《血谍:十号军机》 第1章 烫手山竽 第2章 蜃枪舌剑 听完裘赴的话,原志林笑着摇头:“一人两块大洋,还真舍得啊!但是实在抱歉,形迹可疑,又对工董局警务处中央捕房政治处的便衣警员公然行贿,本探长认为你有很大可能会对工董局所处区域造成潜在威胁!” “本探长职责所在,只好请先生去薜华立路走一趟。牛儿上警械,当心点,他可不是一般人!” 咧开大嘴的壮汉利索地上前将一脸惊诧的裘赴双手反剪,刚准备戴上手铐,旁边传来一个带着磁性的北方口音:“两位,请等一下!” 裘赴瞬间脸上恢复自信微笑,壮汉恼怒地侧过身子,原志林却是平静地慢慢转过身,上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衣着考究的男人。 左边黑色大衣的三十出头,身高超过一米八,体格健壮,五官轮廓分明,浑身透着冷酷与干练,而刚才的声音正是他所发。 右边米色风衣的三十左右,身高最多一米六,身材干瘦,长相倒是平常,整个人透着股市井猥琐的精明灵动。 满脸嘻笑的瘦小男人先是瞟了眼脸色泛青的壮汉,上前一步从怀里飞快掏出蓝色证件:“兄弟奉命来接人,请行个方便。” 壮汉下意识嘀咕:“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连东洋人宪兵队都惊动了?!”原志林从瘦小男人手里拿过证件翻开一看,上面写着: 姓名,高陆 隶属,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密探队 职务,队附 冷哼一声,原志林将证件交还高陆:“还真是重要人物,否则东洋人宪兵队本部不会亲自出面。” 高陆将证件慢慢插回衣内,嘻笑着轻轻拔开壮汉:“裘先生,您的手也举累了吧,不过等会就舒服了。” “慢!” 当高陆拉着放下双手满脸轻松的裘赴快要走过原志林时,后者伸手一把拦住,裘赴脸色瞬间变色,旁边的高个男人只是瞟了眼早已缩到原志林身后的萧云和塔佳,仍就是面无表情。 高陆笑容不减,眼睛却紧盯住原志林:“探长先生,这算什么意思?” 原志林冷笑着回应:“高队附,看宪兵队的面子,原某可以不给这位先生上警械,但如果就这么轻易当众带走......是不是也太不把工董局警务处和中央捕房政治处放在眼里了?!” “人,我今天必须带走,职责所在没办法。高队附回去原话告诉你的上头,宪兵队可以随时派人来薜华立路,办个保释手续就可以把他领走。牛儿,收队!” 灵活地向前一个大跨步,高陆嘻笑着再次挡在三人面前:“兄弟有个习惯,无论做什么事不会只做一半。原探长,原爷,你我都在上海滩混,今天不见明天还得见,有些事抬抬手就过去了。” “原爷,只要您这回行个方便,不仅皇军宪兵队记得您的恩情,兄弟同样也忘不了。只要您点头放人,老高就交您这个朋友,今后原爷有吩咐,我老高刀山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高陆再凑近,先朝四周扫了两眼,然后压低嗓门道:“原爷,我知道当众让您放人,实在太损您的面子,不如......兄弟我用一个消息来换......和龙虎护民队有关......原爷,这笔买卖够划算吧。” 眉头紧皱,原志林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但很快他的眉头松开,脸上带上一丝促狭般的笑容。年轻壮汉厚实的手掌紧紧贴在裘赴肩膀,表情显得略有紧张。 原志林神秘地勾了下手指,等高陆靠得更近,突然声音放大了好几倍:“在此多谢高队附美意,龙虎护民队虽然一时没寻到,但原某相信总能把这帮混蛋挖出来,就不劳高队附费心了。这就好比你喜欢的女人,难道还要别人替你去睡吗?!我想高兄也不会这么想,对吧。” “高六爷的大名听说过,原某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但事关工董局警务处和中央捕房,所以只能如此。” “下回再来法租界,记得提前打个招呼,原某必定和高六爷好好喝一场,这就告辞了。牛儿,收队!” 壮汉讪笑着轻轻推了把有些走神的裘赴:“我蛮牛保证不会让你吃半点亏,不过薜华路的号子里没有东洋人安排的公寓舒服,嘿嘿嘿。这位先生,拿上你的外套,走吧!” 叹了口气,裘赴由椅背取下风衣穿好,在壮汉半挟持下和原志林一起向咖啡馆大门走去。 高陆和始终沉默的青年男人互相交换下眼神,快步跟上去,被原志林大嗓门吸引过来看热闹的顾客们纷纷让路。 当原志林二人挟着裘赴正要跨出大门,身后再次传来带磁性的北方口音:“原探长,那位兄弟,二位暂时还不能走!” 站在门边的原志林停下脚步,朝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壮汉悄悄做了个手势,语气冰冷地回应道:“本探长刚才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不需要再重复了。怎么,你们是见文的不行,要来硬的动武吗?!” 身后的声音显得十分平静,但语气里却隐隐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原探长不在乎宪兵队的面子,难道还想驳回七十七号书寓的面子?!” 听到这句话,脸色顿变的原志林先是瞥了眼同样吃惊的壮汉,猛地转过身来,眼前的青年男人立刻掏出一张精美印花名片,客气地双手递过去:“本人游愿,在七十七号书寓任职经理,特代表书寓最大股东浅野先生给您问好。” “原探长作为中央捕房政治处的后起之秀,应该能掂得清里面的份量,还是请将裘先生交给我吧!” 原志林接过名片一看,上面用黑体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 大日本上海浅野株式会社社长,浅野平太! 深吸了一口气,原志林瞧了眼垂下脑袋的壮汉和渐渐恢复倨傲表情的裘赴,摆了摆头:“牛儿,放人吧,咱们不能把事做得太绝。” 当壮汉松开按在裘赴背后的巴掌,裘赴用力伸了两下懒腰,他刚准备和身后的高陆和游愿打招呼,眼角余光却见到从大道上两辆黑色汽车一前一后疾速驰来眨眼间就接近咖啡馆。 后面一辆汽车用力撞向前面一辆汽车的车尾,前面一辆汽车就像被外力撞击的巨大皮球般狠狠撞向大门。 几乎同时,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戴着网眼纱帽打扮讲究的年轻女郎刚从几人身边绕开,渐渐走近门边! “咣当” “小心!” “快闪开!” 几声吼叫中,粟色大门变为无数玻璃碎片和木屑,寒风夹着成片雪花瞬间涌进来,室内顿时大乱。 第3章 虚张声势 连续翻滚中,裘赴抱着这个年轻女郎躲到了咖啡馆吧台入口边,此时馆内顾客们或伏地趴在潮冷的地砖上,或就势蹲到所在卡座区的火车头座椅边和桌下。 藏在座椅和桌下的人,都双手紧紧抱头并将脸部背对大门方向。 被撞烂车头的左侧车门打开,一个满头是血的矮胖男人跌跌撞撞地跳下车,哆嗦着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半侧过身子对准身后。 “哗啦” 传来的上膛声响,却让伏身于左侧卡座区前端的游愿眉头拧紧:“小心,对方有重火力!” 身子半侧对大门方向,裘赴轻轻拍了拍年轻女郎肩膀:“小姐,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躲到里面去。” 背对着的女郎下意识回头,淡淡一笑:“希生,刚才谢谢啦!侬说的对,阿拉到里面去才安全啦。” 带着江南方言的沙哑嗓音,面纱下略带几分忧郁的秀美容颜,浓烈的扑鼻香气,让裘赴不由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和女郎一前一后放低身姿挪动脚步向吧台内钻去。 侧头瞟了眼身后几步远的游愿,高陆又瞅了眼大门方向,直起身子准备快速冲到对面吧台下时,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麻,马上伏低身子原地不动。 “哒哒哒—哒哒哒” 大门外的第二辆汽车边出现四条人影,接着有节奏的冲锋枪扫射和被击中的惨叫同时响起! 枪声几乎不停,高陆两次想朝外看都差点被发现,第三次弹片几乎擦着脸颊边。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毛瑟m1932自动手枪扳起击锤,咬着牙轻轻将枪身的连发旋钮拉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压着连头也不能抬;娘的,今天老高倒要见识下,你们到底是不是铜铸铁浇三头六臂?!” 单手持枪的高陆稍稍直起身,正准备往外冲出,胳膊就被人用力扯住。 他愠怒地转过身,身后的游愿慢慢摇头:“陆子,再等等,听赴哥的信号!” 面对游愿锐利坚定的目光,高陆只得叹息着将击锤重新按下。 “妈了个巴子,但愿陆子能忍一忍。” 吧台内听到枪声和惨叫的裘赴小声骂了句,接着快速朝外移动,靠近女郎时再次轻拍了一下肩膀:“小姐,千万不要冒险,活着才有希望!” 缩成一团的女郎慢慢凑过来低声说道:“谢谢,希生真是个好人,请问啥个称呼啊?” 靠近吧台入口的裘赴侧过身:“鄙人姓裘名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请问小姐芳名,芳龄几何。” 用力裹紧貂皮大衣,女郎轻笑了一下:“芳名不敢当,芳龄就不说啦,吾姓梦名如寒,梦境的梦,假如的如,寒夜的寒。裘希生,不知哪里高就哦?有时间小妹好登门答谢,请裘希生吃顿便饭!” 裘赴侧耳听了下门边动静,回过头微笑道:“有意境,好名字!何必劳烦佳人亲自登门,鄙人有空就去找你,倒时侯不用小姐请,无论西餐洋酒都算鄙人的!” 梦如寒低头抿嘴:“吾就等着希生来啦,嗯,小妹上班的位置......暂时不告知,希生只能自个找啦。” 满脸自信的裘赴回道:“梦小姐,放心,鄙人一定能找到你!”梦如寒微笑点头,身体缩得更紧。 回头又扫了眼缩成一团的萧云和三个女招待,裘赴发现只有塔佳瑟瑟发抖,萧云和另外两人虽然双手抱头贴在吧台柜子边,但整个人都显得颇为平静。 “都不是一般的女人” 枪声停了,深吸一口气,裘赴飞快地伸出头再缩回,却发现四个黑衣蒙面枪手围在门边一具打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两人俯下身子在察看找寻什么,另两人侧身一旁警戒,视线并没有面向大门内。 再次深吸一口气,裘赴借着中间散座的桌椅和旁边小书架掩护,放轻脚步冲到右侧卡座区,靠近伏在一边的原志林压低嗓门:“一方水土一方人!” 原志林侧过头同样压低嗓门:“九霄风雷九州惊!” 裘赴:“如果没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这是一次完美的接头,妙不可言。” 原志林:“特使先生,在下也正奇怪呢,这帮家伙就像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 裘赴:“原先生是上海滩的地头蛇,能看出他们来自哪一路?” 原志林:“原某在上海呆的年头不算短,可还真看不出这帮家伙的来路,特使先生,容我......” 裘赴凑到原志林耳边,直接打断其话语:“其他的暂时放一边,事后再慢慢想。咱们被人困在这里,一旦时间久了对你我都不利。裘某想到一个招,也需要原先生和那位大个子先生配合......觉得如何?” 侧过头,原志林脸露喜色:“好,好,在下还担心霞飞路捕房赶过来,不太好解释清楚!特使先生,和在下一起的大个子叫樊大昌,绰号蛮牛,在下习惯称牛儿,此人非常可靠!” 微微点头,裘赴朝原志林伸出右手:“能看出来,樊先生和原先生都是身怀绝技,今后裘某可能还要多仰仗两位。把枪还给我吧,咱也该登台亮亮相,也别让人家光唱独角戏!” 接过原志林递过来的勃朗宁m1935,裘赴拍了下锃亮的枪身,将保险轻轻打开:“老伙计,这也算你在上海滩的头次亮相了,可别掉链子啊!” 两个查看尸体的蒙面枪手站起身,朝另外两个同伴做了个手势,四人踩着一地破碎的玻璃和木屑缓缓前行。 “工董局警务处霞飞路捕房在此便服办案,外面的歹徒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室内响起一个洪亮的北方口音。四个蒙面枪手同时停下脚步,为首一个体格结实的汉子压低声音道:“假的,霞飞路捕房办案,上面怎会不知道?继续搜索第二目标,然后将其毙杀!” 另外三个枪手一起微微点头,再次互相交替着向前,黑巾下的冰冷目光四处扫视着所以可疑地点。 “啪” “呯呯呯” “外面的歹徒注意,霞飞路捕房警务人员第二次警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立刻击毙绝不留情!” 蒙面枪手前进仅两三步后,室内响起那个洪亮声音的同时,又响起几声枪声,蒙面枪手们下意识后退放低身姿,一串子弹恰好擦着头顶飞过,让他们不由头皮一紧。 “第三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立刻击毙!” “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立刻击毙!” “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立刻击毙” 明显带着几分得意的洪亮声音再次回荡于寂静的咖啡馆内,同时好几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震得室内仍紧紧缩起身子的众人耳朵发麻。 扫了眼身边三个同伴,为首汉子压低声音:“我们可能无意进了法国人针对某些武装组织的伏击圈。撤!” 聚集在吧台边的顾客们满脸惊惧地依次接受樊大昌盘问,角落里与萧云塔佳小声交谈的原志林顺势撇了一眼,见到裘赴游愿高陆三人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一些中国籍顾客全都横眉怒目,而那些西洋顾客则是小声咒骂着。 整座城市犹如被冰雪包围,但是咖啡馆边的青石路却是雪白与鲜红交织,引得一些马路对面的人们驻足观望, 裘赴伸了下懒腰,侧头瞥了一眼,对面街道梦如寒掀开一辆人力车的布帘轻盈地钻进车内。使劲跺跺脚后,车夫掉转方向朝外滩而去。 高陆紧了紧风衣,小声道:“真他娘冷!也是他娘的怪,江南的地方三月份下大雪,从七号到八号越下越大。这世道怪,连他娘的气侯也变怪了!” 游愿眼睛里冷光一闪,喃喃自语:“也许......连老天也看不惯这世道了!” 裘赴大踏步迈向前方:“如今世道,光靠老天没用。咱们走!” 第4章 匪夷所思(上) 车窗刮雨器不停挥动,数不清的雪花却让不过四点多的街道前方时隐时现,给这座本就透着神秘和肃杀的城市更增几分奇异。 自上车后,裘赴始终阴沉着脸孔,专心驾驶的游愿偶尔瞥上一眼,后排的高陆开始左顾右盼,尔后就摘下黑色礼帽盖在脸上打起盹来。 瞟了眼后视镜,裘赴从西装怀内掏出一个刻有龙身图案的烟匣,取出一支专供日本陆军内部的‘鹏翼’牌香烟在烟匣上顿了顿:“如今气侯倒和时局一样,让人越来越琢磨不透!” 游愿控制着车速,稍稍侧头瞟了一眼:“谁都没想到,三月的上海还能出现这种怪象。” 后排的高陆竟然没有和往常一样接话,反倒鼾声愈大。 摇了摇头,游愿驾车拐过一个路口,裘赴又从风衣口袋掏出印有旭日旗的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点燃香烟:“世上想不到的事确实多,我没想到仅仅快两个月时间,你们就能做得这么好。” 游愿突然插话:“一个月零四十天。” 左手稍微用力,裘赴顺手将熄灭的火柴棍扔进车内烟缸,吸了两口香烟:“一个月零四十天!这么短的时间,你们不仅仅是站稳了脚跟,甚至地位也不差,竟连法租界中央捕房政治处的探长都不敢小视。” “这么短时间,你们俩就能在如今这个上海滩闯出如此名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吧?大游,陆子,把来上海的前前后后说给我听下。陆子醒醒......咋了,需要裘某亲自来请您这位宪兵队密探队的高队附吗?” 听着裘赴带上几分严厉的语气,高陆猛地起身,并将盖在脸上的礼帽扔到一边,满脸眉花眼笑:“赴哥,你这话说得,别说密探队一个小小队附,兄弟哪天就是当了宪佐队的副队长,你赴哥照样是我的大哥,我最好的大哥。” 哼了声,裘赴反手朝后扔过一枝鹏翼香烟:“别扯了,大游在开车不好分神,陆子,先说说你来上海的情况。怎么到的宪兵队,具体点!” 高陆灵巧地接过叼在嘴上,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黄铜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两口喷出一团青烟:“赴哥,要说起来,我也他娘的觉着怪......真是太怪了!” “记得我和大游是一月份,也就开春时到的,先由哈尔滨坐船到大连,接着从大连港口直接到浦东太古码头;然后再从董家渡坐过江轮渡到的上海市区,我们俩在十六铺刚下船就被华中大和商社社长的专职司机接到了文监师路的华中大和商社总部。” “华中大和商社咱们都知道,日本人在江南有名的经济机构,背后是小日本国内一个什么大财团;别说区区一个上海宪兵队,就是他娘的小日本在南京的司令部,对这帮家伙也得让三分!可谁能想到,大和商社两个头儿,一个社长,还有一个副社长,对我和老游,他娘的那叫一个客气。” “我敢说,任何一条汉子,如果有人这样诚心待他,往后就算让他替人对着枪子炮弹往前冲,这汉子也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谁都知道,江湖上的爷们,讲究得就是个脸面,你他娘敬我一尺,我他娘的就还你一丈!赴哥,不怕你笑话,兄弟我当时都有一点......” 裘赴轻笑一声掸了下烟灰:“有种士为知己死的感觉?!不怪你这样想,大和商社这一招可不是一般高明。” 开车的游愿却淡淡地道:“陆子,扯远了,转回正题吧。” 咳了两声后,高陆朝着前排的游愿横了一眼:“开你的车,大游,赴哥都说了你不能分心,要知道两条好汉的命可捏在你手里呢。” “赴哥,咱们继续,继续,嗬嗬。嗯......我刚才说到哪儿......哦,那两小日本对我们俩太客气,不是我说,赴哥,你都想不到他们有多客气,不是我老高夸大,他们对自己亲爹都不一定有这么好!” “嗬嗬,又扯远了,不好意思;赴哥,咱们书归正题。虽然这两小日本对我和大游那么好,但我们俩是啥人?那可是在满洲和小日本斗了好几年的,什么阴招歪招损招没见过,想让我们俩上套?哪有那么容易!所以我和大游还是和在哈尔滨一样,不得罪那两小日本,但是也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唉,接下来的事,我和大游都没想到。本来按照哈尔滨通报的,咱们三兄弟全都安排在大和商社总部。谁他娘的知道,我们俩只在大和商社总部宿舍楼住了一天,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就被其中小日本副社长叫到办公室,然后我和大游就被分别派到宪兵队和那个什么书寓。” “我去的是小日本上海宪兵队本部,一去就被里面的特高课长分到密探队当队附,还带着一个特别侦查班。刚上任连破了两起案子,一起盗车案一起绑架案,慢慢地虹口有不少人就知道了兄弟大名,后来也就传到租界这边。” 猛吸了几口烟,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的高陆又吐出一口烟气,眼睛紧盯着车底方向:“赴哥,我的情况都讲完了,一点都没有漏掉。现在想起来,确实他娘的不对头......太不对头啊!” 略微沉思,裘赴再次开口:“陆子,把破的两个案子详细说说,另外你再好好说下日本人的上海宪兵队。” 本来快躺下的高陆稍微坐正:“绑架案发生在我到密探队第二天,是晚上在武昌路一带,被绑的是个日本商人;本来归一课处理,结果那个小日本队长硬交给二课。我根据一条线报,带人跟踪发现绑匪的窝子,后面就是宪佐队的事,密探队没资格参与,所以行动过程我不清楚。” “盗车案不在虹口,是三天后下午在法租界五马路,丢车的是一个洋行的经理,也是我根据线报带人秘密跟踪到一个可疑家伙,后面听说是宪佐队与法租界巡捕房联合破的案,车好像找回来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裘赴慢慢侧过头,目光如炬:“陆子,关于这两个案子,真的只有这些?” 脸上浮出一丝苦笑,高陆又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赴哥,兄弟我呆的那个密探队,名字听起来挺响,实际他娘的就是和租界巡捕房‘包打听’没一点差别,和宪佐队那他娘的整个一天上地下。” “我也想知道那两个案子的详细过程,可没办法啊,密探队的小日本队长他娘的不允许队里手下乱打听宪兵队的事,特别是宪佐队办的案子,只要发现就他娘的一个下场,死!唉,赴哥,兄弟实在没招!” 两手搭在方向盘的游愿,锐利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 笑了两声,裘赴再次朝烟缸掸了掸烟灰:“行了,不难为你,那就再说说日本人的宪兵队,最好是把你了解到的整个宪兵队系统都说一说!” 第5章 匪夷所思(下) 俯过身,高陆将烟头掐灭在车内烟缸:“虹口宪兵队本部在北四川路大桥公寓,总共分四个课,第一课叫警务课,第二课叫特高课,除此还有两个课是经济和司法。” “特高课又他娘的下设宪佐队密探队和翻译队,前两个有队长、副队长和队附,最后一个只有正副队长,没有队附。宪佐队和密探队的队长都是小日本担任,只有副队长和队附才是中国人,翻译队全是中国人。” 裘赴边听边微微点头,手指也轻轻点在夹着的烟头上,仿佛有着某种韵律。 高陆瞟了一眼同样在认真倾听的游愿:“宪佐队队长森口信平,密探队队长远藤健,两人都是中佐军衔。” “宪佐队副队长黄达丰,绰号黄鼠狼;密探队副队长罗四强,绰号罗缺德;这两个家伙再加一个赵螃蟹,曾经是上海滩最着名的三大害虫。姓赵的基本在租界活动,而姓黄的和姓罗的差不多都在华界沦陷区活动。” 裘赴突然出声打断:“陆子,赵螃蟹是谁,也在日本宪兵队里?” 掏出一枝‘三炮台’香烟,高陆拿出一根火柴划燃吸了两口,随手从口袋里摸出黄铜打火机朝前排一扔:“ 他叫赵正材,是‘东亚黄道和平会’行动部行动大队长,属于小日本更高一级部门指挥,小日本宪兵队想要,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胆儿。赴哥,用我这个,这儿可是大上海,讲究派头!” 顺手接住黄铜打火机,裘赴扫了两眼:“好家伙,日本陆军内部专供打火机,看来大和商社可没少在你们身上下功夫!” 裘赴轻轻朝后一抛,黄铜打火机稳稳落到后排靠车门座椅边:“陆子,好意我心领了,你留着吧......东亚黄道和平会由什么机构控制,负责人又是谁?” 高陆吸了口烟:“那个机构挺神秘......我只知道点宪兵队!虹口宪兵队是小日本宪兵的总部,下面有闸北、南市、浦东等宪兵队和分队,分队就不用讲,说下这三个级别高点的。” “闸北宪兵队负责虹口、闸北和江湾,队部设在华盛路一座小楼。南市宪兵队负责法租界和南市,队部设在谨记路一幢洋楼;浦东宪兵队负责整个浦东,队部只知道在东昌路一带,具体位置还真他娘的不清楚。这三个内部情况不清楚,小日本宪兵队的保密挺严。” 顿了下,高陆刚靠回座椅,猛地又坐直:“差不多就是这些......对了!他娘的差点给忘了,虹口宪兵队特高课课长三岛崎雄,大佐军衔,是个中国通!” 此时汽车停下,侧头望着窗外朦胧雪景,裘赴沉声道:“大游,趁着现在等红灯,把你的情况也说一下。” 游愿右手搭在方向盘,左手从口袋掏出一盒‘老刀’牌香烟弹出一枝,同样也用黄铜打火机点燃:“前面我就不重复,陆子都说了,就从华中大和商社派到七十七号书寓说起!” 裘赴闭着眼睛朝游愿做了个‘继续’的手势,高陆却再次俯身,一双小眼精光四射中透出兴奋。 游愿吸了口烟,淡淡地道:“七十七号书寓表面看是个私人会馆,实际上是整个华界沦陷区,甚至是整个上海和江南最着名的高级妓院!” “背后有日本在上海的两大着名机构,浅野株式会社和华中大和商社!大和商社作为股东不参与管理,台面上属于浅野株式会社产业,这个机构不仅有着日本军方背景,甚至传闻与日本外务省关系密切!” “另外这个书寓还有个不公开的称呼,山本书寓!赴哥,你对日本的国家和文化很有了解,应该懂得其中涵义!” 重重一点头,闭目的裘赴冷笑:“华中大和商社最大后台,在日本国内呼风唤雨的山本财团嘛,就猜到少不了这帮混蛋!难怪原志林不敢硬顶浅野株式会社,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如果出面,原大探长还真有不小麻烦!” 游愿加快语速:“我比陆子晚去一个小时,由大和商社社长专职司机直接送到狄思威路,刚去就被任命为书寓经理负责安全警卫,下面还有一个警卫部,但警卫部实际指挥权不在我手里。” “书寓一个总经理,三个经理,我是安保经理,另外两个是负责普通客人接待和管理‘碧玉’的外厅经理和负责贵宾客人接待和管理‘闺秀’的内厅经理,外厅和内厅就是一楼和二楼,两人都是很漂亮能干的年轻女人。” “第三天晚上,发生一起针对浅野株式会社社长浅野平太的下毒刺杀,最大嫌疑者竟然是书寓外厅经理程吟霜!不过,浅野平太被及时送往虹口日本海军医院,总算捡了条命。” “事后我没有揭穿程吟霜,两天后浅野病情好转,他想重金答谢被我婉言谢绝。于是一天后,他派人送给我一张个人名片,并称有事随时去浅野株式会社总部找他。一向对人冷淡的程吟霜突然悄悄向我表达爱慕之意,我没有任何表态,还和平常一样。” 裘赴睁开眼睛,揉了下脸部:“总经理是谁?‘碧玉’和‘闺秀’又是什么。” 将烟头叼在嘴里,游愿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我没见过总经理,只是刚去书寓时接过他的电话,听声音判断三十岁左右,人挺客气没架子。内厅经理邬莉珊告诉我,总经理叫祁家平,每周只有一两天来书寓,所以书寓一般都是邬莉珊负责!” “‘碧玉’和‘闺秀’代表妓女低高两种档次,‘闺秀’特别神秘,‘碧玉’我还见过,都挺漂亮,但是‘闺秀’我一次也没见到,倒是无意听警卫部部长提过,虽然戴着面纱,但全是绝色美人,且能歌善舞,极有诱惑力!” 高陆用力敲了下驾驶座,满脸嘻笑:“大游,那个警卫部长怕是吹牛!你倒是说说那两个女经理,长得什么样?” 游愿左手将抽掉一小半的烟头按灭在烟缸:“如果程吟霜邬莉珊回答和他一样,你还认为是吹牛?!” “我走南闯北见过很多漂亮女人,从未见过像她俩这样美的。但她俩绝不是省油的灯,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撇了下嘴,高陆喃喃自语:“你他娘长得俊......不管到哪儿身边一大堆女人,我他娘的也知道自个份量。” 游愿冷哼一声:“陆子,如果你和她俩打过交道,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这两个女人越远越好!” 裘赴犹如脑后有眼,猛地挥手制止了欲发作的高陆:“大游陆子,看来对手不是一般人,什么都安排好了!” 本来靠到座椅上的高陆瞬间蹦起:“他娘的我就觉得奇怪,刚去宪兵队我就撞上两案子,线索他娘的说来就来?我老高运气昨会突然这么好?!赴哥,对方他娘的来者不善。是华中大和商社?” 游愿冷冷地声音犹如窗外寒风一般凛咧:“我也觉得遇刺事件前后不少疑点,程吟霜这个女人也非常神秘,照这么看,不排除是对方一步棋。表面上针对我和陆子,实际冲着咱们三人一块来!” 冷笑一声,裘赴轻轻用手指敲打着膝盖:“准确讲,是冲着我一个人,你们只是殃及的池鱼!” 第6章 暗流汹涌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开车的游愿冰冷着面孔,后排笔直端坐的高陆,眼里不时闪过凶光。 半晌后,裘赴淡淡地道:“大游,说一说浅野平太遇刺是怎么回事?” 游愿目如寒芒,声音仍然平稳:“那天下午浅野和两个人来书寓,让邬莉珊安排两个‘闺秀’来陪他朋友,浅野单独来一楼小厅,小厅是书寓专门为浅野平太单独准备的小房间,可以是书房卧室,也可以是饭厅。” “晚上六点三十分,浅野准时用晚餐,吃了不到一半觉得身体不舒服。我正好在门外,听到后赶紧通知邬莉珊,她叫来书寓专职医生仔细检查,发现浅野晚餐里被人下了毒。” 裘赴眉尖一挑:“七十七号书寓算起来也是浅野株式会社产业,会社社长怎么会突然中毒,也真是奇怪。” 游愿微微点头:“嗯,实际书寓对卫生非常严格,这一点的确奇怪。可还有更奇怪的,六点整我去厨房巡视时遇到程吟霜离开,其中一个大厨见到我目光躲闪,之后他送餐到一楼小厅看见程吟霜,表情更是古怪。” 高陆低嚷道:“那个厨子不对劲,莫非他娘的被姓程的女人收买,然后给浅野下毒?不对啊......这么干不就把自个给人当靶子吗?” 游愿左手轻轻一摆:“对,书寓就那么大,只要一细查根本瞒不住!程吟霜那么精明,她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眼睛瞪圆,高陆直起身子低喝:“如果不是姓程的女人,那只能厨子自个下的毒?也不对吧!” “难道小日本会社找人时没有仔细调查?就连他娘的钱庄掌柜找管账的都首先是自个家人,小日本会社难道会傻到把一个和他们有血海大仇的人弄到这么重要地方的厨房?那不是赶着去阎王那儿报道吗?这他娘哪说得通啊!” 从烟匣弹出两枝鹏翼香烟,裘赴侧身朝后排甩过一枝:“陆子别争了!大游,浅野遇刺事件今后你查一下,不过要小心。”游愿又一次刹车躲避行人,并且接过裘赴递来的另一支香烟。 燎绕蓝烟飘在狭小车厢里,使得裘赴三人面部仿佛被罩上一层薄雾,加上刻意压低的嗓门,车内氛围顿显诡异。 裘赴:“大游陆子,你们是怎么和上海站联系上?” 高陆:“我们是通过‘死信箱’和上海站联系的,没和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见面。” 游愿:“赴哥,我知道你不爱多管闲事,咖啡馆救人一定有深意。” 裘赴:“你们俩觉得我救的那位小姐会是什么人?” 游愿:“她身上的貂皮大衣,在上海只有三种人能穿,富贵名媛千金、社交圈知名交际花,妓院舞场花魁。” 高陆:“富家千金?哪个出门不是一堆保镖跟着?!交际花?她们晚上才他娘跟蜜蜂一窝蜂钻出来。那位小姐,该是哪个妓院或舞场的花魁。” 游愿:“她一举一动很有韵味,定是上海滩知名花魁” 裘赴:“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俩!说说,这位梦小姐是舞场还是妓院的花魁?” 游愿:“原来她姓梦......身上没有多少风尘之气,定是在哪个舞厅的花魁。” 高陆:“百乐门、仙乐斯、大都会、丽都,应该就是这四家。” 裘赴:“行啊陆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就在百乐门!” 游愿:“赴哥,你是看到了她的脸。” 裘赴:“聪明,大游就是大游!整个上海滩,没有哪个地方供得起那样的美人!” 高陆:“她的背影,都能迷倒一片爷们。赴哥,你他娘倒是有福,老高我都没看到模样,嘿嘿!” 裘赴淡淡一笑:“陆子,既然她在上海滩,还怕见不到?!” 游愿微皱剑眉:“被枪杀的矮胖男人又会是谁?能看出他就是来找梦小姐,不知什么原因被杀手盯上。” 高陆掐灭烟头:“那胖子?他要能养得起百乐门花魁,我他娘的名字倒着写!” 裘赴:“陆子,你就不能换个方向想想?” 高陆:“难道他是来和梦小姐单独见面?如果是这样,咖啡馆的枪击事件可不一般!” 游愿:“枪击事件既是对着矮胖男人,更是冲着梦小姐,绝对不简单。” 裘赴:“是的!大游陆子,你们俩回来得早,对上海滩比我熟,你们俩来分析一下杀手路数!” 游愿:“肯定不是共产党,他们不搞暗杀这一套,只会有目的性锄奸。” 高陆:“这不废话嘛......不顾及旁人开枪扫射?我他娘才不信是共产党能干得出来的!” 裘赴打了一个响指:“第一个可能排除!” 高陆:“再就是民间抗日队伍,淞沪会战后上海多了不少散兵游勇,他们和小日本有血仇,也不会顾及啥。” 游愿:“杀手们装备德国m18冲锋枪,动作敏捷行事果断,一般散兵游勇没这个能耐!” 高陆:“大游,别忘了......上海滩还有一只‘铁血锄奸队’!” 游愿:“绝不是,因为他们不会滥开杀戒!” 又一个响指后,裘赴用手轻轻擦了下车窗玻璃:“第二个可能排除!” 高陆:“军统也不像,他们都是快速行动然后撤离,那些杀手倒是很从容,像在找什么东西。” 游愿:“整个过程共一分三十秒,军统最多几十秒,更不会在法租界闹市区呆这么久!” 高陆:“军统都不是,中统就更不是,他们行动能力比军统差远了。” 裘赴再次打个响指:“第三个可能排除!” 高陆:“接下来就是上海的各大帮会,但敢做出这种事,那只有一个人有胆子也有条件。” 游愿:“清帮张鹤鸣?他手下门徒可没有这样的行动能力,法租界又是黄岁浪地盘,姓张的多少得给几分薄面。” 裘赴响指打得更脆:“第四个可能排除!” 高陆:“西洋各国情报组织平时非常低调,更没必要得罪法国佬......也就德国佬有能力和胆量干出这事......” 游愿:“杀手明显是东方人,德国人不会找其他国家的杀手来干这种事!” 高陆:“剩下的犹太人复仇组织,更不可能,他们只针对德国佬!” 裘赴将烟头按熄在烟缸:“最后一个可能排除!那么,日本人呢?” 高陆拿起礼帽戴在头上,整了整风衣领子:“就我了解,宪兵队特高课只会在占领区活动,应该不是。” 游愿立刻接过话:“前方战事正酣,他们不会傻到轻易给自己多树敌。” 裘赴从西装衣袋取下一块银丝手帕擦试着墨镜:“嗯,不是日本人,那就更不可能是汉奸,东亚黄道和平会也可以排除。” 高陆哑然失笑:“他们要能干这种细活,老高我就能像孙猴子一样腾云驾雾!赴哥,黄道会会长常宇清和姓赵的小子不是靠大字辈的曹至纯撑腰,你当小日本能瞧得上?!黄道会也就韩望岭看得过去!” “大游,在前面停一下,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事。” 朝后排瞟了眼,游愿放慢车速:“黄道会除了韩望岭也没多少能人,不可能是他们。” 手上动作不停,裘赴侧头问道:“哦,那么韩望岭又是什么人?” 高陆轻轻扭开车门:“一个中央军兵油子,手底下功夫很有几下!我下了,远藤健让我到外滩去取指令......竟然他娘的当面不直说!” 裘赴侧身曼声道:“陆子,那两件案子想办法搞清楚,也许对咱们今后有用。” 高陆狡黠一笑:“老高办事,你就把心放肚子!赴哥,你和大游也注意点,毕竟上海不是咱们地盘!” 摆了下手,裘赴转过头去:“一个礼拜后,晚八点外滩公园。之前谁也别见!” “当天下午五点整,我会用第二个名字去礼查饭店开两个房间,你俩到时侯分头住进去!” 敏捷跳下车,高陆嘻笑着带上车门:“难怪没见行李,赴哥,不会又在礼查饭店看中哪位小姐或夫人?” 右手两根手指夹起烟缸最外面一个烟蒂,裘赴沿着关上大半车门的缝隙扔出去:“日本人明显提防你,臭小子,你可当心点!” 门外传来一声故意的低叫,接着传来高陆惯常的干笑:“我心里有数!赴哥大游,下礼拜三见。” 听着车外传来踩踏积雪的轻快脚步,裘赴与游愿互相交换眼色。 “大游,我相信你没把那事告诉陆子。” “赴哥,也许我说过。” “嘿呵,你小子说真的?” “呵,假的。” 第7章 笑里藏刀 望了眼前方,裘赴裹紧身上风衣稳步前行,即使脚下积雪不浅很是湿滑,但他的步伐仍然有力而轻巧。很快就看到了上海火车站标志性大门。 但车站入口边的站牌上的三个大字,却如同一把无形利剑狠狠扎在裘赴心上,也是扎在所有进出的中国人心上。 “上海驿?哼,在中国人心里,这里永远都是上海北站” 裘赴飞快朝旁边瞟了眼,入口处几名着九八式冬装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如同地府恶灵一般挺立两旁,每个进出的中国人不仅要朝他们脱帽鞠躬,还要遭受宪兵们满是挑畔的冰冷目光审视! 轻轻吸了口带着寒冷干潮的空气,裘赴在走到日本宪兵们眼角余光边缘处,身体朝左边一晃,就向站台台阶边矮墙处靠近,四五个衣衫褴褛乞丐蜷缩在墙角边小声地乞讨,但行色匆匆的众男女无人搭理。 扫了两眼后裘赴放松臂膀,由精致烟匣内取出一枝香烟在匣面顿了下,缓缓地从火柴盒里捻出一根火柴棍擦燃,双手合拢慢慢将火星放到烟嘴边。 当烟嘴变为猩红后,漫天风雪里转眼间飘起淡蓝烟雾,但迅速被更多雪花融合。 “实在饿得受不了, 大爷老板行行好。 洒下三瓜和一枣, 小的在此先谢了。 祝您天天吃大餐。 祝您夜夜泛桃花。 祝您财缘滚滚来。 祝您子孙添满堂!” 虚弱无力乞讨声里,突然不断传来颇有节奏感的莲花落,仅仅只听一遍,裘赴就将抽到一半的香烟丢在遍布白雪的砂石路面,然后用脚狠狠碾碎。 “这首莲花落是谁告诉你的?说出来,这些都给你。” 裘赴几步窜到墙角最靠内一个乞丐边,掏出几个角分硬币在他面前晃了两晃。 “这位大爷......您昨知道不是俺自个编的......您赏点吧,赏点吧!” 满是眼屎的眼皮轻翻,年纪五十来岁的老乞丐谄笑道,同时举起沾满雪花污渍的双手不停作揖。 “自编?当我是三岁孩子!再不说我马上就走,这几个子你也别想要。” 摘下墨镜的裘赴慢慢俯下身,紧紧盯住面前脸色微微变灰的老乞丐,脸上却带着微笑。 “您,您厉害......是前几天......一个卖香烟的后生......教,教给俺的。” 老乞丐双手乱挥,惊惧地缩起身子。 “嗯,说真话就对了。拿好,都是你的!” 裘赴笑了笑起身走开,身后老乞丐不停叩头作揖,手里紧紧攥着四枚角分硬币。 身上仅留两枚硬币,裘赴将余下八枚硬币依次扔到四只又破又脏的瓷碗,乞丐们纷纷叩头作揖。 拍了拍身上雪花,裘赴戴上墨镜转身大步朝车站广场几名人力车夫走去。 一辆人力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两旁行人稀少,且都是神情木然低头而行。 裘赴突然身体猛地前倾,摘下墨镜一把掀开满是补丁的车帘:“师傅,前面出了什么事?” 脚步渐慢的车夫有点惊讶地微微侧头:“先生,您......怎么知道前头有事?” 将墨镜插到西装衣袋,裘赴裹紧风衣:“您先前速度不快不慢,如果前面没事,不会突然速度变慢。” 侧过头的车夫叹道:“先生真聪明......前头两三百米地方多了个卡子......东洋人天天折腾也不嫌累!” 裘赴扫了眼路边店铺:“原来到虬江路了......刚才听您话这条路原先没有检查岗......奇怪啊。” 车夫一侧头:““俺上个礼拜才从这条路经过,啥也没有!估计又是要抓什么反日恐怖分子......瞎折腾......” 略一沉思,裘赴和气地问道:“师傅,离检查岗还有多远?” 车夫马上回应:“先生,还有差不多一百米距离。” 裘赴轻轻放下车帘:“离着前面检查岗五十米距离把我放下,咱们一起走过去,正好我也想和师傅聊聊。” 愣了下,车夫憨笑道:“和俺聊啊......您是客人,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收好良民证,站在路边的裘赴瞥了一眼。 左右店铺边的角落,各有几个闲汉双手拢在袖中小声谈笑,看起来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木质柜马前,几名腰插警棍戴白色袖章的伪闸北自卫警备团成员认真地盘查过往男女。 然后他又将视线转移到柜马边那个人力车夫。 双方彼此都知道了对方姓名,车夫姓沈名山,二人聊得比较投缘。 裘赴因此知道了一些虹口的异闻...... 被接受检查后的沈山先朝几名自警团成员点头谄笑,然后将良民证揣进衣兜,拉着人力车朝裘赴走来。 几乎同时,二人一起向对方发出低声警示:“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虬江桥方向传来如狼嗅般的军歌,震得四周行人纷纷眺望或侧头,伴着抑扬顿挫的日式军用皮鞋声响起,数名一脸傲色的日军排成正式队列,唱着军歌大步朝检查岗走来,凡是经过的男女老少纷纷脱帽鞠躬和低头。 这群日军行进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裘赴和沈山边,二人赶紧与旁边路人一起摘下礼帽和破旧毡帽鞠躬。 队列末尾通过二人时,裘赴稍微抬头一瞟,军衔为上等兵的那名日军士兵胸前兵科章是深蓝色。 这群日军竟是辎重兵?! 四周突然瞬间变得极其安静,闲汉们已经停止交谈,自警团成员也有三四人的手搭在腰间警棍处。 裘赴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此时与日军辎重兵小队同来的两辆人力车在一间被炸塌小半的店铺残骸边歇息,柜马边两个接受完检查的青壮汉子待日军辎重兵小队走过,立刻直起腰大喊:“喂,雪这么大,能去静安寺吗?” 两个车夫赶紧拉过黄包车,大声地回应:“放心,就是下刀子,也哪里都能去!” 两个汉子快步走过去,两个车夫也开心地拉着人力车迎上前,可就在两边刚一接触,两个车夫一个侧身弯腰站在车前,顺势俯身在车身底座用手一摸一扬,低喝:“二位......您坐好!” 敏捷地接住抛来的两把勃朗宁m1900手枪,两个汉子飞快闪到左侧举枪射击,两个车夫窜到街心手持车底摸出的勃朗宁m1903手枪同时射击,四人枪口一致对准了那群快要接近木质柜马的日军辎重兵。 店铺残骸瞬间窜出七八条精壮汉子举枪便打,除一人拿晋造汤姆逊冲锋枪,其他全部晋造毛瑟十五手枪。 “呯呯—哒哒哒” “啊!!杀人啦!!” 现场人群一片慌乱,裘赴和沈山几乎同时俯在地下双手抱头,但刚蹲俯一瞬的眼角余光,却让他大吃一惊。 枪声刚响起,日军队列闪电般分散开,末尾的日军上等兵竟然灵巧地躲过第一发子弹,只被第二发子弹擦中肩膀。其他日军士兵迅速以城市巷战队型拉开距离,交替掩护下朝店铺边扑去。 路边的闲汉们,柜马边的自警团成员,纷纷如同变戏法般亮出手里家伙,同样向店铺残骸处左右包抄。 并且,三股不同的日伪武装竟然全部使用毛瑟m712自动手枪! “我们中计了!快撤!撤!!” “东洋鬼子,老子干你十八代祖宗!!” “啪啪啪啪—叭勾” “哒哒哒—哒哒哒” m712的压制射击声,四面八方传来的三八式步枪精确射击声,很快形成奇异血腥的交响乐主奏,店铺残骸边不断传来惨叫与怒骂,当虬江桥方向传来日军97式摩托车的马达声和大正十一机枪射击声,裘赴轻轻摇了摇头。 最后一声枪响和爆炸声后,整条街面遍布日伪军警宪特,将所有行人全部围在一个封锁圈内。 慢慢站起身来,裘赴瞥了一眼,一群日本宪兵从店铺残骸内抬出数具血淋淋尸体,一名五花大绑的大汉也被几个宪兵押上摩托车朝虹口方向而去。 当他再扫了眼四周,却发现一个令人非常惊奇的现象! 先前的闲汉们、自警团成员、以及日军辎重兵,竟然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8章 借力打力 裘赴对着面前两个穿黄色制服的伪警察讪笑,其中一人摆摆手,和另一名同伴边哈着热气边用力跺跺脚。 摘下礼帽微微躬身,将良民证重新插回西装衣袋,裘赴朝旁边同样收好良民证的沈山走去。 两人互看一眼,沈山立刻拉过靠在墙边的人力车朝前方通往虬江桥的方向小跑而去,裘赴捋了捋头发上雪花,重新戴上礼帽紧紧跟上,在快到另一个封锁拒马边跟上了脚步放慢等待的沈山,轻巧地掀开车帘。 “喂,前面那个拉车的,别走!” “臭拉车的,你他妈耳朵聋了?站住!” 侧后方传来粗鲁喝骂,让裘赴眉头一皱,放下车帘转过身,顺手将风衣上几点雪花轻轻拂掉。 迎面三人冲过来,戴着鸭舌帽的矮个子猛地揪住沈山衣领,劈手一记耳光:“小子,老子今天看你往哪里跑?!” 沈山灵活地朝后一缩脑袋:“老总和俺见过?俺一点都想不起来......老总肯定记差了,记差了啊,嘿嘿!” 裘赴快步上前,轻轻捏住矮个男人的右手暗暗使劲:“老总,您别和他一个拉车的见识,来,抽烟,抽烟!” 戴着礼帽的瘦高个子窜过来,狠狠朝裘赴胸口推了一把:“别他妈管闲事,除非你小子也想去坐宪兵队班房?!” 满脸笑容的裘赴掏出烟匣用手指捻起三枝‘鹏翼’:“原来是宪兵队的老总,来来来,抽根烟消消火,消消火!” 一高一矮两人刚准备接,却又下意识回头,沈山感觉到矮个子揪住衣领的右手慢慢放开。 “四喜,阿刃,这位朋友既然好意,你们就接着。” 身后传来个轻柔声音,两个便衣接过香烟恭敬地侧身让开,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人微笑着上前瞟了一眼沈山:“四喜,就是这个拉车的坏了你的好事?” 矮个子谄笑地将手里香烟递过去:“尤少爷,就是这小子上个礼拜五捣乱,让反日嫌疑分子跑了!” 还不等裘赴开口,沈山马上喊道:“上个礼拜五?不对啊,俺看她也就十一二岁年纪,这么小咋可能是嫌疑分子?!” 年轻男人很优雅地接过香烟,在矮个子给其点烟时始终目不斜视:“七八岁的小孩都能给共党当交通员,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为什么不能是?阿刃,请这位兄弟走一趟吧。” 瘦高个答应一声,将手里的香烟往耳朵上一夹,往沈山肩膀上重重一拍:“小子要说啥,大桥公寓说去!” 沈山刚欲挣脱,瘦高个和旁边的矮个子同时风衣领子往外一翻,露出怀里的勃朗宁m1900,沈山立刻停止挣扎。 瞥了眼挡在身前的裘赴,年轻男人缓缓吐出一口青烟:“老兄,让一步!” 裘赴拿出一支香烟递给矮个子,同时对年轻男人笑道:“鄙人有急事,烦请老总高抬贵手,今后一定重谢!” “要说起来,咱们也算自己人,鄙人有个兄弟也在皇军宪兵队。” 年轻男人冷笑着侧过身走了两步:“自己人啊......上个月二十五日,皇军杨树浦军火库被炸,巡逻队好像也在附近遇到过几位自称宪兵队太君的嫌疑分子?” 掏着火柴的矮个子立刻高声回应:“尤少爷记性真好,一点都没有错!” 瘦高个紧紧抓住沈山的胳膊,朝裘赴抬了抬下颌:“小子,你兄弟不会他妈吹牛吧?” 裘赴一脸讪笑地从口袋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年轻男人:“他就在虹口宪兵队,劳烦高抬贵手,高招贵手!” 年轻男人转过身来,朝着裘赴手里钞票扫了眼,立刻冷笑道:“巧了,尤某也在虹口宪兵队,阿刃,四喜,咱们和这位朋友有缘分啊!” 瘦高个和矮个子嘻笑着交换下眼神,然后窜前一步低声道:“小子,你面前一表人才的就是特高课宪佐队队附,尤华斌尤少爷。老子叫张韧,右手边的叫葛四喜,是宪佐队别动班的特工人员!” “如果你想保这个拉车的,拿五十块大洋,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换成法币,按一比七兑换,三百五十元法币!” 沈山猛地甩开葛四喜的手腕:“裘先生,你别上当啊,按黑市价格,那也是一比五......” 尤华斌猛地转过身,使了个眼色,葛四喜迅速后退一步,拔出勃朗宁m1900对准沈山胸口。 稍微侧身,尤华斌白晳面孔上露出一丝狞笑:“朋友,看在你兄弟和尤某同为皇军效力份上,给你三十秒考虑!” 葛四喜奸笑着拿枪口用力朝沈山胸口捅了一下:“小子,今天算你运气,以往只有十秒时间!” 眼里闪过一丝异光,裘赴无奈摇头:“好吧......这里是不是有点打眼?” 尤华斌朝旁边摆了下头,带着几人朝右边不远处另一间也被炸塌半边的店铺残骸走去。 “喂,老总,俺冤枉啊,冤枉啊!” 当几人与另外几个大汉擦肩而过时,裘赴突然踉跄一下,右手手臂因此撞到沈山胸口,借着后者强壮体魄挡住了身后的张韧和葛四喜,侧头用眼色和唇语让后者喊冤。心领神会的沈山用尽全力高叫! 叫声马上吸引了那群清一色的黑衣精壮大汉,为首一个戴着圆框墨镜的魁梧汉子转身闷喝:“那边的人,站住!” 喝声刚止,这群大汉冲过来将几人围在当中,魁梧汉子分开人丛上前一看:“原来是尤队附啊,这个拉车的到底犯了什么事,还让尤大少爷亲自出马?!”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低喝:“我们是大道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这是我们大队长容谦。有冤就他娘的讲啊,容大队长会替你作主!” 沈山使劲挣脱张韧和葛四喜,冲到魁梧汉子面前:“这几个老总,硬说俺上个礼拜放跑了嫌疑分子,天地良心啊,俺哪知道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是反日嫌疑分子,俺真不知道啊!俺真是良民,真是良民啊!” 裘赴在边上一语不发,尤华斌先示意张韧和葛四喜再次牢牢制住沈山,接着笑道:“容兄,宪佐队办差,好像便衣大队无权过问吧,请让路!” 摘下墨镜,容谦满脸横肉的脸上露出冷笑:“平常,便衣大队的确管不了宪佐队,可就在刚才,皇军闸北宪兵队特高课的岗本太君,特意授权我们负责通往虹口方向的清查!” “岗本太君说了,既不能放过一个反日分子,也不能冤枉每个皇军治安区下的良民。尤大少爷,这个拉车的还是放了吧,否则岗本太君责怪你乱抓良民,嗬嗬,宪佐队的脸面可不好看!” 说着容谦朝身边手下一摆头,两个大汉立刻上前过去拉沈山,尤华斌朝身后略微惊慌的葛四喜使个眼色,后者立刻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极其响亮的口哨。 就见四周人影晃动,七八个同样着风衣的特务持枪冲过来,在便衣大队与裘赴一行的圈外又围了一层,尤华斌微笑着望向容谦。 裘赴站在尤华斌身边,脸色依然平静,但双手不时拉着风衣衣角,张韧和葛四喜一脸得意,沈山略有惊慌。 容谦戴上墨镜,重重地一挥手,身边一个大汉大喝道:“闸北分局的兄弟们在哪里?!” 话音刚落,二十多个伪警察端着长枪在宪佐队特务的圈外又围上至少两层,张韧葛四喜顿时慌乱。 剑拔弩张的气氛,迅速惊动了附近警戒的日本宪兵和自警团,不过几秒后,二十多个日本宪兵疾奔过来,在双方包围圈外又围了一个大圈。 一个留着仁丹胡的宪兵军官怒喝:“立刻放下武器!” 尤华斌和容谦只得挥挥手,各自手下全都放下长短枪械,两人分开人丛走出,正准备开口。 圆圈正中的裘赴突然用日语喊道:“大尉先生,我有话要讲,请您让各位回避!” 尤华斌和容谦同时一惊,站在裘赴身边的沈山几人更是满脸诧异,宪兵大尉稍微思索,用力朝众人摆了几下手。 在场日伪军警宪特纷纷散开,远离这间店铺残骸,裘赴上前与大尉耳语几句,后者冰冷面孔略有惊讶,接着二人一起走进残骸,十多名日本宪兵马上枪口朝外地在残骸边一字排开。 不过一分钟时间,两人走了出来,裘赴也知道了大尉叫岗本治也,属于闸北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 岗本治也让一名宪兵将尤华斌等人叫来,语气庄重:“尤君,你现在立刻向这位裘先生道歉!” 尤华斌盯着面带微笑的裘赴,猛地躬首道:“对不起,裘先生!”张韧和葛四喜陪笑着连连道歉,并将沈山放开。 裘赴戴上墨镜,轻轻地掀开人力车的车帘:“谢谢岗本大尉,裘某一定不会忘记您!尤队附,裘某同样也不会忘记你,咱们后会有期!” 第9章 至情至性 轻轻掀开车帘,裘赴瞟了一眼两侧几乎被雪白覆盖的日式建筑,还有那些昂首挺胸身材矮小的男女,低声道:“沈师傅,就在路边停下” 沈山将人力车停在街边一角,用力跺跺脚:“这才到乍浦路,文监师路还在前面,您怎么就下了?本来五角,俺老沈只收三角,算是谢谢您刚才的救命之恩!” 将风衣上的雪花抖落,裘赴摘下墨镜笑了笑:“沈师傅,裘某先有几句话说,然后再付您的车钱” 将双手拢在打满补丁的棉袖内,沈山饶有兴趣地望着裘赴点了下头:“您有啥话说吧,俺听着就是。” 裘赴表情严肃,右手却灵活地转动着镜脚:“沈山,山东人,年纪在三十至三十五岁,身高一米八三,体重大概七十五公斤,来上海不超过两年。” “当过兵,给长官做过警卫......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110旅,在北平打过大仗,官职至少是班长,特别痛恨日本人。沈师傅,裘某说得对吗?” 死死盯住裘赴,沈山将粗糙的大手从袖内拿出,朝后慢慢退了一步:“你究竟是啥人,咋看出这些来的?” 停止转动镜脚,裘赴淡淡一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是个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的小人物,谁给我饭吃就跟谁混,包括日本人也一样!” “再回答第二个问题,您说话口音能听出是山东河北一带的人,但长相就是标准的山东大汉。至于猜出身高体重,只要对人的衣物尺寸有研究就不算难事,例如裁缝就有这本事。” “掌心厚实有力,明显练过铁砂掌,手上几处老茧只有经常用短枪的军人才会留下。面对客人警察的老成谨慎,面对宪兵队特务的从容机智,这样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也不会是普通百姓和士兵!” “人力车夫这行太苦太累,他们早已经变得麻木了,不会对谁有很大恨意,更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方。只有与日本人血拼过的老兵油子,才有这样的恨意和胆量,因为他们不怕来自任何一方的威胁!” “近期大仗,除了上海就是北平天津,沈师傅在火车站与其他车夫分成两边,加上您对路况并不怎么熟悉......别摇头不承认,您在经过几个路口的脚步放慢已经出卖了自己。” “而二十九军里面山东河北人很多,三十七师110旅是最先朝日本人开火的,所以,裘某才做出以上判断!” 再次转动两下镜脚,裘赴掏出几块大洋塞到沈山手掌心:“裘某正式包下您的车一个月,车钱收好!顺便裘某想交您这个朋友,不知道沈师傅意下如何?” 沈山脸色略显复杂,盯着手掌心小声嘀咕:“俺还是被瞧出来......世上能人就是多啊......咋能三块大洋......一个月只用一块就行......那些富人家包车一个月也只两块大洋......” 裘赴二话不说掏出一块大洋,并将沈山的掌心紧紧握住:“看来是裘某不懂上海的行情啊......行啊,再加一块,四块大洋,包两个月的车!沈师傅,您比裘某年岁大上几岁,今后不嫌弃,我就称你大哥。沈大哥!” 沈山望了几眼面前的裘赴,朗声笑道:“虽然裘先生看着像个做买卖的,但自从你为了老沈的这条烂命敢站出来和尤华斌这样的王八蛋斗,俺老沈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买卖人......朋友俺交,这个兄弟俺也交了。裘兄弟!” “既然你和俺做了兄弟,前面的路俺多送一程......你别又扯出啥理由,俺决定了,你要不答应,就是瞧不起俺!还有你包了俺的车,算是照顾俺生计,所以不论公私,俺都有理由送你一程,上车,快点啊!” 面对沈山狡黠的眼神,裘赴无奈地点头:“沈大哥,真有你的......行吧,小弟听你吩咐。” 沈山得意地待裘赴坐进车内,利落地一拉车柄:“嘿嘿,俺老沈向来如此,别人敬俺一尺,俺敬他一丈,别人欺俺一分,俺还他十分!” 掀开车帘,望了眼不远处风雪里耸立的三层日式建筑,裘赴小声道:“沈大哥,就在这里停,前面我走过去。你赶紧走吧,免得给你招麻烦。” 沈山侧过身看了眼拍落身上雪花的裘赴,也是小声道:“裘兄弟,你在这儿......虽然俺猜不出你到底啥路数,但俺能看出你绝不是愿意为东洋人卖命的人。” 轻轻摇头,裘赴曼声道:“放心,小弟任何时侯都不会出卖大哥。沈大哥记住,今后除非小弟通知,不然再也别踏入虹口和闸北,尤华斌他们这次吃了亏,不会轻易善罢干休,你遇到他们就会有危险!” “对了,今后小弟去哪里能很快找到你,往后可能少不了麻烦大哥!” 重重地一摆手,沈山嗓门稍微变大:“都做兄弟了,就别他奶奶的说啥客套话!想要直接找到俺,就去海格路一带,今后有事尽管开口,俺老沈最多也就是把命还给你!” “俺老沈向来如此,谁敬俺一尺,俺就敬谁一丈;谁欺俺一分,俺肯定还谁十分,绝对他奶奶的不会差一毫!这回就算没有裘兄弟,俺也不会让那帮东洋人的狗腿子白白送到虹口宪兵队那个鬼地方,大不了拼一个是一个!” “裘兄弟,俺最后多说一句,你和这帮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呆一块,可千万要当心啊。还有,你得当心提访尤华斌这个狗日的,姓尤的心黑手狠,而且听说家里在北平势力很大,虹口的东洋人也让他三分。你可别轻易把小命丢了!” 裘赴温和的声音里透出寒意:“沈大哥尽管放心,裘某可是个好猎人,什么豺狼虎豹都不怕!至于姓尤的......不用他来找我,老子早晚会去找他!” 沈山听了憨笑一声,利落地掉转车头:“哈,裘兄弟,你这样说老沈就放心!走咧!保重啊!” 裘赴压低声音喊道:“沈大哥,保重!一切小心!” 无数雪花飘落下来,使得四周全是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低到让人几乎找不到任何方向! 整个世界就像被黑暗彻底包围,看不到一丝灯火,更看不到一丝亮光! “大上海的小日本们,裘某来了” 裘赴收起笑容重新戴上墨镜,朝不远处朦胧中的日式建筑缓缓而去,脚步异常沉稳。 当他看到三层日式建筑院内走出一个年轻男人时,慢慢摘下墨镜,稍显白皙的脸庞带过一丝冷笑! 第10章 豺蟒之辈 位于乍浦路文监师路330号的华中大和商社总部的三楼一间办公室被敲响,端坐在桌边签写文件的大和商社副社长滨田幸之助微微皱眉,但还是快速放下手里的钢笔。 打开那扇英式风格的大门,他的面前立刻出现一个表情冷肃眼神犀利的男人,正是司机兼心腹神尾三町,有个比神尾略高的男人站在身后。 神尾三町先是深深鞠躬九十度,然后用流利的汉语说道:“阁下,社里的贵客已经到了!”说完侧过身让在一旁,身后一脸倨傲的男人上前两步,慢慢摘下墨镜。 “难怪哈尔宾特务机关特别情报班班长村井志雄能将此人作为心腹,陆军参谋本部的内部档案对此人评价不低” 滨田幸之助打量着面前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不由得微微点头。 他认为这个男人神情傲慢,目光却是平静如水,姿态谦恭且又不卑不亢,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 “日本经济特务机关的首脑,日本情报界的翘楚,果然名不虚传” 而在裘赴看来,对面这位慈眉善目的男人不但气度不凡,儒雅中更透出一份尊贵与锋利, 双方沉默也就不到三秒,裘赴首先一个九十度鞠躬:“哈吉梅马西太,哟劳西苦喔内嘎一西马斯!” 用眼神示意神尾三町离开,滨田幸之助同样一个鞠躬:“哈吉梅马西太,哟劳西苦喔内嘎一西马斯!” 优雅地一摆手,滨田幸之助先指引裘赴坐到办公桌右侧的枣红色大沙发,然后慢慢将大门带上转过身来:“我想不必介绍了,您就是裘赴裘君吧,欢迎来到上海,欢迎来到华中大和商社总部!” “我知道裘君日语很好,说得和大和民族子孙完全一样,但既然是在上海,我们还是讲中文吧,这样也能拉近你我的距离,如何?” 裘赴将风衣外套挂在大门边的衣架上,扫了一眼约八十平方的房间,室内除了墙壁是白色,所有家具全是枣红色,宽大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文件袋很是显目。 他踱到沙发边坐下:“不用介绍,阁下就是华中大和商社的滨田幸之助社长吧,认识您非常高兴。社长阁下说得对,讲中文更方便沟通,村井班长阁下也这样说过。” 滨田幸之助轻轻摇了下头,笑道:“裘君,不是我和村井君的要求怎样,而是讲中文对于我们这一行,对于整个大东亚圣战都是个必须过程,否则何谈中日亲善,又何谈互惠互荣啊?呵呵呵呵。” 快速点头,裘赴立刻回道:“社长阁下说得对,裘某谨记教诲!” 又笑了两声,滨田幸之助坐回办公椅,从巨大的桌面拿起一盒香烟:“裘君,要不要来一支,虽然烟酒对于我们这一行有忌惮,但是适当的麻醉反而能让人的大脑更加清醒!” 瞥了眼滨田幸之助手里的‘一只鹤’裘赴微笑着从口袋掏出烟盒举在右手:“没想到社长阁下还是个念旧的人不过,裘某在满洲抽惯了这个,就怕一时口感适应不过来。” 滨田幸之助立刻站起身挥挥手:“原来裘君的口味是这个......呵呵,来来来,我这里也有,不光有‘鹏翼’还有很多别的牌子,你过来看。” 将手中烟盒轻轻放在茶几文件袋边上,裘赴走到办公桌边,顺着滨田幸之助的视线一看,几乎要笑出声来:“社长阁下......您这里的牌子只怕不亚于百货公司的香烟专柜!” “‘大前门’‘哈德门’‘老刀’‘农人’‘明星’‘三一’‘三姐妹’......裘某刚才说错了,您这里的货可比百货公司的香烟专柜还要齐全吧!嗯......您,您连这个牌子也有,这个可是,可是......” 望着裘赴略有点发白的脸色,滨田幸之助仍然笑容满面,并直接将一盒‘前敌’牌香烟轻轻抽出握在掌心:“裘君接下来是想说,这个牌子是重庆政府中央军内部专门供应的,不应该保存,对吗?” “裘君,虽然一些人改为选择替大日本帝国效劳,但他们有的习惯无法改变。要知道,虽然我们这一行处事与旁人不同,可总体来讲,人是个很固执的生物,至少多数如此!” 接着滨田幸之助又抽出两盒‘鹏翼’和‘一只鹤’,摆在桌面仅剩的半包香烟边上,侧过头笑容灿烂:“裘君想抽什么牌子,自己选吧,包括抽屉里的牌子!” 裘赴直接从‘一只鹤’烟盒内慢慢抽出一支香烟,接着将两盒香烟全都装进口袋:“社长阁下,作为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和多数庸人一致,得学会变通。幸好,裘某在这方面还算合格!” 满意地点头,滨田幸之助毫不掩饰地笑道:“裘君,你果然不愧是村井君特别推荐,虽然咱们见面时间不长,可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知道村井君在电话里是怎么形容的?他说裘君是个几乎完美的谍报天才,有着狐一般头脑,狗一般嗅觉,狼一般手段,连很多帝国情报人员都比不过裘君。而且他对我借调你到上海,还有着不小意见!” 连连摆手,裘赴将香烟夹在耳边,小声喊道:“社长阁下,您千万别这样想,村井阁下对裘某评价过高了! 虽然裘某能力有限,但为了大日本帝国和东亚新秩序,也必当竭尽全力,绝不敢有一丝疏忽!” 待滨田幸之助笑罢,裘赴返回沙发慢慢坐下:“社长阁下,请问接下来裘某的工作方向是什么?嗯......在满洲时听说上海皇军治安区情况欠佳,是真的吗?” 刚刚在办公椅坐稳的滨田幸之助听后一愣,然后再次笑了:“上海皇军治安区情况欠佳?呵呵呵呵,是啊,欠佳,确实是欠佳,这个词用得真是太合适。呵呵呵呵!” 带着儒雅和邪气的狂笑中,滨田幸之助起身来到办公室中间,俯身拿火钳将那个精致小炭炉内拔拉几下木炭,然后大步走到窗边,猛地用力一推,窗外的风雪顿时呼啸着涌入室内,使温度迅速直线下降。 当滨田幸之助转过身收起笑容,那双温和眼睛瞬间令人胆寒:“我认为真该把后方那些官僚们送到这里来,让大风好好地吹一吹,他们的脑子才会变得清醒,才不会想出‘情况欠佳’这样愚蠢又可笑的形容!” 慢慢走到窗边,裘赴将耳边香烟拿下来夹在手指间:“社长阁下,看起来,皇军治安区的情况不容乐观,裘某可以这样理解吗?” 滨田幸之助突然紧紧盯住裘赴,声音不大却震摄人心:“岂止是不容乐观,而是很差,非常差,差到极点!还请裘君记住,鄙人是华中大和商社总部副社长,社长只有一个,那就是井口谦一,明白?!” 裘赴赶紧点头肃立:“在下语误,不好意思,请阁下原谅!在下记住了,今后将改称您为滨田阁下!” 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裘赴肩膀,滨田幸之助又将窗户关上轻声道:“呵呵,裘君,不用紧张,没有人会不犯错,犯错后改正就行了!来,我们坐下聊!” 将风雪封闭于室外后,室内温度立刻又变得暖和,但裘赴却仍然感觉到一丝刺骨的寒气! 第11章 江南谍都 滨田幸之助掏出一支香烟点燃,见裘赴掏出火柴,马上将手里黄铜打火机扔过去:“裘君,你还是用这个,在上海滩是最讲究排场的,否则你就算知道获取情报的渠道,也别想轻松得到情报!” 裘赴马上收起火柴盒,接过黄铜打火机,赏玩一般喃喃自语:“哎呀,滨田阁下,您太客气了。这像是皇军内部专供的,在下真是荣幸!今后,在下必当誓死追随滨田阁下,绝无二心!” 见裘赴点燃香烟开始喷云吐雾,滨田幸之助同样也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对于朋友,帝国从来不会吝啬,你的同事游君和高君也同样有这么个玩意,你们也有资格配用!” “裘君既然刚到这里,对上海的近况还不太清楚,我这里有一些文件,你也可以看看。唉,如今的上海......” 淡淡烟雾漫浇,裘赴倾听着滨田幸之助的讲述,翻阅着档案袋内几份标注‘绝密’的文件,眉头紧紧拧成川字!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日军占领上海华界和部分公共租界,为了更好控制华界占领区,立刻扶持起一个傀儡汉奸政权—伪大道政府,并迅速对沦陷区所有机构进行接管! 为了针对租界内日益激烈的反日活动,日军快速组建的宪特机关也收拢失意政客和帮会流氓,秘密建立傀儡汉奸组织—东亚黄道和平会,对租界内一些爱国的报社及报社成员进行威胁和拉拢,甚至直接动用武力绑架暗杀! 从溃兵游勇到帮会分子,从工人农民到爱国学生,热血男儿们纷纷抱团聚群,以成为孤岛的租界为活动中心频频出击,向气焰嚣张的侵略者讨还血债! 多如牛毛的民间抗日组织中,‘铁血锄奸队’、‘烈血同盟团’、‘龙虎护民队’‘抗日杀贼团’‘沪上山盟队’等十多个团体的实力属于第一档,剩下就是乌合之众,哪怕有抗日雄心,无论装备还是人员素质,都相差一大截。 其中铁血锄奸队和烈血同盟团实力最强,也是抗日最坚决,龙虎护民队实力仅次两者,却态度摇摆不定,既有过袭击日本军车劫夺军需品,也有过遇到日军追杀抗日志士不予理睬,因此争议也是很多。 日本宪特机关对于三方政策不同,对于铁血锄奸队以武力打击为主,拉拢利诱为辅,但收效甚微,目前只有一个韩望岭带着几人降日。 对烈血同盟团以拉拢利诱为主,武力打击为辅,收效却大有不同,先后有数十人主动逃离,并有十多人降日。 而对龙虎护民队,以拉拢利诱为主,不进行任何武力打击,渐渐有二十多人逃离,随后龙虎护民队既不主动攻击日伪,也不与日伪有任何接触,反而干起收钱杀人的勾当,但只接中国人的单,日本人和西洋人一概不接! 日本宪特机构曾有人提出彻底消灭该团体,但是虹口宪兵队坚决反对,认为保持现今状态最妥! 自从上海成为孤岛后,针对日伪军警宪特和日本侨民的各类袭击数不胜数,稍有规模的就有近三十起。 在日本宪特机关的内部档案记载,性质最为严重的有七起: 昭和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晚二十时三十分,浦东警察所受到大股手持毛瑟手枪的恐怖分子袭击捣毁,多名中国籍警员受到辱骂、殴打及捆绑,留下几张楷书反日标语,造成很坏影响。 事后,包括警察所副所长的多人被撤职! 同年十二月二十日晚二十三时二十分,守备司令部运输队军车在青浦公路受到恐怖分子伏击,押车帝国官兵四人玉碎,车上食品全部被劫,造成很坏影响。 事后,守备司令部运输队一名少尉被撤职,一名军曹被枪决! 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三十分,东昌路大道政府警卫岗受到恐怖分子手榴弹和手提机关枪袭击,并与赶到的警卫人员发生枪战,共造成中国籍军警七死五伤,影响极坏。 事后,惊动大道政府高层,数名干部被撤职,大道政府警卫处副处长和第二警卫分队队长被枪决! 昭和十二年一月十五日清晨五点五十分,警备队巡逻小队在新民路受到恐怖分子伏击,多名帝国官兵玉碎,三辆麾托车被毁,影响极恶劣,直接惊动闸北宪兵队和陆军守备司令部高层。 事后,警备队两名尉官被撤职,闸北宪兵队一军曹被枪决! 同年一月三十日凌晨三点十分,大道政府财政局副局长车向敏在静安寺路一处私宅遇刺,刺客将其和二姨太活活用斧头砍死,还直接在墙上用鲜血留下大幅反日标语,影响极恶劣,震惊大道政府高层。 事后,大道政府财政系统多人被撤职调换,一名科级干部被枪决! 同年二月八日中午十四时二十分,虹口宪兵队特高课队附尤华斌在法租界巡捕房配合下执行任务,却在圣母院路被恐怖分子伏击不幸负伤,多名宪佐队中国籍特工殉职,巡捕不仅未协同宪佐队反击,反而有意阻挠让恐怖分子轻松逃离现场,影响极恶劣,并成为整个租界一星期最大话题。 事后,虹口宪兵队对工董局警务处提出强烈抗议,警务处中央捕房被迫进行赔偿,并保证今后避免该例事件! 同年二月十五日晚二十二时三十分,杨树浦军火库被乔装的恐怖分子埋设定时炸弹炸毁,守卫的陆军二三四三部队一个分队二十名帝国官兵全体玉碎,大火整整烧了两天,公共租界反日报刊大肆宣扬,影响非常恶劣。 事后,二三四三部队两名少尉和中尉被撤职,一名少佐被枪决,守备司令部悬赏三千大洋寻找线索,帝国驻上海领事馆也对工部局提出强烈抗议,工部局被迫压缩反日报刊版期,但已于事无补,帝国声誉和军威受到严重损害! 期间,滨田幸之助让神尾三町送来两杯上好的龙井茶,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讲述中,裘赴也了解到日伪在上海的宪特系统,组织之严密,规模之庞大,人员之精良,丝毫不亚于东北的日伪宪特系统! 所以即使日伪受到沉重打击,但抗日组织同样损失严重,从上海变成孤岛至今日,日伪宪特军警已摧毁瓦解抗日地下团体不下二十个,人员不下两千人,其中数百人殉国。 除此以外,国民党的军统、中统、忠义救国军,共产党的地下组织,苏、美、英、法、德等国的情报站,第三国际的秘密情报网等同样也很活跃。 刺探收买,绑架暗杀,发动民众,散布反日言论,甚至为了各自利益进行合作、驱使、分裂和攻击。 众多势力与团体的情报大战,使得这座本就以冒险家的乐园着称的城市愈发显得血腥与森冷。 轻轻叹口气,裘赴将文件重新放回档案袋:“滨田阁下,在下有两个没想到,一个是上海的敌情竟然这么复杂,再一个......没想到尤队附竟然敢身先士足......” 滨田幸之助将最后半截烟头掐灭于茶几上的方形烟缸内:“听口气,裘君和尤君见过?” 裘赴轻轻吸了口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按灭在烟缸内:“见过,尤队附给裘某的印象深刻啊.....那派头快赶上水野班长手下的王队长......实在太威风......” 接着他将虬江路之行全部告诉了滨田幸之助,只是省略了沈山向容谦喊冤的情节。 言罢,看着笑得连连摇头的滨田幸之助,裘赴不由得叹道:“若不是在下随身携带了关东宪兵队本部的特别通行证,恐怕滨田阁下首次见裘某,得要去虹口宪兵队的监房。” 滨田幸之助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抬起手腕瞟了一眼精工舍的指针:“裘君,这只不过是个误会,尤君人不错,就是办事太细心,所以经常得罪人。如果裘君不反对,鄙人愿意给二位做个合事佬,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哦,已经是下午五点,差点忘了,今晚六点三十分有个重要宴会,可不能迟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裘君也一起去吧。先让神尾带你去换身衣服,我和社长阁下先去,你随后再来!神尾,你进来吧,带裘君去总部宿舍换身干净礼服,嗯,己经准备好的那件!记住,花之春,吴淞路两百七十号,不要迟到!” 望着匆匆离开滨田幸之助的背影,戴上墨镜的裘赴将外套重新穿上,朝门边的神尾三町一点头:“有劳了,神尾君!” 第12章 口是心非 看了眼手腕上的‘摩立斯’银表,裘赴顺势扫了眼七彩缤纷灯光下的大厅和那些翩翩起舞的男女。 整个大厅约有上百平方,中间是个约五十平方的小舞池,正前方有一座两层高的舞台。 舞台后的幕墙是一幅巨大的和服美人图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几乎就像真人一般。 舞池边有许多小圆桌和方椅,属于大厅的休息区,目前人并不多,也许是客人都在路上。 偏右一侧坐着几个男人,即使就着不算明亮的灯光,也能感觉到他们不是一般人。 其中一个,不是旁人,正是华中大和商社副社长滨田幸之助! 滨田幸之助恰好一侧头,站起来潇洒地连续挥了两下手:“裘君,来这边,正好有几位朋友介绍你认识。” 裘赴大步走到滨田幸之助身边,摘下墨镜稍一点头:“滨田阁下,在路上稍微耽搁了点,还好没有迟到。神尾君不愿进来,我劝不动他,实在......” 优雅地一摆手,滨田幸之助在制止裘赴接下来话语的同时,巧妙地连接上另一个话题:“裘君,神尾不需要劝,今后你会慢慢了解。接下来这三位,你可是要好好认识一下,没有他们,就没有大和商社的今天!” “这两位是商社理事,他是上川介龙,上川君。他是草野彰,草野君。这位是商社社长,也是我们绝对的上司,井口谦一,井口君。诸君,这就是我曾经提到的来自满洲的裘赴,裘君!” 裘赴摘下礼帽朝三人鞠躬行礼,三人以同样方式回以礼节,然后四人在滨田幸之助招呼下重新坐下。 戴着金丝眼镜的草野彰先向井口谦一和滨田幸之助递了个询问的眼色,见两人没有反对,微笑着看向裘赴:“早就听说过裘君的大名,请问你想来点什么,酒?饮料?或是一杯茶水?” 瞟了眼桌面的几杯香槟,裘赴将礼帽轻轻放到桌边:“在下还是和几位阁下一致吧。虽然干我们这一行,经常单独行动,但不合群也是大忌之一!” 其他四人纷纷笑了,滨田幸之助更是笑得格外灿烂,草野彰侧头打了个响指:“请来一杯香槟,谢谢!” 穿着黑色短马甲的男侍者送来一杯香槟,然后马上躬身离开,但是裘赴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异常。 “气氛有些不对......莫非......又一次虬江路事件吗” “呵呵呵呵,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裘君在满洲的专有自我介绍,和裘君的人一样,都是那样别具一格!” 身材略为发福的井口谦一带有几分粗豪的笑声,顿时打断了裘赴的思绪,他马上端起香槟杯:“社长阁下,您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为自己装胆,与曾在中野学校受训的诸位阁下相比,在下实在汗颜。” 滨田幸之助淡淡一笑,优雅地喝着香槟,并没有开口。但是,坐在他对面的上川介龙却笑得有几分寒气逼人:“哦,裘君连这个都知道啊......滨田君,看来你对裘君可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呵呵!” 将酒杯轻轻放在桌面,滨田幸之助却笑得特别坦然:“上川君,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怪你。因为人的想象力都很丰富,而人也经常会联想。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社长阁下,您说呢?!” 井口谦一扭动几下屁股,用粗大的手指用力敲击桌面边沿:“滨田君,上川君,二位都别当真,呵呵呵呵,男人喝多了酒自然会说些胡话!不过,裘君,你是怎么猜出我们几人都来自中野学校?我倒真想听听高见,呵呵呵!” 朝众人看了一眼,裘赴直接举起酒杯,轻声道:“社长阁下过奖,高见不敢当!在下于满洲看过内部档案,里面有关于滨田阁下曾在大日本帝国陆军省通信研究所的少量记载,而它正是中野学校的前身。既然滨田阁下来自此处,三位阁下作为大日本帝国重要经济机构的核心层人员,自然不会是普通之人!” “而三位阁下选择的位置,恰好能观察到舞厅内前方、后方,侧方三个方向,同时坐姿非常松弛,即使遇到危险也能随时应对迅速。除了中野学校,在下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培养出这样的情报干材?!” “在此斗胆,借此宝地敬诸位阁下一杯,能认识到诸位阁下这样的精英,实属在下荣幸!” 滨田幸之助慢慢鼓起掌来,掌声如同音乐般节奏分明。接着井口谦一使劲拍起巴掌,草野彰轻轻地拍着手掌,上川介龙象征性地对手掌拍了起来,眉头却渐渐皱紧。 然后四位大和商社的核心层一起举杯回敬:“裘君客气了,认识你同样也是我们的荣幸!” 几秒后,掌声刚停止,上川介龙斜乜着眼睛扫了一眼裘赴,脸上皮笑肉不笑:“裘君,你的个人介绍确实独特,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嗬嗬嗬嗬。”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裘君所说的赴汤蹈火,到底是为了谁,大日本帝国,还是别的?” 滨田幸之助眉头一皱,井口谦一脸色微变,草野彰轻轻摇了摇头。 认真地依次扫视众人,裘赴缓缓地道:“既不是为大日本帝国,也不是为别的,而是为裘某本人!” “我是个小人物,在这个乱世中只求能生存,如果一个人无法生存,就谈不上有其他想法。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假如裘某连自己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大日本帝国和东亚新轶序?!” 几秒后,滨田幸之助眉头渐渐舒展:“裘君,你很诚实,很好,非常好!” 井口谦一连连点头:“对,对,不管人还是国家,无论什么行为,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好好地活。哈哈!” 草野彰淡淡地微笑,眼里露出一丝异样:“想不到,裘君对人性的理解竟然如此深刻!” 叹了口气,上川介龙呡了下嘴:“裘君,你果然不愧为村井君最赏识的......中国同盟者......在下佩服!” 裘赴立刻笑着连连摆手,众人开始谈论上海治安、经济及日军前线等情况,气氛一时有些热烈。 过了两首舞曲,井口谦一朝滨田幸之助耳语后起身:“滨田君,你和裘君先聊着,三浦将军就在二楼,我们大和商社不能失了礼数。上川君,草野君,劳烦两位和我一起去!” 回应一声,上川介龙和草野彰向滨田幸之助和裘赴致意后跟在井口谦一身后朝舞厅左侧楼梯走去。 踏上几层楼梯,确认四周无异常人员,上川介龙恶声恶气地嘀咕:“真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支那人,值得这样重视吗,还需要社长阁下亲自出面?” 草野彰扶了扶镜框,略微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笑:“上川君,一切都听社长阁下的,我们就不必考虑太多了!虽然是个支那人......可我观此人并不简单!” 哼了一声,上川介龙停住脚步侧过头:“听社长阁下的?我看不一定吧......真不明白,社长阁下为什么总要听那家伙的......到底大和商社,谁才是社长?!” 赶紧凑到近前,草野彰朝上川介龙眨了眨眼睛:“嘘,上川君,看破不说破,有些事情如果说穿未必好,干我们这一行,很多时侯别太清醒了,只要不妨碍帝国大业就行!” “三岛君,森口君......是你们啊!嗯,四下转转,老呆在一个地方也闷。哈!” 裘赴刚要起身,被滨田幸之助一把按住:“有社长阁下他们作为代表,三浦将军不会不满意的,放心吧。裘君,咱们聊咱们的!” 喝了一小口香槟,裘赴左右扫视后小声道:“滨田阁下,三浦三郎将军是虹口宪兵队本部队长,这么重要的人物公开举办生日宴会,会不会有点不妥?” “您不是对我讲过,如今上海目前局势恶化,反日抵抗分子非常猖狂,在下担心将军阁下会不会在生日宴会上遇到危险?” 滨田幸之助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裘君,你以为上海局势真像那几份内部绝密文件里看到的那么简单?呵,那你可就真小看了这上海滩,也小看了反日恐怖分子!” “实话告诉你,恶性事件不仅仅只有七次。反日恐怖分子在上海事变快结束时,就袭击过皇军刚刚进驻的虹桥机场,而在事变结束之后不仅再次袭击该机场,连龙华机场也遭到袭击,此事就连京津两地都震动了!” “他们到处袭击破坏,就是要让皇军后方轶序混乱,这样将严重影响大东亚圣战继续。所以,我们不能如他们所愿,假如皇军和帝国重要人员全都躲着什么也不做,岂不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才真中了对方奸计!” “滨田君,说得非常对!” “呵,原来是你们两位特工专家。最近你们也是忙坏了吧,呵呵!” 随着一个不大的声音,滨田幸之助和裘赴同时侧头,两个端着高脚酒杯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裘赴仔细端详,两人除了腰板挺直,竟然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第13章 针尖麦芒(上) 当两个男人来到近前时,裘赴同时瞟到左侧靠舞池边缘圆桌边坐着一个穿着礼服戴墨镜的男人,但是他清楚地记得刚进来时,那里根本没有一个人! 此时舞池内又多出两三对男女,但是却如同水滴淌入大海一般,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分,无半点涟漪。 给杯中的少量香槟加上一半,裘赴端起酒杯慢慢站起,朝抢先站起来的滨田幸之助微笑道:“滨田阁下,这两位先生气度不凡,能否为在下介绍。” 滨田幸之助刚上前一步,旁边一个男人摘下礼帽放到胸前施礼,然后开口说道:“滨田君请等一等!如果鄙人没有猜错......这位先生来自满洲......也是大日本帝国驻哈尔滨特务机关唯一的中国籍嘱托裘赴......裘君!” 微笑着点头,裘赴飞快地朝男人及其同伴扫过一眼,两人都长相平常,没什么特点。 面前的男人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岁,身材偏瘦,略微靠后的男人年纪在三十出头,身材粗壮, 两人个头都在一米六六至一米六八之间,后者略高。 标准的日本宪兵身高! 重新戴上礼帽,身材偏瘦的男人朝裘赴露出和善笑容,接着一个鞠躬:“裘君,鄙人这个答案可还满意否?欢迎裘君来到上海!今后请多多关照!” 裘赴先以同样方式回礼,然后泯了口香槟:“您太客气了!今后裘某倒是要多麻烦阁下关照!曾经的东京宪兵队外事课侦破能手,如今的虹口宪兵队特高课课长,皇军赫赫有名的特工专家,三岛崎雄大佐果然名不虚传!” 三岛崎雄身后的男人一愣,凑上前低语:“课长阁下......果然被您说中......他猜中了您的身份。” 轻轻朝后摆手,三岛崎雄巧妙地一个侧身,给身后同伴让出一个小空当:“森口君,如果裘君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会得到村井君的器重,因为村井君不会为了一个废物,浪费帝国的粮食和钱财!” “裘君,你也不用再猜谜了,这位就是特高课宪佐队队长,森口信平中佐!森口君,这位裘君不仅仅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嘱托,他还曾是大日本帝国满洲铁路株式会社调查总部的着名调查员!” 森口信平立刻摘下礼帽,大步上前猛地一个鞠躬:“早就在内部文件里看过裘君的事迹,也听课长阁下提过裘君,今日一见,果然能力出众,令森口印象深刻!裘君,欢迎来到上海,今后请多多关照!” 裘赴回礼后却发现,先前草野彰叫来的那个侍者已不见任何踪影。 而在两人下楼前,裘赴还能瞟见那人的身影往返于休息区与二楼! “裘君,很抱歉。”三岛崎雄稳稳坐到之前井口谦一的坐椅上,“鄙人想纠正一下你刚才语句里的一个错误!” 裘赴瞟了一眼笔直坐到草野彰原位的森口信平和微笑的滨田幸之助,朝三岛崎雄递了个友好的眼神。 三岛崎雄将礼帽轻轻放到滨田幸之助的酒杯边:“裘君刚才称鄙人为皇军的特工专家,三岛实在不敢当!皇军里的特工专家,都是为大日本帝国立下过赫赫功劳,就三岛这点微末本领,哪有资格当得起这番称呼?!” “要说到特工专家,此间正有一位,听说裘君在满洲被称为‘火眼金睛’,难道因为来到异地,也会水土不服地导致眼拙吗?呵呵!” 裘赴举起酒杯朝三岛和森口示意:“三岛大佐,很抱歉,裘某也想纠正您语句里的一个小错误!” “大佐将裘某称为大日本帝国满洲铁路株式会社调查总部的着名调查员,这还真是让裘某受宠若惊,只可惜事实并不如此。裘某并不在满洲铁路株式会社调查总部的人员编制中,勉强算编外人员!” “三岛大佐先在东京连续破获三个西洋国家间谍小组,又从京津重地调到皇军刚占领的上海来,在仅仅一年就剿灭大量反日抵抗团伙!如果您这样的人都不够格,裘某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当得起这种称谓?!” “莫非,您是按照‘樱公馆’的标准来,那裘某就只能无话可说,因为像他们那样的人,别说是在日本,在东亚,就算在全世界也没有多少符合标准的!” “另外,三岛大佐说的此间有一位特工专家,应该就是指滨田阁下吧。嘿呵,在裘某看来,滨田阁下出身于中野学校,又在经济领域做出过重大贡献,对于滨田阁下,裘某怕是望尘莫及了,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特工专家那么简单!” 接着裘赴将杯中香槟一口喝干:“至于所听闻的火眼金睛,那不过是满洲皇军及各位同僚的谬赞,也是为了鼓励裘某做出的一点点贡献。但是,这些离不开皇军的支持和各位同僚的帮助!” “裘某从哈尔滨来到上海,虽说是来到异乡异土,但能认识到像滨田阁下、三岛大佐、森口中佐及一众这行里的精英人才,既是缘分更是福气。来,为了这种奇缘,裘某借花献佛,敬三位一杯!” 滨田幸之助微笑着同样喝光杯中香槟,三岛崎雄与森口信平互换一个眼色,两人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森口信平重重地拍了几下巴掌:“说实话,我从不信什么传闻传说,因为往往会被夸大其词,可实际却相反!但是今天,裘君与课长阁下简直太令人意外。我几乎要怀疑,二位的脑袋是不是和常人不同?!” 这时,又一个侍者过来给众人倒酒,三岛崎雄平静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寒光,但面色如常:“呵呵呵呵,裘君,森口君可是个很执着的人,看来咱们俩得好好解释一下,否则森口君晚上可能会失眠。” “作为东道主,还是我先来吧,森口君可要耐心听啊!裘君口音一听就是来自北方,且是来自满洲哈尔滨奉天一带,一看就是干练机智之人,必是从事特别任务领域者。” “最近江南各地的帝国机构,都没有新近从满洲调来的人员信息,只有上海华中大和商社总部有从北方调来一员干才的消息。再加上,裘君能坐在华中大和商社总部高层人员的滨田君身旁,自然非普通之辈!” “结合以上几点,当然还有从水野君那里听到的种种事迹,鄙人因此判断滨田阁下身旁的就是裘君!” “原来哈尔滨特务机关侦查反谍班班长水野英平传说中的着名同乡,竟然是他” 裘赴眉头微皱,但还是迅速接过话:“三岛大佐果然不愧为皇军的精英,佩服,佩服!既然连东道主已经作出表率,裘某也就只能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今晚是三浦将军阁下的生日宴会,作为皇军驻上海宪兵队的最高指挥官,他的身边一定缺不了一个人,那就是皇军虹口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因为特高课是皇军宪兵队本部重要机构,也是将军阁下最信任的机构!” “两位表面虽然不显眼,但细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精明干练,而能猜出裘某身份,一定有看过内部档案,毕竟裘某属于哈尔滨特务机关,一般人员不够资格查看此级别档案,必是重要职务者。” “自从三岛大佐从东京调走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只知道是调往平津一带,具体估计只有少数皇军高层才知。但是听了滨田阁下介绍的上海近期敌情,裘某清楚,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此等成绩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同时裘某想到在哈尔滨特务机关的一个传闻,水野班长有一位同乡曾经在上海潜伏过,中文也说得非常流利。而且近期内部通报提过,上海有从北方调来一名优秀特工人员,加强皇军的情报工作。” “再加上与滨田阁下的熟悉程度,毕竟不是谁都敢打断滨田阁下的说话,嘿呵。所以综合以上,裘某断定面前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岛课长阁下!” 滨田幸之助再次轻轻鼓起掌来,森口信平一脸惊讶地连续拍着巴掌,三岛崎雄却是淡淡地一笑,认真地鼓起掌。 但是,随后在森口信平响亮的掌声里,三岛崎雄的话却依然如同铿锵一般:“裘君,看来水野君说得一点没错,你这样的人只能成为帝国的朋友,否则就太可怕了!” “刚才裘君既然提到‘樱公馆’,鄙人也提醒你一句,它已经解散,请不要再过问关于‘樱公馆’的任何事宜,否则可能会对裘君不利!” 第14章 针尖麦芒(下) 裘赴重重叹了口气:“解散了?!那实在是遗憾啊!如果有这些绝顶高手,上海的抵抗分子也就不会这么猖狂了,今后裘某的工作也就会更轻松一点,唉,遗憾啊!” 滨田幸之助轻轻将手里酒杯放下:“裘君,放心好了,哪怕没有他们,皇军也不会让反日恐怖分子猖狂多久的,相信我,时间不会太久!” 三岛崎雄也淡淡地笑道:“滨田君说得对,上海的反日恐怖分子不会猖狂太久!” 当裘赴再次朝招待要香槟时,森口信平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干笑声如同荒原里的野狼嘶嚎一般:“裘君,听说你在满洲有个很特别的自我介绍,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呵呵呵,实在是太有趣了!” “虽然大日本帝国如今与中国是敌对关系,但是我从小就热爱中国文化,贵国文化真可谓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成年后我也喜欢结交中国的一些朋友,因为他们总能带给我惊喜,也更能让我成长!” “今晚见到裘君这样的人材俊杰,森口非常高兴,也十分荣幸和裘君在将来共同为东亚新秩序一起奋斗!来,裘君喝了这杯酒,今后我们就是朋友!” 裘赴飞快站起身来,顺便将酒杯高高举起:“森口中佐,也太客气了!应该是裘某敬您才对,今后森口中佐有事打声招呼,刀山火海,裘某绝不皱一下眉头!” 两人朝滨田幸之助和三岛崎雄示意后,同时仰起脖子一口喝干,然后在滨田幸之助有节奏的掌声中坐下。 先坐下的森口信平瞟了眼一旁的三岛崎雄,然后再次大声道:“裘君,虽然贵国如今不堪,但历史上也曾经风光过,还出过许多名人,而我最喜欢贵国南宋时期的岳鹏举!” 慢慢靠在椅子上,裘赴脸上略带一丝惊疑:“森口中佐,岳鹏举在历史上可是反抗外敌的代表人物,您可能不知道,满洲有很多抵抗分子将岳鹏举抗金比喻成抗......嗯......您怎么会喜欢他呢?” 森口信平突然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微笑,再也没有出声,三岛崎雄带着几分江南口音的流利汉语却突然传来:“这个问题......我来替森口君回答!” “裘君,你知道森口君最喜欢岳鹏举什么吗?既不是他的统兵才干,也不是他的治军能力,而是他对南宋朝廷的忠诚!不客气地说,就算如今的帝国军人里,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忠诚!” “难道岳鹏举这样对政治敏感的将领,会不知道返回临安可能会被削去兵权,甚至会受到迫害?当然不可能,其实从收到十二金牌,岳鹏举就多少能猜到自己将来的命运,但是他仍然还是选择回临安!如果不是绝对的忠诚于南宋朝廷,他不能够做到这一点!” 裘赴拿起酒杯小啜两口,眼中不屑一闪即逝:“哦,这一番高论,裘某还是第一次听到,受教了!森口中佐,这是您的真实想法?” 森口信平毫不迟疑地大声道:“是的,裘君,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只不过由课长阁下代我说出来!裘君,贵国的历史人物,你又喜欢谁?” 慢慢放下酒杯,裘赴坐直身体曼声道:“裘某最喜欢的英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东汉末年的关云长!裘某认为男儿就要如关云长一般忠肝义胆豪气干云,做出一番大事业来,方才不愧生于天地之间!” 轻轻地笑了,三岛崎雄淡淡地插话道:“那么,裘君该把自己的个人介绍改一下,千金裘的裘,单刀赴会的赴。这样既不失个人特点,又与喜爱的英雄人物联系在一起,裘君觉得呢?” 裘赴望着三岛崎雄笑着摇头:“多谢三岛大佐良言,只不过,裘某喜欢关云长,除了欣赏他的武艺和人品,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记住关云长失败的教训!” “每当想到关云长因为大意失掉荆州,裘某就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无论任何时侯,都不能轻视任何对手,永远也不要因为一点麻痹大意就失败,因为干咱们这行,有时侯哪怕只输掉一局,就等于是满盘皆输!” 森口信平与三岛崎雄飞快地交换一下眼神,滨田幸之助颇为悠闲地喝着香槟。 三岛崎雄抬起左手腕,瞟了一眼精工舍手表的指针,随后拿过礼帽起身躬首:“时间过得真快,将军阁下马上要下楼,暂时失陪了!滨田君,裘君,有机会我们也学中国古人来一个彻夜长谈,喝一个大醉不归!” 起身戴上礼帽的森口信平躬首道:“滨田阁下,裘君,先失陪了!裘君,今晚能认识你,森口十分高兴,对裘君的受教也十分享用,有机会再请裘君多多指教!” 滨田幸之助也立刻起身躬首:“三岛君,森口君,你们先去忙吧!对于三岛君的邀请,滨田感到很荣幸,有时间我一定带裘君前往,到时侯我们喝个痛快,哈哈!” 裘赴认真地一躬首:“三岛大佐,森口中佐,裘某今晚能认识二人并聆听教诲,十分地高兴!森口中佐,裘某有许多不足,今后也要向你多多学习!” 刚坐下的裘赴,正准备对滨田幸之助开口,才走出两步的三岛崎雄突然停住脚步侧过身:“裘君,滨田君应该已将上海目前的情况都介绍过了吧?” 愣了一下,裘赴马上应道:“是的,滨田阁下都告诉我了!上海的所有抵抗分子里,铁血锄奸队,烈血同盟团,龙虎护民队名气最大,但是铁血锄奸队和烈血同盟团是皇军最大的心病!” 三岛崎雄朝滨田幸之助瞥了一眼,轻笑道:“烈血同盟团已不足为虑......铁血锄奸队倒有点麻烦......不过也只是匹夫之勇!滨田君,你该把‘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也告诉裘君,这才是皇军的最大心病!” 滨田幸之助平静地回道:“自从昭和八年,也就是民国二十三年以后,就再也没有‘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的消息,或许慑于皇军的虎威,他们已经逃离上海!三岛君,你恐怕有些多虑了!” 再次笑了一声,三岛崎雄转过身迈开大步:“身为帝国特殊领域者,就该考虑多点——二位请便,失陪了!”森口信平朝滨田幸之助与裘赴再次施礼后,立刻快步跟紧。 裘赴望了眼二人背影,压低声音问道:“滨田阁下,‘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是什么人,听三岛大佐的口气,好像比铁血锄奸队还厉害啊?!” 哼了一声,滨田幸之助悻悻地道:“几个功夫稍微好点的江湖匪类而已,对大日本帝国起不到多少真正的威胁!相比之下,还是铁血锄奸队,才是皇军真正的心腹大患——裘君,你先坐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点点头,裘赴看着滨田幸之助朝左侧一条走廊而去,顺势又瞟了一眼四周,突然目光一凛。 因为左侧休息区的神秘男人身边,不知什么时侯又多出一个同样戴墨镜的干瘦男人! 第15章 阴风阵阵 当一群穿着华贵礼服的人出现在二楼走廊,滨田幸之助几乎小跑着回到桌边,裘赴在其指引下穿过这片右侧走廊来到舞厅后门处,在一处有光亮的阶梯前停下。 然后,滨田幸之助带着裘赴从阶梯下笔直来到一片墙边,轻轻敲了两下墙壁。 “吱” 轻微声响中,墙壁靠右缓缓打开露出一个走道,滨田幸之助抢先迈步而入,裘赴立刻紧紧跟上。 两人顺着有点昏暗的走道绕了两个弯,又沿着廊道七拐八弯后来到一处日式房间,滨田幸之助又重重敲了三下画有昭和日本艺伎画像的房间小门,推拉门立刻被人拉开半边,露出了草野彰那张清瘦的脸庞。 在滨田幸之助示意下,裘赴侧过身子一同闪入,然后扫了眼室内全貌,眉尖顺势挑了一下。 原来这间不到四十平方的小屋内竟然不是旁人,而是井口谦一、上川介龙和草野彰! 井口谦一热情地朝裘赴笑了笑,上川介龙也只是冷漠着点了下头,草野彰却向裘赴轻轻竖起一个手指,裘赴笑着轻轻点头,滨田幸之助平静地朝井口和上川依次点头。 “咣当” 传来的玻璃器具碎裂声响,让盘腿坐着的裘赴下意识双手用力撑在室内地板,正欲借着支撑力一跃而起,身旁同样盘腿的滨田幸之助轻轻摇了下头,另外的井口等三人却如同老僧坐禅一般闭目纹丝不动。 “轰隆” 远远传来一声闷响,终于让井口谦一等人睁开眼睛,飞快站起身窜到靠北一块板壁边争先向外看去,如同正在偷窃目标窗外窥视的耄贼一般。 滨田幸之助慢慢站起身,平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喜色,朝裘赴使了个眼色,也来到板壁边观看。 在滨田幸之助指引下,裘赴几步来到画有五个日本艺伎的板壁边,凑到第四个艺伎发簪边仔细一望,脸色瞬间变得暗淡! 整个一楼尽在眼中,而此时那里已是另一番景象,从花园变成战场! 右侧休息区,几个侍者打扮的年轻男女,弓身借助掀翻的桌椅与大厅立柱射击,不断地改变站位。 左侧休息区,数名华贵打扮的中老年男人手持短枪,猫着腰交替掩护下前进。 高高舞台上,数名戴着墨镜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拿着德国mp18冲锋枪,对右侧休息区进行压制射击。 大厅正中央,一辆小餐车翻倒在地,满地玻璃杯碎片酒水及奶油碎块,几个侍者和舞客打扮的男女倒在地上,环绕在他们身边的鲜血,竟在地板上留下一条不长不短的小河流! “这些家伙......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突然,裘赴瞳孔不由得放大,眼睛死死盯着大厅内朝右侧渐渐包抄过去的神秘枪手们! 就是他们! 绝对是他们! 曾经出现在虬江路的那一伙人! 看着又有两三个男女被神秘枪手们陆续打倒,裘赴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来到室内正中盘腿坐下。 室外很快传来几声敲击和日语的大嗓门:“课长阁下让我来告诉各位,恐怖分子全部消灭,为首者已被俘获!” 滨田幸之助满脸得意地扫视大厅,朝舞台边被宪兵围拢的三岛崎雄和一个身材粗壮的老者走去:“三岛君辛苦了。哎呀......这是哪一位啊,打扮成这样,就是你的父母恐怕也一时认不出来吧!” 端详着面前神态有几分相熟的花白头发老者,裘赴猛地小声叫道:“森口中佐......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 将花白色发套和小胡子两下扯掉,穿着高档华贵礼服的森口信平笑得合不拢嘴:“我不打扮成这个模样,三浦司令官阁下就会有危险了,不过,还是被裘君看出破绽!” 井口谦一大笑道:“森口君,看来今晚真正的主角不是司令官阁下,而是你了!” 三岛崎雄仍然很优雅地朝左侧一摆手:“请往这边来,我来给诸君介绍今晚真正的主角!” 森口信平在前面引路,三岛崎雄陪同井口谦一和滨田幸之助边走边小声交谈,上川介龙和草野彰紧跟其后,裘赴一人走在最后面。 休息区一角,地下躺着几具宾客和侍者打扮的青壮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年约三十多岁侍者打扮的魁梧汉子倚靠在一张翻倒的圆桌桌脚边,旁边虎视眈眈端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宪兵围了一个小圈。 三岛崎雄抬了抬前颌,森口信平傲慢地用手一指:“诸君请看,这些就是被击毙的反日恐怖分子,这个人就是俘获的恐怖分子头目。” 魁梧汉子侧过头瞟了眼众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右腿稍微动了一下,大腿上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 森口信平颇为得意迈前一步:“诸君可能不知道,他在整个上海反日阵营里,可算得上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多次制造恶性事件的反日恐怖团伙铁血锄奸队的副队长,容谦!” 井口谦一几人下意识发出惊叹,三岛崎雄滨田幸之助始终面带微笑,裘赴却面无表情。 狞笑的森口信平窜前几步,猛地用脚狠狠踩在汉子的伤口处,裘赴眼里瞬间掠过一丝冷光! 汉子刚硬又沧桑的脸庞上,豆大汗珠不断淌下,只是死死盯着森口信平那张狰狞得几乎变形的大脸! 随着森口信平脚尖不断用力,叫容谦的汉子终于忍不住冷哼出声:“呃......东洋鬼子......老子干你......十八代......祖宗......呃!” 三岛崎雄也踱前一步,摇了摇头:“容队长,你作为铁血锄奸队的首脑人物,却来参与烈血同盟团的刺杀,唉。用你们中国的话讲,这也该算是作茧自缚吧。可惜,可惜,实在是可惜,一条好汉子就这样要离开人间了。” 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脸色渐渐惨白的汉子哑着嗓子晒笑道:“哈......哈哈......畜生果然是......无法理解人......思维......” “只要是......有血性......中国人都会......和你们这些王八蛋畜生......打到底。不分什么......锄奸队......同盟团......三岛畜生......你的人头早晚......是中国人的!” 将双手插入裤袋,三岛崎雄显得像一个在夏威夷度假的旅客般轻松:“呵呵,容队长,你尽管骂吧,因为失败者总要有个发泄的渠道,作为胜利者我非常理解!” “容队长,你一定很想知道,如此完美的计划是怎么暴露的,对吗?呵呵呵呵,来,容队长,见一下你的一位老朋友吧!薜先生,你可以出来了,这最后一面,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三岛崎雄语音刚落,左侧走廊内大步走出一个佩戴少尉军衔的日本宪兵,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一起弯腰的干瘦青年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毛料礼服。 青年男人来到众人面前,直接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然后转过身干笑一声:“容大哥,小弟薜重杰在此有礼了,上个月重杰不辞而别,在此特向大哥赔罪了!” “容大哥,你们不听重杰的劝,这才落得这种下场,唉。重杰再劝大哥一句,不要再固执了,活着总比死了强!” 汉子突然开怀大笑,笑声断断续续:“你这个王八蛋......和三岛畜生一样......自以为天下最聪明......哈哈哈......其实是天下最蠢的......” “混蛋!容谦,立刻说出铁血锄奸队在租界的秘密据点和联络点,否则皇军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呸!” 森口信平脚上再次加劲,同时掏出晋造十七毛瑟手枪抵住汉子胸口,汉子却只是瞥了一眼,接着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在森口信平脸上。 薜重杰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嘶叫:“三岛太君,他不是......” “啪啪” “还有恐怖分子的残余人员,大家小心!混蛋,快,马上去电机室检查!” 大厅突然一片漆黑,两声枪响后,传来薜重杰的惨叫和森口信平责骂。 裘赴按照记忆里的大厅布局,飞快躲入舞池边的休息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第16章 无名女尸 过了约一分钟,一楼大厅灯光突然再度亮起,森口信平已经飞快爬起,带着一个中尉和七八个宪兵朝右侧走廊冲去。 慢慢站起来的众人,却发现刚才被讯问的汉子倒在休息区墙壁边,他的头骨整个破裂,溅散在墙壁上的鲜血脑浆如同一幅西方抽象画,不远处的薜重杰侧倒在地面,眼睛竟还睁得圆圆,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那名中尉小跑返回大厅,面向三岛崎雄立正敬礼:“报告课长阁下,电机室已恢复正常,我们在后门边发现一具女性尸体!” 指使一名大尉带人清点舞厅侍者与舞女,三岛崎雄又朝井口谦一等人略微点头:“诸君,我要先失陪一下,另外在宪兵队没有抓住或击毙刺客前,请诸君暂时留在原地!” 上川介龙凑上前低叫:“三岛君,这算什么意思,莫非怀疑我等是刺客?简直......” 滨田幸之助曼声道:“我等应该好好配合三岛君,这样也更有利于诸君安全。” 井口谦一重重地哼了声:“作为大和商社的一名高层人员,上川君,你太失礼了!” 草野彰赶紧拉了一把站在旁边的上川介龙衣角,后者这才退回原位。 三岛崎雄眼神瞬间锐利:“在刺客没有抓住之前,所有人都摆脱不了嫌疑,诸君请多谅解!” 一行人靠近左侧走廊口时,身后脚步声让三岛崎雄粗黑眉头狠狠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两旁宪兵停住脚步。 小跑过来,裘赴来到近前站定低声道:“三岛大佐,能否带在下一同前往,或许在下能帮点小忙?” 宪兵们分别侧身一旁,三岛崎雄上前一步紧盯住裘赴,眼睛里的冷光几乎能刺穿心肺! 约十秒后,三岛崎雄转过身,潇洒地一挥手:“既然裘君有此意,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我们走!” 昏黄灯光下,门边等候的森口信平快步迎上前,凑近三岛崎雄耳语几句,然后朝着裘赴一点头算是行礼。 门内的几个宪兵向三岛崎雄立正敬礼,领着裘赴走过来的三岛崎雄随意回礼。 当他从礼服口袋掏出一双洁白手套戴上,却马上停住侧过头:“如果情况和裘君预想中不一样,甚至更复杂得多,裘君还要参与此案吗?” 面对三岛崎雄的灼灼目光,裘赴毫不迟疑地回应:“三岛大佐,裘某说过的话,就绝对不会收回!” 满意地点点头,三岛崎雄朝一边的少佐努了努嘴:“山田君,把手套借给裘君,你先返回大厅,协助川本君清点花之春所有人员,并保证井口社长等人的安全!” 面相凶恶的少佐从军装口袋掏出一双白色手套递给裘赴,向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敬礼后转身跑远。 裘赴戴上手套走到电机箱边的一具尸体边,眉头皱了下,慢慢蹲下身子将尸体翻过来。 三岛崎雄也走到尸体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森口君,你把具体情况告诉裘君!” 森口信平踏前一步:“是,课长阁下!裘君,刚才得到报告后,我就带人赶到电机室,然后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尸体是一名女子,一名中国籍女子,刚才舞厅停电就是她来到电机室拉下电闸,在下可以肯定,她和刚才打死薜重杰的刺客是同一伙人!” “但她没料到,帝国宪兵反应速度如此之快,来不及撤退被迫自尽......或者,同伙为了怕她被帝国宪兵捕获而召供,只得将其灭口!” 裘赴仔细地翻看着面前尸身,突然抬起头:“森口中佐,从现场痕迹看,情况差不多和你说得一致。” 森口信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裘君,听你的话,在下还有哪一点没有说对?!” 用手指点了下翻过来的女尸,裘赴同时望了一眼三岛崎雄:“三岛大佐,森口中佐,这名女子不是自尽,也不是被人灭口,而是被人谋杀!” “你们看,她的胸前虽然有伤痕,但致命伤口却在背后,是被人用匕首之类凶器捅穿肺部,伤口因为剧烈挣扎有扩大状。如果是自尽,根本不可能在背后动手,只用匕首之类凶器朝身体要害处动刀就行,例如动脉之处!” “至于说不会是灭口,你们想想,既然是灭口,双方一定非常熟悉,起码是有过几次配合。熟人之间动手,第一根本不用选择在背后,因为倘若一击不中,反而会引起对方反抗!” “第二,如果真是熟人动手,一定会让对方无法料到,根本来不及挣扎,怎么可能让伤口扩大?最后,既然是熟人,为什么非要在行刺选择在随时有危险的花之春,难道将其诱到偏僻之处动手,岂非更安全?!” 森口信平刚欲争论,三岛崎雄立刻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她是自尽,或是被同伙灭口,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最关键的是她究竟什么身份!” 抢着回答的森口信平,犹如赛场上重新掌握主动的拳击手:“报告课长阁下,从穿着打扮和皮肤来分析,此名女子年约二十二至二十五岁间,身高一百六十二公分,体重约在四十公斤,从事职业为酒店、舞厅、宾馆的侍者、招待,或者也有可能兼职舞女!” 慢慢站起身,裘赴极为优雅地将礼服的皱褶抹平:“如果裘某所料不错,她不是别人,正是花之春舞厅的一名女侍者!” “嗒嗒嗒嗒” 军用皮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三岛崎雄三人刚侧过头,一个宪兵冲入电机室,猛地立正敬礼:“报告,我们刚才搜查中,在舞厅后门边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三岛崎雄略微思索,用手指朝森口信平勾了勾,后者马上如同一头顺从主人的大狗般凑过去。 耳语几句,三岛崎雄使了个眼色,然后朝裘赴轻轻一摆手:“裘君,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而在两人踏出电机室前,森口信平已经飞一般冲出室外朝大厅处奔去! 第17章 黄雀在后 三岛崎雄朝门边一具尸体瞥了眼,用力嗅了口带着异味的空气,犹如一头闻到血腥的恶狼:“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宪兵军曹上前两步立正敬礼,朗声道:“报告课长阁下,之前队长阁下命令搜查舞厅后门所有区域,在下等搜查了走廊和杂物间,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在大门内却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优雅地用手指朝尸体虚点,三岛崎雄同时侧过头:“你们刚开始经过大门时,有没有发现这具男性尸体?” 军曹用力一挺胸脯,大声回道:“报告课长阁下,绝对没有,之前大门边没有一丝血腥味;在下之所以发现门内有异常,也是因为闻到有血腥味!” 轻轻挥手,三岛崎雄示意军曹退到一旁,缓缓地问道:“裘君,关于这具男尸,你是怎么看?” 裘赴吸了吸鼻子,叹道:“三岛大佐,今晚发生的事,让裘某一时都摸不清方向,如果真要形容......” 轻笑了一声,慢慢摘下手套的三岛崎雄朝电机室方向踱了两步:“哦......裘君有何高见请讲,鄙人习耳恭听。” 慢慢摇了两下手掌,裘赴笑容如春风一般:“三岛大佐,说笑了!今晚发生的事,总体给在下一个感觉,怪!” 猛地侧身,三岛崎雄盯住裘赴,嘴角慢慢翘起:“哦,裘君是这么感觉的?呵呵!能具体讲一讲吗?” 裘赴将手套慢慢摘下,幽幽地道:“具体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很多地方有些别扭,呵。三岛大佐,要说起来,也就是在下一种直觉!” 接着裘赴转过身将手套准备交到一边的军曹,三岛崎雄目不斜视,淡淡地道:“裘君,还请收下吧,相信你今后缺不了此物!” 将手套放回口袋,裘赴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那就多谢三岛大佐了!” 伴着重重地脚步声,同时后面传来森口信平粗大嗓门:“课长阁下,您交待的事情,卑职已经办好了!” 裘赴转过身,就见森口信平凑到三岛崎雄耳边,昏暗走廊处一个纤细身形也渐渐浮现。 轻轻用手臂一挡,三岛崎雄侧身略微后退一步:“森口君,裘君是帝国同盟者中的一员,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不必有何忌讳!” 瞅了眼悄悄站在一边的裘赴及宪兵部下们,又望了眼带着神秘微笑的三岛崎雄,森口信平立刻也后退一步:“是,课长阁下!裘君,刚才课长阁下让我去办一件事,就是把花之春的老板找过来辨认电机室内的女子尸体。” 说着,森口信平侧头用日语低喊了几句,一个戴着面纱穿着青色旗袍的年轻女子快步走过来鞠躬,小心翼翼地轻声用日语先向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问好。 森口信平大声用日语将两人身份告诉她,这名戴面纱的女子向三岛崎雄鞠躬并用日语告诉自己姓名和身份,精通日语的裘赴听出来,她是花之春的老板服部久智子。 接着服部久智子又转而向裘赴鞠躬,并说起流利的汉语:“裘先生,您好,我是......” 裘赴在同时回礼后,笑着轻声打断:“我知道,您叫服部久智子,挺美的名字,和您本人一样美!” 面纱女子一愣,下意识低头揉搓着细长的手指,然后马上再次鞠躬:“啊......原来裘先生能听懂日语......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久智子有些失礼!裘先生,您太夸奖了,太夸奖了,谢谢!” 三岛崎雄盯住面纱女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服部夫人,您别紧张,服部君生前和我也是好朋友。请您来就是辨认一个人,请跟我们来!” 瞟了眼前面的三岛崎雄和亦步亦趋的服部久智子,裘赴朝右侧的森口信平凑近小声道:“森口中佐,三岛大佐好像和这位漂亮的夫人很熟啊。他说的服部君又是哪一位?” 森口信平脚步不减,只是偏了一下头:“嘿,裘君,他们俩人何止是熟,课长阁下曾经在东京追求过服部久智子,但是她的亲哥哥服部昌明一直没同意两人婚事。后来服部久智子嫁给服部昌明一个同学,那个男人战死在北支。” “服部昌明也在上个月被反日恐怖分子杀害了,所以,现在课长阁下假如再拿出诚意,谁也无法阻拦他!对不起裘君,我刚刚说错了,那个男人战死在河北一带,抱歉,请原谅!” 见到森口信平站住脚步满脸庄重,裘赴微笑地摆摆手:“森口中佐,请记住一点,咱们是朋友!裘某不会和朋友计较一些小节问题。走吧,三岛大佐和服部夫人已经到了电机室!” 屋内,三岛崎雄瞟了眼走进来的森口信平和裘赴,然后一指地下的女尸:“服部夫人,您是否认识她?” 面纱女子踱着碎步上前俯身看了一眼,猛地缩在一旁捂住脸:“她......她是阿花啊,怎,怎么会躺在这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三岛崎雄侧过头低声喝问:“服部夫人,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哆嗦着身子,面纱女子颤声回答:“她,她叫李花,是我们舞厅一名服务生。家里......好像有一个姐姐。” 脸上神情里显现一丝得意,三岛崎雄继续问道:“李花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什么职业?” 轻轻拍下胸口,好不容易稍微平静的面纱女子细声回答:“不,不知道叫什么,李花从来没说,只知道在虹口。” 稍微一思索,三岛崎雄朝一名宪兵挥了下手,让他亲自送面纱女子回家,面纱女子向三人再次鞠躬,然后和这名佩戴上等兵军衔的宪兵从后门快速离开。 裘赴凑上前小声道:“三岛大佐,终于有线索了,就顺着这条线索......” 三岛崎雄却轻轻一摆手,然后向森口信平沉声道:“不忙,裘君。森口君,让人把这两具尸体抬到大厅,这场好戏也该收场了!” 一行人回到大厅,滨田幸之助等人立刻凑上前,上川介龙刚想说什么,草野彰马上又拉了下他的衣角。 面对滨田幸之助递来的探究眼神,裘赴慢慢地摇了摇头,又朝三岛崎雄瞟了一眼。 滨田幸之助轻轻点头,立刻走上前低声问:“三岛君,情况到底怎么样,刺客抓到没有?” 轻笑了一声,三岛崎雄满脸从容:“滨田君,别慌,慢慢你就会明白!森口君,把司令官阁下及贵宾们请出来,他们也等得够久了!” 森口信平大声点头回应,然后飞快跑向右侧走廊,一分钟后,便引领着一大群穿着华贵礼服的男人和随从来到大厅。 为首一个身材粗壮灰白头发的老者大踏步走过来,裘赴眉头微挑,这个老人竟然除了五官外,无论身高体型脸型与森口信平完全一致,不细看简直是一个人! 三岛崎雄立刻上前猛地一个立正:“司令官阁下,三岛终于不辱使命,烈血同盟团刺杀阴谋已被粉碎,所有恐怖分子尽数被我虹口宪兵队击毙!” 老者笑着一点头,大声道:“三岛君,辛苦了,你不愧为皇军的精英,大日本帝国的干才!三浦三郎得感谢虹口宪兵队诸君保住我这颗脑袋,哈哈!” 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脚跟一磕:“多谢司令官阁下,我等将继续努力,早日剿灭上海所有反日恐怖团伙!” 三浦三郎满意地点头,侧过头笑道:“诸君,同盟者的各位朋友,请随我一同观看现场。” 众人来到舞厅一角,三岛崎雄先和三浦三郎咬了下耳朵,然后朝着人群里一个身体结实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问道:“孙副局长,您来看一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中年男人顺着三岛崎雄的视线一看,笑容瞬间全无:“这是我分局便衣大队副大队长石进吗?怎么也会......” 接着三岛崎雄向森口信平低语一句,后者马上让几个宪兵将左侧走廊边的两具尸体抬过来,众人一脸迷惑。 让中年男人站到队前,三岛崎雄又朝地下一具尸体指了指:“呵呵呵,孙副局长,您认识他吗?” 前倾着身子稍微一瞅,中年男人脸色又一惊:“这不是便衣大队一中队长房彪吗?三岛课长,这究竟是......” 三岛崎雄一言不发,只是面露微笑望着中年男人,但眼睛里透出一丝杀气。 裘赴悄悄凑到滨田幸之助身边,压低了声音:“滨田阁下,这个人是谁?” 滨田幸之助冷眼旁观,同样压低声音:“裘君,他叫孙德,外号孙剥皮,是大道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副局长,和现任局长许建新是死对头!奇怪,怎么没有见到许建新,今晚不是有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的表彰会吗?” 森口信平与三岛崎雄交换下眼神,立刻走到孙德旁边冷声道:“孙副局长,您可看仔细了,他真的不是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大队长容谦?!” 咽了口唾沫,孙德强打精神:“司令官阁下,三岛课长,森口队长,以及诸位皇军和同僚们,孙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人绝不是容谦!” 第18章 明枪冷箭 接着孙德将侧倒的尸体翻过来,扯开衣领指向脖颈内侧一处青色痕迹:“诸位请看,这是一处胎记,虽然容谦和石进二人身高体型一般,且五官也有几分相似,但石进才会有这处胎记,而容谦是没有的!” “所以孙某断定,此人正是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副大队长石进,并不是大队长容谦。孙某所为今后若有差漏,愿听从司令官阁下和三岛课长的处置,绝无二话!” 现场日伪官员们不断有人点头,滨田幸之助面带微笑,三岛崎雄面色平静,森口信平目光如冷电一般。 “哼!” 现场本来还算安静的氛围,突然被人群末端传来的异声打断,许多人纷纷侧头望去,见是一个神情傲慢的男人,脸上挂着神秘的冷笑。 孙德笑眯眯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愠怒,但目光仍然和善:“嗯,这位先生看着面生,或许是孙某记不起您是哪位同僚?先生能否提醒孙某一二?” 裘赴朝前踱了几步,直视孙德朗声道:“孙副局长,您没有记错,鄙人才刚到上海。刚才裘某思虑旁事,打扰孙副局长,请继续!” 小声与三浦三郎耳语两句,三岛崎雄立刻跨前一大步高声道:“孙副局长,这位是华中大和商社的裘赴先生,他是刚从满洲调过来的精英。” 站起身来,孙德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哦,原来是大和商社的裘先生,失敬,失敬!裘先生,您刚才发出的那一声,是孙某的话里有什么错误吗?如果是孙某说得不对,愿听裘先生高见!” 裘赴先看了眼三岛崎雄,见后者脸上神情无异常,又走上一步回道:“孙副局长,您过奖了,您的话里没有什么错误,裘某何来高见?!” 孙德笑容不减,但双目瞬间变得精光四射:“既然孙某话里并无不当,裘先生,您刚才的举动,究竟是算何意,请您指明!”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骚动,井口谦一四人小声交谈,森口信平正准备上前,不远处的三岛崎雄微微摇了摇头,另一边的滨田幸之助始终面带微笑,三浦三郎高昂着头死死盯住裘赴和孙德二人。 直接走到尸体边,裘赴先是瞟了一眼脖颈上的胎记,然后曼声道:“虽然孙副局长的话并无任何错误,但是裘某却有一点不明白。” 看了一眼周围颇有兴致的日伪官员们,孙德笑着回答:“呵呵呵,裘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提,孙某有问必答!” 裘赴立刻转过身,面对所有日伪官员:“诸位,孙副局长说,容谦和石进无论长相个头都很相似,但却有一点不同,就是石进脖颈处有胎记,而容谦没有。” “但是孙副局长说出此言时,他并没有近距离看到尸体脖颈上的胎记,裘某想知道,孙副局长是怎么仅仅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能识别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是容谦,而是石进?!” 人群顿时一阵低声交谈,嗡嗡声如同一大群在旷野飞过的野蜂,三浦三郎缓缓点了点头,森口信平连连点头,滨田幸之助和三岛崎雄仍然面色平静,前者脸上笑容却已收起。 孙德也转过身,脸上充满了自信:“诸位,裘先生这个问题提得好,非常好,果然不愧是皇军满洲的精英之士。” “孙某之所以能看上一眼,就能识别出地下尸体是容谦还是石进,是因为容谦曾经私下说过,他如果要选择死法,绝不会是自尽,而是会与对手同归于尽,他认为自尽是一种懦夫行为!” 人群里交谈声渐大,孙德侧过身,三角眼笑得几乎一条缝:“呵呵呵,裘先生,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裘赴脸上同样笑开了花:“嘿嘿嘿,孙副局长,您的答案非常好,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 森口信平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滨田幸之助和三岛崎雄同时眼睛发亮,脸上更像笼罩上一层红光。 三浦三郎重重地咳了一声,转过身大声说道:“诸君,今天本来是我的生日宴会,并且还会对某些有功之臣作出奖励,但因为某些突发状况,不得不改期。具体详情......” “对不起,三浦将军,鄙人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孙副局长。” 人群中间稍微靠后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仔细听去犹如用尖刀在石头上刮擦一般刺耳,两侧日伪官员们纷纷将视线从尸体边移开。 一个年近四十的瘦小男人轻轻分开人群走上前,本就眉头紧皱脸色阴沉的三浦三郎看到这个男人,马上脸色缓和了不少:“原来是浅野君,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孙副局长吧。” 瘦小男人先向三浦三朗略微点头,然后大步来到两人面前,笑得格外温和:“裘先生,孙副局长,先作个自我介绍,鄙人大日本帝国驻上海浅野株式会社社长浅野平太,初次见面,今后请二位多多关照!” 说完浅野平太朝两人一个鞠躬,裘赴和孙德赶紧回礼。 脸上笑容收起,浅野平太的声音犹如寒风吹入大厅:“孙副局长,裘先生的问题提得非常之好,您也回答得非常之妙!鄙人也有个问题,请孙副局长回答,也算为鄙人指点迷津!” “从孙副局长的讲述中,容谦在私下曾经说过如果选择死亡方式,只会选择与对手同归于尽。鄙人的问题也因此而来,孙副局长是怎么得知容谦私下说过此话,或者孙副局长是否在容谦身边安插了密探?!” 人群里传出小声喧哗,孙德却大方地回答:“是的,浅野社长,因为容谦此人平常行踪诡秘,孙某因此在他身边派人密切监视。可是这名眼线......” 浅野平太笑着抢先说:“这名眼线从今早开始整整失踪一天,他名叫杨刚,是大道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二中队中队长,孙副局长,鄙人说得对吗?!” 人群里顿时爆发一阵惊呼,同样目瞪口呆的孙德,声音变得结结巴巴:“浅野社长,您,您是怎么......” 侧过身子,浅野平太冷笑了一声:“孙副局长,您看看他是谁?”几乎同时,森口信平朝大门喊了一句日语。 众人疑惑的眼神里,一大群穿着藏青色冬装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官兵先冲入舞厅,后面跟着十多个穿着风衣的青壮男人拥着一个低头的壮汉大步走入。 裘赴眼中冷光一闪,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脸皮白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队附尤华斌! 壮汉穿着半旧大衣,腊黄的脸膛上有几道浅浅的鞭痕,能看出是明显的刑伤,他先向尤华斌望了一眼,然后才低着头缩着肩走过来,深深鞠了一躬:“太君,我就是杨刚。” 张了张嘴,孙德嗫嚅着半天发不出声音:“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佩戴中尉军衔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军官跑步上前,向人群里走出的三浦三郎立正敬礼用日语说道:“将军阁下,特别陆战队虹口地区队第一大队木村分队奉命协助陆军宪兵队,目前己彻底肃清吴淞路一带恐怖分子。” 尤华斌也跑步过来,向三浦三郎旁边的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一个肃立:“报告课长阁下,队长阁下,我第四别动班与皇军陆战队配合,将藏匿于吴淞路宁江纱厂内的烈血同盟团残余匪徒全部清除!” 三浦三郎点点头,三岛崎雄沉声问道:“请木村中尉和尤队附各自报告战果及我方损失情况!” 中尉军官猛地挺胸高声答道:“报告大佐阁下,我分队与宪兵队特工人员共击毙恐怖分子十二名,分队两名士兵轻伤,其余者无任何损伤!” 愣了一愣,尤华斌却慢慢低下头,小声用日语回答:“报,报告课长阁下,我宪佐队殉,殉职一人,四人负伤。” 三浦三郎脸色骤然一阴,三岛崎雄无奈摇了下头,森口信平的目光如同锥子般直射尤华斌,四周有不少日方官员在小声窃笑。 三岛崎雄小声对着三浦三郎说了几句,后者点头后大声用日语笑道:“木村中尉,你可以率队离开,帝国陆军宪兵队很感激海军同僚的帮助,我会亲自向大川司令官阁下致谢!” 中尉军官一个敬礼后利落转身,带着部下快速离开,三岛崎雄也向森口信平使个眼色,森口信平不耐烦地一挥手;尤华斌朝三浦三郎几人立正躬首,然后瞟了一眼人群边缘的裘赴一眼,带着手下迅速离开。 三岛崎雄突然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孙德和几名伪大道政府官员,用流利的汉语沉声道:“诸位,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盘踞在吴淞路宁江纱厂旧厂房内的烈血同盟团残余分子十二名,已被皇军全部消灭。” “到今天为止,横行虹口和闸北一时反日恐怖团伙烈血同盟团彻底被皇军剿灭,共击毙包括大头目张玄功,二头目杨国亮,三头目顾霄在内三十二人,同时揪出潜伏于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的多名奸细!” “其中,前便衣大队大队长,铁血锄奸队副队长容谦在逃,前便衣大队副大队长石进、一中队中队长房彪均被皇军特工人员击毙,二中队中队长杨刚一时误入歧途,但终究悔悟浪子回头,并提拱恐怖团伙重要线索,难能可贵!” “诸位可能不知道,你们身边的警卫也有暗藏的恐怖分子!所有宪兵队官兵听命,立刻上前逮捕两名混入市府第一警卫分队的奸细!” 三岛崎雄话音刚落,孙德等大道政府官员身边的十多个青壮汉子几乎全部朝两旁闪开,并纷纷互相惊惧地对望。 “三浦三郎,你这个屠夫的末日到了!” 一名精壮汉子猛地从腰间抽出毛瑟短枪,朝着三岛崎雄旁边的三浦三郎直接射击,四周日军宪兵纷纷平端三八步枪,同时快速拉动枪栓。 “叭叭” 只见从大厅后方射过来两发子弹,同时从精壮汉子脑后与后背心脏处穿过,让他在惊惧的倒地同时,也流下了一滩鲜血。 “都别动,谁动我就打死三浦屠夫!” 站在中间的另一名青壮汉子扑过来,右手勒住与其仅有几步的表情沉稳的三浦三郎脖子,左手连连晃动着手里毛瑟短枪。 “呵呵呵呵!” 笑声从在场除三岛崎雄和滨田幸之助几人外的所有日方官员中发出,同时他们手里闪电般出现了短枪。 裘赴顿时傻了眼,因为站在队伍末端的他,看见所有日方官员手里都是m712毛瑟自动手枪! 几乎同时,三浦三郎右手飞快朝那名刺客心窝处一记肘击,接着腰腹和手臂同时使力,一个漂亮过肩摔将刺客摔倒在地,接着掏出腰间勃郎宁手枪打中刺客心脏! 第19章 萝卜大棒 只见三浦三郎突然扯下头套和假胡子眉毛及几块脸上皮肤,上前向三岛崎雄挺胸肃立:“报告课长阁下,第三别动班班长岛谷康男成功完成任务!” 裘赴面色冷峻,旁边的滨田幸之助却笑得有几分奸诈:“裘君,今晚是不是对你有太多意外?哈哈。” 轻咳了一声,裘赴叹道:“滨田阁下,今晚的生日宴会只怕是裘某见过最特别的一次生日宴会!” 笑声更大,侃侃而谈的滨田幸之助如同一只修行超过千年的老怪:“裘君,慢慢你会习惯这座城市,在这里每天都可能让人进入天堂,同样也会让人落入地狱!” “我相信,裘君一定会很快适应这里,它和哈尔滨有许多相似之处,裘君既然能在哈尔滨游刃有余,在上海滩同样也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裘赴重重一点头:“多谢滨田阁下教诲,裘某保证,今后一定不会让滨田阁下失望!” 乔装成三浦三郎的岛谷康男与森口信平拥抱后,三岛崎雄朝着森口信平使个眼色,后者立刻朝大门外用日语喊了句,同时三岛崎雄举起双手重重地拍了三下巴掌。 更多的日本宪兵冲入大厅,同时左侧走廊同时跑来数名穿侍者制服的年轻男人,两方一起将摊倒桌椅扶起,并将所有尸体抬出舞厅,清扫起地下血渍和碎片。 拖动桌椅的响动,小声的催促声,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但裘赴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朝后望去,却只看见左侧走廊处有人影晃动,随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于此同时,右侧走廊闪出八名穿着便装的男人,脚步沉稳动作利落,再加上专属的身高,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日本宪兵。 在森口信平的指引下,裘赴滨田幸之助几人和孙德等伪政府官员来到大厅中央,三岛崎雄让八个便衣宪兵里站出来四人,用日语和汉语将他们介绍给在场一行人。 而在裘赴眼里,这四人却像是四个动物一般。 肩宽体阔一脸凶相的闸北宪兵队队长松村横一大佐,活像残暴的老虎。 体格敦实目露寒光的南市宪兵队队长龟井五郎大佐,就像粗蛮的野猪。 个子瘦小眼神阴冷的浦东宪兵队队长牛尾敏雄大佐,仿佛凶残的恶狼。 身材修长笑容狡黠的特别作战班班长北田和夫中佐,犹如狡猾的狐狸。 四名宪兵指挥官回礼后分别退后,三岛崎雄面向孙德等人大声道:“诸位,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三浦司令官阁下及帝国驻上海军政要员和市府要员全部都没有来到花之春舞厅,特此代表司令官阁下表示向几位深深歉意!” “今晚宴会只是一次精心安排的行动,用贵国的话讲,是一次不折不扣的鸿门宴,但绝不会针对所有中国籍同盟者!具体详情,由森口君来告诉各位!” 森口信平锐利的目光扫视一番全场,声音如同巨雷般震得众人耳朵发麻:“新民路恐怖袭击事件后,我奉命对此事件进行调查,经多方查证得知该事件与烈血同盟团有关,同时大道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内有多名暗藏奸细。” “我部于上月二十五日凌晨两点三十分,与闸北宪兵队联合对其盘踞的广肇路二百三十三号旧宅突袭,击毙烈血同盟团多名恐怖分子,但顾霄等十数残匪却在赶来的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奸细下掩护逃离。” “事后,课长阁下指示暂时不动暗藏奸细,并定下一条妙计。一周前,我得知顾霄等匪疑似在清河路一带出没,并准备伺机袭击零散皇军!” “我部立即作好准备,同时根据线报将私自逃离的容谦心腹薜重杰找到,许以金钱利诱迫其招供。得知烈血同盟团房彪与其仍有联系,又让薜重杰跟踪房彪找到同盟团新据点吴淞路宁江纱厂废弃的旧厂房!” “今天下午十六时至十七时,我部与闸北宪兵队及自卫警备一团等部通力配合,在靠近虬江桥边的地带设伏,经过激战将烈血同盟团最后一名匪首顾霄及数名顽匪击毙,并捕获一名匪徒。” “经过审讯,得知此人却是闸北区警察分局便衣大队二中队长杨刚,他是奉副局长孙德假意接近便衣大队副大队长,也就是烈血同盟团的奸细石进,但随后被同为奸细的便衣大队长容谦察觉,用计逼迫其参与袭击。” “据杨刚透露,石进与房彪通过大道市府与花之春舞厅的奸细,了解到三浦司令官阁下生日宴会,密谋用伪装的定时炸弹等手段对司令官阁下行刺,但他们没想到会是自己末日。” “今晚,我部在帝国特别陆战队及警备队配合下,先秘密将闸北区警察分局局长许建新控制,解除便衣大队武装,然后设伏花之春,奔袭吴淞路六百七十号宁江纱厂旧厂房,成功将烈血同盟团残部及暗藏奸细一网打尽!” “至此,皇军彻底剿灭曾横行一时的反日恐怖团伙烈血同盟团,击毙匪首张玄功、杨国亮、顾霄及其骨干石进、房彪及一干数十匪徒,俘获受胁迫者杨刚,并使其加入和平运动!” “同时揪出多名暗藏奸细,包括花之春的李花,闸北区警察分局的容谦、石进、房彪,市府警卫第一分队的冀滔、麦之忠、简明,冯高乐。以及被收买的许建新!目前,只有容谦在逃,今后我部将尽快使该匪归案!” 朝众人点头后,森口信平站过一边,三岛崎雄又上前高声道:“诸位同盟者,虽然三浦司令官阁下因故没有到来,但他没有忘记各位对于和平运动的支持与协助,并让人带来了口信!” “是的,三岛君说得对,司令官阁下对于诸位一直惦记着!” 楼上突然传来一个流利汉语的年轻男人声音,裘赴和众人一样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向上望去。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佩戴中佐军衔的年轻宪兵军官出现在二楼走道。 瘦高的年轻中佐飞快地下楼,先向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点了下头,然后面向孙德等人一躬首:“在下松川直树,是司令官阁下的新任副官!在下代表司令官阁下,向诸位同盟者朋友致歉了!” 挺直腰板,松川副官脸上带出一丝笑容:“今晚宴会为剿灭恐怖团伙烈血同盟团所设,因此并不能算数,诸位不必太沮丧,司令官阁下已决定改期补办,到时他将亲自与众位同盟者朋友共庆,以弥补此次之遗憾!” 伪大道政府众人本来面带土色,一听这话顿时满脸欣喜,裘赴注意到孙德更是连连揉搓着粗大手掌。 松川副官利落一侧身,瞬间收起笑容:“除此,司令官阁下还让在下带来新的指令。三浦司令官命令!” 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及在场日军宪兵猛地脚跟一磕,孙德等人也赶紧收起笑脸站直。 犀利目光扫了眼满场,松川副官冷喝道:“闸北区警察分局局长许建新撤职收审,解散便衣大队,所有侦探接受严格甄别,任何可疑者立刻扣押,不服从者按同谋论处!” “便衣大队编制撤销,另成立侦缉大队,由虹口宪兵队第二课直接领导,日常事务由闸北宪兵队第二课负责!” “对前便衣大队长、铁血锄奸队匪首容谦发出通缉令并悬赏两千大洋,即日起虹口、闸北进入戒严状态,同时各区进行为期两周户籍人口大清查,凡可疑者立刻拘押,如遇到任何抵抗,一律就地处决!” 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同时挺胸并高声道:“我等务必早日使容匪归案,绝不辜负司令官阁下重望!” 松川直树满意地一点头,接着走到伪大道政府官员面前,众人脸色顿变大气不敢喘。 上前一步,松川直树轻轻拍了拍站在右侧最靠边的孙德肩膀:“孙副局长,司令官阁下可是一直记着你,嘿嘿!” 强装镇定的孙德挺起胸膛:“多谢司令官阁下!但是我分局便衣大队之祸,孙某有不可推脱责任,在此请求责罚,绝无憾言!” 冷哼一声,松川直树突然死死紧盯住孙德,后者咽了口唾沫,但脸色渐渐泛白。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松川直树首先大笑,接着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大笑,包括松村横一四人也同时笑了。 “这......这是......” 孙德顿时愣住,旁边的几个伪大道政府官员也一脸疑惑互视。 笑罢,松川直树轻轻一抬手,三岛崎雄等也收起笑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勋章:“司令官阁下为了表彰孙先生对和平运动的功绩,特此授予一枚和平奖章!” 松川直树将刻有‘东亚和平’的金色勋章戴到孙德笔挺的警服上衣口袋边:“同时,孙先生升官了,现在你是闸北区警察分局局长。呵呵,恭贺孙局长高就!” 说着他带头鼓起掌,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等虹口宪兵队官员立刻照做,其余伪大道政府官员也赶紧鼓掌。 张了两下嘴,孙德眼眶微红猛地立正:“多谢司令官阁下提携!此后,孙某必将尽心尽力,为中日和平运动作出更大贡献,以报答司令官阁下重托!” 裘赴鼓掌时一直观察松川直树,却始终未找到任何异样,但他认定一点不变。 这个松川直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副官! 因为裘赴多年秘密战场上培养出来的嗅觉,从来没有错过一次! “松川君,这位是南市警察分局局长韩照溪先生!” “松川君,这位是市长苏松治助理何风先生!” “松川君,这位是市秘书长旷贤凛助理周国翰先生!” “松川君,这位是市府秘书处处长王步云助理高鹏天先生!” 三岛崎雄的声音,瞬间让裘赴从略微恍惚状态中回归到正常,并将视线从右侧走廊移到大厅中间。 “嗯,很好。” 轻轻地点头,松川直树只是微笑说着同一句话。 “松川副官,很荣幸认识您!” 而韩照溪、何风和周国翰也说着同一句话。 可当走到最左边的高鹏天时,松川直树却笑容消失,冷冷地道:“高先生,大道市府警卫分队出了这么多内奸,王处长的工作明显有疏忽,你回去告诉他,假如再发生类似事件,他的前景将会受到很大影响!” 高鹏天白净面皮抽搐了两下:“在下一定转告。警卫分队的另两名内奸,也会立刻处理!” 三岛崎雄平静地说道:“不必了,除了当场击毙的冀滔和麦之忠外,在第一警卫分队宿舍的冯高乐和简明此时已被宪兵队扣押!” 松川直树轻轻拍了下高鹏天瘦弱肩膀:“高先生,不要太紧张,皇军还是相信你们的,呵呵呵!” 当明亮灯光变为五彩绚烂时,瞟了眼松川直树悄然离去的背影,裘赴一双乌黑双眸里闪出星芒! 第20章 欲盖迷彰 瞥了眼远处热烈交谈的滨田幸之助等人,裘赴又将视线移到舞台上,台上一群穿着艳丽和服的艺伎正在《樱花》伴奏下,跳着日本传统舞蹈。 舞池中央,孙德等伪大道政府官员正各自搂紧穿着旗袍的舞女们尽情起舞,而边缘处的松村横一四人虽然也是同样享乐,但仔细看去他们的动作略显僵硬。 “今晚形势不对,此地不易多留,趁早离去为好” 再次扫了两眼一旁几个喝酒谈笑的宪兵军官,裘赴站起身拂了下衣领,刚准备去和右侧休息区的滨田幸之助悄悄打个招呼。 “呵呵,裘君,原来你躲在这儿啊,滨田君和井口君一直在找你呢。” 缠绵音乐中传来三岛崎雄笑声,跳耀的炫彩灯光下,他和浅野平太的身形如同鬼影一般闪出。 “浅野社长,三岛大佐......两位来找裘某做什么,该去好好陪松川副官才对吧。嘿呵!” 裘赴重新坐回中间座位,望着坐到桌边左右的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 三岛崎雄将酒杯放到桌上,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盯着舞台上:“松川君还有事......裘君,今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我相信你们也能成为好朋友!” 浅野平太却是坐姿放松,脸上挂着淡淡微笑,轻轻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 之后整整一分钟,两人一边饮着香槟,一边津津自得地欣赏舞台上艺伎歌舞。裘赴立刻打消了想再次询问关于松川直树的情况,也慢慢翘起了二郎腿,手指也在桌面上轻轻不断敲动。 连续两个日本传统艺伎舞蹈后,接着又是一个艺伎弹唱,裘赴看着竟突然打起了呵欠。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仍然随着舞台上的艺伎幽然歌声,轻轻用手掌打着拍子,并且节奏完全与歌声相符! 揉了下眼皮的裘赴轻轻伸了个懒腰:“噢......浅野社长......三岛大佐......非常抱歉,实在撑不住啊,两位继续欣赏,裘某先告......” 浅野平太端起酒杯喝了口香槟,三岛崎雄侧过头,打着拍子的手掌随即停下:“裘君如果现在就离开,将来或许会后悔!” 屁股刚离开椅子一半,裘赴听到立刻重新坐回:“三岛大佐,您的意思,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节目?!” 浅野平太侧过头,眼里透出促狭与怪异:“人的一生极其短暂,所以人生在世,尽量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顿了下,裘赴一口气喝光杯中香槟,朝旁边挥了下手:“浅野社长说得好,人生就不该有遗憾,裘某先不走了!来这边,再加点香槟!” 一名侍者过来准备拿过桌上几个酒杯,浅野平太突然轻轻一摆手:“等一等!裘君,今晚这么好的日子,光喝香槟没什么意思吧。” 几乎同时,三岛崎雄迅速回道:“哦,浅野社长想喝点烈酒?好啊,鄙人虽然很少喝,但今晚也愿意奉陪。” 笑了一下,浅野平太朝那名身子略微前倾的侍者曼声道:“把我存在这里的一瓶洋酒拿过来,今晚我也舍命陪好面前二位君子!” 裘赴稍微侧头瞟了眼向楼梯处走去的侍者,然后回过身嘻笑道:“嘿呵,浅野社长,我算什么君子,三岛大佐的气度神韵才叫真正的君子之风,假如他要生在中国战国时期,只怕不逊于秦之李吕二臣!” 三岛崎雄立刻摆手,但笑容里却隐隐透出一丝阴冷:“裘君言过了,三岛怎能当得起如此夸奖!倒是裘君的气度神韵,倘若要在贵国战国时期,恐怕秦之苏张二士也不如裘君!” 浅野平太温和地笑了,却让裘赴顿时仿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呵呵呵,裘君和三岛君,在鄙人看来二位都颇有君子之风。不过,鄙人的洋酒还没上,两位好像都有点醉了,等会儿要是再喝了洋酒,你们只怕都走不动路。” 三岛崎雄眉头微挑一下,立刻眯起眼睛:“浅野社长,三岛酒量虽一般,但目前还没有醉。裘君,我看你好像有几分醉意!” 裘赴连晃了几下脑袋:“嘿呵嘿呵,三岛大佐,裘某算不上喝酒的高手,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醉,两位看啊,我哪里醉了?裘某哪里醉了?!” 与三岛崎雄交换下眼色,浅野平太干笑了几声:“二位醉没醉,鄙人暂时没看出来,可是鄙人却知道你们刚刚说了一些醉话,嗬嗬嗬嗬。” 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疑惑,裘赴却又马上转化为不以为然:“哎,浅野社长,既然是酒话嘛,那就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嘿嘿!三岛大佐,您觉得如何?” 三岛崎雄轻哼了一声,但笑容始终不改:“是啊,酒话就当不得真......至少大多数时侯是这样......” 此时侍者拿来一瓶标有hennessy的洋酒摆在桌面,并用一个羊头状起瓶器将瓶塞打开,顿时一股带着葡萄味的酒香先是飘入众人鼻间,又像是闯入心房。 收好开瓶器的侍者按照各人要求,给裘赴和三岛崎雄的杯中倒满三分之二,给浅野平太却只倒满三分之一,然后朝三人施礼后转身离开。 由裘赴带头端杯,另二人稍微侧身与裘赴轻轻端杯,然后三人一同将杯中酒饮下。 连喝了两杯,裘赴用衣袖轻轻一捋唇边的酒渍,慢慢闭上眼睛:“味道醇和,带着果香和花香,入口回味绵长....产自干邑地区的xo,白兰地的绝对上品!浅野社长,裘某猜得对吗?” 浅野平太轻轻点了下头,眼里露出一丝赏识:“裘君果然不凡,除了搞情报是个好手,对酒也这么内行!” 三岛崎雄脸上也略微诧异:“鄙人也没有想到,真应了贵国一句话,能者无所不能!” 裘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嘻笑着再次摇头:“嘿呵,浅野社长,三岛大佐,你们俩就别夸我了。裘某之所以一喝就清楚这酒来历,是因为曾经在满洲喝过同样的酒!” “如果裘某没有认错,这瓶还是属于轩尼诗家族继1872年发到中国第一批xo后的珍藏版,总共只有十瓶!真没想到,浅野社长竟然拥有一瓶,!” 将酒杯轻轻放下,三岛崎雄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裘君,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一瓶就是1872年后的珍藏版?” 脸色有些泛红的裘赴,用修长手指点了下桌面的酒瓶:“瓶口比一般酒瓶要粗,瓶身也更宽,还有金色羊头开瓶器,再加上酒液是少见的琥珀色,除了1872年后的那一款珍藏版xo,没有任何一款xo有这些特点!” “记得裘某是民国二十......二十四年在清田社长家里喝到的,据说是他的一位曾在北方任领事馆武官的朋友所送。不是裘某夸大其词,整个满洲仅此一瓶,就连关东宪兵队本部的冈村司令官阁下都没有!” “裘某倘若所料不错,诺大的上海滩只有浅野社长仅此一瓶,嘿呵!所以说,浅野社长才真叫不凡!” 轻咳一声,浅野平太面色仍然平静:“这是朋友送的,如果不是裘君解述,鄙人还不知此酒竟如此珍贵!” “三岛君,裘君,我们还是看节目,最精彩的一幕将要开始。” 半靠在椅背,裘赴嘻笑得挥动手臂:“所谓烈酒不过如此,还是满洲的烧刀子老白干喝得有劲。妈了个巴子,还得烧刀子和老白干有劲!” 重重地哼了一声,三岛崎雄放下手里喝了几口的酒杯:“裘君,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浅野平太轻轻摆了下手:“三岛君,我看裘君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你就不必在意了。别吵,节目马上开始!” 谄笑地朝三岛崎雄举起双手抱拳挥了下,裘赴稍稍坐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盯住舞台。 舞台上幕墙再次移开,走出八名身穿不同颜色旗袍的舞伎,接着一名光彩照人的年轻歌女出现,裘赴定晴一看,觉得有种似曾相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只依靠着残香 想念着消逝的日子 我很软弱 在枯萎之前只能哭泣 回去的地点不同 伞却只有一把 我不想被淋湿 於是说了再见 从被紫阳花妆点着的街道拐角 到你的房间那仅有的距离 那段距离已经很遥远了...... 歌女清亮又略带几分幽怨的歌声,让舞伎们美妙的中国传统舞蹈都相形见绌,连裘赴都渐渐收起笑脸。 三岛崎雄瞟了眼脸色愈发深沉的裘赴,又与浅野平太瞬间交换一下眼色,后者悄悄做了个手势。 第21章 别有用心 台上歌女用日语唱完后,又用带江南口音的汉语喝了一遍,一曲唱罢后大厅顿时响起热烈掌声,休息区的一些宪兵还颇为轻佻地吹起口哨,让几个宪兵底层军官不由侧目怒视。 将又一杯洋酒喝下,裘赴打了个饱嗝,摇晃着站起身:“嗯,浅野社长......三岛大佐......裘某暂时失陪,离开一会儿,二位继续喝啊!” 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同时点了下头,裘赴马上向两人再次施礼后,走到一旁拉过一名侍者问了两句,就逃也似一般向楼梯处冲去。 当裘赴身影消失于阶梯上,浅野平太与三岛崎雄互视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三岛崎雄待浅野平太将目光转到舞台上艺伎的表演时,脸上同样出现一丝不屑的浅笑! 在‘回’形走廊的尽头拐角找到了男洗手间,裘赴进去后先依次快速敲了下几个隔间的小门,确认里面没有人之后,马上将洗手间大门带上。 拿手在嘴里用力抠出一半酒水,接着将体内尿液排尽,裘赴顿时感到身体轻松不少,不紧不慢地洗过手,然后掏出烟盒取出支‘一只鹤’点燃吸了两口。 “松川直树,还有叫北田和夫的家伙,这两人今后一定得多留意” “特别作战班,像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他们针对的究竟是谁呢” “浅野竟然能搞到1872年后的珍藏版xo,看来他和租界有密切联系,三岛估计也怀疑到这个老狐狸” 走廊处传来皮靴声,裘赴立刻吸了几口烟,喷出一团青烟,然后就摇晃着推门出去。 有意避让带着酒气的一个宪兵少尉,裘赴向外走去,却在拐过一个过道听到有细音。 裘赴询声来到一个女洗手间,看见大门边一个年轻歌女趴在墙上,瘦弱的身体轻微颤抖。 “小姐。”裘赴凑上前轻声问道,“如果您需要帮忙,鄙人可以效劳。” 歌女身子不动,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谢谢,我没事,只是身体有点累。” 过了十秒,当听到歌女喘息声渐缓,裘赴这才转过身:“嗯,既然小姐没事,鄙人就先告辞了。” “请等一等!” 裘赴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歌女略带几分哭腔的低喊,他立刻回过身。 “您真是个好心人,这位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一张秀美的小脸出现在眼前,裘赴略微愣了一下:“服部夫人......原来在台上那个歌女真的是您!” 服部久智子用衣袖轻擦一下脸上泪渍:“原来是裘先生啊......您果然聪明得很......不过,后门时我戴着黑色面纱,裘先生现在是怎么认出来的?” 脸上瞬间带着几分坏笑,裘赴将手中香烟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接着缓缓喷出几缕烟雾:“很简单,只要裘某见过的美人,从来不会忘记。而夫人那双眼睛,恐怕是个男人都不会忘记!” 轻挥手臂朝后退了一步,服部久智子眼神显得有些慌乱:“裘先生......您......您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久智子,先,先告辞了。” 她向裘赴稍一鞠躬,急忙从旁边绕过裘赴,加快脚步向过道走去,裘赴又吸了几口香烟,然后扔到地板上狠狠地用脚碾成碎末,马上跟了过去。 “哎呀!” 穿着高跟鞋的服部久智子突然小声惊叫,身子猛地一歪,随即朝后倒去。 “服部夫人,您没事吧?” 不远处的裘赴一个箭步窜上,恰好将身体几乎失去平衡的服部久智子稳稳扶住。 努力站稳,看了裘赴一眼的服部久智子脸上浮现一丝羞红:“我,我没事。裘先生,谢谢您,谢谢。” 再次向裘赴微微鞠躬,服部久智子将旗袍轻轻扯了扯,快步向外走去。 “裘某没猜错的话,说我聪明得很的人就是三岛大佐,让服部夫人留下来也是他的主意!” 服部久智子听到身后裘赴低叫,停下来转过身望了一眼,然后几乎跌跌撞撞地小跑远去。 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裘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深黑双眸内冷光一闪而逝! 重新坐下,裘赴端起还剩半杯的洋酒,左右扫了几眼:“三岛大佐,浅野社长是回去了?” 独自坐在一边吸烟的三岛崎雄,淡淡地回应:“没有!浅野君和滨田君去三楼,他们有点事情要谈。” 点点头,裘赴朝三岛崎雄高高举杯,大声叫道:“那么,我们继续喝吧!没想到,三岛大佐看上去这么儒雅,酒量也如此之好,今晚裘某和三岛大佐喝个痛快!” 微微摇了摇手臂,脸色红了大半的三岛崎雄将烟头掐灭在古色古香的烟缸内:“裘君的酒量才叫好,你先喝着,鄙人先失陪!” 说完,三岛崎雄向休息区另一侧走去,动作之快让裘赴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感谢诸君到来,现在久智子将一首在上海滩流行的歌曲献给诸君,也包括一位好心人!” 裘赴刚准备起身去三楼,艺伎弹唱音乐一下结束,接着舞台上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服部久智子已经换上一身淡绿色旗袍,飘飘青丝也挽成发髻,端庄里透出几分女性的妩媚。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裘赴闭上眼睛,右手手背慢慢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拍打,完全跟上了台上歌曲节奏。 一曲唱罢,全场掌声和喝彩声立刻响起,并夹杂着少许口哨声。服部久智子和舞伎们朝台下深深鞠躬后,首先跨入幕墙内,两分钟后突然从右侧走廊内再次出现。 此时,服部久智子换上一身纯白色和服,上面彩绘着数朵大小樱花,又显得格外温婉动人,她从休息区右侧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众日伪官员纷纷举杯。 当服部久智子来到裘赴面前时,身旁却跟着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而浅野平太也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舞池边。 裘赴站起来微笑地望着三人:“服部夫人,您这身打扮更美,真是标准的大和抚子!嗯,三岛大佐,森口中佐,二位这是被夫人迷倒了,甘愿做她的护花使者吗?!浅野社长,您每次出现得都很及时啊,嘿呵!” 脸颊微红的服部久智子柔声道:“久智子特意敬裘先生一杯,祝您这样的好心人,今后前程似锦美生活美满!” 三岛崎雄端起酒杯,笑得格外大方:“裘君,服部夫人敬了这么多人,可是头一个对你说出祝福词。” 森口信平笑得肌肉连连抽动:“哈哈哈,裘君,你刚才问我和三岛课长是不是甘愿做服部夫人的护花使者?在下的回答是当然!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被夫人的魅力所吸引,哈哈哈哈!” “但是,今晚裘君却是最值得羡慕和嫉妒,因为服部夫人只对你一个人特殊对待,你应该感到特别荣幸!” 浅野平太也慢慢端起酒杯微笑道:“裘君,你不该总是盯着鄙人,而忽略了真正关心你的人。既然服部夫人如此盛情,裘君应该也回敬夫人三杯酒。” 轻叹一声,裘赴慢慢放下抬起的左臂,然后举起酒杯朗声道:“谢夫人吉言,裘某也回敬夫人三杯酒。夫人请随意,我先干了!” 服部久智子的声音柔和又坚决:“久智子酒量虽不行,但也不会失过礼数,我陪裘先生同饮三杯!” 说完她先将杯中的少许日本清酒喝下,然后客气地请森口信平将桌上的珍藏版xo倒入大半杯。 当裘赴连续三次一口喝下杯中酒,服部久智子也慢慢地连续将三杯洋酒饮下,然后她脸颊瞬间一片绯红。 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轻轻地鼓起掌,森口信平则是力度不改,还大声地叫好,将休息区的一些日方人员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并且也下意识地加入鼓掌行列。 而舞池内日伪官员也被这种怪异气氛感染,纷纷侧目后也鼓起掌,同样鼓掌的舞女们噘着小嘴站在一旁。 裘赴用力拍着巴掌,身体歪斜着几乎失去平衡:“好......好......好酒量!服部夫人......果然是巾......巾......巾帼......” 话没说完,他猛地身子一歪,倒在身边的椅子上,又如同一条滑不溜手的小蛇直接倒在地上! 森口信平扶着歪歪扭扭的裘赴,将一个站在门边的宪兵叫来低语两句,那个宪兵马上朝着马路对面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吼了几句,一个身体有点哆嗦的车夫将人力车稳稳停在花之春舞厅大门。 身后传来的女式皮鞋清脆声响,让站在门边两侧的北田和夫和岛谷康男同时侧目瞪视,而在中间的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却是面色平静。 外披华贵大衣内着青色旗袍的服部久智子快步过来,慢慢将裘赴挽扶进人力车内,然后轻巧地跳上车,朝三岛崎雄点了点头,然后拉上车帘柔声道:“师傅,去狄思威路,谢谢!”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瘫软得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裘赴,嘴角却微微扯起。 吴淞路一条偏巷内,乔装的容谦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两位跟了一路,可以现身了吧!” 借着淡淡月光,两个大汉直接闪了出来,一声不吭从腰间拔出短刀,同时前方岔路弄堂入口也窜出三个大汉,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 容谦朝后退了一步,也从破旧棉袍里抽出一根长棍,目光从左至右扫了一遍:“哼,东洋人的狗,一起上吧!” “闪开!” “唰—唰” 只听一声轻叱,容谦立刻退到墙壁边,又听一阵风声似的响动和几声闷哼,岔路的三个大汉全都倒在地上,砍刀全都掉在地上。 身后墙上跳下一个人影,然后又听见两声拳脚打击和两声闷哼,先是短刀掉在地上的轻响,接着再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阴影里飘出,飞快地从三名大汉身上拔下小刀,又将另外两个大汉尸体移到墙边,容谦竟然听不到一点脚步声,他立刻睁大了眼睛。 蒙面人哑着嗓子喝道:“你就是容谦,铁血锄奸队副队长?” 容谦赶紧上前抱拳:“正是在下,多谢壮士出手。” 蒙面人傲慢地哼了一声:“此处是非之地,跟我走!” 第22章 如履薄冰 面前一大片浓浓白雾,裘赴的身形在雾中忽隐忽现,不时地快速晃动着,像是要从层层白雾里找寻着一条出路,最终却仍然站立在原地。 “唿” 右侧一个轻微响动,瞬间让裘赴竖起耳朵,眼睛也眯缝起来,连全身肌肉也略微颤动。 感觉到身后有风声,裘赴猛地一个侧身闪过,顺势左脚在前后脚在后,摆出一个不丁不八的姿势,同时定晴看去脸色顿时一暗。 一个浑身透明的人形,也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与裘赴正面而对,但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裘赴甚至嗅到其身上一丝血腥味! 让呼吸放平缓,裘赴略微踏前一步,目光平和地望过去。 四周涌动的白雾也渐变缓慢,裘赴感觉血腥味越发浓厚,就连见过太多死亡的裘赴,也感觉到极强的压迫感! 身子朝左侧移动一下,裘赴再踏前一步。 透明人形也踏前一步,呈现出排山倒海的气势,四周白雾已经停止,就像被凛冽寒气冰结,同时极强的血腥味让裘赴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人究竟是哪条道的,身上好强的杀气,手上只怕人命少不了” “你不用管他是何人,只需要知道一点,他是你的对手就行。” 裘赴正思索中,突然浓雾中传来一个淡淡的苍老声音,听上去很有几分仙气。 “对手,什么意思” 微微皱眉的裘赴,眼角余光瞟见透明人形一个晃动,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一只透明拳头朝喉咙处击来。 裘赴急忙朝后一退,同时伸出右手钳住透明人形右手臂,右脚同时上前朝着透明人形左小腿扫去。 透明人形朝后略退,接着一只透明手掌和一个透明脚板连续向裘赴胸口和右大腿击来。 只是再次后退,裘赴分别伸出左手格挡住透明手掌,身子微侧右脚踢向对方透明左腿外侧。 就听几声闷响,两人各自退后两步,透明人形站稳后轻轻点了下头。 “注意,他的真正攻击马上要开始了!” 苍老的声音仍然不快不慢,却让裘赴瞬间感到后背一阵发紧! 透明人形伸出一只透明脚尖往地上连点两下,突然小跑三步跃起狠狠一拳朝裘赴砸来,当裘赴朝后连退数步,透明人形刚一落地,身子犹如弹簧般蹭地一下窜前数步! 拳打,脚踢,肘击,肩撞,头顶! 就见透明人形的攻击犹如雨点般朝裘赴攻来,只打得裘赴连连后退,只有招呼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十分钟就连连喘息,而在裘赴之前对敌肉搏从未出现过此种情况! “如果你总是跟着对方的节奏,那么你永远都会处于防守。” 苍老声音回荡于四周,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诵读,又如同脑海里响起一声炸雷,让裘赴双眉立刻扬起! “明白了,我明白了” 裘赴眯缝起双眼,一对眸子里却是精光四射,站稳身体后围着透明人形连续转圈,当透明人形再次朝他猛烈攻击过来时,却突然又绕到另一边。 连续几次攻击后,透明人形的速度渐缓,动作也没有那么灵活,裘赴抓住机会在第五轮攻击后,左掌虚晃一下,五指并拢向对方喉咙击去,右掌同时劈向对方胸口。 待透明人形朝后闪退并以手肘格挡时,裘赴右脚扫向对方小腿,左脚弹起踢向对方下身,透明人形连连后退并侧身闪躲时,裘赴同样侧身,轻轻跃起左脚狠狠踹向对方胸口。 透明人形下意识朝后一退,同时用右肘挡在胸前,但仍然也被踢得又后退好几步。 冷笑一声,裘赴用右脚脚尖快速在地上点了点:“现在让阁下来看看我的节奏吧!” 话音未落,他右脚一蹬地,身形一晃已到了透明人形面前,双脚轮番朝对方大腿、小腿、膝盖攻去,待透明人形闪避时,双掌同时向对方胸腹、肋下、咽喉,眼耳处击去。 而当掌风待要被透明人形格挡时,立刻变掌为拳砸向对方,当拳风欲被透明人形避开,又重新变回掌劈向对方。 透明人形明显被一轮又一轮快如闪电且诡异多变的攻击震住,虽然勉强避开大部分攻击,但也连挨了好几下,但他的身体仿佛钢铁做成,竟然还是没有倒下。 裘赴轻甩了下略微发麻的手臂,正准备再次上前,却感觉身体突然无法移动! “它不是真正的人,你能击中它,已经很不错!” 随着一片巨大的白光,透明人形猛地越变越小,不过几秒便消失不见,而随着四周环绕的清音,由白光中间出现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向裘赴飘然而来。 仔细看去,面前老者穿着宽大白袍,白发白须白眉,目光深邃慈和,一身的仙风道骨。 眉头猛地一挑,裘赴失声叫道:“你......我见过您,我见过您!” 老者的笑容如沐春风:“是的,见过。” 裘赴:“嗯,是在民国二十五年的三月......三月十五日......也是在这个地方见过您!” 老者:“可否记得老朽名字?” 裘赴:“记得您说过自己是时空仙翁,负责宇宙空间的旋转。” 仙翁:“好,好,非常好。” 裘赴:“多谢您老人家,若不是您的提醒,那年我就无法躲过水野英平这个王八蛋的暗算!” 仙翁:“不必谢,此乃你的命数未到,非老朽之功也。” 裘赴:“虽如此,裘某仍要多谢老人家。您此次出现一定有事。” 仙翁:“此番前来就是提醒一句,你命数将到,请早做准备。” 眉头紧皱,裘赴急道:“老人家,您能不能再说清楚点。” 时空仙翁语调极其平缓:“你本是未来之人,不属于民国世界,本应只呆三月,能呆三载己是不易。” 裘赴:“......” 仙翁:“只因你在未来多行善举,因此才有此报,说来再有两载便要离去,否则将有性命之危。” 裘赴:“两年时间?不行,不行,裘某还有很多事要做!” 伸出犹如少女般的纤纤手指,时空仙翁轻轻一挥,透明人形再次出现在裘赴面前,慢慢变成一个活生生的青年人形,身高体型长相和裘赴完全一样,只有气质和衣着有区别。 时空仙翁右手再轻轻一挥,青年的人形渐渐变小,面前出现一个椭圆形框。 “吴小财是你的本体,他是未来二十一世纪一名野营户外公司的安全顾问,因为一次野营活动救助客户失手摔下悬崖,这才误入时空旋涡来到民国世界,也是因他从小好打抱不平多行善举,否则早己形销骨溶。” “他附身的正是在长春郊外被不明身份者劫杀的哈尔滨特务机关中国籍嘱托裘赴,虽然裘赴将不明身份者全部毙杀,但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恰好救了裘赴一命。” “而裘赴另一重身份就是抗日秘密组织炎黄救国社的重要成员,此后你便借着裘赴之体进行各种抗日活动,并在东北取得一点名声,此后便被派到上海!这就是你从未来到民国的全部历程!” 回荡于四周的厚重声音下,圆框内出现一幕幕场景,里面都是刚才那个青年从小到大的历程,最后就是青年为救人掉落悬崖的画面。 裘赴屏心静气地看完全部场景,时空仙翁挥动左袖轻拂,椭圆形框便越缩越小,慢慢消失不见。 “还有何事?” 一声清音,打断了陷入沉思的裘赴,抬起头的他急忙道:“老人家,裘某从来没求过人,但这次破例!您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就两年,实在不行,一年也行!” “如今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请您老人家体上天好生之德,再多给一些时间吧,只要做完该做的事,粉身碎身裘某也决无二话!” 时空仙翁目光安详:“你本不属于这里,民国世界芸芸众生更与你无关,为何还要甘愿大险?” 裘赴语调斩钉截铁:“同属华夏子孙,同是炎黄一脉,为了他们,裘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季月、梅月、蒲月之内,老朽将出现两次,只要你能击倒本体一次,加一载。打倒本体两次,再加两载!” “季月、梅月、蒲月之内,假如你做出能惊动天地之举,便能一次加五载,但此良机仅一次而己。” 时空仙翁转瞬消失,四周再次滚动的白雾里传来的回声,让裘赴热泪盈眶:“谢谢老人家,谢谢......” “裘先生,裘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服部小姐,这位先生可能是做梦啊,没什么大事啦。” “哦,莲姐,你去睡吧,我再守一会儿。” “那我先去啦,小姐,您也早休息啦。” 眼皮翻开的裘赴面前似乎出现两名女子,但他很快就再次进入朦胧世界。 吴淞路一条僻巷,两条人影来到一个弄堂入口边。 容谦双手抱拳:“多谢壮士!唉,可惜,世间再也没有烈血同盟团了。” 蒙面人冷笑道:“那就是一群蠢货。” 容谦低喝道:“壮士,请说话客气点。” 蒙面人轻哼一声:“你也是一个蠢货!” 容谦:“壮士可以对容某不敬,但必须对我的朋友们客气点,他们都是抗日英雄!” 蒙面人:“如果抗日英雄都是这样愚蠢至极,东洋人怕是要天天开大宴庆祝!” 容谦:“壮士若再对容某朋友有不敬,别怪我翻脸。” 蒙面人:“想动手?你还得去多练个十年八年,我取你性命举手之间!” 容谦:“你......那为什么救我?” 蒙面人:“哼,我是为自己,今后你会明白!” 容谦:“好吧,容某还是多谢壮士大恩。” 蒙面人:“如果我要和你们一样蠢,脑袋早就在三岛畜生办公桌上!” 容谦:“壮士,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无影飞刀侠’?” 蒙面人:“说你蠢还不承认,我的飞刀和他的飞刀,难道你看不出来区别?” 容谦:“哦,对啊,容某糊涂了。” 蒙面人:“真不明白,你和烈血同盟团是怎么活这么久?!铁血锄奸队为什么让你做副队长?!” 容谦:“你?!” 蒙面人:“都己经察觉到身边有内奸,还执行刺杀三浦屠夫的行动?简直比猪还蠢!” 容谦:“我?唉!” 蒙面人:“三浦屠夫那么好杀?三岛畜生那么好骗?东洋人那么好对付吗?” 容谦:“我们,大意了。” 蒙面人:“如果东洋人好对付,为什么他们从东北一直打到江南,如入无人之境?!” 容谦:“唉!” 蒙面人:“如果东洋人好对付,为什么淞沪会战三个月,国军几十万大军一败涂地?!” 容谦:“唉!” 蒙面人:“也不想想,东洋人刚进入上海时,民间抗日的组织有多少,现在呢,还剩多少?!” 容谦:“唉,也就剩下三成。” 蒙面人:“亏你好意思说,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乌合之众,没错吧?” 容谦:“没有。” 蒙面人:“你还有地方去吗?” 容谦:“容某不至于做丧家之犬!” 蒙面人娇笑几声:“咯咯咯,想不到容队长也会记仇啊。” 容谦脸色一惊:“原来救我的竟是一位姑娘!” 蒙面人冷哼:“大英雄被一介女流所救,面子上挺不好看吧?” 容谦赶紧抱拳:“姑娘智勇双全,在下钦佩至极!” 蒙面人冷笑一声纵身跃上侧面高墙:“容队长,好自为之,告辞!” 容谦紧追几步,轻呼:“今后容某怎么找到姑娘?” “不用,我会来找你!” 月光下,蒙面人侧身低呼后跃上旁边一幢楼顶,晃了两下便消失于夜色中。 轻叹一声,容谦转身即走:“好神秘的丫头!张兄杨兄顾兄,众家兄弟姐妹,容某就是拼得一死,也要替你们报了此大仇!” 第23章 巧言花语 一束阳光照到脸上,裘赴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服部久智子坐在床边。他立刻翻身而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睡在一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身上还穿着一件黑白色的丝绸睡袍。 本来安静的服部久智子立刻一脸欣喜:“裘先生,您,您终于醒了,晚上您一直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久智子还以为您,您......既然您醒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裘赴揉了下眼皮,将面部轻轻揉搓两下,呢喃地道:“这是在哪里......不像是大和商社总部的宿舍......服部夫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服部久智子冲着裘赴甜美一笑:“裘先生,这不是大和商社,而是我的卧室。您昨晚上喝醉了,本来我想送您回大和商社,又怕路上不安全,所以才送到这里,请您谅解。” 说完,服部久智子站起身,退后两步双手并立腰间,看似要做出鞠躬动作。 “哎,哎。”裘赴马上双手抱拳,“服部夫人,您先别弯腰,裘某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您?” 服部久智子脸色略微一惊:“裘先生,您不怪久智子自作主张?” 裘赴跳下床,走到窗边伸了伸手臂,然后转过身笑道:“干嘛要怪您?除非裘某的脑袋给驴踢了。” 服部久智子也来到窗边,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裘先生,脑袋给驴踢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裘赴盯住服部久智子,很认真地回应:“人的脑袋如果被驴子轻轻踢一下,他就会觉得很疼,也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果要是重重踢一下,他的智力可能会暂时回到五岁之内。服部夫人,您听明白了吗?” “噗哧。”服部久智子忍不住笑出声,“咯咯咯,裘先生,您说话真有意思,和您聊天太有趣了!” 但是她刚笑了一会,马上小声惊叫:“唉呀,差点忘了,裘先生您还没有吃东西,都怪久智子疏忽了,都怪久智子疏忽了,裘先生,我去把您的衣服拿进来,您先等着。” 看着刚转身大步朝外的服部久智子,裘赴轻声笑道:“服部夫人,您不用着急,反正裘某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既来之则安之。” 服部久智子突然停住,转过身一脸柔情:“裘先生,您是个不错的男人!” 裘赴上前两步,目光柔和:“服部夫人,您是个可爱的女人!” 脸色一红,服部久智子转身小跑出去,身后的裘赴一脸平静。 裘赴一边朝桌上的餐点狼吞虎咽,一边打量着四周,旁边站立的一个穿着粗布衣裤的青年妇人微微皱眉。 坐在一边的服部久智子捋了下额边的发丝,柔声问道:“裘先生,还吃得满意吗?” 裘赴嚼着泡软的半根油条,又喝了几口咸豆浆:“中西结合,可口美味,这顿早餐非常满意。服部夫人,谁要能娶到您做老婆,那可真是太有福气!” 接着,裘赴又低声地笑道:“服部夫人,非常感激您的照顾,只是您也太盛情了,裘某实在不敢当!” 服部久智子一愣:“裘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 裘赴又从桌上餐盘拿起一小块蛋糕,朝服部久智子挤了挤眼睛:“服部夫人,您是一名女子,有些话裘某就不方便明说了。总之,裘某非常感激夫人的照顾!” 看到裘赴的视线从自己身穿的黑白色睡袍移过,服部久智子脸红得如同苹果,声音如同蚊叫:“裘先生......您真是太细心,久智子在此谢过。” 裘赴喝完碗里剩下豆浆,含糊道:“不过,令嫂的这身打扮不太适合服部夫人,倒是裘某适合令兄的这一身。” 猛地抬起头,服部久智子诧异地低叫:“裘先生,您是怎么知道......” 拿起桌上一根牙签,裘赴慢慢剔着牙缝:“嘿呵,服部夫人,公馆外观是英式风格,室内又带着中式古典风格,应该是令兄从西洋人手里买来的,然后又重新将室内另外装饰了。” “昨夜据裘某观察,服部夫人共换了五次服装,只有一次穿和服,其他四次都是旗袍,证明您喜爱中国文化。而且五件衣服里没有黑色,也证明您不喜欢黑色,所以这件黑白睡袍不是您所有,而是他人。” “既然公寓不是夫人喜爱风格,那一定属于令兄,假如是夫人朋友,也不会有您的专门卧室。而夫人身上睡袍明显短一些,所以不是按夫人身材尺寸来,那一定是令嫂所有,而裘某身上,那就明显是令兄所有。” 看着一脸惊讶的服部久智子,裘赴站起身躬首,又拿过桌上的礼帽戴上:“今后,夫人有事,尽管来大和商社找我,无论何事,裘某一定替您办妥!” 服部久智子等裘赴从身边走过,才下意识低叫:“哎呀,裘先生要走了,久智子又失礼了。哦,裘先生,早餐是莲婶出去买的,您不用谢我。裘先生,有空请常来!” 裘赴停下脚步,转头笑着看了眼一旁的青年女子:“那先谢谢莲婶了,告辞了两位。夫人,裘某有空会来!” 妇人笑得很大方:“叶莲都是按服部小姐的吩咐去做,先生不必谢我。” 大步向外走的裘赴伸出一个大拇指:“莲婶很能干,服部夫人很有眼光。嗯,难得有个好天气!” 公馆栅门边,服部久智子眼巴巴望着远去的裘赴背影,身边叶莲皱起眉头小声道:“服部小姐,叶莲伺候您也快两年了,有句话说出来,就怕您不爱听啊。” 轻轻关上栅门,服部久智子回过头笑了:“莲姐,有话就说吧,在我眼里你和家人没区别。” 叶莲慢慢走在服部久智子:“刚才那个......先生,面相上不像个正经人,而且还带着枪,您最好少和他接触。” “如今太乱了,虽然服部小姐是东洋人,可您是个大好人,我怕小姐被坏人骗了。” 踱上院内小楼台阶,服部久智子侧过头微笑:“莲姐,谢谢,久智子有分寸。” 望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和红枫树,感受着温度明显的变暖,裘赴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 来到一条小巷口,裘赴将怀里的佩枪插到腰间,脱下毛料礼服搭在肩上,来到马路边一招手:“喂,洋车!” 对面一个靠在车身上歇息的车夫,迅速跳起身拉过人力车来到裘赴面前停下,一脸谄笑:“先生,您去哪?” 裘赴跳进车内:“文监师路,快!”车夫轻声吆喝双膀稍一用力,人力车很快消失于街道尽头。 到了文监师路口,裘赴付过车钱后,步行走进大和商社总部,上二楼敲响了副社长办公室。 “请进。” 平静的声音传来,裘赴立刻轻轻推门进去,看见滨田幸之助正抬起头满脸微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些神秘和狡黠。 裘赴将礼服扔到沙发上,走到办公桌边:“滨田阁下,昨晚卑职......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就醉了。所以现在才来商社报到,对不起!” 穿着一身素色西装的滨田幸之助站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看:“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整,裘君,昨晚在服部公馆休息得可好?我看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呵呵呵!” 裘赴立刻站得笔直:“昨晚失态,实在很对不起!滨田阁下,请立刻给卑职安排事务!” 滨田幸之助轻轻摆了下手:“不急,裘君初到上海,还是先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对今后的工作也有帮助!” 他返回桌边按了一下右侧的黑色按钮,马上室外传来轻轻敲门声,裘赴下意识朝门外看去。 返回办公桌坐下,滨田幸之助淡淡地道:“请进!”立刻从门外走进一个精瘦的青年男人。 一脸平和神色的青年男人走到桌边:“滨田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滨田幸之助朝一边摆了摆头:“这位是从满洲调来的裘赴,裘君,他是我的秘书山口乙四。” 青年男人立刻侧身一个鞠躬:“裘君,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裘赴也同样侧身鞠躬:“山口君太客气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满意地点头,滨田幸之助继续说:“山口君,你现在去把第十三号至第十五号档案拿来。裘君,你先回宿舍,神尾君就在宿舍楼下,山口君会将资料送到房间。” 退后一步,裘赴再一个躬首:“滨田阁下,卑职就先告辞了,山口君,也有劳你了!” 山口乙四同样回过礼,待裘赴走出房间,滨田幸之助向山口乙四使了个眼色,后者重重一点头转身离去。 穿过一条长长过道,又走过一个小花园,裘赴来到一座二层日式小楼前,朝沉默的神尾三町点了下头。 面无表情的神尾三町带着裘赴上了二楼,掏出钥匙打开靠右第三个房间,然后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进门后,裘赴脱鞋来到里间榻榻米盘腿坐下,闭目进入眠想状态。 “哼,雕虫小技,不过服部久智子还得再观察一下” “也有一种可能,她是被三岛他们胁迫才干的” “服部公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好是哪里” 听到门外有异声,裘赴马上睁开眼睛穿上鞋子掂着脚走到外间,拉过一张木椅坐下。 “裘君,这些资料慢慢看,看完后你直接放在桌上,晚一点我会来拿走!” 山口乙四将四份文件袋放到房内一张小桌子上,朝裘赴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刚一打开首个文件袋,看到头一张文件上的一行黑体大字,裘赴瞳孔即刻放大! 第24章 突起微澜 裘赴仔细翻阅完一件文件,慢慢将衬衣衣领钮扣解开,接着翻看下一件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当仔细阅看完十多份有关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警务、商业、政治、金融、民情、军情等详细情报资料,裘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期间他倒了一杯白水,但只喝了几口,眼睛始终盯着一张张用中文写满的日方机构纸张! 强忍胸中烈火,裘赴用手指揉搓面部皮肤,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文件重新装进文件袋。 目光坚定的他将剩下的白水喝下,双手轻轻撑在白色的小方桌上,站起身来将文件袋重新系好结。 “笃笃” 突然传来有力的敲击声,裘赴系好衣领纽扣过来将门打开,冰冷着面孔的神尾三町出现在面前,手上拎着一只黑色皮箱。 裘赴上前微笑道:“神尾君,请问有什么事?” 神尾三町将皮箱递过来:“快下班了。裘君,这是你存放在礼查饭店的手提皮箱,滨田阁下让我帮你取来!” 裘赴一愣,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摩立斯,接着躬首道:“哎呀,原来不知不觉过了四个多小时,我都差点忘记时间了,呵嘿。滨田阁下真是有心,多谢滨田阁下!神尾君,你也辛苦了,谢谢!” 同样还礼,神尾三町继续说:“裘君,山口君有事找你,他就在楼下。” 笑着扯了下衬衣袖子,裘赴同时接过皮箱:“神尾君,你看我这个样子出门,是不是太打眼了,劳烦神尾君去和山口君说一下,让他稍等片刻。” 神尾三町浓眉一皱:“可以!裘君,但是你动作要快一点,山口君说了事情很急!” 裘赴微笑地重重点头:“神尾君,放心吧,裘某从来不会耽误正事!” 小花园内的山口乙四看见一身蓝色西装的裘赴走过来,微笑道:“裘君,这一身显得你更精神了。” 同样微笑,裘赴快步上前问道:“山口君,神尾君说你找裘某有事,请问是什么事情?” 山口乙四带着裘赴来到办公楼的三楼副社长办公室,走进隔壁小房间内拿出一个小布袋。 将小纸袋交给裘赴,山口乙四表情严肃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裘君,这些都是你的证件,其中包括本社工作证,持枪证,皇军宪兵队本部工作证。以及除了皇军治安区的军事禁区外,任何地方可用的特别通行证!” “因皇军虹口宪兵队特高课三岛课长请求,并经三浦三郎司令官阁下批准,又经井口社长阁下和滨田阁下等本社管理层商议,裘君从即日起暂时借调至虹口宪兵队工作,回归本社之日根据情况待定。” “这些证件请务必保管好,千万不得丢弃或损毁,否则对你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会产生不利影响。另外,裘君,里面有几把钥匙,分别属于宿舍楼一楼大门、二楼房门、房内保险柜,上面有中文注明,也请务必保管好!” “同时传达社长阁下和滨田阁下指令,裘君必须马上赶往狄思威路六百一十二号,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现在,请裘君带我上楼取回十三号至十五号文件!” 裘赴掂了掂小布袋,打开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知道了,山口君。我正要将文件交给你!” 扫了一眼四周低头疾行的稀疏男女和几个靠在墙边的浪人,付过车钱的裘赴将墨镜推上鼻梁,掉转头的人力车夫如同疯子一般朝远处奔去,险些撞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小贩。 抬起手腕瞟了眼摩立斯,裘赴不禁苦笑地喃喃自语:“原来已经四点十分,也难怪这位师傅会这样拼命,四点三十分就要戒严,再晚一点就回不到闸北,唉。” 整了整西装衣领,裘赴收起笑容高昂起头颅,顺着街道来到熟悉的那扇大栅栏门外,按响一边墙上的按钮。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两张同样熟悉又讨厌的面孔由远至近。 裘赴摘下墨镜走过去:“张兄弟,葛兄弟,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张韧叼着一支香烟,斜乜着绿豆眼睛上下扫了一眼:“哎,你他......” 旁边葛四喜仔细看了几眼,立刻将手里香烟丢掉,悄悄用力扯了一把张韧衣服:“对不起,对不起,我兄弟是个直肠子,您别往心里去啊!您先稍等一下,我们去向里面报告一声。” 将墨镜插在西装外衣袋内,侧身的裘赴摘下礼帽点点头:“没事。葛兄弟果然机灵,尤队附手底下还真有人才!” 也点头笑了两声,葛四喜转身拉着张韧,快步朝院内的那栋二层小楼奔去。 眼看快到小楼台阶,张韧含糊不清问道:“四喜,你他妈又闹什么幺蛾子,干嘛对这小子那么客气,你认识他?” 葛四喜瞪了一眼:“阿刃,你他妈就知道喝,脑子都他妈喝蒙了吧?难道你没见过他,还记得清河路搜捕烈血同盟团,最后岗本太君让尤少爷给谁陪礼?!” 张韧一惊,张大的嘴巴让半截香烟掉在一个水池边:“啊?难道是那个家伙,他好像是姓,姓裘吧,他到这里来,莫非是......” 跃上台阶的葛四喜侧头低喝:“哼,花之春舞厅里,姓裘的可是站在华中大和商社副社长滨田太君身边,这可是尤少爷亲口对咱们说的!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能得罪吗?!” “阿刃,你他妈最好凡事都上点心,别他妈的哪天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快点走啊,还磨磨蹭蹭的!” 听到这里,张韧心虚地朝栅栏门方向看了一眼,恰好裘赴轻挥了一下礼帽,他也赶紧谄笑地点了几下头。 裘赴不过站了仅一分钟,就见服部久智子带着叶莲朝门边冲来,张韧葛四喜跟在身后。 “莲婶,快,把大门打开。裘先生,又见到您了,久智子太高兴了!” 服部久智子催促着让叶莲打开了栅栏大门,一边的张韧葛四喜再次发愣,但很快也朝着裘赴露出谄笑。 “每次见到服部夫人,裘赴都觉得眼前一亮,您的风采让裘赴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造物!” 瞟了眼身穿淡红色旗袍的服部久智子,跨进门的裘赴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微笑。 “裘先生,您又说笑了,久智子风采只在青春年少之时,如今只是一容颜渐老的孤苦妇人。” 脸上泛起一丝微红,服部久智子却再次低下头,小心翼翼跟在身后。裘赴回过头笑了笑。 迈进公馆大厅,裘赴朝坐在沙发上身穿黑色西装的森口信平躬首:“森口中佐,您也来了,裘某奉命前来报到!” 接着裘赴也朝坐在桌边的尤华斌点头:“你好,尤队附,在下裘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 森口信平见裘赴站立一旁,用力拍了拍柔软的皮革:“裘君来了,不用太拘谨,有什么话坐下说!” 一身白色西装的尤华斌也点头回应:“裘先生,你好,我们还真有缘分,在这里又遇到了!” 轻轻摆了下手,裘赴拉过桌边一把椅子:“谢谢森口中佐,但是裘某还在坐在这里更合适!” 尤华斌细眉一拧,同时朝准备和叶莲一起迈进大厅的张韧和葛四喜摆了下头,二人赶紧转身走下台阶。 此时服部久智子朝叶莲小声喊道:“莲婶,去把哥哥最喜欢的龙井拿过来招待贵客!” 裘赴立刻回应:“服部夫人,请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谢谢。” 森口信平和尤华斌也一起说:“一杯白开水就行,谢谢。” 服部久智子一脸疑惑,小声问:“裘君,您不喜欢龙井吗?要不我把......” 轻轻摆了摆手,裘赴笑道:“裘某平时可以喝茶,但公务时不喝茶,也不吸烟,只喝白开水。” 尤华斌轻轻点头:“因为裘先生既要保持一个清醒头脑,也不能让自己太过兴奋,裘先生果然是个行家!” 裘赴看着尤华斌和森口信平二人笑了:“说到行家,森口中佐和尤队附也并不差吧。” 森口信平大笑:“裘君说得对,我们都是行家,哈哈哈!” 喝了两口水,裘赴将精致的小茶杯放在方桌上:“森口中佐,请问裘某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轻轻摸着下颌的胡须,森口信平粗眉皱起:“裘君,你和我们的任务一样,都是要保护好公馆里的服部夫人!” 眉头微皱,裘赴转头望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服部久智子:“服部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同样放下茶杯盯着服部久智子,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 低头的服部久智子格外显得我见犹怜:“唉,这个,还是让莲婶来讲吧。” 叶莲神情有点紧张:“嗯,服部小姐。本来小姐一直在二楼卧房休息,我在一楼侧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是昨天小姐换到一楼卧房休息,让我去二楼卧房,说实话我可高兴坏了,下人住主人家的卧室,有几家能做到?” “可谁知道,昨晚上到了半夜,二楼卧房突然,突然就闹,闹鬼了。不怕您几位笑话,我现在想起来心都直跳!” 裘赴三人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二楼闹鬼?!” 服部久智子和叶莲同时一起重重点头。 第25章 意料不到 裘赴喝了口水,顺势一瞟沙发上身子稍微前倾的森口信平,旁边尤华斌慢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却狠狠地瞥了一眼对面表情平静如常的男人。 森口信平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往古色古香的茶几上一放,重新坐正:“服部夫人,让莲婶把昨天晚上闹鬼的情况具体说一下。” 温和地点头,服部久智子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拿起低头站立的叶莲的双手:“莲婶,有森口君他们在这里,不要怕,你把昨天晚上二楼的事全都告诉森口君,一点都不要漏。” 抬起头,裘赴目光变得很温和:“莲婶,我知道重新回忆会让你非常难受,但是说得越详细,就越能帮助我们尽快抓到鬼怪,也越对服部夫人的安全有利。” 身体有点哆嗦的叶莲侧头望着服部久智子清澈平静眼神,认真地一点头:“只要对服部小姐有利,能帮助抓到那个鬼,我也什么都不怕了。好!我都讲给这位太君和两位老总听!” 裘赴立刻一摆手笑了:“莲婶,是森口中佐带着我们一起抓鬼。另外你还是称鄙人裘先生,叫老总太生分。” 森口信平也轻轻摇了摇头:“嗯,裘君说得是,莲婶也不必称我太君,你可以称在下为森口先生。” 尤华斌立即也点头:“队长阁下说得对,裘先生也说得在理。莲婶,你也可以称我为尤先生。” 听完叶莲的讲述,裘赴和尤华斌同时端起茶杯,但却陷入了沉思。森口信平却首先问道:“莲婶,您敢肯定是凌晨两点三十分看见的鬼影?” 重重一点头,叶莲咽了口唾沫:“是的,森口太......森口先生!我每到半夜两点三十分就会主动醒来,错不了!” 尤华斌两道剑眉向上一挑:“哦?莲婶难道是晚上有失眠,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低眉顺眼的叶莲一愣:“尤先生,啥,啥叫失眠?” 瞥了眼嘴角带笑的裘赴,尤华斌朝叶莲睨了一眼:“嗯,就是躺在床上想睡觉,但总是睡不着觉,睡不好觉,总会在某一个时间段醒来。” 叶莲马上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对啊,对啊,尤先生,我就是这样。不过,这是我在奉贤时带娃,每到半夜两点半钟娃总醒来哭,所以我后来每到这个时候也会醒!” 尤华斌冷笑一声,再次端起茶杯:“这个鬼运气不太好,假如莲婶没有这个习惯,也许就被鬼得手了。” 又摇了摇头,叶莲嘟囔道:“这个鬼......我觉得并没有想害我......” 刚把茶杯送到嘴边的尤华斌马上停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莲婶,这话又怎么讲?” 叶莲想了想说:“因为那个鬼一直在窗外,其实当时卧室只有我一个人,鬼如果想害我,谁也救不了我。服部小姐......一直在楼下......陪着......” 裘赴咳了两声,直接打断道:“莲婶,您能保证您说得情况都属实吗?凌晨两点至三点,可是人最疲劳的时候,记忆往往会出错。” 紧咬住嘴唇,叶莲看了眼服部久智子一点头:“我,我保证说得全是实话,绝对不敢骗三位先生,更不敢瞒着你们。否则......我就对不起服部小姐!” 森口信平死死盯着叶莲看了几眼,然后低声对服部久智子说:“服部夫人,没什么事了,让莲婶先离开。” 服部久智子马上轻声道:“莲婶,昨晚你没有休息好,去房里睡会儿吧,有事我会叫。” 叶莲朝四人一躬身,又看了两眼服部久智子,转身朝客厅后面走去。 森口信平站起来走到台阶外,尤华斌和裘赴紧紧跟随,张韧和葛四喜亦步亦趋在最后面。 走到水池边,森口信平扫了两眼水池中央的小美人鱼雕像,猛地一回头低声道:“裘君,尤君,对于服部公馆昨天晚上的闹鬼事件,二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裘赴上前瞥了眼美人鱼雕像:“裘某认为,这是针对服部夫人的一个阴谋,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暂时还没想清楚。” 盯着雕像发呆的尤华斌,突然迈前一步:“我同意,这就是一个阴谋,但是对方身份和目的,却已经非常清楚。如今在上海滩,除了那些反日分子没有谁敢和皇军作对!” 裘赴侧过头微笑:“尤队附,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吧。” 尤华斌凑近一步冷笑:“裘先生,事情也许很简单,只是你想得太复杂。” 回过头,裘赴看着身边的森口信平:“森口中佐,您怎么想的?哦,对了,裘某如今被借调到虹口宪兵队,请问森口中佐,我在宪佐队具体职务是什么?” 森口信平朗声笑道,但眼里明显透出一丝异样:“呵呵呵呵,裘君,把你安排在宪佐队,岂非是大材小用了。” 裘赴微微叹道:“裘某一介武夫,除了打打杀杀和玩点小心眼,还能干什么?也就二课最适合。如果安排在别的课,就是浪费皇军的粮食和钱财!” 连连摆手,森口信平高声道:“太谦虚了,太谦虚了!课长阁下都说过,凭裘君能耐,无论哪个课,都会把工作做得非常好,就像裘君在满铁调查总部和哈尔滨特务机关一样,任何人都挑不起一点毛病!” “根据课长阁下建议,司令官阁下决定裘君担任宪兵队本部中国籍顾问一职,编制属于第一课,实际听命于队部,由司令官阁下直接指挥。但是目前第二课事务繁多,所以裘君先委身于此,今后司令官阁下还有重任!” “另外,课长阁下代司令官阁下直接指挥裘君,我这个队长只是协助与配合裘君的工作。” 裘赴脸色大惊,一个标准立正:“感谢司令官阁下和课长阁下厚爱,实在让裘某受宠若惊!裘某今后必当竭尽全力,协助配合森口中佐和众位同仁扫平一切反日恐怖团伙,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森口信平拍着裘赴肩膀低笑道:“裘君,你现在虽然没有军职,但待遇和我一样。恭喜裘君,恭喜恭喜!” 冷眼旁观的尤华斌也上前一拱手:“恭喜裘顾问!听说裘顾问在满洲可是着名的反间谍和侦破好手,尤某今后也要多请裘顾问指点迷津!” 裘赴同样拱手:“谢谢森口中佐,谢谢尤队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第二课一员,既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而第二课当然以宪佐队为主,今后裘某也少不了要麻烦二位!” 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同时回应:“好说,好说!” 尤华斌突然说:“裘顾问,对于抓鬼,你有什么高招?” 裘赴看了看身旁抱着胳膊微笑的森口信平,淡淡地道:“高招不敢当。但是我想,二位应该心中已有主意。” 森口信平望着二人笑道:“不如,我们学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与周瑜破曹时的一个方法,将各自想到的用笔写在手心,写完后大家一起看。” 裘赴和尤华斌一起点头:“这个办法好!” 从口袋掏出一枝钢笔,森口信平背过身在掌心里写了几个字,然后裘赴和尤华斌分别接过钢笔背过身在掌心写了几个字。 当三人摊开手掌,互看一眼后同时笑了。 笑容爽朗的裘赴,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阴冷! 就见三双手掌的掌心写着四个黑字。 守株待兔! 第26章 骇世惊人 返回客厅后,裘赴拿起桌上茶杯喝了几口:“服部夫人,我们己经有了办法,只是今晚您可能要委屈一下,暂时到侧房和莲婶一起休息。” 服部久智子立刻站起身,朝客厅后面走去:“唉,没想到哥哥家里,总是那么不太平,也不知道究竟是......” “服部夫人,请等一等!”裘赴上前几步目光如炬,“您刚才说得话,好像有别的意思,请告诉裘某实情。” 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的服部久智子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和阴郁:“对不起,我无法答应裘先生的请求,请您体谅久智子!” 裘赴快走两步,拦在继续前行的服部久智子身侧:“夫人丧兄之痛,裘某十分理解,我也清楚这样是在揭夫人心里的伤疤。但是,夫人如果提供更多与公馆有关的情况,会对破案更加有利,甚至......” “裘君,还是让服部夫人早点休息,我们还要布置。” 森口信平的大嗓门让裘赴下意识侧过身,嘴唇嚅动两下准备开口的服部久智子也朝裘赴深躹一躬,然后几乎小跑着消失在客厅尽头。 裘赴回过身笑道:“森口中佐,我只是想多问服部夫人两个问题,或许对抓鬼有利。不过,如果中佐有什么事情吩咐,在下就明天问夫人!” 森口信平挥着蒲扇般的手掌摇了两下:“裘君,今后请不再称我森口中佐,直接叫我森口君。你和我待遇一致,属于同一级别人员,不用太客气了。” “谈不上吩咐,只是我觉得要提早在公馆内外安排别动班的特工,一楼,二楼包括花园内都要埋伏人,那个鬼一出现就别想逃!” 望着满脸杀气的森口信平,裘赴摸了摸下颌的短胡须:“森口中佐......嗯,森口君,这个想法很好,确实是要提前布置,但是裘某对这个想法只同意一半。” 尤华斌立刻抽出插在裤袋的双手,踱前两步淡淡地笑道:“裘顾问,虽然你可能另有高招,但尤某还是认为目前队长阁下的想法最实际有效!” 森口信平环眼先是闪出一丝凌厉,然后慢慢柔和:“尤君,不能这样直接下结论,也许裘君的想法比我的更有效呢?呵呵呵!” 裘赴踱到沙发边,直接坐到服部久智子刚才的位置:“尤队附,咱们既然是自己人,今后不如兄弟相称,不要称什么顾问,显得太生分,听起来也别扭!” 尤华斌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好啊,咱们俩也算缘分非浅,能看出来老兄也是个爽快之人,正合尤某心意。今后你我就兄弟相称。” 森口信平坐在裘赴旁边,脸上横肉笑得更显狰狞:“裘君,尤君,你们两人早该这样,之前误会就一笔带过吧。男人嘛,就要有大气魄!裘君,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我和尤君听听。” 坐得笔直的尤华斌眼睛眯缝起来,脸上却带着爽朗笑容:“对啊,裘兄有何高招,尤某也是愿闻其祥!” 舒服地往沙发后背一靠,裘赴一脸自信满满:“具体不便多说,请森口君和尤兄先离开公馆,今晚公馆的一切都交给裘某!” 尤华斌一愣,翘着的二郎腿突地甩下来:“裘兄,你在开玩笑吧?就凭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你敢保证那个鬼没有同伙,如果服部夫人要有危险,你负得起责吗?!” 裘赴却是坐姿优雅平稳:“森口君,如果你信得过裘某,我保证今晚一定能抓到那个鬼,夫人不会有任何危险。倘若要是夫人出了问题,裘某愿承担一切责任,决不拖累旁人!” 腾地一下跳起身,尤华斌脸上闪过一丝狞笑:“裘兄,你有点咄咄逼人了!承担责任?嘿嘿,只怕你我捆在一起也无法承担!你是......” 狠狠一拍沙发坐垫,阴沉着脸的森口信平猛地站起身:“尤君,请不要再说下去,目前局势严峻,所以任何时侯都要讲团结!知道嘛,团结非常重要,这也是司令官阁下和课长阁下一再强调的!” 尤华斌双手并拢低头肃立:“是,队长阁下,卑职刚才有些心急,请队长阁下谅解。也请裘兄谅解!” 裘赴站起身抚平西装上的皱褶:“无妨,都是为了任务,我能理解。尤兄,裘某刚才态度有点过火,也请谅解!” 森口信平满意地点头笑道:“哈哈,这样才对,这样才对!两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都立下过不少功劳,司令官阁下和课长阁下不仅希望你们成为兄弟,更希望你们成为朋友和知己!” 裘赴和尤华斌同时沉声道:“是,一切遵皇军之命!” 接着森口信平朝尤华斌挥了下手,同时稍一躬首:“我信得过裘君,我和尤君先离开这里!这里就一切拜托给裘君了!” 尤华斌也朝裘赴微微颌首:“裘兄,这里就交给你了,尤某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裘赴同样向二人分别躬首和点头,然后直接来到门边打开两扇雕着天使们玩耍图案的大门! “森口君,尤先生,你们等会吃过晚饭再走啊......裘先生,他们......怎么这就走了啊?” 客厅后面冲过来的服部久智子看着森口信平等人栅栏门边背影,嘴里喃喃自语。 “服部夫人,您来得正好,裘某恰好有事问你。不过,请夫人先在沙发上稍等一下,裘某暂时失陪!” 裘赴轻声扔下一句话,丝毫不顾一旁满脸疑惑与不安的服部久智子,飞快地跃上与二楼连接的弧形楼梯,直接来到偏北方向靠左的书房,推门进去轻轻将一扇券窗拔开。 就见公馆大门方向,森口信平带着尤华斌三人朝街道反方向而去,但他们刚行至远端一棵梧桐树下时,公馆对面一家烟纸店边的一个人力车夫和一个买水果的小贩都悄悄交换了眼色。 “哼,果然和我想得一样” 将券窗关上,裘赴立刻又两步冲进斜对面的起居室,凑到玻璃小窗边朝外一看,公馆后门方向毫无动静,对面一座小楼写有‘天和旅馆’四个大字,稍远处一棵梧桐树下蹲着一个买枣子的小贩。 旅社边的一个巷子口,一个人力车夫靠在车架边像是打着盹,旁边还有个闲汉模样的年轻男人靠在墙边。 约过了有一分多点,就见森口信平和尤华斌直接走进旅社,剩下的张韧和葛四喜先是朝左右警惕地扫了两眼,然后葛四喜朝巷子口和梧桐树方向做了一个动作不大的手势。 当看到买枣子的小贩左顾右盼下飞快跑到葛四喜身前,裘赴冷笑一声离开窗前,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就跑下楼,端坐的服部久智子听到声响马上转过头。 来到近前的裘赴歉意地一笑,压低声音:“服部夫人,现在您可以告诉我详情了,但这里不方便,请随我来。” 服部久智子稍微愣征,然后迅速地点头,然后就跟着裘赴朝客厅后的过道快步而去,在经过仆佣居住的侧房时还停顿朝门内瞟了一眼,确定叶莲倚在床边小憩才跟上前面的裘赴。 从过道穿过去就是一座向下的弧线阶梯,裘赴站着阶梯第二层与第三层靠右处,服部久智子急忙跟上前:“裘先生,您到底想知道什么?久智子......实在不愿意想起那些可怕的事。” 裘赴侧过身紧紧盯住面前秀美少妇:“服部夫人,我想知道令兄被害的具体情况,请一定要将实情告诉我,裘某绝对不会向外泄露一个字!” 服部久智子略带幽怨地叹了口气:“唉,裘先生真是执着!您和宪兵队的其他人不同,久智子信得过您!” “我哥哥是一个月前被害的,与他一起被害的还有七个人,其中有他的夫人和两个孩子。三岛君说他们是......是死于厉......厉鬼之手!” “久智子见过哥哥的遗体,身上都是被抓得血肉模糊,手脚的筋脉都被划断,喉咙也被划断。据宪兵队的绫部军医说,另外七个人也是同样死状,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呜呜,两个孩子不过四五岁,实在......太惨了!” 朝旁边挪了两步,裘赴狠狠地一拳砸在门廊柱上:“妈了个巴子,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这帮畜生太毒了!” 接着他喊来叶莲搀住情绪有些激动的服部久智子,但服部久智子轻擦了下眼角泪痕,轻声道:“裘先生,不好意思啊,久智子有点失态。现在到了晚饭时间,莲婶,快去做几个小菜,让裘先生好好吃一顿。” 裘赴轻轻摆手:“不用麻烦,莲婶给我下碗清汤面就行,小菜就由夫人品尝吧,您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需要好好补一下营养。” 服部久智子抿着嘴唇想了想:“莲婶,干脆不用做小菜了,你就下三碗鸡蛋面。清汤面不行,裘先生干活也要体力。” 叶莲答应一声刚要迈步跨进门廊,裘赴突然沉声道:“等一下,莲婶,服部夫人,我有话要交待。” 站到楼梯台阶,叶莲和服部久智子相视一眼,脸上都是有几分疑惑与惊惧。 裘赴认真地看着两人:“吃完饭,你们早点休息,记住把门锁好,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门,除了我谁叫也别开门!” 第27章 清夜魅影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狄思威路612号公馆内便响起灯光,一直到晚上八点三十分才熄灭。晚上九点整,满条灯火还算通明的街道便从此陷入漆黑,只有偶尔响起的军用皮鞋和木屐声音。 此时,整个虹口几乎寂静无声,除了巡逻的日本特别海军陆战队士兵和日本巡捕偶尔扫过的手电光圈,再也没有一丝明亮,犹如传说中的地府鬼域! “唿唿” 晚上十点整,当巡逻的陆战队士兵们和巡捕们再次朝施高塔路方向而去后,数条身影由马路对面阴影中闪出,飞快地冲到公馆栅栏铁门两堵高墙下,顺势搭起人梯轻巧翻越并迅速再次隐入黑暗。 时间过得飞快,当悬挂在高空中的一轮明月露出半边脸庞,仿佛想将整个昏暗无光的世界照亮,此时己是凌晨两点三十分,正是虹口所有居民完全进入梦乡之时。 “唿” “嘻嘻嘻嘻” 卧室窗帘被轻轻掀开,伴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怪声狞笑,一个身形奇怪的影子轻巧地跳进卧室,慢慢地朝床上逼近,连续几步后便猛地扑过去。 “啪—呃” “朋友,你终于来了!” 怪影刚挨近床边,床上的软被褥突然狠狠抛过来,直接将怪影上半身几乎全部遮盖,不等怪影用力甩脱,有人从床上一跃而起,侧身一脚踢中其胸口! 冷冷地望着黑暗中使劲甩脱被褥的怪影,跳下床的裘赴顺手将床头一盏精致的中式小台灯拧亮。 昏黄灯光照射下,面前是个长发披肩青面獠牙血红眼珠的厉鬼,一身黑色长袍,双手长长的深色指甲如同利刀一般,于深夜中突然显露也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看了下朝后倒退捂着胸口的厉鬼,裘赴一步步向其走近:“嘿呵,你是想直接束手就擒,还是想让大爷把你揍个鼻青脸肿再服输?自己选一条吧,给你三钞钟时间!” “劝你趁早识点相,要不是想得到口供,老子刚才就把你给宰了!” 厉鬼不发一言只是再倒退两步,见裘赴再次踏前一大步,突然举起右手袍袖用力一扬,接着转身掀开帘子推窗就往外跳。 “妈了个巴子,是石灰粉” 裘赴见到厉鬼举起袍袖己察觉对方要使诈,在嗅到袍袖内的硝酸异味时,立刻闭起双眼同时后退一步,右手同时举起挡在面部,接着连续用力狠狠挥了几下,仍然闭目摸索着跃窗而出。 “快,快,从右面包过去,别让这家伙跑了!” “前面的小子,快他妈站住,再跑老子就开枪了!” 就在裘赴刚睁开眼睛时,漆黑一片的公馆花园两侧树后瞬间闪出好几条人影,数道手电筒的白色光圈如同一把把藏在暗处的匕首,狠狠刺向正朝公馆后门方向奔逃的那个黑袍身影。 “混蛋,尽量抓活口!” “阿刃,四喜,你们他妈的是蠢猪吗?朝这小子腿上打啊!” 朝前疾奔的裘赴接着又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他急忙大喊:“森口君,尤兄,别开枪,别开枪!”说着加速朝着己接近公馆大楼转角的厉鬼追去。 “啪啪—呃” “嘿,打中了,我打中那小子了!” “快,快!” “按住了,按住了!” “他妈的,老子让你跑,老子让你跑!” 两声枪响后,厉鬼倒在地上挣扎着,公馆侧面拐角的另一棵树后跳出几个便衣特务,直接冲过去压在厉鬼身上,其中有两人挥拳狠狠击打着渐渐不再挣扎的厉鬼。 裘赴赶到近前,和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几乎同步,张韧葛四喜等特务喘着气随后也赶到。 森口信平看了尤华斌一眼,后者马上喝道:“停手,把这家伙拉起来,队长阁下要审问!” 张韧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吭哧道:“都......都他妈耳朵聋了,尤少爷让你们把这小子拉起来!” 两个特务这才停住手,另外三四个特务将俯躺在地的厉鬼翻过身架起来。 尤华斌上前一把揪住厉鬼长发,用力向外一扯,头套后是一张满脸涂着黑漆的青年男人,紧闭双目抿着嘴唇。 裘赴看了一眼森口信平,晒笑道:“我就说朗朗乾坤,哪来什么厉鬼,无非是有宵小之辈作乱!不过,敢在皇军治安区核心的虹口作案,这家伙还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森口信平重重地哼了声,猛地上前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男人的脸颊:“无论人还是鬼,大日本皇军的战刀都会告诉他,谁才是这块土地的主宰者!” “告诉我,你的姓名、年龄、职业、背景以及目的,否则皇军让你生不如死!” 青年男人仍然紧闭双目,森口信平狠狠一记耳光打过去:“快说,你的姓名、年龄、职业、背景以及目的!” 裘赴在旁边从口袋内摸出一包‘一只鹤’,然后从烟盒里弹出一支放在鼻间用力嗅了下:“唉,森口君,我们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站在森口信平旁边的尤华斌立刻从侧后的张韧手里抢过手电筒朝着青年男人照过去,然后也叹了口气:“队长阁下,裘兄说得对,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这家伙己经死了。” 森口信平仔细看去,白色小光圈映照的男人脸庞愈加清晰,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嘴角留有一丝淡淡血渍。 他气恼地用两根手指将青年男人脸颊一推:“混蛋!仅有的一条线索,就这样没有了!” 尤华斌将手电筒还给张韧,上前一步低语:“队长阁下,线索总会找到新的,并且我们至少肯定一点,袭击者就是反日恐怖分子,不是什么厉鬼。” “嘿呵。”裘赴将香烟插回烟盒,淡淡地一笑,“尤兄,结论是否下得太早?” 侧过头瞥了一眼,尤华斌眉头一挑,但也同样微笑:“裘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看来裘兄是又有高论了,尤某正好也听一听!” 接着,尤华斌回过头谄媚一笑:“队长阁下,您觉得呢?” 森口信平马上重重点头:“嗯,嗯,尤君说得有理!裘君,你有话就直说,我也想听一听!” 轻轻摇了摇头,裘赴脸色颇为无奈,但语声却很平稳:“森口君,尤君,或许让二位失望了,目前为止案情尚不明朗,裘某无法得出结论!” 眉头狠狠拧起,森口信平粗重地喘息响起,尤华斌却发出几声大笑,身后张韧葛四喜也附和地轻笑了两声,其他的特务笑声却几如蚊蚁一般。 笑罢,尤华斌白净脸庞上闪过一丝阴冷:“裘兄作为满洲着名的反间谍和侦破专家,我实在难以相信,此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而出。裘兄,是否需要将话收回?” “或者,裘兄认为在此处不方便直说?呵呵呵,在场之人都在这个圈子混了不是一年半载,虽然算不得行家里手,却也不是才出茅芦的新兵蛋子,老兄尽管放心!” 轻笑两声,裘赴眼目含刀地般望向尤华斌:“我始终还是这句话,目前案情尚不明朗,裘某无法得出结论。森口君尤兄,别说你们俩在场,就是当着三浦司令官、三岛课长二位阁下,裘某也是这句话!” 森口信平环眼顿时眯缝起来,冷冷地盯住面带微笑的裘赴:“裘君,照你这么说,此案是不是就暂时不能继续进行,我和尤君是不是也该打道回虹口宪兵队?!” 裘赴突然点了下头:“森口君,你这句话倒还真说到点子上,是的,裘某认为你们所有人离开服部公馆,目前是最恰当的时侯!” 上前一步,森口信平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搐:“嘿嘿,裘君,你虽然是大和商社职员,但现在属于虹口宪兵队的一员,所以你的言论必须谨慎,否则可能会带来麻烦!” 摊了下手,裘赴面色严肃地小声道:“我说得都是实话,如果森口君和尤兄不听,在下也没有办法。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可能离破案就会越遥远了。” 森口信平听到这句话,轻轻吐出口气:“哦,我明白了,多谢裘君提醒!” 不等身旁脸色突变的尤华斌张嘴,他侧头压低声音:“尤君,我们走,撤出服部公馆!” 裘赴凑近一步低笑:“森口君,记住带走地上的尸体,另外把你们所有的人都撤走,包括前后门的几个兄弟。” 尤华斌轻轻推了一下裘赴:“别太过份,队长阁下和我可是奉......” 森口信平侧头低喝一声:“尤君别说了,带着你的人,撤!” 眼目朝着裘赴剜了一眼,尤华斌转身狠狠一挥手,带着众特务抬着尸体快步朝大门方向而去。 刚踏出一步,森口信平突然转过身诡异地一笑:“裘君,这里暂时就拜托你了!也许......我们很快还会见面!” “裘先生,您也信不过宪兵队吗?” 裘赴冷冷地看着远去的森口信平宽阔的背影,身披睡袍的服部久智子慢慢从后面走上前。 瞟了眼服部久智子一眼,裘赴脸上再次露出淡淡地笑容,然后转身离去。 身后服部久智子裹紧睡袍,脸上异常复杂,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冷光! 服部公馆后门,位于施高塔路的天和旅社二楼,藏在阴影里的人形在窗边时隐时现。 前门方向两百米外,宝安路恒盛里一座二层小楼的窗户后,同样一个亮光瞬间闪过。 而在一间密封房间内,煤油灯下的墙上,映出一个坐在矮桌后的恐怖身形,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桌面上是一款最新式的德国监听设备! 第28章 实言相告 早上八点整,裘赴准时醒来后洗漱完来到客厅,起得更早的服部久智子点了下头,裘赴也回点一下头,坐到桌边开始与她一同吃着早餐。 裘赴将一张长条大饼撕成两半,将一根油条包在里面,然后有滋有味地放进嘴里大口咀嚼,旁边叶莲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笑着道:“裘先生,这还有豆浆哈!不过......上次是咸豆浆,这回换成甜豆浆啦......希望你......喜欢。” 慢慢喝着豆浆的服部久智子一侧头,柔声说道:“裘先生,是,是我让莲婶去买甜豆浆的,因为......我看您昨天早上喝咸豆浆眉头皱了一下,本来莲婶今天还准备买咸豆浆,但久智子自作主张让她换掉。嗯......希望您不要怪她。” 顿了下,裘赴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面前一个瓷碗,看着碗中漂着葱花和小虾皮的豆浆温声道:“服部夫人,您这番美意是照顾裘某的口味,而莲婶也很好地执行了您的指示,裘某应该感激您二位,又怎么会责怪呢?” “都说日本女子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但做到夫人这般,估计也不会太多!” 服部久智子红着脸赶紧低头,小口喝着豆浆再也不说话,倒是叶莲大方地笑了:“哎哟,裘先生这张嘴啊,真是舌头上抹了蜜——光说甜话!” 裘赴摇了摇手,喝下小半碗豆浆:“莲婶,我啊,是诸葛亮下江东——就凭这张嘴。” 将小碗豆浆喝完的服部久智子,从桌面拿起一块手帕轻轻擦了下嘴,侧头柔声道:“裘先生,您总是太谦虚了。” 叶莲将服部久智子的小碗拿到一处桌角:“小姐说得对,裘先生,您一看就是门槛贼精。” 裘赴又吃了两口夹在大饼的半根油条,津津有味地咀嚼咽下肚里:“服部夫人,裘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您就别再夸我。” “另外,我看莲婶也是八哥的嘴巴——能说会道!哎,莲婶看上去不像一般贫家农妇,你怎么会干仆佣?” 服部久智子和叶莲一听全都愣住,后者更是直接小声惊叫:“裘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家以前不是农人?!” 继续吃完剩下油条和大饼,裘赴端碗一口喝光豆浆舔了舔嘴唇,啧啧称道:“又是好一顿美味早餐,就算谁昨天心情不愉快,吃完这一餐也会变得不错!” 看了两眼歪头用牙签剔着齿缝的裘赴,服部久智子微微侧身细声问道:“裘先生,莲婶的问题,也是久智子想问的,希望您回答。” 扭过头,裘赴将牙签扔到桌面,咧开嘴笑了:“莲婶的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属于见过一些世面,所以肯定上过私塾或学堂,家境当然不会很差。” “不过,莲婶的国语还真行,应该是去过北方,因为北方国语盛行,而在江南一带并不多见。莲婶,说得可对吗?” 收拾桌上餐具的叶莲顿时不停点头:“对啊,对啊,裘先生说得全对!您,您真是神了啊。不不不,您就是神仙下凡!”服部久智子坐在一旁,下意识地掩住了张大的嘴巴。 裘赴笑容里突然带上一丝冷意:“所以,莲婶在遇到服部夫人之前是做什么的,以及怎样遇到夫人,这些裘某非常有兴趣,希望莲婶说实话!” 服部久智子一惊:“裘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有问题问我吧!” 顺势一摆手,裘赴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服部夫人,对不起了,我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多谅解。莲婶,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一定要说详细,否则可能会对你带来不利!” 端着餐具的叶莲此时转身就往客厅后走去,同时扔下一句话:“裘先生,我先把这些洗了,然后再来回答你的问话。” 裘赴起身后三两步就冲到叶莲面前,冷冷地道:“莲婶,对不起,请你回答完裘某的问话,再去干这些活,我相信服部夫人也会给你充足的时间!” 叶莲回身冷眼看了一眼,随后将餐具放到桌边,走到裘赴面前大声道:“好吧,裘先生,您究竟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告诉您。” 重新坐下,裘赴脸色稍微缓和一些:“莲婶,你的职业、家境、经历,你的全部,裘某都必须掌握!都是为了服部夫人,请你多谅解裘某。” 服部久智子站起身去旁边搬过一把椅子,然后柔声道:“莲婶,你别站着,坐下说吧。我相信,裘先生不会难为你,请一定相信久智子!” 同样脸色缓和的叶莲一点头:“服部小姐,别说了,没有您,叶莲就没有现在,我什么都听您的!其实,小姐也不知道我的很多情况,也好,今天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您!” “我是宣统三年......也就是1911年出生,今年二十七,奉贤人,小时侯家境还好,我爹贩盐的,从小习武,上过两年私塾。后来我爹死于仇家之手,从此家道败落!” “也就是民国......1928年我娘病亡,因此我和哥哥妹妹去北平找表叔家投亲,在北平住了三年,就在那里表嫂教我学了国语,表叔还资助我和哥哥在地安门大街开了一家茶馆,第二年我就成家了,还有了一个宝贝女儿。” “可第三年我哥哥得罪了当地一个无赖,对方把我们茶馆给砸了,后来,我私自带刀晚上在半路把那个家伙捅成重伤,哪知他是当地警察局侦缉队长的拜把兄弟,对方点名要我做小老婆,否则就卖进妓院,我只得逃出北平。” “虽然我惹了祸,但表叔在北平很有势力,后来听说又赔了对方一笔钱,所以我哥和妹妹还有丈夫女儿并没有什么事,在表叔朋友帮助下我先后到了天津和保定,过了一年后,事情渐渐平息,我才又回到北平。” “但是我这人闲不住,我哥和妹妹在表叔茶庄和绸缎庄做事,可我不乐意给别人干,总想再重新开一家茶馆,但是表叔一直不同意,他说我性子太烈容易惹事,后来我气得就带丈夫和女儿离开北平了。” “我们一家先后在嘉兴、镇江、苏州呆过,本来我想留在苏州,因为当地有位老伯是我爹以前生死兄弟,他答应帮我开一家茶馆,可丈夫认为那个老伯是个滑头,我还因此和丈夫大吵一架,但最后还是离开。” “回到家乡,我又生了一个男孩,丈夫高兴坏了,我也暂时中断了出外闯荡的想法。可等孩子四岁时,我又嫌不住了,将孩子扔给丈夫,偷偷和两个幼时学武的朋友一起离开家乡来到武汉。” “在同乡帮助下我们在汉口兰陵路开了茶馆,可有次遇到流氓捣乱,被我们合力打跑。可他们属于清帮汉口分舵,后来清帮不仅砸了茶馆还追杀我们三人,两个朋友被乱刀分尸,我逃到英租界被服部小姐救下,然后又随她来上海!” 裘赴慢慢点头,又看了一眼服部久智子:“北平警察局侦缉队长也算不上什么太有势力的人物,既然你表叔在那里势力挺大,为什么你要逃走?” 叶莲撇了下嘴:“那个侦缉队长叫麻荣,他还有个身份属于清帮北平分舵,也是舵主尤定坤的首席弟子,而尤定坤在北平手眼通天,傻子才会不逃!” 咳了一声,裘赴继续问:“你表叔叫什么名字,当时在北平属于什么身份?” 瞟了眼脸色颇为紧张的服部久智子,叶莲回应道:“我表叔叫杨世高,那时侯是北平商会名誉会员,商会副会长正是尤定坤,他们俩有一点交情。您还想问什么?!” 裘赴轻笑了一声:“你和两个朋友一起在兰陵路开设的茶馆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清帮为什么要对你们进行追杀?” “虽说你们打了清帮的人,照常理他们砸了茶馆把你们打一顿就算解气,不可能仅凭一点小事就下死手,我了解清帮,他们没有这么小家子气!” 叶莲也笑了:“裘先生,您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行吧,我也什么都不瞒你!茶馆名字叫江莲,取得我和其中一个朋友的名,两个朋友分别叫王江和周大船,都是男人,从小武馆一起练武认识的。” “清帮之所以追杀我们三人,就是因为清帮汉口分舵一个香主的侄儿被我们给打成重伤,听追杀我们的一个清帮小头目形容,应该是这辈子不能下床。” 见裘赴不再追问,叶莲才拿起桌上餐具朝客厅后面走去,服部久智子微微地叹了口气。 也就不到十分钟时间,换上一身黑色粗布衫裤的叶莲返回客厅,她将手里拿着一个不大小的包袝背在肩上,朝服部久智子一抱拳半跪在地:“多谢服部小姐这两年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叶莲瞒了小姐两年,也没脸再呆在这里了!” “小姐简直是菩萨心肠,叶莲之前想不到东洋人里还有您这样的好人,祝小姐多福多寿一生平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吧!” 服部久智子一脸懵懂,整个人如同木雕石像一般,叶莲抹了下微红的眼圈,站起身又朝裘赴一抱拳,咬牙跺脚转身大步就朝门外而去。 “等......先等一等!” 当叶莲已经过花园快到大门时,身后传来服部久智子的一声高叫,她猛地站住脚,回过头后脸上一幅不可思议的神情。 服部久智子小跑过来,一把抓住叶莲肩膀的包袝用力一扯:“你来自哪里,有什么样的经历,这些都不重要!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另一个亲人,这里就是你的另一个家。久智子不让你走,不许走!” 看着瞬间和服部久智子抱在一起哭泣的叶莲,一边慢慢走近的裘赴目光闪烁! 第29章 有来有往 坐在桌边喝水的裘赴瞥了一眼再次返回客厅的服部久智子,压低声音:“服部夫人,关于叶莲刚才说得事情,不知道您怎么看?” 服部久智子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裘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你们懂得那么多。但是莲......婶就是在汉口德租界江边码头遇到我的,这一点她说得真话!” 裘赴轻轻放下茶杯:“嗯,好吧,我就相信叶莲在武汉的遭遇是真事!我们暂时不谈她,夫人,我有几个问题,请您一定回答我,因为有可能关系到令兄的案情!” 在沙发上坐正身子,服部久智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哦,裘先生,您,您就问吧,久智子知道的都告诉您。” 端起茶杯,裘赴又轻抿了一口,沉声问道:“服部先生是哪一年到的中国,哪一年到的上海?” 服部久智子稍微思索后答道:“哥哥是昭和......哦,很抱歉,记得哥哥是1933年离开的家乡京都,但他是不是当年就在上海,久智子就真不清楚了。” 裘赴:“服部先生,他给您回过信没有,具体是哪一年,地址是哪个城市?” 服部久智子:“哥哥应该是离开两年后......对,他是离开两年后回得信,地址好像是在中国北方一个城市。” 裘赴:“夫人,请您仔细回忆一下,是哪座城市?或者说令兄在信中有提到和此相关的事?” 服部久智子:“哦!我想起来了,虽然我记不起是中国哪个城市,但哥哥提到一个地方叫中央大街!” 裘赴眉头直接一挑:“中央大街?令兄去的是中国北方哈尔滨!” 服部久智子赶紧点头:“嗯,裘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哥哥一定是在那里待过。” 裘赴:“令兄之后还有没有来过信?” 服部久智子:“过了一年后,哥哥又来了一封信,但是却没有地址,信的内容也是很奇怪。” 裘赴:“夫人,您还记得信的内容吗?” 服部久智子:“内容很短,笔迹和哥哥的一样,但是哥哥以前去别的地方,写信都会写很多,那次却不同。” 裘赴:“哦,是这样......” 服部久智子:“而且信得内容,也和哥哥以往不像,如果不是笔迹,久智子都觉得写信的人是另一个人!” 裘赴:“令兄以前爱写些什么,那一次又写了什么?” 服部久智子:“哥哥以前到一个地方,都首先要告诉我好吃的东西,但是那封信里没有。” 裘赴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边:“嗯,每个人写信的内容,是和本人性格有联系......这一点,确实很奇怪!” 服部久智子颇为乖巧地点了下头:“嗯!还不止这一点呢,内容看起来很平常,但用语很正板。” 裘赴:“我明白了,令兄应该是性格很爽朗,所以写信内容也很轻松,而写那封信的人明显不是!” 服部久智子:“对,对!裘先生,您真聪明,一下就明白我说得意思。就因为这样,我才印象很深!” 裘赴:“嗯!既然第二封信没有地址,夫人,那您是怎么找到上海来的?” 服部久智子:“哥哥的第二封信发过后一个月,我就离开京都来中国找哥哥,因为我父母也非常想念他。” 裘赴:“夫人真勇敢。” 服部久智子:“您过奖了!我来中国前在京都通过一个在军队的叔叔,打听哥哥下落,但没有结果。” 裘赴:“嗯!” 服部久智子:“然后通过一个在东京的好姐妹,她们家在军队背景很深,终于打听到哥哥在中国武汉。” 裘赴:“可您来到武汉,却没有见到令兄,对吗?!” 服部久智子:“是啊,裘先生,您真聪明啊,久智子想什么好像都瞒不过您啊!” 裘赴:“嘿呵,并不是裘某多聪明,而是夫人刚刚的语气已经将内心彻底暴露在裘某面前!” 服部久智子:“好吧!您知道吗?到武汉我不仅没有见到哥哥,还见到另一个我不愿见的人!” 裘赴:“如果裘某没有猜错,夫人指的是三岛课长阁下吧。” 服部久智子:“好吧,反正久智子反应永远比裘先生慢几拍!” 裘赴:“因为裘某听森口君说过,三岛课长阁下曾经追求过夫人,所以才得出这个结论。” 服部久智子掩嘴而笑:“咯,没想到裘先生还对这些情爱之事挺敏感。” 裘赴苦笑一声:“嘿呵,干我们这行,对什么都得懂一点,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服部久智子:“哦......” 裘赴:“夫人,遇到叶莲被帮会流氓追杀时,三岛课长也在您身旁?” 服部久智子:“其实,我在武汉遇到三岛的时间很短,只有一天,另外三天都是另一个人陪着。” 裘赴眉头拧了下:“嗯。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服部久智子:“他叫岗本治也,也是宪兵队的,但听他们谈话,不像是一个机构。” 裘赴:“夫人,请您详细回忆一下,岗本治也有提到他属于哪个机构?” 服部久智子:“等我想一想......哦,想起来了,岗本有提到过一个地方,好像叫华盛路。” 裘赴用力一点头:“我明白了!夫人,然后过了三天,您就被岗本治也带到了上海?” 服部久智子:“不,岗本没有和我一起到上海,他只是订了船票,将我和莲妹送上船。” 裘赴:“最后一个问题,服部夫人,您到了上海......” 服部久智子:“裘先生,我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刚在上海太古码头下船,就有皇国驻大使馆的车来接我。” 裘赴:“哦?” 服部久智子:“然后我就被带到一个地方,但是眼睛是蒙着的,到了才取下来。” 裘赴:“嗯。” 服部久智子:“他们对我很客气,我是中午到的,所以在那个地方吃了午饭,后来吃过晚饭就被送到市内。” 裘赴:“然后你就在虹口见到令兄了。” 服部久智子:“是的,我后来才知道之前是在黄浦江的对面,上海人称为浦东。” 裘赴:“是的,虹口在浦东的对岸,离上海市区稍微要近点。” 服部久智子:“嗯!哥哥也是亲口这样说的,而且他要我少往外跑,说虹口很不安全!” 裘赴:“最后一个问题,令兄和您一起时,有讲过他在什么地方工作吗?” 服部久智子连摇了几下头:“哥哥很少谈到工作,而他在什么地方工作就更不知道。不过......” 裘赴眼睛一亮:“令兄是说过什么?” 服部久智子:“那是我刚到上海的第二个月,本来哥哥要给我过生日,但下午临时有事,让我很生气。” 裘赴:“......” 服部久智子:“后来我硬不让哥哥走,他才说有公司的事,要去一个洋行谈事,久智子这才放他离开。” 裘赴:“服部夫人,令兄说的是哪个洋行,您还想得起名字吗?” 服部久智子:“嗯,洋行名字记不起来,就记得洋行在一个叫什么同的大楼里面。” 裘赴:“我明白了!服部夫人,请问公馆有电话吗?” 服部久智子:“有电话,就在二楼的书房里面。裘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帮助?” 裘赴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谢谢夫人,不用了,您先歇息吧。有事我再叫您!” 朝裘赴深鞠一躬,服部久智子踏着碎步朝客厅后面走去,裘赴朝其背影瞟了一眼,然后飞快跑上二楼推开书房大门然后紧紧关上。 他两步来到放置在门边柜子的电话机边,一把抓起话筒摇了总机号码:“喂,给我接虹口宪兵队!” 话筒里传来一个日语女声:“请问您是谁,为什么要接通皇军宪兵队电话?” 裘赴也用日语冷声回应:“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接通虹口宪兵队就行,我有急事,请快点!” 话筒里日语女声愣了下,才悻悻地回道:“请您稍等一下。” 很快话筒里传来一个古板的日语男声:“您好,这里是虹口宪兵队,请问有什么事?” 裘赴马上换成汉语,沉声道:“我是宪兵队新任顾问裘赴,请将电话转给第二课三岛课长阁下!” 日语男声瞬间变成还算标准的汉语:“请稍等!” 话筒里立刻又传出三岛崎雄的声音:“喂,裘君,有什么事吗?” 裘赴将声音放慢:“课长阁下,森口君应该已将服部公馆闹鬼的内情汇报了,但据卑职所了解情况,恐怕公馆闹鬼之事绝不仅仅如此。” 话筒里三岛崎雄声音很沉稳:“裘君请继续,我在听。” 顿了顿,裘赴刻意压低声音:“课长阁下,只要您答应卑职两个条件,裘某保证一星期内破案!” 话筒里三岛崎雄也降低音量:“没问题,裘君所做都是为了东亚新轶序,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裘赴想了想说:“卑职就两个要求。一、案情暂不公布。二、请帮我借调两个人。” 话筒里三岛崎雄轻笑了几声:“我知道,裘君借调的是游君和高君,呵呵呵。大名鼎鼎的‘满洲三兄弟’。” 裘赴赶紧回道:“课长阁下,所谓‘满洲三兄弟’根本不存在,我们三人都是同事,绝对不会拉......” 话筒里三岛崎雄沉声回应:“裘君放心,我不会计较这些细节。只要是为皇军能办事,办好事就行!” 放下电话,一身军装的三岛崎雄坐正身姿:“森口君,你现在就离开宪兵队,回一九九准备!” 同样一身军装的森口信平笔挺如杆:“课长阁下,服部公馆那边......” 三岛崎雄目光如剑:“服部公馆自然有人负责,不必担心!今晚零点必须到达指定地方,任务未完成不允许返回,有人会暗中配合!” “不要暴露身份!另外告诉尤华斌,想发财我不会拦,但绝不能阻碍东亚新轶序,否则下场他清楚!森口君,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森口信平浓眉拧紧,猛地脚跟一磕:“是,课长阁下!”然后大步而出并带上房门。 三岛崎雄重新坐回办公桌,拿起电话通过总机要了一个话码,话筒里几秒后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声音。 “喂,是你吗?情况一切良好。” “很好,计划第二阶段即日展开!” 第30章 猝不及防 浙兴里,上海虹口狄思威路930至964弄,位于狄思威路西侧,邢家宅和欧嘉路之间,共有九幢二厢房住宅,一百七十七幢单开间住宅。 用小木刷捋了下油光水滑中分头,镜子前的高陆像是很满意地点了两下头,拿起床旁黑色毡帽戴在头顶,整了整衣领,转身迈步从卧室走出下楼。 跨出标有16号门牌的一处厢房大门,他踱着八字步慢悠悠地朝弄堂外而去,同时观察着四周厢房和住宅。 居住的狄思威路930弄清一色的红瓦红墙,欧式门廊,只有少数青瓦红墙,古朴中又透出一丝西洋的华丽。某几处厢房和住宅门前,三五个年轻少妇在洗着衣裳,七八个年幼孩童在独自玩耍。 当少妇们看见一个又瘦又矮着黑色短打衣裤的青年男人,满脸嘻笑一步几晃地走过时,赶紧起身将身边幼童推进门内,或是护在身后,眼神警惕且惊惧。 面对着身后传来的多道明显敌视目光,高陆仍然满不在乎,边朝着少妇们点头致意,脚步却渐渐加快。 一处厢房大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瞟了眼高陆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呸,得意啥啦,早晚让人家锄奸队给收拾啦!” 身边穿着浅色旗袍的清秀少妇,放慢了手下搓洗衣衫的动作:“侬勿讲啦,小心伊听到啦!快上班去啦,上班去啦,吾一歇歇也买菜啦!” 穿长衫的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朝少妇认真地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朝弄堂外走去:“又要去三角地买菜啊?记得换身旧衣裳,把脸多涂点锅灰,路上看到东洋兵躲远点,免得又像上回......勿是总会遇到好心人啦!” “要不是为了侬和囡囡,吾才勿愿去上那个班啦,好好地中国人学校,小囡们非要学东洋文,啥世道哦!啥世道哦!” 少妇抬起头深情看了一眼男人的单薄背影,抹了把湿润眼眶,朝身后一脸懵懂的五六岁小女孩柔声道:“囡囡,侬去里面玩啦,去屋里头玩啦。” 走到弄堂口的高陆眉头顿时皱起,于此同时倚靠在墙边两侧的七八个闲汉围上前,为首是一个长脸高个的大汉。 高陆迎上前去,斜乜着眼睛瞟了一眼:“烂四哥,您连着三天都缠着我,是不是还想来讨教几招?虽然老高急着去上班,可是和各位兄弟切磋过三五招,还是有时间的!” 长脸大汉先是眉头一拧,接着脸上笑容几乎成了一朵裂开的喇叭花:“陆哥,不,六爷,我哪敢和您讨教啊,就凭您在小巷子里把我们一帮子兄弟轻飘飘地放倒,并且不下死手,我烂四就彻底服了您!” “如今这年头,身后要没个有力的靠山,在哪都混不出个名堂。六爷,不如您就收了我们这帮兄弟,我们只当您是我们的新老头子,只要有您给我们撑腰,这虹口咱兄弟就谁也不怕!” 高陆抬头认真地扫了一眼高出自己几乎一个头的烂四,笑着轻巧地从两个闲汉身边穿过:“你们都有老头子,老高也吃合字饭,不能坏了你们清帮的规矩!” “说起来,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老高也看得出来,烂四哥虽然在江湖上混,人却不那么混蛋。行啊,今后有啥事招呼一声,能帮到的老高尽量帮!你们靠手吃饭,老高我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对中国人,放宽一点吧。” 烂四满脸惊喜,冲着还没走远的高远低叫:“多谢六爷。六爷您放心,兄弟们今后开伙绝不碰中国人!” 身旁一个右脸上有两处刀疤的大汉凑近小声问:“四哥,六爷这算认了咱们?” 见烂四轻轻点头,周围闲汉们脸上略显紧张的脸色顿时放松,同时将视线转向了远处街道尽头的高陆背影。 踩着脚下沥青路面,高陆同时回味着所住930弄的整个构造,微微地不断点头。 整个弄堂不仅道路狭窄而且七拐八弯,地型呈现‘凹’字体,如果不是弄堂内住户,初次进入很快便会摸不着头脑。所以即使遇到大股敌人来袭,只要准备得当也能沿着复杂地形撤离或暂时转移。 “日本人还真是上心,给老子安排这么好的地方” 高陆又前行约一百米,朝对面梧桐树下歇息的几个人力车夫喊了一嗓子:“喂,洋车!”此时不远处的树后,一个戴着旧毡帽的壮汉悄悄露出半张脸。 不等马路对面人力车夫们起身,斜对面的另一个车夫打扮的精瘦汉子灵活着拉起人力车,转了半个圆圈迅速就稳稳停在高陆面前,然后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这位先生,您去哪里?” 瞟了下左手手腕上的欧力茄手表时间是14点30分,高陆轻巧地跳进车座,将礼帽盖在脸上:“北四川路崇明路,快点,半小时内爷得赶到!” 精瘦车夫两膀一用力,拿起车把手就向前疾奔:“先生,您放宽心,坐俺的车保证晚不了!” 当这辆人力车前行约五十米后,大树后戴毡帽的壮汉朝马路对面使了个眼神,一个穿着青色短打衣衫的汉子招来另一辆人力车跳上:“跟上前面那辆,快!” 车内的高陆将礼帽从面部取下后朝前方扫了一眼,不远处出现一座钢筋混凝土三孔桥,正是通往北四川路的里摆渡桥。 他戴上礼帽坐直身子,打量着低头疾行的行人和路旁收拾摊点的商贩们:“拉车的,你家住哪里?” 车夫立刻回道:“回先生的话,我住宝山路那里。” 高陆仔细观察着道路两旁:“宝山路,那里不是被东洋人给炸成平地了?” 脚下速度不减,车夫继续回应:“是啊,被炸得很惨,可人总要活着,所以旁边搭了滚地龙,也算个棚户区。” 高陆轻笑一声,点点头:“嗯,人总得要活着。不过,你这来去一趟,宵禁时间能抢得过去?” 车夫叹了口气:“毕竟还有一个多小时,卖点力,估计能赶回家。” 三孔桥越来越近,可随着喝骂声传来,右侧突然跑出一个身穿粗布旗袍的年轻女子,后面五六个大汉紧紧追赶。 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冲到路中间:“救命啊,先生,快救救我!” 人力车立刻猛地停住,精瘦车夫侧头急问:“先生,有位小姐拦住了我们的车,怎么办?” 就见大汉们朝人力车夫冲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年轻女子却已扑过来紧紧抱住车身:“先生,快救救我,救命啊!” 高陆冷笑着回应:“怎么办?好办啊,一块摞倒!” 精瘦车夫刚与慢慢跑近的为首黑脸大汉交换眼色,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提着车把的双手就要向上一掀。 “呃—啊呀” “啪啪—啪啪” 高陆身子一弹,飞起一记左脚踹在精瘦车夫背上,将其踢得撞到为首大汉身上,接着跳下人力车又是一记右脚将抱住车身的年轻女子踢得连滚了几个跟头。 黑脸大汉灵巧地将精瘦车夫往旁边一带,顺便从腰间掏出毛瑟手枪按下击锤就扣动扳机,身后众大汉同时从腰间拔出毛瑟手枪按下击锤开火。 “杀人啦!!” 惊叫声中,路人纷纷避闪,或跑向不远处弄堂内,或躲到路旁行道树,大多数双手抱头趴在两侧街面浑身发抖。 飞快躲到人力车身后,高陆朝右侧瞟了眼伏在一棵悬铃木边的年轻女子:“行啊,还算是个聪明的娘们。” 他同时由腰间拔出毛瑟m1932自动手枪,扳下击锤调到半自动旋钮,露出小半张脸朝着黑脸大汉连连开火,黑脸大汉猛地一下跃开,身后方脸大汉右臂却被打中,一下歪倒在地嚎叫不止。 “啪啪啪” “嘟—嘟” 快速闪到路旁一棵粗大梧桐后,高陆再次朝着几名准备从两侧包抄来的枪手连续回击,又一名枪手被击伤倒地,剩下枪手在黑脸大汉带领下飞快躲藏于人力车身和路边行道树后,继续朝高陆射击。 但他们很快脸色一暗,因为街道前后方向同时传来日军专用警哨声,躲在人力车身后的黑脸大汉眉头紧皱。 “喂,小子们,皇军马上到了,缴械投降吧,嘿嘿!” “册拉,兄弟们,风紧!” 高陆的高声嘻笑声与黑脸大汉的嘶喊声先后在街道响起,接着众枪手交替掩护着冲向对面街道弄堂,道路中间一名腿部受伤的枪手努力朝前爬去。 “呃......别扔下......我” “喂,等一下我!” “啪啪啪” 拖在最后的黑脸大汉叹息一声,朝着那名同伴和紧追而来的精瘦车夫胸口连开三枪转身飞快追上。 几乎在枪手们冲入对面弄堂口,街道前后方向不到一分钟后冲来两队全副武装者,分别是日本特别海军陆战队巡逻队官兵和日军守备司令部警备队官兵。 冷笑一声,高陆上前一把揪住欲转身要逃的年轻女子衣袖:“小姐,这就想要溜走了,还有些事情没讲清楚!” “哎,那不是我们队附吗?!” “队附,高队附!” 对面街道有两个青年男人喊叫着跳下人力车,摘下毡帽和封锁街道两侧的日军警备队一名军曹谄笑着说了几句,军曹点头侧身让开,高陆侧头看去,原来是虹口宪兵队密探队特别侦查一班的方小胜和冯阿七,自己的心腹部下。 第31章 呲牙咧嘴 高陆瞟了眼跑到面前的方小胜和冯阿七,右手仍然揪住年轻女子的衣袖:“小胜,阿七,你们俩怎么来了?不过正好我有事找!” 尖嘴猴腮的方小胜谄笑着凑上前:“六爷,我们是准备去接您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您啦!嘿啊,这世上的事情,有时侯就这么巧,这么顺!” 瘦得如同旗杆一般的冯阿七谄媚地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小胜说得有理。哎,六爷,我刚听那个带队的太君说这里发生了枪击案,您怎么也在这里啦?!” 冷哼一声,高陆将身背后的年轻女子用力一推:“想知道我在这里的原因,你们俩得问问这位小姐。小胜,听说你在闸北虹口这一带挺熟,认识她吗?” 方小胜翻着白眼,把素色短衫的衣袖朝上一撸,猛地上前抓住年轻女子旗袍的衣领:“哼哼,原来是侬这个妖精啊,啥样,敢惹到阿拉头上,勿要命啦?!” 冯阿七上前一步,双手将灰色短打衣衫朝后一掀,露出插在腰间牛皮板带上的匕首:“六爷,就是这个婊子惹的你?是不是要把她弄去种荷花,不用您动手,小的直接替您办了这婊子!俏盖姜,侬是活到头啦!” 高陆慢慢拔开方小胜抓住衣领的大手,将年轻女子打着两块补丁的旗袍袖口轻拍了两下:“哎,哎,小胜,你也是个爷们,吓唬一个年轻姑娘,算他娘怎么个事啊!” “原来小姐的大名是俏孟姜,嗯,说起来有点夸大,但也算那么回事!俏孟姜小姐,说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方小胜和冯阿七见高陆态度突变,这才同时后退一步,但都凶狠地死死盯住俏孟姜。 “侬看阿拉干啥,伊是吾大哥,快讲啦,哪个赤佬让侬干的?讲啦!” “侬看啥啊?!勿要特四嘎古伐古起啊。侬作西啊侬!” 俏孟姜缩着脖子,眼眶微红身子不断哆嗦:“胜爷,阿七爷,吾不晓得是侬大哥啦,吾.....不识得那帮赤佬,他们给啦吾五块大洋,吾才和赤佬们一起来拦这位大爷。” 眉头微挑一下,高陆朝后退了一步,凑到方小胜身边低声耳语:“小胜,刚才阿七说些什么,娘的,上海话虽然老高差不多能听懂,但只要一说快就完全和听天书一般。” 方小胜赶紧也低语地谄笑:“六爷,阿七是在吓这个小婊子,让她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不要找死。我跟您讲,这种娘们可是烟花场的老油子啦,不讲几句狠话,她们根本就不怕!” 见到冯阿七再次上前揪住俏孟姜的衣领,高陆两步上去一把扯开:“干什么,干什么,这位小姐得罪的可是我老高,我他娘都不在意,阿七,你待在一边,我来和这位俏小姐谈谈。” 弯腰笑着朝高陆点了下头,冯阿七同时又狠狠瞪了一眼俏孟姜,吓得后者立刻躲到高陆身后,站在对面的方小胜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从衣衫内掏出一盒“三炮台”弹出一支点燃。 侧过身,高陆这时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俏孟姜,年约二十六七岁,肤色微黑面容姣好,个头不高却身材匀称,一身粗布的浅红旗袍套在身上,却显出几分成熟女子的魅力。 他再次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位年轻女子,见她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脸色已趋平缓,只是会说话的大眼睛却显出一丝慌乱。 “好家伙,这个叫俏孟姜的娘们不简单啊” 高陆绕着俏孟姜连转了两个圈,然后突然停下脚步笑着问道:“就为了五块大洋,俏小姐就敢把命搭上,嘿嘿。够胆量,老高佩服!” “俏小姐,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真的不认识那帮人吗?!” 身体虽然有些发抖,但俏孟姜却嗲声嗲气,言语中不带一丝紧张:“哎哟喂,这位爷啊,小女子干啥骗您啦,说句不中听的话啦,哪怕我不认识您,可胜爷和阿七爷的面子,小女子怎么样也得给啦!” “这位大爷,小女子不姓俏,我姓施名冰,您叫我阿冰就行,不过您愿意喊俏孟姜这个破名也行,咯咯。大爷啊,那帮人可老凶啦,就算他们愿意,阿冰还不想和他们搭上关系,搞不好会把命丢啦!” 高陆正准备接着发问,就听身后皮鞋和皮靴的响声同时传到耳中,他回头看去,一个日军警备队的军曹和一个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的少尉正各自带着两个部下大步而来。 转过身去,高陆顺便使了两个眼色,方小胜和冯阿七也分别丢下手里烟头,谄笑地上前迎过去。 个头矮小粗壮的军曹上前微微点头,用还算标准的汉语说道:“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守备司令部警备队,第二巡逻队队长雨宫一丰!请问,他是什么职业?” 个头偏高且瘦的少尉略一颌首,却操起一口流利汉语:“大日本帝国海军特别陆战队,虹口地区巡逻队队长尾藤胜行!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后面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方小胜和冯阿七刚要开口,身后高陆一把拉住施冰的右手,笑眯眯地分开二人上前:“这世界还真是小啊,一晃这么多年,我们又见面了,汤汉贤弟!” 尾藤胜行眉头一挑,脸色略有惊疑:“你......你是......赵大哥?真的是你!”说话间直接甩下旁边一脸狐疑的雨宫一丰等人,笑着朝高陆快步迎上去。 冯阿七和方小胜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脸上也是一脸疑惑,只有方小胜紧紧抓住手腕的施冰,脸上疑惑中又浮现一丝惊喜。 尾藤胜行与高陆低声交谈了几句后,高陆侧过身指了下方冯二人和施冰:“贤......不......该称你尾藤少尉,这两人是我的部下,那个女人有点可疑,请尾藤少尉将她交给我们处理,这也本是宪兵队的职责。” 毫不犹豫地点头,尾藤胜平沉声答道:“没问题!赵......嗯,高队附尽管把这个女人带走,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尾藤还有公务在身,有空再与高队附好好喝个痛快,你我兄弟正好叙旧!” “对不起,两位,这起袭击案有诸多疑点,我必须将这个女人带回警备队调查!” 随着声音,尾藤胜行和高陆同时转过身,略有怒容的雨宫一丰带着两名日军警备队士兵走过来。 尾藤胜行冷笑一声,慢慢地上前用日语说道:“请雨宫曹长记住一点,虹口是帝国海军警备区,你们陆军只是负责配合。用支那人的说法,我们是主人,你们是客人,不要做出喧宾夺主的行为,否则会受到惩罚!” 雨宫一丰听罢猛地瞪视用日语低喝:“混蛋!警备队,属于帝国陆军守备司令部,虹口、闸北、南市、江湾,所有皇军占领区,都在帝国陆军的管辖范围!在这里,你们不配做主人,我们才是!” 剑眉狠狠一挑,尾藤胜行直接一记耳记打过去,用日语喝骂道:“混蛋!你一个曹长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有支那人在场,辱骂一名比你军衔高的长官,难道这也是陆军教你们这些家伙的?!” 雨宫一丰捂着脸上发红的掌印,下意识低喝着双手按在腰间挂着的刀鞘,尾藤胜行毫不示弱地也同时将手按在腰间枪套,双方士兵也都后退一步,由擎枪姿势改为将枪身平端,黑洞洞的枪口有意无意晃动。 气氛顿时格外紧张,方小胜冯阿七和施冰不由缩起身子,而四周警戒的日军警备队官兵和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也像感应到了,在留下少数人继续执行封锁街道两侧并看押监视在场和远端的民众,大多数纷纷朝这边方向涌来。 旁边的高陆突然上前,轻轻拍在尾藤胜行的右手臂上,同时看向怒气冲冲的雨宫一丰:“尾藤少尉,雨宫曹长,能不能容老高说两句话,如果说得还行,二位就和解,如果说得不行,二位就继续,老高再也不多言。” 马路对面一百五十米外,一个青色短衫的汉子藏在大梧桐树后,冷冷地注视着三孔桥边的方向! 第32章 后发制人 尾藤胜行慢慢将右手垂下,先朝高陆点点头,接着又朝稍远处涌过来的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们抬了抬脸颌,又挥起左手做了个手势,那些陆战队官兵马上停住脚步,接着转身回到原先警戒位置。 雨宫一丰喘着粗气,用力拍了下腰间刀鞘的刀柄,也转过身用力做了一个手势,已经快抢到有利地形的日军警备队官兵们也立刻站定,然后快速返回之前警戒处。 瞟了眼脸色好转的方小胜三人,高陆微微摇了摇头:“两位都是优秀的皇军军官,对二位的忠于职守,老高我实在是佩服。不过嘛,两位把事情弄得有点复杂,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虹口既属于皇军海军警备区,也属于皇军陆军管辖范围,所以对于袭击事件,两位完全可以来一个联合调查,这样既能得出正确结论,也不有损于双方的颜面。老高想出的招,二位如果觉得好,就鼓下掌。” 雨宫一丰和尾藤胜行互自白了对方一眼,同时轻轻拍了一下巴掌。 轻轻叹了口气,高陆脸上露出笑容,继续说道:“这就对了,大家本就是自己人,何必搞僵呢?” “雨宫曹长,警备队和宪兵队同属于皇军陆军,如果由虹口宪兵队侦破此案,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尾藤少尉,请麻烦你一件事,也将里摆渡桥袭击事件代交虹口宪兵队办理。而且我会专门向课长阁下说明详情。” “当然,此次袭击事件是由皇军陆军警备队和海军特别陆战队的巡逻队发现并阻止,关于这个情况我也同样会上报给课长阁下,绝不会隐瞒!对老高想出的这个招,你二位觉得好,就再鼓一下掌。” 尾藤胜行首先用力拍着手掌,同时笑道:“哈,高队附,你果然还是没有变,仍然是那么聪明。好招,好招!” 雨宫一丰带着两处伤痕的大脸,也难得挤出一丝微笑:“高队附,作为支......作为中国人,你很狡猾,非常狡猾!” 然后也重重拍了几下巴掌。 高陆双手抱拳嘻笑道:“尾藤少尉,雨宫曹长,二位过奖了。再说了,皇军慧眼识珠,当然不会找一个蠢猪和废物来浪费宝贵的军粮和大洋!” 尾藤胜行和雨宫一丰听到这里同时大笑,身后部下及方小胜冯阿七也附和地大笑,施冰却是笑得颇为勉强,脸上情绪复杂,惊惧、厌恶、仇恨,但却都是瞬间逝过。 抬眼扫了下一边的施冰,尾藤胜行颇有意味挤了下眼睛:“高队附,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好,这个女人初看一般,但越看越有味道。如果送到吴淞路慰安所,绝对让帝国海军官兵痴迷。” 雨宫一丰皱了下眉,突然转过身一声断喝:“喂,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职业?为什么出现在现场?!良民证拿出来!” 随着喝问声,两名日军警备队士兵立刻跑上前,端起三八式步枪恶狠狠地指向身体抖了一下的施冰,枪身上明晃晃的刺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犹如两匹恶狼盯上一只将要成为猎物的羊羔! 见雨宫一丰大步过去,死死盯着朝方小胜身后躲去的施冰,高陆马上转身上前低喝:“太君都是讲道理的,又不会把你吃了,跟雨宫曹长说清楚就没事。快说啊,说啊!” 尾藤胜行原地抱起双臂,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笑容,显得非常的自在,身后两名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巡逻队士兵更是直接将端平的三五式步枪换成擎枪姿势,枪口几乎快指向地面。 方小胜也一把将施冰从身后拖出,喝道:“俏孟姜,躲什么啦,把实话对太君说啦,不然太君把你抓进大牢,那样你就有苦头吃啦!快说啦!!” 施冰边躲闪,脸上边露出一丝谄笑:“哎,胜爷,小女子可没得罪您哦......我可是招待过您几次啦,这时侯您可得替我说话哦。只要您帮我过这关,阿冰今后一定把您伺候好好的!” 斜乜着眼睛瞟了下,方小胜带着一丝狞笑回道:“嘿嘿,你是没得罪我啦,但是你差点害死我大哥,帮你过关?你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太君,把害我大哥的那帮小子抓到,就算你戴罪立功,否则......嘿嘿嘿!” 旁边的冯阿七上前将施冰衣领揪起,往地上一推:“册拉!别再装成可怜样子,哄不到我们兄弟俩。要不是看在你以前伺候过我们兄弟俩,就凭你今天帮外人害我大哥,我们兄弟俩早就对你不客气啦!” “快回答太君问话,不然把你个臭婊子弄进皇军宪兵队,让你尝尝水牢、钢鞭子,老虎凳的滋味!快说啦!!” 雨宫一丰将摔在地上的施冰一把拉起,蹲下身目光死死盯住她:“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业?为什么出现在现场?快说,不然就像他们说的,把你扔进宪兵队水牢,挨鞭子,坐老虎凳,竹签子扎手指!说!!” 见高陆微微扬了下眉毛,本是满身颤抖的施冰定了定神:“回,回太君的话,小女子名叫施冰,在舞厅给人伴舞,我,我是收了五块......不,不,小女子完全是被他们逼的,若是不听,小女子就没命啦啊!” “太君,小女子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啦,旁边的胜爷和阿七爷和小女子是老相识啦,他,他俩都可以作证,小女子绝对是良民。哦,这是良民证,太君请看! ” 施冰说话间从身上摸出良民证递过去,雨宫一丰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又对照良民证的照片比对了一下面前灰头土脸却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终于点了点头。 期间高陆顺势瞟了两眼,目光瞬间凝滞,但很快恢复一贯的灵动猥琐。 将良民证直接放进口袋,雨宫一丰站起身表情严肃:“高队附,这个女人很可疑,我要将她带回警备队,至于其他的,就交由你们宪兵队了。” 尾藤胜行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想弄到慰安所赚点零用钱,还需要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虚伪!” 因为这句话是用汉语说的,所以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施冰也听到,她顿时脸色刹白,同时直接跑到高陆身后并连连挥舞手臂:“我不去,我不去!这位大爷,求您救命啊,,阿冰愿意今后做牛做马,伺候您一辈子!” 方小胜怒喝一声:“册拉,你个臭婊子,别不识抬举啊,本来你就有重大嫌疑,太君这算是开恩啦。不想去?难道你还想去宪兵队的水牢?!快放开我大哥啦!” 冯阿七急得跨前一步:“臭婊子,你现在求谁也没用啦,还什么大爷,竖起你的耳朵给老子听好,我大哥人称高六爷。快从我大哥身边滚开啦!” 高陆先是侧身轻轻拍了拍施冰瘦弱的肩膀,然后一摆手:“哎,小胜,阿七,我都说了,对小姐客气一点。怎么,是我老高说话不管用了?!” “雨宫曹长,既然你觉得这位施小姐有嫌疑,那就把她交给我们宪兵队吧,就不必劳烦警备队的太君们。毕竟宪兵队对这类案件更有经验,老高我说得没错吧,呵呵。” 雨宫一丰凑到高陆面前,冷冷地回道:“高队附,如果,我一定要将这个女人带走呢,你准备,怎么样?” 高陆先是盯着雨宫一丰如狼一般的目光看了几秒钟,然后苦笑地摊开双手:“嘿,雨宫曹长如果坚持,我老高当然不能阻止皇军了。” 但当雨宫一丰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后,高陆再上前一小步,压低声音道:“雨宫曹长,新民路恐怖袭击事件该知道吧,老高我留下这个娘们,就是觉得她可能知道与此相关的内情!” “当然,如果警备队愿意代劳将烈血同盟团的余孽抓捕归案,我想三岛课长阁下和宪兵队的太君们,也会非常乐意的,呵呵!” 雨宫一丰愣怔了下:“烈血同盟团已经被皇军剿灭了,难道还有新的恐怖团伙?!再者,这个女人,她能知道什么内情?!” 高陆微微地连挑了两下扫帚眉:“雨宫曹长有所不知啊,烈血同盟团被剿灭不假,可他们能在闸北虹口横行这么久,难道没有同伙吗?否则你如何解释老高我今天被人袭击,一般的匪徒敢袭击皇军宪兵队的人?!” “退一步,就算你把这个女人带走,可涉及到恐怖袭击事件,最后还是要由宪兵队来负责吧。她对你们没有任何作用,无非是送到皇军慰安所,可那样就少了一条能对付恐怖分子的重要线索,岂不是可惜?!” “雨宫曹长放心,老高绝不会害你,把这个女人留下,一切交给我们宪兵队,你们警备队就等着领功劳,当然最大的功劳就是你啊!既方便宪兵队破案,又让警备队受奖,这难道不是两全齐美之法吗?呵呵呵。” 雨宫一丰喘了两口粗气,掏出施冰良民证交给高陆,然后猛地一挥手:“请高队附信守承诺!喂,开路伊马斯!” 看着雨宫一丰带队离开,高陆脸上带出一丝微笑,高声喊道:“哇卡哩玛合搭,撒由拉那!” 第33章 旁敲侧击 方小胜和冯阿七互相看了一眼,凑过来小声问道:“六爷,你为什么要保下俏孟姜啦,这个臭娘们害你难道还不够吗?就该让皇军好好收拾下她啦!” 高陆朝两人眨了眨眼睛,一脸自得:“老高我自有妙用,这个嘛,你们就先不用管了!” 然后他摇晃着身体,踱到显得有些无聊的尾藤胜行身边:“如今警备队离开了,现场就暂时麻烦尾藤少尉了,今天还多谢尾藤少尉,否则我的命就可能保不住,改天老高请你喝酒!” 尾藤胜行朝身后两名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士兵轻轻挥了下手,两人同时持枪立正退后数步,然后平端三五式步枪警戒着道路左右两个方向。 满意地点点头,尾藤胜行凑近压低声音:“赵大哥,你这就瞧不起人啦,当年要不是你,小弟说不定就要在街头乞讨,也许还会送掉性命!陆军警备队这帮混蛋走了,还有我们帝国海军,你尽管去做你的事,其他交给小弟了!” 高陆轻轻拍了拍尾藤胜行的肩膀笑了笑:“贤弟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够义气,一点也没有变!” 尾藤胜行也回以友好笑容,然后朝远端警戒的部下们走去,高陆马上用手指勾了两下:“你们俩过来,我有事交待!” “小胜,立刻回宪兵队把现场情况报告给远藤队长阁下,让他赶紧请三岛课长阁下派人来里摆渡桥接管现场,皇军海军的巡逻队不可能老呆在这里,动作一定要快,快去吧!” “阿七,沿着两边街道转转,不要靠近警戒的皇军海军。只要是发现有谁老盯着这边,或者谁形迹很可疑,一不要上前盘问,二不要告诉警戒的皇军海军,把人数和所在位置记清楚,回头单独告诉我。你也去吧!” 两人虽然一脸疑惑,但也迅速离开高陆身边,方小胜和尾藤胜行打声招呼,然后从街道对面封锁圈内叫了辆人力车向北四川路方向,冯阿七顺着街道既警惕又悠闲地大步朝前。 高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侧过身紧紧攥住施冰的细胳膊:“施小姐,老高我算救了你一命,接下来你可不要食言,嘿嘿!” 施冰稍微一惊,但迅速带上谄笑:“大爷......呸,看我这张嘴啊,是六爷!您老要我做什么,阿冰都可以啦,就是您今后让阿冰陪您暖身子啦,咯咯,那也没有......” 狠狠瞪了一眼,高陆压低声音厉声道:“听好了,老高我现在要做正事,少他娘给我来这一套!哼,如果想在老高面前玩美人计弄妖蛾子,我保证结果一定会比你想的还要满意!” 施冰身子稍微抖了下,脸上仍然谄笑:“嗯,嗯,六爷,您说笑了,阿冰的命都抓在您手里,哪还敢有其他想法啊。您说吧,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高陆拉着施冰大步来到街道中间,在翻倒的人力车边停下,朝地下两具尸体努了下嘴:“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两个家伙?” 朝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小心地瞟了一眼,施冰立刻闭紧眼睛小声惊叫:“啊......六爷......阿冰最怕死人啦,我,我真不认识他们啦,只是收了他们老大的五块大洋。您要信阿冰啦,阿冰和胜爷阿七爷很......” 冷哼一声,高陆走近其中一个人力车夫打扮的尸体蹲下,将施冰用力拉到尸体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吗?被他们的人直接灭了口,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怕这家伙被我和皇军巡逻队抓住!” 将秀美的小脸几乎按到尸体脸颊,高陆毫不在意拼命挣扎的施冰,凶狠地低吼:“你为他们保守秘密,可他们会在乎你吗?如果会在乎你,为什么把你扔在现场,你如果死了,那五块大洋还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不是他们的核心成员,只是被他们控制。说说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领头的是谁?老高我保证不会向外人泄露一个字,否则我也不会把两个手下和皇军支开!说吧,也许老高能帮你!” 慢慢将施冰拉起来,高陆站起身小声喝道:“把眼泪擦干!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千万不要隐瞒,否则老高我可帮不了!” 施冰愣了一下,轻轻抹了下脸上的泪珠:“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听领头的提过一个什么冲爷,好像是冲爷派他们来杀六爷您的。嗯.....还有听他们提到天潼路......对,天潼路泰安里,就是天潼路泰安里!” 喃喃自语的高陆眼里猛然闪过一丝戾气:“泰安里......泰安里......还真他娘够狠啊,就这么想让老高腾位置,老子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了!” 然后他朝着施冰冷笑一声:“不过,老高承认这主意倒是挺不错,施小姐,你应该也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吧,老高我这就如你愿!” 再次朝着旁边施冰瞟了一眼,高陆俯身将地上车夫和另一名陌生男人位于手腕、足腕、胸膛处的旧衣衫掀开,终于在二人胸口看到一个刺青,金色的巨蟒扬着头颅,仿佛随时欲朝人噬来,令人不由生畏! 施冰小心地俯下身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捂住了小嘴:“啊......原来是他们啊,完啦,完啦,阿冰这回命难保啊!” 高陆侧头盯着施冰笑道:“施小姐,果然是老江湖啊,连这个标识都认识。” 撇了下嘴,施冰起身悻悻地回道:“虽然阿冰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可清帮忠信社金蛇堂在上海滩可是连几岁的孩子都知道他们啦,而且阿冰曾经也接待过两位金蛇堂的兄弟啦。” “我知道,六爷根本不相信阿冰,更不会相信阿冰说的话,没关系,阿冰我都认了。但是,六爷如果想讽刺我啦,直接就明着说啦,不用这样拐着弯来啦!” 站直的高陆轻轻摇了摇头,仍然嘻笑道:“施小姐,你说得稍微有一点不对,老高我对你的话不是不相信,而是只相信一半,嘿!当然,如果你听话,也许老高我就再多相信一小半,呵呵!” 施冰赶紧眼巴巴地凑上前:“六爷,阿冰很听话,很听话啦,您可要救我啦!在上海滩,谁都知道得罪金蛇堂,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啊,连那些身上有功夫的汉子都怕三分,阿冰一个弱女子拿什么和他们斗啊?!您得帮我啊!” 高陆收起笑容,冷冷地道:“想让我救你?可以!但是你必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让老高我满意,或许老高能想想办法,不然的话,你施小姐就自求多福吧。” 连连点头的施冰,已经用手扯住高陆的衣袖:“好,好,六爷想问什么就问吧,阿冰保证说真话!” 稍微一用劲,高陆轻轻甩掉施冰扯住衣袖的小手:“施小姐,良民证上写着你住在武昌路同仁里38号,是不是你现在的住址?” 施冰乖巧地把头点个不停:“是啊,是啊,我现在就住那里,以前住北四川路大德里啦。” 高陆也满意地一点头:“我问你,上个月二十五号下午两点四十分,有没有见过一辆丰田汽车从武昌路附近经过开往吴淞路?牌照是?” 稍微歪着头想了想,施冰咬着嘴唇回道:“上个月二十五号,下午两点四十分?还真没有看到哦。六爷,我绝对不骗你啦,那天正好我不舒服在家休息,中午睡到一点钟就在弄堂外的街道和人闲聊,有车肯定看到啦!” “不过哦,我记得是二十四号晚上十点半钟,陪一个东洋客人出去吃夜宵,在北四川路看到有辆丰田汽车经过,牌照......和你说得一样啦,对,一样啦!” 眉头一拧,高陆加重语气:“施小姐,你没有记错吗?上个月二十四号晚上十点半,一辆同样牌照的丰田汽车经过北四川路?!” 施冰果断地答道:“六爷,阿冰从小记性就蛮好啦,东洋人的汽车也见过好多次啦。而且当时那辆汽车差点把东洋客人撞到啦,他当时还骂了几句,印象很深,不会记错啦。” 高陆猛地一拍手掌,然后和颜悦色道:“施小姐,你可是帮了老高一个大忙,谢了。放心,金蛇堂的麻烦,我替你解决!” 施冰一愣,几乎叫出声:“啊......六爷,您决定要帮阿冰啦?太好啦,太好啦。今后六爷说什么阿冰听什么,只要您一句话,就是让阿冰去死,阿冰也不犹豫!” “可是金蛇堂势力好大啦,听说他们舵主有东洋人做靠山,六爷您......” 高陆随意地一摆手:“放心,他们舵主常宇清和老高一样,如今都给东洋人办差,多少会给一点面子。再说了,东洋人可不想我们闹出什么事,肯定也乐意做个合事佬,这事成了,一定成!” “不过老高还真佩服施小姐,竟然连金蛇堂这滩混水也敢淌,呵呵,你是哪年入帮的啊?” 施冰颇为不满地撇了下嘴:“民国二十五年,阿冰也是想在上海找个靠山,所以才入了金蛇堂,但是没有插香喝血酒啊,因为他们只是把阿冰当一个外围发展,说白了只是一个空子,有事就找没事放在一边。” “唉,哪知道,两年不找小女子,一找过来就是要命的事,小女子真是命苦啊。” 高陆轻轻拍下短衫上的灰粒:“今后你就跟着我吧,别和金蛇堂搅在一起,对你没啥好处。” 施冰立刻再次拉住高陆衣袖,轻声叫道:“好啊,好啊,今后有六爷做靠山,哪个瘪三也不敢欺负阿冰啦!” 听着身后传来日本97式摩托车和80式卡车的引擎声,高陆将施冰的手轻轻拿开:“施小姐,你还真是个聪明人啊,可记住你今天说得话!走,我们过去!” 第34章 不差半招 看着快速有序地从97式摩托车和80式卡车上跳下,并迅速警戒于海军特别陆战队巡逻队四周的日本宪兵,高陆不由得暗自点头,仅仅不到十五分钟,就由北四川路的虹口宪兵队本部驻地来到里摆渡桥,确实称得上训练有素。 从第一辆摩托车挎斗上跳下的方小胜,飞快地跑过来打着招呼,随后带着几名宪兵上前的宪兵军官却让高陆略惊,此人是三岛崎雄干将之一,第二特别行动班班长大尉川本诚修! 此时冯阿七也小跑过来刚准备开口,见到高陆悄悄用眼色示意,便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方小胜笑了下,又对川本诚修和众宪兵谄媚地一笑。 军装笔挺的川本诚修上前向高陆三人点头示意,然后沉声道:“高队附受惊了,方组长和冯组长也辛苦了!奉课长阁下命令,第二特别行动班和队部直属分队第一小队特来接管枪击案现场。” “本部正召开临时紧急会议,所以请你务必赶回参加,其他事情都交给我们。为了节省时间,高队附可以坐摩托车回去,课长阁下正等着你!” 高陆直接点头道:“多承课长阁下和川本班长关心!这样,我去把皇军海军巡逻队的尾藤少尉叫来,现场就暂时交给川本班长了!” 川本诚修却摇头一摆手:“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高队附,我自会处理,现在请赶紧回本部!” 高陆略微惊讶:“看来,本部有突发事件,而且不是小事!川本班长,老高说得对吗?” 转身朝警戒圈走去的川本诚修:“呵,高队附,你到了本部就明白。”突然他停下脚步,朝高陆身后的施冰一指:“嗯,高队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高陆凑到川本诚修,小声说道:“川本班长,别声张,她是个目击者,当心人群里有匪徒的探子!” 川本诚修狐疑地盯着强作媚笑的施冰看了几秒,才再次转身朝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的警戒圈大步而去。 瞟了眼稍远处朝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巡逻队士兵出示证件的川本诚修,高陆朝旁边招了下手,方小胜和冯阿七赶紧跑过来。 高陆从口袋掏出五元的纸币塞到方小胜手里:“干得不错,宪兵队皇军来得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一点,皇军海军可能就要离开。拿着,老高从不让手下的兄弟白干事,只要你小子不嫌少就行!” “小胜啊,你过去和尾藤少尉说一下,川本班长是我的朋友,免得他们之间沟通不方便。去吧!” 方小胜笑着连连点头,跑向正与一名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士官争论的川本诚修,凑近说了些什么,士官脸色立变,马上叫来一脸淡漠的尾藤胜行。 接着,高陆将冯阿七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小子果然够聪明,不愧是干过侦察排长,行了,现在可以说了!” 瞟了眼躲在高陆身后的施冰,冯阿七同时压低声音回答:“六爷夸奖啦!您交给我的任务,阿七不管怎么样那也得完成啦!” “全都看清了,一共三个,可不是一般人!左边街道一百五十米外树后的家伙,一百米外人堆里穿灰色长衫的家伙,右边街道一百米树后的家伙。六爷,这几个点子绝对够硬,若不是我这对招子,换旁人根本找不到他们!” “六爷,这几个点子什么来路啦?看上去不像道上的兄弟,莫非是......” 高陆重重地拍了一下冯阿七的后背,从口袋掏出两张五元的纸币塞到他手掌:“干得不错!这天都暗下来了,街道两边那么多人,都能把那三个点子揪出来,你小子还真行啊!拿着,这是赏你的!” “你他娘也别多想,老高发话,你们俩办事,就这么简单!阿七,你他娘的真有几下子,如果要是几百年前,一定是个着名的捕快......不,是上海滩第一名捕!哈!” 冯阿七将十元纸币一把放进衣袋,满脸的眉花眼笑:“六爷,还不是我自夸,听说法租界以前有个姓霍的着名大探长,小的要在那个位置,还真不一定比他差哪里去!” 高陆朝冯阿七一笑,顺便朝他勾了下手指:“老高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并且你不能告诉包括小胜在内的任何人,如果你不愿意,老高绝不勉强。” 冯阿七一愣,瞪圆眼睛一拍胸脯:“六爷尽管说!什么山,小的去闯;什么河,小的去淌。不管上刀山下油锅,我姓冯的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个七尺高的汉子啦!” 高陆待冯阿七凑近,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冯阿七听后瞟了眼躲在高陆身后的施冰,毫不犹豫地点头。 支开冯阿七,高陆瞟了眼稍远处和尾藤胜行背对身子的川本诚修,轻轻将施冰拉到一边:“我等下要离开这里,但是施小姐的事,老高我肯定负责到底。” “你不能在现场呆久了,现在马上和冯阿七一起离开,他会把你送到地方。听好了,到地方后,无论谁问你是什么人,就说是我老高的远房表妹,来上海投奔我!” 说着,高陆从裤袋掏出串在一起的两把钥匙递过去:“这是16号的大门和阁楼钥匙,我平时住17号,为了避嫌你暂时住在16号。往后,除了老高谁敲门也别开,记住无论男女都一样!” “如果我另外有事,会派人来通知你,来人会说一句‘老高留个话’只有听到这句话,你才能开门!” 施冰还想说什么,高陆冷声一挥手:“有什么想说,有什么想问,今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别耽误时间,快走吧!” 再看了高陆一眼,施冰突然稍一鞠躬:“谢谢!”然后转身朝对面街道走去,冯阿七也正好叫来一辆人力车,向渐渐接管警戒圈的日本宪兵们谄媚地一一躬首后,两人上了人力车离开警戒圈,迅速消失于街道远端。 高陆整了整衣衫快步跑过街道,和准备带队离开的尾藤胜行打了个招呼:“尾藤少尉,这就要走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正好,我也要离开了,等有时间再跟你喝一杯!” 示意身边的士官先带队走远,尾藤胜行然后凑近高陆耳语:“赵大哥,昆山花园344号,是我的一处住宅,别人都不知道,平时我住在军营,请替小弟保密。” “小弟平时一般喜欢去吴淞路、百老汇路,北四川路喝酒,等有时间你来刚才的地址找我,咱们一起去喝个痛快!军务在身,先失陪了!” 高陆点头低声道:“行啊,昆山花园344号,我记下了,有空一定找贤弟喝个痛快!” 微笑着点头,尾藤胜行快步赶上前面部下的队列,并马上接替了士官带队者位置。 高陆轻叹一声,朝川本诚修点头示意,后者轻轻挥手,一名将三八式步枪枪带勾到肩上的日本宪兵立刻出列。 两人快步跑向几辆停在行道树边的97摩托车,高陆同时喊了声:“小胜,跟我一起回队部,你他娘快点!” 虹口 始建于民国二十四年的大桥公寓,东靠北四川路南临崇明路,有一幢数层高的钢筋混凝土现代派建筑,占地面积五千八百多平方,建筑面积一万一千多平方。 装饰为艺术派风格,线条简洁转角处孤面处理,本就显得雄伟的外观却让整个上海谈之色变。唯一的原因,此处正是隶属于日本陆军省的上海宪兵队本部,更被誉为上海滩三大魔窟之一! 挎斗里的高陆,远远就瞅见了大桥公寓外围接近一公里的封锁墙,他稍微侧过头大声道:“小胜,等会你就先别进去,找个地方待着,我来找你。如果超过十分钟,你就不用等我,直接回二十一号。” 坐在后座的方小胜用力按紧座椅下的皮革,听到从摩托车引擎中传来的声音,立刻也大声地回答:“知道了,六爷,等会我去旁边天潼路成运茶馆等着您!” 然后在高陆示意下,驾驶摩托车的宪兵在离着大桥公寓前五百米放下了方小胜,后者朝高陆摘下毡帽挥了下,立刻就快步消失于夜色中街道一侧。 大桥公寓入口前,四个日本宪兵持枪排列两旁面无表情,一名戴着袖章佩戴少尉军衔的宪兵军官在木质柜马前来回徘徊,不时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街道和两旁。 远处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同时一束白光由远而近直射过来,在空无一人且渐渐变得昏暗的街道映照下,犹如幽冥森罗的鬼火一般! 这名宪兵军官下意识上前,而身后四个日本宪兵全都将三八式步枪平端在手里。 当看到暂时停住的摩托车驾驶座和挎斗内的两张熟悉面孔时,宪兵少尉才将搭在腰间枪套的手松开,但仍按要求请求驾驶者出示证件并查看与核实照片,这才重重一挥手,身后四名宪兵才将木质柜马拉开,重新恢复持枪姿势。 驾驶座的宪兵一点头,重新加速发动摩托车驶入大桥公寓的大院内,挎斗内的高陆朝宪兵少尉和守门宪兵点头谄笑,宪兵少尉只是轻哼一声表示回应,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摩托车刚停稳在院内偏东的停车场,高陆敏捷地从挎斗上跳下,先向驾驶的宪兵点头示意,便飞快朝院内正北处的宪兵队大楼冲过去。 才到大楼门口,高陆正和守卫的日本宪兵打着招呼并出示证件,楼内走出一个佩戴中佐军衔的青年军官,几个大步就来到面前:“嗯,高君来了啊。” 高陆上前立正:“远藤队长阁下,高陆奉命来到,请下命令!” 面相有几分斯文的远藤健轻轻挥了下手,然后转身快步朝楼梯处奔去:“都在三楼会议室,课长也在,就等着你了,快!” 高陆赶紧跟上小声问道:“恕卑职斗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接近通向楼上的阶梯时,远藤健一侧头:“发生大事了,三浦司令官阁下都发火了!” 身后高陆脸色瞬间也变了:“看来是很大的事!” 第35章 山雨欲来 二人快步上三楼,来到偏北一个约六十平方的房间,这是专属于第二课的秘密会议室。远藤健刚推开房门,高陆立刻感觉到十多双眼睛一齐扫过来,大多数是带着疑惑与恶意,也有几双是事不关己的平静! 远藤健大步走入脚跟一磕:“报告课长阁下,高队附来了!”高陆同时跟进,摘帽与远藤健并列立正躬首:“对不起,课长阁下,诸位,高某来迟一步,很抱歉!” 坐在首排第一张椅子的三岛崎雄轻轻挥了挥手:“没关系,高君来了就行,二位请入座。岛谷君,申君,会议可以开始了!” 高陆扫了一眼全场,室内本有八排木椅子,但此次会议明显属于第二课至少中级指挥官才能参加,所以竟有一大半是空余。 总共稀稀拉拉坐了四排,除了头排是日方人员,剩下三排全是中方人员,并且竟没有一个高丽籍人员参加,更加证明了此次会议的突发性与重要性! 看到远藤健选择了坐在头排的第三个空椅子,高陆马上也坐到了第三排的第二个空椅子。 密探队副队长罗四强、宪佐队副队长黄达丰、特别侦查二班班长戈宦升,特别侦查三班班长汤睿福分别坐在其他几个椅子上。 一个身穿浅灰色西装,斜挎毛瑟枪套的青年男人站起身朝三岛崎雄恭敬点头,然后又向其他人点头示意,迈前几步站到一块巨大黑色幕布后,并朝岛谷康男点了两下头:“岛谷班长,申某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看着站到众人面前的第二课翻译队队长申士己,高陆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却悄悄用手肘朝右碰了一下,声音如同蚊子一般:“罗队长,如此重要的会议,怎么未见咱们的尤队附和他的哼哈二将?” 三十来岁,左脸颊有两道交叉刀疤的短发青壮男人轻哼一声:“尤队附他们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咱们也没资格打听,高队附,你还是别问,否则惹上麻烦可不得了啊!” 坐在高陆左侧,一个三十五上下的光头壮汉双手抱在怀中低笑:“罗队长,皇军交给宪佐队的任务都属于内部机密,所以得要谨慎小心,黄某手下兄弟平常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担待!” 罗四强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声回道:“黄队长多心了,罗某只不过是几句玩笑,咱们各负其责,能完成皇军交给的任务就行,毕竟你我可在一条船上,翻了谁也没好处!” 黄达丰斜乜着眼睛,喉咙里哼出一声:“罗队长果然是聪明人,今后黄某和手下兄弟也少不了倚靠密探队的情报,到时侯可要大方点,呵呵。” 干笑两声,罗四强脸上扭动的刀疤却让其更显得狰恶:“都是为了东亚新秩序,好说,好说,呵呵呵!” 靠在黄达丰一侧的戈宦升和汤睿福也就二十七八岁,前者留中分头,身材微胖,标志性酒糟鼻,眼里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后者刀条脸,高鼻鹰目,眼神阴冷狡黠;二人朝左侧瞟了一眼,却没有丝毫反应。 岛谷康男起身先朝三岛崎雄点头后,然后朝站在一旁的日本宪兵打了个手势,佩戴二等兵军衔的宪兵马上来到左侧将几扇窗户的布帘全都拉上,本就光线昏暗的房内顿时漆黑一团。 站在幕布左侧的岛谷康男朝一架幻灯放映机旁的日本宪兵做个手势,佩戴上等兵军衔的宪兵立刻开始熟练操作。 伴随房内微弱亮光,幕布上出现一张照片,岛谷康男大步走到室内中央,用汉语冷冷地发声:“三天前,虹口宪兵队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第二课翻译队有人请假回租界家里,但只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此次是皇军进驻上海以来发生的又一起严重事件,甚至惊动了三浦司令官阁下,如果事态发展下去,不用多久,帝国上海守备司令部、驻上海大使馆包括南京派遣军司令部都会知道。” “翻译队在我第二课属于举足轻重,和宪佐队同样重要,该队成员掌握着大量关于宪兵队的重要信息,其中包括一些高级机密!三浦司令官阁下因此将该事件称为仅次于杨树浦和新民路之后的第三起恶劣事件!” “为此司令官阁下特意给该事件取代号为‘三零七’,还将三零七事件交由我第二课办理,并特别强调这名失踪者,活要见人死要尸。课长阁下已在司令官阁下面前立下过军令状,最迟一个月内出结果!” “下面请翻译队的队长申士己,介绍一下该事件的详细过程,申君,请!” 岛谷康男稍稍点头后退到窗户边,申士己向岛谷康男点头示意来到左侧,然后扯起一口烟酒熏过的嗓子:“各位太君,诸位同僚,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本月七日中午十一点十分,我队严衡义来向申某请假一天。” “申某当时询问过,严衡义只说回租界处理家中杂事,因为申某知道他除了在蟠龙街有住宅,在爱文义路一带同样也有住宅,就没有多加追问,如果当时申某再谨慎几分,也许就不会有三零七事件的发生了,唉!” 岛谷康男不耐烦地咳了两声,申士己马上讨好地点头,然后用手一指幕布上的照片:“众位请看,此人就是我队无故失踪的严衡义!” “严衡义生于1902年,三十六岁,一百六十公分,七十公斤,浙江金华武义县新宅镇人;儿时在武义县城上过两年私塾,1920年去日本读书,两年后回国后分别在武义、宁波、温州,开过药铺和书店,但都没有做久。” “他在1928年来到上海,分别在股票证券行和一家洋行干过,并于1930年由朋友出面,在国民党前上海市政府人事处任职,先后任职员、副科,科长,并深得前上海市政府多位高官的好感。” “第一次上海事变,严衡义就在前上海市政府担任要职的王步云及股票证券所的几位好友介绍下,为皇军私下提拱中国军队情报,而在皇军进驻上海后,因为他精通日语且交游广泛,被王步云举荐到虹口宪兵队。” “此人能言善辨,机敏干练,且交游广泛,上至政府高官下至江湖人物,三教九流无一不熟。自严衡义到虹口宪兵队后,因为工作积极为人爽快,也与翻译队及宪兵队的诸位太君交情良好,连三浦司令官也多次夸赞。” “他在上海共有三处住宅,一处在虹口蟠龙街的披亚司公寓二百零四号房间,一处在北四川路大德里十九号,还有一处在法租界爱文义路一带,但具体不清楚,申某试探地问过两次,严衡义总是找话岔开,现在想起来,申某有责任啊!” “以上就是关于严衡义的所有情况,课长阁下,诸位太君,众位同僚!” “这家伙,怎么那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他啊” 幕布上分别放映着一个中年男人照片,分别有正面侧面背面,在与日本宪兵队的尉官合影中,他的笑容竟如春风一般打动人心,高陆仔细端详后脸色微变,眉头顿时挑起。 这个中年男人,竟是三月八日下午在霞飞路咖啡馆死于乱枪之下的矮胖神秘男人! 申士己退到一边,岛谷康男再次朝旁边做了个手势,上等兵立刻关闭幻灯放映机,二等兵也同时将窗帘拉开,几缕亮光猛地钻入房内。 三岛崎雄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来到室内中央:“三零七事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失踪事件,就好比某种元素与另一种新元素结合,就会出现新的化学反应一样,该事件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后续反应!” “而三零七事件,将会产生以下几种情况:第一、严被人囚禁,第二、严被人暗杀,第三、严叛离和平阵营,第四严属于正常死亡。但就目前来看,第四种情况可以排除,否则租界巡捕房一定会有消息,至少租界内也有传闻。” “而第一和第二类情况也相对较好,我最担心的是,发生第三类情况,因为一旦此类消息传出去,对皇军和中国同盟者的声誉将会是又一次严重损害。所以我第二课必须立刻行动,争取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我已在司令官阁下面前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解决三零七事件,如果延误司令官阁下会将我送交军事法庭。倘若我这个特高课长受审,台下诸君恐怕也会受到一定牵连,所以请众位要认真对待,不然可能会后悔终生!” “现在我命令,宪佐队第三别动班和密探队第三侦查班联合负责调查三零七事件,两个星期我要听到重要线索,一个月我要看到结果,否则别怪我这个课长不讲情面。岛谷班长,汤队长,你们即刻出发!” 岛谷康男上前一步脚跟一磕:“是,课长阁下!” 汤睿福愣了下赶紧起身立正:“是,课长阁下!” 两人刚走到门口,高陆突然喊了声:“两位请等一等,课长阁下,高某有话要讲。” 众人目光一下全都聚集到高陆这边,三岛崎雄眉头一挑,沉声道:“高队附,你有什么问题吗?” 高陆蹭地站起,高声道:“课长阁下,三零七事件如此重要,必须要加大侦办力度。卑职和第一侦查班愿意为岛谷班长和汤队长助一臂之力,请课长阁下批准!” 三岛崎雄却淡淡地笑了,同时朝岛谷康男和汤睿福一挥手:“高队附,三零七事件的人手足够,不需要再增加人手。而你将有另外的任务,散会后来我办公室。现在,各位可以请回了!” 第36章 各怀鬼胎 众人鱼贯朝外走去,高陆悄悄拉住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的罗四强:“罗兄,先别忙着走,老高有事请你帮忙。” 罗四强瞟了眼走出会议室的黄达丰,悻悻地小声道:“高兄,有话快说,罗某回去还有事。” 高陆嘻笑着压低声音:“一个朋友和金蛇堂有了一点小过节,劳烦罗兄找赵队长问一下,找个时间约约他。” 罗四强脸上透过一丝坏笑:“如果罗某没猜错,这位朋友是一位漂亮小姐或者太太吧。” 高陆笑着点了下头:“就算是吧!你帮兄弟这次,老高我绝少不了你好处!” 罗四强重重地一拍高陆肩膀:“行啊,这件事我替你问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高陆悄悄凑到罗四强耳旁:“名字嘛......她在外面被称作俏孟姜。” 站起身,罗四强眼里露出促狭神情:“好家伙!金屋藏娇啊,如今这个形势,你还真是胆大!罗某可以替你问一下,但是成不成,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仍然坐着不动的高陆,眼里露出一丝狡黠:“就凭罗兄在忠信社的威名,还有谁不卖你面子?哪怕现在是黄岁浪张鹤鸣,包括逃到香港的杜天昌,加在一块比不过罗兄如今在上海滩的声望!” 罗四强停步侧身,朝高陆挤了下倒三角眼:“不用激我,高六爷的事,罗某肯定上心。另外,高兄今后别提杜黄那两人,东洋人听到会不高兴!” 高陆等罗四强从身旁走过,小声笑道:“哦,那老高今后三人谁也不提,罗兄,有劳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罗四强侧头瞟了一眼,双手一抱拳:“哈,高兄你啊......等我的消息,先走了!” 等罗四强走出办公室,高陆才一摇三晃地朝外而去,刚迈出大门就看到左侧走廊人影一闪,三岛崎雄慢慢从墙角走出来。 三岛崎雄远远地朝高陆招了下手,高陆立刻整了整衣衫小跑过去,小声问道:“课长阁下,您有什么事?” 一声不吭的三岛崎雄大步前行,带着高陆来到三楼一间没有灯光的办公室,然后才压低声音道:“高君,接下来我想拜托一件事,无论高君怎样选择,我都不会怪你,更不会承担责任!” “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这不属于皇军正式任务,只算是私人行为!” 高陆定了下神,立刻挺胸抬头小声道:“课长阁下,您这么信得过高某,卑职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三岛崎雄走到窗边,轻轻将黑色布帘拉上,慢条斯理地说:“这件事对一般人,那是非常难,也非常危险,可对于高君这样的行家里手,却是轻而易举!” “如果高君没有意见,今晚就在宪兵队本部直属分队营房休息。明天清晨六点整,高君直接去狄思威路六百一十二号,其他的高君不要多问,明天六百一十二号的主人会将详情告诉高君!” 高陆顿了下,猛一点头:“我明白了,这是一次特殊任务,课长阁下请放心,高某定当不辱使命!” 接着高陆又将里摆渡桥的袭击告诉了三岛崎雄,但省略了施冰的一些细节,三岛崎雄始终笑而不语。 之后三岛崎雄按下桌上一个右侧按钮,很快山田一夫大步进来脚跟一磕:“课长阁下,请指示!” 朝旁边的高陆一指,三岛崎雄小声吩咐:“山田君,今晚高君就在直属分队营房休息,你现在就带他过去安排,今晚你们住一起!” 山田一夫再次脚跟一磕答应,带着朝三岛崎雄躬首的高陆推门而出。 轻轻关上办公室大门,收起笑容的三岛崎雄目光冰冷杀气腾腾,犹如黑暗里磨着利牙的一头恶兽! 走廊上,紧紧跟着山田一夫的高陆面容渐渐变得严肃,眼里掠过一丝寒光! 虹口狄思威路710号,是一幢座北朝南的三层日式洋房,红瓦清水砖墙,木头门窗,拱券型窗楣,围墙是竹子扎的篱笆。屋前有小庭院,庭院内有假山、金鱼池和花圃。 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就是传说中的77号书寓,更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山本书寓! 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弯月,游愿继续朝着院子左侧踱去,并不时和假山四周巡视的几名精壮男人交换眼神。但是有人此时一旦走到近前,就会发现表情始终平静的游愿眉头紧锁! “赴哥和陆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实在令人担心啊” “就像棋局一样,世上也从没有破不了的阴谋局,只是到底该从哪里入手呢......咦” 如同白丝带一般的月光下,洋楼外墙阳台一个模糊的影子瞬间闪过,却仍然没有躲过游愿的眼睛,他再次瞟了一眼四周,确定书寓警卫人员没有注意到这边,飞快地奔向洋楼侧面。 抬头仔细看了下,游愿从黑色西装的口袋掏出一双鹿皮手套戴上,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接着一个纵身双手抱紧墙壁外侧飞快朝上爬去。 上到二层,游愿小心倚着外墙壁凹出的台阶,然后轻轻一跳就跃到了神秘人影躲藏的阳台处。 出现在眼前是一个身形纤细的黑衣人,游愿左手直接抓对方肩膀:“什么人?” 黑衣人立刻身子朝后一让,右手直接就捏向游愿手腕:“狗汉奸,让开。” 游愿轻巧躲过,顺势反手扣住黑衣人手腕:“人各有志,岂能强求。阁下此言过了!” 黑衣人挣了一下未成功,猛地侧身狠狠用左肘一撞:“哼,果然是一条好狗!” 轻轻侧身,游愿扣住黑衣人手腕的五指稍微用力,淡淡地一笑:“阁下在窗边偷听,和梁上君子有何区别?还是趁早说实话,在下也许能替你求情。” 黑衣人低哼一声,怒目直视:“当梁上君子,也比做一条卖国狗强!呃.....快松手,嗨!” 游愿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调皮:“呵,阁下有本事,就让在下松手啊。嗨!” 黑衣人左脚踢向游愿裤裆处,但游愿右脚也立刻迎向对方左脚脚背,黑衣人眉头一皱,游愿略微轻松。 “嗯,那边是什么声音?” “喂,你们几个,看到游经理没有?” “游经理往那边去了,不过,半天都没转过来。” “笨蛋,快过去,他一定遇到什么事!” 院内假山方向传来嘈杂人声,让黑衣人愈发慌乱,接着左手连续向游愿两招攻来,都被轻松化解。 游愿五指再一用力,听到黑衣人传来一声娇喘,轻笑道:“原来竟是一位姑娘,你别挣扎了,不然手要断了。” 黑衣人几乎是咬牙怒道:“狗汉奸,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左脚再次踢向游愿膝盖,但当游愿准备出左脚迎击,黑衣人突然举起左手衣袖轻扬! 即使墙壁边光线不足,黑衣人动作也很小,游愿还是从对方姿势和袖中异味察觉到危险,他不得不放开对方右手腕,紧闭双眼后退一步挥左臂挡住袭向面部的石灰粉。 黑衣人轻笑两声,纵身朝下跃去:“咯咯,本姑娘这一招,专对付恶狗!” 听到衣衫微响,游愿又狠狠连挥两三下手臂,然后睁开眼睛也同时跃下:“有一套,游某今晚上陪你尽兴!” 当黑衣人跳下二楼向前逃出十数米时,从楼上跳下的游愿迅速追了过来,数个身影也从假山方向左右包抄而来。 黑衣人逃到左侧围墙边,正要一跃而起攀上,两个精壮汉子从远处如同猎豹一般疾奔而来。 “站住,不然开枪了?!” “啪啪—呃!” 回身看了眼,黑衣人不管不顾纵身一跃,两个汉子飞快掏出勃朗宁m1910甩手两枪,黑衣人娇哼一声摔倒在地。 与两个精壮汉子几乎同时冲到的游愿,看了眼地上胸口淌着鲜血的黑衣人,侧身横目道:“谁开的枪,站出来?!” 一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精壮男人,冷笑着将手里的勃朗宁玩了个枪花:“我开的枪!游经理,觉得朱某有哪点做得不对?” 游愿借着月光看去,面前浓眉虎目的精壮男人不是别人,而是77号书寓警卫部下属警卫队队长朱运利。 此时又一穿着灰色条纹西装的精壮男人跑过来,笑着接过话:“游经理,别听朱队长乱说,是井某开的枪,呵呵,那家伙要跑,不开枪不行啊。” 七八个精壮汉子跑过来,身后一个削瘦男人上前弯腰揭开黑衣人的蒙脸布,猛地低叫:“妈的,李荷,奸细果然是李荷!” 众人过来一看愣了,黑衣人竟然是77号书寓的领头侍女李荷,她还是程吟霜和浅野平太最信得过的人! 看了两眼笑容稍减的警卫部副部长井淀良,游愿冷冷地道:“真没想到,李荷竟是藏在书寓的奸细,但是好不容易有个活口,井部长,是不是有点太性急了?” 井淀良刚张了下嘴唇,一边的朱运利眯缝起眼睛哼了声:“游经理,你是警卫部的经理,可井部长也是警卫部的副部长,好像级别差不多吧!” 游愿将眼睛盯在朱运利脸上:“说得对,我和井部长平级,但我这个经理也是管理警卫部的,同时还有监督的职责!这个职务不是我自封,而是社长阁下和总经理任命的!” 朱运利眼睛一瞪,还想要说什么,井淀良上前拉住横了一眼,接着笑了几声:“呵呵,游经理,咱们都是替浅野社长阁下打理书寓的,不管什么经理,部长,实际都是干活的人,对吧!何况井某只是副部长,呵呵。” “刚才,井某确实是操之过急,只想着不让奸细逃走,却忘了抓个活口。唉呀,都是井某的责任。当然了,井某主要是怕万一,要是让奸细真的逃了,呵呵,你我都不好向社长阁下和总经理交待吧!” 轻叹一声,游愿蹲下身在李荷身上搜了搜,站起来将手套摘下来:“游某刚才也是话重了,请井部长和朱队长不要介意。她身上什么也没有,游某觉得把尸体先存放在地下室,明天交给会社处理。” 井淀良朝身材削瘦的警卫部部长侯峻笑道:“部长,游经理认为将尸体先保存,但是井某觉得如今书寓情况复杂,为防迟则生变,尸体赶紧处理为好。不知道你的意见?” 侯峻看了两眼表情冷漠的游愿,咳了两声:“嗯......嗯,侯某人虽然是部长,但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样对大家不公平,社长阁下知道也不会高兴,嚯嚯。不过,我觉得还是将尸体处理好,免得又出什么事情,那就麻烦。” 朱运利直接朝身边几个大汉喝道:“既然部长发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们把尸体拖到天潼路处理了!” 看着几个警卫抬着李荷的尸体转身就走,游愿刚准备上前一步,却被旁边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捏住胳膊:“游经理,这么点小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第37章 不期而逢 顺着四周手电筒的白光,游愿侧头瞥了一眼身旁捏住自己胳膊的年轻女郎:“程经理,原来是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面容秀丽的程吟霜却悄声道:“游经理,在书寓做事,有时侯别太清醒,不然别人累,你自己同样也累......甚至有时还会伤到自身。” 游愿轻轻甩手挣脱程吟霜的手,又看了两眼:“游某知道书寓有规矩,但做事一向也有自己的原则,其中分寸,游某尽量掌握好。先失陪了!” 程吟霜娇笑道:“游经理,你为什么一见我就急着逃走啊,吟霜又不是豺狼虎豹,就算是吧......也不会这么快对你张口啊,咯咯!” 刚迈出两步的游愿,扫了一眼四下走远的警卫们,然后凑近冷声道:“程经理,你不是爱说废话的人,有话请直说,游某现在没心情猜谜!” 俏皮地竖起一个大拇指,程吟霜嫣然道:“不愧是大和商社从满洲调来的行家!说对了,有人在找你,三楼总经理办公室,请吧游大经理!” 游愿点点头,刚跨出一步突然转身:“程经理,你知道吗?李荷是个暗藏的奸细,刚才就在游某面前被打死了,是朱队长和井部长开的枪。假如游某记忆力不差,她和程经理关系可不一般。” 一袭艳红旗袍的程吟霜笑容犹如灿烂礼花:“这年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游经理,你的记忆力不差,我是和李荷关系很好,而且和书寓所有侍女关系都不错哦。” “另外吟霜多嘴一句,在七十七号书寓做事,游经理别太清醒,否则不仅会累,还会伤身哦!” 游愿盯着她看了两眼,朝书寓主楼方向跑去,身后程吟霜瞬间收起笑容,黛眉微蹙目光凛然。 踩在走廊的木质地板,游愿仔细扫了两眼四周,这才轻轻敲响了面前总经理办公室的黑色大门。 整个三楼仅有三间房,但是几乎很少人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是77号书寓的禁地,除了浅野平太、邬莉珊和从来只闻人名少见人影的总经理祁家平,平时没有得到邬莉珊和偶尔来此的浅野平太指示,没有任何人敢上三楼。 “笃笃笃” “请进。” 游愿用右手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柔媚的女声,他推门进去后轻轻带上房门,办公桌后一个身穿淡紫色旗袍加流苏披肩的青年女子点头微笑。 游愿走到桌边,面色冷峻:“邬经理,你找我有什么事?” 邬莉珊用带着蕾丝手套的细长手指轻轻地敲在黑色桌面:“游经理,你自来到书寓后,一直都做得很好,浅野社长阁下很欣赏你,他非常看好游经理的前途。所以我先要恭贺游经理了!” 游愿沉声回答:“多谢社长阁下抬爱,也多谢邬经理和书寓各位的支持,游某一定不会辜负社长阁下和众位!” 邬莉珊再次微微点头:“游经理,其实我早就很看好你,做事认真沉稳,待人谦和有礼,相信今后游经理不会让人失望,呵。” “现在呢,有一件事要......不,是有件事请游经理帮忙,这件事属于私人行为,与七十七号书寓和浅野株式会社没有丝毫关系。因此,游经理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放心,即使游经理拒绝,也不会对你今后有任何影响。” 游愿果断应道:“既然社长阁下和邬经理如此看中游某,倘若游某再拒绝,那就太不识抬举了,所以游某接受!” 邬莉珊双手交叉用手肘撑在桌面:“哦,游经理,你连这件事具体是什么都不问,就不怕过于草率?” 游愿挺直腰板目光坚定:“不用!反正游某总在刀口上抢饭吃,无常们也不止一两回想请游某去阎王殿做客,可惜在下运气比它们要好一点!” 邬莉珊轻拍桌面,迷人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很好。游经理豪气干云,视生死如无物,这番气概实在令人佩服!既然这样,莉珊也就不再藏着什么。” “你今晚就不用回施高塔公寓了,直接住在书寓一楼休息室,这件事具体内容我也并不知道,但是游经理明天清晨五点去狄思威路六百一十二号,主人全都会告诉你,到时侯请游经理一切听从主人吩咐。” 游愿向邬莉珊再次点头,转身出去并带上房门。 优雅地从抽屉拿出一盒‘骆驼’,邬莉珊由烟盒里用手指拈出一支香烟,拿起桌面的黄铜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两口,轻启朱唇吐出一两个烟圈,冷笑着按下桌边一个红色按钮:“我是邬莉珊,让警卫队朱队长来三楼办公室!” 缓缓地步下阶梯,窗边的萤月微光将游愿棱角分明的五官照得忽明忽暗,双目却亮如恒星! “啾啾” “嘟—嘟” 清晨,小鸟的叫声很悦耳,但栅栏大门边的电铃不断响起,却让靠在客厅沙发上熟睡的裘赴立即惊醒,接着抬起手腕瞥了眼‘摩立斯’上的指针。 “这才刚刚五点,什么人一大清早跑过来?!” 抓起搭在沙发边沿的西服套上,揉了几下脸皮的裘赴悻悻地嘟囔,而此时客厅后慢慢走出了身披衣衫的叶莲,满脸疑惑与警觉。 裘赴侧过身轻轻一摆手,并朝客厅后的过道方向指了指,叶莲这才又看了一眼转身而去。 小跑着来到公馆大门边,裘赴看了一眼栅栏门外的几个精壮男人,都是十三太保黑色对褂短衫衣裤,敞开怀露出腰间牛皮板带,为首者头戴白色礼帽架幅圆框墨镜,身后几人则是黑色礼帽和鸭舌帽,且都表情阴沉目光锐利。 顿了下,裘赴小声问道:“各位朋友,请问有什么事?” 为首男人摘下墨镜,小声笑道:“裘先生......该叫裘顾问,在下曾见过顾问先生一面,就在吴淞路二百七十号,不知道裘顾问是否记得?” 裘赴眯着眼睛打量一下,差点喊出声来:“这位朋友......想起来了,花之春舞厅里面的那个叫山田的太君?!你这是?” 面貌狞恶的男人笑容更浓,但却更增添加几分凶煞之气:“正是在下,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别动一班班长,少佐山田一夫,奉命前来协助顾问先生保护服部夫人。请开门!” 将栅栏大门打开,裘赴侧身朝后一退,让为首的山田一夫先跨入院内:“课长阁下想得真周到,裘某相信有山田少佐和众位鼎力支持,定能早日侦破服部公馆的闹鬼案!” 山田一夫将墨镜插进怀内,轻笑道:“裘顾问太客气,我等只是来协助配合,一切都由服部夫人和裘顾问做主!” “另外,请裘顾问不要称呼在下为少佐,请称为山田君就行,毕竟你我也算是第二课的同僚。” 边朝着陆续进入院内的几个日本特工点头,裘赴也同时躬首小声应道:“好吧,既然山田少佐不介意,裘某就不客套了,山田君,今后请多关照了!” “也请不要称我为顾问先生,就叫裘君或裘先生,这样显得更亲密点。” 山田一夫也停步,标准鞠躬道:“好的,裘君,今后也请你多关照了!” 身后日本特工们也全都一一标准鞠躬致礼,裘赴分别回礼,一众人在裘赴引导下快步公馆小楼奔去。 “唿” “什么人?出来!” 院内一棵梧桐树传来的轻微声响,让刚迈上小楼前两层台阶的山田一夫猛地转身低喝,手中变戏法般出现一把毛瑟m1932手枪,身后日本特工们全都转身拔出毛瑟c96对准大树,枪身泛着幽幽蓝光。 “自己人!” “山田君,众位,别紧张。嘿呵,游兄,你老是这样神出鬼没!” 树上传来一个磁性男声,紧接着一个头戴蓝色毡帽,身穿深色丝绸衣裤的青壮男人稳稳落地,面色始终平静的裘赴朝着青壮男人摇头微笑,并轻轻按在毛瑟m1932泛着淡淡白光的枪管上。 使个眼色让部下们放下武器,山田一夫又利落地将枪插入腰间,侧过身子低语:“裘君,你认识他,是什么人?” 几步就来到众人面前的青壮男人身形精悍面容俊朗,仿佛毫不在意山田一夫等人如同火焰般的逼视:“裘兄,就不劳你多费口舌!在下姓游,单名一个愿,游子的游,愿望的愿。” “曾在皇军哈尔滨特务机关特别情报处任职,担任过行动队的队长和警卫处副处长,做过裘兄的贴身警卫和司机。今年借调至上海华中大和商社总部,如今暂调至七十七号书寓,职务为安保经理。” 听到这个名字,山田一夫一怔:“游愿,莫非就是被称为‘满洲三兄弟’之一的游愿?听说你曾经在哈尔滨特务机关与宪兵队本部的比试中,独自一人打倒四个特高课的皇军特工,今天一见果然很厉害!” 游愿双手抱拳淡淡一笑:“太君过奖!那只是满洲皇军和诸位同僚的戏言与抬爱,游某实不敢当。” 裘赴上前仔细打量,才发现游愿一身紫色衣裤,晒笑道:“游兄,你这打扮要是在洋泾浜码头和东兴桥,怕是随便就能拉出一队人马。” 游愿摇头淡淡笑了:“七十七号书寓的邬经理交待过,此事属于私人行为,不能让人想到书寓和浅野株式会社!” “不过,这家公馆可真不一般,前后门都留了不止一双眼睛。裘兄,你们宪兵队的活?” 轻轻摇头,裘赴朝身边的山田一夫努努嘴:“游兄,和你一样,第二课的三岛课长阁下交待过,此事也不能让人想到宪兵队。另外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第二课别动一班班长山田少佐,山田君!” 两人行礼后,山田一夫转身迈上台阶,身后裘赴和游愿眼神交错喜色渐露。 第38章 济济一堂 清晨五点二十分,叶莲和服部久智子准时起床,两人从后院侧房来到客厅看见三人一愣,接着服部久智子先让叶莲招待游愿和山田一夫,接着喊裘赴一起上二楼盥洗室洗漱。 叶莲问过后,分别按照各自要求给山田一夫和游愿上了一杯白开水和一杯浓茶,然后等服部久智子和裘赴精神抖擞下楼来,对四人同时致礼后跑上二楼。 沙发上的山田一夫喝了两口热气腾腾的白水,然后慢慢放上沉声道:“游经理,你也是才到不久吗?” 桌边的游愿呡了一小口龙井,缓缓回道:“我是跟着山田少佐一行脚步到的,算起来,稍微比众位早一点。” 山田一夫身子顿时前倾,眼睛瞬间眯起:“游经理,你这是在跟踪宪兵队的特工人员?” 游愿很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淡淡地笑了:“准确地说,是少佐先生一行人在施高塔路停车时,恰好被在下碰到。” “可游某发现六百一十二号的后门有便衣盯着,知道前门肯定也有人盯。所以,游某才绕到六百一十一号,想通过这里潜入到六百一十二号,后面就不用再讲了,总之算游某学艺不精。” 重新坐回沙发,脸色恢复平静的山田一夫喃喃自语道:“一直跟着......我们几个完全没有发现......训练有素的大日本帝国特工人员......竟然发现不了一个尾巴......到底......谁学艺不精......” 眉头轻挑,游愿拿起茶盖轻轻磕了下古朴的小茶碗,冷不防地哼出一声:“裘兄,这里是谁当家,别告诉游某,你老兄是此公馆的主人?” 山田一夫这才侧过头,发现裘赴已经笑着来到沙发后,不由得又是一惊,服部久智子却显得脸色泛白,不停抒搓着红色睡袍的衣角。 裘赴直接坐到游愿对面的椅子上,右手朝外一摆:“游兄说笑,裘某哪有资格拥有这样一家公馆,既然叫服部公馆,当然是服部家的人做主!” 接着,裘赴将服部久智子和叶莲分别介绍,二女一一再次致礼,服部久智子也在裘赴的示意下将公馆闹鬼的详细情况告知给二人,山田一夫和游愿听罢各有所思。 十分钟后,服部久智子让叶莲出去买早点,还嘱咐多买几份,山田一夫本想和五名部下一起出去吃,但是服部久智子坚决要求所有人一起吃早餐,裘赴也笑戏人多火旺,也许鬼怪会被吓跑,本来略冷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 “楼上是谁?!出来!!” 清晨六点整叶莲买回早餐,服部久智子让所有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山田一夫突然站起来死死盯住二楼,右手同时搭在腰间板带的枪套上。 桌间几个部下刚准备站起,被裘赴用眼神制止,但他们仍将手搭在腰间板带的枪套上。 “嘿嘿,兄弟好像来得正是时候啊。有礼了各位!” “高兄,你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早饭。” “高兄来了,一起吃吧。” 二楼左侧走廊,闪过一个戴毡帽穿粗布衫裤的矮瘦男人,帽檐压得遮住脸颊。 裘赴和游愿同时一乐,服部久智子和叶莲满脸懵懂,眉头一皱的山田一夫慢慢放下右手。 “既然大家伙还欢迎,老高这就下来啰!” 笑逐颜开的高陆将帽檐往上一抬,朝楼上众人抱拳后,一纵身就站到了二楼楼梯雕着荷花图案的扶手上,服部久智子一脸惊讶,叶莲双目放光,山田一夫和众日本特工眉头皱紧,裘赴脸上淡淡微笑,只有游愿面色平静。 犹如敏捷无比的狸猫,又似异常灵巧的猿猴,高陆沿着弧线楼梯扶手一直向下走来,不仅身体没有任何晃动,而且步伐既快又稳,竟不亚于在平地在行驶一般! 可当高陆下到弧线楼梯二楼至一楼的拐弯处,也许是因为扶手倾斜度略大,整个人突然摇摇晃晃,终于半个身体仿佛失去平衡,下一步就要摔落在地! “啊......小心!” “嘿呵,服部夫人别怕,高兄没事的。” “高兄,别玩了,当心吓到夫人。” 坐在桌边偏北位置的服部久智子失声惊叫,下意识用手掌挡住半张小脸,坐在对面的裘赴仍然笑容不减,游愿鼻子间哼了一声。 “嘿嘿,还是裘兄和游兄了解老高。我来也!” 高陆摇摇晃晃中移动脚步,身体平衡再度恢复,步子却更快更稳,几乎一眨眼间便通过二楼至一楼拐弯处。在接近一楼的扶手上轻轻一跃,就像顽皮孩童般跳到客厅的地砖,却像落在棉花地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除了裘赴和游愿,坐在桌边的众人全都呆住了,脸上竟是一副无法相信的神情。 嘻笑着迈开八字步,高陆一晃眼便来到桌边低喊:“献丑了啊,还好,差一点就成了各位今后的笑柄!” 过了大概十秒,服部久智子率先鼓起掌,接着是叶莲鼓掌,山田一夫和众部下也被迫拍起手掌,只有裘赴和游愿互视一眼,前者微笑后者苦笑摇头。 大马金刀直接坐在游愿身旁一个空位子,高陆望着桌面舔了下嘴唇:“哟呵,这早饭吃得蛮不错的,不亚于我们在哈尔滨。喂,你们都愣着干嘛?吃啊,老高我可是饿了!” 服部久智子看了一眼裘赴,略为羞涩地低声道:“裘先生,这位......要怎么称呼,” 咽了口唾沫,高陆笑着一挥手:“还用裘兄来介绍啊?老高自己来啊。这位夫人,在下小姓高,后面一个陆,陆地的陆,不是长颈鹿的鹿啊!” “兄弟不才,先在满洲国哈尔滨警务厅情报处特务科行动队混,干过副队长和队长,被华中大和商社总部借调来上海,目前暂时又被调到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密探队混,职务是队附!” 坐在桌子对面的山田一夫冷冷地哼了声:“高队附谦虚了,大日本皇军的宪兵队可不是能随便混日子的地方,否则你也不会兼任侦查一班的班长!” 游愿冷声回了一句:“山田少佐,我们这帮人给皇军干之前,都是在外面闯荡的人,习惯了一些江湖口气。但我们给皇军办事,绝对不会大意。” 山田一夫冷笑道:“这就好!给皇军办事必须非常细心,如果办事不利,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服部久智子轻咳了一声:“嗯......各位,来用早餐吧。高......高队附,还有游......游经理,你们吃啊,都吃啊!” 裘赴轻声吹了句口哨:“嘘......好丰盛啊!哎,服部夫人,你别叫什么队附啊,经理啊,就和对我一样称呼,叫他俩高先生和游先生!” 叶莲见服部久智子使了个眼色,立刻将桌面一个竹制大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众人眼前一亮,桌面顿时摆满了装着油条,大饼,粢饭,老虎脚爪的碗盘。 然后她又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罐子,笑道:“我买了很多啦,豆浆也买了两份,甜的咸的都有,呵呵。都吃啦,不够再加啦,快吃吧!” 对于服部久智子和叶莲两个女性来讲,这一顿早餐应该是很多,所以当她俩见桌上所有食物被一扫而光,又瞟到早已来到门前水池边闲聊的裘赴和山田一夫等人,忍不住同时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服部久智子一边将椅子放回原位,一边叹道:“男人就是男人,他们一顿饭差不多是我们女人的两顿饭。” 将杯盘碗筷堆放到一起,叶莲用抹布擦着桌面,摇头低笑:“还不止呢!他们啊,可不是那些只会咬文嚼字的书呆子啦,因为他们做的事都是力气活,做力气活就要多吃!” 又搬起一张椅子,服部久智子慢慢放到靠墙的桌子边:“莲姐,刚才高先生从二楼楼梯扶手一直走到一楼,是不是就是中国传说中的轻功啊,就像书场里说的三侠五义一样?” 叶莲扑哧一下笑出声,但随即柳眉一皱:“服部小姐,三侠五义毕竟只是说书人编的,当不得真啦!不过,那位高先生的功夫,尤其是轻身功夫,可真是不一般啦!” “反正我见过的国术好手,没有一个有这一手本事,我想啊,传说中的蹬萍渡水踏雪无痕也就是像他这样吧!” 门外有两条人影跑过来,叶莲和服部久智子觉得眼前一花,才见到是裘赴和游愿飞快冲上二楼,身后山田一夫也冲了进来,高陆同时跟在身后。 叶莲低头含笑,抱着碗筷朝客厅后的厨房走去,服部久智子却突然低喊:“山田君,你这是做什么?另外,高先生,久智子想问一句,你也是和游先生一样从旁边的六百一十一号翻墙进来的?” 跑到楼梯边的山田一夫,突然侧头问道:“服部夫人,公馆内是不是二楼才有厕所?” 服部久智子诧异地道:“是啊,山田君。不过......” 山田一夫道了声谢,加快脚步冲上楼梯,身后的高陆紧追并扔过一句话:“服部夫人后面还有话吧?” 点了点头,服部久智子神情略显尴尬:“久智子想告诉山田君,一间盥洗室只有两个马桶......但是二楼有两间盥洗室......左右方向各一间。” 已在二楼楼梯口追上山田一夫的高陆大笑着回应:“哦,山田班长,左边没位置,咱们去右边的。夫人,老高没和游兄一样,而是从六百一十三号后门进的公馆。” 服部久智子低叫:“那家的墙上都是玻璃碎片,你受伤没有?” 二楼走廊上的高陆拉扯着山田一夫向右侧而去:“嘿,夫人放心,老高我直接跳过围墙,没破一点皮。” 客厅内先是沉默,接着又传出一声尖叫:“天哪!那围墙有差不多两个裘先生高度......这是人......还是飞鸟?!” 第39章 其利断金 二楼盥洗室内,裘赴和游愿分别飞快冲入一个隔间,约十秒钟,没有听到二楼走廊上有脚步及其他异常声响,两人才分别在各自隔间砖墙上轻敲三下。 裘赴所在的隔间,立刻传出低沉的语调:“从现在开始,恢复小组程序代号不变。如果没有意见,轻轻敲一声。” 旁边隔间马上传来一声轻轻敲击声,稍后裘赴变得更加沉重的语调传出:“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是因为服部公馆装满了窃听器。一楼客厅、卧室、二楼的书房都发现,其他房间也不排除有。另外前后门都有人监视!” “我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中途不要打断我。目前上海局势极其复杂,据我观察和了解的情况如下!” “一、南方分社上海分站有重大隐患,十有八九出了叛徒!” “二、上海有一股非常可怕和神秘的敌人,不清楚具体所属机构,但可以肯定不是宪兵队系统!” “三、上海民间传说的无影飞刀侠和草花九,或许代表着两股势力,暂时不清楚所属阵营!” “四、租界内一定有日本人的秘密眼线,甚至就在租界高层里!” “五、服部久智子和叶莲都很可疑,虽然我诈了叶莲,但她并没有讲真话。” “最后,服部公馆的血案和闹鬼,有可能是个局,背后一定是个大阴谋!” 沉默了不到三秒,裘赴继续道:“美人蕉,你有什么其他的情况没有?” 游愿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有!扬子鳄,我在山本书寓发现了一些重要情况,有以下几点!” “一、山本书寓是一间高级妓院,但我从来没见过有客人进出,就好像是从地上冒出来一样!” “二、警卫部长侯峻和副部长井淀良,两人之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位置应该换过来才正常!” “三、山本书寓的总经理祁家平据说每周都来书寓一次,但却很少在书寓内有传闻,我一次也没见到!” “四、程吟霜和书寓里某些侍女关系好像有些说不清,另外邬莉珊也非常神秘,经常找不到踪迹!” “最后一点,山本书寓包括侍女、内勤、警卫、杂役在内的所有人员,竟然没有一个日本人,连高丽人也没有。” 裘赴呢喃道:“这一点很不对头!别说日方机构,就连日本人扶持的伪政权机构,也没有这样的编制,例如哈尔滨伪警察厅的厅长一级干部和核心的处级干部,至少有一人由日本人担任,最起码也得是高丽人!” 游愿冷冷地哼了声:“对!所以我敢断定,其中大有文章!” 裘赴清了清嗓子,再次低声道:“现在我以组长身份,取消一个礼拜后在外滩公园的见面,并且我们三人暂时不要有任何联系。” “假如事态进展顺利,三个月后的晚上八点在外滩公园见面,如果事态没有变化甚至更恶劣,一年后我们再联系,地点改在兆丰公园,时间也是晚上八点!” “临时有紧急情况,你们俩就在北四川路崇明路路口墙壁右下角留下暗号,你画一朵樱花,皮匠画一条龙,上面都加上一个太阳。” “换成我,暗号就是樱花加一条小河。如果是联系你,就会留在浙兴里弄堂对面马路墙壁偏左靠上一角;如果是皮匠,就会留在北四川路......永安里弄堂对面马路墙壁偏右靠下一角!” “记住了,只有最紧急情况,才能用这个联络方式,而且最多只能用两次!在此之前,一定要谨慎!另外,估计我一时无法离开虹口,如果你们俩有机会,要想办法去租界见原志林,一定要和上海分站的负责人接上头!” 游愿:“扬子鳄,没想到我和皮匠几年前随口一说的事,你却记得这么清楚!” 裘赴:“正因为你和皮匠在浙兴里和永安里呆过,所以肯定更方便,我这个组长当然会考虑这一点!” 游愿:“谢谢!接下来,扬子鳄,我们该怎么干?” 裘赴:“就两点,第一、把服部公馆闹鬼案解决了。第二、想办法通过原志林联系到上海分社的负责人。” 游愿:“两起案子发生在虹口,一定和虹口宪兵队有关,依我看,三岛崎雄的第二课也许就参与了!” 裘赴:“有一定道理,但是虹口宪兵队第二课也可能知道部分情况,并不一定参与。” 游愿:“你有什么依据?” 裘赴:“记得我刚才提到上海存在一股非常神秘和可怕的敌人吗?!” 游愿:“所以,你怀疑虹口服部公馆闹鬼案和他们有关?!” 裘赴:“从服部昌明满门血案到恐吓服部久智子,策划周密分工明确,几乎不留痕迹。” 游愿:“你觉得三岛崎雄的第二课,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裘赴:“我见过其中一个家伙,突遇埋伏竟然毫不畏惧,最后连活口都没逮到!” 游愿发出一声低呼:“有人能从你手里逃脱?!” 裘赴叹了口气:“主要是我怕逼得太紧凶手自尽,结果尤华斌的手下还是开了枪,凶手最后还是没活下来。” 游愿:“关键时刻不惧生死,必是受过严格训练。难道是军统?” 裘赴:“不!军统虽然心狠手辣,也干不出这种事!” 游愿:“扬子鳄,服部昌明是谁,满门血案又是什么情况?” 裘赴:“美人蕉,你还记得清田重仁身边的那个临时秘书吗?” 游愿:“记得啊,安部和三郎,在清田重仁身边呆了不到一年,听说后来调到南方了。” 裘赴突然轻声道:“安部和三郎就是服部昌明,这是我从他妹妹服部久智子嘴里套出来的” 顿了下,游愿低叫一声:“什么?服部昌明就是安部和三郎,这是怎么回事?” 裘赴:“事情是这样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游愿:“妈的,五岁的孩子也不放过!哼,再碰到,我饶不了这群混蛋!” 裘赴:“放心,一定会的!嗯,你听说过‘樱公馆’没有?” 游愿:“樱公馆?听说过,朴冬平那小子提到过。” 裘赴:“朴冬平?就是长春伪警察厅情报处特务科的高丽籍副科长!” 游愿:“就是长春教会医院地下秘室,被你一掌劈死的那个家伙!” 裘赴:“哈,那小子啊!清田重仁去过长春,听说还很赏识姓朴的,估计是清田告诉他。” 游愿:“不过,朴冬平也就只知道一点皮毛,清田这老家伙对谁都不全信。” 裘赴:“咱们分开的当天晚上,我在吴淞路花之春舞厅有意在三岛崎雄面前试了下,你猜怎样?” 游愿:“他什么反应?” 裘赴:“三岛的回答是,樱公馆已经解散,还警告我不要再提。” 游愿:“不过,从哈尔滨特务机关的内部档案里,樱公馆在三年前真的解散了。” 裘赴:“是的,我也看到过!但来上海这几天,我却觉得有一只黑手无处不在!” 游愿:“一只黑手?扬子鳄,你指的是樱公馆并没有解散,而是隐藏下来?!” 裘赴:“不好说......也许真的解散了,也许他们换了个方式存在,也许日本人又重组建了新的机构!” 游愿:“嗯,我同意,凡事没有绝对,尤其是干我们这行。从来都是见招折招,没有一成不变!” 裘赴:“不管怎么说,樱公馆就是一条线索,有机会去查一查,也许咱们能有收获。” 游愿:“听说樱公馆的负责人和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有关,既然牵扯上外务省,我就有用武之地!” 裘赴:“美人蕉,我听清田重仁提过浅野株式会社,没有绝对把握,你不要轻易涉险,绝对不要!” 游愿:“明白,扬子鳄,我有数!” 裘赴:“另外,我还有一些情况......再没有了。” 游愿:“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今后得当心他们!我也有一些情况......就这些。” 裘赴:“程吟霜和邬莉珊果然不简单,另外井淀良和朱运利这两个人,你得当心啊!” 游愿突然语气一变:“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小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组长扬子鳄!” 裘赴沉声回应:“美人蕉,我会的!妈了个巴子,咱们在东北和鬼子的宪兵队特务机关斗过,和伪满洲国的保安局警察厅斗过,还和鬼子浪人的清田株式会社和白狼会斗过,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不就是一个樱公馆,有啥能耐尽管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十殿阎罗转世,还是大罗金仙下凡?!” 游愿也冷冷地道:“我们秘密小组能在被称为远东第一间谍城市的哈尔滨站稳脚跟。同样能在大上海生存下来!” 裘赴:“哼,前面就是九重南天门,老子也给它掀翻了,就是九幽森罗殿,老子也给它砸碎了!!” 游愿:“组长,只要有你在,就是两个樱公馆捆在一块,我和皮匠又有何惧?!” 裘赴轻轻敲了下砖壁:“咱们不能在这里太久,走,下楼。这一回,咱三人可得再好好地大干一场!” 游愿同样轻敲砖壁:“就等着你这句话。咱们秘密小组要把十里洋场变成小日本和走狗们的伤心地!” 客厅内,站在沙发边的服部久智子不时看着二楼,咕哝道:“裘先生他们......希望不要出事啊......应该不会。” 从厨房过来的叶莲抹完了茶几,一抬头抿嘴而乐:“服部小姐,你别担心裘先生他们,估计是跑肚吧。唉,裘先生也是,有床不睡非要睡沙发,还什么都不盖,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服部久智子咬着嘴唇喃喃自语:“游先生、高先生、山田君,他们难道在家里也睡沙发,也是什么都不盖吗?” 叶莲听到先点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不知道。唉,都是一群奇怪的人啦!” 第40章 兄弟阋墙(上) 也可能是为方便破案,因此服部公馆当天午餐提前到十一点整,叶莲同样做了一桌子菜,而有了高陆的加入,平常略显沉闷的气氛变得十分欢快。 裘赴和游愿都是低头吃饭,偶尔对菜肴评论几句,山田一夫等日本特工更是一言不发,服部久智子始终带着含蓄笑容,叶莲却仍是大方地回应裘赴二人,只有高陆和旁人不同。 他不光是旁若无人地大口吃喝,并且对桌上的菜肴大加评价,一会儿说叶莲的扬帮菜不太正宗,一会儿又说叶莲的鸡汤咸了,甚至丝毫不顾及桌间众人不断抬头,搞得裘赴不断使眼色。 在高陆评价一盘红烧狮子头不够大时,叶莲终于忍不住,晒笑着停下手里夹着小块鱼肉的筷子:“高先生说得挺像一回事啦,呵,不如晚上我们来尝尝你的手艺,怎么样啦?” 瞟了眼对面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叶莲,高陆慢慢抬起手里竹筷,将两块切成丁块的鸭肉扔进嘴里:“嗬嗬,用文化人讲法,老高我是品尽天下美食,却不会评尽天下美食。” 叶莲讪笑地望着满脸毫不在乎的高陆:“哦......看来我弄错了,原来高先生只会吃,却不懂得做菜啦。还别说哦,高先生的嘴一套套,真是能吓住人啦,!啧啧啧,如果高先生要能露个几手,那别人就会更服你了。” “只可惜啦,高先生,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啦,用老话讲,你这叫光说不练——假把式啦,呵呵。” 裘赴刚吞下一块鲜美长鱼,舀了一勺豆腐块欲放进嘴里,停住手嗤笑道:“莲婶,别理他,这位高先生就是纸上谈兵,只会吃从不会动手。” 游愿动作很熟练地夹起两块长鱼,扔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我觉得莲婶的手艺可以,本来就是家里吃饭,又不是在老半斋,吃饱有劲就成!” 旁边的服部久智子也悄悄递过几个眼神,叶莲看了一眼飞快地夹起鸭肉丁的高陆,撇了撇嘴点头。 “哼哼—叭” 高陆将筷子往桌面一拍,发出的声响让准备夹菜的山田一夫眉头一皱,同时停住手中筷子,几个大口吃着的日本特工也同时停住手里动作,游愿和裘赴脸上全都闪过一丝疑惑,手下动作却没停。 扫了眼对面桌上满脸惊疑的服部久智子,高陆稍微抬颌冷笑道:“莲婶,你说得挺对,光说不练假把式,老高我承认。可你忘了一点,老高可不是厨子,也对那个没半点兴趣,就算假把式又咋样?!” “我只听说过,饭馆酒楼里哪个厨子做得菜不合客人口味,有那性子火的直接就能掀了桌子,要遇到蛮不讲理的爷们,嘿,就是砸了你的酒楼馆子,把老板和厨子臭揍一顿,那也不算个啥大事!” “莲婶,幸好你没去外面开饭馆,否则就你这手艺和脾气,估计开不了一个星期,你的馆子就能被人砸过三五回。也真是奇怪了,做菜的厨子不让客人说话,老高可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唉,真他娘的又开了一回眼啊!” “你......你?!” 叶莲也把筷子一放,抬头怒目瞪着高陆,肩膀不断抽搐着。 触碰盘碗和咀嚼声立刻全无,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全都一脸疑惑,服部久智子更是满脸尴尬! “莲婶,实话向来是中用不中听,老高是看在服部夫人面子才没把你当外人。否则我费这口舌干吗?!” 高陆慢慢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长鱼丢进嘴里,一脸满不在乎。 “高兄,刚才的话,有点过了啊!” 坐在服部久智子旁边的裘赴停住手中筷子,脸色阴得如同一团乌云,坐在一边的游愿朝高陆使了两个眼色,但高陆却仿佛视而不见。 把筷子往面前的平桥豆腐盘上一搁,高陆瘦长脸颊挤出一丝微笑:“裘兄,你来说一说,老高到底哪里过了?” 游愿也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拉了下高陆衣角:“菜做得不合口味,发点牢骚可以,别得理不让人!” 裘赴哼了一声,语气冷得如同腊月严冬的冰雪:“哪里过了?高兄,你还好意思说!我来问你,莲婶得罪你了?服部夫人得罪你了?说那些屁话干吗?是不是显得你挺有能耐啊?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还不嫌丢人!” “服部夫人该招待你吗?她凭啥招待你?你是啥大人物吗?人家需要巴结你吗?!要知道,咱们是来破闹鬼案,是来保护服部夫人,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只有人家指使咱们,咱们没有一点资格去指使人家!” “当着服部夫人的面,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就敢这么说夫人的人,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资格?你他妈还知道自己姓啥叫啥,有几斤几两吗?!” “也亏服部夫人性子够好,要是换一个不好说话的,人家一个电话打到课长阁下办公室,直接把你赶出家!马上给莲婶赔礼。快,别让我说第二遍!” 高陆撇了下嘴,站起身略一拱手:“莲婶,老高刚才说了胡话,请别在意,这里给你赔不是!” “乒” 说完后,他冷着脸坐下,拿起盘边的筷子在桌面上重重一磕。 “啪!” 筷子重重拍在桌面的声音,脸色铁青的裘赴猛地一下站起身:“高兄,高队附,高老六!你这算什么,这叫啥赔礼啊,你当哄孩子啊?!都是三老四少,规矩不会忘了吧?按老规矩,重新给莲婶赔大礼!” “啪!” “按老规矩赔大礼?!” 同样重重将筷子拍在桌面,高陆腾地跳起身:“裘兄,不,赴哥,你在说什么呢?让我用江湖大礼给人陪礼,还是给这样一个下人,你是在开玩笑吗?!” “以前在江南,后来在满洲,我老高不敢说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地颤三回的大人物,那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汉子,不敢讲名声好棒,起码不会让各路朋友当面夸几句好,转过脸就往地上直吐唾沫的主儿!” “赴哥,你还是我大哥吗?我老高要是这么做了,还算不算个爷们?还要不要这张脸啊?!赔礼可以,但按江湖大礼,嘿嘿,对不起,老高做不到!” “做不到?哼哼!” “啪!” 裘赴冷笑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那把勃朗宁m1935拍在桌面上:“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马上给莲婶和服部夫人按老规矩陪礼,第二、你我兄弟情分到此为止,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一条大道各走半边!自己选!” 一旁的服部久智子揉搓着衣角,歪着头咬紧嘴唇,终于也站起来:“裘先生,高先生,你们俩还是......” 裘赴近似粗鲁地轻轻将手掌一摆,侧身和声道:“对不起,服部夫人,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请不要管。裘某保证,一定给你个满意的处理!” 转过身,裘赴紧盯着高陆的眼睛:“咱们合字的爷们,站着撑起一片天,躺下遮住一片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吐口唾沫也是板上钉钉。你堂堂高六爷就这点胆子和肚量,还配在江湖上继续混?给句话,到底想咋样?!” 服部久智子一愣,但脸色微红的她并不放弃,侧过身子高声道:“游先生,能看得出来,裘先生应该听你的话,请你说一句话。久智子真的不在乎什么脸面受损,只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受到伤害!” 一直低头自顾吃菜的游愿,抬头看了两眼焦急的服部久智子,从容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服部夫人既然如此大度诚恳,游某若是再装瞧不见,那就是太不识抬举了。好,游某就说几句!” “赴哥,陆子,我也不想说什么多余的,只想问一句,你们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 裘赴和高陆同时沉声道:“当然认你这个兄弟!” 游愿又看了一眼再不吭声的二人,目光锐利如寒刃:“那我再问一句,你们倒底还认不认对方是兄弟?说实话!” 哼了一声,裘赴冷声回道:“我从来没把他不当兄弟,但是这个兄弟也太不争气,太不把裘某当一回事。今天这件事,谁说情也没用,裘某还是那句话,要么按老规矩赔礼,要么情分到此为止!” 身躯不断颤抖,高陆仰起脖子嘶声道:“大游,你听见了吧,我从来都把他当大哥,可你看看现在,一点屁大的事,他竟然不依不饶,就他娘为一个下人......竟然要和我断绝情义!他,他算什么大哥?有这样的大哥吗?!” “嘭” 裘赴狠狠一掌拍在勃朗宁m1935锃亮的枪手上,接着一声暴喝:“高老六,你他妈住口!妈了个巴子,一口一个下人,你他妈是好大的人物啊,好大的谱啊!” “你以为莲婶和服部夫人只是主人和下人的关系?嘿呵嘿呵。你懂你妈个鸟!莲婶服侍服部夫人有整整两年,服部夫人救过她的命,人家感激服部夫人,做事从来都规规矩矩,她们俩就和亲姐妹差不多!知道不?!” “另外,服部夫人的身份,恐怕你他妈也不清楚。她和课长阁下是同乡,并且课长阁下和服部夫人的哥哥是好朋友,你觉得课长阁下与服部夫人的关系怎样?所以服部夫人可不是一般的日本女子可比,她是很尊贵的!” “还什么屁大点事?众人睦睦之下,你对莲婶敢不敬,那就是对服部夫人不敬,对服部夫人不敬,就是对课长阁下不敬,对课长阁下不敬,就是对整个上海滩的皇军不敬,你觉得这算什么事?算不算天大的事?” “我这个人从来都很自私,什么理想信念,老子都当成放他妈的屁一样。但有一点,就是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我他妈从来不会食言!” “裘某先前一直浪迹江湖,之所以如今暂时有安身立命之所,那全是因为皇军,如果没有皇军的器重和栽陪,裘某根本没有现在的一切。所以皇军就是我的恩人,谁要敢对皇军不敬,就他妈是天王老子,裘某也绝不会放过!” “高老六啊,高老六,皇军说起来也算你的恩人,虽然裘某帮你说过话,但没有皇军大度格外开恩,你他妈现在不是在阎王殿做孤魂野鬼,就是呆在哈尔滨宪兵队本部的水牢苟活下半生!嘿呵!” “说到这里,你觉得该不该跟莲婶和服部夫人按老规矩赔礼啊?哼,说不好听,若不赔这个礼,你他妈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帐王八蛋,摸摸胸口,你小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还有脸在江湖上混?!” 高陆脸上不断抽搐,终于也声嘶力竭道:“赴哥,我最后喊你一声大哥,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别怪老高我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了。他娘的,有些话老子早就想好好说一说了!” 第41章 兄弟阋墙(下) 游愿直接上前一把扯住高陆的衣袖,侧过身盯着脸色铁青的裘赴:“陆子,行了!赴哥,刚才的话很有道理,但陆子肯定也事出有因,我信你,同样也信他!” “既然都把我当兄弟,我来划下个道,陆子给莲婶和服部夫人赔礼,但老规矩只按一半做,完后这件事就此结束。赴哥,陆子,你们要觉得好就点个头,觉得不好,游某也没话说,从此再也不管你们俩的事!” 高陆随便甩了两下没有摆脱钳制,猛然手膀发力使劲一挣,大吼道:“大游,今天老高有些话非讲出来不可,你想做和事佬门都没有,如果再拦着,别怪老高翻脸不讲情面!” 看了眼欲再上前的游愿,裘赴冷声喝道:“大游,今天我和陆子的事别管。让他说,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放出什么好屁?你说啊,裘某听着!” 接着裘赴朝一边的服部久智子做了个不大的手势,示意让她不必站着,服部久智子在叶莲和山田一夫的眼神示意中慢慢坐下,但脸上仍然是一副不安的神情,期间连高陆阴冷的目光都多了两分温度。 连喘两口粗气,高陆的声音突然稍变柔和:“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你们知道老高听到这些话,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告诉你们,老高我觉得自己很可悲,太可悲!” “我不是啥大人物,也没资格摆啥大谱,对于很多人,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其中也包括服部夫人。夫人不要摇头,事实如此,再怎样辩解也没有任何用。” “小人物就小人物吧,老高从来没有不承认,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或许这就是命吧!但是,说到忘恩负义,说到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今天就必须得讲清楚,不然老高就真的是比窦蛾还他娘的冤!!” “服部夫人,你每天都是早饭中饭晚饭,再加上一些出门玩乐,例如去电影院书店,或者去咖啡馆公园。像公馆闹鬼这样,能让你觉得生命会出现危险的时候,估计在你日常不占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吧,呵呵!” “可你知道我一天是怎么过的?知道山田少佐、大游,赴哥他们一天是怎么过的吗?不必用可怜的眼神望着我,老高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不是说出来吓你,老高我见过的尸体,比夫人见过的活人还要多,多得你不敢相信!” “我曾经在一个不到十平方的房间,被三个匪徒联手用匕首围攻,我曾经零下十几度、甚至二十度在野外等着对手的出现,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后来能站起来了,腿麻得都快没有知觉!” “老高曾经被山上的绺子,哦,服部夫人,也就是满洲的土匪,吊到房梁整整两个小时,还被他们用蘸了凉水的皮鞭子打,拿炭炉里的火钳烫,甚至曾经差点被活埋。” 说话间,高陆利索地三两下扯掉身上褂衫,服部久智子捂住胸口失声惊呼,叶莲也抬起一直低着的脑袋,一双眼眶泛红的瞳孔内,恐惧、惊讶、厌恶、同情交替闪现。 游愿和裘赴二人同时眉头紧皱,平缓气息也渐变得有些粗重! 几个正襟危坐的日本特工渐渐改变先前慵懒傲慢的姿态,不屑神情更是转瞬消失,只剩下一脸的坚毅和冷肃,其中一两人还多出几分凄凉的果决,山田一夫指节粗大的手掌紧紧按在结实的膝盖! 只见高陆裸露的精瘦身躯,手腕、胸口、腹部、脖子上多处伤痕,或如长蛇一般蜿延,或如碗口般粗细,即使让人只是轻微一瞥,也都会有如触目惊心一般的悚然与震动! 惨然一笑,高陆用手掌重重拍在胸口,然后一声断喝:“看清楚了,这都是在满洲执行任务留下的,老高身上枪眼三个,刀伤四处,烫伤烧伤各两处,还曾经险些摔断过腿,被人差点割断喉咙!” “说老高忘恩负义,这算个啥?!说老高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又算啥?!皇军是对老高有恩,可老高也对得起皇军!为了皇军,别说他娘的枪林弹雨,老子刀山油锅也闯过,若不是太走运,老子去地府都不止一两趟!” “服部夫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这位曾经的大哥,差点被炸死在一间地下室内。还有这位长得很俊的游兄弟,有一次血几乎快流干了,皇军为了保他的命,组织了两个中队来配血型,最后他被输了好几百毫升的鲜血!”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任务,最后是我们三个人对十来个敌人,那些敌人绝对的硬点子,哼哼,结果我们还是活下来了,那次我断了两根骨头,伤得稍微轻,他们俩重伤昏迷,这位游兄弟整整一个星期才醒过来!” 裘赴冷冷地斥道:“陆子,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现在提起来有啥意思啊?难道你就因为这些觉得不值当,甚至后悔为皇军效力?!” 高陆慢慢重新穿上衣衫,带着挑衅的眼神一瞟:“如果我真这么做,赴哥,你是不是要大义灭亲啊?!” 游愿突然一声断喝:“赴哥,陆子,你们都住口,都听我一句......” “叭!” 裘赴狠狠一巴掌拍在勃朗宁手枪上,厉声喝道:“大游,你住口,我说过这件事别管!连你都......” “嘭—咣当!” 重重一掌拍在桌面,眼睛通红的高陆猛地将面前一个空盘扫到地上:“住口,住口,你们他娘的都住口!老高的话还没有讲完,都他娘的慌啥?都他娘的急啥?等老高的话讲完,你们再来做法官,想怎么判怎么判?!” 一瞬间,整个客厅除了盘子摔碎和墙上老式挂钟指针的响动,剩下就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轻轻叹了口气,高陆铁青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一些:“赴哥,咱们本就是在江湖上闯的人,吃苦受累拼命都不算个事,老高我从来不后悔,也不后悔替皇军执行那些任务,就是背着个他娘的汉奸王八蛋杂种的骂名,也不后悔!” “当初我他娘得罪了皇军,他们没把我一枪崩了,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咱,老高我当然得豁出命干,也算是报恩吧。就像你说的,咱们合字的爷们,说一不二恩怨分明,眼睛里也从不揉一点沙子,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可,可那是在满洲,在哈尔滨!现在呢?现在是上海!赴哥,大游,你们眼睛没瞎能看清楚吧,现在咱们过得什么日子,当初在满洲和哈尔滨,又是什么日子?!” “在满洲和哈尔滨,咱们虽然忙得脚朝天,可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出门前呼后拥一大群兄弟。可到上海呢?整整一个多月,我简直闲得要命,就快他娘的和火车站四处乱转的野狗差不多!” “老高一个多月在干啥,抓他娘的盗车贼,呵呵,抓他娘的绑匪,呵呵呵!这在哈尔滨,就是警察所的那帮二赖子都能干得活,让我老高来干?!上海的皇军是不是太器重我了,哈哈哈哈!” “不仅仅是我,你们俩呢?大游,一身好武艺,现在做什么?说起来是啥大经理,听着好像很厉害,和看家护院的有啥区别?!赴哥,你当初在哈尔滨多风光,现在呢?谁也没把你当回事!” “如今,咱们三人都是一起给人做保镖,哈哈,是不是挺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赴哥,我承认今天是故意找莲婶的碴,就是因为老高实在憋不下去,这些话不讲出来,我他娘真得是要发疯,要发疯!” “哈哈哈哈,当初老子们在哈尔滨,吃得好喝得好,马迭尔旅馆常年包房,要兄弟有兄弟,要娘们,一招手不管日本娘们还是俄国娘们,一来就是一群,那日子过得既带劲又有滋味!” “记得当初咱们听说来上海滩,都不知道多高兴,傻子都知道,十里洋场大上海,处处是机会,遍地是黄金!唉,现在想想咱们三人真是太傻了,哈哈哈哈!” “你我现在混成这个样,吃没什么好吃,喝没什么好喝,住也就那样,想说话没几个兄弟。出门几拨人跟在后面,就和他娘的防贼一样,不,防贼也没这样!!” “他娘的,成天一堆人跟着,老子就是想找乐子都没兴致了!” 看着近乎颠狂的高陆手舞足蹈,裘赴重重地叹了口气,但语气依然冰冷:“皇军既然能千里之外把咱们三人从冰天雪地的哈尔滨调到春色暖人的上海,自然是有一番打算,我相信皇军日后一定会重用咱们。” “陆子,你说得有道理,我刚才的话也有点重,但是你必须给莲婶和服部夫人赔礼,江湖老规矩不变!” 游愿忍不住大声道:“赴哥,你都承认陆子说得对,那就该给他一个机会。他是我们的兄弟不假,可他在江湖上可也是鼎鼎大名的高六爷,你这样逼他,不觉得太过分了?!” 裘赴眉尖狠狠挑了下,却继续厉声道:“过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就是军队也有军纪!大游,你别再劝了,陆子必须按江湖老规矩,赔大礼!” “咚!” 高陆后退两步双膝跪地,咬紧牙关沉声道:“大游,别再说,老高在此谢过!今天这顿饭,因为我让大伙没吃好,老高也不愿意让服部夫人难堪,我赔大礼!” “莲婶,老高有副臭脾气,刚才多有得罪,在此给你赔不是!” “服部夫人,老高是个粗人、混人、王八蛋,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在此给你赔礼!” “赴哥,我最后给你一拜,谢谢赴哥救了我两次,也谢谢你曾经把我当好兄弟!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从此再无情分。任务我照样配合,不会故意为难,因为咱们都是靠着皇军这棵大树,你栽了我他娘同样好不了!” “各位,老高害得大家伙没吃好,有机会,老高一定赔上这餐饭。你们慢慢吃,我先告辞一步!” 说完,他朝着叶莲和服部久智子连续作了两次大揖,又向脸色阴沉的裘赴连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对众人一抱拳,从旁边茶几上拿起毡帽转身快步朝客厅后门而去。 “陆子,你等等。”游愿也拿起茶几上的礼帽,猛地追了过去,“这是干啥啊,有话敞开了说啊,陆子......唉!” 裘赴使劲喊了一嗓子:“大游,你这是干啥,给我回来!咋了?你也不听我的话?!” “赴哥,我去看看,不能让陆子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如同风一般,瞬眼间游愿的身影消失于客厅过道远端,只传来依然沉着的磁性嗓音。 无力坐下的裘赴和服部久智子互看了一眼,叶莲再次垂下头,山田一夫和日本特工们也悄悄交换了眼神! 第42章 顶级优伶(上) 高陆和游愿先后离开,客厅气氛愈发冷清,剩下的几人在服部久智子的眼神渴求下,还是将桌上剩下的午餐吃了个干干净净,裘赴更是连吃了四碗饭。 叶莲将盘子和碗碟依次端到厨房,服部久智子和裘赴分别坐到客厅正中央沙发,而山田一夫也支开几个手下,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 满脸委屈的服部久智子安静地坐在沙发偏左,偏右的裘赴仍然是面无表情,因为愤怒使得肩膀不断抖动。 “长本事了......真是长本事了啊......高老六啊,你竟敢直接将裘某的军了......你敢将裘某的军......” 裘赴不断嘀咕着,脸色铁青的他周身散发出奇怪的磁场,让服部久智子感觉到空气快要凝固一般! 山田一夫偶尔看上两眼,嘴里咕哝道:“嗯......虽然事先有考虑......但是真的很浪费人才......很浪费人才啊!” “叭!” “妈了个巴子,高老六啊高老六,我要治不了你小子,老子就不姓裘,和你一样,我他妈的改姓高!!” 狠狠一掌拍在沙发软柔的坐垫上,跳起身的裘赴使得服部久智子吓得脸色顿变,身子更是不断哆嗦。 侧头朝服部久智子露出个表达歉意的微笑,裘赴转身朝楼梯大步走去,嘴里还不断嘀咕。 山田一夫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低喊道:“裘君,你这是去做什么?” 停住脚步,裘赴微一侧身回道:“我去向课长阁下汇报!密探队队附兼特别侦查一班班长高陆,已经不适合参与此次特殊任务,应该取消他此次任务资格,禁闭三天,还要重新对此人进行审查。最严格的审查!” 说完,裘赴转身加快步伐,几乎相当于小跑,扭过头的服部久智子一脸木然与惊惧。 愣了下,山田一夫眉头紧皱,直接冲过去挡在前面:“冷静一点,裘君,高队附刚才的话是有点过激,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而且课长阁下既然派他前来,一定是有用意,我也相信高队附能胜任此项任务!” 服部久智子也赶紧踱着小碎步过来,朝裘赴又一鞠躬:“裘先生,你不要怪高先生,久智子今天听了他的话,真是大受感动,没想到高先生......你们竟然过着这样的生活。久智子和你们相比,真的是太幸运了,太幸运了!” “高先生可能脾气有一点大,但久智子能看出来他的心眼不坏,人也是很好的人,更重要他很有本事啊,莲婶都很佩服他的!其实今天午饭,是久智子没有安排好,要说起来,这件事久智子也有一半责任!” “裘先生,我相信你需要高先生的帮助,刚才高先生和莲婶的争吵只是一点小事,双方互让一步就没事了,我想莲婶也能理解的。如果因为服部公馆的一点小事,让你们兄弟不开心,久智子会很不安,非常不安!” 裘赴立刻向服部久智子回以躬首,然后轻声道:“服部夫人,你真是太客气了,实在太客气了!你刚才说这是小事?呵,那你可真说错了,不是小事,绝对不是小事,这件事要处理不好,会影响到皇军今后的工作!” “高陆这个人我太了解,此人脾气暴躁行事偏激,可他表面豪爽大方野性难驯,实际却颇有诚府,日常工作生活,绝对不会让人抓到任何把柄,更不用说轻易流露出任何多余情绪!” “他刚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绝对不是一两天、十天八天才有的,如果任其发展真会出大问题,现在不赶紧采取措施,真要是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给皇军造成巨大损失,恐怕我们后悔都不来及!” 说完,裘赴轻巧地从右侧绕过山田一夫,几乎小跑朝楼梯跑去,但山田一夫再次连跑几步又挡在前面。 微笑着朝拧起浓眉的裘赴摇了摇头,山田一夫瞟了眼旁边不断揉着衣角的服部久智子,压低声音道:“裘君,你说得不无道理,高队附未来嘛......也有那种可能,但在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异象表明高队附会有大的变化!” “裘君,此次任务非常特殊,课长阁下要求不列入正常办案序列。你是因为好心,可一旦通知课长阁下,就会暴露有特工人员正在服部公馆,那任务不就泄露了,岂不是违背课长阁下?你这样做,反而把好事变成坏事!” 裘赴略有疑虑,但也压低声音:“不会吧,山田君,难道宪兵队的皇军不懂保密规则吗?这一点说不通啊!” 山田一夫前倾身子,几乎凑到耳边:“当然不会,任何一名帝国官兵都知道保密的重要性,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但是,裘君可别忘了,宪兵队的皇军大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可不止课长阁下一人在通信研究所呆过,只要从值班的帝国官兵嘴里得知这个电话,查一查每天的日程安排表,自然就能猜到个大致。” “到时侯,不仅二课其他人员知道任务存在,一课、三课、四课都会知道,这就不太好了。裘君......课长阁下之所以将此次任务不列于正常程序......除了不惊动治安区的其他方面外,也有避嫌的考虑!” 见山田一夫的眼角不经意朝上瞟了下,裘赴惊讶地侧头:“山田君,你是指三......” 山田一夫赶紧身子稍微前倾,做出用手掩嘴:“裘君,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略微点头,裘赴脸上笑得如同一只刚逃脱猎人陷阱的狐狸:“山田君,你刚才声音太小,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神情紧张的山田一夫顿时一乐:“呵呵,裘君,你真的是很狡猾......不,是很聪明的一个人,非常聪明的人!” 裘赴右手轻轻搭在山田一夫结实肩膀,挤了挤眼睛:“山田君,彼此彼此,宪兵队可不需要傻瓜。” 二人同时笑了起来,如同多年好友般勾肩搭背又回到中间沙发坐下,服部久智子轻呼一口气,坐到了对面沙发。 “不行......不行,不能太便宜了高老六这小子!” “山田君,我还得上楼一趟,必须上楼!” 哪知裘赴刚坐了一分钟,马上又跳起身朝楼梯小跑而去,眨眼间快接近楼梯入口。 “裘君,你又要做什么,等一等,站住!” 山田一夫虽然比裘赴起身时间稍微晚几秒,但他却又一次冲到前面拦住去路。 裘赴轻轻喘了口气,苦笑道:“山田君,你的爆发力太强了,裘某见过的皇军官兵和特工人员都比不了!” 山田一夫先是得意地眨眨眼,马上脸色沉下来:“呵呵,我从中学一直到通信研究所都是短跑冠军,没想到吧!” “裘君,刚才明明说好了,你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作为男子汉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慢慢上前,裘赴先朝稍远的服部久智子瞟了眼,然后用手掩嘴小声道:“山田君,放心吧,裘某答应不打电话到宪兵队,就不会食言。裘某对课长阁下印象非常好,怎么可能会连累到他?绝对不会的!” “但高老六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不可能再拖下去。裘某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不仅能彻底解决此事,还能完全杜绝此事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山田君,你别瞪我,听裘某往下说!” “高老六虽然现在属华中大和商社总部和虹口宪兵队序列,但他原本属于满洲国哈尔滨警务厅,所以裘某决定给大和商社总部的滨田阁下打电话告诉此事,由滨田阁下转告井口社长阁下,并由他们代表大和商社知会满洲方面。” “并且,裘某会建议两位阁下向哈尔滨警务厅的稻本厅长与王副厅长说明,请他们立刻派心腹得力人员前往上海,将高老六直接带回满洲哈尔滨,不,应该是押回满洲哈尔滨,然后将其秘密扣押严格审查!” “这样方能避免将来可能出现的恶劣后果,此为万全之策!山田君,别拦着我,裘某必须这样做!” 趁山田一夫听得仔细时,裘赴巧妙地朝左一绕,两个大步将山田甩在身后冲上了楼梯。 哪知山田一夫只是愣了下,急忙又赶上前,并在裘赴刚上了三级阶梯后再次将前路封住! “唉!”裘赴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山田君,你的速度简直不亚于猎犬,裘某真不骗你,不会打给宪兵队!” “嘿嘿!”山田一夫满脸得意地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两下:“裘君,除了宪兵队,别的地方也不行!” 裘赴略有焦虑:“山田君,你这是什么意思?裘某可是有正事,你要耽误了,将来有任何后果可要负责!” 山田一夫显得非常固执,低喝道:“裘君的话,山田都听清楚了,我实话跟你讲,宪兵队的电话不能打,大和商社的电话,同样也不能打!” “裘君,你的想法很好,山田并不否认。但是,裘君可能对虹口宪兵队的情况不太了解,如果你稍微了解宪兵队内情况,就一定不会提出这个办法,因为它不仅对皇军无利,而且会严重损害皇军的工作!” “高队附......嗯,高陆作为第二课密探队的队附,并且兼任特别侦查一班班长,他的职务对于第二课非常重要,而地位更是任何人不可替代的。你可能不清楚,密探队曾经有过两任队附,任职期均不满一个月!” “但是高陆却不同,他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在第二课及宪兵队内与其他人的关系也处理得非常好,课长阁下不止一次夸奖,连司令官阁下都对他的印象深刻,认为高陆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我还可以这么讲,除了高陆,任何人都无法担任密探队队附,更不用说兼任侦查一班的班长。裘君知道吗,侦查一班的两个小组长方小胜和冯阿七,之前的两个队附他们都不服,但现在最服高队附,也只认高队附一人!” 裘赴身子一僵,整个人呆若木鸡:“山田君......这是真的......你不会骗我,莫非......收了高老六的好处?!” 山田一夫听到板紧面孔,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刺过来:“裘君,你可以指责我,批评我,但你不能侮辱一个真正的大日本帝国武士!” “山田以一个帝国军人和武士的荣誉保证,以上所说全部属实,裘君可以自行去调查!如果有半点不属实,裘君可以用任何方式处置在下,山田绝无任何怨言!” 重重叹了口气,裘赴虚弱地摆着手,接着直接摊倒在阶梯上:“山田君,不必发重誓了,裘某相信像你这样一个真正军人,是不会轻易骗人的。唉......终归是羽翼丰满啊,习翼丰满啊,裘某不中用,不中用了!” 山田一夫侧身朝着满脸惊疑又慌乱的服部久智子低喊:“服部夫人,过来帮一把,裘先生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服部久智子愣了下,赶紧跑上前与山田一夫将仿佛被抽掉了骨头的裘赴搀起朝二楼的卧室小心而去。 当卧室房门被轻轻带上,过了约十秒钟,躺在舒适被子里的裘赴轻轻眨动了下眼睑,嘴角轻轻挑起。 公馆厨房内,利索洗着碗碟的叶莲一脸警惕与狐疑,嘴里还在咕哝:“个么为东洋宁麻命,伊为啥,伊为啥?!” 第43章 顶级优伶(中) 高陆从公馆后门出来后,游愿很快就追上了他,但是高陆立刻与游愿发生激烈争吵,接着高陆挣脱游愿的拉扯转身向其美路方向快步而去。 天和旅馆门前的一个卖枣的小贩和不远边树下的一个人力车夫,不动声色地互换了一下眼神,而在五十米外的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和一个水果小贩争论中,二人也同时微微点头。 狄思威路与其美路的岔路口停着一辆黑色庞蒂亚克,前排一个戴圆框墨镜的男人和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同时伏低身子,后排两名墨镜壮汉也将两边黑色车帘拉上。 看着高陆游愿先后从稍远处跑过,转瞬就拐过一个街角,络腮胡子的男人低声道:“队长,后面那个人是游经理,我们要不要跟?” 戴墨镜穿着浅色条纹西装的男人哼了一声:“嗯,由其美路绕过去,在狄思威路的路口边等着他们。” 于此同时,由旅馆内走出一个穿西装的青年男人,先是左右飞快扫了眼,然后一招手:“喂,过来。” 倚在车杆边的车夫听到这里,将歪戴在头上的毡帽扶正,利落地将人力车拉到男人面前:“先生,您去哪?” 青年男人慢慢地跨上车内,大声道:“霍山路,快点,我有急事!” 面相颇为憨厚的车夫一点头,同样大声回道:“放心吧,先生,绝对不会误您的事!” 人力车一溜烟消失于远处,与水果小贩争论的长衫男人此时猛地一甩衣袖,背着手气呼呼地离去。 他步子奇快,眨眼间就走过天和旅馆来到旁边一家烟纸店边,然后喊了一句:“老板,拿包烟,三炮台。” 表情木讷的老板从柜台内拿出一包三炮台香烟递过去,说完直接就靠在一张木椅闭上眼睛。 长衫男人将香烟塞进裤袋,压低声音:“一号目标没出现,只有二号和三号目标!”说完却踱着步慢慢离去。 木讷的老板猛地睁开眼睛,抓过放在柜台的纸币,回过头低声道:“阿东,你去一趟大马路,找掌柜的要货!” 瞅了下长衫男人消失在人堆里,水果小贩咳了一声扯开嗓子:“哎,苹果,苹果,山东烟台的苹果,又大又甜。” “先生,来过来看啊,小姐,你的,看一看的,绝对甜,绝对甜啊!” 顿时有三四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孩和几个着装考究的中国男人围了过来,这名小贩从萝筐内一边拿起红得鲜艳的苹果,一边口沫横飞地与众人交谈着。 而在偏左约十米外的一个修鞋摊,戴鸭舌帽的鞋匠朝右侧扫了两眼,也大声喊起来:“修鞋,修鞋,皮鞋,高跟鞋,马靴,都可以!” 离着修鞋摊五米外的墙边,一个闲汉打扮的青年本来懒洋洋,听到喊声马上向街口跑去,然后在狄思威路口摘下破毡帽轻轻扬了扬,像是要扇掉额头的汗珠。 路口对面街道,离着几个倚在车杆和车身的人力车夫三米远,一个闲汉打扮的青年扔掉手里的大半截烟嘴,转身朝旁边一条弄堂跑去。 这个脏兮兮的青年由弄堂穿过来到巨籁路,与站在一个拐角穿着西装的青年打了个照面,双方同时飞快交换了眼神,脏兮兮的青年随后跑远。 头发梳得油光的青年,立刻来到不远的公用电话亭,进去后关紧门栓,抓起电话沉声道:“喂,请给我接通大桥公寓!” 拐进狄思威路边一条小街后,高陆在快靠近一座两个门牌号的门栎,稍稍侧身压低声音:“大游,兄弟这一手是不是把你和赴哥吓住了?” 身后的游愿观察着对面街道的行人,待两三个趾高气扬的日本浪人刚走远,几个大步凑近:“我和赴哥不会被吓住,不过暂时能唬住山田一夫和服部久智子!” 高陆脚步丝毫不停,脸上神情愈发显得张扬,但语气却很平稳:“行,知道骗不了你们俩!大游,你先去狄思威路路口等着,我一会就来。刚刚没吃好吧,老高我一会请你吃正宗淮扬菜!” 游愿加快脚步,在稍稍超过高陆时低声道:“陆子,你又准备搞什么名堂?” 朝面前的门栎一努嘴,高陆脸上颇为神秘地一笑:“大游,老高总不能穿着这一身去饭馆吧?否则你就只能一个人吃,一个人喝着小酒了,嘿嘿!” 不屑地哼了声,游愿直接大步从高陆身边而过:“大白天的,陆子,你可当心点,我可不想去租界警察局和小日本的守备司令部捞你!” 慢慢停下脚步,侧身观察街道四周的高陆低笑道:“放心吧,大游!我堂堂的高六爷,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能在阴沟里翻船。老高我早就准备妥当了,嘿嘿!” 迈着大步的游愿动作迅捷,一下就在街道远端消失,高陆瞟了眼对面暂时空无一人的街道,并注意到左侧有棵梧桐树,恰好使得门栎左侧有一片阴影。 冷笑一声,高陆再次侧身扫了眼对面街道,远处街角有一个日本女人和两个日本浪人先后出现。 高陆几个碎步接近阴影处,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个加速纵身直接跳过门栎左侧高墙,姿势格外轻巧潇洒! 一分钟后,公馆正门方向的大路上,一辆拉起车棚的人力车飞快跑过,而在三秒至五秒后,身后连续出现拉起车棚的三辆人力车,最后面是一辆庞蒂亚克轿车! 车内右侧,一身黑衣短褂的高陆将毡帽朝下一压,低语道:“身后的那帮家伙,还真是卖力啊!” 旁边游愿闭着眼睛,轻轻哼了声:“陆子,你中午搞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用意?” 高陆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街道两旁的中日行人,猛地侧身耳语:“用意当然是破局了。” 眉头一挑,游愿瞬间睁开一对精光四射的双目:“陆子,说详细点!” 扫了眼右侧街道边的两个拿着警棍大摇大摆走过的日本巡捕,高陆嘴唇轻轻动了下:“等到地方,此处不方便!” 游愿微微一点头,再次闭上眼睛,同样嘴唇轻动:“后面那群狗,准备怎么解决?” 高陆的小眼睛眨了下,目光里闪过一丝促狭:“嘿嘿,交给老高了,你什么也别管!” 当见到最前后的人力车停在里摆渡桥,亲眼见到游愿和高陆跳下车朝街道左侧的小巷而去,身后三辆人力车纷纷在相隔约三十米至五十米距离停下,三个不同打扮的男人跳下车穿过街道,紧紧跟在对方身后。 约八十米外的一辆庞蒂亚克轿车内,坐在前排副驾驶座的朱运利点燃一支‘老刀’牌香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右手朝后座一个壮汉轻轻挥了下:“过马路,但不要进巷子,就等在旁边。去吧!” 壮汉扶了下礼帽,微微地点头:“明白了,队长!”然后利落地扭开车门跳出车外,敏捷地避过马路上好几辆人力车和一辆丰田汽车和别克汽车,快速来到接近巷子口的一个纸烟店旁便停下,左顾右盼像在等人一般。 朱运利嘴角轻轻挑起,将抽了一半的烟嘴掐在车内烟缸:“开车!” 胳腮胡子的大汉一愣,但也迅速发动汽车:“队长,我们不等着他?” 冷笑两声,朱运利双手抱在怀里:“没这个必要,到网的鱼,无论怎么蹦,终归是跑不了!” 胳腮胡子大汉轻踩一下油门,稍微侧头:“接下来,我们回77号?” 朱运利摇摇头,将左手从怀里伸出朝前方一指:“不,去北四川路!” 胳腮胡子的大汉点头后,又一脚油门,庞蒂亚克如同一匹在丛林里寻觅猎物的野豹般疾速而去。 当庞蒂亚克驶上里摆渡桥的中段时,高陆和游愿却从不远处的一条弄堂内闪出,二人互视一眼。 接着他俩分别各自叫来一辆马路对面的人力车,朝北四川路方向而去,当载着两人的人力车离开,弄堂内才有三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先后冲出,然后都略显焦急地四处张望。 在北四川路天潼路的路中间停下,游愿付过车钱倚在一家烟纸店等待,也就两分钟时间,另一辆人力车来到对面街道停下,高陆跳下车付过钱冲过马路,然后朝游愿使了个眼色。 二人一前一后连着绕过几条街道,高陆右手一指偏北街角一家饭馆,嘻笑着低声道:“大游,这一家不错,咱们过去,边吃边聊。老高保证,吃过这一回,你绝对想吃第二回!” 游愿朝前望了望,冷声道:“这么偏僻,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找到的?” 高陆转身上前拽了拽游愿衣角:“大游,别总是转动这小脑袋瓜......不,是大脑袋瓜......成,成,聪明的脑袋瓜,你放心,这个地方绝对安全。走吧,哎,你这家伙,老高啥时侯骗过你,走啊!” 第44章 顶级优伶(下) 走近一看,游愿发现是一家叫淮阳春的两层小酒楼,高陆大步走进去叫过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与男人小声说了几句,中年男人马上叫来一个菜馆伙计打扮的少年,将两人带到二楼。 来到二楼偏北,小伙计推开一间小屋的门,进门的游愿顿觉眼前一亮,室内不到五十平方,但古朴素雅简洁明净,让人有神清气爽之感,禁不住轻轻点头。 高陆踱着八字步凑上前,嘻笑地用胳膊一碰:“游兄,老高我没说错吧,瞧你眼珠子都快蹦出来,哈!” 旁边的小伙计机灵地俯身上前道:“两位,看来你们还满意啊,那我这就去上菜啊。” 转过身,高陆哼了声:“嗯,上完菜别让人打扰我!” 小伙计连连点头:“明白,小的明白。六爷,您准备喝什么酒?” 高陆轻轻挥了下手:“还是老规矩,去吧!” 游愿却站在老虎窗边朝楼下看了两眼,除了满街的小贩和行人,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大马金刀地在房内中央一个圆桌边左侧坐下,高陆一撸袖子侧头低喊了声:“安全得很,没有尾巴,坐啊!” 游愿在圆桌右侧坐下,冷眼盯着高陆:“说吧,淮阳春的后面站着谁?别用话搪塞我,游某还不傻!” 高陆掏出三炮台香烟弹出一支,顺手将烟盒扔在桌面:“嘿,你怎么知道,不是老高自己找到的?” 眉头紧紧皱起,游愿一脸地执着:“少他妈胡扯!这地方都快挨着静安一片了,你会随便找到?!再说这里也不是虹口宪兵队的管辖范围,属于闸北宪兵队!” 高陆笑着将香烟放在鼻间嗅了下放进口袋,曼声道:“游大侠,不愧是游大侠,啥事也瞒不过你这双慧眼。说对了,这不是我找到的,但和我有关。” “这家‘淮阳春’的老板叫方润泽,他在上个月的二十号被忠信社金蛇堂收安全费,后来托人找到我的一个手下,然后那小子请我帮忙,我就直接找了罗四强,最后姓罗的发话把事情解决了,但这家淮阳春今后对他一概免费!” “不过,老高每回来都会给钱,姓罗的是个王八蛋,我他娘这张脸还得要!” 游愿望了两眼高陆,摇头笑了:“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你,你小子吃东西哪会跑这么远,哈尔滨时都是越近越好。嗯,姓罗属于忠信社悟字辈,金蛇堂的那帮小子肯定卖账,今后他又找到一家白吃的地方!” 两人正说话间,那个机灵的小伙计送来两双竹筷,一盘花生米一盘蚕豆,高陆满意地点头后又挥了下手。 小伙计却没有离开,俯身凑近一脸殷勤:“呵呵,六爷......抱歉啊,实在抱歉啊,您喜爱的陈年竹青都买完了......不过您尽管放心啊,老板说了马上去补货,您明天来一定会有!” “嗯......六爷,您要不要来别的,本酒楼可不仅仅只有陈年的竹青,您看,能不能稍微委屈下?” 眉头一皱,高陆侧过头:“哟呵,这他娘还真是卖得好啊!行啊,老高和方老板也算有缘,换个牌子。小阿洋,说一说,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好酒?” 小伙计的眼珠转了两下,立刻回应道:“杏花村、鸭溪窖,哦,还有茅台。六爷,您要上哪一种?” 高陆用右肘撑在圆桌边沿,左手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我得听这位游爷的,小阿洋,问问这位游爷喝什么?” 游愿抬头和声道:“小伙子,别听他的,我随便什么酒都行。” 高陆侧头眨了眨眼睛:“游兄,咱们不如来个鸭溪窖,呵呵,反正老高我请客!” 游愿横了一眼,低喝道:“你小子,莫非真想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随便来一点行了!” 撇了下嘴,高陆悻悻地一摆手:“既然游爷不乐意,这样吧,小阿洋,就来杏花村。” 点头后,小伙计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动作轻快地一甩,同时转身走出房外:“好咧,两位先坐!哎!楼上包间六爷,杏花村一份!” 游愿也掏出一包‘一只鹤’弹出一支,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将这支香烟装进口袋:“陆子,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高陆拿起面前的筷子竖着在桌面敲了敲:“大游,别慌,咱兄弟边吃边聊。” 轻轻摇头,游愿也只得拿起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又香又脆。陆子,现在说吧!” 吃了两颗蚕豆,高陆将筷子放在盘边一脸得意:“赴哥说过,咱们已经进了一个局,不管对方什么目的,咱们都必须跳出这个局!我是这么想的......” 游愿拿着筷子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你当着山田一夫这些小日本的面,和赴哥公开大吵一架翻脸,就是做给山田他们看。就算他们有怀疑,至少也会给他们一个浅意识的印象,咱们三兄弟的友谊并不是那么牢固!” “笃” 高陆眉头一挑,将再次拿在手里的筷子往桌面一磕:“对头!娘的,对方既然给咱们来个迷魂阵,咱们同样也给这些王八蛋回一个!大游,你和赴哥接头,他都有啥情况?” 游愿往左侧挪动一下,嘴唇嚅动将在公馆二楼接头的情况告诉了高陆。 轻轻点了下头,高陆又拿起筷子夹起一颗色泽金黄的花生米:“赴哥果然就是赴哥,这才几天功夫,就查到了上海分站有可能出了叛徒,上海滩有一帮神秘的家伙,老高不得不佩服,佩服啊!” 游愿将嘴里的豆腐干吞进肚里,声音压低:“所以他是咱们三人小组的组长,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赴哥是通过上海分站联络员用于接头的莲花落才得知不对,因为他在火车站的莲花落虽然内容相近,但意思完全不同。” “不得不说,上海分站这个联络员还真是聪明,有机会真想见一见!” 高陆也压低声音,身子朝右边前倾:“大游,最近我也发现了两个重要情况!” 游愿目光一凝,嘴唇嚅动几下:“什么情况?” 高陆先朝门边瞟了一眼,然后嘴唇嚅动着:“一、虹口宪兵队第二课翻译队的严衡义,突然失踪了有差不多三天时间,你猜他是谁?就是咱们俩在霞飞路的那个咖啡馆见过被打死的矮胖子!” “二、因为这事,我昨天晚上被召到虹口宪兵队开秘密会议,结果我发现,宪佐队队长森口信平没有参加会议,不仅森口这家伙没有参加,就连尤华斌和张韧葛四喜也没有出现。这一点可太不正常!” 游愿刚准备将两小块豆腐干放进嘴里,听到这里筷子停住:“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高陆正准备继续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人马上再也不开口,小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并朝两人一脸陪笑。 他先从托盘拿出四份菜肴依次摆好,又将一个陶瓷酒壶和两个小酒杯放下:“呵呵,打扰了,二位爷!软兜长鱼一份,平桥豆腐一份,红烧狮子头一份,虾仔烧蒲菜一份,杏花村一壶!” “六爷,菜和酒都上齐了,两位爷,慢用,小的先告退!” 小伙计关上房门后,高陆起身凑到门边沿着门缝仔细听了下,这才回到桌边坐下:“来,大游,正宗的扬帮菜,别愣着,咱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喝一顿!” 游愿朝桌面扫了眼,也笑了:“陆子,够丰盛,我就代赴哥来跟你喝一顿!” 两人接着开始吃起桌面的扬帮菜,高陆吃得是眉开眼笑,游愿也是赞不绝口。 高陆拿起酒壶给自己和游愿分别倒上一小杯:“咋样?大游,没骗你吧,呵呵!要说不对劲,就是一点,宪兵队第二课所有会议,森口信平从来没有缺席,而只要有他,尤华斌同样会带着张韧和葛四喜两条狗到场!” “所以,我怀疑森口信平和尤华斌,有可能还包括别动四班一起去执行一项很重要的事,不然昨晚上那么重要的会议,三岛畜生咋会不让这几个王八蛋缺席?根本不可能的事!” 游愿慢慢嚼着嘴里的长鱼肉,点了点头:“有道理!陆子,看来这是宪佐队一次很特殊的任务,嗯,属于绝密行动,否则森口信平和尤华斌他们的行踪不会这样诡秘!” “陆子,你说得两个情况,我会告诉赴哥。另外,秘密小组重新启动!皮匠,明白吗?!” 高陆瞬间脸色郑重,眼睛里带上一丝坚毅与果敢:“美人蕉,皮匠明白了!” 游愿紧盯着高陆:“组长命令,皮匠即刻起做两件事,第一、花之春舞厅出现的一个特别作战班的北田和夫,想办法弄清楚这个特别作战班的具体职能与作战范围,还有北田和平的真实身份!” “第二、铁血锄奸队的副队长容谦在逃,很可能落入了日伪设下的一个巨大圈套,必须想法找到他,然后帮助其逃出虹口,如果有条件就逃出上海!” 高陆用力一点头:“皮匠明白,请转告组长,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游愿举起酒杯,淡淡地道:“皮匠,咱们还是老规矩,先敬三杯,然后咱们再喝!” 高陆也举起酒杯,一脸的凝重:“美人蕉,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的,开始吧!” 游愿:“第一杯酒,敬那些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敬那些殉国的英雄们!” 高陆:“敬前方的将士和殉国的英雄!” 两人同时将一点酒水全都倒在几个菜盘里。 高陆:“第二杯酒,敬翠翠、敬小若,敬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敬所有不甘做亡国奴的兄弟姐妹!” 游愿:“敬所有不甘做亡国奴的兄弟姐妹” 两人又将一点酒水倒在菜盘里。 游愿:“第三杯酒,敬那些被涂炭的国民。” 高陆:“第三杯酒,敬那些正在受苦的志士。” 两人将最后一点酒水倒桌面和菜盘里:“敬涂炭的国民和受苦的志士,敬这片土地!” 高陆马上拿过酒壶又倒满两杯,他端起酒杯站起身,压低声音:“这一杯我要敬你,大游,这么多年承蒙你一直关照,几次在关键时刻搭救老高,这份恩情老高绝不会忘。来,干了!” 游愿同样站起身,脸上竟有一丝激动神情:“陆子,这么多年也承蒙一直关照,并有不止一次搭救游某的性命,这份恩情游某至死不忘。干了!” “大游,好兄弟,山河破碎前路多艰,一切保重!!” “陆子,好兄弟,山河破碎前路多艰,一切保重!!” 第45章 心心相印 服部公馆的门铃在下午五点整响起,当叶莲去打开门时,发现浑身酒气的游愿搀着醉眼腥松的高陆,马上叫来服部久智子和裘赴。 裘赴显得很厌恶地一挥手:“咋搞得?大游,他咋喝成这个鬼样子?赶紧弄进去,快弄进去!” 游愿点点头后瞥了一眼,搀着嘴里冒着酒气不停嘀咕的高陆,朝院内的主楼走去。 服部久智子嗫嚅了一下,裘赴利索地一摆手:“服部夫人,你不要再为高陆说情,他都喝成这个样子,哪还有一点像宪兵队的队附?哼,真该让三岛课长阁下关他个三天禁闭!” 院内一棵梧桐树下的山田一夫冷眼朝大门边瞅了瞅,喃喃自语:“外界传闻并不那么准......满洲三兄弟,并不如想象中关系那么好......嗯,在哈尔滨没听说过三人有矛盾......一到上海突然就有矛盾......也不对......不对......” 眉头皱了几下,他转身朝站在水池边的几个部下喊了一句:“青地,阿由,你们过来!” 第一特别行动班的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一愣,但一秒钟后立刻表现出优良的专业素质,直接不顾身边三四个同伴的疑惑眼光,飞快地跑到山田一夫身边。 山田一夫连续伸出左右手掌向前一挥,待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围拢后,细微声音道:“青地,阿由,你们是别动一班最出色的两名特工人员,作为班长,现在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很艰巨的任务......明白了吗?!” 个子墩实的青地智健,抬了下礼帽小声问道:“班长,如果怀疑他,为什么......” 不耐烦地摇头,山田一夫冷冷地盯住青地智健:“不用问为什么,这是课长阁下特意交待的,作为下属,你只需要执行,毫无保留地执行。明白吗?!” 个头稍矮的阿由仁勇不屑地瞟了眼瞬间发呆的青地智健,眨了下灵动的目光:“班长,不,山田前辈,我们一定忠实地执行并完成您交给的这个任务,绝不让前辈和课长阁下担心!” 山田一夫笑着重重拍了一下阿由仁勇的肩膀:“好,这样才算一名优秀的特工人员,阿由,你不愧是别动一班、甚至是整个第二课头脑转得最快的行动人员!” 客厅内,游愿靠在一张沙发上,高陆则瘫倒在中间的大沙发,服部久智子和裘赴不一会儿走进客厅。 服部久智子连挥了几下手臂,但也无法将客厅内的浓浓酒气赶散,她悻悻地侧身道:“莲婶,麻烦你,去打一盆水来,游先生和高先生喝得实在是......唉,快去吧。” “莲婶,你先等等!” 叶莲答应一声刚转身,裘赴马上喊了一句话,让她和服部久智子同时一愣。 裘赴朝服部久智子露出个歉意的笑容,然后直接朝厨房方向走去,很快就拿着一个装满了水的饭碗来到客厅。 “哗—哗” 将碗里的一小捧水饶到游愿脸上,裘赴面无表情地道:“大游,醒了吧?!” 游愿使劲抹了两把满脸的水珠,冷声回应:“醒了!” 裘赴又将剩下的大半碗水直接泼到高陆脸上,沙发上侧躺的高陆猛地惊醒,然后用手一抹额头上的水滴。 侧身将饭碗递给一边诧异的叶莲,裘赴上前一把揪住高陆,连续两个耳光打过去:“高队附,该醒了吧!” 高陆连续抹了几把脸上和额头的水珠,一下蹦起来嘶声道:“赴......裘兄,你他娘干啥?!之前骂我,老高可没和你计较,现在又是啥意思?!” “你虽然是我大哥,算是曾经的大哥吧,可这是在上海,不是在哈尔滨!老高现在隶属宪兵队本部,裘兄,如果老高没记错,你属于大和商社,咱们可不是一个系统,你对老高动不动既打又骂,到底是凭啥啊?!” 死死盯住面孔几乎扭曲的高陆,裘赴冷笑了两声:“高队附,你记性很好,说得也很好,只不过你的消息稍微迟了一点。裘某如今是什么职务,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嘿!” 听着身后脚步,裘赴松开高陆衣领侧头喊道:“咦,山田君,你来得正好!请告诉一下咱们这位如今在上海滩名头不小的高队附,裘某如今在哪个机构,又是什么职务?到底有没有资格管他?!” 高陆揉了下皱褶的衣衫,抬头喊道:“山田班长,正好你也来,这位裘兄今天已是第二次欺辱老高,也不知道他是凭啥,你来评个理啊!” 山田一夫瞟了眼一边满脸尴尬且担忧的服部久智子,咳了几声道:“高队附,嗯,嗯,这个......裘先生......如今是有这个资格的。高队附,你还是算......” 身子一动,高陆瞬间蹿到山田一夫面前,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山田班长,虽然咱们交情平平,可老高平常对你也没啥亏欠的,请说句实话,裘赴现在到底是什么职务?” 山田一夫在高陆冲过来时,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并将右手搭在腰间,待看清没有危险才叹了口气:“高队附,既然你坚持要问,山田就告诉你吧,请高队附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 高陆喘了几口粗气,轻轻拍了下胸脯:“山田班长,你说,老高我撑得住,起码不是又一个密探队队附!” 慢慢走过来的裘赴,冷笑了一声,高陆侧头狠狠白了一眼,然后转过头一脸恳切地望着山田一夫。 山田一夫用手掌在褂衫上抒了两下,然后大声道:“高队附,裘先生现在不属于大和商社,他被借调到宪兵队本部,司令官阁下和课长阁下商量后,让他担任宪兵队本部顾问,这是一个新设置的职务。” “本来裘先生属于第一课序列,由司令官阁下亲自领导指挥,但由于服部公馆闹鬼案的缘故,因此司令官阁下与课长阁下商议后决定,裘先生目前属于第二课序列,课长阁下领导指挥,并且待遇和宪佐队队长同一级别!” 刚听完,高陆脸色连续数变,由青变红变紫变灰,最后竟然变为白色,整个人一下瘫倒在地。 游愿腾地一下跳起来,冲过来将高陆扶起来,此时高陆的眼神黯淡无光,再也没有平常半分灵动狡黠和悍恶。 “咋样啊,高队附?呵嘿呵嘿,裘某如今还有资格管你吧!” 裘赴冷冷地走近高陆,几乎凑到鼻间:“听好了,小子,别以为你羽翼丰满,就能随便摆脱老子。在满洲,在哈尔滨,老子早就看出你是个脑后有反骨的东西。别以为在上海,你就能骑到裘某头上,你他妈妄想!” 游愿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裘赴:“赴哥......算了,我还是称你裘先生吧。嗯,该称你顾问先生!裘顾问,高队附是得罪过你,可他毕竟也救过你两次吧,人做事不要太绝了,否则一定会后悔!” 接着,游愿再次瞟了一眼满脸铁青的裘赴,在山田一夫服部久智子叶莲看来,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妈了个巴子,一个个都他妈成精了啊,咋哪?都他妈地翅膀硬了啊,还什么救了两次。那老子救过你们几次,老子帮过你们几次,是不是要一笔一笔算清楚点。” “如果没有裘某,当初在满洲,你们他妈的早就被皇军给崩了,被绺子给剁了!妈了个巴子,这他妈啥世道啊,你把心恨不得挖出来,可别人根本就他妈把你当个傻子,只想把你这个傻子当往上爬的垫脚石,垫脚石!!” 游愿扶着高陆上了二楼卧室,然后就重重地关上房门,接着服部久智子、山田一夫和叶莲就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的裘赴在楼梯边来回踱步暴骂不止,听得服部久智子的眉头不时皱起,叶莲也是满脸讶然。 山田一夫倒时始终表情平静,只是偶尔眯起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射出一阵阵冷光。 “妈了个巴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行,老子非跟你们俩个狗东西讲清楚!都他妈个啥玩意,人啊,看来就不能他妈的心太好,不然啥玩意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游愿,高陆,你们俩别他妈的装大尾巴狼,给老子把话讲清楚,裘某到底是咋亏待你们俩呐?开门啊,开门,再不开门,老子撞门了啊!” “嘭—嘭!” “裘赴,你在干什么?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裘赴,姓裘的,你他娘别欺人太甚,别把老高惹急了,否则......” “呵嘿,高陆,你小子刚才说啥,咋地啊,你他妈还敢和老子动手?动一个试试!” “啪啪啪” “他娘的,大游,这可是他先动手,我他娘!” “干什么,干什么啊?讲理好好讲啊,凭什么动手?我去你妈的!” “啪啪—啪啪—膨啪” 看着脸色变得吓人的裘赴冲上二楼,连续两肘撞开卧室,然后房内传来他和游愿高陆的吵闹打斗声,包括山田一夫在内的四人全都一脸懵懂。 但此时,房内的裘赴三人却站在床边,互相移动着身躯将拳肘打在床垫上。 稍微听了下楼下的声响,裘赴朝二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将右手绕到游愿身后轻拍,发出一串摩尔斯码:“作为组长,我想知道是谁想出这个馊主意?” 游愿先用同样方式将问题告诉高陆,然后在裘赴肩膀轻轻拍着,用摩尔斯码回应:“皮匠想的,我认为可行。” 接着高陆又在游愿后背轻轻拍着,将心中所想告知,游愿接着又以摩尔斯码传给裘赴:“组长,皮匠还说,你也会赞成,因为秘密小组没有太多时间!” 轻轻摇头,裘赴轻拍着游愿肩膀,发出摩尔斯码:“这个主意太冒险,但没有更好办法,我同意。具体说一说!” 高陆和游愿同时朝裘赴调皮一眨眼睛,裘赴再次摇了摇头,用手狠狠朝二人指了两下,但脸上也露出欣喜! 第46章 抛饵撒网 “裘先生,服部小姐让你和高先生游先生下来吃饭” “哦......莲婶啊,我......没事......我们都没事......马上就下楼!” 听到门外传来叶莲的脚步声和喊声,裘赴赶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立刻大声回应着,高陆和游愿二人互相交换下眼色,同时低头暗笑。 “没事就好,你们快点啊,饭菜凉了就不好吃。” 叶莲回了句后,脚步声即刻远去,又从走廊延伸到二楼楼梯口,最后到了一楼。 裘赴认真地看了一眼两位好兄弟,用唇语说道:“既然要演戏,咱们就得演到底,就这么下去,山田他们肯定会怀疑。打架,哪有身上脸上不带伤?!开始吧!” 游愿和高陆同时一点头,裘赴先出手,三人顿时打成一团。 客厅内,端坐在桌边的服部久智子朝热气腾腾的饭菜瞟了两眼,又抬头看了二楼一眼,突然叹道:“唉,真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情,久智子真的是有错......山田君,你日常生活也和裘先生高先生一样吗?” 坐在另一侧的山田一夫低头苦笑:“说起来,做这一行大同小异,差也差不了多少,相当在刀尖上跳舞!” 叶莲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来,用衣袖擦了下沾汤汁的手掌:“涟水鸡糕!服部小姐,菜都齐了,是不是现在开饭?” 服部久智子一扭头,视线移向二楼:“莲婶,等一下,裘先生他们还没下楼。” 接着她一侧身柔声道:“啊,这么危险啊,那一定很痛苦吧?和你们一比,久智子简直是在蜜罐里啊!” 听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打开声,山田一夫抬起头盯着二楼:“记得在通信研究所,一位前辈曾经说过,最大的痛苦不是危险,而是寂寞!” “你知道很多事,但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有很多话想说,却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打起精神,因为潜在的危机就像一条响尾蛇,随时会吞没你!” “你做过很多对帝国有益的事,最后却只能把这些秘密带到地下,没有多少人会知道!” 山田一夫望着脸色泛白的服部久智子,面色严肃:“那位前辈还说过,做这一行最终只会有三种结局。” “一、成功退出,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过完后半生。二、成功退出,名声没有荣誉在,所有的人都讨厌你,或许不包括你的亲人和至爱。三、失败退出,你什么都没有了,名声、地位、荣誉,最后连你的亲人和至爱都不接受!” 服部久智子听得小嘴慢慢张大,几乎失声低叫:“太......太可怕了......随随便便就彻底毁掉一个活生生的人,简直就是地狱,对,就是活地狱!天哪,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些?为什么人要这样痛苦地活着啊?为什么啊?!” 山田一夫轻叹了一句:“因为很简单,这世上先有的人,后来又有了人组成的国家,所以也就必须有这一行。人嘛,活得方式各有不同,也许我们就只能这样活着吧,呵呵!” “不管怎么样,踏上这片土地有三年之久,我还能坐着这里,就已经比太多的帝国将士幸运很多了!” “啪—啪—啪—啪” “山田君,说得太好了,不过当心吓到服部夫人,嘿呵!” 楼梯上传来节奏感十足的掌声,山田一夫立刻将视线移向一楼楼梯口,裘赴面带微笑慢慢走到客厅,身后跟在高陆和游愿,但三人脸和额头都有淤青。 “呵呵,裘君,你的脸上......对于男人来讲,虽然这个方法过于简单粗暴,但却是最好的方式!” “贵国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好好的打一场,过后再喝顿酒,还是好朋友,对吧。呵呵呵!” 山田一夫站起身走向迎面而来的裘赴一行,脸上却似笑非笑,猛一看让人有几分心悸。 “嘿呵!”裘赴笑着轻轻摇头,“打一场可以,喝顿酒那还是算了......但不管怎样,总得做个了结!”接着他扭头望着身后:“高兄,游兄,今后我们就是同事,除了公事其他一概不谈!两位觉得如何?” 拉了下衣领的高陆哼了声,随意地一抱拳:“裘兄,你决定就好,老高没意见。” 游愿整整衣衫,也是抱拳道:“裘兄,今后多蒙关照了!” 裘赴干笑着抱拳:“好说,好说,毕竟咱们还有着一段情义,嘿嘿!” 服部久智子轻轻呼出口气,柔声道:“裘先生,高先生,游先生,你们过来坐吧。莲婶,可以开饭了!” 三人坐到桌边,裘赴瞟了眼问道:“哎,山田君,咋没看见你手下几位太君,他们人呢?” 山田一夫平静地笑道:“裘君,别管他们了,我们吃我们的。中午能让他们吃一餐,已经足够了!” 服部久智子刚拿起竹筷,听到这话也侧头看了眼山田一夫,叶莲的眼珠稍微转了两下,也慢慢拿起竹筷。 低头不语的高陆和游愿,眼角余光同时扫向对面脸色略有异常的山田一夫! “嘀—嘀” 晚上六点整,扔掉沾着肉渍牙签的山田一夫听到大门门铃响声,脸上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服部久智子赶紧叫来叶莲,等叶莲从院外将两个身材结实的青年男人带进客厅,山田一夫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大步走到二人身旁:“嗯,你们来了,很准时!” 用牙签剔着牙缝的裘赴,慢慢停住手中动作:“山田君,这两位不该介绍一下吗?” 靠在对面沙发上的高陆跳下来,侧过头看去:“哦,这不是青地组长和阿由组长吗?嘿,有些日子不见了!” 端坐在中间沙发的游愿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然后再次闭目进入休息。 裘赴侧过脑袋微笑:“原来高兄认识这两位太君,那麻烦为裘某介绍一下。” 高陆眼睛一瞪,几步走过来,山田一夫赶紧一摆手:“裘君,他们属于别动一班,自然就由我来介绍,不需要有劳高队附。” “他叫青地智健,是别动一班第一小组的组长,他叫阿由仁勇,是别动一班第二小组的组长。青地,阿由,还不赶紧来见过本部新任命的裘顾问,裘赴先生!” 站位稍前的青年男人上前一步,标准鞠躬道:“裘顾问,你好,在下青地智健,今后请多多关照!” 靠后的青年男人慢慢走近,标准鞠躬道:“裘顾问,你好,认识你很高兴。在下阿由仁勇,今后有劳您多关照!” 裘赴和恰好睁开眼睛的游愿一起上前回礼,高陆却是很随意地与两个日本特务打着招呼。 山田一夫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向众人微微点关:“裘君,高队附,游经理,服部夫人,在下还有事先离开了,青地君和阿由君留在这里,协助裘君一行侦破闹鬼案,并保证服部夫人和莲婶的安全。” “诸位请不要担心,公馆附近都有宪兵队的便衣人员,假如发生紧急事件,可以去天和旅馆打电话给宪兵队本部。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协助裘君他们,保护好服部夫人和莲婶的安全!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报告本部!” “我先走了,服部夫人,你好好休息,不要有任何担心。裘君,高队附,游经理,能结识三位是山田的容幸,服部公馆闹鬼案虽然离奇诡异,但是我相信三位一定破获此案抓住真凶,为在天的服部君报仇雪恨。先告辞了!” 裘赴一脸泰然自若:“山田君,放心,裘某一定为替惨死的服部君一家讨回个公道!!” 一个小时内,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坐在旁边的两张椅子上,却是一言不发,或聊着几句闲话,服部久智子让叶莲送来的两杯龙井茶,他俩也只是好一阵子才喝上一两口。 从山田一夫离开后,服部久智子就显得有点心神不宁,她偶尔走出主楼到院内水池边发呆,或又散步到公馆大门边,但只要服部久智子一离开客厅,游愿和两个日本特务中的一人就会立刻跟在身后,可谓寸步不离! 服部久智子之后觉得有点累,由叶莲陪同着送到二楼卧室休息,可是当叶莲下楼后仅仅不到半小时,又换了一身黑色睡袍的服部久智子再次下楼,并很快朝客厅后门方向走去。 坐在沙发中间的裘赴起身赶上前去,和声问道:“服部夫人,一个人散心很寂寞,裘某陪着你如何?” 阿由仁勇使了个眼色,青地智健马上也站起身:“在下也愿意和裘顾问一起,陪同服部夫人散心!” 倚在对面沙发的高陆此时蹦起来,拦住了青地智健:“青地组长,正好老高有件事,想问一问你,阿由组长,正好你也一起吧。咱们花园聊?” 沙发右侧的游愿紧闭双目,气息也同样的平稳,看不出一丝异常,但眉头却微微地挑了下。 眉头一皱,阿由仁勇却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拍着高陆的胳膊:“哈,高队附,高桑,有事问我吧,让青地君去陪同服部夫人,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双眼睛,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做个帮手!” 阿由仁勇同时又递了个眼神,青地智健马上绕过高陆,朝客厅后门方向尽头的裘赴和服部久智子赶去。 却见身影一闪,阿由仁勇眼睛顿时睁圆,因为不知怎么高陆再次又堵在青地智健前进路上。 高陆嘻笑着一摆手:“哎,公馆内能有啥事?何况还有姓裘......不,有裘顾问在旁边,虽然这人的人品不咋样,本事还是可以,三五个汉子近不了身!放心,服部夫人绝对没啥事!” “不过,老高想问的事,可不算啥小事,而且和咱们宪兵队本部有关系。两位,这也和我密探队今后的工作方向有关,就算帮个小忙,帮个小忙,老高绝不会忘了两位,呵呵。来,咱们花园内聊!” 站在门柱最下面一层台阶,裘赴瞟了眼客厅方向,凑近院内低头沉思的服部久智子:“服部夫人,你是不是有心事?如果有尽管说,裘某可以帮你!” 服部久智子慢慢转身抬头,小声地问道:“裘先生,青地君和阿由君表面上是山田君派来保护我,实际是山田君奉了三岛君的命令,派来监视你,还有监视我的,对不对?!” 见裘赴点头,服部久智子的目光里一片迷茫,喃喃自语道:“久智子虽然是日本人,但信不过三岛君,更信不过宪兵队,我只信得过裘先生。请问,久智子该怎么办呢?” 裘赴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服部夫人,我能理解你!这样吧,裘某有个想法......你认为怎样?” 服部久智子猛地脸色大变,但瞬间又恢复平静:“啊!裘先生是指......好吧,我听裘先生的,久智子听裘先生的!” 第47章 软磨硬泡 水池边的高陆瞟了眼小楼,轻轻叹道:“青地组长,阿由组长,刚才山田班长说服部公馆闹鬼案离奇诡异......但依老高来看,那是因为这里少了一个人,只要有这个人在,什么鬼案奇案都不在话下!” 青地智健瞥了眼略有思索的阿由仁勇,抢前一步低声问道:“高桑,还有这样的人,他是谁?” 高陆绕着青地智健踱步,连续两圈后露出一个微笑:“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们的森口队长阁下!连新民路恐怖袭击案都能破获,还有什么案件难得住森口队长?” 青地智健想了下摇头:“是啊,是啊,可惜森口队长阁下,他有......咳咳。” 阿由仁勇赶紧推开青地智健,笑着接过话头:“高桑说得对!但是......森口队长阁下更喜欢部下能独立办案,如果每个案子都需要森口队长阁下,那我们这些人就不算合格的特工人员,也愧对帝国的军费和粮食!” 高陆点点头,却摸着下巴小声地说:“阿由组长说得有道理!唉,虹口局势说起来真让人头疼啊,让人头疼!” 眺望院外灯火的青地智健,听到后侧头问道:“高桑,皇军刚刚剿灭烈血同盟团,证明虹口局势渐渐好转,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眉头挑了下,阿由仁勇微笑地曼声道:“高桑,莫非是有其他的烦心事?说出来听听,也许我们能帮点小忙!” 轻轻摇头,高陆摆了摆手:“阿由组长,老高只是担心虹口今后局势走向,或许是老高想多了吧。再说,我就一个密探队队附,本来也没参与多少大的任务,哪来啥烦心事?!” “青地组长,照常理讲,皇军剿灭烈血同盟团,如今宪兵队任务该是追捕逃走的烈血同盟团余孽,并且皇军已经公开对其通缉,完全可以大开旗鼓地四处设卡盘查,我们第二课当然就会是主力,宪佐队更是首当其冲吧。” “可现在,森口队长和尤队附他们竟然不见踪影,傻子也猜到是执行任务。通常宪佐队执行任务,都是由密探队配合完成,但我这个密探队队附,竟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这就证明森口队长他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 “仔细想想,保密程度到了这个地步,森口队长他们执行的是啥样的秘密任务?肯定属于最高级秘密任务!虹口局势真要有好转,森口队长和尤队附会这样马不停蹄地执行这样级别的秘密任务吗?!所以,老高才担心啊!” 青地智健愣了下,然后连续点头:“有道理......高桑,你说得有道理,非常有道理。看来,虹口局势还很严峻!” 阿由仁勇却只是笑了笑:“呵呵,高桑,看不出你还是忧国忧民之人。虹口局势一直都很严峻,这个谁都知道,即使皇军剿灭烈血同盟团,我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但我相信,有高桑这样的干材,加上皇军的有力措施,虹口恢复到正常将是指日可待!” 高陆嘻笑着一抱拳:“阿由组长客气了。老高也没多大本事,只是在前面探探路,打听个把消息,让各位宪佐队的太君和兄弟们出去干事时,机会更多一点!” 阿由仁勇重重地一拍高陆的手臂:“呵呵呵,高桑太谦虚了。若没有你带着密探队跟踪,宪佐队哪能连续破获两起恶性案件?高桑,你的功劳,谁也不敢抹杀,否则森口队长阁下不答应,课长阁下也不会答应!” 高陆再次轻轻一摆手,头摇得像拔郎鼓:“哪有,哪有,阿由组长,你这么讲老高可承担不起。不过是一起盗车案和一起绑票案,也就属于治安性质,和新民路恐怖袭击案无法相比。” “唉,皇军这样看重老高,可是,除了这两起治安案件勉强出力外,老高至今仍然没多大作为,以致虹口局势始终没有变化。说来实在惭愧,惭愧啊!” 青地智健旁边插话低喊:“哎,高桑,你这话就不对了!用你们中国的一句俗话,饭要一口一口吃,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对吧?!而且,治安性质案件同样对虹口秩序有影响,所以高桑的作用很大!” 阿由仁勇也立刻接过话:“对,课长阁下都承认,如果没有高桑,宪兵队的压力会更大!另外,虹口局势和整个上海局势密切相联,高桑,想要短时间恢复虹口正常秩序,我们还需要努力,还要做大量的工作!” 微弱亮光下,高陆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更是带着兴奋:“多谢青地组长和阿由组长的教诲!好,就冲着两位这几句话,老高今后要是不能干出个名堂,就对不起课长阁下及诸位的信任!” 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都笑着,一起低声道:“我们俩看好你,高桑一定前程远大!” “高兄,你们在外面做什么?回屋里来,反正闲着也没事,打打扑克吧!” 身后传来一个磁性的北方口音,让高陆和两个日本特工一起回过头,游愿站在小楼大门边招手。 “游兄,我们就来,稍等一下!” 高陆笑着招了下手,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也笑着招手,但动作都显得十分僵硬。 “我上二楼拿扑克,你们快来。” 见游愿转身走进客厅,三人同时侧过头,阿由仁勇朝青地智健使了个眼色。 青地智健咳了一声,憨笑道:“高桑,我打扑克不在行,嗯,应该说很差吧。所以,我就不献丑了,你们玩!” 高陆上前一步,扯住青地智健的衣袖:“呵呵,青地组长,你可不能走啊,随便玩两把,就当打发时间。老高可告诉你,今晚咱们不会那么闲的......嘿嘿!” 阿由仁勇轻轻拍下高陆的手背:“高桑,这家伙一直这样,你就别难为他了,我和游桑陪你,三个人够了!” 青地智健同样笑着,利落地甩开高陆的扯拽:“呵呵呵,高桑,阿由君说得对,你们技术好的玩,我技术很差,会拖累你们。我去后院转转,先失陪了!” 高陆冷不防说了句:“太安静了,娘的,只要安静,老高就觉得心里掺得很!” 青地智健快步向前,嘴里咕哝道:“听说东......那边环境很嘈杂,也不知道队长阁下习惯吗?” 看着朝小楼内走去的青地智健,被阿由仁勇笑着拉住的高陆满脸失望,但嘴角却悄悄翘起! 高陆与阿由仁勇和游愿在客厅一张桌子上进行扑克大战时,三人看起来劲头不小,但高陆赢面最多。 裘赴和服部久智子此时回到客厅,两人悄悄交换一个眼色,服部久智子点头后朝客厅后的侧房走去。 青地智健随后从后门方向过道返回客厅,脸上显得几分懊恼,裘赴侧头瞟了一眼。 一会儿,服部久智子拉着满脸疑惑的叶莲,犹如两个未出闺阁的待嫁少女般蹦蹦跳跳地上了二楼。 见服部久智子关上了卧室的大门,端坐在一张沙发的裘赴轻轻用手指敲着坐垫,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第48章 顺藤摸瓜(上) 时间一晃过了九点,服部久智子和叶莲早已各自安睡,只有高陆三人还在打着扑克,裘赴却直接和衣躺在一张沙发上,小声打着呼噜。 青地智健靠在对面沙发上,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异常,他两次站起在客厅内踱步,又再次坐回原位。 躺着的裘赴中途连换了一个姿势,背朝外脸朝内,但呼噜声仍然不停。 “阿由组长,你今晚手运不太好,来,老高和你换个位置,也许你的手运就会改变!” 高陆嘻笑着看了一眼脸上被贴了几张纸条的阿由仁勇,然后就慢慢站起身,旁边的游愿目光闪动。 “也许吧......但是高桑技术确实是不错,阿由自认不是对手!” 阿由仁勇苦笑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坐在原位,眼睛里充满了警觉。 “别这么讲啊,人啊,有时候要看运气,来来来,阿由组长,你坐老高这里!” 不容分说,高陆半搀半拉地将阿由仁勇拉到靠墙的椅子,他则坐到了背对裘赴的椅子上。 青地智健终于忍不住凑近三人,小声问道:“阿由君,高桑,游桑,我们就一直守在这里到天亮?” 高陆侧身小声回应:“青地组长,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来,一起玩啊,一起玩。” 青地智健动作很小的摆手,瞟了眼二楼小声道:“算了!高桑,还是你们玩吧,我到院外转一转。” 阿由仁勇稍一沉吟,朝着刚转身的青地智健低喊:“青地君,不如你去二楼书房休息下,那里安静!” 青地智健猛地一呆,见到阿由仁勇的眼角挑了挑,马上小声回应:“嗯,阿由君,我这就去二楼休息,你们慢慢玩啊!” 听到青地智健轻手轻脚地上二楼,高陆左手拿着扑克,右手背在身后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扬子鳄,森口信平不在虹口,在东新桥!” 裘赴突然翻了身,伸着手臂在沙发的扶手上不停地轻轻撞击:“知道了,皮匠!”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游愿,仔细看着手里的扑克,眉尖却小小地动了下! 十点钟后,呵欠连天的高陆提出关灯休息,连续伸着懒腰的游愿表示同意,阿由仁勇虽然一脸疑惑,歪头想了下也只得点头。几分钟后,服部公馆陷入一片黑暗,接着呼噜声不断响起。 夜色中,窗外微风拔动树枝,四周寂静无比,时间更是如流水一般划过! 十一点钟过后,一切平静如常。 十二点钟过后,一切平静如常。 凌晨一点钟过后,一切平静如常...... “啊—啊!!” 墙上挂钟在凌晨两点三十分准时响起,接着二楼传来两声女子尖叫,让客厅内的众人瞬间睁开眼,连灯都没开跳起身就冲向二楼! “吱—嘭!” 漆黑的二楼,高陆慢慢拔开卧室大门仔细听了下,接着飞起一脚踢开门。裘赴和游愿猫腰持枪先后闯进去,几乎同时用枪口对准房内两侧。 阿由仁勇接着猫腰持枪冲入,顺势摸索按下门边墙上开关,灯光一亮众人眯了下眼,然后就见到服部久智子缩在床边瑟瑟发抖,床上被子被掀开却空无一人! 青地智健持枪猫腰闪入,他扫了一眼室内低叫:“这,这是怎么回事?服部夫人,您怎么会躺在这里?!” 裘赴推开窗子,看了两眼漆黑一团的院内:“很明显,有人绑走了莲婶!” 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阿由仁勇上前问道:“裘顾问,听山田班长说过,二楼卧室是服部夫人休息的地方。那个莲婶怎么会在这里?她在这里,那刚才服部夫人又在哪里休息?!” 游愿和高陆极快地搜索了一番卧室,一起朝裘赴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收获。 裘赴朝面向床的一个衣柜走去:“那是我让服部夫人和莲婶换了个房间,刚才服部夫人就在卧室对面的小房间休息,莲婶则躺在服部夫人床上。没想到......幸好我这样安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服部久智子突然抬头,脸上挂着泪痕地低喊:“裘先生,你们,你们一定要把莲婶救出来,莲婶就是我的亲人,如果不是久智子的原故,她根本不会碰到这种事,呜呜呜!我求你们,久智子求你们,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高陆突然吸了下鼻子:“嗯,什么味儿?我刚进门就闻到了,现在越来越重!” 将服部久智子扶起来,游愿淡淡地道:“我也一样!服部夫人,你怎么会来到卧室?” 不停抽泣着,服部久智子身子微微颤抖:“我听从裘先生的办法,几个小时前带着莲婶到二楼卧室,把一瓶法国香水送给她,还在她头发和身上洒了不少。” “我让莲婶在卧室休息,自己就去对面房间床上躺着,结果一躺就直接睡着了。到半夜内急才醒来,我从盥洗间出来后经过卧室,就推开一条门缝想看看莲婶。谁知道,看到一个怪影......它正好回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裘先生,游先生,高先生,你们,你们一定要救回莲婶,她完全是代久智子受罪啊!久智子求求你们了!” 说话间,服部久智子突然身子一动,双腿猛地伏地下跪,并紧紧抱住游愿的裤腿。 游愿赶紧将服部久智子再次搀扶起来:“服部夫人,快起来,我答应一定救回莲婶!” 高陆笑着走过来:“哎,服部夫人,别哭啊,老高保证,绝对把莲婶好端端地带到夫人面前。” “吱—唿!” “服部夫人,你做得很好!裘某答应你,一定把莲婶救回来。游兄,高兄,找到了,就在这里!” 将衣柜门一把推门后,钻进柜内的裘赴在忙了半晌,伸出头低喊,高陆和游愿同时侧过头。 青地智雄和阿由仁勇却从门边抢先冲过去,顺着裘赴眼神,看到衣柜偏右有一个小挂钩。 高陆挤到二人身边,看了一眼:“裘兄,这是什么?嗯,香水味,好香啊!” 游愿将服部久智子扶上床,也凑了过来:“挂衣服的钩子,藏得这么隐蔽。这里香水味很重!” 站在柜门边的裘赴轻笑了一声:“接下来,我给大家变个戏法,请看!” “吱—吱!” 说完话,他钻进柜内用手捏住挂钩的钩尖左右扭了扭,猛地用力扭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弯,就见这个大衣柜的中间的木板突然向左滑开一个约一人宽的入口! “啊......原来有机关!” 四人同时低叫一声,青地智健下意识将衣衫一掀,露出腰间牛皮板带上用铁钩挂着的军用手电筒,阿由仁勇眼尖赶紧用手朝其腰眼捅了下,但还是被高陆瞟到。 裘赴率先朝入口钻过去:“没想到服部公馆,还真是内有玄机啊!游兄,高兄,咱们上吧!” 高陆侧过身,嘻笑着一摊手掌:“青地组长准备充足啊,这点老高可比不上。电筒借一下,事后原物奉还!” 游愿从高陆身边挤过去,哼了一声:“地道内有电筒反而不便,还是省一省吧!” 瞟了一眼,高陆直接搭在青地智健宽厚肩膀上:“青地组长,怕老高弄坏了吗?放心,坏了老高负责赔!” 站在窗边的阿由仁勇先是瞟了眼院外街道,然后上前小声道:“青地君,你直接跟着裘顾问他们一起去,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帮下忙。我在这里守着服部夫人,去吧!” 青地智健想了想点点头,高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转身灵巧地钻进了入口。 阿由仁勇待高陆的背影消失在入口处,上前一把揪住刚钻进衣柜的青地智健:“青地君,山田班长说过,不要让他们中任何一人脱离视线。小心点!” 等青地智健也消失于入口处,阿由仁勇先向躺在床上的服部久智子,然后关紧窗户并带上卧室房门,几步就来到紧挨卧室的书房,接着抓起门边桌上的电话机:“喂,给我接虹口宪兵队,快点!” 手电光的照射下,众人靠在只有一人宽的地下通道内小心前行,青地智健在中间,游愿和高陆分别在其前后,裘赴走在最前面。 青地智健拿着手电筒不断抖动腕臂,压低声音道:“真没想到,服部公馆还有地道,而且看样子......” 用碎步移动的游愿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能让人感觉到带着情绪。 高陆轻轻用手指捅了一下青地智健的后背,青地智健疑惑地半侧过头,高陆立刻趁着少许亮光指指嘴巴,又轻轻摆了摆手。 青地智健悻悻地转过头,也咳了两声,前面慢慢移动的裘赴摇了摇头,却是一脸警觉。 走了许久,前方隐约变宽,在手电光映照下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裘赴借着微弱的白光,侧头朝身后三人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游愿和他一组,高陆与青地智雄一组,分别向左右两条过道搜索前进。 青地智健刚仰起脖子,身后高陆悄悄拉了一把他的袖口,凑近耳语:“青地组长,不用担心,有游兄在。正好,老高有事想对你讲!” 裘赴看了两眼青地智健和高陆在左侧过道消失的模糊影子,朝身边的游愿用力一挥手,两人一前一后朝右侧过道摸索而去。 第49章 顺藤摸瓜(中) 嗅着四周传来的异味,踏着碎步移动在水泥地下,左手持枪的裘赴侧身倚着一侧墙面慢慢向前。耳听另一侧传来轻微衣衫刮擦墙壁,知道游愿在那边与之同行。 一团漆黑里人影闪过,裘赴嘴角轻轻扯动,稍微将身体朝外移了两步,左手食指仍然搭在扳机圈边缘。 单手持枪的游愿凑到裘赴身边,用空余的左手指头在其背上轻弹发出一串摩尔斯码,裘赴也同样用右手指头在游愿肩膀轻弹用摩尔斯码回应。 游愿:“扬子鳄,不对劲。” 裘赴:“美人蕉,我也这么觉得。” 游愿:“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裘赴:“我们下了好几层水泥平台,才到了地下,刚开始宽度和高度也就一人多高点,可现在完全变了。” 游愿:“对,这不是一般的地道。” 裘赴:“你的意思是?” 游愿:“这么对你讲,这一条地道让我想起当年在龟山遇到的情况。” 裘赴:“龟山?美人蕉,你指的是独立团时攻打武汉龟山要塞吧。” 游愿:“我刚才用脚试着量了下,这里宽度不少于四米,我也敲了下墙壁,按周围的回音,这里高度不会低于五米,而且墙壁都是加固的红砖。” 裘赴:“......” 游愿:“不是我夸大其词,这条地道在建造标准已经超过龟山要塞地下通道。” 裘赴:“嗯,你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兵,我相信不会作出错误判断。” 游愿:“就其规模与隐蔽性,我认为绝对不是一般的工程。” 裘赴:“是的,我同意。走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尽头,工程量只怕小不了。” 游愿:“谁能想得到,一座私人住宅的地下,竟然有一个规模如此之的军用工程。” 裘赴:“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服部公馆不是闹鬼,而是真的有鬼。” 游愿:“既然事情发生在虹口一带,就一定和一个地方脱不了干系,也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裘赴:“你指的是虹口宪兵队和三岛崎雄。但是,我有不同看法。” 游愿:“什么看法?” 裘赴:“我当初说过,服部公馆的背后可能有大阴谋,既然如此,绝不是一个虹口宪兵队特高课这么简单。” 游愿:“是的,你说过,但是也不排除特高课会参与闹鬼事件,他们算是地头蛇,做事也更方便。” 裘赴:“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此事背后一定另有玄机。” 游愿:“......” 裘赴:“美人蕉,还记得我提过的‘樱公馆’吗?” 游愿:“嗯,记得。” 裘赴:“你对这个传说中的秘密机构了解多少?” 游愿:“听说这是日本一个着名秘密情报机构,聚集了最顶尖的间谍特工杀手,和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也有联系。” 裘赴:“嗯,你相信这些资料吗?” 游愿:“干我们这一行,从来都是任何消息只信一半。那你对樱公馆有多少了解?” 裘赴:“很少。不过我知道公开资料算不得数,都是假的。” 游愿:“难道哈尔滨特务机关内部档案,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 裘赴:“不要怀疑,这是我想方设法从村井志雄水野英平清田重仁嘴里套出的消息。” 游愿:“是我太低估了这个传说中的秘密情报机构。” 裘赴:“据说一二八前后,上海滩曾发生多起无名血案,但租界当局想尽办法却破不了案。” 游愿:“......” 裘赴:“这样的对手,我们千万不能对他们有丝毫轻视,否则一定会吃大亏,还会连累到许多人。” 游愿:“嗯,你说得对。组长,你还是认为服部公馆闹鬼案和樱公馆有关吗?” 裘赴:“如果开始只是怀疑,现在我可以确定,此事一定和樱公馆有关,甚至是他们直接操纵。” 游愿:“可是樱公馆对外早就解散了,在所有档案都找不到存在的其他记录,想找到线索很难。” 裘赴:“这也是我一直考虑的问题,另外,我至今弄不清他们这样干,究竟有什么阴谋?” 游愿:“组长,我有一个想法,想弄清对方的意图,首先得查清楚两个人的底细。” 裘赴:“你指的是服部昌民和服部久智子吧。” 游愿:“是的。特别是服部昌民必须要查清底细。” 裘赴:“服部久智子和叶莲,你怎么看这两名女子” 游愿:“有一点肯定,她们两人都不简单,绝不是普通女子能比。” 裘赴:“普通女子看到咱们三个,不是吓得要命就是慌里慌张,哪能像她们两人这样平静。” 游愿:“我刚到公馆就看出叶莲身上带着功夫,而且行事老到举止得体,不像普通仆佣。” 裘赴:“服部久智子也一样,表面看上去文文静静,但有时候,她的眼睛里猜不出藏着什么。” 游愿:“组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认为?” 裘赴:“美人蕉,你说吧。” 游愿:“叶莲和皮匠吵架,会不会是有意这样的,两人那场架吵得太突然,很不正常。” 裘赴:“我也这样觉得,这个叶莲底细也得查清楚,她告诉我的只怕多半有问题。” 游愿:“嗯,找个时间,我到汉口去一趟。” 裘赴:“皮匠刚传过来一个消息,森口信平不在虹口,去了东新桥。” 游愿:“这是个很重要情况。” 裘赴:“作为虹口宪兵队特高课的宪佐队长,他不待在虹口前往东新桥,一定有什么行动。” 游愿:“皮匠是怎么知道的?” 裘赴:“估计是从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嘴里得知,应该是青地,这家伙稍微憨点,阿由更精明。” 游愿:“那边是鱼龙混杂,是个三不管的地方。” 裘赴:“东新桥好像是清帮的发家之处。森口信平行踪这样诡异,一定是日本人的绝密任务。” 游愿:“我想一想。清帮仁社的青龙堂,好像在东新桥出现过。” 裘赴:“清帮三大堂口之一的青龙堂吗?” 游愿:“是的,仁社青龙堂,恒社黑虎堂,忠信社金蛇堂,它排首位。” 裘赴:“如果森口信平此行与清帮有关,那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军统。” 游愿:“组长,感觉对方动作实在太快,几乎每次都走在我们前面,真觉得窝囊。” 裘赴:“对方计划周密装备充足,我们却是两眼一抹黑,没有多少重要情报。” 游愿:“也许对方早已了解我们,而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也难怪如今这么被动。” 裘赴:“美人蕉,别急,我们已经在努力了,就像皮匠提出的那个计划,会扭转形势。” 游愿:“组长,前方有点亮光,有人过来。” 裘赴和游愿眯着眼睛,各自倚着两侧墙壁,猫腰单手持枪警惕地加快地脚步。前面长长的过道终于到了尽头,随着细微的声响,两条人影猛地从黑暗中闪了出来。 “咳—咳—咳” “叽叽叽” 三声有停顿的咳嗽后,传来一声地底小生物叫声,裘赴和游愿快速移动上前,朝着高陆和青地智健点了点头,高陆做了两个手势,表示没有发现敌情。 裘赴也做了一个手势,率先将毛瑟m1932插入腰间,游愿和高陆立刻照办,也将毛瑟m1930和毛瑟m712插入腰间,只有青地智健犹豫一下才悻悻将毛瑟c96插入腰间。 再次做了手势,裘赴一马当先,游愿和高陆两人排列左右,并将青地智健夹在中间,一行人加快脚步朝着前方有亮光的宽敞之处前行。 “哇呀哇呀!” “嘻嘻嘻嘻!” 众人来到一个约上百平方的宽敞空地,两侧墙壁镶着汽油灯,裘赴正到处打量,就听见从周围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狞笑和怪叫! 同时数十条黑影慢慢由前后左右同时显现,并且很快地扑过来,顺着昏黄的灯光看去,青地智健几乎吓了一跳。就见来者都是长发黑袍青面獠牙的厉鬼,手指如同利刃一般,在忽明忽暗的灯影下极其可怖! “刁虫小技!游兄,高兄,咱们上。护着点青地组长!” “哼,游某正好要找他们,这些王八蛋竟然送上门!” “青地组长交给我了。嘿嘿,都说鬼杀人不见血,老高这回也领教一下!” 冷笑一声,裘赴从腰间拔出一把约七八寸的尖刀,面对正前方蹦跳而来的几条黑影。 游愿重重地哼了声,飞快拔出腰间的两把短剑,迎向左侧方的黑影们。 嘻笑的高陆,顺手摘下挂在腰间板带的两把峨嵋短刺,后退半步面向右侧和身后的十数条黑影。 青地智健先下意识往腰间摸枪,被身前的高陆察觉用身体撞了下,叹了口气也拔出一把军用刺刀,但呼吸却明显变得粗重。 “妈了个巴子,记得留一两个活口。嗨!!” “知道了,裘顾问。嗨!!” “嘿嘿,遇上高六爷,算你们命不好。嗨!!” “让你们知道,皇军特工人员的厉害。嗨!!” 第50章 顺藤摸瓜(下) 裘赴甩了下刀尖的血滴,踩着一具倒在地下的尸体,又灵巧地跃过另两具堆在一块的尸体,漂亮地划开右边一个厉鬼喉咙,同时朝左侧一闪避开喷溅而出的鲜血。 旁边一个厉鬼挥舞着长长的手指,朝裘赴扑过来,再次往旁边闪过的裘赴手持尖刀一下刺中其右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然后趁厉鬼疼痛难耐身子朝后缩狠狠将尖刀捅进其腹部使劲一拉! 接连又刺穿左右先后冲过来的厉鬼的腹部和喉咙,裘赴挥舞着尖刀不停与四周的厉鬼厮杀,与连续刺倒数名厉鬼的游愿形成背靠背的坚固防线。 而作为侧翼的高陆,灵巧地快速施展起地堂刀,峨嵋刺上下翻飞连续刺中多名厉鬼的脚踠和膝盖,厉鬼们纷纷倒地凄厉惨叫,但渐渐虚弱的喊叫却随着鲜血不断流逝一一消失! 面对着三名国术顶尖高手,本就嚣张气焰的厉鬼们顿时慌了神,几乎一个招面就倒了一排,连续两三个回合便躺下一大片,以至于在这个小型战阵中间的青地智健居然无所事事,只是紧张地移动脚步变换方向。 裘赴再次刺倒一个厉鬼,身形返回游愿侧背压低声音:“还有不到十个家伙,速战速决!” 游愿轻轻点头,一把短剑挡住一名厉鬼的长长手指,另一把短剑直接捅进其胸口,接着飞起一脚踢中另一名准备从侧面偷袭的厉鬼裤裆,对地上新增加的尸体和一个痛苦挣扎的躯体视而不视,直接就朝右前方冲过去。 高陆又用地堂刀法刺中身后最后一个厉鬼的膝盖,当厉鬼嚎叫着倒地后,他身子朝前一滚反手一记峨嵋刺捅进厉鬼的胸口,接着飞快地朝前一个滚翻避开喷涌出的鲜血! 灵巧地翻身爬起,高陆瞟了眼两条人影同时扑向右前方数名厉鬼,阴笑两声后脚底一蹬瞬间窜出三四米,直接参与到和游愿夹击其中一个身形敏捷的厉鬼。 “八嘎呀鲁!扣索,扣索!” 青地智健小声骂了句,拿着三八式军用刺刀朝裘赴等人的小圆圈冲过去,动作竟然也十分敏捷。 “自库咿,自库咿。” 瞟了眼满地的尸体和鲜血,青地智健再次扫了一眼空地偏右三个躺在地上气息虚弱的厉鬼,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他准备在裘赴等人面前一展帝国武士的威风,哪知还没冲到近前,就见裘赴三人砍刀切菜一般将数名厉鬼刺翻捅倒,其中有三名厉鬼更是被游愿闪电般的脚法踢倒,并且其两条手臂全被踢断! 裘赴俯身上前将中间厉鬼的发套一把扯下,露出一张脸涂黑漆怒目圆睁的国字脸,他冷笑了一声,又连续将左右两边厉鬼的发套扯下,两张同样脸涂黑漆的脸孔出现在面前,其中一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哼!”裘赴缓缓站起来,侧过身子淡淡地道:“游兄,高兄,两位谁先来啊?” 游愿冷冷地哼了一句:“就这么几个玩意,谁来都一样,还是早点审出口供吧!” 高陆朝旁边仍在嘀咕的青地智健瞟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裘兄,裘顾问,还是你来吧!毕竟在哈尔滨,你裘兄可是有着冷面无常的外号,尤其是审人这方面,那更是无人能及!” 侧头瞥了高陆一眼,游愿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青地智健听到后抬头快速看了两眼三人,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与猜忌。 裘赴轻哼了一声,慢慢上前弯腰凑到中间一个汉子面前:“行啊,那裘某就暂时代劳!不过,当着青地组长的面得说明白,这可不是裘某抢过来的机会啊!” “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指使,和我一样都是拿钱当差的命!我也不逼着你说什么重要情报,两个问题,第一、你们的真实身份?第二、幕后老板是谁?” “提醒一下,别想轻易唬弄我,不然你们会受点罪,甚至可能是受大罪。说吧!” 国字脸的大汉喘息了几声,才开口道:“嗯......看来......不说实话......下场会很不好。好吧,我......说,我都.....说。我们是......烈血同盟团成员,幕后老板是......全上海的老百姓,包括......虹口的中国老百姓。呵呵呵......哈哈!” 满脸欣喜的裘赴猛地一愣,接着在国字脸大汉嘶哑的笑声中,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加重。高陆与游愿飞快地交换过眼神,但两人脸上表情却越发复杂,青地智健眉头紧锁盯着躺在地下另两个一脸嘲讽的大汉。 裘赴突然一把揪住国字脸大汉衣领,将他的身体从冰冷潮湿的地上拉起来:“小子,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好,好,本来我还想用文明的方式和你谈谈,看起来对某些不识好歹的混蛋,得换一种更有效的办法了!” “接下来,就别怪老子心狠了,这都是你小子逼我的。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将国字脸大汉的身子重新往地上一扔,裘赴先是一脚重重踩在大汉的锁骨上,骨头断裂的脆响让大汉忍不住哼了一声,额头顿时溢满了汗珠。 接着裘赴将手里的尖刀快速耍了两个刀花,飞快地朝着大汉手腕和足踠连续划去,仅不过一秒的血花飞溅后,大汉的双手双脚的筋脉全都割断,细细的鲜血淌满了身躯两边。 再次俯身,裘赴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咬紧牙关的大汉:“小子,别他妈装好人了,你们把人家一家子的手筋脚筋全都挑了,还把人家身上划得稀烂。咋样,这滋味还好受吧?放心,现在只挑了手脚筋,后面还有呢!” “我保证,服部夫人的哥哥一家什么样子,你们也会什么样子。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谎!” 当最后一个字刚说完,裘赴几下将大汉身上黑长袍解下来扔到一边,接着在国字脸带着惊惧和恶毒的眼神下,手中尖刀犹如蝴蝶戏耍于花丛中,这名大汉的胸膛和腹部处被连续划出数十道刀痕,几乎刀刀入肉鲜血淋漓! 国字脸大汉终于忍不住惨叫连连,但裘赴又举起尖刀一下在其脖劲边捅出一个小口子,然后飞起一脚将浑身是血的大汉踹倒在地。 青地智健此时彻底惊呆,高陆和游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高陆眼里狡黠与促狭神情更是瞬间全无。 双目赤红的裘赴,大步来到右侧躺在地上的大汉面前:“看见你的同伴了吧?!说吧,如果不说这就是榜样。你们的真实身份?幕后老板是谁?快说!!” 身子有点哆嗦的大汉支吾道:“我......我......我不......饶命......饶......” 裘赴上前一把踩在大汉胸口,稍微一用力:“回答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你们的真实身份?幕后老板是谁?说!再不说,下一个和躺在中间家伙一样的人,就是你!说!!” 脸上本有犹豫之意的大汉,被裘赴突然一声暴喝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再加上胸口的剧痛越来越重,在眉头皱了两次后嘶声低叫:“呃!呃......我......我......好!我,我说,我都说!我们,咳咳,不是烈血同盟团......” 躺在左侧的大汉突然将脸转向左边,拼命力气低喊:“你,要敢泄露组织,全家,都得死,都得死!” 青地智健眉头皱了一下刚要发作,脸色平静的游愿一下窜到左侧大汉面前,飞快地连续两脚踩在其手臂,两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和大汉的闷哼后,游愿接着又是两脚踩在其两条膝盖,两声脆响后大汉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连看了两眼脸上平淡如水的游愿,青地智健眼里闪过一丝敬佩,情不自禁地微微地点了两下头。高陆却是双手抱在怀中,眼睛里再次带着狡黠与猥琐。 裘赴转头朝游愿看了一眼,似乎带着几分感激之情,但瞬间脸上再次变成铁青,朝着右侧身子颤抖不止的大汉低喝道:“他们俩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这么多人就你一人活着,就算我放你回去,你的老板也不会再信任你!” “与我们合作,才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你帮我们把幕后老板挖出来,我们自然会帮你逃出上海,到时侯换个身份去一个陌生地方,对于我们也是很容易办到的,而且我们还可以把你的家人也接出来。” “说吧,兄弟,前面是天堂还是地狱,有时侯就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这名大汉用力一点头,咬牙道:“为了家人,就他妈拼一把!实话说,我们不是烈血同盟团,真实身份是......” 第51章 云开雾淡(上) “呃!呃!” “唿” 躺在中间的国字脸突然扯着嗓子拼命嘶喊,因为失血过多却只能发出完全不似人声的怪叫,但是一条人影从右侧一个入口处闪过! “什么人?小心!” “唰唰唰—唰唰唰” 游愿身形一闪,猛地扑上前撞开右侧蹲下身子的裘赴,双手连连急挥。三把柳叶小刀迎向飞速而来的三道白光,随着轻微碰击,六把小刀纷纷掉落在地。 “唰—啊!” 高陆飞快地将青地智健扑倒在地时,右侧又一道白光飞来,就见右侧半坐的大汉惨叫一声翻倒在地,肩上插着一把刀柄上系着红绸的小刀! 敏捷地翻身爬起,裘赴赶紧冲到右侧一看,就见脸部朝下的大汉嘴里吐出白沫,肩背上插着红绸小刀的伤口周围全部呈黑色! 裘赴看了眼跑向右侧入口处的游愿,摇头恨恨地道:“妈了个巴子......这家伙没救了,刀上涂了剧毒。他妈的,差点就要问出来了,可恶!” 脸色一沉,裘赴转身大步来到中间国字脸的面前,但很快再次摇了摇头,躺在地上的国字脸早已没有气息。 高陆上前看了两眼,低声叹道:“娘的,这个家伙也没气了,唉,好不容易逮到三个活口,结果啥也没得到!” 一道人影飞快冲过来,游愿没站稳就沉声道:“是个高手,我追过去只看到远处背影!裘顾问,高兄,看来这两个家伙也没保住。” 青地智健拍了拍身上灰尘,几步过来低喝一声:“八嘎呀鲁......嗯,混蛋!这些反日恐怖分子,不仅公然袭击皇军的特工人员,还敢直接对皇军手里的俘虏进行灭口!也太猖狂了,太猖狂了!” 裘赴侧过身看了一眼青地智健,笑了笑来到国字脸的面前,两下撕开内衬的黑色褂衫,露出的结实胸膛纹着一个奇怪刺青,金色的巨蟒扬着头颅,仿佛随时朝人噬来一般,令观者望而生畏! 站起来,裘赴侧过身子朝国字脸一指:“青地组长,你刚才提到反日恐怖分子,那么你认识这个吗?” 青地智健低头一看,抿住嘴唇悻悻地道:“裘顾问,这个刺青......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就想不起来......” 游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淡淡地道:“青地组长见过也正常。因为,有这个刺青的很多人也在为皇军卖命!” 猛地一侧头,青地智健的双目几乎喷出火:“游桑,这话什么意思?反日恐怖分子怎么会和皇军联系在一起?!” 高陆摩挲着下颌的少量胡碴,斜乜着眼睛瞥了一眼裘赴:“青地组长,裘顾问这是跟你出难题了,不光你不清楚,只怕上海滩很多人也不清楚。” 青地智健几步走近,锐利目光紧紧盯住高陆那张带着不羁神情的脸孔:“青地确实对上海滩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请高桑指点一二!” 轻轻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裘赴笑着回应:“青地组长,不用麻烦高兄了,裘某将答案直接告诉你吧。在上海滩只有一个组织有这类刺青,那就是清帮忠信社金蛇堂!” 脸上带着淡淡微笑,游愿迅速接过话:“青地组长,而且清帮忠信社的舵主常宇清,如今是东亚黄道和平会会长,金蛇堂恰好就是忠信社下属堂口。” 摇晃着身体,高陆在青地智健周围一边踱步一边笑道:“青地组长,不仅如此,东亚黄道和平会行动部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赵正才是金蛇堂的人,他的手下冉彪等一干行动队员......嘿嘿,也都属于金蛇堂的人!” 裘赴随后一句话,犹如书场相声里一个段子的结束语:“所以,青地组长的记忆力没有错,游兄所说的同样没有错!” 高陆眼珠飞快一转,顿时脸上挤出几分奸笑:“裘兄这句话说了,又和没说一样。两边都不得罪。厉害!佩服!” 裘赴走到高陆身边,满脸居高临下般的傲慢:“裘某从来只会说实话做实事,要论斗心眼,在高兄面前裘某甘拜下风!” 仰起脖子,高陆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过奖,过奖!不过,要论到八面玲珑翻手云覆手雨,老高一辈子比不过裘兄!” 青地智健赶紧连连摆手:“不,不,不,高桑,你不能这样理解,裘顾问,他说得都是事实,我的确是有见过一些人身上留着类似刺青,而游桑说的东亚黄道和平会,也确实是效命于皇军......嗯,为皇军工作,为皇军工作!” 但他马上一声低喝:“奇怪?奇怪!刚才听三位的话,金蛇堂有很多人在为皇军工作,那这个人为什么会参与到反日恐怖活动?这一点完全说不通。说不通!” 裘赴这才转过身,仔细看了几眼中间的这具尸体:“青地组长,我们需要仔细看看其他匪徒身上,还有没有这类刺青。如果只有几个人,那可能是金蛇堂里的奸细或败类,要是人数太多,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说完,他朝场地中央走去,边走边挥手朝后一扬,但是青地智健刚跨出一步,却看到高陆和游愿还站在原地观察地上另两具尸体。 裘赴走近一具尸体,蹲下解着身上黑色长袍的带扣,冷声道:“高兄,游兄,我们时间并不多,如果耽误太久,只怕叶莲的性命不保,假如要是救不出,服部夫人那里可不好交待!” “服部夫人假如要是将一切告诉了课长阁下......我想,两位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希望会出现这种情况!” “高兄,是不是想让我这个新任命的顾问,亲自来请你这位虹口宪兵队的大红人了?!” 高陆朝游愿看了一眼,轻笑着朝场地中央走过去:“裘顾问,裘兄,不用说了,老高清楚,你是顾问,我只是个队附,哼。” 游愿却冷冷地回应:“裘顾问,你在虹口宪兵队,我在七十七号书寓,而书寓属于浅野株式会社!” 正扯开尸体内衬黑色褂衫的裘赴,同样冷冰冰地扔过一句话:“这家伙也是金蛇堂的!游兄,裘某所在的地方和你所在的地方平级,你爱咋样就咋样,裘某没有资格管。” “但是,日后要是课长阁下和浅野社长阁下谈起今天的事情,或者因为此事对游兄的前程有啥影响,可别怪裘某之前没提醒过。哼!” 丝毫不理会,游愿蹲下身麻利地先生解开左右两边尸体的内衬褂衫,深吸了一口气:“裘兄,游某心中有数,从来不会误事!我先检查这两个家伙......嗯,这个家伙也是金蛇堂的......另一个也是!” 青地智健也蹲下仔细看了两眼右边尸体,但却低声问道:“游桑,听说裘顾问、你、高桑被称为满洲三兄弟,为什么现在矛盾看起来很深?” 游愿站起身朝场地空央走去,同时压低声音:“很简单,因为人是善变的,常言道女子善变,实则男女都一样!” “青地组长,高兄在哈尔滨时隶属警务厅,而裘顾问隶属特务机关,特务机关和警务厅是上下级关系。到了上海,高兄和裘顾问都隶属宪兵队,即使裘顾问职务优于高兄,但两人的所属机构仍然是平级,不处于上下级!” “而高兄也比裘顾问早来上海有一个多月,各方面的人脉相比,裘顾问不占任何优势!青地组长,就像你一样,无论谁提到满洲三兄弟这个称呼,首先第一个就是裘顾问,而不会是我和高兄,如果换成你,心里啥滋味?” “在满洲时,裘顾问比高兄去得更早,各方面也超出一大截,他可以暂时忍下去。可如今在上海滩,我们三人都相当于白手起家,高兄各方面并不差,而一个老爷们又咋会一直居于人后!” 看了眼游愿的背影,停下脚步的青地智健一脸若有所思,并连连点头咕哝道:“哦......果然支那人就是爱争权夺利......不,所有人都爱争权夺利......这个情况有时间要报告!” 第52章 云开雾淡(中) “这边一个家伙也是金蛇堂的!” “嘿,这边一个也是,那边一个也是!” “这边五个,有三个都是。” 空地中央传来不断低喊和嘀咕,青地智健看着裘赴三人频繁地抬头和用手指向身边的尸体,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如同野猪一般的面孔也立刻紧绷! 裘赴慢慢站起身,低叹一声:“这些匪徒里有一半多是金蛇堂的人,我们需要将这个重要情况汇报给课长阁下,让课长阁下来处理!” “裘某有个提议,服部公馆闹鬼案暂时停止调查,我们只找到叶莲,无论死活给服部夫人一个交待!” 蹲在地下的高陆半转过身子晒笑:“裘顾问不是口口声声要侦破此案,还说要给服部夫人的哥哥报仇,嘿嘿,这就开始怕了啊?” 转过身,裘赴朝几具尸体边的高陆几步走去,眼睛里也带出一丝寒气:“那是针对的常规情况,如今现场证明金蛇堂有可能涉嫌服部公馆闹鬼案,裘某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到东亚新轶序!” “高兄,这不叫怕,这叫做慎重!而且,裘某认为高兄可以返回宪兵队,你没必要呆在这里!” 高陆一下站起来,摇晃着来到裘赴面前冷笑了两声:“呵呵!裘顾问,谁都想要功劳,可像你这样公开地直接把老高赶走,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如果课长阁下问起来,青地组长和游兄可都是证人!” 裘赴做了一个很潇洒的摆手:“高兄,裘某这是在帮你,你别把好心当成驴干肺!” 摇了摇头,高陆死死盯住裘赴,双目如同电光一般悚人:“裘顾问,不好意思,老高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好心!” 毫不示弱,裘赴同样用冰冷的目光望向高陆:“高兄,记得你和裘某谈到过东亚和平黄道会,裘某能听出你和他们交情不浅,而他们几乎都和忠信社及金蛇堂有关,还需要裘某再把其中厉害关系说得更明白?!” “高兄不爱听裘某说,好啊!青地组长,游兄,你们二位说,高兄与黄道会有密切联系,他该不该避这个嫌?!” 青地智健轻咳了两声:“咳......我认为......凭着地上这些尸体的刺青......咳,并不一定能说明背后就是金蛇堂,也不排除有人想嫁祸金蛇堂。记得内部案例,满洲就曾经出现过有反日组织成功嫁祸为皇军工作的清帮成员!” 高陆侧过身,朝青地智健递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同时低喝道:“看看,啥叫专业,啥叫行家,就是从来不靠猜,而是以事实和证据来推断案情。青地组长,不愧是皇军的优秀精英!” 但是,青地智健接着又沉声道:“但是,裘顾问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同样不排除金蛇堂甚至是忠信社内部有人与反日组织有来往,也许常会长和赵大队长等人并不知情,但此类情况也同样在内部案例中存在,也出现于满洲!” 裘赴细细的眉尖朝上扬了一下,夸张地做了个拍巴掌的动作:“嘿呵,看看,啥叫专业,啥叫行家,就是从来不靠猜,也从来不被一些表面假象所迷惑,只用事实和证据来推断案情。青地组长,不愧是皇军宪兵队中的精英!” 游愿突然从旁边大步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长袍和发套面具,平静得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案例是案例,但现实中啥情况都可能发生!最好的办法,不是在这里互相指责对方,而是去弄清楚真实情况!” “刚才对那个国字脸匪徒灭口的暗器从右侧入口来,我出去看能不能抓一两个活口,你们三位先在此等候!” 青地智健马上从一具尸体边捡起黑色长袍和发套面具,小跑着赶上眨眼快走到入口的游愿:“游桑,等一等,我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当青地智健的背影消失于右侧入口,高陆悄悄凑到裘赴身边,小声耳语:“扬子鳄,我刚才在岔路时和青地说了,他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裘赴转过身走开,但在经过高陆的刹那,嘴唇轻动:“嗯。给青地留下印象就行,他将来会告诉三岛!” 不到三分钟,打扮成厉鬼的游愿和青地智健返回这片空地,游愿的胳膊下夹着一个戴鬼脸面具的黑衣男人,青地智健却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游愿将黑衣男人扔在地上,转头小声问道:“青地组长,你现在感觉咋样?” 裘赴和高陆疑惑地上前,同时低声问:“青地组长,游兄,到底出了啥事?” 走到一边扯下发套面具,游愿飞快地解着长袍的扣带:“刚才在外面,我们遇到三个戴面具的黑衣守卫,干掉了两个,抓了个活口。但是青地组长遇到了之前扔暗器的家伙,还好对方出手匆忙加运气不错,只是袍子破了!” 另一边,青地智健重重地将面具扔在地上,又将一件满是灰烬的黑色长袍往旁边尸体脸上一甩:“八嘎格鲁,扣索......混蛋,可恶。混蛋,可恶!” 高陆走到青地智健面前,轻轻拍了下结实的背部:“青地组长,说实话,你从那个家伙手里捡回一条命,都该感谢你们日本的上苍!” “老高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或者是那个家伙根本不想要你的命。否则,以那家伙的身手,就算有十个像你一样的人,只怕也躲不过去啊!” 青地智健猛地抬起头,一张猪脸泛着紫色,双眼更是红得几如滴血:“高桑,难道在那个家伙面前,我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你也太看低大日本皇军的特工人员了,你......” 游愿将面具和长袍轻轻扔到两具尸体中间,淡淡地道:“青地组长,你觉得游某的功夫咋样?” 稍微愣征,青地智健连喘了两口粗气,语调平稳了一些:“游桑能一人轻松打倒四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皇军特工,功夫自然是不错......不,游桑应该是武林高手,对,绝对的高手!” 轻笑一声,游愿走近曼声道:“多谢青地组长夸奖。但是,如果让游某与刚才袭击青地组长的匪徒过招,游某不敢说能胜得过他,运气好也许胜过一招半式,或者至多是个平手!” 青地智健脸色大变,直接低叫道:“游桑,你这么好的功夫,也对付不了刚才那个恐怖分子?你是安慰我吗?!” 游愿来到昏迷的黑衣男人面前,俯身将他脸上发套面具扯下,然后按在鼻子中间一用力:“青地组长,对方是个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一流的职业杀手。他想杀你易如反掌!至于为啥留手,游某不敢妄断,肯定有原因!” “裘顾问,高兄,这家伙醒了,你们谁来?!” 来到近前的裘赴一摊手:“我就不必了,如果事事抢在前面,只怕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裘某也是要脸面的人!高兄咋样,代一下劳?” 高陆依次扫视一番众人,同样也摇头道:“如今老高都快和嫌疑对象扯到一块,这当口还不赶紧避远点?若是再出个啥差子,老高可真没法和课长阁下交待!” 青地智健过来拍了下游愿的肩膀:“游桑,还是你来审这个俘虏,谁抓到的俘虏,就由谁来处理,这曾经是大和民族早年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裘赴侧身朝青地智健眨了下眼睛:“青地组长,你说的是贵国江户时代武士的内部规定吧,呵。这个倒有点和我国古时的游牧民族类似!” 咧开大嘴,青地智健也附和地笑了:“哈哈,是的,裘顾问果然是个日本通!无论大和民族江户时代武士,还是贵国古时游牧民族,他们能做出同样的规定,就证明这是非常正确和有效的!” 接着,裘赴又朝游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游兄,听见了吧,你抓到的俘虏,交给你了,我们几个给你打个下手!” 游愿刚蹲下身,突然侧过头冷笑:“如果审出结果,凭此破了案子救回叶莲,有功劳也算一份,如果凭此无法破案,或者救不回叶莲,责任也不用担。裘顾问,特别是你,高兄是为了避嫌,本就不用承担。好算盘,好算盘!” 裘赴走到黑衣男人近前,蹲下笑道:“不如,我和游兄一起来审,有功劳少不了,有责任一块担,咋样?!” 游愿却朝旁边轻轻挥了下手:“不必了,裘顾问。青地组长,游某烦劳你来帮一下忙。” 望着青地智健蹲下地下厚实的后背,身后高陆和裘赴互相交换眼色,同时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 第53章 云开雾淡(下) 几声惨叫后,开始还嘴硬的黑衣守卫终于没能挺过游愿的诸般手段,开口说出了实情,四人同时眉头一皱! 地道内隐藏的匪徒总共有四五十人,少部分前清红帮成员,但大多数都是陌生面孔。 这些陌生面孔不是清帮成员,因为不懂得清帮切口与暗语。 前清红帮小流氓一直守在这条地下过道,从来就没有出过地下,但是那些陌生汉子进出地道较频繁。 地道内大小房间有十数间,前清红帮流氓们住在东边,陌生汉子们住在西边,分别从空地入口左右侧进入。 黑衣守卫最后肯定,陌生汉子们可能知道被抓的女子关在哪里,或者与他们直接有关! 一边的高陆摸着颌下短须,笑着问:“小子,你都交待完了?” 黑衣守卫喘着粗气点点头,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眼神狡黠猥琐的矮瘦男人,半躺在地上的身躯朝后挪了挪。 高陆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蹲下俯身朝黑衣守卫小声说了几句话,黑衣守卫顿时眉头皱紧,却极快地摇头。 侧过头,高陆朝青地智健挤了下眼睛:“青地组长,如果有人当着你说谎,你会咋办呢?” 青地智健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地回道:“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当然不会再相信他,就算他接下来说得 是真话也不会相信。因为,我没有绝对把握赌赢,也不敢这么赌!” “说得好!” “嗨—呃!” 话音刚落,高陆猛地一掌拍在黑衣守卫胸口,脸上带着谄笑的黑衣守卫一愣,然后吐出一口鲜血倒地气绝。 “高兄,高队附,你这算啥意思?” 站得稍远的裘赴一呆,然后三两步冲过来喝问道。 “裘顾问,别发火,高兄此举自然有用意。对吗,高兄?” 旁边的游愿上前一步,拦在了脸有怒容的裘赴面前,并侧头望向站起身的高陆。 “高桑,刚才的行为,你确实需要解释一下!” 青地智健也一大步逼近,冷冷地发问。 高陆露出微笑,轻轻推开游愿,从容地望着三人:“就在刚刚,老高用清帮的暗语试了下,这个家伙根本就听不懂,所以他根本不是清帮的人,他却当着咱们的面说谎,你们觉得这样的人可靠吗?!” “老高刚才问青地组长那个问题,就是想知道青地组长的态度,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一个敢当着咱们面说谎,而且还能顶得住游兄的一般刑讯,当然不会是一般的上海滩小流氓!” “还有,咱们在服部公馆属于宪兵队的秘密行动,这小子要是活着出去,一旦有人用钱财或美女引诱,他会替咱们保守秘密吗?!所以,无论不管于公于私,这小子绝对不能留活口,否则将来必致大患!” 游愿和青地智健同时点头,裘赴只是一脸冷笑,又不发一言。 青地智健突然小声道:“既然这家伙对高桑都敢说谎,那前面所说的信息有可能不真实,我们需要去核实一下!” 游愿扫了一下空地周围:“游某有个建议,咱们四个人分成两个小组,分别从左右两侧入口出去,对地道东西两个方向进行全面搜索,哪个小组先找到匪徒的藏身地和叶莲的所在地,就通知另一小组人员过去增援!” “我还是和裘顾问一块,高兄还和青地组长一块,我和裘顾问往从右侧入口,高兄和青地组长从左侧入口。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高陆和青地智健听后互相看了两眼,一起同时点头道:“没有意见。” 游愿也点头道:“我也一样。那就开始行......” 裘赴突然沉声道:“等一等,虽然游兄的办法看似不错,但裘某也有个想法。” 高陆的目光一凝,青地智健眼中却带上一丝探究。 游愿稍微侧头,眼底也闪过一丝愠色:“裘顾问,你可以有意见,但目前时间紧急,少数必须服从多数!游某暂时就作一回主了,大家开始行......” 裘赴略微将声音抬高:“游兄,你忘了一件事,这里必须留一个人守着现场,这些尸体同样也是证据,难道你就不怕残余匪徒从其他隐秘渠道来毁掉尸体?!” “另外,高兄因为和黄道会的特殊关系,他也不能参加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除非他能证明这些有金蛇堂背景的匪徒与黄道会没有任何关系。所以,高兄必须留在现场看守着证据!” “青地组长,你觉得裘某说得对不对,如果你也认为高兄可以参加行动,裘某无话可讲悉听遵便!” 游愿看了一眼青地智健:“青地组长,你认为呢?” 青地智健看了两眼旁边双手抱怀的裘赴和面无表情的高陆,无奈地一摊手:“我个人觉得裘顾问说得有理,当然并不是说高桑和反日恐怖分子勾结在一起,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时间紧急,高桑,暂时先委屈了!” 因为缺少一人,游愿决定独自去右侧入口搜索,而裘赴和青地智健去相反的左侧入口,青地智健同意后,三人捡起地下的发套面具和黑色长袍。 乔装后的裘赴得意洋洋转身离开,高陆嘴里喃喃自语:“好你个姓裘的,你厉害,等着,老高今后不找回场子,老高的名字倒着写!” 青地智健经过高陆身边,重重地在其肩膀上拍了两下,摇着头赶上了前面的裘赴。 地道的东边,一间暗室内沾满灰尘的方桌上点着根蜡烛,门外有四五个戴厉鬼面具穿黑色衫裤的汉子来回巡视。 室内也有几个同样打扮的青壮男人,或坐在方桌边或靠在墙皮褪掉大半的墙壁上,却总有一个男人偶尔侧头望向北侧一个疑似入口的黑暗处。 “你们怎么回来了,那几个家伙解决了吗?” “咳......咳......那几个是硬点子......需要再去些兄弟......咳咳。” “几十个兄弟解决不了四个人?这他妈怎么打的仗?喂,你他妈怎么了,不停地在咳喇?” “受了点伤......还好......咳咳,再多去几个兄弟......那四个家伙受了重伤......加把火就能烧死他们......咳咳咳!” “我留这儿,你们四个去吧,趁早解决了那四个家伙!” “嗯......兄弟......多谢,走吧,来,往那边走。” 门外听着脚步声远去,室内几个青壮男人这才将搭在腰间牛皮板带枪套的手指挪开,轻轻呼出口气。 “哎,兄弟,各位好。” “你是谁?” “嗨—唰唰唰唰—呃!” 一个厉鬼打扮的高个男人大大咧咧跨进室内,几个匪徒同时一愣,靠在入口处墙边的一个匪徒上前刚喝问一句,就见高个男人飞起一脚踢中这名匪徒脖颈处,同时双手齐发甩出四把柳叶小刀,五名匪徒先后痛苦地倒地不起。 乔装的游愿身形一晃,瞬眼间移动十数步来到北侧入口处,同时左手一把柳叶小刀甩出,直接命中刚从腰间拔出毛瑟96c手枪的匪徒喉咙! 裘赴和青地智健甩了下长长的指甲长套上的血滴,也先后冲入这个不到五平方的石屋,青地智健更是一把推开面前仔细打量着地上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年轻女子,将女子背在身后的双手首先解开。 这名浑身血迹斑斑,头发披散地将大半个面部遮盖的女子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摸索着想努力解开脚上的绳索,却明显因为力量不够只能使双手不停在麻绳上使劲。 “你是莲婶吧?我是青地智健,来,我来替你解,莲婶受苦了,皇军会为你撑腰!” “嗯?青地组长,小心,她不是叶莲,嗨!” “唰—呃!” 青地智健刚替这名女子解开脚上绳索,女子仿佛很感激地般努力用手撑在地下想起身,但却在双手刚垂下至腰间时,右手猛地抽出暗藏匕首朝青地智健胸口刺来。 始终盯住这名可疑女子的游愿一步抢上前,飞起一脚踢掉她手里的匕首,哪知这名乔装的杀手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男人面孔,张开大嘴朝旁边的青地智健吐出一个东西。 游愿侧身一脚将青地智健踹倒,手里柳叶小刀再次甩出,喉咙中刀的杀手两眼绝望和疑惑倒在潮湿的石板上。 “八嘎呀鲁,混蛋!” “游桑,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青地智健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冲到杀手尸体面前狠狠地连踢了好几脚,然后转过身朝游愿一个标准鞠躬。 将发套面具和黑长袍扔到石板,游愿随意地笑了下,和慢慢摘下发套面具的裘赴交换了一个眼色。 三人随后仔细在暗室和里面的石屋又搜索一遍,裘赴发现刚才杀手躺着的地方有一块石板出现缝隙。 青地智健和游愿一起用力,将这块石板挪开后一看,原来下面还有个往下的入口。三人拿起暗室内的蜡烛顺着入口边的几层阶梯下到里面,发现墙角有一个遍地鳞伤被捆绑手脚的女子倒在地上。 裘赴让青地智健稍微站后,他和游愿两人上前将这名背身的女子翻过来,三人同时大惊,原来女子面部己经彻底被药水或什么东西毁掉,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身上伤痕更是数不胜数! 仔细将女子从头至脚检查了一遍,裘赴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游兄,青地组长,不管她是不是叶莲,这姑娘已经死了,而且生前受过多种酷刑和折磨,还不止一次被人轮番地糟踏!这帮狗娘养的王八蛋!” 游愿的话语也带上几分愤怒:“不过,咱们也算替她报了仇!可惜,没有抓到一个活口,不然就能知道她是谁!” 青地智健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也消灭了地下的匪徒,也能给服部夫人和课长阁下一个交待!” “裘顾问,游桑,既然完成了任务,我们可以上去了,高桑也在那边等着我们!” 第54章 前世今生 众人沿原路从地上回到地上,刚从衣柜内走出,裘赴一眼就看到本该在床上躺着的服部久智子却踪迹全无,而满脸焦急的阿由仁勇也马上凑上前! 青地智健呼出一口浊气,立刻问道:“阿由君,这一趟还真险,多亏了裘顾问他们!嗯,服部夫人去哪里了?” 阿由仁勇一下坐到床边,沮丧地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虫一般:“青地君,诸君......十分抱歉,非常的抱歉,特别的抱歉......服部夫人,服部夫人......” 双目一亮,青地智健仿佛预感到一般,用力扯住阿由仁勇的衣领:“阿由君,你的脸色不对,阿由君,你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服部夫人......服部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说啊,服部夫人到底怎么了?!” 裘赴上前平静地拍了拍青地智健的手腕:“青地组长,别急,天塌不下来,别急,不管啥事总会过去。” 游愿飞快扫了一眼卧室内的窗台,走上前轻轻一拍青地智健肩头:“青地组长,裘顾问说得对,冷静一下,让阿由组长慢慢说,有啥事咱们一起解决就行了!” 高陆用力伸了个懒腰,揶揄道:“天塌不下来?真要天塌下来,咱们都得他娘的一块让老天给埋了!” “你们看阿由组长的样子,还用问啥啊?除了服部夫人失踪,你能找到第二种解释吗?!说不好被人给绑走了!” 裘赴一侧头低喝:“高队附,别再说了,还嫌咱们麻烦不够多?” 撇了下嘴,高陆双手插进裤袋嘀咕:“嘿,老高又没讲错......自各儿哄自各儿有意思啊......整不明白哦......” 游愿侧过头,目光锐利:“高兄,你真的想闹到惊动三岛课长和三浦将军那里?!闭嘴吧!” 青地智健转过头递了一个警告眼神,高陆干笑一声,摸着下巴抬头看向卧室的中式吊灯。 抬头看了一眼众人,阿由仁勇一咬牙沉声道:“五分钟前,服部夫人觉得闷要下楼去转一转,本来我是要陪她一起,可突然肚子不舒服,等我赶到楼下时夫人已经不见踪影!” “整个公馆,楼上楼下包括花园我都仔细找了一遍,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都是我的疏忽,如果服部夫人真出了问题,阿由甘愿承担所有责任,一切与诸位无关!” 裘赴转身就朝门外走去:“阿由组长,先别谈啥责任不责任,这个情况首先要向上面报告!” 阿由仁勇站起身,嘴巴张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又重新坐了下来。 游愿也立刻转身:“裘顾问,你先去报告给三岛课长,我再到楼下去找一找。高兄,青地组长,你们呢?” 青地智健看了一眼旁边哼着东北小调的高陆,抬腿就走:“游桑,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阿由仁勇也一下蹿过去:“青地君,把我也算一个,希望能有弥补错误的机会!” 脚步声分别在书房和通往一楼的阶梯上响起,百无聊赖的高陆挠了下额头,将毡帽稍微扶正:“有意思!嘿嘿,凡是遇到热闹,哪能没有老高啊?哎,游兄,青地组长,等会儿,老高也来搭把手!” 裘赴在书房给虹口宪兵队打过电话转身下楼,就看到从后门过道走入客厅的游愿青地智健,高陆和阿由仁勇也从大门方向走进客厅,两方同时一起无奈地摇头。 “隆隆隆—嘎吱” 众人刚在客厅的沙发和木椅坐下,正准备商讨下一个步骤,公馆外突然响起摩托车和卡车的引擎和刹车声,接着传来很多脚步声,除了布鞋还有军用皮鞋! “吱—吱” 裘赴首先跳起身,拔脚就朝公馆栅门方向疾步而行,可他刚走出客厅,就听传来栅栏铁门被推开的响动,山田一夫带着一群日本特工快步朝院内小楼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军官! “嗯?高兄,青地组长,阿由组长!” 游愿随即起身两个大步来到小楼外,顺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已露出一半晨曦,却仍残留一半黑暗。 公馆若隐若现的花园此时仿佛有几分仙韵气息,却瞬间出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显得极为煞风景! 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同时也起身走出小楼,看见大步走在前面的山田一夫,两人飞快交换眼神。 倚在沙发边的高陆,嘴角挑了一个弧度,也赶紧跃下沙发奔出客厅! 山田一夫和一群日本特工在小楼边朝两侧慢慢让出一条道,几个日本军官从后走出来。 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赶紧肃立,裘赴和游愿立刻挺胸,但眼睛同时微眯了一下! 身后的高陆也马上站直,眉尖微挑了一下,目中狡黠猥琐里闪过一丝坚定神色! 佩戴大佐军衔,一身笔挺军装的三岛崎雄上前一步,脸上神情意味深长:“鄙人突然来到此处,诸君只怕是有些吃惊了!” “裘顾问,游经理,高队附,三位辛苦了,你们做得非常好!” 裘赴刚准备开口,三岛崎雄猛地一摆手:“裘顾问,你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现在最重要是,需要把服部夫人从匪徒手里救回来,并且抓住奸细叶莲!” 顿了下,裘赴突然压低声音:“课长阁下,我有个请求希望答应,请相信裘某,对营救服部夫人也有益!” 三岛崎雄先是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侧身平静地道:“请稍等,有位朋友先介绍给诸位。林小姐,你可以上前来!” 一个留麻花辫粗布衫裤,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女子利索地上前挺胸肃立:“课长阁下,请指示!” 裘赴一行纷纷将目光移向这名清秀却又平常的青年女子,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审视地上下打量着她。 轻轻挥手,三岛崎雄叫过山田一夫耳语几句,山田一夫点头朝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挥了下手,带着两人朝大门方向跑去,很快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朝小楼涌来。 三岛崎雄在山田一夫三人刚离开后,朝裘赴三人同时做了个手势,同时朝青年女子使了个眼色,青年女子马上站到客厅边目不斜视,其他的日本军官和特工却直接冲进客厅。 裘赴一行却跟着三岛崎雄走到水池前一棵大树下,当确定离客厅方向较远后,三岛崎雄转过身面向裘赴:“裘顾问,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用急,鄙人会一一给你解答。” “游经理,高队附,两位请先到水池边,等我和裘顾问聊完,也会和两位聊聊,呵呵呵!” 看到游愿和高陆恭敬点头转身大步走远,三岛崎雄满意地朝着两人背影点了点头,平静脸上浮现一丝神秘:“裘顾问,服部公馆内到处是窃听器,这一点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现在我可以都告诉你,这座服部公馆不仅仅只是服部君的私人住宅,它先后有三个主人,国民党党务通讯局、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处,大日本帝国浅野株式会社!” “不仅如此,第一次上海事变时,帝国准备将外滩正金银行一批黄金转移到虹口帝国陆战队本部地下金库,但就在经过越界筑路地段遇到炮火袭击,然后黄金就彻底失踪......” 听着三岛崎雄波澜不惊的语调将服部公馆的过往娓娓道来,裘赴面色依然平静,眼角却微微一挑! 第55章 步步为营 三岛崎雄转过身,还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裘赴,眼神却犹如一只盯着缩在墙角耗子的老猫! 裘赴嗫嚅着道:“嗯......卑职若不是亲耳听课长阁下讲述,实在难以想象一座普通的私人住宅竟有如此曲折离奇的一段经历。课长阁下,听了您这么一说,卑职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轻哼一声,三岛崎雄脸上似笑非笑,声音里却透着极强的压迫感:“裘顾问,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只要对营救服部夫人有利,我都可以同意。” 猛地挺直身体,裘赴沉声回应:“卑职请求对服部公馆和隔壁六百一十三号住宅进行全面搜索!” 三岛崎雄轻笑了几声:“嗯......呵......呵呵......裘顾问,裘君,我同意了。” 裘赴一脸欣喜挺胸抬头:“谢谢课长阁下,卑职这就去与山田君他们商议搜索方案。卑职先......” “慢。” “裘顾问,请将游经理叫过来,你也暂时先离开花园,明白?呵呵!” 优雅地一抬右手,三岛崎雄背在身后的左手也伸出,轻轻地摩挲着下颌新长出的短须。 “是,课长阁下,卑职都明白。卑职告退!” 裘赴重重一点头,然后利索地转身朝水池边小跑,三岛崎雄平静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水池边的游愿很快小跑到树下,三岛崎雄与其交谈了不到两分钟,游愿也是重重点头小跑离开,接着与裘赴隔着一米距离的高陆也同样小跑过去,两分钟后三岛崎雄大步朝池边走来,高陆在后面亦步亦趋跟随,态度极为恭敬! 三岛崎雄来到水池边朝另外二人点头使了个眼色,然后伸出手掌很潇洒地朝上一扬,站在小楼阶梯旁边的青年女子立刻飞快奔到近前,猛地站定低声道:“课长阁下,请指示!” 优雅从容地摘下白色手套,三岛崎雄微笑着用白皙细长手指朝旁边依次指去:“嗯......林小姐,我没有什么指示,只是让你来认识一下三位帝国忠实可靠的朋友。” “这位是宪兵队本部刚任命的裘顾问,裘赴先生!” “这位是七十七号书寓警卫部的游经理,游愿先生!” “这位是第二课密探队的高队附,高陆先生。高先生同时还兼任第一特别侦查班的班长!” “这位是林春兰小姐,也是帝国忠实可靠的朋友,三位来认识一下。” 青年女子依次朝裘赴等点头微笑:“裘顾问,游经理,高队附,认识三位,春兰十分荣幸!” 三人也同时还以微笑:“林小姐客气了,我等也同样荣幸!” 三岛崎雄眼底的笑意也更浓:“三位,因为已查实服部夫人的仆佣叶莲是奸细,所以林春兰小姐将会作为服部夫人的新仆佣,相信林小姐一定会比前任叶莲做得更好!” 林春兰一双秀目闪过一丝得意,但仍然恭敬地点头道:“课长阁下,春兰一定尽全力侍候好夫人!” 接着,三岛崎雄抛下裘赴等人带着小楼大门边的两个军官走进客厅,不过一分钟,山田一夫和川本诚修亦步亦趋跟在三岛崎雄身后,几人小声交谈后,三岛崎雄朝着裘赴一行轻轻挥手,转身和两个部下军官大步朝栅门走去。 瞟了眼进出公馆频繁的日本宪兵们,裘赴同时眉尖微挑,因为他看到宪兵们抬着的麻袋上沾有一丝血迹,并且也嗅到了空气里有不太重的血腥味! “奇怪,看起来三岛早就准备好了很多麻袋,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多尸体” “他既然认定叶莲是奸细,为什么会对服部久智子不采取保护,偏偏等着服部久智子有危险才来” “突然出现一个林春兰,她在这出戏中又将扮演什么角色呢” “三岛既然能告诉我一个与服部公馆有关的秘密,一定也能告诉美人蕉和皮匠别的秘密,而且不会是相同秘密” “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毒,这三个秘密,一旦被外界所知且被宪兵队及日伪其他机构查实,我们三人都跑不了” 察觉到有目光注视,瞬间回过神的裘赴轻轻揉着太阳穴,同时看着刚与川本诚修耳语的山田一夫走过来。 慢慢摇晃下脑袋,裘赴笑着迎上前:“山田君,和川本大尉商量得咋样?咱们这就去六百一十三号?” 山田一夫用力一点头,又看了一眼站位稍远的林春兰:“是的,裘君,我们马上搜索那里,希望尽早救出服部夫人!” “林小姐,课长阁下交待了,你就暂时守在这里,等他们搬完尸体就锁门。这是公馆钥匙,拿好!” 彻过身子,山田一夫将一把铜制钥匙用力扔去,林春兰点头后一抬手轻松接住! 当山田一夫和川本诚修转身走在前列时,刚准备转身的裘赴三人同时眉尖微挑目光凛然! “吱—吱” “诸君,请进吧!青地君带人在一楼搜索,阿由君负责搜索二楼,快!” 耳中传来栅栏门推开与山田一夫的低声指令,跟在川本诚修身后的裘赴却侧身趁势瞟了一眼四周,就见街道对面两家烟纸店和大树下,隐隐绰绰有一些人影。 而在街道远端更是人影绰绰,拐角处甚至露出一节卡车前车厢和车棚帆布,马路对面则露出一辆摩托挎斗上插着的膏药旗,远远看去如同幽冥地界的招魂幡! 身旁的游愿轻轻用胳膊碰了一下,低声道:“放心,附近已被封锁,不会走漏消息!进去啊,裘顾问!” 高陆更是毫不掩饰地嗤笑:“裘顾问,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啊......走啊,裘顾问,还不等着去抢功啊,嘿嘿!” 裘赴猛地一回头,冷笑两声:“行啊,高兄,那咱们呆会儿走着瞧!” 高陆同样回以两声冷笑,游愿又轻拍了一下裘赴背部,然后才跟在裘赴身旁向院内的小楼快步疾去! “山田君,川本大尉,快过来,这里有问题!” “裘君,在哪里?哦,原来是这个地方!“ “川本君,没想到卧室的床角有个按钮,实在是巧妙啊!” “是啊山田君!所有人听好,不要伤着服部夫人,下!” “是!” 搜索了不到三分钟,裘赴在一楼东面的卧室找到一个机关,按动后离床三步远的地板立刻朝后弹开,众日本特工一脸惊讶与欣喜,山田一夫一挥手,青地智健一手持枪一手拿着军用电筒,率先沿着地板露出的阶梯步入地下。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报告班长,已经找到服部夫人,目前她安全!” “嗯?山田班长,小心!” 在青地智健和两个部下引领下,众人很快在地下找到两个暗室,一阵激战后将数名黑衣匪徒全部击毙,当山田一夫从第一间暗室朝关着服部久智子的第二间暗室奔去时,暗室旁边一个拐角有个蒙面人闪出甩出一道白光! 高陆将山田一夫推开,游愿同时扔出一把柳叶小刀将飞来的暗器击落在地,蒙面人转身就逃,高陆马上疾追,眨眼就消失于昏暗的通道远端。 “嗨—嗨!” “嗯?是你?!” 快接近另一个拐角,高陆终于追上去,与身形纤细的蒙面刺客动起手,一阵拳风掌影之下,高陆觉得面前的刺客有几分相识,他又与蒙面人再交手一两招,终于微微地点了下头! 于是,高陆卖个破绽,待对方再次虚晃一招时有意上当,蒙面人趁机一拳击向高陆胸膛,但高陆在胸膛刚被击中前一秒钟,身子微侧用肩膀一挡,同时运气将对方的大半拳风化解,然后猛地栽倒在地。 “高队附!高兄!” “哼—嗯?” 蒙面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高陆,刚准备上前继续重击结果对手,但马上听到脚步声与喊叫声,转身飞身奔向前方,瞬间消失于黑暗的通道内! 游愿停住脚步,朝同样止住脚步的裘赴互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轻松跃起的高陆,后者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第56章 析毫剖厘 慢慢掀开车帘,换上一身干净的浅蓝条纹西装的裘赴摘下墨镜,抬头看了两眼初升的晨光,掏出几个角分的硬币递给旁边不停擦着脸上额头汗珠的人力车夫。 满脸木讷的人力车夫朝着远处望了望,突然赶紧一把接过硬币,将打着补丁的破毛巾重新搭在黝黑得发亮的脖颈边,双手提着车把后退两步,极其利落地掉过头一溜烟而去,显得十分手忙脚乱! 甚至连对面五米外街道边一个穿着长衫打扮文气的中年男人使劲招手呼喊,都没能留住这个车夫,如同当年军阀混战期间逃离家园的乡邻,更似中原地区逃离某些因为战乱引发瘟疫村落的难民! 裘赴慢慢摇了摇头,重新戴上墨镜大步朝对面街道走去,而目的地就是三百米外的一幢大楼。 即使矗立在因为晨光映射下显得有几分生机的建筑群中,大桥公寓仍然是那么阴森与可畏! 轻巧地避开行驶的一辆辆人力车和汽车,裘赴在敏捷地穿过马路后,脚下步伐却稍微地放慢。 裘赴打量着街边一片高墙,从头至尾约有八百米,高度更是不低于五米,墙壁上挂着两层铁丝网,就像神话中广目天王魔礼红手中的混元伞,作为一道巨大屏障保护着里面的魑魅魍魉! 并且裘赴还可以肯定,铁丝网上一定通着高压高电流,就算有人想潜入大桥公寓,也会望而止步! 将视光移开,裘赴在步伐没有丝毫改变时,又飞快地打量着街道斜对面的稀少店铺和商贩们,以及迎面而来的几个穿着深色与黑色褂衫斜挎毛瑟枪套的青壮汉子。 摘下墨镜后,裘赴在与对方带着明显挑衅眼神的对视中,最终都会让这些一脸阴沉傲慢的大汉们败下阵来,他们在偷瞧两眼这个气场强大的神秘男人后加快脚步,然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另一个匆匆走来的中国人迎上去! “目前掌握的基本归纳为虹口和租界两个方向,而在虹口,服部公馆绝对是个重点” “嗯,就从服部公馆开始” 裘赴冷笑了一声,重新在鼻梁架上墨镜,继续不疾不徐地前行,但表面平静的他此时却思绪万千! 和服部公馆有关的信息有以下: 一、服部公馆和相邻的613号公寓都属于浅野株式会社。 二、服部昌民真实身份是东京警视厅中国课成员。 三、服部久智子曾经在少年时接受过左翼思想。 四、叶莲进入服部公馆不简单。 五、服部公馆曾在早期先后是中统和军统在虹口的秘密据点。 六、服部公馆所在区域曾经发生过黄金失窃。 七、三岛崎雄对于服部公馆的一切了如指掌。 八、林春兰顶替叶莲有目的。 九、高陆在613号公寓地下暗道放走叶莲。 十、叶莲与匪徒可能认识。 十一、匪徒身份不明,但其中一部分至少有金蛇堂背景。 裘赴嘴角轻轻挑起,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东北小调,步伐依然不变。 服部公馆只是虹口的一个部分,而与虹口相关的还有以下信息: 一、花之春曾经由服部昌民管理。 二、铁血锄奸队副队长容谦侥幸逃离日伪追捕。 三、北田和夫在花之春宴会后失踪。 四、森口信平和尤华斌突然失踪。 五、森口信平在东新桥活动。 六、高陆在里摆渡桥增余里遇刺。 七、里摆渡桥的刺客有金蛇堂背景。 八、又多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跟踪高陆。 九、虹口宪兵队曾经得到过青龙堂参与过抢夺黄金的线索 将右手顺便插入同色西裤的裤袋,裘赴潇洒又有力地挥动左臂,细长的眉尖略微一挑。 根据三岛崎雄在服部公馆的述说,服部昌民背景复杂,既属于日本内务省情报机关,又被怀疑是日本共产党打入内务省的一名间谍。 而服部久智子在少年时曾加入过日本共产党外围组织,并且对左翼思想非常推崇,如果服部昌民是一名日本共产党员,那么与哥哥关系极好的服部久智子一定也是,至少也和日本共产党有某种联系! 叶莲的身份不详,但能看得出其背景很复杂,她进入服部公馆是有明显目的,并与服部公馆及613号公寓藏匿的匪徒有一定联系。 相比之下,林春兰的身份就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日本宪特机关一名女性情报员。 任务也不复杂,她被派到服部公馆就是为了监视服部久智子一举一动。 服部公馆就是日本宪特机关设的一个诱饵,他们先在服部公馆内装上窃听器,然后由浅野株式会社安排服部昌民住进去,日夜对其进行监视。 当服部昌民惨死后,服部久智子作为他的亲妹妹同样也有理由住进去,同样被严密监视。 同时服部公馆周围一切过往的人,也会受到日伪特务的重点关注! 但是既然这样,服部昌民为什么会被乔装成厉鬼的不明匪徒暗中害死? 这一点完全说不通! 服部公馆曾属于一名神秘的犹太富商,又曾被党通局和复兴社特务处作为秘密据点之一,同时一二八期间所处的区域又涉及到日本正金银行押运黄金失窃案,是一个极其重要和敏感的所在地。 并且一二八事变后,日本浅野株式会社又将它作为麾下产业,而浅野株式会社作为日本在上海最特别和神秘的民间团体,传说中凡是该团体参与的事都与日本国策有直接关系! 所以对于服部公馆,各方势力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任何在服部公馆出现的人,发生在服部公馆的任何事,都会是他们最感兴趣的! 必要时,他们会想尽一切方法,甚至付出一切代价! 所以杀死服部昌民,对某些善于放长线钓大鱼的专业情报机构,对于那些善于谋划布局、喜欢看着对手慢慢跳进早就设好陷阱的职业高手们,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办法。 不仅不高明,还显得有点愚蠢,反而会使得各方势力对服部公馆更加重视和谨慎,让日本宪特机关妄图一网打尽的全盘计划彻底落空! 除非......服部昌民做了一件无法让日本宪特机关容忍的事,或者知道了一个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日本宪特机关的整个计划,所以他们才被迫下了毒手!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服部昌民必须死...... 对大门外拒马前的宪兵少尉出示证件,裘赴在看到这个年轻少尉紧绷的面孔稍微柔和后,重新戴上墨镜,摘下礼帽稍微抬颌大步走入宪兵队的院子。 打量着在宪兵队主楼内来回往返的军官和士兵们,裘赴看到有好几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汉子被拖拽着上楼,扶了下镜框随后也走上楼梯。 服部公馆这么重要特殊,可三岛崎雄却派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去东新桥带着第四特别行动班去执行另一个任务,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任务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服部公馆这里! 秘密小组在613号公寓二楼起居室的临时小会得出一个结论,在增余里附近行刺的一伙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内里比较复杂,但是皮匠认为可以利用一下。 黄道会在泰安里有一个秘密据点,里面有很多乔装身份的探子,将其彻底拔掉对日伪是个不小的打击。 根据皮匠的看法,那个叫施冰的舞女也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会见机行事一定查清施冰的底细。 容谦和北田和夫就交给皮匠处理,不需要多加担心。 接下来,重点就是一定搞清楚服部公馆的内里乾坤和东新桥那边的势态! “咚—咚—咚” “请进。” 轻轻呼出一口气,裘赴轻轻敲了三下面前办公室房间门,里面马上传来三岛崎雄平静的声音。 推门进去,裘赴反手顺便带上房门,来到办公桌边一个立正:“课长阁下,卑职来了!” 巨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文件,低头飞快批示两件面前文件的三岛崎雄停下手里钢笔:“哦,裘君来了啊,请坐吧,正好我有事告诉你。” 裘赴从墙边搬过一把大木椅坐下,同时摘下墨镜和礼帽放到膝盖上。 三岛崎雄将批示完的文件放到桌子右侧,一抬头淡淡地道:“服部公馆的闹鬼案告破,服部君如今在地下也该暝目了,久智子也可以再睡个好觉了,此案裘君功不可没,但因为一些原因,暂时还不能给予任何奖励,很抱歉!” “服部公馆的事情一解决,一切就重新恢复原样,游君已经回到七十七号书寓,高君也要重新回宪兵队,至于裘君你嘛,我和滨田君通过电话,他认为你刚来上海对很多情况不了解,可以先在宪兵队有个过渡阶段。” “我个人对裘君很欣赏,通过服部公馆的案件,更是证明裘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但是我从不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知道裘君目前唯一想去的就是文监师路三百三十号,而不是留在大桥公寓!” “所以,裘君,我们来做一个小游戏怎么样?你把我交给你的第二个任务完成,裘君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不再多加阻拦。至于滨田君那里,我也可以代裘君解释。” “你的好兄弟......嗯,我还是称为同僚吧,这样裘君更能接收!你的同僚高陆于一天前在里摆渡桥增余里遇到不明身份者开枪行刺,之前因为服部公馆闹鬼案,所以把这个案子暂时放在一边,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我正式任命裘君为侦办增余里枪击案的主要负责人,全力将此案侦破,抓住所有参与者和幕后指使者。该案于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匪徒持枪对我宪兵队密探队队附公然袭击,影响非常恶劣!” “鉴于此案不简单,为此我将高陆派给你做助手,如果需要帮助,宪佐队随时可以支援。希望裘君和高君共同努力早日破案,我等着裘君的好消息!” 猛地站起,将礼帽和墨镜拿在手里的裘赴挺胸沉声道:“是,课长阁下!” 第57章 蠢蠢欲动 “今天是三月十三日,算起来是组长来到上海的第五天了” “滨田和三岛把组长特意安排到虹口宪兵队,实际上还是不信任他,在暗中观察试探” “他和皮匠回到宪兵队,也不知道他们又会遇到什么新情况,” “嗯?那边有人影” 书寓二楼回字形走廊,思索中的游愿和刚经过的两个巡逻警卫轻轻点头,在听着身后脚步声在廊道顶端消失时,看到前方盥洗间旁边窗边有影子一晃而过。 游愿加快脚步朝走廊拐弯处走去,手里日本军用手电筒的椭圆形白色光圈也牢牢盯在了百叶窗及盥洗间周围! 但是在这双无形的鹰眼之下,除了百叶窗边又宽又长的褐色布帘,什么都没有! 走近百叶窗边时,游愿已经关闭军用手电按钮,同时从西装口袋掏出鹿皮手套戴上,然后拔出腰间毛瑟m1930手枪,弓身后左手抵腰持枪,慢慢用枪管轻轻地捅了一下百叶窗,接着猛地左臂一用力推开整扇百叶窗! 游愿略微前倾,眼前只有花园与院子不断扫过的几束白色圆柱光圈与轻微的脚步声,就是晚间微风轻轻吹过树梢的沙沙响,除此外就没有任何声音,更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还见鬼了,明明看见有个人影,奇怪” “莫非潜入者不是从室外,而是从” “是谁?” 游愿轻轻关上百叶窗,眉头瞬间拧紧,但身后传来的细微推门声,让他迅速转身并将枪口对准声响传来的方向。 “游经理,别紧张啊,是我。” 随着娇滴滴的女子声音,程吟霜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 “原来是程经理,抱歉。不过,这么晚还没回公寓吗?” 游愿将毛瑟m1930手枪重新插回腰间枪套,迎面朝程吟霜大步而来,眼中却带着探究。 “咯咯,游经理很尽职,很细心哦!” “我在办公室里看书寓的日常安排表,游经理,这个回答满意否?咯咯。” 程吟霜带着一丝挑逗的媚笑,大方地靠近游愿,纤长的手指交叉在腹部。 “呵,日常安排表?程经理,你是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了。” 游愿淡淡地一笑,有意朝后退了一步,右手很随意地插进西裤裤袋内。 “嗯,这个可不好说啊,有的人表面看着挺精明,但实际上却还真有可能是个大傻瓜,咯咯咯。” 程吟霜笑意盈盈地盯着游愿,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双手慢慢的绕到身后。 “这么说,程经理觉得游某就是这个大傻瓜了?” 目中精光微闪,游愿盯着程吟霜这张俏美的脸蛋,身子稍微前倾。 “哎呀,怎么可能?谁看不出来啊,游大经理可是七十七号书寓最精明能干的人,除非那人眼瞎了!” “同时呢,游大经理还是整个书寓最有魅力的男人,至少对于一些女子,她们是这样看的,咯咯!” 程吟霜一双细长秀目也紧盯着游愿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神竟没有丝毫避闪,反而媚态更足! “程经理,游某对你印象一直不错,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要是有得罪之处,请程小姐谅解!” 游愿眼眸一敛,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一些,但整个人身体还是紧绷。 “哦?那吟霜可多谢了!游大经理,有话就说,小女子洗耳恭听,保证不插半个字,咯咯咯!” 歪着头的程吟霜抿了下薄薄嘴唇,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少女的顽皮! 游愿瞟了眼前方廊道,听到没有其他脚步声,也轻笑了一声,仿佛是想缓和有些凝固的氛围! 顿了顿,游愿上前一步低声道:“程经理,你并不是在办公室看书寓日常安排表,而是在做别的事!” “因为日常安排表的内容不多,你在白天就可以全部看完,就算有什么意见,也可以直接去找邬经理,哪怕邬经理又有其他的想法,游某认为加在一起的内容也不会多到需要你这个经理值夜班!” “所以,程经理这么晚还没有回公寓,是因为其他重要事情,或者你看的不是一份日常安排表,而是比日常安排表更重要的东西!” 游愿说完后一抬头,脸上挂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双手同时抱在怀里。 “嘻,游大经理,浅野社长和邬经理找到你这样一个人才,可真是非常幸运啊!” 程吟霜微微一笑,故作夸张先做出拍手鼓掌的动作,然后又俏皮地竖起大拇指。 “程经理,所以游某还是请你从正面回答一个问题,你到底在办公室做什么?希望你不要难为游某!” 游愿悻悻地冷声发问,目中精光再次浮现,双手直接垂在身前,同时慢慢捏成拳头。 “哼,好吧,游经理既然这么看得起小女子,吟霜也就不要让游经理难做了。” “实话告诉你,游经理,我在办公室看财务报表,至于具体原因就不便告诉你了!” 冷笑一声,程吟霜脸色瞬间阴沉,整个人也站得更笔直。 “程经理,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否则要出了什么事,游某好说话,可井部长朱队长可未必!” “一旦事情搞大了,别说你,就是游某和井部长也无法和邬经理与浅野社长阁下交待!” 游愿冷哼了一声,朝经理办公室敞开的门缝瞟了一眼,抬脚就大步向廊道尽头而去。 “游经理,假如你要不信......喏,经理办公室就在这儿,游经理可以进去检查,想怎么查都行,咯咯!” 程吟霜轻晃身形,嘻笑着挡在快要走远的游愿面前,并朝旁边的一扇半开的大门努努嘴。 “做事切莫太过,否则必种恶果。游某话就说到这里,听与不听在程经理自己,程经理好自为之,先失陪了!” 游愿冷冷地瞟了一眼娇笑的程吟霜,扔下一句话,轻巧地绕开挡在面前纤细身躯。 看了一眼廊道远端消失的高大背影轮廓,瞬间收起笑容的程吟霜仔细倾听了一下廊道内没有其他人脚步,灵巧地轻轻将半扇办公室大门一推,然后几乎无声将门关上并反锁。 整个办公室内一片黑暗,只有走到那张像办公桌的巨大轮廓边,才能隐约看到一个军用手电筒的外形轮廓。 程吟霜利落地将快垂到地板的旗袍掀起一边,然后飞快地将脚下的深色女式皮鞋脱下,踮着脚尖快速冲到靠右一扇窗边,伸出右手在反射着一丝亮光的玻璃上有节奏地连敲了三声。 窗外同样有节奏响起三声敲击,然后窗户被幅度很小地拔开,一个脑袋机灵地凑到窗边。 “进来吧,那家伙走了!” “呼,呼,我都已经很小心啦,那家伙简直像条狗,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那家伙可比狗的嗅觉还灵!你呀,也太不小心了,得手没有?” “别提了,吟霜姐,三楼防得跟铁桶一样,根本无法靠近那女人办公室,没办法,我只能回来。” “总有办法......你先进来,现在是九点整,再过半小时楼上的第一轮巡逻就会结束,等会听我安排......”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三十分,此时在法租界黄浦江边,除了一些码头有少许亮光,大部分都处于黑暗中。 但是那些在船头插着白色膏药旗的日本战舰与炮艇不时在苏州河至黄浦江来回巡视,舰艇上的探照灯就像幽冥里的一双鬼眼般,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充满罪恶和惨剧的城市! 江边树下梧桐树下站着两个人,两人间隔约两米,从身形轮廓和气息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中年男人头戴浅色礼帽,一身深色长衫脚穿浅色皮鞋,满脸络缌胡子,鼻梁架着一副圆框墨镜,整个人显得颇为儒雅,但眉宇间却透出一丝阴狠。 青年女子一顶女式软礼帽,帽檐下的黑色面纱遮住了脸蛋,但走近就能看出这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同时穿一身女式洋装脚蹬白色皮鞋,整个人显得很优雅,眉宇间又透着精明。 中年男人轻轻咳了一声:“查清楚‘壁虎’的踪迹没有?” 青年女子微微摇头:“正在查!不过,日本人的手也太快了,幸好壁虎逃出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中年男人:“‘天火’竟然就这么完了......他们的动作太快了!” 青年女子:“‘闪雷’、‘挚电’、‘骤浪’‘冻土’,现在又是天火,我真怕哪天‘飓风’也会步入后尘。” 中年男人:“是啊......不过,我相信他们,何况还有‘勋爵’压阵。” 青年女子:“‘骑士’,还有一个坏消息。” 中年男人:“唉,如今还能有多坏的消息啊。” 青年女子:“虹口的二号地鼠,前天又失去联系了,估计......” 中年男人:“什么?他们可是从民国二十一年就开始潜伏,半个月前才启动,怎么突然就暴露了?!” 青年女子:“三只地鼠,仅仅半个月就失去了两只!” 中年男人:“希望三号地鼠能撑住,不然我们在虹口就是瞎子和聋子!” 青年女子:“我怀疑,我们中间有日本人的内奸!” 中年男人:“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就更可怕了,对方是把网准备好了,然后捞最大的鱼!” 青年女子:“所以,我认为该做两手准备了!” 中年男人:“你的意思是,‘贪狼’计划提前执行?” 青年女子:“我只是提出来,你是站长,勋爵是副站长,站里由你们两位做主!” 中年男人:“呵呵,在第二情报站,我和勋爵一直都认为‘国王’相当于另一个副站长!” 青年女子:“呵,职部明白!” 中年男人:“贪狼计划即刻开始,立刻通知‘金牡丹’!” 第58章 坊间游戏 被指派侦破里摆渡桥枪击案任务后,裘赴和高陆都被要求暂时住在虹口宪兵队部直属分队营房,三岛崎雄一再表示对进出没有任何强迫,但裘赴高陆均是笑而无语。 之后,每当裘赴和高陆踏出所住直属分队营房,哪怕只是想在宪兵队操场大院散步,如同影子一般的山田一夫会突然出现,然后二人身边就会分别有一个便装男人紧紧跟随,包括上厕所也一样! 而只要是在宪兵队的操场内,无论是在二楼的专属办公室,还是三楼的一个隐秘的特用房间,三岛崎雄总会在某一时刻盯住窗外操场上的裘高二人,或是经过窗边时的随意一瞥,然后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微笑! 在接受任务一天时间里,裘赴并没有前往案发的里摆渡桥,而是让高陆派手下方小胜和冯阿七带着特别侦查一班前往里摆渡桥排查附近居民,并且特别说明重点是增余里的居民。 同时裘赴将行动方案也通报了山田一夫,后者马上转而向三岛崎雄报告,同时得到一个信息,三岛崎雄会协调日本陆军守备司令部和公共租界狄思威捕房日方警界高层,请求双方派员协助侦查第一班的排查工作! 方小胜和冯阿七带着手下立刻赶往里摆渡桥,而裘赴和高陆当着身边不远的特别行动一班日本特工微笑着朝对方点头,在转过身后脸色瞬间阴沉,然后就待在各自营房直到午饭时才出门! 而在宪兵队专供中层人员的食堂内,裘赴和高陆各自盛饭后坐到一张桌子,但却有意隔着差不多一人宽,只是吃完之后,两人却有意无意地抬头打招呼,然后一前一后再次离去,让旁边一些宪兵军官一脸鄙视。 只有从高层人员专供食堂走出的三岛崎雄,看到两人假模假样的闲聊,眼里也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下午两点半,花了差不多半天时间,方小胜和冯阿七终于派一个小特务回来报告,结果当然也在裘赴和高陆预料中,除了抓住几个良民证过期的异地烟土贩子,没有一点有用信息。 面对山田一夫带着疑惑与嘲笑的眼神,裘赴也没有一丝慌乱与窘迫,反而大方地带着身后监视的日本特工来到高陆所住营房,用手掌重重拍在木质房门上:“高队附,有活干了,起床啊!”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高陆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懒洋洋地拉开房门:“裘顾问,有句话要说清楚,老高我只是配合你,所以这活主要是你的,有功你占大头,我老高只占那么......” 山田一夫悍恶的脸孔突然凑过来:“高队附,你的想法非常不正确,你和裘顾问都隶属于皇军宪兵队,所有行动和帝国利益有直接关系,必须认真对待,不能有一点马虎!明白?!” 高陆扯了扯西装的衣领,慢慢戴上一顶黑色礼帽,稍微低头一笑:“呵呵......山田班长说得对,说得太对了,老高今后要改正一下,裘顾问,咱们这就走吧!” 裘赴却拦住刚迈出营房的高陆,凑近耳语了几句,接着转身大步绕过营房,由操场北侧朝宪兵队后门方向而去。 山田一夫刚看到裘赴绕过营房,赶紧上前低喊:“裘顾问,到里摆渡桥方向要走大门,你这是去哪里?” 说话间,他朝旁边一脸犹豫的日本特工瞪了一眼摆了下头,那个日本特工赶紧点头小跑着追上去。 高陆马上嘻笑轻轻拉住山田一夫的衣袖:“山田班长,你别急,裘顾问去天潼路了,也是为了办案。咱们走吧!” 山田一夫一愣,用力把高陆的手甩开:“枪击案明明发生在里摆渡桥一带,他跑到天潼路去做什么?高队附,你为什么不拦着裘顾问,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这叫本末倒置,是会对破案有严重影响!” 咳了一声,高陆尽量掩饰眼中嘲讽,低头谄笑道:“山田班长......这该叫南辕北辙......不过,山田班长,裘顾问去天潼路是有原因的,路上老高告诉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破案,你该信得过老高吧,嘿嘿!” 当高陆边说边笑将一脸不满的山田一夫半拉半拽转过方向,同时又朝旁边一直不停偷笑的小特务瞪了一眼,然后又使了一个眼色,小特务赶紧收起仅有的一丝讪笑,抢先大步朝前! 跳上一辆停在武昌路街边的人力车,坐稳的裘赴朝身后稍远方向瞟了一眼,慢慢从口袋掏出墨镜戴上:“去天潼路,不要走北四川路,掉头走!” 街道斜对面一个青壮男人压低礼帽招过另一辆人力车,利落地跳上去一挥手:“跟上前面那辆人力车,不要靠太近,快!” 两辆人力车一前一后相隔约三十米左右距离,离开了位于武昌路的虹口宪兵队后门方向,朝南疾奔而去,坐在后面人力车上的日本特工满脸警觉与疑惑。 他指使着车夫跟在裘赴所乘人力车后,由北江西路到文监师路,再由文监师路再到七浦路,绕了一大圈终于看见前面的人力车停在北江西路与天潼路交叉口,赶紧叫停后下车扔过几个角分,紧紧跟上了前面稍远的裘赴身影。 裘赴压了下帽檐慢慢朝前走去,一直走到一个弄堂口,停住脚步左右稍微瞟了两眼,突然一个闪身冲进去。 身后街道对面的日本特工在裘赴到达弄堂口时停住时,赶紧朝后一退闪进一家烟纸店屋檐下,一脸木讷的中年老板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起身后嘴巴刚刚张开一半,就看到这个青壮男人眼里带着警告的冷光,赶紧谄笑点头坐下。 接着他的眼角余光瞟到对面弄堂口的人影闪动,猛地冲到这个石库门里弄,抬头朝里弄大门上一看,上面用楷体黑字写着“泰安里”三个大字。 “混蛋。” 小声骂了句,日本特工小跑着冲入弄堂,抬眼望去,还好前方五米距离外是裘赴的背影,步伐不慢。 跟在裘赴身后三米间隔,日本特工双手插在西装口袋,却犹如影子一般紧随在裘赴身后。 裘赴嘴角挑了一个弧度,在朝里又拐过一个路口,在经过第二个路口时突然停下慢慢转身。 日本特工马上停住脚步,快速闪到旁边的两个路口间交叉的墙角边,然后倚在墙边悄悄朝外偷瞧。 裘赴竟然朝着前方两三岔路口东张西望,接着又拉过一个过路的小流氓仔细打听,同时他还笑着从西装怀里掏出一两张钞票,又突然朝着里弄入口方向指去,小混混也马上转过头。 日本特工马上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估算着有三秒后再次悄悄偷瞧。 但是入眼之处,没有一个人影,裘赴和小流氓同时突然失踪! “八嘎,扣索!” 日本特工恼怒地小声用日语咒骂了两句,飞跑出去看了两眼,就朝第二个路口急追过去。 追了约三十米,在又一个岔路口,日本特工看见一个穿浅蓝条纹西装戴礼帽的男人从旁边另一个路口边闪过。 “混蛋,终于逮到你了,嘿!” 日本特工朝那个路口追过去,前方裘赴也许是身体疲累,或者是作贼心虚的缘故,竟然跑动速度并没有多快。 连跑了约五十米距离,日本特工终于在里弄的出口方向追到了前面直喘气的裘赴。 “哈,裘顾问,我是来保护你的,不必惊慌。” “啊?!你......你是谁,刚才那个男人去哪里了?!快说!” 得意的日本特工一把将喘气的裘赴拉转过身,眼前竟然出现的是那个小流氓,猛地狠狠揪住西装衣领低吼。 “这位......大爷,刚才那个人给了我十块钱,让小的......穿上这身......就在这两个路口来回跑......饶命啊。饶命啊!” “记住,你没有见过我和那个人,否则全家别想活,滚!” 看着面前壮汉眼中的寒光,小流氓感觉到危险来临顿时瑟瑟发抖。 一脚将小流氓踢开,日本特工挥拳重重地虚晃了几下,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换上一身深色褂衫的裘赴,鸭舌帽朝下压了下,泰兴里里弄大门外三米处一挥手:“洋车,爷去百老汇路,快走!” 第59章 避实就虚 一辆丰田汽车刚刚穿过里摆渡桥中段,坐在车后的山田一夫与高陆小声交谈,眉头拧紧后又渐渐舒展开,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稍一思吟,山田一夫又压低声音问:“高桑,既然匪徒有可能藏在天潼路泰安里,那么裘顾问孤身前往一旦出现危险,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空欢喜一场?!” 斜靠在右侧的高陆,身子向左一前倾:“山田班长,你不用担心他,这家伙狡猾得很,看到情况不对自然会逃。而且......你以为他真去泰安里?嘿嘿,可不一定呢!” 山田一夫眼睛一眯,冒出一丝凶光:“嗯?高桑,你的意思是,裘顾问会趁机偷懒?他的胆子真有这么大?!” 高陆轻轻摇头,眼角朝上一挑:“呵,山田班长,裘顾问当然不会这样,老高说过这家伙狡猾得很,他就算不把咱们当一回事,可是还有课长阁长,还有司令官阁下。除非,他想自个断掉自个的路!” “你想啊,连咱们都明白孤身前往很冒险,裘顾问会不清楚吗?所以,他不去泰安里,就会去另一个地方!” 愣怔一下,山田一夫眼睛发亮:“我明白了,高桑,你是说裘顾问会去一九九搬救兵!” 悄悄地竖起大拇指,但高陆仍然嘻笑着一摇头:“山田班长,不愧是皇军的精英,真是一点就通。不过你把裘顾问估高了,他又不是神仙,咋会知道一九九呢?呵呵,山田班长,想想,除了一九九还有哪里?” 山田一夫粗眉一皱,稍微沉思便低叫:“他......他是去北苏州路1号,除了一九九就是那里。因为他不可能重新再回到大桥公寓,不然就是按你们中国的老话,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续!” 高陆狡黠的眼神一闪而过,连连点头道:“嘿嘿,其实中国的常话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过山田班长说的意思都一样。” “对了,山田班长,前面马上就到了,老高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瞟了眼窗外数十米开外眺望的几个精壮汉子,山田一夫坐正身子目光肃然:“高桑,你有事请说,但是如果想和裘顾问一样,去搬什么救兵,或是做其他与案件无关的事,那就对不住了!” 高陆从前车玻璃窗扫了一眼街道旁的匆匆而过的行人与赶紧收起摊子的商贩们,朝山田一夫身边凑了凑:“山田班长,你这是说啥,老高咋会做这种事,那不是让山田班长为难,让朋友为难的事老高绝不会干!” “老高是想跟你请一个假,但绝对不是和裘顾问一样,老高去做的这件事,与本案有密切关系。山田班长想啊,那帮家伙想要老高的命,那我能罢休吗?老高还他娘想要那些家伙的命呢!所以,老高在这件事,绝对认真!” “具体是......就这些情况,老高可是啥也没瞒山田班长,这个娘们说不准就是一把钥匙,只要把她掌握好,别说枪击案,老高看就算把烈血同盟团的余党,把容谦揪出来也有可能!” 听到容谦两个字,山田一夫眼睛顿时瞪圆,侧头盯着高陆期盼与谄媚的神情看了约三秒,终于一点头:“高桑,虽然我们接触时间仅仅两个月,但我知道你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一次我相信你!” “但是,高桑不要以为可以随意欺骗皇军,更不要把帝国的特殊领域者当做傻子,山田可以被你骗一次,但是还有课长阁下,而山田也绝不会被骗第二次!” 高陆收起讪笑一挥右臂,右手的大拇指对准下颌:“山田班长,你放心,老高在江湖上能混这么久,那就是有一点,兄弟向来都是义字当先,不论是在江南还是在满洲,老高从来不做背信弃义的事!” “老高这么跟你讲,枪击案如果告破,我一定向课长阁下推举你山田班长为首功。我们密探队也就提拱一下消息,要说到抓匪徒对付恐怖分子,那还得是你们宪佐队!” 山田一夫先是扫了一眼前方朝旁边避让的人力车,然后侧头一笑:“高桑,我刚才只是提醒你,案子很重要,不能马虎。至于功劳嘛?呵呵,到时侯就看各人的本事!” “山田既是特殊领域者的一员,更是一名帝国的武士,不需要任何谦让,那不是帮助,而是一种施舍。靠旁人施舍来获得军功,是所有帝国武士最大的耻辱!谢谢高桑好意,但是山田不需要!” 高陆脸色一僵,马上谄笑道:“啊......啊,对!对!山田班长果然不愧是拥有真正大和之魂的爷们!佩服,佩服,老高实在是佩服!哎呀,老高这辈子能结识山田班长这样的英雄好汉,真是老高的福气啊!” “既然山田班长这样讲,那到时侯老高就该咋办就咋办了,嘿嘿。山田班长,让开车的太君在这里停一下,老高先下了,我那两个部下,就请山田班长解释一下,麻烦了,麻烦了!” 山田一夫咧开大嘴,犹如一头随时准备撕咬猎物的恶虎:“呵呵呵,交给我吧,高桑。喂,今后,你不用再叫我班长,直接称呼山田君就行!” 刚刚推开车门的高陆身子一顿,但动作仍然利索地跃出:“好啊!既然山田班......山田君这样看重老高,那今后你也别称我啥高桑,就直接称我在江湖的诨名,高老六!” 大笑了两声,山田一夫悍恶的脸庞却变得更加扭曲:“哈哈,不如我今后也和你的兄弟一样,称呼你高六爷,哈哈!” 看着边朝对面街道小跑的高陆边挥起左手摆了两摆,山田一夫带着欣赏的眼神点点头,接着低喝:“记住,刚才我和高六爷的话,谁也不许传出去,不然就别怪我这个班长不客气了!” 人力车一直沿着西边向前,很快到了百老汇路,裘赴摘下墨镜瞟了一眼,四周尽是烟纸店、五金店,皮革店,糖果店等各色店铺。 重新戴上墨镜,裘赴轻轻拍了一下车架右边一个小铃铛,笔直朝前的人力车马上朝右一转,进入百老汇路旁的一条小街。 裘赴身子略微前倾,打量着右边街道的各色酒吧,以及晃着膀子招摇过市的日本浪人们,还有几个酒吧边聊天嘻笑的白人大汉。 人力车转过这条小路继续向前,裘赴终于看到街道左边出现一座建筑,稍微靠近便能看到古色古香的门楣上有三个大字“和宝堂”! 但同时在它的街道对面共有几个摆摊的青年男人,两个修鞋,一个卖水果,一个炒着糖糕。不仅如此,在大门左侧约五米有两个闲汉模样的男人,右侧约四米有两三个人力车夫倚在车身歇息。 “哼......喂,爷想起还有件事没办,去北苏州路,别掉头,在前面汉壁礼路绕着过去!” 戴着墨镜的裘赴收回视线,朝着正准备掉转人力车的车夫低喝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微笑! 右侧十米远,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乞丐在人力车经过时,脏兮兮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精光略闪! 第60章 股掌之间 交待了面相憨厚的人力车夫等在街道对面,摘下墨镜的裘赴一抬头,对面一幢约数十米外型如山岳般大楼耸立于苏州河畔,就像一座咖啡城堡般,壮观又宏伟。 只是在大厦顶部原先的米字旗,却被另一面嚣张飘荡的膏药旗所取代,使得这幢内敛凝重的着名建筑就像被沾染了一块巨大污垢的碧玉宝石,让人不由得痛惜! 裘赴哼了声,将墨镜重新往鼻梁一推,将鸭舌帽朝下压了压,将袖子稍微撸了一点,夸张地甩着胳膊直接从马路上横穿而过,两辆刚经过的人力车稍微速度一减,赶紧如同躲避疯人野犬绕开,然后移动力迅速提升到极限! “民国十九年开始动工,四年时间才修好,花了五百多万白银......英国佬花了这么多功,倒替他人做嫁衣” 瞟了两眼暗绿色花岗石的外墙底层,裘赴疾步上前推开菱形旋转大门,过路的两个青年看到这个身上带着十足戾气和阴冷的男人,两人互看一眼赶紧绕开。 一个歪戴着毡帽的不到二十岁的小流氓,在离着百老汇大厦约十多步距离后,凑近身边同伴推了一把:“哎,伊是啥人啊,侬晓得不?” 戴着鸭舌帽年纪稍大一点的同伴,左顾右盼后朝着旋转大门方向瞟了眼,悄悄摆了下手:“个么切黑狗饭,个么切东洋宁饭,册那,管啥哦,侬作西啊!” 两人继续晃荡着肩膀,但却不似先前的闲庭信步,紧走数步后便朝前小跑,竟犹如鼠蚊搬家一般狼狈! 迈进约有近百平方的一楼大厅,裘赴丝毫不在意旁边门童诧异,一阵风似来到前台。 朝坐在里面穿旗袍的前台略微抬颌,裘赴的手肘横在桌面轻轻磕了磕:“哎,大桥公寓的办事机构在几楼?” 两名头发盘成发髻的前台人员先是互看了一眼,左边约二十来岁的抿了抿嘴,右边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柔声道:“对不起,先生,这里没有大桥公寓的办事机构。” 裘赴把墨镜往下一移,瞪着眼睛道:“不可能,我得到的消息,大桥公寓就在楼上有一个机构。喂,把你们这里登记本拿出来看看!” “啪!” 右边的女孩脸色有点紧张,眼角不时朝旁边瞟去,裘赴伸出手掌稍一用力拍在大理石台面:“别磨蹭!我他妈不是吓唬你们,爷有要事要找楼上的太君,要是耽误了事?哼哼,你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左边的女郎这才开口,带着江南口音的标准国语如同黄莺脆鸣般:“先生,您先别发火啦。呵呵,我们这里楼上有许多住户,但真的没有什么办事机构,更没有您说的什么太君啦。” “本公寓登记本是不能给外人看的,请先生您多理解一下啦,我们公司主管说过,本公寓要对所有住户保守秘密。对不起,先生,请您先回去和您的朋友再详细了解一下,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到时侯再来也可以啦!” 裘赴一把摘下墨镜,死死地盯着脸上带着甜美笑容的年轻女郎:“这位小姐,你这是想把爷往外赶啊?!爷今天把话摞在这里,你们不告诉大桥公寓的办事机构在几楼,嘿,爷今天还不走了!” 年轻女郎笑容不减,但言语中已隐含锋锐:“先生,这里属于公共租界,如果您要一直在这里,就会影响到大厦的工作和日常秩序,那样我们就只好请巡捕房出面。” “不过,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很有教养和素质的人啦,相信您不会做出这样让双方都很难堪的行为,对吗?!” 紧盯着样貌有几分清秀的前台人员,裘赴连喘两口粗气,猛地戴上墨镜一甩衣袖:“好,好,小娘们有种,爷明天还来,咱们走着瞧,走着瞧!” 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年轻女郎仍然柔声回应:“嗯,先生,您慢走,欢迎今后再次光临百老汇大厦!” 旁边的赵昔兰伸长脖子看了两眼悻悻离去的背影,侧过头抿嘴道:“珊姐,咯咯咯,真有你的!哎,这人看着好凶哦,你就不怕吗?” 雷珊满脸不屑地轻笑:“昔兰,他们这种人都是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们越是来劲!再说了,咱们背后还有人撑腰呢,反正主管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了。” 赵昔兰敬佩地看着低头继续在一个蓝色小本子上认真记录的雷珊,咕哝道:“北方女子的大气......江南女子的内秀......珊姐这样的可人儿......为啥就没有相好......莫非世上男人都没长眼吗......” “先生,请您稍微等等。” “嗯?小子,有什么事啊?” 手掌刚按到旋转门边,裘赴听到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站住脚侧过身来 站在门边的那个门童,稍稍站前一步,先朝前台使了个眼色,然后又朝着街面使了个眼色。 裘赴点头后大步推开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左手掌朝外扬了扬,这个面相不到二十岁的门童轻咳了两声。 走过马路对面,裘赴倚靠着离人力车有十米距离的一家五金店边的墙边,掏出一盒三炮台点燃一枝香烟,半闭着眼睛感受肺里辛辣带来的一丝快感! 先后有三拨男女进入百老汇大厦,等到第四拨人再次进入大厦后,里面马上跑出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但袖子内侧带着两块不明显的补丁。 裘赴马上将大半截烟头往地下一扔,软底布鞋的脚尖狠狠碾成碎末,两三步就迎向换了装扮的门童。 “这位大哥,大桥公寓的太君在几楼,小的知道,可是想请大哥帮小的一个忙?” “哟呵,小子,看不出挺会做买卖。行啊,只要你告诉爷,太君在几楼办公,有啥事爷帮你!” 门童先是谄媚一笑,然后凑近伸出一个手指摇晃。 用手搭在门童的肩上,裘赴嘻笑着轻轻一点头。 “大哥,您先帮我一个忙,小的欠了附近的大黑头一笔债,如果今天小的不还,大黑头就要小的一条胳膊!” “嗯,欠钱要还,天经地义的事!” “可小的借了大黑头三十块钱,事先说好只还三十,可后来他让小的还三百,说是一翻十利滚利,这还有理吗?!” “妈的,咱们出来混,首先抬不过一个理字。没事,小子,爷帮你去会一会这家伙,倒要看看是啥三头六臂!” 低声交谈中,两人朝前方一条小巷走去时,门童感觉到面前这个青壮汉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愈加用力。 但是,他却没有看到这个青壮汉子在朝左侧外白渡桥瞟了一眼,目光里狡黠促狭一闪而过! 第61章 感恩图报 掏出几个角分零钱塞给车夫,利落地跳下人力车的高陆朝四周瞥了一眼,将礼帽朝下压了压走进弄堂内,四下并无什么人,烂四等人只有周末才过来,平时都在施高塔路一带。 即使弄堂内都是门窗紧闭,但高陆用钥匙扭开16号住宅房门时,仍然下意识朝左右扫了两眼,这才踏入房内。 将礼帽倒放在靠墙的一张木桌上,高陆眉头微皱,本来有少许污渍的桌面,泛着干净的油亮! 高陆脱下西装扔到房内左边的木椅上,他又发现搭在右边木椅的脏袜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曾经满是灰尘和烟蒂的地面,此时也是踪迹全无,估计它们的归属早已到了里弄侧边的垃圾堆! “六爷回来了啊!吃了没有?如果没吃,我去给您下点面条啦!” 阁楼上传来一个热情欢快的女声,高陆抬头看去眼睛一亮,一个年轻女孩俏皮地探出头。 当女孩轻巧地踩着木梯走下来,仔细看了几眼,高陆这才发现原来面前的年轻女孩竟然是施冰! 施冰全然没有在里摆渡桥边见到的秀美妩媚,一袭阴丹士林深蓝旗袍,盘髻秀发放下束成独个麻花辫,一双缎子绣花鞋,皮肤白皙光润,眉眼不施粉黛,犹如深闺里的清丽碧玉! 朝着嘴巴半张的高陆一笑,施冰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娇声嗔道:“怎么啦?六爷,不认识我啦?吾是阿冰啦,呵呵,咯咯咯!” 高陆愣怔一下,才轻咳一声:“阿冰啊......嗯,嗯,你这样打扮也挺好的,像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像个小丫头。” “哎,你到底多大了,咋看着比里摆渡桥时要小了好几岁?哦,老高明白了,你这样俏,皮肤又很白,如果不把自己弄得差点,那些东洋人早就把你活吞了!” 施冰轻轻抓着高陆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责怪扶到左边木椅坐下:“哎呀,还小丫头呢,阿冰都老了,不是啥小丫头啦。六爷,您这么聪明,猜猜阿冰有多大了,咯咯,猜对了有奖励哦!” 看了两眼半蹲在面前一脸调皮的施冰,高陆慢慢地将那双白嫩小手从胳膊上拿下来:“嗯......阿冰,老高有事找你,事情有点急,猜谜就放一放。你听我说......” 施冰却直接猛地扑进高陆怀里,直接轻轻扯住衬衣领子:“六爷,知道吗?你把阿冰从东洋兵手里救下一条命,阿冰都不知道怎么感激呢?可您让阿七爷把阿冰送到这里,然后就不管阿冰了,阿冰好伤心哦。” “您这把阿冰扔在家中整整一天,阿冰清楚,六爷有自己的事,而且六爷的事一定是大事,所以阿冰不怪六爷。今天......听到有开门声,六爷,您知道阿冰有多高兴吗?阿冰就想着和六爷多说说话,哪怕几句话都行!” “六爷,您要阿冰帮,阿冰绝对没有二话啦!可是......您能不能和阿冰先说说闲话,就比方猜阿冰的年龄,阿冰不是想让您猜,而是......想和六爷您多说一会儿闲话......因为不知道六爷啥时侯......又不见啦。” 高陆眉头一皱,伸出手拂了下施冰的额边发丝:“阿冰,有一点要说清楚,老高虽然不算啥好东西,可也不是地主老财,你和我都一样,老高不需要啥仆佣,更不需要啥二房三房,老子这辈子最他娘讨厌有谁欺负人!” “老高比你长那么几岁,把你认个干妹妹没啥问题吧?!现在外面情况有点复杂,虹口治安一直不好,而且老高最近事比较多。等老高抽个空,把你送出虹口,到时侯你想上哪儿都行!” “既然认了你,干妹子给干哥提的问题,哪能不回答?!嗯,妹子,老高猜你是二十有二,对不?” 施冰依偎着高陆怀里,就像小猫一般轻轻点了点头:“对。阿冰就知道,啥也瞒不过六爷啦。六爷是个好人,阿冰相信自己这双眼睛,我在虹口混了这么久,看人一向不会错啦。” “六爷,您刚才说有事,有啥事您说。阿冰这条命都是您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阿冰也乐意啦!” 高陆轻轻拍了拍施冰后背,温和地道:“我是你干哥,今后不要再那么客气,老高是你哥,不是你的老爷!” 施冰微微抬颌,抿了下嘴唇:“嗯......嗯!今后我就叫你陆哥,您......哦,你觉得咋样?” 轻叹一声,高陆点点头,脸色显得有点异常:“好......今后老高就叫你冰妹......叫你冰妹!” 眼角余光瞟到开心点头的施冰小脸尽是疑惑,高陆赶紧连咳了两声,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冰妹!来,现在咱们书归正传,你先起来,老......我有话问你。” 施冰乖巧地连点了几下头,慢慢站起身,将右边的木椅搬过来坐下,双手平放在膝盖,整个人坐得笔直,就连妩媚调皮的眼神,也一瞬间变得凝重坚定! 高陆摇了摇头:“冰妹,我有个问题,请你认真回答,想好了再答。放心,真要上刀山下油锅也轮不到你!哪个哥能让自个妹子干这事,这还算啥哥?!这还他娘算啥爷们?!不如阉了送到四马路长三堂子!” “噗哧”一脸严肃的施冰忍不住破涕而乐,“呵,咯咯,陆哥,咯咯咯,你说得对,这种男人就该阉了,咯咯咯!” 连咳了好几声,高陆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咳,咳,冰妹别笑了,现在真的书归正传,嗯,别笑了啊!” “我有两个问题,首先,冰妹,还记得给你五块大洋的人长啥模样?再就是,如果你当着别人的面,当着许多人的面作证,你敢吗?!” 施冰咬着嘴唇,歪着脑袋想了想:“嗯......陆哥......那人也就三十左右,脸很长很黑,个挺高人也挺壮,应该比陆哥要高一......对不起,陆哥......反正,阿冰要是再看到他,一定能认出来!” “当着很多人作证?陆哥,作啥证啊......只要能帮到陆哥,不管是啥地方,不管是面对多少人,阿冰都敢啦!” 高陆摩挲着颌下短须,曼声道:“嗯,很好。阿冰,你知道他叫啥吗?是在啥地方见到那帮家伙?” 施冰将椅子拖近两步,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高陆:“陆哥,这个阿冰记得啦!听旁边一个瘪三称那家伙,叫啥一字肩三豹哥!” 冷笑一声,高陆双手抱在怀里:“这他娘是在书场听《隋唐演义》多了吧?!他以为自个是一字并肩靠山王呢?他要是靠山王,老子就是他娘的秦叔宝尉迟敬德!” “三豹?嘿嘿,老子让他变成死豹!” 附和地笑了一声,施冰抿着嘴唇点了两下头,继续说道:“对了,陆哥,阿冰是在......在北四川路大德里碰到那个啥豹......呸,屁的三豹哥,是死豹哥,死豹哥啦!” 高陆笑着站起身,把西装重新穿上,突然一侧头:“好,冰妹,我先出去了,你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哎,你这身衣服,是出去新买的?” 施冰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礼帽递过去,一撇嘴:“啥买的哦?阿冰自己的啦!我悄悄回了一趟大德里,把所有东西收拾一遍,都带到这里来啦,免得来回跑啦!” “陆哥,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走啦!” 高陆接过礼帽,轻轻摸了下施冰的脑袋,从口袋内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面:“冰妹,我真有急事,等我回来,一定跟你好好说话。” “这里有十块大洋,够你生活一阵子了!哪里都别去,舞厅的工作也别做了,外面太不安全,陆哥养得起你!” 眼巴巴地看着高陆戴上礼帽一阵风般推门而出,施冰瞬间面无表情,一对黑亮眼珠内却闪着一丝惊诧! 第62章 桥头异者 “大哥,小的姓柳,叫柳二彪,您......您贵姓啊?” “嘿,啥贵不贵的,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盛士杰,咱俩这就算认识了!” “诶,诶!呵呵,大哥一看就不像一般的人,呵呵呵,有您出马,大黑头算个屁啊!” “嗯,小子......不,不该他妈的这么叫!柳兄弟,你是咋得罪那个大黑头的,从头到尾说一说!” “好咧,大哥......以后,小的就叫您盛大哥!也就是十天前吧......” 沿着苏州河畔朝北走,裘赴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听着门童柳二彪讲述与大黑头的恩怨。只是柳二彪在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般描述着详细情况时,却没有注意到裘赴瞥向苏州河上船工们的眼神里有一丝促狭。 在服部公馆那场发生在二楼卧室的‘拳赛’时,秘密小组就已经做好了计划,而在613号公寓,利用搜查间隙在二楼起居室和盥洗间召开的两场秘密小会,更是将计划尽量完善。 实际上,高陆曾经十天前派方小胜和冯阿七来北苏州路与百老汇路一带执行侦察任务,当时他们俩从百老汇大厦侧面街道经过,细心的冯阿七就发现了站在斜对面墙角与人小声交谈穿着门童制服的柳二彪。 当时他们俩离柳二彪有二十米远,如果是常人只能看到柳二彪和另一个男人的嘴巴在动,根本听不清任何话。但是有冯阿七在场就大大不同! 冯阿七有两个绝活,一是远视眼,另一个就是唇语,因此他从对面门童与旁人谈话中得知了一个信息,这个门童因赌博缺钱,找黑道上的人借了三十块钱。 之后,高陆当然也知道了这个信息,因此秘密小组设定的一个计划,就将柳二彪包括进来。 这样一来掩护秘密小组的真实意图,二来裘赴觉得可以想办法把柳二彪拉过来,毕竟一个人如果找黑道借钱,最后只会是利滚利,这时侯有人大力帮一把,这个人绝对会感激不尽,甚至对你死心塌地也有可能! 一个百老汇大厦门童,看上去并不起眼,十足的小人物,但是小人物并非没有大作用! 两人一路经过三孔混凝土的河南路桥,七孔木质的老闸桥,钢桁架的老垃圾桥,接近同样钢桁架的新垃圾桥,柳二彪一指前方外墙弹孔累累的一座六层建筑:“到了......盛大哥,大黑头就是要小的今天中午来这里!” 裘赴把墨镜往鼻梁下移了移:“哼,这是四行仓库!他胆子挺大,这地方可是国军和东洋兵干过仗的地方,还真他妈敢选啊!” 讪笑地点头,柳二彪一撇嘴角:“盛大哥说得对啊!我当时也问过,大黑头的手下说,越是这种地方,一般人越不敢来,反正巡捕房的人肯定不会随便出现,就是东洋人一时也不会注意这里!” 将墨镜推上鼻梁,裘赴冷冷地哼了声:“灯下黑,这家伙倒有点意思!” “唉!” 两人刚靠近新垃圾桥的桥头,就听到右边站在桥边的一个穿着蓝色长衫头戴黑色礼帽的男人的叹息。 “唉!” 裘赴眉头微皱,几个大步冲到男人边不远处,双手搭在钢筋支架的桥边栏杆连连摇头叹道。 “在下因为国事不宁家事不顺,才在此感慨!朋友又是何故?” 那个男人侧过身发问,大概三十左右,五官英挺,目光犀利,腰板笔直,明显行伍出身。 柳二彪小跑着过来,看了两眼旁边的青年男人,突然眼睛一亮:“哎,先生,您有没有看到有一伙人进了四行仓库?为首是一个黑大个子!” 青年男人踱近几步,淡淡地一笑:“两分钟前有七八个汉子进到仓库里面。看样子,两位是和他们约好了!” 裘赴一侧身,和善地微笑:“在下同样如此!” 朝青年男人讪笑地一点头,柳二彪在得到对方回以友好微笑后,才慢慢凑到裘赴身边:“咳......盛大哥,大黑头都到了,咱们也快进去吧。要是晚了......” 稍一摆头,裘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朝前又迈了两步:“柳兄弟,不急,这位朋友和盛某比较投缘,瞧着也过得上眼,盛某先和他聊两句。放心,不会误了你的事!” 柳二彪一愣,窜上两步轻轻拉住裘赴的衣袖:“嗯?啊......盛大哥,大黑头比咱们早,咱们本来就晚了一点,要是再耽搁......就怕大黑头又有啥说法,说不准这笔债务还得......” 裘赴猛地侧头,瞪着柳二彪低喝:“他敢?!有爷给你撑腰,你他妈怕个啥啊?!实话对你讲,老子就是要比大黑头晚,他妈的,凭啥大黑头要你咋样就咋样啊,老子还就要他多等一会儿!” “柳兄弟......嗯,既然你都称我一声大哥,那盛某也就不必讲啥虚礼!二彪,大哥给你保证,今天一定让这个大黑头把啥狗屁利息给抹平了,如果大哥要是食言,你这笔三百元的债务,全都算大哥的!咋样?!” 瞟了眼从桥面车道经过的一辆双层汽车,裘赴又轻轻拍了下满脸疑惑与慌乱的柳二彪,一大步上前:“四海之内皆朋友,五湖之内是兄弟!朋友,你我能在人海茫茫的大上海遇到,也算是一种奇缘了!” 青年男人悄悄用右手朝后一摆,制止了身后稍远处一个青壮汉子上前,双手一抱拳笑道:“呵呵,在下也同样这样认为!不过,谁要能遇到阁下这般人物,都会感到庆幸,呵呵呵!” 裘赴慢慢摘下墨镜,往怀里一插,也微笑着双手抱拳:“嘿呵,过奖!兄弟就是个在虹口混口饭的小蚂蚱,算不得啥人物!反倒是朋友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看便是出将入相之才,至少也是威震一方的枭杰雄豪!” 大笑了三声,青年男人走近后盯住裘赴,眼睛微微眯起:“哈哈哈......怕是愧对如此谬赞!倒是阁下,气度不凡举止从容,眉宇间神光内敛,别说凡俗之辈,只怕这上海滩的江湖人物,也没几人能比!” 裘赴稍退一步双手抱拳,朗声笑道:“朋友这番话,才真是太抬兄弟我了。咱俩一见如故,交个朋友吧,兄弟姓盛名士杰,请问朋友大名!” 青年男人也笑了,再次一抱拳:“大名不敢,在下姓魏名瞻陨,能认识盛兄,实乃魏某平生之幸!” 裘赴用力一点头:“能认识魏兄,才是盛某的荣幸!不知魏兄在哪里高就?” 魏瞻陨淡淡地笑道:“盛兄夸奖!高就不敢当,求得一职糊口罢了!盛兄呢,屈尊何府,或是何处发财?” 裘赴连续摇头,一摆手:“诶,魏兄才真是夸奖!兄弟才真是糊口,魏兄如此人物,哪能只是糊口?我可不信!” 魏瞻陨轻叹一声:“唉!魏某句句属实,如今暂时糊口,往后......还不知如何立于当世!” 裘赴侧过头瞟了眼来回转圈的柳二彪,凑到魏瞻陨身旁小声道:“魏兄,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如果魏兄在现今之处待得不如意,不如改换门庭!” 魏瞻陨猛地扭过头,仔细看了几眼,突然笑出声来:“你......哈哈。盛兄,果然不凡,好气魄,好气魄!” 看了一眼魏瞻陨,裘赴眉尖挑了下,也跟着大笑出声! 第63章 过江强鳄(上) “翻毛,你小子在桥上干啥啊,想他妈躲过去啊?!” “喂,翻毛,我们三豹哥等了他妈快十分钟了,你他妈还呆在那儿干啥?快过来啊!!” 四行仓库入口处传来两声吼叫,不仅让桥上经过的一些行人和人力车夫愣了下,也就谈兴正浓的裘赴和魏瞻陨同时转过身,柳二彪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指了指仓库边朝桥上叫骂的两个壮汉。 裘赴瞥了两眼身边一脸焦急的柳二彪,利落地抱拳:“魏兄,本来想和你长谈,哪知道有俗事缠身,今后如有缘再遇,必定要和兄好好畅谈一番!先告辞了!” 魏瞻陨也是一抱拳笑道:“盛兄,有事尽管去忙,今后倘若有缘,一定和兄来个彻夜畅谈!不送!” 眺望了一眼裘赴和柳二彪朝四行仓库奔去的背影,魏瞻陨嘴角挑起一个弧度,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站在他身后的青壮汉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朝身边快步而过的一对男女瞥了眼,压低了声音:“副......大哥,要不要我跟上去瞧瞧?” 魏瞻陨摇了摇头,朝青壮汉子同时一挥手:“这个姓盛的是个高手,你只要跟过去就会被发现。他们俩应该是约了当地帮会谈判,是非之地不可多留,咱们走!” “火子,回去后你查一查这个姓盛的,我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一定是大有来头!” 亦步亦趋的青壮汉子点头:“明白了,大哥,回去我马上安排!” 前面的魏瞻陨一下停住脚步:“此事关系重大,你我二人知道就行,旁人不必知晓,特别不能告诉挺子!明白?!” 青壮汉子一愣,也赶忙停下:“明白......是!大哥!我亲自去办,你尽管放心,绝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微微点头,走下新垃圾桥桥头的魏瞻陨看了一眼经过的两辆人力车和黄鱼车,喃喃自语:“如今选择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苍天啊苍天,您老人家能告诉在下,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 “火子,挺子,各位兄弟,你们一路跟随忠心耿耿,是我这个大哥拖累了你们,拖累了你们啊!” 青壮汉子突然三两步蹿到魏瞻陨身旁,眼中泪光闪动:“大哥,我......连累了你......连累了兄弟们!我该......” “别说了,火子!”魏瞻陨猛地侧头低喝,“咱们已经回不过去,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只能一条道到底!走吧!!” 裘赴和柳二彪来到四行仓库入口边,两个一身黑色褂衫打扮的壮汉互看一眼,迈着虎步迎上前。 一个眼角有刀痕的平头壮汉朝柳二彪横了一眼,冷冷地喝道:“哎,翻毛,他是谁?你小子请的帮手吗?” 不等柳二彪开口,裘赴一把摘下墨镜,谄笑地躬身上前道:“呵,呵,不是啥帮手,小的只是在虹口混口吃食,听二彪兄弟和黑头大哥结了点小梁子,特意来做一个调解的中间人。嘿嘿,两位别误会,别误会啊!” 旁边柳二彪猛地呆住,他一着急刚要张口,裘赴稍稍后退半步,用身体稍微撞了一下,趁着两个壮汉互相交换了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不屑眼神,同时悄悄挑了下眼角。 另一个额头上有两道刀疤的光头壮汉,斜乜着眼睛瞟了眼一脸谄笑的裘赴和懵懂的柳二彪,冷哼一声:“翻毛,谅你他妈也玩不出什么浪来,除非你小子他妈不想在虹口这一带混了,想他妈去苏州河的河底泡泡澡!” “就算你小子他妈找帮手,三豹哥也不会怕,你别说找这么个软脚蟹来,你就算找十个八个练家的,嘿嘿,咱爷们照样给他放翻了!” “哎,这个叫他妈啥破名的小子,啥黑头大哥啊?那是在北苏州路和百老汇路一带,跺一跺脚地皮都他妈颤三颤的三豹哥!在这里除了东洋人,那就是三豹哥了!明白吗小子?!” 柳二彪低着头不答话,裘赴眼见光头壮汉眉头一皱,赶紧把头点得像拔郎鼓一般:“对,对,对!三豹哥,不叫黑头大哥,得叫豹头大哥,嘿嘿。呵呵!” 平头壮汉笑得几乎站不稳:“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子,不错,还挺识时务,今后能混出个名堂。进去吧,三豹哥和兄弟们在里面。” 光头壮汉更是笑得眼睛快流泪:“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这他妈哪来的一个现世宝啊!翻毛,你他妈从哪个垃圾堆里弄出这么个玩意,老子真的要挺佩服你了!小子进去吧,在第二层,别腿发软啊,哈哈哈哈!” 裘赴用力扯过缩在身后满脸通红的柳二彪,同时朝两个狂笑不止的壮汉一低头:“两位大哥,我姓药,药房的药,叫宁明,宁是安宁的宁,明是明天的。嘿嘿,多谢二位大哥指路,药某感激不尽,有劳,有劳!” 眼看着裘赴和柳二彪消失于阴暗的仓库大堂,两个壮汉这才收起笑容,连连摇了摇头。 “妈的,老子从上海滩混了七八年,还没见过这样的货色,这他妈也能出来混?这就是个十足的废物!” “呵,就这种货色给老子舔脚丫子,老子都他妈嫌晦气。不过,里面等会有好戏看了,兄弟们也有得玩了!” 四处飘来的各种异味中,裘赴紧紧拉着呆若木鸡的柳二彪,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碎砖和垃圾,慢慢就靠近一处没有扶手的楼梯,梯身上的颜色掉了大半,露出了半旧的深红砖块。 裘赴刚踏上这个犹如修在半空的向上通道,将柳二彪朝身前一带:“上楼以后,你啥也没说,一切听大哥的!只要听到重重的‘不错’两个字,你就立刻抱着头趴远一点,最好躲在有柱子的地方!” 柳二彪这才张了两下嘴巴:“啊?你......你不怕......” 朝前轻轻推了推,裘赴就像一位保护小鸡娃的老母鸡般护持着柳二彪又走上两层阶梯:“怕个屁。这叫兵不厌诈!我告诉你,四行仓库地型复杂,大黑头把你约在这里一定是想下黑手,他背后肯定有高人,咱们不能大意。” “单凭大哥一人,仓库内陪这帮小子好好玩一把,一点问题没有。可现在不同,有你在,就相当于捆住某家手脚,所以得用计,不能蛮干,要智取!” “别说话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走,慢点,慢点,踏严实了,有的地方被炸过,嗯,好,继续上!” 第64章 过江强鳄(中) 踏上二楼,裘赴眼睛眯缝了一下,发现偏北方向约十多米距离从左至右站着数个人影。 缩在身后的柳二彪不断打量阴暗的四周,脸上肌肉抽搐着,只觉得感到嘴唇发干,下意识舔了两舔。 听到身后连连喘息,裘赴稍一侧身,将左手顺便搭在柳二彪肩膀,充满力量感的手掌才让后者渐渐有些平静。 “哎,来的人是翻毛吗?!” “是啊!前面是豹头大哥吧?柳翻毛给你问好啊!” 前方传来一声炸雷般吼声,柳二彪身子不由一抖,裘赴朝他露出一个安慰般的微笑,扯起公鸡嗓子回应。 “听声音不是翻毛那小子,他在哪里,你究竟是谁?!” “嘿嘿。小的是翻毛的一个朋友,请来给豹头大哥和翻毛做中间人!” 前方猛地又传来一声暴吼,裘赴轻轻将柳二彪扯到身旁,继续扯着不成样的嗓子回答。 “哼,中间人?翻毛,老子实话告诉你,今天你他妈敢赖账不还,就准备去苏州河底睡个踏实觉吧!” “呵呵呵呵,豹头大哥,您误会了,误会了。翻毛绝对不是想赖账,他今天就是来还的,而且有好事告诉您呢!” “少他妈跟老子来一套!你们两个小子,都站在原地别动,来人,过去搜身,仔细搜!” “是,三豹哥!” “豹头大哥,我们不动,我们不动。不过,翻毛是真有好事,他头一个就想到豹头大哥,绝对不骗您。” “哼哼!你这个小子嘴还挺能说。都他妈放老实点,谁敢动一下,身上就会多出十几个窟窿眼,不信就试一下!” 双方几番对话后,两个高大的人影快速移动过来,看着隐露身形的两个凶神恶煞般壮汉,柳二彪身子抖得几如筛糠一般,裘赴搭在其肩后的右手掌稍稍用力按压一下,柳二彪这才轻咳两下稍稍停止了抖动! “三豹哥,一没蛇儿,二没暗青子!” 两个壮汉仔细地从头至脚将裘赴柳二彪搜了个遍,然后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其中一个露出手臂上刺着一匹狼头的壮汉转过身扯起破锣嗓子喊了一声。 另一个身形稍微瘦点的壮汉头颅高仰,一双死鱼眼冷冷盯着满脸谄笑的裘赴和惶恐的柳二彪,就像一个屠户面对已将躺在案板上的一头待宰猪羊! “把两个小子带过来!” 又一声暴吼传来,柳二彪身子猛地抖了两抖,裘赴仍然脸上带着讨好的谄笑,但在身形稍微瘦点的壮汉下意识转过脸孔时,刺刀般寒光瞬间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瞬而过! 手臂有狼头刺青的壮汉高声回应一句,和另一名同伴配合推攘着将裘赴和柳二彪带到了一群青壮汉子面前,站在中间稍后是一个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慢慢走上前。 两个壮汉分别站在两侧虎视眈眈,环境显得更加阴暗,裘赴嗅了嗅空气中更浓的异味,微眯起眼睛朝四周瞥了一下! 面前的虬髯大汉身高比游愿更高,足有一米八三的个头,短袖撸起的胳膊肌肉虬结,身穿灰色短褂衫裤,脚穿软底布鞋,敞开怀露出腰间牛皮板带上挂着两把匕首。 裘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立刻低头谄笑道:“您就是豹头大哥吧?哎呀,早就听说过豹头大哥的大名,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今天一见果然是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真英雄啊!” 睁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环眼,虬髯大汉冷冷地道:“兄弟,报个万儿吧。” 愣了下,裘赴一脸惊讶:“啥?豹头大哥,啥意思啊?!” 虬髯大汉也是一愣,喘着粗气又冷声道:“嗯,那么兄弟可在帮?” 裘赴顿了顿,然后讪笑地一弯腰:“豹头大哥,小的实在听不懂,请您老讲明白点,呵呵。” “哈哈哈哈!”虬髯大汉侧身朝左右面面相觑的大汉们看了看,“我当啥人物,原来是他妈的空子!” 周围的大汉们愣怔一下,同时放声狂笑,脸上露出不屑和鄙视。 “三豹哥,咱们还以为翻毛从哪找出个硬点子,原来是个空子!” “就算有硬点子,凭三豹哥的几手功夫,也照样给放翻了,何况还有这么多弟兄在场!” “那当然,咱们这些弟兄可不是泥捏的,谁不是刀口枪尖滚过来的,再硬的点子也他妈给放翻在这里!” “这两个小子,一个窝囊废,一个他娘的怂货,随便一个弟兄,都能像捏小鸡一样捏死!何况还有......” “如果不是虹口情况复杂,哪需要三豹哥出马,随便一个弟兄就能把事办了!” 四周不断响起的阿谀奉承,让虬髯大汉脸上浮现一丝得意,接着他侧身重重挥了两下粗大的巴掌:“弟兄们,不是我姓涂的夸口,在虹口这一片,嘿嘿,就是再硬的点子,老子也让他站着来上海滩,躺着进苏州河!” “有才爷撑腰,别说人,就是他妈大罗金刚下凡,也得在老子面前弯腰磕头!” 趁着虬髯大汉刚一侧身,听到这句话的裘赴眼睛顿时一亮,瞬间又变成猥琐,身子朝前伸了下:“豹头大哥,您说得才爷又是哪位高人,能不能说给小的听听,要是能给小的引见一下,那小的就更......” “呸!你他妈算个啥东西?还想让老子给你引见才爷,你他妈这么个玩意,也他妈配见才爷?!” “有能耐,你他妈去百老汇路、天潼路、武昌路一带打听啊,自己去打听啊!小王八蛋,还敢使唤老子!” “哈哈哈哈!这个姓药的小子,是他妈失心疯了吧,还敢使唤三豹哥!” “姓药的小子,我看你他妈是活够了,屎蚢螂滚粪坑——找死吧!” 虬髯大汉冷眼看着滔滔不绝的裘赴,猛地一口浓痰吐在了他脸上,周围大汉又是一阵讥笑怒骂,一边的柳二彪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面上渐成土灰一般。 又是狠狠一挥手,虬髯大汉再次制止了众部下的虎假狐威,冷冷瞪着面前的裘赴和柳二彪:“都他妈别笑了!翻毛,不管你他妈从哪找来这么个狗屁玩意,今天这三百块必须还清,少一个子也不行!” “否则的话,哼哼,翻毛,还有这个姓药的小王八蛋,你们俩个今晚就在苏州河底泡澡吧!” 裘赴轻轻将脸上浓痰一抹,笑容却更加浓烈:“豹头大哥,您先别发火啊,听小的讲完啊。三百块钱,三百两黄金比,豹头大哥,您觉得哪头更轻,哪头更重?” 虬髯大汉猛地瞪圆眼睛,上前一把揪住裘赴衣领:“小王八蛋,你他妈当老子当傻瓜?你他妈是想找死吧!” 裘赴微一侧身,朝着身后又开始不断哆嗦的柳二彪递了个安慰眼神,然后淡淡一笑:“哎,豹头大哥,我有多大胆子,敢骗您这位大英雄啊。” “虹口曾经有一起黄金失窃案,您豹头大哥肯定也听说过,您觉得那么一大批黄金,拿不拿得出三百两?呵呵。” 虬髯大汉浓眉皱了下,稍稍放松了手掌力度:“姓药的小王八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又是听谁说的?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啥前前后后,老子他妈活剥了你!” 裘赴嘻嘻一笑,用手掌轻轻拍了下虬髯大汉结实的指骨:“豹头大哥,不是我,而是翻毛兄弟。只是他胆子小,所以就由我来告诉您吧!” 身后偏右的两条汉子,不经意间互相交换一下眼神,身上肌肉绷得更紧了! 第65章 过江强鳄(下) 稍微站前一步,但仍然身体紧绷的虬髯大汉听着裘赴几句低语后,突地低喝一声:“等一等!姓药的小王八蛋,你说翻毛是无意听东洋人讲的?这小子能他妈听懂东洋话吗?!你他妈当老子傻啊!” 轻轻朝着朝后快退两步的虬髯大汉摆了摆手,裘赴迈前一步两声干笑:“豹头大哥,您这样英明神武的大英雄,咋能是傻子呢?!药某更没有胆子骗您,这都是翻毛亲口告诉我的。” “有一点您可能不知道,翻毛在百老汇大厦当门童,那个地方可有不少东洋人进进出出,时间一长,翻毛多少也会那么几句东洋话。而且......” 虬髯大汉重重地哼了一声:“姓药的小王八蛋,你他妈要是再玩虚的,别怪老子废了你一对招子!愣着他妈干啥?接着他妈往下讲啊,快他妈讲!” 裘赴一脸神秘地凑近,眼角朝着虬髯大汉身后挑了下:“豹头大哥......小的可以接着往下,可真就这么讲,您真敢让小的这么讲?” “有句俗话隔墙有耳!这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如果没有墙呢?呵呵呵,您这么英明神武,小的就不用明说!” 虬髯大汉浓黑的眉头猛地一拧,也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姓药的小王八蛋,你他妈......嗯,嗯,小王八蛋,你小子说的有道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得他妈防着点!” “老叶和小高留下,其他人先都他妈的出去,没有老子的命令,谁敢进来,老子摘了他的瓢!” 众人答应一声鱼贯而出,纷乱脚步和人影晃动后,只剩两名身体格外壮健的汉子,但个头比其他大汉矮一些。 裘赴顺势瞟了一眼那两个始终面无表情的汉子,刚才他听到在众人发笑时,只有右侧方向没有半点动静! 当裘赴谄笑拉着虬髯大汉转过身,眼角余光之下,两条汉子有意无意地朝着柳二彪移动几步,也就隔一拳之远! 仔细聆听偏南方向传来的异响,裘赴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但他瞬间恢复成谄媚的嘻笑:“豹头大哥,人都走了,您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呵呵呵!” 微微侧过头的虬髯大汉身子一震,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脸痞相的裘赴:“姓药的小王八蛋,老子该咋做,还他妈用你这个王八羔子教啊?少他妈废话,接着往下讲,否则老子摘了你的瓢!快他妈讲!” 裘赴朝后一缩,双手做出抱拳姿势,但脸上仍是一幅轻松自得:“豹头大哥,豹头大哥,您别急啊,您别急,俗话讲得好,好饭不怕晚。小的这就讲,这就讲!” “前面小的说过翻毛在百老汇大厦见过东洋人多了,时间一长也学会了一些东洋活,可是呢,那一天翻毛听到的可不是东洋话,而是正儿八经的中国话,据他和小的讲啊,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有一人不是东洋人!” “不过呢,具体啥情况,小的也不是太清楚......不如这样,豹头大哥,小的把翻毛叫过来,您再仔细问一问?” 虬髯大汉皱了下眉,又重重一点头,不耐烦地狠狠连挥了两下手,然后他看着裘赴小跑到柳二彪身边,两名汉子马上过来阻拦,于是稍微重重咳了两声,两名汉子这才停下动作。 但是裘赴拉着魂不守舍的柳二彪回到面前时,身旁有一名汉子紧紧跟着,而且看面色颇为紧张。 摇了摇头,虬髯大汉由口袋掏出一盒三炮台,弹出一枝香烟叼在嘴上,满脸得意的他正要摸着火柴盒。 裘赴一个大步过来,谄笑着拿出一枝香烟递过来:“豹头大哥,来,您抽我的,抽我的,这烟不错,真的不错。” “等一等。”身侧那名目光阴冷的汉子冲上前,夺过这枝香烟,“涂先生,请您换一枝香烟,这枝在下抽!” 裘赴视线依次在目光阴冷的汉子和虬髯大汉脸上扫过,一脸无辜:“豹头大哥,这,这是啥意思啊?这位兄弟,看样子是信不过小的啊?!行啊,豹头大哥,小的给您换一枝,这样,小的当您面抽一枝。” 说着,裘赴从口袋拿出一枝香烟叼上,摸出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轻轻在盒面划燃,慢慢将火星放到唇边烟嘴上,然后稍微一用力晃熄火柴棍,吸了两口朝着虬髯大汉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你们看啊,没毒吧,呵呵!” 目光阴冷的汉子轻轻喘了口气,又拿起香烟在鼻子间使劲嗅了几嗅,神情仍然不轻松。 虬髯大汉喘息声稍重,但还是朝目光阴冷的汉子朗声笑道:“小高,三豹谢谢你!放心吧,在虹口这一片,有才爷和......哪个王八蛋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把烟给我,你也可以来一枝,没啥事的。哈哈!” 拿着手里的香烟左看右看,目光阴冷的汉子瞥到虬髯大汉的脸色渐渐阴沉,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平举着香烟:“涂先生,对不起,在下失礼了,这是您的香烟!” 满意地接过香烟叼在嘴上,虬髯大汉含糊不清地道:“嗯,嗯,小高,你客气,客气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三豹也多亏你和老叶几次相救,否则老子早就死在抗日分子手里。” “放心,现在虹口这一片,我涂三豹自认比不了才爷他们,但有谁想轻易动老子,哼哼,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还有你小高和老叶!放心吧,不会有啥事的,来,小高,你也来一枝,把老叶也叫过来,他也来一枝!” 叫小高的汉子朝后稍微退了一步,沉声道:“涂先生,我们就是负责保护您的安全,您满意就好,您请自便,不用在乎我们两人!” 瞥了眼吸了两口香烟的涂三豹,裘赴将柳二彪推到面前,重重在其背部用了一把力:“豹头大哥,翻毛来了,让他跟您讲。翻毛兄弟,你跟豹头大哥讲讲,你是咋听到关于虹口失踪黄金消息的?快说说!” 柳二彪咽了两口唾沫,又连喘了两口粗气,强打精神上前谄笑:“豹头......黑头大哥,小的是......” 虬髯大汉朝着柳二彪吐出一口烟雾,接着一口浓痰吐到沾满垃圾和灰尘的地上:“呸!翻毛,别叫黑头大哥,和这个......和这位姓药的小兄弟一样,叫我豹头大哥,老子爱听这称呼。你接着讲!” 朝着旁边弹着烟灰的裘赴瞟了眼,柳二彪从裘赴眼神里仿佛得到某种激励,声音马上不抖了:“好,今后小的叫您豹头大哥!豹头大哥,事情是这样的,大约是十天前......” 听着柳二彪编得一套合情合理的谎言,裘赴不由得轻轻点点头,算了算时间,猛地将抽了一半的烟头扔到脚下,然后狠狠地碾成碎末! 一分钟后,听着柳二彪还在继续讲述黄金消息来源的涂三豹,突然感到脑海一阵眩晕。 一旁的小高也许因为无聊,稍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稍远的老叶,并交换一下眼神。 身侧的裘赴眼睛一亮,从口袋又掏出另一枝香烟,用右手放在身后,慢慢上前靠近涂三豹。 然后,裘赴将身子摇了几下的涂三豹轻轻扶住,搀到一边两个废旧破木箱边坐下:“豹头大哥,您是不是觉得头有点晕啊?来,您坐一坐,这鬼地方的空气不好,太闷了!” “翻毛,妈的,我也觉得头有点晕,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那家烟纸店,我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老板,敢把质量低劣的烟卖给爷。不过,说起来,豹头大哥身体真棒,很不错!” 几乎就在裘赴音调略重地吐出‘不错’两个字时,早就全神贯注聆听四周动静的柳二彪猛地一下扑到另两个破旧木箱和垃圾边。 “唰—呃” “唰—嗨!” 就在柳二彪扑到一边时,不等目光一惊的小高做出第二个反应,几个大步跨出的裘赴举起香烟对准小高脖颈用力一喷,小高挣扎着慢慢倒下。 裘赴同时举起香烟朝着稍远处猛地侧身掀开腰间衣衫的老叶用力一喷,老叶下意识朝左侧一闪避过,正准备微微侧身摸向腰间牛皮板带上的枪套! 几米外一条人影眨眼便到身前,老叶只觉得两股劲风朝胸前和膝盖袭来,赶紧右肘横挡护住胸前,同时连退两步伸出左脚踢向对方小腿。 哪知对方是虚招,直接一击打向老叶喉结,身子一个下蹲从右侧一个扫堂腿踢向左膝盖,行云流水快如疾电! “咯嚓—呃!” 一声骨头断裂,接着又一声骨头被击中的闷响,老叶圆睁两眼慢慢倒在地下,眼内布满惊讶与疑惑。 “扑扑扑扑” “呃—呃” 伏在地下的裘赴一个漂亮地滚翻,顺手从老叶腰间枪套抽出一把锃亮的毛瑟m712自动手枪,旋开枪身的连发按钮,将枪口套在鸭舌帽内朝着偏南十五米外垃圾堆冒出的几条人影甩手两个连发,惨叫中几条人影先后倒下。 “啥声音啊,三豹哥,咋回事啊?!” “三豹哥,有啥事吗?走,一起进去看看!” “对,进去看看!!” 室外传来一阵吵嚷声,接着繁乱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数名大汉冲进来看见室内一幕顿时一惊! “咯嚓—咯嚓” “啊!!啊!!” 倚在入口墙边阴影处的裘赴一跃而出冲入人堆,接着不断传来骨头断裂和闷哼,三十秒都不到,冲进室内的七名大汉,三人喉骨被击碎,两人下身要害受重击,另有两人脖子被直接拧断! 瞟了眼歪七竖八躺在入口的一众大汉,裘赴立刻转身跑了几步低叫:“二彪,来搭下手,把这几个家伙搬到那一头。快,别磨蹭!” “等这几个家伙搬过去后,你下楼去把仓库外两个家伙叫上楼,就说是涂三豹让他们来,如果他们问你钱还了没,你就说和三豹哥说好了,再宽限一天!” “如果他们问那个姓药的小子,你就说他得罪了三豹哥,被拿了一对招子,让他们上去就是最后把这小子摘瓢!” “哎,下楼前,记得把身上的血迹弄干,实在不行,就把西服脱掉!” “记住,任何时侯,要保存自己的命为第一,命要没了,你想做啥都不成!” 第66章 端倪可察 “三豹哥,我们来了,那个窝囊废在哪里,剩下的事您就别管了,我们俩来解决!” “对啊,三豹哥,您先带着兄弟们回去休息,这点小事交给我,保证啥痕迹也不留!” “两位,你们三豹哥让你们去阎王殿认一认路,他等会来,不过你们的兄弟在向你们俩招手呢!” “啊?你......呃!!” 两个大汉叫嚷着大大咧咧踏进室内,照样倚在入口墙边阴影的裘赴跳出来,重重地一脚先踹在前面光头壮汉的下身要害! 光头壮汉痛苦地一下倒在地下,捂着裆部不住惨叫,另一个平头壮汉见状稍一侧身,从腰间牛皮板带拔出匕首。 “咯嚓—啊!!” 裘赴一个箭步上前,轻巧躲过平头壮汉的直刺,顺势扣住其手腕用力一扭,接着再抓住整条手臂呈反方向狠狠一扭,毫不理会平头壮汉的惨叫,手指并拢重重砍在他的脖子上。 就听又一声闷响,平头壮汉就像一座肌肉堆成的小山一般,脸朝下笔直倒在地上,露出的半张脸上,眼角仍然能看出惊恐之状! 裘赴冷笑着走到仍然惨嚎不止的光头壮汉面前,慢慢蹲下双手按住其脖子,刻意压低声音道:“其实,爷早就告诉过你们,爷的名字叫药宁明,药宁明,药宁明,当然就是要你的命了!” “记好了,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虹口宪兵队顾问裘赴!你小子可以了,连柳二彪都不知道爷的真名,嘿呵!行了,别他妈装出一副可怜样,你们他妈害的可怜人还少啊?!” “另外,爷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炎黄救国社的特别使者,嘿呵!小子,记着,下辈子别再做坏人,更别做汉奸!!” 猛地一用力,目光冰冷的裘赴直接将光头壮汉的脖子拧断,并且将那双充满惊恐和不解的眼睛慢慢合上! 将两具尸体拖到偏北处墙角,裘赴撕下其中一具尸体衣袖擦了下手,朝站在一边发呆的柳二彪一挥手:“二彪,你先去外面,等我喊再进来!” 柳二彪还在发愣,裘赴走过去一拍他的肩膀:“二彪,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去外面守着!快去!” 看着柳二彪一脸茫然拖着步子迈向室外,裘赴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朝靠在破桌木箱边的涂三豹和小高走去。 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在东北,在哈尔滨,已经见的太多! 其实,当初自己也一样是这样走过来,或者是被命运逼着走过来! “啪!啪!啪!” “喂,涂三豹,醒醒!” 轻轻叹了口气,裘赴猛地一摇头,将脑海里偶尔闪过的念头彻底打消,蹲下来将袖子撸起一把揪住涂三豹衣领,直接就是三记耳光,涂三豹那张黝黑的大脸立刻红肿! “呃?呃?啊?是你?!” “嘿嘿嘿,三豹哥,睡得挺香啊!” 看着涂三豹瞪圆眼睛低喊,裘赴冷笑着望过来,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促狭和不屑。 “小王八蛋,你他......啊!” “啪!!” 涂三豹刚骂出半句,大脸上又挨了一记重重地耳光,红肿的脸庞马上泛起紫色,他咬牙瞪着眼睛再不敢开口。 裘赴轻轻在涂三豹脸上拍了两下,阴恻恻地一笑。 “这可不怪我,是你的回答大错特错,所以要受点小小的惩罚,嘿嘿。” “哼......” “既然醒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有几个问题,希望你想清楚再答,不然会受到严重惩罚!” “哼......小王八......你他......啊!!” “咯嚓!” “嘿嘿,刚才的回答又是大错特错,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严重的惩罚!” 一脸怒容的涂三豹挣扎着低声咒骂,裘赴不等骂完整句抓住他的左手,狠狠地一下扭断了中指,涂三豹痛得冷汗直冒不住惨叫! “现在开始,第一个问题,你和东亚黄道和平会究竟是啥关系?!” 裘赴瞟了一眼旁边身子微动的小高,死死盯住脸色瞬间泛白的涂三豹冷声低喝。 “哼......呃!你......说啥......老子......不......懂......呃!” 朝着裘赴狠狠地瞟了眼,咬紧牙关的涂三豹呢喃道,但眼内藏着狡黠与阴诈。 “哦......嘿嘿,这个回答啊,我可是太满意了!!” “咯嚓!啊!!啊!!” 裘赴一撇嘴轻轻点头,猛地抓住涂三豹的右手,一下扭断了中指。涂三豹痛得又惨叫两声,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转白,豆大汗珠雨点般从脑门和额头淌下! “啧啧,在虹口跺一跺脚就地皮颤三颤的三豹哥,如今这个样子实在叫人同情啊,实在可怜了!” “继续!你和东亚黄道和平会究竟是啥关系?竖着耳朵听好,再回答错误,你左手剩下的手指就都会折断!” “呃......呃......呃......老......我他妈......真的不......不懂。” “嗯,这个回答,可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妙的回答了,我非常满意,我简直太满意了!!” “咯嚓—咯嚓” “呃......啊!!啊!!啊!!” 看着满脸痛苦的涂三豹努力摇晃脑袋,眼里出现少有的惊惧之色,裘赴狞笑着一把抓过他的左手,飞快地将另外四根手指全部扭断,涂三豹脸色苍白连嚎几声,然后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唿” “嗨—哎啊!!” 脑后传来一阵风声,裘赴冷笑着微微一侧身,反手顺手朝后一抓,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裘赴接着一个转身右手肘连续猛击偷袭者腹部和背部,将偷袭者打翻在地! “呵,原来是涂三豹的一条好狗,哼,想法可以,但动作慢了点。” “中了麻醉药,能不到一分钟就能缓过来,看来不简单啊。说吧,到底是啥身份?” “呃......你,你也不是一般人......你到底是......什么......什么人?” “嘿嘿,阁下只要说出真实身份,我自然也告诉阁下,这个条件不错吧。行了,说吧,早说出来少受点罪!” “我......我们两人,两人是涂先生请,请的保镖。” “保镖?哦,保镖啊。这个回答我也很满意,确实很满意,真的,不骗阁下,不骗你!!” “我说了,你可以把你......啊!” 紧捂裆部的小高呢喃着回话,眼中一丝狡诈闪过,裘赴同样一点头,掀开涂三豹腰间衣衫拔出一把匕首,狠狠插进小高的大腿上,鲜血犹如一条细细小溪浸满了整条大腿! “保镖?你这样的保镖,别说涂三豹,张鹤鸣都请不起!” “再给你一个机会,不然爷让你尝一尝中国的针灸!针灸能救人也能害人!快说!!” “呃......啊?中国的针灸?!我知道,我知道,在满洲见过,那真是让人活受罪,真的很可怕!” “既然知道,就快说出你们俩的真实身份,否则老子一定让你领教啥叫十八层地狱!” “呃......别,别动手,我,我都告诉你......我叫高岛和言,中国名字高严,那边的叫小野雄二,中国名字叶山。” “你们到底是啥身份?” “我和小野君都属于亚新贸易公司。” “嗯,亚新贸易公司是啥背景?” “表面是个贸易公司,实际是大日本帝国陆军省的‘清田公馆’!” “陆军省!为啥派你们两人来保护涂三豹一个混混?” “这个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涂先生......嗯,涂三豹对于帝国很重要!” “你说得都是真话?如果让我知道你撒谎,我会让你死不了活受尽活罪!” “绝对是真话,因为我害怕你们中国的针灸,我亲眼见过被用针灸刑讯过的人,实在太惨了,唉,太惨了!” 听完这个化名为高严的日本浪人证词,裘赴双眉一拧,猛地一拳将高岛和言打昏过去。 没想到简单的一件小事,竟然能牵扯出日本着名的清田株式会社,能和清田株式会社扯到一块,这个涂三豹可真就不只是表面上的一个虹口混混! “二彪,你进来,有件事要问你!” 裘赴站起身小跑着来到入口处,朝站在走道上低头沉思的柳二彪猛地一挥手! 第67章 鱼龙相会 瞟了眼地下两个痛苦的人体,柳二彪眉头紧皱了一下,但马上还是仔细聆听裘赴凑到身前的耳语,然后慢慢地摇了几下头。 裘赴朝着地下挣扎呻吟的涂三豹看了两眼,压低声音到极限:“二彪,十天前,你真的没在涂三豹身边见过这两个家伙,没记错?!” 柳二彪重重一点头:“盛大哥,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侯涂三豹身边没有这两个人,因为我以前听说过,涂三豹和他的手下都来自山东与河北,个头要比一般人要高,可这两个人明显比涂三豹手下要矮很多,所以不会记错!” 连连点头,眉头紧皱的裘赴摸着下巴咕哝道:“这么说来......在十天之内......涂三豹有了一个变化......还是很大的变化......否则清田公馆不会这样下本钱......对,他们不会盲目做一件事......不是他们的风格!” 旁边的柳二彪凑上前,轻推一把裘赴:“盛大哥,您,您刚才在说啥呢?涂三豹有变化?清田公馆?这说得都是啥意思?” 猛地下意识一回头,裘赴愣了下顿时乐了:“哦?呵呵呵。二彪,没啥事呢,只是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行了,你不用管了,到了该告诉你的时侯,盛某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明白吗?” “算时间,涂三豹这家伙该醒了,我刚才和他聊了聊,只是聊得不太好,现在,该是再和他聊聊了!” 朝旁边挤挤眼,裘赴俯身一把拉起不断呻吟的涂三豹,嗤笑道:“二彪,你看看,这就是在虹口大名鼎鼎,跺一下脚地皮都要颤一颤的涂三豹,如今变成这副可怜样了,呵呵!” “咋了,不是挺厉害吗?!不是动不动就要我和二彪的招子,要我们俩去苏州河底泡澡吗?!现在咋变成这副怂样子,连虹口一个要饭花子,都他妈比你有精神?!啊!!” “三豹哥,游戏还好玩吗?如果你要是还想玩,爷陪你玩到底。不是他妈吓唬你,在爷手下能挺过一小时的汉子,哼哼,至今从没遇到过。当然,骨头更硬的汉子,爷或许还没遇到,比如你三豹哥就在其例,嘿嘿!” “行吧,也不多废话,还是那个问题,你和东亚黄道和平会究竟啥关系,说出来,爷给你个痛快,不然,爷就陪你把游戏继续玩,嘿嘿,爷保证接下来你会更享受!” “给你一分钟考虑,说与不说,爷随便你!现在,爷开始计时!” 重新扔回地上的涂三豹脸白如纸挣扎喊叫,但剧痛让声音变得虚弱不少:“药兄弟......药大哥......药爷......药祖宗。饶,饶命,我,我真受不了,受不了!” 站起身的裘赴扫了眼躺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涂三豹,冷声道:“现在倒计时三十秒!” 一旁的柳二彪眉头紧锁抿紧嘴唇,脸上闪过一丝异常神情! 涂三豹挣扎着,扯着嗓子喊出完全不着人调的声音:“我,我不能说......只要说了,他们会杀了我全家!!” 裘赴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现在倒计时十秒!十,九,八,七。” 重重叹了口气,涂三豹面如死灰,一脸绝望地低喊:“药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冷笑一声,裘赴从左侧踱了几步到右侧,猛地一转身:“六,五,四,三,二......” 涂三豹又挣扎两下,双眼通红喃喃自语:“我不能害她们......不能害我媳妇和闺女......不能害她们......不能害。” 裘赴猛地一声低喝:“一!好,三豹哥果然是个人物,接下来,就让药某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啊!!呃......药爷,快停手,快停手啊!” “这才开始,三豹哥就扛不住了?呵呵,那说说,你和东亚黄道和平会是啥关系?” “药爷......我服了您,您一定是个高人,我都说,都说!” “别他妈废话了,快说!” “药爷,您离涂某近一点,有些话我不能这么讲.......该说的我全说了,再没有了。” “嗯,好,三豹哥挺识相,那你再好好睡会儿!” 接受了一番中医特有的针疗后,挺了半分钟的涂三豹终于忍不住,他悄悄将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裘赴,柳二彪站在一侧略有惊疑。 裘赴直接一拳又将涂三豹打晕,然后转身飞起一脚将假装昏迷却已苏醒的高岛和言踢晕,拉过柳二彪来到几米外的墙边。 柳二彪看了两眼躺着的涂三豹和高岛和言,又瞥了眼不远处泡在血水里的数具尸体:“盛大哥,接下来咋办?” 略一思忖,裘赴侧过头低声问道:“二彪,尸体上的武器都拿了?” 柳二彪点头,朝室内入口边一指:“是的!除了涂三豹和这个人的,其他人武器都放在那边一个布包。” 裘赴朝着入口边墙壁摆了下头:“马上拿过来!二彪,记好了,武器要么藏在身上,要么不能离自己太远,就算有特殊情况,那也得自己心里头有数,不然你会吃大亏!” 听得一愣,柳二彪点头后朝入口边小跑而去,裘赴微微摇了摇头。 “咯嚓—呃!” 转过身,裘赴瞟了眼唇角微微嚅动的高岛和言,冷笑一声上前飞快地将其手腕和脚腕全部拧断,高岛和言刚反应过来想挣扎地喊叫,裘赴又一把托起他的下巴狠狠一拧! “小鬼子,老子现在告诉你,爷有一个身份,是虹口宪兵队顾问裘赴!” “不过,爷还有一个身份,地下抗日组织炎黄救国社的特别使者,代号扬子鳄!” “行了,老子两个身份都告诉你,你可以去阎王殿找你的那些混蛋同伴了,嘿嘿!” 裘赴俯下身,狞笑着朝满头冒汗一脸愤怒惊恐的高岛和言低语几句,在对方瞳孔猛然放大时,右手狠狠将匕首刺进高岛和言腹部用力一搅,接着飞快抽出朝旁一闪! 等柳二彪回来,看见躺在血泊中的高岛和言,以及手足被拧断下巴被卸去的涂三豹,顿时抱在怀里的用破衣衫临时做的小布包掉在地上! 朝着动弹不得喉咙不断发出异声的涂三豹一指,裘赴脸色犹如寒霜:“二彪,我替你解决了一个家伙,涂三豹就交给你了!” 柳二彪顿时脸色发白,身体不断哆嗦,但眼睛却显得很明亮! 裘赴大步上前,抓起柳二彪的右手,将一把滴着血的匕首强行塞进手掌:“下不去手?涂三豹可是欺负你很久,你难道不想报仇?而且他牵扯了一件大事,所有在场一个活口也不能留!杀了他,动手!” 柳二彪轻轻吐出口浊气,慢慢上前俯下身,手中匕首突然刺进涂三豹腹部,接着飞快抽出并朝旁边一闪,双目呆滞的涂三豹挣扎了一下,身体就不动了! 满意地点头,裘赴上前轻轻拍了拍柳二彪肩膀:“呵,二彪,我早看出你不是门童那么简单,不然你也不会找我替你出头,因为一般的老百姓,见到我这样的人,躲都躲不及!” “你不怕我,是因为如果我不行,你还有后手留着。看你捅人手法利索,没少杀人啊。说说,你究竟啥人?” 重重地叹了口气,柳二彪眼神深邃,幽幽地道:“唉......自从洋泾浜那一战,我就不愿意再杀人,死得人太多,太多了。可惜......世事多变,世事多变。还得继续拿起刀枪!” “盛大哥,你问我究竟啥人?呵呵,盛大哥,你听说过龙虎护民队吗?!” 裘赴脸色一变,眼睛微眯道:“听说过,曾经是和东洋人对着干的队伍,后来不知咋的干起了收钱杀人的买卖。” “收钱杀人?哼!”柳二彪双目喷火,“龙虎护民队,除了和东洋人对着干,就没干过一起收钱杀人的勾当!” 突然他侧过身低喝:“若不是那些背后捅刀子的混帐,龙虎护民队哪会走到如今地步,我柳二彪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眉头一皱,裘赴沉声道:“看起来,这里面有名堂,一定有名堂。二彪,有话等会说,咱们先把这里处理了!” 柳二彪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盛大哥......或者,你并不姓盛......刚才你杀的那两个是日本浪人,没说错吧?” 刚转过身的裘赴停下脚步,慢慢回过身一笑:“二彪......也许你也不姓柳......能看得出,你目前处境不佳,而盛某却能帮你。或者,咱们可以合作!” “看阁下年龄不大,行事却很老到,在下信得过阁下!鄙人裘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阁下如何称呼?” 柳二彪也淡然笑道:“呵,在下自幼长相如此,实际却已近而立之年!裘兄如此坦然,在下又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下露俊阳,白露为霜的露,俊才的俊,朝阳的阳!” 裘赴双手一抱拳:“露兄,你我今日之遇,实属巧缘,但咱们也算携手共除敌顽,算起来也是拴在一条绳上!” 露俊阳也是一拱手:“裘兄,不用多讲,露某都明白!虽然一时看不出裘兄背靠哪棵大树,但从裘兄身手与头脑来看,阁下绝非等闲之辈能比,将来必有一番成就,露某能与裘兄合作实属有幸!” 裘赴微微一笑:“过奖!今后有事,裘某可要多烦劳露兄了!” 露俊阳同样微笑:“好说,如果今后露某有难,裘兄也不能作壁上观!” 三分钟后,两人远离四行仓库时,仓库二楼偏北墙壁,多具尸体已被烈火浓烟包裹! 第68章 清波微漾 从泰安里后门出来,裘赴瞟了一眼四周几个仅有的人影,飞快地冲出弄堂来到街上,跳上了那辆始终等在一棵树边的人力车。 之前在中途得知裘赴会付双倍车钱,一向懒散的车夫变得极其卖力,动作也比从前更加利索和敏捷,见到裘赴熟悉的面孔从身旁闪过,感觉到车身稍微一压,马上双臂运劲拿起车把就向前疾奔! 重新换上浅蓝西装的裘赴深吸一口气,慢慢戴上墨镜,让身子舒适地靠在车椅后背。 能找到泰安里一幢空房子藏好换下的衣服和武器,也多亏那个在天潼路附近混的小流氓,否则外人哪会知道。 四行仓库内尸体都烧掉,几把匕首扔在地上,上面有人的血迹,就算被发现也会当成帮会火并与内讧。 仅有两支毛瑟m712自动手枪也被露俊阳折成零件,用几块破衣衫包裹藏在二楼偏西一个垃圾堆内。 剩下的十发子弹,就算送给露俊阳也没用,因为民间抗日武装根本就没有几支毛瑟m712自动手枪! 所以,即便露俊阳一脸的不乐意,也只能双手奉送。 露俊阳还称一星期后见,而且是亲自来找,不去虹口宪兵队。 此人城府很深,心思缜密,虽然现在迫于形势合作,将来也不得不防! 在河南路桥分别时,露俊阳还提到涂三豹有个媳妇和女儿,看起来他好像挺同情那娘俩。 实际上谁看不出来,露俊阳是想借机从涂三豹媳妇嘴里套出涂三豹近期行踪。 嘿嘿,反正涂三豹和天潼路泰安里的关系,肯定是不会轻易告诉露俊阳! 换了个坐姿,裘赴紧抿的唇角挑了个弧线,身子前倾低喝:“哎,先不去武昌路,到里摆渡桥!” 轻轻吐出浊气,吃完午餐的游愿按响门外栅栏铁门边的门铃,然后当着一扇小窗内的警惕眼神,从怀里掏出一个工作证摊开一晃。 栅栏铁门右下一道小门打开,游愿直接就跨了进去,朝着门边两名警卫人员点头示意,这两名穿着浅色西装的精悍青年也客气地用力点头回礼。 穿过前院的假山和花圃,脚上生风的游愿直接就看到面前的一幢日式洋楼,慢慢摘下墨镜。 如果站在楼外,任何人一眼只能看到这是一幢座北朝南的标准日式小洋楼,只有走进这幢洋楼的人,才会知道里面究竟与外观有多大区别。 如果说洋楼外观是标准的日式风格,那楼内就完全是不折不扣的西式风格,甚至某些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连窗户也不是传统日式木窗,而是带着西化的日式百叶窗! “山本书寓,有时侯就像一个巨大舞台上的戏子优伶,你不知道什么时侯就变出另一副面孔” “其实想想,做我们这行和戏子优伶有时侯差不多,区别在于他们演砸了被骂,我们演砸了送命” “这个山本书寓,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破绽,难道它真就是无懈可击” 踩着脚下w形精美瓷砖,游愿环视着一楼宽敞的大厅和墙上挂着的几幅西洋油画,不停把玩手中墨镜。 大厅通往一楼偏左的食堂过道,几个穿着碧色旗袍的侍女嘻笑着朝大厅走来,一片莺歌燕语传来。 “哎呀,今天的白菜真不好吃。” “是啊,我也觉得不好吃,还有肉也没烧好。” “以前厨子换了,咱们当然就吃不到好菜啦!” “还是任义贫烧的菜好吃,可惜,他被邬经理开除啦。” “是啊,听说这人嗜酒如命,有个外号叫任一瓶,没想到厨艺真不错!” “咯咯,你咋知道他叫这个外号,他又不是你叔?” “我要有这样的叔叔,那就好啰,每天都有好吃的菜。外号吗?我是听程经理说的!” “如果他要不被邬经理开除就好,咱们就不会吃这么差的午餐啦,唉!” “哎,姐妹们,我听说,开除任一瓶是因为上个月一楼......” “别说了,你们一个个不要命啦?要是被邬经理或者是朱队长听到,那就彻底完了。特别是朱队长!” “对对对!还是阿蜜想得周到,姐妹们,走吧,回房间休息下,晚上还有事做啦!” 几个侍女经过游愿身边时,统一朝他点头施礼,当游愿认真地对她们点头回礼,侍女们小声嘻笑着朝楼梯而去。 游愿侧头瞟了一眼,落在倒数第二的侍女孙蜜与两个侍女嘻笑谈论时,也突然转过身看了一眼游愿。 望着众侍女远去的婀娜背影,游愿又想起了刚刚她们聊天的一句话: 开除任一瓶是因为上个月一楼......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通过这一句,游愿心中已经有数,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开某个谜题的钥匙! 至少也是一个方向! 并且,游愿清楚地记得在书寓有一本人员详细登记册,里面记录了几乎全部书寓人员的住址,任义贫就住在鸭绿路同昌里33号! 当然,有少数人例外,比如邬莉珊、井淀良、程吟霜、朱运利等管理人员,其中也包括游愿! 站在二楼走廊的程吟霜盯着朝大厅楼梯处走去的游愿,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抬头看了两眼挂着半空的弯月,服部久智子轻轻叹了一声,将裹在身上的黑白睡袍用力紧了紧,慢慢步下后院处台阶。 听见厨房处水声,服部久智子又冷笑一声,眼内露出一丝轻蔑,接着再次叹了一声,慢慢走到后院的小门方向。 “唿” “嗯......有人?” “唰—嗨” 从右侧墙上传来轻微声响,服部久智子柳眉一竖目光锋锐,身子飞快转向右边,犹如欲脱出剑鞘的名剑! 墙上突然飞来一物,速度竟然不慢,服部久智子稍退一步,右手顺势藏于衣袖内将所来之物接个正着! “哦?嗯!” 服部久智子摊开手心看了两眼,一把将什么扔进嘴里拼命咀嚼,然后努力咽进肚里。 “夫人,刚才我听到这边有声音,有什么事?” “呵,林小姐,墙上有只野猫跑过去了。你忙完了,就去休息吧。” “夫人太客气了,叫我春兰就行,夜里天凉,夫人还是回室内吧” “谢谢,林小......春兰,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了。你去休息吧,我再转一转,呵。” 飞快从厨房方向跑来的林春兰,睁大了眼睛,不停扫视着四周,服部久智子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看着敏捷背影,服部久智子脸上笑容顿时收起,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空气。 对于这个十分勤快干活利索的林春兰,服部久智子心里非常明白与谁有关,所以也不会把刚才接到的一个纸条上的内容告诉她。 而纸条上只写着一行字——三天之后,下午两点,虹口公园,可见分晓! 第69章 急流飞溅 两辆黑色轿车犹如两匹黑色的奔马一般,飞速开出了虹口天潼路,经过了几道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的关卡,终于驶过了外白渡桥的检查岗,坐在第二辆车后座中间的游愿瞥了一眼窗外桥上的行人和车辆。 昨天吃晚饭时借口出去买烟,直接就坐人力车前往鸭绿路同昌里,结果竟然看到33号人去屋空! 找邻居打听才知道,任义贫三天前突然悄悄搬家,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照常理,如果任义贫是因为一个月前的一楼小厅中毒事件想搬离鸭绿路,根本不必等这么久,刚被开除后的三天内,挑任何一天的中午十二点至一点就可以悄悄搬走,也不会引人注意。 任义贫并没有这么做,就证明一楼小厅中毒事件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突然搬走,应该是任义贫遇到了什么事,他才会急着赶紧搬离原来住址! 例如某种来自外在的压力,甚至是威胁! “游先生,你觉得七十七号书寓怎么样,或者说,你对那里感觉可好否?” 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游愿朝旁边瞟了一眼,坐在右侧的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男人淡淡地笑着。 “柴先生,对于游某来说,无论在哪里都是为皇军效命,没有什么特别!” 游愿面露微笑回应,却让坐在左边的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男人眉头瞬间拧了一下,却又即刻松开。 “呵呵,游先生,你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柴某的问题,只是耍了一个小花招。” 右边青年男人稍微一侧头,脸上淡淡笑容渐渐消失,唇角紧紧抿住。 “游某奉劝柴先生一句,关于七十七号书寓,阁下还是少打听!” 同样侧头盯住对方,游愿慢慢将架在鼻梁的墨镜取下来,带上一丝探究的神情。 “哈哈!游先生,柴某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游先生有点紧张,是因为去英国人的地盘吗?” 过了几秒钟,右边的青年男人也轻轻摘下墨镜,阴冷的目光里挤出一点和善,而左边的青年男人斜乜着眼睛瞟了游愿两眼, “呵呵呵,和诸位一起有何紧张?!只是英国人虽然没有美国人那么高傲,但却是最难缠的一帮家伙!” “游先生尽管放心,上面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直接去把人接回来就行。” “游某只希望一切顺利,如果事情闹大,可就得费一切周折” “呵呵呵,游先生,咱们就是当差跑腿,一切都听上面命令吧。” “嗯,柴先生说得对,咱们只干该干的,其他的有上面。” 两人一番轻声交谈,又同时戴上墨镜,左边的男人望向窗外街景,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神情! 游愿在戴上墨镜时,眼睛顿时微眯起来,但却尽量让呼吸放平缓! 今天早上刚来到书寓一小时,就被邬莉珊叫到三楼办公室,然后就由朱运利开车送到天潼路路口。 见到那几个神秘的青年男人时,记得当时手腕上的精工舍指针显示为九点三十分! 其中两个人给人印象深刻,一个叫柴予让,另一个叫金野,也是坐在身旁左右两边的。 前者目光阴冷,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容。后者目光平静,却总是一幅轻傲神色。 自我介绍时,他们自称为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中国籍雇员。 哼,傻子才会相信,作为外围的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小汉奸们,会被派到公共租界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要知道,邬莉珊绝对不会以其他机构利益为主,所以这项任务与浅野株式会社有密切联系。 或者就是浅野株式会社的重要任务! “嘎吱” “快,下车!” 两辆汽车直接穿过虹口和闸北,停在静安寺路一条街边,游愿等人敏捷地跳下车来,他同时发现在对面街道弄堂边停着一辆蒙着帆布的卡车,车牌号是公共租界的! 柴予让将墨镜朝下一推,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扫了一遍四周,低声道:“没错!往前五十米距离,就是静安寺路与同孚路的交叉路口,再往左一拐前面二十米就是我们此次目的地,吴江大楼!” 金野伸长脖子看了两眼,重重地点头:“我们快过去,抢在记者来到前把那些家伙弄回去!” 身后两个精壮青年也附和地连连点头,身子猛地前倾,一脸带着严谨的兴奋! “请等一等!”站在旁边的游愿抢前一步,“游某有个建议,请柴先生定夺!” 朝着两个眉头紧皱的精壮青年摆了下头,柴予让眼见部下恭敬点头退后,才转过身子:“游先生,请讲!” 游愿朝旁边挪了几步,眉宇凝重:“目前不知道详细情况,游愿请求先去探察一番,如果巡捕和记者都到了,你们暂时不要出面,假如巡捕和记者还未到,你们再出现!” “游某曾经在上海滩混过,对这里并不陌生,有什么突发状况,游某也能应付!” 先朝四周瞟了两眼,柴予让将墨镜推上鼻梁,轻轻点头:“有道理!游先生,你先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你可以先撤出来,不要管现场任何人。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游愿整了整黑色条纹西装的衣领,转身大步朝前:“柴先生放心,游某明白,你们在吴江大楼对面找一家茶馆,如果巡捕和记者没有来,游某给你们发信号,要是两分钟内没有任何信号,你们就立刻离开,游某自有办法!” 一辆人力车停在了静安寺路的另一条街边,两个人先后下来,车夫刚用搭在脖子的破毛巾擦了下满脸汗珠,就见那个留着波浪短发的青年女子拿着一个精致小手包,风一般朝前疾跑! “哎,小姐,您的车钱?您的......哦,谢谢先生,谢谢!” “嗯......喂,玲玲!玲玲!唉,这个玲玲啊,一听说有新闻,整个人就要上天了。玲玲,等等我,等等我!” 另一个头戴白色礼帽,身穿白色香云纱马褂,脚穿黑色千层底布鞋的男人摇头后也飞快跟了上去。 他的姿势轻巧快捷,虽然留着一摄小胡子,但如果离近了看,却是一个轮廓俊美的青年男人! 第70章 水光敛艳 游愿刚来到位于同孚路转角的吴江大楼前,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同时也看到街边也有不少人在议论,人堆里不断有人往返奔跑。 他装着看热闹的闲人朝前走去,顺势朝对面街道瞥了一眼,脸上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柴予让几人正绕过街道穿到斜桥弄,然后在一幢小楼二层的一扇窗户被轻轻拔开,一丝亮光划过瞬间消失! “找的地方不错,记得那里有个运来茶馆,视野比较开阔” 收回视线,游愿摘下墨镜挤进人丛,如同一条欢快的鱼儿轻巧地挪到最前面两层,眉头不由微挑。 场地中间三四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横七歪八躺在地上,一个乞丐坐在地上,两个少年男女怒目逼视。 无声地冷笑,游愿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如果换成他是巡捕,这几个乞丐一个也别想脱罪。 吸了吸鼻子,这个体格并不很瘦弱的乞丐抬起头,张口就是一嘴中原地区口音:“俺说,你们两个娃,咋老缠着俺们,都己经说了不止一遍,俺们几个就是逃难的,不是啥歹徒!” 另外几个乞丐也纷纷坐起来,朝着两个互相交换眼神的少年男女嚷起来,脸上都是一副委屈的神情。 “对啊,俺们不是啥歹徒,他们早就逃远了,你们缠着俺们干啥啊!” “你们有能耐,去抓那些真正的歹徒啊,硬不准让俺们走,这是啥道理啊?” “俺们是冤枉的,凭啥不让走啊,俺们还要讨钱过生活。来,大家伙评评理啊,来评评理!” “唉,俺们从家乡逃到闸北,一打仗又逃到洋人的地盘。俺们苦啊,就别欺负俺们苦命人了!” 看起来不到二十,穿着浅黄中山装的清瘦少年,直接大声叫道:“那些歹徒逃走的时候,我们刚刚经过,附近根本没有一个乞丐,他们一逃走,你们就出现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身边一个穿阴丹士林黑色旗袍,个子小巧圆脸秀眼的少女抿着嘴点头:“对!你们不用说什么,我们还是等巡捕来了再说。如果我们真的冤枉了你们......我们俩给你们几位道歉!” “嘿嘿,道歉?两个娃说得真好听啊!” “哎呀,你干什么呢?” 为首的乞丐在头上抓了几下,粗糙右手中指轻轻一弹,少女下意识惊叫后退一步,连拍了两下袍袖的灰尘。 “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欺负她一个小姑娘?” “嘿嘿,俺欺负她?俺明明在捉虱子,咋欺负她了?咋欺负她了?!” “你,你这是在耍无赖,旁边的街坊四邻都看见,你刚才把头发上的灰尘弹到我同学衣服上!” “诶,俺捉了虱子,当然要弹出去,谁让她站得离俺近?俺又不是书场说的武林高手,能控制力度?” “哈哈哈哈。这个娃,估计是在书场三侠五义听多了吧!” “这两个是好娃,只是脑子这里啊......缺了一点啥,嘿嘿嘿。哈哈哈!” 面对清瘦少年指责,为首乞丐一番阴阳怪气反驳,众乞丐随后朝着两眼冒火的少年发出一阵哄笑。 “你......你......你必须给我同学道歉!” “算了,大利,道不道歉无所谓,咱们等巡捕来。” “不行!小竹,他刚才那是明摆着针对你,我一个男子汉,哪能看你被一伙无赖当众欺负?!” “要道歉?行啊,你们两个娃先给我和几个兄弟道歉,我们就给你们道歉!” “是啊,你们两个先要给我们道歉。还有啊,谁是无赖啊,谁是无赖,你这个娃把话讲清楚!!” “奶奶的,老子们吃没好吃,穿没好穿,睡没好睡,今天还被人这样欺负!不行,把话讲清楚!!” “今天这两个娃不把话讲清楚,兄弟们,咱们就跟他没完!!” “中!把话讲清楚啊,谁是无赖,别以为俺们乡下来的难民就能让你们城里人这样欺负!” 倔强的清瘦少年继续与乞丐发生争执,圆脸少女在一边悄悄劝解,一着急少年无意口出不逊,众乞丐互相悄悄使了个眼色,大嚷着一齐站起来朝两个少年男女凑过来,用满是污垢的衣衫朝着少年猛地蹭去! “哎,你们干什么,要讲理就讲理,为什么要动手啊,快停下,快停下!” “各位街坊,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大嫂,请各位来评一评理,请各位来评一评理,我求你们了!” 为首乞丐趁着众乞丐朝着清瘦少年挤蹭推掇,悄悄绕到左侧,深吸一口气挥起右臂狠狠朝少年的胸口撞来。圆脸少女在一边拼命大声辩驳,最后她小声哭泣着面向围观众人,几乎都要跪下来! 人群中发出小声议论,几双眼睛同时冷光一闪而过! “哚—哚” “呵呵,你们这么大人,欺负两个孩子做什么?” 人丛最外层,一个人影突然闪过来推开清瘦少年,为首乞丐只觉得右臂一阵酸麻,忍不住抬头看去,面前一个身高体壮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憨厚笑容。 “我说几位,别难为人家孩子,是不是冤枉,等巡捕来了不就清楚了?” “来来来,几位兄弟,还有这位小兄弟,你们都消消火。嘘,小兄弟,咱们等巡捕来,犯不上和他们吵。” “大利,这位大哥替我们解了围,我们还是听他的。刚才......谢谢你了!” 几个壮汉笑着上前将两边分开,其中一个青年汉子挡在仍要上去争辩的少年面前悄语几句,少年回头看了看满脸关切感激的圆脸少女,两人都红着脸低下头。 微微点头,快挤到人丛最里层的游愿看向那几个穿着粗布褂衫套着数字号衣的汉子,脸上带着欣赏的神情。 “呼~呼~总算是第一个......几位车夫大哥,能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下吗?” “这位姑娘,你是......你是啥人啊?” “呼~呵,差点忘了,我是字林西报特约记者,我叫杭玲,这是我的工作证!” “哦,你是记者啊......哎,山哥,你过来一下,过来一下!” 人丛里又挤出一个打扮时髦留着波浪短发的青年女子,拉过人丛边缘处一个墩实的汉子聊了两句,汉子看了一眼面前的记者工作证,转头朝着和为首乞丐交谈的中年壮汉喊了两嗓子,洪钟般的声音震得围观者纷纷皱了下眉。 挤到人丛最里层的游愿,敏锐地发现对面人丛里层边缘一个戴墨镜留着小胡子的俊美男人,眉头不由紧皱。 那个俊美男人本来将视线对着一脸期盼与兴奋的青年女子,此刻也猛地移向了游愿,一双剑眉狠狠拧起! “这位车夫大哥,我是字林西报记者杭玲,请问您贵姓,怎么称呼?” “呵,俺一个拉车的,有啥贵不贵的,我叫沈山,这位姑娘......这位小姐,您真是大记者啊?” “咯咯,是啊,沈山大哥,如假包换!听说半小时前中国银行同孚路分行遭到大批歹徒袭击,您看到了吗?” “俺就看到很多人手里拿着用衣服包的啥东西,冲进了就在旁边的大楼。这大楼叫啥名字?俺一时想不起来。” “哦,是这样......沈山大哥,这栋大楼叫吴江大楼,中国银行同孚路分行就设在里面!嗯,听说有人受伤了?” “这个......俺没进去,不好说!不过,那么多人,手里还拿着家伙,肯定有人受伤,俺估计人应该还不少!” “哦,嗯......刚才我过来听到两边在吵架,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山大哥,您能跟我说一说吗?” “俺也不太清楚,记者小姐,您等一等......哎,林子,把那个小兄弟和那个小姑娘叫过来,记者小姐有问题问!” 沈山和这个叫杭玲的女记者聊了几句后,一侧身朝着将少年男女挡在身后的几个人力车夫低喊一句。 游愿看了两眼四周,皱了下眉头,慢慢朝人丛后面退去,等到了人丛外围将右手扶在礼帽外檐。 重新挤进人堆,游愿又发现对面人丛除了那个俊美男人,还有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格外显眼。 侧面人丛突然如同鱼儿遇到浪潮,纷纷朝着两边退开,然后柴予让几人走到场子中央。游愿也不动声色地挤到人丛最里层。 “来,把他们带走!” “你们干什么?不能把他们带走!” 柴予让轻轻一挥手,金野和几个精壮青年上前拉过众乞丐就往场地外走,结果那个清瘦少年立刻上前挡住去路,圆脸少女也紧跟着过去。 “啪!” “小子,快滚开,否则给你点苦头吃!” “呵......我们走!” “啊,大利!哎,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动手打人?还有这几个人很可疑,你们不能带他们走!” 一个满脸凶目的精壮青年一巴掌将少年打翻在地,圆脸少女哭叫着上前扯住他的西装衣袖。 “混蛋......想找死吗?” “喂,朋友,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过分了吧?!” 连甩两下,精壮青年还是挣脱圆脸少女的拉扯,一瞪眼挥起巴掌,结果人影晃动下,一个大汉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 “哈哈哈,事不平人要管,天下人管天下事,没什么不敢!” “你小子找死!哎哟!” “住手,先退下!这位朋友,这几个人涉及到一桩案子,我们要把他们带回去,请让个道!” 挣扎了两下,这个精壮青年抬起腿正想行凶,被柴予让喝退。接着柴予证客气地向大汉点头。 “哦,涉及案子?行啊,兄弟樊大昌,工董局警务处中央捕房政治处探员,让他们留下,等着工部局捕房探员来!” 这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松开了精壮青年的手腕,然后笑着从西装怀里掏出一个黑色证件摊开,金野等人顿时一愣。 “呵呵,这可不成,他们涉及的案子在虹口,我们是奉命带他们回去。” 柴予让轻轻摇头,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浅色证件在樊大昌面前晃了晃,身后的沈山和杭玲等人全都一惊。 证件上写着:大日本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特别高等课华籍警部 人丛外传来小声喧哗,两个公共租界的英籍巡捕带着四五个印度巡捕分开围观众人,柴予让上前与为首一个金发蓝眼的高大白人巡捕聊了两句,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证件。 比樊大昌还要高大壮实的白人巡捕,稍微低头想了下,说起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语:“嗯,虹口方面己经给工部局发过了相关文件,你们可以把他们带走,但是希望今后,不要再让无关人等流窜到公共租界!” “如果下次再遇到类似事件,工部局捕房就不能保证,与贵方发生不必要的纠纷,明白吗?!” 柴予让利落地收起证件,稍一点头微笑道:“我会把这两句话,带给我的上面人!金先生,游先生,我们走!” 清瘦少年挣扎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扯住柴予让衣袖:“你们不能带走他们,同孚路分行被人砸了,他们很可能就是歹徒之一,不能带走!” 白人巡捕上前将清瘦少年的手拉下来:“这位先生,他们是奉了虹口方面的命令,相关文件都发给了工部局,让他们走吧,我们没有理由阻拦!” 一脸倔强的望着白人巡捕,清瘦少年再次拉住了柴予让的衣袖:“什么?虹口方面?这么说他们和东洋人有关。那就更不能放他们走了,同孚路分行一定和......” 瞟了眼金野和一个精壮青年脸上透了杀气,游愿一个箭步闪出人丛,过来重重地甩开清瘦少年的手。 清瘦少年还想继续往前冲,游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好汉不吃眼前亏,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让开!” 眼望着柴予让和游愿等人离去,人丛中的俊美男人冷冷地哼了声,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却微微点头! 第71章 牛头马面 “等等!” 一个清脆的女声,让游愿稍稍放慢脚步,柴予让和金野互看一眼,却仍然大步走向人堆最外层。 “我是字林西报记者杭玲,你们不能走。警官先生,不能放他们走!” 随着女式皮鞋敲击水泥地面的脆响,杭玲小巧的身影直接挡在柴予让和游愿面前,一对少年男女立刻追过来,沈山和几个人力车夫慢慢跟上,四周看热闹的市民渐渐跟着涌过来。 突然发现再次被围在中央,被数名精壮青年夹在中间的众乞丐脸色同时一暗,为首乞丐只得不断悄悄使眼色。 转过身,柴予让先朝旁边欲上前的金野瞪了一眼,脸上淡淡笑容不变:“这位记者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没有就请让开!” 杭玲捋了下额角的发丝,满脸的自信:“这位先生,这几个乞丐你不能带走,半小时前有一伙歹徒冲进中国银行同孚路分行捣乱,有人亲眼看见他们就在歹徒逃走后才出现。” “所以,这几个乞丐非常可疑,要交给租界捕房!哎,警官先生,请到这边来一下!” 命令几个印度巡捕在四个方位站定逼退围观者,这个高大壮实的白人巡捕转身大步过来:“我是工部局警务处静安寺捕房警士亚伯拉罕.斯特朗,可以称我为斯特朗警官!” “刚听到小姐自称为记者,所以,请您立即出示证件!” 略显紧张的杭玲扫视四周,突然笑着从手包掏出一个证件:“斯特朗警官,您好,我是字林西报特约记者杭玲,这是我的工作证!另外说一句,您的汉语说得真不错!” 正仔细对比照片的斯特朗听到一笑,抬起头将证件递回杭玲:“谢谢!请问杭小姐还有事吗?如果没有,就请您这位美丽的小姐像一位真正的淑女一样,给这几位先生让开一条路吧。” 众乞丐立刻发出一阵小声嘻笑,为首乞丐也是一脸轻蔑,柴予让和金野交换下眼神,游愿眉头微挑。 沈山和几个人力车夫努力想挤到杭玲身边,但印度巡捕恐吓般朝着空中挥了几下警棍,众人才停止动作。 杭玲又瞟了眼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嘴角轻轻挑起,但马上又沉声道:“斯特朗警官,如果同孚路发生凶案,您到底管不管?” 斯特朗扶了扶帽檐,脸上带着几分傲慢神情:“美丽的记者小姐,你是在轻视大英帝国警务人员的职业素质吗?凡是处于工部局警务处静安寺捕房管辖范围之内,我都会管到底。同孚路正好就在范围之内!” “好!”杭玲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斯特朗警官既然这样说,就不能放他们离开。因为......” 众乞丐顿时脸色大惊,为首乞丐冷冷地扫了一眼杭玲和斯特朗,柴予让等人脸色愈发阴沉,游愿慢慢摘下墨镜。 环视一番围观人群,杭玲又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斯特朗:“斯特朗警官,因为这几个乞丐与半小时前凶案有关!” “有两位先生和小姐可以作证,他们就在现场......王先生,韩小姐,你们过来把实情告诉斯特朗警官和大家!” 两个精壮青年欲上前,金野轻轻哼了一声,两人赶紧侧头恭敬微微点头,游愿脸上滑过一丝冷笑把玩着墨镜。 柴予让稍稍退后一步,朝着为首乞丐边的一个精壮青年耳语几句,后者悄悄离开朝着对面街边小跑而去。 在游愿注目下,这个精壮青年不到十秒就又重新跑回原位,四周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少年男女挤到前面。 清瘦少年扯了下衣袖皱褶,掏出一个证件递给斯特朗,高声道:“警官先生,记者小姐,你们好,我叫王大利,这是学生证,她和我住一个弄堂。” 圆脸少女也掏出一个证件递过去,丝毫不惧斯特朗锐利的眼神:“我叫韩竹,这是学生证,警官先生,我可以用个人名誉担保,我们俩说得绝对是真话!” “学生证又咋样?这年头骗子多的是,嘿嘿!” “是啊,俺在北平和天津就见过很多,听说上海滩更乱,所以骗子更多。” “俺可听说过,上海滩的骗子不叫骗子,叫翻戏党和折白党,哪个遇到哪个就倒大霉!” “对,对,俺还听说折白党里面不少小白脸,看上去斯斯文文,站在你面前就像个教书先生!” “俺也听说过......俺还听说了,上海滩的折白党不光有小白脸,还有长得俊俏的小丫头。” “哦,兄弟,你的意思,就像......嘿嘿嘿!” “这不就是明摆的事,哈哈哈!” 没等斯特朗问话,旁边的众乞丐交头接耳中发出一阵哄笑,柴予让和金野一脸得意,游愿眉头挑了下。 杭玲正要上前,旁边的王大利猛地侧头大声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谁是折白党?谁是翻戏党?有胆子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在一边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好汉!” 面相柔弱的韩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你们......你们胡说,你们完全是胡说八道!我看,你们才是流氓无赖!” 众乞丐互看一眼,嚷着拼命推掇拦在面前的精壮青年们,为首乞丐却一个轻巧动作,从一个青年身边闪过。 细眉微皱,杭玲立刻上前想拉住王大利,哪知王大利就像一头公牛般猛冲过去,与为首乞丐几乎撞个正着! “谁是折白党和翻戏党?你把话当着大家面说清楚,什么难民,什么苦命人,我看你们才是一帮流氓无赖!” “好啊,好啊,大家伙看啊,一个有学问的人,咋会一张口就骂人,俺们这些穷人招惹你了?就该让欺负啊?!” “你们根本就不是难民,你们就是东洋人手下的一帮狗,警官先生,别放他们跑了,别放他们跑了!” “大家伙看看,俺们就是苦命人啊,这个人根本不像有学问的人,俺估计他就是折白党,那个女娃是同伙!” “你......你这条东洋鬼子的走狗,我去你妈的,各位爷叔各位大哥,我们一起上,狠狠揍东洋鬼子的走狗!” “哎哟,好啊,你敢动手打俺,你这个折白党骗子,还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动手,兄弟们一起上,揍这个折白党!” 王大利和为首乞丐一见面,先是大声争吵,接着就拉扯在一起,一声闷响后为首乞丐捂着脸颊,众乞丐顿时如同炸了锅拼命朝外挤,那些精壮青年却在柴予让眼神暗视下,有意身体朝边上一让。 众乞丐直接冲过去拉住王大利就拳打脚踢,韩竹赶紧过去帮忙也被围住暴打,杭玲和斯特朗等人赶紧冲过去,沈山等几个人力车夫也挤开注意力稍有放松的印度巡捕冲过去。 游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一个正抓着王大利头发挥拳猛打的乞丐,用力朝外一掀,接着又一个扫腿将另一个朝韩竹腹部踢去的乞丐绊倒在地。 当他又一掌将第三个按着王大利后背用手肘狠击的乞丐打翻在地时,剩下的一个乞丐停下手躲在一边,只有为首乞丐仍是揪住王大利衣领不停扇着耳光。 “停手!” “咯嚓—哎哟” 游愿跨前两步,直接抓住为首乞丐手腕轻轻一拔,哪知对方竟然没有停下,游愿眉头一皱闪电般出手拧住他的手腕,使劲地一拧,顺势侧身一肘击在为首乞丐腹部。 为首乞丐这才捂着腹部一下倒在地上,但仍然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游愿。 “有话,当着这位警官先生和大家伙的面说清楚,动手算什么意思!” “咳......这位先生,我叫亚伯拉罕.斯特朗,你可以称为斯特朗警官!” “好的,斯特朗警官,刚才是出了点小误会,请您不要介意!对了,在下游愿!” “嗯,游先生,请告诉他们几个,如果再有出格行为,我会立刻将他们拘捕!” 众人把王大利和韩竹搀扶到一边,游愿微笑着朝斯特朗解释,斯特朗鼻子里狠狠喷出一口粗气。 柴予让使了个眼色,金野瞪了一眼地下的为首乞丐,朝身边的精壮青年们挥挥手,这些青年利落地将几个乞丐扶起来,为首乞丐却是轻轻推开一个精壮青年,咬着牙站了起来,狠狠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第72章 衣冠禽兽(上) 经过杭玲和沈山等人再三劝说,加上韩竹也加入其中,伤得不算很重的王大利终于平静下来,同时朝一边的游愿看了两眼,不屑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感激。 尔后,王大利与韩竹在杭玲的一再鼓励,加上斯特朗一再强调现场不允许有人插嘴打断,否则就直接以嫌疑人身份或与嫌疑人相关被拘捕的条件,当着所有围观者说出了详情,众人喧哗中更发出阵阵叹息! 王大利和韩竹都住在愚园路一带,分别是清心中学和爱国女子中学的学生,本该坐在清洁明净的课堂学习各种知识,就因为日军侵华使得整个上海教育业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同时也影响到了所有师生! 八一三后虹口、闸北、南市、浦东先后失陷敌手,上海变成一座孤岛,市内的各类学校同时遭受到巨大冲击。 不少学校要么搬离华界,要么校舍毁于日军炮灰,而师生中有一部分人激愤之下,或离开故乡投笔从戎,或就近参加抗日武装力拼强寇,使得剩下的很多师生也完全没有心思在课堂。 因为局势严峻人心浮动,所以很多学校的课业也变得很松散,不少学生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多。 今天恰好休息,作为街坊的王大利和韩竹烦闷之下相邀出去散心。两人又分别约了各自学校的四个好朋友,总共六个人三男三女,按王大利说法是正好每个男性照护一名女性。 就是半小时前,王大利六人从愚园路一直到静安寺路,刚看见吴江大楼,就听到楼内传来一阵叫骂和喧哗,然后一大群陌生人冲出来,手里拿着用破衣衫包裹的东西,外形像是木棍。 王大利等人看到这群杀气腾腾的陌生大汉,赶紧躲到路边一个花店内,待这些大汉跑远后才冲出花店,而此时正好看到几个乞丐从静安寺路口过来。 其他人没觉得怎么样,但王大利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一个乞丐的临时窝点和聚集点,他马上起了疑心。 而那几个乞丐在吴江大楼边站了站,然后朝周围看了几眼,然后小跑着朝静安寺路的路口而去。 王大利马上招呼几个好朋友上去拦住了乞丐们,双方立刻发生争吵,很快引起了附近住户和过路市民的注意,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形成一个大圈将学生和乞丐围在正中央。 争吵中,王大利发现乞丐们个个嘴尖牙利,明显是街头吵架的老手,愈发觉得不正常。他急中生智,让同班的好朋友胡国扬带着韩竹的好朋友乔晓香悄悄离开去附近找巡捕。 然后王大利和韩竹等学生单独监视乞丐们,就等着胡国扬二人带着巡捕赶紧过来。可是过了三分钟,胡国扬和乔晓香还是没有回来,巡捕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无奈之下,王大利和韩竹留下,让同校邻班的鲁振帆带着爱国女中的萧静华也悄悄离开,鲁振帆和萧静华一是去找胡国扬乔晓香,二是如果一时找不到胡国扬乔晓香,就直接去找个电话亭,然后打电话到附近巡捕房报警。 之后,乞丐们发现学生中有四个人先后以去小解的理由离开,为首乞丐觉得情况不对,这才想法要赶紧离开,然后就是遇到了游愿等人。 说完之后,王大利扬起带着几处於青的脸庞,稚嫩的国字脸却透出一股骄傲和坚毅:“各位爷叔,各位大哥,各位好心街坊们,我是清心中学的学生,你们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个学校吧?!” “我以学校名誉,我以一个中国人,在此向各位保证,我王大利绝不会说一句假话,否则我就不配是清心中学的学生,更不配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杭玲突然发现,围观人群的眼神一刹那间彻底变了,疑惑、木讷、失落被赞许、愤怒、激动所代替。 “说得好。我相信这个后生!” “唉,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老夫也相信这个后生,看到他,就看到了未来啊!” “好!小伙子,好样的,俺这辈子就佩服的就是有血性的爷们,好样的!” “呵呵呵呵,参加过一二九运动,又支持过一二八抗战,清心中学的名气可不小啊,我也相信!!” 旁边的韩竹含泪开口,稚嫩的嗓音竟然那么铿锵有力:“谢谢。谢谢!其实我们年纪还小,尤其是我,下个月才十五岁,连从军的年龄都达不到......若不是因为这,我早就离开上海去前线了!” “虽然我们不能上战场,做不了太大贡献,但眼看敌寇肆意横行同胞无辜受难,绝对不会无动于衷,哪怕最后头断躯裂血溅七尺,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王大利一侧头,深情地望着韩竹高声道:“小竹,你的话,正是我王大利的心声!无论如何,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有子弹飞来也挡在你前面!” 现场气氛一下凝固,但几秒后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好!好!” “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有志不在年高啊!” “古有木兰从军,后有鉴湖女侠,现今又有二位少年壮士,中华幸甚,民族幸甚!” “说得好,说得好,说得好!俺要是前线的长官,头一个就要这样的兵,这样的绝对是好兵!!” “吾在卢督军手下干过,这个后生一看就是个当兵的好料子!后生,好样的!!” 杭玲轻轻搭在韩竹瘦弱的肩膀上:“韩小姐,我们都相信你和王先生。” 韩竹抹了一把泪珠,柔声道:“记者小姐,谢谢你,谢谢,也谢谢大家!” 轻轻摇头,杭玲目光格外和善:“我叫杭玲,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如果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那该多好啊,唉!” 娇羞的韩竹,突然乖巧如同小花猫:“好啊!我也想有你这样一个有学问、有志向、又有风骨的姐姐,玲姐,小竹今后就这样叫你了。” 斯特朗上前,重重地拍在王大利肩膀上:“不错,小伙子,我也相信你!你是个天生的好兵材料,如果我还在军队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一定会招进军队!” 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叫好,站在人堆边缘的柴予让和金野虽然脸上并无太大表情,但眉头却紧皱。 游愿看了一眼人堆中间的王大利和韩竹不断向周围人鞠躬致谢,凑到柴予让身边:“柴先生,如果你信得过我,下面的事就交给游某!” 另一侧的金野稍微站前一步:“游先生,你想怎么做?要知道我们待的时间越久,对我们会越不利!” 面对柴予让审视的目光,游愿声音压得更低:“时间有限来不及多说。对质是逃不过去,但游某有办法应付他们!” 金野眼睛一瞪,身子刚要前倾,柴予让做出一个幅度不大的摆手:“金兄别争了!游先生,接下来就交给你!” 微微一笑,游愿对柴予让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后,猛地一转身朝为首乞丐低喝:“你,现在跟我一起去对质!” 旁边精壮青年愣了下,但在金野眼神示意下,立刻朝旁稍稍一让,但为首乞丐却只是冷冷地盯着游愿。 冷笑一声,游愿身形一晃就到了众乞丐的保护圈内,一把抓住为首乞丐的胳膊往外一拖。 正在揉捏受伤部位的众乞丐先愣了下,然后马上就朝前扑来,有人甚至朝破烂衣衫内摸去。 “喂,侬......你干啥呢,把阿......俺们这位兄弟放开!” “对,快放开,不然别怪俺们不客气!” 猛一转头,游愿抓着为首乞丐的右胳膊顺势一甩,为首乞丐被直接从右侧拔拉到左侧,拼命挣扎也没用。 “站住,谁敢上前别怪游某不客气!” “第一、我这是救他,救你们的大哥。第二、我不想再一次让你们在这些人面前丢脸。懂吗?!退后!!” 游愿扯着一脸悻悻的为首乞丐直接就走到人堆中央,金野侧头递了个探究的眼神,看到柴予让稍一点头,他马上朝后轻轻一挥手,带着身后部下们裹挟众乞丐一起上前。 杭玲看了斯特朗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直接迎着游愿二人,劈头就是一记低喝:“我们正准备过去与他对质,你却正好来了。我是字林西报记者杭玲,现在请问这位乞丐先生,你是不是参与了在吴江大楼的捣乱?!” 轻轻一摆手,游愿一脸从容地微笑:“对不起,记者小姐,你暂时没有这个权利,就算他有参与吴江大楼闹事,只有这位巡捕房的警官才有资格问询。” 斯特朗听到走上前,满脸严肃:“游先生,根据现场证人的指证,这个乞丐有很大嫌疑,至少也和在吴江大楼捣乱的歹徒有联系!” “诶,叫王大利的年轻人,还有叫韩竹的小姑娘,你们过来一下!” 朝游愿扯着的为首乞丐一指,斯特朗对赶过来的王大利和韩竹努了努嘴:“年轻人,还有这个小姑娘,你们在吴江大楼外看到的乞丐们,是不是以他为领头的?” 连喘了两口气,王大利死死盯着身子朝后缩的为首乞丐,几乎从牙缝蹦出几个字:“就是他,不会错!” 韩竹轻轻拍了拍王大利不停抖动的肩膀,紧紧咬着嘴唇:“警官先生,就是这个人,他就是这些乞丐的头头!” 杭玲立刻缓步上前,沉声道:“斯特朗警官,很明显,他和那几个乞丐与那帮在吴江大楼内捣乱的歹徒是一伙,歹徒负责捣毁中国银行同孚路分行,而他们则负责事后过来观察现场情况” “你马上把他们都抓起来,我相信巡捕房认真一审,肯定能审出幕后指使者!” “记者小姐,在下对你的观点可不太同意。” 突然高声发话的游愿,让包括杭玲和王大利韩竹一行人同时将视线瞬间转移过去。 “游先生,你既然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中国籍员工,我觉得你的意见并不重要!” 王大利眼睛一红,刚准备上前,被韩竹轻轻拉住,同时杭玲的回应如同一把刺进对方胸膛的匕首般有力! “哼,呵呵,记者小姐,如果游某没有记错,光凭一方独证是不能取信于租界的法官!” 慢慢踱近,游愿脸上虽然一脸平静,但杭玲仍然下意识退后几步,身后的王大利和韩竹突然觉得很压抑。 不仅是他们,就连不远处的斯特朗也感觉到无形的巨大怪异磁场逼过来,几乎有透不过气。 四周围观的群众,在游愿冷厉目光环视下,不少人眼神慌乱纷纷移开,更多人甚至停止了小声争论。 所有人,仿佛是被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慑人之威所震住! 杭玲还要再开口时,斯特朗上前轻轻摆了摆手,然后面色凝重地道:“游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愿淡淡地一笑,将身边的为首乞丐拉到面前:“斯特朗警官,我愿意带着他来和王先生和韩小姐对质,但要请王先生韩小姐回答在下几个问题,假如答案正确,游某直接将这个人交给你们,绝无二话!” 轻笑一声,杭玲摇头道:“斯特朗警官,他作为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中国籍职员,您知道在中国人嘴里,他们会是什么称呼吗?这样的人说的话,能有多少可信之度?!” 游愿表情平静,但目光里多出一丝冷光:“记者小姐,你所说的这些,与搞清楚同孚路凶案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斯特朗警官,游某请问,工部局的法官审案是采信双方人员的正确证词,还是采信因为某种认同政治倾向的单一方人员证词?” 斯特朗毫不迟疑地答道:“当然是采信正确证词!除非特殊情况的特殊案件,所以一般对于某种不认同政治倾向的单一方人员证词,工部局法庭是不会轻易下任何结论!” 微笑着点头,游愿朝着柳眉紧皱的杭玲耸了下肩膀:“对不起,记者小姐,看来工部局警务处的专业警官,对于司法问题还是比你更专业!” “王先生,韩小姐,那就请两位来回答在下提的几个问题吧,二位可以抢答,只要能答对就行!” 第73章 衣冠禽兽(下) 游愿连踱了两步,突然问道:“王先生,韩小姐,请你们说一说是怎么来到静安寺路?包括出发的时间、地点,路程,请二位注意,不要隐瞒任何细节,否则可能会不利于贵方!” 杭玲马上大声道:“游先生,你以为你是法官吗?你又有什么资格用恐吓的方式向大利和小竹问话?!” 稍微侧身,游愿看着围观众人笑了:“记者小姐,你可能是忘了,刚才斯特朗警官已经表过态。斯特朗警官,您觉得游某这句话正确吗?” 斯特朗点点头,然后走近一步低声道:“杭小姐,请不要阻挠他,只有这样,最后得到的结果才让所有人信服,否则一定会引起争议,这将对工部局警务处和静安寺捕房不利!” 冷哼一声,杭玲朝精致手包里掏出一支钢笔和笔记本:“引起争议?呵。不就是怕得罪东洋人,怕担责任?!我是一名记者,广大市民需要知道事实的真相!” 咳了两声,斯特朗脸色略显阴沉:“杭小姐,工部局警务处负有维护租界内秩序的责任,在如今局势复杂之下,为此有时侯可能会有一些让步,但一切都是为租界的秩序稳定!” “今天我可以不追究杭小姐的责任,但如果你今后再有这样的言辞,将被视为对工部局和工部局警务处的诽谤和攻击,严重情况下会负法律责任!” 杭玲沉着脸一把取下笔套,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完后利落地将本子和钢笔放进手包。 斯特朗朝游愿点了下头,大声说道:“游先生,请继续吧!任何人不许插嘴,也不许做出任何干扰询问的行为,否则我将马上以嫌犯同伙将他逮捕!” 柴予让和金野听到后,两人始终阴沉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喜色,但那些包夹在精壮青年们的众乞丐却一脸疑惑。 游愿看了一眼旁边翻着眼皮的为首乞丐,冷哼一声,然后沉声道:“王先生,韩小姐,两位回答刚才的问题。” 王大利和韩竹小声耳语几句,前者微微点头示意,后者稍微站前一步: “今天早上七点三十分,我、王大利、胡国扬、鲁振帆、乔晓香和萧静华六个人,从愚园路出发,一路经过海格路和爱多亚路,经慕尔鸣路来到静安寺路。到达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八分!” “大利和振帆一直在记着时间,我们全程用了近两个小时,如果游先生不相信,振帆手腕上有一只亨德利手表,等振帆回来游先生自己去看!” 游愿轻笑了两声,直接走近盯住韩竹的瓜子小脸:“韩小姐,我相信!” 话音刚完,游愿脸色一沉,语速同时加快:“王先生,韩小姐,游某接下来的问题,两位请一口气说出答案,并且答案只有是或否,如果两位说出第三类答案,游某就认为你们心虚,并且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撒谎!” 杭玲一惊,刚准备开口,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后背,深吸一口气将嘴里的话强行咽下肚! 接着王大利和韩竹看了一眼斯特朗和杭玲,又看了一眼人堆后面的沈山等几个人力车夫和始终无言的樊大昌。 两人飞快地交换下眼神,异口同声地道:“游先生,我们同意!” 游愿:“你们是不是亲眼看到有歹徒冲出来?” 王大利:“是!” 韩竹:“是!” 游愿:“你们是不是亲眼看到这几个乞丐从吴江大楼经过?” 王大利:“是!” 韩竹:“是!” 游愿:“这几个乞丐是有进过吴江大楼吗?” 王大利愣了下:“没。可他们......” 游愿重重一挥手:“只需要回答是和否,不必回答其他。” 韩竹叹了口气:“否!” 游愿:“这几个乞丐是有和歹徒一起进入吴江大楼?” 王大利:“唉,否!” 韩竹:“我的答案一样。” 游愿:“这几个乞丐和歹徒是有任何接触,例如眼神、动作,表情?” 王大利慢慢低下头:“否。” 韩竹小脸通红:“否。” 游愿轻轻抬起双手,看着不断点头的斯特朗和脸色近似铁青的杭玲,淡淡一笑:“斯特朗警官,您都听到了。” 柴予让颇为潇洒地上前道:“斯特朗警官,记者小姐,各位,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柴某表示十分抱歉。” “不过,斯特朗警官和各位尽管放心,这几个乞丐在虹口犯了案子,他们会得到应有惩罚!来,把他们带走!” “大利,小竹,我们回来了!巡捕房的警车马上就到!” “啊,国扬,香香,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国扬,香香,你们遇到振帆和静华了吗?” “大利,我们一路遇到两拨巡捕,他们一听吴江大楼出事,直接说和巡捕房无关!” “小竹,振帆和静华去哪里了?我和国扬没遇到他们,唉,那些巡捕也太......嗯。” 人堆外挤进一男一女,王大利和韩竹转身冲上去,四人兴奋地拉着手说个不停,只到斯特朗一脸严肃站在四人身后才止住声。 突然,一个穿着阴丹士林深蓝旗袍,留着齐耳短发,头戴淡色发箍的女孩挤进人堆,又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紧跟在身后。 这个瓜子脸的短发女孩一下就跑到韩竹身边,喘了两口气:“小竹,我和振帆回来了,我们回来了。别慌,巡捕房的警车马上到,还有仁济医院的救护车!” 韩竹开心地拉着短发女孩说个不停,短发女孩眨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慢慢地点头。 接着她直接转身走到场地正中,高声道:“警官先生,各位爷叔大哥大姐,各位长辈们,我叫萧静华,是爱国女子中学的学生,和小竹是同学!” “刚才,小竹把我和振帆离开后的事都告诉了我。警官先生,各位长辈,这几个乞丐绝对和进吴江大楼的歹徒有密切关系,因为我亲眼看见为首的和冲出大楼尾末的歹徒用眼神交流!” 众人同时一惊,柴予让和金野脸色瞬间阴暗,众乞丐也变得不安起来,为首乞丐更是脸色大变。 “哎,冲爷,侬不是冲爷吗?冲爷,伊啥弄成这模样啦!” “嗯?这位先生,我是记者,请问你认识这个人?” “吾哪能不认识,伊叫胡冲,江湖上称为冲爷!” “哦?这个胡冲,您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嘿嘿,江湖上谁不知道,冲爷混的清帮忠信社金蛇堂,伊还差吾三十块钱呢!” 人堆后一个刚过来看热闹的中年男人,突然朝着游愿身边的为首乞丐喊了起来,杭玲赶紧过去把这个汉子从人堆拉出来聊了隐,听到两人对话,斯特朗和众人全都惊呆了! “听说清帮忠信社的常宇清投靠了东洋人,这几个人不能放走!” “对,不能放他们走,把他们抓起来!” 斯特朗焦急地连摸帽檐,一边的印度巡捕面对群情激愤的围观群众,更是吓得脸无血色。 远处传来刹车声,然后二十多个持枪的英国巡捕和印度巡捕冲过来,在四周围了一个圈。 柴予让和金野互看一眼,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众乞丐一脸疑惑,为首的胡冲也是不停摇头。 一个很壮的白人巡捕走过来,朝着斯特朗点头:“斯特朗,这是干什么,马上驱散围观者!” 无奈地一摊手,斯特朗苦笑道:“布尔,你自己看吧,反正我是没法。” 白人巡捕掏出一枝柯尔特m1908,板着面孔喝道:“我是工部局警务处静安寺捕房警士阿博特.布尔,现在我命令现场所有人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措施!” 人群根本不动,反而朝着布尔和斯特朗越逼越近,站在圈外的英国巡捕们一看,想冲进去却被外圈的人阻拦。 游愿稍微退后几步,压低声音:“柴先生,这就是你所说的上面的安排?” 柴予让淡淡地笑道:“游先生,别急,这出戏还没唱完,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杭玲和王大利等几个学生拼命在大喊,劝解围观民众与巡捕们冷静,但是双方根本不听,撕扯越来越激烈。 又有几辆汽车停下的刹车声,数十名手持步枪和m1921汤姆斯冲锋枪的英国巡捕冲到现场,身后走来一人。 又有多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拿着担架从巡捕们身边而过,冲进吴江大楼,很快便抬出好几个伤员。 一名个头矮小目光如鹰的中年白人巡捕上前低喝:“斯特朗,这就是你干的事吗?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 斯特朗朝杭玲作了一个歉意的小动作,马上转身带着印度巡捕们,从增援的英国巡捕们拼命冲开的口子离开。 小个子巡捕低吼:“我是静安寺捕房警长阿米亚特.肖特,所有人立刻离开,有不听劝告者,后果自负!快走!” 一直沉默的樊大昌站了出来,朝着阿米亚特.肖特亮出证件:“肖特警长,我是工董局中央捕房政治处探员樊大昌,我一直在现场,并且可以证胆这几个乞丐打扮的人,与吴江大楼的行凶案有关。” 杭玲也朝着这名小个子巡捕走过去,有两名巡捕上前阻拦,被其身后的小胡子男人一把推开,但小个子巡捕却示意让两人过来。 掏出记者证,杭玲在喧嚣的声浪中尽力嘶声道:“这位警长先生,我是字林西报特约记者杭玲,刚才吴江大楼内发生行凶案,现场市民拦住了几个可疑者,可您为什么带这么多部下,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人?!” “请您马上收回命令,让您的部下不要对市民们动手,并且将这几个可疑者带回巡捕房,他们很可能是与吴江大楼行凶案有关!” 肖特傲慢地一摆手,同时拿着一份文件:“嗯,樊探员,首先这里是公共租界,属于大英帝国领地,而不是在法租界,工董局捕房的警务人员在这里没有执法权。” “另外,工部局刚接到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公函,这几位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华籍警员,是为了将在虹口作案的几个中国流氓带回去,交给工部局虹口捕房,此事已经得到证实!” “还有这位记者小姐,我还得到工部局总捕房督察总长阿尔杰.安德森的指令,全力配合日本领事馆!现在,所有人马上离开现场,否则静安寺捕房要采取最严厉的措施!快离开!快!!” 人群很快被巡捕冲散,之后柴予让和金野一行带着胡冲等人离开,临走前胡冲还对杭玲做了一个手掌劈向脖子的动作,然后笑着扬长而去! 末尾的游愿正好经过众人身边,学生们纷纷朝地下啐着唾沫,杭玲喃喃自语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世事如云,变化无常,人往高走,水向低流!” 当众人听到游愿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回应,一时都愣住了。 小胡子的俊美男人冷哼道:“这个姓游的,在汉奸里也算个很有本事的人了!” 王大利又往地下啐了一口:“再有本事,那也是白披了这张人皮,呸!!” 杭玲脸上却闪过一丝异样,同样的还有站在韩竹身边的萧静华! 稍远处,两个青壮汉子立刻转身:“还好她没事,快回去告诉大哥!” 第74章 举棋若定 迈开大步,裘赴穿过街道直接来到虹口宪兵队大门,向警戒的宪兵中尉出示证件,然后摘下礼帽稍一点头,脚步加快朝宪兵队大院而入。 来到二楼敲了三下第二课课长专属办公室,裘赴却没听到一点动静,刚准备继续瞧,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立刻转过头。 高陆踏着八字步,慢悠悠地走近,拿腔拿调地道:“哦—裘顾问啊!咋了,来找课长阁下?嘿嘿!不是老高说闲话,裘顾问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间,课长阁下能在宪兵队本部?!” 裘赴慢慢转过身,当着几个边走边回头的宪兵,有意拖长腔调:“哦—高队附啊!裘某找课长阁下有急事,听高队附的语气,应该是知道课长阁下的去处,那就请高队附点拔裘某一二,裘某感激不尽!” 瞥了眼远去的几个宪兵,高陆绕到裘赴背后,有意放开嗓门笑道:“裘顾问—你还真瞧得上老高啊。嘿嘿嘿!可惜啊,老高也并不清楚课长阁下的去处,就算知道也不能讲,因为那是皇军的机密,乱说要掉脑袋!” 大笑了三声,裘赴直接将已经踱到面前的高陆扒得转了半个圈,然后头也不回朝楼梯口而去:“既然如此,高队附就别再这里废话,更别挡住裘某的去路,先告辞了!哼!” 高陆晃了下脑袋,左脚在水泥地面一颠稳住身形,接着右脚又轻点地面一窜数步:“诶,裘顾问,你这是啥意思啊,说话就好好说,干啥动手啊?干啥动手啊?” 裘赴见高陆又挡在前面,朝右轻巧一绕,哪知高陆也灵活身子朝右一闪,冷笑着继续挡在面前。 深吸一口气,裘赴猛地一声断喝:“裘某有急事,没功夫跟你扯,让开!高队附,你应该知道,好狗不挡道!” 高陆逼近一步大喝:“裘顾问,你刚才干啥跟老高动手,咋了,不会想和老高过几招吧?行啊,但是这里......” 楼道另一侧一个房间突地打开,闪出一个佩戴少佐军衔的宪兵军官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吵闹,这里是虹口宪兵队,不是三角地菜场!” “香椎课长阁下,让我来告诉你们,想吵架请离开二楼去广场院子,想吵多久都没有关系!” 裘赴和高陆同时摘下礼帽和毡帽,朝着宪兵少佐略微躬首。 “我是第二课新任顾问裘赴,很抱歉打扰到香椎课长阁下,我们马上离开!” “很抱歉打扰到香椎课长阁下,山野副官,请向香椎课长阁下说明,马上离开,马上离开!” 宪兵少佐这才看清是裘赴和高陆,口气稍微缓和了下:“哦......是裘顾问和高队附啊,山野失礼了。二位如果有任何工作上的讨论,请去本部广场院子,这里是办公区,需要安静的氛围!” 同时,裘赴和高陆互相悄悄瞪了对方一眼,宪兵少佐轻叹一声将房门轻轻关上。 二人等房门刚关上,飞快交换一下眼神,接着一前一后来到楼梯口,挨个走下楼梯。 一个佩戴上等兵军衔的宪兵快速从身边跑过后,高陆瞥了一眼稍显暗淡的阶梯,嘴唇嚅动几下:“百老汇大厦。” 离高陆仅不到半个身位的裘赴眼角余光一瞥,然后轻轻咳了一声,加快脚步从高陆身边超出一个阶梯。 听到一楼有脚步声匆匆传来,高陆在裘赴右脚还没落到另一个阶梯时,嘴唇再次嚅动:“密分部,施,二十。” 下到接近一楼的阶梯,裘赴侧身避过拖着带枪伤青年的两个宪兵和一个拖后的宪兵少尉,慢慢戴上礼帽。 高陆望了两眼朝大楼内远去的黑色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将毡帽扣在头上转身朝一楼后门过道而去! 付过车钱,裘赴摘下墨镜侧头看了一眼,这辆人力车刚往前不到十五米远,就被对面街道一个年轻男人叫过去。 而这个二十出头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是从百老汇大厦内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冰冷着面孔的随从!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哼哼” 戴上墨镜的裘赴,等那两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男人重新返回百老汇大厦后的两分钟,才慢慢踱着小步子穿过街道,再次推开了那扇菱形旋转门! 哪怕不需要皮匠的暗示,也多少猜到三岛崎雄呆在百老汇大厦,并且在之前从露俊阳嘴里知道了大桥公寓在百老汇大厦内机构在第十一、第十三、第十五楼,分别是1103号,1307号,1510号三个房间。 皮匠说的密分部施二十,应该指的是密探队分部在施高塔路20号,因为虹口除了施高塔路,还没有第二个以施开头的道路。 刚才在虹口宪兵队二楼有意的吵架,竟然惊动了第一课课长香椎近伍,而在他的副官山野明与其他宪兵军官在私下闲聊中,也会加深他们对吵架缘因的判断,来自于两个中国籍汉奸不露痕迹的争权夺利! 不知道美人蕉如今怎么样?相对于虹口宪兵队这个公开的狼窝,山本书寓才是一个隐藏的魔窟! 美人蕉哪怕一着不慎,就会掉进万丈深渊,也许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待过一般! 算了,先应付这群恶狼,这也是重要的使命! 至于美人蕉,再凶残可怖的恶鬼,他也能应付,必须相信他!! 跨进百老汇大厦的大门,裘赴在看了两眼巨大的一楼大厅,犹如被人在外面追着般一阵风来到前台,然后摘下墨镜,用手指轻轻敲着大理石桌面。 正小声交谈的两名女子同时抬头,带着温和的微笑一起道:“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裘赴点睛一看,脸色略微一惊:“嗯?上回那两个娘们呢,咋没看见她们啊?!” 两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同时一愣,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瞥了眼另一个脸有愠色的女孩,笑道:“先生,请问您说得是谁?” 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面,裘赴手里不停玩着墨镜镜架:“就是我上次来遇到的两个娘们,一个和你们差不多大,另一个比你们大一些,那张嘴厉害得很哪!” 那个脸有愠色的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将其中一根绕在手指间,抬头瞥了一眼裘赴:“先生,您是指昔兰和珊姐吧?她们今天休息,您来得不是时候啦,您先回去睡两天大觉,第三天再来就碰到她俩啦!” “噗哧......” “咯咯咯,哈哈!” 齐肩短发的女孩忍不住低头抿嘴,而这个口气不软的女孩却笑出声来,眼中透出俏皮与狡黠 “小姐,你这是......你这是啥态度啊?!” “您问我昔兰和珊姐在哪,我这不是很友好地回答您了吗?!” “这叫友好啊?你他娘......” “先生,您刚才在骂谁?请自重身份!” 当裘赴正和这个前台女孩争论时,眼角余光瞥到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厅远处走来,他马上瞪了一眼麻花辫女孩,转身小跑而去。 麻花辫女孩气呼呼地喃喃自语:“啥人哦。小赤佬,瘪三,哼!” 旁边短发女孩小声安慰道:“算了,阿彩,来这里的啥人都有啦!” 第75章 因敌而异 看着迎面而来的三个男人,裘赴上前打了声响亮的招呼:“两位,咱们又见面了,哈哈!记得咱们第一次见,还是在狄思威路!” 走在最前面一个青年男人放慢了脚步,而站在中间的另一个青年男人与旁边始终低头的男人小声交谈,然后低头的男人戴上一顶蓝色礼帽,轻轻一甩黑色长衫快步绕过裘赴。 裘赴下意识一瞥,但因为这个将礼帽压得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动作奇快步子极大,因此完全没看到脸孔。 但是裘赴从此人的谨慎小心和伪装穿着,判断出他的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最低也在三十岁! 前面的青年男人与裘赴打了一个照面,他先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凑近压低声音:“裘顾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 裘赴微微一笑,慢慢摘下墨镜:“没有谁告诉我,也没有谁敢告诉我,一切都是自个分析得到的结论!这位太君,您该咋称呼?” 青年男人一脸狐疑,死死盯住裘赴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了有快一分钟,才重重地哼出一声:“早就听说裘顾问能力出众,狄思威路之事听课长阁下讲过,裘顾问身手和头脑令人佩服,今日更是领教了!” “在下吹田矢,现任课长阁下少佐副官,今后请裘顾问多多关照!” 说到最后一句时,长相有几分英俊的吹田矢却没有和普通日本人一样标准鞠躬,而是利落地一个拱手,加上他与裘赴相同的身高,丝毫看不出有一点来自东瀛孤岛! 裘赴马上也双手抱拳,小声道:“过奖!少佐先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干练之人,皇军里的精英俊才!裘某十分荣幸能结识吹田少佐!” 吹田矢笑着摆了下手,接着很优雅地朝旁边一让:“呵呵,裘君客气,客气了!裘君,真正的精英俊才,吹田可不敢当,这位才是!铃木君,这位是新任命的裘顾问,你该有印象吧!” 身后青年男人微笑点头,慢慢走上前来,他个子高挑五官精致,加上周身的雍容和高贵气派,完全将外形并不俗的吹田矢彻底比下去! 裘赴赶紧迎上两步,可不等他开口,这个表情淡淡的青年男人却抢先小声道:“当然有印象了,吹田君,这不是裘顾问吗?在狄思威路见过。课长阁下也不止一次提到,中国同盟者里难得的干才!” “我叫铃木一元,是课长阁下的副官,军衔是少佐,很高兴认识裘顾问!今后请多多关照了!裘顾问,请!” 与吹田矢不同,铃木一元只是稍微低头,然后侧过身左手朝前一摆,动作极其优雅利落! 裘赴却是马上摘下礼帽,稍一俯身平放胸前,将声音压得极低:“铃木少佐太客气了!裘某能认识少佐先生这样出身贵族的俊杰之辈,实在很荣幸,非常荣幸!铃木少佐,吹田少佐,二位请!” 三人先由楼梯上到二楼,然后进入一部中翼的电梯,铃木一元使了个眼色,吹田矢手指按下10层。 等到了第十楼后,铃木一元在前引领,裘赴跟随吹田矢来到位于右翼的另一部电梯,进入后吹田矢直接按下。 上到第十一楼,脚步踏上舒适软柔的地毯,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的裘赴眼睑微动。 刚才那部电梯,与他乘坐过的任何电梯,完全不一样,甚至几乎颠覆了任何相关经历! 这部在第十楼的电梯,不仅位于楼层最右侧,旁边没有一间客房,而且有两名精悍的青年守卫! 仅供最多四人的轿厢内,没有任何楼层的数字标识按钮,只在右上角有一个单独的无数字铜色按钮! 整部电梯全部密封,天花板完全被焊死,四面都是钢筋组成的隔离栅栏,除了猫狗任何生物施展不开! 微微抬颌,裘赴又随意地轻扯一下斑斓图案的领带结,走入了前方铃木一元轻轻敲开的一扇茶色房间。 但在进入房间的同时,裘赴却牢牢地记住了眼角瞥到的正上方一个微小的数字——1103! 两辆汽车在天潼路一条街边停下,不过一分钟,一辆罩着篷布的卡车也跟了上来。 数名精壮男人纷纷从两辆黑色汽车跃下,而卡车的帆布先是掀开一角,接着四五人一并跳下。 游愿瞟了一眼从身边掉头疾速驶过的卡车,末尾车牌己完全不是公共租界车牌,而是换成了日占区车牌! “这辆车一定属于某个日本人的特殊机构,汉奸没有这个能力” 稍微整了整衣领,裘赴朝着迎面朝柴予让等人走来的胡冲等人,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瞬间又恢复平淡神情! “多谢,多谢,柴顾问,金顾问,胡某多谢两位,今后有效命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柴顾问,金顾问,今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二位只管开口,我们决不含糊!” 为首的胡冲已换上一身相对干净的黑色褂衫,谄笑着上前一抱拳,身后几名汉子纷纷同时抱拳行礼。 “呵呵,众位客气了,此事也属柴某份内之事,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各位兄弟客气,份内之事,该如此!” 柴予让微笑着慢慢拱手,金野却是笑着猛地一拱手。 “游先生,您的恩情,胡某也记下了,今后有事尽管招呼!” “谢过游先生。” 接下来,胡冲和几个手下朝着游愿随意一抱拳,又向柴予让和金野点头后转身欲离去。 “哼”游愿冷冷地哼出一声,“看来,刚才的教训,对你和你的兄弟还远远不够!” 金野听到这里,眉头皱了下刚要上前,柴予让却是悄悄使了个眼色,又微微一摇头。 看着胡冲等人怒气冲冲地转身围向游愿,金野咽了口唾沫,硬是强行忍下了上前劝解的念头。 “游先生,您刚才这句话啥意思?胡某实在有些不太明白!” 皮笑肉不笑的胡冲,直接凑到近前,身后几名打手都是阴着面孔,眼睛冒出凶光。 “意思很简单,你们如果不吸取这次教训,下次还会吃亏,吃更大的亏!” 游愿迎上一步,紧盯住胡冲的一双阴沉的眼睛,丝毫不惧怕! “嘿嘿,游先生,我们几个也就在您手里丢了份,至于那帮学生和穷贱骨头,哼,拿我们有什么办法!” “对啊,冲爷说的对!没看英国佬的巡捕房,也是客客气气送咱们兄弟走呢!” “对啊!就算没有游先生几位,大不了就是在英国佬巡捕房的号子呆他妈一两天,照样把咱兄弟送出来!” 面对游愿的话,胡冲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而打手们更是在一边帮腔! “哦?呵呵呵,哈哈哈哈!胡兄弟一番话,让游某实在是开了眼界,确实是开了眼界!哈哈哈哈!” 出乎柴予让和金野意外,游愿并没有当场发作,反而是直接放声大笑,但笑声里带着十足的讥讽! “游先生,胡某倒想听一听,您有啥很高明的看法!” “对,游先生,您今天总要说出子丑寅卯,不然就是瞧不起冲爷,瞧不起咱们兄弟,瞧不起安清总会!” 胡冲阴阳怪气地回应,让打手们的气焰更盛,有人甚至冲着游愿大叫。 “哼哼,好!” 话音刚落,游愿飞快出手一把揪住胡冲手臂,将衣袖朝上一撸,众打手同时愣了,就见胡冲手臂上刺着一条吐着丝子的金色巨蟒! “如果加上这些,你们认为英国人会不会傻到真把你们当成无关人员?!” 柴予让和金野眉头同时微皱,就见游愿瞬间做出几个动作,打手们互看一眼同时呆住! 只见他们不是胸前衣衫被扯开,露出金色巨蟒的刺青,就是地上翻过来的破洞布鞋,鞋底沾着明显的油墨,或是撸起的衣袖内层,露出只要仔细就能发现的黑红血迹! 游愿冷笑着将脸色泛白的胡冲衣袖朝下一放,将视线依次移向低头不语的众打手:“你们以为没有进入吴江大楼,就留不下什么痕迹,但恰恰忘了一点,你们的同伙是从大楼内出来,而你们和他们正好遇到过!” “不是游某狂言,今天那个英国人的警官水平实在不咋样,如果换一个稍微认真的,你们早就在巡捕房的监牢里,准备等着上法庭。哪怕是皇军出面,也不一定起到作用!” “我知道你们恨我,让你们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份,哼哼,若不是这样,你们以为老百姓能放过你们?游某接到的任务已完成,各位好自为之。告辞!” 第76章 醉翁之意 瞟着游愿转身而去的背影,胡冲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众部下,他们此时才缓过劲,急忙将衣衫重新穿好,有人捡起扔在地面的破布鞋套上脚板。 柴予让此时慢慢走来,轻轻一拍沉默不语的胡冲:“胡兄弟,柴某多说一句,此番真亏了游先生,否则还不知道现在局面怎样?!” “游先生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另外,就抛开他刚所说的那些破绽不提,如果有个细心的巡捕看看你们头发,就能以嫌疑犯扣留你们。因为没有哪个乞丐头发上都是灰烬,但头发却那样整齐,他们没有时间打理!” 听到这里,胡冲猛地一抬头,朝着柴予让连点了两下头,拔脚就朝着那个高大背影追过去! “等等......游先生......等等......等......” “哦?胡兄弟,还有什么事吗?” 追了差不多半条街,临近南崇明路与大场路的路口,胡冲才赶到只是大步前行的游愿面前,连喘了两口气。 “呼......游先生,胡某有话讲,不管您咋样看我,胡某都要讲给您听!” 定了下神,胡冲面色凝重一拱手。 “呵。好吧,既然胡兄弟这么执着,游某愿意洗耳恭听!” 游愿慢慢地一拱手,脸上还是淡淡神情。 “唉......胡某惭愧......刚才听柴顾问一说,胡某才知道问题严重性,承蒙相救又得指教,胡某感激不尽!” 脸上抽搐了几下,胡冲直接双手抱拳半跪在地,语气再也没有一丝轻浮傲慢。 “游某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说出该讲的话。不过,胡兄弟能有如此胸襟,难能可贵!” “倘若不是游先生,胡某坐巡捕房监牢事小,要是坏了上面的计划,那可真是承担不起,胡某真是该死!” 游愿俯身轻轻拍在胡冲的胳膊上,但是已经面红耳赤的胡冲不仅没有起身,甚至都不敢直视游愿! “都是三老四少,做错了改过就行,都是七尺爷们,别婆婆妈妈,起来。” 默默运气,游愿右手伸在胡冲的胳膊上稍一用力,胡冲直接被胳膊上的冲击力带着站起身,满脸诧异。 “游先生,您也在帮?” 胡冲甩了下有点酸麻的胳膊,努力站稳了有点摇摇欲倒的身姿,心中暗自佩服游愿的功夫。 “嗯,在帮!” 游愿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目光也是平静依然。 “嗯......游先生,这里不方便,您跟我来,今天胡某要好好感谢您!” “既然胡兄弟如此盛情,游某再要推托就显得太不地道。好,胡兄弟前面带路!” 胡冲诚恳地话语让游愿轻轻点头,两人一起转身朝着路的中段走去。 步入1103房,裘赴在外面一个小间,将身上的毛瑟m1932自动手枪和一把尖刀拿出交到一名精壮汉子手里。 然后裘赴将礼帽摘下挂在门后的衣帽钩,朝着肃立在旁边一个套间的吹田矢点头后,紧跟铃木一元身后。 “课长阁下,裘顾问来了,就在外面等候。” “嗯,来了啊,让他进来吧,我正想找他呢。” 铃木一元走到门外立正报告,门内传出了三岛崎雄平静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杂音。 但是当裘赴走到门边,轻轻推开大门时,他却隐约听到了呼吸声,极有节奏的呼吸! 顺手带上房门,裘赴眼角略微挑了下,但转过身时依然平静且傲慢。 不大的小套间,靠墙的三张小沙发坐着三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三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直接扫过来! 从左至右,依次是浅野平太,三岛崎雄,滨田幸之助,脸上神情各异,或审视,或探究,或是玩味! 裘赴上前一大步,肃立后小声道:“课长阁下,浅野社长阁下,滨田阁下,三位好!” 三岛崎雄表情显得很轻松:“裘君,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闲话不多讲,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滨田幸之助微笑插了句:“三岛君,不是我吹捧啊,裘君做出任何让人惊讶的事情,我都不会奇怪。” 浅野平太嘴角轻挑:“滨田君,你这是在炫耀啊,分明是逼着我和三岛君大大地嫉妒你!” 三岛崎雄略微侧头一笑:“浅野君,你都这样说了,不也是逼着我和你进同一个战壕吗?” 三人同时大笑,裘赴附和地微笑,笑声也很快在几秒后停住,三岛崎雄朝着裘赴再次点点头。 裘赴在看到浅野平太和滨田幸之助也递过鼓励的眼神后,顿了顿几乎一口气说完:“课长阁下,浅野社长阁下,滨田阁下,经过卑职和各位同仁努力,里摆渡桥枪击案有了一些突破,接下来请卑职将详细情况汇报给三位阁下!” “根据卑职的调查,天潼路泰安里有一伙人很可疑,他们表面上是跑单帮,实际却干着倒卖军火的勾当。并且据卑职从一名嫌疑者的口供中确认,他们与租界的反日组织有着密切联系!” “接下来,卑职准备派人前往天潼路泰安里,对该地区进行排查,锁定目标马上进行秘密监视与侦察,一旦这伙暴徒有所动作,就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另外,课长阁下,两位阁下,卑职同时认为,这伙暴徒既然在虹口买卖军火,一定和众多地下组织有联系,说不定我们甚至能得到关于容谦的信息,这也对抓获容犯有很大帮助!” 三岛崎雄点了一下头,面带微笑:“裘君,干得很好,接下来你需要哪些帮助?” 皱着眉头,裘赴略一思索:“卑职等前往天潼路泰安里侦察和抓捕,如果有附近的有关机构配合,那卑职等做事就会更加方便。卑职请求皇军闸北宪兵队与大道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协助!” 浅野平太也点点头:“嗯,想得很周到,就像贵国那句俗语,强龙不压地头蛇!” 滨田幸之助轻笑道:“对于闸北那边,还是松村君和孙局长他们更熟悉。裘君看问题一针见血!” 浅野平太稍微一侧头:“能想到并不难,但能提出来就非常不容易。因为这样一来,到时侯的功劳将不会是虹口宪兵队和裘顾问,甚至裘顾问功劳会变得很小,换成另一个人,绝对不会轻易提出来!” “可裘顾问竟然直接就提出来,连想都没有怎么多想,如此不计名誉且顾全大局,足可证明裘顾问的眼光之远视野之宽,同时还有对大日本帝国的绝对忠诚度!” 三岛崎雄认同地又一点头:“闸北宪兵队和大道市府闸北区警察分局,我会亲自去协调。裘君还有什么要求?” 裘赴立刻回道:“课长阁下,卑职没有其他要求了。三位阁下在此定有要事商议,卑职先告退!” 三岛崎雄轻松地一挥手掌:“裘君,稍等一下。你说得没错,我和浅野君滨田君确有要事,但你不需回避!” 瞟了眼一脸神秘的浅野平太和滨田幸之助,裘赴稍稍踏前一步:“课长阁下,二位阁下,这合适吗?” 朝着浅野平太和滨田幸之助互看一眼,三岛崎雄突然笑出声:“呵呵呵呵,裘君多虑了,没有什么不合适!因为这件事,还必须得到裘君的大力相助!” “裘君,你刚才在楼下应该看到一个戴着蓝色礼帽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微微摇头,裘赴垂手而立脸色冷峻:“课长阁下,卑职不知道,请课长阁下指教!” 浅野平太淡淡地笑道:“要说起来,他和你还是同行呢,裘顾问,你要不要猜一下,呵呵。” 裘赴瞟了眼左侧,但目不斜视:“浅野社长阁下,恕卑职愚钝,实在猜不到此人是谁!” 滨田幸之助手指在沙发边敲了两下:“诶,浅野君,你这是难为人了,裘君进入虹口宪兵队也才几天时间,连同僚都没认全,他又怎样能判断那人的身份?” 三岛崎雄却笑得自信满满:“滨田君,虽说裘君本属你大和商社,可要论到了解裘君,不是三岛自夸,你还真比不过我。” “我还就赌裘君能猜到楼下那个男人的身份,赌注一条小黄鱼,谁输了就拿出一条小黄鱼。滨田君意下如何?!” 浅野平太的笑声突然传来,极具惊悚感:“嘿嘿嘿嘿。三岛君,真要赌的话,算我一个,只是赌注换成一条大黄鱼。滨田君,你这只铁公鸡能否舍得?” 滨田幸之助猛地一下拍在膝盖上,笑着低叫:“呵呵呵呵!好你个浅野君,当着三岛君还有裘君的面,在这里直接将我的军啊!赌就赌,不过浅野君,好像我的运气一直不错,你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哈哈哈!” 三人大笑着商定后,三岛崎雄笑容不减地朝裘赴优雅地一摆手,另外两人都是一脸专注。 深吸了一口气,裘赴咽了口唾沫,曼声道:“既然三位阁下如此看中卑职,又有如此雅兴,就算卑职能力低微,也要尽全力一试,否则别说对不起三位阁下,连虹口宪兵队的大门,卑职也没资格进入了!” 第77章 密谋东窗 又扫了一眼三个老奸巨滑的家伙,裘赴表情渐渐变得轻松,甚至带上一丝顽皮:“首先,百老汇大厦里面肯定有许多属于大日本帝国的机构,如果说那个男人来找任何一个机构,那也不为过!” “但是,能让课长阁下的两位副官亲自送下楼的,就只能是来找大桥公寓的,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与大桥公寓有联系的就只有内部人员,如果是外部人员,就不会烦劳两位副官亲自送下楼。” “卑职虽然到虹口宪兵队没有几天,但是刚来到上海后,与一位同僚了解过一些情况,可能不是很具体。所以卑职接下来就只能努力试试,希望不要让三位阁下失望,假如真有过误,也请三位阁下谅解!” “此人一定属于宪兵队第二课,否则就是不对口,第二课据闻分宪佐队、密探队和翻译队,翻译队首先排除,因为他们的工作地点固定在宪兵队本部。” “接下来就是宪佐队和密探队,宪佐队也可以排除,据闻大多是皇军特工,他们的一切都属于宪兵队本部的重要机密,频繁来到一处颇有名望的大楼,有很大可能将暴露身份,甚至会被对手察觉到某些意图。” “然后就是密探队,卑职也认为那个男人来自密探队,首先密探队内都是中国人,他们在虹口出入并不会惹眼,就算被人察觉也不会有影响,谁都知道,清红帮势力遍布整个上海,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就算他们中的来人不慎暴露身份,对于虹口宪兵队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因为包打听之类的从来都没有正式入籍,无论谁想通过他们查到宪兵队的任何重要行动,那都是白费劲!” “同时,那个男人动作利落行事果断,并具有一定伪装能力,卑职因此判断此人是密探队一名头目,至少是班长级别,但具体名字卑职想不出,因为并没有多少了解。三位阁下,以上就是卑职的回答!” 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整整约十秒没有一丝声响,如果一根银针掉在地上都会被人听到! 又过了几秒,三岛崎雄慢慢地连拍了几下手掌:“裘君就是裘君,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浅野君,看来我的运气仍然保持,呵呵。滨田君,这样看来我该算裘君的伯乐了!” 浅野平太连续拍起手掌,锐利如鹰般的眼神中透出赞许,又带着不悻:“三岛君运气的确不错......愿赌服输!” 说完,他从西装怀里掏出一张银行支票和一支钢笔,在支票上飞快写了几笔,然后身子一前倾递给三岛崎雄。 滨田幸之助也笑着掏出银行支票和钢笔,写好后也递给三岛崎雄:“三岛君一下赢了一千万圆,老朋友之间怎么样也得表示一下吧!” 三岛崎雄笑着将两张支票收进口袋:“滨田君,你总是不愿意吃亏的主,哈哈!你和浅野君,当然我是会好好招待,你们俩该感到幸运,今晚正好我能抽出时间,一起好好喝一杯,聊个痛快!” “裘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果你在宪兵队的时间更长,只怕就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能猜出来,呵呵呵!” “我现在告诉你,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第二课密探队第三侦查班的汤睿福班长,他来百老汇大厦是报告严衡义失踪事件的调查,情况目前进展顺利!” “严衡义是第二课翻译队一名队员,关于他失踪的具体情况,我就不用多讲,你自然慢慢会知道!” 说着话,三岛崎雄朝着浅野平太和滨田幸之助递了两个眼色,然后利落地起身:“裘君,你先去外间呆着,等一下山田君会来找你,我会让吹田君在一楼等着,山田君一到就用一楼电话通知你!” 滨田幸之助起身整了整西装:“裘君,在宪兵队干就是比较辛苦,慢慢习惯吧。加油!” 浅野平太慢慢起身,轻扯一下西装的皱褶:“滨田君,裘君虽然仍属于大和商社,可目前他还是宪兵队的一员,你这样当面说,三岛君可会不高兴了!” 三岛崎雄淡淡地笑了,一个大步过去拉开房门:“浅野君,你想得太多了,裘君如今在宪兵队干得是风生水起,滨田君就算再如何暗示,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裘君你说对吗?!” 裘赴马上一个肃立挺胸:“课长阁下,宪兵队或其他地方,对于卑职都是一样,因为都是皇军交到卑职手中的重要职务,一点都马虎不得!” 三岛崎雄走过裘赴身边,顺势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很好!裘君,好好干,皇军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同样也不会饶过有罪之人!” 浅野平太和滨田幸之助在走过时也笑了一下,裘赴同样微笑且最后一个关上套间房门! 从一个建筑的后门迈入,游愿看了一眼宽阔的大厅:“胡兄弟,这是啥地方?” 胡冲笑着朝前连走几步,姿势笨拙地一摆手:“游先生,这就是新亚大酒店,一楼有餐厅,既有粤菜,也有扬帮菜。来来,游先生,柴顾问,金顾问,请!” 此时一个精壮青年从大厅远处小跑过来,在金野耳边说了几句,后者轻轻摆手,精壮青年点头后退在一边。 柴予让与金野小声交流后,马上朝着二人一拱手:“胡兄弟,游先生,我和金兄有要事处理,抱歉,十分抱歉!” 金野也同时一抱拳:“胡兄弟,游先生,下次有机会,我请二位好好喝一杯!” 胡冲愣了下,轻叹一声:“唉,遗憾,太遗憾了!柴顾问,金顾问,下次还是胡某请,说好了,只能胡某!” 游愿也朝着两人拱了下手,柴予让就和金野随着那名精壮青年快步朝大厅远处而去。 瞟了眼远去的三人背影,胡冲侧过身笑眯眯:“游先生,来,您请!” 游愿收回视线点头:“胡兄弟,客气了,咱们一同前往!” 东新桥聚宝茶楼内,此时才是下午两点整,茶客并不是很多。 在二楼靠窗一张八仙桌边,三个穿着黑色与深色褂衫的汉子低声交谈,露出的牛皮板带和脸上隐约的煞气,任谁都看得出这是江湖上刀口打滚的硬点子! 坐在靠左一个戴墨镜的黑衣壮汉,看了对面那个灰衣汉子一眼,朝旁边那个蓝衣汉子使个眼色。 黝黑的蓝衣汉子压低声音:“嗯,接下来呢?” 灰衣汉子喝了口桌上的一口清茶,顿了顿低声道:“二位别慌,我们头儿让我告诉二位,最迟明天有消息。我不能多留,先走一步!” 说罢,灰衣汉子朝着两人一抱拳,叫来伙计付了茶钱,在伙计连续的讨好送客声中快步下楼。 摘下墨镜,乔装成一个大胡子帮会流氓的森口信平,用胳膊碰了一下旁边:“尤兄弟,你怎么看?” 同样乔装成帮会流氓的尤华斌,摸了下脸上的‘刀疤’:“石大哥,姓杨的老板说了,货物明天就到,咱们等着!” 森口信平重新戴上墨镜,轻轻挥了下手:“明天,你找到刚才的伙计,和杨老板见一面,先把价钱谈好!” 尤华斌起身一让,同时也将毡帽往脑袋一扣:“放心吧,石大哥,一切交给我!” 不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白发老翁,在两人下楼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第78章 未雨绸缪 望了两眼在弄堂内出入的日本巡捕和日本守备队官兵,站在增余里弄堂口的高陆朝着眉头紧锁的山田一夫做了个摊手的姿势,脸上更是一脸无奈。 今天又是重复之前的轨迹,早上七点开始进行人口排查,到现在己经是下午两点多,日语和上海土语的喝骂声,妇女小孩的哭叫声,日本狼青几乎不停顿的狂吠声,使得所有行人纷纷绕道而行,增余里一带几乎成为真空! 冯阿七和方小胜更是如同在风箱里四处乱窜的老鼠,好几次从各个弄堂内冲出来,等山田一夫和高陆兴高采烈地随着二人冲进去,每次的结果无非只有一个,又抓住一个带假良民证的可疑人员,并且无不一是外地烟土贩子! 高陆摘下毡帽扇了扇,突然凑近一旁沉思的山田一夫:“山田君,咱们不能就这么查,这么搞下去最后可能啥都查不到!” 山田一夫使了个眼色,身旁的青地智健和一个日本特工马上会意,来到旁边一棵梧桐树下继续争执着什么。 他扭过头身子前倾,凑近高陆耳边:“高六爷,我和你想的一样!你对上海比我熟悉,有什么好办法吗?” 眉头一拧,高陆眼睛却紧紧盯住旁边弄堂的入口:“山田君过奖!老高也不是比你有多熟悉上海滩,只不过是在这里呆过一阵子,真要说起来,大游比我更熟上海滩,他呆得的时间更久!” 聚精会神的山田一夫呆了一下,马上低叫道:“高六爷说的是与你和裘顾问一同来到上海的游经理?既然这样,可以把游经理请来啊,七十七号书寓也属于帝国产业,他总归该帮这个忙!” 轻轻摇头,高陆脸色虽有不悻,但脸上仍带着谄笑:“山田君,嘿嘿嘿,你的想法挺好,而且大游也一定愿意帮这个忙,我们的交情那是没话说!” “我相信,课长阁下一个电话,大游马上会过来,七十七号书寓也不会有任何阻拦!但是案子破了之后,功劳是不是也该两家平分?!嘿嘿!” “还有啊,本来是咱们的案子,可最后是人家帮忙给破了,七十七号书寓会咋看咱们呢?山田君,咱们可是虹口宪兵队,多少人提到都吓得大晚上做噩梦,这要传出去,咱们课长阁下包括司令官阁下的脸面,是不是不好看?!” 边听边点头,仿佛恍然大悟的山田一夫眼珠泛红:“对,对,高六爷果然就是高六爷,山田还是想得太少了。多谢高六爷伺教,山田受教了!” “这样来看,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堂堂虹口宪兵队,不可能让人小看,那是对所有宪兵队本部帝国官兵的侮辱!” 高陆嘻笑着又一摆手,但却是一脸自信:“山田君,又客气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都有各自道理,再说老高也有很多地方得向你和皇军特工人员学习啊!或者,也可以说咱们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哈!” “你也不用担心,谁他娘敢瞧不起咱们虹口宪兵队,老高第一个不答应。放心,老高心中有数,侦破方面就交给老高吧。嗯,老高现在就去,咱们得争取时间,不用多久,就能有新线索!” 山田一夫阴沉的面孔顿时浮现一丝欣喜,猛地点了两下头:“哦?高六爷,那你立刻行动,需要山田派点人手协助吗?毕竟你一个人,目前局势严峻,万一遇到大群反日恐怖分子.......” 将毡帽往油光水滑的头皮一扣,高陆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山田君,谢谢!不过,老高一个人更方便活动,人多了反而碍眼。我去了,老高的兄弟们,就烦劳山田君打打掩护了!” 听到身后传来小声争论与埋怨,山田一夫侧头瞟了眼弄堂入口深处的方小胜和冯阿七等人身影:“高六爷,放心去,方组长冯组长如果要问你行踪,我只会说回到大桥公寓汇报案情!” 将蓝色褂衫的衣角扯了扯,高陆转过身大步离开的同时,背在身后的左手大拇指翘起动了几下! 高陆朝着走了约五十米远,坐上一辆人力车,接着一路向南过了嘉兴路桥,就在其美路的街边停下。 付过车钱后,高陆将毡帽稍微压低,瞟了眼街边的几个货郎和摆摊买大力丸的闲汉,快步走进一条街道 走到快临近尽头,高陆就听到一个弄堂内有脚步追赶和叫骂声,马上站在路边装作等人。 “八嘎,哈依哥!” “哈哥西络,哈哥西络!” “呼~唉呀!” 不过一分钟,一个穿着破旧衣褂的大个子冲出弄堂,高陆猛地上前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接着三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男人冲了出来,后来马上又过来一个穿和服的中年男人。 “啪!啪!” “好小子,你他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连大日本帝国侨民的钱包也敢偷!” 将被踢倒的大个子一把揪起,高陆悄悄挤了两下眼睛,接着两记重重耳光狠狠扇在大个子的长脸上! “嗯?你地和他地,什么关系?” “嘿嘿,对不起,这小子是我的一个线人,这是您的钱包,您拿好,您拿好!” 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撮小胡子走上前,揪着大个子的高陆从其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钱包恭敬地递过去。 “哦?是这样!你地,是什么人,哪里地发财?” “嘿,您过奖了!兄弟是蒙宪兵队太君尝识,在那里混一口吃食,这是兄弟的证件,您过目!” 矮胖的中年男人一点头,锐利的目光带着探究,高陆赶紧掏出一个蓝色证件躬身递过去。 “嗯?嗯。原来你是宪兵队地人!既然你地是皇军地朋友,他地又是你地朋友,这次就算了!” “嘿嘿嘿,您太客气了,我是皇军的朋友不假,他算个屁,就是我养的一条狗,嘿嘿!” “你地没有说对,他地不是你养地狗,而是皇军养地一条狗,因为你地首先为皇军效力,嗯?!” “对,对,对!哎呀,还是太君有见识,难怪是太君呢!他不是我养的一条狗,而是皇军的狗!” “哈哈哈哈,你地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你!告诉他地一声,下次再有类似地事,我地绝不轻饶!” “太君放心,太君放心,兄弟一定提醒这个臭小子,诶,你他娘听清楚没?再遇到这事,老子可不管了!” 矮胖的中年男人看过证件后,扔下了几句重话,带着手下转身离开,高陆谄笑着一直目送几人身影不见! 高陆揪着大个子衣领的手掌稍微放松,身子前倾压低声音:“烂四,这是哪里?其美路和狄思威路交叉地带,一转过去就是浙兴里的东洋街,你他娘知道附近有多少东洋浪人?你小子嫌自个命很长吗?!” “今天不是老高过来,刚才那个家伙不是看在虹口宪兵队的面子,你他娘不被他们揍个半死,也得扔进狄思威捕房里,让那些东洋人的巡捕给拿鞭子重重地抽一顿,还可能会坐老虎凳!” “之后,东洋人的巡捕还会把你他娘的直接扔给东洋人守备司令部,知道你他娘的最后会去哪里?就是他娘的东洋人的劳工营,到了那儿你他娘这辈子就完了!就算走他娘十八辈好运,出来也他娘是个废人!” 烂四缩着脖子,但眼中充满感激之情:“六爷,烂四谢过救命之恩,今后六爷有啥事,不管上刀山下油锅,我烂四绝对他妈的不含糊!” “六爷,您过来一定是有事找我,有事您尽管说,能办不能办的,烂四都会给您办好!” 高陆拉着烂四到旁边稍远的树下,松开衣领低声道:“你小子说对了,找你确实是有事。你在狄思威这一带混,增余里那里有你的兄弟吧?” 烂四扯了扯揉皱的衣领,瞟了眼稍远的两个日本浪人从弄堂口走出:“有!六爷,我有个兄弟叫扁头,主要就在里摆渡桥一带,增余里他经常去。” “不过,如果您今天要去找他,可能是找不到了,因为他不在虹口。” 目光微动,高陆凑到烂四身前,紧紧盯住他的眼睛:“这个扁头现在在哪里?你能找到他吗?” 烂四歪着头想了下,立刻眼中精光一闪:“是的,六爷!扁头不在虹口,在东新桥一个小寡妇家里,东新桥永庆里三十三号!” 高陆轻轻一摆头:“好,咱们马上去,走!” 第79章 唯吾独尊 坐在靠窗一张大沙发上,裘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两张小沙发的日本特工,直接闭上眼睛,让紧张的肌肉和神经都放松下来。 另一个日本特工斜靠在左侧一张桌子边,冰冷的目光不时瞥向始终闭目不言的裘赴。 “叮铃铃” “喂,哪里......明白。是!” 过了有五分钟,右边一个小方柜的上电话机响起,桌边的日本特工大步上前抓起电话机,恭敬地连连点头。 “请问这位太君,是不是让裘某下楼去?” “哦?裘顾问真聪明。吹田副官阁下让裘顾问立刻下楼,有人在等着你。请!” 这名日本特工面对慢慢踱过来的裘赴愣了下,很快就来到大门边用力一拉,态度显得颇为客气。 在日本特工的‘保护’下,裘赴两次转电梯来到一楼,那名日本特工在看见迎面走来的吹田矢立刻转身离开。 吹田矢几步走到裘赴身前,压低声音道:“裘顾问,你现在去帝国电信局大楼,旁边有一辆牌照为的黑色别克汽车等着你,接下来你会知道做什么!” 戴上墨镜的裘赴二话不说,点头后转身离开,在经过旋转门时瞥到吹田矢与两根小辫的女孩亲切交谈! 乘人力车来到熙华德路的日本电信局大楼,裘赴下车付过钱就看到一辆停在路边街道的黑色别克汽车,车尾牌照正是沪30—681,还有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倚在后车门边! 裘赴直接大步来到近前,轻轻一拍那个男人的后背:“青地组长,裘某来了,让诸位久等!” 坐在副驾驶的山田一夫从车窗伸出头,朝着裘赴顺势一摆:“嗯,裘顾问上车,快上车吧,青地君,你坐后面的一辆车!” 看着裘赴灵巧地跳上车,青地智健露出一个僵硬微笑,朝对面街道另一辆白色雪铁龙汽车小跑而去。 两辆汽车一拐弯离开熙华德路,接着过了里摆渡桥穿过四川路和爱多亚路,来到外滩被俗称为三马路的汉口路一条背街处停下,然后接上了一个戴着旧毡帽,衣衫上打着好几块补丁的烟贩。 烟贩打扮的青壮汉子一上车就坐在靠裘赴右手边,将套在脖子上装满香烟的樟木箱顺势一把扔下:“山田班长,岛谷班长阁下和汤班长在福开森路二百八十八号!” 裘赴刚准备开口,坐在前排的山田一夫朝开车的部下一挥手:“快,去福开森路二百八十八号!” 黑白两辆汽车一前一后掉头,经爱多亚路并穿过霞飞路,停在了福开森路中段的一幢花园洋房前。 山田一夫让两辆汽车同时开进洋房,带着裘赴和青地智健一路从客厅、饭厅、来到后院的一个房间敲了三下门,门马上开了,两个精壮男人见到山田一夫立刻点头致礼! 其中一个男人在墙上一个电灯开关旁按了两下,马上对面一扇墙壁分开,山田一夫带着裘赴和略微惊讶的青地智健走了进去。 里面约有四十至五十平方,左侧六七个精壮男人听到响动,马上从靠着的椅子上跳起来,坐在右侧的岛谷康男轻轻摆了下手,汤睿福马上恭敬地迎向山田一夫。 朝着汤睿福微微颌首,山田一夫直接走到岛谷康男身边:“岛谷君,我和裘顾问来了,课长阁下说了,你会把具体任务告诉我们俩,现在可以讲了!” 岛谷康男一脸得意地站起身,来到山田一夫面前,并且扫了裘赴两眼:“呵呵,山田君,裘顾问,两位辛苦了。两位一定很奇怪课长阁下为什么这样小心,尤其裘顾问更不清楚具体详情,现在我就都告诉你们。” “裘顾问,本月七日,虹口宪兵队第二课翻译队成员严衡义失踪,本月十一日翻译队队长申士己才察觉不对向上汇报,课长阁下开了紧急会议定为307专案,派我和戈班长秘密来到租界调查。当然,这些山田君也知道!” “而我和汤班长带着侦查二班和别动三班,根据内线情报和连续侦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严衡义在本月八日就已被人刺杀,但凶手身份和目的不明,接下来将重点调查相关方面!” “并且还得到一个情报,严衡义自己无后,但却在七年前收养了一个少年,同时线人近期传出消息,他己经查到了关于严衡义养子的重要情报,只要根据这个情报就能找到严衡义的养子!” 山田一夫眉头一挑,低喝道:“岛谷君,关于严衡义的住所搜查了吗?你的线人就这么可靠?千万不要大意,此事倘若解决不好,对虹口宪兵队和课长阁下司令官阁下的声誉,将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岛谷康男斜乜着瞟了一眼,哼了声:“山田君,岛谷知道你的军衔高,但是课长阁下对严衡义的调查,可是交给我和第三别动班,难道我一个帝国训练的职业特殊领域人员,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去过他在爱文义路的家,邻居说严衡义早在一星期前就悄悄搬了家,新搬到什么地方暂时还在调查中。他在爱文义路一二二零弄的九号家里己经被详细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一点汤班长可以作证!” “北四川路大德里十九号,我们也去详细搜查过,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汤班长同样可以证明。因为时间紧张,所以披亚司公寓二百零四号没有去搜查,这......算个疏漏......算一个吧......” 山田一夫直接打断道:“披亚司公寓己经搜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一点岛谷君不用担心!但是,岛谷君,你的态度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军衔,哼,实际无论司令官阁下还是课长阁下,都不是按照军衔来品评,而是按照各人真正的功绩来,虹口宪兵队内有谁敢拿着军衔随便压同僚?有谁敢?除非是不想在宪兵队本部干了!” “至于你的线人,我想请问一下岛谷君,他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就这么相信他?你不会不清楚租界内有多少包打听吃的不是一家饭,而是两家,甚至更多家!他们的话,很多时候要打个大折扣!” “岛谷君,课长阁下曾经说过一句中国古代名言,什么话我记不起,但大概意思记得,这句话就是说准备要充分,要把困难想得更多,不能想少了,这样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否则就会彻底失败!” 裘赴在一边低声插话道:“山田班长,请容裘某打断下,你刚才所说课长阁下那句话是中国《孙子兵法.始记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也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无胜,何况无算乎?” 岛谷康男本来慵懒地倚在古朴的椅子上,听到这里腾一下站起来:“裘顾问,哼哼,听起来你也想给岛谷来好好上一课?!不如你来接手,我和汤班长一起接受你的指挥如何?!” “山田君,随便你怎么讲,我也不会计较,呵呵。告诉你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一会你挑几个人和我一起去兆丰公园,去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不过山田君,放心,到时侯评功论赏也有你一份......嗯,还有这个裘顾问!” 瞟了眼满脸铁青的山田一夫和洋洋自得的岛谷康男,悄悄站到一边的裘赴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与轻蔑! 第80章 欲擒故纵 新亚大酒店一楼餐厅,游愿拿起手巾擦了下手掌,朝着手腕的精工舍瞥了一眼,指针显示为两点四十分,不由得一撇嘴角。 没想到,一顿饭吃了整整半个多小时,坐在餐桌右边的胡冲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狼吞虎咽品尝着扬帮菜的独道美味! 看到胡冲也用一块清洁的手巾擦过手掌,并让侍者将桌上餐盘收拾干净,朝他们挥手示意离开后,游愿借着侧头看了一眼餐厅四周稀少的人影,嘴角微微挑起。 南崇明路时的挽留和刚才的用餐,不过是胡冲在暗中观察,现在才是他真正将底牌亮出来的时机! 瞥了一眼几个侍者背影,又听着餐厅大门被关上的声音,胡冲身子稍微左倾,面色凝重地望向平静依然的游愿。 胡冲低喝一声:“田园依然种桑麻。” 游愿淡淡回应:“水有源流资行运。” 胡冲眉头紧皱:“义气千秋是管辖!” 游愿微微抬眼:“安清分帮不分家!” 胡冲:“请问老大贵姓?” 游愿:“好说。老大在家姓游,出外姓潘。” 胡冲:“请问老大在帮否?” 游愿:“好说。老大称不起,在帮投师晚,离师早,少受前人慈悲,沾祖师灵光,借前人路走。” 胡冲:“请问共问多少帮?” 游愿:“共有一百二十八半帮。” 胡冲:“请问进家几年?” 游愿:“徒访师三年,师访徒三年,进家一年,是谓七年,有七个字——跟、拉、船、舵、望、靠,给。” 胡冲:“请问何为根?何为派?何为宗?何为代?何为三帮并——九代?” 游愿:“始祖达摩为根,佛门临济为派,潘祖师爷为宗,四十八代为代,引进、本命合传道,三帮的师父、师爷和师太。” 胡冲松了一口气,语气稍为缓和:“请问老大贵帮?” 游愿脸上露出淡然微笑:“仁社兴武四!” 胡冲愣了下,追问:“请问老大在何人面前孝祖?” 游愿语调平静如湖水:“头顶‘大’字,脚下‘万’字,二十二辈——‘通’字班。” 胡冲一惊,侧身左掌伸出拇、食,中三指,并抱拳道:“请问贵师何人?” 游愿右掌伸出拇、食,中三指,也抱拳回应:“子不承父过,徒不言师名,师傅他老人家名讳,上张,下沧杰!” “啊?!”游大哥,胡某不识高人面相,先前冒犯,请恕罪!” “不知者不怪,何况咱们安清兄弟生死拧在一块!胡兄弟,快快请起!” 满脸震惊之下,胡冲直接起身半伏在地,游愿立刻起身将他慢慢搀起。 “胡兄弟,你在何人面前孝祖?” “哦,胡某头顶‘悟’字,脚下‘万’字,二十四辈——‘觉’字班。” “嗯,贵师何人?” “子不承父过,徒不言师名,师傅他老人家名讳,上常,下宇清!” “胡兄弟贵帮?” “忠信社扰三帮。” “嗯,胡兄弟,也算是觉字辈的大哥了!” “大哥客气......来,游大哥坐!” “胡兄弟客气!坐。” 游愿将胡冲搀起盘问海底,言谈中无丝毫架子,让胡冲更加敬服! 胡冲起身拿起桌上一壶茶,直接给游愿倒了满满一杯,左手向上搭在杯口,右手向下托住杯底:“游大哥,胡某敬大哥一杯碧螺春!” 游愿立刻站起,以左手向下托住杯底,右手向上搭在杯口,并将茶杯稳稳接过:“胡兄弟客气。游某谢过!” 接着,胡冲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问道:“胡某多问一句,游大哥是否有过行伍经历?” 眉头微挑,游愿将呡了两口的茶杯轻轻放在桌边:“是的,游某曾经吃过几天兵粮,胡兄弟也应该是吧!” 胡冲重重一点头,连声道:“不错,兄弟曾经在张督军手下扛过几天枪。” 游愿将手肘搁在桌边,侧过头来:“哦?胡兄弟所说的可是章祖鼎章长腿?” 胡冲又一点头:“就是他!小弟不才,民国十七年在章长腿手下第一军暂编第一师侦察连特务排。游大哥,说起来也是巧,如今为东洋人卖命的,还有曾经在暂编第一师的一个兄弟呢!” 游愿饶有兴趣地同时点头:“胡兄弟,这么讲,民国十九年的中原大战,你也是参加过了。” 把头摇成拔郎鼓,胡冲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嘿,胡某也就在暂编第一师混了半年,就和几个拜把子兄弟开小差溜了......还是上海滩好,咱们自己的地盘,谁他妈也不怕!” “游大哥,别尽说胡某啊,说说你吧,大哥是在哪支部队?大哥的经历一定比胡某强得多了!” 略有所思的游愿,脸色愈加沉静,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动:“呵,游某的过往,至今想起来,也不知道到底算美梦?还是算噩梦,或者就是一场如同幻觉的梦!” “民国十五年,游某进入陆军军官学校,同年加入当时的党军第四军直属独立团特务连参加北伐,民国十六年后脱离军队四处飘泊......几番波折后在东洋人手下混一口吃食,嗬嗬!” “想我游家在沧州也算有名气,游某更是自小习武,曾想长大后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如今呢......既没挣下产业,更没博得名望,只能是寄人篱下虚度光阴!” “胡兄弟,如果不是你问起,游某实在难以说出口,只觉得一出口,便是对不起父母养育,更是辱没了祖辈!” 胡冲猛地一摇手,低喝道:“游大哥,您这真是过谦了!曾经的党军第四军独立团?您还真说得轻巧啊,这可不是一般的队伍,您能在独立团里,那就是相当了不起......唉,游大哥别摇头,听胡某说完!” “当年第四军独立团的事,可早他妈传遍大江南北,就他妈五六岁的孩子,都知道你们在北伐里做先锋打头阵,大战贺胜桥,血战丁泗桥,强攻武昌城,人家说书先生们每次只要一说起独立团,人们都不停地鼓掌。” “其实在同孚路,胡某就看出游大哥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游大哥不仅是咱们清帮通字辈人物,还是北伐劲旅独立团的一员,胡某真他妈瞎了眼!” “游大哥,您有一番抱负这没错,可如今这世道没靠山,就是再有能耐也成不了大事!至于您说什么没有产业和名望,呵呵呵,就凭游大哥的这身好武艺,还怕将来没有产业和名望?!” “要说寄人篱下虚度光阴,那胡某和手下的兄弟们也一样啊,可能还比不了您游大哥!胡某看得出来,游大哥在东洋人那里混得相当不错,别人我不敢说,游大哥将来一定在上海滩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游愿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却叹了口气:“游某孤身一人,既无将也无兵,凡事都得听人家的,还要看人家脸色。举足轻重大人物?呵呵,胡兄弟倒是挺会安慰人,游某先谢过!” 胡冲身子前倾,语气也稍微加重:“嗨!我说游大哥,您也看开点吧,如今上海滩是东洋人说了算,别说咱们,就是租界的大鼻子们,不也照样让东洋人三四分?!” “您现在是无将无兵,可今后呢?就凭您的这身好本事,您要干得好,东洋人难道不会给您一官半职?!远的不提,苏州的权大麻子,他和您比起来差远了,但因为东洋人满意,直接就赏了权大麻子一个司令职务!” “权大麻子手下这帮人,连我手下的弟兄们都比不了,可现在不也扛起了苏州保安团的枪。游大哥将来一定强上百倍,到时侯您的手下,那也不是我和权大麻子手底下这帮臭鱼烂虾能比!” “游大哥,胡某刚说过,在上海滩要办大事就得有个大靠山。您先坐一下,胡某先出去一下,我等会给您介绍几个朋友,绝对有实力!游大哥,请您先坐,服务生,再上壶茶!” 第81章 始料未及 两辆人力车停在街角,高陆和烂四先后跳下,不等烂四朝口袋掏去,高陆抢先将两辆车的车钱付过,人力车夫朝着高陆连声感谢后离去,烂四眼里略有怨意。 两人沿着东新桥向北走,沿途都是各种店铺和茶馆酒楼,满街乱晃的闲汉混混,在经过某些弄堂时,里面不断传来赌徒们扯破喉咙的嚎叫与骰子响声! 走过一个路口,烂四指着一个弄堂口低喊:“六爷,这就是永庆里,三十三号就是那小寡妇住的地方,扁头这小子挺精明,希望他不要提前离开。” 高陆瞅了眼弄堂内外不断进出的闲汉,朝着烂四一摆头:“四哥,走吧,先进去找到地方!” 烂四稍微弯腰,恭敬地笑道:“六爷,您别这么叫我,烂四哪担当得起啊!六爷,您先请,小的在后面跟着。” 凑到烂四面前,高陆稍重地一拍烂四结实的后背:“呵,嘿嘿。烂四哥,你他娘是傻吗?老高又没来过这里,你不在前面带路,我他娘去哪里找你的兄弟?!” 重重地一拍脑袋,烂四低叫道:“啊?我他妈咋把这个给忘了......诶,好吧,六爷,小的在前面引路,您老就委屈在后面了。” 高陆听到乐了,轻轻把烂四往弄堂内一推:“嘿。烂四,你哪有这么多穷讲究,快他娘进去,老高不就一个人,还他娘能活吞了你啊。走吧!” 谄笑的烂四侧身点了下头,就朝弄堂内快步走去,嘴里却嘀咕:“和东洋人混在一块......谁敢小瞧你们这样的......搞不好命都没了......吾要西啦!” “笃—笃—笃” 看了一眼门牌上显示为‘永庆里三十三号’,烂四直接走过去,不轻不重地轻敲了三声房门,高陆瞥了眼四周。 “雷啦,吾雷啦。” “嗯?希生,侬找啥人?” 二层砖木结构的小楼内传出一个略微沙哑且娇嘀嘀的女子声音,接着一个披着件绣花绸衫露出对襟单衣,脚上趿了一双绣花拖鞋的青年女子打开门,顿时一脸疑惑和警惕。 “高小姐啦,阿拉找扁头,侬叫伊册来。” “哦,是四哥啦......扁头啊,伊走啦,早走啦。” “哦,伊萨辰光走的?” “噢......噢......色分钟前啦,侬艾有啥子事伐?阿拉要困高了......噢。” 与烂四用上海土语对了几句,云鬓松散浓妆艳抹的青年女子白了二人一眼,不耐烦地关上大门。 “册拉!六爷,我们来得不巧啊,这小子.......” “烂四,这个娘们你先前见过没有?” “当然见过,听扁头说她叫高美娜,曾是无锡的戏子,得罪了当地一个东洋商人,才躲到东新桥。” “嗯,你上回过来,看见这娘们抽过烟没有?” “没有!哦,扁头还对我说过,这娘们不喜欢烟味。” “嘿嘿,烂四,扁头没有离开,他就在里面!” 烂四悻悻地一拍门边的墙壁,高陆想了想把他拉到一边聊了聊,脸上露出狡黠微笑。 “六爷,那我继续拍,他妈的,扁头敢和老子玩这一套,我他妈好好收拾他!” “嘿,烂四,先别动。后门你知道在啥地方?” “知道啊,就在宁兴街那边,转个弯就是,六爷!” “好,烂四,咱们快走,看得出扁头好像在提防啥人!” “好的六爷!我他妈这回倒要看看,扁头这小子到底弄啥妖蛾子!” 高陆又和烂四耳语几句,二人离开后,门缝内一双眼角微翘的秀目如同弯弯月儿一般! 二楼卧室的小门被推开,半躺在床榻上的一个赤膊上身的方脸汉子猛地跳起身,右手已经握着一把匕首。 “哎呀,是姑奶奶我啊,你着个啥急哦!” 高美娜扭腰踱着莲步进来,朝方脸汉子抛了个媚眼,这个约三十左右的汉子才缓了口气,匕首重新放在枕头下。 “宝贝,四哥走了啊?” “那还不走啊,我都下逐客令了......侬艾有啥子事伐?阿拉要困高啦!咯咯,他们当然就走了!” “哈......呵呵呵。宝贝,没想到你一个天津卫的娘们,上海话说得这么好,四哥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点!” “哼,要是没我这个娘们,你的四哥和旁边那个家伙,就直接冲进来把你揪回去。说啊,咋感谢老娘?” “咋感谢啊?你说咋感谢啊?来吧宝贝,再来好好陪一陪爷!” “嘻嘻,你个死样......诶,扁爷,你为啥要躲着你的四哥,不会是又惹了啥麻烦” “你一个娘们,管那么多干啥?扁爷负责养着你,你把扁爷伺候好就行!” “只要没麻烦就行,我最怕这些,不然我也不会从天津逃到上海,躲到这个鬼地方。诶,你轻点啊!” 听着高美娜一脸得意地讲述了将烂四骗走,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扁头,看着面前的美人,嗅着空气里的清香,一把将满脸娇笑的高美娜拽上床,二人打情骂俏地再次搂在一块。 “吱—唿” “嗯,谁?!” 卧室的小门隐约发出一声轻响,床上的扁头立刻将搂在怀里的高美娜推开,敏捷地翻身而起,右手顺势将枕头下压着匕首插出! “干啥了......啊!” “扁头兄弟,嘿嘿,你干啥躲着你的大哥啊?” “好小子,你他妈还想跑?嗨!” 门推开半道缝,高陆迅速闪进来,接着一物飞来打中扁头手腕,高美娜嘟囔着刚翻过身一看,吓得惊叫着爬到床尾抓过丝绸外衫遮住胸前,烂四一个箭步跳上床将窜到窗边的扁头一把按倒! “小姐,不好意思,得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大爷,我......我不是......呃。” 高陆大步过来微笑地看向床尾瑟瑟发抖的高美娜,冷不防挥起左掌朝着她白皙秀颀轻轻一下,然后将那件丝绸外衫盖住昏迷的高美娜上身。 “说吧,扁头,你小子他妈又在外面惹出啥麻烦?” “四,四哥,小,小弟没弄出啥来,就是美娜,她,她舍不得我回虹口。” “放你妈的屁,你小子少唬弄老子,你他妈一张嘴,老子就知道你练得啥经!说,到底啥事?!” “嘿,嘿,四哥,小弟真的没啥事,就是美娜她......”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行啊,老子最后问你一句,到底啥事?再不说今后别叫我四哥,咱们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四哥,四哥,您别逼我啊,好吧,我说,我告诉您!小弟偷了一个人的东西,而且听到......” “扁头兄弟,别慌,不管啥事,有你四哥和老高我在,我们不会看着你出事。慢慢说,听到啥?” “谢谢六爷!四哥,六爷,小弟在百老汇路偷了一个东洋人的金表,还听到他用中国话和另一人提到青龙堂!” “啥?扁头兄弟,你真听到东洋人和人说到青龙堂?” “千真万确,后来被东洋人旁边一个家伙发现,小弟这才从虹口逃到东新桥,那家伙好厉害,小弟差点就死了!” 在烂四的逼问和高陆苦口婆心的安抚下,扁头终于说出了实情,当听到青龙堂这三个字,满脸疑惑的烂四却没注意到一边的高陆眉头拧成川字! 第82章 鼠窜狼奔 站在窗边,裘赴呼出一口浊气,聆听身边和青地智健抱怨的山田一夫,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同时仔细扫了眼洋房外的街景。 福开森路与居尔典路的交汇处,视野开阔地形有利,笔直向前就是白赛仲路,再往前左边拐弯就前往海格路。 如果开到居尔典路再朝右边一弯,便是通向霞飞路。 无论由海格路通向愚园路,还是经霞飞路绕到静安寺路,都是能更快摆脱身后未知强敌的通途! 尤其是霞飞路,那里是法租界的繁华地带,即使是如日本宪兵队一般骄横,也不敢在此擅动刀枪! “既然严衡义抗日,他的养子应该不会有别的倾向,必须帮一把,可到底想怎么帮呢” “山田班长,岛谷班长让我来告诉您,可以出发了!” 深思的裘赴被身后低沉的粗声打断,他猛地一回身,就看见一个日本特工恭敬地面向喘着粗气的山田一夫。 而山田一夫只是冷冷地挥了下手,不发一言地对青地智健摆了下头,又朝裘赴递了个眼神,转身就走出门外。 点头的裘赴紧跟在青地智健和那个日本特工身后,但在戴上墨镜前的一秒钟,黑水晶般的双目掠过一丝狡黠! 一辆黑色汽车从洋楼出来,开到白利南路停下,坐在车后的裘赴顺着黑色窗帘露出的一角,看到前方是一座很大的园林。 副驾驶的岛谷康男显然察觉到了,侧头哼了声:“裘顾问,不用看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兆丰公园。” 坐在后排中间的山田一夫冷声回应:“岛谷君,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又是做什么?” 岛谷康男直接扭动车门把手,同时低喝道:“藤本,你先待在这里,等我们从公园出来,你就把车开过来。山田君,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主驾驶的精壮青年用力点头,山田一夫却轻轻一抬手拦住欲开车门的青地智健:“青地等一等!岛谷君,如果有行动,你为什么不带上汤班长,作为中国同盟者,他比我们更适合出现在西洋人的眼前!” “请岛谷君说明此次行动的详细情况,否则我不会参与此次行动,莫名其妙的行动,山田有权拒绝!” 已经跳下车的岛谷康男,来到汽车后排车窗边,笑着轻轻敲了敲玻璃,然后朝着侧面一条小道指了指,青地智健将黑色布帘拉开一半,裘赴朝后前倾身子,就眺到有两辆人力车停在公园外,接着跳下两个人。 “山田君。”裘赴眯缝起眼睛,眉头挑了下,“前面穿长衫的人,是不是汤班长?” 面无表情的山田一夫一愣,赶紧侧过身仔细朝窗外看了几眼,连连点头:“不错,是他,是汤桑!” 青地智健先朝裘赴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恭敬和小心转向山田一夫:“山田班长,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下车?” 山田一夫瞟了眼旁边淡淡微笑的裘赴,又瞥了眼车外略微得意的岛谷康男,猛地一挥手:“下车!” 青地智健扭开把手跃下车去,接着阿由仁勇和山田一夫也灵巧地跳下来,慢慢下车的裘赴是最后一个人,同时他也深深吸了口略显潮湿的空气。 岛谷康男等几人站在一旁,朝着黑色汽车一挥手,汽车调过头开到稍远的一棵树边停下。 满意地一点头,岛谷康男朝山田一夫悄悄递个眼色,就和一个在都市闲逛的上海小开一般,不紧不慢地走向公园大门,山田一夫重重哼了声,带着剩下三人分散开跟随。 青地智健有意放慢脚步,微微侧身小声道:“裘顾问,岛谷班长不是说与线人接头?可这样又算什么意思啊?” 悄悄观察四周的裘赴压低声音:“青地组长,具体我也不清楚。裘某猜汤班长是要和啥人碰面吧,我们是负责接应和掩护。” 另一侧的山田一夫朝着两人使了两个眼色,又悄悄摇了下粗大的手掌,青地智健和裘赴微微点头后再不言语。 “希生,擦啊子伐?” “抹花啦,白兰花,茉莉花啦” “抹香烟啦,抹香烟啦,劳刀,炮台,墨丽啊” 兆丰公园的南门人声鼎沸,大门边买香烟的少年,买花的少女,路边擦鞋的青年,各类小贩的吆喝不断响起,吸引着进出公园的游人们,同时也经常会传来喝斥与责骂声! 当前方人丛里出现汤睿福的身影时,裘赴又瞅到在汤的旁边有一个矮胖的身影靠近后,晃了几下就隐入人群。 “那个背影,我怎么像在哪里见过” 将架在鼻梁的墨镜往下移动,裘赴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闪出几许冷光。 “咳......咳......嗯。”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咳嗽,同时一只有力的胳膊轻轻撞了下裘赴后腰,他只得加快脚步朝前,否则青地智健又要发出暗示。 并且青地智健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身后有岛谷康男紧盯,让裘赴从后面换到前面也是岛谷康男的主意,而对山田一夫的解释是,一个中国人不会引起更多人注意! 早年来上海闯荡,加上华中大和商社关于租界方方面面的档案,裘赴对位于极司菲尔络路与白利南路间的着名景观——兆丰公园非常了解。 每个来到兆丰公园的游人,都是冲着传说中着名兆丰十二景观而来,即银门叠翠、荷池清月、绿茵晨晖、花墅凝香、石亭夕照、旧园遗韵、独木傲霜、林苑耸秀、芳圃吟红、虹桥蒸雪、水榭絮雨,双湖环碧。 但今天走入兆丰公园的裘赴,一路经过草坪、假山、凉亭、儿童乐园、花圃,却没有半点感觉这座中西合璧风格独特的巨大园景带来的醉人美感! 他看似如同普通游人一般兴趣盎然,但实际上密切观察着四周的行人及小贩们,神经几乎绷得紧紧。 而和裘赴一样,岛谷康男和山田一夫也是如此,青地智健和阿由仁勇却偷瞟着四周亭阁树木,颇为惊诧。 几人跟在汤睿福后面,随着他来到一处湖边,看到湖边一处靠椅坐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男人。 哪知汤睿福直接就走过年轻男人,裘赴正疑惑时,就见总是跟在汤睿福身边的矮胖人影直接晃到椅边。 不敢有丝毫停留,裘赴大步跟在汤睿福身后穿过湖边来到一处小径,岛谷康男等人也同样如此。 只是每个人在经过靠椅时,不经意朝年轻男人和矮胖身影瞥了一眼! 几人刚来到一处通往岔路的小径,前面的岛谷康男瞟了眼被茂密林木遮挡的游人们,慢慢停下来。 山田一夫见岛谷康男停下来,几步窜过来刚要开口,岛谷康男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并且轻轻摇摇头。 接着众人也都停下来,按照岛谷康男的手势,伏在一片密林里紧紧盯住湖边。 “嗵” “嗯?有刺客,别让他跑了!” 突然,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职员嘻笑从靠椅前跑过,那个舒服地坐在靠椅上的年轻男人猛地头一歪,矮胖人影看着瞬间跑得老远的年轻职员一愣,马上疯了般嘶喊起来。 “岛谷君,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汤桑究竟在搞什么?!” “山田君,先别管那么多,那两个男人,起码有一个是刺客,抓住他再说!” 看到矮胖人影不断朝密林挥手,岛谷康男眨眼就窜出密林,山田一夫横了一眼后也同样冲出密林,裘赴和青地智健阿由仁勇也紧跟着扑出! “啪啪—啪啪” “哒哒哒—哒哒哒” “啊呀!杀人啦!杀人啦!” 几人追着两个职员一直来到公园又一个出口,哪知岛谷康男刚迈出大门,拖在后面的一个职员直接掏出毛瑟m1930手枪横过来就是几枪,冲过来的裘赴一把将岛谷康男扑倒在地,连续翻滚到一棵树后。 接着,公园入口对面街道的三四个人力车夫和卖花生的小贩,变戏法般从车座下和小推车内抽出mp18德国冲锋枪,朝着稍微站住脚步的山田一夫猛扫,山田一夫等敏捷地朝两侧卧倒拔枪还击。 现场一片大乱,人们纷纷逃离街道,有动作慢的赶紧趴在行道树下,或者原地伏地紧抱脑袋,入口处立刻到处散落着半只皮鞋、高跟鞋、布鞋、绣花鞋,还有被踩烂和摔碎的鲜花、烟盒和瓜果! “混蛋,混蛋!” “岛谷班长,对方火力太强,我们不占优势。如果巡捕房的人来了,我们就更被动了!”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裘顾问,你说的对,撤吧!” “山田君,岛谷班长让我们撤,我觉得还是听他的!” “哼,岛谷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回去我再找他算账!” “喂,别扔下我啊,我是戈宦升,自己人!” 混乱中,岛谷康男在裘赴的劝说和形势所逼下,只是同意返回原地,那个神秘的矮胖男人也跟随众人来到进口处并钻入车内,此时裘赴才知道他就是侦查二班班长戈宦升! 第83章 五关六将 抿了几口清茶,游愿稍一抬头瞥到一群人推开餐厅大门快步走来,便慢慢将茶杯放到桌边,眼睛眯缝同时脸上浮过一丝淡淡的冷笑! 带上大门时,这群人中的四名大汉同时站到门边,而另外数名大汉跟随着两个形貌的男人来到游愿所在餐桌边,分列站在两侧。 游愿稍稍坐正,一眼就看到跟在两个男人一侧的胡冲带着谄笑点头,顺势又扫了一眼慢慢走近的两人。 前面一人年约三十六至四十岁,头戴一顶黑色毡帽,身穿朱红色长衫,身材高大肩宽体肥,腆着大肚子,体重至少一百公斤。不大的眼睛泛着透出霸道的凶光,却能吓住不少人! 后面的年约四十至四十六岁,头戴一顶圆顶礼帽,身穿暗青团花长袍大褂,不高不矮,身材偏瘦,体重估计不超过一百斤,戴着一副白边圆框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细长眼睛里闪着的奸诈,任谁也不敢小觑! 胡冲走近游愿,并朝着旁边两个男人又笑了笑:“游大哥,我来给您介绍两位朋友,这位是......” 乡绅模样的胖大男人重重一摆手,声音更如同钟鼓一般震耳:“阿冲,先别忙着介绍!你说过这位兄弟本事挺大,那就让他来猜一猜我们俩究竟是谁?哈哈哈!” 旁边掌柜模样的男人也是一点头,接着脸上也挤出几许微笑:“虽然我二人对阿冲绝对信得过,但也必须亲自见上一面,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兄弟能理解吧。” 游愿看了一眼两个男人,沉声道:“完全理解!当今世道纷乱人心叵测,换作游某同样也会如此,二位既然如此坦诚,游某就试上一试,也算初次见面的一个小游戏!” “这位先生方面大耳,天庭饱满,一看便是有福之相,加上您身边八个老兵油子出身的保镖,以及胡兄弟始终站在您的左侧,任何时侯都态度恭敬,证明先生必是身居高位之人!” “那么能在新亚大酒店内,旁若无人又前呼后拥者会是谁?当然只有一位,清帮忠信社通字辈老大,东亚黄道和平会会长常宇清!” “至于这位先生,面相清奇气度优雅,又带着几分官场作派,且能与常会长并列而行,除了东亚黄道和平会副会长周梧流,新亚大酒店内游某想不出还有第二人!” 胡冲整个人全呆住了,他悄悄地瞟了两眼旁边,那些保镖模样的壮汉也全都一脸震惊,乡绅模样的男人和掌柜模样的男人同时交换眼色后一起大笑,乡绅模样男人的笑声始终回响在餐厅! 常宇清笑罢一拍桌面,震得桌上茶壶几乎跳起来:“好,好,好!别说江湖上的那些小瘪三,就是在忠信社内,我姓常的也没见过几个如兄弟这般手段的角儿。哈哈,我常宇清有福啊,能遇到兄弟这样的高人!” 周梧流颇有气度地一点头,同时笑道:“这位兄弟腰板挺直两额凹起,一看就是从小习武并且有行伍经历,照常理和江湖上的那帮粗人一样,应该是个能打敢杀之辈,哪知道兄弟竟有如此细心,难得,实在难得!” “会长,咱们手下的兄弟里,功夫好枪法好的比比皆是,但心思缜密头脑清晰的大将之才,却是廖廖无己啊!” 大马金刀地往旁边一坐,常宇清慢慢翘起二郎腿,接过胡冲马上倒的一杯清茶:“周会长,你说得对!别急啊,哈哈,先让常某和这位兄弟聊一聊,凡事总要讲个规矩嘛。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游愿从容地点头回应:“是的!毕竟江湖上总有宵小打着本帮大旗四处招摇撞骗,常会长此举完全正确!” 常宇清喝了两口茶水,将茶杯往桌面一放,脸上虽然仍带着一丝笑容,但眼睛里已隐现寒芒! 游愿慢慢拿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拔了一下杯口,然后左手端着杯身右手托住杯底,轻轻抿了一口! 常宇清冷声道:“代代香烟永亨通!” 游愿淡淡回道:“正大光明修身性。” 常宇清轻哼一声:“左三右四古今同。” 游愿沉声道:“相连血脉一枝生!” 常宇清微微点头:“请问在会否?” 游愿淡淡地一笑:“好说,拜会不在会,会是临济会,长房翁祖之会,又名一字金华会。” 常宇清:“请问贵前人或与哪位前人孝祖?” 游愿:“在香堂口,听引进师慈悲过,他老人家姓沈,上孝下标。” 常宇清:“请问贵前人寿诞何日?” 游愿:“敝前人腾县十一月二十五日,师娘咸丰四年七月十八日生。” 常宇清:“请问祖师供桌多大尺寸?” 游愿:“宽三尺六寸五分,长四尺八寸!” 常宇清:“请问大香堂应供何物?” 游愿:“上供天地君亲师,下供十三祖或九祖、左右护法,桌上有五炉八烛檀香炉、红绒纤绳、五字的抱头香、祖遗家法五部六册、《金刚经》、《多心经》、历代家谱、对金图,桌下有子孙炉、钱粮三份!” 常宇清:“请问祖师爷香炉多重?” 游愿:“二斤十三两五钱四——分九厘八毫!” 常宇清:“请问何为三门、三锁,三钥匙?” 游愿:“禅门,顺风锁,如意钥匙;象门、平浪锁,定海钥匙;空门、广足锁,太——平钥匙!” 常宇清满意地点头:“请问何处装船,何处交粮?” 游愿略微瞥了一眼旁边的胡冲:“由浙江杭州府——装粮,直隶通州坝卸粮。” 常宇清慢慢靠在椅背:“请问经走什么河路?” 游愿也同样靠在椅背:“有三闸、五坝、四厂、三关、七十二半码头,七十二小闸。” 旁边的胡冲大气不敢喘,而坐在常宇清身旁的周梧流却是显得很平静,轻松地品着清茶。 再次点头,常宇清突然身子一前倾,低喝道:“兄弟下的是什么船?船上几块板?板上几颗钉?” 游愿一口气回道:“兄弟下的是苏州船,船头有舵,舵后有板,板上有钉,七道八重二十四圈钉。” 常宇清猛地厉声喝问,双目尖针般直刺心腹:“拜的什么堂?结的哪桩亲?上的哪门香?跪的——什么佛?!” 游愿死死盯住对方,斩钉截铁般答道:“拜的是青山堂,结的是梅花亲,上的是高杠香,跪的是——朝天佛!” “好!!”常宇清站起身猛地一拍桌面,将茶壶直接震倒在桌面,“游老弟,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哈哈哈哈!!” 利落地起身,游愿双手抱拳:“常会长过奖!没想到游某的贱名,竟然让常会长也知晓。刚刚游某言语有所不敬之处,请常会长见谅!” 周梧流将茶杯轻轻一放,也起身一拱手:“游老弟太过谦了,老弟竟然不比传说中逊色,甚至于更胜一筹啊!” 常宇清也点头笑道:“对,周会长和常某想的一样!之前就听说过满洲三兄弟的大名,也见识过高队附的能耐,也听他提到过游老弟,没想到今天刚一见面,老弟就给常某好好地来了两手,哈哈哈!” “常某实在难以相信,世上竟有老弟这般神技,真是走运,走运啊!周会长,游老弟这样的奇人,可是太难遇到了,咱们可不能亏待了!游老弟,走,上三楼,常某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游愿平静地点头,抱拳道:“既然来到新亚的地盘,游某但凭两位会长的吩咐!” 第84章 画龙点晴 将床上的一块钱币拈在手心,高陆瞟了眼币面上的那个大光头,朝着站在床边的扁头轻笑一声:“嘿,扁头兄弟,你还有啥没说的?” 扁头小心地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的烂四眼睛一瞪:“回答六爷的问题,别他妈想耍花招,不然老子好好收拾你!” 高陆轻轻将银币向上一抛,又准确地接在手掌:“烂四,扁头兄弟心中有数,你别逼他。” 舔了下嘴唇,扁头歪头想了下,一点头:“六爷,我,我没啥可说的,该说的都说了。” 高陆将钱币放在左手拇食两指之间,指尖轻轻拔动不断转动钱币,脸上却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表情。 烂四粗眉飞快挑了一下,扁头咽了口唾沫,右手肌肉顿时感到抽搐。 “叭!” 高陆将指尖转动钱币轻轻抛起,接着往床边一张梳妆台重重一拍:“扁头兄弟,你真的没啥可说的,好好想想,也许漏了啥细节!” 扁头又偷瞧一眼烂四,重重点头:“六爷,四哥,我该讲的都讲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啥也没漏掉啊!” 烂四狠狠瞪了一眼扁头,然后恭敬地对高陆道:“六爷,这小子虽然够滑,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我,更不敢骗您。” 轻笑一声,高陆顺势用手掌将钱币一抹,直接扫进了口袋:“哦?嘿嘿。烂四,老高信得过你,也愿意相信扁头兄弟。” “要是一般情况,老高自然抬抬手,可扁头兄弟却和东洋人扯到一块,那老高可不能马虎了!扁头兄弟多体谅,老高也是为你,更是为你四哥和手下兄弟们着想!” “扁头兄弟,请你回答一个问题,老高很有兴趣想知道,你既然在百老汇路被东洋人缠上,听你口气还是东洋人里的好手,那你又是咋从虹口逃到东新桥的?” “这一路老高从你四哥那里了解到不少扁头兄弟的情况,听说,扁头兄弟对东新桥并不太熟啊,嘿嘿!” 扁头垂着脑袋,半天才说出一句:“六爷,小的算是走运,反正逃出来了!您就别再问了。您哪怕再问十遍,扁头也还是这句话!” 烂四轻轻踹了扁头几脚:“你小子老实点!好好回六爷的话,六爷不是外人,你他妈难道信不过他?那你信得过老子吗?信得过咱们这帮兄弟吗?!” “你小子说话啊,干啥不说话?册拉!小赤佬!醒西啦侬!” 扁头猛地仰起头,直着脖子低喊:“四哥,不管咋样,我还是那句话,‘小的算是走运,反正逃出来了’!您对扁头有大恩,绝对不敢忘,但小的在江湖上混,更不能忘了义气,不然我扁头和他妈猪狗有啥区别。” “四哥,六爷,扁头就说这些!您二位是英雄,是好汉,我也知道六爷不会害四哥和兄弟们,但小的只能这样!您二位想咋处置扁头,小的都认了!” 说完,扁头直接双膝跪地,头一低再也不说一句话,烂四在旁边拳头捏得直响,脸色更是铁青! 倚在床边的高陆一笑,上前扶住扁头宽阔的臂膀稍一使劲,扁头就觉得被一股大力慢慢托着,不由自主就站起身来。 怒目而视的烂四凑上前,直接抓住扁头衣领,高高举起粗大巴掌。扁头却闭目不言,但脸上神情痛苦复杂,烂四喘着粗气,脸上肌肉也不断抽搐,胳膊也是微微颤抖。 上前一步,高陆轻轻握住烂四的手臂,轻轻摇了下头:“烂四,放下,不要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更何况是和你生死一块的兄弟!” “记住,作为堂堂七尺爷们,你要打的是那些为非作歹丧尽天良的王八蛋,而不是其他人!” “除非情况特殊,不然,任何时侯都不要把拳头对准和你同生共死的自家兄弟,那样你会彻底伤了他们的心!!” 将胳膊慢慢放下的烂四,突然一脸疑惑地看向高陆:“六爷,您......到底是干啥的啊?” 高陆凑到扁头身边,轻轻拍了下结实的后背:“嘿嘿,烂四,你不是明知故问吗?老高是干啥的,别说你们了,街坊们不也猜出个八九成了!” 烂四连着摇了几下头,疑惑中却带上了几分敬意:“六爷,我们都知道,您是替东洋人卖命的。可如今这世道,人和鬼有时侯哪分得清,本来是个人,却要扮成鬼,本来是个鬼,偏偏装作人!” “烂四虽然算不上啥了不得的大人物,却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五花八门都见识过,可至今也摸不清六爷您是啥脉。而且,小的甚至觉得离您越近,就越看不清您了。” “不过,小的敢以性命担保,六爷绝对是好人,好汉子,真爷们,烂四相信这双眼睛,绝对不会看错!!” 高陆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但仍带着讪笑摆摆手:“行了吧,烂四,别他娘给老高脸上贴金了。还好人?没听说给东洋人死心塌地卖命的能有啥好人!好汉子和爷们,那还勉强算得上!” “我他娘就是为了好好活着,说白就是混几口能吃的东西,不愿意和棚户区的人一样过日子,更不愿意哪天和那些难民一样,活活饿死在街头,身上却只是连几两肉都没有的骨头架子!” “烂四,老高可提醒你,别他娘的想歪了,不然哪天,话传来东洋人的耳朵里,老高会被他们当作反日恐怖分子一样对待,到时侯你和你的兄弟怕也得连累。有名话叫祸从口出,所以管住你这张嘴!” 烂四马上朗声笑着回应:“六爷,您放心,烂四这些话,也就在这里和您说,绝不会再说第二遍!” 接着高陆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同时朝着脸色略惊的扁头点头,又朝一旁嘴巴微张的烂四摆了下手。 “扁头兄弟,你很讲义气,老高很佩服。你啥也不用说,烂四你也别说啥,你们都听老高讲!” “假如老高所料不错,扁头兄弟从虹口逃到东新桥,不是因为走运,而是有人救了你。” “高美娜应该是他的人,或者与他有一定的联系,当然她对扁头兄弟也很有好感!”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是扁头兄弟在江湖上结交的新朋友?嘿嘿,当然不是,他和扁头兄弟有密切关系。” “而这个人,还让扁头兄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形踪,包括最要好的兄弟也不行!” “他不是别人,正是扁头兄弟的一个师傅,所以扁头兄弟才会在心爱的四哥再三逼问下,死不承认!” “所以,烂四,你无论再咋逼,他也不会说半个字。嘿嘿,扁头兄弟,老高以上说得对吗?!” 第85章 弄巧成拙(上) “啪!” “岛谷君,你必须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开森路安全房二楼暗室,山田一夫脸色阴得如同乌云压顶,一双环眼更是欲喷出火焰! “山田君,能不能稍微等一等,汤班长还没有回来” 站在一旁的裘赴,瞟了眼一脸沮丧的岛谷康男,凑到山田一夫身边小声说。 “山田少佐,岛谷大尉,戈班长,汤某回来晚了点!” 此时室门慢慢打开,一名日本特工引领下,身穿长衫的汤睿福一进暗室,就摘下头上礼帽不断作揖拱手。 “汤班长,戈某还以为你被巡捕房逮去了,回来就好啊。” 垂头坐在一边椅子的戈宦升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抓着一顶蓝色礼帽,脸色阴沉无比。 “嗯!既然汤班长也回来了,那么我们就召开一个小会!” 瞥了眼旁边不断用手抹着额头汗珠的汤睿福,山田一夫坐到中间一张椅子上,表情异常严肃! 在山田一夫连续逼问下,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岛谷康男只得说出了实情,在场人全都大吃一惊! 三岛崎雄派出岛谷康男和汤睿福一组人参与307事件后,同时又将擅于乔装改扮的侦查老手戈宦升秘密派到法租界,让他暗中也参与调查307事件,并作为第二组后手。 戈宦升凭着法租界内清帮忠信社的老关系,查到了严衡义于三月八日下午在霞飞路lub咖啡馆遭到了不明身份武装人员袭击,当场被打成了蜂窝。 同时严的尸身被人秘密取走,又得知严衡义没有子女,却有一个七年前收养的难民遗孤。 之后,戈宦升的一个内线阿当声称发现了严衡义养子的踪迹,但同时又提到要一笔巨款才能提供情报。 于是戈宦升才按照当初三岛崎雄给的信息,与汤睿福在法租界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会面,将掌握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他,然后汤睿福当晚又带岛谷康男秘密来到此处,三人商定了一个计划。 一天前,戈宦升通过在外滩的寻人启事,约到阿当到法租界与华界交界处一个茶馆,接着二人定下明天兆丰公园见面,一手交钱一手提拱情报。 由岛谷康男和汤睿福带人进行保护,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岛谷康男、汤睿福、戈宦升三人知道详细情况,包括第三特别行动班和第二特别侦查班的一众日伪特务无一人知道此事! 甚至岛谷康男为了夺得头功,连后面加入的山田一夫和第一特别行动班的同僚也没有透露,裘赴就更不用说! 可没料到,在汤睿福掩护下,乔装成富商的戈宦升刚与线人阿当见面没说几句,阿当就被两个乔装成银行职员的神秘刺客用袖中毒针杀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始终脸色平静的裘赴,除了偶尔眼中闪过一丝敬服,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是浑身汗毛几乎要倒竖! 他的后背更是一阵阵发麻! 算起来,岛谷康男汤睿福是三月十日下午开始行动,首先在虹口搜查严衡义北四川路大德里19号,差不多得半天时间,然后才能进入法租界调查。 也就是二人是从三月十一日,开始正式对307案件进行全面调查! 那么戈宦升应该是三月十日晚上,秘密接到三岛崎雄的指令进入租界调查,他也要花些时间准备,也就是三月十日深夜或三月十一日才能开始调查。 哪怕是三月十日深夜,即使进入租界也不方便调查,所以该是三月十一日正式开始秘密调查。 今天是三月十四日,如果从三月十一日算起,也就是整整三天时间,哪怕算成三月十一日深夜就得到某些线索,也仅仅多了半天时间。 整整三天时间。 也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 虹口宪兵队的两个调查组,竟然不仅查清了严衡义的详细去处,连严衡义私下收养的一个长达七年的养子都搞清了,甚至还可能查到了严衡义养子的详细情况! 仅凭一个清帮出身的戈宦升能办到吗?! 就算加上老江湖出身的汤睿福和一群经验丰富却对上海滩一知半解的日本特工,能办到吗?! 绝对不可能!! 他们又不是神仙,除非他们拥有杜天昌、黄岁浪和张鹤鸣这样的势力范围,否则根本办不到! 就算杜天昌他们,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和不利条件,只怕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天内查到这么多信息! 而且听戈宦升的语气,线人提供的情报绝对是可靠,并且这个线人有可能长期服务。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戈宦升的线人并不是他在清帮的旧友,而是服务于虹口宪兵队,或者...... 服务于另外的日伪情报机构! 三天,就在人海茫茫的租界轻而易举就查到一个人的几乎全部信息。 假如多个一两天,严衡义的所有底细,是不是就要全部摆在虹口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桌面!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能力?!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报网络?! 这张大网属于虹口宪兵队? 如果三岛崎雄真有这样一张庞大的情报网,为什么会对躲藏在租界内的铁血锄奸队束手无策?! 如果三岛崎雄真有这样一张庞大的情报网,为什么从没有听闻对租界内的国共情报组织进行清剿?! 如果三岛崎雄真有这样一张庞大的情报网,为什么华中大和商社内部档案没有引自其他机构的标注?! 所以这一张神秘、庞大又可怕的情报网,绝对不属于虹口宪兵队,而是属于一个异常隐秘的群体! 幸好一直是按兵不动,并且始终几乎就没离开过虹口,甚至在某种程度是按照对方的节奏来进行。 否则的话,一旦被对方察觉到......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 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实在不敢想象面对这样一张大网,上海分站究竟会遇到什么?! 也许到时侯,包括和保堂据点在内的整个上海分站,会在这张魔网下被彻底撕得粉碎。 不知道多少同伴将倒在日伪的审讯室和刑场! 或者,他们的一些人连审讯室和刑场都不会前往。 或清晨与黄昏,或黎明与深夜,直接就倒在黑暗的血泊中,甚至都不清楚杀机来自何方! 就像一二八之后,在上海滩发生的数起无头血案中的死难者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裘赴暗中陷入沉思时,却听到已经恢复常态的山田一夫询问着汤睿福和戈宦升,而戈宦升突然一脸欣喜,说出一个自认重要的信息。 并且,山田一夫和裘赴也同样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线人阿当临死前说出三个字:孩害我! 通过仔细分析,这个孩是阿当死前口词不清说出,正确的字应该是韩! 而汤睿福又同时提供一条信息,线人阿当住在宁波路620弄,并且有一个邻居姓韩,后来搬走了。 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商量后,马上派汤睿福带着三个侦查班的特务去宁波路,调查这个姓韩的人,争取能找到此人的现在住处,然后把这人抓到福开森路审问。 瞟了眼汤睿福四人走出暗室,侧过身的裘赴神情淡然,但眉头却飞挑了一下! 第86章 弄巧成拙(中) 慢慢踱到汤睿福身前,裘赴稍微一碰其胳膊,后者回头一脸疑惑,先看了两眼低头耳语的山田一夫和青地智健,又瞟了眼沉默的岛谷康男,这才朝旁边挪动几步。 他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裘顾问,请问有什么指教?” 裘赴稍一摇头,低笑着回道:“汤班长客气!一来裘某刚刚进入大桥公寓,二来才接触了解到三零七案件,而汤班长既是公寓的老人,又对三零七案件更加熟悉,裘某又何谈指教二字呢?” “裘某刚来上海不久,也一直呆在虹口,但上海滩最重要的区域却缺不了租界方向,而汤班长对于租界肯定非常了解,所以裘某只想请汤班长今后在这方面多多指点!” 汤睿福一双鹰目内透出几分和善,低声回应:“裘顾问太客气了!既然如今你我皆为同僚,裘顾问想了解什么情况,只要汤某知道......一切都好说!” 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神情,裘赴却微笑道:“汤班长,尽管放心,裘某的问题,绝不会涉及大桥公寓任何机密。” 轻轻摇头,汤睿福阴沉的面孔浮现一丝笑容:“裘顾问多虑了!你现在既是大桥公寓正式顾问,又已经加入到三零七专案组,除了课长阁下和司令官阁下掌握的绝对机密,没有什么秘密是你不能知道的!” 裘赴立刻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但语气依然平静:“那么裘某在此先谢过汤班长!诶,这次兆丰公园的接头,汤班长认为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汤睿福眉头紧皱,轻轻叹了一声:“唉,汤某也不知道啊,之前两次接头,什么事也没有,兆丰公园这一次突然就冒出一群枪手和刺客,也真是他妈巧了!” 裘赴从西装怀里摸出烟匣,轻轻拈出两枝‘鹏翼’香烟,将其中一根递过去:“汤班长......或许啊,上海的池子太大了,租界的水也太深了!” 接过香烟刚准备叼在嘴上,汤睿福突然眉头皱了下,停下手中动作低声道:“裘顾问,你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能否讲得再明白点?!” 用黄铜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裘赴吸了两口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烟圈,淡淡地笑了:“汤班长,裘某的话,说得已经不能再明白不过了,你也是搞特工的老手,莫非真听不出来?呵!” 汤睿福盯着裘赴看了两眼,然后摸出火柴擦燃香烟,却将冒着蓝色火星的细木棍拿在手里:“裘顾问的意思,兆丰公园的接头被泄露了,我们中间......有内奸?!” 裘赴微微一扬头,右手手指夹着的香烟朝冒着蓝色火星的火柴棍点了下:“裘某可没有这么说啊,汤班长不要误会!况且,问题也许不来自内部,而来自于外部呢?喂,汤班长,当心手指啊!” 汤睿福视线这才移到手指捏住的火柴棍,赶紧两下将火柴棍晃熄,将火柴棍装进了长衫左侧口袋,略有尴尬地一笑后吸了几口香烟。 然后他瞟了眼稍远处小声争论的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朝着裘赴又移动一步:“裘顾问,汤某明白你的意思了,兆丰公园接头之所以泄露,是我们在调查和活动中被对方察觉到,这才出现了线人被刺杀!” 将西装上衣口袋的花色手帕拿出放在右手掌摊开,裘赴轻轻弹了下几点烟灰,然后再次叼在嘴上支吾道:“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性......线人在调查与活动中被对方察觉盯上,才造成了后面的恶果!” 汤睿福也从右边口袋拿出一块浅色手帕,将少许烟灰弹在上面,然后将手帕慢慢包好,猛一点头:“对,对!裘顾问说得有道理,我们兄弟还是很小心,可能是......应该就是那个线人,这家伙他妈太不小心,太不小心!” 又吸了一口香烟的裘赴笑着点头,然后缓缓地将一口青烟吐出,嘴唇轻轻啐了口:“嗯,呸。唉,可惜,如果这家伙没死,咱们也许就能事半功倍,说不定现在就知道严衡义的养子叫啥名字,可能连住哪里都知道。” “也怪这小子太贪了,你他妈就算要钱,也先把情报说出来啊。他妈的,这小子死了,反倒害了咱们兄弟!” “唉,谁说不是呢?!”正抽烟的汤睿福再次叹道,“不过,幸好老戈他妈机灵,不然咱们可真叫白忙一场!” “是啊!”裘赴又朝放在掌心的手帕弹出几点烟灰,“汤班长,这个线人,应该算大桥公寓的长线吧?” “嗯?”微闭着眼睛的汤睿福眉头一拧,“裘顾问,这个......汤某真不清楚,岛谷大尉和老戈清楚,呵呵。” “哦!”裘赴淡淡地一笑,眯缝着眼睛里掠过一丝冷光,“抱歉,汤班长,裘某刚才的话,就算是没说过!” “唿” “山田少佐,岛谷大尉,我回来了!” 裘赴刚和汤睿福二目相对而笑,暗室的门滑开,也是一身衣衫的戈宦升大步冲了进来,直接就来到仍在小声争执的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面前。 “哼......嗯?戈班长,姓韩的查到没有,他现在住什么地方?” “呵呵,山田少佐,岛谷大尉,是个娘们,叫韩竹,我和兄弟们已经把她带回来,就关在地下室!” “哦?哈哈哈,干得好,戈桑,我们现在就去审讯。” “不过......山田少佐,岛谷大尉,我们不光抓了姓韩的小娘们,还抓了一个男的。” “嗯!那个男的先不管,我们先审一审这个女人,阿当被杀也许和她有很大关系!” “是,山田少佐!山田少佐,岛谷大尉,两位请!” 戈宦升谄媚着对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报告情况,然后跟在两人身后,按下了暗室大门边的墙上开关。 “请等一等!山田君,岛谷班长,裘某有一个请求” “嗯?裘顾问,你又有什么事?!” “裘君,你客气了,有什么话直说!” “山田君,岛谷班长,刚听到两位要去地下室审讯嫌疑人,能让裘某同去吗?” “嘿,裘顾问,审讯嫌疑人有我和山田君就行了,你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 “不!岛谷君,裘君在情报与侦察方面可是个能手,你可别小瞧了他!裘君,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哼......真是多此一举!” “嘿呵,裘某就在此谢过山田君和岛谷班长了!山田君,岛谷班长,请先行!” 三人刚准备迈出暗室的大门,早就将烟头掐灭、并用手帕包好的裘赴一边将手帕放进口袋一边小跑着上去。 他与山田一夫小声说了几句话,在岛谷康男不悻的神情与谄媚疑惑的戈宦升面前,紧跟在后面走出暗室! 第87章 弄巧成拙(下) 几人出了暗室,然后由戈宦升在前面引路,来到一楼右侧一间偏房内,并按动左边墙上开关,接着几块方形地板滑开,露出一个黑暗的入口。 顺着朝下的阶梯,裘赴紧跟其后与众人一同来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宽有两米,长不到二十米,尽头处有两个独立的房间。 裘赴眯着眼睛,努力适应昏暗光线的环境,此时戈宦升停下脚步凑近山田一夫说了几句,山田一夫点点头。 然后戈宦升从口袋内掏出三个有两个眼洞的黑色头套,递给了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手里留了一个。 慢慢凑前,裘赴压低声音对山田一夫道:“山田君,你们审讯嫌疑人时,我就站在你们身后,这样就免除隐患!” 山田一夫轻轻点了下头:“嗯,裘君,你的想法与山田所想一致。暂时委屈你了!” 裘赴微微一笑:“山田君客气。都是为了三零七事件,都是东亚新秩序,谈不上!” 脸上显出一丝满足,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交换下眼色,侧身稍一点头,戈宦升重重点头后掏出钥匙! 当戈宦升打开右侧房间的小门,站在最后的裘赴刚踏进潮湿的水泥地面,鼻中就嗅到一股香气。 他再次微眯眼睛,在扫了一遍仅有不到四十平方的小房间后,判定了气味来自茉莉花独有的清香! “唔......唔......” 更为阴暗的光线下,墙边一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年轻女孩正在使劲挣扎,嘴里发出低沉的呼声。 “把她嘴里和脸上的东西摘了!” “是......老板!” 山田一夫瞟了眼一旁的岛谷康男,然后低喝一声,戈宦升点头后上前扯掉堵嘴的毛巾和蒙眼黑布。 “呃......呃......这是在哪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 呻吟了几声,年轻女孩圆睁着一双明亮机灵的眼睛,瞪着山田一夫等人低叫。 “对不起小姐,很冒昧以这种方式把你请到这里来,但除此外没有更好的方式!” “你们......你们知道吗?这是绑架!为什么要把我绑架到这里?!快放我出去!别忘了,租界是讲法律的!” 山田一夫慢慢走近,年轻女孩虽然一脸愤恨地低叫,但身子仍然下意识朝后缩了一下。 “小姐,特殊情况下,有时候也只能采取特殊方式和手段!只要你认真回答问题,我保证你什么事也没有!” “哼!不问青红皂白,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绑架一名年轻姑娘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难道就是要她回答奇怪的问题?!” “小姐,你的声音再大情绪再激动,除了能发泄一下,不会对自身有任何帮助。还是冷静点,想想该怎么回答!” “你......我只是个学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真是太荒唐可笑了!有什么话,快说。” 慢慢蹲下来,山田一夫的语调却变得更加平稳,年轻女孩连喊叫了几声后,语气也渐渐低沉。 “呵呵呵呵,这样就对了,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如果与你没有关系,我们自然会放你出去。” 岛谷康男也上前一步,平和的语气中仍然透出一丝寒意。年轻女孩没有任何回话,光洁脸孔带着几分警惕! 看到年轻女孩一脸不悻撇了一下嘴角,山田一夫沉声道:“你是不是姓韩?” 年轻女孩又撇了下嘴,冷冷地回应:“是的!” 山田一夫接着问道:“嗯,叫什么名字?” 年轻女孩沉着脸回道:“单名一个竹。” 山田一夫稍微点头,继续问:“认识梁荡这个人吗?” 韩竹愣了下:“梁荡是谁?” 山田一夫淡淡一笑:“梁荡,外号阿当,曾经在宁波路六百二十弄永平安里十八号住过,有印象吗?!” 韩竹:“哦,是阿当啊,我和他曾经做过两周邻居。” 山田一夫:“韩小姐,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阿当己经死了,就死在兆丰公园!” 韩竹:“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了,他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非要缠上我?!” 山田一夫:“呵呵呵,韩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阿当临死前说过什么话吗?” 韩竹:“他死前......说过什么?这位先生......你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山田一夫:“我姓单,你可以称我单先生。阿当临死前说过三个字,就是‘孩害我’,韩小姐,你明白了吗?” 韩竹:“哦,单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明白!” 山田一夫:“意思很简单,因为他当时口舌不清,所以实际上说的不是‘孩害我’而是‘韩害我’!” 韩竹身子一颤:“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山田一夫冷哼了一声:“意思很简单,阿当指出了害他的凶手,就是一个姓韩的人!” 韩竹眼角挑了下:“简直荒唐!我一个学生,怎么害死一名男子,还是一名跑单帮的年轻男子?!” 山田一夫:“我们也想搞清楚,所以才会花费一番功夫,把韩小姐请到这里来!” 韩竹:“我一个女学生,怎么会和凶手扯上关系?太可笑了!” 山田一夫:“真的这么简单?可据单某的手下打探,阿当曾经追求过韩小姐,这一点韩小姐不会否认吧?!” 韩竹:“什么?你们又不是巡捕,有什么资格对一名守法公民进行监视,我要向报馆揭露你们这种卑劣行为!” 山田一夫:“再次提醒韩小姐一次,愤怒对你没有任何帮助,请回答刚才的问题!” 韩竹叹了一声:“唉......是的,他追求过我,可我还是个学生,他年纪比我大七八岁,所以我拒绝了。” 山田一夫:“因为他一再纠缠于你,所以韩小姐才搬了家,然后他还是找到你,最后韩小姐被逼之下......” 韩竹:“哼,本姑娘倒想请问,一名弱女子是如何杀死一名年轻体壮的男子?” 山田一夫:“呵,一名弱女子想杀死一名年轻体壮的男子,名义上不能办到,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韩竹:“哼。” 山田一夫:“很简单,一名弱女子不能杀死年轻体壮的男子,但是她可以找人来干!” 韩竹:“哼,难道一个女学生也能找得到所谓的什么职业杀手?!” 山田一夫:“一个女学生当然无法找到职业杀手,但是职业杀手可以主动找上女学生,因为双方目的相同!” 韩竹:“哼。” 山田一夫:“阿当做了一件得罪人的事,有人想杀他,恰好韩小姐与阿当出现了矛盾。” 韩竹:“哼。” 山田一夫:“然后那些人找到了韩小姐,恰好韩小姐也想教训一下摆脱不掉的阿当,双方一拍即合。” 韩竹:“嗬,哼!” 山田一夫:“当然了,这些人是老手,他们也许会以一个很恰当的理由和方式,出现在韩小姐面前。” 韩竹:“哼!” 山田一夫:“然后通过与韩小姐的聊天,他们就更加掌握了阿当的详细情况,甚至包括一些个人习惯。” 韩竹:“咯咯咯。” 山田一夫:“当掌握了阿当的行踪后,他们就在兆丰公园找到一个合适机会,杀死了阿当。” 韩竹:“呵呵,哼!” 山田一夫:“虽然他们杀死阿当的手法非常巧妙,但就算巡捕房调查下去,最后也不过是件情色谋杀!” 韩竹:“你......你说什么?!” 山田一夫:“难道不是吗?巡捕房只要调查,一定会查到韩小姐和阿当曾经的关系,结论当然只会如此!” 韩竹:“你?你胡说?你在胡说八道?!” 山田一夫:“不过,因为没有确切证据,韩小姐并不会被人公开这么认为,但在巡捕房内部就不好说了!” 韩竹浑身哆嗦,再次拼命挣扎:“单先生,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是个学生,爱国女中的学生!你所说的这些非常荒唐和可笑!我已经回答了你们的问题,快放了我,快放了我,放我出去!!!” 戈宦升上前再次将韩竹的嘴里塞进毛巾,用黑布将眼睛蒙住,一把将拼命挣扎的韩竹重重推倒在地面。 随后几人摘下头套走到门外,戈宦升最后关上小门,然后对着山田一夫连续谄笑。 裘赴凑到山田一夫面前:“山田君,裘某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轻轻抒了下眼角,山田一夫苦笑道:“裘君请说,也许你和山田想的是同一件事!” 眯起眼睛,裘赴慢慢适应走道的光线后,曼声道:“裘某刚才听过山田君对这个叫韩竹的女孩审问,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韩竹虽然和阿当做过邻居,但她与阿当被杀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是我们的方向错了,阿当所说的‘韩害我’并不是指韩竹,而是另一个姓韩的人!又或者,他只是发泄对韩竹的单恋之情,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山田一夫轻轻叹了声,和岛谷康男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同时重重地点了下头,旁边戈宦升却是一脸茫然。 “喂,你们快放我出去,快放了小竹,你们知道她是啥人吗?知道她的哥哥是啥人吗?” “呃—啊—唔” 左侧单独房间内传出一阵成年男性的低吼,戈宦升脸色一阴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冲进去,里面马上传出拳脚打击的闷响和低喊,接着就是沉闷的低呼。 “这里面关的什么人?” “山田少佐,这小子是和那小娘们一块抓的,就在永平安里弄堂口。” “哦?听他的口气,和韩竹好像很熟悉啊!” “是的,岛谷大尉,听永平安里的人说,这小子叫罗进旺,外号阿光,也曾经住在永平安里,后来搬走了!” “山田君,岛谷班长,裘某有一个提议,我们可以暂时不审韩竹,先审一下这个阿光,也许会有收获。” “裘君,你的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戈班长,把门打开!” 山田一夫对戈宦升问了几句后,裘赴也加入其中,山田和岛谷同意了裘某的提议,戈宦升立刻掏出钥匙。 第88章 踏破铁鞋 烂四一脸惊诧的同时,始终低垂脑袋的扁头也慢慢抬起头,看向高陆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狐疑,整个人挺直了腰板,但是双手拳头却不由自主地捏得直响! 高陆往床边一坐,笑着看过去:“咋了?扁头兄弟,老高是说得对,还是说得不对呢?如果你啥话也不说,我马上和你烂四哥回虹口,今后老高再也不管你的事!” 咳了下,回过神的烂四也低喝道:“扁头,你他妈还发啥呆?!七尺高的爷们,别跟个闷葫芦一样,快他妈给句话啊。我他妈也告诉你,你要这样,今后你也别当老子的兄弟,你的事老子再也不管了!” “你他妈看啥看,有话就讲,有屁快放,别他妈跟老子玩阴不阴阳不阳的一套。妈的,信不信老子......” 上前拦住再次准备举起手掌的烂四,高陆认真地看了脸色复杂的扁头,摇头苦笑:“算了,烂四,人各有志吧,扁头兄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你也不用逼他了,我们走吧。” “扁头兄弟,老高想说一句,讲义气没有错,但有时候却会害人,假如我没猜错,你的师傅也许需要帮助!嗨,算了,今后你好自为之吧,告辞了!” 烂四跟在高陆身后,刚迈出卧室大门时,突然转过身冷喝:“扁头,今后在江湖上,别再把老子挂在嘴上,我烂四他妈丢不起这个人,但是兄弟们那边我会替你说。只不过你今年就别回虹口,东洋人一时不会罢休,走了!” 瞟了一眼快到楼梯口的两条精壮背影,扁头猛地冲到卧室低喝一声:“四哥,六爷,是我错了,是扁头错了!六爷,您说得没错,快帮帮我小师傅吧!” 刚要迈下楼梯的高陆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吐出一口浊气的烂四也飞快地转过身瞪着扁头! 扁头把高陆和烂四请回卧室时,躺在床尾的高美娜稍微动了下,高陆马上过去轻轻一掌让她继续昏睡中。 接着,扁头把所有的情况全部都一一告诉了二人,高陆和烂四同时交换了下眼神,眉头顿时紧皱! 扁头在百老汇路对一个日本商人行窃后被其同伴察觉,然后对方两三人追着他一直到天潼路,在天潼路727弄泰安里就要追上时,他被一个神秘的老人救了。 这个神秘的老人带着扁头从天潼路一直逃到黄浦路,然后从老垃圾桥过了苏州河后,辗转来到了东新桥。 来到东新桥后,扁头在感激救命之恩时才发现这个老人竟是一个乔装打扮的青年男人,此人和自己关系极密切! 因为扁头共有两位师傅,一位是清帮香堂拜过的师傅,另一位是学艺的师傅,为了区分两者,扁头将第二位师傅称为小师傅。 关于小师傅的来历,扁头并不知晓,但他对小师傅的一身绝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正因为八一三之前在虹口公园的一次对日本富商的扒窃,如果没有这位小师傅的鼎力相助,扁头肯定会被对方的保镖打死! 小师傅在将扁头带到东新桥后,指定了高美娜作为扁头的中间联络人,而两人第一次见面也同时被对方身上的妩媚和阳刚所吸引,所以慢慢也就在一起做了露水夫妻。 关于小师傅,扁头只知道他住在东新桥宝裕里,高美娜是一个从天津逃到上海的戏子,除非之外都不知道。曾经扁头从侧面向小师傅打听高美娜,立刻便被斥骂一顿,同时还被警告不会打听高美娜的事! 至于小师傅的姓名和来历,扁头根本就不敢多问,因为曾经之前有一回借着开玩笑试着询问,一直都平易近人的小师傅立刻脸色阴得可怕,从此扁头就再也不敢提! 让烂四坐在床边,高陆在卧室内找来一把竹椅坐下,然后问道:“扁头兄弟,你能说真话很好!咱们先把这些放一边,老高还有几个问题,希望你也说真话。” 垂手而立的扁头双手猛地一抱拳,沉声回应:“六爷,您有事尽管说,小的之前做错了事,再也不会做错事!” 烂四听了连连点头,但还是瞪了一眼扁头,高陆却微笑着用眼神示意,让扁头坐在床尾一边。 等扁头感激地坐下后,高陆清了清嗓子,并刻意压低声音:“扁头兄弟,近两个月内你去过增余里没有?一共去过几次?如果记得具体日期,也说一说。” 扁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声回道:“回六爷的话,小的上月和本月都去过增余里,上月去的很多,差不多隔三天就去一次,最多也就隔着一个礼拜,所以具体时间记不清。” “但是本月份记得很清楚,因为小的本月才去了一次......好像是四号......还是五号去过?嗯,应该是四号去过。本月四号的上午十点......嗯,十点半钟!!” 烂四瞟了眼床上昏迷的高美娜,才低声喝道:“你小子记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本月的四号上午十点半,别他妈弄错了,坏了六爷的大事。告诉你,要是坏了六爷的大事,看老子咋收拾你!” 高陆嘻笑着朝圆睁豹眼的烂四一摆手,然后和气地问:“诶,扁头兄弟,我还是信得过的!嘿嘿,本月四号上午十点半,兄弟你去过里摆渡桥增余里,时间是不是记清楚了,扁头兄弟?” 扁头瞥了一眼脸色凝重的烂四,认真地回道:“本月四号上午十点半,小的去过里摆渡桥增余里,六爷放心,小的不会记错,因为本月小的才去过不久!” 点点头,高陆把椅子朝前挪了几步,靠近了床尾的扁头:“扁头兄弟,你在增余里呆了多长时间?” 扁头歪着脑袋一想,马上又回道:“回六爷的话,小的从上午十点半一直呆到中午两点半,因为虹口是四点多戒严,到三点钟街上所有店铺都会关门,所以小的提前一个多小时,就怕路上突然遇到东洋人抄靶子!” 高陆身子前倾,几乎快贴到扁头的衣服边:“扁头兄弟,当天你在增余里一带,有没有见过很可疑的人?” 扁头愣了下,眼里一片迷茫:“六爷,您的意思是指啥?” 低眉稍一思索,高陆立刻猛地一仰头:“老高这样说吧,扁头兄弟,当天你在增余里,有没有见过几个年纪三十上下、身上带着功夫,做啥都挺神秘的汉子?最起码也是两人相伴!” 双眼精光一闪,扁头立刻低叫起来:“嗯......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回六爷的话,小的真见过三个这样的人。就像六爷您说的一样,三十上下,一看就是练家子,听一个增余里的兄弟说,这三人早出晚归形踪不定!” 高陆轻轻一搓巴掌,差点叫出声:“好......扁头兄弟,你马上和老高一块回虹口,老高还想让兄弟帮点小忙。” 扁头一下从床尾边跃起,双手抱拳低叫:“六爷,您有啥吩咐尽管说,四哥说过了,今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哥,不管您让我们干啥都行!” 利落地起身,高陆轻轻一拍扁头粗壮的胳膊:“嘿嘿,多谢众位兄弟看得起老高!不过,扁头兄弟也尽管放心,没把握的事老高绝不交给你,咱们这就走吧,这位高小姐就让她多睡会儿,过个两三分钟就会醒的!” 扁头将搭在床尾另一张椅子的一件外衫,轻轻搭在仍处于昏迷的高美娜身上,然后和高陆烂四下楼从后门出去,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三人刚走到宁兴街的街口,扁头突然凑到高陆身边:“六爷,小的又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对您有没有啥帮助?只是小的觉得很奇怪,所以觉得应该对您讲!” 高陆打量着四周闲逛的小流氓和街边的乞丐,微微点头:“嗯,扁头兄弟,你能这样想,老高在此谢过。有啥话说吧,也许能对老高有点用处。” 扁头先是怒目而视,将几个晃到三人旁边的闲汉吓得绕开,然后才挨近高陆耳语:“是这样的!六爷,小的昨天晚上在宝裕里遇到两个小子不对劲,小的一路跟着他俩,发现他俩进了民国里!” “小的之所以觉得这两小子不对劲,是因为小的和他俩擦肩而过时,和其中一个小子撞了下,那小子刚要骂人被另一个制止住,但小的能感觉到被撞的小子身上带着家伙!” “六爷您想啊,东新桥和郑家木桥一带,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乱,可是这一带道上的兄弟,也没有多少人身上带着家伙,而且那小子身上的家伙还不是一般的撸子!” 高陆一双小眼也瞬间冒出绿光:“哦?嘿嘿嘿,扁头兄弟,你这下还真帮到老高的大忙了!烂四,你先回虹口,我和扁头兄弟暂时留在东新桥,老高我正好也去会一会老朋友!” 第89章 人寇未知 高陆叫来一辆人力车,提前给车夫付过车钱,然后嘱咐把车上的烂四送到虹口狄思威路,连连拍着胸脯的车夫利落地转过弯就朝南而去,车上的烂四感激地回看一眼。 回过身,高陆朝着一脸激动的扁头递个眼神,后者马上心领神会主动在前面引路,两人顺着右边马路大步前行,路上先后赶退了几拨想挑事的地痞流氓。 扁头又喝退了两个上前扮作难民的小流氓,紧赶两步小声道:“六爷,您真是神了,小的真想不明白,您咋知道小的有个小师傅,而小师傅又住在东新桥?” 高陆瞟了眼街边一个围着一群人的赌摊,然后轻笑道:“老高又不是啥神仙,这世上也没啥神仙,也是从别人话里判断分析出来的。” 扁头一听,挨近高陆稍微俯下身:“六爷,您说的别人话里的别人到底是谁啊?” 将西装掀开一边,高陆露出腰间枪套吓退几个面色不善的闲汉,侧头笑道:“呵,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四哥了。你小子也不想想,除了你四哥,谁他娘的最了解你?!” 憨笑两声,扁头同时朝着准备围过来的四个横眉冷目的大汉瞪了一眼:“呵呵呵,六爷说的是,我他妈真够傻的,也就是四哥最了解我,也就只有四哥,小的才会啥话都对他讲。” 地痞模样的恶汉们恰好看见高陆眼里的寒光和扁头掀开衣衫露出的牛皮板带上的匕首,互相使个眼色,晃悠着身子朝着二人身后的几个打扮稍微入时的中年男女踱过去! 扁头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册拉,小赤佬,侬是要西啦。” 高陆苦笑一声,加快了脚步:“这一带果然是乌龟王八,啥样人都有。” 扁头点头附和道:“嗯。要不是小师傅在这一带,不是要帮六爷的忙,小的也不愿意来这里,实在太乱了!” 看了一眼前面的岔路口,高陆突然脸上露出一丝神秘冷笑:“是挺乱......可有时侯,乱也不是啥坏事,嘿嘿!” 民国里弄堂口边,两人穿着一身黑色和青色短打褂衫,戴着黑色圆框墨镜,霸道嚣张的样子一看就是混迹于江湖的老牌帮会打手,几个大摇大摆的小流氓经过时都低头快步通过,不似往常肆无忌惮地张望和挑畔。 但他们谁也想不到,黑衣汉子和青衣汉子竟然是日本上海宪兵队本部宪佐队队长森口信平和宪佐队队附尤华斌,更想不到曾是清帮大亨张鹤鸣私产的民国里18号早己成为日伪情报机构的一间安全房。 森口信平瞥了两眼身后不远的张韧和葛四喜,沉声道:“尤兄弟,你真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尤华斌狞笑着摸了一下脸上的‘刀疤’将两个欲上前挑畔地痞模样的闲汉吓退,然后才侧过头:“石大哥,很有必要!尤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想了想还是早点见面,看能不能把计划也提前。” 森口信平又狠狠瞪了一眼,将一个欲上前捞点便宜的小毛贼吓得赶紧逃开,连续点头道:“有道理!那你快去快回,我也感觉有一点不对。尤兄弟,你记得和他约的见面地方吧” 很有气派的一拱手,尤华斌转身大大咧咧走出弄堂:“石大哥,尤某记得很清楚,就在东升里旁边的乐喜园!” 看着尤华斌的背影消失于弄堂口,森口信平朝身后一挥手:“你们俩跟着尤兄弟,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张韧和葛四喜凑上前一起点头后迅速离开:“石大哥放心,我们明白!” 森口信平等张韧与葛四喜的背影再次消失于弄堂口,摸了下颌下的大胡子冷笑一声,撞开一个晃荡着身子的小流氓,在对方略显慌乱的注视下,朝着民国里18号快步而去。 但是,在民国里弄堂入口墙角边,一个戴着墨镜的白发老头飞快将头伸回,转身紧追张葛二人而去。 郑家木桥一处街角,高陆看着对面两个熟悉的身影,喃喃自语:“嗯?前面好像是姓尤的小子,后面是他的两条狗。可他们不在民国里?为啥又到这儿来?” 就见前面的尤华斌健步如飞,很快就甩了后面的张韧和葛四喜一段路,同时高陆又敏锐地在人丛里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白发老头,眉头顿时皱紧。 等尤华斌等人临近,他朝着扁头使了个眼色,两人马上转身走入一家瓷器店,店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约五十来岁的老者,见两个一高一矮的精壮男人闯入,吓得身子一哆嗦。 但老板稍微一怔后还是步出柜台,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带上了微笑:“诶,您二位,小店虽然名气不大,但这里的物品都是货真价实。您看这......” 高陆倚在玻璃门边,轻轻摇了摇手掌,扁头却猛地一回头低喝:“喂,别他妈的吹了,爷没空听废话,就呆在柜台里,不叫你不许出来!” 店老板被吓得瑟瑟发抖,几乎使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敏捷,如同一只受惊的野猫一般窜回了柜台。 不一会儿,张韧与葛四喜先后也跟了过来,高陆看到张韧与葛四喜俯耳说了几句,然后葛四喜加快脚步继续追赶尤华斌,而张韧却来到挨着一条弄堂边的一家烟纸店,在柜台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与店老板说着什么。 侧头瞟了眼空无一人的柜台,高陆朝着身旁的扁头一招手,压低声音道:“扁头,你现在去跟着那个穿白褂子的小子,记住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了,白褂子跟的那个家伙很警觉,快去!” 扁头显得有点疑惑:“好,小的马上去。可六爷,那您一个人......” 高陆飞快地又一挥手:“我盯着对面那个穿黄褂子的小子,你不用管我!老高再次提醒你,白褂子好对付,但是他跟踪的那个家伙可不好对付,你一定要特别小心!” 谄笑着轻轻推开店门,扁头小声地回应:“明白了六爷!不过,您放心,咱爷们也不是随便就翻船的!” 轻轻在结实的后背一拍,高陆低声笑骂:“你小子......老高要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虹口,可不愿意在哪条街边和弄堂内看见你小子的尸体,或者是你小子被人弄成断胳膊断腿!” 高陆轻轻推开玻璃门,看到扁头隔着三四十米距离不快不慢地紧跟在葛四喜身后,微微地点了两下头。 他眼睛紧盯着仍和烟纸店老板在闲聊的张韧,身子稍微一侧:“老板,我们是三光码子,记住,今天你没见过我们俩,不然你清楚后果!” “当然,兄弟们也不会让你白忙!” 接着,高陆面朝着街面慢慢倒退,从口袋掏出两张十元的法币往柜台上一甩,转身大步来到店门边,等张韧离开烟纸店后,轻轻一推玻璃店门闪出去。 瓷器店老板战战兢兢从柜台上站起身,接着一双浑浊眼睛顿时射出绿光,猛地一把将柜台上的纸币抓在手里,嘴里不断嘀咕:“原来是巡捕房的包打听啊......原来是巡捕房的包打听啊......还以为又遇到哪位江湖上的大哥。唉!!” 第90章 打草惊蛇 看着张韧如同竹篙般的身影消失于街角,高陆立刻小碎步连跑了几步,然后就隔着二三十米距离始终跟在了张韧的身后。 但同时他又瞟到旁边一个戴墨镜的白发老者,也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自己身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往回走了约四十米距离,张韧右拐进入一个弄堂,后面的高陆就看见弄堂入口上方写着三个字‘中华里’,旁边街道左右两侧都有一个赌摊。 高陆停下脚步,突然借着从口袋内掏烟一个侧身,顺势朝后瞟了一眼,就见一个人影在人丛里晃了下便消失于,随即又冷笑一声从西装上衣掏出墨镜戴上,大步朝着弄堂内走去。 弄堂不时有胳膊露出龙、虎、狼等刺青的彪形大汉进出,一些住宅边也站着两个类似看场的壮汉,某些住宅前更是有一些浓妆艳抹的青年女子抛着媚眼哆声哆气地打招呼! 叫骂浪笑吵闹的声潮和胭脂水粉的异香,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一些穿长衫的男人皱眉低头匆匆而过。 “哼,上海滩‘三宝一中’的中华里,可比传闻里更乌烟瘴气” 高陆一边巧妙地摆脱那些街头妓女的嘻笑纠缠,一边避过那些大摇大摆三五成群的壮汉和小流氓,同时将前面瘦高身影始终留在视野内! 张韧从位于宁兴街69弄的中华里北门进去,又从宁兴街246弄的南门出来,紧紧跟随的高陆又看到张韧笔直向前然后右拐来到了磨坊街。 此时,那个戴着墨镜的白发老者却又出现在宁兴街的一个街角,只是露出半张脸紧盯着前面的高陆和张韧,见前面两人走入磨坊街,马上飞快缩回头转身大步朝回走。 在走了有半条街,白发老者在确定没有跟踪者后马上挥手叫来街对面的人力车,然后一直坐到爱多亚路,下车来到一处电话亭。 投入电话币后,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微微侧身瞟了眼亭外经过的三两行人,仍然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如今买卖又多了一个新主顾,接下来该如何?” 电话内显得很沉着,等白发老者一口气汇报完,才传出一个低沉女声:“买卖谈好就可以,其他不用管!” 白发老者顿了一下:“小姐,就怕新主顾想压价坏了买卖,我们是不是?” 话筒内沉默三秒,低沉女声的语气稍微加重:“不必!这笔买卖和老主顾基本谈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即使身旁无人,但白发老者却下意识一点头:“知道了,小姐!您还有什么要吩咐?” 话筒内的低沉女声恢复了平稳语气:“新主雇只要不压价,就不要有任何动作,记住,一定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又一点头,白发老者带着几分傲娇道:“放心吧,关键时刻,我还是有护身符的,嘻!” 话筒内低沉女声语气再度加重:“你啊......江湖风大浪急,一切当心,我不想在报上看到一具熟悉的无名尸体!” 白发老者回话中也带了一丝颤音,接着利落地将电话放在电话架上:“小姐......谢谢!我明白!” 瞟了眼四周的石库门住宅和行人及三五成群的街痞流氓,高陆眉头微皱摘下墨镜瞅了瞅前方快走到街头的张韧,重新戴上墨镜快步赶上去。 但是,张韧在快到磨坊街头前的二十米距离时突然停下脚步,高陆也立刻在一处里弄入口掏着口袋,假装摸出烟盒吸烟等人,可张韧竟然只过了两秒钟就返身大步而来。 高陆待张韧离面前的里弄有约三十米距离时,赶紧一个侧身钻入里弄,结果没走两步就遇到一个穿着粗布旗袍的瘦小青年女人,脸上却露出一丝媚笑。 皮肤略黑的女人一开口带着北方口音:“哎哟,这位先生看上去行色匆忙颇显疲累,小女子家就在旁边,先生要不要上去歇息一下喝杯热茶?” 心中默念按照张韧的步伐计算时间,高陆却轻轻一搭女人瘦弱的肩膀:“小姐的气质和谈吐像个读书人,看着也不像是黄花闺女,你出来干这个,家里的男人愿意啊?!” 有着几分姿色的青年女人脸上浮过一丝苦笑,又娇声道:“呵......他愿不愿意?为了养家,哪敢不愿意?!读书人又怎样?上海滩干这个的读书人还少吗?!呵,如今我也不能算啥读书人,也没脸称自己是读书人!” “先生,您别看我不是黄花闺花,保证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那些小女孩虽然年龄占优势,皮肤也更嫩点,可要论懂男人,咯咯咯,还得是我们这些成过家的女人!” “如果您觉得我老了点,价格咱们好商量吗?如今这一行也不好做,先生,您就帮帮忙吗?好不好吗?” 瞟了眼弄堂外仍没有出现的熟悉身影,高陆又一瞥面前眼角有鱼尾纹的青年女人,女人眼巴巴地望过来。 看着那双木讷且带着狡黠娇俏的眼睛,高陆终于搂住青年女人细细的腰肢:“行啊,爷今天就做点好事!” 青年女人颇为享受似地一笑:“咯咯,先生,听您的口气,说得自己像是大奸大恶之徒,整天都不干好事?” 右手搂住青年女人的高陆,左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摸,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对了,爷从来不干好事,怕不怕?” 青年女人一边轻挪莲步,努力跟在高陆的步伐,同时连声娇笑:“小女子生来就喜欢英雄豪杰,求之不得呢!” 两人搂抱调笑来到弄堂内一处住宅,青年女子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高陆刚一踏入双眼立刻精光一闪。 穿过天井绕开正厅边的堂屋,二人来到右侧一处厢房,青年女子再次掏出另一把钥匙打开大门:“先生,请进!” 高陆突然一用力,将一脸惊疑的青年女子提起,往厢房内正中的一张木床上扔过去:“嘿嘿,小姐,你先请吧!” 接着,高陆不顾床上青年女子的呻吟和叫骂声,冷喝一声:“别他娘的藏头露尾,是个汉子都跟爷滚出来吧!想算计老子,哼哼,也得看你们这帮小子有没有这个手段?!” “他妈的,这点子还有点硬!” “兄弟们,都出来吧!” 只见从二楼和右侧厢房内一下窜出七八个壮汉,个个都是短打褂衫,一脸的凶悍,全都冲过来围在高陆身边。 就见厢房边为首一个留着短发满脸横肉的家伙,瞪着一双三角眼喝道:“小子,你知道吗?刚才那是我媳妇,你他妈竟敢打我媳妇,是活腻了吗?!” “给你小子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先给我媳妇道歉,然后赔钱了事,也不多,大洋两百块,拿了钱你走人!咱爷们说话算话,绝不会再出去把你绑回来!” “第二条嘛,呵呵呵呵,就是你小子既不道歉也不赔钱,那就别怪兄弟们手黑了,心情好断了你四肢扔到街上,心情差就给你来个种荷花!两条路,自己选吧,小子,你他妈可得想清楚!” 高陆扫了一眼四周横眉怒目的恶汉们,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果然和老子想的一样,他娘的这地方旁边曾经就是杜天昌、黄岁浪和张鹤鸣的三鑫公司,附近能有几个好东西?!” “屋里的娘们,你别他娘的嚎了,爷今天是想闹事,但想着在江湖上也不能把事做绝,加上爷也从来不打女人,所以啊,你就烧高香吧,若是换成我兄弟,虽不说把你手脚废了,也得把你的脸扇肿!” “你们这帮小子敢在这里公开害人命,后面肯定是有大靠山!行啊,反正爷今天本就不痛快,小子们,你们啊,就自认倒霉吧!” 为首的恶汉听到这里,顿时大吼道:“他妈的,兄弟们,这小子敢看低咱们兄弟,一块上,先......” 不等他把废了手脚四个字说完,就见到一个人影瞬间出现在面前,接着裆部一阵剧痛直接昏倒在地。 “虎哥,呜呜呜,替我废了这小子一对招子,呜呜呜,废了他......” “别他娘的嚎了,再嚎老子真的宰了他!” “哎呀!啊呀!” 厢房内的青年女子仍在嘶声哭叫,高陆大吼一声的同时频频挥掌踢腿,剩下几条壮汉就看到面前一条人影晃动,接着手腕、小腿,膝盖和腹部就依次被命中,全都瘫倒在地嚎叫不止。 也许听到厢房外的男人惨叫,青年女子的哭叫声也渐渐停止,高陆双手抱在怀中围着一脸痛苦的恶汉们踱步。 有意背对厢房方向,高陆在听到厢房内传来一声推门而出的响动,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却大喝道:“都他娘老实点,今天老子心情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太差,所以爷今天就不多和你们算帐了!” “记好了,如果爷下回在上海滩再遇到你们,就别怪爷给你们算总账了!爷先走了,各位慢慢躺着吧!” 高陆推门而出,可刚朝前走了不到十步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他回过头一看,哂笑道:“哟呵,咋搞这么大阵仗?!喂,小娘们,这都是你找来的?行啊,爷他娘的竟然没看出你有这能耐!” 只见身后弄堂涌出四五十名壮汉,个个手里拿着砍刀、木棍、斧头和铁尺,为首是一个肤色如炭的黑衣大汉,旁边正是假扮被逼入风尘的青年妓女。 妓女沉着脸狠狠瞪了高陆一眼:“小子,动了老娘,你还想逃出磨坊街,逃出郑家木桥?!等着去死吧!!” 黑衣大汉猛地一声大吼:“妈的,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这是斧头会的地盘,敢在这撒野?真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高陆转身拔脚飞跑,一边跑一边笑着喊:“老子在上海滩混了不是一两天,啥斧头会菜刀会的从没听过,你们他娘的不就觉得人多吗?爷们不伺候你,小子们,后会有期!” “龙爷,弄死这小子,他瞧不起我不要紧,可他瞧不起您哪!” “他妈的,兄弟们,敢小瞧咱们斧头会,弄死他!” “对,弄死他,弄死他!!” 身后数十名恶汉齐声呐喊着冲过来,为首大汉更是一张大脸扭曲得极致,青年妓女跳着脚不断叫骂助威! 高陆从磨坊街一路又绕回中华里,接着又朝前疾奔,速度如同电光一般,路旁行人纷纷侧目,流氓闲汉们本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嘶喝叫嚷,但看到身后一股人潮涌来,无论行人还是流氓闲汉全都赶紧躲在墙角。 奔跑中的高陆,抽空瞟了眼身后又从中华里等弄堂内涌出的大群壮汉与追赶者汇聚成更大人浪,心中一阵得意! 第91章 兴风作浪 郑家木桥路口有一家塔楼般的高层建筑,也就是小有名气的大方饭店,在四楼一个窗口,高陆正趴在窗户边朝外望去,见到马路上一大群人如同蚂蚁般四处乱窜,脸上很是得意。 很快,这一大群‘蚂蚁’又汇聚成一大团,朝着东新桥那边方向急追而去,但在东新桥和郑家木桥交集的两三个路口,五六只蚂蚁在原地不动,明显就是留在这里的钉子! 冷笑一声,高陆刚准备返回刚开好的房间,却猛地眼睛一亮,看到一辆人力车从街上驶过,而坐在人力车上的却是扁头,当人力车快驶过大方饭店,高陆甚至能看清四处张望的扁头一脸焦急的神情! 高陆戴上墨镜,将礼帽压低后快步下楼,先在饭店前台付过款,然后走到饭店大门边朝外瞟了一眼,在对面两个壮汉的视线朝右边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妓女移去的瞬间,推开大门身形一晃就插入了饭店前的人丛里。 出了饭店门后,高陆朝右一直前行约五十米,确定对面钉子无法看清自己身影,这才小跑着赶上人力车,一言不发朝着扁头使了个眼色。 扁头见到路边冒出的高陆,本来下意识就要开口,但见到高陆连使了两个小眼色,也机灵地没有让车夫停车,而是用手先指指自己,然后又指了下前方挨近东新桥,高陆明白地轻轻点头,加快速度跑过人力车。 他来到街边一处烟纸店,倚在柜台边掏出烟盒弹出香烟夹在手里,等了一分钟,扁头也立刻小跑着过来,二话不说就摸出火柴,高陆立刻将香烟叼在嘴上,并有点傲慢地让扁头恭敬点燃,然后二人扬长而去。 身后烟纸店内传来两个人的低声交谈,但语气里也明显透出愤恨和不满。 “爹,没想到三光码子不光为西洋人卖命,连东洋人他们也......这和汉奸走狗有啥区别?!” “管啥西洋人东洋人,他们爱跟谁卖命跟谁卖命,你管得过来吗?!如今这世道,过一天算一天吧,唉!!” 两人来到郑家木桥与爱多亚路的交叉路口,倚在一处里弄边的墙边,高陆瞟了眼四周后朝着扁头一点头。 扁头轻轻抹了下额头的汗渍,小声道:“六爷,刚才又出了啥事,我咋看到有斧头会和三育会的人在四处找谁?” 高陆嘻笑着伸起右手掌,朝着胸脯重重一拍:“找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然是老高。” 一脸惊诧的扁头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除了您六爷,上海滩没有几个人敢惹上郑家木桥的斧头会和三育会!” 高陆笑着问道:“哦?扁头,看来你对这个斧头会和三育会挺了解的。给老高好好说说!顺便也把你跟踪的那个白褂子说一说!” 咽了口唾沫,收起笑容的扁头低声回道:“斧头会是民国二十二年,也就一二八之后慢慢兴起的,他们的老大叫卞忠,人称卞老七,听说他的一个师傅曾经是郑家木桥着名的斧头党几个头头之一,他如今在上海滩名气不小!” “三育会据说前身是着名的薄刀党,民国二十三年兴起,老大叫鲍长财,人称鲍老幺,听说这家伙来头不小,他的大哥就是大名鼎鼎的高善新高爷,在郑家木桥和东新桥一带,只要提到鲍老幺,连小孩都不敢哭!” “六爷,您让我跟踪的那个白褂子一直到了东新桥,我看到他坐在街对面一家茶摊喝茶,而对面的一百六十五号也是家茶馆,名字叫乐喜园,小的不敢跟太近,但小的也可以肯定白褂子跟的人就在乐喜园里面!” 高陆听后一脸狞笑地喃喃自语:“高善新?那就不是杜天昌手下四大金刚之一,听说如今又和张鹤鸣混在一起。嘿嘿......高善新......张鹤鸣......影响力够了,绝对够了!” 扁头一脸懵懂:“是啊,杜老板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高爷现今是暂时跟了张爷......不过,六爷,您刚说啥呢?啥影响力够了?” 满意地一拍扁头的后背,高陆眼里闪着寒光:“嘿嘿嘿,扁头,你先前说过遇到两个身上带家伙的小子去了民国里,你现在是不是还可以确定?!” 脸色略惊,但扁头仍然重重点头:“对,六爷,小的绝对不会看错。您还有啥吩咐,尽管说来,小的......” 高陆笑容愈发狰狞,连肌肉都开始抽搐,使得整张脸孔变得十分扭曲:“嘿嘿嘿嘿,扁头,你啥也不用做,现在赶紧回虹口,接下来让老高陪这帮小子好好地耍一耍!!” 看着扁头乘的人力车朝爱多亚路方向而去,高陆转身压低礼帽,混在人丛里穿过马路,悄悄从路口边两三个坐在街边擦鞋摊吸烟聊天的钉子面前经过。 然后高陆突然停下,将拇食二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声音马上引起两旁行人侧目,钉子们的视线立刻移向街对面,脸上同时一惊,手里的烟头也几乎掉落。 朝着钉子们招了下手,高陆转身就混入人丛,眨眼间就在二三十米距离。 一个钉子马上将手里烟头重重甩在地上,同时大喊:“喂,兄弟们,在这里,这小子又回到磨坊街了!” 另一个钉子也同时打过一个长长的唿哨,哨声响过后,随着嘈杂喧哗声由远及近,大批斧头会和三育会的打手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已远在四五十米的高陆放慢脚步,然后又嘻笑着回头连续招了两次手,待身后打手们组成的人浪不断分开惊慌的人丛扑过来,立刻又拔腿飞奔,将双方相隔距离再次拉大一大截! 沿路的行人街痞闲汉,惊讶且兴奋地看着上百名杀气腾腾的壮汉和一个瘦小汉子,如同羚羊戏弄狼群一般从磨坊街的街头一直追到街尾,瘦小汉子却一直与追赶者保持着二十至四十米不等的距离,显得格外轻松! 并且他在中途竟然还连续两次放慢脚步,笑着等待身后距离偶尔拉大的大队追兵,等那些面色微红的追赶者稍微接近一些,就立刻再次加速瞬间又将对方甩掉一截,让四周不少街痞闲汉们也不断叫好! 但是所有人突然发现,因为瘦小汉子的奔跑速度实在快得惊人,身型也极其敏捷灵巧,所以刚冲出磨坊街拐上民国路后便立刻失去踪影,就连民国路对面街道的行人也只看到一条如同闪电般的人影! 待打手们赶到民国路时,高陆早就靠近一处里弄边,抬眼就看到门牌号写着——民国路746弄民国里! 听着远处再次传来的喧哗叫喊声,又瞟了眼里弄边的小贩和行人,高陆在几个行人刚刚走过后,一个纵身跃上弄堂入口的一扇栅栏大门,几下就翻跃过去。 轻轻落地后,高陆在确定弄堂内没有其他脚步后,大步朝着弄堂深处走去,遇到两三个闲汉也是尽量绕过。 当听到弄堂入口处传来喧哗叫嚷和杂乱脚步,高陆已经来到位于民国里18号的一处独门住宅,轻轻拍了拍大门的长方形门环。 按照虹口宪兵队内部暗号节奏,高陆在连续由快至慢又到快拍了三下门环后,黑色大门被人拉开,一个青年壮汉阴沉着脸扫了一眼:“希生,侬找啥人?” 高陆立刻回道:“吾雷自缩沙哦,找侬老板。” 不等青年壮汉有所反应,高陆直接灵巧地从壮汉的腋下钻过,小跑着穿过天井奔向前面的客堂。 还没接近客堂,两个壮汉从左右阴暗中闪出,抵腰手持两把毛瑟c96对准低喝一声:“站住,什么人?” 高陆满脸微笑,朝着那个利落关上大门冲过来拔出毛瑟c96的壮汉一抬下颌,压低声音道:“还都是些生面孔。嘿嘿,行啊,让你们尤老板出来,就说我姓高有急事找!” “喂,尤兄,你要再不出来,老高可管不住自个手脚了。嘿嘿!” 客堂大门推开了,走出几条大汉,为首是两个精壮汉子,左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右边一个满脸络缌胡子。 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迈开大步,来到高陆面前一拱手:“兄弟下的什么船?船上几块板?板上几颗钉?” 高陆用手一摆:“尤兄,别他娘来这一套,老高有急事和你跟队长阁下讲!” 皮肤略为白皙的刀疤汉子淡淡笑了:“这里没有队长阁下,如果你想找队长阁下,在下只能说请了!兄弟下的什么船?船上几块板?板上几颗钉?” 高陆看了两眼刀疤汉子和皮肤黝黑的大胡子,随后也轻笑道:“呵呵呵,行,给老高来这套江湖道,那老高接着便是了!” “兄弟下的是苏州船,船头有舵,舵后有板,板上有钉,七道八重二十四圈钉!” 刀疤汉子再次一拱手:“呵呵,好!拜的什么堂?结的是哪桩亲?上的哪门香?跪的是什么佛?” 高陆也是拱手沉声道:“拜的是青山堂,结的是梅花亲,上的是高杠香,跪的是朝天佛!” 森口信平摸了把颌下胡子,笑着迎过来:“高兄果然是老江湖!来,我们进屋再说!” 尤华斌也上前再一拱手:“高兄,尤某刚才所举也是以防万一,请见谅!” 跟着森口信平和尤华斌走进客堂,高陆在看到森口信平将所有部下支开后,立刻脸上显得很着急:“诶,森口中佐,尤队附,老高也不管你们为啥到了东新桥和郑家木桥这里,只想告诉你俩一句话,老高有大麻烦了!” “我他娘也不知咋惹到这帮小子......事情就是这样,森口中佐,尤队附,这些小子估计要闯进民国里,咱们还得提前拿主意!” 森口信平粗眉紧皱,低喝道:“难道斧头会和三育会的流氓,真敢对大日本帝国的特工人员进行攻击?他们的胆子真有这么大?莫非斧头会和三育会是铁心与大日本皇军对抗?!” 尤华斌习惯性一摸脸上的‘刀疤’稍微思索后低声道:“队长阁下,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必须要做好应对措施,卑职认为我们势单力孤,听高队附讲外面有两百个帮会流氓,因此卑职建议请求支援!” “沪西极司非尔路七十五号,是东亚黄道和平会的一个分部,我们可以用电话将这里情况告诉他们,然后由他们通报给新亚酒店的黄道会总部及虹口宪兵队机构,同时我们所有人藏在安全房的暗室,等支援人马一到再出来!” 高陆眼睛一亮:“对啊,据老高所知这里是张鹤鸣曾经的一处私宅,有电话很正常,好办法,好办法!” 森口信平也一点头,同时朝高陆瞥了一眼:“尤君,你去安排吧!高队附,你能找到这里,就是因为民国里十八号曾经是张鹤鸣的私人住宅,所以才判断我们的安全房就是民国里十八号吧!” 高陆轻笑道:“呵,老高这点小聪明,就知道瞒不过森口中佐!毕竟张鹤鸣如今和皇军关系不错,如果在东新桥郑家木桥想找一处合适的安全房,民国里十八号是最佳选择,既可靠又方便!” 门外传来喧哗叫嚷和杂乱脚步,森口信平却仍是哈哈大笑,高陆也同样附和地大笑,二人笑声几乎盖过呼喊! 第92章 因时制宜 “戈班长,请等一等。” 黄铜钥匙刚要插进门上锁孔,稍微低头的戈宦升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裘赴的低喊,凭着多年练就的反应同时让空出的左手搭在腰间枪套! “裘顾问,请问还有什么事?” “戈班长,裘某请你到这边来一下。” 停下手中动作的戈宦升转过身看向微笑的裘赴,后者只是朝戈宦升做了个动作不大的点头姿势,戈宦升朝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看了一眼,见二人没有任何反应,就朝已站到门边左侧墙角的裘赴走去。 岛谷康男斜乜着眼睛瞟了一眼,然后小声与山田一夫交谈,两人慢慢从闲聊变为争执,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山田君,这个裘顾问究竟又想搞什么名堂?” “岛谷君,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裘君的行事从来都出乎常人预料。” “哼,不就是个受过一些训练有几点经验的支那侦探,山田君不需要将他捧得那么高!” “岛谷君,首先这个你瞧不上的支那侦探,就在一小时前刚救了你的命,不然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你......哼!” “另外,这个你瞧不上的支那侦探,却是课长阁下极其看重的,你觉得自己的脑袋能和课长阁下相比吗?” “我......山田君,这完全就是两回事!” “但我看来就是一回事,我想课长阁下也是同样看法!最后,岛谷君,不知道你是否记得课长阁下一句话?” “山田君,你在小看我的记忆力吗?课长阁下原话是‘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时,也许在别人看来你是个傻瓜’!” “很好,岛谷君,你还没有被你的情绪冲昏头脑。所以,这句话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回答。” “嗯......好吧,山田君,我刚才的确犯了严重错误,多谢你提醒。看来,我需要重新认识这个裘顾问!” “岛谷君,你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检查自己的错误,并迅速加以改正,这一点很难得,我可做不到!” “呵呵,过于自信,也许就是课长阁下看中我的一个最大原因吧。但是,要论起心态稳定,我也比不了山田君!” “哈哈,也许这也是课长阁下看中我最大原因吧。可若说到随机应变,我和岛谷君也不如川本君!” “呵呵呵,这一点我也承认,我们是各有所长。不过,我们三人有的特点,课长阁下全部都有,实在厉害!” “这个当然,我们和课长阁下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结束谈话,将视线全部移向旁边时,裘赴和戈宦升也同时结束,前者利落打开房门。 裘赴接过戈宦升递来的一个眼洞头套戴上,然后朝着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微微点头,猛地就推门一步跨入! 微眯着眼睛,裘赴努力再次适应着室内同样昏暗的光线,直接来到一个半躺在一张木床上的男人面前,一把将他嘴上的毛巾扯掉! “呼......快放我出去......” “啪!哎哟!” 被蒙着眼睛捆成一团的男人,喘了两口气后挣扎着刚喊出一句话,脸上马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啪。” “小子,你给我听清楚,接下来我问你答,你要是答错一句或者说无关的废话,你就会受点罪,记住没有?!” 裘赴俯下身,在这个近看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人耳边低喝几句,又稍微地给了他一耳光。 “你们是什么人......凭啥......” “啪!哎哟!” “你当爷说的话是放屁吗?!这只是一个小教训,下次再犯,爷就绝不客气了!明白吗?!” 青年男人继续挣扎着低叫,可没等将整句话说出,脸上再次挨了重重一记耳光,接着耳边传来裘赴更加凶狠的低吼,身子一抖的青年男人再也不敢多发一言! “哼哼。”裘赴稍微退后几步,“接下来我问你答,有的问题多想一想,因为不是很容易回答,如果错了......呵呵!” “唉。”青年男人挣扎了两下,“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问吧......” 裘赴转过身踱到床尾的一处墙角,突然一侧头:“说出你的姓名、年龄、职业、住址?” 青年男人悻悻地回道:“罗进旺,二十五岁,跑单帮,现住在后马路恒源里四十八号。” 裘赴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扯下罗进旺脸上黑布:“宁波路一带就被上海民间称为后马路,具体是哪里?!” 罗进旺眯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瞪圆:“哼,天津路一百九十七弄恒源里四十八号!” 轻笑着点头,裘赴再次踱到床头处,又一个利落转身:“说出你到永平安里的目的?说详细点!” 轻轻喘了口气,罗进旺一撇嘴角:“目的?我去找以前的街坊一起玩。” 裘赴直接冲过来,眼睛里射出一道冷光,同时手掌高高举起:“这个答案,你是不是想清楚了?!” 罗进旺身子朝后一缩,脸上也是泛白,支支吾吾道:“我......我......那要我咋......” 嗅了下室内淡淡的清香,裘赴冷笑着上前一把揪起罗进旺有点发抖的身子:“你是去买花,对不对?” 稍微一怔,罗进旺赶紧连连点头:“嗯......嗯,对,我是去买花,永平安里弄堂口边上有一家花店!” 裘赴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这么说来,你是很喜欢花了。” 罗进旺又是一愣,但又很快回道:“嗯,是啊,我是很喜欢花......” 不待他说完,裘赴飞快地打断:“那么罗兄弟是喜欢什么样的花?月季花?牡丹花?还是玫瑰花?!” 罗进旺眨了两下眼睛,也快速答道:“嗯......是玫瑰花,我喜欢玫瑰花!” 裘赴笑了几声:“呵呵呵,玫瑰好像是女子的最爱,没想到罗兄弟也有此爱好。” 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罗进旺赶紧回道:“我就喜欢玫瑰,因为一看到玫瑰,就想到那些漂亮的小姐太太们!” 裘赴笑着连续点头:“没想到罗兄弟还是怜香惜玉之人,哈哈。不过说的倒是有道理,爱美人心人皆有之嘛!” 罗进旺脸上浮过一丝得意神情,却冷哼了一声:“这位先生或者说老总,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我能走了吗?” 裘赴轻轻松开罗进旺的衣领,然后直接坐到木床边:“呵呵,如果最后一个问题能让我满意,你可以离开!” 两眼放光,罗进旺咽了口唾沫:“那就请老总快问吧!” 裘赴眼里的暖阳,转瞬就变为一抹寒冰:“罗兄弟,刚才我在隔壁那位小姐房间闻到一股清香,现在我也在你所在房间又闻到同样的清香,据我所知这是只属于茉莉花的清香,而不属于任何一种其他的鲜花!” “而我的同伴在将隔壁的小姐带走时,也同样将罗兄弟也请到这里,并且我所了解到你们坐的不是一辆车,那位小姐坐的是汽车,而你是被带上了一辆人力车!” “所以,我有一点实在想不通,既然两个人并不在一起,其中一人身上的茉莉花香却能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房间内。罗兄弟,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听好了,我需要最真实和最完整的答案!” 罗进旺略带得意的笑容一下变得僵硬:“我......我......这位老总......我......我也不知道是咋......可能是碰......” 裘赴目光如剑,声音更是不带半点温度:“罗兄弟,如果你想这么应付我,那你恐怕就会有大麻烦了。因为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之类的鬼话!” “或者,你是想说,隔壁房间的小姐喜欢去那家花店买花,你也是喜欢去那家花店,碰巧你们又买的是同一枝花,而且还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呵呵呵呵,这样的话怕是只能骗三四岁的孩子吧!” 见到罗进旺身子抖得厉害,裘赴猛地一声低喝:“你刚才喊着说让我们放了隔壁那位小姐,还说他哥哥很厉害,你和这位韩竹小姐是不是认识?是不是也认识他的哥哥?!说!” “还有,你出现在永平安里弄堂入口,据我的同伴所说根本不在花店,而是在一家烟纸店边,你是不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在监视永平安里,监视着经常来到永平安里的韩竹?!” 垂头的罗进旺瑟瑟发抖,一分钟后终于承受不住,猛地抬头低声道:“兄弟,我不管你是三光码子,或是其他方面的人,我只想告诉一声,咱们是自己人,您快放了我和韩竹!” “具体的不便多说,反正咱们绝对不是对头,韩竹这个小娘们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他哥哥更不简单。兄弟,你快放了我,还有韩竹那个小娘们,快点啊,不然要误了大事!” 裘赴稍一思索,压低声音道:“分析天理与人情,心平气和是聪明。” 罗进旺顺势低声接过话:“大地皆春无灾难,到处顺风扯帐篷。” 裘赴瞳孔一缩:“原来竟是安清兄弟。请问哪一帮?” 罗进旺挣扎着挪到床榻边:“忠信社金蛇堂!请问老大贵姓,哪一帮?” 裘赴也朝前移了移:“在家姓盛,出外姓潘,恒社兴武四!” 罗进旺一阵大喜:“既是家门弟兄,那么兄弟可得帮帮罗某。” 裘赴微微笑道,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嘿嘿,好说,一切都好说!” 话音刚落,他马上一掌轻轻劈在罗进旺的脖子上,用毛巾和黑布重新封上罗进旺的嘴巴和眼睛! 第93章 凿壁偷光 裘赴从左侧小间出门,摘下头套递还给戈宦升,走近山田一夫后轻声叹了口气,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两道如冷电一般的眼神扫了过来! 一边的戈宦升望了眼站在大门中间稍微偏左的裘赴,飞快且无声地凑过去,将身子轻靠门上仔细聆听,但脸孔却朝着裘赴三人所处方向! 逼仄的地下走道一时气氛更加沉闷压抑,除了稍显粗重的呼吸,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过了十秒钟,在山田一夫的眉头快要拧成川字,裘赴才淡淡地吐出一句:“山田君,岛谷班长,我问过了,事情可能有些麻烦!” 岛谷康男喉结滚动两下,脸色也更加阴沉,山田一夫靠前一步小声问:“裘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前前后后都详细说一遍!” 裘赴瞟了眼朝前轻轻踱过两步的岛谷康男,一脸冷肃凝重:“山田君,岛谷班长,情况是这样的......因此,裘某根据以上这些,判断这个阿光可能不仅仅只是个误抓的局外人,他的身份不简单,甚至......” 岛谷康男略有所思地抢着回应:“那么,裘顾问分析一下,这个阿光究竟是什么身份,或者是哪个阵营的?” 山田一夫不满地扫了一眼岛谷康男,见到后者只是嘴角撇了下,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嗯,裘君,你分析一下!” 稍微低头一思索,裘赴右手食指突地朝空中虚点:“如果裘某所料不差,这个阿光和我们同一个阵营......错不了!” 岛谷康男嘴唇微动身子刚一前倾,山田一夫重重地哼了一声:“裘君,说说你的依据是什么?!” 裘赴瞥了眼脸色略显尴尬的岛谷康男,稍微挺直腰板微笑道:“好的!山田君,岛谷班长,阿光让我们将他和韩竹放走,肯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继续跟踪韩竹,或者是配合其他监视者对韩竹进行全方位控制!”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如果他是为了保护韩竹,绝对不会这样说,因为在我们这行里,越是正常的行为反而越会被认为不正常,所以他一旦这样说,我们恰恰会对韩竹及阿光的身份产生怀疑,这样对他们不利!” “另外我也和阿光对过清帮切口,这是一个特殊的切口,只要是正式的清帮成员都知道,但是他们一般不会用,因为这个切口并不好记。所以阿光肯定是清帮成员,也是忠信社金蛇堂成员!” “清帮忠信社金蛇堂的核心成员,都已经加入了东亚黄道和平会。该机构也担负着配合皇军情侦机构向租界渗透与活动的重要任务,因为顾及大局,皇军不可能向租界派出大批情工人员,只会有小股数量的精英!” “他们的活动一定很隐秘,任何时侯都会非常警觉,无论在任何时侯,别说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透露一点点真实意图,那都是不可能的!但阿光敢对裘某如此坦白,证明一点,他不是皇军派出或发展的情工人员!” 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同时微微点头,就连慢慢凑上前的戈宦升也是一脸敬佩地看向脸色从容的裘赴! 接着裘赴用细微的声音,朝着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说出心中的想法,戈宦升努力身子稍微前倾,却只听了个只言片语,眉头不禁皱了下,但在山田一夫视线移过来,他立刻眉头松驰满脸堆笑! 朝着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点头示意,裘赴转身快步来到右侧小间前,戈宦升眼珠一转马上递过一个眼洞头套,却被裘赴一摆手轻轻地推开。 戈宦升探究般看了一眼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山田一夫却扭过头,脸色有点难看的岛谷康男只得一点头,戈宦升立刻朝旁边一让,裘赴掏出墨镜架上鼻梁,同时颇为潇洒地摊开右手手掌。 接过戈宦升递来的一把铜质钥匙,裘赴瞥到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在走到左侧墙角,同时其中一人还悄悄打个手势让戈宦升也无声地站到墙角,利落地上前插入右侧小间大门锁孔! 山田一夫与岛谷康男互相交换下眼神,戈宦升也弯腰慢慢凑了过去,左侧墙角传来细不可闻的声音。 “韩竹很好对付,阿光却比较狡猾,裘君的办法,我认为行得通!” “山田君,韩竹恰好应对了课长阁下的那句名言,哼,她还以为能骗过大日本帝国的优秀特工人员!” “对,对,山田少佐和岛谷大尉说得很对!这个姓韩的小娘们太嫩了,从行为和言语,傻子都能看出她有问题。” “哦,戈桑,你作为一个搞情报的老手,分析一下韩竹是哪一方的人,或者说属于哪个阵营?” “呵呵,山田少佐过奖,戈某哪算得上老手,也就在这行多混了些年头,哪敢在皇军特工人员面前卖弄!” “戈班长......戈桑,不要有任何顾虑,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哪怕错也没关系。但我相信戈桑的能力!” “呵呵呵,既然如此,戈某就当仁不让!姓韩的小娘们......韩竹,我敢肯定她不是军统和中统,与共党有关!” “戈桑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说一说你的依据。” “山田少佐,如果是军统和中统,必然会受至于两到三个月的训练,但韩竹明显没有,因为她不懂反审讯。” “嗯,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好的,岛谷大尉!两位想想,重庆政府会允许一个连基本反审讯都不懂的女特工来执行任务?根本不可能!” “是的!据我方内线情报,重庆政府的特工训练非常严格,尤其是敌占区活动的,更有相对应的全套课程!” “山田少佐说的对!两位,韩竹不是重庆分子,会是民间反日分子吗?也不是,因为她没有自我保护能力!” “对,说的对!戈桑果然是老江湖!支......中国各地民间反日分子,大都是帮会或行伍出身,女学生极少!” “岛谷大尉不愧是皇军精英,一点就通!所以剩下只有一种可能,韩竹是共党刚发展的外围人员” “戈桑,你认为发展韩竹的人在共党属于什么级别?” “山田少佐,这个人肯定不是共党核心组织,最多也就是外围组织的中层人员,或者就是一个小角色。” “戈桑请记住,作为特殊领域者,任何能打击敌人的渠道和方式,都不可放弃!” “山田君说的好,上海共党一向隐秘,但他们对皇军威胁很大,绝对不能忽视!” “二位,戈某听明白了,韩竹这个小人物,或许能成为我们揭开上海共党地下情报网外层的敲门砖!” 一大步跨入室内,裘赴稍微侧身利落地反手关上大门,如同在街头闲逛一般来到墙角边的韩竹边,慢慢蹲了下来轻轻抽出她嘴里的毛巾,顺势摘下她脸上蒙眼黑布。 韩竹先是眯了下眼睛,当看清面前是个戴墨镜的男人,张嘴就要渲泄情绪时,被裘赴飞快地伸手掩住。 “韩小姐,你现在什么话也别说,说了也没有多少用处。” “你不用管我是谁,是什么身份,你只要知道一点,我是来帮助你的,只有我能救你!” “我知道你并不是表面上的学生,我还知道你有个哥哥,他上班的地方在闸北天潼路的新亚大酒店!” “你不必惊讶,因为我和你哥哥有过一面之缘,具体现在不方便讲,你也明白原因!” “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救你和他有很大原因,不管你信不信,也可以算是英雄惜英雄!” “接下来,如果你想活着离开这里,一切都要听我的,否则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请注意,这不是开玩笑!” 面对裘赴的耳语,韩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不断转动,鄙视、狐疑、惊诧、犹豫、怨恨不断出现于双眸内,终于以坚定划上了句号,同时小脑袋用力点了下。 裘赴慢慢将掩住薄薄小嘴的手掌移开,韩竹轻轻一咬嘴唇:“呃......你说认识我哥,他叫什么名字?” 轻笑了一声,裘赴摘下墨镜,目光无比真诚:“他的真名,就暂时不说了,我知道你哥哥在外面叫魏瞻陨!” 低头思索的韩竹,听到这句细微且温和的声音,瘦弱的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我,我先相信你。” 第94章 急转直下 当驾驶室的裘赴瞥了一眼后排座椅上昏迷的韩竹和罗进旺时,二楼阳台偏南一侧的窗边,山田一夫和岛谷康男注视着一辆从安全房后门开出的白色汽车! 山田一夫看着汽车消失于街道远端,转身就大步推门而出,岛谷康男的左手手掌轻轻一扬,朝着身侧凑前的戈宦升小声道:“戈班长,你都安排好了吧!” 戈宦升飞快地点头,一脸谄笑:“是的,岛谷大尉!我派了第一小组组长严自矿跟在后面,他这人很机灵,不会有什么问题。” 岛谷康男眼角一挑,冷声道:“严自矿?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他和罗副队长的关系......好像不一般了?!” 将腰弯得更低,戈宦升几乎如同一条哈巴狗般连连摇着脑袋:“不,不,岛谷大尉,我向您保证,严自矿绝对不会将这次任务的详情透露给任何人!” “实际上,有件事我只告诉您,严自矿......表面上他是罗副队长的心腹,实际是我的心腹,跟了我有七八年了!” 突然一侧头,岛谷康男脸上依然严峻,但眼里的寒光却瞬间全无:“哦......戈班长......戈桑,你果然和课长阁下形容的一样,是个很有办法也很有头脑的人。课长阁下还讲过,密探队里对皇军忠诚度最高的只有一人,就是戈君!” 戈宦升眉头狠狠挑了下,猛地一个标准立正姿势:“多谢皇军!多谢课长阁下!戈某誓死效忠大日本帝国,愿为东亚新秩序甘脑涂地在所不辞,以报答皇军和课长阁下的知遇之恩!” 岛谷康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拍了拍戈宦升的肩膀:“呵呵呵,戈君不必如此,我们早已是自己人了!” 紧紧跟在岛谷康男走出二楼的一个房间,身后的戈宦升额头渗出几滴冷汗,腰板依然没有完全挺直! 驶过一段不算宽阔的小路,裘赴驾驶的白色汽车接近了福开森路与居尔典路的连接区域,此处地势偏辟,远处都是荒地,一些沟渠边还搭建了如同宿营般的层层滚地龙草棚! 裘赴眼望着前方的沙石路面,同时朝着驾驶室中间的后视镜瞟了一下,后排倚在左侧的韩竹身子微微动了下,右侧的罗进旺身子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却稍微粗重,喉结也滚动了一两下。 “哼,想得还挺美,只不过你遇到了我,就算是走到头了” 操作方向盘的双手依然非常平稳,但裘赴的嘴唇却紧紧抿起,同时狠狠踩下了油门,整张脸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半空一般! 看到前面的白色汽车速度突然变快,五十米距离外的一辆黑色汽车也稍微加速,副驾驶座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汉子一副猢狲模样,一双三角眼却透着狡黠和锐利! 在黑色汽车的二十米距离后,四五辆脚踏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车上都是一身短打的精壮青年,但他们的褂衫和宽脚长裤不仅料子普通,上面还有好几个各色布块做的补丁,看起来就像马戏团表演的小戏服装! 裘赴又驾车行驶了一百米距离,远远见到了有矮层建筑的轮廓,知道前面五十米外就是一个交岔路口,朝右便是居尔典路,笔直则是前往海格路。 看到前方右侧有一片农田,裘赴稍微思忖后猛地一甩方向盘,白色汽车直接右拐进了一条狭窄小道,瞬间将身后黑色汽车扔得不见踪影! 将车停在一处荒坡后,下车的裘赴仔细观察了附近,确定没有任何人烟后将后车门一把拧开,灵巧地钻入车内。 他将塞在韩竹右耳的小布团轻轻拿下,低声道:“记下我说的话,一定记清楚了!” “你下车后步子不要太大,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要回头。只有听到重重的三声咳嗽,再停下脚步,无论看见什么,不要喊叫不要慌张,一切照我吩咐去做!” “如果你听懂就点点头,动作要非常小,如果你还有不清楚的,什么动作也不做,然后我再和你解释!” 韩竹的呼吸稍微加快,但不过一秒钟后,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竟然比裘赴预料中还要小,如同电影公司的剪辑慢放镜头一般! 裘赴无声地笑了笑,将小布团重新塞进韩竹耳内,并且轻轻用手掌在肩膀一拂,韩竹瞬间对面前戴墨镜的神秘男人有了一种异样,内心也好似有激流涌动! 敏捷地弯腰低头挪到右边的罗进旺,裘赴同样轻轻将其耳中布团拉下:“罗兄弟,等一会我把你和韩竹松开,然后你暂时让她先走,过十秒后你再跟上去!” “这十秒内我会朝韩竹后背开枪,千万要记住,你连数十个数后你再转身来夺枪提醒她!如果明白就点头,不明白什么动作都别做!” 罗进旺很慢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幅度没有韩竹那么小,但动作的灵活度却比僵硬的韩竹要强不少,裘赴无声再次笑了,将布团重新塞入罗进旺耳孔。 果然和判断中一样,罗进旺受过一定的情报特工训练,只是没有那么系统化! 先朝四周观察了一番,裘赴再次确定没有任何可疑迹象,灵巧地移回韩竹身旁左侧车门边,飞快地将韩竹和罗进旺的手脚绳索解开,并去掉两人嘴里的毛巾和蒙眼黑布。 站在打开的左侧车门边,裘赴看着韩竹与罗进旺一先一后趔趄地朝坡前几棵白杨树外的小道走去,从口袋掏出白色手套戴上,然后利落地抽出腰间的毛瑟m1932自动手枪。 “啊......你想干什么......你......你是?” “嘿呵,罗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功劳不能交给你们黄道会,而是我们虹口宪兵队!” 罗进旺连数了十个数后猛地转身扑过来,但他看见了裘赴持枪的右手突然垂下,左手却变戏法地出现一把尖刀,接着就是腹部一阵剧痛和听到一句话。 这句话声音很低,吐字却非常清晰,内容更是令罗进旺的瞳孔不由放大。这更是他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裘赴飞快地抽出尖刀并朝左侧轻轻一闪,罗进旺圆睁双眼慢慢栽倒在满是碎石和沙砥的地面,接着十多米外的韩竹听到了三声重重咳嗽,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因为她看到戴着墨镜的裘赴,正拿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向罗进旺的面部,那张年轻的脸孔已变得面目全非! 副驾驶座上的韩竹看了眼蒙住车窗的黑色布帘,然后将视线马上移向前方路面,她的坐姿非常大方端正,但双肩却不断抖动,瞥向认真驾驶的裘赴的眼神里也透着惊疑和惧怕! 裘赴在正式进入居尔典路后的一个路口,放慢车速后用右手将墨镜顺势摘下,淡淡地笑了:“韩小姐,你不是胆子挺大,也挺能说的,怎么现在变成哑巴了?” “我劝你一句,有什么话尽管开口,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行,鄙人再没有肚量,也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韩竹轻轻咬住嘴唇:“首先我要更正这位先生一个语病,我下个月就满十六,老话说过二八佳人,这个年龄如果在封建王朝时期都能......嫁人了!所以,我韩竹不是一个小孩子!” “然后我还想对这位先生说一声,很感谢你救了我,不管你是处于什么目的,总之你就是我韩竹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最后我想郑重地告诉这位先生,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想法报答,但是如果你以此逼迫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对不起,恕我韩竹不能从命,就算你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将墨镜挂在西装上衣口袋,裘赴猛地笑出声来,喃喃自语:“嗯......小丫头有点意思啊......嘿呵......很有点意思啊。” 眼睛瞪得老圆,韩竹突地一侧头低叫:“我叫韩竹,请称呼我为韩小姐,或者叫我小竹也行。我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小丫头!” “有什么好笑的,何况还笑得那么难听,你要去百乐门大都会那种地方,准把美丽的小姐们吓跑。呵,咯咯!” 裘赴一怔,瞥了眼双手捂着嘴巴但眼里闪过俏皮与促狭的韩竹,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两下头! 突然又哼着江南小调的韩竹,朝着裘赴撇了下嘴:“喂,你这样的人,应该是经常去百乐门大都会吧?” 嘴角轻挑,裘赴平静地回应:“韩小姐,鄙人承认你很聪明,但是有时候,你的小聪明会让你更危险!” 第95章 盗亦有道 见韩竹噘起小嘴,但裘赴却丝毫不给任何情面,语调却缓如流水:“鄙人清楚,韩小姐不喜欢听这种话,但是就像韩小姐说的那样,鄙人救你有自己的打算,或者说目的,所以鄙人必须帮助韩小姐!” “韩小姐自以为很聪明,可是在别人眼里,你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值一提,嘿呵!不客气地讲,如果你对他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以为还能活着从那里出来?!想都不要想!” “不过,鄙人既然决定帮助韩小姐,就会一直帮到底,这一点你不必有任何疑虑,鄙人说话向来言出如山,绝对不会半途不管韩小姐的死活!” “后面有两拨人在跟着,鄙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却清楚他们的目的,所以韩小姐等会儿一定要听鄙人的话,否则你再遇上危险,鄙人恐怕也无法顾得上,当然如果韩小姐想尝试一下寻找刺激,鄙人无二话可话!” “等一会到了居尔典路,韩小姐下车换坐人力车去海格路,然后就劳烦替鄙人去帮一个忙,至于后面的那些狗,韩小姐就不用管了!” 侧过头,韩竹一脸狐疑与惊诧:“先生,你让我帮忙就帮忙啊,我还不知道你要我帮什么忙?另外,你有多大年纪啊?为什么听你说话像我们学校的老学究,能不能说点正常的人话?!” 裘赴淡淡地回道:“放心,只是一个小忙,韩小姐很容易就能做到,没有多少难度。我嘛,反正比你大得多,嘿呵。可能是我接触的都是有一定层次的人吧,所以说话比较讲究一点,如果你不喜欢,我换种方式也行!” 韩竹抿紧嘴唇,双手紧紧抱住双肩:“对不起,先生,如果你不把要帮什么忙说清楚,我是不会帮任何忙的。因为......你看起来并......并不像一个......一个......一个......” 将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下,裘赴轻轻一笑:“韩小姐,你是想说,鄙人......我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好人,对吧?嘿呵!那我倒想问一问,韩小姐,你是怎么分清好人与坏人?!” “说实话,如果韩小姐这么单纯,在上海滩最好不要加入任何非正式团体,否则不仅会害别人,也会害你自己!” 瘦弱肩膀一抖,放开双手的韩竹侧过头低叫:“啊......你......这句话我哥也曾经讲过,而且一个字都不差!真是奇怪了,你们为什么都会说出这句话?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那么单纯......那么幼稚可笑吗?!” “还有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加入一个秘密团体,我好像什么话没对你讲,也没对你的同伙......朋友讲啊?莫非,你和街上看相算卦的一样,能掐算出人的往年和今朝?!” 裘赴听到后又笑了:“知道这些并不难,只要用心谁都可以做到。韩小姐真的想听?就怕说出来你不爱听啊!” 韩竹柳眉一挑,低叫道:“先生,你说吧,只要你说得对的我都接受。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我的名字都告诉你了,也该知道你的名字” 轻轻点头,裘赴认真地回道:“有道理!我姓盛名士杰,你可以叫我盛先生,或者叫盛大哥也行。既然韩小姐这么谦虚,倒还真是个好习惯,那么盛某就直言不讳了,有冒犯韩小姐之处还请见谅!” 俏脸一沉,韩竹连声低喊:“哦,盛士杰啊,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好了,快说,快说,本小姐快等不及了!” 接着在一脸好奇的韩竹侧目下,前排驾驶室内传出裘赴略带着几分调侃的娓娓道来,却让韩竹渐渐皱紧了柳眉! “韩小姐,你一共犯了三个错误,盛某就一一给你指出来,以便你今后能吸取教训。” “第一个错误,你与我同伴谈话中不该提到职业杀手,一个普通女学生可能听说过清帮洪帮,但绝对不知道职业杀手这种行业,更不会对此感兴趣,也就不会放在心中。除非这个女学生听别人说起过,而这些人显然不普通!” “第二个错误,你与我同伴谈话中的态度不对,一个普通女学生遇到突然被人绑架,要么就是惊慌失措哭个不停,如果家里背景深见过一些世面,甚至会提出一些条件满足绑匪,可你却过于冷静了,惊慌是明显装出来的!” “第三个错误,我的同伴和你提到阿当被杀,之后你的表情明显不对,如果换成普通的女学生,听到一个熟人突然死了,绝对是整个人彻底呆住,或者是特别紧张害怕,可你却一定也不紧张,原因只有一个,有人对你提到过!” “结合以上这些,专业的特工和侦探,就能判断出韩小姐并不是普通的女学生,而是加入了一个地下秘密团体,但韩小姐既没有帮会背景,更不是行伍出身,所以你只能是共党上海地下组织发展的外围人员!” “这是三个大错误,至于一些小错误,盛某就不一一指出了。盛某最后告诉韩小姐一点,下次再遇到类似事件,记住首先保护好自己,不要想着甩些小聪明,更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幻想,不然吃亏的绝对是你!” “对方既然能制住你,能力一定比你强,比你更有经验,比你更聪明!所以你一定得示弱,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不管你认为他们可能是什么人或什么背景,都要当成普通绑匪来对待,慢慢让对方不那么警惕,那样你或许有机会!” 黑色汽车一路向前,开车的裘赴再也不多说一句话,韩竹却垂着头玩弄纤纤柔指,小脸尽是失落神情。 裘赴看了一眼岔路口的路牌,前方正是白赛仲路与海格路的交叉路口,他微微地点了下头,突然眉头一皱。 后视镜内几辆脚踏车骤然加速,一晃眼间就超过多辆人力车、黄鱼车和其他脚踏车,甚至车速不算快的一辆雪铁龙汽车! 猛地一踩油门,裘赴同时朝着侧头一脸惊疑的韩竹低喝一声:“韩小姐,后面的狗跟过来了,你坐好了!” 这辆原本中速行驶的黑色汽车,瞬间直接朝着白赛仲路开去,连续超过几辆汽车,惹得几个衣着光鲜的中国和白人车主伸出车窗破口骂出属于各国及地区的脏话! “啪啪—啪啪” “杀人啦!!杀人啦!!” 身后几辆脚踏车上的青年,同时从腰间抽出毛瑟c96朝着黑色汽车的轮胎和车身不停射击,路旁行人和小贩们顿时一片大乱,有一辆福特汽车和一辆别克汽车也险些中弹,急忙惊慌地停在路边! “大白天,就,就敢这样公开行凶?难道这些人不怕巡捕房赶来?!” “嘿呵,我可爱的韩小姐,你就不要想这些了,还是好好地坐稳吧!” “盛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好笑,匪徒公然不顾法纪在大街上行凶,竟然无人制止,你难道不觉得可悲?!” “我可爱的韩小姐,这种事在上海滩也不是一天两天,几乎天天有人被杀,日日有人失踪,太正常不过了!” “你......国家就是像你们这样事不关己的人太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贫弱不堪受人欺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嘿呵,我可爱的韩小姐,对你的爱国之心盛某十分佩服,不,是万分佩服。但是,我们现在有麻烦了!” “盛先生,请你在称呼我韩小姐时,不要再加上可爱这两个字,谢谢!我们有什么麻烦?难道是汽车没油了?” “嘿呵嘿呵。我可......嗯,我亲爱的韩小姐,虽然你猜错了答案,但也差不多,左边的一个轮胎被打爆了!” “你不要再叫我可爱或亲爱的,这样并不幽默,谢谢!笑得那么难听......还老是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笑!” 裘赴一边开车一边应付着身边喋喋不休的韩竹,听到一声脆响并感受到汽车明显朝右倾斜,两人这才终于停止了不断的争执,黑色汽车直接朝着街边一处消火栓撞去。 “啊!要撞上了!” “别慌,你抱紧我!” 汽车撞到消火栓之前,两旁的小贩和行人全都惊叫着如同麻雀般四散逃开,裘赴拼命踩了下刹车,然后身子朝右一个前倾,先拧开右边车门然后抱着尖叫不已的韩竹扑出车外,连续翻滚着躲入一棵梧桐树边! “啪啪啪——啪啪啪” “呃!呃!呃!” “嘟——嘟” 将韩竹推到旁边一大片绿叶下,裘赴一个弹跳起身抽出腰间毛瑟m1932自动手枪,将连发姆钮拔开朝着随后逼近几辆脚踏车就是一个长点射,三个枪手直接从车身栽倒下来,另外两辆脚踏车的四个枪手立刻跳下车还击。 随后从街道尽头对面响起了警笛声,四个枪手互相交换下眼色,两人朝着裘赴继续射击,另两人飞快一把扶起歪倒在地面的脚踏车,灵活上跳上去骑着转身向前,掩护的枪手一边倒退射击一边趁机冲过去跳上后车座。 “唉,还是没有一个活口,妈的!” “呃......刚刚,谢谢你了,盛先生!” “嘿呵,小事情。韩小姐,现在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咯咯,笑得真难听!盛先生啊,还不算太坏,不是坏人!” “嘿呵,韩小姐,你错了,盛某不是好人,但对于老弱妇孺是不会碰的!” “哦,盛先生,这是你们......江湖人的规矩?” “对于盛某来讲,这不是规矩,而是底限,做人的底限!” “盛先生,我越来越觉得,你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也是个猜不透的人!” 看着几个枪手骑着脚踏车快速逃离,将武器收好的裘赴把韩竹轻轻扶起,韩竹与裘赴聊了几句,觉得眼前这个时而冷漠时而微笑的男人并不如想象中一般! 第96章 枯木逢春 裘赴瞥了一眼,几名头戴斗笠式头盔的安南巡捕手持警棍守在人群警戒圈边缘,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精壮男人与一名穿着白色条纹西装的华籍便衣巡捕在小声交谈,旁边站着三名高大的白人巡捕。 他快步朝着与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耳语的韩竹走过去,韩竹听到脚步一回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对站在身侧的三个精壮大汉做了个手势,三人互看一眼无奈地点头。 韩竹小跑着奔向裘赴,娇喘连连:“呼......盛先生,我刚才看到你在几具尸体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是血糊糊的,有什么好看的啊?哦,刚才多谢了,救命大恩日后一定相报!” 凑到韩竹身前,裘赴丝毫不顾三双如利剑一般的目光扫射过来,刻意压低声音:“韩小姐客气,盛某说过这是底限,不可能违背!” “韩小姐,我看这几个人和你关系不一般,他们好像很听你的。劳烦你过去问一下,巡捕房到底准备怎么处理?盛某还有要事,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 韩竹一咬嘴唇:“唉,又被你看出来了啊......他们,他们是我哥的人,是我哥派来保护我的。其实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搞得完全没有自由,真的很烦啊!” “盛先生,你不是有事要托我办吗?快说说,正好我也可以摆托这几尊泥塑木雕,搞得人家都不敢靠近我!” 裘赴微微摇头笑道:“盛某多谢韩小姐!不过,盛某觉得此事有一定风险,还是决定亲自去办。韩小姐,你还是替我去问一问巡捕房的处理情况,谢谢!” 小嘴噘了下,韩竹乖巧地回应道:“哦,好吧......不过,盛先生,今后如果还有什么事,只要是韩竹办得到的,小女子义不容辞!” 裘赴笑着点点头:“韩小姐想报恩,也不必图一时啊!如果盛某没猜错,之前你就是将这几位兄弟甩掉或者找理由打发掉,这样才遇到麻烦的。所以,盛某认为这几位兄弟跟在你身后,反而是件好事!” 刚朝警戒圈内走去的韩竹听到停下脚步,扭过头狠狠瞪了裘赴一眼,然后转身朝着警戒圈边缘一个精壮男人跑过去,裘赴见状从西装衣袋摸出墨镜,脸上微笑瞬间消失! 同样小跑过来,跟在韩竹身后的精壮男人一站定就双手抱拳:“小竹都对我说了,在下陈挺,替我大哥多谢盛先生,今后如果盛先生有什么事,无论刀山油锅,我们兄弟绝不二话!” 裘赴朝一边满脸悻悻的韩竹递了个表示歉意的眼神,也双手抱拳回道:“陈兄弟客气了,这也算盛某与韩小姐的一段巧缘吧!请问陈兄弟,鄙人还需要去巡捕房走一趟吗?” 肤色略微白净的陈挺朗声笑道:“盛先生说哪里话,你是小竹的救命恩人,当然不用去!放心好了,巡捕房里有许多朋友,这里又是霞飞路捕房的管辖范围,我大哥和那里的几个警官也很熟,你有事尽管去!” 看着韩竹目送裘赴远离警戒圈外,一边的王大利忍不住小声道:“小竹,我看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小心!” 韩竹猛地一侧头,眼中怒气把王大利吓得朝后退了两步:“大利,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好人?” 王大利顿了下,还是鼓足勇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他身上带着枪呢。你想想啊,在上海滩,特别是租界内敢带枪的人,有几人是良善之辈?小竹,这样的人该离远点!” 韩竹突然迈了一大步,几乎一字一句地回应:“大利,照你这样说,那首先我哥也不是好人,我哥也就算了,锄奸队的那些志士也不算好人了?!” “这位盛先生能连救我两次,而且是在那么特殊危险的环境下,我和他可是非亲非故!如果说他第一次救我可能有目的,那第二次呢?他完全不必这么拼命,换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易做到,可盛先生却做到了!” “大利,你是我的朋友,盛先生如今也是我朋友,如果你再有对盛先生言语不敬,就别怪韩竹与你断交!” 王大利赶紧上前用手掩在韩竹嘴上,还不断左顾右盼:“唉呀,我的小竹啊,你胆子也太大了,锄奸队这三个字也能随便说啊,你就不怕被东洋人的密探和黄......嗯,你就不怕被坏人听到啊?!行了,行了,我听你的,行了吧?!” 刚穿过围观人群,裘赴立刻走到街对面,一辆人力车马上就停在面前,然后车夫将遮住面庞的毡帽朝上推了下,露出了沈山那张黝黑的国字脸,以及招牌般带着一丝狡黠的憨厚笑容! 裘赴轻巧地跳上车,朝四周瞟了两眼才压低声音道:“沈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小弟正有事相求,你不知道刚才看到你,小弟不知道有多开心啊,咱们也有一星期没见了!” 沈山利落地掉转车头,甩开两条腿先使人力车跑过了警戒圈的人群外,才小声地回道:“是啊兄弟!我也想念你啊,上次多蒙兄弟仗义相救,沈某一直都会找机会报答,没想到这就遇到了,真是天意啊!” “兄弟有啥难事,说一声,不管有多难,沈某也尽量替你办好,大不了舍去这条命!” 裘赴看着四周不断闪过的行人、小贩和各类风格的别墅洋楼,身子一前倾:“沈大哥,后面有条狗跟着,你先把我拉到大马路,然后你替我找一个人,等会我会把一件东西给你,” 灵活躲闪几个横穿马路的闲汉,沈山将人力车拐了个弯,低笑道:“哈哈,找人啊,这事简单,不管他在哪里,沈某也给兄弟找来。那人叫啥名字?” 裘赴慢慢将身体靠回座椅:“呵,沈大哥,你不用去找,他就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政治处的原志林探长!” 疾奔中的沈山听到后脚步稍微一慢,但一秒钟后马上恢复到往常速度,又过了一秒钟后脚下速度却更快,使得将身后二十米外的人力车又甩掉了数米远,让车内瞪圆小眼的严自矿连连催促车夫! 当裘赴在被俗称为大马路的外滩南京路一家时装店边下车,严自矿立刻在身后十五米处的一家蛋糕店边跳下车,接着就紧紧跟随在身后走入南京路的弄堂区。 但严自矿却没有注意到一点,那个将裘赴送到后的高大人力车夫掉转车头朝前疯跑,更不会想到车夫破旧毡帽内的一个夹层中,藏有一支日本产的‘一支鹤’香烟。 香烟内藏着一张小纸条:三天后百乐门,老规矩无变化! 第97章 汉界楚河 新亚大酒店三楼,偏北一个挂着‘安清总会总务部’牌子房间内,坐在左侧一张沙发的游愿端起一只做工精美的茶碗,拿起碗盖轻轻磕了下碗口,顺便又朝四周瞥了一眼。 刚才通过常宇清和周梧流介绍,知道了右侧三个男人不仅是东亚黄道和平会的核心层,还在上海清帮中有不小地位! 歪在第一张小沙发内的冉彪绰号烂泥鳅,年近三十岁,清帮忠信社成员,排觉字辈。一张瘦脸上一双三角小眼,目光阴冷狡黠,中等个头肌肉结实。黄道会行动部行动大队快速缉拿队队长! 中间小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就是绰号赵螃蟹的赵正才,三十五岁左右,清帮忠信社成员,排悟字辈。额头略宽大脸鼓眼泡,神情凶恶目光锐利,个头矮小墩实。黄道会行动部行动大队副大队长兼特别行动队队长! 端坐在第三张沙发的韩望岭,三十左右,职业军人出身,前国民党中央军第八十七师直属特务连排长,国字脸五官英挺,目光平和犀利,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结实。黄道会行动部行动大队战术教官兼快速缉拿队副队长! 根据周梧流的介绍中,韩望岭曾经是铁血锄奸队核心成员,因为种种原因于一个月前投向日方,但常宇清又称某些原因暂时不能公开,还笑着请求理解。 游愿十分清楚,暂时不能公开只是常宇清的托词,只要正式加入黄道会并取得对方信任,那么他就会知道这个所谓机密的全部详情! 房内正中一张巨大办公桌后,常宇清与周梧流先是互相交换一下眼神,接着又用极低的声音交谈了几句,看了两眼低头悠闲品茶的游愿,悄悄朝右侧挤了挤眼睛。 赵正才从口袋内掏出一盒‘三炮台’,慢慢弹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游先生,你替阿冲他们在同孚路解围,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都帮了我们大忙。赵某先在此谢过!” “听两位会长和阿冲说过,游先生是参加过北伐的四军独立团老兵,哈哈,赵某最爱结交游先生这样的英雄人物!请问游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啊?” 已点燃一支‘金鼠’牌香烟的冉彪半眯着三角眼,公鸭般的嗓子挤出一句话:“对啊!游先生如此好功夫,只怕一般小庙供不下吧?望岭兄,你说对吗?嘿嘿!” 将腰板又挺了一下,韩望岭也掏出一个金黄色烟匣,摸出一支香烟在匣面顿了顿:“韩某的想法与队长一致。谁拥有游先生这样的人才,都会高兴得乐上天!” 眼睛睁开大半,冉彪吐出一个烟圈:“诶,望岭兄客气了!虽然我是快速队的队长,你是副队长,可咱们是兄弟啊,今后可别这么见外了,让别人看见会传闲话的!” 韩望岭也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连吸了两口后回道:“队长就是队长,副队长就是副队长,必须要有区分,快速队就像一支小型军队,军队没有章法,就不叫军队了,而是变成乌合之众!” 冉彪眉头挑了下,张嘴正欲开口,中间的赵正才斜乜着眼睛横了一下,常宇清也重重地咳嗽一声,冉彪才继续不停吸着香烟,并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整个人仿佛被青烟包围! 一时间房内哑雀无声,只是几秒钟后,周梧流有些尖锐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赵大队长和冉队长的观点,周某完全同意,而韩教官的想法同样也有道理。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在意一些细枝小节!” “不过,周某也和赵大队长冉队长一样,对游先生的工作很感兴趣。呵呵呵,人嘛,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有一些好奇。希望游先生理解我等,也请满足我等的好奇之心!” 常宇清也点燃了一支‘大联珠’牌香烟,笑着接过话头:“对,对!常某和周会长一样,也对游先生的工作很感兴趣,或者也可以是很好奇吧。游先生,不会驳了常某的脸面吧?哈哈哈” 周梧流稍微侧头,脸上笑容更加柔和:“会长,周某是副会长,这个可要分清楚。就像刚才韩教官所说的,快速队是一支军队,而快速队是属于黄道会,所以黄道会也要和军队一样有章法,否则就是乌合之众!” 嘴里叼着香烟,常宇清狠狠挥了两下粗大的手掌:“黄道会不是一个会长,而是有两个会长,这是......皇军规定的,便于共同管理。可不是常某乱说的,紫顾问他们都可以作证!” “是你周会长硬要弄个正副出来,根本没他妈的必要,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你这样一弄反倒把咱俩搞得生分不少。梧流兄,你这又是为啥?从现在开始,常某决定按皇军之前要求,恢复双会长制度!” 轻轻叹了口气,周梧流苦笑道:“会长,这件事先不在这里讨论,等有空周某和你好好谈谈。如果你一定要恢复双会长制度,周某只能辞去副会长之职了!” 刚吸了一口香烟的常宇清突然被呛到,眼睛猛地睁大:“咳.....咳......这是干啥啊?黄道会哪能少得了你梧流兄,你把这么一个大摊子交给常某一个人,可不仗义啊!” “唉,行吧,双会长制度先暂时不予采纳,梧流兄,周副会长,可满意了?!” 看着房内一幕幕闹剧,始终沉默的游愿喝了一小口茶水,将茶碗慢慢放到面前一张小茶几上:“好茶!早就听说过西湖龙井中‘雨前’和‘明前’属上等,果然不假。‘明前’更是名不虚传!” “关于雨前龙井和明前龙井还有一句名言,‘雨前是极品,明前是珍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谷雨前采摘的茶叶属于上等,清明前采摘的茶叶最为珍贵!” “既然众位如此诚意,游某也就实言相告,在下目前在大日本皇军一个机构担任安保经理,那是一个书寓,如果几位曾经听到过某些传闻,游某说的就是这个地方,至于其他只能无可奉告,请众位见谅!” “常会长,周副会长,赵大队长,冉队长,韩教官,游某清楚众位心思,但就像雨前龙井茶叶必须在谷雨前摘取,明前龙井茶叶必须在清明前摘取一样,只要过了时间就会变得普通,甚至一文不值!” “凡事都要讲究个时机,一旦时机错过,就只能等待,否则就是背离了人运和人道,那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常会长,周副会长,赵大队长,冉队长,韩教官,游某在此打扰多时,也要回去复命,先告辞了!” 游愿猛地站起朝着房内几人一抱拳,然后转身就朝大门边走去,常宇清和周梧流立刻站起身,同时朝着右侧使了个眼色,赵正才腾地一下跳起身,冉彪也赶紧起身,韩望岭动作稍慢却很敏捷利索! 赵正才瞬间拦在大门方向,脸上笑得横肉直抽搐:“游先生,何必这么认真呢?常会长和周......副会长真的是一片好心,反正一切都由你自己拿主意,谁也不会逼迫于游先生啊!当然了,也没谁敢逼迫啊,呵呵呵!” 冉彪也凑过来连连应和:“对,对,大队长说的对!游先生,我们常会长和周副会长最爱护人才了,我们黄道会现在也最缺人才。当然了,大队长,事情来得太突然,总要让游先生考虑考虑吧!” 常宇清大笑着过来,一把轻轻拔开冉彪:“嗯,赵大队长和冉队长还是很懂本会长!常某也清楚,这年头钱和娘们都他妈容易得到,但是有本事的人,特别是大本事的人,那可不容易得到,就像那个古书里说的啥?” 周梧流走到身后笑道:“呵呵,会长,你想说的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吧?周某看啊,你是太激动了,呵呵呵!” 一扭头,常宇清笑得格外爽朗:“哈哈哈哈,这说起来,在黄道会内最懂本会长的,也就是你这个副会长了!常某就是准备说这个,可他妈心里一热,也就是像梧流兄讲的,太激动反倒说不出来了!” 游愿看着面前一张张笑容,如同看到了舞台上浓妆重彩的戏曲丑角,突然淡淡一笑:“时机错过不会再轻易遇到,但事事无常,冥冥中也许有那么仅有的一两次机会,同样也会让人遇到!” “都说千里马遇到伯乐很幸运,但在游某看来,一个人如果遇到伯乐,就更幸运了,因为世上没有那么多伯乐!” 听到这句话,常宇清眼中几乎冒出绿光,周梧流脸色平静却手指微微抽搐,赵正才和冉彪互视后一笑。 带着微笑的游愿,却注意到赵正才身后平静的韩望岭,以及他手里的大半截‘前敌’牌香烟! 第98章 棋布错峙 民国里十八号一楼的地下暗室内,盘腿坐在潮湿地上的七八个汉子非常严肃,目光如同黑夜中待捕食猎物的野狼一般阴冷! 位于二楼另一个暗室内,几个汉子倚在墙角伏在门边,或是半躺于一张小床上。神情各异,疑惑、沉思、紧张、诧异,只有站在墙边的瘦小汉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痞笑! 墙边的高陆悄声来到倚在墙角的葛四喜身旁,小声问道:“葛组长,和老高聊一聊,咋样?” 垂着脑袋的葛四喜听到后一抬眼皮,同时瞟了一眼半躺在床上脸色阴沉的尤华斌,也小声地回道:“高队附,现在尤大少爷可是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你就别难为兄弟了吧!” 顺势一瞥站在室中间背对众人的森口信平,高陆轻轻挤了挤眼:“涉及机密老高一概不打听,就两个小问题。四喜兄弟......五马路盗车案是谁帮的大忙.......相信你不会忘记!” 葛四喜略微侧头瞟了眼门边戒备的张韧,咬牙一点头:“高六爷,密探队也就是你......想问啥快问!” 高陆朝前踱了一步,半侧着身子面向森口信平和尤华斌所在方向:“别动四班的兄弟老高都认识,可是刚进安全房,开门的两个家伙都是生面孔,森口队长阁下和尤队附出来后,他俩身旁的几个同样也是生面孔。你们别动四班其他的兄弟咋没看见?” 将右手插到带着补丁的褂衫衣袋,葛四喜的左手突然一叉腰:“六爷,其他兄弟比我和阿刃提前三个小时出发,我俩是直接被命令到郑家木桥民国里十八号的安全房!” “估计只有队长阁下清楚他们在哪里,只怕尤大少爷都不知道!” 眉头一皱,高陆同时慢慢点头:“有道理!听说宪佐队除了编制内特工人员外,还有一些编制以外的预备人员,这些生面孔的兄弟们,是不是......啊......嘿。” 葛四喜插在衣袋的右手一下抽出,整个身子也稍微朝着高陆前倾:“宪佐队内无论东洋人还是国人,哪一个我他妈不认识?!最起码脸熟,在租界一眼也能认准!” “可我一到这间安全房,除了队长阁下和尤大少爷,全他妈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说起来,姓葛的去租界执行秘密任务也不是一次两次,啥预备人员也见过不少,但就没见过这帮小子!” “我悄悄问过尤大少爷,六爷你猜咋说?尤大少爷让我们俩离这些家伙远点,而且这是队长阁下的命令!他妈的,老子从来没这么让人看低过!” 高陆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拍了拍脸色瞬间一片通红的葛四喜:“谢了。四喜兄弟,看开点,看开点吧!” 葛四喜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随后摇了摇头后发出一声轻叹,双手也紧紧抱在怀里! 百老汇大厦十五楼,挂着门牌号1510的房内,右侧靠墙边一张不大的方桌后坐着一身便装的三岛崎雄,桌前站着同样便装的吹田矢和铃木一元。 三岛崎雄起身走到窗边俯视,窗外街道与苏州河边的桥上,人群如同不断移动的甲虫,汽车、人力车、独轮车,双层公共汽车等就像孩童移动的玩具一般! 当看到黄浦江上的西洋船只和军舰炮艇,三岛崎雄会微皱一下眉头,但当挂着熟悉膏药旗的日本军舰和炮艇耀武扬威地驶过时,三岛崎雄脸上又挂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课长阁下,你在看什么?” “吹田君,我在看这座未来属于大日本帝国的城市!” “课长阁下,在卑职看来,这座城市早已属于大日本帝国了!” “哦?呵呵,吹田君,说出来听听!” 身后传来了副官吹田矢的声音,被打断思绪的三岛崎雄却毫不气恼,慢慢地笑着转过身来。另一个副官铃木一元始终一脸平静,但眼里却含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吹田矢分别朝三岛崎雄铃木一元微微颔首与点头,来到窗边伸出右手划了一个大弧线:“整个上海分为华界和租界,如今整个华界尽归我大日本帝国所有,西洋人和支......中国人只剩下租界!” “对于租界,西方媒体如今有一个很恰当的形容词‘孤岛’!因为国际局势,帝国没有主动进入租界,但是吹田相信,在我皇军武威之下,租界的西洋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得到租界对于帝国也是早晚的时间!” “即使如此,我特工人员和中国籍同盟者在租界内照样随意活动,无论搜集重要情报还是捕获刺杀,或者对重要人物进行策反和拉拢,租界内的西洋当局也照样拿我们没办法。哼哼,对于帝国来说,孤岛有不如无!” “被外界称为冒险家乐园的上海滩,表面上一半属于帝国,一半属于西洋人。但在吹田看来,实际上整个上海滩尽在帝国掌握中,也就相当于帝国拥有了这座城市!” 转过身来,吹田矢朝着三岛崎雄和铃木一元再次微微颔首与点头,一脸自信:“课长阁下,卑职的观点说过了,请您和铃木君不吝赐教!” “啪!啪!啪!” “吹田君,分析得非常精彩,也非常得合理。至少从表面看,事实与你说得完全相同!” 三岛崎雄微笑着连拍了几下手掌,但说出的话却让略显得意的吹田矢脸色一沉,嘴唇嚅动起来。 “吹田君,上海滩如果像你说的这么容易征服,它就不是上海滩了!” “呵呵呵,铃木君,看来你有不同看法,那我就和吹田君一起洗耳恭听了!吹田君,你觉得如何?” “卑职一切听从课长阁下指令!铃木君,请讲吧!” “那就请吹田君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出,铃木甘心拜服!” 铃木一元突然加入进来,让吹田矢脸色一阴,三岛崎雄对两位部下的争论显得颇有兴趣,并没有加以喝止! 铃木一元淡淡一笑:“重庆政府的军统在上海有一个地下组织,吹田君请告诉我,它的组织架构、核心成员、装备资金来源, 还有核心成员姓名、年龄、住址、掩护身份和真实身份分别是什么?” 吹田矢一下呆住:“这......” 铃木一元:“谁都知道重庆政府的两统,有军统就少不了中统!也请吹田君告诉我,中统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它的组织架构、核心成员、装备资金来源,核心成员的姓名、年龄、住址、掩护身份和真实身份是什么?!” 吹田矢:“嗯......这......” 铃木一元:“呵。烈血同盟团如今只剩下容谦,吹田君请告诉我,容谦目前在哪里?!” 吹田矢:“哼。容谦应该就在虹口,这么短时间不可能逃到租界,相信早日能抓住此匪!” 铃木一元轻轻摇头笑了:“呵呵,吹田君,可有一个问题,容谦是怎么知道皇军要对闸北分局动手,又是怎么能逃出皇军的搜捕圈?” 吹田矢愣了下,马上眼睛一亮:“铃木君,我明白了,有人在暗中帮着容谦,所以他才能逃走!” 铃木一元:“那请吹田君告诉我,是谁帮容谦逃走?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目的又是什么?!” 吹田矢:“我......” 铃木一元:“吹田君请告诉我,铁血锄奸队的安全房有几处?分别都在哪里?核心成员目前掩护身份又是什么,住址在哪里,装备资金又是由谁在背后提供?!” 吹田矢:“......” 铃木一元:“吹田君请告诉我,共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核心成员有哪些人,姓名、年龄、住址和掩护身份是什么?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吹田矢:“......” 铃木一元:“吹田君,你也知道本土共党在上海有一个代号‘萤火’的地下小组,请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姓名、年龄、掩护身份和住址又是什么?!” 铃木一元:“着名赤色团体第三国际在江南有个代号‘鼹鼠’的地下组织,上海也有一个情报组。请告诉我,‘鼹鼠’上海的情报组有多少人,他们的姓名、年龄、国籍、住址、掩护身份和真实身份是什么?!” 吹田矢:“......” 吹田矢:“......” 吹田矢:“......” 铃木一元冷笑一声:“吹田君,在满洲一带曾经活跃着一个地下反日组织‘炎黄救国社’,根据情报在上海也有一个分站。” “我请问你,分站的成员有多少人?核心成员是谁?姓名、年龄、住址和掩护身份是什么?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另外,它在上海的安全房有几处?租界内有哪些人或势力与其有联系?!” 三岛崎雄恰到好处轻轻一摆手,占尽上风的铃木一元这才微微颔首,得意地又朝一脸沮丧的吹田矢重重一点头。 吹田矢上前一步,猛地立正低喝:“对不起,课长阁下,铃木君刚才的问题让我一下反应过来,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地屈服!” 走上前,三岛崎雄重重地拍了一下吹田矢的肩膀:“吹田君,你明白这一点就好。实际上铃木君所说的只是一部分,我也正好有个问题!” 铃木一元和吹田矢同时挺胸肃立:“课长阁下,您请讲!” 三岛崎雄走到窗边又背过身去:“上海滩都知道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他们究竟是谁?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姓名、年龄、住址、掩护身份和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铃木一元和吹田矢交换一下眼色,两人又同时道:“课长阁下,这不是两个江湖匪类吗?难道也是重点人物?” 慢慢转过身,三岛崎雄冷哼一声:“吹田君,铃木君,你们也是听滨田君这么说的吧?滨田君的话,要仔细揣摩!” 吹田矢点点头,铃木一元喃喃自语:“说起来也挺奇怪,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之前出现在昭和八年第一次上海事变之后,接着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这藏得也太久了!” “等等,铃木君,你刚才说什么?” “课长阁下,我刚才的原话是‘说起来也挺奇怪,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之前出现就在’......” “不是!铃木君,不是这句,是后面一句!” “哦,课长阁下,我说他们藏得也太久了,到底藏到哪里了。” “藏得太久?太久?我明白了!” 三岛崎雄突然出声打断了铃木一元,并要他立刻重复其中一句话,然后他便陷入了沉思,铃木一元和吹田矢顿时一脸惊疑! “嘀铃铃” “莫西莫西,我是吹田矢,您请稍等,课长阁下,是浅野社长!” “浅野君,有什么事?哦,我知道了。不必,我们帝国陆军能解决!” “帝国的机会到了!吹田君,铃木君,马上回大桥公寓,我要亲自向三浦司令官阁下汇报!!” “是,课长阁下!!” 办公桌上的一个红色电话响起,吹田矢接过电话后马上将话筒交给了三岛崎雄,后者听完后满脸红光,然后带着吹田矢和铃木一元走出房间! 第99章 浊浪排空 聚宝茶楼的二楼,高陆翘着二郎腿坐在中间一张八仙桌边,旁边两张方桌正首坐着吹田矢和川本诚修,侧面坐着常宇清、周梧流和赵正才,胡冲和方小胜等特务打手围在四周。 两男一女反剪反双手跪在中间,两旁各站着两个中年汉子,分别是斧头会舵主卞忠和三育会舵主鲍长财,跪着的三人则是斧头会堂主常一虎、斧头会香主沈国龙及三育会成员梅倩云。 梅倩云就是在磨坊街弄堂内勾引高陆的妓女,常一虎和沈国龙就是与高陆发生冲突的两个帮会流氓,沈国龙更是带队追杀高陆的领头者! 打扮得如同掌柜与富翁的卞忠与鲍长财,在郑家木桥与东新桥一带本是恶名远扬,此时脸色灰暗垂手而立,躬着身子不时抬眼瞟着高陆和吹田矢,川本诚修凌厉的目光让二人根本不敢直视! 但高陆脸上虽然一派平静沉稳,端着茶碗的姿势也像模有样,脑海里也早已飞出聚宝茶楼之外! 在尤华斌亲自打电话到沪西极司非尔路75号后,仅仅一个小时,闸北宪兵队与黄道会的第一批支援就赶到了东新桥,为首一辆撞上公共租界车牌的日本丰田aa轿车差点将横穿马路的几个小流氓撞倒! 在几个小流氓刚准备招朋喝友好好敲一笔时,但他们立刻便傻眼,大批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立刻平端着三八式步枪冲了过来,同时还架起了两三挺大正十一机枪! 紧接着日伪的增援人马源源不断地来到,很快东新桥及郑家木桥便被彻底封锁,闯入郑家木桥至公共租界交界处的一部分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还与闻声赶来的麦兰捕房对峙! 麦兰捕房还开来了三辆装甲车,但增援的一批日军不仅也开来两辆装甲车,同时架起数门掷弹筒和迫击炮。 看着杀气腾腾的日军特别陆战队官兵,以及不少人手里端着的瑞士sig1920冲锋枪和奥地利s-100型冲锋枪,现场的一名英国警长在向麦兰捕房及公共租界总巡捕房先后请示,果断下达了让手下英籍巡捕和印度巡捕退回租界的命令! 在川本诚修通过宪兵队特有的敲击暗号让森口信平命令打开暗室大门后,高陆就注意到森口信平与川本诚修耳语一阵,然后就带着尤华斌和张韧葛四喜及那群神秘汉子离开,并且开走了两辆福特汽车! 等高陆走到大街上,遇到了方小胜和冯阿七带着特别侦查一班,才知道此次日伪对沪西的冲突,决心之大与以往大不相同! 根据川本诚修介绍,日军闸北宪兵队、虹口宪兵队、海军特别陆战队,陆军守备司令部、2343部队、宫之守之望部队及东亚黄道和平会,各方抽调精兵强将组成的增援部队人数超过了日军一个满编野战大队! 听闻日本宪兵司令三浦三郎和日本守备司令大岛健勇已将此次冲突上报日本上海方面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同时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也表示会密切关注冲突进程,并向公共租界当局发出所谓告诫的口头威胁! 方小胜还悄悄告诉高陆,宪兵队内传闻三岛崎雄在百老汇大厦知道此次冲突后特别高兴,三浦三郎在办公室内听取三岛崎雄汇报时更是欣喜若狂,而且连续两次喊出了一句话。 这是天照大神在保佑帝国,从今天开始,沪西的大门向帝国敞开! 高陆明白,沪西这一带属于三不管的地区,日本早就想插手这里,并以此作为撬动租界方向的一个前进基地! 不得不承认,这些狂热的家伙们,还是得到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但此时高陆却并没有在乎这些,却想到其他事情。 森口信平等人到底去了哪里?! 那些陌生的神秘人到底什么身份?! 清帮仁社青龙堂会不会有所警醒?! 另外据说日伪在封锁郑家木桥和东新桥后开始了大搜捕,还连续端掉了斧头会和三育会几个赌场。 如果青龙堂有人被捕扛不住酷刑,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也属于抗日同一个阵营,还可能与军统密切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是多一个帮手就好了,至少能替自己去...... 多一个帮手? 帮手!! 高陆眼睛一亮,端着茶碗的手指稍微一紧,稍一思忖后喝了两口茶水,将茶碗轻轻放在还算干净的桌面:“吹田副官,您觉得要咋处理这三人?” 身穿灰白色西装的吹田矢英气勃勃,眉宇间却隐含一丝阴冷,放下手里茶碗一侧头:“高桑,这三人虽然冒犯了皇军虎威,但他们首先得罪的是你,还是由高桑亲自处理吧!” “好!”高陆猛地一站起身,朝着身旁的方小胜一摆头,“小胜,把你腰里的家伙借老高一用!” 方小胜掀开褂衫利,落地抽出腰间一把匕首:“高队附,不如您歇着,让我来!” 站在另一旁的冯阿七稍微上前:“高队附,兄弟的手脚利索,您歇着,交给我吧!” 高陆直接从方小胜手里拿过匕首,放在掌心掂了几下:“嘿嘿,不用你们,老高自个的事,自个来解决!” 冷冷地盯着跪着的沈国龙三人,高陆两步闪到三人身后,举起手里的匕首:“你们竟敢公然袭击大日本帝国宪兵队的特工人员,知道这意味着啥?冒犯虎威,皇军的虎威!” “本来该由皇军好好地教训你们三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但皇军算是特别照顾老高的情绪,将你们三个混蛋交给老高来处理,嘿嘿嘿嘿!按照清帮的规矩,老高是不是要让你们来个三刀六洞?!” “念你们初犯,加上不知者不怪,死罪免去活罪难饶。两个爷们,老高在你们手背留个记号,这个娘们,老高在你手腕留个记号!” 几乎是话音未落,高陆已经利索地几下割断三人身上绑绳,同时飞快地抓过沈国龙和常一虎的手掌,翻过来在手背划了一刀,但却一点皮没破。 当高陆抓过梅倩云的一双细手时,站起身的常一虎两眼顿时瞪圆,拳头连续捏紧又松开。梅倩云却冷着脸一言不发。 瞟了眼一惊慌的常一虎,高陆用刀身梅倩云的手腕轻轻拍了两下,接着左手在其胳膊上用力一捏:“行了,看你是个娘们,也有几分胆色,这回就放过你了,去吧!” 梅倩云悻悻地抽回胳膊,抬起来一看,挨着大臂处有一块青紫手印,脸上顿时一红。 三人同时谢过高陆并致歉,接着又在卞忠和鲍长财的喝令下对吹田矢和川本诚修致礼,最后才对常宇清三人致礼,然后三人互看一眼朝楼梯处走去。 “梅小姐,你等一等,老高有话问你。” “啊?嗯。” 高陆突然开口叫住走在后面的梅倩云,梅倩云稍微一抖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有点紧张看着众人。 “梅小姐,你为什么要盯上老高?说实话。” “高队附真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高陆拉着梅倩云来到偏南一个雅间,他认真地询问,梅倩云咬着嘴唇认真回答。 此时聚宝茶楼二楼另外有两个雅间已变成了日军临时刑讯室,不断有惨叫声从隔壁传来,高陆仔细观察梅倩云,她脸色泛白抿紧嘴巴,眼中隐有怒火! “你以为我是三光码子,而且是为东洋人买命的,所以才特意盯上我,对吧?” “高队附,你,你咋知道的?我......” “因为我跟踪的那个人,他和你认识,或者说很熟,你们这样的默契配合,不是一两次了吧。” “那,那你为啥......” “我不会把你交给东洋人,你也别多问,老高看得出你恨东洋人,所以想让你替我办一件事。” “啊?!你......高队附,你说吧!” 高陆听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异音,直接凑到连连后退的梅倩云身旁,当梅倩云听到对方将其心思全部点明,她望着这个瘦小汉子瞬间真诚的目光,咬着嘴唇重重点了下头! 当晚十一点整,爱多亚路的一间废弃仓库内传来枪声,等租界巡捕赶到时遍地尸体,并且发现所有尸体的手臂与胸前都刺着一条欲腾云驾雾的青龙! 等巡捕们离开后,仓库隔壁一个废弃车间的垃圾堆内,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爬起来朝外踉跄地跑了几步,就摔倒在门边不省人事! 然后一个敏捷的身影从黑暗中闪出,将汉子背起来飞快地冲出了这条街道! 第100章 魑魅魍魉 虹口大桥公寓,上午七点整裘赴紧跟山田一夫刚走进二楼一间会议室,看到多位日本军官,同时感觉室内气氛压抑,就明白这是一次很重要的会议! 坐在一张长桌中间的竟然是宪兵司令三浦三郎,右侧第一位就是三岛崎雄,分坐左右两侧的军衔都是佐官级别,人人虽一脸严肃,但也带着探究目光! 三浦三郎朝着站在左侧的一位佩戴中佐军衔的青年军官点了点头,青年军官微微颔首说道:“我宪兵队本部三零七事件已过数天,司令官阁下得知第二课有新的进展,特别将诸位请来!” “三零七事件的严重性,这里就不用多讲了,接下来就请三岛课长和相关人员介绍该事件后续侦破情况!” 三岛崎雄侧头朝着会议桌边笔直挺立的裘赴和山田一夫挥下手:“山田班长,裘顾问,你们也请入坐” 两人没有动,山田一夫还有些不解地问:“课长阁下,这个级别的会议,我们资格够吗?!” 不等三岛崎雄回复,三浦三郎却突然一声低喝:“整个会议,你们和三岛君才最重要,我和其余诸君只是过来作为观众!山田君,帝国军人不必如此注意这些细节,我命令你和裘桑入座!” 在看到三岛崎雄递过来的赞同目光,裘赴和山田一夫同时立正:“是!多谢司令官阁下!” 然后两人直接就坐到了右侧最后两个空位上,与其他几个姿势稍微放松的军官相比,他俩始终挺起胸膛! 三浦三郎又朝三岛崎雄轻轻一点头,三岛崎雄利落地起身,直接将视线移向了右侧的裘赴:“裘顾问,在汇报工作开始前,因为你来我宪兵队本部时间过短,所以先认识一下本部的几位重要骨干!” “中国人习惯先左后右,那我也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来介绍!” “左首第一位,第一课课长香椎近伍大佐!” “左首第二位,第三课课长荒本泽苍大佐!” “左首第三位,第四课课长朝井陆二大佐!” “右首第二位,电讯班班长芦田吉良中佐!” “右首第三位,医务班班长绫部顺三郎中佐!” 三岛崎雄每介绍一位日军佐官,裘赴就站起身微笑点头,然后才慢慢坐下。只有香椎近伍微笑点头,剩下几人虽也点头,但荒本泽苍面无表情,朝井陆二目光傲慢,芦田吉良中规中矩,绫部顺三郎一脸做作。 坐在身旁的山田一夫脸上始终没有多余表情,眼里隐有责怪之意,裘赴脸上微笑却一如既往地自然友好! 接着三岛崎雄又向裘赴介绍了站在三浦三郎身边的青年军官,就是三浦三郎的副官松川直树,两人也分别向对方点头,但坐下后裘赴的眉尖轻挑了一下。 面前的松川直树明显和在花之春舞厅见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虽然长相和身材一致,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如果说会议室的松川直树是一个标准的职业军人! 那么花之春舞厅的松川直树是既有职业军人的作派,又有政客的诚府,还包括属于侦探的敏锐嗅觉! 双手自然地放置在桌面,裘赴瞬间一脸凝重地将目光投向重新坐下的三岛崎雄,室内众人也同时将目光对准了一脸平静的三岛崎雄! 三岛崎雄缓缓地开口,但声音比往常要有力:“司令官阁下,诸君,自从三零七事件发生后,我立刻安排得力人员进行调查,通过专案组人员努力,三零七事件有了很大进展。” “我们不仅查到了严衡义的下落,还查到一些重要情况,并且预计将会有更大收获。鉴于专案组的主要负责人汤班长和岛谷班长留守租界不能前来,所以请同样参与后续侦破的山田班长和裘顾问返回向诸君汇报!” “山田君,裘君,二位请!” 三岛崎雄向室内众人简短介绍之时,山田一夫与裘赴一边聆听一边小声重复某些细节,因此当三岛崎雄初步介绍完后,按照路上两人约定一样,山田一夫首先站起身来,朝着众人稍一点头。 “司令官阁下,课长阁下,诸君,因为汤桑和岛谷君仍有任务无法抽出身,所以卑职与裘君一起代替他们来汇报三零七事件后续侦破情况。详情如下!” “根据内线提供情报,我专案组迅速查清三零七事件主要人员,我宪兵队本部第二课翻译队成员严衡义于本月八日下午十五时二十分,在法租界霞飞路‘lub’咖啡馆突遭不明身份蒙面枪手用德国手提机关枪射击,当场致死!” “另外,专案组同时搜查了位于虹口北四川路大德里十九号,位于公共租界爱文义路一二二零弄九号的住所,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证明严衡义没有主动投敌迹象。” “但据我方一名线人的情报,严衡义有一个收养长达七年之久的养子,但在我方密探与线人于本月十五日下午十五时在法租界兆丰公园接头获取关于严的养子详细情报时,这名线人被化装成银行职员的两名刺客用毒针杀死!” “即使这样,专案组仍然通过一些迹象找到了突破方向。下面由裘顾问来为大家介绍这方面的情况!裘君,请!” 山田一夫坐下时微微侧身点头,裘赴马上站起来朝众人点头,他的目光坚定自信。 “谢谢山田班长!司令官阁下,课长阁下,诸位,卑职只是临时和山田班长过去作为三零七事件专案组的补充人员,不算主要参与者,但有幸也参与了后期侦破。接下来卑职继续为诸位介绍后续详细情况!” “被毒针刺杀的线人名叫梁荡,有个外号叫阿当,他就在兆丰公园湖边座椅上与我方接头时突然遇刺,本来这个阿当想借利用重要情报,来狠狠敲专案组一笔钱,可谁知道他竟然就这样死了。但是临死前阿当留了话!” “通过阿当死前一句遗言‘孩害我’,专案组判断出原话应该是‘韩害我’,而韩一定是人的姓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专案组马上又通过其他线人,查到了阿当曾经有一个街坊,名字就叫韩竹!” “接着专案组当天下午派人去阿当住的法租界宁波路六百二十弄的永平安里,想通过一些街坊找到韩竹的消息,哪知道当天下午,韩竹因为未知原因突然返回到永平安里,然后专案组就将这个也就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逮捕!” “专案组在福开森路的安全房审问韩竹时,发现她与阿当被刺一案没有一点联系,但却加入了一个地下秘密团体,并且这个团体很一定反日嫌疑!” “所以专案组采纳了卑职的建议,故意将韩竹放走,并由卑职在途中护送。果然效果不错,卑职和韩竹在白赛仲路遇到不明身份的刺客袭击,卑职奋力将刺客击退后,又有一伙不明身份人赶来接应,能看出他们负责保护韩竹!” “因此韩竹虽有反日嫌疑,可她的背景十分复杂,卑职从韩竹嘴里套出她有一个哥哥,此人身份绝不一般,卑职还判断韩竹的哥哥也是替皇军效力,那伙不明身份人员的为首者也从侧面证实这一点!” “......” 听完了山田一夫和裘赴的汇报后,三浦三郎和三岛崎雄简单地说了几句,也就是让山田一夫与裘赴告诉岛谷康男汤睿福等人,尽快查出严衡义在租界的社会关系,最好确认严在租界的活动轨迹。 三岛崎雄又同时提出对专案组一个要求,不仅仅要抓住韩竹这条线,还要想法找到杀死阿当的凶手,他判断凶手很可能与某个嫌疑人有关,而这名嫌疑人也姓韩,或者名字与其有关! 会议结束时,当三浦三郎等人先后离开,三岛崎雄却悄悄留下山田一夫和裘赴,笑着想让裘赴暂时留在虹口协助高陆侦办里摆渡桥枪击案,却被山田一夫委婉的回绝。 山田一夫直接告诉了三岛崎雄,利用韩竹放出长线诱饵的就是裘赴,并且岛谷康男和汤睿福以及秘密活动的戈宦升都非常信任裘赴,假如缺少裘赴对侦破三零七事件会有不小影响,三岛崎雄只得苦笑地让二人一同返回租界! 最后,三岛崎雄为两人介绍了昨天沪西的郑家木桥冲突,并得意地告诉二人,经过此次冲突后,因为日军强横与日本驻上海领事馆频频施加压力,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当局同时答应了日方一个重要条件。 那就是在沪西增设一个警察局,作为平衡协调日方与英美法三方的一个机构。 但是沪西警察局局长,却是由日本方面推荐,并且他就是上海滩着名掮客庞塔! 一个表面正直、实则私下与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和浅野株式会社勾搭多年的“中立人士”!! 第101章 当机立断 对面街边一家小茶馆,坐在门外茶桌边的高陆将毡帽又往下压了下,紧盯着不远处来回搜查的日本巡捕和日军守备司令部巡逻队官兵。 对面坐着的川本诚修扯了下西装的皱褶,看了一眼脸色泛白的茶摊老板夫妇,小声问:“增余里前后已经进行了三次搜查!高桑,我不明白你这样一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干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高陆笑着喝了一口茶水,将茶碗轻轻往桌上一放:“正宗的洞庭碧螺春,难得啊。川本大尉,你认为该咋干?” 川本诚修瞟了眼四周几个低头疾过的行人和不断吆喝的几个小贩,身子前倾几乎趴在桌面:“我认为可以换个侦查方向......可以查一查上海驿一带、宝山路、新民路、横浜路,还有汇山路和舟山路一带!” 轻轻摇头,高陆身子稍微前倾:“川本大尉,你该听过这句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老高问一下,假如你曾在里摆渡桥一带干过一件案子,咋样才能了解到官方的侦查进度?” 微皱眉头,川本诚修慢慢恢复之前随意坐姿:“我会在附近安排一个观察点,这样就能随时通过军警侦探的出入掌握案子进展......我明白了,高桑,你果然很高明!” 满头大汗的方小胜和冯阿七小跑着过来,俯下身子对高陆耳语几句,高陆轻轻一挥手,两人朝着高陆和川本诚修分别恭敬地致意,转身再次跑远,同时有一些日本军警陆续列队走出弄堂! 高陆慢慢站起身,朝川本诚修笑了下:“刚才我的手下果然查到了在枪击案之后,增余里旁边烟纸店的老板与伙计不见了。而在枪击案发生后连续两天都有一个鞋匠过来,他们已经盯上那家伙!” “川本大尉,老高有事,这里就麻烦你了。另外我的手下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们,下午老地方等我!” 川本诚修端起茶碗:“高桑,你去吧,虹口捕房和守备司令部的搜查还有一会儿!” 反手关上房门,高陆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椅子上,然后朝着阁楼小声喊道:“冰妹,冰妹,你在吗?” 施冰从阁楼上露出头,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悦:“诶,陆哥回来了,我这就下来啦!” 出现在面前的施冰换成一身布衫衣裤,只是外衣中间两颗扣子没系,隐隐露出了对襟单衣,高陆扫了一眼再也没有直视。 让施冰坐到桌边的椅子上,高陆在她身边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转身神情严肃:“冰妹,这里并不安全,你要换个地方住!” 施冰一侧头嗔道:“陆哥,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是不是又嫌弃阿冰,想把阿冰赶出去啦?” 高陆直接走近施冰,小声道:“冰妹,这里现在暂时还安全,但是将来可不好说。我因为老不在家,所以必须早做准备,不然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这样吧,你明天......不,你等会儿就收拾行装,然后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保证,那里比浙兴里要安全很多!” 施冰猛地跳起,双手拉住高陆的衬衫袖口:“陆哥,到底出了啥事啊,你跟阿冰说一说?” 高陆轻轻拍了下施冰的手背,和声道:“没事,没啥事,有事......陆哥也能解决的,放心啊!” 轻轻一抬眼,一脸温柔的施冰直接抓住高陆手掌:“不,陆哥,你在骗阿冰!到底出了啥事,你跟阿冰说清楚,不说清楚,阿冰哪里也不去啦!” “不行,你必须走,而且是马上走!” 高陆严肃地望向施冰,语气不仅加重,并且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 “陆哥,如果你不讲实话,就是拿枪逼阿冰,阿冰也不会走。有危险,大不了咱们一起扛!” 施冰瞬间柳眉一挑,圆睁着一双大眼睛,丝毫不惧高陆锐利眼神,竟如一头母老虎般颇有几分威慑力! “冰妹,老高可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好,实话告诉你,增余里弄堂有个老鞋匠是你们的人吧?他被盯上了!” “啊?!陆哥,你......你是......咋......知......” “行了,冰妹,没时间废话了,你马上收拾衣服。你想知道啥,路上老高都告诉你!” “嗯......好吧,陆哥,我这就去收拾,但你可别骗我,不然阿冰今后就不理你啦!” “嗬!好,好,我绝对不骗冰妹,快去吧,我出去叫辆洋车!冰妹,带几件干净的衣服,不要带太多!” 高陆心急之下直接说出了实情,施冰一听也有点心慌,于是马上返回阁楼小房间。高陆又嘱咐了几句,也快步冲出门去! 一辆人力车朝着施高塔路方向驶去,拉起的车篷内坐着拿一个手提箱且打扮入时的施冰和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高陆,看起来像一对在日本某个商社或银行上班的中层职员夫妇! 施冰拉了下薄薄的黑色面纱,轻轻靠在高陆肩头:“陆哥,现在你可以回答阿冰的问题啦,不然阿冰不理你哦!” 高陆稍微朝旁边移了下身子,侧头小声笑了:“现在安全了,陆哥答应冰妹,可以回答任何问题。” 施冰有意用胳膊挽住高陆后腰,笑得妩媚又孩子气:“两个问题哦。第一个,你是咋知道我和杀你的人是一伙,而不是只是被他们利用?” “第二个问题,你在里摆渡桥时,是咋看出人力车夫是我们一伙的?上海滩这种敲人竹杠的事很多啊,可陆哥为啥却直接就看出来了?” 高陆不动声色伸出左手中指在施冰胳膊轻弹一下,然后趁机将她的胳膊轻轻甩掉:“嘿嘿,第一个问题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不过你的破绽还是挺明显!” “如果你是被利用的,他们和你之间不可能配合这么默契,而且如果你是被利用,也完全可以在冲过来的时侯悄悄对我使眼色,毕竟摊上人命官司,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更何况你扮得是个街头野鸡,她们才不会这样傻!” “再就是,江湖上无论男女都知道清帮忠信社金蛇堂,可如今别说有多少人敢惹他们,连和他们扯上一点关系那都百般不愿意。要知道如今忠信社基本都投向东洋人,谁他娘的不怕半夜锄奸队的枪口刀尖顶在自个胸口?!” “而你敢直接当面说出那几个死了的同伙是金蛇堂,足以证明你根本不怕和他们扯上关系!对于一个街头野鸡可能吗?她们可是绝不会给自个惹上一点麻烦,所以除了你是他们一伙,没有其他解释!” “第一个问题完了,老高再来回答第二个问题!为啥能看出你们是一伙?因为人力车夫和你们的默契程度太高,他完全可以冲过去,但这个车夫并没有,如果你说他是被吓傻了,嘿嘿,那他根本不适合干人力车夫这一行!” “上海滩的人力车夫有一半都是清帮,而虹口的几家大车行,哪一家没有东洋人背景?所以他们根本不必怕!东洋老板哪怕不把车夫们当人,至少还是会认为他们有利用价值,假如车夫们都不干活,东洋老板难道自个拉车?!” “如果是正常的车夫,他绝对只会做两件事,第一就是加快速度,第二就是大声呼喊,把东洋人的巡捕和巡逻兵喊过来,这样他才可以保住自个的命,也能保住饭碗!可那家伙明摆着不是,他恨不得主动迎上去,不是同伙是啥?” “还有,我在路上有意和那家伙聊天,他一下就露出破绽。例如他说住在宝山路,可他却敢把我拉到崇明路,而且还说啥可以赶在戒严前回家。这简直就是放他姥姥的臭屁!” “那家伙可能不知道,宝山路一带有皇军至少两个检查岗和封锁线,当时时间是下午三点,他要在一小时内从崇明路赶回宝山路,除非这小子一双腿比皇军的坦克轮子还快,不然根本不可能赶上,估计不到虬江路就被拦住!” “回答完了!现在你听好,我们要去施高塔路,这是施高塔公寓二十三号的钥匙,记得收好,今后暂时住那里!” 听着高陆末尾刻意压低的关心语气,施冰甜甜地笑了,胳膊同时挽住了一条精瘦却结实的手臂! 第102章 千变万化 77号书寓二楼偏南一间经理办公室,坐在不大的办公桌后的游愿瞥了眼放在桌面的手腕,腕上那块精工舍手表的指针显示现在时间为上午十点三十分。 起身推门,游愿知道又一轮巡视要开始了,从早上八点钟开始,每半小时安保经理要从一楼至二楼进行约十五分钟至半小时不等的巡察,以监督警卫部对于整个书寓的安全工作! 一边朝身边经过打招呼的警卫点头回应,游愿一边仔细地观察走廊内,包括三个办公室和两个卫生间,查看有无多余的纸屑、烟头、头发、脚印,闻闻是否有其他未出现的香水味道和鲜花味道! “常宇清几人接了个电话就立即出门,肯定是出了很大的事” 接近了二楼长长的走廊一个拐弯处,脸色平静的游愿心中却如波涛汹涌一般,身姿依旧挺拔步伐依旧稳健! 一个电话,就能把常宇清、周梧流、赵正才、冉彪几个黄道会的核心叫出去,这件事一定很大,非常大! 另外昨天在新亚大酒店三楼走廊听到的脚步声和在窗边看到的车辆判断,黄道会总部出动不少于一个小队!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竟然能让黄道会如此大举出动?! 莫非是......和皮匠有关?!因为按照制定的那项计划,皮匠需要做一件事来惊动敌人,同时也吸引敌人目光! 常宇清接到电话后,没有将具体情况告诉在场的周梧流等人,同时又极快地打出一个电话,并且对通话者的态度极其恭敬,也说明了两点。 头一个电话的消息属于日伪内部机密,即使在场有一个来自日伪机构的人员,也同样不能轻易透露! 通话者绝不是常宇清周梧流所称直接管理黄道会的伪大道政府绥靖部,而是黄道会真正的主子! 这个始终隐藏于幕后的机构到底是什么? 上海日本宪兵队本部?! 日本驻上海领事馆?! 或者是更不为人知的某些秘密机构?! 就像当初在哈尔滨的清田株式会社,表面是一家普通的日本商业团体,实则却是整个东北的日本黑龙会总部,操控着东北及哈尔滨的所有黑龙会秘密罪恶活动,就连臭名昭着权势熏天的哈尔滨特务机关都让其三分! 难道是...... “游经理,邬经理请您去三楼总经理办公室,她有急事找!” 身后传来脚步声,游愿停下回过头,一个强壮的书寓警卫人员从位于楼梯口处小跑着过来。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对不起,游经理,我们得到了邬经理和朱队长的直接命令,要亲自陪您去三楼总经理办公室!” “游某清楚,走吧!” “多谢游经理体谅!游经理,您这边请!” 看到楼梯口处闪出两名警卫人员,游愿眉头微皱脸色不悦,但还是转过身朝着楼梯口处而去,这名体格很强壮的书寓警卫人员客气地快步走在身旁! 推开总经理办公室,游愿几步就踏入房内中央,等身后的警卫人员轻轻带上办公室大门,他直接就坐到邬莉珊办公桌的对面空椅子上,同时双手直接抱在怀中! 坐在右侧一张沙发的朱运利眼角一动,身子就要往前倾,被坐在旁边的井淀良悄悄按住,于是冷冷地瞥了眼一脸不悻的游愿! 端坐在巨大办公桌后的邬莉珊一改往常的妩媚性感装扮,黑色礼帽和高档条纹西装衣裤,还加上一条黑白相间的领带,左手纤细的食指戴上了一枚红色宝石戒指,使得她整个人既干练又透着一股神秘! 邬莉珊优雅地摘下墨镜,轻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所以我才会这样急着把游经理叫来!” 游愿盯着邬莉珊看了约十秒钟,慢慢放开抱在怀中的手臂,脸上神情有了一点缓和:“邬经理,您是游某的上司,到底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慢慢地靠在了红木椅子的后背,邬莉珊笑得让人格外心悚,又带着几分妖媚:“游经理,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里喝茶休息,什么事也不必去做!” 说完后,邬莉珊朝旁边的沙发一指,接着就慢慢闭上双目:“现在大家都休息一会儿,等电话一来再出发!” 游愿也坐到了唯一的朱运利旁边空位,拿起一张沙发边的红木茶几上的一张《新申报》翻看,偶尔与满脸笑容的井淀良点头致意! “喂......是,社长阁下!” “诸位,我们可以出发了!” 也就过了十多分钟,当游愿腕表上的指针为十点四十五分时,邬莉珊桌上的一部金色电话响了,她迅速睁开眼睛接过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利索地起身朝外走去。 狄思威路612号服部公馆内,坐在客厅的服部久智子一身素色旗袍,一边穿着淡蓝色衫裤的林春兰收拣着桌上餐具,还拿起抹布擦拭饭桌上的少许油渍。 她动作极其麻利,做事时嘴里还哼起江南小调,不到一会儿就将所有碗筷全洗干净,饭桌也擦拭干净,客厅的地面也清扫得干干净净! 服部久智子心里默念着,同时朝客厅墙上的挂钟一看,时间是正中午十一点三十分,趁着林春兰转身去向后门倒垃圾时,认真地微微点了点头! 她悄悄拿起桌上一个热水瓶,拿过一个玻璃杯倒了半杯水,轻轻拿下一枝头饰凤珠花,取下上面的一截,将中空的半截珠花朝杯里倒去,柔白色的少许药粉迅速溶入水中。 重新将凤珠花恢复别好,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服部久智子朝着客厅后门方向低叫:“林小姐,你休息一下吧,我有话对你讲!” 林春兰立刻小跑回客厅,很恭敬地笑道:“服部夫人,您不用称我林小姐,叫我春兰,或者阿兰都行。您一口一个林小姐,我可受不起啊!” 服部久智子将林春兰拉到旁边沙发坐下,柔声道:“不如平时咱俩就姐妹相称,你叫我久智子,我叫你春兰,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有其他人过来,你也可以用尊敬地称呼,但不用称夫人,就称小姐。毕竟我还不是很老吧。你来了有几天,干活很认真卖力,我很喜欢你,来喝杯热水歇一歇,别太累着自己了!” 服部久智子直接起身拿过桌上的一杯热水喝了几口,林春兰见状也起身拿过另一杯热水,她更是大口喝着,但在侧面背对服部久智子时眼珠却连转了两圈,嘴角更是掠过一丝冷笑! 将几秒后就昏迷的林春兰搀到二楼卧室的床上,服部久智子关上房门出来,来到一楼的卧室床边,将藏在床下几个麻袋和木盒后的一个小手提箱拿出来。 打开箱盖,服部久智子从箱内第二层拿出一撮八字胡和一个黑色假发套,接着又拿出一套西装和一副圆框墨镜,快速脱掉旗袍,并将头上的凤珠花等头饰摘掉扔到床上。 服部久智子飞快换上褐色条纹西装,系上一条黑色圆花领带,从床边小立柜的抽屉拿出一方绣着樱花的手帕将头饰包好重新放回抽屉内,把旗袍叠好与脱下的长统丝袜放进手提箱内。 接着她又从床下拿出一只木盒,打开后拿出一双男式深色皮鞋和一双灰色男士丝袜穿上,在原地轻轻蹦跳两下转身大步朝后门走去,姿势竟然有几分上海小开的潇洒与做作! 随着一条身影敏捷地从服部公馆的墙上跳入隔壁613号的院内,服部公馆二楼卧室的床上,林春兰几乎同时睁开了一双带着狡黠的秀美眼睛,接着飞快翻身下床朝着一楼的仆佣房间跑去。 也就在三分钟后,当低头的服部久智子跳上一辆人力车并架上墨镜后,身后一辆人力车上的西装革履的林春兰也将墨镜戴上,并让车夫紧紧跟着前面的人力车! 第103章 平分秋色 压低了礼帽的裘赴,仔细盯着玻璃墙外的各类车辆和行人,同时还注意到这扇玻璃已经从白色换成了茶色。卡座对面的一个青壮男人喝了口桌上咖啡,往西装马甲内摸出怀表仔细端看。 裘赴瞥了眼青壮男人坐卧不安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连升,虹口宪兵队本部密探队特别侦查三班第一小组组长,特别侦查三班班长汤睿福的心腹! 让他亲自跟在身边,与其说是保护和配合,不如说就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对于常人来讲,这里人来车往没有任何异常,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四周已遍布日伪密探和特工! 马路对面左侧街边一个粗布蓝衫的糖果小贩。 电线杆边半倚在车座戴着破旧八角毡帽的人力车夫。 对面一个蛋糕店边的长衫青年和不远处穿中山装戴眼镜的青年。 蛋糕店不远处的一辆黑色福特汽车。以及...... “对面那几个家伙,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略一思索,裘赴眉头立刻皱起,他想起站在蛋糕店旁边一家服装店边的几个青年是什么人! 裘赴瞬间恢复平静,他起身小声道:“连兄,你先坐着,我出去一下。” 连升赶紧收回窗外的视线,右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诶,你去哪里?现在两点差一分,‘贵客’马上要出现了,裘顾......” 侧身走过座位的裘赴慢慢转过头,眼中寒光刺人:“连兄,你刚才准备说啥?!” 身子朝后一缩,连升愣怔一下后赶紧回道:“哦?是我大意了,对不住,对不住!我是想说,盛兄,你有啥事急着出去,万一把贵客吓到,那咱们可交不到这个朋友了!” 裘赴脚步不经意加快,回过头后轻笑了一声:“连兄,你难道没有发现,除了咱们要等的贵客,还有很多朋友也在等待吗?!” “我总得去和‘经理’打声招呼吧,免得咱们的贵客让其他公司给请走了!” 从走道直接来到咖啡厅的前台,裘赴在桌面轻轻一敲:“喂,你们老板呢?叫她出来,我有事找!” 吧台内磨着咖啡豆粉的两三个白俄女孩一脸疑惑,抬头盯着面前留着小胡子戴着墨镜满脸疙瘩的男人。 一个清纯的大眼睛女孩示意同伴继续工作,走近吧台笑着用汉语问:“这位先生,很抱歉,老板出去了。我叫卡佳,您有事可以告诉我,等老板回来我转告给她!” 裘赴傲慢地摆手,突然一个半侧身:“你又不是老板,告诉你没用!她不在,你赶紧去找,别他妈耽误爷的事!” 卡佳的蓝色大眼睛也流露出一丝厌恶:“对不起先生,这里是公众场合,请您声音小点,不要打扰其他客人!” 借助下意识的姿势,裘赴顺便将整个咖啡厅扫了一眼,坐在右侧卡座的一个纤细的背影,竟是那么熟悉! 回过身来,裘赴朝着卡佳用右手一指:“爷在上海滩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有谁敢在爷面前指手画脚的,你这个白俄小娘们算是头一个,胆子不小啊!”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爷暂时不跟你这个小娘们计较。你说老板不在,爷又不是没见过你们老板,她也是个小娘们,估计是躲起来不敢见人吧,爷自己去找!” 从吧台内快步冲出的卡佳,直接挡在裘赴面前:“先生,lub不欢迎你这样的人,请你出去,马上出去!” “哟呵,你个白俄小娘们,还真他妈是个小辣椒啊!你让爷走,爷就要走啊?你他妈算哪头蒜啊?!” “瓦列丽娅,马上打电话报警,有流氓在lub捣乱,让杜兰警长亲自来解决!” “啪!谁敢打电话,别怪爷不客气!” “啊!!卡佳,他......他有刀,他有刀!” 白俄侍女的尖叫,咖啡馆如同被扔进一个小石子掀起一片涟漪的河面,顿时将好几对男女的目光吸引到吧台! “瓦列丽娅,拉丽萨,济娜,你们别怕!你......你想干什么,附近有巡捕房的人,他们很快会发现的!” “少他妈废话!都给爷老实待着,谁敢再靠近电话,哼哼,老子不光有刀,还有枪,你们几个小娘们想试试?!” “诶?亲爱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宝贝,我也不知道啊。像是有个男的和咖啡馆的人吵起来了!” “快走,快走,这地方不能呆了!” “对啊,老张,我也觉得气氛不对啊,你看外面好像有很多陌生的人,搞不好一会又得打起来!” 听到几个敏感词语,更多品味咖啡与蛋糕、感受着荷尔蒙与香水的恋人情人们,放下杯子同时站起身。有几个一袭长衫的中老年男人在迅速交换眼色与耳语后,拿出钞票压在咖啡杯底部,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咖啡馆! “都他妈看个屁!全都滚,都跟老子滚!快滚!” “啪—啪” “啊!!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伸长脖子的男女们突然看到吧台边戴着墨镜一脸凶相的男人闪电般拔出腰间一把毛瑟m1932,然后将枪口对准天花板连开了两枪,一窝蜂地争先恐后朝外奔去。 夹杂在人群里的连升戴着墨镜紧绷的面孔,出了咖啡馆后忍不住侧身狠狠看了两眼吧台! 眼角瞥到熟悉的纤细身影与一个同样熟悉的削瘦身影混在人群里冲出了咖啡馆,然后汇入到街道上同样慌乱的人丛里,裘赴将m1932的击锤重新按下,又把枪身侧面的连发按钮关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对不起,几位小姐,在下职责所在,这是赔偿你们的损失!” “另外,这位卡佳小姐,请你不要报告巡捕房,否则你和这间咖啡馆将有数不清的麻烦!小姐们,打扰了,告辞!” 将手枪插回腰间枪套,面对三个疑惑惶恐的白俄女孩,裘赴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摸出两块大洋放在吧台桌面,摘下礼帽微微点头后,转身朝街道对面小跑而去! “裘顾问,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岛谷班长,是我开的枪,快走,巡捕房的人马上就来了!” “嗯?裘顾问,我们马上可能要接近共党上海区的一个重要成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岛谷班长,咱们先离开这儿,回去裘某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哼,好,我就等裘顾问的解释了。开车!” 当裘赴等人乘坐的黑色汽车朝着海格路方向驶去后,街道对面的一家服装店边,几个倚在墙角与电线杆的青年也立刻朝着不远处一条弄堂奔去,很快几辆脚踏车迅速朝着外滩方向驶去! “啊呀......啊?丁大哥,是你啊!” “何止是我,你仔细看看,还有谁?” “陈大哥也来了啊!嘻嘻,我本来想逛一逛服装店,可看见我们一个同学,所以就跟到......” “行了,行了!你这个小丫头,总能想出一堆理由,还是回去跟你哥哥好好编吧!” “算了,小火,咱们快离开,此处是非之地,我看旁边有两拔人不是善碴!” “老挺说得对,小竹,你先和老挺走,我等一会儿!” 从咖啡馆内跑出的韩竹,刚闪过一个弄堂口就被身后一双大手捂住嘴巴,然后她就看到身后一脸无奈的丁火和从容微笑的陈挺,以及周围几个人力车夫和小贩打扮的精壮汉子! 几秒钟后,一辆人力车风一般载着压低帽檐的韩竹朝海格路方向而去,又过一秒钟,才有几个人影汇入人丛! 两辆人力车隔着约二十米距离一前一后朝着北四川路的尽头驶去,但第二辆人力车刚刚到一个小路口时,就被另一辆突然冲出的人力车撞个正着! “你咋拉的车啊?看不到有人啊?!” “路这么窄,你不会让一步啊!” “嘿,你他妈撞的我,倒说起我来了,你他奶奶哪条道的?!” “哟呵,明明是你硬要抢道,还他妈敢赖在我头上,你他妈哪条道的?!是不是想干架?!” 听着两个牛高马大的人力车夫操着北方口音争吵撕打,早已一个利落翻滚的林春兰捡起掉在地上的礼帽戴好,分开渐渐围拢的人丛望去,前面的人力车早就不见踪影! 她不由地狠狠挥了一下拳头,朝着预计方向飞跑而去! 整了整西装衣领,服部久智子稍微拉下墨镜扫了眼进出的矮小男女,转身大步走进了挂着一块‘新公园’牌子的园区! 园区内只有在树下的三四对年轻男女,看得出处于热恋中,服部久智子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打量着有无异常,朝着园区深处走去。 她刚踏上一块草坪,旁边一座如同过道的小木桥,立刻走来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姿势颇为优美。 服部久智子待女人走近才看到年约四十来岁,皮肤略微松驰却风韵犹存,嘴角还有一颗美人痣! “唉呀!” 中年女人刚与服部久智子擦肩而过,突然猛地像踩到了石子上,身体一歪同时娇喝一声。 “夫人,您还好吧?” 服部久智子赶紧将中年女人扶住,嘶哑日语嗓音听上去很像一个青年男人。 “谢谢您,我的脚扭了一下,哎哟,好疼啊!” 中年女人面色一红,脸上不断抽搐,一双漂亮眼睛却紧盯住服部久智子。 “嗯......那去旁边的梧桐树下,我帮您处理一下!” 服部久智子也始终望着中年女人,一脸地真诚,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中年女人点头后,服部久智子慢慢搀扶着她来到木桥右侧十米外的一棵树下坐下。 “东边若有生病的孩子,就给他关怀照顾。” “南边若有人即将逝去,就去告诉他不必恐惧!” 刚坐下的中年女人立刻表情严肃,并念出宫哲贤治《不畏风雨》的一句诗,服部久智子一脸凝重说出另一句诗,两人的眼睛同时发亮! “服部小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暗号?” “嗯......你,你是莲婶!” “咯咯,服部小姐果然聪明绝顶,一眼就认出我!没想到,我要接头的人真是你!” “我,我知道了,你本来是想和我哥哥见面,可惜他......莲婶,不,我该称叶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呵。让服部小姐来,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啊?原来是这样!呜呜,哥哥死得太惨了,我,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服部小姐,请冷静,今后你哥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们都会帮你报仇!” 乔装成中年日本女人的叶莲与同样乔装的服部久智子在树下聊了好一会儿,分开后,服部久智子眼角隐约有几抹泪迹,但转身先离开的叶莲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树后一个穿长衫的青年男人嘴角轻轻扯起! 第104章 避重就轻 福开森路安全房二楼暗室,岛谷康男刚踏入脸色就一沉,紧随的汤睿福和连升也一脸疑惑,落在后面的裘赴微微皱眉,房内除了四个精壮男人,没有看见山田一夫! “你们谁能告诉我,山田班长去哪里了?” 岛谷康男朝着从木椅上迅速起身的四个留守的第三特别行动班特工低喝一声,脸色更加阴沉。 “报告班长,山田班长在你们出发后一小时就离开了,准确时间今天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去向不明!” 一个身材敦实的日本特工迈前一步抢先开口,说完后得意地瞟了眼三个挺直腰板的同伴。 “嗯......山田君把青地也带走了......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哼!算了,先不管,现在开一个小会。你们先出去!” 岛谷康男朝着三个部下一点头挥了下手,然后直接就坐到床边一张木椅上,目光死死盯住关上房门的裘赴! 等裘赴转过身,岛谷康男朝着他和汤睿福摆手示意坐下,一旁垂手而立的连升刚准备转身,也被岛谷康男叫住。 裘赴把木椅朝前拉近了一点,又依次看了两眼汤睿福和连升,两人也赶紧点头谄笑着也将椅子朝前挪了几步。 看到四人距离拉近,岛谷康男才稍微一点头,脸色却不见一点好转:“诸君这样做非常对,目前我方最重要的就是团结,有了团结才能应对更加恶劣的环境和局势!” “今天这个小会议本该由山田君主持,但他因为有事离开,所以就由我来代替。闲话不说,我们马上进入正题!首先,汤班长,请你说一说今天我们的行动目的和过程!” 汤睿福先是朝岛谷康男谄笑,然后轻咳了一下:“是,岛谷大尉!咳......咳......自前天实施裘顾问提出的钓鱼计划以来,侦查三班探员们在内线配合下,在昨日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 “今天也就是三月十七日下午两点钟左右,共党上海区文委的一名重要成员将会在霞飞路lub咖啡馆与我们的第二嫌疑者接头,因此昨日开始,卑职在和山田少佐和岛谷大尉汇报后,便奉命立刻展开跟踪抓捕行动!” “可是今日行动,一开始没有任何异常,并且咖啡馆附近两条街道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人员,可在下午两点整,却出现了我方一名在咖啡馆的行动人员开枪,以致惊动附近人群和巡捕的奇怪举动,导致此次行动暴露失败!” 岛谷康男继续说道:“连组长,请你也说一说在整个行动中的过程!” 连升愣了下,一脸受宠若惊:“啊......我啊?是,岛谷大尉!在我侦查三班于中午十二点前进入并控制霞飞路lub咖啡馆所在地区后,卑职和裘顾问共同进入咖啡馆,具体到达时间为中午十二点五十分!” “等待了约一个多小时,在下午一点五十五分,裘顾问突然离座朝外走去,卑职立刻进行劝阻,可裘顾问却用暗语告诉卑职,附近街道有不明身份者出现,他要去向岛谷大尉和汤班长说明,卑职这才没有继续阻拦!” “结果裘顾问不知啥原因与咖啡馆的白俄招待吵起来,他还掏枪吓唬对方并将咖啡馆内所有人全都赶出去。卑职当时本想上前询问,又怕被人看出暴露身份,所以也只得跟随人群一起离开!岛谷大尉,卑职汇报完毕!” 岛谷康男点头后冷笑:“嗯!裘顾问,今日下午我方已将lub咖啡馆周围成功布控,只要一号嫌疑者韩竹和二号嫌疑者王大利中有一人与目标见面,我们就可以跟踪此人,渐渐掌握他的行踪轨迹!” “根据情报,目标人物是共党上海区文委重要成员,如果我们盯住他,很可能就接近了共党上海区文委!因此我实在想不通,裘顾问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奇怪的行为?!” 裘赴同样一笑:“岛谷大尉,原因很简单,刚才连组长已经替我回答了。” 岛谷康男一脸狞笑:“裘顾问,你这样回答可是不能令人信服啊,别说山田君,就是课长阁下只怕也无法说服!” 裘赴收起笑容:“岛谷大尉,请指教,裘某实在没听懂。” 冰冷着面孔,岛谷康男眼中透出一丝得意:“裘顾部,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岛谷教你了。说实话就行!” “呵!”裘赴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好吧!裘某之所以吓跑他们,是怀疑情报有误,因此想叫停该次行动!” 汤睿福和连升同时一愣怔,将锐利的目光一起盯住裘赴,岛谷康男也是略有诧异:“哦,裘顾问有何依据?” 裘赴慢慢翘起二郎腿,曼声道:“很简单!如果对方真的要接头,为什么会选在lub咖啡馆这样一个不利位置?虽然霞飞路是法租界繁华地带,可lub咖啡馆所在是霞飞路与西摩路交叉的所在地,地形开阔不利于逃窜!” “如果换成我,一定会选在大马路一带,那里弄堂很多四通八达,地形非常有利于快速逃窜,并且极难追踪到!” 连升和汤睿福悄悄交换一下眼神,下意识微微点头,但岛谷康男仍然一脸不死心,嘶着嗓子低叫:“裘顾问,难道就这一个原因,你就认为要中止整个行动?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但特殊领域的工作并不是按部就班,经常会有一些突然的状况发生,所以你还是无法说服人!” 轻笑一声,裘赴沉声道:“如果仅凭此点,裘某连自个也无法说服,毕竟共党都是一群很有胆量的人,如果情况特殊,他们不怕冒风险。但还有一点,让裘某认为必须中止此次行动,否则就不仅仅是失败,而是遗祸无穷!” “一号嫌疑人和二号嫌疑人并不是共党正式成员,甚至两人连外围成员也算不上,只能算过激分子。所以就有个问题,共党上海区文委的重要人物为啥要和他们中的一人来接头,还要冒着很大风险?!” “如果共党这个重要人物想发展二人,根本不必选择大白天在霞飞路一个咖啡馆和二人中一人见面,完全可以安排得更巧妙点,例如晚上在一个公园,或者在某个以住宅为掩护的安全房内,比在lub要安全得多!” “岛谷大尉,所以裘某可以断定,此次情报一定有误。或者来此与二人见面的根本就不是共党上海区文委的重要人物,而是共党派来试探的一个普通成员,就算我们能抓了他,也和共党文委的重要人员不是一条线!” 岛谷康男脸上肌肉抽搐几下,低头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情报有误......不应该啊......戈桑情报来源绝对可靠!” 裘赴眉头却拧紧:“如果不是情报来源,那就是对方已经察觉到,所以幸好停止行动。当时在附近裘某还发现有一伙神秘人,也就是曾经追杀我和一号嫌疑人的那伙枪手,他们出现在那里绝不是偶然!” “岛谷大尉,我敢断定他们就是冲着一号嫌疑人来的,必定会影响到我方行动。一旦惊动巡捕房,法国佬在里面再搅合下,恐怕会影响到我方在租界接下来的侦破工作!” “裘某认为,我们的工作方向应该改变,主要还是追踪到真正的韩姓嫌疑者。一号嫌疑人背景复杂身份特殊,今后最好不作为主要方向,当然必要的监视照旧!汤班长,问一下,阿当除了跑单帮,还在哪里干过?” 汤睿福想了想回道:“跑单帮是他后来的活,据他自己说之前是在百乐门干!” 裘赴和岛谷康男的眼睛同时一亮:“原来阿当曾经在百乐门干过!” 第105章 迫在眉睫 一辆人力车在经过里摆渡桥时,突然停了下来,高陆跳下车付过车钱,朝着增余里的那家茶馆走去,一路上就见若干男女老少侧目快速而过。 越往里走,高陆越发心存疑虑,增余里附近突然多了好几个卖青菜和糖果的小贩,还有两三个擦鞋匠,并且他们的目光不时瞟向附近经过的青壮男人! 高陆眉头拧了下,大步走向茶馆,却发现川本诚修和一个青壮男人还坐在馆外喝着清茶,川本诚修的脸色却比先前竟然好上不少。 “哦,高桑,你怎么又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川本诚修一抬眼,朝高陆笑着招了下手,身旁坐着的男人也慢慢抬起头。 “嘿,川本大尉,老高事差不多办好了。总想着增余里,所以过来看看,有啥新进展?” 快步走过来,高陆也热情地和川本诚修打着招呼,顺势瞥了眼一边的青壮男人。 “呵呵!高桑,你说对了,不,或者也可以说猜对了。增余里真的有新进展!” 啜了一口茶水,川本诚修轻轻将茶碗放下,右手粗大手指还在那张有少水渍和划痕的桌面敲打。 “二位先聊吧,先失陪了。川本君,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年约三十来岁的青壮男人将还剩小半口茶水的茶碗放下,朝着川本诚修和高陆一点头,抬脚就朝弄堂口走去。 “永山君,有机会我请你喝,哈哈!高桑,请坐,正好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川本诚修也对着青壮男人结实的背影喊了一嗓子,然后一脸开心地看向侧头的高陆。 “川本大尉的运气也太好了,老高刚一离开,这里就有了新进展!诶,刚才这位,川本大尉能不能介绍下?” 高陆眉头一拧,直接坐到青壮男人空出板凳上,略带疑惑与探究的目光立刻望着川本诚修。 “是我一个浦东宪兵队同乡......不提他了!高桑,要不要猜一下,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脸得意的川本诚修,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高陆用力晃了几下,眼里更是带着几分神秘! “说到猜谜,可不是老高的强项,川本大尉还是别难为老高了,嘿嘿!” 高陆右手撑起下巴,就像一个学堂里认真吸取新知识的孩童一般,紧盯住面前的川本诚修! “呵呵呵,高桑在宪兵队本部中国探员和行动人员里面是少有的几个聪明人之一。我相信你能猜到!” 川本诚修笑着轻轻摇头,端起桌上茶碗连喝了两口,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神情! “川本大尉,你还真是难为老高,行吧!老高离开之后,皇军在搜索中发现一个可疑人,与枪击案有关!” 腰板一挺,高陆满脸严肃地说出了心中预想的最坏情况之一。这也是他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况! “哈哈!就像课长阁下和队长阁下说的一样,高桑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你说对了,而且这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手指轻敲一下桌面,大笑的川本诚修脸色顿时一沉,一双冰冷的眼睛射出寒光,如同欲捕食猎物的丛林恶兽! “那很好啊,老高这就回大桥公寓汇报并办好手续,然后川本大尉就可以去守备司令部提人了!” 同样敲了下桌面的高陆也是满脸欣喜,狠狠搓着粗糙的手掌,后背却几乎渗出冷汗! 川本诚修轻轻一摆手,压低声音道:“不必了,高桑!我有意让警备队放过他,只要知道名字和长相,接下来,别说高桑,宪兵队本部所有的中国探员和行动人员都知道该做什么!” 高陆双手用力往膝盖上一拍:“盯住这家伙,弄清他的活动轨迹,只要有人与他碰头或者可疑者秘密抓捕拷问,同时对这家伙放出长线,搞不好能牵出一大串。川本大尉,你果然不愧被课长阁下称为特高课的‘小诸葛’!” “难怪老高在弄堂口看见好几个陌生人,那一定是川本大尉从外面调来的监视人员。既然这里没啥事,老高就不用多待了,枪击案真要破了,老高可得好好摆几桌谢谢川本大尉和诸位太君!川本大尉,老高先告辞了,你忙!” 点了下头,拿起茶碗盖在茶口边嗑了嗑的川本诚修只是微笑,没有对转身迈着八字步离去的高陆说一句话! “修鞋啦,皮鞋,高跟鞋,马靴,都修——啦!” 窗外传来一个粗大的嗓门,倚在窗边沙发的施冰眼睛一亮,腾地跳起披上搭在靠背的一件绸子外套,吸着一双缎子拖鞋,拿起门边一双高跟鞋就往楼下跑去。 “诶,师傅,我的高跟鞋跟裂了一点,帮着看一看嘛!” 如同活泼的小动物,施冰一路小跑来到街边,噘着嘴将一双高跟鞋朝一个修鞋摊边的中年汉子递去。 “呵。太太,一会儿就给您修好!” 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右手接过这双黑色的高跟鞋,憨笑着左手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 随后,施冰拿过修鞋摊边的一个小木凳坐下,眼睛紧盯着中年汉子从工具箱拿出锤子和铁钉,利索地开始干活,接着两人就慢慢聊了起来,声音却越来越小,并不时注意身边偶尔经过的一两个行人! 特别是看到身材矮小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穿着和服的女人,两人谈话内容马上就改变,任谁也想不到,木讷憨厚的中年汉子和很有风尘气的女孩都是某个地下抗日团体成员,绰号阿五的中年汉子更是重要骨干! 施冰:“五哥,究竟有啥事?” 阿五:“俏孟姜,掌柜让你加快速度,时间不能拖久!” 施冰:“五哥,你回去告诉掌柜,孟姜进展顺利,高陆已经认我做干妹妹!” 阿五:“嗯,这样更好,接下来照计划进行。最好找机会,让高陆带你去见三岛畜生!” 施冰:“放心吧五哥!孟姜心里有数的很,而且能看得出高陆对枪击案并不上心!” 阿五:“俏孟姜,你这话啥意思?” 施冰:“孟姜认为,高陆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他不会给咱们的人施加压力!” 阿五:“掌柜说过,不能把啥事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关键还得靠咱们自己!明白吗?” 施冰:“明白,五哥!” 阿五:“照你刚说,或许高陆也想把哪个对头借机搞倒,咱们正好从中取利。所以要尽快行动!” 施冰:“嗯......五哥,你觉得高陆能不能......” 阿五:“俏孟姜,你疯了吗?高陆只是咱们利用的一个工具,这个铁杆汉奸根本不可能争取!” 施冰:“五哥......这话算我没说!孟姜会想法让高陆带我去虹口宪兵队见三岛畜生,然后依计行事!” 阿五:“这才像俏孟姜!记住,高陆不是朋友,你对他绝不能用情太深,否则你会非常危险,组织也是!!” 两人闲聊之时,却没有发现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男人躲在街口一角悄悄张望。 男人肩膀上被人突然用力一拍,接着传来一句熟悉的嘻笑,他恼怒地回过头却一脸谄笑。 “嘿嘿嘿!疤脸兄弟,又在躲着看哪个小媳妇和大姑娘?!” “册拉!哪个小......嘿,是六爷,六爷啊。我,我没看啥啊。嗯,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刚打开房门,手里提着一双高跟鞋的施冰愣了下,但脸上立刻如同鲜花绽放:“我还当进贼啦,原来是陆哥来了啊。你先坐,阿冰给你煮梅子汤喝!” 沙发上的高陆摆了下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冰妹,你过来,我有话说!” 施冰将高跟鞋扔在门边,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朝着沙发上坐去,高陆却右手朝着沙发边一张椅子指去,脸色十分冷峻! 噘着小嘴,施冰只得坐到那张椅子上,还将两只脚交叉在一起停晃悠,灵动的眼珠也转个不停。 高陆沉声道:“冰妹,你们在增余里的一个联络点和一个联络人,都已经被东洋人发现了。另外,你们在增余里有一个人已进入了东洋人的视线内!” 施冰大惊失色:“陆哥,你,你讲的是真话?没有吓唬阿冰?!” 轻哼一声,高陆目光凌厉无比:“吓唬人?我老高如今还没那个雅兴!冰妹,我不是提醒过你,最近不要轻易出门,你胆子倒真大啊,竟然敢直接露面,还和人聊了好一会儿!” “老高发现你真不知死活!你和那个扮作鞋匠的家伙接头,就没有发现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你们?!你真是让老高太失望了!!” “你们也真是不怕死,是不是以为东洋人和那些密探都是傻子,吃闲饭的?!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公寓里,哪里都不要去,我会派人在外面守着,想要啥让他们通知老高,老高来帮你买!” “啥也别担心,其他的老高来解决!你啊......老高实在把你这个丫头没法,先走了,好好呆着!!” 悄悄望着转身离开的高陆,施冰突然发现这个瘦小结实的背影在一瞬间那么高大,嘴角不由微挑! 第106章 鬼域伎俩 蒙眼的黑布被摘下来,游愿过了几秒才慢慢睁开眼,发现这是一个密封的房间,拉上窗帘且没有一丝灯光,如同被锁进一个漆黑的大箱子! “从山本书寓到这里,总共用了五个小时零三十分,这么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莫非真的出了虹口吗” 黑暗中,游愿只能听见轻微平缓的呼吸,除此外听不到半点其他的声响,仿佛天地间只有一人! 即使如此,他的思维依然不受半点影响和干扰,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四周,听觉和嗅觉也同时启动! 游愿清楚地记得,下车时脚下是松软的,然后走了一段路,脚下是硬物! 很明显,刚下车时是在土路或者是泥地,之后脚下是硬物,证明踩的是地板或地砖! 但应该是地砖,如果地板,脚下就不会感觉那么平坦! 踩中地砖也证明进入了一间房子,或者说是一幢洋楼! “不,这里不会是租界,在路上从没听到一句英语或法语,并且汽车很长时间是朝北行驶” “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又是什么目的,难道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我的真实身份连扬子鳄和皮匠都不知道,邬莉珊和浅野更不可能轻易掌握” “嗯,有人进来了,又出去了,有香水味,高级香水,像是一个女人” “啪” 室内突然亮起灯光,在微弱的光圈下,是一个约四十平方的小房间,游愿的面前是一张小方桌,桌边放着一部摄影机,同时邬莉珊和几个精壮青年也出现在眼前! 邬莉珊坐到方桌后,一个青年站在游愿座位身旁,一个青年将摄影机打开并摆弄,一个青年端着一个长方形物品放在桌面,也利索地摆弄着。 很快,摄影机边的青年和离开桌边的青年同时朝邬莉珊一点头,站在房间中央的两旁,站在游愿身旁的青年仍然肃立不动! 轻轻一仰头,邬莉珊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游经理,我会问一些问题,你只能回答是或者否,回答过程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两秒,如果有任何一题超过时间,我会认为你在隐瞒事实!” “现在,请游经理将右手翻过来放在桌面,我们马上就要开始!” 游愿将右手摊过来放在桌面:“邬经理,原来你是用这种特殊方式来判别话语里的真伪。” 邬莉珊将右手上的黑色手套摘下扔到一边,轻轻地用四根手指按在了手腕动脉处:“那么,我用了什么方式?” 游愿淡淡地道:“1895年,意大利人龙勃罗梭曾用这种方式测试嫌疑人说话的真假,并取得极佳效果!后来将这种方式称为‘脉膊测试法’,也被戏称为‘水力脉膊记录仪’!” 邬莉珊眨了下眼皮:“果然是见多识广。游经理还知道与其有关的什么信息?” 游愿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游某并不知道任何其他信息。” 邬莉珊轻轻挥下手,室内的摄影机和桌上录音设备立刻全部打开! 邬莉珊:“你叫游愿?” 游愿:“是。” 邬莉珊:“你参加过北伐战争?” 游愿:“是。” 邬莉珊:“你叫韦学辉?” 游愿:“否。” 邬莉珊:“你去过苏联海参崴?” 游愿:“否。” 邬莉珊嘴角轻轻挑了下,语速瞬间加快,游愿在每个问题刚问完就飞快将答案说出,脸上始终是平静如水! “你叫游愿?” “是。” “你是中国人?” “是。” “你是上海人?” “否。” “你去过江西?” “是。” “你的功夫里有中国北派腿法?” “是。” “你参加过攻打贺胜桥?” “是。” “你喜欢吸烟?” “否。” “你反感酒精?” “是。” “你不喝酒?” “否。” “你不吸烟?” “否。” “你喜欢女人?” “是。” “你是国民党?” “否。” “你是共产党?” “否。” 接着邬莉珊语速快得惊人,每个问题之间没有任何停顿,游愿还是一样平静,仿佛整个人成了石像! “你信奉三民主义?” “否。” “你信奉共产主义?” “否。” “你信奉基督教?” “是。” “你喜欢小孩?” “是。” “你喜欢女人?” “是。” “你不喜欢多说话?” “是” “你不喜欢男人?” “是。” “你不喜欢女人?” “是。” 对面的邬莉珊露出一丝狡黠微笑,游愿马上快速回答:“否。” 邬莉珊收起笑容:“没事,游经理,我们继续!” 接下来,邬莉珊又问了很多问题,期间夹杂了关于游愿的年龄、性别、出生年月,军旅生涯,东北经历等,但大多数问题都很普通,只要是成年的人都能回答。 全部问完后,她松开了游愿的手腕,并微笑着让游愿暂时休息一下。 游愿却很明白,敌人的测试绝不会这么容易,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带到这么个神秘的地方! “吱” 等了约一分钟,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一个小个子男人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走近后游愿才看到盘中有两小瓶深色药水,一支针管,一个医用酒精瓶,两小块药用棉球! “和我想的一样,这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游愿侧头看过去,面带一丝神秘微笑的邬莉珊靠近小个子男人,并从盘中拿出一小瓶药水。 她右手拿着一个小瓶子晃了下,瓶中是如同海水一般的蓝色药水:“游经理,接下来还有一个测试,可能会有一点反应,但请放心,我们会把剂量控制得很好!来,给游经理打一针!” 小个子男人把游愿西装袖子撸起,并将医用盘放在桌边,先将针管插入小瓶内抽取了约三分之一药水,拿起药用棉球在胳膊上擦试消毒,直接将针尖对准胳膊轻轻按下活塞栓! 邬莉珊看了一眼几秒内陷入沉睡状态的游愿,温柔无比的声音也立刻响起! “你叫韦学辉,曾经参加过北伐,在第四军独立团特务连,后来加入共产党,又到过江西瑞金。是不是?!” “嗯......我......” “你叫韦学辉,是共产党重点培养的一名特工,曾经去苏俄海参崴训练营,在那里秘密训练过三年。是不是?!” “嗯......我......” “你不叫游愿,你叫韦学辉!” “我不叫游愿。” “对,你叫韦学辉!” “我,我叫卫刚。” “嗯?你不叫卫刚,你叫韦学辉!” “我,我叫曾书同!” “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邬莉珊连问了好几个事先准备的问题,得到的是几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最后只得结束了测试。 她悄悄来到另一个暗室时,将卫刚和曾书同两个陌生名字说给一个神秘男人时,神秘男人笑着告诉邬莉珊,这两个名字是游愿在哈尔滨特务机关任职外出执行任务曾用过的两个化名! 苏醒过来的游愿,也终于听到了刚才熟悉的声音再次在面前响起,而面前的男人摘下头套后,却让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浅野平太。 同时他也从浅野平太那里知道了一条内部机密,出现在山本书寓的浅野平太只是一个替身,并且浅野平太不止一个类似的替身! 最后送游愿离开的却是那个小个子男人,但游愿忘不了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异味,即使是夹杂在男性荷尔蒙中也无法藏住的清香! 看着蒙住眼睛的游愿被人扶着坐进汽车,一身黑色西装的小个子男人,瞥了一眼稍远处的那幢小洋楼,将脸上黑布轻轻摘下,露出了一张雷珊的脸庞! 第107章 摄人香粉(上) 夜色如幕,繁星高照,关上车门的裘赶一抬头,数百米外隐约的灯柱,映得附近不太明亮的街道多了三分光彩! “如此之远就已经先声夺人,难怪被称为远东第一乐府” 侧过头,裘赴对身后递个眼色转身前行,后面的汤睿福和连升互看一眼,稍微拉开距离跟了上去! 三个人目的地都是位于静安寺路与极司非尔路交叉路口的‘百乐门’大舞厅! 占地上千平方的四层钢筋水泥建筑,花岗岩砌成的八字开大门,圆柱状梯形塔楼亮着霓虹灯,让首次来到这座大上海着名豪华娱乐场所的客人均会感到惊叹,站在十米外的裘赴也如此。 抬头望了眼接近九米的梯型七彩灯柱,裘赴仿佛被这个散发巨大光芒的庞然大物所震住,一时愣在原地! 他突然想到了很多。 墙边的乞丐......街边的难民......路旁的浮尸......飘着的刺目膏药旗......遍体鳞伤的志士......木讷的民众...... “希生,要车伐?” “马花啦,马花啦,枝子花,白兰花!” “希生侬走好啦!擦皮阿啦,擦皮阿啦” “谢特!苟!苟!” 四周传来的大声吆喝声和温柔的江南软语使裘赴顿时反应过来,一句带着恶意的英语更让他侧头瞪着那个恶狠狠驱赶一个十四五岁卖花小姑娘的白种男人! 好像察觉到什么,身材并不太高的白种男人回过头,发现一个表情傲慢的男人死死盯着自己,他立刻回瞪过去,但过了仅仅十秒就赶紧逃进拐角的极司非尔路! 因为白种男人看到了裘赴很快慢慢掀开高档深色风衣,露出了内衬西装和隐隐露出枪套带的马甲。 上海滩是个人都知道,敢公然这么猖狂的东方男人只有两类,就连租界的帮会和巡捕都得让三分! 一类是日本人! 另一类是和日本人作对的人! “小姑娘,我要一朵栀子花,这是钱,不用找了。” “哦......希生,侬的花。嗯......虾虾侬啦!” “伐卡气!” 小女孩紧紧攥着手里的一张纸币,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小声朝着面前接过一把栀子花的男人开口,男人随意地用上海本地方言回应,接着就转身一阵风般踏上了百乐门舞厅的大理石台阶! “马花啦,马花啦,桅子花,白兰花啦,五分洋钿一朵啦!” 一阵夜风吹来,缩紧了瘦小身体的小女孩收回注视那个背影的视线,继续朝着过往行人叫卖兜售,但总是下意识朝舞厅大门望去。 不远处街边几个人力车夫指指点点,有人甚至是暗地偷笑,有人感叹卖花小女孩太单纯。 毕竟利用几个小钱获取穷人的好感,这在租界是某些西洋富商经常玩的游戏。 而对某些家境贫寒却姿容不俗的少女们施加小恩惠,更是一些江南阔少惯用的把戏,只要脸皮够厚耐性十足,即使那些少女们因为矜持产生的防卫心理,也会被慢慢变得松柔,最后几乎都会以外室身份成为阔少们的玩物! 否则非亲非故,一个看起来极有气派的男人,为什么要对一个街头卖花女这样大方?! 此时的卖花小女孩,却完全和他们想法不同。 像这样大方出手的男人,她每天都会遇上好几个,但是这个男人和他们全都不一样! 这个男人无论是赶走凶恶的西洋男人,还是买下一朵栀子花,脸上从来都是淡淡表情,眼里更是没有一点欲望! 早熟的小女孩能感觉到他不像一般人,因为马甲内的枪套带子,她在沪西见过不止一次! 即使如此,小女孩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内心! 不管这个男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他绝对是一个好人! 从踏进门厅的圆形白色大理石台阶,到进入电梯至金碧辉煌的舞厅二楼,裘赴再一次领略到什么叫做奢华无比,更深切体会到冒险家乐园五个字的涵义! 二楼大门两侧,成群浓妆艳抹身着各色旗袍的舞女们端坐一边,犹如两道艳丽的人墙,令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要看到颇有气派的男人,无论中西人士,也无论翩翩少年还是耄耋之年,她们的媚眼会抛出一片花! 当裘赴将礼帽和风衣挂进了休憩间,直接来到二楼的主舞场,他立刻想到了唐代诗人杜甫的两句诗。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能容纳千人的巨大舞池,两侧座位区及楼上回廊坐满了衣着光鲜的各国男人,大多数身边还有千娇百媚的东方美人,于打情骂俏中享受着莺声燕语,显得十分陶醉! 正前方是一个豪华舞台,一群穿着极其暴露的舞女们在台上肆意起舞,裸露的胳膊和大腿每一次夸张地摆动,回廊都会传出一片喝彩与口哨声,使得场内充满了香艳与奇魅! 舞场偏西是一个吧台,几乎坐满了穿着高档西装的中外男人和打扮入时的东方女子,只有唯一的两个东方男人在喝着闷酒! 各色灯光仿佛将整个二楼包围起来,映照之下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几乎让人置身于传说中的仙域一般! “她长得真像笑虹小时侯,笑虹,你在那边还好吗” 定了定神,裘赴努力不去回忆伤心往事,大步直接走到两个边喝闷酒边朝着回廊指点说笑的两个男人身旁。 侧过头的原志林眉头一皱,脸上显出一丝冷笑:“哦?牛儿,看看谁来了,这可是个请不来的贵客!” 喘着粗气的樊大昌将酒杯轻轻往大理石台面一放:“那是啊,人家可是浅野株式会社和东洋人宪兵队亲自护送走的。怎么?贵客先生不好好躲在虹口,敢直接跑到百乐门来,胆子还真是挺大啊!” “呵呵,估计你不知道,沪西这一带可是特殊区域,很多针对东洋人包括他们走狗的袭击都在这一带。在这里,我这个租界探员不一定有执法权的,你这位贵客如果出了事,可别怪我蛮牛没提醒!” 裘赴坐到一张高脚圆椅上,带着几分自嘲口吻:“唉,这年头不好混啊啊,你我都是靠洋人赏口饭才能立于这上海滩,所以咱们也算同病相怜!” “嗯,这位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政治处的樊警官吧,嘿呵,咱们上次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就算是朋友了。当然原探长更是朋友了!二位咋喝啤酒啊?到百乐门得喝好酒。来,二位想喝啥洋酒,裘某请客!” 大口喝着‘ub’啤酒的樊大昌猛地将玻璃酒杯重重搁在台面:“啥?靠洋人赏口饭吃?放你妈的屁,老子谁也不靠,靠得是这一身本事,你他妈以为谁都和你姓裘的一样,非得找个主子才省心?!天生的贱骨头吧!” 眉头狠狠一挑,裘赴笑容不减半分:“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都是江湖上闯荡的人,樊警官不会不明白其间的道理吧?!” “刚才樊警官提到沪西这一带挺复杂,嘿呵,沪西的确是很复杂,属于三不管的地带,但那是曾经的沪西!如今成立了沪西警察局,我相信个把偷偷摸摸的毛贼,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有多少!” 樊大昌沉下脸身子刚要前倾,被旁边的原志林一把按住:“呵呵呵,敢只身前来百乐门,原某佩服裘先生的胆量,刚才听着这一说,又佩服裘先生的口才了。原某果然没有看错,裘先生实非等闲之辈!” “牛儿,裘先生说的有理,咱们都在江湖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个朋友总不是坏事!不过,裘先生,你先别请我们,既然你今天敢来百乐门,敢不敢和原某去见一个人?” 裘赴一脸自如:“当然敢!原探长如此热情,裘某肯定不能让你扫兴!” 樊大昌侧过头喝着ub啤酒:“嘿,裘先生,你就不怕我大哥有啥想法?” 原志林听了露出一丝狡黠笑容,裘赴却沉声道:“樊警官说哪里话,原探长何许人也?!裘某在虹口都听说了,上海滩着名的大侦探,西洋人和清帮红帮都礼让三分,连东洋人提到原探长也是不敢轻视,只是无缘......” 樊大昌又将玻璃酒杯往台面重重一放:“行了!我大哥不是软骨头,就算东洋人把一箱大黄鱼摆在他面前,我大哥也不会甘心做一条狗!” 瞟了眼朝侍者又来了一瓶ub啤酒的樊大昌,将视线收回的裘赴笑道:“原探长,樊警官真是性情豪直快言快语,他莫非是樊哙的后人?如果真被裘某猜中,将来樊警官可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原志林扫了眼左侧回廊,站起身来:“牛儿就这性格,和他打交道要用真心!裘先生,走,到楼上包厢,原某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在上海滩可是很有影响力!” 接着原志林和樊大昌耳语几句,让领着裘赴朝旁边的两排楼梯走去,此时场内音乐换成了标准舞曲,数十男女搂抱成一团跳着交际舞! 挨近楼梯边扶手时,原志林立刻压低声音:“我们一直都盼着和特使先生碰面,总是找不到机会,三天前那个人力车夫把一张小纸条递给我,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了!” 一边踏上阶梯,裘赴一边小声回道:“敌人看得太死!还好,总算有个机会,另外有几条狗,刚进门的两个,还有坐吧台边第五第六把椅子的两个,等一下想办法拖住,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离开!” 原志林稍微侧头扫了眼,淡淡地一笑:“特使先生,放心,小事情,交给我来办!” 第108章 摄人香粉(中) 站在楼上红木护杆边的裘赴,看到从大门边返回舞场朝着双排楼梯走来的原志林,接着两个舞女扭捏着腰姿朝吧台边的戈宦升和严自矿走去,两人先是一愣马上欣喜地搂住美人! 伴着《夜来香》歌声,踩着黑色菱形图案地板走了两步的裘赴,也瞥到了楼下右侧座位区的汤睿福和连升也搂住了两个舞女!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裘赴将领带口稍微松了下,转过身倚在散发着松香的黑色墙板! 戈宦升和严自矿还以为乔装打扮一番,能轻易骗过所有人,简直是滑稽之极!! 也不想想,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姿态与身体语言是能改得了?!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能做到这一点,但那属于顶级王牌间谍,戈宦升和严自矿还差得远! 至于汤睿福和连升,两个家伙趁着监视与配合自己的理由,正好到这个花花世界好好快活一顿。 送上门的美人,他们当然也不会想太多,更不会拒绝! 从二楼舞场到楼上包厢区,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监视人员,但百乐门是上海滩名流与权贵的聚集地,更是各方势力密谋与争斗的重要场所,即使有原志林或上海分站同仁的保护,还是不能放松一点警惕! 上楼后的原志林悄悄使个眼色,然后大步朝着回廊尽头走去,裘赴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二人来到一个如同立在半空的数十平方舞池边,有四五对穿着西装马甲和旗袍的男女正在跳着恰恰舞。 裘赴瞟了眼,舞池是闪闪发光的玻璃地板,并且地板下面是装了许多灯泡,因此各色彩光由下至上更制造一种梦幻情境,与楼下让人跳舞时更有节奏的弹簧地板大不相同! 他不禁暗暗叹了一声,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都不用去其余舞厅体会,百乐门肯定是整个上海滩娱乐场所排名第一! 别说在上海,就在拿到整个江南,甚至是全国的娱乐场所都能排到前几名! 相比之下,虹口吴淞路二百七十号的花之春舞厅号称小百乐门,相比之下实在太没有档次! 原志林走到一对正跳着恰恰舞的中年男人身边,凑近耳语几句,男人马上拿起搭在右侧回廊真皮小沙发的礼帽和西装,扔下一边疑惑的青年女子朝裘赴过来! 裘赴见那个中年男人大步走在前面,原志林跟上时顺势轻轻摆了下头,也赶紧以刚才的步伐跟了上去,三人朝右拐到一个黑色大门的包厢前,中年男人轻轻推门率先而入。 原志林等裘赴和中年男人坐下后,朝二人轻轻一点头,在得到中年男人回礼后转身推门出去。 当包厢大门重新关上后,裘赴将礼帽和西装搭在长条真皮沙发的椅背,这才在室内天花板一排水晶吊灯的璀璨光影下看到中年男人稍微清晰的轮廓! 年约四十多岁,颌下一副山羊胡子,额头很宽,眼睛炯炯有神,虽然长相平平,整体却给人一种清隽疏朗之感! 原志林出去后不到一分钟,就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镶着金边马甲的领班,中年男人告诉领班,让舞女们十分钟后过来,留着精干短发的年轻领班笑着答应后离开。 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响,裘赴定了下神朝中年男人旁挪动几步,抬起右手腕的‘摩立斯’银表,中年男人立刻从浅色西装马甲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块‘欧米茄’怀表。 中年男人瞟了一眼泛着银光的表壳,失声叹道:“真是一块好表啊!” 裘赴将‘摩立斯’伸到面前仔细瞅了瞅:“过奖了!不过这块表最近指针有点慢。” 中年男人稍微伸长脖子一看,笑了:“也许是您用的时间很久了,表用得时间太久,就要修一修。” 裘赴侧过头,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炼:“请问,您知道有哪里可以修理这块手表吗?!” 中年男人气息也略有加重:“当然知道!” 裘赴尽量平复心潮,压低声音:“请问,是在沪西吗?” 中年男人微笑着,目光异常坚毅:“不,当然是在浦东!” 深吸一口气,裘赴慢慢伸出左手:“您好......我是北方总社特别使者裘赴,代号扬子鳄!” 中年男人微笑着伸出右手:“终于等到您了,特使先生,我是上海分站副站长邹愈,代号‘糜鹿’!” 裘赴轻叹一声,小声道:“来上海滩整整一星期,终于和分站的同仁接上头,真不容易!” 邹愈起身从室内中央酒柜内拿出一瓶法国朗姆酒,又拿出两个高脚酒杯放在面前大理石茶几桌面,然后坐下来小声回应:“自从特使先生从霞飞路离开进入虹口,我就让‘弥猴’一直关注着虹口的动向,始终为您提着一颗心!” “好了,好了,看到特使先生安然无恙,我这个上海分站的副站长也算是暂时把心放下了!” 裘赴急忙小声问道:“邹站长,弥猴是不是原探长的组织代号?” 邹愈眼里露出一丝诧异和敬佩:“嗯,是啊......特使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之前好像没有什么人告诉您?” 裘赴身子稍一前倾,俯耳道:“因为我看得出原探长是邹站长的得力干将,而原探长又是目前分站和裘某接触最多的人,所以裘某才做出这个判断!” “邹站长,您也别太客气了,虽然我是作为特使前来协助上海分站工作,可您别一口一个特使先生叫啊,让人听着有点不舒服!” “不如这样,邹站长,您就直接称我的代号吧,这样简单,听着也舒服多了!” 邹愈赶紧微微摇头:“那怎么像样子?!您可不是一般的特别使者,而是由北方总社直接派来的,就连江南分社都不敢马虎,我们一个上海分站哪敢怠慢您了?!” “不行,绝对不行,要被分社社长知道,邹某可吃罪不起!” 裘赴苦笑着稍一思忖,小声回道:“那这样吧,邹站长,您就直接称我裘先生,原探......弥猴也是这样称呼我的,就这样叫吧,” “您可能不太了解裘某这个人,我最讨厌摆什么官架子!都是为了抗日,都是为了打小日本,谁比谁能耐大?谁又能比谁功劳多?咱们炎黄社取得的战绩,又不是靠的哪个人,是靠咱们全体同仁共同的努力!” 邹愈盯着一脸真诚的裘赴看了有一分钟,微微地点头小声道:“好吧。我就称您裘先生,您也不要叫我什么邹站长,一个副站长而已,搞得上海分站是我的私人领地一样。就叫我老邹,听着也让人舒服!” 裘赴几乎立刻小声接过话:“老邹肯定不行,您毕竟是副站长,上海分站可是江南分社下面最大的一个分站!不如我叫您邹兄吧,你称我裘兄,这样就算公开场合也不会引人怀疑!” 苦笑着轻轻摇头,邹愈眼睛猛地一亮:“好,这么称呼好,唉,我怎么没有想呢?今后我就姓特......您为裘兄!” 裘赴无声地笑了,压低声音回道:“这样就对了嘛!邹兄,你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对裘某的身份太过敏感。从现在开始,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称,那今后就不要再用‘您’这个称谓了!” “邹兄,裘某此次奉总社之命来到上海,来协助与督导上海分站的工作。但这只是表面上,实际是裘某奉副总社长的秘令来到上海接受一项秘密任务,具体任务要听从上海分站的两位站长安排!” “现在请邹兄将此项秘密任务的具体情况告知,裘某一定在协助分站同仁的工作下,干净利落地完成该项任务!” 邹愈脸色突然凝重,眼里更透出一股悲壮与杀伐混合的异常,声音虽低却带着铿锵之气:“嗯......这是一次非常特殊的任务,也是一次非常危险的任务,可能是九死一生,甚至是毫无生机!” “裘兄,你作为总社的一名优秀情报员,应该听说过日本军方一个曾经的绝密军事计划,你此次任务就是把这项军事计划搞到手!” 裘赴目光顿时一凛,连小声地回答都带着一分颤音:“知道了,我去窃取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十号军机’!” 第109章 摄人香粉(下) 邹愈一愣,认真地微微点头,裘赴不由得慢慢靠在真皮沙发上,同样认真地微微一点头,两人互看一眼瞬间陷入沉默! 室内顿时寂静无比,只有渐渐粗重的喘息,和隐约从楼下舞台传来的一首伦巴舞曲! 不用多说,谁都知道作为这项任务的执行者,未来一定面对不知多少磨难,不知多少的艰险,甚至是不知多少的生离死别! 过了有一分多钟,邹愈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听起来如同蚊鸣:“别说你,就是咱们分社社长和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谁能想到,一个传说中被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一部放弃的计划,竟然真的存在!” “当初一二八之后、民国二十一年七月才传出消息,各方人马为了窃夺这份计划,前后两年不知死了多少人,结果到了民国二十三年底,又有消息传出日本人放弃了这项计划!” “不得不说,小日本这一招还是挺绝,障眼法玩得深!如果不是咱们的内线在香港有特殊渠道,恐怕也不知道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打着内阁名义于民国二十四年初又重新开始了这项计划,并且还做了新的调整!” “分社社长说过,当时英、美、苏驻上海情报机构、十九路军情报机构、以及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玉木株式会社、大和株式会社以及日本虹口海军陆战队本部都参与进去,好像还有我国一些民间团体参与!” “双方杀得昏天黑地,仅在民国二十二年三月十八日至二十八日,仅仅十天时间就连续发生八起血案,而且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无头案!当时上海滩一度搞得草木皆兵,公共租界一度晚上八点就开始宵禁戒严!” “裘兄,你身上担子可不轻啊!!” 裘赴声音同样不大:“日本陆军内部对秘密有三种级别,秘密,军秘,军机!并且日本人最喜欢两个数字,三和七!所以,‘十号军机’必须拿到手,它对我国如今的抗战会非常重要!” “多谢邹兄关心!‘十号军机’既然还存在,而且在上海还留有附件,裘某无论如何也会完成任务!” “邹兄可能不知道,我姓裘名赴,裘是千金裘的裘,赴就是赴汤蹈火的赴。如今强寇压境山河破碎,作为一个中国人,堂堂七尺男儿,也就该为自己的国家和百姓去赴汤蹈火!” “自从裘某决定和小日本对着干,自从加入组织,早就没把这条命放在心上!最多大不了,以命换之,有何惧哉!” 看着面前脸色平静瞬间目光锐利的裘赴,邹愈略微声音变大:“说得好!今后裘兄有需要,无论要人要枪要钱要物,尽管说一声,哪怕再难也给裘兄办好!” “另外,邹某以分站副站长的名义多说一句,今后不管虎狼之穴还是万丈之渊,上海分站邹某及麾下所有人必定听从裘兄号令,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裘赴感激地看了一眼:“邹兄,如果说北方总社是裘某的第一个家,那么如今江南分社的上海分站就是裘某的第二个家,今后你们就是裘某的亲人,有什么事尽管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提,裘某就是上天下地也会帮到底!” 邹愈笑着一把握住裘赴左手:“裘兄,邹某代表上海分站欢迎你!今后,我就跟着裘兄好好干了!” 紧紧捏住邹愈的右手,裘赴也笑得很开心:“邹兄客气!裘某与邹兄见面时间不长,却是一见如故啊!” 笑容亲切,邹愈在裘赴左手背用力一压:“哦?邹某也是同样感受!那今后咱们一起杀敌除奸,生死与共!!” 裘赴也在邹愈右手背上重重一按:“好!今后咱们一起杀敌除奸,生死与共!!” “咚—咚咚” 一轻两重敲门声,让在小声交谈的二人同时侧目,紧握的双手也瞬间分开,自然地垂在身前。邹愈仔细听了下,朝裘赴轻轻一摆手,示意不是外人,裘赴微微地点头。 “糜鹿,有麻烦!楼下进来三个人,有人直接去吧台和监视裘先生的家伙聊了下,还老往楼上看!” “哦?原兄,那人个头多高,长得什么模样?” “个头比裘先生稍微矮一点,但是块头很大和牛儿有一比,眼睛跟个铃铛一样!” “青地智健,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行动一班组长!” “弥猴,说一说另外两人又是什么模样?” “前面戴墨镜,个头比裘先生高,比较瘦;另一个和刚说的青地智健个头一样,挺结实,头发短!” “后面的是山田一夫,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行动一班班长!奇怪,他们到百乐门来干什么?” 邹愈打开包厢大门,原志林将楼下的详情告知二人,裘赴紧张之余也感到有些疑惑! “弥猴,你马上下楼和蛮牛盯紧那几个家伙!” “明白。那你和裘先生......” “别管我们俩,你立刻去,注意别让人察觉!” “糜鹿,那我先去楼下,你们俩小心!” “裘兄,咱们的工作暂时放一边,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舞女们来。” “邹兄,裘某明白你的意思,这种场合我能应对!” 邹愈小声交待几句,原志林快速推门出去,邹愈和裘赴一起舒适地靠在了真皮椅背上! “邹兄,我们下次在哪里见面,还是百乐门吗?” “老在一个地方,不安全!暂时定在外滩公园,时间另行安排,如何?” “和裘某所想一致,百乐门树大招风,经常在此出现一定会引起注意!” “裘兄,到时侯还是让弥猴和你联系,他就作为我和你在租界的联络员!” “这样挺好,知道我和邹兄关系的人尽量控制在极小范围,对大家都安全!” “另外,裘兄,你在虹口的联络员,我也给你安排好了。等哪天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邹兄想得真周到,你是担心裘某有时无法来到租界,因此特意在虹口也装上一双眼睛!” “呵呵呵,堂堂特使先生,邹某岂敢大意,要是裘兄有什么闪失,邹某的脑袋只怕保不住!” “诶,邹兄,说好了,如今你我以兄弟相称,别再提什么特使不特使!” 趁着楼上领班和舞女没来之前,裘赴和邹愈又小声交谈了一会儿,商定了一些工作中的细节,对邹愈的大局观和细心裘赴暗中佩服! 他甚至有种感觉,将来这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男人,将会是一个好伙伴和好战友!! 晚上九点,公共租界一幢别墅内,二楼挂着落地窗帘的客厅传出一个沙哑的女声,而客厅电话的话筒更传出一个低沉男音。 “喂,是哪位?” “如如,是我啊,老于。” “哎哟,于老板啊,您可真是大忙人啊,好久没约我打牌啦。是不是又找到一位比我更漂亮的小姐啦?!” “如如,你就别挖苦我,我老于算他妈什么忙人。再说,上海滩,还能谁敢和百乐门花魁比美?!” “不是百乐门花魁,而是百乐门花魁之一。于老板,话可得说明白,不然我可就不好在百乐门混下去啦!” “行,行,如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于想你了,出来陪陪老于!” “咯咯咯,你于大老板果然面子够大,我今天不舒服在家休息,你倒好,一个电话就想让我出去?咯咯咯!” “如如,宝贝,咱们还是老地方见,你来吧,老于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礼物,绝对不让你白跑!” “哎哟,难怪百乐门的姐妹们都说,在上海滩的茶老板里,于老板是最会心疼人啦!” “呵呵,难怪上海滩的人都说,如如是百乐门里最知道进退,也最懂男人心思的!我等你,老地方见!” “好吧。于老板,咱们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晚上凌晨,在法租界一幢公寓内,同样也传来一个声音,却一时听不清是男是女,而话筒内是一个很清朗的男人声音。 “喂,是我。” “祁经理啊,有事吗?” “我想告诉小姐一声,您牵线的那桩买卖做成了。” “嗯,挺好的。所有的货源都看了吗?” “都看了。不过,有几件重要的货物丢了,伙计们正想法找回来。” “哦?知道了,祁经理,看来您又得辛苦啦。” “应该的,我挂了,小姐!” 第110章 假痴不癫(上) “六爷,我来了,您等急了吧!” 天潼路成运茶馆二楼偏北一个包间门突然推开,坐在八仙桌边喝茶的高陆和冯阿七听到后下意识抬头,疾步冲进来的方小胜摘下毡帽扇着风。 “喂,老方,现在三点三十五分了,你可是迟到了五分钟啊!” “小胜路远,不碍事,来坐下。伙计,再加壶茶!” 冯阿七站起来一脸讪笑地望过去,高陆淡淡地笑了,朝着门外直接喊了一嗓子。 一个也就十五六岁的精干小伙计快步进来,端着一个装有古色古香茶壶和一个清瓷茶碗的木质托盘,将茶碗倒满恭敬地放到方小胜面前,朝着三人一点头后离开。 随着关门声,楼下的迎客声与喧哗被阻挡在外,高陆微微一抬下巴:“不急,小胜,你先喝口茶,缓一缓劲。” 方小胜端起茶碗连喝了几口,眼睛突然瞪大:“好茶啊,这茶真的好,像是‘狮峰’龙井?!” 坐在右边的冯阿七嘻笑道:“老方,你是太渴了,所以老想着啥龙井茶,这就是一般的茶。” 方小胜侧过头瞟了眼表情异常的冯阿七:“嗯......也许吧,不过这茶真他妈好喝!” 高陆在一边挤了挤眼睛:“阿七,看来老高又算准了,小胜还真他娘喜欢‘狮峰’。嘿嘿!” 望着方小胜一脸狐疑与懵懂,冯阿七终于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六爷,您真是智多星转世,这下他可如愿了!” “老方,一个月前在新亚酒店常爷那里喝到了‘狮峰’茶,没想到你他妈竟然记了一个月,两次夜间蹲守打磕睡都他妈嘀咕茶香。也就是六爷细心,才看出来了!” “赶紧谢谢六爷,若不是他出面,成运茶馆老板会把这么好的茶招待你?!人家那是招待太君的!” 正继续喝着茶的方小胜一听,赶紧将茶碗往桌面一放,就要站起身来! 高陆瞪了一眼偷笑的冯阿七,狠狠一摆手:“哎,小胜,你别他娘听阿七胡说,这小子在逗你呢。你们俩都是老高的兄弟,老高不得把兄弟们招待好点啊!” “坐下,坐下,不慌,时间有的是,喝好茶再告诉老高!” 方小胜两口将碗里茶喝光,撸起袖子一擦唇角,身子略微前倾:“六爷,您两天前交待的活,小的给您办好了!” 坐在左边的高陆微微一点头:“嗯,干得好。来,说一说具体情况!” 瞥了眼身子朝前倾一步的冯阿七,方小胜一脸得意压低声音:“全都查清楚了!六爷,增余里被川本太君故意放走的人叫郝小正,外号‘蒸笼’,他之前在郑家木桥一带混,不知咋的上个月才来了虹口!” “这小子不管在郑家木桥还是虹口,都是排扇子老荣,来虹口后还跟过百老汇路一个叫啥......哦,就是一字肩!阿七应该听说过!” “蒸笼这小子很鬼,我他妈从里摆渡桥增余里跟了一路,他在路上不停绕来绕去,还好我姓方的也不是傻子,最后他还是没有甩掉我,蒸笼现在是住恒丰里七十八号!” “只要六爷发句话,我今晚上就能把蒸笼这小子弄到二十号!六爷,咱们啥时候动手?!” 冯阿满脸兴奋地点点头:“知道!一字肩涂三豹,百老汇路有这么一号,听说这家伙后来找了大靠山!对啊,六爷,啥时候动手?!” 高陆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碗喝着茶,方小胜和冯阿七快速交换眼色也马上再不吭声。 因为他们知道高陆有个习惯,他一旦沉默不语,就是不认同对方的观点,如果一边吃喝一边沉默不语,那就是在想重要的问题! “川本诚修原来盯上一个撬门偷盗的贼,郝小正和冰妹也一定有关系,到底该怎么利用这层关系” 略微思忖,高陆小眼睛顿时一亮,利索地放下茶碗:“小胜,郝小正先暂时别动,你放心,这小子绝逃不掉!阿七,把你掌握的情况也说一说!” 冯阿七赶紧一放茶碗:“嗯!六爷,您两天前交给小的弄清天潼路泰安里的底,小的差不多也摸清了,您真是绝了,那地方果然他妈的有名堂!” “泰安里入口对面街道有家烟纸店,叫做‘张皮子’烟纸店,老板姓张,因为脸上被火烧过,外号张皮子。嘿,张皮子烟纸店自从他妈在泰安里开起来,怪事可是来了!” “线人告诉小的,张皮子烟纸店刚开张第二天,闸北一带的山东帮派人上门讨要安全费,张皮子非常客气地答应。结果第三天,讨要安全费的四个小子就在天潼路路口被不明身份的人乱枪打死!” “不仅如此,之后的两天内,山东帮在华盛路和广肇路的三个赌档被人放火烧了个精光,然后山东帮的老大,人称鲁大炮的鲁震林,就在第四天晚上和老婆孩子一起被人乱刀捅死在葆青坊六十四号家里床上!” “这事之后,别说天潼路一带的合字兄弟,就是闸北的合字兄弟,没有一个人敢来收张皮子烟纸店的安全费!不仅如此,这个张皮子和闸北分局后组建的侦缉大队长关系也不错,所以闸北分局也不来店里收治安费!” “六爷,您和老方听了可能觉得很吃惊吧,小的告诉您,还是更让人吃惊的!皇军闸北宪兵队的太君到哪家店里都用军票,可唯独来到张皮子这家店,他们可是不用军票,直接用现钞!” “另外,泰安里经常有些小子进出,线人通过一个住泰安里的街坊,甚至还看到有人腰里别着家伙!六爷,您说泰安里是不是和皇军有关?可如果是这样,我们为啥没听到任何消息啊?!” 方小胜一脸狐疑地低叫:“真的假的?喂,阿七,你小子可别搞这么玄乎。不说别人,我姓方的不管在虹口、南市、闸北和浦东都和皇军宪兵队警备队打过交道,就没见过哪个皇军在国人开的店铺买东西给过现钞!” “不光这样,我他妈也没听说过哪个皇军在国人店铺买东西给现钞,皇军去买他们的东西算给他们脸了,还他妈想要现钞,最多给军票就他妈不错了。除非是谁不想要脑袋!” “别说皇军了,老子和兄弟们在虹口一带买东西吃喝,除了交情好的合字辈兄弟,啥时侯掏过一毛钱?!阿七,你他妈线人的情报到底准不准?别他妈又是编些故事来骗你小子的线人费!” 冯阿七猛地一拍桌子,瞪起泛红的眼珠:“册拉!老方,我招子又不黑,事后派人查证过!那小子要敢唬弄人,老子直接给他来个种荷花,宰了他全家!” 方小胜狞笑着一点头:“这还像点话!你敢唬弄六爷,别说六爷,老子第一个不答应!不过虹口一带,除非谁的胆儿太肥,不然谁他妈敢唬弄咱们兄弟!!” 高陆端起茶碗若有所思,嘴里咕哝道:“张皮子烟纸店......道上的兄弟不敢惹......闸北分局有交情......皇军闸北宪兵队也很照顾......有点意思啊......这里面一定很有意思......” 接着他连喝了两口茶,将茶碗重重一放,抬起头道:“小胜,你继续盯紧蒸笼,注意不要被那小子发觉了,有啥情况回来向我报告!小胜,你去吧。” 方小胜点头答应,将面前小半碗茶喝光,拿起桌上毡帽朝着高陆施礼后快步出门。 高陆接着手指勾了勾,朝着移到方小胜位置的冯阿七压低音量:“阿七,你回去安排人手,盯紧张皮子烟纸店,告诉手下人千万注意,不要让对方察觉到,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虽然这家店和市府闸北分局和皇军闸北宪兵队有联系,但老高的直觉告诉我,泰安里一定有大名堂!有啥事也别怕,咱们的背后是虹口宪兵队本部,是三岛课长阁下,还有三浦司令官阁下!阿七,你也去吧。” 第111章 假痴不癫(中) 施高塔路口,街道对面的一个小贩和擦鞋匠紧盯着过往行人,即使小贩与两三个妇人和青年女子为筐内萝卜白菜讨价还价,眼珠却仍然不放松任何一个青壮男人,只当一个压低毡帽拿着精致手杖的老人蹒跚地走过! 来到施高塔公寓门前,高陆借着一摸颔下白须,停下脚步稍微侧身朝四周瞥了一眼,稍远处的小贩已成功让几名女子愤愤而去,但却没有半点恼悔,反而看起来格外心安理得! 趁着两三个日本浪人大摇大摆走远,高陆唇角微微翘起,将帽檐朝上抬了抬,慢慢跨入公寓大门内,顺势朝着门边两侧叼着烟卷的青年汉子重重一敲手杖:“别东张西望,放机灵点!” 两个带着傲慢与戾气的汉子先一愣,左侧歪戴着毡帽的汉子急忙取下嘴里烟卷侧过头,却只看到一个消失在楼梯上的模糊背影,右侧戴着鸭舌帽的汉子也立刻将烟卷往地下一扔! “老鸭,刚才那老头的声音,我咋听着像咱们队附?” “嗯......那就是队附,没错,就是队附的声音!” “可他为啥要打扮成那样,难道其中有啥秘密吗?!” “阿水,你他妈傻啊,咱们当差的,管那么多干啥!再说,咱们队附行事一向都和平常人不同,你小子别乱猜!” 按照约定的暗号,高陆用两轻两重敲开了公寓23号的房门,施冰看见面前戴着毡帽身穿绸衫的矮个老翁一愣,等到老翁使了下眼色,才捂着嘴侧身让开,然后快速关上房门。 高陆坐到窗边沙发,看着从厨房端出一碗酸梅汤的施冰,朝她摆了下手:“冰妹坐过来,我有话讲。” 施冰赶紧将酸梅汤往木茶几一放,蹦跳地坐到高陆身旁,一脸欣喜若狂:“陆哥,有啥事就说啦,阿冰听着!” 侧过头,高陆脸色异常地沉声道:“冰妹,时间紧迫,老高就不跟你打哑谜了。接下来请不要打岔,有话等老高说完!” 侧身倚在沙发靠背,施冰姿势显得十分慵懒和诱人,笑着轻轻点了下头! 高陆紧盯着眼内闪过一丝疑惑与狡黠的施冰:“冰妹......里摆渡桥袭击老高的枪手,和金蛇堂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你们的人!” “虽然老高暂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们绝对不是共产党,也不是国民党!老高分析,你们和军统或中统有一定联系,属于两者之一的外围组织!” “老高不会把这些告诉给任何人,更不会报告给东洋人,因为老高需要一个合作者,你们恰恰很符合。当然,老高也是有条件的,冰妹应该也清楚,在上海滩不图任何回报去帮助外人,基本上找不到!” 施冰愣了下,轻轻一笑:“陆哥,你是和阿冰逗乐子吗?你讲的咋和城隍庙说书先生的说书一样啊!咯咯咯咯!阿冰啊,也就加入过金蛇堂,说起来只是个空子,都不算正式入家门啦!” “不过啊,陆哥,你这打扮还真像说书先生,嘻嘻!说不定,你去城隍庙说书,听众比别人更多啦,咯咯咯!” 高陆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喝道:“逗乐子?!冰妹,老高说一个名字给你,郝小正!” 右手刚要搭到高陆肩膀上,施冰瞬间停下动作:“陆哥,你说啥,我,我不认识他!” 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神情,高陆曼声道:“郝小正,绰号蒸笼,曾经在郑家木桥混过,后来到了虹口,不管在哪里都干得是排扇子老荣!” “他来到虹口,曾经在百老汇路一字肩涂三豹手下呆过,现家住施高塔路恒丰里七十八号!” 施冰顿时一脸警惕:“陆哥,你在暗中查他?!” 高陆摇了摇头:“唉,我的冰妹,你挺聪明的一个人,咋突然犯傻了!” 施冰咬着嘴唇:“陆哥,你的话我听不明白,说直接点啦!” 轻叹一声,高陆问道:“冰妹,在里摆渡桥的袭击中,你说,陆哥算啥身份?” 撇了下嘴,施冰悻悻地回应:“你,你是被袭击的人啦。可那又咋样啊?和查郝小正有关系?” 高陆再次轻叹一声,苦笑着将后背直接靠在沙发上:“冰妹,你咋还不明白呢?我是里摆渡桥被袭击的人,所以东洋人指派老高主要侦办里摆渡桥枪击案,说起来,老高是此案的主要侦破人,其他人都是配合我的!” “既然我都从东洋人嘴里知道了对郝小正放长线,作为主要侦破人,这么重要的线索放着不用,不对郝小正暗中调查,那不是让人怀疑给东洋人白白留下话柄吗?!” “再说,就算老高不去暗中查郝小正,冰妹,你以为东洋人就不会暗中查他?最多他们比老高的消息晚一点,但是东洋人一定也能把郝小正的底查个干净!” “到时候,不光郝小正危险,和你联络的擦鞋匠危险,你冰妹同样危险,就连老高逃不掉!!” 施冰先是细眉微挑,脸色接着阴下来,但转瞬挂上一丝媚笑:“陆哥,既然你这么说,那阿冰也有个问题!” 高陆稍微坐直:“冰妹,你问吧。” 嘴角轻轻挑起,施冰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陆哥,你刚才说到和我们合作,可以!但是,阿冰想知道,陆哥代表哪一方?!” 高陆平静地回道:“哪一方都不代表,老高只代表自己。” 施冰突然掩嘴娇笑:“代表自己?咯咯咯咯!陆哥,你觉得阿冰智商是三岁孩子?你认为有谁会相信这句话?!” 高陆一侧头,干笑两声:“嘿嘿!冰妹,那你认为老高该代表哪一方?是国还是共?!实话告诉你,不是东洋人欺人太甚,老高也不会他娘的走到这一步!” “最后说一句,老高代表的是自己,我是诚心与你们合作,不然老高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把你们交到东洋人手里,他们一定少不了老高的好处,说不定老高还能立功。可我他娘偏偏没这么干!!” “老高话都说完,至于合不合作,自己掂量!冰妹,你是老高的干妹妹,就算郝小正他们出了问题,老高也会想法保住你。我先走了,你千万小心,有时间再聊!” 高陆起身又看了一眼,倚在沙发上的施冰紧皱眉头,脸上表情复杂,疑惑、警觉、犹豫一变再变。 端起酸梅汤喝了几口,从木茶几上拿起毡帽戴好的高陆淡淡地道:“冰妹,酸中有甜,很好喝,谢谢!” “等等,陆哥,我们......还能谈一谈吗!” 左手刚扭动门锁开关,高陆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显得很急迫,回头看到施冰一脸真诚和羞愧。 “嘿,冰妹,老高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话说绝,也不会把事做绝!” 高陆放下左手,慢慢转过身走近施冰,满是皱纹的面容上一双眼睛不大,却充满了真挚! 第112章 假痴不癫(下) 前面的一辆人力车左转,本来左手抱着手杖的高陆,改换成用右手怀抱,空出的左手在车身左侧铃铛处敲了一下,身子朝左的青年精壮车夫立刻将人力车带往左边一条道路! 车上的高陆眯眼斜靠座位,犹如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可凡是所过街道的四周,哪怕一个不起眼的乞丐有丝毫表情异常,也逃不过他的那双眼睛! 看着施冰乘坐的人力车拐进了文监师路,高陆微睁的双目精光一闪,因为再往前朝右一拐,就接近了二人此行第一个目的地,位于百老汇路二十号的和保堂医馆! 再次眼睛眯上,高陆满意地不动声色地点头,同时仍然不忘对四周的观察,聆听着各种声响!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如果施冰够机灵,更不会出什么差漏! 身穿素色旗袍戴黑色面纱的施冰和一个青壮男人从停在一幢建筑边的人力车上先后下来,然后戴着鸭舌帽的青壮男人站在不远的电线杆边,慢慢从褂衫口袋摸出一个盒香烟。 身后约二十米距离的高陆立刻让人力车停下,付过车钱提着手杖下车走进街边一家五金店,但在刚迈入古朴的店门前,他一个半侧身瞥了眼四周,目中冷光顿时掠过! 前面那幢挂着一块用楷体写有‘和保堂’三个黑色大字的建筑于古朴中透出厚重,正是先前约定的北方总站特使与上海分站的站长级主要接头地点,但此时却成了危险地带! 就像扬子鳄悄悄侦察的一样,和保堂街道两侧有几个人力车夫和乞丐,街道对面也有人力车夫、小贩、擦鞋匠多人,并且斜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也有窗户打开了半扇! 其实街市有人力车夫乞丐小贩擦鞋匠并不意外,但是这次看到的车夫等人员竟与扬子鳄上次开秘密小会时通报的所见数量一致,那就绝对不简单了! 因为对于车夫小贩,他们并不会固定在一条街,更不会固定在一个茶馆、一家酒楼和一座药房边,毕竟无论是日占区还是孤岛的租界,不管警察还是巡捕都会驱赶他们,尤其是人力车夫和乞丐! 站在这家稍微比其他店更大的五金店门边,高陆假意看了看右侧柜台内的一把改椎和一圈铁丝,心里默算时间后朝着从中间柜台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壮汉摇摇头,转身慢慢地跨出门外。 恰好此时施冰从和保堂内走出,手里拎着几包中药,门外的那个青壮男人赶紧将施冰扶上人力车,然后也利索地上去,人力车随后调转方向朝北跑去。 高陆朝着对面一辆人力车招了下手,等车夫小跑着过来,动作颇为灵敏地上去,小声地告诉车夫跟上前面的人力车,如果不跟丢会出双倍车钱。 这个看着有几分精明的车夫一听,二话没说重重点头拉起人力车就朝前速奔,几乎拿出吃奶的力气,没多久两辆人力车相隔距离就从二十多米拉近到十多米! 靠在车身扶手边的老鸭始终闭目不言,黑色面纱后的施冰柳眉微皱嘴唇紧抿,紧攥着手里的几包中药。 虽然在施高塔公寓内,几乎摊牌的高陆告诉过施冰,只要按照他说的来进行,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施冰仍然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就像一面大鼓不停被捶响! 陆哥到底是啥人? 国民党?共产党?还是和堂主他们一样,自己拉的队伍? 陆哥真是太聪明了,他脑袋是不是有啥特殊?! 堂主花了那么多心思的计谋,在陆哥面前就像一个小把戏一样,一下就被看透了! 按照陆哥所说,有人已经盯上了五哥,可他们一下没有怀疑到我阿冰头上,但是最终还是会怀疑我头上! 所以陆哥的办法,就是要在东洋人对五哥动手之前,先想办法把五哥保护起来! 这是啥意思啊?把五哥保护起来?咋保护啊?难道是把五哥弄到一个地方藏起来? 可是既然要把五哥藏起来,为啥陆哥不亲自去告诉他,难道怕五哥不相信他,拿着我阿冰的一个信物去就行啦! 哦,除了五哥,还有蒸笼也要保护起来! 啥意思啊?把五哥和蒸笼都藏起来,可虹口是东洋人的地盘,能藏到哪里呢? 真要想藏,虹口根本藏不住,只有三不管的沪西才可以,再就是浦东、青浦那些地方可以藏得住人! 陆哥一个公认的大汉奸,突然这么做......会不会是...... 不会!绝对不会! 陆哥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 阿冰绝对不会看错! 陆哥在东洋人宪兵司令部是个小头目,听说很得东洋人赏识,可为啥说和堂主合作,就是因为东洋人太欺人呢? 他还说我们的人搞出里摆渡桥枪击案,就证明了对东洋人宪兵司令部里面的情报不全面,这是啥意思? 难道罗四强不愿意让他侄儿来代替陆哥?不可能啊,堂主打听过,姓罗的和陆哥表面客气实际是死对头! 还有,陆哥既然让我去给五哥报信提醒一下,为啥又让那个叫老鸭的手下跟着,是为了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之前堂主说过陆哥不仅是一个大汉奸,而且为人十分狡猾,让我要特别当心。 可为啥我接近陆哥后,却觉得他可能不像堂主说的那样,还觉得越来越搞不清他究竟是啥人呢? 也不知道,堂主会愿意与他眼中一个狡猾的大汉奸合作吗?堂里的兄弟们会相信陆哥吗?! 唉,算了,不想了,实在太累人啦! 就按照陆哥说的做吧! 前面有一家服装店,嗯,就从那里开始! 人力车一下停在百老汇路与文监师路交叉路口的一家服装店,老鸭一脸疑惑地跳下车,恭敬地将施冰搀下车,二人一前一后进入服装店。 高陆所乘的人力车直接就跑过了服装店,朝着文监师路方向而去,而刚拐上了文监师路一个拐角路口,就看见戴着黑色面纱的一个青年女子小跑着从一条弄堂穿出! 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神情,高陆模仿着富家翁的腔调轻声道:“喂,车速放慢一点,老爷我坐着不稳!” 车夫答应一声,舒服地靠在车内的高陆立刻感觉到人力车速度减慢了不少,同时又一辆人力车从旁边飞速而过,车内的一个纤细身形一晃而过! 等到那辆有点破旧的人力车超过约二十米距离,高陆又拿起手杖轻轻敲了下:“喂,跑得太慢,老爷我赶时间,快一点!快一点!” 木讷的车夫身子一顿,眉尖狠狠挑了下,然后结实的胳膊立时鼓起一个又一个虬结块状,人力车顿时如风一般! 破旧人力车由文监师路一直向西来到北四川路一个街口停下,施冰下车付过车钱走入了一个弄堂,入口的上方写着‘新祥里’三个大字! 高陆让车夫将人力车停在十米外街道对面,然后付了一倍的车钱,本来脸色不悻的车夫转瞬眉开眼笑。 等人力车远去,站在原地的高陆看了一眼新祥里弄堂入口,手杖往弹石地面一敲,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 “嗯?他们咋会在这里” 刚经过一根电线杆,高陆突然哆嗦着勉强站稳,努力将手杖定在一处破旧了一半的路面小坑! 就在新祥里弄堂入口,对面分别有一个擦鞋匠,一个卖鸡蛋的小贩,一个推着平板独轮车买水果的小贩。 而坐在擦鞋匠对面的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当擦完左边的皮鞋后,将长衫下摆轻轻一甩,让右脚直接踏在鞋板上! 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高陆知道了穿长衫戴着墨镜的男人真实身份! 在虹口宪兵队的汉奸里,尤华斌是最注意个人卫生,也最讲究排场和气派! 高陆将身子靠在电线杆上,仿佛一个因为年老而身体不适的富家翁,身边男女如过江之鲫般的身影频频闪过。 当一对穿着和服的矮小情侣走远,高陆终于又看到擦鞋匠在擦着客人皮鞋,却又同时朝弄堂入口下意识瞟了眼。 而从擦鞋匠的左边肩膀稍微一歪的动作,高陆也知道了擦鞋匠的真实身份! 这个缩肩的动作,除了葛四喜,虹口宪兵队的汉奸谁也不会那样! “看来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赶紧行动” 高陆低头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像是在缓解未知的疼苦,瞟了眼视若无物的各色行人,然后奋力用手掌在电线杆一撑,借助着手杖站直。 接着他哆嗦着身子,叫过一辆人力车,刚上车就曼声道:“咳......咳!拉车的,送老爷我去老靶子路,快,快点!” 第113章 沪西谜案(上) 一个约数百平方的操场,两排队列在进行着训练,一队统一穿黑色制服,另一队则全部西装便服,站在旁边的游愿头戴费罗拉软呢帽着灰色风衣,高大挺拔的身姿配上英俊硬朗的轮廓格外出众! 面容凝重表情严肃,双手背在身后的游愿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不断绕着操场跑圈的两队人,嘴角微微抿动! 自从结束了那次奇怪的测试后,就被暂停了山本书寓的所有工作,并随后派到了这里。 位于沪西极司非尔路九十四号的伪沪西警察局,内部称呼是‘大道政府沪西特别警察分局’! 还被局长庞塔任命于刚组建不久的侦缉处处长。 表面上只是一般警政机构,实际上呢...... 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地方! 尤其是所谓的侦缉处,更是见到了几个在新亚酒店的熟悉面孔! 所以这个侦缉处应该就是日本人背后操纵的特务分机构。 与位于极司非尔路九十六号的日本驻沪西宪兵队形成一明一暗,对沪西一带进行更加严密的控制! 离开书寓前,邬莉珊悄悄透露浅野平太会对我有重任,指的是什么? 浅野平太这个老鬼子,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招? 莫非又是一种新的试探? 不太像,否则就不会搞那么严格的测试,难道......敌人又有别的阴谋吗?! 另外,程吟霜和孙蜜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程吟霜在山本书寓的工作,竟然有人可以替代吗?! 那个人又是谁?她又是什么身份?! 程吟霜在伪沪西警察分局的职务竟然是庞塔的秘书,而且庞塔对她言听计从! 这样来看,程吟霜也是浅野平太,或者说浅野株式会社派到伪沪西分局的! 她到底什么身份?浅野株式会社成员? 可那次夜间巡视,躲在她办公室窗外的又是谁? 可以肯定那人绝不是浅野株式会成员,因为他们在山本书寓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 孙蜜不过一个山本书寓的侍女,竟然被任命于新组建的电讯科副科长! 虽然猜测山本书寓内部人员背景复杂,却没想到她还是一名电讯方面的专业人员! 那么她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浅野平太要把她和程吟霜一起安排进伪沪西分局?! 程吟霜和孙蜜......至少有一人身份很特殊...... 她们中......会有自己人吗?! 唉,真是一团乱麻,如果扬子鳄和皮匠有哪怕一人在,自己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也不知道,扬子鳄和皮匠到底怎样? 也不知道,皮匠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 不管这些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反正一个人也不是没经历过风浪! 就像当初那段日子,既没遇到扬子鳄,也没认识皮匠,身边的同门兄弟人人都是朋友,又人人可能是敌人! 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闯过来了!! “一二一。一二一!” “你们几个,偷啥懒?!受不了可以不在侦缉处呆,侦缉处不养闲人和废物!!” 操场上过了三十圈,伪沪西警察分局的警察和便衣气喘吁吁挥动手臂,姿势逐渐笨拙僵硬,看到有好几个便衣停下在不停喘气,游愿冰冷的声音犹如一道寒风刮过来,操场上所有人听到不由身子哆嗦! “哟,游处长,火性这么大啊!” “程秘书,局长让你过来,又有什么指示!” “咯咯,游处长还和以前一样,工作起来那么严谨,知道吗?这样的男子往往最让女子动心!” “程秘书,如果没有公务请离开操场。免得一会搞战术训练,要是把邬秘书误伤了,我和局长没法交待!” “咯咯咯,游处长还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冷冰冰,实际是很怜香惜玉。诶,我问你,难道就真的对......” “对不起程秘书,你还是离开操场吧,我马上要开始战术训练!警卫兵,送程秘书回办公室!” “不必了!游处长,局长有重要任务交给你,请跟我来吧!” 从操场对面走来男装打扮的程吟霜,她凑近游愿嘻笑打着招呼,游愿本想让警卫把程吟霜支开,哪知程吟霜突然冰冷着面孔小声说了几句,然后狡黠地笑着转身朝局长办公室走去! 游愿又朝着便衣队列前两位的季鸣和陈挺交待几句,转身大踏步跟上了程吟霜,但程吟霜却直接走过了一楼局长办公室,来到一墙之隔的秘书办公室! 而从秘书办公室相隔两个房间的电讯科内走出穿着黑色制服的孙蜜,她看到游愿皱着眉头在秘书办公室停了一下才猛地推门进去,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调皮的微笑,然后敲响了局长办公室! 游愿坐到左侧一把红木椅子,盯着不大办公桌后仍然娇笑的程吟霜:“程秘书,到底局长有啥指示?或者是有啥任务?请直接说出来!” 程吟霜将礼帽摘下,让帽口朝外平放在深色办公桌上,笑眯眯地道:“慌什么......游处长,这你应该能看懂吧,如果你要说不,嘻嘻,吟霜可就瞧不起你了,因为一个伟男子是不会在一名小女子面前说谎的!” 游愿哼了一声,淡淡地回道:“清帮的规矩,在室内放帽必当把帽口朝外,因为清帮是以漕运起家,帽口朝内意指行程不吉利!” “没想到程秘书还懂江湖上的门道。游某还真小瞧了程秘书!局长到底有何指示?或者是有啥任务交给游某?程秘书,游某还有很多事,如果你一直不说,那么就恕游某先不奉陪了!” 说话间,游愿站起身就朝外大步走去,身后传来程吟霜的一声冷笑:“哎哟,游处长还和以前一样,架子不小呢!你要这样干下去,还不知道今后沪西警察分局的局长宝座,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游处长,站住!好吧,我就传达局长的指令,郑家木桥与爱多亚路交界处的一个仓库内发现了很多尸体,这件案子交给你,争取最短时间内把案子破了!” 游愿转过身来点点头,刚准备走出室外,程吟霜一个箭步冲过来凑近小声道:“另外还有一个任务,有一个涉嫌反日的危险分子可能在郑家木桥一带,尽快将此人擒获!” 一侧头,游愿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笑容:“程秘书,这一个任务是局长下令,那么第二个任务是局长下令,还是虹口下令?” 程吟霜重新坐到办公桌后,将两条长腿直接翘在桌面:“哼,游处长,我说是局长下令,你信吗?!总之,你爱怎么理解是你的事!” 第114章 沪西谜案(中) 扫视着四周的麻袋破片和旧木箱,慢慢站起身的游愿轻轻拍了拍手套上的灰烬,同时瞥了一眼蹲伏并在多具尸体上摸索着的侦缉处第一行动队队长季鸣和第二行动队队长陈挺。 游愿不得不承认,任何一个上司都会喜欢像季鸣和陈挺这两个部下,不仅精明能干且行事低调! 可季鸣和陈挺都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身材瘦长肤色略白的陈挺,初看有文人的清傲和疏离,接触下来才知道其既有军人般严谨,更有政客般深谋,但从不轻易露于表相! 并且陈挺是个神枪手,能在三十米外双枪命中突然扔到半空的一小截砖块! 季鸣肤色古铜,眉浓目清额宽体棒,加上一头整齐短发和自嘲般的笑容,给人一种真诚憨厚踏实稳健之感! 但接触下来才知道其擅于察颜观色,尤其是对各色人的细节琢磨透彻,例如沪西伪警察分局科一级干部的个人爱好和习性,他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全部了解到! 其他便衣知道后惊讶追问,季鸣才只得道出是从那些科级干部身边的警卫兵嘴里得知,众便衣一片哗然,之后任何人在季鸣面前都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和陈挺不同的是,季鸣枪法只能算合格,但他奔跑时的速度和耐力让游愿也暗暗佩服,每次伪沪西分局的大操场晨练跑圈,季鸣都是稳稳跑在队例最前面,无论跑过一圈还是四十圈,跑下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刚见面时,游愿就直接说出陈挺和季鸣是经历过战阵,但是二人听到后先是笑而不语,后来才道出是在镇嵩军里混过一段的兵痞子。 但是游愿根本不相信,就凭两人在战术训练里的标准动作和默契配合,镇嵩军那种只会打家劫舍的队伍,哪能培养出这样的精悍老卒! 游愿知道,在整个沪西伪警察分局,如果说中层干部里最该防范的是程吟霜,那么在基层警员里最该提防就是季鸣和陈挺! 他知道季鸣和陈挺应该就是黄道会成员,但是拿这两人与胡冲相比,胡冲简直就像一个未长大的孩童! 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必须特别小心此二人,否则搞不好真会在沪西的小河沟翻船!! “处长,您请过来一下。” 身旁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游愿一听就知道是陈挺,此人说话简短利落,语调平稳,仿佛不知喜怒哀乐! “陈队长,有啥发现吗?” 游愿朝着右边摆放在混凝土地面的数具尸体走过去,慢慢蹲下侧头望着沉思的陈挺。 “呵。处长,您太客气了,就叫职部老挺,反正兄弟们也都这么称呼。” 陈挺闻言一抬头,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也浮过一丝笑容。 “嗯,今后公事我还称你职务,私下改称老挺。你是发现了什么吧!” 面对笑容亲切的陈挺,游愿回以淡淡微笑,同时朝着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 “呵。那也行啊,职部今后私下称您为游哥!处长,您来看这五具尸体的中弹部位,全部都是后背!” 陈挺又笑了下,然后马上收起笑容,将面前一具尸体轻轻翻过来,用戴着手套的中指朝着背部一点。 “哦?处长,职部这边的七具尸体也全部是后背中弹,和陈队长这边完全一样!” 左边传来有些浑厚的声音,游愿和陈挺同时侧过头,带着几分憨厚神情的季鸣两眼都是疑惑。 “嗯......通过这一点,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十几个人全都是被人偷袭所杀!” 仍然采取蹲姿的游愿,朝着左侧稍微挪动了步子,并从左至右依次摆头。 “处长,职部同意您的意见。而且,职部认为这些被杀者与袭击者应该认识。” 沉吟片刻的陈挺,猛地抬起头一脸肃然,同时点了下头。 “处长,职部和您的意见一致!不过,陈队长,你说被杀者与袭击者认识,难道袭击者不能在背后开枪吗?” 季鸣也重重一点头,望向季鸣的目光却带着探究与不解。 “季队长,陈某当然有理由。另外,季队长难道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好像有一点......但就是说不出是哪里。不过,陈队长,季某还是不认为被杀者与袭击者相识,因为偷袭很正常!” “巧了,游某也觉得这里很奇怪,两位队长,我们可以就此讨论一下!” 轻轻拍了拍风衣沾上的灰尘与少许纤维,游愿站起身来,陈挺和季鸣也同时站起身! 在游愿的眼神示意下,陈挺和季鸣朝对方瞥了一眼,跟在游愿身后走到有着一扇钢制窗框的墙壁边! 游愿侧过身,看了一眼整个室内:“游某首先觉得奇怪的就是货仓!如果游愿简单目测不差,整间货仓高不到六米,长不过十五,宽不过十米,连三百平米都不到!” “但是这十多具尸体,身高都超过一百八十公分,有两三个达到一百八十五公分,体重基本都在七十公斤,一字排开摆在这里未免窄了点!” “而且十多具尸体身上都穿得粗布大褂,但是仔细看他们的袖口,却没有多余的皱褶。这证明啥?证明一点,他们摆放的位置比这里要宽敞很多,否则衣袖间轻微摩擦会改变皱褶的次数!” 陈挺冷声接过话:“职部和处长想得一致!这么窄的地方,摆这么多大块头的尸体,肯定会很拥挤,但从尸身衣袖上没有看到任何迹象!” “另外,我回答一下季队长的疑问。为什么会觉得被杀者与袭击者认识?季队长,你可以仔细看一下所有尸体的面部表情,没有一个嘴唇张开,还可以看看翻开所有尸体的眼皮,没有一个瞳孔是放大!” 季鸣歪着头稍一思索,马上双眼冒光:“我......我明白了!陈队长的意思,这些人受到突然袭击,却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就因为他们对袭击者非常信任,也因此才会没有任何提防!” 陈挺眼中一丝得意瞬间闪过,笑道:“是的!这些人体格强壮太阳穴鼓起,手掌厚实虎口处均有老茧,必定是身怀功夫的江湖中人,倘若不是对袭击者极其相信,哪怕遭到偷袭也不可能全部是后背中枪!” 季鸣赞同地点头:“嗯!袭击者也定非寻常之辈,同时准确命中十数人后背的心肺,寻常江湖中人绝难做到!” 刚刚低头思索的游愿,一下抬起头来:“两位队长,你们认为这些尸体究竟是啥身份?袭击者又是啥身份?” 第115章 沪西谜案(下) 瞟了一眼与一名便衣小特务小声交谈的季鸣,站在仓库北侧的游愿和陈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朝着仓库北侧后门的一个小门走去。 轻轻一推,面前是一条满是垃圾和烟头的小巷,仅在对面不到五米距离就有一座占地更广的双层建筑,但因为废弃太久已有太多墙皮脱落了侧面墙身,就像一个曾经征战多年的老兵拖着残破的身躯! 游愿从风衣口袋掏出一盒‘三炮台’,弹出一支在鼻间嗅了下,然后迅速夹在右耳下:“陈队长,你觉得我们在那座货仓会有多少收获?” 陈挺脸色平静目光冷酷:“处长,职部说不好,不过,肯定会比这里的现场有收获!” 游愿猛地一侧身,眼神锐利如同一把匕首:“陈队长,我们已经确定了被杀者是清帮仁社的青龙堂,并且基本确定袭击者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军人或杀手,那么你对袭击者的身份还有啥想法?!” “另外,陈队长,你对本案还有啥看法?!” 稍一思忖,陈挺脸色顿时一变,但瞬间恢复平静:“处长,您......您这是何意?职部不明,请处长伺教!” 冷笑一声,游愿慢慢转过身,将戴在左手的白色手套慢慢摘下:“何意?呵呵!陈队长,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听不懂,游某还是把话说明白点!” “清帮着名三大外围堂口,仁社青龙堂一直都是对皇军有很大敌意,一二八期间也参与支援十九路军的某些行动!他们被人袭击,最有嫌疑袭击者是啥人,我想基本不用游某说吧!” “当然,也许有例外!但如果没有例外,此案性质,别说是陈队长这样的聪明人,就是分局任何一个警员也明白意味着啥!这种案子想要继续下去,那就得有理由,而且是充足的理由!” “按常理,如此性质的事件,都不需要作为案件,因为它甚至构不成一个案件的标准元素,因为无论受害者还是凶手都极其不符合常理!可局长偏偏将其立案,而且还作为一个重要案件,更显得十分诡异!” “难道局长是觉得咱们太闲,给咱们侦缉处找点事做?当然不是!!根据目前时局,咱们侦缉处别的可能缺,但绝不缺案子!所以,陈队长,这件案子今后的方向,这可是咱们得好好想一想,要是偏了,会有大麻烦!” 陈挺眼睛猛地一亮,立刻又转为平淡:“处长,您说的话,职部明白了!这件案子并不是普通的凶案,咱们也不是要揪出什么凶手,而是要直接找到与案子有关的重要人员,也就是找到青龙堂一举摧毁!!” 游愿一侧头,眼里透出一丝赞许:“对!陈队长,清帮三大外围堂口表面并不属于正式分堂,实际却是完全独立于清帮的仁社、恒社和忠信社。说白了就是一个个独立小王国!” “特别是青龙堂,组织严密背景复杂,整个上海滩包括仁社的几位头面人物,都不知道其总堂在啥地方!” 陈挺眸子内寒光掠过:“除了青龙堂,还有一个黑虎堂,同样也是非常隐秘,也是对抗皇军!早晚也得铲除!” 游愿淡淡地道:“事要一件一件做,饭要一口一口吃!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对付青龙堂,然后才是别的!” 陈挺立刻挺胸抬头:“是,处长!今后处长指东,职部绝不往西,争取早日剿灭青龙堂,彻底结案!” 游愿突然又用轻松的口吻回应:“不过,侦破案件还是照常规程序!毕竟,有存在例外的可能!” 陈挺重重一点头,也大笑道:“明白,处长!上海滩之所以和其他地方不同,就是凡事总有例外!!” 朝前踱了一步,游愿又利索地摘下右手的手套,将一双手套全塞进了风衣的口袋,陈挺也快速将双手的手套摘下放进西装口袋。 两人均是沉默不言,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仓库后门的小巷和对面的大货仓。 游愿又将夹在右耳边的香烟拿下来,放在鼻间用力嗅了几下,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同时也将叹息包藏在内不露一丝痕迹。 离开山本书寓前一天晚上,三楼办公室内浅野平太的话依然在耳边回荡,仿佛永远不能消散一般! “游经理......不,游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测试被认定为非常合格!” “另外,从明天开始,游君就不必待在虹口了,你将前往一个新的地方,继续为帝国效力!” “呵呵呵呵,游君果然对待工作很认真!好吧,鄙人告诉你,游君的新单位就是大道市府警察局的沪西分局!” “嗯......游君,你在沪西分局的具体工作事项,就由沪西分局的庞塔庞局长来安排这一切。” “除此之外,游君去沪西分局还有一个重要使命,具体情况到了沪西分局,会有人告诉你。” “到时侯,游君去忆定盘路‘圣那罗尔’咖啡馆,直接坐到靠南的第三张桌子的偏北位置,有人会联系你!” “游君,你必须晚上去,白天无论什么时间,都不会有人出现在咖啡馆内。请一定记住!” 同时,游愿耳边又响起了一天前的晚上,忆定盘路圣那罗尔咖啡馆内程吟霜说过的话! “游处长,来了啊......怎么就不可能是吟霜呢?你想甩掉我,可没那么容易,嘻嘻!” “不说闲话了!游处长,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命令,我代表着社长阁下!” “现在我传达社长阁下的秘令,你必须找机会打入清帮仁社青龙堂,到时侯我也会配合你。” “除了每周一,其余时间我不来此地,如果临时有变,我会想法通知你!切记!!” 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两个伪沪西警察分局的法医和几个刚到达仓库的侦缉处小特务,游愿朝着季鸣小声问:“季队长,局长有啥指示没有?” 季鸣将另外两个旁边拿着放大镜探察的小特务支到远端,接着才小声地回道:“报告处长,职部的手下没见到局长,只是见到了程秘书,但情况已经反映上去,还将您的话原封不定地告诉了程秘书!” “程秘书后来向局长作了汇报,然后就传来局长的一句指示,就是八个字‘揪出真凶尽快破案’但是却并没有给出具体破案时间。然后还让我们侦缉处只管破案,英国人方面全部由局里负责协调!” “哦,程秘书还职部手下传告处长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处长,程秘书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职部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好像说了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职部手下还说,程秘书办事还真利索,也就不到十分钟时间,局里就和英国人协调好。但职部估计皇军出面了!” 游愿一笑,轻轻拍了拍季鸣的肩膀:“好了,你让兄弟们好好勘察现场,只要有任何可疑的,不管是啥全部都可以作为证物保存。去吧!!” 很快,位于爱多亚路属于通源洋行的一座废弃大货仓内,在右侧一个货房内找到十多具尸体,也所有尸体也与同属通源洋行的郑家木桥废弃货仓的尸体一样,都有两个重要的特点! 第一,全部也是后背心肺部位中枪! 所有尸体的胸口都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青龙! 第116章 争斤论两 星月当空,树影婆娑,位于杨树浦一座日式院落的入口木制拒马前,几个戴着白色袖章的日军士兵和尉官面容阴沉目光冰冷,右侧门柱上悬挂一块木牌——上海宪兵沪北队! 到了晚上七点钟,一辆丰田aa轿车在通过了大门前的日军少尉检查核对证件后,从移开的木制拒马开入了院内,坐在后排的高陆轻轻拔开了黑色布帘的一角,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不断进出的人形野兽们。 丰田aa轿车顺着院内一条小径,很快就来到一幢三层小楼前,借着院内巡逻日本宪兵手电筒的少许光柱映射,刚推开车门的高陆看到四层小台阶边的人影及小楼入口的右侧门牌号——华盛路二二七弄特号! 台阶边的人影由半明半暗中闪了出来,高陆瞟了一眼,是几个军装笔挺手套洁白的宪兵军官,莹莹月光下为首是一名身材略瘦的中佐,旁边的一名大尉留着仁丹胡,身体非常结实。 同样穿着一身整洁军装的森口信平大步上前,朝着迎上前的中佐一点头,然后侧过身微微一让:“杉尾课长,这位就是宪兵队本部第二课密探队队附高陆,他也是里摆渡桥枪击案的受害人和主要侦办者!” “至于带高队附来这里,具体原因就不用我再重复了,三岛课长阁下在电话里应该交待得很清楚了。现在,我只想请问杉尾课长,那三名嫌疑人到底招了吗?或者是他们有什么具体反应?!” 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中佐,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当然不用,三岛课长在电话里都说了,我很清楚!高陆?高六爷的大名,早就听说过,今日一见倒是颇有几分贵国古时侠士风采!” “高队附,自我介绍一下,大日本闸北宪兵队第二课课长杉尾佑二,旁边这位就是我第二课宪佐队特别行动三班班长,岗本治也大尉。新祥里的抓捕就是岗本班长带人执行的!” “至于三名嫌疑人?呵呵呵,森口队长,不用慌,我们还是去里面讲吧!” 高陆摘下礼帽分别朝着杉尾佑二和岗本治也点头颔首,杉尾佑二稍微点头,岗本治也却是机械般地一点头,随后又对站在一旁身着军装的川本诚修笑了下,后者立刻微笑回礼。 然后岗本治也在前面开道,杉尾佑二陪同森口信平快步跟紧,另外三名宪兵军官卫护两侧,高陆和川本诚修走在最后面,一行人很快由台阶走入楼内。 穿过一条有数十米的长廊,相隔两至三米就有一名面目肃然的宪兵,三八大盖上的雪亮刺刀在阴暗无光之下映出点点寒茫,而高陆扁豆小眼一闪而逝的冷光竟也毫不逊色! 引路的岗本治也推开偏西一扇小门,同时按亮墙上的电灯开关,高陆眼睛立刻眯得更小,但却借助日光灯看清这是一个约五十平方的小房间,一张三米长两米宽的条形桌,七八把普通木质椅子,除此没有任何家具。 杉尾佑二毫不客气坐到上首位置,并以潇洒手势请森口信平坐到其身旁,两人同时摘下军帽放在桌面,招呼众人分别落座,高陆顺势瞟了眼暗自乐了。 仿佛属于同一阵营内的不同山头,他和川本诚修恰好就坐在森口信平靠右,而闸北宪兵队的岗本治也和另外两名军官正好坐在杉尾佑二偏左,仔细看去觉得十分地有趣! “据说闸北宪兵队的权力仅次于虹口宪兵队本部,有时侯甚至不卖虹口宪兵队的帐,原来并不真是传闻” 高陆慢慢摘下礼帽放在桌面,并将帽口朝外,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川本诚修也摘下军帽置放。 顺手扶了一下镜框,杉尾佑二先朝森口信平微笑着点头,然后瞬间脸色凝重:“今天是昭和十三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九日,就在昨天、也就是十八日的下午,我宪兵队第二课抓获了三名反日嫌疑分子!” “昨天晚上,虹口宪兵队本部第二课三岛课长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这三名反日嫌疑分子涉及宪兵队本部一名中国籍同盟者的刺杀案,因此今天我特意带着岗本班长在这里等候宪兵队本部的诸君。” “本来按照规定,应将这三名嫌疑分子移交给诸君,但是昨天晚上,岗本班长突然有了重大收获,所以移交事宜暂且得放下,因为身为帝国的特殊领域者,任何时侯帝国的利益必须放在首位!!” 接着,杉尾佑二微微侧身朝身子欲前倾的森口信平一摆手:“森口队长,你先别急,请先听我说完。鉴于案情重大,我以个人觉得无论闸北宪兵队还是虹口宪兵队,都不适合以单方面侦办此案!” 森口信平眼睛一眯,冷冷地笑道:“杉尾课长,杉尾君,在下倒想听一听阁下你的高见了!” 杉尾佑二脸上露出一丝奸笑:“森口队长,森口君,要说到高见,我哪比得上三岛课长,三岛君啊!鄙人只是认为该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那样就算再复杂的案件,到时侯也会迎刃而解吧!” 听到这里,森口信平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刚准备跳起身,就听到右侧传来一声轻笑:“杉尾课长,在下虽然人微言轻,但也想讲两句话,请问可以吗?” 岗本治也脸色顿时一沉,冷冷地道:“川本班长,你我都是下属,这种场合只怕不方便开口吧!” 川本诚修微笑着,但一丝寒光却由眸子内浮过:“岗本班长,闸北宪兵队接待本部的人员里,好像是杉尾课长的军衔和职务最高吧,所以我需要他回答,而不是阁下回答。” 岗本治也粗大的右手手掌一下拍在桌面,双手按在桌面身子一个前倾,一双环眼瞪得溜圆! “岗本班长!”脸色同样阴沉的杉尾佑二猛地一挥手,“现在不是正式军事会议,你失礼了,立刻道歉!” “是,课长阁下!”岗本治也坐正后僵硬地一点头,“川本班长,刚才岗本失礼,请原谅!” “呵呵。”川本诚修嘴角弧度缓缓挑起,“川本班长,小事而已,我不会在意的!” 杉尾佑二显得很潇洒地轻挥手臂,并将视线移向右侧:“都是帝国军人,都是为了帝国利益,别说是争论几句,就是大吵一架那也没什么。” “川本班长,你刚才说到人微言轻,呵呵,我从来不会拿军衔来评量一名帝国军人是否合格与称职,因为我认为那将是对帝国的犯罪,一名帝国军人是否合格与称职,主要是看他的行为!” “所以,川本班长想说什么就请直言,杉尾保证绝对不会中途打断你的话,也不会让其他人打断你的话!” 川本诚修听到后依次朝会场众人一点头,然后才缓缓地开口:“多谢杉尾课长!其实,杉尾课长刚才的话也不无道理,在帝国特殊领域者内部有一条规则,如果一件案子过于复杂,就需要将多方力量合并共同侦办!” “但是无论闸北宪兵队还是虹口宪兵队,双方都有各自繁重的任务,目前上海时局不稳,抽调哪一方的精干力量,对于所在方都是一种削弱,并且会影响到皇军对占领区治安的有效管理!” “而在下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双方联合搞一个专案组,由虹口宪兵队第二课负责,闸北宪兵队第二课协同。这样既能应对复杂案情,也不影响双方各自的任务!” “杉尾课长以及闸北宪兵队诸君,在下可不是胳膊向内拐,因为这三名嫌疑分子本就是与我宪兵队本部里摆渡桥枪击案有关,而受害者就坐在这里,也正是我宪兵队本部密探队的高队附。所以宪兵队本部必须主要负责!” 轻轻拍了下戴着手套的右掌,杉尾佑二的笑声却比沉闷的掌声更加低哑:“好,好主意!川本班长,不愧为虹口宪兵队本部的‘小诸葛’,杉尾十分羡慕三岛君,能有你这样的干将!” “这样吧,我就取个折中,双方联合搞一个专案组,主要负责由我们闸北宪兵队第二课,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就参与配合吧,毕竟岗本班长昨天晚上的重要收获,可不是在虹口宪兵队的水牢里!” “如果森口队长还是不满意,那我只能报告给三浦司令官阁下,但是这样一耽误恐怕就得误事了,嘿嘿!” 森口信平猛地一拍桌面,人直接站起身:“杉尾课长,杉尾君,你这是拿帝国的利益来作你的赌注了?” 杉尾佑二慢慢站起身,沉声道:“森口队长,森口君,我从始至终都以帝国的利益为主。别忘了,我到现在可没单独向司令官阁下汇报!” 深思的高陆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口:“森口队长阁下,杉尾课长阁下,卑职有个想法,不知道二位想听吗?” 森口信平和杉尾佑二互看一眼,同时又坐回椅子,先后朝着高陆一点头。 高陆朝着众人依次笑着点头,接着淡淡地道:“两位阁下,卑职认为可以先将联合调查组的事暂时放放,我们双方先去关押三名嫌疑分子的地方看一看。” “如今的反日分子既凶残又狡猾,我们首先要判定一下这三名嫌疑分子的证词是否属真,否则就算成为了联合调查组,假如对方有坏心使诈,那么这个联合调查组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卑职知道闸北宪兵队第二课人才济济,但卑职毕竟是中国人,也和反日分子打过不少交道,愿意替皇军识别这三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杉尾佑二看了一眼森口信平,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再次站起身来一挥手:“高队附说得有道理,森口队长,我们现在就去牢房。岗本班长,你还是在前面引路!” 第117章 绣花金刚 耳边响起的萨克斯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将零星舞客映得半明半暗,而怀中的舞女们更被衬得多了三五分迷魅与诱人,让两侧座位区的众多客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右侧第三张圆桌边的裘赴目不斜视。 汤睿福舒适地靠在真皮椅背上,见裘赴一直在吸烟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突然侧过头:“嗯.....盛兄,我可是听说花魁都是八点半才到,甚至有的把时间推到九点!” “现在才七点整,咱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这大舞池连他妈一半都没填满啊?!” 裘赴嘴角慢慢浮出一丝笑容,慢慢回头轻轻喷出一口青烟:“老汤,有句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该知道这百乐门是要提前买好舞票,来晚了,花魁娘子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花魁娘子如果被人抢走了,这一晚上咱们可就得等,可是咱们有时间等吗?或者......那边有时间等吗?!” “记得百乐门舞厅的大班是七点十分到,等他来了,老汤你去买一本舞票,单点那位花魁娘子!” 稍微一征,汤睿福也从黄色西装口袋内掏出一盒‘三炮台’弹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两口问:“要点那位花魁的是你盛兄啊,舞票该你去买吧,汤某这模样实在不好出面啊。” 裘赴朝着桌面的深色玻璃烟缸弹了下烟灰,讪笑道:“哈。没想到你老汤还在乎这个!盛某实话跟你讲,百乐门不管模样如何,这里只认大洋和现钞,你有的是钱,哪怕是个傻子瘫子,人家那些美人照样扑上来!” “再说,我这模样也不咋样,咱们都一样,你老汤个头还比兄弟高一些,有啥好担心的?尽管去!!” 附和地一笑,汤睿福突然身子朝前一凑:“盛兄,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汤某去买舞票,你盛兄正好干你想干的事。汤某说得可有错?” 嘴里叼着半根‘绞盘’的裘赴笑了,黑亮的双眸在彩灯下映得更加诡异:“汤兄,不愧是这行里的老手。嘿呵!既然到了百乐门,盛某总要给老熟人打个招呼,否则也太不懂礼数了。” 汤睿福鹰眼内闪过一丝狡黠:“盛兄真想发展姓原的家伙?那家伙可是上海滩有名的滑头,你可要防着几手。听说你盛兄在北方可是很出名,别在百乐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呵呵!” 裘赴又吸了两口,将半截香烟按熄在玻璃烟缸,戴上礼帽点点头:“多谢汤兄提醒,你也多小心,另外百乐门可不是啥小河沟,而是大江大洋!” 看着裘赴身影隐没于大舞场内,汤睿福狠狠吸了一口香烟,任由青烟在眼前慢慢飘到空中:“嗯!百乐门风急浪高,是要多点小心啊!” 吧台右侧的樊大昌与两个穿便衣的部下喝着ub,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调侃的嘻笑:“樊警官,咱们又见面了,咋又喝啤酒?来,兄弟我请三位。服务生,来一瓶尊尼获加!” 两个便衣巡捕手里拿着玻璃酒杯定住一般,但却悄悄朝后瞟了一眼,樊大昌猛地转身冷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贵宾来了,不好意思,蛮牛我喝不惯好酒,也就只喜欢这牌子!” 裘赴拿过旁边空着一个圆形高脚椅,利索地坐上去笑道:“嘿呵,樊警官,你这说哪里话,有好东西谁不爱啊!哦.....怪鄙人考虑不周,樊警官可是替法国人做事,在公开场合不能喝威士忌,那是英国人的酒,得换一瓶!” “诶!服务生,来一瓶马爹利!另外,刚才这三位兄弟喝的酒,全算爷帐上!” 樊大昌冷冷扫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裘赴,朝着两个便衣巡捕摆了下头:“你们先去旁边坐,我和这位先生聊一聊,说起来,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 两个便衣巡捕赶紧一点头,互相飞快交换眼色后如同逃跑一般奔向吧台左侧,裘赴瞅了两眼收起笑容,紧紧盯住板紧面孔的樊大昌。 吧台内的服务生刚拿出一瓶洋酒,看着两人面色不对,本想放在大理石桌面的左手定在半空,脸上更是充满着疑惑与不安! 不过几秒钟,两人突然同时笑了,裘赴一侧头刚抬起右手,樊大昌瓮声瓮气地道:“阿千,把马爹利拿回去,换一瓶尊尼获加。另外,之前ub算我的,谁也不行。至于这瓶尊尼获加嘛......照老规矩了!” 年轻的服务生愣了下,迅速展现出良好专业素质,将马爹利重新放回玻璃酒架,重新拿过一瓶尊尼获加轻轻放在桌面,用一把铜质弓弩外形的开瓶器拧开瓶盖,微笑着朝两人颇为优雅一摆手。 裘赴注意到服务生的左手手背有两道奇怪疤痕,就和某些教堂建筑上的十字标志一般,使得这个不到二十岁、皮肤白净长相俊俏的少年增添了几分邪异与神秘! 将两个玻璃酒杯倒上半杯,樊大昌抬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声音也稍微变低:“蛮牛先在此谢过!不过,ub价钱还付得起,尊尼获加虽然付不起,嘿嘿,但有贵人付得起就行!” 裘赴也低笑着接过话:“有贵人付得起尊尼获加?樊警官......你指的是一位老板,一位鄙人认识的老板吧。” 樊大昌一呆,身子略微前倾:“你......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我说的贵人?志林哥告诉你的?” 轻轻一摇头,裘赴端起手中酒杯身子前倾:“呵。谁也没有告诉,鄙人自己猜出来的。说起来,也不算太复杂,和樊警官一起的只有原兄,而原兄和邹老板关系非常好,我相信也只有邹老板才会这么大方!” 樊大昌也端起酒杯,与裘赴的酒杯轻轻碰了下:“厉害。蛮牛佩服!果然和志林哥说得一样......您,先生不是普通人可比。如今我该咋称呼您,还叫裘先生?或者是别的先生?” 裘赴不露痕迹地点头,但脸上仍是淡淡笑容:“厉害。樊警官,你是咋知道我如今有别的称呼?” 得意地露出一丝笑容,樊大昌的眼中出现了与其身形不符的狡黠之色:“呵,我自己猜出来的!说起来,也不算太复杂,您......先生之前说话中常出现啥某啥某,可刚才与蛮牛聊天,却没有一句带着这称呼。” “人总会有些习惯,一般是不会强行改变的,如果真是要改变,那就证明这个人是有原因。而对于先生来讲,您为啥要改变,原因咱们都是心照不宣吧。” “我蛮牛爱好舞刀弄枪,但也不那么傻,志林哥一定将我的情况向先生通报,不然志林哥也不会安排先生去二楼和邹老板见面。邹老板不经常来百乐门,但他每次来这里都是要见一个重要人物!” “如果我没有猜错,先生恰好就是那个重要人物。先前蛮牛冲撞先生,在此先说声对不住了!” 眉尖猛地一挑,裘赴立刻优雅地举起酒杯,一脸地欣喜:“樊警官......樊兄,不知道盛某这样称呼你合不合适?盛某现在知道了,啥叫人不可冒相,当然盛某早就看出樊兄绝非普通巡捕探员可比,哈。来,敬樊兄一杯!!” 樊大昌咧开了大嘴,但笑声仍然压得很低:“哈哈!原来您现在姓盛了。好,盛先生果然应了一句话,就是志林哥经常说的一句,宰相肚里能撑船!多谢您大人大量,蛮牛自罚三杯,干了!” 第118章 一拍即合 吧台左侧的两个便衣巡捕即使各抱着一名舞女喝酒说笑,仍不断瞟向右侧吧台最末尾的裘赴与樊大昌,被酒精刺激的迷离双眼内闪过一丝诧异! 不对劲啊。 实在太不对劲。 从来都是态度冷漠的樊头儿竟然和那个褐色西装的家伙聊了整整一个小时! 记得樊头儿在几天前不是还对这家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吗?! 只不过这家伙那个穿得不是褐色西装,说起来,他还真是挺讲究! 也许是樊头儿又看这家伙顺眼了一些? 或是这家伙有啥好买卖告诉了樊头儿? 诶,上海滩真就像一个万花筒。 古怪离奇诡异莫测! 一分钟前恨不得大打出手,一分钟后或许就是争着拜把子! 不过,这就是真正的上海滩,也是其吸引各色人等来此的魅力所在!! 又过了一会儿,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嚣,裘赴趁势瞥了眼手腕上‘摩立斯’的指针所向,刚好八点三十分! 即使是与樊大昌边喝酒边聊天,但他仍然瞟到座位区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在一个身穿燕尾服系着紫色领结的青年男人被人簇拥走进厅内就首先大步迎上,并且记得时间就在七点十分! 期间裘赴与樊大昌的话题全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双方都很清楚,在一个眼线遍布耳目众多的地方,不能有一丁点的大意与马虎,否则就要吃大亏,或者是有大麻烦。 甚至是在某一天后,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晃着酒杯里的小半杯烈酒,裘赴慢慢站起身:“樊兄,你先喝着,盛某先失陪一下!” 樊大昌朝着大门边瞥了一眼,打了个饱嗝:“呃!盛先生,你去吧,蛮牛可不会耽误盛先生的好事。呵呵呵!” 裘赴笑着将杯中烈酒饮尽,把玻璃酒杯往吧台桌面一搁,抚了下西装皱褶:“哈!樊兄,下回陪你再好好喝!” 在樊大昌也放下玻璃酒杯双手抱拳后,裘赴同样一拱手,转身就快步追赶着远端步入通往二楼阶梯的淡黄纤影! 上百平米的宽大化妆间内,一个高挑女子慢慢脱掉了身上淡黄色旗袍,又拿掉了绸缎披肩,站起身踢掉高跟鞋将一双细腿轻轻放在红木椅子上,优雅地俯下身去。 “嗯?咯咯,先生,您既然已经进来啦,就不用藏头露尾。” 女子秀眉微蹙,嘴角却浮出一丝冷笑,手上动作丝毫不见减慢,利落地脱去左腿长筒丝袜,并将右腿也放上去。 “好耳力!鄙人不是有意藏着,只怕吓到佳人有失风雅!”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声音,低沉中带了几分不羁,不羁中也透着一丝果决,让刚脱去左腿丝袜的女子不由抬头。 “您是......咯咯咯,小女子当是哪位贵客啊,原来是救命恩人啊。没想到,您还真找来啦。裘......” “梦小姐好眼力!今天正是鄙人第一个点了你的钟,另外,鄙人如今姓盛,强盛的盛!” 抬起头的梦如寒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几乎天花乱坠,面前的裘赴伸出右手示意不要大声。 “嗯,明白了。看来先生有很多个名字,是不是也有很多名头啊?咯咯!” 梦如寒低头利落地换上一双黑色长筒丝袜,同时飞快地将一套镂空的黑色演出礼服穿上,裘赴同时侧过身子。 “梦小姐,要知道这里可是上海滩,有许多名字并不奇怪。或许......梦小姐也有一些新名头!” 双手插在裤袋里,裘赴打量着豪华的化妆间,并朝前连踱了好几步,声音低沉话语却突然加重! 戴上一顶插着羽毛的贝雷帽,坐上椅子的梦如寒轻巧地抚平礼服领口:“咯咯......盛先生,小女子除了做舞女,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啦。还能有什么新名头啦!” 裘赴利落一个转身,连续几步走近后低声道:“鄙人提一个名字,梦小姐一听就明白。梁荡,外号阿当!” 描眉画眼后的梦如寒刚将一只精致眉笔放到巨大的化妆桌面,拿着演出手套的右手瞬间停顿:“哦?阿当啊,他是在百乐门做过服务生,可后来就离开了,那又怎么啦?百乐门谁都认识他啊!” 右手按在光滑的椅子扶手上,裘赴直接弯下腰凑近梦如寒耳旁:“梦小姐,可是阿当已经死了,而他临死前还说了三个字。嘿呵,你想知道是哪三个字吗?” 身子稍微朝右一偏,梦如寒慢慢侧过头,同时飞快地将一双黑色网眼蕾丝手套戴上:“咯咯咯。盛先生既然都这么讲啦,小女子当然也要习耳恭听啦!盛先生,请!” 裘赴轻巧地身子一闪,直接绕到梦如寒面前,恰好挡在那扇镶着金边的玻璃化妆镜前:“哼......梦小姐可听真了,阿当说的三个字就是‘孩害我’准确点讲,就是‘寒害我’!” “另外,不管梦小姐是否承认,阿当作为东洋人的探子,突然在兆丰公园被人用毒针刺杀,你认为东洋人会轻易罢休吗?或者你认为东洋人会轻易放过对所有与阿当有过接触的人的追查?他们早晚会查到你头上!” “咱们都不是傻子,更不是第一天才出来闯江湖的,我想梦小姐是明白事理的,否则在百乐门也混不下去!” 梦如寒穿上一双演出银色高跟皮鞋,离开座椅优雅地连踱几步,转过身来笑意盈盈,轻轻抛出一个媚眼,本就细眉秀目的她此时更加光彩耀目,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当裘赴快步上前凑近后,梦如寒一对杏眼闪过一丝冷光,低沉磁性的嗓音仍然透着慵懒与诱人:“盛先生到底想得到什么?或者说,盛先生到底有什么目的?请您讲实话!” 望着梦如寒在一秒内就让眼中利芒消逝,裘赴淡淡地笑道:“梦小姐,我想和你合作,或者是和你们合作,毕竟在这上海滩,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道,毕竟人都有可能走背运,留条退路总是好的!” 梦如寒先是媚笑了两声,突然脸上掠过一丝冷笑:“盛先生,小女子还有一个问题,也请您讲实话!盛先生,您到底属于哪里?北边的?南边的?或者从伏尔加河来?又或者来自大洋彼岸?” 裘赴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不屑:“嘿呵,梦小姐还真是细心人,这就想探鄙人的老底了。咋说呢?鄙人吃情报这一碗饭,哪一边都不属于,又和哪一边都有点关系!” “不过鄙人也很想知道,梦小姐是属于哪里?北边的?南边的?或者从伏尔加河来?又或者来自大洋彼岸?” 紧盯着裘赴看了两眼,梦如寒轻笑了两声,眼神格外妩媚:“咯咯咯咯......盛先生,好,小女子暂且相信你。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裘赴突然收起笑容,面容凝重:“梦小姐,请告诉我,阿当在百乐门和谁结过仇?他的仇人里有没有一个姓韩的人?或者和韩同音的人也可以” 梦如寒轻咬嘴唇,歪头想了下突然低叫:“盛先生,你这一说,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听到这里,裘赴眉尖微挑,眼睛更是瞬间眯成一条缝! 第119章 引君入彀(上) 晚上七点十分,在岗本治也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地下三十米的拘禁室区域,按照杉尾佑二的介绍,拘禁室并不属于闸北宪兵队的正式牢房,真正的牢房区域位于地下五十米,并且有一半是水牢! 众人走过一条逼仄昏暗的甬道,高陆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又前行十米后终于到了更宽阔的通道。 众人刚看到几间紧闭的房间,杉尾佑二却扶了下镜架,沉声道:“诸君,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接下来就由岗本班长代替我,你们有任何关于嫌犯的问题都可以问他。抱歉,先失陪了!” 接着他朝森口信平轻轻点头,又望了望川本诚修和高陆,带着三个宪兵军官扬长而去,现场只留下岗本治也。 森口信平嚅动嘴唇,可岗本治也不待其开口,立刻指向其中一个房间的铁栏杆小窗:“诸位,杉尾课长阁下的确是有要务,诸位请随我来,三名嫌犯就关在这里。” 岗本治也叫过一名宪兵曹长,满脸刀疤的曹长掏出一串铜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岗本治也率先走进去,最后进来的高陆一眼就看到施冰半倚在一张又脏又破的木床上。 侧身而躺的施冰听到脚步声猛地翻过身来,直接跳下床扑过来:“太君,我,我昨天晚上都说啦,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吧!这里我实在受不了,到处都是虱子......还有老鼠......啊!啊!” 众人纷纷用手掌轻扇带着潮湿的霉味与屎尿味,岗本治也见到施冰一跳下床,下意识朝后连退了几步,身后的宪兵曹长上前一把牢牢抓住施冰瘦弱的肩膀,恶狠狠地朝后一推:“八嘎!!” 眼见施冰被狠狠推倒在潮湿的地面,高陆嘴唇动了一下,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悄然交换下眼色,同时上前一步。 施冰娇喘着挣扎爬起来,又低喊着朝前扑来:“呃......呃......你们不能这样,小女子啥都告诉你们啦,你们不能过河拆桥。求求您啦,太君,您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吧!” 曹长瞪圆眼睛冲上前挥起蒲扇般的手掌,准备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几乎陷入半疯颠的中国女子,众人却看到施冰一脸倔强地闭上眼睛,丝毫没有半点惧怕。高陆的喘息略微加重! “慢!你出去。门外等着!” “是!” 岗本治也用日语轻喝一声,然后朝着这个手掌举在半空的曹长摆了下头,曹长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接着一个标准立正后转身走到室外,并关上这间铁门。 “太君,太君,您答应过我,答应过我,我只要说实话,就放我出去啦。求求您啦,求求您啦!” “施小姐,你放心,大日本皇军说的话绝对算数。只不过,呵呵,你还得稍微委屈一下,但时间绝对不长!” 宪兵曹长刚离开,施冰立刻扑上来抱住岗本治也的大腿哭泣,岗本治也却显得很耐心,还蹲下身安慰起来。 “啊......太君......您,您刚才是啥意思?” “施小姐,意思很简单,只要你今天晚上的回答令人满意,皇军就会让你离开这里!” “您,您说的是真话?只要今晚小女子好好回答太君的问题,太君就会马上放小女子离开?!” “对!施小姐,我以帝国武士的荣誉向你保证,只要施小姐今晚的回答没有错误,明天就放你离开!” 涕泪交加的施冰身子一震,抱住岗本治也大腿的手指微微抽搐,岗本治也认真地看着施冰,重重地点头。 将情绪稍微恢复的施冰轻轻扶到又脏又破的床榻上,岗本治也露出一个和善微笑,转身走到众人面前:“诸君,看到了吧,这就是反日嫌疑分子施冰,她现在精神高度紧张,不能再继续刺激她,否则会适得其反!” 森口信平冷冷地瞥了眼缩成一团抱紧膝盖的施冰:“岗本班长,这个叫施冰的究竟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又属于哪个反日恐怖团伙?” 川本诚修想了想问:“岗本班长,施冰和另外两人,是烈血同盟团的余党吗?” 高陆却一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川本班长,据老高的情报,烈血同盟团内全是男人,不论核心层还是外围人员没有一名女子!倒是有两三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隐藏......” 森口信平马上打断:“高队附,你说错了,不是不像,而是绝不可能!烈血同盟团不仅没有女性,而且全部是硬骨头,就连那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都跟着大人一起被皇军乱枪击毙,当时连一句哭声都没有!” “这个施冰身上一点也没有受过刑,但听她的口气已经招供。烈血同盟团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至于隐藏的恐怖分子,烈血同盟团除了容匪在逃,其余全部被皇军击毙,没有一个逃出法网!” 岗本治也等到森口信平的话刚说完,才笑着回道:“森口队长说得很对,我宪兵队也得到过烈血同盟团的通报,除了容匪在逃全部消灭,所以施冰不是烈血同盟团成员。至于隐藏的烈血同盟团高级成员,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诸君,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这个施冰属于另一个反日恐怖团伙,也就是被称为清帮三大堂口之一清帮恒社黑虎堂,另外两个是仁社的青龙堂与忠信社的金蛇堂!” “而另外两名嫌疑分子叫张误与郝小正!张误,绰号阿五,施冰称为五哥。郝小正,绰号蒸笼。昨天也就是十八日下午十六时四十分,我宪兵队在闸北分局的配合下,在北四川路新祥里四百一十号将三人同时抓获!” “至于森口队长的疑问,我也可以告诉诸君,是十八日下午十六时十分接到一个举报电话,本来我也半信半疑,但昨天晚上施冰的供词让我相信了打电话是我方一名高级别内线人员!” 森口信平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川本诚修却猛然眼睛一亮:“岗本班长,虽然你的说法从逻辑上讲没有任何破绽,但其中还有几个疑点,在下想向阁下请教。” 岗本治也咧开嘴笑了:“川本班长,你我同为帝国效力,又同为特殊领域者,谈何请教二字?有话就说吧!” 高陆突然凑前一步,小声道:“森口队长阁下,川本班长,岗本大尉,这里好像不太合适吧......不然换个地方?” 岗本治也和森口信平听后同时笑了,川本诚修也轻轻一拍脑袋:“看我......幸好高队附提醒。换个地方吧!” 第120章 引君入彀(中) 不到四十平方的房间,一张不到两米的方桌,吊着一盏昏黄的老式吊灯,桌后的三个男人紧盯着对面坐的一个青年女子,青年女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在微微抽搐! 坐在左侧的高陆坐姿轻松神态自如,双目如雾! 中间的森口信平坐姿标准表情严肃,双目如火! 右侧的川本诚修坐姿正式面色阴沉,双目如冰! 施冰小心地让视线依次扫过三人,将手从膝盖上拿下,但手背却不由自主地互相按压。 川本诚修眉尖微挑,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微笑,森口信平瞥了一眼仍然沉默不言,双手紧紧抱在怀中的高陆发出一声轻轻喘息,不露痕迹地微微点了下头! 又过了两分钟,当施冰连续两次轻咬嘴唇后,森口信平突然冷声问道:“说出你的姓名、年龄、籍贯,职业,住址及因何被闸北宪兵队扣押?!” “我提醒一下小姐,你要想好了再回答,因为如果让皇军发现你在说谎,你就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别说你一名女子,就是一个男人,也无法承受那样的惩罚!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开始!!” 施冰一捋额前散落长发,曼声回道:“是,小女子一定说真话!回太君的话,小女子姓施名冰,今年二十二岁,江苏太仓岳王乡人,住在施高塔公寓,做过陪舞和按摩女郎。昨天下午被带到这里,太君怀疑小女子私通反日分子!” “不过,小女子已经幡然悔悟,昨天晚上向一名太君供出......” 施冰随后抢着说出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森口信平侧头使了个眼色,川本诚修冷笑着打断:“停!施小姐,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就不需要你再重复。但接下来,请施小姐回答以下几个问题,请仔细听好了!” “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悔悟,理由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你前往北四川路的新祥里,目的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你前往新祥里与人接头或是做别的,为什么要选择在离皇军戒严时间最近的下午十六时左右?!” 高陆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对面衣衫些许不整的施冰,目光也变得愈加深邃! 算来算去,竟然没有算到森口信平会带上川本诚修,因为川本诚修和森口信平关系一般,更不是其心腹! 也许外人不清楚,尤华斌作为一个中国人,本来应该是被森口信平当成一条狗使唤,却反而成了其心腹! 当然,这一切绝不是森口信平本意,而是他听从三岛崎雄的建议,准确地讲算是间接指令! 在虹口宪兵队里的日本宪佐们,川本诚修绝对是自己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人,也是公认智商最高的人! 三岛崎雄私下以玩笑口吻讲过,如果森口信平一旦上调,下一任宪佐队队长十有八九就是川本诚修。 不过后面还加了一句,一切都是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 因为目前日军野战部队里的职务升迁,其中也包括日本宪兵队,有一个重要因素。 升职者必须是不信奉皇道派思想的军官,否则......那就只能继续等待,看着不如你的同僚爬到头上去! 进入虹口宪兵队后,自己经常庆幸宪佐队队长不是川本诚修,可现在呢...... 只能希望冰妹记住自己在施高塔公寓教的步骤! 希望冰妹能顶住这次巨大的压力,闯过这一大关! 垂头思忖后,施冰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才继续说道:“回太君的话,小女子在被派到虹口来就开始后悔,但真正下决心,还是在被太君带到这里来的那天,也就是昨天下午......是晚上。昨天晚上才彻底想明白!” “我去新祥里就是为了和五哥......是和张误商量一件事,也就是算太君讲的接头吧,反正小女子也不明白啥叫接头!” “昨天下午去新祥里与五......张误商量事,就是怕上午小女子一人出门太打眼,而且昨天小女子心里也很矛盾,所以才改在下午四点至五点之间;就想着在太君戒严前打一个时间差,如果实在赶不回去就在附近找家旅馆住下。” “太君,小女子说得你还满意吗......但小女子敢发誓,绝对是真话,要是说一句假话,就......” 飞快瞟了眼微微点头的森口信平,川本诚修伸出手掌朝下一压,冰冷的目光狠狠扫向对面:“停!施小姐,你是从哪天潜伏到虹口的?请说具体时间,不然我会认为你在撒谎,并且前面的话也全不可信!” 施冰小心地将对着高陆的视线转移,脸上露出一丝谄笑:“呵......呵......太君您尽管放一百个心,不,放二百个心啦,小女子绝对没有一句假话!您问我是啥时侯到虹口的,这个......一时想不起来......让小女子好好想想啦。” “嗯......嗯......想起来啦!回太君话,小女子是在民国二十六年......五月份就从东新桥来到虹口,当时是我们堂......黑虎堂的军师亲自给我下令,他还说今后会有人找我,如果没有人找我,就一直待在虹口,还不准暴露身份!” “太君,这个回答,您老人家可满意啊?不过,太君,您放心,小女子说话向来......” 森口信平少见地摇头一笑,高陆也一脸无奈地苦笑,川本诚修忍不住咳了一声,猛地一挥手掌:“停!施小姐,黑虎堂的军师叫什么名字?黑虎堂的头头叫什么名字?黑虎堂的老巢和安全房都在什么地方?” “施小姐,如果你真的是悔悟了,说出这些情况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不是,嘿嘿......开始!” 先前回答问题总是迟缓拖延的施冰,一反常态地脱口而出:“诶,太君,这个您可是问对人啦!回太君话,黑虎堂军师姓贺,叫贺之林,听口音像浦东那边。黑虎堂舵主名字不知道,就知道江湖上都称他宝根!” “黑虎堂总堂有好几个地方,好像有一个在东新桥......还有一个在静安寺......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啦!反正黑虎堂的总堂经常变换位置,神神秘秘的,只有军师贺之林和舵主宝根清楚,就连黑虎堂的几个香主和堂主都不知道啦。” “诶,太君,安全房是啥地方?小女子实在听不懂,请您老人家指点指点!” 川本诚修喘息声稍为加重,但语气还是很平缓:“施小姐,安全房是特工专用术语,换句话讲就是黑虎堂用来联络的地方,都在哪里?你来告诉我们!” 高陆用轻咳掩饰着强忍住笑意,让川本诚修稍一侧头横了一眼,森口信平也重重地咳了一声。 施冰咬着嘴唇想了想,立刻脸上笑容似花:“嗯......嗨。我想起来啦,想起来啦,在郑家木桥那一块,有一个地方和太君您说的挺像,嗯,是挺像!” “呵,太君,这个回答您老人家满意吗?太君您放心,小女子知道啥就说啥,一定让太君们把黑虎堂给......” “噗哧......呵呵......咳......咳” “高队附,请注意场合。” 随着一声颇为刺耳的嘻笑,室内阴郁凝重的气氛顿时被打破,森口信平侧过头朝着下意识掩住口鼻的高陆低喝,但高陆的眼里却残存着一丝笑意。 “施小姐,黑虎堂派你到虹口潜伏这么久,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回太君话,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找机会配合其他人,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哦?施小姐,请你说详细点,到底是一件什么事?” “让小女子躲在虹口,找个恰当机会刺杀一名太君的大官。我昨天得到的消息是,要刺杀一个啥宪兵司令!” “什么?!” “啊......是啊,好像那个司令有个外号,叫啥屠夫吧......嗯,对就叫啥屠夫!” 同样瞪了一眼高陆的川本诚修继续发问,施冰回答仍然从容,但在高陆看来,她的小聪明用错了地方。 施冰也许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将刺杀三岛崎雄改为三浦三郎,将会给自身或朋友带来多大的风险! 第121章 引君入彀(下) 门突然推门,岗本治也让几名宪兵站在门外,一人来到森口信平身旁俯身与其耳语几句,森口信平皱了皱眉然后回身让施冰将黑虎堂的详细情况用笔写下来。 同时森口信平又询问了施冰是否识字,得知施冰随家人去吴锡时在私塾外偷学了一个月,又与岗本治也小声说了两句,接着岗本治也招手叫来那名军曹又耳语两句,军曹点头立正转身小跑而去。 岗本治也朝着森口信平点头,川本诚修见森口信平使个眼色,也朝着一脸盼望的施冰挥了下手:“施小姐,你先下去吧!” 施冰站起身,恭敬地朝众人鞠躬,然后理了下额边头发,转身慢慢走向门边。 “施小姐,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瞟了一眼的川本诚修突然眉头紧皱,侧头低喝一声,让岗本治也和森口信平猛地一愣,高陆悄悄捏紧了拳头。 “嗯......太君,您老人家可能事太多啦,所以记差啦。小女子从没有见过您,今天才见到啦,呵呵。” 柳眉轻皱,但转过身的施冰还是挂着一脸谄笑,笑容里又带上几分俏皮。 “哦......可能确实太忙了。施小姐,你下去吧,好好想一想,把知道的东西全写下来!” 川本诚修紧绷的面孔瞬间松弛,脸上竟然也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 看着施冰转身随着两名宪兵离开,高陆慢慢松开拳头,但嘴唇却轻轻抿起。 真正的职业老手,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分析,即使方向一度错误,也不会轻易推翻。 尤其是脑中的灵光一现和眼前的似曾相识! 这是多年经验和磨炼所形成的一种特有的反应! 自己是这样。 美人蕉是这样。 扬子鳄也是这样! 当然,三岛崎雄、浅野平太,滨田幸之助、韩望岭等人也是一样! 而川本诚修也一定是这样的! 看来事情真有点麻烦了...... 当施冰离开大门被重新关上时,岗本治也才轻轻喘了一口气:“森口队长,按照高队附的建议,我们将施冰、张误和郝小正分别在两个‘忏悔室’讯问,可却得到了两个不同的结果!” “你们这边情况良好,我那边可就大不一样,张误和郝小正根本不承认是黑虎堂成员,一口咬定是正当良民。我本来想动刑,但想到对方如果有不良企图,也许会借此胡说八道误导办案正确方向,所以才没有对两人用刑。” “摆在我们面前有个难题,目前只有施冰一人的证词,但就凭她一人口供,别说是让课长阁下和三岛课长相信,就算我宪兵队和宪兵队本部的其他同僚都不会相信,更无法说服司令官阁下了!” “在下过来,一是向三位通报一下讯问的情况,二是想向三位请教。森口队长,川本班长,高队附,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森口信平起身走到桌前,沉声问道:“岗本班长,你们是在哪里抓到他们三人的?” 岗本治也果断回答:“在北四川路新祥里四百一十号!” 森口信平想了想,继续问道:“三人全部是在新祥里四百一十号的室内抓到的?” 岗本治也稍有迟疑地答道:“嗯......张误和郝小正是在卧室抓到的。施冰是,是在大门口抓到的!” 眉头一皱,森口信平一声断喝:“岗本班长,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个情况告诉我们?你这样会坏了大事!” 叹了口气,岗本治也不由得低下头:“唉!我们能得到这个情报,就已经不容易了。森口队长,你也该清楚,剿灭烈血同盟团皇军花了多少精力,而烈血同盟团覆灭后,其余反日恐怖团伙藏得更深了!” “森口队长,不是只有宪兵队本部出大力,我宪兵队自进入上海以来,虹口、闸北包括江湾几乎翻了一个遍,特别是在虹口和闸北,探子线人就和地里谷子一样撒得到处都是,也只抓了一些小鱼小虾,大鱼都没捞到几条!” “是在下考虑不周,隐瞒了一些案情,请体谅!森口队长,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在下一定照办!” 森口信平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施冰既然是在大门口抓到,张误和郝小正完全可以不承认与她相识,唉。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不管怎么样,这条线索绝对不能扔掉,否则我们就白忙一场!” “岗本班长,你还是用刑吧,但暂时不要用重刑,而且得挑选其中一人。这样,另一人是软骨头,他就会被同伴的惨状所吓到,并且自己也没有被逼迫和受伤害,说出的供词就有一定价值!” “然后我们把此人供词与施冰的供词一对照,按照双方供词所说进行侦察和抓捕,如果哪一方的收获更大,那么另一方的供词就有诈,那个人也就是要故意扰乱混淆我们侦破方向的奸细。然后嘛......嘿嘿!” 岗本治也抬头兴奋地接过话:“然后我们也不动奸细,弄一些半真半假的情报让他知道,找一个最佳时机,利用奸细给黑虎堂来一次沉重打击,甚至将他们一举歼灭。黑虎堂一灭,这个奸细自然就结束了他的使命,呵呵呵!” 森口信平大笑着回应:“岗本班长的话正合我意!哈哈哈哈,不愧是杉尾课长的得力部下。就这么办吧!!” 川本诚修也走到桌前:“其实也不必这样,只需要提拱一两次假情报,黑虎堂感觉到被骗后,都不用我们最后来动手,他们内部就会把奸细除掉,然后我们通过另一个真正投诚者的情报,也能将黑虎堂一举摧毁!” 侧过身子,森口信平点头附和:“嗯,对,对。按照川本班长的办法也是可行的!” 岗本治也用力挥了下拳头:“好!我这就去,争取以最快速度拿下张误和郝小正!” 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同时沉声道:“岗本班长,岗本君,加油!” 岗本治也也沉声回应:“我会的!诸君等我的好消息吧!” 瞟了眼走到门边的岗本治也,高陆慢慢站起身:“岗本班长,在下倒有一点不同看法。” 岗本治也停住脚步,三人一齐看向高陆,目光里充满疑惑、审视、探究,但脸上却都带着几分笑容。 高陆走到桌前,凝视着三人:“森口队长,川本大尉,岗本大尉,兄弟水平有限,但为了皇军和东亚新秩序,那也必须得卖力。” “老高个人觉得,三位说得都有一定道理,但总体还是有点欠妥。例如,对张误和郝小正用刑来试探两人的心理状态,以判断他们中谁有为东亚新秩序服务的可能,想法是非常好,但实际却不一定!” “两人中有一人真是软骨头怕死,那倒完全可以试试这法子,可三位想过没有,如果两人都是硬骨头,并且有一人还很聪明,在有一定默契配合下,完全可以用诈降来对我们进行一次误导!” “或者,他们还可以用苦肉计,以一人受刑甚至一人直接赴死,让另一人成功地得到我们信任,然后通过一些稍微有价值的情报,打入到我方机关成为一名密探或外围特工人员,从而再实施他们真正的阴谋和计划!”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两人都是硬骨头,一般的刑具无论如何也敲不开嘴巴,一旦我们用真正的大刑,他们最后要么是残废,要么就被弄死。最后对于我们,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岗本治也眼睛一亮,低喝道:“高队附,果然不一般!那么,高队附有什么良策,在下一定按你的办法做!” 川本诚修冷笑一声,椰揄道:“高队附,既然用大刑不妥,那我们就不用大刑。黑虎堂,不就是清帮的流氓?就算一般的刑具也能让他们把小时侯尿床的事说出来,根本不需要用大刑!” 森口信平也猛地斥道:“川本班长,不要小看中国的流氓,尤其是清帮红帮之类,他们是带有一定政治性质的团体,组织严密成员复杂,其中不缺好汉和高手。高队附说的几种情况,很可能会发生,我们不能大意!” 岗本治也连连点头,然后紧盯住高陆:“是的,是的,川本班长可别小看了中国的江湖,尤其是清帮!高队附,你既然能想到这些问题,就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在下愿意聆听指教!” 高陆赶紧摆手,然后笑道:“诶,诶,岗本大尉太客气了!老高哪有资格让您来聆听,更谈不上啥指教,只不过老高的脑子里歪点子稍微多一点,如果能帮上皇军,那将是兄弟我的荣幸!” “岗本大尉,其实说起来法子很简单,张误和郝小正是中国人,所以您就在贵部里面找一个中国人来审他俩,最好找一个在上海滩混过的,也就是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地人当然知道如何对付本地人!” 一听这话,岗本治皱着眉头想了下,突然眼睛又一亮,同时狠狠拍着粗大的手掌:“哦,明白了。我明白了!高队附,我宪兵队第二课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多谢你提醒,今天我算是领教到高队附的本事了!”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岗本治也拿着两份口供兴高采烈跑过来,告诉室内快闲得无聊的三人一个消息。 在闸北宪兵队特高课一名中国籍特工审问下,张误与郝小正很快就招架不住,终于承认是黑虎堂成员。 但他们都说掌握黑虎堂情况不多,施冰掌握的黑虎堂情况最多,但在岗本治也看来已经不重要,毕竟只要两人都招供就算达到目的。 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询问那名特工情况,岗本治也无论如何也不愿说出对方的真实姓名,就连高陆追问之下也没让岗本治也改口。 虽然高陆一再想多打听下这个潜在厉害对手的目的没有成功,但在临离开前,岗本治也还是让三人去见了一次关在拘禁室的施冰。 高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前朝施冰轻轻眨了一下眼,趴在室内铁门上的施冰顿时眼眶湿润! 第122章 暖风烈沙(上) 从化妆间里悄声出来的裘赴,朝过道两侧分别瞟了一眼,听到没有脚步声往化妆间方向而来,快步往外走去,但来到回形走廊靠近楼梯口方向的一侧,突然停下并后退到一处通道墙边。 因为他瞥到楼下舞场大门方向分别走入四五个男人,其中一个高大身影不是别人,却是许久未见的好兄弟和战友游愿! “美人蕉怎么会到百乐门来......也真奇怪了......莫非是日伪方面派他来与什么人见面吗” “不管怎样,还是不要与美人蕉打照面,他身边肯定有日伪特务,说不准有人还认识我” 微微点头,裘赴待楼下四五人先后来到吧台和座位区后,转身一溜烟来到化妆间外的墙边,悄悄伸出头飞快看了一眼,又以同样速度缩回。 嘴角轻轻挑起一个不大的弧度,裘赴确定没有任何人影及脚步声音,用手在西装衣面拂了拂,迈着步子慢慢踱过去一推化妆间的大门。 “嗯?盛先生,您这是......” 迎面而来的梦如寒几乎与裘赴撞了个满怀,粉面泛红俏脸紧绷,一对秀目带着愠怒如秋风般袭来。 “梦小姐,既然盛某买了你的第一个钟,那么请允许鄙人护送你去楼上的舞台。” 裘赴微笑里带上了几分不羁,伸出右手将梦如寒戴着蕾丝手套的细嫩小手紧紧握住,不容分说转身朝外奔去。 “呵......盛先生,您是又遇到什么麻烦,所以才借着如如为您打个掩护。” 梦如寒虽然嘴唇不由得噘起,却还是紧跟着裘赴的大步,袅袅婷婷地行走在回形走廊间。 “嘿呵!梦小姐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冰雪聪明。你猜对了,我想梦小姐应该不会不帮鄙人这点小忙!” 走在廊道内侧的裘赴一边侧头嘻笑回应,一边朝着回形廊道的楼梯口处疾奔! “哼,帮忙?盛先生的话说得真动听啊。您都已经这么做啦,小女子就算不想也得想啦!” 偏头横了一眼,梦如寒悻悻地再不言语,柳眉紧皱目不斜视,身子却没有一丝停顿。 “梦小姐,一会盛某给你赔罪,别生气了啊!别忘了,梦小姐可是马上要演出的,心情不好会影响演出质量哦!” “唉......盛先生,如如冲着你嘴还算甜,暂时不生你的气啦,但是盛先生说一会儿陪罪,可不能失言哦!” “梦小姐尽管放心,鄙人说话一向算话,尤其是面对你这样的美人,那更是没有半句假话!” “咯咯。盛先生,您这张嘴到底哄过多少姑娘,又骗过多少妹子,估计您自己都记不清楚啦!” 嘻笑娇骂中,两人竟如同一对情侣般牵手款款下楼,然后裘赴将梦如寒送到舞台边,转身穿过舞池回到座位区,一路收获数不清的白眼,汤睿福也是一脸羡慕地连声叹息。 听着磁性嗓音传来的《夜来香》,偶尔侧头瞥一眼的裘赴却并没有和其他舞客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华丽舞台上梦如寒与舞女们极尽妖媚与性欲的载歌载舞,而是与恰好身子前倾的汤睿福攀谈起来,声音几如蚊鸣! 汤睿福:“盛兄,你可是艳福不浅啊,哈。” 裘赴:“老汤,我这也是为了公务,这女人可不好碰啊!” 汤睿福:“事情有什么眉目吗?” 裘赴:“我套了下梦如寒的话,她对我说了一个人,可能和咱们的事有点关系。” 汤睿福:“哦?盛兄,到底是谁?” 裘赴:“老汤,这个人的名字暂时不能说,盛某要回去后亲自报告。” 汤睿福:“嘿,盛兄,你准备向谁报告?” 裘赴:“当然是单先生!” 汤睿福:“嘿嘿。盛兄,单先生如今的行踪,连咱们都不清楚,你去哪里报告给他啊?” 裘赴:“老汤,你这句话何意?” 汤睿福:“嘿嘿嘿......盛兄,难道还需要汤某直接点明?!” 裘赴脸上微微一惊:“老汤,你的意思,盛某只能把这个重要情况报告给陶先生?!” 汤睿福从烟盒里弹出一支香烟,杂耍般在手心里顿了几下:“那是当然了!” 裘赴:“这......这好像不符合规矩啊,单先生可是由那边直接指派负责租界方面!” 汤睿福:“哼!不合规矩?盛兄可别忘了,陶先生和汤某才是租界方面的主要负责者。” 裘赴:“你......” 汤睿福:“呵呵呵,能看出盛兄你文墨非浅,难道没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 裘赴:“可这......” 汤睿福得意从摸出的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擦着火花点燃扔到嘴里的香烟:“我想盛兄也不是个腐儒之人!” 裘赴微微叹道:“唉!好吧,我回去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陶先生,等单先生回来,再给他也说一下!” 汤睿福:“呵呵呵呵!盛兄何必多此一举,实话告诉盛兄,只要汤某知道什么事,陶先生也就知道什么事。” 裘赴:“啊......盛某真是小看了阁下!好吧,盛某就把从梦如寒那里打听的情况全告诉汤兄!” 当汤睿福一脸满足地将视线移向舞台上的演出末尾,垂头叹气的裘赴脸上闪过一丝促狭,一双眼睛更是在七色霓虹里闪闪发亮! 伴随着梦如寒唱完最后一段,舞女们排成队列向全场谢幕,整个二楼舞场顿时响起热烈掌声,口哨声与调笑声更是不断响起,让座位区左侧第五张圆桌上的游愿眉头微皱,一边的陈挺也轻哼了一声。 拿起桌上一杯橘子汁喝了两口,面朝外的陈挺侧过身右手搁在桌面,眼睛警惕地瞥了一眼四周舞客:“游哥,您带我们来百乐门,应该是有原因吧。” 面朝内的游愿将手中香烟在桌面玻璃烟缸内掸了下烟灰,视线始终钉在了舞场吧台一角的几个人影:“老挺,咱们要追查的是啥人?” 陈挺又喝了一口橘子汁,轻轻抹净嘴角边的汁迹:“一个与青龙堂有关的军火贩子......哦,沪西一带最好玩的地方就是百乐门,同时也是上海滩最大的舞厅,既然是舞厅,消息自然也就多就广!” “不过游哥,那个斧头会小瘪三的话,真能信吗?如果这小子要是拿假情报骗钱,咱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轻轻喷出一串青烟,游愿冷冷地蹦出几个字:“他最好说实话,否则死!” “嘻嘻......两位老板,这儿能让小女子坐一下吗?!” 嗅到一股高级香水的浓香,随着高跟鞋的声音和一个娇媚的嗓音传来,游愿看到抬头的陈挺一脸惊讶,也忍不住转过头,只觉得眼前瞬间被照亮! “驾—驾” 浦东城郊,一辆骡车由一条土路飞快拐入又一条满是泥泞的山路,车轮发出摩擦地面的掺人声响。 驾车的中年汉子提着一根马鞭不时轻抽在骡子脊背上,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如同明灯般透亮。平板上坐着两个二十六七的青壮汉子,一个身材偏瘦一个身板结实,警惕地打量路边两旁。 “嗖—哗” 在上千米外一条野外小道的芦苇丛,多条人影敏捷地由远处而来,月光映照之下显现出狰狞身形! 第123章 暖风烈沙(中) 听到舞台上报幕的百乐门大班说出谢幕词,裘赴瞥了一眼满脸期盼的汤睿福,然后才侧过头看着梦如寒款款走下舞台,一袭黑衣打扮的她如同一只黑色的孔雀般艳丽! 汤睿福喃喃自语道:“这腿......这腰......这小脸蛋......漂亮!真他妈漂亮!!” 裘赴拿起桌上一杯柠檬水喝了两口,轻笑道:“老汤,这不叫漂亮,该称为美!人家毕竟是百乐门花魁之一,可不是一般舞女可比的!” 连连点头,汤睿福一双鹰眼冒着绿光:“对,对,对!不是漂亮,是美,这他妈简直就是绝色美人!妈的,老子从北平到南京再到上海,俏娘们也见过不少,没有一个能和梦如寒这娘们能比!” “唉......谁他妈能和这样的娘们睡一觉,就算明天中枪子,这辈子也他妈值了!” 淡淡一笑,裘赴将手搭在椅背上,身子稍微侧过去:“老汤,不用发啥感慨了!今晚盛某点了梦小姐的钟,让她好好陪咱们兄弟聊天、喝酒、跳舞、好不容易来一趟百乐门来,咱们可要玩个痛快!” “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盛某再加一两个钟,总之今晚上咱们既要公也要私,两头都得顾上,差一头都算白来!” 猛地侧头,汤睿福紧盯着裘赴看了几眼,脸上才堆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盛兄了!盛兄既然是个爽快人,汤某也不含糊。今后有事盛兄尽管吭声,就算刀山油锅汤某要是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皮,就他妈是王八养的!!” “唉,总算演完了,两位老板好啊!” 一阵高级香水的浓香飘来,接着是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喝着柠檬水的汤睿福急忙侧身,旁边的裘赴也慢慢地转过身来。 “这一身打扮,就更配得上百乐门花魁之一,确实是美” 看着梦如寒披肩卷发彩眉朱唇,一袭紫色旗袍加绸缎披肩,靓丽非凡光彩夺目,裘赴也不由在心中暗自赞叹! “呵,咱们的花魁娘子来了!来,汤兄,盛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百乐门花魁梦如寒小姐!” 瞟了一眼,裘赴起身离座绕到椅后,直接就让匆忙起身的汤睿福面对着梦如寒。 “梦小姐,你好,在下能认识梦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十分地荣幸!” “哦......金玉贸易商社经理汤智乐。咯咯,如如也会很高兴认识您,汤经理!” 汤睿福嘴巴微微张大,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深色名片递过去,梦如寒接过后愣了一下笑得更动人。 “诶,盛先生,汤经理在哪里发财,如如已经知道啦。可您好像还没有对如如说明呢?” “嘿呵,梦小姐的嘴真厉害!好,汤兄都自报家门,鄙人也不能扫了花魁娘子的兴致!” “嗯......太和贸易商社财务部经理盛士杰。哎哟,难怪盛经理这么大方,原来是位财神爷呀!咯咯咯!” “呵呵呵,梦小姐,盛兄,都别站着啊,坐下聊,坐下聊!” 梦如寒突然侧身嘴角一撇,裘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精美印花名片递过去,汤睿福殷勤地招呼着二人。 游愿自认从十六岁开始离家,考军校、上战场、闯江南,到关东;也算走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少景秀山川,更见过太多各地美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江湖草莽、官宦民间,但从未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个人。 面前这名舞女年纪也就二十来岁,披肩长卷发,鹅蛋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粉面桃腮杏眼琼鼻,身穿一件粉红色短旗袍,披着一张绣有水中鱼虾嘻戏的绸缎披肩,脚上一双黑色高跟皮鞋。 只见她亭亭玉立大方笑容灿烂,耀眼如同朝阳,炫丽犹胜彩虹,游愿陈挺只觉得五颜六色映照下的舞厅一角,瞬间就被巨大的强光所压制! 又过了几秒,舞女脸上的笑容带上一丝俏皮:“两位老板,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小女子老站着可不太雅观?” 听着舞女银铃般嗓音说出一口标准的国语,游愿只觉得就像喝了一杯淡淡的清茶,刹那间浑身爽洁。 他马上朝着舞女一点头:“小姐,这里并没有人,请坐。”回过神的陈挺也赶紧笑着点了下头。 舞女优雅地掀开旗袍下摆,慢慢地坐到游愿一旁的椅子,接着娇声道:“小女子雅雅,见过两位老板,该怎么称呼您二位呢?” 游愿却直接问道:“请问小姐贵姓?” 雅雅娇声笑着回应:“嗬嗬嗬,小女子哪敢称贵啊,要说啊,所有来百乐门的老板才算我和姐妹们的贵人呢!小女子免贵姓任,任性的任,任雅!” “这位老板,雅雅见您面相不俗气度非凡,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是豪杰英雄之辈。请问您贵姓?” 眉尖一挑,本来刚看向舞场方向的游愿立刻移过视线:“任小姐夸奖了!在下免贵姓卫,单名一个刚。” 旁边的陈挺也沉声回道:“在下免贵姓程,程咬金的程,单名一个亭,亭子的亭!” 话罢,不待任雅回话,游愿突然冷冷地盯着她:“任小姐,你刚才说我兄弟二人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是豪杰英雄之辈,莫非你会看相?!” 任雅丝毫不惧游愿和陈挺锐利目光,仍旧娇笑:“嗬嗬嗬!雅雅哪有这个本事啊,若有这本事,也就不必在百乐门熬了!” “雅雅只是在城隍庙玩,有次遇到一个相命先生,他听说小女子对相面感兴趣,多教了几手活。但要说到相面,小女子这点把戏还差得太远呢。嗬嗬嗬嗬!” “卫老板,没想到小女子一句玩笑话,也能让您反应如此强烈。雅雅在此向卫老板和程老板致歉!” 陈挺眉头皱了一下,突然也笑道:“任小姐,我和卫大哥并没有怪你,只是在上海滩,太高调的人往往活不长,所以嘛......任小姐,说起来你也算合字,程某后面就不用再多讲了吧!” 任雅竟然瞬间笑容全无,若有所思地连续点头:“哦......程老板,说的在理,在理!唉,也怪雅雅考虑不周,小女子再向两位老板致歉!” “可惜啊,两位老板不喝酒,不然小女子先自罚两杯,然后陪卫老板和程老板喝个痛快。嗬嗬嗬!” 见到任雅几乎在不到一秒钟就恢复了娇笑,游愿与陈挺回以笑容时下意识交换一下眼神! 同时趁着任雅将视线移向舞台方向的几秒钟,游愿与陈挺飞快地小声耳语。 游愿:“任雅不简单。” 陈挺:“也许她认识那家伙,我来试一试。” 游愿:“她很聪明,小心,不要被看出意图。” 陈挺:“放心吧,游哥,这点把握小弟有!”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哪来的江湖毛贼?敢在爷爷面前装神弄鬼。吃你爷爷一棍!!” “山子,小川,事情不对,你们要小心!” “师傅,您放心去,我和小川一袋烟的功夫就追上您!小子们,来,咱们好好玩一玩!!” 驶过一段泥泞山路后,骡车来到一条稍微宽阁的路面,哪知刚行不到两百米距离,随着毛骨悚然的狞笑怪叫,两旁芦苇丛闪出十多个黑衣人影,双手平伸连续蹦跳而来。 瞅到是一群长发披肩青面獠牙的‘厉鬼’,骡车平板上坐着的两个青壮汉子和中年汉子小声交谈几句,大吼一声纵身跃下,分别从怀里和腰间抽出绳镖三节棍冲了过去。 蹦跳着的厉鬼们一时分成两拨人,一拨围住了青年壮汉,另一拨朝着疾速朝前的骡车扑去。 “唿—嗖—啪—叭” “啊呀!啊呀!” “呃!呃!啊!!啊!!” 路边顿时传来绳镖刺入脖颈和三节棍打中骨头的闷响,驾车的中年汉子眉头紧皱面容深沉,一边挥着马鞭抽打着骡子的脊背,一边用腾出的左掌连续打倒三四个扑过来的厉鬼,中掌的厉鬼倒地后便再也没有声响。 听着身后惨叫声越来越少,但中年汉子板紧的面孔却没有一丝缓和,双眼更是渐渐微眯成一条缝,射出的寒光毫不逊色于天边时隐时现的弯月! 第124章 暖风烈沙(下) 见裘赴一边喝着柠檬汁,一边侧头望着舞台上跳踢踏舞的白人女孩们,梦如寒先对一旁陪笑的汤睿福露出一丝媚态,然后轻轻咳了两声。 即使悠扬的爵士乐曲覆盖整个舞场,裘赴仍然转过身笑道:“梦小姐,鄙人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口钉,更何况是面对百乐门的花魁!” 梦如寒撇了下嘴,眼里却带上一丝媚笑:“盛经理,请容如如纠正您的一个小错误,不是百乐门花魁,而是百乐门花魁之一。” “咱们中华文字可不同于西洋文字,多说一个字,少说一个字,都会影响这句话原来的意思!” 汤睿福干笑几声:“盛兄,咱们今后在梦小姐面前说话可得处处小心,不然可得出洋相了,嘿嘿嘿!” 梦如寒侧头轻笑:“汤经理,您这是说哪里话啦,如如要在百乐门讨生活,那才要处处小心!您二位觉得是随便一说当个玩笑,可这句话要让别人听到,他们可是不会认为是玩笑话,更不会认为只是您二位说出来!” “有人说百乐门是天堂,也有人说百乐门是地狱,呵。可在如如看来嘛......” 喝了一口柠檬汁,汤睿福赶紧将一双充满淫邪的目光盯住面前俏丽脸蛋:“哦?梦小姐以为百乐门是什么?” 梦如寒淡淡地一笑:“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座坟墓。华丽的坟墓!” 汤睿福刚拿过柠檬汁喝了几口,听到这句话猛然一愣,差点让黄色液体呛到喉管,连续地轻咳了几声。 裘赴却是平静地笑了,接着打了个响指:“服务生,来一瓶尊尼获加,另外拿三个酒杯!” 梦如寒的声音在响指后同时响起,却格外清脆:“一瓶尊尼获加,黑牌!” 无奈地笑笑,裘赴继续高声道:“对,尊尼获加黑牌,三个酒杯!” 接过又一名侍者送来的尊尼获加和三个高脚酒杯,裘赴先给梦如寒倒上半杯,然后给自己和汤睿福倒上一满杯,三人互看对方一眼同时举杯,脸上均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数杯下肚,三人有了几分醉意,此时踢踏舞后又有两个节目结束,分别是两个女郎演唱《四季歌》《秋水伊人》,梦如寒含糊不清地介绍她俩叫恋恋和月儿,但裘赴见她脸色微红,竟比汤睿福满面通红强上不少! 女郎谢幕后,舞场大班再次上台致报幕词,语气却隐约有一丝激动:“接下来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侯,呵呵,相信不用我多讲,大家都已经知道!” “各位请在美妙的音乐殿堂里尽情享受吧。有请咱们最尊贵的皇后!” 裘赴并没有回头,又给杯里倒上一满杯,并轻轻摇晃了几下,看着杯中深色液体如同河流般轻轻荡漾,并从杯身瞥到有点模糊的汤睿福和梦如寒! 两人身形不仅模糊,并且在深色夹杂着各色彩光下愈加怪异,就仿佛体内套入另一个不同躯壳! 连喝了两小口,裘赴轻轻用左手轻敲桌面,却与萨克斯前奏音乐的节拍完全接上,但随后他身子不禁微微一颤,旁边小声嘻笑的汤睿福也猛地将酒杯放在桌边,一边媚笑的梦如寒却轻轻抿嘴,右手把玩着酒杯底部。 “感谢各位来捧场,接下来,眠眠带来一首《天涯歌女》,希望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舞台方向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很轻很柔,轻得如同一片羽毛落在地面,柔得能让人想像到一切美好事物! 不仅如此,声音极其干净,仿佛未带半分烟火气,但同时又隐含一丝魅惑,且并不感到媚俗! 裘赴和汤睿福几乎同时侧过身子,刚扫到舞台上侧身站立穿白色演出服的青年女郎半张脸的精致轮廓,如同仙界天籁的歌声顿时飘入他俩耳中,整个舞场一时鸦雀无声!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一曲唱罢,过了十秒钟裘赴和汤睿福才回过神,与全场人一同热烈地鼓掌,口哨声和带着挑逗的叫好声也不断在舞场楼上楼下响起,但舞台上的青年女郎致过谢幕就马上下台而去,动作倒是很利落。 梦如寒瞟了眼汤睿福略微震惊的脸色,连连娇笑:“咯咯。汤经理,看见了吗?这才是花魁呢!如如先前一直不敢冒花魁之名,不是小女子故作姿态吧?咯咯咯!” 裘赴轻轻端起酒杯:“梦小姐,刚才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侧过头,一脸神秘和俏皮神情的梦如寒眯着眼睛:“咯咯,咯咯咯。盛经理,果然常言说得不假,男子性薄,看到更好的美人,立刻就把我们这样不入流的小女子扔到脑后啦!” “刚才人家不是介绍过啊,她叫眠眠,盛经理,您是没好好听呢?还是您早被美人迷晕头啦?咯咯咯!” 裘赴一皱眉,但立刻舒松:“梦小姐,我问的是这位小姐的全名!” 梦如寒刚与汤睿福又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半倚着身子靠在椅背愈发迷人:“嗯?咯咯咯!盛经理,看来您是不会放过她啊。可是呢,如如偏不告诉您,有本事您等一下自己问美人啦,咯咯咯咯!” 另一旁的汤睿福见到裘赴摇头轻叹,伸过脑袋道:“呵呵!梦小姐说的对,说的太,太,太对了!盛兄,你直接上去问那位花魁小姐啊。” “不会是你没胆子上前,怕花魁小姐不领你的情,在大家面前难堪了吧?哈哈哈哈!盛兄,这个年头世道,我他妈算看透了,饿死胆大撑死......啊,不,不是花魁,是仙,仙女,是仙女!!” 汤睿福在不到一秒内表情格外精彩,讪笑变成震惊,之后转为目瞪口呆,裘赴盯着看了两眼低头抿嘴的梦如寒,也下意识转过头去,顿时瞳孔不禁睁大。 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女郎俏生生站在桌边,披肩卷发,却又在脑后束了发髻,皮肤雪白五官如画,犹如雪山哺乳的孩童,又似泉水抚育的处子! 她身穿淡蓝色旗袍搭一条红色绸缎披肩,脚穿一双水红缎子绣花鞋,亭亭玉立飘飘若仙,几乎不似凡间中人! 女郎轻移一步,轻声道:“谢谢刚刚这位老板的话!不过,您忘了一点,小女子若是仙女,您也是一位神仙。可如今谁都没有见过神仙,只知道传说中神仙都在天界,而我们这些凡人,唯一能上天就只有离开这个世界。” 梦如寒听到笑出声来,忍不住差点将嘴里的酒水喷出来,女郎撇了一下嘴,继续柔声道:“如如,我刚才表演前就看到你在陪两位老板。怎么?认识了大老板,也不给好姐妹介绍一下啊!” 不等笑得快歪下腰的梦如寒答话,裘赴赶紧站起身,递过一张精美名片:“鄙人十分高兴能认识眠眠小姐,实话讲,鄙人没想到百乐门竟然有如此美景,上海滩怕是无人可比了!” “眠眠小姐,鄙人还想知道你的大名,以便鄙人进一步与小姐亲近!” 微笑的女郎露出脸上一个小酒窝,清澈无比的眼睛却十分平静:“老板客气了!小女子姓关,单名一个眠,姐妹们和经常来百乐门的朋友都习惯称为眠眠!” “嗯,盛经理,眠眠很高兴认识您,今后有空多来百乐门坐下,听听歌,喝喝酒,这样人可以舒缓一下紧张精神。” 汤睿福也上前递过名片,关眠也微笑应对,但和裘赴一样不卑不亢从容得体! 然后她招手叫来一名侍者,添加了一把椅子,直接就坐到了梦如寒身边,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大方! 汤睿福打了嗝,喷着一嘴酒气:“眠眠小姐姓氏好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哈哈!” 关眠脸色骤然一暗,笑道:“汤经理,小女子姓关,却不是您说的那个关。” 顿了下,汤睿福满脸嘻笑:“哦?哈哈哈!那么依眠眠小姐的高见,应该是哪个关?” 关眠已恢复平静,淡淡一笑:“山—海—关。” 梦如寒听到后一呆,娇笑地连挥两下手:“呵呵,汤经理喝多啦,喝多啦。眠眠,来,咱俩喝!” 裘赴眉尖一挑,然后也轻笑道:“汤经理确实喝多了,来,我陪两位美人喝!” 关眠嫣然一笑,侧过身低喊:“小女子奉陪。阿光,拿一个专用酒杯!” 游愿悄悄和陈挺换了个位置,然后又以小解的理由离开,来到二楼回廊一角,顺着卡座区的一端朝下一瞟,看到陈挺和任雅正端着高脚酒杯,聊得颇为热烈。 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游愿在二楼回形走廊绕了一圈,下楼返回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矮小身影由进出人影里闪出一晃到了吧台边,然后和另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交头接耳。 期间又有一个熟悉身影上前与两人攀谈,随后矮小身影就和高大身影与来人告辞匆匆离开,另一人返回座位区。 “原志林来找他的手下樊大昌,一定有事,看样子事情不小” “扬子鳄也到百乐门来了,怪不得刚进门觉得楼上有个身影很熟悉” “挺子和任雅聊得还不错,应该能多得到一些东西” 游愿回到座位,任雅朝他露出一丝媚笑,游愿微笑着点头,然后朝陈挺悄悄一挤眼。 陈挺一边眨了下眼睛,一边继续和任雅轻轻碰了下酒杯,此时两人脸颊绯红,并且西装和旗袍的衣领处被解开。 瞟了眼桌上一瓶尊尼获加蓝牌,游愿剑眉一挑,侧身朝来往舞场的众侍者打个响指:“服务生,再拿个酒杯!” 浦东郊外 繁星高照,接入浦东路的一条土路旁,中年汉子倚在一棵槐树上,浑身是血气息微弱。 四周地上躺满了十多具戴着厉鬼面具的黑衣人尸体,其中还有两个尸体分别是两名青壮汉子,其中一名瘦个汉子的眼睛始终没有合上,暗夜里格外渗人! 围绕在槐树边的四个方位,分别站着数名蒙面黑衣大汉,一名壮健的蒙面大汉蹲在了中年汉子身前,两人声音细小,语调却不时有哽咽,更有愤慨的叹息。 半晌后,蒙面壮汉站起身,叫过一名离得最近的瘦削蒙面汉子耳语几句,这个瘦削的蒙面汉子朝着另几个蒙面汉子摆手叫来围成一圈耳语,然后瘦削蒙面汉子一挥手,众蒙面汉依次将所有尸体全部拖到一块石头边。 一个蒙面汉子从怀内掏出一个火折子,然后另一个蒙面汉子找来一根枯木,前面的蒙面汉子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在木头中间钻了个洞,然后藏好匕首用地上的一根三节棍不断在小洞上磨擦引着火点! 蒙面壮汉由怀里掏出一张黄纸,放在木头火点上引燃,来到石头边慢慢将燃着的黄纸放到一堆尸体的衣衫边。 “容哥,没想到,一代豪杰竟然是这样结局。” “他终归没忘记是一个中国人!军师,这帮王八蛋果然在上海,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队......大哥,军师,‘红花魔’和‘黑花魔’到底是啥人啊?真是黑道上职业杀手?”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他们是敌人,这就够了!” “青蛙,这是在敌后,不是在部队,你刚才差点犯了致命错误!” “大哥,军师,我,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容哥,此处是非之地,咱们不能久留啊!” “嗯,所有人,撤!” 火焰翻滚中,瞬间将一堆尸体全部吞没,蒙面汉子们也传出几句细语,随后一行人隐入黑暗中! 第125章 不让须眉 “照常理,上海宪兵队的活,浅野不该插手,看来三岛和他有什么交易” “吱” 不经意朝斜对面就坐的高陆和游愿上下扫了一眼,只听小礼堂的大门被人推开,裘赴马上将视线移到了被两个便衣特务推进门用黑布蒙住眼睛的年轻女子。 “三岛君,就是她?” “嗯,浅野君,她就是施冰,绰号俏孟姜!” 偏北方向分坐两侧的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之间的平淡对话,同时让室内两侧椅子上一群便衣男人,一起将目光瞟向被摘掉蒙眼黑布的年轻女子几分秀丽的脸蛋上! “突然把这么多日伪特务头目叫到新亚大酒店,不会是没有原因,三岛和浅野又在想什么花招” 右侧第五把椅子上,坐得笔直的游愿仍然面无表情,如果不是眼珠偶尔转动,几乎就是一尊铜像! “冰妹,陆哥尽量帮你,但这一关必须得靠你自己了” 右侧倒数第二把椅子上,后背没有完全挨到椅背的高陆,双手垂下并用手指轻拍大腿外侧,显得百无聊赖! 静得能听到一丝风声的礼堂内,高陆有意或无意发出的声响立刻传遍近百平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开始时有人还悻悻地侧目,可随着时间流逝,除了山田一夫保持标准坐姿外,川本诚修等人也都有一点不耐烦。 岛谷康男和尤华斌更是不断调整脚尖的方向,岛谷康男甚至屁股都已经隐约扭动,只是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才没有发出小声抱怨! 站在原地的施冰开始也是一脸平静,但半分钟后,她的嘴唇也不禁嚅动,又了半分钟后,本来轻松垂下的手臂也因为僵硬得像一根擀面杖,拳头更是慢慢捏紧! 时间接着又了三十秒,当裘赴强行克制要抬起手腕看一眼‘摩立斯’的指针方向时,三岛崎雄依次和浅野平太杉尾佑二交换眼色,一下站起身:“诸君,我想告诉各位,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分,准确地讲现在是二十一日了!” “我知道,这个时间段把诸君请到这里来,对诸君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目前上海局势严峻,诸君身为帝国的特工人员,一切都要以帝国利益为主,三岛在这里说一句,请诸君克服一下吧,拜托了!” 刚说完,三岛崎雄竟然一个肃立,然后一个标准躬首,室内众人看到全都站了起来,同时向三岛崎雄躬首回礼。 浅野平太和杉尾佑二互视后,也慢慢站起来向三岛崎雄躬首。 三岛崎雄:“多谢诸君能体谅鄙人的苦心!” 众日伪头目:“三岛阁下礼重了。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浅野平太:“三岛君不愧为帝国的栋梁之材!” 杉尾佑二:“三岛君真是帝国军人的楷模和表率!” 望着面前足以感动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场景,裘赴三人在躬首时暗自冷笑! 三人早在哈尔滨时,就从哈尔滨特务机关和哈尔滨宪兵队的众多小道消里听到了上海日本宪兵队之间、宪兵队与情报机构的各种明争暗斗! 他们可以因利益一致对付抗日组织,甚至在某种程度向对方作出一定让步。 但是想让他们成为贴心好友,并以诚相待...... 只怕连各自的部下们都不会相信,会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情况。 或者也可以称为奇迹! 众人重新返回座椅,室内传来细微声音,三岛崎雄一脸平静轻轻按下手掌,声音里却隐含杀气:“诸君,之所以把你们招到新亚大酒店来,是因为目前情况突然变化,或者也可以说,我们的机会也许来了!” “本部侦办的三零七事件和里摆渡桥枪击案,经过两个专案组的努力,现已有重大突破。同时,两个案件分别涉及到闸北宪兵队和浅野株式会社,经三浦司令官阁下同意,我昨晚与浅野社长和松村队长达到一致!” “因此三零七事件和里摆渡桥枪击案并案处理,本部和闸北宪兵队共同侦办,浅野株式会社则负责协调闸北某些方面及提供资金等支援!” “站在诸君面前是一名中国籍女子,她叫施冰,绰号俏孟姜,是反日恐怖团伙黑虎堂的一名成员,也是里摆渡桥枪击案的疑犯之一,她已经改过自新,并提供许多重要线索,帝国一向是欢迎这样的人,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但是反日恐怖分子非常狡猾,往往以假相蒙骗皇军,所以把诸君请到小礼堂,让你们再听一遍施小姐的口供,判断一下真伪。中国有句老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要是假话,就一定有漏洞!” “诸君要认为施小姐没说假话,我们今后将采取施小姐的全部口供,并用于对付剿灭黑虎堂的行动中!” “施小姐,请你把在闸北宪兵队所说的全部重新再讲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开始!” 三岛崎雄话一说完立刻坐下,一众日伪特务头目顿时一下聚焦到礼堂正中,一双双眼睛带着审视和探究死死盯住了让姿态尽量舒展的施冰,就像在原始森林里的一群狮虎豹豺面对一个无意闯入的人类! 面对这些锐利冰冷又深邃的目光,施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手脚都几乎不听使唤,她张了两下嘴,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这让川本诚修尤华斌等日伪特务更加不耐烦,目光也变得更加凶狠,最后都透出几分怒气! 高陆保持随意坐姿不变,不时瞥了一眼对面的裘赴和游愿,见二人也同样如此,冷不防轻咳了一声。 坐在右侧稍微前面的岛谷康男听到,稍微侧头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左侧第二位的川本诚修却重重地咳了一声! 坐在浅野平太旁边的杉尾佑二轻声笑道:“施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施冰身子一抖,战战兢兢地回应:“我......我害怕!” 众人听到都一愣,全都也发出轻笑,高陆也借着笑声微微叹了口气,浅野平太却侧头与三岛崎雄小声交谈。 很快,三岛崎雄也露出一脸和善的微笑,开口说道:“施小姐,如果你说的真话,就不用害怕。可如果......” 施冰紧咬嘴唇,颤声道:“我,我肯定说的真话,不骗您啊,太君!可现场这么多人,小,小女子我出卖黑虎堂的消息一定会很,很快传出去,要让他们知道......小女子就别想活啦,别想活啦!” “太君啊,您不知道黑虎堂有多厉害啦,只要在上海滩,小女子就是躲到耗子洞,他们也能找到。何况......小女子也躲不进耗子洞啦,唉,小女子只要一出门,就死定啦!呜呜呜!” 室内众人又一愣,同时笑出声来,杉尾佑二强忍住笑,沉声道:“施小姐,放心,只要不欺骗皇军,皇军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抽泣的施冰,马上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惊叫:“太君,您说的话,那可要算数啦,小女子现在只能靠太君们啦!” 三岛崎雄终于也摇头笑了,然后一脸正经:“是的,施小姐,这位杉尾太君的话,也是我的话,只要你配合,皇军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别说什么黑虎堂,什么堂都伤不到你一分一毫!” 施冰突然抹了一把脸颊泪花,拍着手叫道:“唉呀,真是太好啦,有太君给小女子撑腰,小女子啥也不怕啦,别说黑虎堂,就是神仙堂也不怕啦!” “太君啊,您不是要听小女子说吗?好啊,小女子这就再把知道的情况全部再讲一遍!” 一众日伪特务聚精会神地看着室内正中,此时的施冰再也没有半分紧张,啕啕不绝口沫横飞! “冰妹,好样的,好样,好样的” 高陆轻轻抿了下嘴唇,对面裘赴和游愿的眼内也闪过一丝敬意! 第126章 首阵告捷 听完施冰的讲述,室内一时变得平静,但在几秒后即刻传出小声交谈,裘赴瞥了一眼旁边的山田一夫,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高陆和游愿,三人表情各异。 山田一夫稍稍垂首眉头紧锁,似乎陷入沉思中。 游愿眉尖微挑微眯双目,似乎在攻克某一个思维难关。 高陆脸色泛红小眼放光,和前面两人相比,似乎是对某种事态有着恳切的表达! “这个俏孟姜,和皮匠的计划也是有联系的,等一会儿要和皮匠美人蕉配合好” “三岛和浅野已经第二次说悄悄话,哼哼,还是背着闸北宪兵队特高课长杉尾,有意思啊” 瞥了一眼室内正北方向侧身耳语的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裘赴又同时注意到另一侧的杉尾佑二脸色渐渐阴沉,顿时唇角略微勾起! 过了几秒钟,三岛崎雄再一次站起身,锐利目光朝着室内众人扫了一圈:“诸君,现在可以向施小姐提问了,谁都可以问,也不必举手示意,但必须要站到场地中央面对着施小姐。开始吧!” 杉尾佑二也同时站起身,环视礼堂内一圈后说道:“三岛课长,施小姐已经在闸北宪兵队盘问过,详情我已经知道,所以我的部下就不必参与了!” 三岛崎雄点了下头,杉尾佑二点头回礼,两人共同坐下,浅野平太朝两人看了一眼,视线重新移到礼堂正中央。 裘赴立刻看到坐在对面的岗本治也和两个佩戴少尉的宪兵军官脸色稍显惊讶,不由抬起右手摩挲着下颔的胡碴!游愿和高陆也是沉默不语,先前小声交谈的几人也纷纷止住,小礼堂内又陷入一片宁静中。 坐在右侧靠前的岛谷康男看了一眼左右,直接起身:“既然各位都过于谦让,那就让在下来打响今晚的第一炮!” 他先是侧身朝着正北方向微微颔首,接着走到施冰面前大声道:“三位阁下,诸君,在下就来向施小姐请教两个问题,施小姐可要听清楚了!” “自我介绍一下,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行动班长岛谷康男!施小姐说黑虎堂让你在虹口一直潜伏,而且是长期潜伏?” 施冰点点头:“是啊,岛谷太君。” 岛谷康男狡黠地一笑:“施小姐,你接到的命令,真是让长期潜伏?” 眨了下大眼睛,施冰略有疑惑地回应:“是啊,这可是黑虎堂舵主宝根的命令,由黑虎堂军师贺之林转为指派小女子,而且堂中除了他们两人,谁都不知道小女子去了哪里!” 冷哼一声,岛谷康男突然低喝道:“嘿!施小姐,你在撒谎,你根本不是在长期潜伏!” 施冰一怔,脸上露出一丝谄笑:“岛谷太君,您这是啥意思?难道小女子还敢骗皇军?那不成自寻死路!” 岛谷康男逼近施冰,声音如同寒冰一般掺人:“呵呵!施小姐,你说黑虎堂除了堂主宝根和军师贺之林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去了哪里,那么张误和郝小正为什么会出现在虹口?” “诸君都知道,一个深藏的暗线人员,接头人一般就是直接指派者,也就是单线联系,除非出现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不可能另派接头人,更不可能派两个接头人,那样只会更快暴露暗线人员的形踪,甚至是身份!” “这是第一点可疑!还有,从闸北宪兵队传来的口供中,施小姐声称是幡然悔悟,可你既然是黑虎堂指派的暗线人员,就一定是黑虎堂的骨干,甚至是舵主宝根的心腹,而且是宝根绝对信任的人!” “这就有第二点可疑,一个黑虎堂舵主的心腹,首先一定会对宝根和黑虎堂绝对忠诚,不说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也一定是心思缜密胆大心细,否则宝根不会将一个无用的废物派到虹口来,白白送命不说,还会威胁到黑虎堂!” “诸君好好想想,这样一个死硬恐怖分子,怎么可能会在一晚上就背叛曾经的组织和首领,难道就因为她只是一名女子,就会害怕皇军的刺刀和皮鞭?烈血同盟团的三个小女孩该记得吧,她们临死前求饶过吗?!” 礼堂内众人小声议论起来,山田一夫川本诚修森口信平不时点头,尤华斌更是眼中疑惑神色更浓! 施冰咬了下嘴唇,猛然尖着嗓子道:“太......太君,您不能这样冤枉小女子啊!您说的对,小女子是宝根心腹,不仅是心腹,他......私下......还很喜欢......小女子!但是,小女子一直对他没感觉,只怕他当一个大哥啦!” “到虹口来潜伏,本来宝根不准备派小女子来的,是小女子非要来,其实就是为了躲着宝根!到了虹口,小女子看到很多反抗皇军的人都那么惨,觉得黑虎堂这样闹没有结果,所以早就有想法啦!” “至于您说张误郝小正到虹口,情况可能和岛谷太君所想的不一样啦!其实本来是军师贺之林来与小女子接头,但小女子临出发前,宝根临时决定派另一个和小女子接头,因为贺之林身份重要,宝根怕他到虹口有危险!” “郝小正就是黑虎堂在虹口的一个眼线,他和小女子没有任何联系。张误是在三个月前,贺之林悄悄让人在小女子家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接头人是在北四川路一带的一个中年擦鞋匠,还有暗语和对方的大概长相!” “岛谷太君,小女子的话说完啦,如果您还不相信,那小女子也没办法啦。小女子之前在皇军一个宪兵队里,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们啦,要不然您去问问那些太君!” 岛谷康男冷笑道:“施小姐,你说了这么多,但没有一点用。因为你的证人只有两个人,宝根与贺之林,这两个人目前暂时没有归案,所以等于是你没有证人!既然没有证人,那么你的供词就很可疑了!” 高陆眼睛顿时微眯成缝,慢慢翘起二郎腿,游愿的目光也变得冷厉,裘赴慢慢将双手抱在怀里,嘴角挂着冷笑。 施冰柳眉一挑,却突然脸上浮过一丝促狭神情:“岛谷太君,您刚刚说,小女子没有证人,这您可就说得有一点不妥啦。” 轻笑几声,岛谷康男眼睛里射出一丝狠戾:“哦?呵呵!施小姐,我说的有哪一点不妥?如果你想要狡辩,那恰恰更证明了施小姐心虚,你的投诚更是一种假相!” 施冰竟然笑出声来:“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岛谷太君,看来您对中国的女性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您还真说对啦,小女子平常就喜欢和人争个长短输赢,可是在这里,小女子可不会这样做啦!” “您刚才说小女子没有证人,咯咯,您啊还真没对,小女子至少有一个证人,就是宝根和贺之林。岛谷太君,如果小女子帮皇军平了黑虎堂,宝根和贺之林起码有一人就可以逮到,那样小女子是不是就算有证人啊?!” 众人稍微一愣,全都小声笑了,裘赴一边笑一边轻轻点头:“如果施小姐真替皇军平了黑虎堂,就不需要证人!” 高陆也嘻笑地低叫:“那不是废话吗?连自己的老东家都给铲平了,她还需要证明个屁啊!难道,施小姐除了黑虎堂的身份,还有他娘的其他身份,例如重庆政府的军统和中统?!” 山田一夫哼了一声:“如果是重庆政府的军统和中统,她就不会这么快被皇军抓到。” 川本诚修思忖后说道:“不像!重庆政府的军统和中统潜伏更深,她不可能是他们的人!” 尤华斌嘴角一撇:“不是重庆政府的人,更不可能是赤党,玩美人计他们首先就不会同意!” 游愿只是淡淡地道:“虽然看上去仍像狡辩,但是施小姐的话从逻辑上没有一点问题!” 岛谷康男紧盯着一脸俏皮的施冰看了一会,悻悻地回到座位,将胳膊紧紧抱在胸口:“八嘎......狡猾的支那人!” 第127章 七窍玲珑 岛谷康男下场后,室内一时再次静下来,众人看向施冰的眼神顿时改变,再也没有幸灾乐祸般的不屑和蔑视,反而多了一丝跃跃欲试般的认真与正视。裘赴三人暗暗欣喜! 过了不到三秒,山田一夫利落地起身,也分别给三岛等特务首脑和剩下的特务头目简单致礼,然后转过身大步来到场地中央:“施小姐,自我介绍下,在下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行动班长山田一夫!” 施冰赶紧点头谄笑:“哦,山田太君啦,小女子这厢也有礼啦!” 山田一夫双手垂放于西裤边,收腹挺腰沉声问道:“在下也有一个疑问,请施小姐认真回答!” 面对山田一夫如同恶虎般的凌厉眼神,施冰显得稍微有一点胆怯,朝后略退一步:“山田太君,您有问题请问。” 高陆轻轻抿起嘴唇,不经意间的坐姿变得更放松了,但一双眼睛却瞬间掠过一丝凛然。 山田一夫盯着施冰看了两眼,骤然一侧身面向左边一排日伪特务:“诸君,施小姐刚才面对岛谷班长的问话,回答了是怎样从执迷不悟到幡然悔悟的过程,关于这一点,我是完全相信的,因为符合人性!” “但也有一个疑问,施小姐之前说过,在被皇军闸北宪兵队逮捕前就已经有了要脱离反日恐怖团伙,重新变成一个正常女性。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去主动投诚?” “在虹口、闸北,施小姐很容易就能打听到皇军和中国同盟者的一些相关机构,例如施小姐曾经居住过的北四川路崇明路就是虹口宪兵队本部所在地!所以,请施小姐告诉我和诸君原因!” 本来不时摇头的岛谷康男一听首先来了精神,马上挺胸坐得端正,双目闪着凶光紧盯眉头微皱的施冰,脸上更带着一丝得意的狞笑! 其余人也赶紧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松下抱在怀中的双手,都正襟危坐一起盯着眉头渐渐皱得更紧的施冰。 裘赴三人也和众人一样坐姿,除了高陆咽了口唾沫,另外两人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和微表情! 仅仅几秒钟后,眉头舒松的施冰娇笑着回应:“山田太君,阿冰来回答您的这个问题!您说小女子该直接去找皇军住的一些地方,比如宪兵队这样的地方去投诚,咯咯,您想得简单一点啦。” “皇军住的一些地方,阿冰也听说过啦,门口都有皇军端着大枪站岗,不是谁都能进去啦。而且阿冰还听说,有一些皇军的地方,哪怕有谁靠得太近都会被当作奸细,不是抓进大牢就是当场开枪打死啦!” “而且,那时侯阿冰还是黑虎堂的人......当然现在不是啦!山田太君,阿冰别说能不能靠近皇军住的地方,说不定一出门后面就有黑虎堂的人跟着,只要看见小女子到皇军住的地方门口,那不得起疑心啊?” “就算阿冰遇着贵人进到皇军住的地方,皇军总不会一下就相信阿冰的话吧?是不是要用个一两天或者三五天时间来想一想小女子的话是真还是假呢?!” “再说,皇军也不会让阿冰住在里面,那阿冰肯定要回家,只要一出皇军住的地方,那肯定没命啦!所以啊,山田太君,小女子哪敢随便去找皇军住的地方啊,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主动给自己送终吗?!” “山田太君,小女子的回答您还满意吗?小女子绝对说得真话,如果您不相信,那阿冰也无话可说啦!” 游愿郑重地点头,然后带着磁性的冰冷声音传遍室内:“黑虎堂属于清帮恒社,而江湖上都知道清帮惩治叛徒的手段最狠,不是三刀六洞就是油锅洗澡,最起码也得废一对招子!” “清帮的刑堂,别说一般的弱女子,就是五大三粗一条好汉子,那也能吓得头皮发麻腿脚打颤!” 室内顿时响起一阵小声交谈,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了答案,就连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也轻轻点头。 尤华斌愣了下,淡淡地道:“呵......门儿清了!没想到,游兄也是安清兄弟,贵姓啊?可在会否?” 游愿冷声回道:“安清兄弟遍天下,有何奇怪......尤队附,你别忘了,这里是黄道会,不是清红帮的堂口!” 山田一夫也回过头,沉声道:“嗯,游经理......游处长提醒得对。尤队附,你还是要注意点场合!嗯,施小姐答得既符合逻辑也符合人性,我没有可问的!” 裘赴侧头看着山田一夫坐在身旁,朝他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山田一夫苦笑着点点头,眉头皱起叹了口气。 尤华斌在笑着朝山田一夫和游愿低头致歉时,一双黑亮眼睛里骤然寒光四射,抬起头后依然平静! 接着他笑着走到场地中间,朝着众人分别致礼,然后转过身:“施小姐,你还真是嘴尖舌利,让尤某来......” 森口信平突然站起来,轻轻摆手:“稍等,尤队附先坐!施小姐,本人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队长森口信平,很想向你讨教两个问题!” 尤华斌悻悻地返回原位,轻轻呼出一口气,施冰小心地瞟了一眼,接着连连谄笑:“原来是森口太君啊,一听官衔,就知道您是皇军的大官!您有啥问题就问吧,小女子一定实话实说,咯咯。嘻嘻!” 狞笑着靠近一步,森口信平一张大脸的横肉几乎挤成一团,更加显得可怖悚人:“呵呵呵呵,施小姐真会说话,你这样的女子,别说宝根被你迷住,就连我都快被你迷住了!好,言归正传,我们就继续吧!” “施小姐,你承认是黑虎堂舵主宝根的心腹,同时又是宝根追求的人,那么黑虎堂的很多机密一定不会瞒着你,甚至某些机密是只有你和极少几人知道,其余黑虎堂成员和大小头目都不知道的。本人说的对吗?!” 施冰脸上透出一丝媚笑,同时飞快点头:“咯咯,森口太君,您太客气啦,阿冰本就一个野丫头啦,哪有太君说得那么好啊,多谢太君瞧得上小女子啦!” “嗯,嗯!森口太君,可以这样说啦,当然,宝根也不会将所有黑虎堂机密都告诉,有些机密只有他跟贺之林才知道啦,不过那些是黑虎堂的一等机密,他不会告诉小女子啦!” 森口信平满意地一点头,转而严肃地问道:“嗯。应该是的!那么,施小姐,本人的问题来了,你在口供里只提到了黑虎堂的几处安全房和分堂据点,为什么没有提到舵主宝根与军师贺之林的住处?!” 游愿不禁眼睑一动,裘赴也稍微挑了一下眉尖,高陆却是嘴唇慢慢地再次抿紧。 其余人也都紧盯着歪头沉思的施冰,一双双眼睛仿佛要将施冰的五脏六腑看穿一般,尤华斌更是目光森冷且脸上带着促狭神情!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施冰眼睛一亮,双手突地放到身后嘻笑道:“这个嘛......森口太君,贺之林的住处真不知道,不是骗您啊,别看他只是个军师,可他平时总是很神秘。比舵主宝根还神秘哦!” “不过,森口太君,宝根的住处小女子还真知道。其实啊,他平常也神秘,但比贺之林要好一点,宝根的住处不止一两处,但碰巧小女子恰好知道其中一个地方!只是......小女子不愿意说出来,不想说出来啦!” 森口信平猛地上前瞪着施冰,双目冒着凶光:“施小姐,你这算什么意思,既然知道就该说出来!或者,你以为皇军是三岁孩子,能让你随便唬弄,嗯?!” 施冰一脸惊惧地朝后退了两步:“森口太君,您......您老可别吓小女子......” 重重地哼了一声,森口信平跨前一大步,低喝道:“施小姐,请回答本人的问题,不然你就是欺骗皇军!说!!” 又朝后退了一步,施冰咬着嘴唇突然狠狠跺了几脚:“来虹口前,阿冰女扮男装有一天去郑家木桥一个烟纸店买东西,无意间看到宝根神神秘秘,觉得奇怪悄悄跟着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住处。 “唉呀,还看到宝根和一个野鸡光着身子在床上紧紧搂着,说起来真是羞死人啦!那时侯,阿冰才十几岁,所以不愿意想起来,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小女子就觉得恶心!” “不过,后来阿冰知道,宝根发现有人在窗外偷看,所以再也没有去那个野鸡窝啦。我就是告诉太君,您也不可能在那里抓到宝根!” “森口太君,阿冰说的您满意吗?反正小女子全是真话,您就算不信也没办法啦!” 裘赴忍不住笑出声:“呵!没想到,作为风月场上老手的施小姐,还有这么一段纯洁的时光!” 施冰侧头悄悄瞪了一眼,紧咬嘴唇:“这位先生,您说的不算全对,如果不是因为宝根与贺之林派阿冰来虹口,小女子也不可能为了生存去做舞女。以前,阿冰可是清清白白的,很清白的那种!” 游愿和高陆分别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共同摇头苦笑,其余人也发出一阵轻笑,连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都不例外。 森口信平冷冷地瞟了一眼脸色已然泛白的施冰,终于转身回到座位:“施小姐的答案也算合理,我没有问题!” 尤华斌一双眼睛射出狼一般的寒光,慢慢从座位站起身:“队长阁下,您好好休息,待尤某来好好会一会她!” 第128章 三星捧月 见尤华斌信心满满地朝场地中间走去,裘赴平静地扫了一眼,游愿眸内闪过一丝不屑,高陆更是双手抱臂斜倚在椅背上,其余人却是一脸盼望。 “尤队附稍等......让我来和这位聪明可爱的小姐聊一聊!” 微笑的川本诚修站起身,朝着尤华斌大声开口。 “啊?队长阁下,是不是先让卑职去试一试这丫头,再由川......” 听到声音,尤华斌侧过头愣了下,赶紧朝坐姿标准的森口信平小声问。 “呵呵呵!尤队附别急,你总会有机会和这位小姐好好较量的。队长阁下,卑职愿意先试一试,请您决断!” 朝前走了两步,川本诚修侧身朝着森口信平恭敬地点头,语气坚定表情执着! “尤队附,抱歉,你先坐一下。” 看到森口信平沉默了几秒后慢慢点头,川本诚修朝着呆若木鸡的尤华斌微笑再次点头,迈开大步走到场地中间。 见到尤华斌脸色一瞬间铁青,但随后又朝川本诚修笑着点头回礼,裘赴瘦削脸颊浮过一丝微笑,游愿嘴角轻轻撇了下,高陆两眼冒着精光,整个人几乎喜形与色! 其余人表情同样精彩,除了山田一夫神情里透出一丝同情外,剩下几人全部是鄙视与冷漠! 三岛崎雄仍然面无表情,浅野平太还是带着一丝神秘微笑,杉尾佑二眼里倒是有一丝疑惑,却很快转为平淡! 尤华斌坐回原位,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呼吸却稍微加快,双目微眯透出一股冷厉! 川本诚修来到场地中央,朝着一脸疑惑的施冰微笑点头:“施小姐,你好,在下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行动班长川本诚修,很高兴能认识施小姐!” 施冰怔了下,随后也谄笑道:“嗯......哦,是川本太君啦!您好,您好,多谢太君瞧得起阿冰,小女子也很高兴能认识川本太君!” 朝前迈了一小步,川本诚修很潇洒地双手背在身后,浅笑道:“施小姐,要算起来,我和前面的森口队长阁下与你也算老朋友了!” “算上闸北宪兵队‘忏悔室’的那一次,队长阁下和施小姐已经见过两次面,至于在下吗?呵呵呵,如果算上忏悔室和里摆渡桥的两次,应该是和施小姐见过三次面。在下说得可对?呵呵呵呵!” 脸色微变,施冰愣了一下强装笑脸:“哦,嗯!难怪我看前面的森口太君和川本太君二位有点面熟,不过,在宪兵队里,小女子一时没看清两位太君的长相。” 川本诚修突然一个半转身,又向前踱了两步,声音如同深潭一般幽然:“施小姐,在宪兵队忏悔室内光线不好,现在你可以好好看清了!” 他猛地面向施冰,右手不知什么时侯提着一只老式怀表,随着表链使得表身也不断来回晃来晃去:“施小姐,请看看在下,施小姐,请你好好看看在下的样子了。” 室内众人顿时屏住呼吸,都是一脸兴奋和憧憬,森口信平也睁大眼睛。 高陆脸色骤然一沉,嘴唇也慢慢嚅动了两三个,游愿稍微一瞥,眼中也闪过一丝讶然,裘赴气息也略微加重。 三人虽然想到会出现各种情况,但却没料到,川本诚修竟然对一个非职业特工用上了难得一见的催眠术! 虽然催眠术必须配合环境药物和某些声响才能发挥最大效果,但对于像施冰这样的业余人士,已经足够! 场地中央的施冰在伴随川本诚修幽然的话语和手里有节奏晃动的怀表,灵动的双目渐渐变得发直,整个人身体也愈发挺直,僵硬得就像一棵人形柳树! 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迅速交换眼神,脸上均出现一丝异样,杉尾佑二一双眼睛也从眼镜片后泛出喜色! 川本诚修慢慢靠近施冰,继续幽幽地道:“施小姐,你前面的回答都很精彩,呵呵呵,在下自从在忏悔室见过施小姐一直印象深刻......不,应该是在里摆渡桥那天见过,就对施小姐印象深刻!” “按施小姐前面所说,张误和你是单线联系,照常理你们是不能轻易联系,否则就会送命!既然如此,施小姐亲自去找张误,并且不是将他约到其他地方见面,而是直接去张误所住的地方见面,不会是巧合!” “施小姐,我没有问题问你,因为我知道你去找张误是受人指使,呵呵呵!施小姐,听得见在下说话吧,你是受人指使去找张误。” 施冰木然地回应,声音平淡如同白开水:“我是受人指使......” “呯—唉哟” “嗯......哈哈哈哈!” 突然一声闷响,原来是高陆额头撞到椅背上,众人侧头一看,立刻轰堂大笑,! “高队附,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不是在你家,请注意一下场合!” “唉哟,森口队长阁下,老高实在是......他娘的最近有点背!对不起,各位,对不起,对不起!” 森口信平如雷鸣般的喝斥也同时传来,高陆一边揉着额头的青紫,一边朝着众人拱手谄笑。 “高队附,你的脑袋撞得很是时侯啊,不早不晚,就在我正准备从施小姐嘴里问出实情就撞到,呵呵!” “川本大尉,老高也没法子,人倒霉啊,他娘喝凉水都塞牙缝。抱歉,耽误了您问话,继续,继续啊!” 看着施冰目光由呆滞重新恢复灵动,收起怀表的川本诚修转身走近质问,高陆仍然谄笑连连拱手。 “呵呵呵。高队附,这门技术只要中断,短时间不可能进行。我已经错过了最佳机会!” “哦......川本大尉,那老高真不知道,抱歉,实在抱歉。不如,您先歇下,老高替您问她话,保证......” 川本诚修一脸阴笑地,情绪几乎失去控制,高陆脸色略惊,然后马上重重拍着胸脯! 恼怒地重重挥手,川本诚修一声断喝打断了:“高队附,不需要麻烦你!即使这门技术暂时用不了,我也不能中断这次问话!” “施小姐和张误本该是单线联系,可却不是和他另约个地方,反而亲自前往张误的住处!在下的疑问是,施小姐,你为什么会不惜冒着暴露形踪和身份的大险,大白天去找张误?!偏偏又碰巧遇到闸北宪兵队搜捕?!” 眯着眼睛摇了下脑袋,施冰就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的孩子一般,喃喃自语:“唔......刚才是咋了?咋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好像刚才梦里有人和阿冰说话,但说得啥......阿冰一时记不起来......呃,头有点晕......” 川本诚修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施冰领口,厉声道:“施小姐,施冰!你听好了,现在我有一个问题,你要立刻回答,否则你之前的话都是在欺骗皇军,你就心怀不轨!” “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大白天冒着暴露形踪和身份的危险,去单独前往张误的住处?请你立刻、马上回答,也必须回答!” 被川本诚修揪着旗袍领口连续摇晃几下,施冰终于在身子颤了下,支吾道:“哦?川本太君,阿,阿冰回答您的问题,一定回答您的问题。等小女子好好想想......想想......想想......” 川本诚修奸笑了两声,恶狠狠地瞪着施冰,如同一匹在黑暗中磨牙的恶狼:“施小姐,一分钟内,如果你不说出答案,我将认为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并且你之前所说全部是假话,是在欺骗皇军!” 施冰皱眉思索半天,一咬牙,嘴巴刚嚅动,先前坐下的高陆腾地站起身:“川本大尉,这个问题,老高替施小姐回答吧!” “三位阁下,以及在座各位,老高有些话不得不说了,因为一旦错过,可能会耽误大事!” “施冰大白天去找张误,是有人指使她去的,而给皇军闸北宪兵队打电话报信,同样也是有人去做。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老高本人!” “老高这样做,是发现了施冰的身份不简单,并且还察觉到她是表面与老高合作,实际却私下与同伙准备秘密对皇军进行一次大阴谋!” “不过,老高没想到,施冰算一个识时务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将黑虎堂的详细情况告诉皇军。唉,总算老高在里摆渡桥收留她,就想着给她一条全新的路,总归没有白费力气!” “虽然这样,但老高还是认为,对施冰需要进一步的审查,三位阁下,老高能感觉到皇军有一次大行动,能不能暂时停止行动?!” “高队附,裘某与你想得恰恰相反,皇军如果针对黑虎堂有行动,如今正好时机成熟!” “裘顾问,游某却认为,皇军针对黑虎堂的行动暂缓,需要进行详细的侦查与追踪,才好进行下一步!” 众人为高陆的言行惊讶时,裘赴和游愿先后站起来的发言,更让包括三岛崎雄浅野平太杉尾佑二的众日伪特务一时陷入了沉思,川本诚修也站在原地不动,紧盯着坐下的三人! 第129章 众口铄金(上) 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交换一下眼神,然后轻轻摆了摆手,裘赴三人分别坐下,高陆一脸都是不服气,游愿最后一个坐下时还甩了一下风衣外套的衣角! 在沉默了两秒后,森口信平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低吼:“裘顾问,高队附,游处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次紧急临时会议是有程序的,难道你们要干扰会议吗?!” 裘赴三人赶紧站起身,刚准备开口,三岛崎雄站起来重重一摆手:“森口队长,不必如此动怒,你先坐下。裘顾问,高队附,游处长,你们也请坐下。” 四人点头回应一起坐下,期间森口信平依次瞪了裘赴和游愿一眼,对高陆只是瞟了眼。 先重重拍了三下巴掌,三岛崎雄让守在小礼堂外的便衣特务将施冰重新用黑布蒙眼带出门,然后才站到室内正中央环视一下全场:“这只是一个插曲,无伤大雅!刚才森口队长说会议有程序,这话一点不假!” “所以,诸君暂时不必多想,我们还是按照会议程序继续进行,等所有程序都进行完毕,诸君再来讨论!” 接着,三岛崎雄返回座位,侧身笑道:“杉尾课长,现在你可以下命令,让把另外两名嫌疑者带来了。我不得不佩服杉尾君,疑犯都已经转交虹口宪兵队,竟然还派人参与共同押送,真的很细心啊!” 杉尾佑二侧过头也笑了,但明显有几分得意:“三岛课长,你过奖了!对于帝国军人来讲,在如此严峻形势下,不允许有一点大意,这同时也是特殊领域者的基本素养。当然,这一切并不代表不信任宪兵队本部!” “那两名疑犯虽然答应合作,但反日恐怖分子狡猾多诈,鄙人不得不防,派遣人员同样也是一名中国人,而最了解中国人的当然是他们的同类!三岛课长也很谨慎,你竟然要对我的派遣人员搜身,幸好我没让他带武器,呵呵!” 说完,杉尾佑二重重地连拍三下巴掌,又有几个便衣特务推开小礼堂大门,推搡着一个蒙着眼睛的中年汉子走进来,当中年汉子蒙眼黑布被解下后,一个蒙面人突然走进来站到汉子旁边,另外几人却退出礼堂! “这双眼睛,像是哪里见过一样,而且时间绝不会太久” 裘赴眉头一拧,仔细盯紧了中等个头的蒙面人! “个头比扬子鳄稍高,看身高体型走路姿势,应该不是日本人,老行伍出身,不简单啊” 高陆微微皱眉,视线飞快将蒙面人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 “此人身上既有杀伐之气,同时还带着几分阴戾之气,一定大有来头” 望着蒙面人那双偶尔闪过一丝冰冷的平静眼睛,游愿目光微眯,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 先朝着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看了一眼,杉尾佑二对坐在左侧的岗本治也递了个眼色,岗本治也重重一点头起身高声道:“诸君,大家可能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会和疑犯一同留下?因为,这是杉尾课长阁下的要求!” “课长阁下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疑犯张误和郝小正在我宪兵队内想蒙混过关,却被这个人一下找出破绽,因此他也可以算是两名疑犯的克星!” “他正是我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的秘密武器,为了他的安全,只能做此安排,但他的名字可以告诉诸君,刘彪!” “刘桑,这里诸君分别属于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和密探队!” 当岗本治也朝场地中央重重点头并坐下后,坦然而立的蒙面汉子立刻双手并拢一个立正,嘶声道:“职部闸北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特工人员刘彪,见过各位太君和同僚!” 声音低沉沙哑,听上去就像夜间听到乌鸦啼叫一般,让好几个日伪特务头目不禁皱眉。 然后蒙面汉子依次向正北方向和两侧的日伪特务首脑及日伪特务头目行礼,除了裘赴三人外,包括尤华斌在内的其余日伪人员都是随便一点头,算是给蒙面汉子回了个礼。 三岛崎雄待岛谷康男傲慢地一点头后,沉声道:“前面的程序是判断疑犯施冰的供词是否正确,现在是第二个程序,两名疑犯张误与郝小正同样也在闸北宪兵队招供,诸君也来判断一下他们的供词是否正确!” “当然,根据鄙人与杉尾课长的商议,又征求了浅野社行意见,因此一致决定让识破两名疑犯谎言的刘彪刘先生一起与诸君参与此次甄别!和刚才一样,诸君可以直接上前提问题。开始!” “这家伙怎么变成了闸北宪兵队特高课的人” 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裘赴盯紧了朝后退一步站到中年汉子旁边的蒙面人,眼睛慢慢眯起。挺直腰背刚准备起身! 尤华斌却一下站起来,先朝森口信平看了一眼,然后大步走到场地中央:“在下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队附,姓尤名华斌,假如刘兄弟不介意,在下想独自讯问张误。” 蒙面人一点头,伸出右手朝前一摆:“尤队附哪里话,刘某也和你一样,都是执行者,而不是主导者。” 同样一点头,尤华斌将视线移向蒙面人旁边揉着眼睛略显惊慌的中年汉子,脸上已全是冷笑! 尤华斌:“我的身份你也刚听到,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和绰号,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张误:“是,是。这位老总,您有啥想问的就问吧,小人绝对实话实说!” 尤华斌:“你最好识相,否则会有苦头吃!按你的供词,你是和施冰的唯一联络人,那也该是宝根的心腹。可你为什么在供词里没有提到宝根相关个人情况,例如年龄、身高、长相,服饰等?!” 张误:“老总......宝根是舵主,我知道他,可我从没见过他。我是听贺先生的吩咐!” 尤华斌:“嗯?黑虎堂军师贺之林。可你也没有在供词里提到贺之林的个人情况,这又怎么解释?” 张误:“哦,老总,是这么回事。那个贺先生我只见过两次,可他都蒙着面不知道啥样子,而且两次都是在弄堂里,也不是在大白天。所以我只听过贺先生说话啥声,啥样子个头多高,我是真不知道啊!” 尤华斌:“原来是这样......行吧,我没有什么可问的!” 张误:“呵呵呵,老总,那您该相信我说的是实话了。该说的,我都写在供词,都在宪兵队太君那里。” 尤华斌:“行了,别说废话!” 出乎众人意料,尤华斌与张误的对话简短,而且尤华斌并没有一味穷追猛打,与他往常完全相反。 但裘赴心里清楚,这是尤华斌故意所为,因为现场唯一没有参与询问的一线日伪特工里只剩三人! 接下来询问张误与郝小正的过程,就是三人即将面临的一道难关。 既不能让两人都过关,也不能两人都不过关,否则今后的计划将会彻底断送! 瞟了一眼一脸奸笑的尤华斌,裘赴大步上前自我介绍后,也向蒙面人刘彪提出单独讯问,刘彪点头退到一边。 裘赴死死盯着略有得意的张误,两人之间几来几往,让众人觉得比之前尤华斌显得更激烈。 裘赴:“你的供词里承认是黑虎堂成员,从你的身份也属于骨干成员,应该与众多黑虎堂核心成员都认识,至少也该见过。但你的供词却只提到安全房和分堂地址,为什么从没提到过这些人的姓名、年龄、长相,外形等?!” 张误:“呵,老总,我说起来算黑虎堂骨干,也去过几个堂口,可那是几年前的事。黑虎堂堂主和香主变换很频繁,因为总有人逃走或者是死了。小人要认识,那也是以前的堂主和香主,后来的根本不认识啊!” 裘赴:“哼,你这算是在狡辨吧。那你为什么不把认识的这些人的个人情况写在供词里?” 张误:“老总,您这真是错怪小人了!俏孟姜来虹口前,小人就已经呆在这里了,也一直是贺先生属下。小人之前认识四个堂主和香主,但这四个人全死了,小人说出来没用啊。还有,小人不识字,供词是小人说太君写的。” 裘赴:“你在撒谎!不识字?那施冰三个月前在住处内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接头人个人信息和接头暗语,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张误:“嘿嘿。老总,小人没骗您,不信您现在可以问宪兵队的太君,他们都知道小人不识字!您说的纸条,小人真不知道是咋回事?可能,可能是贺先生让人悄悄放到俏孟姜家里的,贺先生经常这样干,他做事很细心。” 裘赴:“嗯!算你说得没破绽。我没有什么可问的!” 张误:“嘿嘿嘿。老总,小人说得句句是真话,小人有几个胆子,敢骗太君和老总们!” 裘赴:“听好了,别以为我一关过去,后面你就能轻易混过去!” 张误:“嘿嘿嘿嘿。小人清楚。小人清楚!小人也知道,太君和老总们是愿意相信小人的,不然小人早没命了!” 裘赴:“小子,还算机灵,慢慢熬吧!” 等裘赴刚一坐下,高陆敏捷地起身一下闪到场地中央,也是先进行过自我介绍,但当众人以为后面程序与裘赴一样时,高陆却提出让蒙面人刘彪共同参与讯问张误! 众人一时小声交谈,尤华斌顿时拉长了脸,三岛崎雄却很满意地点了下头,浅野平太更是在眼里露出一丝欣赏。 看到张误的脸色略显惊讶,游愿脸色平静,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 第130章 众口铄金(下) 高陆走到中年汉子前仰头看了一眼,中年汉子一张黝黑沧桑的大脸顿时溢满谄媚笑容,高陆冷笑一声,突然侧过身朝着旁边的蒙面汉大声问道:“刘兄弟,老高对你揭破两名疑犯开始的谎言很感兴趣,你能说一说吗?” 室内众人眉头微皱,不明白高陆的其中用意,只有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轻轻地点了下头,像是已识破玄机! 裘赴和游愿却非常平静,特别是裘赴,眼里多了一丝如同市井无赖在观看街市上突发争吵殴斗的不怀好意! 刘彪上前一步,朗声道:“没问题,高队附!在闸北宪兵队时,疑犯张误开始根本不承认是黑虎堂成员,也不承认认识施冰和郝小正两名疑犯,还说是一直待在北四川路,没去过狄思威路增余里,哼哼!” “刘某直接就问他,去过永安里没有,张误先回答去过,但随后刘某加了一句,永安里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这家伙立刻就傻了。也证明他根本对北四川路一带不熟,不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永安里的具体位置?!” “之后,张误才交待暂住北四川路新祥里,平时也不在北四川路一带走动,多在狄思威路和施高塔路一带,新祥里住处也是一位朋友借给他的。当然这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黑虎堂军师贺之林!” 高陆瞟了一眼脸颊隐现汗珠的张误,干笑了两声:“所以,按刘兄弟所说,这个张误本身就不是个老实的家伙!” 轻哼一声,刘彪冷声回应:“表面老实的人,往往才会让你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高陆转过身,满意地笑道:“现在,就让咱们看一看,他究竟是个啥人吧,刘兄弟!” 刘彪也慢慢转过身,面对着脸上肌肉有点抽搐的张误:“早听说过高队附大名,今日刘某正好也见识一番。” 高陆:“姓张的小子,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会没好果子吃!” 张误:“嘿嘿......老总,您放心,小人以前是存着点念头,可自从投向太君,绝对是老实,不会有半句假话!” 高陆:“那就好!我来问你,供词里为啥没提到黑虎堂针对皇军的大阴谋,是不是想隐瞒啊?!” 张误:“大阴谋?哦,我知道是咋回事了,是俏孟姜跟老总您说的吧,嘿嘿!” 刘彪:“张误,如果你真准备改过从良,那就要实话实说,不能有半点隐瞒。明白吗?!” 张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刘老总,您和这位老总放心,小人马上就说!” 高陆:“少他娘废话,快说,到底咋回事?!” 张误:“三个多月前,有天晚上小人睡得正香,有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房内,然后他告诉小人一个刺杀计划,好像要杀一个皇军的宪兵大官......嗯,是个司令,对,是皇军宪兵司令!” 高陆:“既然知道这个情况,你为啥不在供词里提到?” 张误:“嘿,老总,您别急啊,慢慢听小人说!我当时问蒙面人,舵主和贺先生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蒙面人却说舵主都不清楚这个,是贺先生临时想出来的。老总,后面还有,小人还说吗?” 刘彪:“把话一口气说完,别想耍花样!” 张误:“是,是,刘老总,小人马上说完,没多少了。蒙面人还说贺先生怕舵主不同意,所以一直没敢告诉,而且贺先生都准备单干这一票,干完了再告诉舵主。因为这个计划与黑虎堂无关,小人也就没写在供词里!” 高陆:“哦?原来是这样。那个蒙面人你认识吗,他究竟是啥身份?” 张误:“不认识,小人以前没见过。不过这家伙功夫很厉害,特别是轻功,说完跳窗出去,眨眼就不见人影。” 刘彪:“这个情况同样重要,张误,你为什么不写在供词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张误:“刘老总,您,您错怪小人了。小人是因为......” 高陆:“诶......刘兄弟,这个不能怪他,这是贺之林的个人想法,不算黑虎堂行为,他没写在供词也说得过去。” 张误:“对,对,对。多谢这位老总,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脑瓜子绝顶聪明!” 高陆:“行了,行了!少他娘拍老高马屁,还是想想咋配合皇军剿灭黑虎堂吧。嗯,我暂时没有问题问!” 刘彪:“高队附,果然是名不虚传,刘某佩服!” 高陆:“客气,刘兄弟,你也不差啊!” “露俊阳,就是他,一定是他,错不了” 听着三人的对话,同时看着蒙面汉体型与某些习惯动作,裘赴慢慢点了点头,越发坚信自己判断正确。 这个叫刘彪的闸北宪兵队特高课中国籍特工,就是曾经化名柳二彪的前龙虎护民队成员露俊阳! 短短的时日,露俊阳从一个百老汇大厦的平凡门童变成了一个日本宪兵队的中坚骨干人员! 虽说早在四行仓库就看出此人绝不简单,竟然没想到,他却是这般神通广大,第二次见面就换成另一种身份! “好吧,俊阳兄,咱们上回共同对付一帮走狗,如今咱们再合作一把,对付一下狗的主人吧” 瞥了眼脸色平静坐下的高陆,裘赴慢慢站起来,拂了拂西装的皱褶,很优雅地一抬脚。 “裘顾问,你刚才已经上过场,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一次游某替你来!” 快速站起的游愿冷冷地瞟了一眼,身形晃了两下就来到了场地中央! 裘赴眼角一动,侧过头看向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谁知三岛崎雄平静微微摇头,浅野平太更是沉默无语,他只得狠狠地瞟了一眼游愿,重重地坐下去! 向场地中央的两人作了自我介绍,并与高陆一样请蒙面汉共同讯问并得到同意,游愿走近了身子略微抖动的中年汉子面前,冷冷地望过去! 游愿:“我只有一个问题,至于说真话还是假话,你随便吧。” 张误:“老总,嘿嘿,您这话咋说,小人一定是说真话,说真话了!” 游愿:“其实你说真话还是假话,对我来讲都不重要,因为在我看来,甄别一个人不是一天或几天能完成!” 张误:“......” 游愿:“闲话不说。你既然承认是黑虎堂军师贺之林心腹,那么你就是黑虎堂的骨干,可你在供词里为什么又说不了解黑虎堂的重要机密,把一切都推到施冰身上?” 张误:“老总啊,俏孟姜真比小人知道得多,小人听贺先生提过,舵主一直都喜欢俏孟姜,而且俏孟姜可是去过黑虎堂的秘密据点,这一点小人可比不了的!” 游愿:“嗯,我没有什么可问的。前面我说过,你的答案对我并不重要,因为我对投诚的所有人都只相信一半!” 室内众人喧哗声略大,三岛崎雄侧头瞟了眼如同老僧坐禅般的浅野平太,双手同时重重朝下一压,室内不再有任何声响,他又望了一眼面带冷笑的杉尾佑二。 杉尾佑二瞥了一眼,重重地连拍三下巴掌,几个特务进来将张误的眼睛蒙上带走,蒙面人刘彪仍然站立原地。然后三岛崎雄又拍了三下巴掌,几个特务将另一个蒙住眼睛的青年男人推进礼堂。 青年男人被摘下蒙眼黑布后,也和前面的张误一样侧头眯了下眼睛,但与张误看似惧怕实则平静的神态不同,他眼里流露出的恐慌证明是真的害怕! 室内众日伪特务头目几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更有人甚至露出得意的狞笑,三岛崎雄等首脑也是会心一笑。 看着对面川本诚修等人急不可耐的表情,裘赴稍微思索立刻站起身大声道:“三位阁下,疑犯郝小正就交给卑职来讯问,不知三位阁下意下如何?” 岛谷康男眉头一挑就要起身,哪知三岛崎雄与浅野平太小声说了几句,又侧过头和杉尾佑二看了两眼,马上大声回应:“裘顾问,看来你是成足在胸了,好吧,郝小正就交给裘顾问来辨别!” 朝着众人稍一点头,裘赴来到场地中央请蒙面人一起讯问,后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也迅速答应。 裘赴死死盯着面前又矮又瘦的青年汉子:“我知道你叫郝小正,绰号蒸笼,自我介绍下,鄙人虹口宪兵队顾问,裘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不废话了,我们开始吧。你的供词里......” 郝小正缩着脖子偷看一眼裘赴,又连续看了两眼四周虎视眈眈的众日伪人员,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老总,老总,小,小人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你们一定要帮小人,一定要帮我!”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裘赴却还是平静地道:“没有谁让你死,好好和皇军合作,你就不会死。站起来,快点!” 跪着向前挪了两步,郝小正一把抱住裘赴的大腿,鼻涕眼泪满脸皆是:“老总,老总,小,小人愿意合作!可,可你们一定要保护小人,他,他们要杀我,小人不想死,不想死!” “老,老总,小人之前所说都不是真话,是被逼的,是张误逼我说的,他还告诉我,不听他的话,黑虎堂就会来要,要小人的狗,狗命啊!老总,小人实在没办法啊。小人现在只有靠你们,靠太君了!” 第131章 目迷五色 裘赴抬起头看了一眼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互视一眼,轻轻点了下头,杉尾佑二在一侧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 室内众人正疑惑时,裘赴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郝小正的肩膀,在其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郝小正马上止住哭腔与裘赴耐心聆听。 然后郝小正被裘赴慢慢扶起,接着裘赴又与郝小正耳语了一句话,突然出手一掌劈在他脖颈处,郝小正立刻身子瘫软被裘赴一把扶住。 三岛崎雄连拍三声巴掌,叫来便衣特务将昏迷的郝小正带走,在杉尾佑二的手势下,一名闸北宪兵队特高课的少尉与化名刘彪的露俊阳朝众人点头示意后也同时离开。 裘赴返回座位后,等门外脚步声远去,三岛崎雄立刻站起来沉声道:“关于三名疑犯的供词先到这里。现在进行最后一项,三零七事件和里摆渡桥枪击案都有了重大突破,请两个专案组为诸君介绍新的案情进展!” 接着,裘赴和高陆分别先后站起,将在租界和虹口的一系列侦查过程全盘托出,而众日伪人员注意到二人分别提到了两个名字,姚国汉和张皮子! 之前大多数时侯都沉默不言的浅野平太突然开口,声音一如往常般掺人刺耳,他却提到了在沪西法租界与公共租界交界处的一家废弃洋行仓库发生的血案! 同时,浅野平太让参与负责案件的游愿将详细情况告知众人,游愿心生疑虑但也只得照做,除了在百乐门发现裘赴等情节隐去不提,所有案情包括侦查过程无一保留地叙述! 众日伪人员在听到最后时,再次第二次听到了一个名字,姚国汉! 并且,和裘赴对这人相对模糊的介绍不同,游愿准确地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沪西着名的军火贩子,并与上海滩多个秘密团体有往来,包括一些着名抗日团体。 例如清帮三大堂口中的黑虎堂与青龙堂! 三岛崎雄再次提出征求众人的看法时,小礼堂内的日伪人员全部都稍微低垂脑袋,或是眉头皱紧,又或者眼珠频繁转动,使得室内又一次如同从都市变为坟地一般! 过了约十秒后,尤华斌竟然再次起身,但语气中少了以往的不羁和傲慢:“游处长,你刚才说,在通源洋行的那间废仓库内发现的十几具尸体,手臂和胸口都刺着一条青龙,因此判断是青龙堂的人!” 游愿马上起身:“是的,而且他们还是青龙堂的骨干人员!” 尤华斌语气里又有了一丝傲慢:“哦?呵呵。游处长,看来你虽身为安清弟子,对清帮还不是很了解啊!” 游愿剑眉微皱,冷冷地回应:“尤队附,有话请直说吧!” 环视一周,尤华斌白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屑和得意:“呵呵呵,游处长这么爽快,那尤某也就不客气了!游处长,你在通源洋行废弃仓库内发现的十几具尸体,可以算上海滩任何一个帮会的人,可绝不是青龙堂的人!” “因为清帮三大堂口组织严密行事更是隐秘,所以就连清帮内的不少人也不知道关于他们的一些内幕。其实尤某也对这三大堂口并不太了解,但当初在北......在京城,家父曾经与恒社仁社某些头面人物有交情,尤某才稍有了解!” “金蛇堂和黑虎堂这里不提,尤某对这两个堂口也了解不多!但是青龙堂有一个奇怪的规矩,他们的普通成员并不一定要刺有青龙,所刺部位也没有要求,但是骨干人员必须刺有青龙,而且要统一刺在右边胸口处!” “而游处长在通源洋行废弃仓库内发现的十几具尸体,不仅都刺着青龙,还全部刺在胸口和手臂处,既不符合青龙堂普通成员的特点,更不是青龙堂骨干人员的特点,所以尤某判定这些人根本不是青龙堂的人!” 室内众人顿时再次传出喧哗声,但这一次喧哗却比先前的声音要大上许多,裘赴和高陆的视线悄然碰撞,在不擦不出任何火花的情况,二人的目光几乎先后一凛! 游愿也仿佛失去了往常的沉稳,略带一丝颤音回道:“真,真是这样......多谢尤队附!如果不是尤队附提醒,在下差点走偏了方向!” 尤华斌有意朝三岛崎雄瞥了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游处长客气!大家都是为了东亚新秩序,何分彼此,你的敌人也就是在下的敌人!” 两人先后坐下,浅野平太看了三岛崎雄一眼,突然又开口道:“诸君,不必有什么顾虑,继续说吧,什么样的想法都可以,目前我们还并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在筹划阶段!” 三岛崎雄也点头沉声道:“浅野社长的话,也就是我的话。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哪怕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高陆看了左右一眼,猛地站起来:“三位阁下,各位,老高认为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抓捕张皮子撬开嘴,再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 裘赴慢悠悠地站起来:“看不出,高队附还挺心急啊!抓捕张皮子?说得倒真轻巧,从种种迹象看,张皮子与皇军有着某种密切联系,如果万一抓错了,后果你想过吗?!” 斜乜着眼睛,高陆拖长了腔调:“嘿嘿!要按照裘顾问的意思,咱们啥也别干,然后就能得到信息,接着就把案件给破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嫌疑人,先抓起来审审再说,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总比你啥都不干强多了!” 游愿也一下站起来,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声音依旧冰冷:“三位阁下,各位,游某认为还是先等进一步确定张皮子的身份,再采取行动。另外......” 过了一秒钟,室内众人见游愿还是说出后文,纷纷变了脸色,三岛崎雄只得高声道:“游处长,我前面说过,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不会承担任何后果,所以请游处长不要有一点顾虑。说吧,别耽误诸君宝贵时间!” 皱了下眉,游愿脸色阴沉紧抿嘴唇,重重一点头,就像是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是,三岛课长阁下!另外,游某认为,关于闸北宪兵队抓获的三名嫌疑犯施冰、张误和郝小正供词有前后矛盾条理不清,不能轻信三人!” “需要重点调查三人......游某认为,对于此三人接触时间过短,必须搞一个小组对他们进行甄别,整个过程中必须将三人单独关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并且将三人分开,每当确定一人毫无问题,再把这人放出来!” 游愿话刚说完没等坐下,之前一直沉默倾听的岗本治也腾地跳起身,低喝道:“游处长,你刚才说对施冰三人单独分开甄别,那么你想过一点没有,到底需要多久时间才能结束?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还是三个星期?” “如果换成平常,皇军当然有足够时间来进行,可如今呢?皇军还有那么多的时间?难道非要等黑虎堂反日恐怖分子的阴谋实施成功,让帝国付出重大损失和伤亡,还在继续进行这样无用的甄别工作?!” 高陆也同时点头道:“对!岗本大尉说的对,皇军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进行这种没有任何用处的甄别!老高一直认为,施冰他们三个先关起来,等把张子皮抓回来审审再说。” “我他娘还不信,一个张皮子,能挺过皇军刑讯室的十八般大刑三十六种刑具?!就他娘是铁人,照样开口!” 游愿却冷笑道:“高队附,游某承认,你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如果张皮子嘴够硬,最后死在了刑讯室,或者没死成了废人,你所谓的抓捕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到时候人一死或成了废人,假如他真是反日分子,同伙马上就会得到消息藏匿更深,如果他不是,那咱们可真就是他妈的白忙一场了!” “而且这还算好的,如果张子皮在大刑之下胡说八道,让咱们的侦查方向完全偏离正途,到时候那就不是简单的白忙一场,反倒既让真正的反日分子逍遥法外,又让他们看了皇军和咱们的大笑话!” “而施冰他们三人恰好算是活证据,你不好好利用,反而扔到一边,呵呵。游某真是不好理解高队附的思维,我是说你这算本末倒置呢,还是别有用心呢?!” 高陆眼睛一瞪:“游处长,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是他娘随便能讲的。你这到底啥意思?说清楚!谁他娘别有用心?!我他娘还觉得你在故意拖延时间阻挠侦破!” 裘赴却连声笑道:“诶,游处长还真说得头头是道啊,但裘某咋越听越觉得,你游处长是长反日分子的威风,灭皇军和咱们的士气呢?!” “诸君不必争吵,有意见很正常,双方意见不同也很正常,需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单纯吵一架。” “对,鄙人和三岛课长的想法一样。鄙人提议,关于是否采取抓捕嫌疑人,诸君可以举手表决!” “我同意浅野社长的意见!几位,你们先坐下!现在开始举手表决,赞成抓捕的请举手!” “嗯,请放下。不赞成抓捕的请举手!” “嗯,请放下。游处长,你这算中立吗?哦,好,游处长唯一一人保持中立!” “赞成抓捕者七票,不赞成抓捕者两票,中立者一票。因此即刻实施对两名嫌疑者抓捕!” 游愿剑眉紧皱,嚅动嘴唇刚要反驳,室内众人也纷纷大声议论,此时三岛崎雄和浅野平太一起站起来。 接着两人同时表态,并让全场进行投票表决,最后大多数人都投了赞成票,游愿却始终中立。 三岛崎雄看了一眼全场后,重重地挥了下手,所有日伪人员全体起立侧身肃立。 裘赴三人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 第132章 鬼啼狼吠 众日伪人员正准备离开小礼堂,裘赴也刚一侧身,就听到三岛崎雄淡淡地笑道:“诸君,请慢行一步!” “根据高队附和侦查一班提供的情报,张皮子烟纸店不仅连闸北江湖人物胆寒,并且闸北宪兵队也对其照顾有加,这其中怕不是没有什么关联吧?!” “杉尾课长,还有浅野会长,二位难道不想说几句吗?!” 愣了下,日伪人员纷纷再次坐下,裘赴看了一眼对面的高陆和游愿,二人眼里同样有疑惑。 坐着的杉尾佑二只是稍微侧身,右手扶了下眼镜镜框,笑得脸上肌肉抽搐两下:“呵呵呵。三岛课长,当然有关联,但在这里就不方便讲了。” “浅野社长,三岛课长的话你也听到,那阁下又有什么看法?” 双手按在膝盖,浅野平太气定神闲地端坐,很有几分中国传统儒商的气概与风度,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三岛崎雄先是死死盯着浅野平太和杉尾佑二,几秒钟后突然仰面大笑:“哈哈哈哈。看来二位是暂时作为同盟,照常理讲,我这个少数该服从多数,可是这一次鄙人可就不能如二位所愿了!” 猛地笑容一收,三岛崎雄阴沉着脸孔站起来,冷声道:“诸君,这一次获得的情报线索,看似很平常普通,但实际很可能将会是皇军扩大战果的有利条件,甚至对虹口的治安及整个上海的局势有重大影响!” “中国人有句老话,家丑不可外扬,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在华利益,为了皇军的尊严与荣誉,鄙人就顾不得许多,如果在这里得不到答案,我将亲自上报三浦司令官阁下,请他来主持公道!” 杉尾佑二一下站起来,紧盯着三岛崎雄:“三岛课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浅野平太慢慢站起身,淡淡地道:“三岛课长,请不要把事端弄大......不如,我们三人留下,其他人都出去,然后你想知道什么,鄙人都可以告诉你!” 三岛崎雄冷哼一声:“不,在场诸君都是我的见证人,他们必须在这里!” 室内的日伪特务头目们听到这里,只觉得后背感觉到凉气,因为谁都不愿意卷入日本强力机构高层的争斗。 尤华斌特意观察了裘赴三人,发现裘赴表情严肃,游愿表情平静,高陆却有一点不对劲。 或者高陆的表情显得太过自如,就好像不是属于虹口宪兵队管辖下的密探队队附,而是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尤华斌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时,双目同时射出一瞬即逝的寒光! 浅野平太轻轻一摆手,先制止了身子前倾脸色愠怒的杉尾佑二,然后才压低声音:“三岛课长,请借一步讲话......” 三岛崎雄凑近浅野平太身旁,杉尾佑二瞪了三岛崎雄一眼便再也不作声,室内众日伪特务头目只听到前面一句话,然后看到三岛浅野窃窃私语却不闻一丝声响,并且因为浅野的嘴唇被手遮挡都看不到口型! “妈了个巴子,真是一只老狐狸,泰安里的水果然深,不是黄道会那么简单” 众人中,裘赴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仿佛在经历一件对他人生至关重要的大事! “泰安里一定有日本人的秘密据点,或者就和浅野株式会社有直接关系” 游愿俊朗的面孔没有一点波动,标准军姿与几个宪兵队特高课的大小头目相比,更是丝毫不逊色! “他娘的,张皮子烟纸店难怪没人敢动,原来和浅野这老家伙都扯上了” 裘赴轻轻呼出一口气,和其他人相比,他的神情最为轻松,如同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 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的耳语也就十几秒,整个过程三岛崎雄始终没有多余表情,但裘赴却注意到过程结束三岛崎雄右手手指有那么一点点蜷起! 果然,当浅野平太直接慢慢坐下后,三岛崎雄脸色和善地朝杉尾佑二示意落坐,接着微笑地说道:“诸君,刚才浅野社长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了鄙人,看来是鄙人想多了,请允许我向浅野社长和杉尾课长致以诚恳的歉意!” 说完三岛崎雄分别侧身向浅野平太和杉尾佑二微微一点头,接着语气变得严厉:“现在时间是三月二十二日凌晨三点十分,从现在开始,我宪兵队本部第二课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此次行动总指挥是我,森口队长担任现场指挥!总指挥部设在百老汇大厦,现场指挥部设在宪佐队分部!” “现在我命令,我宪兵队本部第二课的第二、第三、第四行动班和本部直属分队全部出动,并且即刻起虹口进入戒严状态!” “第二行动班立刻查封天潼路泰安里张皮子烟纸店,同时秘密抓捕店老板,川本班长,你将会和高队附及其手下的第一侦查班共同合作,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第三、第四行动班和特别分队封锁虹口各大要道及外白渡桥、里摆渡桥、河南路桥、老闸桥、老垃圾桥,新垃圾桥,并进行重点盘查,凡可疑人员一律扣押,任何反抗者就地处决!” “此次行动我会上报三浦司令官阁下,并请守备司令部警备队、大道市府警察局闸北分局及闸北宪兵队共同协助!希望诸君齐心协力,为虹口的长治久安,为帝国的东亚新秩序再创佳绩。诸君,先拜托了!” 除了游愿和岗本治也五人外,其余人同时一个立正,并嘶声回应:“是!请课长阁下放心,卑职等一定不辱使命!” 杉尾佑二也站起身,沉声道:“三岛课长,我一定会配合本部行动!岗本大尉,你立刻返回队部,将详情上报松村队长阁下,并传我命令,即刻起我宪兵队第二课进入战备状态!” “同时第二课所有行动班及队部直属分队全部出动,封锁闸北各大要道,闸北从此刻起只准进不准出,凡有任何阻挠和违抗皇军命令者,一律当场扣押,情节严重者就地处决!” “另外,刘彪和我先留下,所有人立刻返回队部。岗本大尉,你也请回吧!” 岗本治也和两个粗壮青年男人也同时脚跟一磕,大声回道:“是,课长阁下!” 浅野平太也站起身来,厉声道:“游处长,你立刻返回对姚国汉进行秘密抓捕,同时让庞局长封锁沪西重要交通要道,如果人手不足,皇军沪西宪兵队和黄道会将对你方进行支援!” 三岛崎雄也一点头,狠狠挥了下手臂:“嗯!游处长,我会通知沪西宪兵队的南野队长,还会让常会长通知极司非尔路七十四、七十五和七十六号,让他们配合大道市府沪西分局执行戒严!” 游愿猛地立正一挺胸膛,高声回应:“是,两位阁下,在下这就动身!” 三岛崎雄接着轻轻一挥手:“开始行动!杉尾课长,浅野社长,两位也请吧!” 众日伪特务头目同时立正示意后,快步朝小礼堂外涌去,满脸兴奋得如同一群将扑向猎物的野狼! 最后面的裘赴三人,有意无意地互相交换一眼眼神,而裘赴在走出礼堂后又将目光盯住了站在一旁的蒙面人! 第133章 浮头滑脑 凌晨三点十分,位于施高塔路199号的铁栅门打开,一辆黑色福特汽车驶入了门内,当汽车来到院内一幢英式洋楼前停下开门时,闻声而出的森口信平冲在最前面,裘赴和露俊阳后面紧紧跟随。 瞥了一眼楼内稍显阴暗的大厅,裘赴加快几步靠近露俊阳,贴在裤腿边的左手中指飞快在他的胳膊处连续弹点。 露俊阳本来朝外的脸颊略微一侧,眉尖轻轻挑了下,同样也用右手中指飞快在裘赴的胳膊上弹点多下。 两人迅速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用摩尔斯电码完成了一次简短的接头! “露兄,两次见面,两个身份,佩服。” “盛兄,你我都一样。哦,如今该称为裘兄了。” “露兄,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裘兄,我认为会很愉快” 罩着黑头套的男人被日本特工推搡进洋楼内,第二辆黑色福特立刻也驶入院内,不等汽车停稳高陆打开前排车门跳下来,朝着转身朝楼内走去的裘赴和露俊阳分别点了下头! 前面的森口信平听到后面汽车引擎和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重重一挥手,就与川本诚修一起朝小楼纵深而去。高陆和另外三个日本特工小跑着追上裘赴露俊阳。 隐约传来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隔着一块巨大玻璃,纷杂脚步声于阴暗空旷中更显悚人! “川本班长,一切都还顺利吧。” “队长阁下,还算顺利。不过......这家伙竟然身上藏着一把手枪!” “哦?看起来,川本班长这趟收获不小,搞不好这是一条大鱼!” “是的,队长阁下,这家伙可能不是个小角色,也许他真的知道很多!” 地下三十米处西侧一个房间,作为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分部专用审讯场所,五十平米的空间内有一张方桌,并且旁边隔间有专门的录音设备和观察人员。 而在离着隔间两个拳头距离的,另一间有八十平米的房间,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宪佐队刑讯室! “唿” 罩着黑头套的男人被两个日本特工按在方桌对面的一把木椅上,等他头上的黑布套被取下后,却只能在昏暗的吊灯灯光下,隐约看到桌后坐着的两个模糊人影! 隔间的裘赴站在靠门一边,森口信平一边盯着审讯室的青年男人,一边眼角余光注视着身前坐着的一名头戴耳机的日本特工,露俊阳则站在森口信平身后,他身边还站着一名日本特工! 审讯室内,坐在桌后的高陆看了一眼旁边的川本诚修,后者突然从西装口袋内摸出烟盒弹出一支‘鹏翼’,掏出一个军用黄铜打火机点燃,将烟盒重重往桌上一扔:“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否则会吃苦头!” “你的姓名!”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男人用力挣了下被铐住的双手,眯着眼睛谄媚地笑道:“诶,老总,小人是良民啊,你们半夜把小人带到这里来,是不是弄错......不,不,弄差啦,弄差啦。” “当然,小人知道,老总们的情报肯定是准的,只是有时候事多,或者人名重了,一定是人重名了,嘿嘿!” 川本诚修目光异常平静,只是眼睑微微连动了两下,然后脸上露出一丝让人心寒的微笑。 高陆此时也掏出‘三炮台’弹出一支,在桌面轻轻顿了顿,斜乜着眼睛:“哼哼!弄差了?人重名了?心理素质不错啊,换成一般人早他娘吓瘫了,还真不能小瞧了你这位店老板!” “老子先提醒一句,这里可不是他娘清红帮的堂口,也不是闸北警察分局侦缉队的狗窝,是皇军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分部,识相的快说,不然老子就让你去另一个地方享受享受!” 川本诚修喷出一团青烟,冷声问道:“你的姓名?!” 青年男人顿了下,苦笑了一下:“唉,没想到是太君!好吧,小人啥都说。回太君话,小人姓张,名进康。” 掸了掸烟灰,川本诚修继续问:“你的年龄?” 青年男人马上回道:“回太君话,小人今年三十有二。” 川本诚修瞥了眼一边脸色凝重的高陆,然后又问:“你的籍贯?” 青年男人身子扭动了一下:“回太君话,小人是川沙高桥人。” 高陆眉头一皱,插话道:“哦,好像杜天昌也是川沙高桥人!” 青年男人脸色微变,显得颇为激动:“嗯?是啊,是啊,小人有幸和杜老板是同乡!” 眯着眼睛,川本诚修左手夹着香烟轻轻一指:“哼,杜老板?你知道杜天昌为什么要逃往香港?因为他不愿意和皇军合作!如今他的地盘和资产全部都属于与皇军合作的张鹤民!” “杜天昌能逃得了,你莫非以为你也可以轻易逃出上海?!他丢掉的是地盘和资产,如果是你,就要丢掉脑袋!” 高陆也在一边冷笑道:“姓张的小子,你他娘听好了,杜天昌能逃出上海滩,那也是皇军网开一面,不然你以为他逃得了?!可你不是他,何况到了宪佐队,就更他娘别想打啥歪主意!所以最好放老实点!!” 青年男人脸上掺出汗,赶紧连连点头谄笑:“是,是,太君说的对,太君说的对!不过,太君,您老放心,小人虽说和杜......天昌是同乡,可小人如今不是恒社的人,而是张大帅的人!” “所以,您二位尽可放心,小人绝绝对对是良民,您二位想啊,张大帅和皇军那肯定一条心,小人既然是张大帅的人,哪能和皇军不一条心?否则不就是欺师灭祖吗?!呵呵呵。呵呵呵!” 慢慢点头,高陆突然笑道:“原来你是忠信社的,那就更要说实话,不然皇军开恩饶你,张大帅也不会放过你!” 冷冷地盯着再次点头谄笑的青年男人,川本诚修的声音不带半分温度:“你的职业?” 青年男人的回答比先前稍快一点,语气也更稳了:“回太君话,小人在天潼路泰安里街边开了一家烟纸店,名叫‘张皮子烟纸店’。取这个店名,只因为小人有个外号叫张皮子,嘿嘿。嘿嘿!” 隔间内,森口信平沉声问道:“嫌犯有什么变化没有,比如他的语调,他的声音?” 坐在一张小方桌边的日本特工立刻取下监听耳机,侧过头:“队长阁下,目前没有任何异常,无论回答的内容,还是语调和声音,都很符合嫌犯的职业和所处阶层!” 森口信平做出个手势,这名日本特工马上将戴在头上的耳机递过去,森口信平听了一会,将耳机重新递还给部下:“继续监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面相很文气的日本特工戴上耳机同时回道:“是!队长阁下!” 此时,审讯室内川本诚修和高陆开始以泰安里有可疑人员讯问青年男人,裘赴从嘴型看到此人每次回答都是毫不犹豫,并且神情变得愈加放松。 同时也注意到青年男人唇角有连续两次轻轻抿起! 望着审讯室内青年男人略微得意的谈吐从容,裘赴不禁将双手都插进了裤袋,眼睛慢慢微眯! 门边的露俊阳,蒙脸黑布的眼里流露出轻蔑! 于此同时,嘴里叼着半截烟头的高陆,重重吸了一口,将烟头直接用手指捏灭! 第134章 灵犀一点 隔间内,裘赴抬起手腕瞥了眼‘摩立斯’,然后转过身悄悄挤了下眼,本来倚在门边的露俊阳马上移到了一名日本特工的身后! 森口信平将耳机再次递还部下,站直身子用手摩挲着胡碴:“张进康明显没有说真话,他一直在绕圈子。可恶!” 裘赴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森口君,裘某有个想法......你觉得可行吗?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不断地轻轻点头,森口信平等语声一停后就沉声道:“这当然可行!裘君,你也太过谦虚,这么好的办法,我相信一定可以让张进康服软!” 苦笑地摆手,裘赴轻叹道:“森口君客气,谈不上有多好,算是剑走偏锋吧!不过这样就委屈了川本大尉,张进康确实很狡猾,但裘某也相信,就算不用裘某临时想出的主意,川本大尉一定也能拿下他!” 森口信平却沉声回应:“裘君说的对,川本君能对付张进康,但那需要一定时间,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还是裘君的办法最好!” 说完这句话,他和裘赴露俊阳立刻凑到一起,中途还将站在观察人员身后的日本特工也招手喊来! “唿” 门轻轻推开半边,探出头的森口信平朝桌边的高陆和川本诚修做了个手势,同时用日语低喊一声:“川本君,你出来一下,情况有变化!” 靠在椅背的张进康本来眼神飘忽,骤然目光一顿,视线立刻追着走到门边与森口信平小声交谈的川本诚修,而川本诚修在短暂交流中有一次飞快侧头带着几分神秘与得意的脸色,更让张进康的眼中透出一丝惊恐! 高陆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两口,就那样看着面前的张进康,微笑地看着这个脸色瞬间变化的男人! 过了也就十几秒,又一个青年男人将关上的门推开小半边,朝着坐在桌边的高陆一点头,又做了个手势:“高队附,你过来一下,森口队长找你!” 桌边的高陆侧过头先是一脸狐疑,然后来到门边与青年男人小声交谈,张进康明显看到高陆的脸色不悻,而探头进来的青年男人脸上也是有一点不耐烦,随后二人稍微争了两句,高陆侧头狠狠瞟了一眼,将门拉开大半奔出去。 门外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然后将审讯室的门轻轻带上,转过身来一脸微笑:“张进康先生......哦,不,该称你为进康兄弟,因为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了!” 张进康一愣,谄笑里立刻带上一丝诧异:“太君客气啦!您是......” 不待张进康说完,青年男人伸出右手朝下一摆:“进康兄弟,鄙人可不是太君,包括刚才坐在桌边那个穿深黑条纹西服的小个子男人,他也不是太君!” “我和他都是为皇军办差的,进康兄弟,所以请你改一改称呼,不然,我们俩心里可有点发慌了!” 眼珠转了转,张进康把头点得像拨浪鼓:“嗯,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敢问老总,小人到底该......” 青年男人伸出右手一根纤长中指放在唇边,再次打断了张进康的后话,然后朝着桌边墙壁方向瞟了一眼。 不等张进康狐疑神情爬满一脸,身材偏瘦的青年男人从桌边走上前,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串黄铜小钥匙,先朝着眼中尽是警觉与惊恐的张进康一个微笑,然后利落地从中拣出一把色泽泛黑的小钥匙,打开了张进康的手铐! 将小钥匙串重新放回口袋,青年男人后退几步倚在桌边,又从西装怀里摸出烟匣并拈出一枝香烟,将香烟在匣面轻轻顿了几下,然后用一个潇洒的姿势扔进嘴里:“进康兄弟,这一下你该彻底放心了吧!来,咱们聊聊!” “至于鄙人该咋称呼,呵,鄙人姓盛,你就称盛兄弟,或者盛兄都行。” 双手一松开,张进康眼里闪过一丝惊疑,接着脸上一阵喜色,他连揉了几下手腕,猛地抬头道:“多谢老总,多谢老总!老总太客气了,小人哪敢如此称呼您,小人斗胆,就称您盛先生吧!” “小人再斗胆问一句,盛先生您刚才这么做,是太君认为小人......认为小人的......嫌疑没有啦?” 青年男人正掏出了黄铜打火机,以一个潇洒的姿势点燃香烟,并以一个更优雅的姿势吸了两口,听到张进康的话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点头。 而青年男人此时任由小股青烟从口鼻缓缓喷出,并将那张既不俊朗也不清秀的面庞环绕,渐渐看不清一点轮廓。 自从突然闯入审讯的不速之客到来,张进康的视线就从没有半秒从这个面相普通的青年男人身上移开过,他只觉得面前始终微笑的青年男人,就仿佛是来自于云雾中一般,既看不清也辨不明! 但是张进康却能感觉到,这个身上带着傲气、痞子气、文气和戾气的青年男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他走进审讯室更不会是出于聊天这么简单。 能轻易参与到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审讯中,且能一时将审讯室内格局改变,若不是上海日本宪兵队本部特高课里的中坚与骨干,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地?! 张进康知道,不管日本宪兵队有没有退路,反正他是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一条心扛到底! 并且,就算令人谈之色变的日本宪兵队特高课也不敢轻易动粗...... 毕竟身后的人,也不愿意某些事情被外人所知,因为人都要脸面! 何况,这些事情,可不仅仅是人的脸面...... 一进入审讯室,裘赴也一直注视着张进康这个嫌疑犯,虽说二人见面时间极短,但是裘赴可以肯定张进康绝不是普通的烟纸店老板。 如果一个普通的烟纸店老板,哪怕是在日伪方有个把后台,只要知道是在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审讯室被盘问,只会出现两种表情,要么惊慌失惜,要么涕泪交加,不会有第三种表情,也不可能有第三种表情! “既然你想玩,那裘爷陪你玩到底” 盯着张进康又看了几眼,裘赴突然将香烟叼在嘴上,转过身弯腰右手伸到桌下,然后面对眼里再次透出疑惑的张进康笑了笑:“进康兄弟,现在咱们可以好好地聊一聊,鄙人和别人聊天时,就喜欢清静,最烦有人吵闹!” “进康兄弟,你在天潼路开店,对那一带应该很熟吧!” 即使裘赴悠闲踱到面前,张进康仍然规矩地坐在木椅上,只是脸上谄媚笑容少了几分:“嗯?是啊!哦,呵呵,谢谢盛先生您夸奖,小人在天潼路一带,也多蒙各位街坊和朋友们照应,当然小人也很照应街坊朋友们!” 裘赴轻轻摇了下头,一脸神秘地挤挤眼:“进康兄弟,既然是自家人,就不必打啥马虎眼。实话告诉你,刚才盛某刚刚把桌下的监听给关掉,所以进康兄弟不用有任何担心,他们啥也听不到!” 张进康笑容一僵,不大的眼睛顿时闪出精光:“盛先生,您......您这又是啥意思?莫非您......” 左手紧紧按在木椅的一张挡板前,裘赴前倾身子略微弯腰,黑亮眼睛连眨了两下:“进康兄弟,盛某能看得出你在天潼路一带,不说跺跺脚让地皮颤三颤,也是往那一站寻常人不敢靠前的主!” “盛某提一个人,我想进康兄弟也许认识,东亚和平黄道会,胡冲!” 又一怔,但张进康迅速让脸上再次泛起谄笑:“嗯?东亚和平黄道会?这个小人听说过,在上海滩很有名啊!胡冲?他是谁?呵呵呵,盛先生,小人不认识他!” 裘赴身子再次前倾,鼻子几乎快顶到张进康的脸上:“呵。进康兄弟,自家人嘛,就要啥话都别藏着,要是啥话都藏在肚里,就算不上自家人了。进康兄弟,你说盛某说的对吗?!” 看着裘赴一对黑亮眸子透出的冷光,张进康咽了口唾沫,但还是重重点头谄笑:“对,对!盛先生,您说的对,您说的对极啦!” 站直腰,裘赴大笑了几声,然后身子再次前倾,死死盯住鼻尖掺出几滴汗渍的张进康:“真不认识胡冲?!” 张进康嘴唇抿紧,回答很干脆:“盛先生,小人绝不骗您,小人真不认识胡冲,小人愿意发誓,如果......” 又轻笑了两声,裘赴背过身去朝前踱了两步,猛地一转身:“分析天理与人情,心平气和是聪明!” 张进康没有半点思忖,直接脱口而出:“大地皆春无灾难,到处顺风扯帆篷!啊?盛先生......” 朝着桌边掸了下烟灰,裘赴又吸了口吐出一个烟圈,朗声笑道:“呵!没说假话,的确是家门兄弟!诶,进康兄弟,盛某有一点觉得很奇怪,请进康兄弟为盛某来解释一下!” “你说不认识胡冲,可据我们调查,你在天潼路泰安里开店几乎没人去捣乱,唯一捣乱的山东帮直接被连根拔起,他们老大和老婆孩子都被人乱刀捅死在家里床上!” “而且不光是闸北道上的朋友和大道市府闸北分局很照顾你的店,就连皇军闸北宪兵队也很照顾,可进康兄弟又好像和东亚黄道和平会不熟,这究竟该咋说啊?嘿嘿!” 轻轻咳了下,张进康下意识擦了下额头:“嗯......嗯,呵呵,盛先生,这个嘛......可能小人运气好,好点吧!” 裘赴突然脸色一沉,目光冰冷地紧紧盯住张进康:“运气好?进康兄弟,盛某可是坦诚相待,你可别让盛某觉得寒心啊!” “或者,进康兄弟的意思也可以这么理解,自有护身之术,甚至是护身之器?!” 张进康听了身子微微一抖:“盛,盛先生,您这话,小人听不明白,莫非是您的玩笑?” 裘赴重重地哼出一声:“进康兄弟,盛某现在还没有心情开啥玩笑!其实,盛某认为还应该加上一条,进康兄弟除了上述两点,还有护身之人!” 露俊阳直接推门冲进来,让张进康看到不由又一愣,可当看到露俊阳将手里装着一把勃朗宁手枪的证物袋举到面前,张进康双目一时竟然呆住,嘴巴都微微张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接着,脸色阴沉的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大步走进来,同时狠狠瞪着张进康。 “张进康,难怪绰号叫张皮子,你还真是够狡猾,可你该认识这个吧!” “张进康,你以为这把勃朗宁藏在烟纸店的墙缝内,皇军特工就找不到吗?你也太小看皇军特工!” 冷笑一声,露俊阳瞥了一眼重新倚在桌边的裘赴,淡淡地道:“张进康,你口口声声说只是一个烟纸店老板,可是这把勃朗宁1910可不是寻常做买卖的小老板能配得了。更配不起!” “实话告诉你,胡冲都已经招了,你要再不招,嘿嘿,以后就没机会了!” 裘赴慢慢直起身子,将半截烟头扔到地上碾碎,大步走过来“进康兄弟,张老板,还是招了吧,不然一会去了皇军特高课的刑讯室,滋味可就不比这里舒服了!” 突然,裘赴凑到张进康耳边快速说道:“别想着有人能保你,实话告诉你,谁也保不了你,谁也不愿意保你!” 脸色顿时一片灰暗,张进康眼神瞬间黯淡,侧头看了一眼裘赴,终于重重地叹道:“唉,早知道是这样的下场,我他妈当初......好,太君,小人愿招,只求给小人一条活路!” 听到这话,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顿时双眼冒光,而裘赴和露俊阳也飞快交换了眼神,暗自佩服对方! 第135章 弃如敝屐 施高路199号二楼右侧的一个房间,属于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分部的专用休息间,两张白色小沙发上坐着裘赴和露俊阳,而室内唯一的方桌边坐着川本诚修,高陆则坐在旁边的另一把白色花边椅子。 四人都在房内吐云吞雾,等待着去左侧另一个房间向上汇报的森口信平。整个室内弥漫着青烟缭绕,一时犹如入了仙界。 只不过,除了川本诚修手里是‘茄里克’这样的一等货外,裘赴和高陆却都是二等货的‘鹏翼’和‘三炮台’。 露俊阳穿着质量稍好的西装,手里竟是‘大联珠’这样的四等货,让人不由大跌眼镜! 穿着内衬马甲的川本诚修左腿翘在右腿膝盖,西装搭在白色花边椅子靠背,脸色红润双眼精光闪烁,他瞥了一眼脸色悻悻的高陆,突然笑道:“呵呵呵,高桑,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这可与你的姓氏不合!” 高陆望了一眼对面满脸得意的裘赴,轻哼一声:“只能怪老高没啥本事,连到嘴的肥肉都丢了,幸好课长阁下不在,否则老高真他娘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微微摇了摇头,川本诚修夹着香烟的右手也轻轻一摆:“高桑,不能这样看问题,功劳是宪兵队本部所有人,如果以后宪佐队有奖赏,你们密探队同样也少不了,至少你高桑和手下也都出过力气,并不是什么也没做!”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裘桑确实是干情报的好手,难怪课长阁下一直不肯把他放回大和商社,有他在宪兵队本部,我们办案也真是省去了不少力气啊!” 高陆也边听边点头,然后又一声轻叹:“是啊,川本班长说的对......人家是有能耐,只怪老高没啥用,所以事事让人家占了上风,唉!课长阁下和森口队长阁下对老高的器重和厚望,老高他娘的只怕要辜负了!” 将烟叼在嘴里,川本诚修用右手轻轻一碰高陆的衣袖:“高桑,人有时侯是要靠运气的,你的能力宪兵队本部谁也不会怀疑,课长阁下和队长阁下可是一直都看好你的,别灰心,将来有你立功的时侯!” “而且高桑应该也知道吧,裘桑毕竟是大和商社的人,课长阁下总有一天留不住他,到时侯裘桑离开了,高桑不就又可以施展自己的本领了。我相信,高桑要么不立功,要立一定就是件大功!” 高陆的小眼睛一亮,侧过身子压低声音:“川本班长,你又听到了啥内幕?能不能给老高稍微透点风?当然,如果涉及到皇军内部机密,就不用再说了,老高知道规矩!” 川本诚修正得意看着一个不大烟圈慢慢在面前消散,听到后神秘地一笑:“呵呵!高桑,也不算是什么机密,只是与宪兵队本部调动有关......今后,高桑你会知道的。放心,裘桑在宪兵队本部待不了多久!” “没想到,除了课长阁下以外,还有很多人也盯着裘桑,呵呵呵。贵国小说《三国演义》里不是有曹孟德爱材,对关云长上马金下马银,实际上是人材谁都会喜欢,尤其是如今的局势下,那更是炙手可热!” 高陆也将香烟叼在嘴上,用力搓了下双手手掌,含糊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川本班长,谢谢你的消息,老高欠你一份情啊......” 吸了两口,高陆有点痞子气地喷出一团青烟,将半截香烟夹在右手,侧身左手伸出食指一晃:“川本班长,这样吧,等案子破了,老高请你和你手下的太君们一顿,虹口闸北无论哪个酒楼,随便你和太君们点!” “到时侯,你们想咋吃就咋吃,想咋喝就咋喝,反正这一顿都算老高的。也就当老高交川本班长这个朋友!” 川本诚修侧头挑了下眼角:“呵呵呵,好,我接受!不过,既然都成了朋友,班长这个称呼在私底下就不用再叫了,你说对吗?高君!” 高陆愣了下,顿时一脸欣喜:“嗯?哦......对,对!那今后在私底下,老高就装大一回,称你川本君!”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全都轻声笑了起来,眼里却透出十足狡黠与机警! 沙发上的裘赴和露俊阳只是不停吸烟,并偶尔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与高陆和川本诚修频频小声交谈相比显得格外安静,但两人眉宇间的阴郁却带着一丝隐然的杀气! “嘭” 休息间的白色房门被推开,大步迈入的森口信平朝身后两个便衣特工使了个眼色,然后听着门边传来的下楼脚步声才将房门关上。 四个人同时站起来,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旁边桌子和小茶几的透明烟缸内,并拉了下皱褶挺起胸膛! 森口信平走到室内中央,伸出双手将掌心向内并拂了几拂,众人立刻几步凑近围拢,一脸警惕和兴奋。 先朝众人依次看了一眼,森口信平脸上的横肉渐渐堆挤成一块:“诸君,我已经汇报过,课长阁下和浅野社长阁下向亚新贸易公司核实过,但亚新方面不承认在天潼路有秘密据点和人员!” 露俊阳挑了下眉,沉声问道:“请问森口中佐阁下,亚新贸易公司是什么地方?” 森口信平:“刘桑,我来告诉你,亚新贸易公司就是大日本清田公馆。” 川本诚修:“嗯,刘桑,其实大日本清田公馆就是大日本清田株式会社驻上海的机构!” 露俊阳:“哦,在下明白了。多谢森口中佐阁下和川本大尉!” 森口信平:“嗯!清田公馆既然不承认天潼路有秘密据点,所以课长阁下让我们立刻行动!” 众人:“请下令!” 森口信平:“裘顾问,你立刻将张进康押到后院,秘密处决。记住不要用枪!” 裘赴:“是,森口队长阁下!” 森口信平:“刘桑,你配合裘顾问去执行。” 露俊阳:“森口中佐阁下,这合适吗?” 森口信平:“没什么不合适,三岛课长阁下下令时,杉尾课长阁下就在他的身边!” 露俊阳:“是,森口中佐阁下!” 森口信平:“嗯!川本班长,高队附,你们将天潼路所有据点全部捣毁,记住,尽量不要用枪,用刀解决!” 川本诚修:“是,队长阁下!” 高陆:“是,森口队长阁下!” 森口信平:“嗯,诸君,开始执行吧!” 众人:“是!” 第136章 弥天大谎 “唿” 施高塔路199号的后院,天边出现一抹鱼白,推到一棵樱花树下的张进康被扯下蒙眼黑布,满脸惶恐地看着身后隐入黑暗的两条身影! 裘赴上前扯脱张进康的捆缚绳索,重重一推:“你现在可以走了,往左十米外有个小门,从那里出去。” 张进康揉了下酸疼的胳膊,然后打了个拱手转身绕过樱花树,裘赴一个箭步上前右手闪电般扣住了他的喉咙。 裘赴:“太君的命令,盛某也没办法,进康兄弟,去了阴曹地府可别怪兄弟!” 张进康:“呃......你们......不能......杀我......我......我是......” 露俊阳:“盛兄,张老板好像有话讲啊。” 裘赴:“嘿嘿嘿!如今他说啥也用,太君是铁了心要他的命!” 露俊阳:“盛兄,反正张老板也跑不了,让他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裘赴松开手,一脸狞笑:“哦?刘兄说得也是!有话就说,盛某时间很宝贵,我还要早点干完去交差!” 张进康连喘了好几口粗气:“你不能杀我,我是‘韦陀’的人,我是‘紫阳花’的人!我是‘紫阳花’的人!” 慢慢摇着头,脸上狞笑的裘赴再次掐住张进康脖子:“韦陀?盛某听说过,就是在江南一带的着名反日组织,不过他们早就销声匿迹了,进康兄弟突然说是他们的人,让盛某如何相信?!” “紫阳花是东洋人喜欢的一种花,这个盛某也知道,但和盛某没关系!嘿嘿嘿,进康兄弟,你为啥不说你是樱花的人呢?那可是东洋人的国花,紫阳花可算不上,嘿嘿嘿嘿!进康兄弟,你还是安心去吧!嗯!!” 感觉呼吸渐渐困难,但张进康仍然挣扎嚎叫,声音却压在喉间:“你......你要杀了......我......也活不......了。只要......和他们作对......都会死......会死......” 露俊阳上前轻轻抓住裘赴的右手臂:“盛兄,也许张老板真是自己人,咱们可别误杀了好人啊!” 裘赴冷冷地瞥了一眼:“刘兄,这是我们宪兵队本部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吧!” 露俊阳毫不示弱地直视:“盛兄,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是可以杀了他交差。可如果张老板真是给皇军效命,或者是有什么重要的使命,一旦最后宪兵队追查起来,盛兄你能脱得了干系?” “不如先放开,让张老板把话说清楚,难道他还能逃出虹口宪兵队的掌心?!就算一会儿他想耍什么花招,到时候再杀也不迟啊!” 眉头皱了一下,裘赴再次松开手,但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张进康:“好,盛某就再听刘兄一回。妈拉了个巴子,张进康,有啥话就快点讲,太君那边还等着老子去交差!” “盛某可提醒一声,你要是敢在老子面前不老实,哼哼,老子立马就结果了你,反正这也是太君乐意看到的! 我知道你想保一条命,那就让盛某看看,这棵救命稻草有多少斤两!” 张进康喘息着朝地下吐了几口唾沫,接着朝旁边的蒙面汉子递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看着面容阴沉的裘赴冷笑一声:“张某的救命稻草有多少斤两?!呵呵呵!盛先生,别说您,就是您背后的虹口宪兵队怕也得吓坏!” “除了烟纸店老板外,张某还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韦陀成员,另一个就是紫阳花成员,而紫阳花属于东京那边!”呵呵呵,盛先生,怎么样啊?您现在还站得稳吗?张某待在天潼路泰安里也是奉命行事,有重要任务!” 和露俊阳飞快地互视一眼,脸色略惊的裘赴尽量平静地问:“张进康,你在天潼路泰安里到底是啥任务?” 不断揉捏着脖子上的红印,低头的张进康笑了一声:“对不起,盛先生,这属于皇军内部一级机密,除非您有东京那边的指示,否则张某一个字也不会说。” 裘赴一把揪住张进康的衣领:“妈了个巴子,你一个阶下囚还好大的架子啊,好像比皇军关东宪兵队本部的冈材司令官阁下架子还大!” “你说你是皇军高级情报员,人嘴两张皮,你他妈想咋编就咋编,盛某凭啥相信你的话?!嗯!!” 露俊阳在一边曼声道:“张老板,也别怪盛兄不信你,就这么几句话,换了谁也不会信。如果你想让我们信你,首先得把话讲明白点。” “你说的韦陀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的紫阳花又是什么情况?你又如何证明自己与这两者相关?说实话,刘某包括盛兄也愿意相信张老板,但张老板如果想把我们当成几岁孩童,那我们也就爱莫能助了!” 张进康挣扎了几下,见裘赴慢慢松开手,这才轻声叹道:“好吧,事到如今,张某也就不藏着啦!张某只能这样说,韦陀已经完蛋啦,目前在上海的韦陀是属于皇军的,不知道您二位明不明白?!” “不管您二位是否明白,张某绝不能再往下说,就算您用枪口顶着在下的脑袋也不行!关于紫阳花,张某只知道是属于皇军的一个秘密组织,整个上海滩都在紫阳花的掌握之中,就连西洋人也不例外!” “不是张某夸海口,紫阳花在上海滩就没有不知道的事,也没有干不成的事,谁要是和他们作对,下场一定会非常惨!张某也不说别的,您二位可以打听一下,民国二十二年上海滩都发生一些什么事?!嘿嘿!” “如果两位还有怀疑,张某再说一句话和一个人名,这句话是‘佛陀在世、降妖伏魔、先斩倭鬼,再除国贼’!这个人名就叫,浅野平太!” “前面的话是韦陀内部暗语,二位不信可以去查!至于后面那个名字,在虹口,在上海滩,恐怕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份量吧!” 裘赴和露俊阳的瞳孔同时睁大,也几乎同时低喝:“你的意思,韦陀并没有藏起来,而是被皇军给剿灭了?可为何没听到任何风声啊!” 张进康颇为得意地一笑:“这就是紫阳花的本事,他们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韦陀藏身于苏杭一带,照样还是逃脱不了毁灭!” “张某还可以透露一点,上海滩与清红帮齐名的龙虎会,后来的龙虎护民队,现在也是属于皇军!” 下意识一把扯着张进康衣袖,裘赴铁青着脸问:“龙虎护民队只是不和皇军作对,如今在道上干起了绑票杀人的活,咋会一下就变成皇军的人?!” 张进康瞟了一眼,一脸奸笑:“紫阳花把以前的龙虎护民队差不多全剿啦,如今的龙虎护民队,早就不是同一伙人,就算有几个漏网的虾兵蟹将,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所以龙虎护民队就算彻底不存在啦!” “行啦,张某已经说得够多,还有任务在身,这就离开了。两位放心,张某从没来过这里,也没有和你们见过面,若是再遇,咱们还属萍水相逢!告辞!” 裘赴瞥了一眼旁边双目瞬间赤红的露俊阳,轻笑一声:“嗯,既然如此,张老板,你走吧,盛某会向太君说明!” 他转身朝前走去,手臂摆动很有节奏,气息仍然很平稳! 身后突然传来露俊阳低喝与张进康挣扎的拉扯,但裘赴却浑然不知,步伐越来越快,手臂力度越来越大。 天际中的鱼白渐渐变大,犹如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慢慢张开,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第137章 意外相遇 晨光熹微,当虹口和闸北的人们看到满街乱窜的日伪军警宪特和又增加不少的检查岗而惊恐万状时,在沪西大西路的街口,两辆黑色汽车内同样有几双眼睛警惕又锐利,只有游愿的眼睛平静如水一如往常! 挨着电线杆边的第一辆福特汽车前排,副驾驶的游愿朝驾驶座的陈挺使了个眼色,轻轻一挥手,陈挺马上朝着后排也重重一挥手,后排顿时传来轻轻打开手枪保险的微响。 游愿朝窗外又瞥了一眼,四周静得出奇,除了稍远的街道边有三四个人力车夫于微风中抱着身子闲聊,再也没有一个人,只是远远听到收马桶的拖长音! 他轻轻一扭车门,压低了嗓音:“我要活的,死人没有用!” 陈挺在同时扭开车门时,头朝后一偏冷冷地扔出句话:“听到了没有?处长要活的!谁敢随便开枪,看我回局里怎么收拾他!下车!” 身后三个伪沪西特别警察分局侦缉处的特务听到,赶紧重重点头齐声道:“是,队长!” 两辆福特汽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接着一群精壮汉子分散着穿过马路来到一处路口,伏在路口墙边的游愿慢慢拔出腰后的毛瑟m1930手枪,将枪身的单发姆钮旋开:“陈队长,他就在里面吗?” 身后的陈挺也拔出毛瑟m1928手枪,并且轻轻一仰头:“是的,处长!姚国汉住在八十四号,情报没有错!” 游愿抢选迈着小碎步,飞快地冲出去:“好。行动!” 陈挺一点头,侧头朝后低喊:“上!所有人听好,一会儿动作麻利点!” 倚在墙边和旁边一间未开张的烟纸店边的数名大汉同时连连点头,抽出腰间毛瑟手枪,快步紧紧跟上陈挺! “吱” 游愿抢先将一间独幢小洋楼外面的小栅栏门轻轻推开,陈挺率人一拥而入,一个身体强壮的小特务来到一扇雕着西洋壁画图案的大门前,从风衣口袋掏出一根细铁丝伸进了大门锁孔。 “咯” 小特务娴熟地前后轻轻扭动几下铁丝,听到锁孔内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后,游愿抢过陈挺轻轻用左手一推,右手随即举枪闪入,陈挺等人也随后冲进。 “队长,楼上没有。” “队长,楼下没有。” “队长,阁楼也没有。” 一众小特务从上到下仔细搜索了一遍,纷纷返回低声向陈挺报告,陈挺很无奈侧过头,游愿仍是扫视着约一百多平米的楼房大厅,当视线移向右侧一个精致的大门,他眼睛顿时一亮! “陈队长,让兄弟们好好把盥洗间搜一遍,那里一定有名堂!” “哦......是,处长!你们马上把一楼卫生间再搜一遍,仔细点!” “是,队长。” 游愿和陈挺小声吩咐,陈挺虽有疑惑,却仍然低声命令带队的小特务,两个小特务立刻率着几个部下冲向右边。 “队长,您真神了,那个盥洗间的浴缸下有个开关,刚被我们找到。” “不是我神,而是处长神!处长,兄弟们在盥洗间找到一个开关,估计有暗室!” “嗯,咱们过去看看,陈队长,提醒兄弟们小心!” “是,处长,还是您照顾兄弟们!” 一个领头的小特务不过两分钟就返回,在陈挺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陈挺立刻低声和游愿报告,游愿点头后朝着右侧踏着小碎步冲过去,陈挺和小特务头目一步不离地紧跟! “兄弟们,处长说了,让大家当心点。” “啊?是!多谢队长,多谢处长!” “所有人,后退,陈队长,你也后退!” “我......是,处长!大家后退!” 游愿来到盥洗间,直接就蹲在浴缸下,当他摸到浴缸底座有个凹起,侧过头朝着陈挺和一行小特务轻喝,然后才重重拔动了那个凹起之处! “啊?队长,这儿有人,唉呀!” “兄弟们上啊!你他妈干吗?别开枪,处长要活的,唉呀!” “诶......这小子好像不是姚国汉,对,前面有条人影,那才是姚国汉!” 盥洗间内斜对面的一面砖墙轻轻移开,游愿和陈挺飞快闪入,中途稍微停顿一下招呼身后众部下,因此三四个小特务迅速冲过了前面一处地道,拐弯处传来了喝骂声和扭打及倒地惨叫! “陈队长,前面有情况。” “处长,我先前去试一试!什么人狗胆包天,敢挡沪西分局的路!唉呀!” 陈挺听到后急忙冲过去,拐弯处又传来了打斗及追跑的脚步声,游愿稍微一惊,也赶紧冲了上去。 “好功夫,游某特来向壮士领教!” “哼,又来一条东洋人的好狗!” “嗨!嗨!嗯?你......你是?” “嗨!嗨!你......你的腿法为何如此熟悉?” 游愿在一条狭窄地道内与一名黑衣蒙面人连续打斗数招,二人竟然不分上下,游愿最后一脚踢向蒙面人胸口,蒙面人用手指点向游愿小腿外侧,双方连退几步同时眼中露出惊讶。随后在小特务的呐喊中蒙面人冲出地道! “队长,姚国汉从后门出去了,咱们怎么办?” “处长跟过去了,你们几个,快点,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你......你是阿照?你是阿照!” “学辉哥,原来是你,哼哼,我清楚,没有几人有这样的腿法!” “阿照,我现在叫游愿。你是我的生死兄弟,你走吧,但是我得提醒你,姚国汉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小心!” “哦?哈哈,看来游兄如今是东洋人的座上宾,倒让许某之前白白担心。行了,今后恩断义绝,再见面决不容情!” 一众小特务从地下爬起来,和陈挺一起朝地道出口奔去,而此时游愿和蒙面人同进疾奔到楼房后院,从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内冲出来。 游愿认出了蒙面人是曾经仁社的生死兄弟,掌上功夫了得更擅长点穴的“佛花指”许照,许照也认出了游愿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名震上海滩的浦东四杰之一,以腿功着称的韦学辉! 二人简短寒暄,许照面对游愿不仅冷嘲热讽,临走前更是摞下一句狠话,游愿看着许照身影瞬间消失于院外,然后和另一个稍微肥胖的身影被一辆深色庞蒂亚克接走,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138章 百密一疏 极司非尔路94号的伪大道政府沪西特别警察分局局长办公室,游愿如同一根木杆般站立在巨大的办公桌边,双手垂放于两腿外侧间,唯一不同是右手夹着一顶费罗拉软呢帽,手指仍是没有丝毫颤动。 他身边两旁分别是陈挺和另一名侦缉处第二行动队的小特务,两人同样站姿笔挺,但抬头的姿势显得太僵硬。 靠在一张古朴椅子上的沪西特别警察分局局长庞塔四十上下,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圆脸大眼,如果不是那双俊秀的眼睛里总是透出狡黠与淫邪,绝对也是称得上标准江南风格的美男子! 一身白色西装的程吟霜,歪戴着一顶白色礼帽,懒洋洋地倚在庞塔怀里:“游处长,辛苦了,我看你一定给局长带来了好消息,对吗?” 庞塔一边用不亚于女人的细嫩手掌抚摸程吟霜的脖颈,一边却和街头清红帮的小流氓一般喊道:“程美人,游处长一定给咱们带来好消息。嘿嘿,他可是浅野太君推荐的,能力素质绝对是万中选一,几个嫌犯不在话下!” “游处长,把那个姓姚的小子押上来,册拉,本局长要亲自审讯!” 游愿瞟了眼媚笑的程吟霜,将视线重新移到庞塔那张带着兴奋的圆脸上,猛地双脚并拢沉声道:“报告局长,嫌犯姚国汉逃脱,卑职办差不利,请局长处罚!” 庞塔脸上顿时一惊,身子慢慢坐直:“跑了......姚国汉竟然跑了?!” 程吟霜瞬间收起笑脸,腰身一扭就从庞塔怀里滑出,走近游愿冷冷地一笑:“据我所知,游处长早在满洲就是着名的侦破能手,更兼头脑灵敏武艺高强,寻常五六条大汉也无法近身!” “到上海又成功挫败针对一项针对日本友人的谋害,并和皇军宪兵队本部的裘顾问高队附及一名皇军特工人员协同毙杀数十名匪徒,此事可是震惊了整个皇军上海宪兵队,就连浦东宪兵队都知道了!” “区区一个姚国汉,竟然能从游处长手里逃脱?咯咯咯,实在令人不敢相信!更何况,陈队长和手下兄弟们也不是酒囊饭袋!” 陈挺喘了口粗气,突然高声插话道:“姚国汉逃脱和游处长无关,完全是因为他有同党帮忙,游处长尽力了!” 叹了口气,庞塔一下瘫在椅子上:“姚国汉还有同党?反日分子敢公然对抗警局......今后沪西的治安可如何是好,如何......” 程吟霜重重地咳了一声,厉声打断了庞塔的喃喃自语:“局长,不必惊慌,就算沪西的反日分子再猖狂,咱们的背后可是有虹口的皇军!” “游处长,请你把一切过程都说一遍,不要漏过一点细节!另外,游处长发言时,你们两位请不要插话,如果谁有意插话,我会认为他是故意阻挠询问,居心不良!” 那个体格强壮的小特务身子稍微抖了下,陈挺狠狠地瞟了一眼,小特务赶紧咽了两口唾沫重新站直! 在庞塔缓缓点了下头后,游愿将带队前往大西路84号的全过程讲出,就连众人的言语姿态和微表情也原原本本地表现出来,只是省略了他与许照的对话,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包括程吟霜在内的众人暗自佩服! 等游愿刚说完,程吟霜走到他的侧面顺势扫了一眼,见办公桌后的庞塔此时一脸震惊,轻笑了一声:“游处长,都讲完了?” 游愿认真地一点头:“报告局长,程秘书,都说完了,游某没有补充的!” 程吟霜围着三人绕了个圈子,然后走到陈挺背后:“陈队长,游处长所说是否属实?你还有要补充的没有?!” 陈挺马上双脚并拢:“报告局长,程秘书,游处长所说完全属实,职部没有补充的!” 娇笑了两声,程吟霜又走到另一个小特务身后:“老棒兄弟,你呢?” 绰号老棒的小特务一愣,赶紧双脚并拢高声道:“报告局长,程秘书,队长都没有,小的就更没有!” 程吟霜快步又回到庞塔身旁,双手慢慢插进裤袋:“哼哼,如果是这样,那么吟霜可就有些不明白了。局长,我想向游处长请教一二,可以吗?” 侧头一直望着程吟霜的庞塔,飞快地点着头,两眼几乎发直:“可以,可以!只要程美人愿意,都可以!” 老棒忍不住抿了下嘴唇,脸上肌肉更是抽搐了两三下,陈挺虽然抿紧嘴唇,却又轻轻咳了一声! 游愿眉头轻皱,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异常:“程秘书客气。你有问题请问!” 紧紧盯着游愿,程吟霜慢慢又踱到近前,嘴角微微一翘:“咯咯......其实也只是小女子的好奇,希望游处长满足一下。” “就两个问题,第一、游处长所说过程里有与姚国汉的同党交手,可是却没有提到匪徒的功夫路数及形貌体征,这如何解释?!” “第二、游处长既然追上去了,至少也能缠住该匪,这样陈队长他们同样也能成功捕获姚国汉,可游处长竟让姚国汉在眼前溜走,这又如何解释呢?!” 游愿冷冷地瞥了一眼,直接沉声答道:“第一个问题,游某当时与此匪在狭窄地道内交手,光线暗根本看不清此人体貌体征!” “第二个问题,此匪身手不凡,游某无法彻底压制,而且除此匪外还有同伙,即使游某拼命全力缠住该匪,陈队长他们未必能对付该匪数量不明的同伙!” “同时,游某想说一句,即使此次任务遇到强敌,但疑犯姚国汉在游某面前逃离,游某的罪责无法洗清。因此,游某请局长撤去侦缉处处长一职,以此警示我沪西分局全体同仁!” 陈挺和老棒几乎同时低叫,身子都下意识前倾,脸色更是瞬间灰白。 “处长......局长,程秘书,游处长虽有过错,可事出有因啊,请两位对他从轻发落!” “处长!局长,程秘书,这回要不是游处长,小的们根本就回不来,不骗您二位,小的们差点真回不来!” 庞塔先看了两眼陈挺和老棒,又再次侧头望向程吟霜:“诶......程美人,如果照陈队长和老棒所说,游处长救了其部下的命,即使他有一点过错,那,那好像也可以算扯平吧。呵呵。” 程吟霜侧头一笑,然后直接再次坐到眼睛发光的庞塔怀里:“局长大人都发话了,吟霜哪敢不依啊,在这个沪西分局里您才是头一把交椅。咯咯!” “游处长,你得谢谢局长,还得谢谢你忠诚的部下们。不过,吟霜实在想不出,游处长这般身手也能遇到对头?咯咯咯,若有机会小女子倒想见识一下那人!” 不等游愿开口,陈挺眉头一皱,突然低叫道:“局长,程秘书,卑职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能与匪徒身份有关!” 庞塔和程吟霜互视一眼,同时问:“陈队长,是什么事?” 脑海里猛地如同划过一丝流星,游愿脸色渐渐阴沉! 第139章 千面精魅 听完了陈挺的一席话,程吟霜站在办公桌边低头不语,显然进入了沉思,游愿看了一眼满脸懵懂的庞塔,缓缓将浊气轻轻呼出! 虽然知道陈挺不容低估,可还是稍微小视了他,竟然放过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想起来,对于作为一名久经磨炼的职业老手来讲,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唉,还真是关心则乱,让一向清晰的头脑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只能看接下来情况如何发展,希望......尽量不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毕竟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见过他的人就更少了! 程吟霜猛地一抬头,黛眉微蹙:“陈队长,你刚才说,姚国汉同党在你的肋骨用指头戳了一下,然后你的右边胳膊就觉得酸麻使不出劲,而且此人的身法很快步子很灵活,对吧?!” 陈挺点头低叫道:“是的,程秘书!惭愧啊,陈某闯荡这么多年,虽说遇过高手,但被人如同戏耍一般轻易打倒,还真是头一回!此人武艺之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咬着嘴唇,程吟霜喃喃自语:“精于点穴......轻功也不错......应该就是他......绝对是......没错,是他!” 庞塔眼巴巴地看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诶......程,程美人,你说的他,难道就是袭击陈队长和侦缉处第二行动队兄弟们的匪徒?” 程吟霜侧过头,露出一丝微笑:“局长大人,您别慌啊,吟霜这就慢慢告诉您!” 再次走近游愿,娇笑的程吟霜左手插在裤袋:“游处长,吟霜是个好奇的小女子,所以又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下,希望游处长不要介意哦,嘻嘻!” 游愿目光从容沉声回应:“程秘书客气!都是为了公事,游某可以回答任何问题!” 程吟霜:“游处长果然光明磊落胸怀宽广!听说游处长是清帮出身,请问你对仁社有多少了解?” 游愿:“不瞒程秘书,游某正是仁社中人,对仁社基本都了解!” 程吟霜眼尾一扬:“哦......太好了!游处长既然是仁社背景,与仁社十大太保打过交道吗?!” 游愿:“程秘书,请你把话说得更明白点,游某实在不愿意猜下去,这样反而浪费大家的时间!” 程吟霜:“大西路八十四号洋楼地道内袭击陈队长的匪徒,可不是寻常江湖盗匪!” “此人姓许名照,仁社十大太保之一,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一身好武艺,有两手绝活点穴轻功,江湖上人称‘佛花指’,曾经可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 庞塔眼睛顿时瞪圆,嘴巴微微张开,右手慢慢地放到腰间枪套,陈挺和老棒二人也悄悄互视一眼,同时脚步朝两侧稍微拉开距离! 游愿眼睛里多出一分肃杀:“程秘书,你怀疑我放跑了许照,请拿出证据!” 程吟霜:“咯咯咯,吟霜说过啊,对什么都很好奇。游处长,你先告诉局长和大家,认识十大太保吗?认识许照吗?” 游愿:“可以,但如果游某回答,程秘书需要立刻道歉!游某个人名誉是小,但仁社不允许任何人侮蔑,因为那是家师毕生心血!” 庞塔一愣,右手慢慢离开枪套:“江湖上老说义字当头,很多人都只是随便说说,一旦攀上高枝,家门师父早抛到不知哪去!游处长有情有义,本局长佩服!” “程美人,要是你真错怪了游处长,那,那你还是得表示一下,呵呵。” 猛地侧身,程吟霜冷冷地扫了一眼:“好啊,局长大人都发话了,小女子哪有不执行命令的道理?游处长,如果真是吟霜错了,小女子一定给个说法!” 游愿瞥了一眼陈挺和老棒,又让视线依次移过悄悄退后两步的程吟霜:“程秘书,你说对了,游某在仁社地位不低,见过十大太保,更见过许照。” “而且,游某还想告诉局长和程秘书,许照还和在下是生死至交!” 轻叫一声,庞塔右手直接按到腰间枪套,整个身子朝后一缩,陈挺和老棒同时身子一震,立刻朝两侧挪动脚步。 程吟霜小碎步飞快朝后退,冷笑道:“呵,这么说,游处长算直接承认了?!” 轻笑一声,游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呵呵,程秘书别急。游某后面还有话没讲完!当然,如果你想直接给游某扣一顶私通反日分子的大帽子,那么游某只能无言以对!” 庞塔一怔坐正,右手还是紧按腰间枪套:“嗯......程美人,游处长既然还有话,就让他把话讲完。游处长,你有啥话就快讲啊,本局长是讲道理的,程美人更是讲......” 程吟霜眉头紧锁,狠狠一挥手打断:“局长放心!游处长,你有话就说!” 游愿突然淡淡一笑:“游某和许照是生死兄弟不假。但游某敢让项上人头担保,在大西路八十四号洋楼内袭击我们的不是许照,绝不是他!” “程秘书,可否让游某问你两个问题?” 庞塔连忙点头,程吟霜瞥了一眼,朝前踱近道:“不是许照......好,游处长,只要对案情有利,你问吧!” 游愿:“请问程秘书,你知道仁社十大太保都是谁吗?” 程吟霜:“老大袁忠和,老二韦学辉,老三许照,老四梁斌,老五郑勇平,老六何国靖,老七蒋肇鹰,老八王展扬,老九周俊鹏,老十柯祥!” 游愿目光狡黠:“程秘书果然见识广博,佩服!那请你再告诉我,仁社十大太保除了许照,还有谁也会点穴?” 庞塔一愣:“仁社还有第二个点穴好手?” 陈挺老棒二人面面相觑,眉头皱了两下,赶紧朝着游愿所处室内中央挪动脚步! 程吟霜脸色微变,喃喃自语:“什么......仁社还有第二个点穴高手......为何我不知道......难道是......” 游愿得意地一仰头:“看来程秘书的情报有误啊!说来也不能全怪你,关于这一点,除了我师父和游某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仁社有两个点穴好手,但只有一位称得上高手,他就是名列十大太保为首,也是游某此生最钦佩的好汉,袁忠和大哥!” “许照在嵩山少林寺学的是轻功和铁砂掌,点穴功夫却是袁忠和教的。程秘书若是不信尽管去查,游某相信你有能力查到结果!” “还有,许照从来都爱用铁砂掌对敌,三掌之内绝无活口,如果陈队长他们要真遇到他,根本不会活着离开洋楼!” 程吟霜脸色一沉,厉声道:“袁中和现在何处?” 游愿淡淡地道:“不好意思,程秘书,我只知道他早在民国二十二年就失踪了,关于这一点你也可以去查!” 程吟霜狐疑地盯着游愿:“那就是说,无法有人证明你的话是真还是假,因为没有一个证人!” 游愿自信地道:“程秘书这样理解也行!但同样也没人证明,大西路袭击者就是仁社的许照!” 庞塔脸色一喜,右手飞快地插入警服口袋,惊叫道:“哈哈!本局长知道游处长绝不会有问题,果然和本局长想的一样。没事啦,没事啦。陈队长老棒,你们先出去吧!” “诶,程美人,你刚才可是答应过,如果弄错了给游处长一个说法,呵呵,程美人不会变......” 轻咬薄唇,程吟霜又狠狠一挥手,沉声道:“局长放心,吟霜虽是一介女流,说出的话也不会轻易收回!” 接着程吟霜双手垂放上前一步,然后猛地鞠躬:“对不起,游处长,是小女子错误。请接受吟霜诚挚的歉意,不仅是对游处长,也包括仁社!对不起!!” 游愿轻轻点头,又一摆手:“程秘书,游某接受了!你也是为了案情,游某十分理解,如果没有其他事,游某也告退了!局长,卑职就先告退了!” 庞塔直接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庞塔怀里的程吟霜突然朝着游愿三人的背影低喊一句:“对了,游处长,一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有重要消息宣布,请你去通知一下其他科处室的干部!” 程吟霜从口袋摸出一包‘美丽’牌香烟,弹出一支叼在嘴上:“游愿,此人真是少见的英才!” “程吟霜,好厉害的女子,这次真险” 大门外陈挺和老棒走向另一侧的行动队休息室,迈向右侧二楼的游愿却脸色瞬间阴冷。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全部都是程吟霜! 旗袍,西装,晚礼服,燕尾服...... 俏皮,妖媚,冷艳,潇洒...... 甚至印象盖过了在东北见到的几个着名日伪女间谍...... 第140章 刻不容缓 一小时后,伪沪西特别警察分局召开了紧急会议,所有科处级干部全部参加,游愿虽然大概猜到会议内容,但实际却还是让他不由暗自一惊! 主持会议的是局长庞塔和秘书程吟霜,但庞塔只是坐庭旁观,直接主持会议者只有程吟霜一个人。 程吟霜在会上宣布重要决定,侦缉处副处长胡冲涉及重大案件被撤职,早在两小时前就被押往虹口,副处长一职由她暂为代任,今后依情况再另行安排合适人选! 同时,程吟霜传达庞塔命令,伪沪西特别警察分局除部分留守人员外,全体出动配合日本宪兵队和东亚黄道和平会对沪西实施时间不定的戒严! 具体是侦缉处行动队配合日本宪兵队和黄道会封锁大西路、极司非尔路、愚园路等重要地段,特别是通往租界的所有交通要道从即日起全部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有任何敢反抗者一律逮捕! 总务处负责分局全部装备调配,由处长时转运负责! 电讯科在戒严期间加班,所有人员不许请假,不许回家,一直呆在分局宿舍。去任何地方要结伴而行,包括上厕所也不例外,一旦发现有人违犯,以私通反日分子罪名严惩! 因为电讯科科长由庞塔兼任,所以直接负责人就是电讯科副科长,程吟霜的心腹孙蜜! 勤杂处负责所有执行人员的后勤,由处长张晓婷负责,所有人也不得请假和私自回家,违者严惩! 当会议结束后,季鸣突然悄悄来到程吟霜和庞塔身边悄声说了几句,程吟霜将正准备随众人离开的游愿叫过来,然后季鸣与游愿小声说了两句,两人立刻奔出会议室。 期间游愿追上陈挺交待了两句,就带着季鸣来到分局大门外叫过两辆人力车朝着公共租界方向而去! 二十分钟后,极司非尔路94号也开出数辆摩托车和两辆卡车! 直到清晨,极司非尔路96、74、75、76号驶出的多辆摩托车、卡车,脚踏车很快出现于沪西一带的大街小巷,刺耳的警笛声和大喇叭广播让路旁行人小贩四处奔逃闪躲,商家纷纷关门闭户! 飘着太洋旗的雪亮刺刀......狂吠的日本狼青......尖利铁丝的拒马......暴戾的日语喝骂...... 整个沪西顿时陷入一片白色恐怖!! 施高塔路199号的二楼休息间内,坐在沙发上的裘赴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抬起手腕瞥了眼‘摩立斯’银表指针走向——下午十三时三十分! 他突然一侧头,正与围坐于一张办公桌边的两个精壮汉子目光对视,然后首先露出微笑,两个精壮汉子先互相交换下眼神,接着也回以一个略微僵硬的笑容! 重新踱到窗边,裘赴抬眼眺望于远方,两个作为留守人员的第二特别行动班日本特工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就悄声用日语说着一些家乡趣事! 裘赴慢慢换了个姿势,好像完全欣赏于虹口的午间晨光,或者是院内梧桐树和樱花的多姿多彩。 但此时他完全背对着两个日本特工,嘴角却微微浮过一丝冷笑! 本来只是想与皮匠配合,一是为帮助抗日志士,二是拔掉黄道会在天潼路的一个秘密据点。 谁都没想到,竟然老鼠拉木锨,大头都在后面! 紫阳花...... 这个组织竟然是第一次听说! 此前无论是哈尔滨特务机关还是华中大和商社的内部机密档案资料,都没有看到一点关于该组织的描述! 看起来,这是一个庞大隐秘的组织! 它属于哪个机构...... 陆军省? 参谋本部? 外务省? 内务省? 内阁? 或者某些打着民间团体的秘密机构? 与传说中的樱公馆有联系吗? 或者就是樱公馆的另一种存在?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重要的情报,必须尽快让韩瑜知道。 也许这么短时间就再次接头,会有一定甚至很大的冒险性,但是情势紧急,一定要这样做! 还是让沈山去找原志林? 不妥...... 沈山作为一个人力车夫,如果经常出现于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周围,一定会被人注意到! 最后搞不好,还会直接连累到他! 哦,沈山说过他有一些要好的兄弟,这些人能为沈山两肋插刀! 那就让沈山叫一个铁杆兄弟去找原志林? 也不好...... 还是自己亲自出马吧! 也不用直接去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因为原志林也有一个铁杆兄弟,只要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原志林! 韦陀...... 曾经名噪一时又突然销声匿迹的江南着名抗日暗杀团,竟然被敌人秘密剿灭了?!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更可怕的是,在上海的韦陀竟是敌人假扮的! 至于目的...... 当然是吸引一切抗日团体,然后由这个紫阳花协同宪兵队等情报机构将其剿灭!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派人打入各个抗日团体,甚至包括西洋人在上海的某些情报组织,然后慢慢渗透...... 就像钻入人体内的一个病菌,等到身体有感觉时,早就是病入膏肓! 嗯...... 还有那个叫韩竹的小丫头,以及她背后的共产党上海文委...... 这些情况都要告诉韩瑜! 当然,韩竹及共产党上海文委的相关情况,不能直接说出来。 毕竟刚到上海,对韩瑜需要详细的了解。 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 紫阳花...... 将来得小心提防着! 如果有充足条件,想办法查清这个组织的一切情况! 然后找一个恰当机会,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绝不能让它们在上海滩祸害同胞! 真希望,紫阳花和樱公馆就是同一个组织...... 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 关于十号军机,也不能动作太明显,需要有一个或几个掩护的方式...... “吱” 白色房门被推开,直接打断了裘赴的沉思,他转过身时也看到坐在桌边的两个日本特工也同时站起。 蒙面的露俊阳走进来,从桌上拿起一个陶瓷茶壶,又从门边一个小木柜内拿出一个杯子,直接倒了小半杯。 裘赴大步走上前:“刘兄弟,情况咋样?” 露俊阳喝了几口杯中清茶,把杯子往桌边一放:“泰安里六十六、六十八、七十一号都被端了,刚搜查完六十六号和六十八号,七十一号还在搜查。” 裘赴:“哦?这都好几个小时了,还没查完?” 露俊阳:“森口中佐阁下得到三岛大佐阁下命令,不能轻易暴露行动意图,所以对外以搜查可疑分子为由,闸北宪兵队和闸北警察分局全参与了,而且将天潼路泰安里一带的户口也查了一遍!” 裘赴:“是这样,森口队长想得还真周到!” 露俊阳:“裘顾问,你先歇着,我只是回来通报一下,还得过去。闸北宪兵队和闸北分局把户口查完就离开了,期间川本大尉他们找机会才动手!高队附刚才有事也离开了,那里正缺人手呢。两位太君,撒由拉那!” 日本特工:“嗯?撤由拉那。” 裘赴:“刘兄弟,裘某也可以过去帮点小忙。” 露俊阳:“呵呵,不用,裘顾问,森口中佐阁下就在后面,他找你有别的事。好,我先走了!” 裘赴看着露俊阳推门出去的背影,眉头不由皱紧! 第141章 火上浇油 “嘭” 五分钟后,二楼休息间的白色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两名日本特工猛地侧头站起来,慢慢转过身的裘赴却是一脸平静地面对闯入的森口信平! “你们两个,先出去!” 森口信平先是朝裘赴点了下头,然后冷冷地对两个日本特工一挥手,两人赶紧大步走出去,同时又小心翼翼带上房门! 裘赴凑上前压低声音:“森口君,那边......情况如何,听刘彪说端了三个反日分子的窝点?!” 森口信平直接坐到靠墙的白色沙发上,重重地哼了声:“三个窝点?告诉你裘君,不是三个,是四个!之前只发现了天潼路泰安里六十六号、六十八号和七十一号,我刚离开前又发现了六十七号!” 裘赴:“哦?一个泰安里竟然发现了四个反日分子窝点?大道市府闸北警察分局可是要负责任啊!” 森口信平:“哼,而且在六十六号和六十八号发现了部分军火,在七十一号不仅发现军火,还发现一批烟土!另外,行动中密探队特工无意惊动匪徒,引起他们拒捕,二十名匪徒全部被皇军特工人员击杀!” 裘赴:“也太猖狂了吧,不仅在皇军治安区的中心地带私藏军火和烟土,还敢公然拒捕?!” 森口信平:“可恶,实在可恶!裘君,你刚才说大道市府的闸北分局该负责任?不,你错了,是闸北宪兵队的那帮家伙该负责任,要负主要责任!我真不明白这些家伙们是怎么管理闸北的?!简直就是在犯罪,是犯罪!” “特别是杉尾佑二,那个家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在令人非常讨厌!我甚至怀疑,杉尾佑二与泰安里的反日分子有了某种特殊默契,不,还可能是勾结,勾结!” 裘赴:“森口君,也许泰安里可能真比较特殊......” 森口信平:“裘君,你好像是话中有话?!” 裘赴苦笑一声:“森口君,裘某觉得既然把泰安里的反日分子都解决了,这些小事情,就不用再多想了。” 森口信平虎目一翻:“裘君,你这样考虑问题就不对了!虽然你是一个中国人,但现在皇军宪兵队本部任顾问,凡是涉及到皇军利益和占领区治安有关的事宜,你都不能放过一个细小的环节,这是必备的职业素养!” 裘赴:“啊?嘿呵,森口君说的对,裘某谨记教诲!不过,裘某认为既然事情基本解决,就不必再深究,也许......三岛课长阁下有啥用意?否则他不会把浅野社长阁下和杉尾中佐阁下请来!” 森口信平:“嗯......哈哈。我看出来了,裘君,你是害怕担上不必要的责任!不过你说的也些有道理,反正黄道会的胡冲已经被扣押,从他嘴里最后总会知道真相!” 裘赴:“嘿呵,森口君,裘某生来胆小,可比不过你!如果不是顾忌三岛课长阁下,森口君一定会继续将泰安里背后查个水落石出!” 森口信平:“哈哈哈哈!裘君,说的对,我是担心影响到课长阁下,不然我可不会罢手。不管杉尾佑二还是浅野平太,都无法阻止我的后续调查,要是二人真有问题,哼,我一定会写信给军司令部和外务省控告他们!” 裘赴叹了声:“唉,森口君这种气魄,真有一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佩服,裘某佩服,自愧不如啊!” 森口信平很得意:“嗯,裘君说的这是一句中国的俗语吧?听课长阁下讲过!不过,和我倒很相似,哈哈!” 裘赴突然问:“森口君,你刚才说,黄道会的胡冲被扣押,是关在虹口宪兵队?” 森口信平脸色一沉:“关在新亚大酒店,由大道市府绥靖部的人看管!真不明白,课长阁下为什么不要求把胡冲移交给我们?” 裘赴微微点头:“黄道会表面上也是属于大道市府绥靖部,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啊。裘某认为,三岛课长阁下也是考虑到皇军与大道市府的特殊关系,才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森口信平略一思索,突然低叫:“嗯......差点忘了一件事,不过还好想起来了!刚才我在泰安里现场时,课长阁下派人传话,所以我才特意返回分部!” “请裘君立刻去百老汇大厦,课长阁下有重要事情找!” 站在沙发边的裘赴,马上朝白色大门走去:“森口君,课长阁下找裘某具体是啥事?” 身后传来森口信平一句有点慵懒的笑声:“呵呵,裘君,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明白。我休息一下,还得去泰安里!呼!呼!” 听到身后一瞬间呼噜打得如山响,轻轻推门走出的裘赴在慢慢关门后,又朝不远处走廊边两个日本特工微微点头示意,并对着休息间内做了个睡眠手势,迈开大步一阵风似地朝着走廊的楼梯口而去!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约一分钟后,巨大的呼噜声顿时停止,森口信平粗黑眉头连续紧皱与舒展后,猛地睁开眼睛瞪圆,一脸沉思与疑惑! 裘赴叫了一辆人力车来到北苏州路百老汇大厦,刚进入大厅就看到一身深色高档西装的铃木一元迎面走过来,然后二人连续两次换乘电梯,来到了大厦的十五楼。 铃木一元走到中间标有1510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房门立刻被人打开,浅灰色高档西装的吹田矢站在大门边轻轻点了下头,铃木一元同样朝着吹田矢一点头转身离开。 裘赴摘下礼帽向吹田矢回礼后,在后者引领下来到里面另一个房间,一进宽敞的房内就看到三个穿着深色高档西装的男人背对身站在百叶窗边。 吹田矢慢慢带上房门退出,裘赴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前:“三位阁下好!课长阁下,请问裘某有何效劳之处?” 三个男人同时转过身,中间的三岛崎雄踱了两步:“裘君来了!租界出现了新情况,你必须马上返回!” “里摆渡桥枪击案与三零七案件目前合并,裘君作为我宪兵队本部的重要人员,也是必不可缺的。裘君,今后你要多辛苦一下了,有可能要经常在虹口和租界两个方向来回往返,请体谅!” 裘赴双脚猛地并拢,抬头挺胸沉声道:“是,课长阁下!请您放心,为了东亚新秩序,别说虹口租界两边来回,就是虹口租界加上浦东三个方向来回,裘某也绝无二话!” 三岛崎雄得意地微笑:“嗯,裘君,对于你对我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帝国可是从来不会怀疑!杉尾君,怎么样,裘君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右边的杉尾佑二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淡淡地一笑,眉头轻轻地皱起。 左边的浅野平太笑着看向面前一脸庄重的裘赴,不时微微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派头十足。 朝左右飞快地看了一眼,三岛崎雄继续缓缓说道:“裘君,你现在去十一楼,铃木君就在走廊等着你,他会把你带去见山田君,你和他一起返回租界!你去吧!” 裘赴朝着三人重重点头:“是,课长阁下,卑职先告退了!两位阁下,裘某告退了!” 第142章 祸在旦夕 裘赴轻轻拉开房门,门外的吹田矢直接迎了上来,当连续两次由近至远的关门声传来,三岛崎雄等再次背过身子看着百叶窗外的高楼矮房和芸芸众生,窃窃私语中的他们偶尔发出几声掺人的冷笑! “两位,他们已经在浦东动手!” “哦......浅野君,浦东之后呢?” “三岛君,浦东之后,接下来就是租界!” “嗯!浅野君,他们的动作也太快了!” “呵呵呵,杉尾君,这就是‘影机关’的过人之处!” “是啊,浅野君。想一想,有谁能摆脱自己的影子?!” “嗯!浅野君,租界之后,接下来又是哪里?” “三岛君,杉尾君,租界之后就是沪西。然后计划第二阶段就实施完成!” “浅野君,他们动作这么频繁,会不会惊动英国人和法国人?甚至还有美国人?!” “呵呵呵呵,杉尾君,你放心,就算英国人法国人包括美国人知道,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嗯......那会不会惊动支那方面?要知道无论重庆政府还是赤党,都比西洋人要敏感得多!” “杉尾君,这个你同样放心,就算是支那方面嗅觉比西洋人更敏锐,他们同样也不会有更多反应!” “没想到,影机关的计划竟然如此精妙!果然是名不虚传!!” “杉尾君,闲庭信步中完成任务,谈笑风声里取人首级,等人察觉到早已销声匿迹。这就是影机关!” “是啊,三岛君!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影机关果然名不虚传。听说他们自成立以来,没有一次胜绩!” “是的,他们自成立以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失败!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三岛君,我更正一下,不是一出好戏,而是连场好戏!!” 黑色福特汽车就像一头黑色豹子从里摆渡桥的末端驶下,坐在后排左侧的山田一夫闭目歇息,脸孔绷得紧紧,右侧的裘赴也是一直平视前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当福特汽车穿过喧嚣的外滩朝着霞飞路方向开去,裘赴先是看了一眼挡风玻璃外的中外行人和不同车辆,然后稍微一侧头轻叹:“都说这里是孤岛,可真是个好地方啊,有西洋大鼻子撑腰,难怪反日分子藏这里,实在难办!” 山田一夫没有睁眼,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西洋人现在可以替反日恐怖分子撑腰,可是以后就不一定了。西洋人总有离开这里的时候,到那时候这些恐怖分子还能找谁撑腰?!” 裘赴接着又叹了口气:“是啊!不过,在上海滩各类势力中,也有不依靠西洋大鼻子的,而且这些人神出鬼没手段高明,就算将来大鼻子们离开了上海,只怕皇军面对这帮人同样会很头疼!” 山田一夫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透出饿虎一般的嗜血:“裘顾问,你说的这些人,听上去不像那些清红帮和散兵游勇组成的乌合之众,也不像重庆政府的军统中统!是赤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 重重一点头,但裘赴脸上随即闪过一丝无奈:“就是他们......我在满洲和哈尔滨可是领教太多赤党的厉害!不要说对付他们,有时侯你就是想找到他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这些人既有着极端分子的坚定狂热,又有着如街头老艺人的冷静细致,虽说这里是上海,但任何地方赤党都一样!我相信,在上海的反日势力中,他们才是最难缠也最难战胜的对手!” 山田一夫坐直身子,冷笑道:“裘君,你过于夸大赤党能力了,他们再厉害,在满洲和哈尔滨的地下情报网照样被皇军和满洲国的侦察安全机关破获了不少!” “满洲如此,哼,上海也同样如此!裘君,你看着吧,上海赤党......早晚也会败在皇军手下!” 裘赴眼角微微上挑,却突地愣了一下:“不可大意,皇军和满洲国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取得如今的成绩!啊......山田君,你刚才好像是话中有话?” 山田一夫眼里露出一丝狡黠:“裘君,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嘿,也许不久,我们就能慢慢将罩在上海赤党地下情报网的伪装彻底撕开,到时侯你我将会成为宪兵队本部的功勋之臣!” 裘赴先是眉头一皱,接着将后背慢慢倚在后排座椅,舒服地哼道:“嗯!山田君,你这样一讲,裘某的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眯着眼睛,瞟到一边的山田一夫再次闭目歇息,裘赴没有再多说一句,也慢慢闭起双目。 隐约中,他预感到一种不安! 福开森路288号院内,黑色福特汽车刚在洋楼门前停下,山田一夫就利落地跳下车,示意部下将汽车开入院内一处隐秘车库,就带着同样敏捷的裘赴推门冲入,一楼大厅处汤睿福和几个侦查班小特务正恭敬等候。 来到二楼暗室边,汤睿福只留下一个高个壮汉,将另外几个小特务赶到一楼,然后才轻轻按下了机关。裘赴随着山田一夫跨入暗室,就看到坐在床边一张椅子的青地智健大步上前肃立! 山田一夫很轻松地挥下手:“青地君,裘君,坐吧,汤桑,还有这位兄弟,你们也坐吧。现在,就请汤桑把发生的新情况讲一下!” 汤睿福一边坐下谄笑,一边侧头横了两眼:“山田少佐,汤某并不了解太多,还是让汤某的一名部下来讲吧。你他妈傻了?这是山田少佐,这是裘顾问,还不过来行礼?一点他妈眼力劲都没有!!” 进门后始终站在暗室门边的高个壮汉,赶紧上前摘下毡帽:“山田少佐,裘顾问,你们好!小的姓连,叫连升,是密探队侦查三班第一小组组长!” “大哥......您,您真让小的来汇报?小的怕说不......” 鹰目一瞪,汤睿福脸色顿时沉下来:“什么大哥,叫班长。你以为这是哪里?你的狗窝?还是五马路青莲阁的婊子窝?!” “平时你小子倒是挺能说,现在怎么他妈蔫了?!把你掌握的情况全告诉山田少佐就行!记好了,别他妈的扯一堆闲话,要是耽误了正事,你看老子今后怎么收拾你。讲啊!!” 连升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汤睿福,猛地站直一仰脖子:“是,班长!小,卑职一定实话实讲!” 山田一夫悄悄使个眼色,身旁的青地智健侧头指了指墙角:“连组长,那边有把椅子,你搬过来坐下讲!” 点点头,山田一夫接着补充一句:“连组长,你慢慢地讲,把所有的情况都讲出来。不用太急,想好了说,对于我们来讲,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连升受宠若惊地连续点头,飞快地搬过一把椅子坐得端端正正,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山田少佐。多谢这位太君!事情是这样的......” 室内传出连升嘶哑的嗓音,山田一夫等人全部都凝神静气,偶尔互相交换下眼神,或者眉头拧紧陷入沉思。 裘赴看似一脸平静,但一双黑如水晶的眼睛里,却不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山田一夫等人看到不禁暗笑,谁都能看出裘赴想要立功的念头是多么强烈! 但在有点阴暗的室内,却没有人发现裘赴的嘴唇却在不经意间紧紧抿起! 他一直在担心着一件事,并且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但是现在,这件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并且来得还是如此之快,快得让裘赴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第143章 相机行事 南京路,又被上海人称为大马路,是上海开埠最早建立的一条商业街,起初只是外滩往西到租界游乐中心花园跑马场的一条小弄,如今却是繁华无比。人群中一名穿着高档西装戴墨镜的男人颇有气派! 踩着脚上柏油路面,裘赴一边缓步向前,一边偶尔停下微微侧身,每到此时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普通西装的青年汉子也恰到好处地倚在一处电线杆边吸着香烟! 轻轻地哼出一声,裘赴加快步伐朝前,同时打量着四周的各色人等,眉头却微微皱起! 其实,当暗室内听到连升汇报中说起在大马路一带无意遇到韩竹,并不完全很惊讶。 因为,这个社会经验极其欠缺又喜欢自作聪明的小丫头,早晚是会犯同一个错误! 毕竟像她这样的人,不经过血的教训,是根本无法成长起来的,虽然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再次甩掉了跟在身后的两个精壮汉子,悄悄离开了大马路! 那两个汉子,应该就是韩望岭的手下,估计也就是看着韩望岭的面子,才没有对韩竹进行更严格的贴身保护! 不然,就凭韩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从两个久经江湖考验的老行伍手里逃脱?! 韩竹从大马路突然坐人力车来到静安寺路,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连升说韩竹去过一家叫“东篱”的书店,还去过几家花店。 而连升打听到,那条街最着名的一家花店叫“紫韵”! 按他的说法,韩竹既然已经有作为上海赤党文委外围人员的嫌疑,她前往静安寺路一定与上海赤党有关! 这条街,至少有一家店是上海赤党文委的秘密据点,起码也与上海赤党文委有一定联系! 连升这小子,果然不愧是干侦查的老手,嗅觉十分灵敏,而且他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 不,不是很可能,连升的判断一定是对的! 唉,韩竹这个小丫头,也真是让人头疼。 有一点很奇怪,她作为一个共产党上海文委的外围人员,怎么会知道...... 不!准确地讲,韩竹连共产党上海文委的外围人员都算不上! 既然如此,她是怎么会知道,在静安寺有共产党上海文委的秘密据点?! 难道是共产党上海文委外围组织的某个中层人员,无意透露给了韩竹?! 不可能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此人就是严重违反了共产党内地下战线的纪律!! 应该不太可能吧...... 或者...... 算了,不用再多想了,不管是不是有人泄密,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因素,事情已经发生! 目前,最重要就是想办法通知共产党上海的地下组织,让他们在静安寺的人赶紧转移! 就算不能直接通知,也必须对他们进行一定的警示,这样也能让他们的损失减到最低! 他们不仅是同胞,也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更是作为抗日的有生力量! 无论怎样,这个忙必须帮到!! 经过外滩着名的亚细亚火油大楼,裘赴继续朝北快步前行,避让着路边不断闪出的乞丐和小贩,又经过上海英商总会和有利大楼,沿着有利大楼的巨大楼面侧边拐弯处穿进一条小道,街边路牌上分别用中英文写着—广东路! “嗯,就是这里,往前面就能把后面那条狗给甩开” 瞟了一眼被上海人称为五马路的小道,裘赴稍一停顿步子渐渐加快,直接就涌入了不断来往的人流中! 身后的青年汉子也利落地拔开人丛,迅速冲入了小道内,如同一条紧追不舍的猎犬! 来到五马路中段,裘赴记得在华中大和商社看过的租界资料介绍过,这里是福建路与河南路的交汇处,在清末与民国二十八年时是着名的茶文化集散地,当时开有多家茶馆和茶楼,并且某些茶楼还有着特殊服务! 但自从八一三之后上海变成孤岛,这里的茶市逐渐萧条,那些老字号的茶馆因为客源大幅减少纷纷闭门,剩下一些小茶馆和老虎灶反倒因为价格便宜吸引众多平民大众! 瞟了一眼街边伸出枯柴般手臂的大小乞丐和难民,裘赴摘下墨镜眼珠一转,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角分来到右侧电线杆边的三四个身衫破旧的难民面前:“喂,爷看你们可怜,加上爷今天心情算好,这两个子赏你们的!” “爷现在还有事,后面有一个穿蓝色西装的人,他是爷的跟班,你们可以找他要。诶,你们也听着,想要钱,找后面那个蓝色西装戴墨镜的人要,他是爷的跟班,最听爷的话!” 朝着众乞丐和难民喊了一句,戴好墨镜的裘赴灵敏地绕开四五个渐渐扑过来的年轻难民,在渐渐聚拢来的乞丐难民们将包围圈扎紧前冲了出去! 来到右侧一个墙角,躲在墙后的裘赴轻轻将墨镜一摘,就看到稍远处一个精壮汉子大声喝骂驱赶围在四周的数十个乞丐和难民,有几次下意识朝腰间摸去,却在一刹那又如同触电般身子一停,将手臂无奈地甩在腿边! 眼里促狭瞬间掠过,裘赴将墨镜再次推上鼻梁,喃喃自语道:“慢慢玩吧,裘爷就不当观众了。多做一件好事,就能为你小子自己多赎一点罪!” 继续朝着五马路近头走去,裘赴在又拐过一个路口,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即使是与一些擦肩而过的西洋大汉相比,也显得毫不逊色,让过往行人纷纷侧头。 裘赴摘下墨镜瞅了一眼,马上小跑了过去:“樊兄,原来真是你啊,我说看着眼熟呢!” 樊大昌右手轻轻一摆,制止住身后两个便衣男人的上前,也笑着一招手:“原来是盛兄,你这个大忙人,能遇见你可不容易!” 站住脚步,同样笑着挥手的裘赴,凑前一步低声道:“我有急事,这不方便,去哪里?” 慢慢上前,樊大昌瞟了眼朝后退了两步的部下,压低声音回道:“去‘渝楚’,就在湖北路!” 第144章 十万火急 两辆人力车在湖北路中段一处街边停下,先跳下车的樊大昌付过车钱,然后侧身一摆头,率先走进了一幢二层小楼,后面裘赴一眼看到古色古香门匾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渝楚茶馆! 樊大昌明显对于这间茶馆很熟,他刚一迈入正堂,迎面就有两个伙计迎上前,恭敬地说着客套话。但樊大昌直接就朝楼梯处奔去,并扔下一句话:“我还是老地方!规矩,你们这帮小子还记得吧?” 一个眉眼精明的伙计立刻躬身笑着回应:“樊爷放心,老板说过,谁的规矩都能忘,您和原爷的规矩习惯,小的们是绝不能忘记啦。” “诶,阿勇,带两位上楼去雅间,好好伺候啦!” 二楼偏西一间标有‘玉堂厅’的房门被推门,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伙计将樊大昌和裘赴引领来到窗边一张梨花木的方桌边坐下,并接过二人递来的礼帽挂在门边的衣帽钩,恭敬地一躬身转身离开。 仅仅不到半分钟,这个年轻伙计又拿着一个黑色托盘进来,将一个青色茶壶和两个蓝色瓷碗及两碟瓜子花生分别放在桌上摆成梅花状,然后转身推门出去,并将大门轻轻关上! 樊大昌拿起茶壶给裘赴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笑着问:“裘先生,咱们还真是不好碰见。您怎么到五马路来了,也是来淘点小玩意?” 裘赴拿起茶碗啜了两口,轻轻放下:“嗯?这还是正宗景泰蓝,大昌兄弟,没想到你还挺讲究!我是找了个借口出来,后面有狗跟着,所以才绕到五马路把它甩掉!” “大昌兄弟,你不是法租界的,咋也到公共租界来?” 从小碟子里抓起一把瓜子扔到杯子边,樊大昌一边将瓜子仁磕出,一边轻轻吐着瓜子皮:“呵呵,我嘛,是志林哥让来工部局办点公事!” “裘先生,樊某想啊,您从沪西一路到租界来,不会只是随便逛逛大马路吧?” 端杯喝了一小口茶,裘赴把瓷杯一放,身子稍微朝左一倾,将声音压得更低:“大昌兄弟,请你立刻联系原兄,我需要和邹老板见面,而且越快越好!” 樊大昌嘴里咀嚼着瓜子仁,皱眉抬眼道:“裘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裘赴脸色凝重目光平静:“大昌兄弟,虽然按规定我不能多说,但裘某信得过你,所以可以透露一点。是的!不是小事!” 飞快地端起茶碗,樊大昌连喝了几口茶,然后将小碗稍重地一放:“行!裘先生,您看得起樊某,樊某也不能不识趣,有您这句话够了!” “您先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您放心,绝不耽误您的事!” 裘赴微笑着轻轻点头:“嗯,大昌兄弟,就劳烦你了。” 樊大昌刚离座转过身,听到后突然侧头狡黠一笑:“裘先生,您别太见外了,樊某和志林哥是自己人,和您同样也不会是外人!” 看着樊大昌的背影,优雅地端起瓷碗,裘赴朝着碗里的绿叶轻吹了两口,曼声道:“嗯......咱们不是外人!” 也就三分钟,重新回来的樊大昌在轻轻关上房门后,朝着桌上扫了一眼,见都是瓜子皮和花生壳,然后瞟了一眼在桌边泰然自如的裘赴,不由得连续点头! 他坐下后,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瓷碗,低笑道:“裘先生,没想到您不仅很有耐心,而且还很细心,难怪志林哥对您那么服气。樊某先谢过了!” 接着,樊大昌拿起茶碗吹了吹,一口将茶喝尽,放下低声道:“我和志林哥联系了,他马上就过来,裘先生,樊某有公事先离开了,下次再好好陪您喝茶,喝酒也成!” “哦,您有什么需要,就找刚才的伙计,他叫阿勇,人很机灵也本分,我和志林哥到渝楚来都是点他伺候!您在这里的所有花销,都算在樊某的帐上,或者您算在志林哥帐上也行!” 裘赴也低声回应:“大昌兄弟,一码归一码,今天这顿茶,还算裘某的!等下次来,再由你做东!” 门边的樊大昌戴上礼帽,猛地侧头朝着裘赴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快速夺门而出,紧接着房门被再次关上,同时门外传来了樊大昌粗豪的喝叫与茶馆伙计俏皮的送客礼! 裘赴又坐了五分钟,期间阿勇进来添加四次茶水,等阿勇第五次进来时,身后跟着身材矮小精干的小胡子男人。 等阿勇换上新茶具和瓜子花生关门离开,小胡子男人才摘下礼帽挂在衣帽钩上,然后慢慢来到桌边坐下。 看了看满脸疙瘩刀疤的陌生面孔,裘赴忍不住低笑一声:“原兄,这可是在租界,虽说是英国人的地盘,但毕竟也不是日本人占领的虹口,你也太小心了!” 乔装的原志林抬了下眼皮:“租界?英国人的地盘?嘿!如今租界,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对于日本人和他们的狗,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哪天突然在街上就被人打了黑枪!” 裘赴眉尖一挑:“原兄,听你的口气,是不是又遇到啥烦心事?” 拿起茶壶,原志林给面前的白色瓷碗倒了一满杯的茶,吹了吹浮在水面的绿油油叶片,小啜两口:“没什么,都是公事!听蛮牛讲您有事找邹老板,而且事情不小?” 喝了口茶,裘赴又拿起一颗瓜子,灵巧地将瓜子仁剥出扔进嘴里:“嗯,没错!我需要尽快见到他,越快越好!原兄,裘某再多问一句,你是不是遇到麻烦的案子了?” “如果你信得过裘某,能不能简单地说一下,或许裘赴也能帮上一点忙。” 原志林轻叹一声:“嗯,邹老板我去联系!另外,裘先生,于公,您是我上司,于私,您拿原某真心当朋友,好吧!最近原某真为一件案子伤脑筋,其实也不能算案子,因为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某也想不通,谁敢直接招惹清帮的人,而且这人......” 裘赴略微一惊:“等等!原兄,你刚才说,案子和清帮中人有关?” 原志林苦笑道:“说出来,裘先生可别不信,这件案子的目标人物就是清帮中人!” 紧盯着微微摇头的原志林,裘赴加重了语气,但依然沉稳:“既然是这样,裘某还真对这件案子有很大兴趣!” 第145章 暗礁险滩 听完原志林的简单叙述后,喝了两口清茶的裘赴又从桌边一堆花生中抓起几个,飞快地拇指用力中指一挑,然后将剥出的花生米送入嘴里,动作灵巧竟不亚于民间刺绣高手如蝴蝶穿花般的手艺! 事情基本清楚了,原来是沪江航运公司经理,同时又是清帮恒社成员的王亭阁被人恐吓,刚开始是半个月前打电话恐吓王亭阁在贝当路的住宅,当时家里只有他的二姨太,被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连续两天都做噩梦! 后来在二姨太的渴求下,王亭阁亲自带人来到贝当路住宅,结果十天前半夜二姨太起来小解,竟然发现有疑似鬼影在后院出没,可等王亭阁和保镖听到尖叫赶到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鬼影出没后平静了一天,然后连续两天住宅后院发现淌着血的死猫和死狗,把二姨太吓得赶紧报警,可是法租界贝当路捕房接警后调查了两天,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只得对报案方表示安慰,然后就此作罢! 因此王亭阁就暂时没回白利南路的住宅,一直守在贝当路住宅的二姨太身边,结果就在一个晚上,恐吓电话再次打过来,电话里除了一通怪叫后留下一句阴恻恻的话——罪恶深重死不足惜! 无奈之下,王亭阁只得求助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并强烈要求政治处接管,他声称这不是简单的行业竞争,而是带有某种政治性质的事件,所以原志林就奉命到现场调查,但是一连查了三天一无所获! 而王亭阁作为上海航运业的实力派,加上又是清帮恒社通字辈人物,因此法租界公董局和中央巡捕房高层一直对政治处原志林等人催促尽快破案,搞得原志林近期压力不小,这才让裘赴轻易看出异常! 原志林在叙述中还说,根据连续细致调查加上个人判断,此案绝对不是一般毛贼盗匪所为,并且很可能有内外勾结的嫌疑。 可是王亭阁交际广阔,社会关系异常复杂,文化名流、高官权贵、买办大亨,草莽豪强均有结交,想要一时查清其身边的可疑人选,实在是难于登天! 裘赴也承认,策划该案的人是一个高手,看似简简单单,实则缜密精巧。 到目前为止,无论租界方还是报案人,竟然没有一方知道神秘案犯是什么意图,也更谈不上猜出对方的身份! 就连原志林所在的政治处都没有在贝当路王宅查到一点线索,也可证明案犯的老练和细心! 既没有线索,又没有嫌疑人,这样的案子还怎么查下去?也难怪贝当路一个普通捕房只能草草收兵! 但是从神秘案犯轻易将死猫与死狗放在王宅后院,同样也是案犯对王亭阁及租界方的示威! 意思很明显,看见了吗?你王亭阁不是有保镖守着这里,我照样是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并且通过这一点,也证明了对方绝对不是简单的恐吓与恶作剧! 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甚至不仅仅冲着王亭阁,冲着清帮恒社,而是冲着整个租界!! 如果此案一直不破,公董局在租界民众的心中威信就会荡然无存,而公董局也会将责任推到中央巡捕房,中央巡捕房除了找原志林背黑锅,还能找第二个人?! 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原志林,裘赴用小盖在瓷碗的碗口轻轻拔了两下:“原兄,王亭阁有仇家吗?” 原志林也抓起几颗花生米剥起来,手指都有点微微抽搐:“混江湖的哪会没有仇家?!只是他的仇家,要么离开上海滩,要么死了!现在可以这么讲,真正想要他命的仇家,一个都没有!” 裘赴:“原兄,你说王亭阁是航运业大人物,那他有些啥产业?” 原志林:“沪江航运公司!再就是十六铺码头,有一半属于他!哦,还有在沪西有一家舞厅和一家赌场!” 裘赴:“舞厅和赌场分别叫啥名字?具体在啥地方?” 原志林:“舞厅叫‘极乐轩’,赌场叫‘同义’赌场,分别在大西路和曹家渡!我还听说......” 裘赴:“听说啥?” 原志林:“极乐轩曾经有人捣乱,后来王亭阁拉杜天昌出面和对方谈判解决了,同义赌场好像一直不太顺。” 裘赴:“原兄,我问一下,大西路一带还有啥出名的舞厅和赌场吗?” 原志林:“嗯......没有。极乐轩和同义赌场在大西路极司非尔路一带算是相当出名,其他的舞厅赌场都很小!” 裘赴:“原兄,王亭阁这个案子你可不能马虎......诶,他有啥喜好吗?好酒?好赌?贪恋女色?!” 原志林一怔:“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王亭阁生平只爱一样,那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子,这家伙表面上两个太太,实际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姨太太!” 裘赴:“原兄,你可以朝这方面调查,查一查王亭阁这一个月、不,是这半年以来到底有和啥样的女人接触过,注意那些身份来历不详、年龄十八至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 “尤其酒吧和饭店的女招待、幺二长三的先生、舞厅的花魁!哦,还有擅长社交的无业女子!” 原志林感激地道:“多谢裘先生!我他妈最近事多,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另说啊,裘先生,您要干我这一行,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裘赴突然嘻笑:“裘某可不敢,否则把你原大探长的位置给抢去了,大昌兄弟不得找我拼命啊,邹老板只怕也不会答应!” 脸色一顿,原志林率先发出低笑,裘赴也立刻同样发出低笑,室内沉闷气氛瞬间一扫而光! 原志林又喝了几口茶,然后将瓷碗轻轻放在桌面,小声道:“裘先生,原某再多问一句,您真是有很要紧的事找邹老板?” 裘赴慢慢咀嚼着花生米,然后微笑着低声回道:“是的。原兄,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按照咱们组织的规定,裘某本不该在如此之短时间内与邹老板见面,这样会极大增加他暴露的可能性!” 慢慢站起身,原志林一脸狡黠:“不用多讲,裘先生,我明白!您先坐一下,我去去就来,有什么事找一个叫阿勇的伙计,他很机灵也很本分!” “嗯,这顿茶就记在原某帐上,您什么也不管,或者您要记蛮牛帐上也行!” 裘赴一听直接笑了:“呵。原兄,你这口气和大昌兄弟一样,裘某多谢好意,今天这顿茶全都算在我头上,下回再由你和大昌兄弟做东,到时侯裘某绝不跟你俩抢!” 也就三分钟,内心有点焦急的裘赴从返回的原志林得到了一条好消息,几乎让他差点跳起来—今晚八点,外滩公园音乐亭见面! 第146章 兵行奇招 五马路一个路口边,穿着蓝色西装的精壮青年四处打量着来往行人,脸上显得有些焦急的他刚从口袋掏出烟盒弹出一枝香烟,旁边突然伸出一个打着火苗的黄铜打火机,精壮青年一回头看到戴着墨镜的裘赴直接呆住! “啊......盛......我是奉......” “兄弟,你不用多说,我明白是汤睿福派你来盯着盛某!” “多,多谢盛先生体谅,小的也是没......” “回去告诉汤睿福,盛某暂时不回去,因为来回不方便,外滩这里也该设至少一个点。” “盛,盛先生,您这样,小的回去很难交待啊!” “嘿呵,好,盛某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有句话留给汤睿福,也是一个地址,三马路达江旅馆!” 被逼进路边墙角的蓝西装听到最后一句话,就看到始终压低帽檐侧着身子的裘赴在又一拨人丛中一晃就消失了! 一辆人力车停在一条街边,裘赴慢慢下车付过车钱,瞟了一眼四周行色匆忙的路人,朝着正前方一个三层旅馆走去,旅馆大门写着一行字—达江旅馆! 再次朝周围瞥了一眼,裘赴在确定没有可疑人员及视线,大踏步走进旅馆一楼在柜台上敲了下:“老板,多余的房间有吗?” 旅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子,正偷看一张小报上的色情连载小说,听到后抬头看到面前神态傲慢的墨镜男人,赶紧将报纸往柜台内的桌面一扔,站起身用不标准的国语回应:“有,有,希生,二楼有几个房间,三楼也......” 裘赴轻轻一摆手:“爷的条件很简单,一干净,二开窗处偏西。老板,有吗?” 老板皱了下眉,接着谄笑:“嗯......有,也有啦!希生,二楼的二零六和二零八都符合。每天三元啦!” 掏出一叠钞票往柜台又一拍,裘赴从怀里掏出一个浅色证件朝前一伸:“二零六和二零八都要了,先包一个月!开房间要居民证,这是爷的,登记吧!” “还有,如果今后有人来达江旅馆打听,老板你知道该咋说吗?” 飞快地将那叠钞票抓过来扔进抽屉,旅馆老板一脸喜笑颜开:“晓得,晓得!有人来打听希生,小店就说这里没有您这个人。呵呵!” 裘赴沉声道:“不,你首先要问他是不是姓汤,如果来人不肯答或不姓汤,你就照刚才的说。如果是姓汤或姓汤的派来,你就如实告诉他!” 填写登记名册的旅馆老板猛地抬头一脸惊疑,捏着毛笔的手指也渐渐松开! 双手按在柜台,裘赴身子一前倾:“别紧张,到时候你按爷说的做,保证你啥事没有!” 面对这个明显有着上位者气质的男人,旅馆老板赶紧重重一点头,继续着进行登记! 到二楼看了看206和208两个房间,裘赴从旅馆老板的手里接过两把房间钥匙,然后转身就走了,只扔下满脸狐疑的老板垂头嘟囔:“白相人......勿像......三光码子......勿像......” 摇了摇头,旅馆老板坐下来抓过桌面一边的小报,津津有味翻看色情连载小说! 因为他知道,如今的上海滩,奇怪的人和事太多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多。 作为一个小老百姓,还是过好小日子,至于明天是祸是福,就只能听天由命! 走出达江旅馆和裘赴叫过一辆人力车,来到位于英华街的大东旅社,重新也在二楼偏西处开了个房间,同样也是要求包一个月,看过房间又付过房钱并拒绝了旅社前台要提供的旅社内部酒楼送餐,然后就再次离开! 晚上六点整,在四马路一家饭馆吃过简单的晚饭后,看了眼腕上的摩立斯银表指针,裘赴一边将饭钱放在桌上一边用一根牙签剔着牙齿,走到路边避开两个拉客的街头妓女,坐上一辆人力车往江边驶去。 六点四十分,裘赴在外滩公园对面付钱下车,绕开几个卖花少女和两三个售卖所谓敏感物质的黑市商贩,顺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来到公园大门,买了门票悄悄观察四周才随着人流涌入。 外滩公园东濒黄浦江,西沿外滩,北接苏州河占地2公顷多,在上海算是一大景观。因此即使是晚上,游客依然犹如在江河里往返的鱼虾一般络绎不绝! 其中,有牵着贵宾犬带着小男孩的白人贵妇,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白人搂着娇滴滴的美丽少女,有穿着长衫中山装的青年激烈争论,有穿着西装身材矮小的男人四处张望。 在园内部分郁金香边的路灯及天上莹月照映下,更多的人或倚着郁金香树下悄声说笑,或是躺在草坪上看着四周一些孩子们追跑打闹,好一派祥和之景! 裘赴顺着人流一直朝西走,在连续穿过多棵郁金香和梧桐树,就看到了二十米外的一座六角型亭子,也就是外滩公园内着名的音乐亭! 瞟了一眼四周残存少许灯影与月光的树丛,裘赴避开几对在小型喷泉前如胶似漆的年轻情侣,由侧面的树丛后悄悄靠近了音乐亭,站在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下,掏出烟匣拈出一枝香烟放在鼻间深深地嗅了嗅。 然后他来到一张离音乐亭约五米外的长椅坐下,将香烟叼在嘴上并点燃吸了两口,轻松地吐出一个烟圈,同时眺望着远处。 就见苏州河边乌篷船来往频繁,远处的黄浦江更是帆樯如云川流不息,但是那日本舰艇和浦东对岸高楼上的太阳旗肆无忌惮地飘扬,让裘赴眯着的眼睛顿时炯炯有神! “唿” 旁边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敏捷的人影,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裘赴将吸了不到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下用力碾碎,自然地慢慢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跟上那条人影。 “裘兄,又见面了。” “邹兄,你也很准时啊。” “呵呵,裘兄,做我们这一行,错过一分一秒都可能会坏事!” “对!邹兄,所以裘某很讨厌不守时的人!” 人影来到公园靠苏州河边的护栏前停下,裘赴来到身边一看,是个穿着深蓝长衫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留着八字胡,但仔细再瞧瞧身型和模糊轮廓,原来竟是乔装的邹愈。不停散步的二人隔着一拳距离轻咬牙齿悄声交谈。 邹愈朝着公园外的两个路过的青年瞥了眼,压低声音:“裘兄,你这么急见我,一定有什么情况。” 裘赴随意地踱了一步,却没有看邹愈一眼,同样压低声音:“是的,有紧急情况!” 邹愈:“好,请讲,不过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裘赴:“嗯!两个情况,一、日本人在上海有一个秘密组织,代号‘紫阳花’,韦陀和龙虎护民队已经被其控制。天潼路泰安里路口的一个烟纸店是紫阳花的一个秘密监视点,老板张进康是紫阳花成员,已被我除掉!” “二、虽然并没有啥征兆,但通过种种迹象包括袁兄所说的租界疑案,我怀疑日本人可能近期在上海有一次大的行动或计划。除了这两个情况,另外......” 邹愈:“诶,你是特使,有话就请说,有命令也请下!” 裘赴:“邹兄客气了。裘某还掌握了一个情况,但不知道邹兄是否有为难之处?” 邹愈:“为难?这话从何说起?” 裘赴:“邹兄对文化界熟吗?” 邹愈:“嗯......有几个朋友,怎么了?” 裘赴:“裘某得到一个情报,日本人盯上了一个爱国女中的学生,想通过她对文化界的某些团体下手!如果邹兄在文化界有朋友,提醒你的朋友们近段时间要小心!” 邹愈:“好,我知道了,裘兄,谢谢!” 裘赴轻笑一声:“邹兄,看来你在上海的交际很广啊!不过,有一点裘某得提醒,组织有条规定还记得吧?” 邹愈也低笑道:“当然记得。‘可以与第三方合作,但不能过多与第三方进行深层次的接触,否则视为背叛’!裘兄放心,邹某知道分寸。何况有您这位特使大人盯着,邹某也不敢随便胡来!” 裘赴:“嘿呵,邹兄别多想,裘某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组织耳目众多,我怕一旦让总站知道这些会对你不利,甚至可能还会......在东北,可不是没有先例!” 邹愈:“嗯。再次多谢!裘兄,还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裘赴:“目前裘某只掌握这些。不过,关于获取十号军机,裘赴有了一些新想法,正好听一下邹兄的想法!” 邹愈:“裘兄客气。说出来听听!” 裘赴:“如果直接进行获取十号军机的计划,一旦有动作极有可能被日本人的眼线察觉,裘某认为在进行获取十号军机的计划,同时搞一些针对日本人的其他行动,这样也好掩护真正的计划!” 邹愈突然停下,轻轻拍了一下栏杆:“好办法!裘兄,这样一来,日本人就摸不清我们的方向。现在上海滩针对日本人的绑架刺杀破坏太多了,除了共产党外,民间组织、军统、中统都这么干!好,就这么干!” “我回去就准备,先调查一下日本人的军事、政治、商业等方面的重要设施和人员,必要时我们也干他一家伙。裘兄,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离开了。咱们今后还是老办法联络,只是地点就不在外滩公园。保重!” 裘赴慢慢踱前一步:“邹兄,告诉你在文化界的朋友,那个女学生姓韩。保重!” 脚步稍微放慢,但邹愈迅速从裘赴身边走过,扔下一句话:“多谢!我一定把话带到!” 第147章 似非而是 泰安里的清除行动进行到末尾,高陆特意向森口信平和川本诚修请假,得到批准后并谢绝了森口信平要派车的要求,直接出弄堂口来到天潼路路口叫来一辆人力车离开。 高陆坐人力车在崇明路街边停下,付过车钱后一路前行通过大门外的查验就进入了虹口宪兵队的大院,并在一楼门厅的值班宪兵军曹处得知了新近转来嫌犯暨押位址,同时还请军曹将此事转告给密探队队长远藤健。 面对着高陆谄媚笑容和递过来的一支‘鹏翼’香烟,那个始终板紧面孔的军曹用阴冷的目光看了高陆好几秒,终于随意点了下头,然后又悻悻地一挥手。 高陆摘下毡帽朝军曹微笑着一点头,就直接朝一楼走廊尽头走去,连续经过两个宪兵曹长和少尉并恭敬施礼后,脸上闪过一丝警惕! 穿过走廊尽头高陆来到后院东面,远处几间青砖青瓦的平房,这里是作为惩戒虹口宪兵队内部犯错官兵禁闭室,也是临时羁押施冰等人的地方,右侧第一和第二间门前都分别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 走近第一间小屋,不等守门的宪兵开口询问,高陆立刻笑着殷勤递上一张有森口信平笔迹的手令,一名单手持枪的宪兵上前看过,示意另一名持枪对准高陆的宪兵放松戒备,并且他还回答了高陆的问题,施冰就在这间房内。 守卫宪兵将小屋的一扇木门推开,高陆摘帽朝着恭敬又一点头,用日语表示了感谢,宪兵撇了下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并在高陆慢慢地踏入室内就再次关上门。 微眯着眼睛,高陆在木门打开的同时,才从外面的一丝光亮中看到室内墙角处的床上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娇小身影先慢慢一侧身,但在瞬间就翻身而起:“你是谁?是......” 高陆飞快地打量一下四周,小屋内不到三十平米,右侧偏北处有一张老旧的日式军用床,左侧墙角有一个明显用来排泄大小便的木桶。散发出的便尿异味和床垫的霉味使人不禁感到一阵发呕! 朝着仅有的一扇小窗外瞟了眼,高陆在看到守卫宪兵的身子朝右一倾后,才一个箭步来到床边用手虚掩住娇小身影的面部,接着身子前倾重重一点头。 不知是隐约看到了熟悉的矮小身形,还是感觉到了习惯的气味,床边的娇小身影在愣了一下,显得极为乖巧地点点头,同时突然用一双小手捏住高陆的手背,接着身子坐起凑到高陆耳边:“陆哥,我知道你会来!” 高陆眼眶一阵温热,但还是平静地身子一侧:“谢谢!你是我妹妹,老高当然会来。” 伸出一根手指,高陆先朝着眼中泛着泪光的施冰晃了晃,在施冰又慢慢点了下头后,从床上站起来先将手伸到床板下摸了摸,在确定床板下没有异常后又假意屋内四处踱着步,查看着左侧墙角和右侧几道明显有着砖缝的墙面。 高陆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再次快步来到床边,朝着窗户处一侧头高声道:“咳......咳!施小姐,久违了,老高我要恭喜你,皇军根据施小姐提供的情报,已经在闸北端掉了几个反日分子的窝点!” 一边说,高陆一边抓过施冰的小手,在手上飞快地写着——冰妹,屋内没有窃听装置,但是外面的东洋宪兵就是负责监视你,所以咱们也得演场戏。 施冰点了点头,阴暗中一双大眼睛透出狡黠和俏皮,她猛地坐起身子惊呼:“啊......六爷说的是真的?您,您没骗我?!太好啦!阿冰终于熬出头啦!” “麻烦六爷跟皇军说一声,让皇军把阿冰放出去吧!这里,这里实在太可怕啦,太可怕啦,到处是蟑螂和老鼠,小女子如果再待一天,不,再待一分钟,小女子就要疯啦,小女子真的要疯啦!” “如,如果皇军觉得阿冰不适合在外面抛头露面,那,那就给小女子换一个地方,随便哪个旅馆都行,环境差一点也,也可以。反正,只要让阿冰离开这个鬼地方,皇军和六爷让小女子做啥都行!” 施冰也同时拿过高陆的大手,在手心写着——演戏骗几个东洋兵没问题。陆哥你说,接下来咋做? 高陆有意将抱住自己的施冰朝床上一甩喝道:“诶,诶!干啥呢?施小姐,你这是干啥呢?想和皇军讨价还价,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虹口的三角地吗?!我劝你最好放明白点,不要动其他的歪脑筋!” “你为皇军立的功,皇军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但你如果想借此来要胁皇军达到自身的目的,嘿嘿,施小姐最好还是想想目前的处境,你的小命可是一直攥在皇军手里,想弄死你和捏死一只臭虫还容易!” 接着高陆又在施冰的手心写着——冰妹,想让东洋人更信任你,还得下功夫。你可以提条件,因为他们现在暂时还需要你,不敢对你马虎。 有意从床上重重地跳下来,施冰几乎是扯着嗓子惊叫:“六爷,您,您这话可就说的没有良心啦!如果不是阿冰提供的情报,皇军咋能在闸北抓到人呢?要知道,阿冰可是提着脑袋为皇军卖命啊!” “六爷,你,你们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让阿冰寒心啦!黑虎堂非常可怕,也许小女子哪天突然就在街上被乱枪打死,或者晚上睡觉时一把匕首一下就伸到脖子下!阿冰不是真心为皇军,哪需要冒这样的风险啦!” “六爷,阿冰现在有一个条件,就是皇军必须把小女子从这个鬼地方放出去,就算换一个地方也行。如果皇军不答应,小女子再也不会回答皇军的任何问题,大不了一死,死在皇军手里和死在黑虎堂手里,没啥区别!” 施冰又轻轻拿起高陆的手,在手心慢慢写着——阿冰一切都听陆哥的。 “沙” 听到门边传来的轻微脚步移动,高陆稍一思忖,飞快地又抓起施冰的手,在手心写着——冰妹,接下来,你要受点委屈,也是给外面的东洋宪兵看。 轻轻喘息传来,接着施冰一抬头,接着她在高陆的手心重重地写着——陆哥,有你在,阿冰啥也不怕! 第148章 若明若暗 从床边走到窗前,高陆先是冷笑一声,然后转过身怒喝道:“咋的?要寻死啊?施小姐,我劝你最好把这个想法忘掉,否则......哼哼!” 施冰伸长脖子朝窗户看了一眼,也是带着几分颤音尖声道:“否,否则咋样?六爷,你别吓唬人,阿冰虽说是弱女子,可也是见过刀口捅人枪子乱蹦,不是弄堂内只会嚼舌根的婆娘,更不是学堂里的小丫头!” 高陆一把揪住施冰的衣领,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将施冰直接朝着门边潮湿的地面一推:“我看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和皇军叫板。你想死啊?实话告诉你,要是惹怒了皇军,你这个小娘们活着比死更难受!” “念你是初来不懂规矩,不和你这个小娘们多计较!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要同意,老高可以替你在皇军面前多讲两句好话,如果你还想和老高耍弄堂内婆娘的无赖,别怪老高现在就收拾你!听明白没有?!” 施冰慢慢爬起来,突然将旗袍的胸口扣子飞快解开,顿时哭得声嘶力竭:“你......哎呀,哎呀!活不成啦,活不成啦,人家好好地为他们卖命,他们这就不管人家啦,就像一块用旧的布头扔到垃圾堆啦,呜呜呜!” “没天理啦,真是没天理啦!这年头真是不能做个好人啦,谁要做好人,就等着遭报应啦!小女子真是苦命啦,真是苦命啦,本以为跟着这个六爷,可以过一过好日子啦,哪知道天下的男子都一般薄情啦,都是薄情郎啊!” “六爷......姓高的,来朝姑奶奶胸口扎一刀或打一枪啊,反正老娘看起来也活不成啦,也不指着有活路啦!来啊,姓高的,来啊,姓高的,来啊,姓......” 高陆稍微一愣强忍笑意,立刻低喝一声:“施小姐,施冰,你他娘在胡说啥呢?老高对你咋啦?!啥薄情郎?这他娘的都是啥乱七八糟!” 施冰猛地娇滴滴地一笑,但冰冷声音让高陆不由觉得后颈一凉:“咯咯咯咯!呵呵呵,胡说?其实高六爷打的啥主意,阿冰也差不多猜出来啦,您啊,就别再硬撑着啦!” “实际上,既然您被皇军派到这里来,就证明皇军对阿冰是有好感的。只不过,您六爷是拉着大旗做虎皮,想借着皇军虎威来压一压阿冰,哼,只可惜小女子是吃软不吃硬,您这一套尽早收起来!” “阿冰也能看出皇军对黑虎堂是很重视,不然他们也不会把阿冰关在这里,因为皇军觉着外面不安全,皇军自己的地盘最安全!所以我奉劝六爷一句,您最好还是对阿冰客气点,不然您可能会得罪皇军哦,咯咯!” “高六爷,阿冰可以听您的,但是您必须要道歉,不然可就别怪阿冰,皇军总要来见阿冰的,到时候阿冰心里有些话可就藏不住啦!” 高陆上前一步,冷喝道:“臭娘们,你他娘乱说啥,再敢乱说,当心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施冰娇笑着用胸口逼近高陆:“咯咯!高六爷,高队附,您得想明白一点,如果阿冰再也不能开口说话,那么灭掉黑虎堂就由您六爷来替阿冰做啦。呵呵呵,不过,阿冰觉得你六爷应该不想接下这趟差事,因为很烫手哦!” 利落地一掀衣角,高陆拔出腰间的毛瑟m712自动手枪,直接就顶在施冰的左手手臂:“臭娘们,还真他娘的能说啊,哼哼,老高当然不能要你命,你这条贱命还得留着替皇军办事!” “但是老高可以先给你的细胳膊钻个眼,这也算是对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你个臭娘们一条左胳膊废了,老高相信,皇军会狠狠地骂老高一顿,但还不至于要了老高的命!咋样?臭娘们,想一想试一试?!” 施冰身子一抖便哭喊起来,尖利的声音听得高陆都一阵头皮发麻:“哎呀!啊!!啊!!杀人啦,要杀人啦,要杀人啦,高六爷要杀人灭口啦,要杀人灭口啦!!太君,太君,救命啦,救命啦!!” 高陆有意让声音也颤了一下,并且用另一只手去紧捂施冰的小嘴:“臭娘们,你他娘乱叫啥!!不许叫!!不许叫!!你他娘再叫,老子真就......” “嘭” 木门被人一脚狠狠推开,两个日本宪兵冲进来持枪对准高陆,门外同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愠怒的流利国语:“高队附,这是在做什么?我命令你,立刻把枪放下!” 左侧宪兵朝旁一让,高陆就看到远藤健慢慢地走进来,可他却没有和往常穿着笔挺军装,而是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脚上一双深色大头皮鞋,看上去竟有几分上海本地教会学校的教师! 高陆赶紧将毛瑟m712自动手枪放下,笑着双手平端着枪身递到远藤健面前:“原来是队长阁下,卑职有失远迎请恕罪!队长阁下,卑职只是和施小姐开个玩笑,您看啊,卑职连枪的机头都没打开,呵!” 远藤健瞥了眼泛着蓝光的枪面,冷哼一声:“开个玩笑?说得真动听啊!高队附,你是小视我大日本皇军特工人员的基本判断能力?还是认为我这个密探队的队长不称职呢?!” “刚才这间屋子里的吵闹声,恨不得整个宪兵队后院都能听见,难道你们中国人平常就喜欢这样开玩笑,开到要喊打喊杀的地步?!你觉得远藤的智商会低到连真假玩笑都分不清?!” 高陆赶紧将枪插入腰间,学着日军方式也脚跟一磕,却险些被绊倒,一边不断抽泣的施冰看到忍不住扑哧一声,但看到这个面相几分斯文的男人一双眼睛如鹰一般扫过来,赶紧也努力站直并将旗袍胸口的扣子系上! 远藤健朝身后轻轻一挥手,两个宪兵立刻收枪恭敬地行礼后出去关上门,他这才走到高陆和施冰二人中间:“高队附,施小姐,二位谁来说一说,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队附作为我宪兵队本部的得力干将,施小姐也是刚投靠皇军并立过功,二位本该算自己人!我不明白你们到底为何要闹成这样,就如同像弑父杀母的深仇大恨一般?!” 施冰立刻抹着泪上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只是她省略了与高陆用暗语交流,并且将高陆的所谓把柄从悄悄与黑虎堂联系换成了私下想霸占施冰! 一边的高陆在施冰有声有色地讲述‘事实’时,始终都是满脸谄媚地看向脸色越发阴沉的远藤健,并从头到尾见证了远藤健从疑惑与不解变成了鄙夷与恼怒,最后竟然变成了带着一丝苦笑的感慨! 深深吸了口气,远藤健紧盯着高陆,连连摇头叹道:“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高队附,你爱慕喜欢一名女子,这是无可厚非的,说起来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你选错了时间,更选错了地点!”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目前上海形势一天天复杂,皇军治安区的状况更是非常严峻,你竟然在皇军宪兵队本部对一名投靠皇军的女性同盟者有着非分之想,还闹得这么凶。真是太荒唐了,简直是荒唐透顶!” “刚才课长阁下特意来电话,询问你是否回到宪兵队本部,因为课长阁下找你有重要的事情。可你......高队附,你知道吗?不仅课长阁下,就连司令官阁下也十分看好你的前程,请你一定要自重身份,不要轻易自毁前程!!” “你刚才和施小姐聊得怎么样?课长阁下在电话里说,高队附向森口君请假返回本部是有新的想法!” 高陆先是朝着一边明显幸灾乐祸的施冰瞪了一眼,施冰俏皮地嘴角轻挑,接着高陆凑近远藤健耳边快速说了一番话,只听得远藤健阴沉的脸孔慢慢有了一丝欣喜! 远藤健猛地一拍高陆的肩膀,笑道:“嗯。好,哈哈!高队附,果然就是想法多,这个主意非常好,我相信课长阁下也会这样认为!” “我在一楼大厅等你,高队附,听课长阁下电话里说,你不仅要和施小姐聊聊,还想和张误好好谈一谈。” 高陆用力一挺胸膛,大声回道:“是的,队长阁下!老高认为,张误还不算是顽固分子,他还可以挽救,不管咋样多少得试一试,毕竟皇军的同盟者越多,对治安区以及整个上海都更有利!!” 远藤健笑着又轻轻拍了下高陆的肩膀,推门走出去,高陆等木门再次关闭后,先是大声指责了施冰几句,施冰也不甘示弱地反辱相讥,二人再次声音不大地吵起来。 但是两人在走到床边坐下后,高陆低头飞快地在施冰手心写着——冰妹,谢谢你。接下来,你要和老高一起去沪西,而且要扮作一对兄妹。 慢慢垂头,施冰却微笑地在高陆手心写着——陆哥,没事。不,阿冰不要和你扮兄妹,要和你扮夫妻! 高陆猛地一抬头,隐约在阴暗里看到一双漂亮大眼睛射出一股异光,同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躯靠过来! 第149章 同床异梦 “吱” “是我,高陆。” 来回不停走动的张误听到木门推开的轻声猛地侧头一看,就见到一个矮小的身形闪了进来,当木门被日本宪兵再次带上前,那个矮小人影迈着八字步忧闲地走到面前,顺势坐到右侧日本旧军用床边! “哦......原来是您啊,老总,小人啥时候能离开这儿?” “嘿嘿,不急,不急。老高想和你聊一聊,诶,坐下说,坐下说啊!” 虽然隐约能看到五官的轮廓,但高陆仍然能从其语气中听出一丝焦急,他往右侧移了移,并朝着床板轻轻一拍。停住脚步的张误一怔,只得坐到了高陆身旁! “可能有件事,老高需要向张误兄弟请教一下。” “老总说笑了啊!您有啥吩咐,就只管说啊。” 高陆慢慢地翘起二郎腿,突然笑着扔出一句话。张误听到愣了下,却也陪笑着回应,但在黑暗中一对眼珠飞快地转了几下! 又笑了一声,高陆右手不断拍打着膝盖,幽幽地道:“老高得先告诉你一件事,郝小正向皇军揭发了你,他说在皇军闸北宪兵队的口供都是你逼他写的,不然你就会杀了他。张误兄弟,这件事你咋看?!” 张误就像被火钳烫到一般蹦起来:“啥?老总您说啥?郝小正说我逼他写口供?老总您可别信他,郝小正滑头得很,您真别信他的话,这小子是胡说,他绝对是编您和太君!” “老总,您,您要是不相信小人,那小人愿意和郝小正这小子当面锣对面鼓......” 高陆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张误的话:“诶,坐下,坐下。老高只是说郝小正向皇军揭发你,可没说皇军就相信了郝小正的话!张误兄弟,你为啥这样心急?!坐下!” 张误气息变粗悻悻地坐在床边,动作过大压得床板发出轻微响动,高陆继续拍打着膝盖,动作愈来愈大! 过了两秒钟,张误终于不习惯于过于压抑的气氛,再次低叫道:“老总,您,您刚才话的意思是太君没有相信郝小正那小子的话?还是......太君特意让您来问小人具体事实?” 嘴里哼出江南风月小调的高陆突然笑道:“嘿嘿。你说呢?” 张误憨笑几声:“呵呵呵。老总,小人又不是诸葛亮,难道能猜出太君和老总心里在想啥啊?再说,小人要有那个能耐,也不会如今还做着修鞋匠的行当!” “您就直接告诉小人,这样小人心里就有个数。不是说大话,郝小正那小子不管咋告黑状,小人也不怕!因为小人从没做过亏心事!” 高陆猛地停下手里动作,突然一声低喝:“嘿嘿!张误兄弟,这话可说得真有点大......你真没做过一件和皇军有关的亏心事?!” 又是一怔,张误马上起身将胸脯拍得直响:“嗯?老总,小人绝没做过,如果您不信,小人愿在此发毒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张误要是做过一件与太君有关的亏心事,小人宁愿天打......” 微微点头,高陆也站起来一拍张误的后背:“行了,行了!张误兄弟,既然你都敢这么说,不管皇军会咋想,老高先信你了!坐下,坐下。” 二人同时坐下,高陆突然凑近张误,右手悄悄用手指在后背写着——俏孟姜和我是朋友。 但他同时又用左手重重拍了下大腿:“好吧,看在张误兄弟这么实诚的份上,老高就告诉你,皇军让我来问一问你,顺便也了解一下郝小正这人。因为皇军对你们俩都没有完全相信!” “张误兄弟,所以你得对老高讲实话,因为这样老高可以替你在皇军面前多说几句话,如果你信不过老高,用一些假话来唬弄人,嘿嘿,那老高可就啥忙也帮不上了!” 即使屋内只有小窗缝内透出的一丝光亮,但张误还是侧头紧盯着面前的高陆,仿佛要从面前隐约的脸庞轮廓看出多少隐藏的玄机和端倪! 过了好几秒钟,张误轻叹了一声,也凑过来用左手在高陆的后背写着——俏孟姜的朋友,我就信。 接着屋内又传出张误急切的声音:“老总,您放心,小人还是和之前您见过的时候一样,绝对不说假话!您有啥话就直接问,只要小人知道,就一定告诉您!就劳烦您将来在太君面前多替小人说几句好话!!” 高陆接着又在张误后背用手指写着——屋内有偷听的设备,门外也有东洋人偷听。 张误一愣,黑暗中一双眼睛顿时烔烔有神,但高陆却又在其后背写了几个字,让张误慢慢点了下头! 那句话就是——接下来,你只咬死郝小正对东洋人说谎,其他都别谈。 紧挨虹口的江湾,一幢座北朝南的古朴老宅,曾是前清一位乡绅的宅院,后来在辛亥时被革命军没收,之后又成了民国上海特别市政府一位何姓要人的私密住宅,被称为何园。八一三后几乎毁于日军炮火! 何园虽然躲过战火,还是被进驻江湾的日军作为司令部一度霸占,可是不到半个月日军竟然全部撤出,然后一个神秘人突然带着一群人重新进入了何园,但在一星期后就再度离开。 只是何园被改成了王宅,渐渐地当地的日伪内部传言,王宅如今主人是伪大道政府秘书处副处长王步云! 但是有两个传话最厉害的当地警察所的小警员,立刻在三天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此之后,王宅始终没有任何人来到,大门一直紧闭,但在夜间听到有打更人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尖叫,可是说出此话的两个打更人立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湾的王宅疑似闹鬼,王宅是一幢鬼宅,这些传言很快传到虹口的日军高层,因此当地警察所的正副所长马上被调往扬州和湖州,同时当地宪兵分队的分队长也同时调往东北奉天! 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那群神秘人在离开何宅后的当晚,又重新从一条地道潜入了何宅内部,而那条地道就是早年潜伏于何园的一名日本高级间谍秘密挖到镇外一条河边! 王宅是标准的中国庭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具南方古典韵味。但却没有人知道,王宅主楼卧室内有一条通往地下暗室的秘道,且暗室有三个,最大的有超过一百平米! 约五十平米的一间暗室内,桌上一盏烛台的微光,映出了墙上的两个矮小身形! “告诉你,浅野君,第二阶段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 “哦?阁下,那太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嗯......上海滩反日活动猖厥,租界情况特殊暂且放放,但虹口和浦东的反日分子必须要杀一杀威风!” “阁下,您又有新计划了?” “说起来,这也该算在第二阶段计划里!浅野君,就先从你和三岛君身边下手吧!” 百老汇大厦,在十多层的一间套房内,也传出了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 “没想到泰安里有如此精彩的故事!杉尾君,你怎么看?” 三岛君,除了对清田公馆的一定配合,其他我全然不知!” “哦?杉尾君,真是这样?!” “呵呵,三岛君,你觉得呢?!” “嗬嗬嗬嗬,杉尾君,作为帝国军人和朋友,我相信你的话!” “嘿嘿嘿嘿,三岛君,你果然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嗬嗬嗬,其实你我是心照不宣了!” “嘿嘿嘿,应该说你我是为了大局!” “杉尾君,该听说过‘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 “嗯?是的,三岛君,有什么问题吗?” “杉尾君,如果有着名的盗匪在你的防区内活动过,你会不会不知道?” “当然不会!三岛君,我宪兵队防区内所有帮会和反日组织,详情我都知道!” “但是无影飞刀侠和草花九整整消失六年,可浅野君始终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是不是挺有趣?” “确实不正常!听说浅野君和‘影机关’交往密切,上海滩哪有影机关找不到的人!” “提到这两伙匪徒,草花九我不担心,因为无影飞刀侠的行动比他们更隐秘,消失的时间也更早!” “三岛君,你究竟什么意思?” “杉尾君,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如果一伙人在上海滩突然失去踪迹,你认为有几种情况?” “那只能有两种情况,一、他们被人消灭。二、他们离开了上海滩!” “杉尾君,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他们被人藏起来,然后将消息对外界封锁!” “三岛君,你,你是说浅野君有可能与影机关私下......结成同盟?如果是那样,问题就严重了!” “杉尾君,目前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一点证据证明浅野君这么做。还是拭目以待吧!” 第150章 物伤其类 从后院穿过走廊来到一楼大厅,高陆朝远藤健稍微点了下头,后者立刻带头朝着宪兵队大院外走去,但二人刚来到院门边,一个戴毡帽穿十三大保褂衫的精壮汉子由来往的日伪宪兵特务中闪了出来。正是密探队副队长罗四强! 罗四强见到两人先是一愣,先是摘下毡帽微微颔首,然后又一点头:“队长阁下!高队附,你这是要跟着队长阁下出门办事?” 高陆也是一点头:“哦?是罗队长啊!嗯......我和队长阁下是有点事情。咋了,哪阵风把你罗队长吹来了,你可是一般不来大桥公寓的!” 笑着摇头,罗四强慢慢迎过来:“诶。高队附,你这玩笑可是开得有点过。罗某可是一星期至少有两天到大桥公寓报到。再说了,罗某也要盯紧施高塔路那边,不然那帮小子又得要偷懒!” “队长阁下,遇到您也是碰巧,卑职正好有重要情况汇报!” 悄悄凑近远藤健,高陆小声耳语几句,远藤健眉头一皱低声问:“假扮夫妻?高君,你这算是补充先前的想法?” 高陆也压低声音:“您要这么认为也算吧。请您和课长阁下说一说,卑职也好听听课长阁下的意见!” 远藤健猛地侧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高君做事总是考虑得非常仔细,把各个方面都想到了,你的心思比很多女性都要细致啊!” “我先去打个电话,你和罗君好好聊一聊,毕竟你们也有几天没见面了,一个部门的人,多了解才能有利于工作!” 远藤健朝着高陆和罗四强点了下头,看到两人同时谄笑点头后就直接转身走入宪兵队本部主楼内,高罗二人下意识互视一眼同时转身走到主楼一边墙角站定。 高陆从口袋内掏出一盒‘鹏翼’弹出一枝香烟叼在嘴上,刚准备摸火柴盒时,旁边罗四强早已摸出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擦燃凑过来! 朝着罗四强瞥了一眼,高陆眼角微挑了一下,笑道:“哟,堂堂密探队副队长来跟我这个队附点火,罗兄,你又是准备唱哪一出啊?嘿!” 罗四强也掏出一盒‘三炮台’弹出一枝点燃,将火柴棍晃了两下后扔到地下:“嗯!高兄......高六爷,罗某平常可没有亏待于你吧,关键时候,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高陆刚吸了一口烟,听到立刻一侧头低叫:“诶!罗兄,你这话啥意思?!老高做人不敢说是十全十美,但好像对兄弟们,特别是大桥公寓的兄弟们还算公道吧。嘿嘿,听你的话,或者是小胜阿七他们做事过了头?!” 死死盯着高陆,罗四强不悻地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高六爷,胡冲与罗某之间的交情,莫非你是忘了?!他现在出了差子,罗某难道也能逃开?!这件事你做得有点不太厚道吧!” 吸了两口烟,高陆讪笑地一抬头,语气却更加强硬:“哦?原来,罗兄是因为胡冲的事来兴师问罪,老高能理解,嘿嘿,说真的,老高非常能理解,换了是我的兄弟,老高只怕也和罗兄一样心情!” “本来,罗兄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按帮中辈分老高只能算是晚辈,没有啥资格在罗兄面前指手划脚,罗兄更不需要老高来指点迷津!但是看在咱们是同僚的份上,老高必须得说一句,罗兄,胡冲这件事大了,谁也翻不了!” “不过,罗兄放心,皇军一向是对事不对人,胡冲虽然和你的交情不浅,可只要罗兄不?这滩混水,保管你啥事没有。如果皇军找你去问话,你只需要推个一干二净就行,至于胡冲这人是啥结果就看造化了!” 罗四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最后脸上肌肉连续抽搐,几道刀疤如同扭动的蚯蚓让人作呕:“啊?!高六爷,高队附,按你的意思,胡冲这下就彻底完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六爷......你可别忘了,俏孟姜的事可是罗某从中牵线,你就不担心罗某哪天喝多了酒,嘿嘿!我知道高队附如今在大桥公寓和虹口都是有名的红人,队长阁下和课长阁下都信得过你,罗某想托你给两位阁下带个话!” “罗某也不求别的,只要能保住胡冲一条命,不管是大洋、女人、包括古董字画,罗某都愿意拿出来,就劳烦高队附帮这点忙!阿冲是我的拜把子兄弟,我可不能看着他白白送了这条命!最多,我让他离开上海滩,离开江南!” 高陆听完后先是怔,接着大笑起来,但迅速压低声音掩住嘴:“嗯?呵呵呵。哈哈......咳咳!罗兄,你和胡冲的兄弟情义,还实在是令人感动啊,不过,你老兄是不是头脑发昏了,咋说出这么一番话?这可不像老江湖!” “胡冲的事很复杂,目前属于皇军机密,你别朝我瞪眼,老高绝对没诓你,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宪佐队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听到一点和胡冲有关行动的口风!罗兄,人啊,要学会取舍,更要学会放手,不然会害了你!” “老高我可是还想多活几年,所以这件事大体我知道,但是老高半个字也不能透露,罗兄你该体谅吧,呵呵。这样吧,如果罗兄实在忍不住,你直接去新亚大酒店,或许能从常会长嘴里知道那么一点点!” “罗兄,老高最后想劝你一句,这件事背后非常复杂,水不是一般深!罗兄,你刚才说只要能把胡冲弄出来,不管是啥好玩意都能给,可老高却得告诉你,除了一样东西,啥东西都没用!而且,还不一定能把胡冲弄出来!” 脸色几如墨色一般,罗四强没好气地低吼:“新亚大酒店?妈的,老子又不是没去过,不管常两墩还是老周,只是安慰罗某什么话也不说!平时一口一个忠信社义气,家门弟兄,关键时候都他妈是狗屁!” “高六爷,你刚才说有样东西能把阿冲弄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说,罗某没有什么舍不出来?就是让我老婆和亲丫头去陪队长阁下和课长睡觉,我,我他妈也舍得!!” 高陆又笑着吸了几口,将一个烟圈直接朝罗四强吐出:“罗兄,老高还真佩服你,老婆亲丫头都能舍出去,哈哈。厉害!厉害!换了老高那可做不到啊!” “啥东西?!哼哼,你的命和全部身家!罗兄舍得吗?!” 罗四强身子一抖脸色大惊,喃喃自语道:“什么......阿冲,他,他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阿冲......你他妈这是干了什么......别怪当哥哥的......兄弟,别怪哥哥......” 第151章 至关重要 瞟了眼一边垂头丧气的罗四强,高陆朝着墙上掸了下烟类,低声笑道:“罗兄,忘了告诉一声,你刚才说自己喝多了有可能把俏孟姜的事说出来,没关系,你尽可能去说,老高绝不会怪你!” “知道为啥吗?因为,俏孟姜如今和咱们是一路人了。诶,这个目前算机密,老高只告诉你一人,罗兄如果酒醉把这事说出去那可是不行的!” 罗四强猛地一抬头,看着嘻笑的高陆两眼,连喘着粗气道:“高六爷......你果然有手段!佩服,罗某不如你,还有事先走了,劳烦高兄和队长阁下说一声!” 接着他向高陆一拱手,转身就朝宪兵队大门走去,却被高陆抢先几步拦住,顿时又气又惊眉头皱紧! 高陆不待罗四强发作,将手里小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碾碎,凑上前低笑道:“罗兄,先别忙着走,老高只是告诉你胡冲那事的性质,可没说过那事没有余地啊?” 罗四强一听,直接上前抓住高陆胳膊:“高兄......高六爷,您的意思是阿冲那条命还能救得回?!” 嘻笑着又凑近,高陆在罗四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脸上更是闪过一丝狡黠。 猛地侧头,罗四强一脸惊诧小声道:“戴罪立功?高六爷......这,这能行吗?您不是说阿冲的事很严重,皇军的纪律可是很严,他们真会......” 高陆讪笑着挑了下眉头:“罗兄,如今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管那么多干啥?这可是一条人命,莫非你罗兄还豁不出去,还是没那个胆子啊!” 罗四强眼睛一瞪,低喝道:“嗯,高六爷说的对,现在是关键,罗某还管那么多做什么!他妈的,老子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豁不出去的时候,也从没有被什么吓到!” 接着他侧身朝着高陆双手抱拳:“多谢高六爷!如果成了,罗某必当重谢,如果不成,罗某也记住高六爷的这份人情。罗某这就去安排,先走一步,改天请高六爷喝茶,也劳烦您和队长阁下讲一声。告辞!” 高陆再次拦住转身欲走的罗四强,嘻笑着递了个眼神:“罗兄,先别走啊,老高看你这么急来大桥公寓,一定有啥重要情报向队长阁下报告。你这样走了,岂不是要耽误正事?” 罗四强眉头一皱,突然笑了:“嗯?呵,高兄说这事啊。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我的手下告诉我一个情报,谁他妈知道是真是假?想想,罗某还是等情报可靠性确定后,才找机会告诉队长阁下。” 高陆顿时一脸狐疑:“重要情报?虹口整天都是各种情报,这又是啥重要情报?发现可疑人?发现可疑的事?或者是......你的兄弟发现了容谦的踪迹?!” 罗四强一愣,差点大笑:“什么?哈......发现容谦踪迹?高兄你在逗我吧,就我手下那帮小子,他们什么能耐我他妈还不清楚?他们要能发现容谦?老子就能做玉皇大帝了!” “高兄,我一个手下在华德路一个咖啡馆看到一个女招待可疑。也许那小子是想占那娘们的便宜,找理由让皇军出面,然后那小子替那娘们帮忙,那娘们不就上了套?妈的,那帮小子就好这一口!” “所以,罗某还得先确定一下情报可靠性,暂时先不告诉队长阁下。走了,高兄,留步!” 高陆客气地应了一声,等罗四强转身走出两步,又小声问:“罗兄,你手下兄弟是在哪个咖啡馆发现的?” 罗四强大步向朝,扔过来一句话:“叫什么?哦,罗丹咖啡馆!高兄,你对那娘们也有兴趣?” 听到一楼大厅内传来的皮鞋声越来越近,高陆大声地回道:“罗兄,老高可不会随便抢别人碗里的肉!” 稍远处的罗四强伸出左手用食指晃了两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于虹口宪兵队大门! 收回视线,高陆眉头微皱后直接迎上远藤健:“队长阁下,卑职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还挺重要。要不您先去百老汇大厦,卑职办完就赶过去。您觉得咋样?” 远藤健眼里飘过一丝疑惑:“高君,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能让你临时改变了决定?要知道,课长阁下找你的事同样重要,可能比你的事更重要!” 高陆凑近压低声音道:“队长阁下,如果卑职能把容谦找出来,您会允许卑职去办这件事吗?” 眉头紧紧锁起,远藤健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容谦?高君,你是说能找到容谦吗?!他在哪里?!” 高陆微笑着回应:“队长阁下,所以卑职才要去办这件事,如果要是办好了,说不定很快能找到容谦。到时候,您又要立大功了,咱们密探队同样也有脸面!” 远藤健两眼冒着狼一般的绿光,接着轻轻一推满脸谄笑的高陆:“哟西!好,高君,你去吧,我会向课长阁下说明。高君,好好干,如果抓住容谦,我向司令官阁下和课长阁下为你请头功!哈哈!” 恭敬地微微颔首,高陆转身离开:“队长阁下,头功是您的,卑职和兄弟们也同样沾您的光!卑职先告退了!” 望着大摇大摆朝着宪兵队大门走去的高陆,远藤健紧盯着瘦小的身形,慢慢点了点头! 离开虹口宪兵队,高陆转身走了两百米才叫过一辆人力车,然后告诉车夫目的地,一脸悻悻的车夫在接过高陆提前付过一倍的车钱,喜笑颜开地迈开步子飞快朝施高塔路而去! 斜靠在车内,压低毡帽的高陆瞬间收起一脸痞态的微笑,两道又黑又粗的眉毛拧得紧紧! 通过罗四强的描述,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件事,也就是扬子鳄说过的事。 服部久智子身边曾经有一个叫叶莲的女仆佣,后来突然失踪,并且被三岛崎雄判定为可疑奸细。 罗四强手下在华德路的罗丹咖啡馆看到一个可疑女招待,会不会和叶莲有关? 之所以觉得女招待可疑,那是因为上海虹口的咖啡馆里的女招待几乎全是白俄女子! 突然在哪个咖啡馆出现一个中国本土女子,罗四强的手下当然会觉得意外,而且她应该也很少说话,或者是不经常直接面对客人! 不过,自己也可以判断错误,因为罗四强的手下为了霸占一些看中的女子,往往是不择手段胡说一通! 可如果真是那样...... 这个可疑的女招待就是叶莲的同伙,或者就是叶莲假扮! 扬子鳄说过,叶莲绝不简单,今后她如果有难一定得帮上一把。 因为叶莲也是了解虹口及上海敌情的关键人物! 嗯,扬子鳄说得对,既然都是和小日本作对,多少也算是一个阵营! 搭上这条线,也许能从她和她背后的组织了解到不少没有掌握的情报! 例如扬子鳄经常提起的‘樱公馆’...... 第152章 循规蹈矩 来到施高塔路的路口,高陆下车付过钱前行约两百米,来到一个黑色大铁门前敲了两下。铁门上一扇同色的小窗打开,一个男人看到抬高毡帽露出整张脸的高陆,急忙先关下小窗然后快速打开了大铁门! 谁都想不到,墙边门牌上标有20号的独幢院落,竟是着名的虹口宪兵队本部密探队分部! 高陆朝着周围瞥了两眼,确认没有多少异常和行人,跨步进了院内并小声道:“铁子,兄弟们都在吧?” 被称为铁子的是密探队侦查一班小特务,又黑又壮的他赶紧连声回应:“回六爷话,都在呢,都在呢。胜爷和阿七爷也在!” 重重在铁子腰间一捶,高陆低声道:“铁子,你去告诉街口的兄弟,从现在开始,有任何可疑人都要立刻向我报告。快去!” 铁子立刻应了一声,朝着身旁另一名个头很瘦的小特务交待两句,转身从铁门边一扇小门冲了出去,高陆又朝着那个绰号叫麻绳的小特务吩咐两句,然后才朝着院内疾步而去! 推开院内偏东一层英式小楼的大门,高陆冲进去朝着几个同时从沙发和椅子起身点头的小特务一摆手,接着推开中间又一扇大门,朝着坐在一张长条沙发上的三个男人一挥手:“先出去,老高和两位组长有事说!” 三个小特务赶紧出去并关上这扇雕着中式古朴花纹的大门,高陆站在室内中央,朝着旁边早已从一张办公桌后起身的方小胜和冯阿七挥了挥手,二人立刻围拢到身边同时小声问:“六爷,您有啥事啊?尽管吩咐!” 高陆将同样窗棂雕着中式古朴花纹的三扇小窗关紧,然后才压低声音:“现在有一个新情况,华德路罗丹咖啡馆发现可疑者,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所以你们俩又得辛苦一趟!” “小胜,你挑两个得力的兄弟,监视所有来罗丹咖啡馆的人,特别注意女人,全部都给我拍下来。阿七,你多带几个兄弟,就在华德路附近找一个适合地方租下来作为监视点,配合小胜他们,发现可疑者立刻向我报告!” 方小胜和冯阿七同时小声应道:“您就放心吧,六爷,咱们兄弟办事,从没有出过啥差错!” 高陆笑了笑刚转身,突然又一回头:“小胜,苗子和阿翻现在咋样,伤得重吗?” 正和冯阿七小声低语的方小胜赶紧也侧过身:“六爷,他俩都在东洋人医院躺着呢。阿翻还好胳膊中了一刀。苗子......胸口中了两刀,一刀正捅在心脏......怕,怕是过不了今晚!” 冯阿七也抬起头叹了声:“苗子,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听说是在东洋舞厅做服务生,主要就靠苗子一人撑着,也不知道苗子妹妹今后该......唉!” 高陆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直接从口袋掏出几张纸币塞到方小胜手里:“记得去大桥公寓申报,苗子作为密探队侦查人员,抚恤金绝不能少。这点钱算是老高私人的,算是给苗子妹妹补贴。老高还有事,先走了!” 方小胜一怔,赶紧将纸币一推:“六爷,这哪行,既然苗子是替东洋人卖命,抚恤金一定少不了。您的钱也是拿命挣来的,哪能随便......” 高陆瞪了一眼,将方小胜的手心狠狠捏成拳头:“少他娘扯淡!苗子抚恤金是可以拿到,但也可能没那么多,或者不会立刻就拿到。苗子妹妹是在舞厅做服务生,又不是靠着身子,她能挣到多少?” “嗯......收好。你亲自交到苗子妹妹手里!作为老高的兄弟,这笔钱老高必须出!还有,老高这辈子就见不得那些受苦的可怜人,尤其是小丫头,因为老高曾经也有一个亲妹妹!” “你们俩记好,一星期内如果有重要情况老地方找我。如果过了这个星期,直接报告给队长阁下,他会让人转给老高!你们俩也小心,顺便告诉阿翻,老高记挂着他,让他好好养伤!” 看着高陆推开门奔出,方小胜又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手心里的几张纸币:“整整五十块,相当于六爷一个月的工资......六爷,您真是个爷,我只认您这个爷!!” 冯阿七也重重点头:“那是,六爷就是六爷!所以老子在密探队有一个习惯,除了六爷,谁也别想让老子服气,谁的话老子都可以不听,只有六爷的话老子一定听,而且一定照办!!” 瞟了眼面前城堡般的高楼,高陆朝着旁边的人力车夫付过钱,然后推开旋转门走进去。 守候在大厅的吹田矢带着高陆乘坐一楼大厅边的电梯,经过中途又一次换乘后来到十三楼敲响了一扇房间大门。 随意地瞥了一眼,高陆就看到房间大门的门牌号是1307,他暗暗记下了房间在走廊的所处位置和房号! 房间大门在三声不同节奏敲击下被打开,出现在高陆面前是铃木一元,高陆客气地向铃木一元施礼,后者同样客气地回礼。 吹田矢带着高陆来到右侧另一个房间,稍微一点头,高陆摘下毡帽朝着吹田矢和稍远的铃木一元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大步迈出进去! 房内光线暗淡,因为一排窗帘严严实实地将靠窗一侧完全遮挡。高陆只能看到站在窗帘前的两个男人身形,两个男人听到推门的声音同时转过身,高陆一眼就认出是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 来到窗边一张小沙发边坐下,三岛崎雄看了一眼高陆笑道:“高君,来了。听远藤君说,你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说实话我倒很有兴趣想听听,到底是一件怎样重要的事情?” 杉尾佑二没有坐到另一张小沙发,反而是靠近三岛崎雄小沙发侧边:“三岛君,和你一样,鄙人也很有兴趣!” 高陆一个大步上前低声道:“报告课长阁下,杉尾课长阁下,卑职只是让人去监视一个可疑地带。这件事只是队里普通的公事,与课长阁下的事相比不值一提!” “课长阁下,您有啥吩咐,请尽管说来,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就是刀山剑林也绝不退缩!” 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互视一眼,同时都大笑出声,高陆却面色凝重保持标准站姿,脸上没有一丝异常! 过了几秒钟,三岛崎雄才和声问道:“高君,你对目前宪兵队本部的工作,有什么好的建议?” 高陆眼角轻挑,继续沉声道:“报告课长阁下,皇军宪兵队一切进展顺利井井有条,卑职没有什么建议!” 三岛崎雄又笑了几声,突然站起来:“呵呵呵呵!高君,话不是这么说,贵国有句名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如果你有任何好的建议都可以说,鄙人可不是一个独裁者,而独裁者也并不利于特殊领域的工作!” 高陆还是答道:“报告课长阁下,卑职能力平平,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还是请课长阁下下令,您让卑职往东,卑职绝不往西打!” 杉尾佑二绕过一张小沙发,坐到另一张小沙发,温和地笑道:“高君,虽然我和你见面不多,但我能看出来,高君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三岛君对你很信任,你可不要辜负他,呵呵!” 抿着嘴唇,高陆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回道:“既然二位阁下如此坦诚,卑职再要推让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报告课长阁下,卑职没有什么好建议,只是卑职觉得皇军宪兵队需要加强在某些地带的力量!” 三岛崎雄眉尖狠狠一挑,走到高陆近前冷声道:“高君,如果鄙人没有猜错,你指的是沪西一带!” 面对三岛崎雄一刹那格外锐利的目光,高陆又瞥了眼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的杉尾佑二一脸微笑,重重地一点头! 第153章 一石二鸟 房间内的高陆挺胸仰头目不斜视,但瞥了眼三岛崎雄与杉尾佑二刻意侧身并掩住嘴巴,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后依旧透出往常的平静与狡黠! 远藤健应该已将自己提出在沪西一带建立秘密情报点,并且与施冰等人以夫妻与同伴身份的想法告诉两人! 能暂时让施冰远离虹口一带,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决定对施冰今后去处的安排! 张误和施冰的关系看得出不一般,但却不仅仅是男女情爱之间,更多还有同伴之间的友情! 他是个不错的人...... 阿冰同样是个好姑娘...... 也许将来他俩更适合在一块...... 至于郝小正...... 一定得找个机会除掉,绝不能让此人留在世上! 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显然对这个想法很重视,否则不会这样警惕。 很好,就让敌人在将来搬起石头砸他们自己的脚吧! 前后一分多钟,两个日本宪兵队的中层首脑才分开重新坐下,三岛崎雄指着左侧墙角一张小沙发说道:“高君,不必拘谨,坐下讲吧。把你全部的想法都说出来!” 杉尾佑二直接就翘起二郎腿,很优雅地推了下鼻梁的眼镜,带着淡淡笑容看向搬过小沙发坐下的高陆。 高陆用了整整三分钟时间把所有构思毫无保留地说给两人,期间还包括遇到几种特殊情况且如何应对的办法,三岛崎雄只是不时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杉尾佑二却是偶尔点头,双手的手指也在膝盖间轻轻敲动! 说完后,高陆站起来低声道:“课长阁下,杉尾课长阁下,卑职全部都讲完了。敬听两位阁下指教!” 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有意无意交换一下眼神,前者将右手摊开做个优雅手势,后者却悄悄递了个眼神。 朝着高陆摆手示意坐下,三岛崎雄缓缓地开口:“高君的想法很好,无论是计划还是人选都几乎无可挑剔。如果要是我独自来决定,我一定会同意高君的计划,可现实是帝国特殊领域不能有独裁者!” “所以,我想征求一下同为该领域的翘楚。杉尾君,关于高君的这项计划,你有什么看法吗?” 杉尾佑二将二郎腿轻轻放下,身体也稍微坐正:“高君,你的计划很好,或者说很精妙,关于计划我没有什么可说。只是......人选方面,你选择了施冰和张误,这个我能理解,可又加上了郝小正,这个我就不好理解了!” 见杉尾佑二稍一停顿,脸上表情异常。高陆看了一眼三岛崎雄,在得到对方微笑示意后,也将身体坐正:“杉尾课长阁下,您有话尽管说,卑职一定聆听指教!” 瞟了眼旁边浅笑的三岛崎雄,杉尾佑二笑着又扶了下镜框,曼声道:“呵呵呵。高君客气了,指教不敢当,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高君有你的想法,鄙人同样也有想法!大家互相学习,也有利于提高!” “高君选择施冰和张误,这两人没任何问题。据了解,施冰是高君所救,也是高君将其说服成为帝国的同盟者。张误看起来挺憨厚,实际却是个很机灵精明的人,不管高君用什么办法说服他已成为帝国的同盟者,同样没问题!” “但是,郝小正和以上两人完全不一样,虽然我只在新亚大酒店的礼堂见过他一面,但我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唯利是图胆小怕事的人!要说起来,这种人既是最有成为帝国同盟者的,也是最容易背叛帝国同盟者的!” “并且,高君与此人先前没有任何接触与了解。施冰应该是因为高君对其有恩慢慢转变思想,张误是因为高君对施冰有恩,他和施冰二人有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关系,所以也迅速改变了思想,张误应该也私下爱慕施冰!” “我分析,郝小正之所以在礼堂指证张误,是因为他与张误同样对施冰爱慕。所以,高君计划里有一个严重缺陷,就是郝小正与张误不合,计划进行中他会不会借机故意给张误使坏,或者是故意不配合张误!” “假如此人在计划进行中真的这样做,那一定会严重影响到其他人员,甚至会造成张误因为情绪失常而犯错,从而让黑虎堂的探子提前察觉。到那时候,不仅计划难以进行下去,可能高君等人的生命都会遇到威胁!” “以上乃鄙人一点简单看法,可能说得不一定对,高君尽可以指出其中不足之处,鄙人绝无怪罪,反倒十分荣幸!” “啪啪啪” 高陆再次起身鼓掌道:“杉尾课长阁下,您太客气了,您的想法非常实际,卑职受教了!您作为一个皇军宪兵队特高课长,皇军的高级特工精英,竟然如此谦虚有礼,实在令卑职大为震惊。同样也令很多人汗颜!” 杉尾佑二笑着轻轻摇头,然后瞬间表情平静。三岛崎雄也是笑着又一摆手:“高君,你先坐下,都说了不要太拘谨,这里不是宪兵队本部的会议室,自然一点,呵,自然一点,呵呵!” “我知道,高君所说的国人是指......呵呵,这个实在不方便多讲,而且我这个职位也不好说太多。不过,高君,大道市府因为刚接管上海也才一年多点,人员制度方面还在完善,工作中有不足,有情绪都很正常!” “并且也不要忘了,大道市府还面临不小的压力,甚至可以说压力空前巨大!某些市府要员甚至都遭到反日恐怖分子不同程度的恐吓和人身威胁,要给他们一些时间。我相信,在帝国协助下,大道市府未来会有很大改变!” 坐下的高陆嘴角一撇:“课长阁下,您说的对!卑职下回再去东昌路协调事项,能忍就多忍一下!免得卑职与市府工作人员吵起来,容易给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留下话柄,反倒是影响到宪兵队本部和课长阁下您的声誉!” 三岛崎雄听到大笑:“哈哈哈哈!高君,我倒没什么影响,因为司令官阁下一直都知道我的为人。你下次如果遇到态度很差的市府工作人员,想吵架就直接吵吧,不过吵完后别说是我指使的就行!” 高陆和杉尾佑二也同时大笑,三岛崎雄的笑声却越来越大,三人笑了好一会儿就停下。 见杉尾佑二笑罢后眼风扫过来,高陆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二位阁下,特别是杉尾课长阁下一定很奇怪卑职为啥要让郝小正加入计划中,不要急,卑职马上就会告诉两位阁下!” “因为郝小正也是和施冰张误一起在新祥里被皇军宪兵队抓捕,如果他没有加入到计划中,黑虎堂的探子一定会有所怀疑。然后他们会想方设法四处打听,假如很久听不到郝小正的消息,一定会引起黑虎堂的警觉!” “杉尾课长阁下,您认为郝小正会因为与张误的矛盾对计划造成破坏,这个想法很对。呵呵,但是卑职想的与您不一样,郝小正与张误有很大矛盾不假,但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破坏计划!” “原因很简单,因为施冰也在计划中,只要她说服了郝小正,郝小正因为对施冰的爱慕之情,一定会尽量克制住心中对张误的怒气,不为别的,就为在施冰面前做个样子,他也会这样做,因为他想在施冰心里留下好印象!” “而且,因为这一点,郝小正会非常配合施冰,还会因为施冰的原因配合好张误,甚至他有可能会对张误的一些不适行为做出监督和补救。在卑职计划里,关于人员选择方面,这三个人缺一不可,无论少了谁都不行!” “如果黑虎堂一时得不到三人的消息,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因为施冰是长期潜伏者,张误是配合他的,这两人在没有重大情况下不会轻易暴露形踪,而郝小正相比两人级别稍低,黑虎堂在注意施冰和张误就会忽略到他!” “当然,这个计划还有一点,整个过程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星期,因为如果时间太久,黑虎堂得不到以上三人消息,绝对会派人去虹口调查。到时侯,不管能不能找到,黑虎堂都一定会将总堂的位置再次转移,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杉尾佑二满意地一点头:“好,说得好!高君,那我没有什么想法了!” 三岛崎雄也轻轻一掌拍在沙发扶手处:“很好!高君不愧是满洲国高级警政干部培训班的优秀人才,几乎是滴水不漏严丝合缝!高君,你这个计划我批准了!” “不过,高君,我认为仅仅三个人不行,现在我任命你为宪兵队本部驻沪西情报小组组长,小组代号为‘风’,早晚时间和季节的风都会不同,例如春天的风是微风,夏天的风是暖风,秋天的风是凉风,冬天的风是雪风!” “你们必须在两个星期内查到黑虎堂总堂位置,然后配合皇军宪兵队将这个反日组织一网打尽。所以要像风一样无形,像风一样迅捷!高君,其他人选我刚才也想好了。” “铃木君,你进来。马上通知森口信平和尤华斌来这里,告诉他俩不要坐汽车,要秘密来!” 第154章 迂回两翼 十分钟后,三岛崎雄结束了与众人的交谈,让吹田矢领着三人迈入电梯时,走在最后的高陆瞥到一边电梯铁栅栏打开,有条人影飞快闪了出来,吹田矢身后的铃木一元也迅速迎上去! 关上电梯的铁栅栏,高陆瞟了一眼右侧的森口信平,见他略歪着脑袋眉头紧锁,又瞥了一眼左侧的尤华斌,后者两眼冒光满面红润。 高陆迅速将视线移到站在电梯边的吹田矢,见他表情平静嘴角却微微抿起,不由得将右手慢慢地握成空拳! 三岛崎雄不仅批准计划,还取了一个专门的代号‘猎鹿’,又指派森口信平暂驻沪西宪兵队作为联络官,尤华斌为副组长。 整个小组成员都有属于自己的代号,第四特别行动班作为后援机动组,葛四喜是机动组与情报小组的联络员。 可他又指示,秘密情报小组必须五天后再发出前往沪西,要求高陆提早拿出具体方案和做好一切前期准备! 杉尾佑二更是很神秘说,五天内将有一件大事,要等这件大事过去才能执行猎鹿计划! 敌人到底想做什么...... 照常理,执行这样级别的潜伏行动,不是越早出发越好吗?有句话说得好,迟则生变! 可他们却恰恰做出违反常规的行为,不得不令人生疑!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三岛崎雄会这样做...... 施冰留在虹口一天,很可能就会多一分危险! 从三岛崎雄让尤华斌作为风小组的副组长,就可以看出他对谁都不会完全信任,自己和尤华斌分别为组长与副组长也是一种相互掣肘! 森口信平派往沪西,同样不也是监督、或者说是监视整个风小组,也包括以行动四班骨干的机动组! 可以肯定,一旦风小组或机动组出现某些日本人不喜欢的情况,森口信平将会与沪西宪兵队及东亚黄道会驻沪西机构直接出马,根据不同情况对风小组和机动组采取监管和控制等手段! 还有,刚才从另一个电梯出来的身影很熟...... 只可惜那人动作太敏捷,一时没看清,不然就能知道是谁,也就更好做出判断此人来百老汇大厦的目的! 毕竟能让铃木一元亲自迎接...... 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汉奸,或者说是一般的日本宪兵能有的待遇! 此人有很大可能身负重要使命! 华德路咖啡馆的可疑女招待...... 行动四班的张韧始终没有露面...... 森口信平和尤华斌这一段时间行踪越发诡秘...... 以及三岛崎雄杉尾佑二今天的某些神情...... 可以看出,虹口及上海的局势今后将会更加恶化! 嗯......还有五天才出发......这五天一定要好好利用下,不能轻易浪费! 就从扬子鳄之前交待的一项任务开始...... 也该去和一位老朋友见一见了,也许能有点收获呢......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记得美人蕉也在沪西吧...... “季队长,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从人力车跳下的游愿扫了一眼四周,看到街道对面的一幢品字型高楼时,眉头顿时一皱! “处长,您不是要查问通源洋行仓库血案的情况?咱们来这里就是为这个!” 头辆人力车边的季鸣一边笑着侧身,一边从西装口袋内掏出纸币,朝两个人力车夫一挥手。 “通源洋行仓库的位置正好在公共租界,我们该去南京路的老闸捕房,这里是公馆马路的法租界麦兰捕房!” 接过车钱的两个车夫开心地离开,转过身的季鸣才看到游愿表情越来越严肃。 “呵。处长,职部就因为去过老闸捕房,才把您带到麦兰捕房。这样,您先请,职部慢慢跟您讲!” 季鸣走上前,笑着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游愿挤了下眼睛,悄悄用右手朝着对面品字型大厦指了下。 “嗯......季队长,我不知道你想搞啥名堂,但游某还是愿意相信你!” 游愿紧紧盯住季鸣看了几眼,才慢慢地转身迈开大步朝着高楼外的小广场走去,季鸣憨笑地亦步亦趋! 当两人能近距离看清这幢十层高楼的大门边的持枪白人警卫时,季鸣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讲清楚,游愿听后也摇头苦笑,接着挥手示意季鸣一起走入面前的高楼! 英法租界当局之间的明争暗斗,确实是波及到方方面面,游愿对于这一点从不怀疑。 只是没想到,只是一座普通的洋行仓库,竟然细致到这般地步。 就连一个角落所处方位,都要分清楚是在公共租界的爱多亚路和法租界的公馆马路! 利益,谁都想获得。 麻烦,谁都会甩掉。 好像弄错一点走错一步,就不是所谓高贵的西洋民族,就像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一样! 听上去很可笑,却又让人觉得很荒唐,很悲哀! 持枪白人警卫看了二人的证件,立刻拿起岗亭边电话用法语说了一通,然后回过头用别扭的汉语让他俩进去,巡捕房内会有人接待。 两人点头示意大步来到一楼,就见西洋面孔的法国白人巡捕和戴着红色头巾的安南巡捕,还有那些穿着租界巡捕制服的上海本土华籍巡捕来往匆忙,其中有不少只戴着警用铜盔却穿着便衣的华籍巡捕。 一些巡捕身边紧跟着一两个男女,或是长袍马褂或是老式旗袍,年纪均在三十上下,在那些法国巡捕和华捕面前都是弯腰谄笑,在面对从楼外走入的一些明显打扮朴素的男女时,却又不禁高仰起头,就像上面有金子一般! “在西洋人面前,还摆出这么一副鬼姿态,也不觉得给国人丢脸” 游愿瞥了一眼想强行从面前挤过的三个男女,中间的一个本来神态傲慢的少年,见到面前男人的冰冷目光吓得身子朝后一缩,而两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男女刚欲发作,却看到季鸣冷笑着掀开西装露出马甲内隐约的枪套! 看着三人绕开慌忙逃远的狼狈背影,季鸣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游愿侧头瞪了眼,季鸣赶紧收住笑容跟在后面走进了一楼左侧的接待室! 接待室内的一张桌后,坐着的一个棕发蓝眼的高个白人,起身用流利汉语说道:“我是麦兰巡捕房政治处警长克洛德.莱菲布勒,你们可以称我为克洛德警长,或者克洛德先生!” “游处长,季队长,我想二位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一定配合二位!” 季鸣瞟了一眼面色郑重的游愿,上前沉声道:“克洛德警长,您好,我们以大道市府警察局驻沪西特别分局的名义,请您协助我们了解一个案子,也是最近才发生的案子!” 克洛德眨了下蓝色的眼睛,高仰着头颅道:“沪西每天都发生各类凶案,不知道季队长指的是哪个案子?您要不说得更直接,我们麦兰巡捕房政治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啊?” 游愿淡淡地说道:“通源洋行仓库的血案!克洛德警长,我想您一定有印象,毕竟死了那么多人,死的人还不是普通市民,而是清帮成员!” 棕色眉毛轻轻一挑,克洛德一愣后笑着朝桌边的两把大木椅一摆:“呵呵,游处长,季队长,二位先坐,我们慢慢聊。让我也想一想,因为沪西的凶案太多,一个人太疲累记忆力会减退。但是不用慌张,我能想起来,呵呵!” 在拉开一把大木椅时,游愿下意识与身边的季鸣交换了下眼色! 第155章 油盐不进 时间慢慢地前行,整个接待室内除了坐在一张方桌后的克洛德.莱菲布勒喋喋不休外,坐在对面的季鸣脸上的憨笑渐渐带上一丝不悻,旁边游愿的剑眉已微微皱起,顺势瞟了眼手腕上的精工舍手表指针! 从进入接待室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时间,但是克洛德.莱菲布勒对游愿提出的关于通源洋行仓库血案前后过程始终不得要领,只是一直大谈沪西治安状况及麦兰巡捕房的工作难点,让游愿越来越心烦! 唯一让游愿稍微有点安慰的是,掌握了一个此前并不了解的情况。 通源洋行废弃的四号仓库因为介于公共租界爱多亚路与法租界公馆马路的交叉地带,因此多次成为沪西一带各个帮派火并与冲突的重要场所,总共在两年内发生过不下数起流血冲突。只是没有这一次血案严重! 尽量使脸色变得平静,游愿趁着接待室内的声音骤然止住,朝着季鸣悄悄使了个眼色,后者看了一眼拿起桌边水杯喝水的克洛德.莱菲布勒,轻轻地咳了一声:“克洛德警长,您确实不太容易,这一点季某作为同行深表理解!” “上海滩沪西一带治安向来都很严峻,形势也比其他地区复杂很多,所以沪西特别分局成立同样是为了缓解工董局警务处在沪西的压力,不仅仅是为了针对谁,毕竟沪西是我们三家的,不是哪一家独有!” “克洛德警长,请您详细说一说通源洋行仓库的血案,越详细越好,这样我们就好更快地破案,我相信巡捕房方面同样也希望这么大的案子告破,不然你们的压力也不会小!” 喝了几口水,克洛德.莱菲布勒将杯子放桌边一放,从警服上衣口袋掏出一块绣着中国喜祥图案的手帕轻轻擦了下嘴角的水渍,又慢慢地装进口袋:“嗯,不错,沪西是我们三家的,所以大家一起合作,才能相安无事!” “很抱歉,通源洋行仓库血案发生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现场。所以,游处长,季队长,只能恕我无能为力!”当然我也可以编一些过程,对于做我们这一行的,案子见多了编几个侦破故事并不费力,可我不想欺骗贵方!” 季鸣脸上还是憨厚笑容,但眉尖也狠狠地挑了一下:“哦?是这样!那么,克洛德警长,请您把相关记录档案给我们借阅,我相信,这个要求应该也可以做到,并且您有这个权限!” 克洛德.莱菲布勒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讪笑着回应:“嗯......所有相关档案资料都已经被工董局警务处中央捕房政治处所接管,没有政治处若尔日总督察长的特别手令,任何人都无法借阅与翻看。很遗憾!” “游处长,季队长,我就直接告诉你们,通源洋行仓库血案目前不属于我们麦兰捕房所管,中央捕房政治处已经全面接管此案,所以二位完全可以直接去中央捕房交涉,留在麦兰捕房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抱歉,我还有公务处理,就暂时不能奉陪了,二位请自便吧。有照顾不周之处,请多体谅一下。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十分抱歉!但今后我方还是愿意与贵方保持良好合作,因为沪西是我们大家的,也关乎所有人利益!” 季鸣憨厚笑容顿时一扫而光,腾地一下站起身低喝:“季某也实话告诉您,发生在通源洋行仓库的血案,不是一起简单的案件,而是一起性质复杂的政治案件。” “通源洋行仓库被杀者,全部都是上海滩着名的清帮青龙堂成员,这个青龙堂是一个秘密地下反日组织!这些人被杀绝不是简单的帮会火并,内情非常复杂。而且,对于此案日本方面非常重视,请贵方态度更积极一点!” “克洛德警长,您刚才有句话说得非常好,沪西不是哪一方,而是我们三方。所以请贵方要牢记这句话,我方一向愿意与贵方进行良好的合作,可如果贵方对于合作并不真心,那么仅凭我方一厢情愿恐怕也是不现实的!” 走到接待室棕色大门边的克洛德.莱菲布勒止住脚步,他飞快地转身大步走到桌边,蓝色眼睛里寒光一闪:“季队长,您刚才的话,我能不能理解成这是对工董局警务处与麦兰捕房的一种威胁?!” 季鸣脸上又带上憨厚笑容,但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杀气:“克洛德警长,季某的这番话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但是,如果您愿意这么理解,季某同样也无话可说!” 克洛德.莱菲布勒冷冷地瞟了一眼坐得端正的游愿:“游处长,季队长说的这些话,有可能会损害到工董局警务处与大道政府沪西特别警察分局双方,您作为季队长的上司,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 始终板紧面孔的游愿,此时竟然做了一个西方标准的无奈手势,然后脸上也挂起一丝微笑:“克洛德警长,游某不需要任何解释,因为季队长说的都是实话!” 如同公牛般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克洛德.莱菲布勒一双巨大手掌狠狠朝着桌面一压,恶狠狠地低吼道:“游处长,季队长,我十分清楚,贵方在沪西的力量绝不止一个特别分局。但这是沪西,不是浦东、闸北,更不是虹口!” “作为工董局警务处麦兰捕房政治处的高级警务人员,我想告诉二位,我方虽然在沪西的力量有限,但是绝对不会屈服于任何一方的威胁和恐吓,日本帝国在上海滩的势力不小,但法兰西帝国同样也不是软柿子!” “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但是为了不损害双方的合作,我就再重复一遍!通源洋行仓库血案的一切相关资料全部都在中央捕房政治处,关于此案的一切详情和细节,与麦兰捕房毫无关联,请二位去中央捕房找相关警务人员!” “至于是否属实,贵方去打听就知道是真是假,我不愿意再纠缠于这些该死的细节,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我的话说完了,二位请吧!” 季鸣身子一前倾,也双手按住桌面,阴恻恻地一笑:“嘿嘿!克洛德警长,我们双方最好还是以和为贵,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想那也是您不愿意看到的吧!” 克洛德.莱菲布勒同样身子前倾,死死盯住面前的季鸣,也阴笑道:“嘿嘿嘿!季队长,假如将来贵方一旦做出让双方感到不愉快的行为,那么我方将会保留做出与贵方同样的行为,至于后果,恐怕要由贵方全部承担!” “沪西就是一块大肥肉,大家还是吃着各自盘里的一块,如果谁想把别人盘子里的肉抢走,我相信另外两方都会一齐阻止他,因为肉就这么多,你都吃完了,别人难道饿着肚子?嘿嘿,游处长,季队长,两位是聪明人,该明白!” 怔了一下,季鸣下意识用手狠狠朝前一指:“克洛德警长......到时候不要......” 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将季鸣的手臂按下,游愿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样互相攻击,对于我们两方也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吧!” “克洛德警长,游某能理解您的难处,既然如此,您只需要回答游某一个问题,问完后游某二人立刻就走,绝不再和您纠缠。您觉得如何?” 脸色有几分得意的克洛德.莱菲布勒皱眉稍一思忖,点头后慢慢坐了下来,游愿眼中掠过一丝喜色! 第156章 巧破千斤 朝着气得脸膛发红的季鸣轻轻挥挥手,游愿示意让其坐下后,接着又淡淡地扔出一句话:“克洛德警长,我们俩从进门有几分钟,您竟然连杯水也不倒,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何况,我看您刚和季队长刚才交流时都比较激动,您现在口应该也很干了!” 坐下的季鸣忍不住笑了一声,但马上又板起面孔,只是脸上神情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凝重与肃杀。 克洛德.莱菲布勒也不由得轻笑两声,用法语叫来一个壮如铁塔的白人巡捕,给游愿季鸣分别倒上一杯水,季鸣在接过水杯时态度仍然冷淡,让游愿轻轻摇了摇头。 巡捕关门离开后,克洛德.莱菲布勒也喝了几口水,将杯子往桌边一推:“游处长,现在水也给二位倒了,我也承认情绪有点激动。现在,您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只要我知道、并且能够回答的一定告诉您!” 游愿先让季鸣也同样回了一礼,然后说道:“克洛德警长,这样就对了,大家都在沪西混,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合作才对大家都好,也更不会让某些不法分子争空子搞破坏!” “游某想问一下,通源洋行仓库血案的带队警官是西捕还是华捕?” 克洛德.莱菲布勒听后愣了下,顿时一脸狐疑:“游处长,您就这一个问题?真没有其他的?” 将右手肘顶在桌面,游愿表情与姿态一样显得轻松:“是的。游某只有这一个问题,对于您应该不难回答!” 克洛德.莱菲布勒下意识一点头,认真地答道:“当然!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可以告诉游处长,是华捕!” 游愿一点头,起身双手抱拳:“谢谢,克洛德警长,我们这就告辞!” 看着克洛德.莱菲布勒慢慢点头,季鸣脸色一僵,起身扯了下游愿的衣角:“处长,咱们这就走啊?最起码也该问华捕的......” 游愿瞪了一眼,淡淡地道:“不必!克洛德警长已经做得够好,咱们也不能咄咄逼人!凡事哪有完美的?!” 克洛德.莱菲布勒脸色顿时缓和,起身笑道:“游处长果然不简单,我喜欢和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今后我方还是会与贵方进行必要的合作,这也是为了沪西的共同繁荣与稳定!” “季队长,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希望下次见面不要弄得这么紧张。二位再见,我公务繁忙,就不多送了!” 跟着游愿走到大门边,季鸣稍微一侧身,脸上再次浮现憨笑:“克洛德警长,我也希望下次见面更轻松,但是您也要控制一下情绪,因为您的情绪也会决定您的某些行为是否不妥!告辞,留步!” 克洛德.莱菲布勒看着季鸣抢先打开接待室大门,刚转过身来到桌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就听到身后游愿的声音传来:“听说工董局警务处中央捕房有个华人探长很厉害,麦兰捕房只怕是没人能比得过。” 他冷笑地回应:“哼,就是中央捕房政治处的原探长。我知道他!但是我们麦兰捕房的匡探长,并不比上海滩任何一个......” 猛地将只剩小半杯水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脸色一惊的克洛德.莱菲布勒迅速转过身,就听到接待室的大门关上前传来季鸣偷笑声与游愿几分椰揄的话语:“克洛德警长,谢谢。您没有说任何话,我也没听到任何话!” 紧绷着面孔,克洛德.莱菲布勒听到门外渐渐远去脚步声,不断小声用法语咒骂,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离开接待室后,游愿在走到一楼大厅门边,朝着季鸣耳语几句,后者怔了一下便带着几分促狭神情叫过一名路过的便衣华捕,然后悄悄将一张十元纸币塞进其手掌心,便衣华捕脸上冷峻面孔立刻松驰,小声回答了季鸣的问题。 吩咐完,游愿穿过人丛走出麦兰捕房主楼,很快就靠近了捕房主楼的大门边,听到身后脚步轻响,冰冷的面孔上泛过一丝微笑! 季鸣小跑着凑近游愿,吭哧道:“处长,我问了,麦兰捕房政治处的华人探长就叫匡志宏。而且,刚才那个巡捕还告诉我,匡志宏自从通源洋行仓库发生血案后,一连几天都没有上班,好像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游愿冷冷地一笑:“请假?这事还真是巧了!你相信世上有巧合吗?” 季鸣不屑地笑了:“处长,干我们这一行,要是信巧合,那我们就不用再干下去!” 游愿点头道:“是的,我这个人从不相信任何巧合,这个世上也不可能会有任何巧合。如果真有,那只能有一种解释!” 季鸣脸上继续出现憨笑:“呵呵。当然是人为造成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外力造成的!他要么知道详情被灭口,要么他本身就是参与阴谋的一员!” 瞟了眼大门岗亭边轮廓渐渐清晰的白人巡捕,游愿加快脚步,压低了声音:“找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接近了青龙堂!” 轻巧地跟上,季鸣也飞快地点头:“对,处长,找到匡志宏,我们就可以慢慢将藏在暗处的青龙堂给挖出来!到时侯可是大功一件,绝不会比剿灭烈血同盟团的功劳小!” 游愿一侧头,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神情:“如果找到青龙堂的老巢,季队长,你的行动一队肯定是打头阵,行动二队当然也会参加,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反正各凭本事说话!” 季鸣憨笑中带过一丝谄媚:“呵呵。处长,职部在此多谢!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易输给老挺!另外,工作中您称为职位没问题,私下您也可以称职部为小季,我以前的兄弟都这么叫!” 离着岗亭还有十米距离,游愿脚步稍停冷声道:“好!那你私下也不用喊我的职务,就叫我名字。” 季鸣赶紧摇头小声道:“那肯定不行!我还是和老挺一样,叫您大哥,虽然我和您接触时间不久,但您在我和兄弟们心里早就是独一无二的大哥了!” 游愿轻笑一声,率先走出麦兰捕房,就看到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恰好掉过头来,停在了旁边数米远的街道,前排副驾驶的窗户摇下,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程吟霜的一张俏脸! “上车,有重要情况!” 第157章 浅滩巨蟒 黑色轿车一路向前,后座右侧的季鸣连续两次朝左侧的陈挺小声追问,陈挺都只是苦笑着摇头,季鸣不解瞪了几眼。游愿看到陈挺两次都将视线投向前排副驾驶程吟霜,马上轻咳了一声,季鸣悻悻地坐好! 自从游愿和季鸣上车,程吟霜就一直沉默不言,此时却冷声道:“陈队长什么都不知道,游处长季队长就不必难为他。不光是陈队长,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具体情况要等到去现场才能了解!” 突然,她侧过头将墨镜朝上一推,露出一张带着狡黠神情的脸蛋:“游处长,吟霜这样说,不知道你是否能相信呢?” 游愿面无表情地点头:“我相信!如果游某判断不假,是局长接到皇军宪兵队的电话,才让程秘书带着陈队长赶过去。程秘书,是这样吧?” 程吟霜重新将墨镜移到鼻梁,转过身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出右手竖起拇指挥了下,游愿嘴角轻轻浮过一丝冷笑,慢慢闭上眼睛,并掏出墨镜架到鼻梁! 陈挺和季鸣两人互相稍微侧头瞟了一眼,也一起从口袋掏出墨镜戴上重重靠上椅背! 黑色轿车在大西路的一个路口就停下,程吟霜不等停稳就打开车门轻巧跃下,游愿也随后开门敏捷跳下,陈挺和季鸣在二人下车后的一秒,也就是轿车稍微停稳时才打开车门跳下,赶紧小跑着追过去。 程吟霜上前朝着一个伪警察轻轻摆手,后者谄媚地赶紧点头并侧身让开一个小缺口,等程吟霜等人通过后,立刻飞快重新站过去,表情严肃目光凶狠地面对封锁线边游逛的两三个闲汉! 路口前方三米处有一道由军用拒马和铁丝网组成的封锁线,拒马两旁站着四个戴着白色袖章的日本宪兵,两人平端三八式步枪守在拒马边,一人手持晋造毛瑟十七手枪,另一个戴着白色手套检查着行人证件! 围绕着拒马与铁丝网的四周,总共有十多名穿着淡黄制服的伪警察和穿着黑色短褂灯笼裤的彪形大汉,在封锁线对面排成一条长龙的男女老幼缓缓通过时,大声喝骂与推掇着一些动作稍慢的行人。 刚刚来到封锁线内,游愿就看到一个穿着满是破旧补丁的青年汉子因为与日本宪兵争执了一句,立刻被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暴打,最后在几个老妇人和乡绅打扮的中年男人求情下,才被大汉们抬起扔到远远的路边。 瞥了一眼被几个好心行人搀扶起来的青年,游愿又将视线移回与铁丝网边两个宪兵军官交谈的程吟霜,旁边的陈挺和季鸣分别与两三个大汉们闲聊,看起来他们之间关系本就不错。 程吟霜侧身朝着游愿等人轻轻挥了下手,待三人快步来到铁丝网边,指着两位宪兵军官压低声音:“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军驻沪西的宪兵队的南野队长,这位是皇军宪兵队特别行动班的川村班长。” “南野队长,川村班长,这位是我们沪西特别分局侦缉处的游处长,身后是游处长的哼哈二将,侦缉处行动一队和二队的季队长和陈队长!” 站在右边一名个矮体壮面相凶悍的宪兵中佐,傲慢地朝着游愿点头:“三位好,我是南野平,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左边一名身材削瘦的宪兵少佐面相平常,却露出淡淡微笑:“三位好,在下川村山夫!游处长,您好,今后有事请多多关照!” 季鸣和陈挺同时上前,挺胸抬头目光沉着。 “南野中佐阁下,川村少佐阁下,二位好!在下季鸣,沪西特别分局侦缉处行动一队队长。” “南野中佐阁下,川村少佐阁下,二位好!在下陈挺,沪西特别分局侦缉处行动二队队长。” 瞟了眼身边摘下墨镜的程吟霜目不转睛紧盯着川村山夫,游愿发现一点,虽然川村山夫面容并不算太出众,与英俊的吹田矢都无法相比,更不用提长相可称为漂亮的铃木一元了。 但他的笑容实在有种魅力,或者也可算魔力,也难怪能一下吸引住见过太多俊男阔少的程吟霜。 如果说川村山夫不笑时,长相只有四分,他笑起来后长相便可达九分! 不仅能增加美感,并且还格外具有亲切感! 甚至可以说,他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让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瞬间放松警惕,并立刻对其产生好感! 这样的笑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 假如说普通人里真有能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人可以。 拆白党里的高手和着名的电影明星! 但是川村山夫不属于这两种人! 程吟霜见游愿盯住川村山夫的眼睛渐渐微眯,不满地重重地咳了一声,游愿赶紧也轻咳了一声,然后朝着两位宪兵军官分别点头道:“哦......在下游愿,认识二位阁下很荣幸,对不起二位,在下刚有点失礼了,见谅!” 南野平故作姿势地笑了下,没有再回话,反倒是川村山夫脸上笑容越发浓厚:“没什么,呵呵。游处长,您和在下是否曾经见过面?!” 程吟霜眉头一皱,南野平也狐疑侧身望过来,游愿也是微笑着回答:“川村少佐阁下,原来您也有同样感想,游某也觉得和您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是何时?!” 川村山夫瞬间笑容全无:“游处长,您是不是要好好想一想,也许我们曾经是朋友,或者很好的朋友呢?” 游愿慢慢地收起笑容:“川村少佐阁下,也许是游某记错了!您知道,如今局势严峻,游某时常如临大敌之中,记错了也是有可能!” 川村山夫突然连笑了几声:“呵呵呵呵!游处长说得对,局势确实严峻啊,人的脑子容量毕竟有限,就像一个木桶,如果装了太多水,桶里的水就会漫出来,所以木桶里的水绝对不能装得太满!” “作为特殊领域的一员,我们总是过得很艰难,但是再艰难也不能太紧张,任何时候都要放轻松,越轻松越好。这样反而有利于我们的工作!游处长,但愿在下这番话,能对您有用。” “在下早就听说过游处长的大名,今日初次相见,但游处长果然比文字中更有风范。所以,在下十分想交游处长这个朋友,更希望我二人今后能很好的合作,扫除一切反日分子,共同治理好沪西!” 瞟了眼身边一脸异常的程吟霜和微微点头的南野平,游愿重重地点头道:“多谢川村少佐阁下赏识!游某十分乐意与少佐阁下一起战斗,愿早日扫除反日分子,愿沪西在皇军和我们特别分局治理下愈加兴盛!” 第158章 沮洳神迹 随后,众人立刻进入状态,南野平与川村山夫成了路旁小圈子的焦点人物,川村山夫的流利汉语与敏锐思维,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游愿也不禁微微点头。 一贯爱在不同场合喧宾夺主的程吟霜,也仔细倾听川村山夫的介绍与分析,显得极为乖巧! 根据南野和川村的叙述,游愿大概弄清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脸色瞬间阴沉! 十分钟前,一个因为多看了两眼路边黄道会打手的小男孩被大声喝骂驱赶,结果也就五六岁的小孩吓得当场大哭,旁边有一个青年看不过去上前说了两句,结果马上被一群黄道会打手拖至路边暴打。 小男孩的父亲根本没说一句话,赶紧带着小男孩远去,完全不管青年被打得口鼻流血不断发出惨叫,最后是青年的姐姐跪下苦苦哀求,一边的日本宪兵觉得耽误检查才让黄道会打手放过了青年。 就在青年被姐姐搀扶着离开后,又有几个行人接受了检查通过封锁线,但就在这一群人刚走远,最先施暴的两个黄道会小头目分别被远处飞来的异物打中咽喉,当场就断了气! 看到地上有两颗栗色珠子,围过来的众打手和伪警察先是一呆,立刻有人想到是国术高手发难,他们马上向为首的日本宪兵曹长报告,曹长立刻暂停检查亲自叫过一辆人力车返回极司非尔路96号。 得报后,南野平让宪兵曹长先返回现场,接着给沪西特别警察分局打过一个电话,带着川村山夫和特别行动班赶到封锁区。他和川村山夫看过现场尸体,就留在原地让特别行动班开始对封锁区一带进行搜寻。 一分钟前,一名日本宪兵跑回悄悄报告,分头搜查的众宪兵返回到一家烟纸店时,却发现少了一人,他们去仔细搜寻,在附近一条弄堂边的垃圾堆旁发现了那名宪兵的尸体,咽喉处有青紫色,尸体边有一颗栗色珠子! 程吟霜稍作思忖提出去发生险情的现场,游愿也认为去现场能分析推断出袭击者身份背景,南野平立刻同意。 接着,他让那名宪兵军曹引着川村山夫和程吟霜游愿去前面发生险情的路段,游愿侧身朝着季鸣和陈挺悄悄做个手势,让他们暂时先留在原地。刚抬起脚步的二人只得点头后站定! 看了一眼渐渐涌起的薄雾,游愿耳听着身边传来日语和上海土话的喝问与责骂,又瞥了一眼日本宪兵三八式步枪下挂着泛起寒光的刺刀,迅速跟上不过两步距离的程吟霜! 走了不到三分钟,游愿就看到更远处街对面隐约有几辆日本九六摩托车和一辆丰田轿车的轮廓,前面军曹停下脚步,用不太标准的国语指着不远处一条弄堂告诉众人,那里是靠着惇信路的42弄。 程吟霜和游愿互相交换了眼神,川村山夫仍然是淡淡微笑,三人跟着军曹来到弄堂边,四五个穿着军装戴着袖章的日本宪兵手持南部特型手枪守在路口,听到脚步声同时侧过头,接着下意识将手枪插入腰间枪套。 川村山夫飞快地一摆手,制止了部下们准备行礼,对军曹小声吩咐了两句,后者立刻脚跟一磕转身离去。 然后他朝一个部下挥了下手,那个宪兵立刻凑上前,两人用日语小声交谈了几句。游愿和程吟霜一脸平静,但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示意部下们回到路口原位,川村山夫悄悄将游愿和程吟霜叫到一边:“游处长,程秘书,四十二弄垃圾堆旁就有一具皇军别动班的特工人员遗体,另外两具中国同盟者的遗体,被同盟者方面先拉走了。” “刚刚还有个新情况,我的部下报告,一分钟前弄堂内有个乞丐来回转了两圈。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的部下还是发现这人很可疑,他目光很机警,动作过于敏捷,完全不像一个乞丐!” “因为突发状况,我和别动班的部下们来不及换便装,不方便进入这一带的民居搜寻。游处长,惇信路除了沪杭铁路一边属于争议区域,靠西一面还是属于英国人管,皇军如果直接进入搜寻,会引发外交争议!” “我已经派人去向南野队长请求增援,加大对这一带的封锁。至于搜寻工作,就由你们侦缉处完成。拜托了!” 倚在弄堂边的电线杆上,左手插进西裤口袋的程吟霜姿势格外潇洒:“游处长,川村少佐可是和你初次见面就如此信任,你该感到荣幸了!侦缉处的兄弟们离着远吗?要不要我从局里调人过来?!” 游愿瞟了一眼嘴角微翘的程吟霜:“多谢程秘书好意!一队的兄弟在极司非尔路,可二队的兄弟就在忆定盘路,不需要从局里调人!” “川村少佐阁下,游某现在就去找季队长,我会亲自带队从42弄开始搜寻,一定把那可疑的乞丐找出来!” 程吟霜飞快地扯住转过身的游愿衣角:“游处长,刚才听到了吧,一个皇军宪兵,两个黄道会的兄弟,全都是被栗色的珠子打死。嗯......吟霜怎么听着好像是佛珠一类的物件......那么这个袭击者又会是谁呢?嘻嘻!” 游愿冷笑了一声,稍微用力就挣脱了程吟霜的拉扯:“假如这一切真与许照有关,游某一定会亲自抓他归案!” 川村山夫慢慢凑上前:“嗯?程秘书,游处长,你们说的许照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吟霜望着雾中若明若暗的游愿背影,慢慢收起笑容:“川村少佐,那是一位朋友......一位特殊的朋友,哼哼。” 第159章 混淆视听 返回封锁线附近,游愿先和南野平点头示意,来到一处墙角朝着季鸣和陈挺打了个手势,二人愣了下赶紧快步跟过去,一脸兴奋和谄媚。 游愿压低声音:“你们俩听好了,被用栗色珠子打死的皇军宪兵遗体就躺在惇信路四十二弄垃圾堆边!陈队长去忆定盘路挑几个过硬的兄弟到惇信路四十二弄,有行动!” “季队长立刻去极司非尔路,派一个小组带一个班的警员,把兆丰公园南门、二十路公交车站及旁边的白利南路东段全部给我封锁,任何人不许出入,洋人也不行!” “你们俩去吧,凡事机灵点!陈队长,记住,包括洋人在内任何人不许出入!有问题,让英国人找游某!” 陈挺和季鸣飞快点头,小声回道:“是,处长!” 也就最多五分钟时间,陈挺就带着大梁和五六个精干的侦缉处特务来到惇信路42弄,站在弄堂口一侧墙边的游愿朝着川村山夫点头示意后,大步就朝着陈挺一行人迎过去! 川村山夫带着异样的眼色看了一眼聚到一块的游愿等人,对面墙角的程吟霜抬头瞥了眼,轻哼一声继续灵活转动着手里的一把勃朗宁手枪! 片刻后,游愿带着陈挺一行来到川村山夫和程吟霜身旁,不等陈挺开口,身旁大梁忍不住低叫:“花口撸子?是花口撸子!” 其他小特务也都一脸兴奋往前凑,陈挺瞪了两眼狠狠挥手:“闭嘴!你们干什么?!程秘书,让您见笑!” 分开渐渐朝后退的小特务们,游愿凑上前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也难怪小的们过于放肆......勃朗宁m1910,长153毫米,重0.6千克,口径7.65,弹容量6发。江湖上人称花口撸子,挺适合女子用!” “程秘书,您这是要亲自上阵?还是信不过游某?!” 娇笑两声,程吟霜利落将一个弹匣插进枪身,猛地一拉枪膛:“咯咯......怎么?看来游处长是成竹在胸啊,吟霜这么做是有点班门弄斧啊!” “不过,游处长可能不清楚一件事,在来之前,局长就指派我代他作为现场监督,遇事可以临机处置,不需要向上请示!呵。游处长,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打电话问局长!” “此次搜寻行动,我是作为现场监督与你们一起行动,诸位不必理会和照顾,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游处长,可以行动了。川村少佐,就劳烦皇军把网收紧,捕大鱼就交给我们沪西特别分局吧!” 川村山夫沉声点头:“皇军会把这一带封得像铁桶,连只鸟也不会飞走。其他的事,就拜托诸位了!” 游愿看了一眼四周满脸肃杀的小特务们,从腰间拔出毛瑟m1930拉起机锤,猛地转身挥手:“陈队长,听好了,我要活的,死的没用!” 身后传来陈挺的低声命令:“记住处长的话!四个人一组,你们几个跟着老棒,你们四个跟着我。程秘书和我们一起行动。上!” 众小特务纷纷点头快步向弄堂内奔去,斜刺里程吟霜灵狐一般窜出,抢先飞快地跟上了最前面的游愿! 弄堂内很深,但是众人先看到在垃圾堆旁的一具日本宪兵尸体,上前蹲下查看的程吟霜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拇指摸了摸宪兵喉结边的一处青紫,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地冷笑! 她起身来到游愿身边:“游处长,这个人很厉害,特别是暗器功夫。看来,我们可不能大意啊!” 游愿微微皱眉,转过身沉声道:“对方是个高手,而且很善于隐藏。现在我命令,两人一组自由搜寻,发现目标不许轻举妄动,谁敢轻动放跑了对方,我要他好看!” “现在这个位置,就先作为一个临时集合点,代号为a点,任何人发现目标就返回a点报告给程秘书,然后就由她派人来通知其他兄弟或者我本人。程秘书,就由您和一位弟兄暂时留守吧。” 程吟霜立刻低喝一声:“游处长,你可搞清楚,我是作为局长派到现场的监督,就是监军。你换个人留守!” 游愿目光冰冷:“程秘书,我知道您是监军。但您也该知道,我是现场指挥官,所以请您执行命令。否则我将请您退出此次行动!现场指挥官有权这样做,就是局长来了也不例外!” 程吟霜瞪了一眼,噘着嘴巴喃喃自语:“哼......这回算你厉害......有什么了不起......” 旁边的小特务们听到强行忍住笑,但还是被大梁横了几眼,顿时大气也不敢喘! 又指派另一名小特务留在原地,游愿瞥了一眼背过身的程吟霜,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是朝着陈挺一挥手,两人最先朝着弄堂纵深奔去,身后小特务们三三两两也加快脚步跟上。 耳听着四周不算太重的脚步声,顺着又一条岔道的游愿直接向着弄堂右侧搜寻而去,持枪的右手掌心隐隐透出汗渍,尽量使呼吸平缓! 不管什么原因,作为生死兄弟,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易放弃! 何况,他还是在抗日阵营,那就更应该救一把! 哪怕是冒着一定风险,也得试一试,因为像他这样的高手,多一个等于多了至少一个班的有生力量! 程吟霜还真是难缠,不将她首先支开,想救阿照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挺就不同了,他对自己虽不算死心塌地,起码是十分服气,而且也不敢轻易违背来自上司的命令! 但是需要注意时间,一旦时间过长,陈挺也会产生怀疑,他可不容易骗! 唉,可是过了这么多年,阿照怎么还是这样冲动! 哪怕你想教训东洋鬼子和汉奸走狗,也得看一看场合,也得想一想你目前的处境! 如果抗日阵营都这样蛮干,最高兴的不是上海民众,而是三岛崎雄浅野平太这些特务头子! 说得好听,这叫做自我暴露,说得难听点,这他妈和自杀没任何区别! 唉...... 阿照啊...... 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毛躁的毛病...... 你他妈不考虑我的感受...... 难道连师父他老人家也不顾了?! “唿” 游愿刚刚又拐过一条岔道,眼前是一处死角,恰好旁边另一条岔道立刻有条人影闪过。 “好家伙,终于找到你了,阿照” 悄悄将毛瑟m1930的机锤按下插进腰间枪套,游愿深吸一口气猛追过去。 “沙沙” “不好,阿照被人发现了” 突然,岔道墙外传来朝后的脚步声,并且朝着反方向飞跑,游愿顿时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嗯,趁着程吟霜他们没赶到,搏一把试试” 加快脚步,游愿在二百米冲刺如同飞一般,瞬间便追到人影面前,一看真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身材瘦长! “嗨—嗨” “呀—呀—唉呀!” 乞丐想再次加速甩掉冲过来的高个男人,但是游愿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又一个箭步就挡住面前。两人二话不说立刻交上手,拳来脚往有三个回合,乞丐被游愿抽空一脚踢倒在地! 游愿上前将乞丐的假发套一把拉下,冷冷地道:“你不是许照,你是谁?许照在哪里?快说!” 乞丐一怔,苦笑道:“没想到,走狗里还有阁下这样的高手!老子认栽,把我带回去,找东洋鬼子领赏吧!” 游愿俯身一把抓住乞丐胸口破烂衣角,将他慢慢拉起:“我是许照的朋友,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晚了他有危险!” 狐疑地看了几眼,乞丐终于一咬牙:“能看出,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好,老子信你,照爷是我师父,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三育会篙子......” 第160章 乘虚而入 “你走吧......另外,有句话我托你转告许照。在上海滩躲没用,要么离开,要么站出来谈谈!” 游愿确定没有听到异响,冷眼看着半躺在地面的乞丐篙子,朝着弄堂后门方向狠狠一摆手! “嘿嘿嘿!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想找到师父,可就是找不到他。朋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篙子愣了愣,接着利落地爬起来,看着面前一脸冷峻的游愿打了个拱手,转身就迈出一大步! “沙沙沙—沙沙沙” “嗯......先等等,来不及了!篙子兄弟,如果你信得过我,接下来就听我的。我多问一句,你怕死吗?!” 突然,游愿听到弄堂身后拐角边传来轻微脚步,并且至少有三个人,他立刻上前低喝一声! “嘿嘿......没料到这么多人记着老子。冲你和我师父的交情,我他娘信你。怕个蛋,我篙子可不是孬种!” “篙子兄弟,只要你信我,游某保证你的安全。等特务们过来......游某保证,你只要照做,绝无危险!” 猛地止住脚步,篙子转身的同时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游愿一个箭步闪到面前,压低了声音! “他娘的,不就是过堂吗?老子怕他个蛋!这位朋友,我都听你的,如果老子不死,这份情记下了!” “篙子兄弟,我和许照是生死兄弟,你是他徒弟,就算我的晚辈。放心,游某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重重地喘了口气,篙子突地冷哼了一声,游愿冷峻的面容浮过一丝和善! “沙沙沙”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篙子也渐渐紧绷着身体,裸露的胳膊也鼓起一个个肌肉疙瘩,游愿面色平静! “呯!” “真是天赐良机!篙子兄弟,你现在就走!出去后远离兆丰公园那边,直接走忆定盘路!” 弄堂纵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听着转向而奔的脚步声,游愿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喜,同时侧身低喝。 “你让我逃?我要逃了你咋办?那帮东洋人的走狗,难道不会找你麻烦?不行,老子不能走!” 篙子满脸疑惑,听到游愿的低声,脸色一惊后还是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游某有办法应付。快走!记住,除了忆定盘路,兆丰公园,白利南路,愚园路都不去,很危险!” 听着弄堂纵深的脚步声又往后门方向而来,游愿眉头紧皱连续朝着篙子狠狠挥手! “这位朋友......不,游大哥,多谢您救命之恩,篙子改日必将以死回报!大哥保重,兄弟先告辞了!” 篙子也听到了纷乱脚步声传来,看着游愿凝重神情,利落再次一拱手转身一溜烟跑远! “呼” 瞟了眼消失于薄雾中的瘦长背影,游愿听着身后拐角传来的脚步声,脸上渐渐露出浅笑! 位于大西路15号的英式小洋楼,是沪西宪兵队的一处秘密据点,此时南野平和两三个宪兵军官都趴在二楼一个房间内,仔细盯着桌面的上海军用地图! 站在一旁的游愿,瞟了眼地图沪西地区被红笔标了多个记号,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程吟霜和川村山夫却不见踪影! “南野中佐,我回来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门外被人突然推开,闯入的程吟霜顾不得摘下黑色礼帽,兴冲冲地来到桌边! “哼,程秘书,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皇军和同盟者整个白天都没好消息,难道好消息是从天而降?!” 一个佩戴少尉的宪兵军官抬头不屑低叫,南野平也是一脸疑惑,另外两个宪兵军官悻悻地抬起头。 “咯咯,刚刚我和川村少佐去愚园路一带巡视封锁线,南野中佐,知道我们看到了什么?” 程吟霜没有一点尴尬,反而娇笑两声,众人更加疑惑,游愿也是眉头皱紧! “程秘书,现在没有时间打哑谜,快说吧!” 看到脸上带着俏皮与得意的程吟霜,南野平板起面孔冷哼了一声,其他宪兵军官也是满脸严肃! “咯。南野中佐,我和川村少佐去愚园路巡视封锁线,结果发现皇军抓住了一个可疑人,您猜他是谁?” 程吟霜面对南野平的喝斥,不紧不慢地从容回答,让游愿的脸色也不禁暗淡! “是用古怪手法杀死皇军特工人员的那个乞丐?” “咯咯咯!不是那个乞丐,南野中佐,告诉您吧,他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早就想抓的姚国汉!” 南野平眼睛里猛然闪出如狼一般的冷光,程吟霜还是一脸从容地娇笑,但音调突然变高! “啊......抓住了姚国汉!太好了!太好了!” “哟西,哟西!队长阁下,我们终于抓住了姚国汉,这回沪西的问题就好办了!” 听到程吟霜嘴里的回答,南野平先是一愣,接着用力挥了下拳头,几个部下也分别开心地挥舞着胳膊! “程秘书,恭喜您和川村少佐阁下!姚国汉呢?是押回皇军宪兵队了?” 室内不断传来的兴奋叫嚷中,游愿声音不大却仍然传到众人耳中。 “咯咯,功劳是川村少佐的!怕路远不安全,川村少佐认为押到十五号来更好,吟霜提前回来报告南野中佐!” 嘴角微微一挑,但程吟霜还是平静地迎上前,脸上又露出了娇俏笑容! “川村君不愧是皇军精英,十五号比九十六号要安全!我命令,姚国汉押到,立刻进行审讯!我要他了解的一切!” 眉花眼笑的南野平也凑过来,脸色一沉下达指令。 “是,队长阁下!” “队长阁下放心。姚国汉就是一块钢铁,在皇军刑具下,他肚子里的话也会被榨干!” 几个宪兵军官立刻收起笑容,同时脚跟一磕低喝! 挺胸肃立的游愿瞥了一眼同样站直的程吟霜! 之后,游愿想返回沪西特别警察分局,南野平没有同意,游愿又提出参与共同审讯,南野平同样也没有同意。他只是让游愿待在一楼偏西的小房间,门外还有两个日本便衣宪兵守卫! 游愿并不惊慌,安然地躺在房内唯一的小床上,将毛瑟m1930自动手枪慢慢拆卸,从口袋内掏出专用软布擦拭枪身和弹匣! “游处长,你现在的样子,倒真像是姜太公一般惬意,咯咯。” 门被轻轻推开,黑衣黑帽黑鞋的程吟霜摘下黑色墨镜,冷冷地一笑。 “程秘书,游某如今既没有鱼杆,也没有鱼饵,可不敢比!您有事,就请说。” 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游愿擦拭弹匣的动作丝毫没停,又将里面金黄黄的子弹一颗一颗拿出来慢慢擦拭。 “咯咯,游处长,你现在就跟我走,具体的事路上讲。这是南野中佐的命令,也是局长的命令!” “好,游某执行命令,绝不难为程秘书!” 程吟霜柳眉一挑凑近娇笑,游愿飞快将毛瑟m1930自动手枪重新装好插回腰间枪套,敏捷地跃下床。 一辆深色丰田aaa型轿车和一辆盖着帆布的日本180卡车先后开出了大西路15号的日本宪兵队秘密据点,疾行来到位于大西路与霍必兰路交界处,游愿从头车跳下时看到一个罩着黑色头套的男人被从第二辆车上推下车! 四周寂静无声,星星如同芝麻散落于半空,加上偶尔传来的蛙鸣与蝉叫,给众人一种十分惊悚诡异的氛围之感! 程吟霜对与带队便衣宪兵耳语两句,后者看了一眼她和游愿带着一队便衣宪兵转身离开,卡车引擎声渐渐远去。 接着程吟霜将从宪兵们手里接过的罩着黑头套男人,推给了留下配合的侦缉处行动一队的小特务,几个小特务推搡着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来到一处荒地中间。 慢慢走上前,程吟霜低声说:“游处长,这就是姚国汉,他还真硬气,皇军除了动大刑外所有办法都用过,可他只承认是跑单帮,没有参与过军火买卖,只为几个军火贩子牵过线,更不承认与青龙堂的反日分子相识!” “南野中佐说了,没用的人,皇军从来不会留。现在,他就交给你了,利落点,咯咯!” 一个小特务将身材略胖的姚国汉猛地朝前一推,接着朝后退了两步,游愿大步上前飞快掏出毛瑟m1930扳下机锤,冷声低喝:“再给你三秒钟,说实话能活命!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姚国汉的忌日!” 因为惯性,姚国汉身躯踉跄着前冲了两步,终于努力站稳:“呼,呼,呼!老,老总,小,小人和皇军说的就,就是实话。饶命啊,老总,小人冤枉,冤枉啊!” 游愿脸色异常平静:“哼,你自寻死路,就怪不得我!” “嗨—哗啦” “呃—呃—呃” 举枪走到姚国汉面前,游愿猛地一把将其按倒在地,几个小特务一愣,程吟霜和两边树丛里闪出的蒙面人同时出手,飞快地用尖刀在四个小特务还没拔出毛瑟手枪就割断了他们的喉管! 按倒姚国汉的同时,游愿一掌击在其脖颈上将其打晕,听到四周传来的利器刺破声响,他接着翻身跃起,就看到程吟霜将手里一双黑色蕾丝手套摘下,掏出一个黄铜打火机点燃。 一个蒙面人背身朝向马路边,另一个蒙面人迎着游愿上前,压低声音笑道:“学辉兄,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如今,你可再不能装着不认识,呵呵。” 游愿也小声笑了:“北田君,我早认出你来。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改了姓氏,难道北田家族因为你闯的祸太大,将你真的除名了?!” 蒙面人笑道:“这个属于皇军机密,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将来也许你会有资格知道。” 侧过身,游愿朝着检查尸体与消除痕迹的程吟霜一努嘴:“北田君,你和程秘书到底算是唱的哪一出戏?我可是越来越糊涂了!” 蒙面人小跑上前与蹲着的程吟霜耳语几句,然后他就慢慢蹲下来继续清除着剩下痕迹,程吟霜却小跑着来到游愿身前几步,突然一挥手。 “唰” 游愿快步朝后连退,接着右手缩进衣袖顺手一接,摊开手掌心一看顿时愣住,原来掌心中是一块木牌,上面是一个穿着和服的艺伎,头顶有一个太阳! 望着走近两步的程吟霜一脸狡黠,游愿忍不住低喝一声:“天照密令!!程秘书,你到底是谁?” 程吟霜嘻笑道:“游处长,你今后会慢慢知道,如今还不到时候!” 游愿听着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看着面前被月光照映得泛起一丝晶莹的白净笑脸,后背一阵发麻! 第161章 夜半来客(上) “嗯?有脚步声” 达江旅馆208号楼内,听到门外有纷乱脚步声,躺在床上的裘赴利落跳下床来到窗前,借助少许月光抬起右手腕瞥了一眼,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 “咣—咣—咣” “巡捕房的,快开门!” 门外传来一个生硬声音,裘赴披上西装外套,将压在枕头下的毛瑟m1932及枪套挂在腰间,整整衣领打着呵欠走到门边按下电灯开关拉开房门! 一个穿着公共租界巡捕打扮的年轻汉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矮小男人,但他的礼帽压得很低,裘赴完全看不出矮小男人的脸部轮廓。 年轻巡捕朝着矮小男人恭敬一点头:“小的先走了,您继续!” 矮小男人插在风衣口袋的双手同时抽出,朝着年轻巡捕打了个拱手:“谢了兄弟!替我给你们王探长带个好,今后兄弟去法租界办事,只管提我的名字,没人敢不给面子!” 年轻巡捕赶紧一抱拳,一脸谄媚:“您客气,您客气!说到您的名字,上海滩谁也不知道,小的也是早有耳闻。您先忙着,小的去查其他房间!” 说完,年轻巡捕又冷冷瞟了眼揉着眼皮的裘赴,朝着矮小男人又一恭敬点头,转身朝走廊另一处走去! 裘赴伸出头瞥了眼年轻巡捕进了另一间客房,才将身子朝侧面一让:“这位警官,您请进,别老站在外面!” 矮小男人将礼帽抬高,露出一张原志林的轮廓:“嗯,先生,请把你的居民证拿出来!” 关上房门,裘赴将手伸出西装口袋,弄出一些声响:“诶,警官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大半夜突然来查?” 接着,他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原兄,这么晚来,究竟又有什么事?” 原志林在木质地面来回转了转,声音拖得老长:“这是例行公事,你把居民证拿出来就行,其他的别管别问!” “嗯?你是嘉兴人,到上海来干什么?” 他同样也凑近低声道:“特使先生,发生了大事!原某暂时不能找站长,只能来找特使先生!” 裘赴又打了个很大的呵欠:“噢......噢......回警官先生的话,鄙人来上海是做买卖的,这好像不犯法吧!诶,警官先生,您在四处看什么?鄙人这里可没有违禁物品!” 他的声音却透出一丝疑惑:“原兄,到底什么事这么紧急?” 原志林继续拖长着腔调,听上去让人不由厌恶:“嗯。嗯。先生,做买卖可以,游玩也可以,只是不要接触不该接触的人,例如一些有暴力倾向的赤色分子和极端分子,否则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接着,他带着一丝颤抖的低音传到裘赴耳内:“特使先生,昨天晚上十一点,思南路发生特大凶案,包括王亭阁一家及保镖和仆佣在内的十八口人全部被杀,其中包括我手下三个兄弟!” “所有人手脚筋脉和喉管全部被利器割断,还包括两个五岁的孩子!!现场实在太惨!!” 抿紧嘴唇,脸色瞬间铁青的裘赴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三个字:“王—八—蛋!!” 原志林顿了下,声音一时哽咽:“我那三个兄弟,他们还只有二十出头,真没想到......我,我对不起他们!” 裘赴上前拍了拍原志林:“原兄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他们,会替所有被害的人报仇!” 接下来,二人语速越来越快,同时一直倾听着房外动静! 原志林:“对不起,特使先生,原某失态了!” 裘赴:“人之常情,原兄,你不必自责!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志林:“就在两个小时前,蛮牛打电话给思南路王公馆,结果发现没人接,所以才带人前往。这才发现整栎宅子一个活人都没有!后来经过法医鉴定,所有人都是昨晚十一点十分至十一点十五分之间被害!” 裘赴:“王亭阁不是藏在他贝当路二姨太的家里?怎么又去了思南路?” 原志林:“王亭阁的二姨太一直都闹着要换个地方,说贝当路的家不安全,王亭阁也私下向我请求带二姨太去思南路一处秘密公馆,原某没同意。王亭阁后来直接找了我们政治处督察长方明勋,没办法,原某只好服从命令!” “为此,原某特意让蛮牛挑了三个得力兄弟,随着王亭阁和二姨太一起去思南路,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谁知道,对方动手竟然如此之快,简直......他妈不像人!” 裘赴:“唉,看来王亭阁对于凶手根本就没有秘密!原兄,王亭阁接触的女子你查了没有?有没有什么线索?” 原志林:“嗯,昨天下午一回去,我就让人去查了。王亭阁总共在外面接触过不下七名女性,只有一个最神秘,没有人见过她,也没有谁知道她来自哪里!可是......很奇怪,这名女子反倒是最不该有嫌疑!” 裘赴:“哦?这又是为什么?” 原志林:“她叫杨菁菁,居民证上写的年龄二十岁,江苏无锡人,无业,但据我手下人调查,她在上海滩交际很广人脉不少,曾经在仙乐舞宫做过舞女,还曾经是仙乐斯头牌花魁!” “另外根据我手下找王亭阁的亲信打听,王亭阁在两个月前就经常不回家,应该就是与杨菁菁私会。可是王亭阁接到恐吓的时间却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候杨菁菁已经离开了上海!” 裘赴站在窗边:“离开了上海?原兄,杨菁菁真的离开了上海吗?!” 原志林也踱到窗前:“是的,我手下去船务局查了,上个月的二十七日下午十五时三十分,浦东太古码头船票,上海到汉口。特使先生,这一点错不了,也问过船务局当班工作人员,就是杨菁菁本人!” 慢慢侧过身,裘赴一双眼睛闪着光泽:“既是这样,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 原志林轻轻点了下头,瞥了一眼窗外隐约的一群公共租界巡捕身形轮廓! “唿” “沙” 也是同样的凌晨两点三十分。 浙兴里17号住宅,住在阁楼的高陆猛地被楼下异动惊醒,飞快地披上褂衫悄悄凑到门缝边。 沪西伪特别警察分局后院的宿舍,接近凌晨才睡着的游愿眼睛猛地睁开,轻巧下床猫腰靠近了床边的窗前! 第162章 夜半来客(中) 听着马路边不断传来拍门与喊叫的嘈杂声,裘赴紧盯着窗外弄堂外被一辆公共租界巡捕房铁皮警车的车灯照映得柏油路面半黑半白,犹如处于神话里的幽冥之地一般! 接着他转过身曼声道:“原兄,裘某想了想,你还是不能放过杨菁菁这条线索。” 原志林眉头皱了下,一脸苦笑:“特使先生,您可能不知道,这回王亭阁一家惨死,还连累我们三个弟兄。工董局警务处高层震怒,限期一个月破案,原某可是压力不小啊!” “嚯嚯,您的意思原某懂,可是她已经不在上海滩,如果老是抓着这条线索不放,会不会太耽误时间?要知道,只有一个月时间,我到现在还没理清头续!” 裘赴朝着房内靠墙一张古朴长桌走去,拿起桌上一个开水瓶和一个杯子,倒了大半杯开水朝原志林努了努嘴,慢慢踱着步子的原志林笑了笑摆手。 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裘赴将杯子放回桌面,又走到门边右侧拿过一把古朴木椅,朝着原志林指了指另一把靠在左侧的木椅:“原兄,来,咱们坐下讲!” 原志林大步过来,将椅子放到床边坐上去:“好,我也听一听特使先生的意见!” 裘赴听后一笑:“意见谈不上,只是说一说我个人的看法。裘某认为,原兄可以调查其他线索,但是杨菁菁这条线索,原兄最好还是别轻易放弃。这样说,原因有三!” “一、就目前来看,杨菁菁这条线索,是与凶案被害者王亭阁有过主动密切接触,很可能从这条线索挖下去,会有着重大收获!” “二、王亭阁交际广泛,但他接触的那些租界政界商界及帮会的大人物,并不一定配合巡捕房调查,就算是迫于无奈,他们也不会是真心,所以短时间内巡捕房不可能有更好的线索!” “三、杨菁菁曾经也在仙乐斯做过花魁头牌,交际同样广,而且和那些大人物相比,调查一名前舞女花魁要轻松得多,而与她接触更多的就是仙乐斯的大班、安保、舞女,侍者这些,他们更不敢拒绝巡捕房的讯问!” “就以上三点来看,在调查王亭阁复杂交际网时,杨菁菁这条线索绝对不能轻易断掉,否则一旦在调查王亭阁其他方面关系受挫,杨菁菁的线索也没有,巡捕房很可能会陷入长时间的僵局。搞不好,最后一无所获!” 原志林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特使先生说的对,这条线索非常关键,真不能轻易舍去!只是......” 裘赴:“原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害怕人手不足?其实,王亭阁一家被杀的案子,假如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你还会只想着动用你手下政治处的兄弟?就没想过动用其他的关系来追查杨菁菁?!” 原志林“特使先生意思......用咱们的人去私下调查杨菁菁?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要让分社知道通告总社,会给您带来麻烦!不妥,不妥,哪能让特使先生为原某去冒险!我还是想想,想想!” 裘赴:“唉......我说老原......这么叫你可以吗?你怎么又叫我特使先生呢?要么叫我名字裘赴,要么就叫我裘先生。反正邹老板和我兄弟相称,我就叫你老原吧,这样听着耳朵也舒服!” 原志林:“特......裘先生,对不住,我一时急了又叫出来!您......您爱怎么叫都行啊,不过您叫老原,在下觉得脸发烫啊,毕竟您可是北方总社派来的......” 裘赴:“你说你,老原,你这个人怎么跟个酸书生一样?咱们是什么关系?生死与共的战友,别他妈扯什么特使什么总站,裘某从来没把这些当回事,我他妈加入组织就是为了抗日,不是为了来当官享福耍威风!” “老原,如果你实在拿不定主意,那我就直接以特使的身份下令,事后我会向邹老板说明一切,并让邹老板向江南分社报告!老原,你直接就从咱们分站的行动组调两个得力兄弟,秘密去汉口一趟,查一查这个杨菁菁!” 原志林:“多谢裘先生仗义相援,这份人情原某记下了,今后您一句话,不管东南西北刀山油锅,原某绝不眨一下眼皮!这就告辞了,保重!” 裘赴突然在原志林转身走出两步轻声问:“客气!老原,有件事,裘某也正想问一问。” 原志林停下脚步,侧过身带着一丝疑惑:“裘先生,有话请讲,只要原某知道一定相告!” 裘赴:“邹老板是分站的副站长,分站的站长是谁?他是不是与和保堂有关?” 原志林:“裘先生,您,您是怎么知道站长与和保堂有关?” 裘赴:“因为和保堂已经暴露了!老原,站长是不是转移了?如果没有转移,那他一定很危险!” “另外,这件事可是咱们分站在闸北的一位兄弟告诉我的,那位兄弟非常机灵,用的法子也很巧妙。说真的,裘某还真想见一见那位兄弟!” 原志林突然笑了:“呵呵。我知道裘先生说的是谁?您会见到他的!我们站长没有转移,他......具体情况原某不便讲,今后还是让邹老板告诉您吧。原某先告辞了,裘先生,您多保重,千万注意安全!!” 与原志林同样抱拳施礼的裘赴,带上房门关灯后坐到床边陷入了沉思! “唿” “啪—呃” 浙兴里17号楼下,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朝着放在墙角的一架长梯走去,就见房门突然轻轻露出一道缝,一条矮小敏捷的身影猛地闪入,劈手照着黑影脖颈就是一掌,直接将来不及闪躲的黑影打翻在地! “呵呵,高君,好身手,好功夫!” “你是川本君?这算啥意思啊?!” “高君,现在跟我走,有人要见你,去了你会知道!” “嗯......好!川本君,我相信你!” 高陆借着窗外少许微弱月光,看到了右侧从黑暗里走出的川本诚修和另一个精壮汉子,然后点了点头。 伪沪西特别警察分局宿舍外,跃出窗外的游愿瞥了眼远去黑暗里的微弱白光,猫腰继续沿着窗边墙边飞快地跟上前面那条动作非常灵巧的黑影! “学辉君,几年不见,身手还是这么出色!” “北田和夫?北田君,你这又算什么意思?!” “我还是叫你现在的名字吧!游君,有人想见你,跟我走吧。莫非你的胆量变小了?呵呵!” “哼,北田君,你不必激我!游某就跟你走一趟,又能如何?!” 拐过墙角,游愿在靠近另一座宿舍楼边,却因为月光的映照下看到面前不远处站着微笑的川村山夫,两人走近对视一番,快速绕开两名巡逻警员从后门出去,一辆丰田轿车正停在路边! 第163章 夜半来客(下) 十分钟后,再次躺到床上的裘赴听到窗外公共租界警车远去的引擎,慢慢闭起双目,但是脑海里如同一叶小帆在江海浪涛里艰难行进! 一个在上海滩跺一跺脚地皮都能颤三颤的清帮大亨,如此轻而易举被人直接灭门,凶手甚至连法租界巡捕都不放过,并且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所有被害者可谓死得不明不白,竟让法租界着名探长都一时有压力! 凶手的手段、能力、头脑绝不是上海滩普通帮会可比,甚至就连清红帮里面也找不出几个人! 王亭阁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新惹到的江湖仇家?! 或者......王亭阁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竟让凶手不惜冒险在租界对一位上海滩名流直接下手?! 如今在上海滩,如果有能比江湖恩怨更能引发冲突与仇恨的,那就只有一种人! 私下与日本人勾结,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汉奸! 如果王亭阁真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被铁血锄奸团这样的民间抗日组织盯上,也就很正常了! 不对...... 从思南路血案的作案手法,按照美人蕉与皮匠的描述,从来不牵连无辜的铁血锄奸队不会这样狠毒! 那么......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有人盯上王亭阁,根本就没有任何政治目的,他们只是为了图财! 也许王亭阁知道恐吓后,在对方后面的又一次电话时提出了进行金钱交易,但是双方因为价钱没有谈妥,所以凶手才直接下了毒手! 如果是这样,上海滩最有嫌疑的就是另一个着名的民间组织,龙虎护民队! 也不对...... 首先,王亭阁财雄势大,如果真想为了二姨太息事宁人,那么对方提出任何价码都会答应! 其次,按照露俊阳所说,龙虎护民队也根本做不出来! 因为他们一直都坚持抗日,根本不会对普通民众下手,更不会干出绑票杀人的勾当! 就算有幸存者同样也不会这样干! 而按照张进康所说,被紫阳花控制的龙虎护民队更做不出来! 日方对上海滩各大帮派始终以拉拢为主打击为次,尤其是清帮里辈分高的老大们,上海滩想彻底站稳脚跟,必须依靠清帮的势力! 只要不公开打出反日旗号,就算清帮那些老大们除了与日方谈条件,还私下与美英等方秘密联系,日方同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如果某个老大私下与抗日组织有联系或资助该组织,那么日方是一定不会容忍! 就算杀王亭阁,日方也必须给一个说法,否则今后再想和清帮的老大们谈什么条件,那也绝对不可能! 毕竟如果与你日本人合作随时有性命之危,傻子才会跟你合作,我不知道换一家吗? 上海滩又不是只有你日本人一家。毕竟你们日本人现在只占着华界,租界还是西洋人说了算! 所以,王亭阁只要没有反日倾向,紫阳花控制的龙虎护民队就不会对他下手! 并且,从此次作案手法,就凭龙虎护民队这一个民间团体,就是想干也干不出来! 在自己印象里,别说一个有帮会背景的龙虎护民队,就连东北的黑龙会白狼会也做不出如此精巧大案! “哗哗哗” “嗯?门外有人” 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的裘赴,连半小时不到就被窗外的雨声惊动,同时门外走廊隐约传来极其轻微的细声,让他立刻睁开眼睛! 无声地翻身跃下床,只穿着一件衬衫的裘赴连鞋都没穿,赤着脚摸索着从枕头下摸出那把约七八寸的尖刀,一路小碎步猫腰倚在门边。 “咔咔” 他将尖刀衔在嘴上,右手慢慢五指并拢,左手轻轻按住房门铜把手正准备一拉,突然窗外远处传来闪电的声响,一缕白光直接照射进房内,眼角朝下一瞥,门缝边有一张纸条! 裘赴于黑暗中眉头一皱,将匕首从嘴上拿下来插进腰间内,又是小碎步摸到床边将西装套好,双手缩回衣袖飞快回到门前,俯身用右手隔着袖子将纸条轻轻拈起。 用鼻子嗅了下,确认没有任何毒物后,裘赴右手伸出衣袖拿起纸条慢慢来到靠窗处,此时窗外早已是金蛇飞舞震天动地,借着不断闪过的微弱光亮,看清了纸条上短短的几个字: 陶有急事,兄速去楼下右侧墙边,汤! “陶先生,找盛某有何事?” 将纸条用黄铜打火机燃尽在一个烟缸内,裘赴换装后从二楼侧面墙壁移动到一楼,来到右侧一处墙角后见到了身着黑色短打裤衫的岛谷康男等人,岛谷康男将裘赴带到对面街道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盛兄,你这身打扮挺不错啊。” “陶先生,盛某几个小时前在外滩一带买的,就是为了晚上脱逃或有紧急事件时所用。你有事请讲!” 副驾驶的岛谷康男借着窗外闪电亮光,瞥了一眼同样黑衣黑帽的裘赴,后者仍然语气平静。 “盛兄考虑挺周到!你突然想到在外滩一带设个联络点,是又有什么主意吧?” “哦,盛某正准备清晨就回宅子和陶先生商量,既然你来了,就简单说一说......这就是盛某的想法!” 岛谷康男态度冷漠语气更不善,裘赴回答快速果决! “想法不错,陶某同意!不过,盛兄,你可得盯紧点,别让大鱼给跑了!” “放心吧,陶先生,盛某先回去了,有事我去......” “呵呵,有事你不必回宅子,汤兄就在你隔壁开了个房间!” “呵。陶先生,你想的更周到!盛某先走了!” 岛谷康男沉默了几秒,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再次冷冷回答,裘赴听后淡淡一笑离开,瞬间消失于雨夜里! “嗯?这又是哪里” 摘下蒙眼黑布的高陆,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内,光线昏暗的房间隐约能看到有几排布帘紧紧拉上! “吱—啪” “欢迎来到这里,高队附,高君!或者我还可以称你为赵队附!” 随着房门推开,又传来一声控制开关的轻响,一个带着江南口音的国语传来,让高陆下意识眯起眼睛迎接突如其来的一片明亮时,肌肉下意识绷紧又快速放松! “这位先生,或者这位太君,小的该咋称呼您?” “呵呵呵,高队附果然不一般,哦,应该叫你赵队附!不过,我很欣赏你,阁下确实是个人才!” 一名穿着黑色长衫戴灰色毡帽的男人慢慢走入房内,一副黑色墨镜和白色口罩将其面部轮廓完全遮盖,浑身隐约透出一股肃杀与冰冷! “嘿嘿!这位太君,您真会说笑,小的一直称高,从来没改过姓。您啊,可能把赵正才赵队长和小的记差了!” 立刻从一张沙发上起身的高陆,瞟了眼站到身旁这名个头并不算太高的男人,却一时无法判断此人年龄。 “呵呵!真是这样吗?另外,不要叫太君,我姓李,就叫我李先生吧!” “原来您姓李啊,李先生好,小的高陆,见过李先生!” “哼哼!我不姓李,但既然你不承认自己姓赵,那么我就依贵国赵钱孙李之说,暂时先姓李吧!” “哦......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神秘男人先是一直注视着高陆,然后连着几声如同寒鸦般的干笑,又是一连能让室内温度降为零度的狂笑,慢慢坐在了对面的另一张沙发。 高陆也同时迎合着笑了几声,帽檐下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锐光! “李某知道高君叫赵俊岭,或者说曾经有一个名字叫赵俊岭,也知道阁下曾经是名震江南的‘太湖七霸’之一,更知道当年有一个叫陆国昌的人,此人既是你们的军师,又是一名隐藏的赤党分子,也是高君的知交好友!”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对于高君的以往,李某并不感兴趣,高君让李某感兴趣的是现在,是将来!” “高君可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用阁下猜了,李某可以告诉高君,这里是江湾!至于为何请高君来此处,李某接下来会一一告诉阁下......” 神秘男人几乎是一字一句曼声开口,高陆脸上谄笑渐渐消失,借着一次低头轻咳眼里更是掠过凄厉之色! “哗啦哗啦” 听着刮雨器不断清扫着前窗玻璃的雨声,坐在后排右侧的游愿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却犹如暗夜星芒! “哼,呵呵。” 副驾驶座的程吟霜身子稍微一侧,朝着后座瞥了一眼,发出一声轻哼! “到了,游处长,就是这里,下车吧!” 一会儿,汽车停在一条街道边,程吟霜冷冷地扔出一句跳下车来,朝着驾驶座的川村山夫点下头,游愿跳下车抬头就看到一座熟悉的建筑外观轮廓——圣那罗尔咖啡馆! “嚓” “游处长,从后门出去,有人在等你,你一人去,呵呵!” “嗯?好,就劳烦程秘书在这里等候!” 掏出钥匙打开咖啡馆大门,程吟霜重新轻轻带上门,走进去朝着馆内一条过道深处指了指,游愿侧头望着黑暗里那张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俊俏轮廓,终于重重点头转身大步而行。 “游处长,我们又见面了。” “阁下?阁下是邬经理!您从虹口来到沪西,到底是何吩咐?” 后门街边一辆深色轿车,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回过头发出轻笑,游愿听出正是邬莉珊的声音! “咯咯!游处长,你可能觉得很意外吧。其实慢慢你就会明白,一切都是社长阁下的安排!” “哦......社长阁下的安排......” 邬莉珊好像格外轻松,游愿的眉头不禁紧皱,但声音仍然显得平静自如! “接下来,游处长,你要和程秘书通力合作!你们......游处长,是否明白?!” “邬经理......邬小姐,游某明白,一定会按照社长阁下的指令行事!” 邬莉珊话锋一转声音冷硬,思索中的游愿立刻果断回应! 第164章 盘根错节 抬头看了看rose四个斜体英文招牌,裘赴又瞥了眼已在街道对面掉转头的人力车夫,整整西装领口慢慢地推开位于静安寺路的一扇咖啡馆白色雕花大门! 时间已经过了一天,对于裘赴,对于原志林,以及对于整个上海分站来讲,每一天都很宝贵,每一分每一秒更宝贵。也许有哪怕一分或一秒稍微有懈怠,后果将会是毁灭性的! 而一个上海分站,也必当牵动着整个上海抗日阵营! 按照裘赴的记忆,百乐门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有意打听,可以断定在这间咖啡馆能找到需要找的人! 朝着迎面而来的清秀女招待摆了下手,裘赴冷着脸大步来到馆内偏北最后一个座位,轻轻拍了下一名穿着黄色条纹西装的男人后背:“不好意思,我找这位小姐有急事,请让让!” 端坐在一把白色长椅,戴着一顶黑白网纱礼帽的梦如寒眼皮微抬,笑着停下手中搅动咖啡杯的银色小勺子:“你先去吧,这位先生和我是朋友,如果有缘遇到我们再聊。” 年约二十来岁神情轻佻的青年男人带着疑惑又望了一眼裘赴,却被后者眼中冷光吓得一怔,赶紧拿起桌边一顶白色礼帽慌不择路推门出去! 将黑色礼帽往桌面墙角一放,裘赴冷哼一声,并朝着梦如寒微笑点头:“什么东西......梦小姐和这样的人约会,也不怕有损你的声誉。” 梦如寒伸出戴着网眼蕾丝手套的右手,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轻声回道:“他是个拆白党,我是个舞女,并没有什么区别哦。” “盛......先生,这么称呼您合不合适?来找小女子又有何事啦?” 裘赴挥手叫来一名白俄女招待撤下青年男人只剩半杯的咖啡,又换上一杯新的巴西咖啡,然后压低声音:“和梦小姐在一起,可以称呼我为裘先生,如果旁边有其他人,还是请梦小姐称呼我为盛先生。” “不多扯闲话!梦小姐,你百乐门的姐妹有谁之前在仙乐斯干过,或者与仙乐斯很熟?请告诉我姓名!” 优雅地又用银色小勺子在咖啡杯搅了搅,梦如寒紧盯着裘赴:“好吧,就称裘先生。请问裘先生,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双手同时搁在桌面,身子前倾的裘赴瞥了一眼侧面离座的一对白人男人,声音显得更小:“自然是有用处,具体不便相告。只请梦小姐告诉裘某,今后一定酬谢!” 梦如寒身子也朝前一倾,连眨了两下长睫毛:“哦,是吗?那么,如果我告诉裘先生想知道的答案,你今后如何酬谢呢?” 裘赴略微一抬头:“梦小姐想要什么酬谢,裘某都可以满足。” 突然梦如寒轻掩朱唇,一双秀目射出寒光:“啊?咯咯......如果让裘先生替小女子杀一个人呢?也行吗?!” 眉头一皱,裘赴却淡淡地笑道:“可以!因为我知道,梦小姐不会因私怨而要人命,一定是有其他更重要原因。只不过,裘某能替你们这么干,贵方也得替裘某干一件同样的事,否则就不公平了!” 梦小姐微微点头,恢复了往常忧郁神情:“裘先生果然精明!好吧,我告诉你,百乐门里面与仙乐斯有关系的不少,但要说到与仙乐斯关系密切的,只有一个人,眠眠!” 裘赴一怔,笑了起来:“眠眠?你是说关小姐,我也早该想到,百乐门的花魁肯定是交际极广!” 慢慢摇头,梦如寒淡淡地道:“裘先生,你错了,眠眠与其他舞场并不熟识,但与仙乐斯关系很不一般。听说是与仙乐斯的前任花魁有关,她对那名女子有救命之恩!” 犹如脑海里一声炸雷,裘赴猛地一把捏住梦如寒的手背:“关眠与仙乐斯的前任花魁杨菁菁有救命之恩?梦小姐,这是真的?!” 梦如寒冷冷地回应:“裘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你不注意一下作为男士的风度,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咱们是合作,但合作也必须互相尊重!” 裘赴慢慢松开,朝着脸有愠色的梦如寒小声道:“抱歉,梦小姐,裘某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不过,还是请你告诉我,关小姐与仙乐舞宫前任花魁杨菁菁有救命之恩是否属实,这件事很重要,也许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 黛眉轻挑,梦如寒带着几分疑惑:“这么严重啊......我告诉你,这件事属实!裘先生,你竟然能知道仙乐斯前任花魁是杨菁菁,看起来这里面是有故事啦?” 裘赴也挤了下眼睛:“是啊,而且故事很精彩,具体现在不便相告,今后也许梦小姐会知道!最后一个问题,关小姐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 梦如寒连喝几口咖啡,才曼声道:“如果小女子告诉你,裘先生准备怎么酬谢小女子啦?我就不谈今后或将来,小女子只谈现在。” 此时裘赴拿起面前咖啡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拿起桌面靠墙的礼帽:“梦小姐,裘某还是那句话,你想要什么样的酬谢都行,只有一点,裘某的命不行,因为裘某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假如真想要我帮你们除去一个人,那也没问题。条件和前面一样,不变!” 梦如寒笑着往椅背一靠,轻启朱唇吐出一句话:“每晚六点三十分,眠眠喜欢去爱多亚路酒吧街!答案说了,小女子的条件嘛,裘先生明天去我家。咯咯。敢吗?!” 裘赴抬起的右臂一停,但还是将礼帽潇洒地往头上一戴,俯下身子低声道:“绝色美人相邀,岂有不敢之理!多谢,先告辞!” 梦如寒抬眼看了下,冷笑一声:“裘先生,可别忘了,聊斋志异里是有美女画皮的故事!” 半侧过身,裘赴回头朝着梦如寒露出一丝顽皮笑容:“当然知道!但梦小姐是仙女不是妖精。这顿我请了!” 看着裘赴压在咖啡杯下的几张钞票,梦如寒死死盯着推开咖啡馆大门的那个清瘦背影,突然也轻笑了两声! 第165章 磨刀霍霍 静安寺路挨着大马路一段的一个路口拐角,‘粤湖楼’茶馆二楼包间窗边,略微低头的裘赴端起一杯青茶抿了两口,眼角瞥着楼下人丛里的三个青壮男人! “你就算抓住一两个共产党的外围人员,难道还真能连升几级把你们汤班长给挤下去吗” 看着闲汉打扮的连升与另外两个闲汉人力车夫与烟贩打扮的小特务默契地随着前方约二十米外一个纤细背影前行,裘赴眉头挑了下,一脸不屑地露出冷笑。 “嗯?有点意思了” 又喝了几口,裘赴刚放下茶碗并将两张钞票压在碗底,拿起桌边礼帽刚刚戴上,就瞟到又有三四个青壮男人顺着人丛紧紧跟上连升等人,距离保持在二十至三十米距离之间,动作很敏捷灵巧。 其中一个背影很熟悉,如果印象没记错,是在虹口见过的一个人。 韩望岭身边的那条壮汉! 大步下楼的裘赴,眉宇间透出一丝兴奋,连下楼的步伐都仿佛带着某种韵律。 韩竹的哥哥是韩望岭,而没有任何一个亲哥哥会让妹妹陷入危险中。 如果韩望岭发现了韩竹陷入某种危险或麻烦,他一定会迅速替妹妹摆脱或解决掉! 真是好一出三岔口,既然有如此好戏,那自然得去凑一回热闹! 远远地站在路边,裘赴有意停下脚步倚在一家服装店边的电线杆,掏出‘绞盘’烟盒弹出一支香烟,在烟盒面轻轻顿了顿,冷眼看着前方丁火等人与更前方的连升等人分别停下脚步。 所有人全都注视穿着韩竹朝前方一排书店迈了一步,紧接着又停下脚步侧过身歪起脑袋,十分可爱的神态引得一些路人也不由止步侧目,然后在韩竹嗔怒目光下离开,远远传来一阵笑语。 拿起香烟在鼻间嗅了下,裘赴在重新将香烟装入烟盒,望着远处不禁摇了摇头。 今天韩竹身穿一件苹果绿荷花图案旗袍,脚上穿着一双绣花缎子鞋,更显得格外清丽出众,加上她在路边时而歪头噘嘴,时而左顾右盼,时而轻跺秀足,时而抱头沉思,整条街的女性行人虽多,却无人能比她更为吸人眼球! 可惜的是,韩竹既不是作为普通女性在街边闲逛,也不是在某个电影公司的拍摄现场,她现在处于一个绝对敏感的漩涡中,一个能牵动不知多少人性命安危的致命棋局中! 像她这般的行为,也难怪那些日伪特务只会作出一个评价——太嫩! 确实是太嫩,裘赴见过最为稚嫩的情报人员也不会如此大意,或者说是幼稚! 如果之前,裘赴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把握作出这样的判断,因为某些情报人员是懂得伪装,很多人会因此被他们欺骗,不能盲目轻易下结论。 但现在,看到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裘赴能以至少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直接下结论,不,甚至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韩竹就是一个绝对外行,没有人比其更外行,她既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训练与指导,更没有相关心理思想准备。 简直是把自己的命当成儿戏,把别人的命也同样当成儿戏! 还好,韩竹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收回了迈出的一脚,但是对于真正的老手,只要她朝前迈出了一脚,就已经得到了关键信息。 起码这条街上的书店全部都会被监控起来,然后只要查一查书店老板与投资者的背景,凡是有左翼倾向或行踪不定的人一定会被锁定,进行跟踪监视,甚至是全天候控制! 看着韩竹在几家书店和花店间来回转圈,裘赴脸上浮过一丝苦笑。 他现在真恨不得有人突然朝天放一枪,或者几个闲汉流氓找碴突然打一架,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引来巡捕,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韩竹快速远离危险之地! “唉呀......啊?我的钱没啦?抓小偷啊,你给本姑娘站住,别跑!” “啊......有小偷?!有小偷!唉,我的钱包呢?哦,还好在这里!” “快走,快走,静安寺路小偷就是多!” “诶。他奶奶的,老子没看到算了,看到老子就不能不管。小姐,俺来帮你抓小偷!” 裘赴同样歪头苦思时眼睛突然一亮,前方远处人丛一片喧哗,就听到韩竹尖叫着朝一个瘦小身影飞快追去,身后的丁火等人只是站在原地,倒是连升等人立刻悄悄凑到一起交谈,然后人力车夫飞快地推着人力车也跑过去。 “嗯,这个办法好,能培养出这样的部下,韩望岭是个人才” 看到几个印度巡捕和英国白人巡捕也朝着街尾猛扑过去,裘赴又瞥了一眼侧转身并吩咐同伴的丁火,慢慢朝后退去,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晚上六点整,外滩公园依旧人流如初,公园大门外与周围各类小贩、卖花女、擦鞋匠、人力车夫、巡捕及行人的呼喊叫嚷吵骂声响成一片,就像在进行一场独特的音乐大会! 苏州河边的一角,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的萧静华与穿着一身浅色西装的鲁振帆谈笑着坐到一张长椅上。 鲁振帆:“静华,我一定会对你好。” 萧静华:“我知道振帆哥的心思,待到收复山河那天,静华如果活着,愿与振帆哥一同度过余生!” 鲁振帆:“不管多久我一定等下去。就算八年,十年,二十年,只要我鲁振帆还活着,到时候一定娶你回家!” 萧静华甜甜一笑:“咯咯。八年,十年,二十年,到时候静华就是老太婆了。” 鲁振帆憨笑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萧静华轻咬嘴唇:“振帆哥,你真好!唉......可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啊,我盼啊盼都快疯了,每晚做梦在战场上杀东洋鬼子!” 鲁振帆浓眉拧动:“耐心点,静华,我们一定会有这天。到时候咱们一起上战场!” 萧静华:“嗯!振帆哥,上个星期冯会长给咱们请来的那位老师,演讲说得多好啊。他好像是姓......” 鲁振帆:“姓黄名志华,这名字真好,志华志华,志在中华!” 萧静华:“很好听的名字!只可惜咱们只见了黄老师一面,真要多见几次,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请教他!” 鲁振帆:“嗯......有件事,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你说?” 萧静华稍微侧头:“振帆哥,如果你不觉得不方便就不要说,冯会长说过一句话,我们现在算干革命,很多话不能乱说,很多事也必须多考虑。放心,我不会怪你!” 鲁振帆一把搂住萧静华:“静华,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行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保守秘密。我就实话跟你说,小竹几天前悄悄对我说,她曾经无意见过黄老师!” 脸色泛红的萧静华秀眉微挑:“哦?小竹见过黄老师?在哪里?我正好想去向黄老师请教!” 鲁振帆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静安寺路的一家书店。你听就听了,别往外乱传啊,免得小竹又不高兴。” 萧静华轻轻点头,依偎于鲁振帆宽阔胸膛上,一双大眼睛飞快地转动着! 第166章 狐假虎威 夜色降临,摘下墨镜的裘赴从另一间酒吧走出,看了一眼满条街的霓虹闪烁朝着隔壁一间酒吧而去,彩色灯牌上用英文写着四个字—宝石酒吧! 对于这条不到一百米的小街来讲,在上海可谓大名鼎鼎,又可称得上臭名昭着! 它就是遍布各色酒吧的爱多亚路朱葆三路,上海滩唯一的酒吧街,因离着法租界黄浦江边不远,也是西方水兵的主要玩乐之地,每晚都有水兵与帮派流氓为争抢舞伴及无端寻衅而发生激烈冲突,人命死伤比比皆是! 所以,朱葆三路路口处,租界当局巡捕及西方军队的宪兵也在几次较大冲突产生的血案后集中守在此处,就是为了应对有可能再次发生的流血冲突! 而这条酒吧街又在上海滩有另外一个称呼——血巷! 桔黄色灯光下,响起舒适的西洋乐曲,三五成群的外国水兵紧搂着一些打扮妩媚的年轻女子或喝酒或跳舞,整个室内不断传来高声英语喧闹声,同时青烟几乎占领了所有角落! 裘赴扫了一眼几个穿行于人群的男女侍者,朝着右侧吧台边一名侍者招了招手,那名青年侍者立刻带着自然微笑快步走过来:“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什么服务?” 朝着室内众多戴着纸状面具的男女努了下嘴,裘赴凑近将两张钞票往侍者手上一塞:“我来找一位朋友,但是现在这样不好找啊,帮帮忙!” 年约二十五六岁的侍者顿了下,脸上仍然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先生,今晚宝石酒吧在搞一个遮面舞会,所以客人们全都戴上面具,所有人都看不清对方长相,只是自然享受美好时光!” “您的朋友既然来参加,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放松自己!先生,您能说一说您的朋友究竟有什么特征吗?也许我的印象中能想起来那么几个人!” 裘赴看着面前侍者悄悄将钞票插进裤袋又伸出,颇为神秘地小声道:“我的朋友身份有点特殊,只能告诉你,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头发很黑很亮!” 侍者眉头皱了下,接着低声笑道:“美丽的小姐......头发很黑很亮......我知道了,您说的这位小姐确实身份特殊!她是有一天单独找到我们老板,让老板替她保守秘密,因为她在上海滩名气不小!” “她就在那边喝酒,不过身边有一个西洋大鼻子,这些西洋大鼻子脾气都不好,经常为抢舞伴打架动刀子!先生,您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西洋人,另外别告诉这位小姐,是我告诉您的!” 顺着侍者有意侧头的目光看去,裘赴满意地一拍对方的肩膀:“兄弟,放心,爷不会让替爷办事的人有麻烦!” 裘赴接着从这名侍者手里剩下几个纸状面具抽出一个狐狸外观的,戴在头上然后朝着右侧一张圆桌大步走去,同时在经过两个戴着巫师外观面具的英国水兵时,轻轻地朝一个英国水兵肩膀碰了下。 在朝喝得明显有点醉的英国水兵摘下礼帽,裘赴做了一个表示十分抱歉的动作,两个英国水兵又看到裘赴慢慢用手掀开西装放在腰间,互相看了一眼悻悻地摆手后迎向舞场边的两名女子。 裘赴朝着舞场内瞥了一眼,继续快步朝着圆桌边走去,嗓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西洋人虽说一向自高自大,但还不算太傻。 对于两个普通的西洋水兵,犯不着去为了一点小事搭上性命! 毕竟如今的上海滩,水可是比以往要深很多,也更浑很多! 只是嗅了下空气中飘来的一股淡淡清香,裘赴就已经认定圆桌对面戴着波斯猫外观面具的女子,就是百乐门第一花魁关眠! 借着幽暗灯光瞥了一眼,裘赴身侧坐着一名身穿法国海军制服的高大白人慢慢端起酒杯,戴着猎狗外观面具。 “法国佬,就拿你做一回工具” 坐到法国水兵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裘赴轻声笑道:“抱歉,二位,酒吧内的位置都满了。” 法国水兵一侧头,用还算标准的汉语冷声道:“你是谁?这里不欢迎外人,走开。” 裘赴惊讶地轻轻一拍巴掌:“不得不承认,您的中文十分好,是我见过所有法国人里面最流利的!” 法国水兵愣了下:“你认识很多法国人?” 裘赴点点头:“有那么几个吧......其中有一个叫若尔日.杜兰......记得是这个名字......没错!” 将酒杯往桌面一放,法国水兵几乎低叫:“工董局警务处中央巡捕房政治处总督察长?你竟然认识他!” 侧过身子,裘赴淡淡地笑了:“嗯,是啊......或者也可以说,我归他管!” 法国水兵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着往桌面放下:“那么你是?” 裘赴慢慢地掀开西装:“上海滩对我们这类人有一种称呼,三光码子。但按照内部正式称呼,我们叫包探,又叫包打听!兄弟工董局警务处中央捕房政治处探长原志林手下,二级包探,申杰!” 此时关眠早就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安静地就像一片即将飘在地上的叶子! 法国水兵又一惊:“中央捕房政治处?原志林探长手下?” 裘赴冷冷回应:“是的!申某来此为公事,您面前的这位小姐,兄弟需要和她聊聊。” 半边屁股已离开椅子,法国水兵却还是小声问:“她是嫌疑人?” 轻轻一摇头,裘赴用手指轻轻敲下桌面:“这个嘛,兄弟只能说,无可奉告!” 法国水兵猛地喝光杯中酒:“那,那你和她聊。” 裘赴一把按住法国水兵的粗壮胳膊:“您先坐下!马上我会带这位小姐离开,请帮个小忙,这是一点小意思。” 坐下的法国水兵从桌下飞快地将裘赴塞进手掌的一叠钞票握紧:“这么多......先生,想要我怎么帮您?” 裘赴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法国水兵听完愣了半晌,点头后将钞票装入裤袋! “哗” 过了几秒,酒吧内许多跳舞和喝酒的外国水兵和女伴看到了奇怪一幕,坐在右边一张圆桌的一名女子与另一名男人用中文吵了几句,突然将一杯酒狠狠朝其泼去。 “叭” 面部满是酒液的男人赶紧朝那名向酒吧外跑去的女子飞奔而去,同桌另一名法国水兵猛地一拍桌上,用汉语朝着侍者喊了几句,立刻又一名女子被满脸微笑的侍者带过来,他和女子聊了两句就开始调笑起来! “啪啪啪—乒乒乓乓” “啊呀!!” 前面两名男女刚冲出酒吧,酒吧内突然发生一阵粗声喝骂,然后就是激烈的打斗,桌椅被推倒的声音,以及酒杯破碎的声音,并且喧哗声顿时响成一片! “老板,这位英国先生说这位法国先生偷了他的钱,怎么办啊?” “笨蛋,还能怎么办?赶紧报警啊,难道你他妈想让他们把我的酒吧砸光吗?!” 才跑出大门的裘赴,听到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的大声交谈,侧头再次瞥了一眼宝石酒吧! 第167章 带刺玫瑰 裘赴连续巧妙绕开几队在朱葆三路斗殴的外国水兵,跟着前面飞跑的关眠来到了位于爱多亚路的天主堂街一条僻静街口,才慢慢停下脚步。 “看不出来,关小姐还是个运动好手!” 走上前,裘赴看到也同样停下脚步的着名花魁在不停喘息,肩膀却微微抖动。 “呼~呼~盛先生,过奖,您也一样。” 花魁还是和百乐门一样,目光似水表情淡然! “关小姐,闲话不扯,盛某找你有事。” 裘赴观察四周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远远的街对面传来英语和法语的喝骂和叫嚷,直接就将纸状面具一把摘下来。 “哦......盛先生,我们边走边聊吧,今天我请假了,不需要赶着去上班!” 冲着裘赴轻轻一笑,花魁猛地将纸状面具一把摘下来,在手里瞬间揉成一团! 即使旁边没有一个人,裘赴仍然将帽檐压低,声音也仅限于二人之间:“关小姐,租界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慢慢踱步的关眠声音很轻:“听说了,清帮王亭阁一家在思南路王公馆被灭门。堂堂的清帮恒社通字辈人物,身边那么多保镖,还是保不住命,哼!” “听说里面还有几岁的孩子,真可怜啊!你说王亭阁他们这些清帮大人物,势力再大地盘再多又有什么用?对内不能造福于国家黎民,对外不能抵御外寇,只知道一味打杀内斗,到头来还要连累家人!唉!造孽啊!” 裘赴脚步稍微一缓,侧过头来:“关小姐,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关眠停下脚步侧头轻笑:“在上海滩,百乐门算不上最好,但消息从来是传得最快!” 裘赴右手慢慢向前一挥:“嗯......关小姐,请,咱们别停下来,这条街离着朱葆三路并不远!” 毫不迟疑,关眠继续向前一个身位:“谢谢!盛先生这样体贴细心的男子,在当今真是难得!” 裘赴步伐瞬间加快:“关小姐客气!盛某倒觉得像关小姐身在花花世界,还能有一腔爱国之心更难得!” 关眠再次停下脚步,突然冷冷地道:“做舞女,就必须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裘赴立刻回答:“盛某没有恶意。舞女我见过很多,但忧国忧民者实属凤毛麟角!” 紧咬嘴唇,关眠深深叹了一口气:“唉......盛先生,对不起,小女子性情怪僻,您多见谅!” 笑了笑,裘赴和声道:“没什么!关小姐,盛某最钦佩你这样的烈性女子,而且人说错话,也该挨骂!” 脸色不佳的关眠,听到低头抿嘴:“咯......盛先生,您的脸皮果然是厚。其实您并没有说错话,您的举止很得体,也很尊重女性,难怪如如那样的小野猫能被您迷住。咯咯!” 裘赴耸了下肩:“人人都有优点和缺点,盛某的缺点不少,优点嘛,想来想去,也只有堪比城墙厚度的脸皮!” 关眠抬头望过来,目光如流星秋水:“盛先生,小女子知道,您是有意逗我开心,谢谢!” 同样一侧头,裘赴的眼睛明亮真诚:“关小姐,人应该开心,哪怕如今悲惨的事太多,悲惨的人也太多,但我们必须要让自己开心,否则总有一天我们撑不住!” “现在你的心情比之前好很多,那我们就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唿” “啪—呃” 两人走到天主堂街的一条岔路口,身后猛然传来几声闷响和轻微脚步声,裘赴和关眠几乎同时转过身,就看到少许月光映照下,一条人影飞快跑远,俩人又上前几步,看到三个外国水兵倒在地面,旁边有两个空酒瓶! 裘赴俯身看了一眼一个留着胡须的外国水兵脖颈:“这家伙的脖子被扭断了,下手还真狠!” 关眠轻轻掀起旗袍裙角半蹲下,动作十分轻盈,她盯着另一个留着金发的外国水兵道:“这是一个俄国人,不像英国人和法国人......盛先生,俄国在上海滩有水兵吗?” 裘赴走过来看了眼:“是俄国人!关小姐,现在他们叫苏维埃联盟共和国,早就不是沙皇俄国时期!在上海只有大使馆这样的外事机构,最多也就是守卫大使馆的少量士兵,估计不会超过一个连,没有正规军队,更没有水兵!” 眼角微微挑起,关眠优雅地站起身:“他们可能是白俄帮会的人,扮成西洋水兵是要对盛先生您下黑手?” 慢慢摇头,裘赴使了个眼色,关眠轻轻一点头,二人迅速消失于黑暗的街道中,但仍然传来小声交谈。 裘赴:“关小姐,盛某有个问题,希望你能照实说。” 关眠:“盛先生,您问吧,小女子知道的绝不隐瞒!” 裘赴:“关小姐和仙乐斯前任花魁杨菁菁关系很不错,盛某说得没错吧!” 关眠:“嗯?是的,阿菁救过我一命,后来我们就成了好姐妹!盛先生,有何不对?” 裘赴:“杨菁菁平时有和什么人来往密切?” 关眠:“先等等!盛先生,您到底什么人?在宝石您说自己是法租界中央捕房包探,是真的?!” 裘赴:“关小姐,我们做买卖的,多一道护身符不是坏事。我嘛,也就是拉大旗做虎皮而已!” 关眠:“盛先生,这么说,您是一个冒牌货。如果您不是巡捕房的,我可以拒绝回答问题。” 裘赴:“嘿呵,关小姐,如果杨菁菁真的牵扯上一件大案子,你能无动于衷?” 关眠:“盛先生,关眠虽为女流之辈,可是您若是想用恐吓威胁这一套,那是找错了人!” 裘赴:“关小姐,王亭阁曾与杨菁菁交往密切,并且杨菁菁就在一个月前离开上海,你还有何话讲?!” 关眠一愣:“盛先生,您是指阿菁与王亭阁一家被害有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裘赴重重摆手:“关小姐,冷静,一切还是要看事实!” 猛地一侧头,关眠的眼睛里充满不屑:“事实?!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日本人在上海为非作歹,西洋人在上海横行霸道,除了欺负我们中国人,他们还能做什么好事?他们做过几件好事?!” “阿菁只是一个舞女,舞女接触的不就是像王亭阁这样的达官显贵豪绅巨富,如果仅仅接触过就有嫌疑,那上海滩有嫌疑的人,有嫌疑的舞女,没有八百也有五百!凭什么就怀疑阿菁一个人,为什么不把所有舞女都查一遍?!” 连喘了两口气,关眠见裘赴低头沉默,语气稍加温和:“盛先生,小女子到上海滩有些年头,您是我见过男子中少数能让人钦佩的!您和那些巡捕包探不是一类人,我劝您少和这些人来往,他们没几个好东西!” “盛先生,如果要小女子在巡捕房和阿菁中选一位相信,小女子宁愿选择阿菁。何况,王亭阁是什么样的人,您真的知道吗?!他就算死了又能怎样?无非就是黑吃黑狗咬狗,和我们老百姓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个清帮通字辈大哥死了,就搞得满城风雨,那上海滩每天有多少难民饿死?每天有多少人投黄浦江?有多少人被赌场害得家破人亡?他们巡捕房为什么就不管?!大人物是人?小老百姓就是草芥粪土吗?!” “还真是应了句话,窃珠者贼,窃国者侯!盛先生,对不起,小女子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刚走出两步,关眠突然又一回头:“盛先生,您知道小女子是哪里人吗?” 裘赴慢慢一抬头:“听关小姐口音,像是北方一带。” 关眠惨然一笑,在街边月光照耀下格外楚楚动人:“北方一带?呵呵,我是沈阳人!” 裘赴瞳孔顿时缩小:“关小姐是沈阳人!” 接着关眠转过头,语声透着悲凉:“盛先生,您知道小女子最喜欢哪首诗吗?就是王昌龄的《出塞二首》!如今中国人唯一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该死的倭寇!呜” 听到关眠抽泣着飞快离去,裘赴脸孔紧绷咬紧牙关:“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168章 孤身赴约 站在忆定盘路的一个路口,刻意打扮的裘赴摘下墨镜,瞥了一眼刚从身边远离的人力车,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墙上门牌——愚园路1032弄岐山村! “梦如寒竟然住在这里,倒是很有点手腕” 重新戴上墨镜,裘赴大步走入身旁的新式里弄,整条弄堂路面干净整洁,两侧大多是青砖灰墙的建筑,只有少数是红砖灰墙,他来到尽头一幢隐约是巴洛克风格的花园洋房前,停下脚步按动栅栏门边墙上门铃! 门内很快有脚步与地面摩擦轻声,听起来像是戏班子花旦青衣的软底鞋,栅栏门小窗打开,先是露出一对如水似雾的眸子,接着传来沙哑磁性女声:“盛先生来啦,现在刚好是下午三点整。” 摘下墨镜,裘赴眼睛里带出一丝笑意:“梦小姐,这个时间点最适合谈天!” 门内传出一声低笑,栅栏门同时打开,梦如寒轻盈地侧身一让:“盛先生敢独自前来,小女子佩服。请进!” 裘赴将墨镜慢慢插入西装上衣口袋,一个大步跨进门:“因为盛某知道,梦小姐是仙女,而不是妖精!” 轻轻关上栅栏铁门,梦如寒朝着裘赴一个微笑:“盛先生,假如小女子不是仙女,而是妖精。您又当如何?” 瞟了眼面前一身淡紫色香云纱衣裤的梦如寒,裘赴也露出微笑:“假如梦小姐真是妖精,那也没什么,梦小姐不是提到过《聊斋志异》?与一些披着人皮的畜生相比,里面的一些妖精可显得更有人味!” “而且梦小姐这身打扮,在盛某看来,不是仙子也胜似仙子了!” 低头抿嘴,梦如寒又认真看了一眼裘赴,利落地转身走向院内前方不远的鹅卵石小径:“盛先生,您这边请!” 裘赴跟在梦如寒身后,踩过鹅卵石小径转过一道弯,眼前竟然让人豁然开朗! 院外建筑轮廓是标准西洋风格,院内深处却是不折不扣的中式园林风格,小桥池塘、凉亭花圃、湖石假山,葡萄藤架,古朴不失清雅,精致且又庄重,很有一派闲情逸致! 梦如寒直接从花圃中间一条石板小路穿过,来到一幢三层洋房前轻轻推开一扇门框雕有牡丹的粟色大门,微微侧身略带俏皮地朝身后打量四周的裘赴优雅一摆手。 裘赴点头后踱入室内,发现这是一间超过一百平米的巨大空间,两边墙上挂着大幅油画,中外皆有! 右边放着一部唱映机,左边摆着一架德国产钢琴,唱映机旁有一个酒柜,酒柜边一尊老式挂钟,几张大小不一的沙发与一张茶几摆在室内正中。 两三扇方窗的框架也雕有牡丹,偏右的窗沿下放着一尊精美的西洋雕像,但稍加多看便觉诡异! 除了西洋雕像是白色,所有物品尽是黑色粟色和藏青色,整个室内显得肃穆又压抑! 踩着脚上黑色地毯,裘赴看了一眼古朴的吊灯:“梦小姐,这就是你的家?” 梦如寒笑了,同时狠狠扑向一张很大的沙发内:“盛先生,您是觉得小女子不配住这样的地方吗?别站着,坐!” 裘赴也坐到了茶几边的一张长条沙发:“盛某只是觉得,这里和梦小姐这样的绝色佳人不相配......或者说,这间宅子不适合任何一名妙龄女子所住,它更适合一个男人!” “此人应该年过而立,性格比较低调,为人处事谨慎细致,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名誉。梦小姐,不知盛某所讲是否属实?!” 蜷缩在沙发内的梦如寒,捋了下披在肩头的青丝:“盛先生,您今天这身米色西装,可比百乐门时要随意多啦。不过,小女子反倒认为更适合您啦。因为盛先生本身就很简单,没有那么复杂!” 说完,她灵巧地跃下沙发,穿上缎子拖鞋,朝着酒柜边走去:“盛先生,您想喝点什么?饮料还是洋酒?” 听着梦如寒答非所问的回答,裘赴也像是忘记了刚才的话,摘下礼帽往沙发软垫边一放:“梦小姐,客随主便,饮料和洋酒都可以。不过,盛某认为今天别碰太烈的酒。” 俯身拉开酒柜玻璃拉门的梦如寒娇声笑道:“哦?为何盛先生今天拒绝烈酒?是怕被小女子灌醉,唐突某位佳人的幽会吗?咯咯。” 裘赴轻松翘起二郎腿:“如果不算梦小姐,盛某何来佳人幽会?盛某只是怕影响小姐的工作!” 梦如寒将一瓶法国香槟和两个高脚酒杯往茶几桌面一放,黛眉一蹙:“呵呵,放心啦,不影响!嗯?盛先生,您既然到寒舍作客,就不必如此拘礼啦。” 说着,她拿起沙发边的礼帽朝裘赴白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门边,将礼帽轻轻挂在门后一个角落,但因为室内并没有开灯及门后处于逆光,裘赴只能看到一个上面略宽下面略窄的轮廓外形,疑似为衣帽架! 用开瓶器拧开香槟,梦如寒将两个酒杯倒满,将其中一只酒杯推到裘赴眼前:“今日盛先生能来,小女子十分高兴,您的到来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上次多亏盛先生,否则小女子可能还要多费周折,甚至......来,小女子多谢盛先生搭救之恩,此恩绝不会忘,今后小女子也一定会相报!” 梦如寒几乎是话到酒干,一口气将杯中香槟全数饮尽,动作干净利落地一丝酒液都没留在唇角! 裘赴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一仰头:“盛某一直认为在江湖上混,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你我还是中国人!” 坐在对面的梦如寒又将酒杯倒满,优雅一抬手:“就为这句话,小女子再敬盛先生一杯!” 不用一会儿,两人就喝光一瓶法国香槟酒,接着梦如寒又拿过一瓶,两人同样是举杯即干从无二话,没多久也将这瓶香槟酒喝得只剩一半! 期间裘赴先后去了两次二楼盥洗间,梦如寒中途去过一次,当裘赴第三次去二楼盥洗间,梦如寒也抢着跟去,但裘赴笑嘻嘻从梦如寒嘴里得知三楼也有盥洗间时,转身又踏上二楼走廊通往三楼的楼梯。 二楼盥洗间外的梦如寒,抬眼看着边哼小调边摇晃身体的裘赴背影,嘴角浮过冷笑! 第169章 图穷匕现 客厅的长条沙发上,坐在右侧的裘赴半眯双目,肩头上倚着脸色泛红的梦如寒,二人端着早就空空如已的高脚酒杯不断挥臂踢腿,看起来和寻常醉鬼一般,丝毫没有平常的沉稳与优雅! 裘赴:“嘿呵......梦......小姐......你的酒量......真......不......不错。鄙人......佩......服!” 梦如寒:“咯......咯咯......盛先生......说到酒量......小女子在百乐门可不如......她们俩......不如她俩!” 裘赴:“哦......梦小姐,其中一......你指......指......关......关......小姐。另一......是......是哪......哪位啊?!” 梦如寒:“嗯......嗯......一位是眠眠,还有一位是雅雅。就她们俩......其他人,如如都不......不怕。” 裘赴:“雅雅......又是......又是哪一位?” 梦如寒:“咯咯......盛先生......您自己去百乐门打听啊......如如现在不想提她......诶,咱们继续喝啊,呵呵呵。” 裘赴:“嘿呵......嘿呵......梦小姐,咱们继续喝,喝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梦如寒突然飞快跳下沙发,赤脚捂嘴朝客厅通往楼梯的左侧过道跑去,裘赴慢慢起身跟在身后! 从三楼回到一楼客厅,裘赴一眼就看到端坐在一张小沙发的梦如寒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小脸依然透出微红,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没有半点酒醉的神情! 裘赴直接就在对面另一张小沙发坐下,同样也从西装内摸出香烟和火柴盒,点燃后深吸一口,朝着梦如寒淡然笑道:“梦小姐不愧是百乐门花魁,三瓶香槟下肚照样精神十足。鄙人佩服!” “你我也算心照不宣,梦小姐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觉得有不便之处,那么可以让人代劳!” 梦如寒往茶几桌面的一个透明玻璃烟缸掸了下烟灰,一双秀目透出媚态:“呵。盛先生,您所说的别人是谁?这间宅子目前只有如如和您。而且......我不会允许第二名女子来拥有您!” 裘赴朗声笑了起来,并且笑声越来越大,他起身大步走到客厅大门处将门猛地一关,伸手就从门后一处昏暗角落里取下一件物品,返回茶几边往桌面一放:“这顶蓝色礼帽不属于盛某,那么是属于谁?梦小姐吗?!” “大家都不是傻子,既然想谈就拿出诚意!否则不必浪费时间,盛某时间很宝贵,你们怕是也不会很奢侈?!” 面色如霜的梦如寒冷笑:“原来盛先生早就发现破绽,看来我还真要感谢先生没有直接戳穿,给如寒留下一点脸面!” 裘赴慢慢踱到梦如寒坐的沙发边:“梦小姐,你的破绽可不止一处!有兴趣听一听吗?” 梦如寒优雅地吸了口香烟,轻启朱唇缓缓让青烟喷出,并飘散于眼前:“盛先生如果觉得时间够用,我可以听!” 点点头,裘赴将双手同时插入裤袋,轻松自如地就像在逛外滩公园,但飞快话速与从容神情又仿佛是一位在街头与旁人谈辨某些文化与社会问题的民间奇人! “梦小姐,自从盛某进入宅子后,就感觉到不对劲。说起来,你有三个破绽很明显,待盛某一一说来!” “第一、这幢洋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而且无论外观还是内里,不是一个舞女所能拥有。更重要的是,房子内的颜色搭配根本不会是一名女子所欣赏,当然除非她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妇人,可你并不是!” “这间宅子一定是有两位主人,现在这位主人表面是梦小姐,实际却另有别人,梦小姐只是暂时住在此处,或者也可以说先把这里位置占好。只要有充足的水和食物,一个班的人马在这里住一个月也没多大问题!” “第二、你故意将房门打开,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不妥,因为整幢洋房都处于封闭中,即使如此也不必担心有歹人。但是你接待客人却没有打开室内灯光,这就很奇怪了,即使房内光线良好,同样也显得不够尊重对方。” “梦小姐一向是与人和善,不是那种性情傲慢娇纵的女子,那你为何要如此?因为门后角落正好是逆光处,那里有一个衣帽架,之前有人将帽子放在上面,如果一开灯,盛某就能知道宅子中还有其他人!” “第三、梦小姐今天的打扮很奇怪,因为如果是欢迎一位从未来过的陌生客人,你不必如此打扮,除非是为了与情人私下幽会。梦小姐,你出门迎客时,盛某就闻到你身上有未散尽的法国香水味,另外你头发上也有洗发水的清香!” “这就证明,梦小姐算准了盛某到达的时间,利用其中的时间差,刻意梳洗打扮一番。接着,你不惜用下了迷药的香槟想迷翻盛某,然后就能从盛某嘴里得到你们想知道的消息,并以此来要胁盛某。” “只是,盛某在刚喝第一杯香槟,就感觉到味道不对。所以,后面我一次一次去盥洗间,就是为了将喉咙里的酒吐出来。梦小姐,后来你喝多了点,也不得不如此,呵呵。盛某实在佩服你的牺牲精神!” “百乐门时盛某与你打过交道,你表面显得与普通舞女一般放浪,但实际对男性有种天然疏离感,或者说你有些讨厌男性。所以,这一切绝不是梦小姐本意,而是有人,不,应该说是梦小姐的老板,要求梦小姐必须这样做!” “现在,就请你的老板出来吧,否则,我可就告辞了!” “啪—啪—啪” “好!好!裘先生,鄙人久违了!!” 听着鼓掌声和几声爽朗笑声,站在一幅古典国画边的裘赴猛地转过身,就看到右侧过道走出两个人,梦如寒也将手里的半截烟头掐灭于烟缸内。 前面一人三十上下,头发刷得油光水滑,方脸粗眉,留着两撇小胡子,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身材略为发福,但体格很结实,眼睛小却明亮有神,还透着深邃与狡黠,笑容中更带着一丝属于生意人的精明! 后面一人年约二十五六,普通短发,但每根头发长度就像接受检阅的士兵们一般齐整,国字脸,长相平凡得扔进人堆就找不到,但一双眼睛格外锐利,身高与裘赴相当,身材很瘦动作敏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两人都穿着西装,前面小胡子男人是蓝白衣裤搭配,看起来很有几分文明绅士派头,后面青年汉子则是一身黑色打扮,加上此人如同木雕一般神情,更显得冰冷悚人,使室内温度都仿佛下降了不少! 裘赴慢慢走上前,淡淡地笑道:“阁下如何称呼?鄙人姓盛名士杰,梦小姐可能对先生提过!” 小胡子男人大步迎过来,同样也一笑:“客气!鄙人姓于,名效成,裘先生,鄙人可是早就仰慕你的大名!盛士杰这个名字也不错,士杰士杰,士为战士,杰为豪杰!裘先生天性中就带着英雄气概!!” “裘赴,曾是哈尔滨日本特务机关嘱托,多次立功,深得哈尔滨特务机关日方多位首脑赏识。现在是虹口日本宪兵队本部顾问,本隶属宪兵队第一课,但因特殊原因暂受第二课管辖。第二课课长三岛崎雄也同样非常赏识!” “裘先生,以上这些情况,于某没有说错一个字吧?!” 眼睛里锐光一闪,裘赴沉声道:“于先生看来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必绕弯子!” 于效成朝旁边的沙发一指:“呵呵,裘先生何必心急,咱们坐下慢慢谈。” 裘赴朝后退了一步:“如果说,我不愿意会怎么样?” 旁边的汉子冷喝一声,同时一掀西装露出腰间枪套:“你今天就无法走出去!” 瞟了眼脸露得意之色的于效成和恭敬站在一边的梦如寒微挑眉尖,裘赴故意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听一听!” 第170章 等价交易 看到裘赴在左侧一张小沙发坐下,于效成也坐到长条沙发中间,并用一个不经意的小手势示意梦如寒坐到身旁,面无表情的青年汉子同时站在长条沙发的左侧扶手边,一双冰冷眼睛紧盯着裘赴! 于效成掏出一盒‘三炮台’,摸出一支香烟,朝裘赴指指烟盒,后者轻轻摆手掏出一盒‘绞盘’,弹出一支向前者轻轻一挥,于效成同样笑着摇头,直接摸出一盒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划燃! 裘赴叼上香烟也用火柴棍点燃,将手里一盒精美图案的火柴盒扔到茶几上,此时梦如寒看了一眼裘赴,也点燃一支‘美丽’,眸中水雾似乎更加迷蒙! 深吸了一口,于效成看着面前青烟形成一个圆形,猛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吹散!“裘先生,当着明人不说假话,为了证明诚意,于某就直言相告了!” “鄙人知道,裘先生不仅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中国籍嘱托,也就是外人口中的大汉奸,呵呵,裘先生不会介意吧,外人应该是这么看你,也包括你的两位好兄弟!” “实际上,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裘先生的实际身份是地下抗日组织炎黄救国社成员,之前隶属于炎黄救国社北方总站,如今是隶属于江南总站,而且你现在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北方总站的特别使者!” “说这些,只想告诉裘先生,你的一些情况我们都清楚,可裘先生对我们的情况却不一定清楚,所以于某现在就让裘先生把心放宽,因为我们和你都一样,也是和日本人作对的,或者说是真心抗日的人!” “或许裘先生暂时还有点不明白,那么于某下面这句话说出,你一切就都明白了。‘佛陀在世,降妖伏魔,先斩倭鬼,再除国贼’!” 裘赴将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右手随意将烟灰往地毯一掸:“原来于先生还是韦陀的人......失敬。” 刚将烟灰掸在玻璃烟缸的于效成眉头一皱,一身黑衣的青年汉子同时目光一凝,看到于效成脸上浮过一丝笑意,青年汉子翻了下眼皮便恢复木然神情,只有梦如寒夹住嘴边香烟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于效成也靠在椅背上,姿势显得更加放松,左手也慢慢搭在了梦如寒瘦弱的肩膀:“我知道裘先生在想一件事,既然韦陀被日本人给剿了,那么于某却还敢称自己和韦陀有关,一定是个日本人的奸细。最起码也是个冒牌货!” 笑而不语,裘赴只是又连吸了几口香烟,吐出的烟圈一次比一次大,却是一脸漫不经心! 青年汉子紧抿双唇,身子略微一前倾,却在看到于效成瞬间锐利无比的眼神,慢慢站直了身体! 梦如寒悄悄瞥了一眼变得严肃的于效成,轻放膝盖的左手手指又略微抖了下! “裘先生多虑了!”于效成的方脸刹那再次绽放,“其中还有一段内情,于某同样也可以告诉你!” “好手段!”轻拍手掌的裘赴顾不上嘴里的香烟,“和清红帮这些地头蛇相比,于先生也丝毫不逊色!” 于效成随意摇摇头,脸上仍留着一丝笑容:“裘先生过奖!于某更正一下,不是我和清红帮相比不逊色,而是我们,于某一人不足为惧,但于某的身后......嘿嘿!” “裘先生,于某就先从韦陀的创立说起!韦陀作为江南一个着名抗日地下组织,谁都听说过它,谁都知道它干过不少大事,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地下组织的来龙去脉!” “说起韦陀,那就要提到民国二十一年,就要提到国军第十九路军!” “一二八淞沪抗战,我国军十九路军、第五军及宪兵团等部浴血奋战屡挫强敌,使得日寇连续更换三个指挥官,此战大涨我中华民国国威,更是我国军自九一八之后唯一扬眉吐气之事!尤其是十九路军,功不可没!!” “之后,因《淞沪停战协定》使得十九路军从此撤出上海,宣告了一二八淞沪抗战的结束!但是,十九路军少部分官兵极度痛恨日本人,他们非但没有执行随军撤退的命令,反而私下脱离军队隐匿民间以个人方式抗日!” “民国二十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晚上二十二点,因上海两次刺杀大和株式会社首脑不利而逃到苏州的十九路军部分老兵在苏州观前街一间小屋,秘密成立一个地下组织继续进行抗日。被称为江南抗倭除奸团!” “为了震慑敌寇,他们又以中国着名佛教护法菩萨韦陀命名,所以该除奸团又称为韦陀!他们这是以示向韦陀般身怀赤子之心,摧邪辅正除魔为道!同时该组织确定十九路军六十一师师直属警卫连为基础力量,伺机扩大武装!” “韦陀自成立后,在十九路军六十一师师直属警卫连排长单从军、排长夏鼎、班长扈宗河、冯震标等人领导下,屡次在苏州、杭州、无锡和嘉兴对当地日本谍报网及其勾结的各界汉奸进行打击,多名日方特工被击毙!” “同时,韦陀组织严密训练有素,除了十九路军老兵外,陆续有多名前国军老兵及民间奇人加入,民国二十二年至二十三年一度名声大盛,甚至几乎盖过了当地的清红帮堂口,更使得日方多次向我国民政府提出抗议!” “因此,民国二十三年二月的某天,国民政府复兴社同志社一位要员秘密来到苏州,在特务处苏州情报组的帮助下与韦陀的团长单从军达到协议,从此之后,韦陀就秘密加入复兴社,作为特务处的外围机构!” “韦陀虽表面属于复兴社特务处,却受同志社直接领导,同时韦陀中有一批人就奉同志社最高指令潜入上海,暂时脱离复兴社特务处序列,并以各种身份隐藏下来!” “所以,即使韦陀在民国二十三年于苏州、无锡、嘉兴和上海突遭不明神秘武装袭击,几乎损失殆尽,仍然还留有火种!而于某等人就在其中!” 裘赴轻叹一声:“原来,韦陀竟是十九路军老兵组建,也难怪战斗力如此之强......可惜。可惜!” 于效成沉声道:“没什么可惜,战争有胜就有败,打仗也总是要死人!裘先生,我也可以告诉你,剿灭韦陀的幕后黑手不是别人,就是日本一个秘密情报机构!” 刚夹起手里香烟往嘴边放去,裘赴猛地停住动作:“传说中的樱公馆?!” 一点头,于效成将手里的烟嘴掐灭于玻璃烟缸:“是的,他们还有一个内部称呼,叫做影机关。” 眼睛微微眯起,裘赴冷声回道:“不管他们叫什么,反正这辈子,我一定是盯死了这帮王八蛋!” 于效成的眼睛也闪过一丝寒光:“放心,早晚要这些畜生血债血偿!裘先生,于某让如寒特意牵起阁下这条线,就是为了与阁下及阁下所属的炎黄救国社一起合作。在对付日本人的目的,咱们应该是一致的!” 裘赴狠狠吸了两口,将剩余烟头往烟缸内一按,轻轻拍下手掌:“于先生,直说吧,你们到底想要裘某做什么?” 于效成身子一前倾,紧紧盯住裘赴:“裘先生,你目前什么也不用做,到时候我们会找你。而且,你也不需要加入我们的组织,这个条件不错吧!” 微微皱眉,裘赴目光坚定表情肃重:“裘某有一个条件,贵方不得去与我两位兄弟私下联系,更不得以任何手段进行要挟,如果于先生答应,裘赴今后就愿与贵方合作。如果于先生为难,那就恕我不能从命!” 于效成从容地笑了:“没问题!今后在公开场合,于某还是称你为盛士杰!如果在租界,我们一旦有事找你会通过如寒。如果在租界之外,我们会在新申报刊登一条寻物启事......记住了,裘先生!” 看了看裘赴离去的背影,于效成得意地点头,梦如寒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妩媚,嘴角却慢慢抿紧! 第171章 昔日旧义 位于虹口昆山花园路一幢门牌为344号红砖洋房的卧室中,只穿着一件棉麻汗衫的高陆和穿着白色衬衣的尾藤胜行席地而坐,旁边的地板放着一瓶日本清酒和小盘装的花生米与榨菜! 卧室的床上扔着一件深色高档西装和一件灰色短褂外衣,高陆和尾藤胜行脸色微红眼神迷离,但仔细看去,二人的肢体动作还是那么平稳,即使偶尔有稍大辐度,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俩根本没有喝醉! 高陆:“尾藤君......本来老高早就想来......公务缠身没法子......见谅啊!” 尾藤胜行:“高君......不,今天私人聚会......我还是叫你......赵大哥......你也别叫我尾藤君......叫汤......汉贤弟!” 高陆:“嗯?这好像不合适......你是皇军军官......我只是一个小队附......而且还是一个......” 尾藤胜行:“不,不!很合适......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现在......没有皇军军官和队附......只有大哥......和小弟!” 高陆:“嘿嘿嘿......如果要让宪兵队的太君知道......一个中国人与皇军军官称兄道弟......他们一定饶不了我!” 尾藤胜行:“啊?哈哈哈!宪......兵队只能管那些陆军混蛋,在帝国海军......面前算个屁!别怕他们......别怕!” 高陆:“那么,老高今天就放肆......一回......汤贤弟,赵某这里有礼了!” 尾藤胜行:“尽管放肆,哈哈......赵大哥客气!没想到这么多年,小弟还能再见到大哥,真是幸运!” 高陆叹了一声:“这个狗屁世道......老高......不,赵某能活着,实属是幸运,幸运啊!” 尾藤胜行愣了下:“自汤某见到赵大哥之时,就一直有个问题在脑海里......能否问一问大哥?” 高陆:“你我兄弟,还讲啥客套。有问题......就问......吧!” 尾藤胜行:“记得多年前,小弟是在苏州见到赵大哥,大哥也亲口说过一直会留在苏杭一带。为何......赵大哥又来到上海?为何又加入陆军宪兵队本部......替大日本帝国效力?这中间是有故事吧?!” 高陆:“唉......一言难尽啊!” 尾藤胜行:“赵大哥,来,小弟再敬你一杯,不急,我们边喝边聊!” 高陆:“呵呵呵!好,咱们接着喝,看贤弟的样子,还能再喝个十杯八杯!” 尾藤胜行:“哈哈哈哈!要说到酒量,小弟早在多年前就领教了大哥酒量,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一个空空的藏青色青瓷酒瓶很快扔在卧室的地面,接着没多久,随着一阵口齿不清的嘻笑,客厅拿来的另一瓶藏青色青瓷酒瓶也渐渐只剩一半。尾藤胜行和高陆脸色红得如同西北的大枣,断断续续的交谈再次传来! 高陆:“嘿嘿嘿......尾藤君,不,汤贤弟,你们这清酒......还他娘还那么一点劲头。老高咋觉得这屋子在晃!” 尾藤胜行:“哈哈哈!赵大哥,虽说我们日本清酒后劲很足,可小弟绝不相信,能把你这个‘酒缸’能灌倒!” 高陆:“贤弟啊,老高那时候......可是正......用他娘文化人说法,是他娘正青春年少之时!现在老了,老了!唉!” 尾藤胜行:“嗯......十年了,赵大哥,我们有十年没见了!” 高陆:“......” 尾藤胜行:“......” 高陆:“算了,不提了,不提了!贤弟,赵某还是把......你的问题给......回答了!” 尾藤胜行:“好,大哥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听着高陆的讲述,本就解开一颗衬衫衣领纽扣的尾藤胜行慢慢也将又一颗纽扣解开,一张稍显白净的脸庞,眼睛瞪得老圆,连嘴唇都紧紧咬住! 而高陆又重新回想到一幕幕往事! 原来他并不姓高,本名赵俊岭,江苏常熟人,幼年家贫以打鱼为生,因当地渔霸要强占赵俊岭的姐姐,性格倔强的父亲拒不妥协,被渔霸派人秘密将他一家放火烧死,其中包括一个仅四岁的妹妹! 当时赵俊岭年仅十岁,因他本人机灵活泼,自七岁就跟着村里一个叔伯辈在外卖艺讨生活,也顺便给家里多挣一点钱,所以在保定卖艺躲过一劫! 而在保定,赵俊岭无意与叔伯的街头艺班卷入当地帮会一场凶杀,叔伯和几名师兄弟均被杀死,他却被一位偶然路过的中年男人所救下,然后一直就在保定郊外躲避! 同时,赵俊岭还拜中年男人为师,后来才知中年男人是一位南派武术宗师,同时还是一位轻功高手! 整整六年,赵俊岭白天就以打柴为生,晚上与始终不肯透露姓名的中年男人学习掌法与轻功,十六时学有所成,三五壮汉近不得其身,能轻松跃过一丈多的高墙,飞檐走壁更是不在话下! 拜别师父回到家乡,赵俊岭才从一些村里的老人嘴里得知家中惨祸,他找到一处僻静郊外大哭一场,同时拔出防身匕首刺破右手中指,暗自发出必报灭门大仇的血誓! 一个月后,加入常熟当地一个帮会的赵俊岭,悄悄摸清了渔霸家中所有详情,三天后一个深夜,高墙大院戒备森严的渔霸一家全部葬身于火海中,同时家中所有值钱金银细软全部失踪。 而当大火被扑灭后,来此调查的常熟警察局侦缉队在一间卧室内发现一排用血写的大字——杀人者,赵俊岭! 此后,赵俊岭逃离常熟独自闯荡,他武艺高强头脑机灵,更兼心思缜密,在江浙沪一带多次犯下大案,但他从来只取达官权贵豪绅恶霸的钱财,并且多次暗中相助因水旱之灾难民,在江湖上名气大增。 之后,太湖一个山寨拉赵俊岭入伙,他与六位首领结为生死兄弟,之后多次劫夺当地官宦私财,并得到众多贫苦民众拥护,山寨势力日渐壮大,当地官绅称其为太湖七霸,但当地百姓称他们为太湖七雄! 之后,山寨在当地官绅挑拔拉拢下分裂,山寨的军师因为传播左翼思想成为官绅眼中钉,被官府安插的密探诬陷为山寨叛徒,赵俊岭挺身而出保护军师逃离山寨,但军师还是伤重不治而亡! 因为军师姓陆,赵俊岭平时在山寨称其为陆先生,并且十分喜欢与其交谈,二人经常谈论起社会和国家。所以赵俊岭从此就改为姓高,单名一个陆字,在他看来,陆先生的学问高,人品更高! 之后,高陆躲避通缉追杀辗转逃到东北哈尔滨,一处无意在中央大街见到了佩戴名贵手表的一个矮小男人,于是悄悄跟踪独自外出与人接头的清田株式会社社长清田重仁,然后在当天深夜就盗走了这块浪琴手表! 几番追查无果,清田重仁只得请出当时在东北与哈尔滨名气不小的裘赴,然后根据裘赴和游愿的调查布置,最后高陆在准备进行下一次目标作案时,被埋伏的日伪宪兵特务当场抓获,但日伪宪兵特务仍有多人受伤! 再之后,哈尔滨特务机关欣赏高陆的身手与头脑,加上裘赴在旁不断推动,高陆在宪兵队关了三天后脱身。 不久,满洲三兄弟的传闻也很快就出现于哈尔滨和东北的日伪机构闲言碎语中! 尾藤胜行深深叹了口气:“赵大哥,你还真是应了贵国一句话,大难不死!小弟相信,大哥也必有后福!” 高陆挥着手里的青瓷酒杯:“都是往事,既然是往事,就不用多想!不过,赵某还是谢过贤弟吉言!” 尾藤胜行:“如今战事频繁,世道混乱,烦心事实在多啊。算了,不提!赵大哥,我们继续喝!” 高陆:“嘿嘿,贤弟,如果你在赵某这一行,就知道啥是烦心事!” 尾藤胜行:“大哥,你有什么烦心事?” 高陆:“干我们这一行,很多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看见什么不能问,听见什么不能说。实在是,他娘的!” 尾藤胜行:“赵大哥,小弟最近也遇到一件类似的事,遇到一个熟人,可他根本装着不认识我。” 高陆:“这很正常!赵某之前在,具体位置就不说了。反正在一个喝茶的地方,看到宪兵队一个太君陪一个陌生太君,后来听说那个太君在浦东,但实在不知道那个太君到底来干嘛。这他娘,听了和没听一个样,白听!” 尾藤胜行眼睛一亮:“赵大哥,小弟也是去浦东找一个同乡,才遇到这个熟人。我们,会不会遇到的是同一人?” 高陆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珠飞快地一转:“哦?真是贤弟的熟人?会不会记错了?” 尾藤胜行猛地将青瓷酒杯往地下一放:“赵大哥,小弟哪会记错!北田君,也是小弟东京一个朋友,不会错!” 高陆飞快地侧头,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浅笑:“啊?呵呵呵!是赵某多言,贤弟别生气,来,咱们喝酒!!” 第172章 按兵不动 大西路15号一楼右侧有条甬道,再往前走就是地下层,连下几级台阶就有几个房间,正中一个房间的铁架床倚着轻轻擦拭枪身的游愿,平躺在旁边一张铁架床的程吟霜望着一片灰白顶部,目光呆滞! 游愿将擦拭完的毛瑟m1930自动手枪重新插回腰间枪套,也和程吟霜一样平躺下来,但他却是慢慢闭上眼睛,很快仅有三十平米的室内传来轻微的酣睡声。 程吟霜脑袋朝外偏了下,柳眉轻皱嘟囔道:“嘿......还睡得挺香啊。他倒是什么都不在乎!” 听到旁边铁架床传来程吟霜侧转身子的轻声,游愿的剑眉轻轻挑了下,嘴角更是慢慢勾起弧度。 天照密令...... 只在哈尔滨特务机关的私下传闻中听到过,据说是属于日本情报界的特殊命令方式,也是属于日本黑龙会的最高指令之一,甚至有日方特务首脑声称,这项指令几乎等同于内阁与军部同时下达命令,绝对至高无上! 因此,日方才会专门以天照大神来命名,并特制了一块专属木牌,只是见过的人极少,但如果日方内部任何机构只要见到这块木牌,要服从携带此木牌者的一切要求和命令,不得有任何阻碍与推托,否则将会严惩! 更有传说称,此类严惩将会异常恐怖,甚至连陆军严苛的刑罚都远不及! 以前听到这些传闻,自己并不是特别相信,毕竟传闻只是传闻,凡事还得亲眼所见才能证实,也只是暗暗记住,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没想到,原来真的有这项特殊命令存在! 更没想到,携带专用木牌的竟是程吟霜! 此前曾想过她的身份不一般,有可能属于浅野株式会社,以及其他机构。 但从没想过,她竟然背景如此复杂,竟然是日方内部最高命令之一的执行人员! 程吟霜,究竟是什么人?! 程吟霜,究竟还有多少身份?! 据传闻,执行天照密令的特工人员全部必须是日本人,其他雇佣的中国籍与高丽籍等外籍特工人员无资格。 那么,程吟霜难道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日本人?! 可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日本人,无论外形、举止、语言及姿态,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国人! 哪怕一个日本人再会伪装,也多少会留下有那么一丁点的民族习惯与生活方式,不可能伪装得如此不留痕迹! 而且,程吟霜经常有意无意盯着自己,难道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 自己的身份属于绝密! 除非组织内部有叛徒! 否则任何人也不会知道,就连扬子鳄与皮匠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察觉什么吗?! 可程吟霜的一些举动,的确是非常可疑...... 还有,姚国汉到底是谁?为什么程吟霜要故意放掉他,还杀死那么多汉奸灭口? 另外姚国汉的被捕也很奇怪...... 日本宪兵队、伪沪西分局和黄道会那么多人,把半个沪西都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别说姚国汉,就连许照都没有找到一点影子。 如果不是许照的徒弟篙子冒然出手,也许日伪连篙子都碰不到! 这也证明姚国汉隐藏的地点极为巧妙与秘密! 可是,程吟霜只和北田和夫如同饭后散步般出去一趟,姚国汉就在愚园路被抓了! 姚国汉为什么好好地要跑到愚园路去? 就好像他是一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跟随控制者的手指摆动,做出一个个不同动作! 木偶...... 救姚国汉的又是谁?真是青龙堂?! 假如姚国汉真与青龙堂密切有关,那么青龙堂为什么放心让许照一个外人去营救? 记得师傅曾说过,清帮三大堂口几乎从不找外人执行特殊任务,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人才能保守秘密!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才会在江湖上请出得力外援! 那就是,这个任务关乎整个帮派的生死存亡! 如果说有什么是能直接关乎一个帮派的生死存亡...... 那么就一定是和帮派最重要的几个人有关...... 不,甚至只是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 不过,也可能自己想得方向并不正确,也许情况并没有糟糕。 可一旦方向是对的,那么现在青龙堂情况就已经不妙,很不妙。 假如情况一直没有改善,这些响铛铛的热血男儿将会彻底陷入绝境! 敌人之所以没有对青龙堂动手,就是应该没有彻底掌握那个人。 否则,青龙堂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看起来,目前最重要首先是找到阿照。 他一定知道很多,通过阿照也能渐渐解开其中的一些谜团! 其次,就是那个麦兰捕房政治处的华籍探长,匡志宏! 凭着自己多年从事情报工作的直觉,只要撬开匡志宏的嘴,通源洋行血案的幕后真相就基本能搞清! 也许他知道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奇怪,从圣那罗尔咖啡馆回来就没见到北田和夫” “吱” 铁门打开的声响,让游愿和程吟霜同时翻身坐起,二人手里都拿着毛瑟m1930和勃朗宁m1910。门边的阴暗处闪出了穿着便装的南野平,他朝着程吟霜看了一眼,后者将手枪插回腰间,下床穿好皮鞋走过去。 “游处长,又得辛苦一下,有个新任务!” “没想到,游某这么快就和北田君一起执行任务。” 南野平与程吟霜低语几句,然后悄然离开,程吟霜返回从床边取过礼帽戴好,游愿眼中闪过疑惑。 “不,北田君有另外任务!游处长,是你和我两人。” “哦?明白了,北田君的任务更重要!” 面对游愿的追问,程吟霜掏出腰间勃朗宁手枪,取下弹匣看了一下重新插回枪身,目光渐渐冰冷。 “游处长多心了,这个任务同样重要,希望你不能轻视!” “程秘书放心,游某知道自己的责任。绝不敢放松!” “那就好!吟霜多说一句,任务完成,游处长可以休息一天,但是不能离开沪西,一天后再回到这里!” “嗯,有一天假期,游某就很满足了。程秘书,请!” 游愿也仔细再检查一遍毛瑟m1930自动手枪,然后重新插回腰间枪套,跟程吟霜一同推门走出。二人快接近甬道出口时,程吟霜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游愿脸上带着微笑点头。 当天下午五点,外滩公园靠着苏州河边一条长椅,两个青年男人分别背对坐着,一人戴黑色毡帽穿灰色长衫,另一个头戴浅黄礼帽穿浅色西装,二人的嘴唇轻轻嚅动,如果没有走到近前谁也不知道是在交谈。 不到一盏茶功夫,穿西装的男人首先离开,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灰色长衫的男人慢慢起身朝外走去! 谁也更想不到,这两人分别是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文委党支部负责人和文委静安支部副书记! “刚得到一个重要情况,兴国学会一个女学员被盯上了,盯她的是日本人的密探。” “哦......兴国学会最近在租界活动有点频繁,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敌人的视线之内!需要通知小广吗?” “嗯,先调查核实一下。调查期间,让兴国学会先暂停一切活动,等调查完再决定下面的安排!” “知道了。兴国学会有几个女学员,被盯上的是姓?” “是姓韩的一个小姑娘!调查要快,如果情况很紧急,立刻关闭联络点。小广先去青浦,然后离开上海!” “放心吧,我明天就开始调查。现在租界情况越来越复杂,书记,您也要多小心!” “我会的。一旦有事还是老办法!提醒小广,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好的,我一定转告给他。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嗯,一切小心!” 几乎同一时间,兆丰公园湖边,一名头戴黑色纱帽的年轻女子来到一张长椅座下,瞟了眼湖边三三两两的情侣,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轻巧地从长椅扶手的缝隙中抽出一张纸条,飞快地放入小坤包内,接着起身继续闲逛! 二十分钟后,法租界一座小楼的秘室,一个男人将一张纸条打开,看到纸条的两句话一脸惊喜之色! “已查实,兴国学会背后的师生联合会与共党上海文委有密切联系,详情待察。” “兴国学会的韩竹曾经跟踪师生联合会一位重要人物,疑似在静安寺路某书店停留。速调查该地所有书店!” 第173章 如火如荼(上) 窗外细雨霏霏,副驾驶座的游愿扫了一眼逐渐布满了雨雾的挡风玻璃,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掌里轻轻掂弄着那把毛瑟m1930自动手枪,驾驶座的程吟霜也用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轻轻拍着方向盘! “程小姐,到底执行什么任务?刚才不方便,现在该说了吧!” “现在晚上六点整,再过一小时,我和你一起去把贾尔业爱路28号的人全部干掉!” “贾尔业爱路?那里可是法租界,并不属于越界筑路地带,程小姐!” “莫非你怕了?还有,我不姓程,而是姓彭,叫我彭小姐!” “游某字典里从没有怕这个字!彭小姐?这一个新身份与未来任务有关?” “对。任务结束前,世上再也没有程吟霜这个人,我姓彭,名咏雪。同时,世上也再没有游愿这个人。” “那么,彭小姐,在下以后又该叫什么名字?!” “记住,你姓何名骄,单人何,骄傲的骄!” “何—骄—记住了!只是,这名字与何某本人性格不太相符。” “咏雪却认为,这个名字非常相符,因为你身上就有着一股子傲气!” 虽然此时只是晚上六点,除了斜对面有几幢建筑的楼上灯光,整条街处于一片黑暗,如同线条般的雨水落在碎石路面传来清脆之音,但伴随着风声吹动路边梧桐树叶,却使得四周气氛孤寂中更显诡悚! 孤岛租界糟糕的治安和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使得大多数民众都愿意一到晚上就躲进家里,至少在他们看来,安乐窝里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冲突与厮杀,更不会近距离感受什么叫做血光之灾! 而那些背景稍微复杂的家伙,也是乘坐着各类汽车来到一家家舞厅、赌场、夜总会,私人俱乐部等场所,享受着警卫森严的层层保护,搂着怀里的各色中西美人! 他们中间有相当部分的人,只要不停留于街道之上,任何危险也用不着担心! 只有那些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人,还有一些‘特殊’人士,才敢在夜幕刚刚降临出没于街头巷尾,哪怕是一些较为偏僻的街区,也无法阻挡不了他们那些狸猫山鼠般的轻捷身影! 游愿瞥了一眼窗外愈大的雨势,冷哼道:“彭小姐,今晚连老天都帮着你们。” 程吟霜冷冷地回应:“何先生,你这句话有个错误。” 游愿:“什么错误?请彭小姐指出来!” 程吟霜:“你刚才说,‘今晚连老天都帮着你们’。什么叫你们?难道你何先生与皇军不是一条心?!” 游愿:“是,何某与皇军是一条心,但何某还不算你们的人,只是一把枪而已!” 程吟霜:“何先生当世豪杰,原来心里也有一些小九九啊,咏雪还真没看出来!” 游愿:“建功立业争名夺利,上海滩哪个男人谁不想着这些?!彭小姐,何某也是一个男人!” 程吟霜:“何先生,你上次去江湾,已经算是通过了考验。” 游愿:“是的,彭小姐,何某是通过了上次的考验。但是,何某仍然不是你们的人,只是作为你们的工具!” 程吟霜黛眉微蹙:“何先生,那你要怎样?” 游愿淡淡地道:“有句话,彭小姐应该听说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程吟霜不满地哼道:“直接说,别打哑谜!你到底要怎样?!” 游愿幽幽地道:“对不起,彭小姐,你不够格,让你们领头的来!” 程吟霜猛地一侧头,双目寒光狠狠地射过来,昏暗的车内同时传来恶鬼一般的语调:“何先生,别太过分。要么就和咏雪谈,要么就别谈!” 游愿的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隐隐透出一丝威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够格,让你们领头的来!” 双方同时侧目相对,空气里仿佛带着十足火药味,汗臭味、高档香水味、喘息声,使得车内顿时让人透不过气!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程吟霜慢慢收回视线,侧过身去重重按住方向盘:“就算要谈条件,那也必须是整个任务完成之后。但是,咏雪可以保证,你见不到那个人。社长阁下也不会答应!” 手里掂玩的毛瑟m1930自动手枪在空中连续翻了几个转,游愿稳稳接在手掌心:“何某从不会让情绪影响工作。至于彭小姐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假如最终无果,只能怪何某时运不佳,勿怪旁人!” 施高塔公寓,楼上房内的施冰趴在窗外,看着雨水将街面洗刷得格外透净,四周隐约亮起的灯火里,除了巡逻的日本警察和警备队官兵,再也找不到一个身影,尤其是那个矮小精悍的身影! “咚—咚—咚” “谁呀—啊?” 穿着黄色丝绸衣衫的施冰,懒散地拂了下鬃角的发丝,从窗边的沙发起身吸着一双缎子拖鞋来到门边,刚打开大门她几乎低叫出声,但门外乔装成一名老者的高陆飞快掩住了那片薄唇。 将雨伞放在门边墙角,高陆又脱下雨衣挂到了一个木制衣帽架上,轻轻拉起施冰的手坐到了沙发边,一双小眼睛警觉朝四周瞥了几眼,然后让声音只能在二人之间传播! 高陆:“冰妹,街头一家烟纸店换人了,而且公寓入口也不是我的手下,看来东洋人把这里监视了。” 施冰:“啊?陆哥,那该咋办?他们是不是不相信我啦?!” 高陆:“不......只是必要的措施。现在,他们只能相信你,也必须相信你,东洋人没有别的路!” 施冰:“哦,那就好啦。阿冰就怕东洋人不相信,这样陆哥就不好安排事情啦。” 高陆温和地笑了:“冰妹,你这小脑袋瓜想得还挺多。别乱想了,没事,一切有陆哥。” 施冰笑容甜美:“是啊,只要有陆哥,啥事都不怕。阿冰知道,陆哥啥事都能对付,陆哥最棒啦!” 高陆:“诶......冰妹,陆哥也没你说得那么神。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冰妹,你是两天前就搬回来了?” 施冰:“是啊。陆哥,有啥不对头的?” 高陆寿眉一皱:“冰妹放心,没啥不对。我只是想,东洋人应该不会在房内装监听,否则不会送你回家。直接转去一家旅馆更好。大桥公寓后门就有一家!” 施冰突然低头抿嘴,伸出一只纤手就朝高陆满脸皱纹的脸皮抓去:“咯......咯咯咯!陆哥,你还戴着这些干吗?弄得阿冰都不敢多想你,一看你就想......咯咯咯......想乐!” 高陆一侧头看到挤眉弄眼的施冰,也乐了:“哦......这些玩意。行,陆哥全都拿掉,是啊,在冰妹面前,还戴着这些干啥?这他娘是对付东洋人宪兵队那帮家伙。拿了,拿了。嘿嘿!” 施冰将高陆扔到沙发边的假眉毛、皮肤,胡子等全部搜集到一块,然后找出一个小布袋装好,又亲手塞到高陆手心:“陆哥,你的东西很重要,还是给你保管!” 一抬眼皮,高陆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情:“冰妹,陆哥谢谢你。放心,只要有陆哥,绝不会让你出任何问题!” 慢慢点头,但施冰的小脸瞬间暗沉下来:“陆哥,我知道你的能耐。可是,阿冰心里总有点不安!” 第174章 如火如荼(中) 窗外雨声更大,并且不断有电光划过天幕,远处也传来隐隐的轰鸣,这片早被战火与血腥,悲壮与凄厉所包围的土地,冥冥中仿佛感动了上苍! 将毡帽放到沙发坐垫边,高陆侧过身朝旁边挪动屁股,将目光慢慢地落到了一张小脸上,这张俏丽面孔带着几分忧伤,又有着几分坚定,一双黑亮的眼睛也饱含着真挚与激动! 高陆:“冰妹,你还有啥担心的?” 施冰:“我对一个人不放心啦。” 高陆:“是谁?” 施冰:“蒸笼!别人我都放心,他是我最不放心的啦!” 高陆:“冰妹,那我的答案可与你不同。” 施冰:“陆哥,你最不放心谁?” 高陆:“嘿嘿......冰妹,老高可以这么说,你对谁都可以不放心,但是蒸笼应该最该放下心!” 施冰:“啊......陆哥,阿冰,阿冰咋听不懂你的意思啦!” 高陆嘻笑道:“意思就是,到时候冰妹完全不必担心蒸笼郝小正,反倒需要防着其他人!” 施冰一怔,咬着嘴唇道:“陆哥,你不了解蒸笼,他很狡猾!你知道这小子绰号啥意思吗?因为他叫小正,同时很喜欢算计别人啦,所以江湖上给他一个蒸笼的绰号,也就是这小子经常把别人装进笼子里啦!” 高陆:“哦?有点意思啊。不过,冰妹,听陆哥的,这小子以前可以算计别人,这一次他不会!” 施冰:“为啥不会?陆哥,你要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啦!” 高陆冷声道:“因为你啊,冰妹。” 施冰一惊:“陆哥,你说啥?因为我?!” 高陆重重点头:“对,就因为你,所以蒸笼这次绝不会有啥歪心思,而且他还会替咱们防着别人有歪心思!” 施冰满脸狐疑:“陆哥......你这到底是啥意思,阿冰咋越听越糊涂啦?” 高陆身子前倾,凑得更近:“其实很简单,因为郝小正很喜欢你,而你也参与这件事,假如事情办不好,你也会受到牵连。所以郝小正哪怕是有啥歪心思,也必须等到这件事完结之后。冰妹,老高这样说,你该懂了吧!” 施冰脸色一红,双手紧紧攥着一处衣角:“哦......原来是这样啦......陆哥,你,你这样说,还真有点道理。只是,只是,只是......” 高陆微笑着问:“只是啥?冰妹,你有啥想法说出来。” 猛地站起来,施冰扯了扯拉皱的衣角,低笑一声:“陆哥,你看阿冰,你回来这么久,还坐着和你聊天。家里还有之前买的酸梅,我去煮一碗给你喝!” 接着她从大厅墙边的柜子抽屉拿出几颗梅子,然后侧头朝高陆羞涩一笑,就走进了客厅对面的厨房。 轻轻一摇头,高陆慢慢站起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客厅,果然没有一个窃听器,满意地又重新坐回沙发。 他听着厨房内的轻微脚步声,喃喃自语:“冰妹,这一次,可能还真得委屈你啊。不过,这件事结束后,我会亲自送郝小正去地府!” 施冰端着一碗酸梅汤的轻盈身影再次出现时,高陆略带欠疚的神情瞬间换成亲切微笑! “吱嘎” “嗯?何先生,我们上!” “彭小姐,现在仅仅只过了二十分钟零十五秒钟!” “你没看见对面有辆车开进了贾尔业爱路二十八号?情况有变化,行动时间必须提前!” 听到对面传来汽车引擎及刹车声,闭目不言的程吟霜突然惊醒,系在脸上的一块黑布飞快拉上遮住口鼻,游愿也同样如此,昏暗中两双冰冷的眼睛泛出心悚的寒光! 头戴黑色礼帽的二人同样一身黑衣黑裤黑鞋黑披风,夜幕中如同两道黑色旋风一般,眨眼就奔至到一座隐约带着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侧面高墙边,他俩同时瞥了眼四周凑到一起。 游愿:“彭小姐,贾尔业爱路属于豪宅区,目标莫非是上海滩的名流?!” 程吟霜:“何先生,贾尔业爱路二十八号不属于目标,只属于另一个人,而且此人很少回这里住!” 游愿:“何某明白了,贾尔业爱路二十八号的主人是你们的眼线!” 程吟霜:“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但是有一点不对,他不是眼线,是合作伙伴。” 游愿:“那就是与何某一样!” 程吟霜:“哼,一名伟男子,也如此津津计较于俗事。到了,记住不要用枪,悄悄地干掉所有警卫!” 游愿:“何某不是计较,只是分析事实!彭小姐,不是干掉所有人吗?为什么只提到警卫?!” 程吟霜:“情况有变化,所以要把目标抓回去审问。记住,目标身高体胖,除他之外一个不留!” 游愿:“贾业尔爱路离贝当路不远,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十五分钟,因为法国人的巡捕十五分钟一个来回!” 程吟霜一双秀目露出笑意:“何先生来上海滩没多久,对租界的事物倒是挺熟悉。” 游愿剑眉微微一挑:“何某既然在上海滩混,这些也是该知道的。” 程吟霜冷笑一声,轻轻挥手:“好了,十五分钟解决!行动!” 游愿从腰间摸出一个绳圈,右手轻轻朝上一甩,带着钩子的前端稳稳地勾住了两米多高墙的墙沿! “嗯?好功夫,没想到她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顺着绳子飞快攀上墙顶,游愿用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指轻轻将墙上少许碎玻璃拂掉,朝着黑暗中略微摆动着手臂,就见墙下一道纤影腾身而起,如同大雁一般轻轻落在墙头,然后就看到纤影又轻轻动了下,接着再次一晃不见了! “看起来,此女子是大有来头,我必须时刻提防她” 游愿将绳圈收好缠在腰间牛皮板带,轻轻地落地后,迅速就在墙内前方五米处的一棵梧桐树后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程吟霜,后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游愿做出左右往中间突进的手势,又率先一个箭步再次隐入黑暗中! “咯嚓—呃” “嗨—呃—呃” 一路前行中,游愿先后将藏身于两棵梧桐树后的警卫暗哨拧断脖子,又用手刀将院内主楼两侧台阶下巡视的三名穿着黑色褂衫的警卫放倒在地,同时与他同时到达主楼台阶墙下的程吟霜挥动双手,右侧稍远两条人影顿时倒地! “没想到,她不仅有一手好轻功,连暗器功夫也这么好” 游愿与程吟霜俯身于墙后细听上面动静,接着两人同时轻巧跃入沿着盘曲状台阶冲到小楼前,游愿刚掏出一串铁丝,程吟霜灵巧上前左手轻轻一摆,右手同时稍一用力就推开了那扇大门! “原来都是安排好的,大门根本就没锁” 程吟霜率先冲入,她仿佛对小楼内的构造格外熟知,黑暗中只隐约听到小碎步的细微声响,然后游愿就看到稍远处一个纤影又略微动了几下,立刻飞快无声跑了过去。 “楼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哦,原来是在地下室” 看到程吟霜的手势,游愿略微一怔,却也很快跟着她一起闪入右侧偏南一个房间,即使没有开灯,借助窗外几道闪电亮光,也看清了是一间卧房,装饰极为豪贵! “吱” “绝不是合作伙伴,否则不可能将此隐秘处都告知” 就见程吟霜摸到靠左隐约一张大床轮廓边,然后轻轻趴下在床下左边处扭动着什么,游愿就看到房内靠着窗边一个梳妆台后隐约雕着不知什么图案的几块地板同时朝左右方向后移,竟然露出一处约两米长的黑洞! “剩下的人都在里面,上!记住,抓住目标,其余不留!” “我想知道,目标到底是谁?” “呵,好。他就是法租界麦兰捕房政治处华籍探长,匡志宏!” 听到最后一句话,游愿眉头一皱,却也跟着程吟霜利落地由黑洞处的石阶飞快进入! “啪啪啪—啪啪啪” “你们......呃呃—呃呃” “你就是匡志宏?” “啊?两位是谁?” “少废话,把他带走!” 进入地下暗道,程吟霜首先拔出勃朗宁m1911,游愿见状也掏出毛瑟m1930自动手枪,二人轻易就解决了暗道尽头房间外的四名穿着黑色褂衫的大汉,但游愿却无意从其中一人胳膊看到了金蛇堂刺青! 程吟霜飞起一脚踢开大门,游愿跟进去看到她从潮湿的地面揪起一个身材胖大的中年男人,男人却是一脸惶恐地看着他俩,接着程吟霜朝游愿一摆头! “带他回哪里,还是十五号?” 换到驾驶座的游愿压低声音,同时瞥了眼后排被麻醉药迷倒并捆绑的胖大中年男人。 “不,去另一个地方,你不用多问,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等到了那里,我会全部告诉你!” 副驾驶座的程吟霜,将遮住半张脸的黑布轻轻拉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游愿目光闪动一言不发! 第175章 如火如荼(下) “停,就是这里!” “吱嘎—停在这里?” 游愿驾驶着黑色福特汽车朝着沪西一带驶去,刚到了一个街角,程吟霜冷冷地出声。 “对面是通源洋行?!” “对,车停在这里,你不用管,带这家伙下车!” 下车的游愿瞥了一眼同样跨出车门的程吟霜,见到她将黑布再次拉上,眉头一皱后也同样照做,扛起昏迷不醒的胖大中年汉子,朝着对面那幢如同垂垂老朽的熟悉仓库跑去! 即使身后夹杂着炸雷的风雨声不断,但游愿仍然能听到轻微踩着雨水朝汽车方向而来的脚步! “嗵” “接下来做什么?” 程吟霜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仓库满是污迹的大锁,带头进去绕过仓库主间来到右侧一个小仓库内,游愿看了一眼将胖大中年汉子朝着废弃的一堆麻袋和垃圾边一扔,胖大汉子仍然紧闭双唇没有一点动静! “别着急啊,待我慢慢讲来!” 转过身的游愿双手垂立,程吟霜冰冷的眼睛里突然带出一丝促狭,还有几分猛兽戏耍猎物的残忍! 游愿顿时肌肉绷起,双目却还是如春日湖水一般! 程吟霜双手背起朝前走了几步,嘶哑着声音道:“匡志宏,表面是法租界麦兰捕房政治处的华籍探长,实际却是吃几家的情报贩子,当然其中一家是我们,另外还有英国人,美国人,以及俄国人!” “三天前,我们得到内线情报,匡志宏准备将通源洋行血案的真相,暗中以高价卖给一伙人。而这伙神秘的买家,不是别人,就是上海滩着名的龙虎护民队!” “我也不怕告诉你,龙虎护民队基本被我们全部解决掉,但还有那些一小摄残余躲了起来,伺机进行着破坏及报复行动。所以,照常理来讲,匡志宏本来必须死,绝不能活到明天!” “但是刚才有辆车,突然来到匡志宏藏身的贾尔业爱路二十八号,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所以我才决定不杀匡志宏,因为问清楚来人的目的,也许比匡志宏一条狗命更重要。甚至留着他这条命,也许更有用处!” “所有情况就是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游愿瞟了眼仍然紧闭双眼的匡志宏:“刚才那些警卫身上有金蛇堂的巨蟒刺青,这又怎么解释?” 程吟霜猛地转过身:“金蛇堂曾经有一批人,不愿意跟着赵正才进入黄道会,后来他们就加入了龙虎护民队,但他们手臂刺青还是留着!” “这帮人还说过,他们只忠于清帮,忠于金蛇堂,常宇清和赵正才和东洋人勾结,就是背叛清帮,背叛金蛇堂!” 轻叹一声,游愿也背过双手:“倒是很有几分血性!” 踱着步子靠近,程吟霜一双透着狡黠的美目如珠钻般耀眼:“说得不错,他们很有血性。可是,在许多人眼里,你也算是清帮的叛徒,仁社的叛徒。而且,你刚刚才杀了这些你敬佩的血性汉子。嘿嘿嘿!” 游愿冷声回应:“我没有背叛清帮,更没有背叛仁社。在下没有和任何人勾结,只是与对方合作。包括和你们也是一样!但是,如果将来有变化,在下也有自己的底线,绝不连累家门弟兄,更不伤害同门!” “江湖上混,打打杀杀免不了,你不杀人,人必杀你。在下只是自保,同样没有错!” 程吟霜死死盯着游愿整整半分钟,然后潇洒地一摆手,又朝地上的匡志宏挤了下眼睛,转身大步迈出小仓库,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等高挑纤细的身影远离视线,游愿冷笑着上前狠狠一脚踢在匡志宏的腰部肋骨:“别人的故事听够了,也该听听你的故事了。别装了,起来!!” 由这间仅有不到二十平米的仓库左侧一扇唯一的窗外射来的几丝白光映照下,躺倒在麻袋破片边的一个胖大身躯扭动几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您,您是咋,咋知道我已经醒了?” 游愿慢慢走近两步,蹲下身冷冷地看着对方:“第一、你是法租界麦兰捕房政治处的华籍探长,政治处警员必须接受一定的情报与特工训练,作为探长甚至要接受来自法国国内的训练,其中就有对于麻醉药物的适应!” “第二、我们用的麻醉药剂大致可以维持一小时,根据人的不同体质,时间会有延长或减短,但是从抓到你本人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到达通源货仓后,按照你接受的训练及体质,药性早就过了!” “其实,不仅我知道你是在装睡,刚才那个人也同样知道。我们就是想看一看,你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你到底又能玩出什么花招?!” “我也不想与你多废话,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了,我不敢保证你绝对能活下来,但可以保证你死得要体面一点。来贾尔业爱路二十八号找你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什么目的?!说!” 匡志宏挣扎慢慢坐起来,游愿并没有阻止一直紧盯着,过了仅仅十秒,匡志宏胖大脸颊渐渐渗出汗珠,又过了几秒钟,他宽阔的额头也满是汗渍! 舔了下有点干裂的嘴唇,匡志宏身子朝后一缩:“我......可以说。但......有个条件,如果不答应,死......也不说!” 游愿仍然死死盯着匡志宏的肥脸,冷不防一声低喝:“没有条件,必须说,否则就是死,而且死得惨!!” 匡志宏哆嗦得更厉害,但在抖来抖去一会儿,他突然将身体靠在一张麻袋片,干笑几声:“啊?嘿嘿,嘿嘿嘿!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们的目的,但是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们......难道就不会遗憾吗?” “我反正大不了一个死!可是,你们呢?还得在十里洋场继续打滚。在上海滩有一点很重要,谁掌握的信息最多,谁也就活得更久。嘿嘿嘿嘿!” 面对面前带着狡黠的死鱼眼,目光如剑的游愿顿了下,也将语气放缓:“好,我答应你!” 匡志宏喘息着扭动身躯,微微张嘴呼吸着腐烂与潮湿的空气:“呵。你,你不行,我要你的上司,就是刚刚走出去那个人,他的保证才算数!” 当重新回到小仓库的程吟霜点头后,在游愿更加锐利的目光下,匡志宏连喘了几口气,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他们和保护监视我的人说了一句话,那些人就放松了警惕。” “那句话是‘八弘一宇,血色花瓣 ’!他们找到我,就是为了解通源洋行货仓血案的一切情况,就是这些!” 程吟霜的双目突地放出精光,喃喃自语道:“八弘一宇,血色花瓣?八弘一宇,血色花瓣?原来是他们!” “呯” 当游愿按照程吟霜的手势退出小仓库时,刚来到外间主仓库后背一阵发麻,同时小仓库内传来一声闷响! 程吟霜飞快地出来,直接来到一脸疑惑的游愿面前:“不用多问,我告诉你,匡志宏自杀了,准确地讲,是我让他自杀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仅是一个情报贩子,还是一个双手沾满我们同志鲜血的汉奸!!” 游愿猛地朝后连退两步,飞快地拔出毛瑟m1930自动手枪,单手抵腰枪口稍斜:“你到底是什么人?!”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和按下击锤的声音,同时传来一个阴沉的男人声音:“请问先生,最近行情怎么样?” 半侧过身,游愿也飞快地接上话:“前期行情不好,后期可能看涨!” 阴沉声音里带了一丝温度:“您是从申报上看到的吗?” 瞥了眼四周闪出的几条人影,游愿将视线移到中间稍稍站前的一条:“不,是大公报上!” 程吟霜收起手枪,并取过一盏汽油灯点燃,就着微弱的灯光,游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你?是你?” 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朝着身后摆手,等着几条人影背过身快步过来,游愿也立刻收枪上前,愣了下就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中年男人也同样紧紧握住游愿的手。程咳霜眼里流露出少有的温馨! 即使中年男人的几名随从都离开了主仓,但三人说话声音仍然是压低到最极限。 “没想到是我吧?蚂蝗。” “蟑螂,上面连你都派出来了,看来事情很紧急。” “是的,情况很严峻。对了,介绍一下,她是你的新搭档,蜥蜴。” “我的新搭档?那她是......” “呵呵,你这头北方的老鹰,可还记得南方也有一只雁子?” “什么?她就是传说中的‘江南孤雁’?!” “嘻。没想到吧!不过,你‘翼北苍鹰’的大名及能力,小女子之前仰慕得很,之后也领教了!” “嗯,以前有得罪小姐之处,请多海涵!” “咯咯。好说,好说,关键还是看今后。嘻嘻!” “哈。有你们俩在上海,我相信事情一定就好办许多。情况是这样......” 第176章 吐胆倾心 瞥了眼手腕的摩立斯银表,站在苏州河边的裘赴看到指针显示为下午三点整,也发现远处一个熟悉纤影,轻轻扯了下黑红相间领带,踱着步子迎过去。 梦如寒今天打扮格外新潮,头戴白色黑纱网眼礼帽,身着米色v字领洋装搭配灰色西裤,脚穿鱼洞式皮鞋,亭亭玉立地从人流里脱影而出,让裘赴也不禁为之眼前一亮! 但是,梦如寒刚靠近走到外白渡桥边的裘赴,却朝着外滩公园大门方向走去,嘴里小声地道:“请跟上我!” 裘赴等梦如寒走出约二十米外,轻轻一挑嘴角,随着来往的人流稍稍加快步伐! “一杯巴西咖啡,不加糖。谢谢!” “好的,先生稍等!” 贝当路一个路口,瞥了眼转身离开的人力车夫,裘赴直接推开面前这家‘缪斯’咖啡馆的白色大门,来到左侧靠窗处一角,坐到了垂头不语的梦如寒对面,同时打个响指叫过一名招待吩咐,后者点头后离开。 梦如寒略微抬头,停下慢慢搅拌桌上咖啡杯的深色汁液的动作:“裘先生,谢谢你能来!” 裘赴摘下墨镜插入上衣口袋:“要说以前,裘某可能未必会来,可现在,裘某还岂敢不来?” 用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指优雅地敲了下桌面,梦如寒淡淡地笑了:“不,按常理,以前裘先生一定会来。现在裘先生反而不该来。事实证明,我错啦,裘先生非一般俗物可比,行事经常出人意料啦!” “说起来,是如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裘先生,小女子在此以咖啡代酒向你说一声,对不住!” 此时,那名年轻的招待将一杯巴西咖啡送到桌上后离开,裘赴同时端起咖啡杯:“梦小姐客气。不过,你倒时真看得起裘某。其实很简单,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裘某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和常人一样!” “于老板看得起在下,才会特意安排那一次见面,否则他只要把那些话告诉日本人和黄道会,估计裘某这条命十有八九就要交待在十里洋场了!更重要的是,于老板的条件很公道,裘某也并没有失去什么。” 梦如寒面纱后的双瞳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呵。假如是另一个男人这么形容自己,如寒有五成把握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但换成裘先生,小女子只有两成把握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裘赴小啜了一口杯中咖啡,感受着喉咙里不带一丝甜度的特殊味道:“哟......照梦小姐这么形容,裘某好像变成一个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嘿呵嘿呵!多谢梦小姐的抬爱,只是裘某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就不必替我遮丑了!” 微笑着轻轻摇头,梦如寒再次端起咖啡杯,慢慢地抿了两口:“呵呵。裘先生,你就不必再在如寒面前扮成一个流氓和浪子啦。女性的直觉一向是最准的,小女子见到裘先生的第一感觉,就没有把你看成一个浪子啦!” “其实在上海滩,像裘先生这样善于伪装的人太多太多啦。但是,像裘先生这样的胸怀人品却是少见!” 裘赴慢慢放下手里咖啡杯,和善的笑容里带出一丝疑惑:“哦?梦小姐,这句话是否有点太过!” 梦如寒用银色小勺子搅着杯中的咖啡,然后将小勺子轻轻搁在咖啡盘边:“一个伪装的君子,就算他会救下一名陌生的女子,可是他绝不会轻易第二次对该名女子出手相救,哪怕是在有附加条件情况下,也不会!” “十里洋场花花世界,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样的事没有?什么样的团体没有?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上海滩的街头巷尾,一半都是流氓、间谍、密探和娼妓,而另一半是将来的流氓、间谍、密探和娼妓!” “虽然这句话有一点夸张,却是很好地形容了上海滩真实的形势。所以,假如一个人不是真正的君子,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救下一名陌生还很神秘的女子呢?要知道也许你救的这个人,将来会给你带来不小麻烦!” “可一个真正的君子,因为他们品格高尚胸怀坦荡,也许他们也会考虑因此带来的某些后果,甚至是恶果。但当他们见到一名弱女子陷入危险时,出于良心和道义上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因为君子就是君子,不是小人!” “一个小人,他会处处计较,更不会把别人的幸福当成自己的幸福。可是君子不同,他们看到一个人幸福,就会觉得和自己幸福一样,哪怕他们处境并不乐观,但他们心情也会很好。” “所以,君子只要看到有弱者落难,哪怕不是体弱的女子和孩童,哪怕不是年迈的老人,就算此人是一名身强体健的男子,他们在现场一定会伸出手帮一把,从不会过多考虑将来会发生什么,哪怕将面临死亡,也不会改变决定!” 裘赴盯着梦如寒看了两眼:“梦小姐,裘某说句实话,请你不要生气。” 梦如寒此时喝完了杯中咖啡,将身子斜倚在卡座皮质小沙发椅背上:“呵呵。裘先生,你但说无妨!” 轻轻端起咖啡杯,裘赴眼角朝着杯中挑了下:“上海滩就像不加糖块的咖啡,梦小姐就是糖块,就算是很大一块糖放在杯中,慢慢也会和咖啡汁彻底溶合。” “梦小姐,你干这一行不算太优秀,但你的人品,裘某可以打保票,一定无可挑剔!但是,裘某能看出,梦小姐心里有苦闷,可是这些不能向外人道出!” “假如,梦小姐信得过裘某,你有什么话可以和裘某一叙,裘某保证绝不会和第二人说起。当然,如果梦小姐不愿意,裘某也无话可讲,如果梦小姐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裘某,虽能力有限,裘某也一定替梦小姐解决麻烦!” 梦如寒突然一笑,声音带着几分惨淡:“裘先生果然是行家。如寒确实不适合,可小女子没有选择!” 一口喝光杯中剩余咖啡,裘赴准备放回原处的咖啡杯刚接近盘边:“莫非,是于老板他们......” 梦如寒冷冷地道:“裘先生想多了......如寒是南京人,我的家人没有逃出来!” 裘赴将咖啡杯轻轻放在盘中:“原来如此!对不起,梦小姐,裘某在此向你道歉!” 梦如寒缓缓地道:“不必,如寒知道,裘先生本是好意。而且,小女子如今已没有任何悲伤,更不会有眼泪。只有仇恨!!” “如寒还有事,暂时先失陪了,今天约裘先生在此,就是为了感谢你两次搭救的大恩。明晚七点,朱葆三路酒吧街,小女子请裘先生喝酒!!” 裘赴将墨镜架上鼻梁,沉声道:“好,梦小姐,裘某明晚一定前往!!” 第177章 再遇故人 室内回荡着英国乡村音乐的萨克斯,朱葆三路‘天使’酒吧内右侧偏北卡座,裘赴与梦如寒再一次轻轻碰了下手里的玻璃酒杯。四目相对中,略微嘈杂且带着洋文与中文的男女调笑声以及稍浓的烟气仿佛不存在! 舌尖与上嘴唇来了个亲密接触,裘赴很享受地微眯起眼睛:“尊尼获加黑牌就是喝着带劲......梦小姐也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嘿呵!” 换上一件浅蓝色碎花旗袍的梦如寒目光幽然:“我喜欢尊尼获加黑牌只有一个原因,容易醉!” 裘赴拿起酒瓶给两个只剩一点液体的酒杯再次倒满,然后抬了下颌:“哦,原来是这样。梦小姐,请!” 梦如寒脸色平静:“谢谢。” 裘赴端起酒杯:“为你刚才那句话,还有你今天的打扮,我敬你一杯!” 梦如寒的左手手肘撑在桌面,右手捏住酒杯杯身:“呵......这算理由吗?” 裘赴微笑道:“当然算!” 梦如寒也笑了下:“哦?那小女子洗耳恭听啦” 裘赴:“梦小姐的话很坦诚,如果换一个人,肯定会说是因为尊尼获加黑牌更有档次,或者是品位更高。而梦小姐的打扮嘛......来到‘血巷’要的就是刺激痛快,来这里的女子谁也都希望成为焦点,梦小姐却很低调!” “能在心情并不太佳的前提下,一个人还可以既坦诚又低调,尤其是一名妙龄美貌女子在上海滩能做到这些,就值得任何一个男人给她敬一杯酒!” 梦如寒:“多谢。裘先生,如寒也敬您一杯!” 裘赴:“嘿呵,谢谢。梦小姐,是否也该有一个理由呢?” 梦如寒:“咯咯。裘先生忘了?如寒是一名小女子,女子行事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裘赴:“哦......的确是这样!梦小姐,为你这句话,裘某也敬你一杯!” 梦如寒:“咯!好,裘先生,干!” 裘赴:“梦小姐的酒量真不错!” 梦如寒:“裘先生也当仁不让啦!” 裘赴:“嘿呵嘿呵。” 梦如寒:“咯咯咯咯。” 几轮下来桌面留下一个尊尼获加黑牌的空瓶和半瓶的酩悦香槟,二人脸上渐渐出现了红晕之色,但目光仍是明亮有神! 梦如寒从手包里取出一块精致丝绸手帕,轻轻抹掉嘴角的酒渍:“裘先生,和你聊得很愉快,没想到你我也算同病相怜。要说起来,裘先生更值得人同情,如寒是无家可归,你却是有家不可归。” 裘赴点燃一支‘绞盘’香烟:“上海滩,整个中国,比咱们可怜的人何止千万!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也更不会同情自己,裘某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也就不可能会停下来,只能就这样了!” 轻轻叹了声,梦如寒苦笑道:“裘先生,虽然我们都是有一个好的方向,但是如寒还是觉得,咱们这样的人未来还是去不了天堂!” 眼神瞬间锐利,裘赴曼声道:“无所谓。就算我们去不了天堂,那也得把敌人拉进地狱!!” 半晌,梦如寒突然问了句:“裘先生,你觉得炎黄救国社怎么样?” 裘赴刚把剩余烟头掐灭在黑色烟缸内,愣了下:“梦小姐,你这是想说什么?” 梦如寒赶紧一捋额边发丝,慢慢站起身:“嗯......没什么!裘先生,我有点困啦,咱们走吧。” 裘赴点头掏出几张大额的钞票压在烟缸一角:“好!梦小姐,来,慢点!” 避开几对醉醺醺的外国水兵和白俄妓女,裘赴陪着梦如寒走出酒吧,朝四周下意识瞟了一眼,满街都是拿着只剩半瓶酒的外国水兵搂着中外妓女打情骂俏,一些浓妆艳抹的妓女频频朝过路者抛媚眼。 更远处,也能看到一群公共租界的白人巡捕和军装笔挺戴着mp袖标的美国宪兵守在朱葆三路的入口路牌处! 梦如寒轻轻拉了下裘赴衣袖:“这里太吵了,裘先生,送我回家吧。” 吸了口带着酒香与恶臭的空气,裘赴皱眉抽了下鼻子:“没问题。我们去前面再叫......” 突然,裘赴发现所在街道偏右的一家霓虹灯打出‘安乐宫’的建筑先后走出三个男女,仔细看去更是一惊,两个男人里其中之一竟然是山田一夫,另一人也有点像原志林当初在百乐门描述的瘦高个! 女子也和今晚的梦如寒一样青丝盘成髻,但却是白衣白帽白鞋的洋装打扮,个子和梦如寒一般高,可长相气质风范却更胜两分,甚至可与关眠相比较,衬得街面都变得更加亮眼! 梦如寒先是看了眼面色突变的裘赴,也慢慢侧过头:“诶......裘先生又被哪个美人给迷住啦,咯咯。嗯?她看上去好眼熟啦......雅雅?对,是雅雅! “奇怪啦......我和眠眠几次跟她提到来这里喝酒,每次都被找理由推啦,说什么太乱啦,品味不高啦。没想到,她自己悄悄地过来陪男人喝酒,哼,肯定又是受哪个国家领事馆的领事,或是哪个公司的董事长相邀啦!” 盯着那个身材瘦高的男人,裘赴眼睛眯缝起来:“雅雅是谁?也是百乐门的?” 梦如寒扫了一眼和瘦高男人调笑的高挑女子:“是啦,百乐门的花魁,任雅。按上海滩的说法,百乐门三大花魁,第一是关眠,第二是任雅,第三才是梦如寒!” 裘赴始终死死盯着与山田一夫交谈的瘦高男人:“任雅......原来是百乐门花魁。果然是姿色不凡!” 感觉到气氛不对,裘赴一侧头就看到抿紧嘴唇的梦如寒,赶紧笑着道:“对不起,梦小姐,裘某失礼了,我这就送小姐回家!” 梦如寒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在前面:“放心,我不生裘先生的气啦。男子都这样,看到美人没有哪个不神魂颠倒啦。如寒在百乐门见太多啦!” 一旁的裘赴淡淡地道:“梦小姐,裘某刚才分神,只因为看到一位朋友。” 梦如寒的声音一停,然后语气稍稍温和:“听上去,裘先生和他认识很久啦吧!” 裘赴目中精光隐现,一字一句地道:“是的,认识很久!这可是位—老—朋—友—了!!” 同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吴淞路花之春舞厅! 二楼走下来的上海日本宪兵队本部司令官三浦三郎的副官! 身材瘦高的松川直树中佐! 第178章 又逢新知 又甩脱几个拉客的街头妓女,稍稍拖后的裘赴紧抢几步追上前面一直低头疾行的梦如寒,后者听到脚步先是紧紧握住精致小手包,只到侧头瞥了一眼旁边才慢慢松开手指! 裘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梦小姐,抱歉,刚刚有三个野鸡缠着我,费了点功夫!” 梦如寒叹了声:“唉,都是可怜人啦!” 裘赴点头道:“是啊,确实可怜......梦小姐,拐过天主堂街就是公馆马路!” 梦如寒一下放慢脚步,侧过头:“裘先生,我去你家里行吗?” 裘赴一怔,随后笑道:“嗯,我认为还是把你送回家更好。咱们俩一起,孤男寡女有点不合适!” 苦笑了下,梦如寒淡淡地道:“孤男寡女......是啊,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也没有资格去。” 裘赴飞快一摆手:“不,不,梦小姐误会了!裘某没别的意思,我住的地方有点乱,等有空收拾好了再请你去!” 梦如寒抿嘴:“咯咯......裘先生,如寒只是开个玩笑啦,没有怪你啦。这条街太静啦,如寒只想让这里有点生气!” 说完,梦如寒一低头又加快脚步,又再次成为了‘排头兵’,裘赴却明显听出她话里的低落之感! 天主堂街昏暗街面,除了远处传来西洋音乐及不成腔调的英法语高歌,裘赴也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是醉酒的英国和法国水兵吗” 仔细想了想,裘赴晃晃脑袋立刻将这一思绪打断,飞快地冲到梦如寒身边! 绝对不是英国或法国的醉酒水兵! 因为他们不会来到安静的天主堂街,这里既没有酒吧,更没有那些街头妓女! 只能说来者不善! 嗯,这些人的脚步不重,起落有一定节奏,看来还不是普通的流氓地痞! 其中有一人脚步非常稳,和其他人相比,起落的节奏也把握得更好。是个劲敌! 他们针对是谁? 是自己? 或是梦如寒?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夜间出没的劫匪? 以劫匪身份活动的抗日志士? 还是那些乔装成帮派流氓的日本特工?!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梦如寒尽快离开这里! 只要她离开,就算有麻烦自己也能应付。 至少,脱身没问题! “裘先生,后面是不是有人跟着咱们?” 不等来到身旁的裘赴开口,始终看着前方街道的梦如寒压低声音问。 “梦小姐还挺敏锐。是的,后面有人跟着,听脚步声不少于三人!” 裘赴平静地回答,让梦如寒的肩膀抖了下,但她还是大步朝前。 “我能感觉到!这下,如寒拖累裘先生啦!” 梦如寒朝着四周空旷街道瞥了一眼,语调也很平静。 “没什么。梦小姐,前面有点亮光,你在那里等着,裘某先把后面几条狗给打发了!” “嗯!裘先生,小心点!” 裘赴瞅了眼街头夹角处映照的淡黄灯芒,朝着梦如寒低喊一句,梦如寒关怀地看了看朝前小跑! “嚓嚓嚓嚓”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裘赴慢慢转过身,黑暗里五个穿着英国水兵制服的高大蒙面汉子慢慢走出来,但后面还有一个更加高大魁梧的身形,只是看不清面部轮廓! 突然,五个蒙面壮汉背后传来一声稍重的咳嗽,板紧面孔的裘赴眉头一松,淡淡地笑了:“几位朋友,到底有何事找鄙人啊?如果找鄙人谈事情,这个地方未免不够品位!” 中间一个蒙面壮汉冷笑一声,用一口标准的汉语回道:“这里最合适,因为很安静,一个人躺在这里,明天上午才会被巡捕知道!!” 裘赴猛地大笑:“嘿呵嘿呵嘿呵!一个人躺到这里,莫非阁下说的是鄙人?” 中间蒙面壮汉再次冷笑,右边一个蒙面壮汉用别扭的汉语回道:“不,是你,还能有谁?我们,是来教训,你!” 连续摇头,裘赴笑得肩膀不断抖动,猛地跨出一步:“好,好,好。看来鄙人不想与各位结交,也是不可能。诶,五条狗,左边三条归你,中间和右边两条交给我!” 五个蒙面壮汉听到一愣,还没等他们开口,身后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哈哈哈!还是被你看出来!喂,为什么你说跟他们结交,他们可是来和你打架的?” 右脚噔地,裘赴身子突然前倾,左脚猛地借助腰部发力,一个箭步就来到了中间蒙面壮汉眼前:“有句话,就叫做不打不相识!记住,出手留点余地,别弄死了!” 身后的大嗓门飞快接过话:“生死关头,还在这里掉什么书袋。放心,不会让你随便和人结死仇。嗨!” 远处的梦如寒听到打斗低喝声,她略微焦急地看着黑暗里数条人影闪躲晃动! “啪—咣” 裘赴变戏法般手里出现了一条皮带,狠狠朝着中间蒙面壮汉抽去,结果就见蒙面壮汉挥手一挡,就听到空酒瓶与皮革摩擦的声响! “呃—呃—呃” 右边一条蒙面壮汉也挥舞着一物扑前,裘赴却看到二个蒙面壮汉身后,一条高壮身影猛击三条高大身影,很快那三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就被打倒一人! “诶。你真行啊,好,鄙人赶上来!” “呃—咣当” 高喊一声,裘赴朝后一退,手里皮带对准右边蒙面壮汉的手腕直接抽过去,就听传来闷哼和酒瓶摔碎的声音,接着他再次后退一步,躲开了中间蒙面壮汉的酒瓶挥打! “嗨—呃” “嘿嘿!我这都解决了,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替你!” 雷鸣般的大笑声,那条高壮身影敏捷地连续出拳,将另外两条高大身影击倒在地。 “别小瞧了鄙人。这边是两条大狗,你那是小狗。鄙人最多半分钟解决!” “嗨—嗨—呃—呃” 又连续闪避中间蒙面壮汉的两次挥瓶猛击,裘赴趁着此时圆月映照街道的零星微光,飞起一脚狠狠踢中壮汉的右手手腕,待壮汉后退着垂下右肩闷哼,手中皮带直接砸向他的面部! 瞥了眼倒地痛苦捂脸惨叫的壮汉,裘赴趁着另一蒙面壮汉拿着一块砖头过来,朝中间轻轻一闪,皮带同时狠狠抽向他的肩膀和胸口,壮汉躲开了对肩膀的一击,但胸口也重重挨了一下,惨叫着倒地痛苦挣扎! “啪!” 裘赴将手里皮带甩了一个花:“你们以为这是普通的皮带,告诉你们,这皮带有几个扣眼藏着钉子!诶,算起来刚好半分钟,嘿呵。没骗你吧!” 炸雷般的笑声又一次响起,一个高大强壮的蒙面汉子出现在面前,露出樊大昌的环眼:“哈哈哈,有两下子。这几个家伙可不是寻常流氓痞子!我刚才对付的三个家伙,明显就是军人出身,而且看他们的模样不像东亚人!” 将皮带重新穿回腰间系好,裘赴侧头扫了眼远处倚在对面一盏路灯边的梦如寒高挑身影:“不管什么人,先审审!” 第179章 齐头并进(上) 站在墙角阴暗处的裘赴,听着不远处阵阵低嚎,忍不住撇下嘴,然后就迎向快步而来的一条高壮身影:“樊兄,我忘了问,你刚才难道真是赤手空拳放倒那几条狗?” 将蒙脸布拉下的樊大昌笑着伸出右手,又伸出左手一晃:“可以算半个赤手空拳,我是用左手做支援,右手直接攻击,那三个小子手里可拿着短棍,我要空手那不是傻子!” 扫了眼樊大昌的左手,除了拇指外的四个手指都隐隐泛着银光,裘赴也笑了:“原来樊兄戴着铁莲花呢......难怪那三条狗解决得如此利索!” “怎么样,这几条狗谁养的?” 樊大昌先是白了眼,然后才小声道:“诶,你虽然级别高,可也别小瞧人。我蛮牛就算空手,照样能打翻那三个小子,只不过费点时间罢了。” “问清楚了,为首的叫瓦列里,以前是白俄哥萨克出身,另外一个小子也是哥萨克出身,那三个是白俄皇家近卫步兵团出身。这几个小子来头不小,白俄总会会长蒙索洛夫就是他们老大!” “也不知道你老人家是怎么惹到那个混蛋头上,他们是被蒙索洛夫的助理葛利高里派来警告,让你离百乐门的花魁越远越好!” 裘赴眉尖一挑,接着冷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白俄总会蒙索洛夫,记下了。妈了个巴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机会裘某一定去拜访!” 听到有脚步声逼近,樊大昌立刻拉起蒙脸布:“诶,我可提醒一下,租界里可别乱来,蒙索洛夫势力可不小,听说还和东洋人有联系。可千万别轻举妄动!” “裘先生,你想做什么,首先还是给志林哥打个招呼,或者找大家一起商量下。不然,到时候真出了大事,志林哥只怕也帮不了你!” “对了,志林哥让我告诉裘先生一声,明天下午三点十分渝楚茶馆。那几个家伙我放了,留着也没用,正好让他们给蒙索洛夫带话。樊某先走了,你多保重!” 裘赴点头后,看了一眼消失于黑暗里的樊大昌,迈步就朝街尾走去,嘴里喃喃自语:“和东洋人有联系吗?那就更得去拜访一趟了!!” 梦如寒小跑着迎上前,警惕地朝四周看了几眼:“裘先生,刚刚是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啊?如寒还看到有人好像帮着你,他又是什么人啊?” 裘赴吸了下带着潮湿的空气,缓缓吐出浊气,朝着梦如寒做了个挥手的动作:“梦小姐,咱们快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有什么路上再说!” “我直接送你回岐山村的住宅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路上也不安全!” 梦如寒紧跟在身后,突然一抬头低喊:“不!我不回岐山村!” 裘赴一侧头,眼里流露一丝疑惑:“哦......梦小姐除了岐山村,还有其他住处?” 梦如寒垂下头来:“我,我没有其他住处。” 裘赴眼里疑惑更深:“那么,梦小姐今天晚上,打算住在哪位朋友的家里?” 步伐不慢的梦如寒,突然停下一仰头:“裘先生,今晚,如寒想和你住一起!” 裘赴猛地停住脚步,飞快一侧头:“梦小姐,你,你刚说什么?和我住一起?!” 梦如寒侧身走近两步,雾一般的双瞳闪着异光:“裘先生,你不愿意接纳如寒,还是瞧不起小......” 嘴巴半张着,裘赴愣了几秒,苦笑着继续朝前:“没有,梦小姐。这样,我们先离开这里!” 朝前面不算魁梧的背影认真地看了一眼,梦如寒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立刻大步跟上那个拐过街尾墙角的男人! 接下来,梦如寒与裘赴在公馆马路同乘一辆人力车来到南京路英华街的大东旅社,又同时来到楼上房间。 但在强烈要求下,梦如寒睡到了房间唯一的床上,裘赴躺在房内靠墙的一张沙发! 即使半夜,裘赴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小声喊着妈妈两个字和自己的名字,他还是没有动,更没有起身! 湖北路渝楚茶馆的大门,下午三点零五分,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墨镜的男人慢慢地迈入,招来伙计阿勇小声说了两句,机灵的阿勇立刻将他带到二楼的玉堂厅,并将茶水瓜果一并上齐! 裘赴端起茶碗抿了两口,满意地微微点头,将茶碗轻轻放下! 梦如寒看起来是一名弱女子,实际还挺固执! 好好的岐山村洋房不住,非要住在外面的旅馆,就算大东旅社条件很好,那毕竟也不是自己家里吧!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奉于效成的命令,暗中来试探自己,并且是监视自己? 不怎么像! 如果她想试探或监视自己,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而且更不用这么心急。 对于干谍报的,越这么明显反而越让对方警惕! 梦如寒再怎么水平不行,这点基本行业常识肯定也知道,于效成更不会让她这样胡来! 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找一个男人,想用过夜来发泄? 也不太像! 梦如寒虽是一名烟花女子,但她骨子里并不是很浮浪,反而透着一股傲气! 说起来,这一点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相像,嘿嘿! 那么她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 她对于效成不够信任?! 或者是对军统二处不够信任?! 难道她是被二处强迫加入的上海情报网?! 哦,还有一件事...... 梦如寒曾经问过自己,觉得炎黄救国社怎么样。 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于效成让梦如寒来试探并挑拨自己和组织的关系,借机将自己拉进二处?! 梦如寒的身份,看起来并不那么简单...... 得想办法查一查底! 五分钟后,原志林准时出现,今天的他一脸大胡子着黑色的西装,戴一副平光眼镜,右手拿着一根精致手杖,踱着方步缓缓走入玉堂厅。身后阿勇一脸谄媚和惊疑! 阿勇随后送上原志林喜好的盛满碧螺春的青瓷茶碗,然后就悄悄退出关上门,房内二人互视一眼同时低笑。接着细微的声音仅限于窗边八仙桌的范围! 裘赴:“嘿呵。原兄,你每次出现,都像变了一个人!” 原志林:“没办法,在租界里想活命,就得这样。裘先生,你不也和原某一样吗?呵呵!” 裘赴:“嘿呵,是啊......昨晚大昌兄弟通知我,裘某这就来了,原兄又有什么新情况?” 原志林:“裘先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裘赴:“谁都喜欢好事。先说好的吧!” 原志林:“我已经派了两个分站的兄弟,去汉口查实杨菁菁的具体情况,目前还没消息。但是,原某的手下在调查租界内舞场时,得到一个重要情况,思南路血案前王亭阁曾与法租界一名外国帮会头目交往过深!” 裘赴心里略惊:“原兄,你说的外国帮派头目是?” 原志林颇为得意:“估计裘先生没听说过。法租界白俄总会会长蒙索洛夫,法租界内白俄帮会的总头目,据说曾经也是一名白俄贵族公爵!” 裘赴:“原兄说什么?蒙索洛夫?!” 原志林:“是啊......莫非裘先生知道他?那你可太厉害了!到上海滩没多久,就已经对上海滩......” 裘赴一摇头:“原兄,说起来,我以前并不知道蒙索洛夫是谁!但从昨天晚上开始,裘某就不可能忘记这个所谓的前白俄贵族!” 原志林一愣:“裘先生,你这是......” 裘赴:“原兄可能不知道吧,昨天晚上,裘某和一位小姐在血巷附近被人袭击,袭击者就自称是蒙索洛夫手下葛利高里所派,原因是让裘某远离百乐门的花魁。哼哼,看来,蒙索洛夫也是看上哪位美人了!” 原志林“是这样啊!蒙索洛夫胆子可真不小!” 裘赴:“原兄,我昨晚上当着大昌兄弟面就说了,早晚我要去拜访一下这位白俄总会会长。好了,不提他,坏消息是什么?” 原志林长叹一声:“唉!裘先生,就在今天上午十点,我们政治处接到工董局警务处的命令,并且命令来自工董局政府高层。思南路血案已经结案,而且不许继续调查,否则要追究一定责任,甚至撤职查办!” 裘赴眼睛瞪圆:“什么......原兄,正在好好地调查,为什么要突然结案?裘某认为,此案真要好好查,只要查下去一定能逮到大鱼。难道法国佬不在乎社会影响了?你们中央捕房的头头们不想要政绩?” 原志林:“原某向上头询问过,上头对我说,思南路血案根本不是人力所为,是,是厉鬼所为,所以此案乃幽冥之事,人间根本管不了。唉,原某根本不相信上头说的,可原某只是一个探长,无法左右全局!” 裘赴:“哼!厉鬼所为?幽冥之事?简直是一派胡言荒唐透顶!朗朗晴空,哪里来的厉鬼?要说鬼,那只怕有些人的心里才有鬼!!” “根据裘某多年的经验,此案绝不简单,背后一定大有隐情!原兄,这件事,裘某认为你该告诉邹老板,也许还可以听一听他的意见!” “另外,原兄,近期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裘某多说一句,你们租界的水,可是有点深!” 原志林:“嗯?好,原某知道,多谢裘先生提醒!!原某会小心!” 裘赴:“原兄,时间有限,你把蒙索洛夫的情况简单说一下!” 原志林:“好,蒙索洛夫是......” 与原志林悄然分别后,裘赴叫过一辆人力车来到海格路,通过路边休息的一个人力车夫找到在另一个路口歇息的沈山,将他拉到一个墙角边低声交待了几句。 沈山一点头:“兄弟放心,包在俺身上。” 裘赴小声道:“沈大哥,你自己最好不要出面,找一个在虹口的兄弟更安全。” 沈山笑容憨厚:“呵呵。好,俺听兄弟的良言。这件事一定给兄弟办好!” 裘赴双手抱拳:“好,多谢大哥。小弟还有事,先行一步,改日请大哥喝酒!!” 第180章 齐头并进(中) 愚园路东段挨着静安寺的一处洋房,二楼一个房间的游愿坐在一张红木沙发上,左手随意地压在泛紫色的扶手,夹着一支‘三炮台’香烟的右手食中二指渐渐用力! 即使作为一名资深情报人员,早已见过太多阴谋与诡计,但在二十四日一天内接收的信息也太特殊太离奇! 不,严格说起来,只能算半天,因为行动是从晚上开始的! 公共租界麦兰捕房政治处探长匡志宏,竟然是日本情报机关发展的一名眼线。 而且匡志宏还和日本樱花会有密切联系,在贾尔业爱路28号住宅外层保护他的就是樱花会成员。 ‘八弘一宇,血色花瓣’! 樱花会的专用暗语! 不仅如此,姚国汉也是日本情报机关的眼线,并且他比匡志宏级别更高! 直接隶属于日本一个秘密情报机关的外围团体! 这个秘密情报机关,原来竟是在大上海搅起阵阵血浪又突然销声匿迹的樱公馆! 樱公馆也并没有被解散,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隐藏,还得到强有力的支持。 同时改代号为‘旭公馆’对内称为‘影机关’! 根据蜥蜴所说,除了日占区的据点外,旭公馆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也有秘密据点。 但是人员、装备、组织结构及据点地址,蜥蜴一律不清楚! 按蟑螂的话,二处总部同样也不知道! 至于旭公馆得到的支援力量,其具体背景身份及人员等详情,就更不知道了,需要进一步调查! 蜥蜴还说,着名的浅野株式会社还有一个更准确的称呼。 浅野公馆! 和传说中的小仓公馆、清田公馆并列为上海滩的日本陆军情报界‘三驾马车’!并且排名首位! 浅野平太的真实身份,是隶属于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情报部的大佐高级情报官! 同时也是黑龙会上海分会的资深首脑之一! 而黑龙会上海分会主要首脑,竟然是华中大和商社的副社长,滨田幸之助! 蟑螂一向很神秘,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身份,有多少名字。 甚至从复兴社开始,就传说蟑螂还有不止一张脸,你不知道哪张脸真正属于此人! 作为复兴社时期的资深成员,如今是‘渔夫’的得力干将,他出现一定不简单! 渔夫,是二处一位核心首脑代号,除了蟑螂本人,谁也不知道渔夫是二处哪一位高级干部! 果然,蟑螂除了要督导二处上海站的工作,还负有两项特别使命。 窃取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情报部一份被称为十号军机的绝密军事情报! 找到在一二八期间失踪的日本正金洋行黄金,先秘密运到汉口,再转运回重庆! 蜥蜴,这个代号曾经听到过。 却没想到竟和着名的‘江南孤雁’联系在一起! 那个与自己曾经齐名的复兴社时期就在内部闻名的外勤王牌杀手! 难怪她的轻功和暗器那么厉害! 这个小女子,果然总是令人感到意外! 或者说,是震惊! 看来,她是很早就打入到浅野公馆,甚至...... 时间早在一二八之前! 按照蟑螂的话,自己和蜥蜴打入青龙堂,也是为了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但具体什么任务,蟑螂却没有透露,只说让自己到时候听从蜥蜴的安排...... 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当自己将被浅野公馆带至一处秘宅进行考验的情况告诉蟑螂,他竟然毫不在意。蜥蜴在一旁也是笑而不语! 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 打入青龙堂,执行特殊任务? 难道是...... 如果是那样,岂不是又有不少人要妄自送命?! 按蟑螂所说,青龙堂和黑虎堂都是军统二处的外围组织,假如那样干,就不怕寒了更多人的心?! 他们真会这样干吗?! 会,他们会这样干! 从复兴社开始,这个机构一向是只求达到目的,不择任何手段! 唉,可惜了这些血性男儿...... 也许......渔夫和蟑螂有另外的计划......也许......能把那些...... “何先生,你的烟头快烧到手指了,想什么这样投入啊?说给小女子听听!” 听到轻微开门声,游愿稍一侧头就看到了摘下墨镜露出浅笑的程吟霜,此时的她一身白色西装,猛一看颇有几分风流俊俏的豪门公子派头! 将只剩小半截的烟头在旁边一个小茶桌的黑色烟缸内掐灭,游愿利落起身扯了下西装:“没什么!彭小姐,能告诉何某,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另外,楼下院子的又是什么人?” 将白色礼帽往门边的红木衣帽架一扔,程吟霜慢慢走过来,俏皮地摸了摸下巴:“嗯,咏雪是否能理解,何先生觉得很闷,想出去走一走了?” 游愿淡淡一笑,转过身走到阳台边,看着院内四五个在梧桐树和花园边来回巡逻的精壮汉子:“如果彭小姐愿意这样理解,何某并不反对,但实际上,何某只是不想做个糊涂人,否则会影响到干活!” 程吟霜一个箭步闪到游愿跟前,冷笑了一声:“何先生,如果你这话是一种威胁,我想告诉阁下,咏雪从来不吃这一套!” “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替皇军办好事就行!” 说话间,她靠近游愿时飞快用右手手指在其后背轻弹,用摩尔斯码说出了另外的意思。 游愿从摩尔斯码中才得知,这里是浅野公馆一个安全房,院内都是日本特工,楼上房内全部装了窃听器,洋房的地下室有专门的日本特工监听! 他朝着程吟霜悄悄一点头,然后大声道:“何某一向忠于皇军,这一点彭小姐尽管放心,如果你不信,直接可以去问社长阁下,还有经理小姐,他们都可以替何某做证!” 接着游愿也退后一步,悄悄在程吟霜的胳膊飞快连续轻弹,以摩尔斯码询问能不能出去一趟,他有件私事要办。 程吟霜又用摩尔斯码回问,是什么样的私事,会不会影响到任务,游愿回答称一件普通私事,不会影响到任务,简单说除了办点私事,顺便出门透透气放松心情! 笑着看了游愿一眼,程吟霜也大声道:“何先生清楚就好。你不是觉得很闲吗?你可以出去,但是现在是下午一点整,四点整必须回到这里,过了一分钟,我将立刻向社长阁下报告,后果嘛......咯咯,你明白!” 接着,她再次用摩尔斯码告诉游愿,从二楼右侧的盥洗间跳下去,穿过一片花丛就是洋房一个侧门,那边没有警卫力量,因为除了浅野平太和邬莉珊少数几人外,大多数浅野公馆成员都不知道! 而邬莉珊告诉程吟霜,是预防一旦有武装人员突击这个安全房,可以让程吟霜提前逃生! 游愿感激地轻轻点头,轻轻推开房门瞥了一眼巡视至走廊另一侧的精壮汉子,飞快地闪了出去! 程吟霜坐到了另一张红木沙发,优雅地掏出一盒‘老刀’,弹出一支香烟点燃,脸上渐渐收起笑容! 一小时后,在虹口崇明路口玩耍的一个日本小男孩,遇到了一个留着仁丹胡的中年大叔,并且在自称来自东京的中年大叔笑着掏出几颗糖果递给他,开心地答应了一个条件。 用这位中年大叔的话,就是和小朋友做一个游戏,他先用手指在地上画一个图案,然后小朋友也在旁边墙上画一个图案,要是画得和地上一样,就再给他一颗糖果。 结果是,这个日本小男孩成功又得到了两颗糖果,其中一颗是发誓绝对不向外人说出在墙上画图的事,用这位中年大叔的话,这是他和小男孩的私人游戏,要是告诉别人就不好玩了! 当这位中年大叔笑着招手和小男孩再见时,站在街道对面的游愿,立刻飞快地跟上去,在轻微碰撞下将一摞银元塞到其手里:“干得不错,兄弟,你立刻离开上海,最好不要再回来!” 低头摘下假仁丹胡的男人,侧头小声笑道:“谢了!我明白,我马上离开虹口,去浦东坐船到汉口,然后再去重庆,再也不回上海!” 瞥了眼乘上一辆人力车离去的中年男人背影,游愿压低礼帽朝着武昌路方向走去,同时也挥手叫过一辆人力车。 上车后,他告诉人力车夫去海格路,车夫答应一声调转方向就朝前奔去。 车座内的游愿淡淡地笑了。 将两边衣袖卷起的清帮暗号,没想到还用上了地方,那个清帮恒社的家伙,日语说得还真流利。 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原因,完全可以把他拉进军统二处上海站! 只是,他既然诱使那个日本小男孩在墙上留下了与扬子鳄的专用联络暗号。 那就只能让他黄鹤西去吧! 第181章 齐头并进(下) 扫了一眼街对面的‘罗丹’咖啡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高陆侧头朝着同样换上西装的烂四和扁头一努嘴,穿着灰色西装的扁头朝穿着蓝色西装的烂四轻轻点头,扯了下衣角慢慢朝咖啡馆内走去。 梳着中分头的烂四俯在墙角,一脸紧张:“六爷,您把我们俩打扮成这样,这到底是想干啥?您老不说,小的心里没底。万一,要是给您......” 高陆轻轻理了下同样油光水滑的分头:“那可是咖啡馆,进去的人多少都他娘有点墨水,老高不把你们打扮成这样,一进去就他娘得被人识破!至于是啥事,一会儿你小子就明白了,别他娘老问!” “又不是他娘的让你们俩去和人家玩命,不是啥大事。反正,一切有老高,你担心个啥?!” 烂四看到扁头在咖啡馆前有点左顾右盼,握紧了拳头:“呵呵,有六爷在,小的不担心,就是怕我俩没给您把事办好......册拉,这小子在那里干啥?也不怕被人看穿!” 朝前凑近,高陆看了一眼就轻笑道:“嗯?没事!外人看见,只当这个男人是盯着过路的娘们看!不会看出他在观察四周情况。这小子还真机灵!” 下意识一点头,烂四喃喃自语:“还好,附近没有东洋人的巡捕,没有东洋人的巡捕!” 高陆轻轻拍了下烂四肩头:“放心吧,现在是下午三点,昨天虹口已经取消戒严令,东洋人的巡捕前些日子也忙坏了,这一个星期也不会在华德路这边来折腾啥。英国佬的手,也只会放在提篮桥监狱那边!” 过了一会儿,烂四悄悄侧过头:“六爷,咖啡馆旁边街上的卖水果的、擦鞋的,拉洋车的,还有那两个来回乱转的瘪三,我咋越看越觉得他们都是一伙的!” 缩在墙角后的高陆正拿着一支‘三炮台’香烟放在鼻间嗅了嗅,听到后将香烟往耳边一夹:“烂四,你他娘不愧是干老荣的,招子还挺亮!这些你不用管,走,咱们也过去。” “进去之后,知道该咋做吧?需要老高和你重复一遍吗?” 烂四将领带弄正,讪笑道:“嘿嘿,六爷您肯定也看出来......不,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六爷您说笑啊,小的进去直接坐到扁头一边,几句话就要动手,后面就是六爷您的事了,小的们也插不手!” 高陆用胳膊稍微撞了一下烂四:“你小子,这么大个子,沾上毛比猴还精!另外三个小子也到了吧?” 烂四重重点头:“到了,他们就在对面街道拐角,小的一出现,他们就能看见!” 高陆再次悄悄伸出头,借着阳光的反射,就看到斜对面街边的墙角隐约有人影晃动,轻笑一声用力挥了下手,烂四立刻迈开大步朝着咖啡馆走去,并在推开咖啡馆深色大门时汇合了另两个穿着黑色褂衫灯笼裤的大汉。 而另一个着黑衣黑裤的大汉却来到一个擦鞋摊,直接把穿着软底布鞋的脚用力踩在了木箱上! 心里默算了有一分钟,高陆戴上墨镜,并将颌下的白色长须用力按了按,右手拿着一根精致手杖,不快不慢地穿过街面轻轻推开了咖啡馆大门,身子略微踉跄一下,又重新站直调整步伐向前走去! 瞥了眼吧台三个抬起头的女招待,同时注意到有一个女招待低头煮着咖啡豆,即使只能看到半侧影,高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这个始终没抬头的女招待,不是别人,正是在狄思威路613号地下与高陆交过手的服部公馆曾经的侍女,服部久智子如同姐妹的叶莲! “他妈的,你到底想咋样啊,兄弟?!” 突然,右边传来一声低喝,咖啡馆内仅有的七八个男女全都侧过头,高陆满意地看到烂四和两个大汉站在一张咖啡桌边,凶神恶煞地盯着一脸不在乎的扁头。 “诶,方三爷,兄弟又没说不还,你喊什么啊?!这样,缓几天,兄弟我一定还!” 扁头的视线与高陆微一碰撞,就立刻收起脸上一丝浅笑,双手慢慢地抱在怀中。 “缓几天?缓你妈个屁!三爷已经给了你三天时间,现在三天到了,要么还钱,要么......嘿嘿!” 烂四一只脚踩在一张椅子上,右手肘在膝盖上,满脸都是狞笑!旁边两个敞开衣衫的大汉也是目露凶光, “方老三,你到底想咋样?莫非,还真以为我罗阿六怕你不成?!” 冷笑一声,扁头一拍桌子站起来,周围客人都不由得身子一抖,有两三人赶紧拿出钞票压在咖啡杯下离开。 “诶,这位先生,这里可是公众场合,你们要吵要打请出去,别影响其他人。” “哟呵,还来了个找事的,你他妈算啥,敢管你三爷的事。是不是欠收拾啊?小子” 坐在中间一个穿着浅色西装的青年男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笑着轻轻敲了下桌面,对面另一个体格结实的青年男人却仍然在慢慢用勺子搅着杯中褐色液体。 烂四一侧头吼了两句,哪知道体格结实的青年男人重重将勺子往咖啡杯里一扔,身子猛地前倾! “呵呵,先生,凡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你他妈......嗯?!” 浅色西装的青年男人先是伸出手做了个手势,让对面的同伴重新坐直,然后笑着看向烂四三人,但烂四却突然发现在偏左侧另一桌的两个青壮男人的视线同样移过来,且都带着一股锐气! “情况有点不对” 高陆趁着室内剩余客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烂四一边,来到吧台边将手杖往打蜡地板轻轻一顿:“诶,几位小姐,赶紧去劝一劝,要是慢了,搞不好那两帮人会打起来!” 一个白俄女招待靠过来,却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语,高陆其实能听懂一部分,但他装着不懂拼命摆手,并用手势示意烂四扁头一侧,就好像下一秒咖啡馆会变成一片废墟! 另外两个女招待也过来,一个明显是西欧人,另一个是中国人,但两人好像不懂汉语,最后那个中国女招待拉过始终低头不语的叶莲,小声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叶莲听了点头。 她来到吧台边朝高陆淡淡笑道:“老先生,您好,我的同事索菲亚不懂中文,只能说一点英文。不过,正好我比较懂,刚才索菲亚对您说的话是‘那边两伙客人只是吵架,并没有动手,您不用急’!” “啪!” “小子,你想咋样啊?!” “那你想怎样呢?!” 室内猛地传来一声重重拍击声,除了叶莲仍微微低头,其他女招待全都望过去,高陆也慢慢侧过身,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地望向烂四三人与站起的扁头与四个青年男人渐渐形成对峙! 听到身旁喘息声加重,高陆赶紧又一扭头,满脸焦急地低喊:“快,快,快!几位小姐,快过去劝一下,不然他们等一下绝对要打起来!” “告诉你们,这些瘪三最怕巡捕,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他们都怕。你们快去,我老头子还想在咖啡馆多坐一会呢!” 三个女招待先是互看一眼,又看了两眼一脸期盼的高陆,其中一个西欧女招待和叶莲用英语说了几句,就带着另外两个中西方的同伴大步朝着两伙人聚拢的一侧赶去。 等三个女招待离着超过十步远,高陆立刻压低声音,飞快地扔出一句话:“叶小姐,有人盯上你,最近要特别小心!” 低头的叶莲一愣,然后曼声道:“对不起,老先生,我不认识您,另外我也不姓叶,我姓孔,名思暮。假如您想玩什么侦探游戏,现在我没有太多时间陪您玩!” 高陆瞥了眼悻悻离开的烂四三人和再次坐下的扁头及四个青年男人,小声笑道:“孔思暮,好名字啊!不过,老朽这双眼睛从未认错过人,在狄思威路613号的地下,老朽可是差点让小姐把命给夺去!” “反正,老朽的话说到此为止,小姐如果心里有数,也就清楚是啥意思!” 说完高陆随后离开,过了几分钟,扁头也接着走出咖啡馆,但四个青年男人还是慢慢品着咖啡谈笑。 听着三个同伴嘻笑着谈论两伙人的冲突,叶莲脑海里突然犹如电击一般,背过身子喃喃自语道:“嗯......莫非,莫非是,他?!” 第182章 釜底抽薪 晚上八点爱多亚路,跳下人力车的裘赴付过车钱,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稍远处一幢建筑高高耸立闪着霓虹的‘casanova’英文招牌格外显眼! 裘赴摸了摸沾满络缌胡子的下巴,顺势一瞥就看到不远处闪出的两条高矮身影,嘴角微微挑起弧度,踱着步子迅速穿过街道! 跟上了后面一个矮个身影,裘赴慢慢摘下墨镜,瞟了眼四周:“原兄,目标就在卡萨诺瓦俱乐部吗?” 换上一身高档西装的原志林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随意一点头:“是的,刚才蛮牛的线人出来报告,三分钟前,他带着四个保镖刚进去,现在在二楼一个包厢!” 同样点头,裘赴并从黑色西装上衣口袋掏出一块丝帕,轻轻擦了下手指,冷笑一声:“好,等会我们跟着葛利高里先生,去他家里坐坐客!” 随后三人拉开距离,裘赴最后一个走入卡萨诺瓦俱乐部,一推开大门,华丽的装饰,喧嚣的场所,疯狂的人群,煊彩的灯光,顿时营造出一幅属于上海滩的声色犬马之图! 他直接来到俱乐部大门右侧的一张吧台边,靠近了和一个舞女喝酒谈笑的原志林,朝着左侧一排椅子上的一个白俄舞女勾了勾手指,皮肤如同透明一般的白俄舞女媚笑着立刻起身! “对不起,这位先生今晚属于我!” “她刚刚约的是我,你有什么资格抢生意?” “啪—现在知道了!” “你......哼!” 突然一名气度雍容的高挑女子来到裘赴身旁,顿时冷着脸的白俄舞女用还算流利的中文与其争论,高挑女子直接一记耳光让白俄舞女白嫩的脸上留下一个红印,看着四周的俱乐部保安没有任何反应,白俄舞女含泪返回原座! “嘿呵,小姐难道不觉得,您的行为过于霸道?” “咯咯,先生难道不觉得,您的笑声过于难听?” “哦......嘿呵嘿呵!” “嗯......咯咯咯咯!” 裘赴转过身子一脸微笑,戴着黑色纱帽的高挑女子双手肘在吧台,语气颇为俏皮。 “小姐,初次见面,为您的真实干一杯。如今像您这样真实的女子少见!” “谢谢,先生,也为您的风度干一杯。如今像您这样有风度的男子同样少见!” 大笑声中,裘赴让酒保上了两杯香槟,与高挑女子碰着玻璃酒杯,同时瞥了一眼旁边和不远处各自搂着舞女喝酒的原志林和樊大昌! “先生,谢谢您今晚的香槟,这一顿酒钱算我的。不用抢!小女子姓任,单名一个雅,您如何称呼?” “任雅,名字听着有一种诗意!好,那下一顿就算鄙人的,鄙人姓盛,名士杰,这是我的名片!” “咯咯咯。先生真会说话,我很喜欢和您聊天!但现在我得走了,假如有缘我们还会见面。再见!” “倘若再交相见,鄙人一定请小姐吃饭。再见!” 连喝了几杯,付过酒钱的高挑女子马上起身,但裘赴还是从她将黑色纱帽抬高时看到一张精致无比的脸蛋,二人笑着互相道别。 接着,这名叫任雅的高挑女子晃过来往的人群,朝着通往二楼包厢的楼梯而去,裘赴脸上出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然后他又笑着再次叫来那名白俄舞女,舞女满脸意外与惊喜。 “嘻嘻,先生,今晚我陪您过夜,就去安乐宫的旅社怎么样?” “不,宝贝,我今晚还有事,下次如果我再来,就点你陪我过夜!” 喝了几杯的白俄舞女,脸上泛着一丝红晕并慢慢用胳膊勾住了裘赴的脖子,裘赴慢慢将那条如同玉一般的臂膀轻轻拿下来,又轻轻捏了下舞女小小的鼻间! “刚出门的四个人就是葛利高里一伙。” “好。原兄,让大昌兄弟跟慢点,免得被对方察觉!” 付过酒钱,裘赴跟着原志林和樊大昌的身影,最后一个走出卡萨诺瓦俱乐部大门,在看到几条人影走到街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时,他加快脚步从原志林身旁走过,后者飞快点头。 当黑色别克轿车驶出一段路,后面又一辆明显是租来的雪铁龙轿车也紧紧跟随,驾驶座的樊大昌面容严峻,副驾驶座的原志林微眯着双眼,后排坐在右侧的裘赴倒是一脸淡淡微笑! 半小时后,黑色别克轿车驶进了一条幽僻小路边的院内,雪铁龙轿车也远远停在约三十米远一棵法国梧桐的街道边,樊大昌慢慢摇下驾驶座车窗,裘赴身子稍微前倾,原志林也侧过身子紧紧盯住街外远处亮起的灯光! 樊大昌:“裘先生,志林哥,你们看,那边一幢洋房就是葛利高里的住处。” 裘赴:“大昌兄弟,葛利高里除了这里,他还有别的住处吗?” 樊大昌:“有是有,一处在沪西,还有一处在公共租界,他都去得很少,主要还是这里!” 裘赴:“哦......看来这里才算葛利高里的家!” 原志林:“对,葛利高里基本都在法租界活动,这里是莫里哀路,对于他来讲往返更方便!” 裘赴:“莫里哀路......莫里哀路......莫里哀路......” 樊大昌:“是啊,裘先生,这里是莫里哀路,有啥关系吗?” 原志林:“裘先生,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 裘赴:“呵,没事,没事。” 樊大昌:“志林哥,刚才对面洋房院外有两条黑影!” 原志林:“蛮牛,你真的看到两条黑影?” 樊大昌:“错不了,志林哥,我这双眼睛您知道,啥时候看错?” 原志林:“会不会是过路的毛贼?” 裘赴:“或者是葛利高里或蒙索洛夫的仇家?” 樊大昌:“志林哥,裘先生,是不是葛利高里的仇家不好说,但绝对不是普通毛贼!” 原志林冷声问:“蛮牛,大昌,你能这么肯定?!” 裘赴眉头一挑:“大昌兄弟,我和原兄也是同样想法!” 樊大昌猛一侧头,一双环眼炯炯有神:“志林哥,裘先生,那两人动作敏捷,一定是江湖上一流杀手!” 裘赴顿时眼睛微微眯起:“原兄,大昌兄弟,看来事情有点变化。都准备好了吗?” 原志林目光如电,沉声答道:“裘先生,放心吧,我们昨天租的车,衣服都藏在后座下面!” 裘赴慢慢点头:“好,大昌兄弟等在外面,原兄,今夜咱们就去好好拜访一下葛利高里先生!” 樊大昌原志林同时点头,二人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第183章 礼尚往来 “唿—唿” 夜色下,莫里哀路一幢标准哥特式建筑三米高的镂空雕花大铁门外,两条矮小人影飞快攀爬上去纵身跳下,瞬间消失于黑暗中! 不过两分钟,又有两条高矮不等的身影来到铁门边,身材矮瘦者后退两步,一个冲刺踩着雕花栏格纵身跃起稳稳翻身坐到铁门顶部,同时朝下动了下手臂! 身材稍高者也是后退冲刺,踩着中间的雕花栏格纵身一跃,坐在铁门顶部的矮瘦者恰到好处地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臂精准地握住身材稍高者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 “唿” “嗯?” 黑衣打扮的裘赴猫腰紧跟前面的同样的打扮的原志林,突然左侧远端有轻微异响,原志林身形立刻停住。 “裘先生,那边有动静,我去看看。” “好,原兄,小心点!” 朝旁边两棵并排的法国梧桐下靠近,原志林和裘赴用极低音量简短交谈,然后同时消失于黑暗中! “唿—唿” 沿着右侧几棵大树和花丛疾跑,裘赴连续躲过三名打着手电巡视的白俄大汉,同时朝中间唯一的碎石小道移动,并且他从圆月映照下的一两束白光能看到,小道直接通往前方的一幢主建筑,也就是葛利高里住宅! “唿—唿—唿” “嗨—呃” 趁着白光再次碎石小道边划过,前面喷泉边的两个白俄警卫刚交叉巡视走到另一侧,裘赴身子纵身一扑稍微一个提速,就直接冲到了左侧一棵大树边,然后沿着左侧来到院内另一侧,听到极轻微异响! 他伏在一处阴影中,等喷泉边的白俄警卫再次交叉在小道中间打照面,踩着小碎步又一个冲刺猫腰来到院内靠墙左侧几束植物处,看到疑似原志林和两条人影在打斗,急忙上前帮忙,二人奋力将两名不明身份者击倒拖至一旁! “原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审过了,裘先生,他们是玉木公馆的,奉命来刺杀葛利高里!” 面朝外的裘赴警惕盯着远处不断在路面扫过的手电光束,过了半晌,原志林悄悄过来低声说了两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一说!” “我长话短说,他们......具体情况就是这些!” “原兄,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们......你觉得怎样?” “妙啊。我同意!葛利高里绝对想不到!” “嗯,原兄,咱们时间不多,走!” 二人将两名杀手尸体藏在一棵大树后,飞快地再次晃动身形消失于夜暗中! “唿” 二楼一个卧房内,双人床上熟睡的葛利高里隐约听到轻微动静,他眼睛仍然闭着却慢慢将右手伸进枕头下握紧了那把勃朗宁m1910手枪,身体同时绷得紧紧弓起双腿,猛地一下翻身坐起将枪口对准床边。 将身体朝着左侧一个床头柜移了移,葛利高里却并没有拧亮柜面的一盏精致小台灯,因为睁大眼睛的他借助窗外月光看到了一名坐在一张精致椅子上的青年女郎,一名黑衣人用尖刀抵住了她的喉部。 葛利高里下意识扫了一眼室内,就见另一名黑衣人站在床边晃动着胳膊,隐约能看到黑衣人的手掌动了下! “唉”他微微叹了声,然后慢慢放下勃朗宁m1910手枪“请不要伤害玛利亚,有事,两位冲我来吧!” 床边的黑衣人走近,用奇怪的语言说了一句话,葛利高里一怔低喝:“日语?你们,你们是日本人!” 见那名个头矮瘦的黑衣人没有回话,葛利高里才哑然低笑,将俄语换成流利中文:“呵,我忘了,日本人里面没有多少懂俄语!我不懂日语,但会说汉语,阁下是否......” 矮瘦黑衣人慢慢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打断:“你不懂日语,但我懂支那语,也懂俄语!” 室内幽暗环境下,嘶哑低沉的嗓音如同午夜寒鸦令人悚然,葛利高里冷不防身子一颤,但一双蔚蓝的锐利眼睛泛出寒光:“既然这样,那我就得和阁下好好谈一谈,蒙索洛夫爵士没有得罪你们日本人,我葛利高里同样也没有!” “所以,你们二位这么晚来到我家里,究竟是为什么?!喂,你让他把玛利亚放下,男人的事,不要扯上女人!” 矮瘦黑衣人侧身一挥手,另一名黑衣人点点头,将尖刀从那名身子抖个不停的女郎喉间拿开,接着一掌劈到其脖颈处,青年女郎的头顿时歪下去! 接着,矮瘦黑衣人先是朝身子猛地前倾的葛利高里飞快做了一个手掌朝下的手势,然后又退后一步朝着葛利高里挥挥手掌,而另一个黑衣人却抱起昏迷的青年女郎来到床边。 咬紧牙关的葛利高里在矮瘦黑衣人手势要求下,将勃朗宁手枪慢慢放在床头柜上,眼看着那名个头稍高的黑衣人将青年女郎扔到了床上的另一侧,然后也迅速靠近了同伴。 此时,葛利高里才从又一束月光下看到,自己的情妇玛利亚被捆成一团用布团堵住嘴巴,而身旁两名不速之客黑布蒙面,穿着夜行衣和软底布鞋,浑身散发出冰冷的煞气! 葛利高里在两名黑衣人手势示意下,坐到玛利亚的那张精致椅子上,然后两名黑衣人分别站到了椅子的前后,一人用尖刀指向其喉部,另一人却从室内墙边拉过另一把精致椅子坐下! 使劲咽了口唾沫,葛利高里低喝一声:“好了,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现在,请二位回答一下,我到底是得罪了谁?但是我以一名俄国近卫军人的荣誉发誓,绝对没有得罪任何日本朋友,绝对没有!!” 朝着站在椅子后的裘赴使了个眼色,原志林也冷喝一声:“住嘴!只要你是葛利高里,那我们就没找错人!今晚我们是奉命来除掉你!!” 葛利高里略微发福的身体扭动着:“你们一定弄错了,弄错了!蒙索洛夫爵士和你们日本人早就是朋友,我更是你们的朋友。我和你们......怎么,怎么可能会成为敌人呢?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裘赴手里的尖刀离葛利高里喉部更近,冷笑道:“蒙索洛夫和我们是朋友?你和我们是朋友?!呵。你真的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原志林也发出一声轻笑:“嘿。看来在法租界鼎鼎大名的葛利高里先生,完全还不了解他现在的处境!葛利高里先生,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或者你认为我们是什么人呢?!” 葛利高里脖子朝后缩了下,喘着粗气道:“哼,你,你们不就是......他的手下吗?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请去找蒙索洛夫爵士,我只是他的助理,关于军火......”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刚刚说到一半的葛利高里突然止住话语,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原志林! 皱了下眉,裘赴将尖刀刀身贴到葛利高里喉咙上,低喝一声:“关于军火什么?把后面的话说完。说!” 葛利高里一下闭紧双目,声音几乎从牙缝挤出:“我,不能说。说了,活不了!你们要杀就杀!” 原志林目光微闪,迅速一摆手:“把刀收起来,现在暂时不能杀他。葛利高里先生,你刚说的他指谁?” 轻轻摇头,葛利高里低声回道:“我不能说,说了,我无法活!” 一个箭步来到床边,原志林伸出右掌往床上昏迷的玛利亚脸部虚按:“哦?不能说啊!好,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说出那人是谁,第二、我马上一掌打死这个叫玛利亚的!” “怎么?葛利高里先生以为我在开玩笑?那好吧,我数十个数,数到十我就立刻动手,到时候别怪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看到原志林高高举起右手,葛利高里猛地前倾,并拼命想挣脱被裘赴强行按在椅子上:“别,别!我,我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连蒙索洛夫爵士也不清楚,这是真的!但我知道别人都喜欢称呼那个人为‘大掌柜’听起来像是一个绰号之类!” “而且大掌柜每次见蒙索洛夫爵士,都是将整张脸全部遮住,我陪着蒙索洛夫爵士见了他两次,没有一次见到这人的真面目,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日本人!”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吗?” 原志林和裘赴互视一眼,然后冷冷地道:“葛利高里先生在上海滩也是一个人物,应该听说过‘八弘一宇,血色花瓣’。看来你还有用,暂时不能死。今晚的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下一次来就是你的人生终点!” 葛利高里在脖颈处被重重一击,整个人陷入晕厥状态前的一秒,脑海里闪过一丝联想。 谨小慎微了那么久,怎么会惹到用大日本青年党作表面掩护的樱花会头上?! 第184章 毒牙深深 伏在树旁杂草里的游愿,看了一眼两米外着夜行衣的程吟霜,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紧紧握住扳开击锤的毛瑟m1930自动手枪,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黑暗里的行车道! “吱嘎” “册拉,哪个小赤佬搞得坏!” 远处一束车灯将整条车道照得通亮,接着就传来紧急刹车声,然后传来一句嘶哑的骂声,并有众多脚步声。 “唿” “呯—呯—呯” “啪啪啪” 程吟霜身形一晃,猛地朝道路中间扑去,同时听到三声勃朗宁的枪声,游愿同时一个箭步蹿出,横着枪身甩手扣下扳机,几条车前的身影先后栽倒在地,竟连惨叫都没发出。 “呯—哗啦—呃” “吱” 飞快冲到车头,程吟霜迅速举起右手又是一枪,车窗玻璃顿时碎裂一大块,车内后排中间传来一声闷哼,她接着上前拉开左侧车门,紧跟上来的游愿就看到车后有两个昏迷的人被捆绑并堵嘴。 程吟霜仔细看了一眼车后二人:“嗯,何先生,就是他们!” 游愿抬头看了眼挂在夜空的孤月,眉头一拧:“彭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程吟霜瞥了眼四周没有半点人烟的荒地,将勃朗宁手枪关上保险插进腰后:“何先生,先上车,此地不可久留。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一切!” 游愿也将毛瑟m1930击锤按下,又看了一眼车内传来轻微喘息的昏迷者:“彭小姐,前窗玻璃被打破了,这辆车一旦进入市内,一定会被拦下来!” 此时,程吟霜已经坐到驾驶室扭动车钥匙,听到后一笑:“呵。何先生放心,到市区就是另一辆车。快上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耽误!” 哼了一声,游愿利落地关上右侧车门:“彭小姐,何某这个人最不喜欢,就是打一场糊涂仗!” 程吟霜的声音在汽车引擎刚发动的噪声里仍然清亮:“何先生,咏雪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这辆黑色别克汽车从凯斯克路一直驶到了安和寺路,刚拐过一个路口,程吟霜就放慢车速并将前车灯连续按动两次,前方突然亮起一束车灯,车后游愿立刻睁开眼睛,并飞快将挂在脖子上的黑巾再次拉上! 程吟霜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没有任何遮挡物:“何先生,不需要这么紧张,那是咱们自己人!” 游愿的声音明显听出有阻隔物:“什么自己人?” 程吟霜突然压低声音:“自己人就是自己人。何先生不必问那么多!” 游愿闷哼一声再也不发一言,只是冷眼瞟着一辆车型同样黑色的别克汽车驶过来停在路旁,接着一个中等个头的身影来到车窗前与程吟霜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就飞快走远。 扭过脸的程吟霜也拉上了黑巾,一双秀目于昏暗车内闪着寒光:“何先生,我们上那辆车!” 游愿将视线从窗外移到车内:“这两个人呢?” 程吟霜扭开车门:“你不用管,会有人照顾他们,我们有我们的事!” 游愿紧盯着程吟霜纤细身影,瞟了眼旁边没有任何反应的两个陌生人,眉头微微皱起! “吱嘎” 当这辆完好无损的黑色别克停到大西路街口时,拉下黑巾的程吟霜半侧身子:“蚂蝗,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随后也拉下黑巾的游愿平静地开口,程吟霜几乎是每问必答,没有一丝停顿! 游愿:“好,蜥蜴,那我就不客气了!” 程吟霜:“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你!” 游愿:“刚才那两个人是谁?押送他们的又是什么人?” 程吟霜:“上海总站的两个叛徒,一个联络员,另一个是电讯员,俩人一星期前就在高桥和川沙被捕,两天后就叛变。然后就转移到虹桥一带,今晚是准备秘密送到北四川路日本宪兵队本部!” “押送他们的是东亚黄道会的成员,因为上海总站还不知道这两人叛变,但是其他方面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我们才会在凯斯克路至虹桥的中途等着他们!” 游愿:“安和寺路和我们换车的是什么人?” 程吟霜冷笑一声:“浅野公馆!” 游愿低喝:“浅野公馆?这是怎么回事?” 程吟霜又冷笑一声:“何先生,想不到吧!其实就是日本人之间的内斗,浅野公馆属于日本参谋本部,日本宪兵队属于陆军省,谁还不想破获二处在上海的情报总站?这两个叛徒是准备重新派回去的!” 游愿冷哼:“为了计划,不在乎走狗的性命,也是很符合日本特务机关一贯风格!” 程吟霜:“还有什么问题,直接就说出来吧,免得藏在心里难受,呵呵!” 游愿:“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准备做什么?好像在等人?” 程吟霜:“说对了!我们在这里等的人,那也算是一位老朋友了!” 游愿:“蜥蜴,不要再打哑谜,到底是谁?!” 程吟霜:“呵,大名鼎鼎的冀北苍鹰还真是急性子,就不愿意再猜一猜!” 游愿:“我知道江南孤雁威名远扬,但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程吟霜撇了下嘴:“好吧,开个玩笑也不行。他不是别人,就是姚国汉姚先生!” 游愿一怔:“姚国汉?他不是被浅野公馆安排有意放跑吗?又出了什么事?” 程吟霜:“唉,可惜啊,我们的姚先生又被抓了,所以我们还得再救一次。” 游愿紧锁双眉:“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姚国汉为什么又被人抓了?!” 程吟霜忽然展颜一笑:“很简单,因为他被人出卖了,所以就又被抓了哦!” 游愿冷冷地回道:“我差不多有点明白了!” 程吟霜俏皮地反问:“嗯?蚂蝗先生,您明白了什么呢?” 游愿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蜥蜴小姐,这就是一个局,姚国汉是浅野公馆的人,或者与浅野公馆有密切联系,所以出卖他的只能是浅野公馆,但是青龙堂的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姚国汉是自己人!” “不仅青龙堂不知道,姚国汉自己也不可能知道,而我们俩连续救了姚国汉两次,他就一定会对我们有所感激,我相信还有第三次出卖与营救,这样姚国汉哪怕再有戒心,他也不可能把我们当成敌人!” “甚至,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姚国汉虽然是替日本人卖命,他一定有了其他想法,否则日本人不会把他当成诱饵来冒险。蜥蜴,姚国汉是不是暗中又投靠了我们?!” 程吟霜突然转过身去:“分析得很好!可是,最后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可能只有蟑螂知道。我还想告诉你,沪西一带的抗日组织包括青龙堂在内,日本人早就摸清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迟迟不下手吗?就是为了一个人!” 游愿平静地问道:“此人是谁?” 程吟霜淡淡地笑了:“青龙堂的堂主,华忠义!此人行踪一直没人知道,浅野公馆让我们打入青龙堂,就是为了找到此人,而华忠义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二处沪西站的站长,并且他很可能知道正金银行失散的黄金下落!” 第185章 套中有套 游愿再一次瞥了眼手腕上的精工舍手表,指针指向的是二十三点零十分,空空如已的街道远端传来汽车引擎声,程吟霜沉声说了一句:“来了!除了姚国汉,一个不留!” 游愿掏出腰间毛瑟m1930自动手枪扳开击锤:“听声音不止一辆汽车,我们两个人,有把握?!” 左手打开勃朗宁m1911的保险,程吟霜右手同时按在车门边:“放心,有人帮着我们。行动!” “呯呯呯” “啪啪啪” “哒哒哒哒” 当两辆汽车和两辆摩托车刚来到街道中心,程吟霜和游愿同时从车内闪出开火,接着对面一条弄堂内也闪出十多条人影对准车队猛烈射击! “好了,何先生,我们可以过去。” 前后夹击下,这支小型车队在不到两分钟内被彻底消灭,程吟霜和游愿停击射击走上前,就见到街道正中的第一辆汽车前窗玻璃全被打碎,剩余碎玻璃还沾满血迹和脑浆,车内几名大汉也变成了破碎的躯体! 第二辆汽车的前窗玻璃倒是完好,但有几名持短枪的大汉倒在车外的街道上,奇怪的鲜血形成一个弯字符号围绕着他们四周,和前面车内的惨状相比更显血腥! 两辆摩托车都因为爆炸变成了零件,几具穿着黑色制服的伪沪西特别警察分局的警员倒在摩托车旁的路面,身上均布满弹洞,有两具躯体都肢离破碎,于黑夜中突然看到更增添十分恐怖! “你们可以走了!” 程吟霜快步穿过地上尸体和汽车摩托车残骸组成的奇异街景,然后从几条拿枪的黑衣蒙面汉子手里接过被捆绑堵嘴昏迷不醒的姚国汉,后面的游愿从月光中看到这些蒙面汉子手里都是德国m18伯格曼冲锋枪! 几个蒙面汉子点点头,转身汇合在旁边的数条人影,一行人飞快离开,眨眼便消失于昏暗的街道! “我们也走吧!” 现场血腥味和火药味让游愿不由得皱了下眉,程吟霜待那群神秘的蒙面人离开,将姚国汉朝游愿一推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朝着黑色汽车走去,游愿稳稳将姚国汉瘫软的身体扶住,快速跟上去! 街道斜对面五十米远的一幢二层洋楼,阳台站着几条身影,一束月光映照过去现出长发披肩的青面獠牙。站在稍前一位发丝泛白者,嘴里发出一声狞笑! 一路上程吟霜只是认真开车,没有说一句话,游愿冷冷地看着后排旁边的姚国汉,车内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当汽车来到了通源洋行废弃货仓时,窗外传来雨滴打在玻璃上的清脆响声,停好车的程吟霜轻笑道:“和匡志宏那次一样,又是个好天气。何先生,下车!” 游愿将姚国汉拖下车,瞥了眼四周稀稀零零的雨滴渐渐形成雨线:“彭小姐,还是在这里审他?” 程吟霜又笑了一下,检查一下车门锁紧程度,转身朝着对面如同孤独老者的货仓跑去:“快,先进去再说!” 将姚国汉往肩上一扛,直起腰的游愿也疾跑奔入打开大门的货仓,接着大门轻轻关上! 随着一声炸雷,数不清的雨线扑面打在久时没有修补的柏油路面,慢慢使得路面全部从浅灰变为漆黑! 乌云在半空集结,使得夜空更加黑暗,就像这条街道! 没有人烟,没有生机,如同冥狱! “嗵” 姚国汉肥大的身体被扔到一堆麻袋边,游愿盯着看了几眼,然后将探询的眼神移向一旁,程吟霜慢慢将遮脸黑巾拉下,一挥手转身走向外间货仓。 来到货仓靠门的墙边,程吟霜冷冷地看了一眼将遮脸黑巾也拉下的游愿:“又有什么问题,你问吧。但是,不是所有问题我都可以回答!” 游愿听了下货仓大门外,确定雨声中没有其他异响,压低了声音:“刚才帮我们的又是什么人?姚国汉怎么处理?” 程吟霜用戴着鹿皮手套的细长手指轻轻摩挲裂开的砖缝,小声道:“是旭公馆!姚国汉嘛......就扔在这里,三分钟后有人会过来将其放走!” 目光一疑,游愿近前一步:“他们是日本人?” 慢慢掏出‘美丽’牌香烟盒,程吟霜弹出一支香烟,将其横着拿在小巧的鼻息嗅了嗅,又利落将其放回烟盒,目光随着游愿脸部往下至腰部一圈:“呵呵,不知道,我只知道旭公馆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人员很复杂!” 又踱了一小步,游愿也摸出烟盒弹出一支‘三炮台’香烟,将烟嘴在手掌心用力顿了顿:“如果所料不假,通源货仓的血案,也是旭公馆做的!” 背身一根支撑柱下绕着转圈的程吟霜,听到后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过来:“真聪明!不错,就是他们做的!” 游愿灵活的手指飞快转动手里的香烟,就像一个机灵的孩童玩着一个小巧的魔方:“通源洋行货仓的袭击,应该就是匡志宏和姚国汉共同配合旭公馆对青龙堂的一次伏杀,可惜青龙堂的核心没有如约到来。” “另外,浅野平太让你派我去追查的那个嫌疑犯,就是通源洋行货仓的唯一幸存者,这也说得没错吧?!” 程吟霜终于慢慢转身,脸上露出一个酒窝:“唉,果然聪明人就是不容易骗啊!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很早就开始怀疑了?具体是什么时候?!” 游愿刚准备开口,程吟霜突然淡淡笑了,轻轻一摆手掌:“哦......我明白了,是在我给你刚下达指令时,你就怀疑所谓嫌疑犯就是通源洋行货仓唯一幸存者!” 轻轻拍了下手掌,游愿也笑了:“一语中的。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嫌疑犯和通源货仓血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因为你这样的人,不可能随便就说出一句闲话,尤其是在工作中!” “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一直也没开展对那名幸存者的调查!” 程吟霜忽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身体也稍微靠近游愿:“特殊原因?咯咯,你是怕冒然调查此人,会被陈挺给盯上察觉到异常。因为,像陈挺那样的角色,一旦要怀疑谁,此人只怕很难摆脱掉他!” 游愿微微点头,接着轻叹一声:“是啊,陈挺是个厉害角色......现在看来,他表面是东亚黄道会的,实际和旭公馆一定有密切联系,或者他就是旭公馆在沪西的眼线之一,否则就无法解释沪西近期的一些怪事!” “并且,我认为旭公馆和浅野公馆也有密切联系。就像刚才那场袭击,枪声响了超过一分钟,可是日伪方面没有一点动静,甚至大西路一带巡逻的日本宪兵也突然和消失一般,这一切肯定是预谋好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黄道会和伪沪西特别警察分局死了那么多人,浅野公馆一定要给日伪方面有个交待,所以他们一定会派人调查,这样最后肯定得查到咱们俩头上。那么,咱们俩的通缉令早晚会贴上沪西的大街小巷!” “你想过没有,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咱们俩要在沪西接着活动可就很麻烦了!浅野公馆到底有什么计划?蟑螂的计划又是什么?我必须知道这些!” 程吟霜几乎身体贴着游愿,娇声道:“咯咯。对,我们会被通缉,但是浅野平太早有安排,蟑螂也有安排。总之一切听我的!记住一点,任务第一,不能心软!” 游愿目光凛然:“果然被我猜中,不仅是日本人,蟑螂也一样,都是豁出去。看来,有些人又要被抛弃!” 死死盯着游愿,程吟霜冷声道:“这一行就是如此,为了任务,为了目标,什么都可以不顾。或许......在某一天,你我也会被抛出去。走,蟑螂的人马上要到了,我们不能让他们看见!” 第186章 此呼彼应(上) 裘赴推开大门,顺便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摩立斯银表,时间是上午八点整,今天应该是二十七日,离刚来沪已经过了近二十天! “时间过得快啊。” 嘴里喃喃自语,裘赴关上房间门,恰好遇到隔壁房间走出的汤睿福,笑着点了下头,转身就朝楼梯口走去。 “诶,盛先生,早啊!你这是去哪儿,要不一起吃早餐?” 身后传来了汤睿福的问候,但却没有听到脚步移动的半点声音。 “谢了,汤兄!盛某还是习惯出去吃,咱们回头见!” 走出几步远的裘赴停下,转身露出一个谦和笑容,轻轻扬了扬手,转身继续大步向前。 “看来是有急事!” 汤睿福一双鹰眼顿时眯起,但瞬间眼里寒光消散,转身返回房内! 一小时后,人力车停在海格路的街道边,穿着一身黑色长衫戴着墨镜留着小胡须的裘赴,朝着几个人力车夫走过去,一番小声寒喧,一个人力车夫起身带着裘赴快步离开。 来到一个路口,精瘦的人力车夫一指对面弄堂边的几个人力车夫:“这位先生,沈老大就在那儿。” 裘赴摸出几张钞票塞到车夫布满老茧的手掌心,转身一溜烟走远:“多谢了,这位兄弟,拿着,该你得的!” 车夫黝黑的面孔,露出一丝欣喜神情,朝着走出不远的裘赴低喊:“先生,您下回坐我的车,免费!” 没有停下脚步的裘赴眉角一挑,接着加快步伐穿过街道,来到几个小声谈笑的车夫面前,俯身拍了拍靠在中间一辆人力车的沈山。 沈山身子一动,将斜盖在面部的毡帽飞快取下,狐疑地看了两眼面前的裘赴,当裘赴重重咳嗽一声,他才眼珠发亮赶紧谄笑着拉起人力车,跟在转身朝前的裘赴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笔直向前,当裘赴侧身看到另几个车夫交头接耳时,朝着沈山使了个眼色:“行了,沈大哥,他们没朝这边看。” 将挂在脖颈的一条破烂毛巾抓起,沈山连忙连擦了几下额间的汗珠,然后咧开大嘴:“嗯,这就好了......裘兄弟,上车,让俺老沈送你一趟。想去哪?” 裘赴也露出一丝浅笑,轻轻一掀长衫的衣角,左脚轻巧地踱入车座:“好啊。沈大哥,那小弟不客气了,就往福开森路走一趟!” 沈山将毛巾重新往脖子一搭,利落地提起车把转了一个方向:“好咧!兄弟坐好,老沈上道了!” 坐在车内的裘赴,感受着没有任何颠簸晃动,慢慢将身子靠在加装牛皮的坐垫后,微笑看着朝前疾奔的沈山! 又过了四十分钟,当人力车夫行驶在居尔典路的一处垃圾堆边时,裘赴瞟了眼四周空无一人的农田和擦肩而过的一辆小推车,身子前倾轻轻拍了下沈山厚实的背部,后者略微侧头但手上动作仍没有停下! 裘赴低声说道:“沈大哥,就在这里停吧,我有事问你!” 沈山一点头,朝着垃圾堆处旁边一个拐角驶入,然后稳稳将车把一放,抓起脖子上的破毛巾擦了把汗:“嗯。兄弟,有啥事就问吧!” 裘赴:“沈大哥,我前天托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沈山:“哦?是这件事,办好了!我在虹口有小兄弟叫王阿四,他就主要跑里摆渡桥到北四川路一带,昨天他去崇明路看过了,墙上有用石子画的图,是一朵小花,旁边还有一个太阳!” 裘赴:“好,很好,谢谢沈大哥。今天,我还得托你办一件事。” 沈山:“兄弟客气啥!有话就说,不管啥事,只要俺老沈能办到的,就绝不含糊!” 裘赴:“裘某再谢沈大哥!是这样,沈大哥,你还是找那位小兄弟......然后就没事了!” 沈山:“行啊,没问题,裘兄弟!嘿嘿,俺老沈算看出来,你还真不简单。可惜啊,俺老沈如今身体不如往日,不然,哼,我他妈哪能让东洋人好过!” 裘赴想了想,低声道:“沈大哥,裘某想过,人力车夫这一行不好干,基本上所有的人力车夫最多干到四十岁就不行了,何况裘某能看出沈大哥非凡俗之辈,哪能困在这里无法施展抱负?!” 眉头一皱,瞪圆眼睛的沈山在胸脯重重一拍:“兄弟说的对,俺老沈也知道这个理,这一行不能常干,何况现在是啥时候?是个爷们还能憋得住?!兄弟,你说,接下来咋干,反正俺都听你的!” 重重一点头,裘赴用力一挥手:“沈大哥放心,一切交给小弟!不过,暂时还请大哥先忍耐一时,待小弟安排妥当,再来相请大哥。裘某保证,绝不许埋没了大哥的一身好本事!” 沈山:“好,好,裘兄弟脑子灵主意多,俺老沈全都听你的。对了,我还有几个生死兄弟,到时候,能、能让他们一起入伙吗?” 裘赴:“呵呵。沈大哥说哪里话!既然是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裘某的朋友,何况,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而且我相信大哥的朋友绝非庸手,大哥尽管放心,裘某到时候一定不会怠慢众位好汉!” “不过,沈大哥,这件事还请严守秘密,先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如果一旦被租界巡捕房的包打听和东洋人的探子知道,你我及众位好汉可是十分危险的!” 沈山连连点头:“对,对,对!嘿嘿,还是兄弟考虑周到,换成俺老沈怕是早就出岔子!裘兄弟放心,俺老沈听你的,在咱们拉杆子前啥也不会说!” 说完,沈山又走近一步,低声笑道:“裘兄弟,如今咱们俩也算是彻底把心敞开了。能不能问一下,兄弟是哪条道的?自己的队伍?国民政府的?或是干这个的?” 看到一脸小心翼翼的沈山用右手伸出拇指和食指,裘赴强行忍住笑意:“沈大哥,小弟把话摞在这里,等时机成熟,等把大哥和众位好汉安排妥当,裘某一定把真实身份告诉大哥!” 第187章 此呼彼应(下) 愚园路街道边,一袭青色长衫的游愿侧头朝着身后远端的那幢洋楼瞥了眼,将黑色毡帽再压低,将一副墨镜慢慢架上鼻梁,转身快步朝着前面不远的几个人力车夫走去。 来到墙角一处,游愿朝着一个斜倚在人力车把边的精壮车夫一挥手,将一张小额纸币塞过去:“去虹口浙兴里,跑快点,我有急事!” 本来无精打采的车夫顿时眼睛一亮,将钞票猛地握在手心,往短褂口袋里一扔,一脸谄笑地飞快起身:“这位先生,您找到小的,证明您有眼力。小的跑道最快!” 这名车夫果然没有说假话,从愚园路到浙兴里本来约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仅用不到四十分钟就跑完了,游愿又多付了一张小额纸币满意地下车。 游愿等过路的几个闲汉走远慢慢踱近,见到对面街道墙壁偏左明显是用石子刻着一朵小花和一条小河,下面有一个字母。 他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浅笑,然后大步朝前走去,迅速消失于街头的人群里! 此时是上午十点整! 崇明路的路口,高陆从虹口宪兵队大门走出后,来到街道对面招来一辆人力车:“喂,去东洋街,跑快点,爷有急事!” “如果你小子够快,爷有赏,走!” 一脸胡子拉碴的车夫木然一点头,见高陆坐稳拉起就甩开两腿飞跑,结果竟然仅十五分钟就到了东洋街,高陆笑着将两倍的车钱递给车夫,后者感激地连连作揖! 等车夫转身离开,高陆扯了下身上的短褂,走到街尾来到一群围在路边赌摊的闲汉边,俯身朝着一个最外层聚精会神的高个壮汉背上拍了拍:“看啥这么起劲,别看了!” 壮汉身子扭了扭,猛地一回头,脸上瞬间带起一丝谄媚:“册拉,哪个小赤佬活得......啊,六爷,您咋到这儿来?” 高陆瞥了眼四周仅有的几个乞丐,将黑色毡帽往下一压,同时轻轻一挥手:“扁头兄弟,走,找你有事!” 扁头赶紧一点头,凑到跟前:“六爷,有啥事,您说,不管刀山油锅,我扁头也不皱下眉头!” 高陆嘻笑道:“没啥刀山,更没啥油锅。一点小事,扁头兄弟,你动动手指就能办到。你等会......记住了吗?” 扁头眼睛睁圆:“六爷,放心,这件事,小的一定替您办好!” 高陆朝着扁头小声道:“记住,你别露面,找个可靠的人,最好是知根知底的,这样靠得住!” 扁头双手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知道了。六爷,您今后有啥事就来找小的,或者让四哥让找小的也行。只要小的能办,就一定不会办砸啦!小的先走啦!” 高陆看着扁头的高大背影消失于街尾一角,转身走到一个路口叫过一辆人力车,来到了北四川路路口停下。付过车钱,他慢慢来到永安里边,摘下墨镜朝前面看了一眼。 就见永安里弄堂口对面墙壁上有用石子刻着的一朵小花和一条小河。还有一个字母! 慢慢重新戴上墨镜,高陆将袖子朝上撸了撸,大摇大摆着转身离去,路边经过的两个长衫男人均是飞快避让,同时一脸厌恶地朝着这个又矮又瘦的背影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中午十一点,已回到福开森路安全房的裘赴,刚向岛谷康男汇报完近期情报过程,密室大门突然打开,一个日本特工飞快冲入凑近岛谷康男小声说了几句,岛谷康男的眉头顿时挑起! 裘赴与久未见面的戈宦升小声聊着一些闲话,站在一侧的严自矿眼巴巴看着两人在嘴唇不断嚅动,身子前倾了两三回,却再也没有敢朝前踏出一步。 岛谷康男听完挥手让部下离开,密室大门再次关上,他大步来到瞬间结束交谈站好的二人面前:“戈桑,严桑,你们俩先出去,裘君留一下!” 戈宦升和严自矿疑惑地看了一眼,朝着岛谷康男恭敬地摘下礼帽示意,又朝裘赴点了下头,转身按下密室开关走出去。 闪到门边俯耳听了下,岛谷康男在确定戈宦升二人走远,才走近裘赴低声道:“裘君,刚才课长阁下派人打电话通知,今晚在虹口七十七号书寓,三浦司令官阁下要举行一个宴会,于会名单上有裘君。” “租界这里,裘君暂时先放一放,现在你可以回虹口!” 裘赴点头道:“嗯,知道了,裘某这才告辞!” 离开福开森路后,裘赴先去了一趟海格路,接着再回到虹口。于此同时,虹口的高陆和沪西的游愿也同时在远藤健和程吟霜面前得到一个通知,二人的名字出现于今晚山本书寓的宴会名单上! 中午两点三十分,换上一身蓝色西装的裘赴出现于虹口的昆山公园,他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绕过一座亭子来到一处草坪处,看着几对男女在旁边几棵樱花树下嬉戏追逐。 继续朝前走,来到公园中部一排樱花树阴影中,换上一身深色西装的高陆和一身黑色西装的游愿分别出现在裘赴眼前,三人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并分别观察着四周不多的游人。 等两对不到二十的小情侣离远,裘赴将头轻轻一摆,转身就走近树影下,高陆和游愿也走过来,但是三人都是背对背,拉开了约一米距离,只是偶尔围着樱花树转悠。 高陆和游愿分别说过掌握的情报,裘赴也将近期掌握的情报透露,三人顿时吃了一惊。 裘赴又瞥了一眼远处一闪而过的一对日本情侣:“根据所有的情报,现在我可以肯定,来到上海的一系列怪事均与旭公馆有关,也就是曾经的樱公馆!这也将是我们今后最强的对手!” 右侧背对的游愿微微点头:“嗯!是的,这个对手非常可怕!” 左侧背对的高陆,手里拿着一个掉落的枝杈:“服部公馆地下室遇到的那帮人,可能也是旭公馆!” 裘赴慢慢朝旁边踱了两步:“嗯。但不会是核心成员,我相信旭公馆的核心都是日本人,没有中国人!” 高陆轻轻摇动手里权杈:“如果照这样说,那山本书寓的朱运利和井淀良还有邬莉珊,会不会也是小日本?!” 裘赴抬头看了眼树上盛开的樱花:“这就要看,山本书寓,浅野公馆和旭公馆,这三者有何联系?!” 游愿微微一侧身:“扬子鳄,皮匠,如果这三者有联系,你们真就认为朱运利他们就是日本人?!” 高陆突然讪笑:“美人蕉,我明白你的意思。” 裘赴也淡淡地笑了:“是的,我也明白美人蕉的意思。” 游愿眉头微皱,冷声道:“扬子鳄,皮匠,有话就直说,都是生死兄弟,这点信任也该有吧!” 裘赴慢慢走到一棵樱花树前,重重一拍树干:“美人蕉,你不希望朱运利他们三人是日本人,主要还是担心程吟霜,因为如果程吟霜是东洋人,不利于你以下的工作!” “当然,就算朱运利三人真的是东洋人,也不能证明程吟霜和他们一样!但是,如今形势非常复杂,任何情况都会出现,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一切思想准备。有时候,事实往往与我们的愿望相反!” “我不知道你和程吟霜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程吟霜对于你在未来的工作中算什么角色,我需要提醒你,美人蕉,欲速则不达,沪西的环境比虹口更为复杂,所以你一定要特别小心程吟霜,绝不能大意!” 游愿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嘴唇嚅动了两下:“多谢,我清楚!” 裘赴和高陆几乎同时目光闪动,眉头顿时紧锁! 第188章 项庄舞剑(上) 七点整,位于狄思威路710号的77号书寓一楼大厅人头攒动,裘赴三人先后也准时到达,台阶下站着竟是身着水红色旗袍的服部久智子,头发盘成髻的她格外妩媚! 三人在服部久智子带着一丝腼腆微笑中,分别被引领到浅野平太、滨田幸之助和三岛崎雄在一楼和二楼的三个房间,他们在昂首挺步分别走向一楼走廊远端和二楼长廊时,眉头均是皱了一下! 不仅是故地重游的游愿,就连第一次来到书寓里的裘赴和高陆也发现院内外松内紧暗哨众多,不少侍者和侍女也是腰板挺直眼神锐利。 同时在一楼大厅和院内的假山、花圃很多人影悄悄走动,应该是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的日伪特工,三人也隐约看到尤华斌、森口信平、川本诚修和葛四喜的身影,只是没有见到张韧! 推开一楼走道边左侧一扇房门,游愿在服部久智子介绍下得知这是属于浅野平太的房间,是客厅,饭厅和厨房连在一起的,服部久智子随后笑着离去轻轻带上房门,游愿走过一段木地板后脱掉皮鞋,赤脚踩在前面的榻榻米上! 浅野平太跪坐在一张日本风格的茶案后,穿着一身银色高档西装,头发刷得齐整,微笑着朝游愿一点头:“游君来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游愿也盘腿坐在对面,将黑色礼帽放在茶案上:“多谢社长阁下关心。游某职责所在。这点辛苦没什么。!” 浅野平太拿起茶案上的一个雕着几条黄龙的茶壶,给游愿面前的一个精致小茶杯倒满:“好。鄙人果然没有看错游君。来,游君喝茶!这可是上好的狮峰龙井!” 微微一颔首,游愿慢慢拿起了茶杯:“景泰蓝,好茶具!社长阁下,您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卑职今后一定尽力报答您!” 一脸平静的浅野平太看不出有丝毫情绪,只是也拿起茶杯:“游君客气了!你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鄙人当然会好好重用你,现在大日本帝国要想在中国建立东亚新秩序,就需要像游君这样文武双全品格优良的人!” “游君,今晚可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你不在这里,书寓的警卫工作可要打一打折扣,呵呵。” 瞥了一眼喝了一小口的浅野平太,游愿也啜了两小口,轻轻放下茶杯:“社长阁下过奖。井部长和朱队长的能力绝不比卑职逊色,今晚的警戒已经说明这一点!” “不过,卑职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社长阁下?” 浅野平太笑着轻轻摆手:“游君不必客气,有什么尽管问!” 游愿眉头拧了下:“社长阁下,我们都知道今晚是三浦司令官的生日宴会,作为书寓当然必须加强警戒。但是恕卑职直言,书寓的警戒好像并不仅仅是为了防范外部的攻击,否则也不会如此布置!” 浅野平太嘴角挑了个弧度:“哦?游君何出此言?鄙人倒很想听听你这位行家的高见!” 微微摇头,游愿瞬间脸色严峻:“社长阁下过奖!卑职算不上行家,只不过比较小心罢了。卑职能看出,今晚警戒是内外三层,院子里,大厅里,还有楼上。如果没猜错,三楼也有暗哨!” “但是,明面上看到的警卫人员并不多,而暗地的警卫人员反而更多。假如真是为了应对外部攻击,那么就应该直接摆出铁桶阵的架势,这样对方考虑到行动不太方便,基本上十支队伍有九支队伍会悄悄撤离!” “就算有那么不怕死的鲁莽之徒,面对大批明岗也不可能在短时间突破防守,时间只要稍一延长,皇军宪兵队和守备司令部的增援将立刻赶来,在他们和书寓警卫人员前后夹击下,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是自取灭亡!” “所以,卑职判断,书寓今晚警卫力度不是防范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后面,卑职就不必说,社长阁下清楚!” 浅野平太一直紧紧盯着游愿,眼里充满了欣赏和认同,听到游愿的话尾笑着轻轻一拍巴掌:“呵呵呵呵。游君,当初选你做书寓警卫部经理,实在是邬经理最正确的决定,好,说得非常好!” “如果不是情势紧急,鄙人实在不愿意让游君去执行那个特殊任务,因为书寓想找到下一个像游君这样的高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可是没办法,为了大局,鄙人只得如此,呵呵,说起来鄙人真舍不得游君离开!” “游君,鄙人也不想说太多,只能说今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来,游君,喝茶!” 面对浅野平太眼里闪过的一丝狡黠,游愿端起茶杯:“卑职知道,如果没有社长阁下同意,邬经理也不会给卑职安排警卫部经理的职务。所以,卑职首先感谢社长阁下,其次就是邬经理!” “另外,为了东亚新秩序,也为了社长阁下大恩,卑职哪怕做一名普通行动人员,也绝不会记恨社长阁下,您请!” 浅野平太满意地点头,优雅地端起茶杯喝着青茶,游愿笑着同样将青茶流入嘴里! 书寓二楼的廊道呈回字型,比游愿早了一分钟的裘赴在服部久智子引领下拐过一个弯,来到右侧靠前一个房间,然后服部久智子轻轻敲门得到回应推开房门,接着微笑着离去,裘赴定了定神大步迈入! 室内一张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分别是滨田幸之助、井口谦一、上川介龙和草野彰,裘赴摘下蓝色礼帽向众人点头施礼,除了上川介龙仍很傲慢,其余三人都是一脸温和地微笑回礼! 滨田幸之助今天一身白色燕尾服,配上红色领结,衬得本就仪表堂堂的他更加风度翩翩潇洒大方。井口谦一和草野彰穿一身不同深色的西装,配深色圆点领带,上川介龙穿着一件深黄色西装,配上一条深红色领带! 一眼看去,上川介龙反而和滨田幸之助一起将井口谦一和草野彰的风头压了下去! 裘赴走到跟前:“社长阁下,滨田阁下,好久不见了。上川君和草野君也还是那么精神!二位阁下,召裘某前来所为何事?” 滨田幸之助朝着沙发边的右边一张小沙发一指:“呵呵,裘君,好久不见,都说虹口宪兵队是最难熬的,可我看裘君的状态没有一点影响,还是和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永远都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上川介龙撇了下嘴,草野彰扶了下金边眼镜一笑,井口谦一反而笑着看了看同样一脸促狭神情的滨田幸之助,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井口谦一:“哈哈哈哈。滨田君,需要我和三岛君再谈一谈吗?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找三浦阁下。” 滨田幸之助:“我只是随意感慨,裘君在宪兵队本部干得正风生水起,我又何必打扰。再说,我也不愿意承担干预宪兵队工作的骂名。呵呵呵呵!” 裘赴:“社长阁下,滨田阁下,裘某十分感激二位的器重,倘若今后有任何事,只要是帮到大和商社,只是在职责范围内,就算是刀山油锅,裘某决不皱一下眉头!” 滨田幸之助:“呵呵呵,裘君,今天咱们只算叙旧,不谈任何公事。何况......今晚有很精彩的节目,在等着我们大家欣赏!” 井口谦一上川介龙草野彰就像商量好一般,齐声发出大笑,裘赴也立刻大笑,慢慢坐到了小沙发上,眉尖微挑! 第189章 项庄舞剑(中) 比裘赴和游愿稍早两分钟到达会场的高陆,也在服部久智子谦和有礼的引领下来到二楼廊道正数第三间包房,服部久智子敲门得到回应离开,高陆轻轻一推大门目光一滞! 黑色西装的吹田矢和铃木一元站在大门边,室内的一张大沙发坐着黑色燕尾服的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施冰就坐在两人中间,还换上一身干净的月白色暗红花底旗袍,脚上一双浅蓝绣花缎子鞋! 虽然高陆有一定思想准备,但看到施冰出现在面前,还是一刹那有几分晕眩! 他很清楚,三岛崎雄将施冰带在身边不会没有用意,看来今晚的任何行为必须慎之又慎! 迅速摘下黑色毡帽,高陆依次朝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行礼,同时也向吹田矢和铃木一元点头示意,四人也分别微笑回礼,铃木一元透着冷傲,吹田矢显得职业,杉尾佑二十分淡然,三岛崎雄异常平静! 三岛崎雄身体朝旁边挪动一下,朝沙发坐垫拍了拍:“高君,过来,坐到这里来!你们俩先出去,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吹田矢和铃木一元同时答应推门出去,然后这扇雕着西洋神话人物的大门被轻轻带上。 高陆恭敬地站到沙发边:“课长阁下,杉尾课长阁下,卑职还是站在这里为好。另外,卑职认为,施小姐也不适合待在这里,她可以去一楼休息。我想,服......” “高君不必客气,你可以坐在这里。施小姐嘛,我可以让铃木君带她去一楼,让刚才带你上来的那位美丽女士,也就是书寓经理叶凤一叶小姐帮忙照看下。铃木君,你进来一下!” 三岛崎雄目光紧盯着高陆,右手同时朝着坐垫处一指,动作虽不大却格外显得有力量! “哦......之前听到传闻说七十七号书寓有个经理姓傅,还是个大美人,看来是卑职听错了,原来不是傅经理,而是叶经理。嘿嘿!” 连连点头,高陆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起身朝外走去的施冰,后者刚走出几步稍停了一下,刚想侧过身子,推开房门的铃木一元大步过来优雅地一伸手,施冰身子如同被电击般抽搐了下,然后握住对方的手款款走出门外。 “高君,你说,施小姐和铃木君看上去是不是挺般配?呵呵呵!” 刚坐好的高陆,就听到身旁杉尾佑二带着几分调侃语气的询问,但他瞥到一边的杉尾佑二眼镜片后掺出的寒光! “杉尾课长阁下,施小姐和铃木少佐看起来像一对,只是可惜,铃木少佐是课长阁下的左膀右臂,无法参与在沪西的特殊任务。不然,用铃木少佐来代替卑职,也是可以的,卑职愿意给铃木少佐做副手!” 高陆脸上带出一丝忧虑,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语气坚决回应! “高君,我近期考虑了一下,你在沪西的计划需要调整,施小姐暂不参与,她和铃木君去执行另外一项任务。当然你也有一位美丽的搭档,同样也作为你未来的夫人!” “吹田君,可以带过来了!” 三岛崎雄一团和气的笑容,却让高陆整个人如同陷入冰窟一般,后背更是隐约发麻! “课长阁下,卑职的计划可少不了施小姐,因为......因为,如果缺少了施小姐,可能卑职整个计划要大打折扣,有,有可能计划无法达成效果,甚至......甚至计划,计划彻底失败!请,请课长阁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高陆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然后略带着几分小心回应。杉尾佑二却慢慢摸出一盒‘鹏翼’,取出一支香烟! 三岛崎雄淡淡笑了,也摸出一盒‘一只鹤’,弹出一支香烟在膝盖连续顿了两下:“呵呵。高君,有句话不是这么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知道你担心是什么?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因为隐患已经消除!” “你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九点,被看管在服部公馆对面的旅社内的郝小正与张误失踪,四名宪兵队本部中国籍特工被杀。并且在凌晨一点,皇军海军陆战队在吴淞路一个弄堂内发现一具被毁容的尸体,经鉴定是郝小正!” “张误还没有找到,宪兵队本部已经知会各区皇军宪兵队、宪兵分队、各区大道市府警察局、警察所,对张误发出通缉令,并且重金悬赏。抓住张匪者,五千大洋,击毙张匪者,一千大洋。” “所以沪西行动计划需要进行人员调整,原先是张误和郝小正,现在是尤华斌葛四喜来配合高君。并且,川本君的第三别动班加入,第四别动班也归其指挥!” “嗯,你来了。高君,这就是你的新搭档,或者是你的新夫人。” 刚说着,吹田矢带着一名带着面纱的女侍者来到室内,然后吹田矢出去带上房门,三岛崎雄朝着这名颇为神秘的面纱女子点了点头,高陆视线也随即移过来。 女侍者先朝着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一躬首,然后笑着走上前:“好久不见,说来,我们也算熟人了!” 高陆眼里狐疑一闪而过,眉头微微皱紧,就见三岛崎雄点头示意下,女侍者慢慢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容,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服部久智子的第二任仆佣,林春兰! 挤出一丝笑容,高陆稍微坐正:“诶,原来是林小姐,久违了,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女侍者微笑着回道:“对不起,先生弄错了,我不姓林,小女子姓傅,傅悦溪。悦耳的悦,溪水的溪!” 高陆怔了下,然后重重点头:“嗯?对,对,不错!课长阁下,您这是给卑职找了一个好帮手!” 三岛崎雄慢慢翘起二郎腿,淡淡地笑道:“所以,我并没有欺骗高君吧,你的这位新搭档,不论姿色和能力,可并不比施小姐差吧。呵呵呵!嗯,傅小姐突然提醒我,你在这次行动中好像也得换一个新名字!” 见三岛崎雄将香烟叼在嘴上,高陆立刻从西装口袋摸出一个火柴盒,从盒里拈出一根火柴棍擦燃,侧身前倾凑过去,三岛崎雄瞟了一眼目光凝重,却也立刻身子稍微前倾! 瞥了眼吞云吐雾的三岛崎雄,将火柴棍晃熄的高陆,慢慢将这根透着焦味的小木棍放进口袋:“课长阁下,在下姓徐,徐征名,草头徐,征服的征,大名的名!” 第190章 项庄舞剑(下) 看到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满意地微微点头,高陆脸上也挂上一丝笑容,同时又问:“课长阁下,这个行动计划还没有正式代号,请您给取一个!” 三岛崎雄又轻轻吐出一口烟气,慢慢站起来,一直踱到大门,然后转过身走到沙发前:“高君,我想了想,此次行动的组员代号都与风有关,不如行动代号取名‘焚轮’!” 说完,三岛崎雄朝着侧面另一张沙发边的小茶几的烟缸掸了掸烟灰,依次盯着高陆和林春兰。 高陆也立刻起身,走到三岛崎雄的侧面站定:“课长阁下,您取的这个代号听起来十分好!” 杉尾佑二也站起身,来到三岛崎雄身边,将烟灰同样掸在烟缸:“呵呵呵,高君,你说这个名字好,到底是哪里好,鄙人很有兴趣听呢!” 赶紧摆手,高陆一脸谄媚和失落:“杉尾课长阁下,卑职没有多少学问,也说不出个啥。只不过,就是觉得焚轮这个代号听起来好,有气势,又有点神秘!” 杉尾佑二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呵。高君,你过谦了,那些都是死学问,而高君的学问,可是书本里没有的!否则,你怎么会觉得这个代号很好呢?证明高君还是很有悟性!” 高陆嘴巴刚张一半,始终沉默的林春兰轻声抢过话:“课长阁下,卑职也想说几句。” 三岛崎雄轻轻一点头:“林小姐,请说。杉尾君,你可能不知道,林小姐虽然是高丽人,但她不仅品貌俱佳,而且还是文武全双!” 杉尾佑二轻挑眉尖:“三岛君,传闻宪兵队本部的一枝花,莫非就是这位高丽的林小姐?” 朝着林春兰扫了一眼,三岛崎雄再次点头:“是的,杉尾君,我们宪兵队本部的一枝花只有她,林春兰小姐。除此外再无第二者!” 饶有兴趣地盯着林春兰,杉尾佑二淡淡地道:“那么,鄙人非常期待听到林小姐的高见。请!” 林春兰先看了一眼略有所思的高陆,然后微笑点头:“杉尾课长阁下,您过奖了!课长阁下,杉尾课长阁下,高队附,小女子就在三位面前献丑了!” “卑职虽为高丽人,却也自幼在父亲影响下喜爱读书,对中华文化也颇有了解。课长阁下取的一词出自中国《诗经.小雅.谷风》里的维风及颓传:‘颓,风之焚轮者也。’” “按照常义来解析,焚轮就是龙卷风,课长阁下之意就是此次行动要彻底将对手消失,让对手完完全全消失于上海滩!课长阁下,卑职说完了!” “啪—啪—啪” 侧身将大半截烟头掐灭于茶几的烟缸,三岛崎难连续拍了几下巴掌,又一侧头:“杉尾君,林小姐的回答,你准备打多少分?呵呵!” 杉尾佑二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的同时将半截烟头也狠狠按在烟缸:“一百分!三岛君,不是我自己故意贬低部下,闸北宪兵队里的女情报员,没有一人比你的这位林小姐出色。鄙人实在是羡慕阁下,能有如此优秀部下!” 三岛崎雄慢慢又坐到沙发上:“杉尾君,如果你愿意将刘桑给我,我也同样可以将林小姐交给你。” 杉尾佑二突然大笑:“三岛君,你真是只狡猾的狐狸!要说到交换,林小姐可是一名女子,刘桑是一个男人,这谈不上一点公平,要是换成高君,那还差不多。哈哈哈!” “高君,鄙人作为闸北宪兵队第二课课长,请你去闸北宪兵队第二课担任要职,你可否愿意啊?!” 高陆一怔,猛地立正道:“杉尾课长阁下,卑职十分感激您的厚爱。但是,卑职作为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密探队队附兼第一侦查班班长,必须取得三岛课长阁下和远藤队长阁下的指令,卑职自己无法决断!” “课长阁下,卑职......还有一事想问问您,不知您可否答应?” 杉尾佑二笑容渐渐变淡:“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部下。呵,三岛君,高君和你一样,都像狐狸一般狡猾。好了,这件事先放下,三岛君别想打刘桑的主意,我也不打高君和林小姐的主意。双方扯平!” 三岛崎雄笑着指了指杉尾佑二,然后坐正沉声道:“高君,你有任何关于行动的问题,都可以问,我也都可以告诉你。” “林小姐,你也一样!二位完全不必拘谨于级别高低,此次行动异常重要,我不希望二位在行动中有什么顾虑,更不希望二位在行动中摸不着头脑,那样对于整个行动没有一点好处!” 轻抿薄唇,林春兰轻声道:“课长阁下,卑职没有任何问题。” 见三岛崎雄的视线飞快转移,高陆轻咳一声,低声问道:“课长阁下,卑职对于整个行动细节都无异议,只是对于人员方面,有一个问题。” “因为昨晚突发事件,导致郝小正死亡张误失踪,所以人员相对应有调整,这个您刚才都说过。卑职唯一的问题就是,课长阁下已经指派葛组长代替张误,林小姐代替了施小姐,那么郝小正的空缺位置是由谁呢?” 三岛崎雄和杉尾佑二互视一眼,后者脸上露出一丝神秘微笑,前者却沉声回道:“高君,郝小正的位置已有合适人选,关于这一点,你还有林小姐都不必多虑!” “另外,今天就是行动开始,准确时间是凌晨一点整,你们小组会同时进入沪西的安全房,一切按预定行动步骤进行。晚上八点整是三浦司令官的宴会,你和林小姐必须在九点三十分之前离开,然后前往百老汇大厦!” “吹田君会在九点三十分,准时在书寓的后院大门右侧红杉树下等待,到时候你们听他的安排。尤华斌和葛四喜,我会另外通知他们,他俩不与你们同行,但也会在行动前进入百老汇大厦!” “高陆,林春兰,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们,也是你们在行动结束前最后一次被人叫这两个名字!你们还必须记住,一旦进入百老汇大厦,不许离开房间,不许打电话,更不许进入其他人房间,否则将以内奸名惩处!” 此时,裘赴陪着滨田幸之助刚走出二楼,一名穿着深蓝大花边旗袍的年轻女子快步走过来...... 小解完的游愿返回房间,却见浅野平太侧面跪坐着一名穿着粉色洋装的青年女郎...... 第191章 四面楚歌(上) 裘赴看了一眼滨田幸之助笑容可掬迎上前,转过身往外走去:“滨田阁下,您和这位小姐先慢慢聊着,在下先去一楼!” 身后同时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滨田幸之助,另一个银铃般女声有点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裘君,等一等,你和她正好也认识一下,我还有件事想找你!” “滨田叔叔,这位先生是谁啊?为什么他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慢慢转过身,一脸微笑的裘赴走上前:“滨田阁下,您既然这么说,在下当然从命。您有事尽管说,裘某......” 突然,他目光一凝,因为站在滨田幸之助旁边的年轻女子却曾经见过,百老汇大厦前台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 只是现在她化了淡妆,又将秀发盘在脑后束成髻,显得成熟妩媚了一些,仔细看去仍很稚嫩! 年轻女子也是细眉一皱,慢慢瞪圆了眼睛,然后狠狠一跺脚:“啊......原来是你啦,小赤佬!” 一脸无辜状的裘赴回道:“这位小姐,在下好像对您没什么印象,咱们见过吗?” 年轻女子咬着嘴唇,然后一下拉住眼里有一丝疑惑的滨田幸之助胳膊:“滨田叔叔,就是他,就是这个小赤佬对阿彩很凶,您赶紧好好教训他,您快教训他啦!” 滨田幸之助侧头脸色一沉:“诶,阿彩,什么小赤佬小赤佬,不许无礼。这位是裘先生,他是帝国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快,向裘先生道歉!” “你父亲可是把你托付给我,如果你还这么使性子,那我只能告诉你父亲了!” 裘赴摇头笑道:“滨田阁下,这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不少,也许,阿彩小姐,把在下当成另一个人。所以,这点小事,她就不必道歉了!” 年轻女子狠狠瞪了一眼裘赴,低着头小声道:“滨田叔叔,阿彩......阿彩没有记错啦,就是......就是......就是这个小......反正他当时还骂过阿彩。叔叔,您不能冤枉阿彩啦......” 滨田幸之助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笑着对裘赴说道:“裘君,实在让你见笑,她叫唐彩,在百老汇大厦前台上班。他父亲是我的一位朋友,因为工作事务繁忙,所以才将她托付给我。” “她今年刚十八岁,性格很娇蛮,我也是经常为此伤脑筋!裘君,看在我的份上,你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吧!” 唐彩略微一抬头,嘟囔:“人家十八岁,已经不是小孩子啦。阿彩本来就没记错,他就是那个小......” 滨田幸之助重重咳了一声,唐彩赶紧住嘴,却悄悄朝着滨田幸之助做了个鬼脸。 裘赴认真地回道:“滨田阁下,您说这话可是小瞧了在下!您曾经是我的上司,同时也是我最尊敬和佩服的一位前辈。再说,这位唐小姐本来看错了人,哪怕我不看您的面子,也不会和她计较!” “唐小姐,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裘名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十分荣幸能见到你!另外,在下知道了有个家伙曾经得罪过小姐,你放心,如果今后再遇到此人,在下一定替小姐好好教训他!” 唐彩蹦跳着迎前一步,扬起一张小脸:“哦,原来你叫裘赴啊。那你说,这一段时间,你去过百老汇大厦吗?” 裘赴显得很为难:“这个......抱歉,唐小姐,在下实在不敢乱说,因为这关系到皇军机密,很见谅!” 猛地侧过头,唐彩飞快退后紧紧攥着滨田幸之助的衣角:“滨田叔叔,一定是他,那个小......那个家伙一定是他。您一定要为阿彩出气,您可是阿彩的叔叔,您不能向着一个外......” “好了!”滨田幸之助一声低喝,然后又朝裘赴摇了摇头,“裘君,对不起,她经常耍小孩子脾气,我也没办法!” “没什么。”裘赴笑得格外大度,“唐小姐心直口快天性稚纯,在下当她是一位可爱的小妹妹!” 慢慢松开手的唐彩扭过头,噘着嘴低叫:“人家才不要做你妹妹?!如果你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不敢说实话,还非要编一些假话来骗阿彩啦!” 滨田幸之助重重地一摆手,同时低喝:“什么裘赴裘赴,裘君比你大得多,你应该称裘大哥,至少也得称为裘先生。身为一名大家闺秀,这般无礼举止,就不怕给你家族丢脸吗?!” “裘君的工作性质很特殊,他没有说错,更没有编假话骗你,他的一切工作细节都属于大日本帝国的军事机密。阿彩,你不要再胡闹了,立刻向裘先生道歉,这不仅是代表你自己,也是代表你的家族。快!!” 一直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滨田幸之助的唐彩,当见到面前这位长辈严肃的脸色,终于在连咬了几下嘴唇,上前一步双手垂立标准地一个九十度鞠躬:“对不起,裘先生,是阿彩眼神不好,请接受阿彩诚挚的歉意!!” 裘赴迅速用同样姿势一个九十度鞠躬:“唐小姐客气了!在下从未责怪唐小姐,请小姐放心,在下今后一定为小姐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两人站直后,裘赴露出温和笑容,唐彩瞟了一眼后,朝着裘赴也做出一个鬼脸,旁边的滨田幸之助满脸微笑,然后三人共同朝着楼梯口走去,走廊内很快充斥着少女特有的轻快低笑! 一楼小厅内,游愿看着面前的浅野平太和那个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俏丽面容:“社长阁下,这位是?” 浅野平太慢慢站起来,轻轻一招手:“哦,游君回来了。来,我来为游君介绍一位朋友......” 哪知这位青年女郎也站起身,个头高挑的她大方地一伸手:“就不必麻烦浅野先生!这位想必就是游愿游先生。我姓袁,名晓曼,大美晚报记者,很荣幸能认识您!” 游愿怔了下,轻轻握住白嫩纤长的小手:“在下同样很荣幸!袁小姐,在下有一个问题,不知你能否解答?” 袁晓曼优雅地玉臂一缩,轻轻抽回手,露出标准甜美微笑:“游先生,请问。” 游愿来到茶案一侧盘腿坐下,然后朝着袁晓曼微微摆手:“袁小姐,请坐吧。在下的问题很简单,我和你是头一次见面,袁小姐是怎么知道在下的?” 微笑着一颔首,袁晓曼轻移莲步,慢慢坐到茶案的另一侧跪姿坐下:“因为,我曾经听说过你,就这么简单。” 游愿眼里闪过一丝锐利:“哦?那么袁小姐又是从何处听说?” 袁晓曼脸上笑意不减:“游先生,小女子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审问我一样?” 不等游愿再次开口,浅野平太淡淡一笑,同时轻轻摆手:“游君,你不必紧张,是我告诉袁小姐的。袁小姐,游君这也是职业习惯,请不要责怪他!” 游愿用力一点头:“原来是这样!袁小姐,在下失礼,请小姐见谅!” 袁晓曼盯着游愿:“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游先生不答应,咯咯,小女子可是很记仇的!” 游愿沉声回道:“袁小姐请说,只要是合理的条件,在下一定答应!” 袁晓曼突然俏皮一笑:“嗯......现在我还没想好,等一会儿再说吧。” 游愿顿时愣了下,浅野平太笑得很神秘,袁晓曼更是娇笑了几声,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书寓三楼,楼道内漆黑一片,但从一间办公室内却传出压低的男女声音,隐然透出一股肃杀! “都准备好了?” “是的,一切安排妥当。小姐!” “好,这次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小姐。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去参加宴会了,今晚那么多精彩节目,岂能不去观赏?!” 第192章 四面楚歌(中) 一道螺旋式楼梯直通楼下,唐彩蹦蹦跳跳在前面,如同一只森林里开心的小鹿。滨田幸之助和裘赴一前一后走在后面,并不时低声交头接耳,相比活泼的唐彩,面容深沉的两人更似森林里的成年猛禽! 听完滨田幸之助的一席话,裘赴迈下又一级台阶的脚步稍微一停,微微侧头:“您说什么?我来保护唐小姐?” “滨田阁下,实在不是裘某有意推托,只是因诸多不便,裘某实在不适合。还请您另外挑选精明强悍之士,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比裘某更适合,而且他们就在滨田阁下的身边!” 滨田幸之助微笑着继续走下一级台阶:“裘君,我知道,你现在在租界活动,而阿彩在虹口,来回往返的确很麻烦,还会影响宪兵队的工作!” “你也说的多,我身边有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保护阿彩会更有条件!可是,裘君,用一句贵国的话,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有我的难处啊!” 裘赴立刻跟上滨田幸之助的步伐:“滨田阁下,您有话请直说,裘某洗耳恭听!” 滨田幸之助眼神突然锐利:“照常理,我身边的人比裘君更适合,一、他们都是日本人。二、他们受过专业训练,三、他们对我很忠诚!但是,裘君,恰恰就是这三点,他们反而不能担当此事!” 裘赴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滨田幸之助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下楼的脚步略微迟缓。 “我既然把裘君当成朋友,既然准备将这件事交与裘君,就绝不会隐瞒其中任何一点,也包括任何一个细节,请裘君继续听下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首先因为他们是日本人,所以不适合做这件事,裘君,你可能不知道吧,阿彩不是贵国的女孩,她是我们大和民族的女孩!” “同一个国家的人,多少是有一点特殊情感,而这样就会导致因为过于细心优柔寡断,更会使得自己束手束脚。但裘君不同,你不是阿彩的同胞,做事会更果断干脆,这样更有利于保护她!” 眉头一紧,裘赴的脸色还是依然平静,滨田幸之助收起笑容,迅速连续迈下两个台阶,一脸凝重。 “另外,他们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不适合做这件事!裘君也受过训,但你和他们不同,裘君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裘赴重重点头,身体始终保持在滨田幸之助半拳位置后,并且直视前方楼梯台阶。 “明白!您的部下哪怕受过严格训练,但他们身上的军人气息还是稍微浓了点,容易被人看出来。而裘某不同,虽然受过训,但没有服过役,所以身上没有一丝军人气息,更容易隐藏身份!” 滨田幸之助再次露出浅笑,侧身优雅地避过两名端着餐盘朝二楼奔去的侍者,等两名女侍者离远又侧头看了眼。 “嗯......上海滩各方势力对于大日本帝国的军人非常敏感,甚至很多人有一种敌视态度。我的部下也可以将军人气息隐藏,普通人也无法看出来,但是想瞒过那些职业间谍和着名杀手,是不可能的!” “因为伪装总是假的,哪怕伪装再好,总有那么几个习惯无法隐藏,但这些对裘君根本不成问题,因为你没有服过军役,不需要任何伪装!” 裘赴看了一眼最后数十级台阶,轻轻点了一下头,耳旁已能隐隐听到一楼大厅高声谈笑的声浪传来。 “您说的对,裘某之前想得过于简单!” 滨田幸之助侧头看了一眼,视线依然紧盯着唐彩灵巧的背影,一双眸子愈加深邃,同时声音压低不少。 “还有一点,你和我都提到过,我的部下们都绝对忠诚。呵呵呵,裘君,你可能没有认真想过,他们的忠诚,究竟是对谁的忠诚?!” “所以,就因为这个忠诚,他们也不适合!裘君,你对我也很忠诚,但你也和他们完全不一样。这一点,才是我认为你才是最合适做这件事......不,你是最适合执行这项任务的!” 裘赴借着让视线随着前方唐彩的身影向右偏了下,眉头顿时拧紧,但瞬间慢慢消失。 “滨田阁下......您,您的意思是?嗯!裘某能否问阁下一个问题?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回答,可以不回答!” 滨田幸之助瞟了一眼飞快跳跃下最后几级台阶的唐彩,脸色一刹那阴沉。 “裘君,你想问什么问题?” 裘赴快步连下两级台阶,紧跟在滨田幸之助身后,在第三级台阶停下脚步。 “滨田阁下,您让裘某保护唐彩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 冷笑了一声,滨田幸之助快速跟上踏入一楼大厅过道的唐彩,脸上却是一片和蔼。 “嘿嘿。原因很简单,有人威胁到阿彩,甚至想要她死!具体不便多说,裘君,今晚你暂时先不回租界,十点半我们去帝国陆军俱乐部,到时候我将一切情况都告诉你!” 裘赴紧赶两小步,用力点了下头,同时扫视着走道内端着餐盘来回小跑的男女侍者们! 二楼走廊,入口边的高陆听到身后异响一侧头,换上一身大红色旗袍和红色缎子绣花鞋的林春兰快步走来,此时浓妆艳抹的她和先前素净清纯相比,几乎是彻底改变面貌,完全不像一个人! 林春兰右手拿着一方丝帕,左手兰花指更是有意无意翘起,脸上带着妩媚又傲慢的神情,如果不是她快来到近前的微微点头和眼里一闪而过的坚定沉着,高陆实在要相信林春兰是哪个舞厅或书院的知名头牌! 同样也微微点头,高陆响应林春兰后,带头朝着走廊外的楼梯而去,林春兰仍是扭着腰肢不紧不慢跟随。 “唉呀,侬想干啥啦?” “对不起太太,实在抱歉,对不起!” 两个端着餐盘低着头的女侍者急匆匆奔上楼,在与林春兰擦肩而过时,被后者瞪了一眼娇喝,后面一名女侍者稍停脚步连连躬首,又赶紧朝着前面另一个入口冲去。 前面的高陆停下脚步,慢慢扭头笑道:“没想到,小姐的上海话说得这么好,在下佩服!” 林春兰白了一眼,突然也侧过头,朝廊道另一个入口处看了两眼,转身快步跟过去:“我来上海时间可不短啦......有点不对劲,咱们过去看看!” 高陆一怔,飞快地紧跟过去,靠近林春兰低声道:“傅小姐,我们现在必须去楼下,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侍者!” 轻巧地朝旁边一闪,林春兰继续超过高陆一个身位,同时小声道:“徐先生,刚才那两个女侍者,我觉得她们有问题,必须过去看看!” 高陆飞快朝着廊道前方和身后连瞟了两眼,然后也慢慢加快脚步:“哦?那我建议立刻报告给课长阁下,我们两人就这么过去,会打草惊蛇的!” 林春兰飞快一侧头,然后几乎开始小跑:“区区小事,何须劳烦课长阁下,咱们俩就能解决!徐先生,快,我看到她们两人身影朝电机房去了!” 身后的高陆轻舒手臂,如同一只灵巧的猎狗,但眉尖微微挑起! 一楼大厅,浅野平太带着游愿和袁晓曼,沿着整个巨大的厅堂转悠,众多服饰华贵的男人纷纷围过来,或是友好地问候,或是殷勤地寒喧,甚至是谄媚地讨好,浅野平太在回应时将他们一一介绍! 游愿和袁晓曼同样也被浅野平太介绍给这些打扮出众的日伪官员,袁晓曼娇俏妩媚,游愿俊朗深沉,本就外形不俗的二人在巨大灯光照耀下犹如神话里的金童玉女,衬得一众肥头大耳目光猥琐的日伪官员如同跟班小丑! 同时,游愿也渐渐记住了所有伪大道政府的官员的名字,更是牢牢记住这些人的身形样貌! 任何一个第二次再见,也别想再骗过他的那双眼睛! 伪大道市政府市长苏松治! 伪大道市政府市长助理何风! 伪大道市政府秘书长旷贤凛! 伪大道市政府秘书长助理周国翰! 伪大道市政府秘书处助理高鹏天! 伪大道市政府浦东区警察局长袁寿福! 伪大道市政府闸北区警察局长孙德! 伪大道市政府南市区警察局长韩照溪! 转到一边的游愿又朝旁边瞥了两眼,看到了东亚黄道和平会的常宇清和周梧流以及身侧的众多便衣汉子! 冷冷地注视着四周,来到大厅偏角的游愿端着一杯香槟,黑亮的眸子隐然闪过一道冷芒! 巨大的大厅一侧用多张餐桌摆成一排,上面尽是各类水果点心及美酒,众多衣着光鲜的男女拿着桌边刀叉不断品尝着,但他们几乎是吃了几口,就马上扔下刀叉扔到一边,而吃过的餐盘立刻被侍者们撤下! 可他们不知道,盘中还剩的大半水果点心,可以至少让三个以上的难民小孩吃个大饱! 更有一些人边喝着美酒边说着什么,看神情像是一些露骨笑话。使得一些品酒的年轻女子一口将酒液喷出,其余人一片喊叫怪笑,长桌边的精美w型地板洒满了酒水,使得大厅内酒香四溢扑鼻而来! 但他们恐怕永远想不到,还有不知多少人,每天喝着发臭的脏水,挣扎在生死线间! 慢慢叹了口气,游愿喃喃自语:“真就是衣香鬓影,酒肉池林!” “游先生,原来是这里啊!” 侧面人群里闪出一个高挑纤影,袁晓曼端着一杯香槟,笑意盈盈地款款走近:“刚刚,晓曼好像听到有人在发感慨,呵呵,游先生莫非想改行做诗人?!” 游愿飞快地视线移过来,淡淡一笑:“袁小姐说笑。像游某这样的人,就算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在下只是看到这一切,想到当初在满洲,我们行动队的兄弟们,有人拼了老命只为养活一个妹妹,最后连命都搭上去,他妹妹却还是被卖进了东洋妓院。也不知道他在地下知道,会怎么想!” “都说女子感性,但是在下也时常在想,我们替皇军流血拼命,还被人背后唾骂扔石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说起来,游某自己也不清楚!” 袁晓曼脸上笑容消失,缓缓地道:“只能这样讲,时也命也。你,我,还有其他人,都是为了在这个乱世中能好好活着,不愿意被人在某一天像扔死狗一般扔进收尸队的车内,或者在哪一天跳入黄浦江!” 游愿一点头:“袁小姐的这番见解,在下深表同意。这一切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就像有人生下来就住在滚地龙,有人生下来就住在大宅院,只不过还有人不信这个命,所以就得好好拼一把!” 脸上再次带着一丝俏皮微笑,袁晓曼紧盯住游愿:“咯。游先生,你说的这样人,应该就是指你自己吧。” 同样盯住袁晓曼的俏丽脸宠,游愿却说道:“袁小姐,为什么在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袁小姐,你是否曾经在......” 袁晓曼飞快地打断,然后转过身朝大厅中间走去:“游先生,你可能是看花眼,小女子从未见过阁下。走吧,浅野先生还在那边,咱们俩过去帮着应酬下!” 游愿立刻端起香槟喝了一小口,然后跟上袁晓曼,但看到前面利落的身姿,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背影,实在是太像一个人。 在同孚路见到的一个俊美男人! 此时,书寓大厅、后院,楼上,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密切注视着所有! 第193章 四面楚歌(下) 随着大厅一角的墙上挂钟响起,八点钟到了,裘赴游愿和人群一起同时聚集到厅堂中央,穿着光鲜的数名男女突然出现在另一角,然后慢慢走上临时搭建的一个不到两米高的舞台! 裘赴眼睛一亮,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就和花之春舞厅时岛谷康男扮演的三浦三郎外形完全一致,游愿也一眼看到和中年男人并排而行的青年女子一身紫色旗袍,手指上戴着红宝石戒指,正是邬莉珊! 中等个头的中年男人一脸笑容走到落地式麦克风前,邬莉珊也面带得体微笑,裘赴看到申士己谄笑着靠前一步,中年男人冷冷地瞥了一眼,粗重沧桑的声音也立刻响彻于全场。 此时裘赴游愿知道了此人就是日本上海宪兵司令三浦三郎,他看起来并不懂汉语,所以每用日语说完一句话,申士己就快速翻译成中文,让在场的伪大道市政府众官员的目光由懵懂变成了透出一丝欣喜! “其实这场宴会早就该举行,但是因为有很多人惦记三浦的脑袋,因此推迟了一些时日。但是诸位,皇军绝不会向反日恐怖分子屈服,我三浦三郎更不会向反日恐怖分子屈服。我相信,总有一天,虹口治安将彻底恢复正常!” “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参加我的宴会,三浦实在是非常感激,今天会有精彩的节目让诸位欣赏,还有足够的美酒和美食招待诸位。请诸位等一会儿尽情享受!” “我也知道,诸位在此也有担心,但是我保证,今晚宴会一定不会出现任何异常情况。整个书寓的警卫力量非常强大,力度也是非常强大,那些想来此捣乱的家伙找不到任何缝隙。今晚一定是个愉快的夜晚!” 三浦三郎的简短发言之后,几人转身快步走下舞台,接着《樱花》伴奏乐立刻响起,一群打和伞穿和服的舞伎们顿时跳起传统的日本舞,和服上的各类鲜艳图案使得舞伎们人比花娇,台下所有人全部沉浸于舞美之中! “嗯?停电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呃—呃” “立刻派人去二楼电机房看看!” “诸位不要惊慌,应该电闸出了点小问题,诸位请继续欣赏!” 一由舞罢,舞伎们刚刚九十度鞠躬准备谢场,大厅的电灯突然熄灭,人群里传来日语和中文的叫喊声,随后又有两声闷哼由舞台上传来,裘附和游愿下意识绷紧肌肉,同时仔细倾听四周动静。 当大厅的日伪警卫正准备去二楼察看电机房,电灯再次响起,三岛崎雄拍了下手掌朗声安慰着众人,裘赴和游愿发现舞台上退场的舞伎们,右边少了两个人! 舞台上又出现一群穿着各色旗袍的舞伎们,在《夜来香》的伴奏中跳起了中国古典舞,台下日伪官员们尽量显得表情平静,但喉结的滚动反而证明内心,旁边的贵妇人娇小姐拿起手绢丝帕轻轻擦拭汗渍,不断小声嘟囔。 裘赴瞥了一眼,见有几个身材矮壮的男人一边端着高脚酒杯,一边相邀着来到大厅的一角私下交谈,也慢慢移动脚步退出了人群里,滨田幸之助和唐彩及几名随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刚来到旁边长餐桌边,游愿也慢慢踱了过来,只是身后跟着一名粉色洋装的青年女郎,仔细看去竟然丝毫不逊色关眠和任雅。甚至还多了几分少女气息和潇洒气度! 轻松地朝四周观察,裘赴发现大厅的大门和走道边渐渐聚集了多名便衣大汉,一些侍者打扮的青年也是下意识朝着人群围成的圈子靠近,整个大厅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 “啪—啪—啪” “啊—啊” “哪里打枪?哪里打枪?” “听起来像是在二楼!” “三楼也有!” “诸位,诸位,不要惊慌,只是几个捣乱分子,一切都在皇军掌握中!” “是的,诸位,浅野君说得对,大家还是继续欣赏节目!” 当古典舞跳到一半时,楼上连续传来枪声,舞伎们尖叫着躲到舞台一角,日伪官员们的太太和小姐们也同时一脸惊惶,日伪官员们中有不少人一边叫喊一边朝着楼梯处方向看去,大厅有多名大汉迅速快步走过来。 但在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的劝说下,警卫们再次分散开,舞台上的舞伎们在三浦三郎身边随从指挥下,也继续开始后面的表演,裘赴和游愿同时瞥了一眼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二人表情非常平静,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当楼下喧闹之时,二楼的一条廊道边,高陆和林春兰慢慢伸出脑袋,看到两名女侍者进了电机房,然后他俩快速将脑袋缩回。 高陆压低声音道:“果然,他们是想搞破坏。你守在这里,我下楼去报告给课长阁下!” 林春兰弯下腰,轻轻掀开旗袍的摆襟,从缠缚于大腿内侧枪套抽出一把精巧的德国m1913手枪:“没时间,就两个人,我们可以对付,争取抓活的!” 高陆一把拉住林春兰的胳膊:“等等,你确定对方真的只有两个人?我看未必吧!” 林春兰侧过头,眼里事着一丝愠怒:“如果你怕死,我一个人去,但是功劳你就别想要了!” 高陆刚要反驳,走道处传来一阵轻微脚步,他马上踏前一步飞快探出头,林春兰也将脑袋快速伸出,同时二人闪电般缩回脑袋。 一名女侍者从电机房小跑着冲出,眨眼就来到廊道处,下意识朝四周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异常朝着廊道另一侧通往三楼的楼梯奔去! 高陆迅速用手语让林春兰留在这里,他转身迈着小碎步快速跟上了前面不太远的女侍者,林春兰狠狠白了一眼那条矮瘦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枪又重新插回大腿枪套内,俯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紧接着二楼和三楼同时灯光熄灭,然后传来几声枪响,灯光再次亮起时,二楼的林春兰在电机房边看到一具胸口中枪的女子尸体,还有多名持短枪的便衣壮汉。 高陆更是在刚踏上三楼,就被多名持枪便衣壮汉拦住,接着就看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大开,大门边流着一大滩血,鲜红的血如同一个奇怪的大问号,使得一切都变得如此离奇! 第194章 原形毕露(上) 音乐伴奏停止,舞台上的舞伎们纷纷九十度鞠躬谢场,过了几秒钟,舞台帐蔓掀开出现了三岛崎雄等人,人群里传来低呼声,裘赴和游愿分别朝着对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眉头微皱。 楼上响枪时表演仍然继续,可现在表演却突然中断,三岛崎雄突然出现在舞台上,表情既凝重又从容,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发言,不知道又将会发生什么! 当三岛崎雄走到舞台边时,游愿眉头皱得更紧,因为后面又走出了朱运利和井淀良,裘赴看到两个精壮男人跟在三岛崎雄身后出现在舞台上,一个眼神凌厉傲慢,另一个目光平静阴冷,立刻知道二人不是普通日伪特务! 他甚至分析出,这两个男人可能就是游愿所说的77号书寓警卫部的部长和警卫队长,只是不知具体是谁! 接下来,三岛崎雄直接站到落地式麦克风前,第一句话让包括裘赴游愿在内的所有人眼里闪过疑惑! “诸位,很抱歉,表演突然中断,是因为发生了突发状况,但是诸位也不必担心,一切早在我们预料中!” 三岛崎雄冷冷地扫了一眼全场,表情凝重且从容,然后麦克风将带着一丝磁性的平淡声音传遍整个大厅。 “韦陀?这个名字,我想诸位中很多人并不陌生,今天的突发状况就和这个他们有关!但是,现在已经被排除。” 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低叫,接着传来了不少日语的叫喊,慢慢却变成了争吵,并且声音愈来愈大。 “三岛君,宪兵队不是担任此次宴会的安全保卫工作吗?竟然能让刺客混入会场,这是严重失职!!” “据闻,韦陀是支那参加过第一次上海战役的散兵游勇组成的暗杀团,一直都在江南活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上海皇军治安区?三岛君,宪兵队的情报工作过于落后了吧!!” “诸君,支那反日分子一向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不必难为三岛君他们了!我提议,立刻封锁会场,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这样刺客一定能抓住!!” “简直荒唐,我们又不是支那人,应该将所有支那官员全部扣留,重点检查他们!!” “他们是拥护大日本帝国的同盟者,不是反日分子,笨蛋,你这样会把局面搞得更乱!!”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无休止的争吵没有一点意义!!三岛君,刺客是抓住了还是击毙了?或者让他们逃了?!” “三岛君,刺客抓住了没有?!快告诉我们!!” “三岛君,如果你们宪兵队实在无法保证宴会安全,我请求帝国陆军守备司令部来接管现场。如果你不反对,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岛君打电话!!” 整个大厅除了参会嘉宾里具有标准军人气质的日本官员叫骂和争吵,所有伪大道市政府的官员和身旁贵妇人娇小姐们全部都低着脑袋一言不发,有几个懂日语的千金小姐紧咬着嘴唇,眼眶内隐隐闪着晶莹! 裘赴和游愿看着先前气氛融洽的现场转瞬成为如同虹口三角地菜市场一般,望着那些脸红脖子粗的日本官员里有人甚至开始推掇与拉扯,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但表情却很阴沉! “诸君,请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我讲......诸君,难道你们真想成为刺客的同谋?!” 三岛崎雄紧盯着现场越来越混乱的场面,猛地一声断喝,那些几乎要开始全武行的日本官员同时一愣,在另外一些明显是文人气质的日本官员小声规劝下,渐渐停下手里动作,站回到原定位置。 “是的,诸君,请先让三岛君把话讲完。如果,诸君听完后还有疑问,还可以继续问三岛君,也可以问我!” 人群中的浅野平太突然高声发话,另一侧的袁晓曼下意识侧头看了两眼浅野平太,又飞快瞥了一眼满脸严肃的游愿,嘴角微微挑起! 身旁的滨田幸之助喃喃自语:“浅野君就是浅野君,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 裘赴附和地一点头,站在滨田幸之助身边的唐彩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滨田幸之助看了一眼,又无聊地看了下四周和台上的三岛崎雄等人,满脸都是茫然无措! 三岛崎雄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台下的浅野平太,提高了声音说道:“诸君,我可以告诉诸位,三浦司令官阁下已经提前离开。并且,这一次宴会和上次在花之春的宴会一样,都是针对反日恐怖分子设的一个局!” “有几名韦陀的反日分子混入此次宴会,已全部伏法,诸君不必担心,现在书寓警卫标准达到最高一级,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司令官阁下临走前,让我向诸位说一声抱歉,但诸位请放心,此次宴会既和花之春时一样,又和花之春时有不同之处。相同之处是都是作为诱饵,不同之处在于本次宴会不会半途结束,诸位可以好好地玩,尽情地玩!” “接下来,请这两位书寓警卫人员,来向诸君说明一下消灭刺客的详细过程!” 朝着退到一边的三岛崎雄微微颔首,井淀良和朱运利先后上场,站到了麦克风前。 “诸位来宾,鄙人七十七号书寓警卫部部长,姓井名淀良,作为担任此次宴会的安保,在下感到十分荣幸!诸位也听到了二楼和三楼的枪声,另外,我还要提醒一下,第一个舞蹈结束前,诸位不觉得少了两名舞伎吗?呵呵!” “现在可以告诉诸位,我们书寓警卫和皇军宪兵队提前侦知到有反日恐怖分子欲潜入书寓进行捣乱与破坏,所以我们双方制定了一个计划,就是将刺客们引进网里,然后一举消灭!” “详细情况,请我的得力副手,警卫队的朱队长来为大家说明!” “诸位来宾,在下书寓警卫队队长,姓朱,朱运利!详细情况是这样!” “四名刺客混入书寓,两人扮作舞伎,两人扮作侍者,准备进入电机房拉下电闸制造混乱,更趁机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窃取重要机密!” “可刺客没想到,就在他们以为要得逞时,我们早就在二楼电机房边的一个杂物间埋伏了人,三楼总经理办公室旁边的一个房间也埋伏了人,并且始终监视着电机房和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走廊!” “第一场表演的舞伎中,除了两名女刺客外,另有四人是我方女警卫!因此,这四名刺客无一幸存,全部被当场击毙。诸位,韦陀这个暗杀团穷凶极恶,都是顽固分子,为了确保宴会安全,因此没有生擒!” “并且在靠近总经理办公室的一侧楼下花园,皇军宪兵队和书寓警卫同样布置了人马,就算刺客跃窗而出同样也逃不了!” “不是朱某说大话,现在整个七十七号书寓就是龙潭虎穴铜墙铁壁!只要反日分子敢来,哼哼,别说几个人,就是再加十倍,二十倍的人手,也别想有一人能活着出七十七号书寓!!” 宴会接着进行,舞台上又一群舞伎出现,她们既没有穿和服也没有着旗袍,反而是穿着白衬衣黑马甲黑色西裤黑色皮靴,梳着马尾辫的她们还在脸上戴着日本特有的能剧面具,随着《夜来香》伴奏跳起了西洋的爵士舞! 台下众人一时眼睛不敢眨,仅仅只有几秒后,舞伎们如流水一般分别站成两列,舞台上又出现一个同样打扮却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的高挑舞伎,就见她伸臂踢腿扭腰摆臀,动作极其大胆热烈! 台下所有日伪官员顿时全部惊呆,一些色迷迷地伪官员更是大张嘴巴,日本官员们也是大声叫好,更有少数几名日本官员如同街头流氓一般吹起了口哨,丝毫没有开始端着香槟的优雅尊贵! 舞伎们尽情表演时,游愿已经慢慢退出人群,可当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叫好和口哨声,他皱了下眉头侧头望去,结果看了不到半分钟,领头舞伎熟悉的某些肢体动作,让他不由得目光一顿! 同时,游愿又突然发现一点,裘赴早已离开了大厅,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195章 原形毕露(中) 二楼走廊,裘赴轻巧地闪了出来,快步走到电机房大门边,刚准备轻轻推开大门,听到身后有风声传来,下意识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一定神面前是一个戴面纱着旗袍有几分妖媚的女郎,只是目光锐利。 裘赴仔细看了几眼,轻笑一声:“你......原来是你啊,林......” 林春兰突然娇喝:“顾问先生,记忆力不错。但请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来这里做什么?!” 裘赴笑着回应:“那么,小姐到这里又是做什么?” 林春兰朝前走了一步:“顾问先生,现在是我问你,别想轻易岔开话题混过去!” 裘赴淡淡一笑:“哦,那么......情报员小姐,如果你这是在审问裘某,好像按照规定,小姐还没有那个资格吧” 林春兰愠怒:“我劝你老实回答问题,不然,我只要一喊,你就会有麻烦。” 裘赴继续笑道:“情报员小姐,裘某这个人最不怕别人威胁,你要想喊,现在就可以!” 林春兰细眉一皱:“你?!顾问先生,你别以为有课长阁下作后台,就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 裘赴收起笑容:“情报员小姐,裘某是靠本事吃饭,不是那些只会依仗父辈的浪荡公子哥!我劝你,最好说出到这里来的真实目的,不然别怪裘某不讲交情!” 林春兰突然冷笑:“顾问先生,只要枪一响,课长阁下他们立刻就会从楼下冲上来,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裘赴轻轻摇头:“呵,我不会用枪,因为我要抓个活口。” 林春兰一怔,大怒:“你敢?!姓裘的,别说你没有理由抓我,就算小女子有嫌疑也轮不到你,因为你没资格!” 高陆从身后跑过来:“诶,你们在干什么?咦,这不是裘顾问吗?你咋和傅小姐吵起来了,这可是课长阁下的朋友,算了,算了!” 说着,高陆又一个箭步挡在裘赴面前,林春兰见势立刻朝走廊外奔去,裘赴刚移动脚步又被高陆挡住,眼看那条纤细身影眨眼消失于远处廊道拐角! 裘赴身体朝前用力一挤,高陆立刻再次上前拦住,二人竟然开始推掇起来,手指却飞快在对方胳膊弹点。 裘赴:“皮匠,电机房旁边房间好像埋伏有人。” 高陆:“是的,扬子鳄,二楼和三楼的一些房间都埋伏有人。” 裘赴:“林春兰怎么回事?” 高陆:“她是代替施冰。” 裘赴:“临时换人,证明三岛又有阴谋。” 高陆:“是的,三岛让施冰和铃木一元去执行另一个任务。” 裘赴:“你这次去沪西,一定要千万提防尤华斌他们。施冰交给我去调查!” 高陆:“我知道!扬子鳄,今晚的宴会就是鸿门宴,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裘赴:“不,是四个人!一楼大厅刚才有两个舞伎失踪了。三岛后来也告诉了大厅所有人,可有一点,他却没有说!” 高陆:“是什么?” 裘赴:“刺客怎么混进来的!傻子都知道,没有内应别说混进来,想靠近都难!” 高陆:“三岛不可能忘记,看来,日本人还有后招!” 裘赴:“有可能!而且,我觉得这些刺客,也不那么简单!” 高陆:“具体说一说。” 裘赴:“我也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 高陆:“......” 裘赴:“另外,三浦三郎悄悄走了,如果不是三岛刚才告诉大厅所有人,没人知道。你今晚一定要小心!” 高陆:“你也是,另外也提醒美人蕉!” 裘赴:“我先下楼,你随后再来,记住,今晚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我和美人蕉有危险也一样!” 高陆:“我知道了!” 与飞奔而去的裘赴对骂了几句,高陆又等了约三十秒时间,才悄悄由电机房所在走廊来到靠着楼梯口的走廊,见到林春兰倚在右侧房间大门边,侧头朝她轻轻一摆头,林春兰跟着高陆轻踱莲步下到了一楼! 刚穿过走道,就听到大厅处隐约有叫骂和喧哗,二人来到大厅一处偏角瞅了瞅,高陆的小眼睛顿时瞪圆! 此时,在大厅正中央,两名戴着能剧面具的舞伎在台下各挟持一男一女,台上的舞伎们与台下的日伪官员早都退到一旁,便衣壮汉们形成半圆形包围圈,站在最前面的壮汉像是森口信平和尤华斌,两人与对面在交谈着什么! 更令人吃惊的是,大厅唯一头戴礼帽的舞伎手里竟然挟持的是游愿,而且看上去他的表情极其平静,整个身体都非常放松,没有一点要挣扎的样子! 当高陆和林春兰又向前走了十多步,就看到一个瘦削背影出现在森口信平旁边,并在其他便衣壮汉欲冲过来阻止时狠狠一摆手,然后就传来了裘赴和一个女子沙哑嗓音。 “刺客小姐,你刚才提了一个条件,在下也提一个条件,如何?” “哼,什么条件?我提醒你们,别想玩花招!” “刺客小姐,请放心,在下提的条件很简单!你让你的同伴把唐小姐放了,我来做人质!” “嗯?难道你不怕死?” “在下当然怕死。但是,在下也不愿看到一位妙龄女子受到伤害!刺客小姐,这个条件并不难吧!” “哼哼,果然是色胆包天不知所死活!好,本小姐成全你这个狗汉奸,你过来!” 裘赴慢慢走过去,拿着一把仿勃朗宁西班牙袖珍手枪的舞伎等裘赴靠近,将怀里脸色泛白的唐彩猛地朝前一推,飞快地一把勒住裘赴的脖子,同时将枪口顶在其脑门上,面具后的冰冷目光紧盯住四周不断移动脚步的日伪特工! 几名书寓警卫将唐彩一把轻轻扶住,又将唐彩搀扶到一旁,稍远的滨田幸之助井口谦一马上冲了过来,上川介龙和草野彰互视一眼,也同时冲上前! 林春兰悄悄站到了包围圈外,站在几名日本特工身旁的三岛崎雄像是察觉到什么,一回头脸色微惊,狠狠瞪了一眼,林春兰立刻也退到日伪官员女眷一旁! 高陆分开包围圈外层的一排书寓警卫,来到了尤华斌的身旁:“尤兄,这到底是咋回事?老高上楼一趟,楼下咋出了这么大事?!” 与森口信平一样,也是赤手空拳的尤华斌摇头叹道:“妈的,这两个扮成舞伎的女刺客,与浅野先生和游处长跳舞时,有一人突然朝浅野先生胸口连开三枪,浅野先生当场就断了气!” “然后,我们的兄弟和书寓警卫过来抓她们,这两个娘们真行,趁乱把游处长和唐小姐抓住当人质,提条件要放她们离开,否则就同归于尽!你老兄这看到的,就是裘兄过去把唐小姐换下来,他还真算条汉子!” 眉头微皱,高陆脸色却很平静:“看来,这还真是个麻烦事!” 第196章 原形毕露(下) 按照刺客一方先前要求,服部久智子分开警卫和日伪特工上前,哪知警卫丛里传来朱运利和井淀良的喊叫声,让高陆等人也不禁脸色一惊:“不能让叶小姐离开,这些刺客想利用一楼的暗室逃走!” 先前将枪口朝下的书寓警卫几乎同时抬高了国产仿勃朗宁手枪,其他的日伪特工们愣了下,也赶紧将各类毛瑟自动手枪的枪口重新抬高一点,并且所有安保人员全部朝前跨了一小步! 戴礼帽的为首女刺客一声低喝,同时将手里的勃朗宁m1910飞快地对准了游愿的脑门:“本姑娘数三个数,谁不把枪放下,我就一枪打碎姓游的脑袋!” “别说什么你们不在乎这姓游的命,本姑娘知道,姓游的可是沪西伪特别警察分局的情报处处长,若是一个大汉奸脑袋当场打碎,那是在扇你们这帮混蛋的狗脸!快放下枪!放下!!” 森口信平和尤华斌看了眼同时微微点头的裘赴和游愿,两人几乎是同时都做出了反应。两个刺客一脸得意! “所有别动班成员,把枪放下。朱队长,井部长,让你们的人也放下枪。让她们走!” “侦查班的兄弟,把枪放下。两位小姐,江湖人最讲究信义二字,我看你们也不是普通匪盗之流,应该也不会出尔反尔吧!” “哼,放心,只要我们俩离开,立刻就会放了这两个家伙,更不会伤害这位小姐。我们不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那是你们这帮混蛋才喜欢用的!!往后退,全部退到一百步外。快!!” “嗯,听话就对了。你们把手里的家伙扔到地上,然后再退后十步......再见吧,混蛋们!!” 现场所有警卫和日伪特工退后并将武器扔到地上,戴礼帽的女刺客左手持枪仍然对准游愿,等另一个女刺客挟持着裘赴逼着服部久智子慢慢走到大厅一条过道入口前,她猛地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品扔向众人。 “嗵” “所有人趴下!” “混蛋,是烟雾弹,不是炸弹!” “快追,不能让刺客伤害裘先生游处长和叶小姐!” “嗯,高兄怎么没看到?” 所有警卫和日伪特工下意识全部卧倒,但随着一声闷响和渐渐弥漫的白色烟雾,众安保人员全部都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率先爬起来的是森口信平、尤华斌、井淀良和朱运利,四人一边俯身拿起各自武器,一边朝着那条过道冲去,身后的众警卫和日伪特工除一部分留守大厅外,其他人全部从地上拿起武器快速跟上! 但是尤华斌在刚冲过去的一刹那,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却没有发现高陆的瘦小身影! 一条不算狭窄的地下通道内,四条身影朝前移动,并且是有快有慢,显得很不均匀! 服部久智子走在最前面,她手里拿着一个黄铜打火机,微弱火光使得前方道路轮廓隐约可见,却又不完全清晰! 戴礼帽的女刺客用枪逼着游愿走在服部久智子身后,另一名女刺客则放开了裘赴的脖子,用枪逼着他走在同伴的身后,她俩的步伐稳健落地几乎无声,同时离游愿和裘赴和两个拳头的安全距离,一时不会有武器被抢夺的危机! 游愿眼睛微眯,步伐仍然不紧不慢,紧盯着前方露出一点微光的黑暗。 今晚情况确实不正常...... 裘赴紧皱眉头,步伐时快时慢,但视线一直未离开前面的纤细背影! 今晚的鸿门宴,快要到尾声了...... 隐约前方能看见亮光,同时还有几条来回走动的身影,游愿和裘赴同时悄悄绷紧身体。 “唿” “好,你们走吧,记住,下次再见到必取狗命!” “啊!呃!” 当看到稍远处的大铁门轮廓时,前面的火光突然熄灭,两条身影飞快地冲向大铁门,同时铁门边四条身影全部挨个倒下, 一个身影上前用力拉开铁门,另一个身影猫腰守在门边,突然拉开铁门的身影一下倒在地上,另一个身影也摇晃了两下栽倒! 黑暗里一条人影闪了出来,然后传来一句标准的中文,另一条稍高的人影也出现。 “咯咯咯咯......程小姐,你还是暴露了,其实你早就暴露了!” “裘顾问,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竟然和你想象中不一样!” “真没想到,叶小姐......不,是服部小姐,竟然是一名用暗器的好手!” “裘顾问,游处长,你们一定很奇怪吧,不急,待小女子慢慢告诉二位,程小姐也一并听一听,下辈子再干这一行可以多活些时日!咯咯咯咯!” 带着一丝狞笑的服部久智子大步来到铁门边,一把扯下两名女刺客的礼帽和能剧面具,裘赴和游愿稍微一惊,地上躺着的分别是叶莲和程吟霜,前者右肩插着一只飞镖昏迷倒地,后者捂着肩膀半躺着! 服部久智子用脚轻轻踢了下昏迷不醒的叶莲,然后冷冷地瞟了一眼发出闷哼的程吟霜。 “自我介绍一下,我不叫服部久智子,那名背叛帝国的赤色分子早就化成灰烬!我叫野中铃子,隶属于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第四课,这个名字我想诸位并不陌生吧!” “这位叶莲小姐也不姓叶,她的真名叫露馨晗,是国际赤色组织‘鼹鼠’江南情报组成员,并且她还有一个哥哥,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这名露小姐到上海就是与鼹鼠沪上情报组接头的,只是她一直没有行动!” “露馨晗本意想与服部久智子接头,可她哪里知道一切早在帝国情报部门掌握中。而服部久智子从日本一到武汉就被帝国特工人员给抓获,然后我就成为了服部久智子,嘿嘿!” “裘先生,我还可以告诉你,服部昌明也早已被处决。服部公馆的一切包括闹鬼都是我们精心策划。估计裘先生早就看出来,虽然我不喜欢支那人,但你是我最欣赏的第一个支那人......不,你应该算中国人,不算支那人!” “今晚的宴会也是精心策划的,一切都在帝国情报部门掌握中。露馨晗离开服部公馆,就一直藏身于华德路罗丹咖啡馆,上回要不是有几个冒失的家伙在咖啡馆闹事,露小姐当晚就会被抓,她得感谢那几个家伙!” “虽然露小姐当天下班就在同伙掩护下搬离了华德路,至今不知道住在哪里,但我们知道,露小姐不仅是鼹鼠江南情报组成员,她还有一层身份是江南着名的反日恐怖组织韦陀暗杀团成员,该算残余分子了,咯咯咯!” “而程小姐作为军统二处的王牌特工江南孤雁,近期得到上峰密令要惩处几个重要目标,其中之一就是浅野阁下,于是帝国情报部门与宪兵队通力合作,共同举办了今晚的三浦司令官生日宴会,咯咯咯!” “山本书寓的侍女钱念和赵姝协助程小姐等人潜入了宴会,可你们哪里知道,钱念早就向帝国情报部门反正,咯咯咯咯。所以赵姝和孙蜜及另外两名韦陀女匪直接去见阎王!当然,程小姐和露小姐,也会很快与她们见面!” “最后还想告诉程小姐和露小姐,浅野阁下根本没有一点损伤,今晚出席宴会的只是他的替身之一。至于浅野阁下有多少替身,这个连我也不知道,咯咯咯咯!” 脸上抽搐了两下,程吟霜呻吟道:“呃......原来是你,野中铃子,参与过一二八淞沪抗战和八一三淞沪会战的破坏和谍报,日本黑龙会四大王牌之一的‘香槟皇后’......别高兴太早,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慢慢来回踱步的服部久智子一停,来到程吟霜面前俯下身:“程小姐的嘴巴挺厉害。可惜啊,我实在看不出,你们能如何翻盘!” 说完,她猛地起身退后几步,一脸傲慢得意:“听到没有?脚步声!三岛君他们离这里不远了,两位小姐也该换个地方了,我保证对二位一定是上宾招待。咯咯咯咯!” “露小姐,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别装了。在我野中铃子面前,还是少耍花样!” “怕的是你不知道。嗨!” “混蛋,贱女人想找麻烦吗?!” 看似昏迷的叶莲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右手朝前一挥,服部久智子下意识挥起左臂一挡石灰粉,低喝着晃动身形。 “本姑娘说过,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看招!” “原来你们俩是装的。好,我来教训一下你们两个贱女人!” 叶莲一个翻身,避开服部久智子闪到近前的一记掌击,同时身旁传来程吟霜一声娇喝,一条人影闪电般冲过来,服部久智子下意识闪避,两条人影很快靠在一块,并传来呼呼风声! “野中小姐,小心!” “嗯?呃,你,你暗箭伤......” “对不起,野中小姐,程小姐是我兄弟的女人,我只能帮她!” 服部久智子与程吟霜交手两个回合,裘赴小声提醒一句,待服部久智子避开侧面叶莲的一记飞腿后,他猛地用身体将服部久智子一撞,紧接着程吟霜狠狠一脚踢中服部久智子的胸口! “在我身上留点记号,不然说不清!” “嗯,裘兄小心!告辞!” “裘先生小心!告辞!” 看了一眼服部久智子睁着的眼睛,在裘赴示意下,程吟霜一掌打在其脖颈处,他在倒下前隐隐听到游愿和叶莲连续发出的低声,又隐约看到三条人影从拉开的大铁门一闪而过! 第197章 溃于蚁穴 一分钟后,裘赴感到有手掌在拍自己的脸,下意识猛地一把捏住,却被对方轻巧地翻腕脱出,同时传来高陆熟悉的低沉嗓音。 “扬子鳄,我是皮匠,你先别动,听我说!” “我是悄悄离开大厅,从右边过道抄近路,才赶上了你们进入中间过道旁的那个杂物间,没想到竟然是通往地下的暗室,所以我才跟过来,刚才的事我都听到了,但我没有让你们发现!” “三岛他们马上要过来,我得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一时说不清楚。我今晚必须到百老汇大厦去,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做,希望咱们今后还能再......不,一定会的,我相信自己,你也会相信我!” “美人蕉应该也有计划,我们该相信他!扬子鳄,好兄弟,走了,保重!!” 始终微微点头的裘赴,眼睛睁开一道缝,看见一个矮小精瘦的身影在铁门边停了下,然后灵巧闪入门外,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皮匠,好兄弟,保重。我们三人一定会再见到的!!” 两分钟后,三岛崎雄在几名便衣宪兵护卫下来到,让人将假装昏迷的裘赴拍醒,然后他紧盯着一脸懊悔的裘赴看了几眼,裘赴连续晃了几下脑袋。 “裘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课长阁下,是卑,卑职无能,放跑了刺客,还害死了服部......不,害死了铃子小姐!” “有反日恐怖分子来接应那两名刺客吗?” “报告课长阁下,卑职没有听到门外有声音!但两名刺客气息很稳,证明她们心态没有乱,所以卑职判断可能从铁门出去,外面有人接应,不然这两名刺客不可能这么平静!” “嗯,她们从书寓后门出去,应该早有计划......我知道了,裘君,你受累了!” “课长阁下客气!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东亚新秩序,卑职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裘君先上去,但不要离开书寓,等一下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也包括你在内,希望裘君不要有什么想法!” “课长阁下,卑职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您放心,卑职一定会配合各位皇军和同僚!!” “嗯。对了,裘君等等,关于铃子小姐殉职的事,请你不要对任何讲!” 看了一眼消失于昏暗过道的裘赴,三岛崎雄又瞟了一眼按要求在十米外警戒的几名便衣宪兵粗壮身形,然后朝外走了三米,叫过一名部下低声吩咐几句,部下转身也朝过道后跑去,然后很快和森口信平小跑过来...... 一个多小时后,裘赴和滨田幸之助等人接受了森口信平对于当晚行为的核实后,随着很多一脸不悻的日本官员从书寓后院依次乘专车离去,而伪大道市政府的官员仍然还在接受尤华斌和川本诚修的严格核实,却没人面露怒容! 副驾驶座的井口谦一叹了口气,抬起手腕借着路灯微光一瞥:“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山本书寓的安全保卫工作实在是不合格。滨田君,看看,这都十点了!” 坐在后排右侧靠窗的滨田幸之助却是平静地笑道:“社长阁下,如今上海滩就是这样,还好,总算事情解决了!” 井口谦一愣了下,猛然一侧头:“滨田君,听你的口气,好像......” 滨田幸之助依然从容道:“社长阁下,至少你、我、上川君和草野君,都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您明白吧!” 慢慢点了下头,井口谦一回过身去,但气息却明显变粗! 左侧靠窗的裘赴眉尖微微轻挑,但只是闭着眼睛不发一言,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身旁突然传来滨田幸之助的低语,听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犹如地底深渊黑洞的幽魅之音。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裘君,呵呵。裘君,你说,鄙人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很对?!” “裘君,裘君,莫非你是真的睡着了?你现在真的能睡着吗?!你真的能睡着吗?!” 裘赴身子猛然一抖,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用力搓了下脸皮,侧头一脸疑惑与惊惧。 “嗯?谁在和我说话?滨田阁下,刚,刚才是您在问在下吗?” 滨田幸之助此时躺在座椅上闭着双眼,脸色非常平静,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轻轻又喊了一声,裘赴见滨田幸之助始终闭目不言,也侧过脑袋闭上眼睛,眉头瞬间紧皱! 过道的一切发生太突然,虽然程吟霜和叶莲逃脱,但还有一个致命缺陷。 因为时间过于仓促,程吟霜没有对躺在地上的野中铃子补上一记重击,所以野中铃子到底死没死还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她还没有死,那也是受了重伤,要彻底恢复也不是一两天甚至十天八天! 只是假如这位着名的香槟皇后还有一口气,三岛崎雄肯定会对她进行抢救,这可就有点麻烦。 一旦野中铃子醒来开口,自己的行为绝对会受到三岛崎雄的质疑,甚至会被深究该行为的具体原因! 所以,不能让野中铃子醒来! 哪怕冲着她双手沾满无数同胞的血债,也必须让这个东洋女魔头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狡猾的三岛,真的会将服部久智子送到日本陆军医院吗? 如果三岛不把服部久智子送到日本陆军医院,又会送到什么地方? 虹口的日本海军医院?! 闸北的日本陆军医护所?! 还是法租界或公共租界的某家外国医院?! 或者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休养场所?!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也是今后首先得解决的!! 还有,滨田幸之助刚才那首话,到底又是何含义......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好像知道了很多事...... 这个人越来越有点看不透!! 虽然井口谦一是华中大和商社的社长,但能感觉到,他对滨田幸之助有一定忌惮。 所以,滨田幸之助到底又是什么身份?!他又代表着哪一方势力?! “裘君,到了,社长阁下,您进去吗?” “滨田君,我就不进去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好,社长阁下,您路上小心。如今反日恐怖分子活动频繁!” “哈哈,滨田君,这里毕竟还是虹口,不是浦东,更不是青浦!滨田君,你们也要小心!!” “嗯,我知道了。” “社长阁下,有事在下一定挡在滨田阁下前面!” 黑色轿车一路行驶,在文监师路一座高大建筑前停下,滨田幸之助和裘赴先后睁眼后下车,然后井口谦一和二人小声说了几句,轿车再次飞快朝着前方驶去! 第198章 软硬兼施 裘赴瞥了一眼四周幽静的街道,然后和滨田幸之助一同走入院内,在门外侍者恭敬地拉开大门时,借着楼内灯光看到面前这幢洋楼的门牌号——文监师路390号,还有几乎布满半个院落的各类汽车! 前面大步前行的滨田幸之助头也不回:“裘君,这里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紧紧跟在后面,裘赴打量着宽敞大厅和来回进出的日军官兵和日本侨民:“滨田阁下,您说对了。这里是?” “这里叫日本人俱乐部,!” 滨田幸之助朝着大厅一条通道走去:“是有严格会员制。别说是中国人,一般的帝国侨民没人引领也进不来!” 瞟了眼身旁经过的两名端着餐盘的侍者,裘赴同时回道:“哦......在下明白了!滨田阁下的意思,这是皇军内部的俱乐部!” 来到通道尽头的一个楼梯前,滨田幸之助稍微停了下:“呵呵,裘君真是聪明人!是的,这是帝国陆军内部的高级场所之一。走,上楼!” 在一楼更衣间换上和服,二人在一名侍者引领下踩着木制地板来到右侧走廊尽头,然后侍者推开了一扇古朴房门,滨田幸之助率先走进去,裘赴眉头微皱也慢慢跟进,侍者慢慢关上房门。 整个房间约有数十平方,标准日式构造,裘赴在门边脱掉木屐迈入榻榻米室内,滨田幸之助已经盘坐在室内偏右的一扇日式屏风后,朝着另外几名同样穿着和服的男人点了下头。 左侧盘坐两名穿着鲜艳和服的日本舞伎,一人弹着三味线,另一人在跳着标准日本舞蹈。裘赴直接走到屏风边在滨田幸之助身旁站定,却并没有坐下! 滨田幸之助一抬头,温和地笑道:“裘君,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裘赴微微颔首:“滨田阁下,这样合适吗?” 用力一摆手,滨田幸之助朝着身旁的木板一拍:“既然你来到这里,就没有不合适!” 另外三个男人此时也将酒杯放在一张茶几上,互相看了一眼。 滨田幸之助微笑着点头,然后朝着对面三个男人依次用手一摆。 “裘君,我来正式为你介绍,右首这位是相叶植勇,左首这位是内田山夫,至于中间这位,我想你可能不会陌生!” 裘赴同时打量着对面三人,坐在中间一脸横肉的男人,正是在花之春舞厅的闸北宪兵队队长松村横一,右侧的男人戴着眼镜,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左侧的男人一张国字脸,眼神格外锐利! 他刚准备站起来,被滨田幸之助用眼神制止,于是朗声用日语道:“相叶先生,内田先生,松村先生,三位好!在下裘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认识三位,在下十分荣幸!” 滨田幸之助突然狡黠一笑:“裘君,你不必如此,他们都懂中文,而且水平不在我之下!” 裘赴怔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又将刚才的话换成中文,三个男人脸上也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一轮酒喝下来,滨田幸之助继续笑道:“裘君,你猜猜,相叶君和内田君是做什么的?至于松村君,就不必了,你清楚他的身份!” 三个男人也同时应和着笑了,然后一齐盯在裘赴同样带着微笑的脸上。 裘赴慢慢放下酒杯:“诶......滨田阁下,您这可是有点难住在下,裘某实在猜不出。” 滨田幸之助却突然挤了挤眼,同时大声道:“诸君是第一次和裘君打交道,对他还不太了解,他可算得上我见过的一位奇人了!” “三位,你们有兴趣见识一下裘君的本事吗?!” 内田山夫一脸狐疑:“阁下说的可当真?” 相叶植勇也是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莫非,这位裘先生学过星相算卜之术?” 松村横一笑得有些不屑:“阁下,要论到说书,这可不是您的专长!呵呵呵!” 滨田幸之助先朝三人笑了下,接着侧过头:“裘君,听到没有?你现在必须得露一手,否则对于鄙人的声誉可是有损了。因为,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 刚端起杯子的松村横一眉头皱起,将杯子重重往茶几上一放:“阁下这样讲,那我还非要见识一下您所说的奇人到底有多厉害!” “内田君,相叶君,你们觉得呢?!” 相叶植勇微微点头,内田山夫想了想用力一点头,二人眼里尽是探究神情! 朝着众人依次看了一眼,裘赴只得笑着又一点头,视线也依次从对面三人脸上划过,而松村横一三人慢慢听去脸色愈发惊讶! “既然各位有如此雅兴,在下也不好多推托。好吧,就暂且试一试。假如错了,也请多谅解!” “相叶先生一看就是斯文人,刚才端酒杯时右手食指好像不刻意触碰杯身,应该是有多年形成的老茧,看起来是从事文字工作,但相叶先生的目光温和,看人时喜欢稍微低下头,这就又不属于普通的文字工作!” “谁都能知道,普通的作家一向我行我素,很多人爱恨都很分明,不会轻易在乎别人的想法。但是相叶先生看人时稍微低头的习惯,就明显是照顾到初次面对陌生人时对方的感受。那么是什么样的工作会有如此习惯?” “当然只有一种工作,秘书!他们要经常面对各种各样的人,所以学会了善于察颜观色,否则就根本无法在机构内生存下去,更无法获得商社经理的信任!” “内田先生,手关节粗大,太阳穴突起,目光锐利,一看就是个武术高手。另外内田先生的目光不仅锐利,而且看人带着一种警觉,并且坐姿身子也有一丝前倾,这是为了应付突然出现的危险!” “什么样的人有如此习惯?只有两种人,一是职业军人,二就是警卫!内田先生身上的军人气息并不明显,所以他的工作只能属于第二类!” “滨田阁下,三位先生,在下说完了。请相叶先生和内田先生不要介意在下胡言,只当坊间笑谈” “啪—啪—啪!” “啪啪啪!” 沉默了几秒,一脸得意笑容的滨田幸之助首先慢慢鼓掌,然后相叶植勇也加入其中,内田山夫用力鼓起掌,松村横一猛地反应过来,使劲将巴掌拍得几乎山响! 裘赴一脸微笑地依次点头:“滨田阁下,三位先生,多谢!” 滨田幸之助的笑容愈浓:“相叶君,内田君,松村君,如何?” 内田山夫沉声道:“阁下的眼光,内田十分佩服。裘先生头脑冷静,思维缜密,若是从事警卫工作,我一定不如他!” 相叶植勇一脸敬佩:“阁下就是阁下,您果然没有说错,裘先生是一位奇人,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简直比女人还要细致!” 松村横一重重叹道:“如果不是因为裘先生是阁下的人,我一定将他招入宪兵队,闸北宪兵队的支......中国籍特工人员里就缺这样的干才。不,我会让他直接带一个特别行动班......他们俩在一起绝对是珠联壁合!” 室内气氛顿时热烈,滨田幸之助先是静静地听着,等三人说完后,淡淡地回道:“各位,所以我才选中了裘君来执行这样一次任务!” “裘君,今天你既然来到这个房间,有些事就必须让你知道,但是在这里所听到的一切,不准往外传出一个字。否则后果自负......” 接下来,室内除了三味线的音乐声就是滨田幸之助标准的汉语,脸色略微惊讶的裘赴瞟了眼满脸平静的松村横一三人,轻轻抿紧嘴唇! 第199章 临阵出枪 第二天中午,裘赴前往北四川路虹口宪兵队没有见到三岛崎雄,于是直接就来到了百老汇大厦,让前台往楼上通过电话后,很快吹田矢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是吹田矢将裘赴带到了五楼,直接推开了510号的房门,然后朝裘赴递了个眼色,就立刻出去并关上门。 带着一丝疑惑的裘赴刚一进去,脸色不禁微惊,而室内众人也是一脸严肃地望过来! 房间不算太大,右侧有两张小沙发,分别坐着滨田幸之助和三岛崎雄,左侧沙发却坐着浅野平太和杉尾佑二! 浅野平太一言不发,只是朝裘赴慢慢一点头,裘赴立刻赶紧点头回应,然后大步走近一个立正。 “几位阁下好!课长阁下,卑职刚去过大桥公寓,因为没有找到您,才突然来到了这里!” “正好,滨田阁下也在这里,那件事可能您与课长阁下讲,比在下更为合适!” 四人紧盯着裘赴有差不多一分钟,除了杉尾佑二之外,其余三人都露出一丝浅笑! 三岛崎雄和滨田幸之助快速交换一下眼色先后开口,交谈中裘赴察觉二人脸色有点异常。 “呵呵,裘君,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三岛君,他同意你回归大和商社,但需要把剩下的工作完成!” “裘君,如果按我的意愿,巴不得你一直就留在虹口宪兵队,可你毕竟归属在大和商社。所以我接受了滨田君的请求!你将三零七专案的收尾工作完成,就可以重新回到大和商社,今后裘君将不隶属于虹口宪兵队!” “多谢二位阁下......嗯,课长阁下,卑职现在还属于虹口宪兵队第二课,所以请允许卑职仍然这样称呼您。课长阁下放心,卑职一定将三零七专案漂亮地完结,绝不会给您带来一丝影响!接下来,请课长阁下指示!” “很好,裘君,任何一位上官都会喜欢你这样能力强、脑子灵,知进退的部下!如今三零七专案进入尾声,最重要的嫌疑人就是姚国汉,根据最新情报,此人现被重庆方面隐藏于爱文义路二百三十九弄平和里八号!” “鉴于爱文义路地形复杂,并且处于公共租界之内,倘若白天冒然进入一定引起英国方面重视,所以我命令今晚九点,三零七专案组前往此处对姚国汉进行抓捕,有特殊情况可以着情处理不必上报!裘君,今晚的行动你来带队!” “课长阁下,三零七专案组一直是由山田班长和岛谷班长配合协调指挥,您让卑职来带队,恐怕不合适吧!” “裘君,不必顾虑!鉴于情况特殊,今晚就由你来带队,也算裘君在虹口宪兵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至于山田君和岛谷君,裘君就不用在乎他俩,这是命令,请执行吧!” “是,课长阁下,卑职一定打好在虹口宪兵队的最后一场仗!” “裘君,你就暂时先在百老汇大厦住下,等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到了晚上六点,吹田君会亲自派车送你去租界!” “滨田阁下,在下明白了。那么,四位阁下,裘某就先行告辞了!” 晚上八点三十分,公共租界赫德路一条弄堂对面的马路,分别停着三辆黑色轿车,同时在旁边的两家烟纸店分别有数名黑衣黑帽的精壮汉子徘徊,四周的行人纷纷避让并加快脚步! 对于孤岛的民众,只要看到任何一条弄堂边出现大批车辆和陌生人员,几乎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是枪林弹雨,要么是刀光血影! 至于他们属于租界巡捕房、帮会分子、地下组织还是哪个国家的情报机构,那反而是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无论属于哪一方,双方冲突一旦发生,普通民众几乎无法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巨大威胁! 假如有人因此死伤,事后也不会得到任何补偿! 毕竟,上海滩有多少势力,能和共产党一样顾及到民众的生命安全?! 晚上八点四十分,坐在第一辆车副驾驶的裘赴看了眼四周更加稀少的行人,轻轻扭开车门率先跃出。 “岛谷君,我们可以出发了,让所有人做好准备,过程时间尽量控制在半小时内,假如中途受到攻击,无论来自任何一方,一律反击。行动!!” 坐在后排的岛谷康男也同时跳出车外,借着黑暗渐渐笼罩街道的掩护轻轻一挥手臂,另外两辆汽车和烟纸店边的多名黑衣黑帽壮汉分别聚拢过来,他们动作轻盈灵巧,如同一群黑夜里漂荡的幽魂! 走在最前面的裘赴将系在脑后的蒙脸黑布轻轻一拉,掏出毛瑟m1932自动手枪,拉起扳锤旋下快慢机姆钮,朝着另一条街道的爱文义路冲去。 身后岛谷康男和其余日本特务纷纷将蒙脸黑布也拉起,掏出毛瑟短枪拉开队型紧紧跟在后面,犹如黑色疾风! 靠近爱文义路平和里的马路对面,裘赴猛地停下脚步,同时迅速在一处墙角缩起身子,岛谷康男同时朝另一处墙角缩起身子,并且用手势示意后面的部下暂时躲藏。 马路两侧,顿时有一群黑衣黑帽的蒙面大汉全都猫腰躲在墙角,整条街道此时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夜风吹过的轻响,只能看到街道四周一些高层洋房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雀牌声! 裘赴眼睛微眯,死死盯着弄堂入口外约三十米外的两辆深色轿车和旁边电线杆处歇息的三名人力车夫! 很明显,这三名所谓的人力车夫是假的,他们身形健壮姿态从容,即使靠车杆腰板也是挺得笔直! 一个常年奔波劳累心力交瘁的人力车夫,根本不可能有这样轻松悠闲的精神状态! 侧过身子,裘赴朝着身后的岛谷康男做了一个隐敝的手势,岛谷康男飞快猫腰靠近。 “裘君,门口有暗哨,我们怎么办?” “岛谷君,明显有人比我们提前一步。事情有点麻烦了!” “裘君,课长阁下已经全权授命你指挥此次行动,你就直接下令吧!” “岛谷君,你带第一分队由正面进入平和里,记住,先把门外三个暗哨给解决,旁边的烟纸店也要进入察看。不要用枪,我建议直接捕获!” “我带第二分队绕道由派克路进入平和里后门,十分钟内同时到达平和里八号,前后夹击一个也别放跑!” “裘君,好办法,现在只能这样才可挽回劣势!” “嗯!岛谷君,行动吧!” 第200章 事与愿违 冲到最前面的裘赴看了一眼三十米外一幢带院落的二层小楼,疾跑中的身子稍微一侧,同时左臂朝后一个小辐度的摆动,就迅速在两秒内停到身后数名部下略微变重的喘息与脚步加快! “谁在那里?呃!”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刚靠近院落前,前面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同时又传来一声嗓门压低的喝问,裘赴身子急停右手平端毛瑟m1932自动手枪,甩手就是两枪,两条人影同时倒下。 对面剩下的人影飞快地闪避还击,身后的日本特工随着裘赴一边射击一边交替掩护朝院子大门冲来。 住宅后门的剩下人影很快被逼着退入院内,稍微退后指挥的裘赴连续两个大跨步冲到最前面,倚在小院大门边的墙壁单手持枪,刚准备朝着身后日本特工下达新指令,就见前方黑暗弄堂内也同时闪出几条人影! 身旁的一个日本特工刚要平端起毛瑟短枪,裘赴轻轻一把按下:“先别动。我过去看看!” 接着,裘赴猫腰两个大跨步来到几条人影前,警惕地在三米处停下脚步:“一秒内说出身份,否则我就开火!” 几条人影里也同时停下脚步,然后有一人朝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别开枪!我们是岛谷班长的部下。您是裘顾问吗?” 裘赴也朝前一步,低声回道:“是的,我就是裘赴。岛谷君应该得手了吧!” 那人附和道:“是,岛谷班长把弄堂外的暗哨都解决了。岛谷班长怕您这里力量不足,派我们几人过来协助。岛谷班长还说了,只等你们的信号就动手,争取最快速度完成任务!” “不过,裘顾问,刚才听到了一声枪响。我们这是秘密行动,是谁突然开的枪?” 轻轻叹了声,裘赴朝着围在小院外的几名日本特工瞟了眼:“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对方在院子外的阴影处也留了三个人,结果......就被发现了。现在只能强攻了!” “既然岛谷君让你们来协助,那你们就暂时听我命令吧!这样,你们几个掩护,我带人冲进去,先把后院的家伙解决了。” 对面的人终于又迈出几步,显露出一个精壮的身形,同时也朝后重重挥了下手:“裘顾问是整个行动总指挥,我们当然会听您的命令,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我叫天木仓平,是第三别动班的第一小组组长。还是裘顾问掩护,我带人冲上去,毕竟您是行动总指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好向岛谷班长交待!” 看了一眼天木仓平身后的四个手持毛瑟短枪的精壮大汉,裘赴轻笑着一摆手:“哦,是天木组长!多谢天木组长好意,但是我既然作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恰恰就应该冲在前面。” “如果你对中国文化有了解,就知道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着名战将是躲在士兵后面取得的战功!不用多说,我带人先上,你们在后掩护,等我们解决后院防守,你们再跟进!!” 天木仓平看了一眼裘赴转身而去的利落身影,眼睛顿时眯缝,朝着身后又一挥手:“这样的精英,支那人都不能珍惜,哪能不败?走!!” 一名日本特工轻轻推开小院铁门一半,门内立刻传来有轻微脚步声,裘赴朝另一名日本特工做了个手势,从后者手里接过一枚97式日制手雷,直接就扔了进去。 院内脚步声立刻变得杂乱,裘赴猛地右脚朝着铁门轻轻一踹,身子随即闪入右手平端毛瑟m1932自动手枪就是一个扇面,黑暗里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两侧有多条人影倒下。 身后多名日本特工同时闪入,互相掩护射击中朝着院内小楼的大门冲去,其中一名日本特工将地上完好无损的日制手雷重新插回腰间一个小布袋,裘赴早已率先来到大门边! “嗯?” 随着平和里八号前院也响起枪声,不过十几秒小楼的后门立刻被人推开,日本特工们刚愣了一下,立刻就有密集的枪弹射来,顿时有三四人被打倒,裘赴却是和另几名日本特工在第一时间飞快翻滚到两侧! “不好,后门也有埋伏!” “管不了那么多,兄弟们,冲出去!” 数条人影先后闪了出来,其中有两三人挟持一人在中间,他们互相翻滚着交替掩护,不断用火力压制住迅速依托院内几棵梧桐树回身射击的日本特工们。裘赴看到有一人枪法极好,眨眼间就有两名日本特工被击伤! “天木组长,让所有人退出院外,对方火力强大,不能硬拼!” “裘顾问和我想得一样!青木、山本、片山,你们压制对方火力!其他人,退出院外重新组织攻击!” 裘赴飞快在两棵梧桐树和一侧墙壁移动,同时朝着右侧用日语大吼,天木仓平听后用日语大声回应。 三名日本特工同时后退到小院大门边蹲下,单手持枪又从腰间小布袋掏出一枚97制日式手雷,在碎石地面轻轻一磕朝着正前方用力扔过去! “小心,是炸弹!” “轰—轰—轰” 朝着小院铁门冲来的多条人影同时一停,在一个嘶哑嗓音喝斥下朝着两旁趴下或翻滚,成功避开无数飞溅的弹片袭击。接着,他们重新交替掩护保护着中间一人,再次朝小院铁门冲来! “哒哒哒” “有警笛声,巡捕来了,快撤!” 平和里八号突然出现的一群陌生枪手,在冲锋枪连续射击压制下,终于冲出了小院铁门,并且将裘赴等人逼得朝弄堂后门处不断后退。 哪知道,寂静的夜空一下传来一阵警笛,双方几乎同时一惊,裘赴猫腰凑到天木仓平身边,低叫着发出当夜最后一个指令。 弄堂入口处也传来激烈交火,不等裘赴和天木仓平将剩下几名日本特工聚集,院内铁门猛地推开,几个人影冲了出来,最前面的在月光映照下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正是岛谷康男! 浑身硝烟味的他冲到两人面前:“裘君,快走,巡捕房的人已经来了,我们刚和他们打过一场!” 裘赴用手势指挥着日本特工们慢慢朝着弄堂后门倒退:“岛谷君,巡捕房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天木仓平一边朝着前面的枪手们又打了几枪,将两个从黑暗里闪出的枪手打得重新退后:“岛谷班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姚国汉还在刚才那群枪手的手里!” 岛谷康男怔了一下:“姚国汉在什么位置?” 天木仓平朝着身后不远疾奔的枪手们看了一眼:“被两个枪手夹在中间,但是旁边还有两人专门保护!” 岛谷康男猛地一咬牙,恶狠狠地道:“课长阁下交待过,活得抓不住,也不能让姓姚的落到其他人手里!把姚国汉逼出来,然后集中火力干掉!” 裘赴刚准备开口,天木仓平已经带着四五名日本特工同时踏前一步,蹲下全部掏出97式日制手雷在地面一磕,猛地朝着约二十米外的枪手群扔去! “有炸弹,快趴下!” 黑暗里,多条人影同时朝着左右闪避,或是后退着翻滚,同时中间的三条人影立刻显现。 “射击。干掉正中间的胖子!” 天木仓平一声低喝,平端起毛瑟短枪直接开火,日本特工们也纷纷平端着射击,有人甚至调好连发并接上枪柄,迅速朝着中间刚欲闪避的三人连续射击! “啪啪啪啪啪” “呃—啊?他死了!” “所有人,立刻撤出平和里!” 弹雨之下,即使弄堂后门方向稍许宽敞,但是中间的三条人影全部身中数枪惨叫倒地,其他枪手纷纷翻身而起举枪回击,在岛谷康男和裘赴的日语低喝下,所有日本特工也是一边后退一边射击,一瞬眼就消失在弄堂后门! “妈的,倒手的鸭子飞了!” “快撤,巡捕房的人已经到了八号的后院!” 硝烟慢慢散去,弄堂后门方向出现了多条人影,走在前面的程吟霜不由得低骂一句,身后的游愿压低声音回应。 程吟霜朝着身后一挥手,后面数名大汉紧跟着她和游愿,也慢慢后退着迅速冲出平和里! 第201章 前路漫漫 次日上午十点整,裘赴与岛谷康男同时推开了虹口宪兵队本部特高课长办公室的大门,坐在办公桌后一身笔挺军装的三岛崎雄朝二人轻轻一点头,然后朝吹田矢又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推门出去带上房门! 用了三分钟时间,裘赴将昨晚行动的详细过程讲述完,三岛崎雄依然脸色平静,又问了岛谷康男两个小问题,接着就让岛谷康男也离开,裘赴眼里有一丝疑惑。 岛谷康男的脚步声在门外远去后,三岛崎雄这才从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张表格递给了裘赴:“裘君,你只要在上面签上姓名,从你走出我的办公室之后,便不再属于虹口宪兵队序列!” 裘赴恭敬地上前接过表格:“裘某将会永远牢记在宪兵队的日子,与课长阁下一起令我受益终身!” 三岛崎雄笑着从办公桌的笔筒内拿出一枝钢笔递过去:“记得裘君是上月九日来到虹口宪兵队代职,今天是四月一日,前后共二十一天!” “但就在不到一月时间,裘君却先后参与侦破服部公馆闹鬼案、三零七案件、并配合侦破了里摆渡桥枪击案。可谓是劳苦功高!” 仔细看完整张表格的裘赴,龙飞凤舞地在表格末尾右下签上名字,然后笑着递回:“课长阁下客气!裘某能有这些成绩,也与课长阁下和一众同僚的支持与帮助分不开,非常开心能与你们一同为东亚新秩序而战!” 三岛崎雄打开中间抽屉拿出一个专用印章,表格末尾右下侧名字旁盖上,裘赴又朝其微微颔首,然后才推门走出去! “裘君,你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礼物要送给你。就送你一句话吧,虹口宪兵队的大门,将永远向你敞开!” “多谢课长阁下!今后,如果课长阁下有为难之事,尽管说一声,刀山油锅裘某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啊,今后有事我一定找你!另外,不要叫我大佐阁下,今后可以称我三岛君!” “这......好!既然阁下如此器重裘某,裘某就不用说些官话。三岛君,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裘君,我也一样!鄙人军务繁忙,就不下楼送了,再见!” “三岛君不必客气。军务最重要!再见!” 当天晚上八点,位于沪西五角场的一个街口处,一家挑着‘徐氏茶馆’招牌的新开茶馆大门前,突然有一条矮小精悍的身影在门前轻轻敲了敲,大门的门板被慢慢搬开,露出一张面色腊黄的女子面孔。 年约三十左右的青年女子先是打量一下稍显寂静的街面,然后朝着面前之人点点头,搬开另外两扇门板,门外矮小精悍的人影灵巧地闪入屋内,青年女子又利落地将几声门板重新封好! “邦—邦—邦” “关好门窗,防火防盗啊!” 当一男一女从正堂绕过后堂,来到一处带着院子的小屋前,大街上已经响起了梆子敲响铜锣和打更人粗重的喊声,寂静的夜晚同时吹起了风,整条街面此时再无任何人烟,静得令人发悚! 青年女子快步带着身后男人一路前行,来到小屋内的尽头,她轻轻一掀靠右打着补丁的门帘,里面一张方桌边坐着的几个伙计模样的精壮青年同时站了起来! 矮小精悍的男人轻轻一摆手,将头上的一顶旧毡帽摘下来,轻轻放到了桌边,一个面皮白净斯文的伙计马上走近一步,却被那名青年女子直接挡在身前,两人都紧盯着对方。 “‘春风’回来了,和‘雪风’接上头了?” “既然春风刚回来,你就不能让他歇一会儿。另外,‘寒风’是不是好像忘了纪律,只有春风能问其他人,其他人未得到任何指令前,不得向春风提任何问题,更不准打听春风经手的一切事!” “呵呵,‘暖风’说的不错。但是,你也别忘了,我是副组长,根据上面的纪律,紧急状况下,副组长可以向组长提出不涉及核心机密的问题,甚至还可以对其行动方式与过程进行监督!” “寒风,你刚才说了,是在紧急状况下,如今一切风平浪静,还未到那时候!” “呵呵呵。暖风,我作为副组长,好像没有必要什么都向你解释吧!” “你?寒风,可别太得寸进尺,不然我就直接向上面反应!” “哼,暖风,我觉得你也该清楚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你凭什么跟我这个副组长这样讲话?!” 高陆轻轻拍了拍柳眉紧皱的林春兰,将她慢慢推开,上前冷冷地扫了眼一脸阴笑的尤华斌。 “寒风,暖风也是为小组好,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计较了。可以吗?” “呵呵呵呵。既然春风都开口了,我这个副组长当然得执行组长命令了。行,我不计较这点小事!” “好,不愧是副组长,能屈能伸!接下来,我们就谈一谈目前的情况。” “呵呵呵,我觉得,春风还是把你今天去接头的情况说一下吧,这样大伙也好安心!” “哦?是吗?!寒风,听你的意思,我这个组长今后有啥行动,还得首先和你这位副组长打招呼?记得上面纪律没有这一条吧。要不然,寒风,你回去请示一下如何?!” “你......春风,出发前上面就说过了,虽然你作为组长,但是在紧急情况下,副组长可以对你进行监督。莫非,你老兄是想独断专行,不听上面指令?!” “聪明。你还真说对了!因为目前和暖风说得一样,没有大的变化,所以一切照旧。至于我今天去做了什么?嘿嘿嘿!寒风,在你未得到上面指示之前,我有权不告诉任何人,也包括你这位副组长!” “你?春风,你这是想搞一言堂啊!难道你就不怕影响到小组的行动?一旦有问题,你这个组长可是要负全责!” “放心,既然我是组长,出了问题,所有责任当然是我。你这个副组长,就算想抢着承担,也没那个资格。” “你......我是副组长,在小组里也属于核心人员,你不能这样做!” “嘿嘿。我不会搞一言堂,这一点放心!我今天出去做了什么,暂时不能告诉你和其他组员。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天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浦东的一处郊外,站在水田边的游愿一身青布短褂,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幢幢房屋,以及稍远处的一间破旧的巴洛克风格的教堂!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个画面。 东北的一幕幕...... 来到上海的一幕幕...... 望着夜空愈来愈多的星光,游愿一双眼睛渐渐微眯成缝! 第202章 后起之秀 要说上海滩的商务贸易行和公司一向不少,但是近来在南京路英华街新来的一家‘达和’商务贸易行却明显让很多业内人士感觉到异常! 开业期间倒也简单,可是开业第一天就上门调竹杠的清帮外围小流氓,还没等他们把话讲完,就直接被贸易行的伙计给打了个头破血流,直接扔出了大门! 随后,几个小流氓招来了拿着砍刀和铁尺的二三十名同伙,可没想到刚一进英华街的街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大批荷枪实弹的巡捕围在当中,听到巡捕拉动枪栓的声音,为首的几个小流氓当场就傻了眼。 后来,小流氓的大哥闻讯赶来,在傲慢的一名华籍警长看似规劝实则警告的一番话后,当场给了一个小流氓三记耳光,这才和一干手下灰溜溜地离开。 这一幕整个南京路的各路人物全部看在眼中,此后再也没有人敢上门去打秋风,因为谁都看得出,这家贸易行背后绝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那些巡捕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喂饱的,可这家贸易行能让他们如此卖力,只能说明一点。 巡捕房的头面人物与这家贸易行的老板交情不浅!! 之后,达和商务贸易行又一次让众人大吃一惊,因为自从第二天开始,它的客源就从没停过。 有人悄悄打听,这家贸易行主要做国内贸易,可具体也搞不清楚是做什么。 而这家达和贸易行的经理,却在一位附近的同行上门以祝贺为名的试探性谈话中,笑着透露了一点。 这家贸易行的存在,只为了一点,那就是赚钱,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这话一传出,上海滩的商业圈内顿时议论纷纷,也更加增添了达和贸易行的神秘与不凡! 斜靠在椅子上,裘赴弹出一枝绞盘香烟,从巨大的办公桌面的一盒火柴内拈出一根火柴棍,轻轻擦燃按在了白色的烟嘴! 算算,达和商务贸易行开业已有十天,除了开始第一天遇到几个无赖闹事,后面基本就风平浪静。 也是多亏了原志林与公共租界老闸捕房和总巡捕房的人脉! 另外,还有炎黄救国社南方总社上海分站的行动组,如果没有行动组在一开业就安插了两个以商务贸易行职员身份的人手,估计这家贸易行连第一天也撑不过去! 行动组找的两个人真不错! 不仅身手好,头脑也灵活,并且话也不多,做事也非常利索! 邹兄还真是舍得,能看得出来,这两人一定是行动组的骨干! 就是不知道,他们除了是派来给达和贸易行上一道保险外,还有没有其他...... 例如,暗中监视贸易行以及自己! 刚开业那天来的一伙流氓,表面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仔细想想也很奇怪! 照常理,一般上海滩各大势力想对某人或某个企业敲诈勒索,通常奉行一个原则。 先礼后兵! 一开始,会让人与某人与某企业的头面人物交谈,并且是好言好语。 如果不识相,才会慢慢施加压力,由雇佣乞丐来堵门到无赖骚扰挑衅企业的女职员,,由大批陌生凶汉打上门来砸个稀烂,到巡捕房突然接到匿名举报,各种花招百出,只为彻底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 当对方的人身安全和生活受到严重威胁时,也只得在某些知名人物的调停下,被迫同意了一些看似合理实则是被占尽便宜的无理条件! 但是来到达和贸易行的几个家伙,开始就是恶言恶语,感觉是吃定了这家贸易行一般! 而之后的调戏唐彩,到与行动组的两个人发生口角,更是一点掩饰也没有,并且上来就直接动刀,出手也是招招冲着要害,若不是行动组两人武艺高强,怕是肯定有人要见血! 完全不像普通帮会流氓的程序,倒是很像在完成某个人交给的任务一般! 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指使,到底又会是谁呢? 表面上,这家达和贸易行是由自己作主,实际上却是华中大和商社的一个外围机构! 就例如贸易行除了唐彩一名女子担任经理秘书兼出纳外,其余数名职员中除了行动组的万海与闻俊,另外几人全部是华中大和商社职员,其中一名叫野岛坂七的更是滨田幸之助直接推荐而来! 按照美人蕉的情报,滨田幸之助是黑龙会上海分会会长,那么这个野岛坂七也同样是黑龙会成员。 说到黑龙会在上海的对头,那肯定不少,但是一提到黑龙会,首先就想到另一个团体。 樱花会! 而樱花会在上海的机构还有一个称呼。 大日本青年党! 难道上门来闹事的流氓,是他们找来故意试探达和贸易行的底细? 如果想弄清楚,就必须从那几个为首的流氓着手,这件事可以安排人去查一查! 除了野岛坂七外,唐彩也值得注意。 不,准确地讲,她不叫唐彩,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 她的真名叫冢本绘彩,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副领事冢本清夫的女儿! 滨田幸之助口口声称,让冢本绘彩从百老汇大厦辞去前台一职,来达和商务贸易社是为了保证其安全。 按照滨田的话,既然是让自己来保护冢本绘彩,就一定得留在身边,这样才更方便! 哼! 对于滨田幸之助的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这名老牌日本经济特务头子,向来以深谋远虑善于策划着称,安排冢本绘彩来达和贸易行绝不简单。 否则,他就不会提出让冢本绘彩在担任了经理秘书外,又同时兼任了财务一职! 冢本绘彩。 看起来是一个既天真又俏皮的小女孩...... 实际上呢? 谁又敢打包票,她有没有其他的身份? 甚至会不会就是另一个野中铃子?! 日本参谋本部情报部中国课,可是训练了不少像野中铃子一样的女特工间谍! 有必要,冢本绘彩的身份,也最好找人调查一下。还是找...... “哚哚” “请进!” 突如其来敲门声打断了裘赴的思绪,他立刻将手里快燃尽的烟头掐灭于桌面的古朴烟缸内,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盛经理,楼下有一位女士找您,但一直不说姓名,接待员小王觉得奇怪,让我问问您该怎么处理?” “哦......阿海,你带她到办公室来。” 面容白净的司机兼保镖万海推门进来,客气地走到办公桌边,裘赴听完后眉头微皱! 第203章 勉为其难 看着万海点头后将办公室的大门带上,裘赴满意地微微一点头,然后视线直接扫向了站在办公桌前的一位长相普通的中年女子! 她年约四十左右,穿件布质的深蓝色旗袍,戴着一副黑边近视眼镜,面无表情!突然浅浅一笑,不等眉头轻皱的裘赴开口询问,自顾自地直接坐到了右侧一张小沙发上。 裘赴从办公桌边起身,慢慢坐到了中年女子旁边的小沙发,脸上带上一丝职业笑容。 “这位夫人,鄙人是达和商贸社的经理盛世杰,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盛世杰......奉帮裁缝定制的西装,穿在阁下的身上,更加是气宇不凡风采照人!” “夫人客气!有什么需要鄙人效劳的,请明说!” “呵呵呵,盛经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们也算有过生死之缘。难道这就是阁下的待客之道?!” 当中年女子笑着慢慢摘下黑框近视眼镜,裘赴猛地一怔,瞬间飞快站起走到办公室大门边,迅速将大门打开一条缝扫了一眼,然后关上门再次回到原位,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在了对方那张极其平凡的脸上! 中年女子重新戴上眼镜,从随身的手包内摸出一盒香烟弹出一支,拿起沙发一侧古朴茶几的一个火柴盒,用细手的指甲挑出一根火柴棍擦燃香烟,然后忧闲地喷出烟圈与烟气。 “鄙人不得不承认,小姐的胆量实在令人敬佩,但是鄙人也想说一句,这样的行为十分愚蠢!如今这个形势,你还敢公开在租界露面,就不怕被日本人的密探和眼线盯上吗?!” “这一点,就不劳阁下费心了!哦,对了,我该称呼阁下是裘先生呢?还是盛先生?!” “随便!程小姐,达和商贸社......” “对不起,盛先生弄错了,我不姓程,我姓彭,彭咏雪!” “好,彭小姐,这里你不能久待,有话请快讲,然后你马上离开这里。如果今后彭小姐还想与鄙人见面,那请改约时间和地点,但是绝对不能定在南京路一带!” 程吟霜优雅地将烟灰掸在茶几上的一个古朴烟缸,脸上神秘微笑愈发浓厚,裘赴此时也点燃了一支绞盘香烟,一脸若有所思,整个人身体看似放松,实则肌肉紧绷身子略微前倾! “呵。我其实很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和他们打交道虽然会更方便沟通,但很多时候,你又会觉得在他们面前,你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能被对方找到你的破绽,然后用来对你进行反制!” “彭小姐,鄙人时间有限,如果你再不说出真实来意,那么鄙人只能送客了。我知道小姐不怕死,可是鄙人怕!!” “呵呵呵。盛先生何必如此紧张,这是在你的地盘,再怎么样你也是能掌控住局面,不要跟我讲,盛先生做不到这一点,否则那就不是你了!再者,我对自己的化妆术还是有三分底气的,一般人看不出来!” “......” “好,闲话放在一旁,说正事!咏雪今日前来与盛先生见面,虽说冒了一定风险,但也是为了盛先生,准确地讲,咏雪想替盛先生和达和商贸社牵一次线!不知道盛先生可如意愿?” “牵线?彭小姐,莫非你改行当掮客了?好像这一行,对于小姐来讲,并不太合适啊。嘿呵嘿呵!” “盛先生,难道没人告诉你,阁下的笑声实在很难听!难道没人告诉你,过于武断主观,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准确判断能力吗?!” “哈。鄙人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姐还当真了!说吧,彭小姐,你准备牵什么线?给什么人牵线?!” “呵呵。其实这位老板,盛先生认识!” “哦?彭小姐说的这位老板,他是谁?” “盛先生,这位老板姓于!怎么样?盛先生一定有印象吧!” 室内一时静下来,掐灭烟头后,二人本就压低的嗓音之后更加降低几分! 裘赴:“在山本书寓就看出小姐的不凡,没想到你是于老板的人。” 程吟霜:“听起来,盛先生是对这笔买卖感兴趣了!” 裘赴:“哼。说吧,具体是怎么做?” 程吟霜:“既然盛先生与我们合作,我们当然也不会让盛先生为难,更不会让盛先生陷入危险中!达和有不少大和商社的特务,我今天来只是与盛先生简单说一下,具体怎么操作,还是另约时间相谈!” 裘赴:“那就多谢于老板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程吟霜:“三天后,十五时三十分,兆丰公园南部,左数第十棵梧桐树后!” 裘赴稍一思忖:“到时候,还是彭小姐与盛某见面详谈?” 程吟霜嘴角一挑:“不管是咏雪还是别人,目的都一样。盛先生,达成这笔买卖,少不了你的好处!” 裘赴:“嗯,三天后十五时三十分,兆丰公园南部左数第十棵梧桐树后。盛某记下了!彭小姐,还有事吗?” 程吟霜:“没有。盛先生,咏雪这就离开了。请记住,我们只认你,如果换作其他人出现,我们会立刻取消!” 裘赴:“好,彭小姐,盛某一定准时赴约。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会另外通知你们!” 程吟霜慢慢走到大门边,朝着一旁的裘赴侧头道:“盛先生,我知道你还有一条渠道可以联系到我们!” 微微点头,裘赴上前轻轻一拉房门:“希望一切顺利,否则只要用上她,就证明有意外情况出现,这样对于双方合作会有很大阻力!” 轻巧地闪出门外,程吟霜突然在裘赴关门前回头露出一个妩媚笑容,然后在裘赴瞬间眉头皱紧时悄然离去。 “没想到,程吟霜竟然是军统二处的人,看起来这个女人不好缠” 轻轻带上房门,裘赴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思索中又点燃了一支绞盘香烟,任由青烟不断向上飞腾,短时间内整间办公室几乎陷入朦胧之中! 当夜九点,吴淞镇的一座码头边,远端停着一辆丰田aaa轿车,几名穿着深色西装头戴同色礼帽的精壮青年守在轿车前,警惕地望着四周陷入一片宁静的街道及远处不断被手电光扫过的墙壁! 站在码头右侧偏僻一角的两个男人,不仅礼帽压得极低,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更低,凡是处于二人五步之内的距离都只能听到只言片语,无法听清完整的一句话! “嗯!浅野君,为什么要干掉姚国汉?他对于我们还有用!” “滨田君,你该清楚,我只是执行,下命令的人不是我!” “你指的是‘老掌柜’?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做的事,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帮助!” “呵呵。不要心急!老掌柜一向如此,用支那人的话讲,就是慢工出细活!他做任何事都有用意!” “浅野君,我最近总在想一件事,想来想去差点出了一身冷汗!” “滨田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能说你想多了。老掌柜虽然诚府极深,但他还不敢那样做!” “浅野君,不知道怎么,我现在总是想着,我们和他站在一块,这个决定真的做对了?” “滨田君,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到时候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不会影响到帝国的大局!” “嗯!浅野君,希望最后我和你不要成为帝国的罪人!” “哈!滨田君,我看你最近过于紧张。是该找一点乐趣。可以回去了,我们离开虹口的时间太久,会被人察觉!” 第204章 真人露相 换上一身米色长衫的高陆压低了礼帽,朝着站在公园门边布质旗袍装扮的林春兰微微点头,等后者来到一个卖花小姑娘身旁时,随着少量人流踱进了公园大门! 拿着一份报纸的高陆按约定来到公园湖边,下意识刚将右手抬起,突然意识到不妥,苦笑着慢慢放下。 出于潜伏身份的考虑,他本来戴在右手腕上的精工舍手表,也被留在浙兴里家中,不仅是他,林春兰尤华斌等人也将所有不符合潜伏身份的手表、项涟、宝石戒指等饰品留在虹口! 围着湖边来回散步,高陆心里同时默算时间,在确定到了中午十二点整时,他慢慢坐到湖边长椅的右侧。 几乎在同时,在四五个穿中山装的青年路过后,一个穿灰色长衫戴圆框墨镜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慢慢靠近了长椅,却又极其缓慢转过身,朝着湖边和树丛方向分别看了一眼,然后坐到了长椅的左侧。 高陆慢慢翻开报纸,浏览起里面的内容,灰色长衫的男人也立刻将报纸翻开,同样仔细阅览着。 突然,高陆轻轻弹了一下报纸第二版的左上角:“诶......连载又完了,还没看够啊,太快了,就和人生一样,瞬眼即过!” 灰色长衫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摸了摸颌下胡须:“请问先生,您是在看《新申报》的连载?” 高陆往长椅后一靠:“不,我看的是《泰晤士报》连载。” 灰色长衫的男人将报纸叠成三折,笑了笑:“没想到,西洋人也学着搞起连载了。” 高陆也同样将报纸叠成三折,同样一笑:“毕竟这年头,学着《新申报》才会有饭吃,否则就得去吃屎!” 朝着旁边瞟了一眼,灰色长衫的男人在一对小情侣走到湖边远端,压低了声音道:“终于见面了,我是雪风!” 高陆慢慢闭上眼睛,也压低了声音:“嗯,我是春风,说起来我们打交道不止一两次,可只到今天才见面!” 灰色长衫的男人也闭上眼睛,并把头侧过一边:“这都是上面的考虑。春风,可别小瞧了沪西这地面,这里虽然不是虹口,但是可比虹口凶险得多!” 高陆轻哼了一声:“干咱们这一行,危险早就和吃饭一样,没啥了不得!既然初次见面,就简单介绍一下,我姓徐名征明,你怎么称呼?” 灰色长衫的男人一怔:“嗯?见过徐先生,在下姓胡名一光!” 高陆继续道:“我建议,咱们私下以兄弟相称,这样还可以避免各方的耳目。胡兄,你觉得怎样?” 胡一光沉默了一会:“这个嘛......为了任务,就暂时先这么称呼!” 高陆猛地睁开眼睛:“那就说定了!算起来,任务时间已经过了一半,胡兄,你今天又给我带来啥好消息?” 胡一光也慢慢睁开眼睛:“要说起来,徐兄,在下还真是有一条好消息!我已经查到了老虎们的巢穴!” 高陆紧盯着胡一光:“好,非常好。等焚轮行动结束,我一定向上面为胡兄请头功!” 胡一光脸上露出一丝阴笑:“徐兄客气,到时候功劳不仅是胡某的,也是你这个组长的!” 浦东唐墓桥镇外,游愿望着水田边辛勤劳作的村民们,又侧头瞥了一眼镇边一座木头制成的简易柜马和站在两旁背着大刀拿着梭镖的几个精壮汉子。 他慢慢朝前走着,脸色却变得愈来愈冷峻,仿佛整张脸被罩上了一层寒霜! ‘抗日自卫第一团’,与另一支‘抗日自卫第二团’被称为浦东最大的民间武装。两支队伍加起来有上千人之多! 而自卫第一团的人数竟达到六百人,几乎是整个浦东、甚至是整个上海附近人数最多的民间抗日武装! 就连在浦东早就扎寨多时的‘忠义救国军’,也只有几支核心队伍能比得上! 也难怪蟑螂会看上这支队伍! 但是,根据自己这么多天的观察和了解,这支队伍确实很特殊。 自卫一团分为一个警卫中队,三个作战中队,并以一、二、三、四作为番号。 奇怪的是,装备最差的第四中队,反而是士气最为旺盛,装备最好的第一警卫中队,反而士气一般! 另外第二和第三中队的士气,根本就谈不上,不过抱着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不过,如果要给自卫一团足够的给养和装备,再加上普及爱国与政工思想方面的补充,这支队伍可以上得去! 目前最要命的是自卫一团的团长罗奉为,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滚刀肉。 一提到要上去和日本人拼,他马上就提出一堆条件,可就是按兵不动,始终不肯打出反抗的第一枪! 要知道,与那些流氓和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抢夺地盘,可不是一支真正的抗日队伍的主要任务! 这个罗奉为,人称罗阎王,都说这家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没想到,还是如此滑头的一人。 总觉得他靠不住,蟑螂找错了人,不如换一支队伍,或者直接将第四中队收编过来! 要是自己能作主,就让第四中队的中队长杨项业直接当自卫一团的团长,干脆就把姓罗的撤了! 只可惜,蟑螂临行前特意提醒过,不得采取一些极端方式,以免造成自卫一团对国民政府的误解! 唉,蟑螂和上面的想法,自己有时候真的弄不明白! “何先生,原来您又在这里!” 一个带着沙哑的粗大嗓音传来,游愿站定侧过头,一条敏捷的身影疾速即到,犹如一匹飞驰的骏马一般,等来人停下才看出是自卫一团警卫中队的中队长秦渊! 秦渊身材结实轮廓刚硬,一双眼睛亮得如同明灯,来到游愿身前沉声道:“何先生,这一带并不安全,您还是赶紧回您住的屋。团长特意嘱咐在下,注意保证您的安全!” 游愿冷哼一声:“多谢罗团长的好意!但要说到安全,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安全?秦队长,你莫非真以为,日本人会一直默认你们自卫一团的存在?!” “他们刚刚占领上海华界不久,暂时可能顾不上浦东这边。但是,何某敢打保票,只要日本人一腾出手,他们就会立刻对上海周边采取行动,首选就是浦东,因为日本人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所以他们要打扫干净!” “秦队长,你还是好好劝一下罗团长,免得到时候大祸临头!” 第205章 喧宾夺主 晚上七点,位于极司非尔路的徐氏茶馆后门被敲响,门板被打开后,一个身影轻巧地闪入,当穿着布质旗袍的林春兰利落地将门板重新合上,来人将礼帽往上推了推,露出了胡一光的面孔! 没有任何犹豫,林春兰直接朝胡一光轻轻摆了下手,然后直接领着穿过后堂来到一座小院,走到院内小屋尽头掀开右侧打补丁的门帘,胡一光抬头就看见高陆坐在一张方桌边,旁边有两个精壮汉子! 粗布衣衫的高陆先朝胡一光点头,然后向林春兰使了个眼色,林春兰朝胡一光和众人微微颔首,转身就离去。 高陆接着让胡一光坐上桌边的一张空出的板凳,接着视线依次从胡一光和两个精壮汉子脸上扫过。 “我来介绍一下,他就是我们风小组藏身于幕后无名功臣,代号雪风!” “雪风,这位代号‘寒风’,也是小组副组长!这位代号‘微风’!” “见过两位!” “客气!” 胡一光的视线也依次扫过尤华斌与葛四喜,连续拱手施礼,二人也同时拱手回礼。但是高陆从胡一光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傲慢! 随后,高陆半侧过身朝门外努了下嘴:“雪风,刚才带你过来的女人也是小组成员,代号‘暖风’!这家徐氏茶馆是小组的联络点。今后一般情况下,你还是不要来,一切等我通知!” “寒风,微风,雪风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我之前与他接头时就知道这条好消息,所以特意在离开时让雪风到这里来,将详细情况说与大家听!” “雪风,你现在可以把关于黑虎堂的详细情况都说出来了!” 胡一光却只是微微一笑,慢慢地翘起二郎腿:“春风,既然这里是茶馆,在下也想好好品尝一下。没问题吧?” 尤华斌眉头一皱,刚准备要开口,高陆猛地横了一眼,然后笑道:“雪风,你这话可就见外了。都是自己人,口渴喝杯茶有啥奇怪?微风,你去后堂拿一壶过来。就拿云南白茶,天躁正好去去火!” 葛四喜点头利落朝外走去,胡一光此时说道:“白茶就不必了。西湖龙井吧,正好解渴润肺!” 见到葛四喜下意识一停步,尤华斌冷不丁也抛出一句:“雪风,你是不是还得说清楚,是要明前茶,还是雨前茶?是要......” 高陆立刻朝着葛四喜一摆头,轻笑道:“寒风,雪风或许是想检查一下咱们茶馆到底合不合格?雪风,西湖龙井我们这里暂时没有,来一壶洞庭碧螺春,同样也能解渴润肺!” “这间徐氏茶馆,可不是上等的茶馆,所以特意没有配齐一些档次高的好茶。如果雪风想品尝西湖龙井,今后我做东单独请一次!” 胡一光眉毛扬了下,淡淡地笑了:“春风,你多虑了,我哪有资格检查!只是随便提一下,因为在下很喜欢喝西湖龙井明前茶,向诸位抱歉了。抱歉了!洞庭碧螺春就洞庭碧螺春吧。反正这茶也不错!” 葛四喜不到一会儿就端着放有一个茶壶和三个茶杯的瓷盘返回,将茶壶和茶杯放到桌面,高陆让葛四喜叫来林春兰,然后给在场四人全都亲自倒满了一杯香气扑鼻的清茶! 林春兰一脸不解地小声问:“春风,你把我叫来做啥?外面总得有人放哨。不然,要是有敌人闯进来......” 高陆轻轻一挥手打断:“暖风,你也是小组成员,雪风带来了重要的消息。所以,我这个组长决定,风小组所有核心成员都要知道,这也有利于咱们下一步如何采取行动!” “至于放哨,我刚让微风去通知小组其他成员,现在暂时打烊,对外就说进行盘存清账!所以,你再该放心了!” 见到林春兰咬了下嘴唇,脸上再无任何疑惑神色,高陆压低声音道:“雪风,茶也喝过了,说吧。大家都等着!” 胡一光抿了抿嘴唇的茶汁,将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放,轻咳了两声:“不错,好茶!咳,咳。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诸位,在下也十分激动。正好带来一条好消息,也算是给大家的见面礼!” “根据在下经过多日的努力,终于查到了黑虎堂总堂的位置,具体地点还不明,但知道是在曹家渡一带。和咱们徐氏茶馆不同的是,那可能是一家酒馆或酒楼!” “各位,不用怀疑情报准确性,为了这件情报,在下花了整整三十块大洋!虽然具体地点还没有找到,但依照这个大致范围,我相信在春风组长的领导下,我们小组迟早会把黑虎堂总堂从曹家渡挖出来!” 听到这些,高陆脸色还是很平静,林春兰眼角微微动了下,尤华斌双目顿时发亮,葛四喜一脸欣喜若狂! “沙沙” 听到细微响声,和衣而眠的游愿一个利落翻身,顺势从短褂腰间抽出一把毛瑟m1930自动手枪,轻轻拔动一下击锤,矮身灵巧地缩到草屋的小门边。 小门被一把推开,游愿猛地起身,毛瑟枪口顺势对准闪入门内的人影胸口,听到一声低叫马上收枪。 “何先生,别开枪,是我!” “哦......原来是秦队长!这都十点了,秦队长悄悄地来找何某,到底是有啥事?” 秦渊苦笑一声,游愿将毛瑟短枪的击锤拉起插回腰间,扯了下拉皱的衣衫转身跟随而去。 “抱歉,何先生,打扰您了。罗团长有请,他特意嘱咐我,要悄悄地带您去,有要事商量!” “嗯?看来罗团长找何某商量的事,属于一件机密要事。好,秦队长,前面带路!” 游愿轻轻带上小门,跟在秦渊身后朝着镇外走去,但来到小镇边缘时,秦渊突然朝着旁边一条泥泞小路疾奔,游愿稍微一愣便再次紧紧跟上。 走过这条泥泞小路,又穿过两片水田,游愿看到秦渊在又一座稍微大的草屋前停下,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又努起嘴学着青蛙叫了两声。 一半漆黑一半月光的阴影下,三个身形精健的汉子立刻从草屋冲出,排成了一个半圆形,同时侧过身面朝外。 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慢慢走过来,来到近前才看到此人铜环大眼圆脸大耳,一脸狞恶凶暴,正是抗日自卫一团团长,上海及周边人称罗阎王的罗奉为! 他来到游愿面前,朝着秦渊一摆手,带着戾气的粗豪嗓门刻意压低:“何先生来了!老秦,你们先去吧。我与何先生有事谈!” 秦渊重重一点头,朝着三个壮汉一摆头,四人同时朝着草屋外的一棵大树走去,站定后背对二人。 罗奉为慢慢咧开大嘴,使得脸上横肉也抖动:“何先生,您之前说过的话,罗某心中早就记下。其实,罗某也很想为兄弟们谋个好前程。只是......” 游愿淡淡地回道:“罗团长,您有啥顾虑,都可以讲出来。如果何某能解决,就替您解决,假如何某能力不足,我会转告给张老板。他一定会替您解决!” 重重地一挥手,罗奉为同时一摇头:“呵呵!何先生谦虚了!罗某在江湖上闯荡多少年,啥人我一看就他妈明知是什么人什么种!您这样的高手,如果还说自己能力不足,那罗某手下怕是都算饭桶草包了!” “说起来,也只是一桩小事。何先生,罗某可以归顺重庆政府,但是罗某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您如果能答应,那再好不过,如果您不能答应,那也没关系,只是罗某需要把这件事做完,才能真心投奔!” 游愿眉头微皱:“罗团长,您的条件是什么?” 罗奉为突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其实很简单,就是罗某在浦东有一个仇人,他不死,罗某就无法安心!” 慢慢侧过身,游愿紧紧盯住罗奉为:“此人是谁?” 罗奉为阴笑了两声:“嘿嘿。此人人称牛王爷,抗日自卫第二团团长,牛勉!” 游愿紧紧抿住嘴唇,眼睛瞬间眯成针眼一般! 第206章 来者不善 一天后的中午,刚用过午餐的裘赴回到办公室踱着步,同时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缝里的残留肉渣,脑海里却一直在思考着下午兆丰公园的见面。 他总有种直觉,兆丰公园的见面,不会是那么简单! 所谓促成的一笔交易,也不会是像程吟霜说的一样轻松! 而且,一旦这笔交易成功,于效成一定不会收手,会继续利用达和商贸行做出更加有风险的事情! 但是为了抗日,裘赴也不得不与于效成合作,毕竟军统二处在上海滩的实力不容小视。 如果真要得罪了他们,很可能会被军统二处列于黑名单中,并套上汉奸罪名进行锄杀! 想来想去,裘赴决定还必须要和邹愈接一次头,听一听他的意见! “啊!” “嗯?阿海,外面出了什么事?”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小声喧哗,裘赴一个箭步来到大门边一把拉开,朝着门外低喊了一句。 “盛经理,楼下来了几个瘪三闹事,海哥和俊哥和他们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万海没有和之前一样出现,倒是女职员王小玲急忙跑上楼,一脸地惊惶。 “小玲,你先下去,先暂时别报警,我一会儿就下楼!” 听到后,裘赴脸色很平静,王小铃温和地点头转身下楼。 裘赴来到走廊,朝着中间大步而去,另一名女职员方莉经过时恭敬地点头,裘赴客气地回礼。 在他的印象中,整个达和商务贸易社的职员中,只有三名女职员是应聘来的! 除此之外,包括野岛坂七来内的六名男性职员都是内定的华中大和商社日本特工! 这三名女职员在达和商贸社的存在感也是最低的,野岛坂七等日本特工把她们当空气一般无视! 按照裘赴的设想,要找个机会让这三个女孩离开达和商贸社,然后把她俩位置换成炎黄救国社的人。 除了因为抗日需要,也要保证这三个二十出头的单纯女孩的生命安全! 达和这个大旋涡根本不适合她俩,三个女孩应该去找一个真正适合工作的地方! 顺着走廊一直来到正对一楼大门的方向,裘赴把手搭在走廊的白色雕花上,朝着楼下望过去。 此时一楼大厅,除了万海和闻俊及对面的六七个帮派打扮的恶汉外,还有三四个穿着长衫和西装的男人站在商贸社大门的外侧,前台处唐彩正安慰着一名小声哭泣的女职员舒云。 但是,裘赴还注意到,在一楼大厅右侧的几把椅子大多空着,最靠左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白衣男人,但隐约能看到俊美的轮廓。 微微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裘赴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神秘微笑,他转身朝着方莉工作的办公室走去。 今天在达和商务贸易社,也许真会有一场大戏唱起! 万海和闻俊瞥了一眼对面为首的恶汉一眼,对面眼睛一瞪,万海刚准备继续开口喝问,突然旁边看到方莉夹在几名看热闹的职员里眨眼睛,又朝楼上挑了下细眉毛。 他立刻与闻俊下意识交换眼神,然后快步向着通向二楼的楼梯走去,为首那个脸上留着一条长长刀疤的恶汉上前阻拦,闻俊抢前一步打了个拱手,众恶汉纷纷喝骂。 “这位兄弟,有话对我讲,他还有事情!” “跟你讲?嘿嘿,你他妈算哪根葱?让你们老板来,否则今天你们就别想做买卖!” “小子,劝你识相点,在上海滩得罪了我们,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对,你小子滚到一边。让你们老板滚出来!” 当万海到二楼后,裘赴悄悄来到视线之外的一角挥了挥手,万海立刻跑到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阿海,这到底是出了啥事?” “盛经理,一分钟前,这几个家伙突然闯进来,先是调戏前台的舒小姐,被下楼的唐小姐打了一耳光。然后他们就闹开了,说唐小姐打了他们清帮的人,还说让您滚下去和他们谈,否则就要砸了咱们商贸社!” “阿海,相信我,这事一会儿就能解决!” “盛经理,您这话是啥意思,小的实在听不明白?” “阿海,你刚才注意到楼下那个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吗?” “当然注意到,那男人皮肤挺白长得也俊。可他一来就坐在那里,舒小姐问话也不答,只是在笑。” “今天这件事,就落实在这个穿白西装的男人身上。你先别下去,看着吧!” “盛经理,您的话,让小的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嘿呵,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随后与众恶汉争执的闻俊也被方莉使眼色叫走,壮汉们先是一脸疑惑,然后立刻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势,慢慢朝着前台围过来。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两个小子被爷们给吓跑了!” “诶,这个小妞,趁爷们心情稍微好点,让爷们摸几下,说不定爷们就会放你一马!” “别说啊,这个妞虽然野了点,但小模样还挺诱人。嘿嘿!” “来,妹子,让哥哥我亲一口,也许老子今天就不找你们老板的麻烦了!” “哈哈哈哈!” 唐彩气呼呼地从前台走出来,挡在和为首刀疤恶汉的另一个瘦个子面前:“出去。再不出去,我就直接报警啦。这里可是公共租界,不是沪西的三不管地带!” 瘦个子脸上带着一丝浪笑,鸡爪一般的手掌朝着唐彩俏丽的小脸伸过去:“诶,这野劲,老子喜欢啊。都他妈别和我抢。这一生气,越发显得他迷人了......哎哟!” 恶汉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看到瘦个子被一个戴墨镜的白衣青年捏住了手腕,疼得直接喊出声来,他们刚准备朝前冲,就见青年冷笑着用力一掀,将瘦个汉子狠狠推到了两名靠前壮汉的身上! 摘下墨镜的青年约二十五六岁,面皮白净五官俊美,操着标准京腔喝道:“好大的狗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女子,趁早滚出去,要是坏了小爷今儿个的好心情,别怪小爷让你们几个孙子好看!!” 众恶汉下意识退后,大门边此时围满了来达和商贸社办事的男女及路过行人,二楼的裘赴朝着一边脸色骤惊的万海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第207章 绝世双姝 慢慢来到楼梯边的裘赴,笑着瞟了一眼身后沉思的万海,轻松地朝一楼前台方向一仰下巴,万海立刻抬头露出一丝歉意的憨笑。 “阿海,我没说错吧,看看,马上就有好戏!” “盛经理,您可真神了,小的实在佩服!不过,您是咋知道那个白西装的男人会出手?” “嘿呵,阿海,天机不可泄露。你啊,就好好地看戏吧,绝对比戏台上还精彩!” “呵呵。盛经理,小的也算见过不少人,可您真是小的见过的所有人,最特别的一个人!” “胡说,盛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买卖人,哪有啥特别不特别。阿海,你想多了。嘿呵!” 一楼大厅,朝后退了一步的恶汉们,将瘦高个子和撞翻在地的两个恶汉扶起,为首那个脸上斜留着长长刀疤的恶汉朝着面前白衣俊美青年上下打了一眼,猛地打了个拱手,俊美青年仍然是一脸冷笑。 “老大好身手。请问拜的什么堂?结的哪桩亲?上的什么香?跪的什么佛?” “哼,少给小爷来这套江湖道。立刻,马上,滚!!” “既然都是合字,那我也直接告诉老大一声,今天我们就是冲着这点子,老大最好啥事别管,否则会后悔!” “立刻,马上,给小爷滚!” 瘦高个子的恶汉一撸袖子,不顾斜长刀疤恶汉的阻挡,低喊着再次冲上前,俊美青年冷笑着迎上去。二条身影瞬间晃动中,瘦高个子恶汉眨眼间再次被打翻,商贸社大门内外围观的职员和众恶汉目瞪口呆,吵嚷声一片! “癞团,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个空子,你就别和他对唇典了。小子,老子刚才是没防备,这回再来领教一下!” “老虫等等!你他妈别......小心!” “哼哼。来得好,小爷我的手正发痒!” “癞爷,揍这小子!啊?!” “这是哪里的后生,好厉害啊!” “哎哟,这么打下去,事情怕会闹大哦!快走,快走!” 瘦高个子恶汉硬撑着爬起来,斜长刀疤的恶汉将他扶住,二人互视一眼吼叫着又冲过来,俊美青年却飞快将西装外套脱掉扔到一旁椅子边,露出一身白色马甲冲入两条人影中。 “原来真是个空子。妈的,老虫,咱们一块上,先废了他一对招子!” “好,癞团!这小子有点硬手。你攻上盘,我攻下盘!” “哼,真是不知死活。既然如此,就别怪小爷手狠了!” “哎呀!” “啊呀!” 不过几秒钟,身后恶汉们先是见到斜长刀疤恶汉直接飞过头顶,撞到两米多外的楼梯口扶手,然后又看见瘦高个子恶汉一下倒在地面,捂着胸口处惨叫连连! 俊美青年朝着众恶汉冷冷地扫了一眼,突然用手朝着他们飞快地点去,众恶汉先一怔,然后纷纷抽出匕首! “你们几个,看起来有点不服气啊。行!你、你、你、你,都一块儿上吧,省得小爷我一个个来料理!” “好小子,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们清帮的人都敢打!” “妈的,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小子,在上海滩得罪了我们,你他妈今后就别想混了!” “跟这小子多说什么,兄弟们,抄家伙一起上,乱刀挑了他!” “小爷今儿个要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还真当上海滩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啊!谁先来!!” 室内顿时紧张起来,空气都仿佛被凝固,门外围观的行人里的老少妇孺纷纷逃离,只剩少数胆大的青壮男人。 “得罪你就别想在上海滩混......好大的口气啊!” 众恶汉身子朝前一倾,刚准备往上涌,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门边围观人堆立刻也被分开,一个穿着淡紫色旗袍戴着黑色面纱的青年女子和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壮汉先后跨入门外! 此时斜长刀疤恶汉和瘦高个子恶汉也慢慢爬起来,两人仔细看了一眼进门的两个男女,却没有开口。 恶汉们立刻转过身,傲慢地看着二人缓缓走到近前,一个体格结实的恶汉低喝着上前:“小娘们,如果你是来谈买卖,现在这里暂时关张了。快滚吧,省得溅你一身血!” 青年女子微微点头,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抽了恶汉一记耳记,打得这名恶汉脸上顿时红肿:“赤佬,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娘是谁?!你们老头子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杜老板和黄爷没出来主事,你们就能在上海滩逞威风?把张老太爷、徐老太爷、顾爷他们放眼里吗?” 然后,青年女子朝着站在大厅中间的俊美青年娇笑:“我说是哪一位,原来是你啊,就知道上海滩凡是有热闹的地方,都少不了你!” 俊美青年倒是很爽朗:“路不平,有人管,事不平,有人管。既然让小爷碰上了,那就怎么着也不能闲着,正好也活动下手脚!” 旁边又一名矮瘦恶汉凑上前:“小娘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清帮的人,我看你是活够了吧!哎哟!” 不等他说完,脸上狠狠挨了一记耳记,恶汉更加惊奇地发现,动手的不是青年女子和身边的青年,而是脸色瞬间异样的斜长刀疤恶汉! 就见斜长刀疤的恶汉立刻一脸恭敬地来到青年女子面前:“对不起,小姐,我才认出是您。这小子是刚入家门,他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您。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瘦高个子的恶汉直接将矮瘦恶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知道她是谁吗?邬莉珊,曾经是百乐门的花魁,上海滩的交际皇后,这个娘们手眼通天,很不好惹!” “知道在上海滩曾经有多少人被她迷倒吗?!知道有多少巡捕房和洋人领事馆的人和她是朋友吗?别说是你,就是杜老板、黄爷、张大帅也让这娘们三分!妈的,你小子还想让她死,我看你他妈才真是活够了!滚到一边!!” 斜长刀疤的恶汉谄笑着瞟了一眼旁边轻轻扯了下马甲皱褶的俊美青年,小声问:“小姐,这位是您......您的朋友?” 邬莉珊突然发出一声娇笑:“哦?这位嘛,应该算是我的......好姐妹。咯咯!” 俊美青年脸上顿时一红:“莉珊姐,人家正开心呢。你这样说,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瘦高个子的恶汉先是仔细又扫了下噘着嘴的俊美青年几眼,立刻也蹿到邬莉珊近前,旁边的青年壮汉重重地哼了一声,却被邬莉珊笑着轻轻用手挡住,斜长刀疤的恶汉此时更是弯着腰一脸谄媚。身后众恶汉全都大惊! “我,我知道这是谁了?该死,该死,我咋没认出是两位小姐。” “嗯,退后!你想干什么?!” “没事!咯咯,癞团,老虫,你们俩还算机灵。否则我就直接给你们常爷打招呼!” “嘿嘿。小姐说笑,小姐说笑。我们哪敢得罪您二位。小的还奇怪,哪里冒出一个功夫如此好的小白脸?怪小的有眼无珠,咋没想到您二位之中就有一位顶尖高手!” “知道就好。我这妹妹又是怎么得罪你们,跟我讲一讲,我给你们双方做个和事佬。” “没,没事。没事!小的暂时告辞,兄弟们,今天先收了,走!” “好,你们俩还算懂事。改天,我见到你们的老头子,会好好夸一夸你们俩!” 看着众恶汉狼狈离开,此时楼梯上的裘赴突然察觉到异样,一侧头看到万海嘴里喃喃自语。 “原来真是她......难怪功夫这么好。是她!” “阿海,你认识这两名女子?” “盛经理,原来您早认出那个白衣青年是女扮男装了!” “呵呵。阿海,说一说,这两名女子啥来历?” “上海滩流传一句话,不知道盛经理听过吗?文有莉珊,武有晓曼,哪怕英雄汉,也得往后站!她俩就是被人称为沪上双姝的邬莉珊和袁晓曼,虽是结拜姐妹,却比亲姐妹还亲!” “阿海,你这么一讲,我倒越来越感兴趣。走,我们下楼去!” 第208章 另有企图 二楼的楼梯,万海和裘赴一前一后同时往下走去,两人表情自如不断低语,楼下的邬莉珊和袁小曼也正与唐彩交谈中,听到脚步声几乎同时转过头! “嗯,阿海,邬莉珊和袁晓曼,你能不能稍微详细说一说她们俩!” “好的,盛经理!邬莉珊来历不清楚,曾经是百乐门四大花魁之首,几年前的百乐门花魁和现在完全不同,现在的十大花魁有一半以上只能算充数,当年的四大花魁可是能震动整个江南,连北平的一些大人物都知道!” “而且她不仅模样长得好,吸引男人的功夫更是一绝,听说很多大人物都和这女人来往过,但却没听说过有谁在她在身上占到半点便宜!而且她还和清红帮及之前的龙虎会也有过联系,总之绝对是个很不好惹的女人!” “袁晓曼,听说是北平一个大家族出身,具体也不知道是哪家。她一个表姐是王步云的三姨太,这丫头从小习武,还拜过一个江湖高人为师。她的功夫那是真不一般。您知道吗?有人曾经称袁晓曼是打遍上海滩无敌手!” “这丫头有一手好腿法,几年前在虹口北四川路一人踢倒六七个欺负卖花姑娘的东洋浪人,听说有两个直接被踢成重伤,当年可是虹口的大新闻,连东洋领事馆都震惊了。后来是王步云利用和东洋人的关系出钱解决!” “另外,袁晓曼不仅爱打抱不平,还很喜欢听京戏,特别喜欢戏台上的小生,所以平常在外面,经常打扮成男人一样。她还特别喜欢穿白衣服,所以很多上海滩的瘪三只要看到管闲事的是穿白衣的小白脸,马上就躲得远远!” “听说很多名门闺秀很羡慕袁晓曼,有人还称她是‘玉面晓曼,神腿无双’,有好几个丫头还说袁晓曼要是男人,她们就会嫁给他。呵呵呵!可不是我夸口,别看这是两个女人,她们在上海滩的名气可不比王步云小!” “嗯,阿海,看来你也是个老江湖了,今后上海滩的门道,盛某可要多向你请教。” “盛经理,您客气!我只不过来上海早一点,在江湖上时间长一点。反正只要小的知道的事,您尽管问!” 来到一楼大厅中央,裘赴安抚了舒云,又朝门外的行人说了几句客气话,等门内外围观行人和职员各自散去,朝唐彩递了个眼神,唐彩会意地转身离开。 裘赴热情自我介绍邀请双姝上二楼,哪知道二人竟同时一笑,邬莉珊大方地拉着袁晓曼的手主动朝着楼梯走去,裘赴顿了下立刻抢前几步作为引导! 推开二楼办公室,裘赴刚刚侧身让开,袁晓曼大步进去坐到右侧一张小沙发,将白色礼帽摘下露出盘在脑后的发髻,朝着邬莉珊连连挥手,邬莉珊慢慢走向左侧一张沙发,裘赴立刻朝门外喊了一句,坐到办公桌后。 “莉珊姐,坐这儿舒服。喂,大经理,你就在这儿看着呢,给我们上杯茶啊!” “呵呵,晓曼,我还是坐在这里,人嘛,还是离近点好。你就别催盛先生了,咱们还是客随主便!” “两位可是贵客,盛某哪敢怠慢,何况刚才多亏两位!唐小姐,送三杯茶过来,两杯西湖龙井,我照旧!” “好的,盛经理!” 袁晓曼撇了下嘴,也坐到了邬莉珊身边,很快唐彩先后端来三杯热茶,两杯西湖龙井放到双姝身前的一张茶几,邬莉珊和袁晓曼先后朝着唐彩客气回礼,裘赴最后一点头,唐彩依次向三人致礼离开带上房门。 “盛经理,这是两位小姐的西湖龙井,这是您的云南白茶!” “多谢!” “谢了!” “你先出去,告诉其他人,暂时不要来打扰我,有事找副经理!” “好的,盛经理,我会转告副经理他们!” 将面纱掀起的邬莉珊用小茶盖轻轻磕了磕茶碗边:“盛经理竟能找到这样一位秘书,看来这达和商贸社还真是藏龙卧虎,难怪买卖做得如此兴隆!” 袁晓曼拿起茶碗喝了一小口,俏皮地点头:“是啊,这位秘书不简单啊,盛大经理还真有门道!” 裘赴刚啜了一口白茶,慢慢放下茶碗:“二位小姐客气。唐小姐的确是人才,可也没有像两位说的那样,好像整个上海滩只有这一位秘书合格。这样的人才,上海滩还是有很多的!” 轻轻喝了两口,邬莉珊微微点头,然后将茶碗轻轻放在茶几面板:“正宗的西湖龙井明前。好茶!盛经理,当着真人就不必说假话啦。我见过很多公司和商社的秘书,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唐小姐身上这种气质!” “像唐小姐身上这种矜贵、柔雅、端庄,雍荣的特殊气质,我可以这样说,在上海滩无论哪个公司和商社的经理女秘书身上,找不到第二人!” 犹如配合默契的书场相声,袁晓曼几乎是不差分毫地接过话头:“对。莉珊姐说的对极了!盛大经理,不是本小姐故意夸大事实,在我所见过的女子中,只有北平一个百年世家的长女身上才有这样特殊的气质!” “并且,这位唐小姐还不仅仅如此!莉珊姐,你有没有看出来,唐小姐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韵味?” 邬莉珊也飞快地笑着应道:“晓曼妹妹,既然是你发现的,那还是你来说给盛经理啦!” 袁晓曼愣了下,脸上透出一丝小女孩捣乱后的得意与顽皮:“不用说,莉珊姐肯定发现了,既然你谦让,好吧,就让小妹来替你代劳。” “这位唐小姐生得极美,举止也非常得体,看起来就是标准的南方淑女。但如果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她身上既有东洋女子的温柔腼腆,也有中华女子的大方从容,绝不是简单的南方淑女可比!” “所以,小女子还想替莉珊姐问一下,盛大经理,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位才貌双绝的属下?咯咯!” 裘赴看了两眼一脸坏笑的袁晓曼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邬莉珊,从办公桌后走到沙发边,脸上仍是波澜不惊。低声交谈中,双姝坐姿端正神情从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然后两人向裘赴客气回礼离开办公室。 整个过程中,邬莉珊轻挑一下细眉,袁晓曼微微眨了下长睫毛,但均不超过一秒! “嘿呵,邬小姐,袁小姐,如果盛某没有记错,十天前的狄思威路,二位也参加了那场宴会。” “盛经理,小女子不明白,你这话又是何意?” “盛大经理,你这好像是答非所问了吧。另外,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请说明白!” “意思很明白,咱们都是自己人。其实二位小姐一进达和商贸社,应该就差不多猜个八九不离十吧。否则,袁小姐也不会上前替盛某解围!” “至于唐小姐嘛,是一位朋友的眷属。请两位小姐不要将她的情况说出去,否则......这不仅是为盛某,也同样是为二位小姐着想!” “晓曼,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盛经理,不,我该称你为裘先生,裘经理吧!” “嘿呵。邬小姐,只要你在别的场合不这样称呼就行。袁小姐也一样!” “哦,原来阁下是裘大经理啊,没想到一个人连自己的姓氏都能记错,咯咯咯。裘经理,我想告诉你一声,最好别想着用江湖混混那一套唬人,你若不信,可以在我袁晓曼身上试一试,本小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哼!” “袁小姐说笑,鄙人可是个买卖人,咋会用江湖混混那一套。再说,咱们又是自己人,盛某......裘某咋会对小姐无礼呢!裘某把话说在这里,今后达和商贸社的大门,永远对袁小姐敞开,你想来我随时盛情招待!” “少给本小姐来这一套,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和莉珊姐约好一块来,是我提前到,要不是看在莉珊姐份上,本小姐才懒得管东洋人的破闲事!” “别以为本小姐看不出,达和的所有男性职员,都是受过严格格斗训练的东洋人。今儿个就算本小姐不出手,凭他们也能应付。本小姐完全冲着莉珊姐的面子,不是你这个大经理!” “嘿呵,袁小姐,喝口茶消消火!两位有啥事,请说,鄙人洗耳恭听!” “本小姐才懒得气!诶,裘大经理,你还是别笑了,阁下的笑声简直能和鸭子不相上下,实在难听极了!” “嗯......是有人提到过。不过,裘某认为,人想说就说,想笑就笑,这样才活得畅快!” “咯咯咯咯。晓曼,你的嘴这么厉害,当心找不到好夫君。好,说正事,今天我们来是有件事想拜托裘经理!” “呵。鄙人很欣赏袁小姐这样的性情中人。嗯,是啥事,请讲?” “有一位女性朋友,刚从报社辞职,裘经理能否把她安排到达和商贸社。我知道你有难处,但请一定帮这个忙!” “裘大经理,知道你并不是真正能对达和作主的人,所以你还是赶紧上报,我们的朋友失业在家,可等不了多久。” “两位小姐既然这么看中裘某,那我就在这里给你们打个保票,五天之内,她来达和上班!如果五天后,她还不能到达和上班,两位可以来找裘某!明天,你们把那位小姐带来,让我见一面,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好,裘经理果然爽快。那明天我就让晓曼带她过来!” “还行,裘大经理办事挺利落。本姑娘佩服!” 第209章 死神重现 下午三点,浦东陆家嘴江边一棵大树后,游愿见几个粗布衣衫的工人和两个拿着警棍的大道政府伪警察走远,悄然闪了出来,长衫毡帽布鞋的他完全一副小买卖人打扮。 游愿敏捷地从一处矮墙跃下,进入了被称为外国坟山的浦东着名公墓,来到右侧两大块坟包前,静静地在一排树阴下等着来人,他慢慢掀开长衫由内衫口袋摸出一盒大联珠香烟,弹出一支在鼻间嗅了下,重新插到耳边! 两分钟,一个身材结实的青年男人从坟山大门进入,快步朝着右侧走来,他穿着一身浅色长衫头戴深色礼帽,鼻梁架着一副圆框墨镜,脚下穿着一双深色皮鞋,看起来不是某个公司的襄理也是某个洋行的大班! 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走到游愿身边一棵大树,没有瞟上一眼,只是抬头看了几眼不再湛蓝的天空:“看来,今天不是一个好兆头啊,又有一场大雨要来!” 游愿也看向另一边,曼声接过话:“不是好兆头,就把它变成好兆头!” 青年男人立刻冷声道:“天运如此,如何变化?” 游愿冷笑着回道:“天运即天道,天道符人合,天造人,人改天!” 青年男人也冷笑道:“时也命也,此乃天道,区区人者,何谈改之?!” 游愿突然转身,低喝一声:“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天运自改!!” 青年男人上前一步摘下墨镜:“终于见到组织的人了。” 游愿点点头:“蟑螂派我来的。我是蚂蝗!” 青年男人露出笑容:“您好,我是‘爬山虎’!” 朝坟山大门瞟了一眼,青年男人继续与游愿交谈,二人声音低语速快,但每个字仍然听得清楚。 爬山虎:“您找我有什么事?” 游愿:“来这里之前,蟑螂特意提过,在浦东有什么困难就找爬山虎,所以我才在新申报留暗号!” 爬山虎:“蟑螂也对我说过,他如果不来与我接头,就会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行,您说吧,什么事?” 游愿:“好,我就长话短说。浦东自卫第二团的团长牛勉,我需要他身边发展的关系!” 爬山虎:“哦?牛王爷啊!组织要对他下手?还是这家伙得罪了先生您?” 游愿:“这个先别管。我只需要牛勉身边的关系,如果没有,我另外想办法!” 爬山虎:“蚂蝗先生,浦东这一块,您就尽管放心吧!至于牛勉,我和他是老朋友了!” 游愿:“好,你尽快和牛勉联系上,然后约个时间,我和牛勉有要事见面谈!” 爬山虎:“行,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见面的时间地点,我再通知你!” 游愿:“很好。下次见面我们也换个地方!” 爬山虎:“嗯,下次我们就在东昌路的‘老张茶馆’见,那里我比较熟,还在楼上有个专门包间,非常安全!” 游愿微微点头,刚要抬腿又突然停住:“好,我等你的消息......对了,我问一下,浦东最近有什么新情况?” 爬山虎赶紧凑到近前:“还真让您猜对,还真有一些情况,本来我想用电台向组织汇报,可不知最近怎么了,浦东宪兵队特高课查得非常紧,所以我没敢用电台,准备当面向蟑螂汇报!如今向您汇报也一样!” 游愿眉头一皱:“哦?看来这些是很重要的情况了!” 爬山虎不断点头:“是的!根据在下近两个月的观察与掌握的情报,发现以下几个重要情况。一、浦东宪兵队的第二课,也就是特高课,最近对抗日地下组织的追查越来越大,并且手段越来越阴毒。与以往完全不同!” “二、浦东这段时间出现了很多生面孔,我后来通过道上兄弟打听,得知着名的杀手组织‘骷髅堂’又重新现身,这个组织曾经在一二八前后出现过,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有传言,该组织总部之一就在浦东!” “三、浦东近期出现了多起血案,被刺者三教九流都有。但据我调查了解,他们都曾经在华界沦陷前与日本人有过密切联系。另外其中一人被刺现场,收尸的附近村民发现了被烧毁的骷髅面具残片。所以一定与骷髅堂有关!” “还有最后一个重要情况,根据我在伪大道政府的内线情报,为了对付浦东越来越激烈的抗日活动,日本人准备组建一个伪保安团,正团编制,来代替现在的那个只有三四百人的伪保安第二十四团,最后会彻底取代!” “同时日本人和伪大道政府为了对浦东一带的河面加强控制,还准备组建一个伪河警团,营级编制。除了这些,没有其他新情况,今后如果又有重要情况,在下会及时汇报!” 游愿低头踱了两步,猛地一抬头:“浦东宪兵队特高课变化如此之大,只能有两个结论,第一、它的上官施加了压力。第二、就是浦东宪兵队特高课的指挥层作了大调整!” “爬山虎,你刚才提到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骷髅堂在一二八前后也出现过,后来又突然失去踪迹,并且又与近期多名汉奸被刺有关。看来,这个骷髅堂不能小视,我会提醒蟑螂注意。你也要密切注意他们。有新情况立即报告!” 爬山虎稍一思忖,突然声调略高:“蚂蝗先生,在下有一个想法,不知您能否转告蟑螂?” 游愿平静地回道:“有话说。” 咳了一声,爬山虎沉默了三秒,才吞吞吐吐道:“在,在下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冒险,但如果运用得当,对咱们二处在上海的活动会有重大帮助!” “要知道咱们二处和一处在上海滩的势力在伯仲之间,虽说咱们二处的武装力量稍强,但毕竟和一处属于同袍,因此有时候哪怕一处做得太过分,咱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莲。可这样下去,二处的声威会越来越差!” “如果,咱们二处能利用骷髅堂做点文章,就能好好压制一处,关键是骷髅堂只是个民间组织,他们做什么也不会扯到咱们二处头上。何况,一处有不少人已经和日本人勾勾搭搭,就差没有公开宣称是汉......” 重重地一挥手,游愿目光凌厉无比,语调虽低仍比寒冰:“不行!爬山虎,你给我记好了,二处和一处再怎么明争暗斗,那也是只是我们党国内部的事情,绝不能扯上党国之外,更不能拿抵御外侮作幌子!” “而且,关于这个骷髅堂的背景还需要更进一步查明,但根据你所说的一切,这个组织处处透着一股诡邪之气,绝不能掉以轻心。我再次提醒你,只能暗中调查骷髅堂,绝对不可与他们正面接触,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如今上海滩鱼龙混杂,浦东的敌情更是异常严峻,你我要谨之再谨,否则一旦落入圈套,你我丢掉性命是小,连累了组织在上海的同志们,影响到上海地下的抗日全盘大计,那咱们可就是党国的罪人,组织的罪人了!!” “至于你所说一处的某些人与日伪有暗中勾结,这些我相信蟑螂知道后会向局本部转告,关于这些人的处置,也不是你我甚至蟑螂能管得了。咱们只管好自己,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足够了!!” 第210章 仗义执为 天边的夕阳快要降下,徐氏茶馆柜台内的高陆扫了一眼,楼下只剩下两桌茶客在继续品茶闲聊,两名伙计打扮的第四特别行动班小特务正用抹布擦拭着另外几张茶桌的灰渍,并将桌上烟缸收起。 高陆接着瞥了一眼旁边,账房打扮的尤华斌在认真拨打算盘计算一天的收益,看起来动作像模像样,明显是提前做过准备,或者是曾经接受过相应的训练! 轻咳一声,高陆起身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溪儿,溪儿,楼上还有多少客人?” “诶,楼上没有客人了,我刚收拾完。掌柜的,有啥事啊?” 二楼走廊随着脚步声响起,一个轻盈身影从一间包厢闪出,林春兰的爽利声音立刻响起。 “溪儿,你既然收拾好了楼上,那你就下来帮忙,楼下还有几桌客人!” 高陆又喊了一声,就重新坐到了那把古朴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再也不必一言,但眉尖却是一挑。 两天前的晚上,胡一光临走前悄悄说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脑海中。 ‘徐兄,刚收到上面命令,焚轮行动由我与你共同指挥,今后风小组的副组长只有一个,就是在下,至于那一位,今后没有权利了解小组核心机密。此话就咱们二人知道,请徐兄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包括阁下心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小组自从来到沪西潜伏刺探黑虎堂,全组上下这么多天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就算是尤华斌和其手下也改掉一向傲慢轻浮目中无人的毛病,不管是扮演账房还是茶馆伙计,几乎达到了完美境界! 说实话,虽然自己对尤华斌这些汉奸一直鄙视痛恨,但对于他们的职业水准,还是有两分佩服! 就算让三岛和杉尾这样的职业情报好手来考察,也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假如不带任何立场讲,如果整个沪西和白利南路是一片海洋,那么整个风小组的成员,就像一颗颗水滴迅速溶入其中,却没有几许轻波荡漾! 就算三岛对尤华斌有提防,甚至有所忌惮,但他为了日本在上海的利益,也不会傻到临时换将。 要知道,尤华斌对于第四特别行动班是有绝对控制权与领导权的,一旦要让第四行动班的小汉奸们知道头儿被无故换掉,焚轮行动最终的效果可能就会有明显改变,甚至不排除某个小汉奸故意制造阻碍导致行动失败! 这帮人毕竟是虹口一带的地头蛇,别的本事不敢说,要是捣乱使坏那是一个赛一个,而且事后日本人也看不出多少破绽! 如果照此分析,此次秘密调换人员,很可能与三岛和上海日本宪兵队本部没有多少关系。 那么究竟又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左右日本宪兵队本部...... 更值得人深思的一点,为什么要让胡一光来代替尤华斌...... 看起来,这个胡一光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此人必定是很有来头...... 今后,与胡一光接触一定要格外小心...... 必要时还得提醒一下林春兰...... 虽然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高丽败类,但自己总有一种直觉...... 她和那位服部久智子小姐一样,在这张清晰的面孔后面还有另一张新面孔...... 而且,林春兰和服部久智子又是完全不同的...... “唉呀。先生,您这是干啥?” “来,哥哥一人喝茶没趣,你来陪我喝一杯!” “呵呵,先生,陪您喝茶可以啊,但您先把小女子的手松开。小女子是茶馆的人,又不会突然跑了!” 突然一声低叫,迅速打断了高陆的沉思,他刚一睁开眼睛,目光里马上带出一丝寒光。 因为高陆看到左侧的一张茶桌后坐着五六条大汉,其中坐在靠外板凳的一个壮汉嘻笑着拉住林春兰的手,林春兰一边陪笑一边努力想挣脱却又不好强行发力! 高陆在柜台桌面轻轻敲了下:“溪儿那边有点麻烦,诶,老尤,让你的人去帮一把。” 一边的尤华斌等到拔完了又一轮算法,这才抬起头顺手一摸颌下浓密胡须:“掌柜的,人家客人非要溪儿陪着喝两杯茶,咱们也不好说啥吧!” “这种小事,还是溪儿自己去解决,她应该挺容易就能应付。我这还有最后几笔账,实在抽不出空,呵呵!” 朝外一闪身,高陆利落地迈出柜台:“老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请记住,她也代表咱们茶馆,我是徐氏茶馆的掌柜,咱们不会主动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咱们的人!你不管,我去!” 身后传来尤华斌冷飕飕的一句话:“嘿嘿!您说得也有道理,咱们的人当然不能让人平白无故地欺负。但是,客人只让溪儿陪两杯,这可不是喝酒,喝醉了保不住身子,喝茶嘛喝多几杯也没啥,更谈不上欺负了!” “另外,我也想提醒一下掌柜,别忘了咱们来这儿真正目的。要知道,沪西这块码头也是卧虎藏龙,您最好还是收着点,假如要被有心之人看破,耽误了正事,今后您可不好向上面交待啊!!” 高陆猛地侧过身子:“老尤,这算是以账房身份,还是以其他身份说这话?!” 尤华斌此时也直视着高陆:“掌柜的心里清楚。我对您还是别去,溪儿自己也明白,一切不能误了正事!!” 紧盯着脸上带着一丝阴笑的尤华斌,高陆眼睛慢慢眯缝,但是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坐回到柜台内! 同时,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与壮汉拉扯中慢慢落于下风的林春兰背影移开! 满面微笑的林春兰在看到两旁的尤华斌手下没有任何反应,使劲一咬牙,任由一脸欢喜的壮汉搂紧了纤细腰身,眼角即使泛出一点泪光,还是慢慢准备坐到了壮汉身旁的板凳! “叭” “朋友,这是啥意思?” 旁边一张茶桌,一个喝茶的客人猛地将茶碗往桌上一放,一巴掌狠狠拍在桌角边,另一个同伴低头小口喝茶,搂紧林春兰的壮汉,惊讶中慢慢松开了那双毛茸茸的大手,与几个同伴同时侧过脸瞪起眼睛! “把她放开。人家只是茶馆老板娘,想找乐子去四马路会乐里!” “妈的,老子就要在这里找乐子,你能咋样?!”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大爷的闲事,滚,否则大爷把你开了瓢!” “大哥,这事您别管。我来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小子!” “兄弟们上,弄死这小子!” “唉呀!啊呀!” 那名高个汉子朝着一直低头喝茶的同伴小声说了句,接着就直接冲了过来,纠缠林春兰的这桌凶汉也全都叫骂着迎上去,哪知道不过一分钟时间,高个汉子仍然站立桌边,五六个凶汉却全都倒在地上哀嚎。 低头喝茶的汉子又喝了几口,才将空空的茶碗轻轻一放,用口袋摸出一块大洋放在桌面,朝着高个汉子轻轻摆了下手,后者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凶汉们,转身就和同伴朝着茶馆外走去。 此时,高陆赶紧谄笑着走过来,同时朝着一瘦一壮的高挑身影拱了拱手,又朝着地上的凶汉们也拱了拱手。 “两位好走,两位好走。这一块大洋多了,这样,徐某先暂记下,二位下次再来,就不必付茶钱!” “诶,二儿,三儿,快过来把客人扶起来啊,眼睛都他娘长脑瓜顶上了?几位大哥,徐某招待不周,抱歉,抱歉!” “这位爷,兄弟们今天的茶钱全算徐某身上。烦劳一事,今天的事别报警,徐某是小本买卖。多谢!多谢!” 第211章 魔影幽幽 午饭后的办公室,端坐在椅子上的裘赴将一根剔了牙齿的小竹签扔到了桌面的一个烟缸内,又从高档西服上衣口袋内掏出一块白手帕,擦了擦嘴边的一点酒渍! 达和商务贸易社的副经理野岛坂七此时突然推门走进来:“盛经理,你在啊,我有事与你商量!” 裘赴起身笑着迎上前:“副经理来了,坐。坐!” 野岛坂七轻轻一摆手,同样笑道:“不用了,谢谢。一点小事,我说完就离开,绝不打扰盛经理的午休!有个朋友刚刚失业,我觉得是个人才,所以想安排在我们达和!” 上前轻轻带上办公室房门,裘赴转身坐到了一侧沙发上,眉头微微皱起:“副经理,你这位朋友是学什么的?是男是女?之前是做什么工作?” 野岛坂七先愣了下,也坐到了裘赴身旁:“她是一位小姐,学金融出身,人很机灵,之前在一家美国洋行做过财务和秘书!” 微微点头,裘赴稍微思忖,突然站起来:“副经理,既然你已经看中的,肯定是个人才。这样吧,明天带来我看看,顺便把她的个人档案也一并带来,如果可以,明天就可以办好手续,后天就直接来达和上班!” 野岛坂七高兴得一拍手掌,起身利落地推门而出:“盛经理,那就多谢,这份人情我一定不会忘!我不打扰您午休,先出去了!” 裘赴亲自送到门边,淡淡地笑了:“都是自己人,副经理何必客气,或许盛某真的能捡到一块金子,那对于达和来讲也是一件大好事。嗯,今后咱们要多多联系,有时间一起去喝酒!” 门外的野岛坂七脚步稍停,轻轻一点头,接着反手带上房门。裘赴等办公室大门关上,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踱着步子来到右侧,裘赴坐到了一张小沙发上,身子渐渐斜歪且闭上了眼睛,但却并没有完全进入梦乡! 此时,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幕幕颇为奇怪的画面...... 一天前的下午三点,兆丰公园内一排梧桐树下,换上青色长衫戴着墨镜的裘赴拿着一根黑白文明棍,慢慢来回踱着步子,丝毫不顾身边三两学生情侣奇怪的目光! 约五分钟,在第四对学生情侣经过后,又走来第五对学生情侣。年龄比之前的稍大,但也就十七八岁,男孩皮肤黝黑身体结实,女孩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近看脸上长了几颗小雀斑,二人样貌都很平常。 两人也是围在裘赴身旁几棵梧桐树来回散步,慢慢变成了打闹追逐,起初裘赴并没有多少反应,但是慢慢察觉到异样时,这一对少年男女已经远远跑开,公园内回荡着青春的笑闹声! “嗯?” 几乎就是在两人离开的一刹那,裘赴就看到了约十步远的一棵梧桐树下有一块系着同心结的女式手帕,他疑惑着上前捡起解开一看,眼睛顿时就一亮,随即眉头紧皱! 因为这块手帕的正中间,竟用红线绣着几排小字 身后有狐 不得不防 两日之后 晚间八点 愚园再会 一切必知 裘赴飞快朝四周瞟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立刻从长衫内袋摸出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擦燃,迅速将火星按在了手帕一角,扔到一棵梧桐树边,等手帕变成一堆灰烬将其埋进了树下的泥土内。 完成一切后,裘赴压低毡帽快步走向位于白利南路的公园侧门,在极短时间内消失于人群中! 微微叹了口气,裘赴缓慢睁开眼睛,从小沙发上站起在室内来回踱着步! 身后有狐。 不得不防。 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 一般来讲,示警的字句都将跟踪监视的敌特称为狗,而这段字句却将敌特为狐! 难道跟踪监视者并不是普通日伪敌特? 难道军统二处的上海情报站已经被日伪敌特盯上? 如果是这样,那么程吟霜为什么还要直接出现在达和商务贸易社? 这一切完全说不通,也不符合作为情报人员的常识! 或者说,程吟霜根本不隶属于二处在上海的情报站,而是属于二处总部? 不对,同样也说不通! 因为程吟霜就算属于二处总部,她想在上海立足也必须和二处的情报站联系,否则哪来的消息渠道? 除非程吟霜有单独的情报渠道! 也不对,因为那只有一条路,就是甩开二处的上海情报站,与上海滩的一些着名情报贩子合作! 但是,那些摇摆不定贪婪无比的家伙,能在日伪特工的枪口和匕首下坚守多久的秘密?! 一分钟? 或是三秒钟? 更不用说在金条大洋和各类美女的诱惑下,这些自称坚守职业道德的家伙,会不会直接就成为日伪情报机构的内线,带着日伪特工慢慢将程吟霜及上海滩的二处谍报网一层层撕开,直到最终将整个网络撕得粉碎! 当然,凡事并不仅仅只有一种现象,所以这句话也同样如此! 兆丰公园的接头,也许有跟踪监视的敌特,但他们只是烟幕弹。 而真正幕后的高级敌特,并没有亲自进行跟踪,只是根据监视的敌特报告,掌握二处某些情报人员的轨迹。 通过活动轨迹,慢慢分析出二处情报网的各个结点,从而使得藏于暗处的情报大网彻底暴露在其面前! 这一个或是一伙高级敌人,不会专门对一个或几个怀疑的目标进行跟踪与监视。 更不会随便对这一个或几个怀疑者的住址及活动范围进行布控。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或几个二处的情报员交通员! 他们要的是二处在上海滩的整个情报网络! 只要在掌握了二处所有的情报网络和渠道,他们才会动手! 只要一动手,他们就会像毒蛇一般狠狠咬住猎物的咽喉! 只要一动手,他们就会像毒蛇一般迅速扑向一个又一个猎物! 这些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他们要保证一击必中,一次彻底摧毁二处在上海的全部网络! 一旦二处的整个情报大网覆灭...... 后果真是不可想象! 一处的情报网就会失去掩护与屏障,迅速暴露在敌人面前! 失去了二处情报网的支持,浦东的忠义救国军及一些被收编的民间武装也会迅速陷入短时间混乱! 而这一段时间,将是日伪彻底扫平浦东抗日势力的最佳时机! 倘若能迫使其中一些武装投向日伪...... 整个浦东犬牙交错的复杂形势就会变成一边倒向日伪! 对于浦东的中共地下组织及所属的抗日武装也将会形成巨大的威胁! 只要控制住浦东,日伪不仅能集中力量加大对租界的渗透,同时也能针对青浦的抗日武装进行更加猛烈的围剿! 第212章 玲珑佳丽 走廊的脚步声打断了裘赴的思绪,他用力搓了下面部肌肉,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就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外,同时传来了万海的声音:“盛经理,袁小姐和另一位小姐在一楼。她让小的来通报一声!” 咽了口唾沫,裘赴整了整身上的高档西服,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拉房门,接着房门再次被关上。 “哦,袁小姐她们到了!” “是的,盛经理!小的去把她们引到您的办公室?” “不,盛某要亲自去!阿海,你先去吧,让唐小姐等一下送两杯西湖龙井到经理办公室!” “小的明白了!” 两分钟后,穿着一身白花镶间旗袍的唐彩将两杯西湖龙井放到沙发一侧的茶几上,她同时也将一杯云南白茶放到了裘赴的办公桌上,朝坐在沙发上的两名洋装打扮的女子一点头离开,平静地推门而出。 唐彩带上房门后,悻悻地缓步朝着秘书的办公室走去! 裘赴趁着袁晓曼和同伴低头拿起茶杯,快速朝着走廊方向瞟了一眼,微笑着轻轻摇了一下头,也慢慢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小口,顿时觉得一股清香润到心肺! 将茶杯重新放到桌边,裘赴扫了一眼仍然在品茶的袁晓曼和另一个叫杭玲的青年女子,翻阅着桌边的档案! 她烫着短卷发,约莫二十五六岁,蓝色西服西色西裤橘色皮鞋,西服内衬着翻领衬衫,看起来既时髦又得体。 长相很清秀标致,皮肤白净,气质大方端庄,是一个很出众的美女! 不过,与关眠、任雅、程吟霜,邬莉珊这些绝色美人相比,她整体还是稍逊一筹,和萧云、唐彩算是一个等级! 袁晓曼一袭粉色旗袍,一双浅绿绣花鞋,脑后麻花长辫,平心而论,她就算是恢复女装平色打扮,这一套打扮也过于朴素随意。 假如换上一位姿色平凡的女子,只怕早就泯于众人之中, 只是袁晓曼毕竟不亚于关眠程吟霜等人,哪怕装扮如此简洁,却仍然是鲜艳夺目! 与之前女扮男装的清俊洒脱相比,女装的袁晓曼多了三分灵秀古典,减弱了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反而更加娇美动人,格外有江南豪门闺秀之范! 另外,杭玲的妆容很精致,袁晓曼的妆容就和装扮一样简单,搞不好她甚至是素面朝天! 从这一点明显看出,袁晓曼与杭玲的关系非同一般,绝对不是普通的同事与朋友相比。 否则也不需要刻意以普通衣着来衬托精心打扮的同伴! 任何人对于一个陌生者的第一印象,往往并不一定是容貌,尤其是在纸醉金迷的上海滩,衣饰更代表着门面! 只可惜啊,袁晓曼实在太出众,别说旁边坐着杭玲,就是关眠也无法完全遮盖她的耀眼光芒! 不过,这位杭玲也该感到幸运,因为自己也不是别的男人,不会被绝美姿色所轻易迷惑! “咳,咳。” 将茶杯放在茶几边的袁晓曼白了一眼,清脆嗓音却吐出一串让人哑口无言的内容,看不出一点江南闺秀风范! “玲玲,这位就是达和商贸社的经理,人还是不错的,本小姐替你考察过,你尽管放心!” “诶,诶。盛大经理,眼珠子该休息了吧!玲玲,我给你带来了,本小姐没有那么多闲功夫,给句痛快话吧!” 早将茶杯放在茶几中间的杭玲笑了,袁晓曼突然俏皮地朝裘赴眨了一下眼睛,裘赴稍微愣怔后笑了。 “呵呵,晓曼还真是有心。盛经理,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也很高兴来到达和,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如果本小姐没记错,玲玲,你这是第一次夸一个初次相见的男人吧。” “晓曼,别胡说啊。我只是觉得盛经理看起来踏实稳重!” “嘿呵,杭小姐果然是在大洋行做过事,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人!” “盛大经理,你啊,就别笑了,免得让本小姐喝不好茶!” “喂,晓曼,这可不是在你姐夫家,人家盛经理对咱们够客气了。对不起,盛经理,她就是个小孩脾气。” “哼,好吧,看在你比我大一岁的份上,本小姐就听你这个姐姐的话。但是,别告诉我表姐就行!” “呵。杭小姐,没事,袁小姐胸怀坦荡性情中人,在如今这个时代很难得。鄙人并不会介意!” “你呀,就只有你表姐能管得住......盛经理果然是知书达礼之人,小女子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属下!” “杭小姐客气。盛某相信,杭小姐如果加入达和,对达和的发展一定会起到重要作用!” 袁晓曼连喝了几口茶,将茶杯重重往茶几一放:“诶,诶,你们两个,你夸过来他夸过去,这有什么意思?盛大经理,你到底看中玲玲没有?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别一个大老爷们弄得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 杭玲悄悄递了个眼色,嗔道:“晓曼,注意言辞,你真把自己当假小子了!再说,这不是件小事,你总得让人考虑考虑。盛经理,如果您还有顾虑,两天后我再来!相信两天的时间,对于您足够!” 裘赴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眼见杭玲要起身笑着轻轻一摆手,又朝噘着嘴的袁晓曼点了点头,袁晓曼做了个鬼脸。 “不用等到两天后,盛某今天就可以答复,只是需要问杭小姐两个问题。杭小姐,坐!袁小姐,可否满意?” “哼。你这个人还算识相,否则本小姐就把莉珊姐请来。我知道莉珊姐的话,盛大经理一定会听!” “哈。袁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只可惜盛某没有这个福分,不然达和对你同样是敞开大门!” “盛经理,您可能不知道吧,晓曼可是独来独往自由惯了,字林西报也只是兼职特约记者,一般都不去报社的!” “行了,行了,玲玲,你别老把本小姐扯出来做挡箭牌啊!盛大经理,你有什么问题快问,本小姐还有事呢!” “呵。好,盛某保证,绝不耽误袁小姐的事。杭小姐,第一个问题是,你想在达和从事什么职位?” “咯。小曼的事,就是让人陪她去逛街买衣服!盛经理,您给我安排什么职位,小女子都可以接受。” “嗯。好!杭小姐,第二个问题是,你对达和的前景有什么看法?” “小女子对达和了解甚少,但达和今后若想发展,必须扩大规模增加投资额......这些是小女子一点浅见,!” “好!杭小姐,你和袁小姐先回去,明天......后天来达和报到,到时候再安排你的职务!” “嗯,盛经理,我相信您。这就告辞了,晓曼,咱们走吧!” “行。盛大经理,我和玲玲走了。后天她来报到,如果要出了差子,本小姐亲自来找你!” 第213章 冰解的破 在双方约定的时间,四月十六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头戴斗笠背着鱼篓的游愿看到前面钻入右侧草丛的身影,瞥了眼这条土路前方正中的一片低洼田地,脚步加快随后闪进草丛,一下就看到了乔装成渔民的爬山虎。 游愿凑到近前,先朝外又看了一眼,然后将鱼篓从腰后取下,爬山虎也将鱼篓取下与其小声交谈。 “为什么换了地方,而且绕了这么远?” “蚂蝗先生,在下三天前回去想了想,近期情势紧急,老张茶馆还是暂时不去,所以才换到了冰厂田。这里以前是储放冰块的地方,陆家嘴沦陷后附近是难民组成的棚户区,地方偏僻人员复杂,显然更安全!” “算你有心!那边有消息吗?” “有消息!只是......蚂蝗先生,在下说出来,请您不要着急!” “如今世事无常,岂能时时如愿。你说吧!” 爬山虎蹲下身子,朝着草丛外瞅了两眼,然后将声音压到更低,游愿同样蹲下,脸色却渐渐阴沉。 “蚂蝗先生,上次接完头在下就把消息传了出去,昨天就得到了信,自卫二团那边说可以见面,但有条件!” “嗯?是什么条件?” “如果想见牛勉,就要去自卫二团的地盘,而且要咱们这边只去一个人,只要发现有第二人一同前往,他们就会当作奸细当对待。如果不想离开陆家嘴一带,就只能见到自卫二团的特使,但特使无法做主只能转达!” “哼,这家伙倒挺谨慎!爬山虎,自卫二团的地盘在哪里?” “蚂蝗先生,是在川沙县城周围,具体位置不知道,反正挺神秘。自卫二团的人也说了,只要到了川沙县城,会有专门接送,而且绝对保证咱们人的安全!” “爬山虎,如果我没有说错,去川沙的最快途径就是走上川铁路一线。” “原来蚂蝗先生对上海滩也是熟门熟路!是的,可咱们的身份不适合,目前上川铁路沿线都驻扎了日伪,检查极其严格,因为时间过短,先生您的良民证只在陆家嘴适合,要在其他地方一定会引起怀疑!” “所以,我们要去川沙不能走铁路,而只能走陆路。从浦东路骑马到川沙至少得一天时间,而且到了川沙也不可能马上就离开,这样也会引起当地日伪密探的疑心,所以来回至少得两天!” “对。蚂蝗先生!而且如果遇到有特殊情况,例如日伪针对抗日武装的大搜捕和临时检查,可能时间还要久!” “自卫一团不可能有那么多耐心,假如真是过了好几天,罗奉为如此多疑之人,一定又会提出什么新条件,搞不好会直接变卦,继续拖下去!所以,咱们和自卫二团的接触越来越好,否则会耽误大事!” “蚂蝗先生,这也是在下始终担心的一件事!可是如果您见到了自卫二团的特使,关键是他也不能做主,也得回去报告给牛勉,这一来一回不也是耽误时间?!” 游愿眉头皱了下,突然轻笑道:“爬山虎,那位特使就在陆家嘴一带,我没有说错吧!” 爬山虎脸色微惊,点点头:“蚂蝗先生,您没有说错。可您是怎么知道的?” 游愿收起笑容道:“因为,如果他们临时从川沙派人到陆家嘴,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是路上不一定安全。所以我判断,那位特使一直潜藏在陆家嘴一带,至少是提前几天到此,或者他已经藏得很久!” “爬山虎,我想今天就和特使见面,你能否安排一下?时间尽量不要拖到晚上,因为晚上有宵禁,会很麻烦!” 稍微一愣,爬山虎握紧拳头:“好,蚂蝗先生,我去安排。您等我的信!还是老办法联系,如果没有说服对方,暗号的小花会去掉。您看到成功暗号,咱们两点整在烂泥渡见,然后我带您去找自卫二团的人!” “前面有条池塘,正好把鱼都放了。陆家嘴一带的渔民出门一趟,哪还有带着一篓子鱼回家?!” 慢慢站起来,游愿轻轻拍了下爬山虎的肩头:“对,作为一名职业特工人员,就应该事事如此细心!我已经退了旅馆,等你消息!” 一小时后,乔装成小买卖人的游愿从洋泾浜南庄家宅来到东昌路,瞟到徐家宅东侧一处墙角右下用石子轻轻划着一个太阳和一朵小花,转身快步离开。 下午两点整,爬山虎准时来到烂泥渡与游愿在一棵樱花树下见面,简单交谈两句后,二人一前一后就来到位于陆家嘴偏西的一个小码头,闪入一排梧桐树边的阴影处! 爬山虎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和渔民讨价的老妇与青年女子,朝着梧桐树边的一堆石块与草丛连续拍了四个手掌,两声轻两声略重,马上就有一个身穿长衫戴着墨镜的瘦削青年男人从草丛内一个箭步冲出! 青年男人来到跟前,慢慢摘下墨镜:“老钟,这位是?” 爬山虎立刻回道:“这位是何先生,老何,这位就是牛副官,你们认识一下!” 游愿将毡帽稍微往上抬了抬,摘下墨镜笑道:“牛副官,您好。在下是张先生派来的!” 牛副官冷冷地瞟了一眼,然后才挤出点笑容:“张先生啊......兄弟在此有礼了。何先生找我大哥到底啥事?” 眉头一皱,游愿脸色顿时一沉:“何某代表张先生与自卫一团接触,罗团长提出要我干掉牛团长,他才愿意与张先生合作接受改编。何某是特意来提醒贵方。此乃其一!” “其二,何某听说了牛团长和罗团长之间有恩怨,但如今国难当头黎民涂炭,何某斗胆想请二位团长暂时放下恩怨一致对抗强敌,这也是为二位的生计着想,因为日本人和伪大道政府最喜欢看到两位团长自相残杀!” “至于罗团长想干掉牛团长,这件事如果牛副官和贵部信得过何某,这件事何某可以想法化解,保证牛团长绝无一丝危险。假如出了错,何某就在浦东,贵部可以随时取何某项上人头,我绝不反抗!” 牛副官斜着眼睛来回扫了几眼游愿,又看了一眼脸色凝重的爬山虎:“哦?够机灵,够爽快!何先生看来是张先生手下的高人!” “牛某一介粗人,不懂得说啥好听话,但我信得过老钟,我大哥也听说过张先生!这样吧,何先生,您说能化解罗阎王对我大哥的刺杀阴谋,兄弟我倒想听一听您的高招,然后我才好向大哥汇报啊!” 爬山虎顿时松了一口气,游愿也露出一丝微笑! 第214章 心悦诚服 牛副官听完后连连点头,又和爬山虎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转身离开,游愿瞟了眼牛副官消失于码头远处的背影,又仔细问了爬山虎几句,然后二人各自离开。 哪知游愿刚一转身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爬山虎的低声询问,只得赶紧停下脚步。 “蚂蝗先生,您真的有把握?” “如果你老钟准备妥当,运气再好点,就应该能成功!” “在下多问一句,真的必须今天完成?” “是的!自卫一团有时间,但咱们没有,张先生没有,上头更没有!所以必须今天准备好,然后立刻行动!” “在下明白,您放心吧!” “老钟,你一切准备妥当,还是老办法通知我,但就不必见面。” “嗯。蚂蝗先生,我把包裹放在冰厂田一棵大树下,您两个小时后去取!” “知道。老钟,从现在开始,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情况,咱们两个月内都不见面。另外,下次接头的联络方式要改一改,干我们这行不能有固定思维!” “明白,蚂蝗先生!下次接头联络方式就改为......好。咱们两个月后见!” “嗯,这才像一个资深的党国情报人员,新的联络方式和地点都很巧妙!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下一次接头的人不是我,而是换成另一个人,而我可能到时候已经消失了,呵呵。” “蚂蝗先生,我相信您的能力,说实话,虽然咱们接触不多,但我还是希望您一直作为我的联络者。我很佩服您,您才是真正的党国精英。很多所谓的党国精英根本不够格!” “老钟,我想说两句,第一、此类话从现在就中止,今后我不想第二次再听到类似的话。这些话会不利于党国内部的团结,对你老兄会更不利!” “第二、老钟,谢谢夸奖!你也是一名十分出色的党国情报人员,是真正的党国精英!今后你不必称我的代号,直接就称我为何先生,这样显得更自然亲近!” “蚂......何先生,您真是太客气,太客气了!您这样没有架子的高级特工,别说在二处,就是整个党国内部也极少见。很高兴与您一起并肩战斗!在下先离开,浦东情况复杂,您一定要小心!” “都是同志,应该的!老钟,你也多小心,一旦有重大敌情并威胁到你,可以自行决断,不用与我联络,也不用请示张先生!斗争很残酷,牺牲是难免的,但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啊?谢谢!您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好,老钟,咱们后会有期!!” “何先生,这太阳快落山了,咋还没来?” “嘘,听,来了!” 黄昏时分,浦东路一处芦苇丛内的游愿右耳一动,将戴在头上的斗笠轻轻朝下压了压,微微侧身朝着身旁同样渔民打扮的秦渊做了个小手势,慢慢将腰间的毛瑟m1930自动手枪拔出按起击锤。 秦渊也从腰间拔出一把国产仿勃朗宁m1900手枪打开保险,眼睛冒着绿光手背青筋毕露,假如仔细倾听,会发现他的呼吸渐渐加快! 大路上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游愿将枪面的连发旋妞拔开,脸上平静如同偷得半日闲的渔民一般,呼吸节奏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里锐光猛然一闪。秦渊呼吸变得缓和,可手指却开始颤抖! “秦兄,别紧张,就当作一次普通的打猎。” “我们团长也搞过几次针对姓牛的刺杀,可没有一次成功,姓牛表面显得鲁莽,实际比烂泥渡的草蛇还要狡猾!” “秦兄,我能理解你。但是,这一次何某亲自送姓牛的去阴曹地府!” “嗯......希望这一次能成功。否则,秦某实在不知该咋样去向团长交待!” 随着一连串马蹄声,大路远端出现了五六匹青色小马,但奔跑速度不慢,很快就来到了二人眼前。 秦渊将国产仿勃朗宁手枪的枪口对准正中的一匹马上汉子,旁边伸过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了擦满泥土的枪管。 稍一侧身,秦渊看到游愿微微摇头,终于让这几匹小马奔过眼前,消失于天色渐渐昏暗的远端! 又过了三分钟,当秦渊略微喘息一声,眼里的疑惑变成失落时,游愿一双眼睛微微眯缝射出一丝寒光! 一分钟过了,等昏暗的幕色将天际完全遮盖后,秦渊几乎要发出失望的轻叹时,游愿的眼睛迅速睁大,目光明亮异常,同时两匹白色高头大马和黑色高头大马一前一后如同闪电般飞速掠来! 秦渊眼睛顿时放亮,脸上如同罩上一层红光一般! 因为江湖上有传说,牛勉骑的就是一匹白色高头大马,而他的弟弟和副官牛大志骑一匹黑色高头大马! “啪啪啪——呯呯” “哈。何先生,您好像打中了姓牛的坐骑!” “秦兄,何某没讲错吧。走,咱们上去结果了那家伙!” 当两匹马才擦过二人埋伏的芦苇丛边,半蹲着的游愿与秦渊同时起身射击,随着几声枪响,黑马上的人影突然伏于马背,等驶过芦韦丛又快速坐起,迅速消失于远处。 而甩开一段的白马奔跑速度明显变慢,路上也不断流下一个个不规则红点,却朝着不远处一条岔路驶去! “啪—轰” 游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几乎如骏马般疾驰,瞬间就甩下秦渊数十步远,等秦渊赶到岔路边,又听到了一声枪响和爆炸声,等他赶到时发现游愿脸色凝重地盯着岔路芦苇丛内升起的一团黑烟! 秦渊愣了下,大步走近低声问:“何先生,这是咋回事?” 游愿朝着芦苇丛一努嘴:“何某不辱使命,替罗团长取了牛勉的命!秦兄,你若不信,可以进去找一找,应该有牛勉的遗物!” 脸色先是一惊,接着秦渊满脸兴奋地再次问:“何先生,您,您认定是牛勉,而不是别人?” 游愿平静点头:“何某看到了脸!在下曾托道上兄弟打听过,牛勉的右脸颊和额头各有一处刀疤,并且右手背上有过烫伤。虽然没有看清手背有无伤痕,但脸上和额头的伤痕看得很清楚!” “这家伙挺凶悍,何某刚一过来,他就冲出来想扔手榴弹,被何某一枪打中手臂,手榴弹因此掉下来炸了个稀烂!看来这手榴弹是东洋人的,不然也不会效果如此之好!” 秦渊一下冲进芦苇丛内,不过几秒就冲出来,连续狠狠挥动手臂:“哈哈。是他,是他!牛勉啊牛勉,你他妈人称牛王爷,没想到还是栽了吧!” “何先生,您没说错,我看到了地上有一截银色戒指残骸,那就是牛勉随身戴的,我们团长以前和牛勉有次谈判见过!我这就回去给团长报告,何先生真是我们自卫一团的贵人。如今浦东再也没有二匹狼,只有我们一头虎!” 第215章 形同陌路 瞥了一眼身后木柜架上的古朴座钟,柜台后的高陆又翻看了几页账薄,右手手指也随意在桌面敲点了几下,微微又一抬头,眼睛眯缝起来。 按照徐氏茶馆的时间表,早上六点开门至晚上六点关张,共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 一般来讲,每天的客源都是固定,以住在白利南路极司非尔路一带为主,有部分也有从其他路段赶来,而因为来客几乎都是很早就坐进茶馆,所以到下午五点就都散去,最多也就五点十五分,从没有超过该时间段! 可是今天,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三十分,一楼仍有两名客人没有离开,记得这两人是从两点三十分来到茶馆,当时一楼满座,他们是先到二楼左侧一个包间坐了有十分钟,才重新又转到一楼坐在右侧墙角! 说起来,他们也算徐氏茶馆的贵客了,前天正是其中一人打跑了调戏林春兰的几个流氓,而那人也算是自己的熟人,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在虹口跟着烂四混的扁头! 扫了扁头和另一名低声交谈的汉子背影,高陆取下柜台抽屉挂着的一个鸡毛掸子,转过身朝着木柜架内的隔栏轻轻拂去,眉头却渐渐锁紧。 自己曾经在前天两次从扁头面前经过,可是却没有被其认出,林春兰伪装易容的本事不小啊! 扁头照常理应该是待在虹口一带,可他竟然总是出现在沪西,表面看起来很正常,可细细琢磨耐人寻味! 前后有三次,扁头要么就在沪西,要么就是从沪西被找到,却从没有一次是在虹口直接遇见! 更奇怪的是,烂四作为扁头的老大,提到这些也从来没有什么疑问与不解,倒显得扁头是理所当然一般! 和扁头一起的汉子也是第二次出现于茶馆,虽然来去匆匆行事低调,但他却忘了一点。 自己的眼睛本就很毒,又曾经接受过伪满洲国高级警政训练班的专门培训,其中一项就是快速记住目标特征。 所以此人第二次刚踏入茶馆,即使改换了一身长衫,自己也同样认出来! 衣着可以改变,身形、气质、步态就算也有改变,但对于一些职业老手,是无法轻易瞒过的! 这名瘦削汉子神态从容动作敏捷,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一股只有江湖行家的老辣与干练! 此人应该就是一名国术高手。而且功夫绝不在扬子鳄与自己之下! 甚至就连美人蕉也不能轻易对付他! 能看出来,扁头和瘦削汉子关系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的江湖朋友那么简单。 而且,二人之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奇异...... 从双方的一些细微动作和姿势,能看出扁头对此人甚至十分谦恭。 就算扁头在自己面前也同样是谦恭,但那种骨子里对瘦削汉子的尊崇与敬意,却是完全没有不能比! 难道,瘦削汉子还有着其他身份,例如...... 小眼猛地一亮,高陆脸上浮过一丝狡黠,轻咳了两声放下鸡毛掸子,侧身拉开嗓门:“溪儿,溪儿,楼上要收拾好了,就到楼下来!” “诶,来了,掌柜的!” 楼上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紧接着一条纤细身影飞快从二楼的楼梯向下,动作格外灵巧轻盈,哪怕姿势与步伐都带着一丝韵律,干练中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一身蓝色粗布衣裤的林春兰下到一楼,轻移莲步来到柜台边:“掌柜的,您说,有啥事?” 高陆坐下来,慢慢摸了下颌边的胡须,一脸冷漠:“楼上的包间也收拾了?” 林春兰将右手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轻笑着将本就撸起的袖子又朝上一撸:“收拾好了!掌柜的,不管包间还是雅座,全都擦得和玻璃一样亮!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啊?” 高陆点点头,朝着一楼右侧努了下嘴:“嗯,这就好!一楼还剩最后两位客人,咱们茶馆快打烊了,只问一问那两位还有啥要求?这可是咱们的贵客,好好说啊,别竹筒倒豆子一样啥都说!” 林春兰侧头一看,突然抿嘴笑了,同时利索地点头道:“还有客人啊......哦,是他们俩啊,咯!掌柜的,您放心,上回得多谢这两位,小女子心中有数。我过去了!” 然后,林春兰脚下几乎像踩着一朵祥云朝着右侧扁头二位所在的八仙桌走去,高陆脸上又掠过一丝淡淡微笑,却迅速从面孔逝去。 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瞟到旁边通向后堂方向的布帘被轻轻掀起,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戴着墨镜的尤华斌踱着方步朝柜台边走来。 而林春兰的柳眉也微微一皱,茶馆正门外也走进一个戴着毡帽粗布衣衫的汉子,竟是几天未见的葛四喜! 葛四喜刚一跨进门看到林春兰愣了下,然后就低着头朝柜台方向走去,林春兰也瞟了一眼来到右侧墙角,笑着与扁头和瘦削汉子攀谈。 但是,高陆突然看到葛四喜猛地停下脚步一侧身,死死盯住了右侧墙角,同时脚步也渐渐向右边挪动。 “姓葛的,莫非是看出啥名堂” 高陆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眼见着葛四喜装作漫不经心朝右侧墙角靠近,尤华斌也推开了柜台外的挡板,情急之中一下起身喊道:“四儿,过来一趟。还愣着干啥?到这边来!” 这一嗓子如同京戏里的老生唱腔一般,声音极其尖锐,林春兰下意识身子一怔,她也看到扁头下意识捏紧握住茶杯的手,坐在旁边的瘦削汉子微微朝柜台方向侧头! 葛四喜也是猛地侧身,在用奇怪眼神看了两眼一脸愠色的高陆,又看了一眼脸色闪过一丝异样的尤华斌,快步走到柜台边,将毡帽慢慢摘下往柜台边一放,脸上顿时堆满谄媚笑容。 “呵呵。掌柜的,咱们茶馆生意不错,这都快打烊了还有客人!看来茶馆今后......” “别他妈打岔,大西路那边的款收了吗?” “收了,收了,掌柜的,您看,小的把字据都带回来了!” “嗯,这才像活。去,把二楼好好扫一扫!” 二人高声对话中,同时夹杂着仅仅只在三人范围内的小声交谈,尤华斌也同时加入。 “微风,你整整三天不见人影,到哪里去了?” “春风,虽然您是组长,但我无可奉告!” “哼,微风,别忘了我这个组长是谁任命的?!如果你不说出三天来的行踪,后果自负!” “春风,你就算向上面报告,我还是这个回答!” “微风三天假期,是我替他请的。春风,我可以保证,微风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他确实不能说!” “嘿嘿!寒风,我说微风为啥这么大胆子,原来是有你在撑腰。那么,对不起,我会如实向上面报告!” “呵呵呵。春风,你说错了一点,不是我在给微风撑腰,而是......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想报告请便!” “看来,你们俩是有啥事瞒着我啊!” “春风,虽然你是组长,但有些事知道越少,对你的安全越有保证!” “寒风,你的意思,这件事是和......” “呵呵。春风,看破不说破,才能好好过。这句话你该明白吧!” “原来如此!微风,你去吧!寒风,上面有啥命令?” “嗯,春风,是这样......” 第216章 捉襟见肘 瞟到座钟显示又过十分钟,高陆朝林春兰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柜台内微微抬颌的尤华斌点了下头,推开挡板就走近回到柜台边的林春兰。 “溪儿,那两位客官有啥要求?” “掌柜的,没啥要求,他们喜欢徐氏的环境,想再坐一会儿就!”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有事多和尤先生商量。告诉那边客官,这顿茶算徐某的,算是搭谢那天相助!” “呵。掌柜的要出去啊,您去忙吧,茶馆有溪儿,不怕!” “诶,尤先生说笑了,掌柜的说有事多和您商量,您才是另一个主心骨,小女子还得听您的!” “溪儿,尤先生,你们俩都是徐氏不可缺少的,别分啥主次!” 高陆离开后十分钟,扁头和瘦削汉子也慢慢起身,但眼疾手快的林春兰带着和善笑容轻轻拦住了瘦削汉子摸出的一块大洋,当着二人疑惑目光说明了实情,扁头和瘦削汉子怔了下抱拳施礼后走出大门。 几乎是同时,刚擦干净右侧八仙桌的林春兰突然瞥到通往后堂的布帘掀开,一条人影快步冲出茶馆大门,而尤华斌在人影刚冲出时稍微侧了侧头! 极司非尔路一条街边,换上一身蓝色丝绸短衫戴着墨镜的高陆晃荡着来到一家烟纸店,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小唐烟纸店”,他靠近柜面重重一敲,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青年男人笑着回应。 “一包‘大英’。” “没有这个牌子。” “来包‘黄炮台’!” “这个牌子也没有。” “来包绞盘!” “本店也没有这个牌子。”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开啥店啊!” “呵呵呵,先生,您抽的都是上等货。本店利小薄微,所以没有进这些牌子。不过,本店有其他牌子!” “都是啥牌子?” “联珠,老刀,品海,金鼠,还有三炮台!” “册拉,爷会抽这些下等牌子?!老子去别的地方买,还不信,极司非尔路就你这一家!” 争执中,高陆朝着木板柜面重重连敲两下,猛地转身迈出右脚就走,眨眼间便走到街道尽头。而在烟纸店不远处一个电线杆边的淡黄丝绸短衫戴着墨镜的络腮胡子大汉也立刻跟上去! 位于兆丰公园南门的白利南路一侧,高陆刚靠近一棵梧桐树,后面就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看,一个络腮胡子大汉跑上前,二人同时摘下墨镜走到另一条街边的阴影下! “前面的朋友,请等一等!” “朋友,有事?” “这位朋友,您可能惹到了麻烦。” “哦?嘿嘿。爷最不怕麻烦,这位兄弟,咱们是在这动手,还是换个地方?” “呵呵。这位朋友误会!那家小唐烟纸店的后台很硬,谁都不敢惹他们,也就您不怕。看得出,您是条好汉子!不过,您下次还是避开那条街,不然会被忠信社的人缠上!” “嘿。看来是我误会,兄弟,多谢提醒!忠信社?哼哼,好大的来头,只是能吓住别人,想吓住爷?!做梦!!” “在下果然没有看错,朋友果然不凡,如果您不嫌弃,在下想与您结交!” “嘿嘿。兄弟看来也是个爽快之人!没问题,爷最爱和普天之下的英雄好汉做朋友!” “呵呵呵。好,阁下果然快人快语。来,咱们到旁边聊!” 简单寒暄几句,两人颇为亲切地一同来到不远处一家茶馆,直接挑了个二楼临街的窗口坐下,等伙计送来一壶清茶离开,两人先是看了两眼街面的芸芸众生,然后压低了声音。 高陆:“刘兄,好久不见。只是,兄弟一直不明白,小组本来有个联络员,为啥又安排我与你单独联系?” 露俊阳:“高兄,上面让我和你单独联系,自然是有上面的考虑,咱们就别想太多!” 高陆:“刘兄说的有理!目前沪西的情况复杂,不过黑虎堂的总堂,小组已经有了线索!” 露俊阳:“哦......贵小组来此潜伏不过数日,就能获取如此重要情报,高兄,看来这份大功你是取定了!” 高陆:“嗨。现在还早着呢!只是掌握了一点线索,是否真是黑虎堂总堂,那还得要经常仔细侦讯!” 露俊阳:“我相信,把黑虎堂总堂挖出来,对于贵小组是迟早的事!高兄,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高陆略一沉吟:“刘兄,你这一说,老高还真有件事想麻烦一下!只是......” 露俊阳挥了挥手:“高兄,有话请讲,在下最喜欢别人直言快语,不喜欢藏着掖着!” 高陆:“因为此事有点特殊。你要说,与小组的任务无关,也算,可你要说,与小组的任务有关,也算!” 露俊阳:“嗯......高兄,你这话倒是让兄弟有点琢磨不透?难道......” 高陆:“老高我怀疑一个人,此人也许会影响到小组的任务。但是目前老高暂时没有证据,所以要想刘兄帮忙!” 露俊阳脸色微变:“怀疑一个人?高兄,此人是你们小组的?” 高陆:“......” 露俊阳:“在下明白了。既然有可能影响到任务,在下没二话!高兄,你想让在下怎么帮?” 高陆笑了笑:“嘿嘿。刘兄在沪西一带有相熟的朋友吗?” 露俊阳一怔:“嗯?算有!” 高陆:“必须要非常可靠!” 露俊阳:“没问题!” 高陆轻轻一拍桌子:“好!刘兄,你替老高查一个人,要他在本月十二日至十四日的所有行踪!” 露俊阳眉头皱起:“此人是谁?” 高陆的右手中指放进茶碗蘸了一点茶水,在留有暗痕的桌面写了一个字,然后用力一抹:“就是他!” 露俊阳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哦,明白了。只是,此事要让尤队附知道,这可有点不好办!” 高陆一脸冷笑:“哼。刘兄,你放心,你该咋查咋查,其他的事就别管了。姓尤的绝不会知道!” 露俊阳的右手握成拳,轻轻砸在桌边:“有高兄这句话,姓刘的也不多说!高兄放心,两天内我给你消息,最迟三天,如果三天内查不到消息,你高兄拿我是问!” 看到前面的人力车停下,后面约三十米远的一辆人力车也同样停下,乔装成闲汉的葛四喜戴上墨镜,付过车钱后敏捷地跳下,等前面的扁头又走远一段距离,才加快脚步跟上去。 跟了一段路,葛四喜突然发现前面一幢建筑,等再走近几步一看,下意识低叫:“册拉,这不是大方饭店吗?原来这家伙是住在郑家木桥啊!” 第217章 洞察秋毫 位于南京路英华街的达和商务贸易社,楼上楼下人来人往,但二楼经理办公室却是一派平静,端坐于办公桌后的裘赴小啜两口透着清香的白茶,扫了眼沙发上喝着茶的青年女子! 约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穿浅绿色旗袍,头发盘成髻束于脑后,姿容秀丽目光温和,脸色更是一副从容沉静,就是野岛坂七推荐来的一名新会计人选! 按照野岛坂七的说法,这名叫吴莺的女子头脑机灵聪慧,做事踏实勤恳,作为达和商贸社的财务是最合适不过,也恰好让身兼秘书与会计的唐彩可以卸下一份担子,更专心于擅长的秘书工作! 裘赴将茶杯在桌边一放,拿起一旁的吴莺的档案翻了翻,然后直接就放下:“吴小姐是北平人?” 吴莺也将茶杯往茶几一放,轻笑着回答:“盛经理,不,我来自河南洛阳。只是去北平呆过一段时间!” 微微点头,裘赴从巨大办公桌拿过一盒绞盘弹出一支香烟,在桌面顿了两下叼在嘴上:“原来如此......也难怪吴小姐的国语这样标准!有几个问题,盛某想问一下吴小姐,希望如实回答!” 吴莺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交叉平放于膝盖,一脸郑重地道:“盛经理,您请问,只要不涉及我个人一些私事,吴莺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裘赴顺手将烟盒边的一盒火柴盒拿起,拈出一根火柴根擦燃按在香烟前端,吴莺柳眉轻皱脸色却平静。 裘赴:“吴小姐,听严副经理说过,你曾经在一家洋行做过一段时间。请问你在哪家洋行?具体什么职务?” 吴莺:“那是三年前,记得是一家美国洋行,职务是做会计。” 裘赴:“哦......三年时间?这好像并不算太久吧。吴小姐,真的记不起那家美国洋行的名字?” 吴莺:“盛经理,因为有一些特殊情况,我并没有想记住这家洋行的名字,请您体谅一下!” 裘赴:“吴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特殊情况?盛某实在很感兴趣。” 吴莺:“您......难道一定要知道这些情况?恕我直言,吴莺实在看不出这与来达和工作有何联系?” 裘赴:“嘿呵。吴小姐,达和需要的不仅仅是有能力的职员,更需要对达和忠诚的职员。如果一个人连个人经历都不能如实说明,达和实在不敢相信此人对于达和将来会有多么忠诚!” 吴莺:“哦。盛经理您说得有理!好吧,既然您很坦诚,那么吴莺就把情况如实告诉您!” 裘赴:“嗯,吴小姐请,盛某洗耳恭听!” 吴莺:“呵。盛经理,您太客气!诶,三年前,我在一家美国洋行做会计,但是那里的一个副经理,他,他看中了我,想让我做他在上海的小老婆,我当然拒绝了。后来他一直给我穿小鞋,我不得不准备辞职。” “而这段时间,我找到了一家法国洋行,可是那位副经理却一直纠缠不清,甚至有次还说我虚报了账目,说我贪污了一笔洋行公款。最后,托严先生出面才将此事解决。现在想起来,吴莺都有点后怕!” “不管我后面在法国洋行做事,以及接着又在一家法国私人会计事务所上班,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及那一段。因为那段日子是我最不愿意想起的,当时甚至有一星期睡不好觉,不断做噩梦,就怕被洋行告上法庭,怕坐牢!” “还有,那家美国洋行叫米勒洋行,法国洋行叫劳尔德洋行,盛经理,您可以派人去核实吴莺说的话!” 裘赴点头后一笑:“吴小姐,你多虑了。既然你是严副经理介绍来的,那一定是可靠的,达和虽说不是什么很着名的大商社,却也非阿猫阿狗能敲动大门!” 吴莺也淡淡地笑了:“正因为贵商社是一家有着远大发展前景的商社,也因为严先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选择来到达和,如果只是一家普通的商社,小女子也不会瞟上一眼,更不会踏进一步!” 裘赴瞥了一眼腕上的摩立斯银表指针显示为中午一点三十分,继续道:“吴小姐,你刚才说,达和有着远大发展前景,盛某想听一听吴小姐的高见,如何有发展前景?!” 吴莺换了个轻松的坐姿,缓缓地道:“严先生对我简单介绍过,贵商社做的都是上海滩的大买卖,加上贵商社在如此之短时间便能在南京路打出一块天地。另外......不过......” 仔细看着吴莺的樱桃小嘴不断张开与合拢,裘赴平静的脸色,渐渐浮过一丝欣喜,但眼睛却慢慢眯起,最后竟如针眼一般! 对答如流,举止得体,同时带着几分清高。 一切,都是那么合乎情理! 一切,都是那么符合逻辑! 这位吴莺,不仅才貌双全,且谦逊有礼不卑不亢。 任何一名商社经理,看到这样一位人才,都会有一种望贤若渴的想法! 可是,裘赴仍然感觉到有一丝异样...... 那张始终表情淡淡的脸孔...... 那双始终平静温和的双眸...... 仿佛隐藏着什么....... 当办公室的温和女声停止,裘赴的目光还是平静,脸上却略微带上一丝微笑,吴莺轻眨一下眼睑,神情依然。 “嗯,不错,不错,吴小姐果然有见识!” “盛经理,您过奖了,吴莺有说得不对之处,也请您多批评!” “嘿呵,没事,没事,达和目前正在发展中,需要的就是忠言,而不是谄言。吴小姐说得非常好!” “盛经理,多谢您的夸奖!” “嗯,马上要到上班时间,这样吧,吴小姐先回去,明天你再来一趟本商社,后天就可以上班了!” “哦!盛经理,请问一下,我在贵商社从事什么职务?” “嘿呵,明天吴小姐来了就知道,我也不能随便决定,毕竟达和也不属于我个人。吴小姐明白?” “呵呵。盛经理,吴莺明白。那我就打扰您了,告辞!明日,我还是中午前来!” “嗯,好,吴小姐还是今天这个时间。唐小姐,送一下吴小姐,另外把副经理请来!” 第218章 藏头露尾 唐墓桥镇外,头戴斗笠的游愿来到一条小河边,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河里对练国术,几个年龄稍小的少女一边洗衣服一边谈论坊间闲话,清脆笑闹声如同愉快鸟儿一般! 瞥着被打倒后仍是脸红脖子粗地翻身跳起的精壮少年,游愿冰冷的脸孔不禁浮过一丝笑意! 他突然想到了当初的少年时期! 那时候,在民国最富盛名之一的军校,一群热血男儿年少轻狂! 那时侯,在民国最富盛名之一的军校,一群热血男儿踌躇满志! 可随着时代的洪流,历史的转折,渐渐地这群热血男儿有了裂痕,他们从此便分道扬镳! 可是,游愿从来都不会后悔做出的任何决定! 虽然知道,假如当初换一个决定,现在可能会过得更舒坦更自如! 但是他仍然不会后悔!! 永远也不会后悔!! 远处哨卡处传来喧哗,游愿抢先侧过身,洗衣服的少女们和练得满头是汗的少年们也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一脸疑惑地望向远方! “诶,那边又是出啥事啦?” “谁知道呢?会不会又是抓到啥奸细啦?” “要不然,咱们过去瞧瞧!” “那边可是一中队的防区,由团长直接管的,咱们还是少掺合他们的事!” “对,对,咱们继续练咱们的。抓奸细是他们一中队的活,上阵迎敌可是咱们四中队的活!” “何先生,您,您能不能过去看看,到底发生啥事?我们等会抓条大青鱼来效敬您!” “对啊,何先生是团长的贵客,一中队那帮小子也不敢说啥!” 游愿看着蹿到身旁的少年们,又朝着同样一脸期盼的少女们看了两眼,笑着一点头,众少年少女纷纷欢笑拍掌。 “呵。好,我过去替你们看一看,但是你们几个小子不能只抓一条大青鱼,得多抓几条。” “何先生,行,我们多抓几条,好好地效敬您!” “不是效敬我一个!别忘了,还有红玉班的姑娘们。呵呵!” “对啊,对啊,还是何先生好,哼,看看,你们几个,多学着一点啦!” “咯咯。你们几个就是小气,看人家何先生多大方。” “行,行,何先生,我们多抓两条大青鱼,今天晚上咱们卫青班和红玉班一起喝鱼汤!” “咯咯咯,这就对了嘛。哦,别忘了把杨队长叫上!” 听着身后继续传来的笑闹声与水花溅起声,游愿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大步走到镇外的主哨卡前,看到一个背着鱼篓的中年农妇和几个警卫中队团丁拉扯争论。 游愿收起笑容,走过去轻轻推开扯着农妇衣袖的一名团丁:“放手,她的年龄都可以当你们的娘了。别忘了,咱们可是抗日的队伍,不是土匪!” “难道,你们的队长没有教过你们军规?!” 几名一脸骄横的警卫中队团丁顿时被震住,赶紧陪笑着解释,游愿听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名农妇想进镇去卖鱼,但是镇里鱼贩子都是给自卫一团烧过香上过供,每月的安全费是一分也不会少,而这名农妇却是从未进过镇,更不用提烧过香上过供! 但是,团丁们却一口咬定农妇来历不明,他们不敢把这样一个陌生人放进镇去,毕竟谁也说不好,这名农妇不是自卫二团或其他武装的探子! 瞟了眼为首团丁一脸谄笑,另外几名团丁谄笑中更是守在简易拒马前不挪动半步,游愿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农妇来到镇外的小河边! “这名大嫂我担保了,出了问题,让你们秦队长找我。如果不行,让罗团长找我也是一样!” “嘿。何先生,您,您说笑了。您出面,我们哪敢不信。对吧,兄弟们?” “对,对,何先生说行,那就一定没问题!” “何先生可是咱团长的贵客,要是没有何先生,牛勉这个混蛋还得骑在咱们自卫一团头上拉屎!” “放心,何某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大嫂跟我来,哪怕不进镇,您也白来一趟!” “谢谢您啦,先生,谢谢您啦,真是好人啦!” 看着将三四条青鱼和三只大螃蟹装进两个小竹篓的少年少女们,游愿掏出几块银元塞到农妇手里,却看到农妇悄悄递过一个眼神,他马上以护送的名义与农妇来到河边稍远的一堆草丛边。 “诶,你们看啊,这么大的青鱼。” “对啊,还有螃蟹,一看就是母螃蟹!” “今天晚上,咱们四中队可要好好喝一顿鱼汤,馋死二三中队。咯咯咯。” “不光二三中队,还有一中队呢!嘻!” “我送一下这位大嫂,你们把鱼和螃蟹送到中队营地厨房!” “嗯。何先生,知道啦。咯咯!” 确定远处的红玉班和卫青班的众少年少女没有注意到这边,农妇靠近游愿露出一个熟悉的俏皮笑容,游愿顿时愣了下,原来农妇竟是程吟霜乔装改扮,二人随后小声交谈起来,但二人眉头却慢慢皱起! 程吟霜:“何先生,没想到是我吧,咯咯。” 游愿:“彭小姐,浦东可是虎狼之地,你就不怕被日本人抓住?你就不怕被其他的武装发现踪迹?” 程吟霜:“何先生,放心,既然咏雪敢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 游愿:“哼,是张先生替你都安排好了,所以你才敢公然来到这里!” 程吟霜:“呵。对于咏雪,来一趟浦东,比与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打交道,反而更轻松!” 游愿:“彭小姐,有什么指示请说,如果没有,何某就告辞!” 程吟霜冷笑一声:“何先生,你莫非还舍不得离开自卫一团?别忘了你的身份!” 游愿淡淡地道:“一切都是为了抗日,一切都是为了党国。何某但凭吩咐,刀山剑林绝不退缩!” 程吟霜:“这还差不多!记住,他们只不过利用的工具,最多也就是炮灰。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好了,说正事!之前你到自卫一团的任务是拉拢罗奉为,现在任务稍微有点变化,你不仅是拉拔他,更要和他结为兄弟!” “根据最新情报,华忠义并不在沪西一带,他很可能藏在了浦东,而罗奉为曾经与华忠义可是拜过把子,只有从罗奉为嘴里才能知道华忠义的下落!找到华忠义,然后你的任务就完成!” 曹家渡地区的徐氏茶馆后院小屋,晚上八点,一间侧房的高陆听到细微声响猛然惊醒,接着翻身轻轻跳下床穿好短褂和布鞋,一路来到小屋的后门推开,就看到外面月光照射下一棵梧桐树边有两条纤细人影。 他靠着墙边仔细一看,站在左侧的就是林春兰,右侧是一名农妇打扮的中年女子,但是轮廓并不陌生,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突然那名农妇的身子一转,朝前走了两步,接着继续与林春兰交谈,高陆的脸上瞬间一沉! 这个背影与姿势,他简直太熟悉不过! 曾经见过不止一次! 服部公馆的地下通道! 山本书寓的地下通道! 狄思威路...... 华德路...... 这名农妇装扮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服部久智子的前仆佣,现今被日伪大力通缉的叶莲! 第219章 暮色苍茫 晚上九点,一辆黑色汽车风一般从公共租界爱多亚路驶出,朝着黄浦江滩开去,车内副驾驶座的裘赴看着窗外仍然无数亮起的霓虹和偶尔经过的巡捕房铁甲车,将头上礼帽再往下压低一寸! 今天从六点下班后,裘赴刚回到位于法租界贝当路的一所公寓,就接来了原志林的电话,后者用暗号示意去爱多亚路朱葆三路,然后两人就去了一间不起意的酒吧,一边喝酒一边找了两个白俄舞女打发时间。 虽然原志林面带笑容,可从他紧紧捏住酒杯的指尖微微抽搐及跳舞时频频踩到舞女的脚,裘赴能感觉到原志林心绪与以往大不相同,甚至有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微微侧头的裘赴瞥了眼驾驶座的原志林,窗外五彩灯光与街边路灯映照下的后者一言不发,散发出诡异气场! “到了,裘先生,邹老板在那边等着您。我去停车!” “嗯,原兄,你去吧。” 汽车开到外滩一处废弃港口停下,原志林侧头朝着港口内一摆头,裘赴利落地推开车门朝着黑暗处走去。 “邹兄,我来了。” 看到远处一棵梧桐树后闪了两下亮光,裘赴大步走过去,江边树后闪出拿着手电筒的邹愈,脸色郑重! “嗯。裘兄,咱们沿着江边走一走吧。” 江边吹起一阵凉风,裘赴双手插在西装口袋,和邹愈转身沿着碎石遍地的岸滩朝着远处而去! 两人沿着黄浦江边走了一段路,侧过身就看到黑暗里出现几个舰艇的外形轮廓,其中一个是日本军舰,其他三个是英国和美国军舰,但英美军舰却有意避过大摇大摆的日本军舰! 当日本军舰肆无忌惮用探照灯光照射着滩头,邹愈和裘赴早已经伏在一堆杂草间,等巨大的光束朝远处照射时,二人慢慢从杂草间闪出,又朝前走了几步。 此时,裘赴借着灯光的反射发现邹愈今天也换上一身得体西装,还戴了一顶费罗拉软呢帽,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如果不是满脸冷峻和明亮的眼神,实在无法将他与一名地下抗日志士相提,反倒更像在商界打滚多年的滑头奸商! 邹愈再次朝四周黑暗里扫了一眼,然后慢慢站起来,将裘赴拉到一处废弃的船舨边:“裘兄,如果不是事情太突然太棘手,我也不会把你直接找来,实在是情况太突然了!” 裘赴侧耳听着江上军舰的引擎轰鸣越来越远,顺势一点头:“裘某能猜到不是小事!邹兄,到底发生什么了?” 邹愈沉声道:“裘兄,关于杨菁菁的事情,志林已经对我讲过,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裘赴又一点头:“嗯。我猜到志林会向邹兄汇报,毕竟你是副站长,按程序也该如此。邹兄,你是秘密派人去调查杨菁菁,派去的兄弟遇到麻烦了吧。” 突然,邹愈的脸色泛白:“是啊,该如此。可是,邹某实在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那样!” 不待一脸疑惑的裘赴追问,他竟然重重地叹道:“裘兄,实话告诉你,邹某经过准备后,在三天前就派了两名行动队的老手秘密前往武汉,准备汇合汉口分站一起调查杨菁菁的底线和下落。哪知道......唉!” “哪知道,那两名弟兄一去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整整三天时间,邹某动用了在武汉国民政府军警特的所有关系,甚至不惜上报江南分社并取得了隐藏多年的汉口分站联络讯号,可是仍然还是没有丝毫消息!” “两个小时前,咱们分站的秘密电台终于收到汉口分站的紧急呼叫,邹某才知道,那两名弟兄出发后的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出现在武昌江边,据汉口分站的情报,尸身的四肢筋脉全被割断,而且残破不全,惨不忍睹!” “汉口分站的暗线还亲口听到过现场的警备司令部描述,说那根本就不是人力所为,警备司令部的侦探还一口咬定是幽冥之物所为,因为人根本做不出那样的行为!!” 裘赴的脸色瞬间阴沉,猛地朝着旁边舨板用力一砸:“幽冥之物所为?!这件事,不就是那群畜生混蛋干的!!” 邹愈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但眼珠却突然泛红:“是的,就是那群畜生混蛋!也怪我啊,邹某怎会料到在国民政府还掌控的武汉,他们也能这样猖狂!是邹某害了那两名兄弟啊!” “不过,那群畜生越这么干,就越证明杨菁菁此人有重大可疑之处。裘兄,放心,邹某绝不会放弃,那两名兄弟的仇也不可能不报!!” “大不了,邹某亲自带人去一趟,我还就不信了,武汉如今还在中国人手里,难道还能和上海孤岛一样任由那群畜生胡作非为?!” 裘赴的双目射出道道寒光:“邹兄,实在不行,让裘某陪你走一趟。老子连上海的小鬼子和走狗都没放在眼里,武汉要说起来,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们手里,老子就不信小鬼子和走狗还能翻得起天?!” 邹愈轻轻一摇头:“裘兄,这件事你不用插手,邹某是副站长,说到人手物力,咱们分站还是没问题,实在不行就找江南分社,找北方总社!” “你的工作同样重要,身处虎穴狼窝更要万分小心。另外,我还有一些重要情况,与日本人在上海的军政设施有关,也向你汇报......” 爱多亚路的一处住宅,昏暗的地下走廊传来轻微脚步声,守在走廊尽头房门边的两个蒙面大汉下意识回头,然后才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走过来,同时微微点头。 两个蒙面大汉也同样点头,面纱女子走到门边轻轻拔开一个方形观察小孔,秀目顿时露出一丝得意! 室内一张床上,半躺着被手足被绑堵嘴蒙眼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共产党上海文委外围组织师生联合会下属的兴国学会成员韩竹...... 白利南路一处废弃别墅内,一间密封的地下室,室内静静地站着一群黑衣人,室内没有任何声响犹如墓穴! 随着脚步轻响,两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飘然而至,此时窗外一声炸雷,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然后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将室内照得通明! 也映照出室内的一众青面獠牙,黑暗中更让人不寒而栗!! 室内中央同时发出一声狞笑...... 第220章 逆水行舟 躺在一张由几块旧木板合成的床榻上,平躺的游愿突然睁开眼睛,隐约传来脚步声让他神经顿时绷紧,凌厉的目光瞬间瞥了一眼左侧窗外! 仅仅是在土墙挖出个窟窿又在上面加钉了两根细木头的简易窗户,根本遮不住一点屋外景色,因此脚步声挨到门边时,游愿也看清了夜色下闪过几条人影! “差不多也十点,究竟又会有什么事” 翻身披衣而起,游愿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木门,屋外星光下站着秦渊和三名腰里扎着毛瑟短枪的精壮汉子。 “秦队长,这么晚了来到我这里,又有何事?” “何先生,耽误您休息了。我们团长请您过去,商议重要军情!” “是东洋人有动静了?!” “何先生,团长只让我们来请您,其他的我们全然不知。您请吧!” “好吧,前面引路!” 七弯八绕,游愿随着几人来到镇外又一处草屋,但很快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教堂的轮廓,几名警卫中队的团丁在屋前一块田地边停下,秦渊却直接来到草屋前轻轻敲了两下门,一重一轻! “让他进来吧,你们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准靠近!” 里面传来一个压低嗓子的声音,游愿听出是罗奉为,秦渊答应一声后转身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然后就站到草屋木门的正中间,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黑暗中立刻就会跳出一个凶兽恶灵! 游愿先朝秦渊一点头,接着慢慢推开木门走进去,顺手将门轻轻地带上,室内坐在一张旧木椅的罗奉为突然起身过去拉上门栓,动作之敏捷利索丝毫不像平常的懒散与笨拙! 仔细扫了一眼室内,游愿发现这里并不算太大,整个小屋约莫五十平米,但是布置得井井有条,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张旧地图、望远镜、烟匣、旧水壶,桌边有几张旧木椅,从椅身颜色有些年头了。 从外观看,木椅绝对不是寻常人家所有,唯一的判定结论,旧木椅是罗奉为从镇外教堂内强行弄来的,反正这教堂据说也荒废许久。 当然了,哪怕教堂有主人,凭着罗奉为手里的武装,就算把整座教堂都搬空也不算难事! 罗奉为坐回原位后,朝着右边的旧木椅笑着指了下:“何先生,您别站着,坐吧!” 游愿却只是走到罗奉为身前,平静地回道:“罗团长,这么晚了找我到底有何事?请直说,何某不爱拐弯抹角!” 罗奉为仍然指着右边,笑声里带上了戾气:“何先生,咱们还是坐下慢慢讲。难道,何先生觉得罗某的椅子坐着不舒服?!” 瞟到罗奉为的眼神里同时透出不满,游愿同样也一声轻笑,慢慢坐到右边:“既然罗团长如此盛情,何某也就却之不恭了。” 罗奉为一张圆脸浮过少许得意,却也渐渐板起面孔:“何先生,咱们是自己人,您在自卫一团就不必客气,当成自己家就行。哈哈!” “嗯,要说起来,何先生到我们自卫一团来,不仅仅是我罗某的贵客,更是我罗某和自卫一团的福星。如果没有您出马,姓牛的那个王八蛋照样在浦东耀武扬威。可现在呢?嘿嘿,姓牛的只能去阴间耍威风了!!” “何先生,罗某不是傻子,我虽然不知道您的来意,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实话说吧,罗某是个粗人,不喜欢搞太多的弯弯绕,那他妈是一帮狗屁秀才的拿手戏,不适合咱们这些江湖上的爷们!” “我罗某可以接受改编,也同样可以听重庆那边的话,只要何先生再答应罗某一个小小的条件,一切都没有问题。从此以后,我姓罗的生是重庆那边人,死是重庆那边鬼。闯刀山下油锅,也绝不退后一步!” 游愿冷冷地回道:“罗团长,何某更正一下,不是重庆那边的人,是国民政府的人!” 罗奉为怔了一下,悻悻地道:“哦?何先生说的对。是,是国民政府的人。就和忠义救国军一样!” 游愿又冷声道:“罗团长,何某必须再更正一下,将来您自卫一团属于独立性质的敌后游击武装,与忠义救国军待遇一致,但不隶属于忠义救国军。将来贵部也将承担重要的任务!” 罗奉为一怔,低叫:“我的人马将来不隶属于忠义救国军?待遇却和他们一致?这是真的?!” 游愿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道:“罗团长,何某自从与您见面,有过一句假话吗?莫非,您想让张先生回复?” 罗奉为赶紧挥着粗大手掌低笑:“何先生说笑了,说笑了!罗某只是随口一问,咋会不相信您?老子早就知道,张先生就是痛快,重庆那边就是......嗯,国,国民政府那边就是痛快!哈!哈哈!” 游愿轻哼了一声:“罗团长,您的条件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脸色通红的罗奉为先是顿了下,然后轻轻拍了下脑门:“嗯?哦,对,对!突然听见喜讯,我他妈高兴得差点把正事忘了,何先生,您请见谅,哈哈哈!” “条件很简单,在浦东这块地面,除了姓牛的王八蛋,还有两个人属于罗某的心腹大患,也是我们自卫一团的心腹大患,将来也有可能会是重庆那边......嗯,国,国民政府的心腹大患!有这两人,罗某睡觉都会不踏实!” 游愿猛地坐正身子,目光锐利如鹰:“罗团长,您说的这两人究竟是谁?属于哪一党哪一派?” 罗奉为也立刻紧盯着游愿,整个人也散发出一股巨大杀气:“一个是汉奸大道政府浦东区警察局侦缉大队副大队长,名字叫吴德虎,一个是浦东抗日保卫团一中队中队长,名字叫郭志东!” “吴德虎不用讲,那就是东洋人养的一条好狗,这小子他妈啥坏事都干,在浦东是臭名远扬,人人都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何先生,这样的人对于国民政府该杀吧!” “郭志东嘛,也算个爷们汉子,专和东洋人以及吴德虎这样的好狗作对。但是,这人早年可是参加过罢工闹事,有人还听说他与赤党多少有点联系,只是始终找不到有利证据。” “虽然郭志东不是东洋人养的狗,可他与赤党有勾结,这样的人对于国民政府也该杀吧!” “罗某知道凡事不能强求,所以,何先生只要替罗某干掉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罗某就马上同意改编,我自卫一团也可以到重庆那......国民政府指定的驻地范围!何先生,咋样?” 游愿略一沉吟:“罗团长,他们都住在哪里?” 罗奉为干笑两声:“吴德虎住在东昌路一带,听说他的住宅离那个汉奸政府不算太远,旁边巡逻的东洋兵和黑狗子也多!至于郭志东嘛,抗日保卫团一中队驻扎在南汇一带,目前南汇好像还在重庆......嗯,在国民政府管辖内!” “另外,姓吴的小子,出门七八个保镖跟着。郭志东听说是个神枪手,一身好功夫,四五条壮汉子都近不得身。所以啊,何先生,您准备干掉哪一个?!” 慢慢起身,游愿走到罗奉为面前,微眯的双眼刺出一道冷光:“罗团长,这样吧,三天之内,何某必取吴德虎项上人头。如果第四天时,罗团长还没有收到吴德虎的脑袋,何某立刻离开唐墓桥,也绝不参与改编一事!” 第221章 鬼蜮伎俩 徐氏茶馆的后院小屋内,高陆瞟了一眼略显拥挤的室内,除了一张方桌的四张板凳坐着风小组成员,另外从茶馆一楼大堂搬来的两把长凳子也坐着四名穿深色丝绸短褂的日本特工! 被挪到室内中央的方桌正中坐着黑色丝绸短褂的森口信平,他阴沉着面孔扫了一眼室内众人,右手轻轻摩挲着颌下的假胡子:“所有人都齐了?茶馆还有人招呼吗?” 坐在右首的高陆立刻低声答道:“森口中佐阁下,风小组成员都已到齐。另外茶馆早在两小时前就打烊,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森口信平的视线突然转移,坐在左首的尤华斌也低声回应:“队长阁下,小组成员无一人缺席!卑职等在聆听您的指令!” 轻哼了一声,森口信平紧皱着粗眉头:“尤君,你错了,不是聆听我的指令,而是虹口宪兵队本部的指令!课长阁下的指令!” 尤华斌赶紧连连点头:“是,是,队长阁下说的对。卑职一时口误,请队长阁下恕罪。卑职今后绝不再犯!” 森口信平突然咧开大嘴,但仍然压低了笑声:“嘿嘿嘿。哈哈!尤君,没事的,每个人都有会说错话的时侯,我也同样不会例外,所以这点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接着他眼睛突然眯起,就像一头盯上猎物的虎豹:“今天是四月十六日,风小组是四月一日来到沪西潜伏,从四月二日向宪兵队本部发送情报,算起来已经是整整两周时间,课长阁下让我向诸君说一声,辛苦了!” “这两周时间,风小组获取了重要情报,虽然没有查到黑虎堂总堂的具体位置,但却找到获取黑虎堂总堂的最佳途径,只要今晚行动成功,你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现在是二十二时三十分,半小时后开始行动,行动目标和步骤就由风小组的组长高君再说一遍!” 高陆先朝着森口信平一点头,然后视线依次扫过室内众人:“是,森口中佐阁下!根据我们小组的详细调查,康脑脱路的‘泰福酒馆’就是目标,今晚的任务就是秘密抓捕酒馆掌柜贺之林,只要撬开他的嘴一定有大收获!” “行动步骤就是我们小组配合皇军宪兵队的特工人员在今晚闯入泰福酒馆,抓捕贺之林,剩下的一个活口不留。因为沪西的特殊位置,这是一次绝密任务,不能让西洋人的巡捕房察觉到一点风声!” “焚轮行动已经进入到尾声,今晚能否抓到贺之林,是最关键的一环。康脑脱路地形复杂,泰福酒馆还有暗室和地下通道,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各位,咱们可别给皇军宪兵队本部丢脸了!” 林春兰葛四喜等人纷纷点头,尤华斌却是沉思了一会,突然低声问道:“队长阁下,如果在行动中遇到了西洋人的巡捕房,这可是有点麻烦啊。一旦巡捕主动挑衅,我们能否还击?” 森口信平冷笑一声,随后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诸君大可放心,皇军沪西宪兵队在此次行动中也将提供援助,加上我从虹口调来的第二和第三行动班两个行动小组,足够挡住西洋人的巡捕!” “并且,宪兵队本部和课长阁下还有一道命令,今晚行动中凡是遇到任何一方的武力挑衅与攻击,都可以毫不留情地还击,就算事情闹大了也别手软,皇军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葛四喜用力轻搓着手掌,嘟囔道:“哈!妈的,憋了这么久,今晚谁他妈不长眼,老子可要大开杀戒!” 尤华斌满脸得意阴笑,却轻轻咳了一声:“葛组长,队长阁下虽是如此说,但如果因为你的鲁莽搞砸了行动,不用课长阁下和队长阁下出手,尤某第一个拿你军法从事!” 高陆也揶揄道:“葛组长常年都是别人伺候他,啥时候让来伺候过别人啊?不过,他那么机灵一个人,想来不会做出那种蠢事的!” 尤华斌瞥了眼一脸平静的高陆:“嘿嘿。我心里自然清楚!” 葛四喜也马上低声回道:“对,尤少爷最清楚小的,知道小的只是一时发泄下,绝对不会误正事!不过......” 高陆翻了下眼皮,讪笑着接过话:“咋了,葛组长,是行动前有啥事放不下?还是觉得行动计划有不对之处?!” 此时,森口信平刚为风小组成员介绍完第二和第三特别行动班的两个行动小组组长朝比奈胜和天木仓平,听到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朝比奈胜和天木仓平也满脸狐疑与探究! 尤华斌淡淡地笑了:“队长阁下,我替葛组长说吧,小组执行潜伏任务时曾经遇到几个家伙故意捣乱,为首一个还对林小姐动手动脚,还好那天有人出手相助,不然我们可能就有可能暴露!” 森口信平眉头顿时紧皱,瞪圆了眼睛:“哦?还有这种事,这几个家伙真是该死!葛组长,你准备怎么处理?” 葛四喜恰到好处地一点头,牙齿咬得紧紧:“是的,队长阁下,这几个王八蛋差点坏了皇军的大事!至于咋办?嘿嘿嘿嘿,当然打发他们回老家!” 冷笑了两声,尤华斌突然身子一前倾,手指轻敲桌面:“葛组长,我听说铁血锄奸队不仅是杀汉奸,而且还喜欢路平不见拔刀相助!” 高陆一愣,冷冷地侧过头,林春兰也是脸色微惊,目光死死盯着尤华斌。 森口信平却猛地眼睛冒光,一脸狞笑:“哈哈哈。尤君说的对,铁血锄奸队......他们既然能出现在租界,为什么就不会出现在沪西,出现在白利南路一带?要知道沪西肯为皇军卖命的人也同样不少!” 葛四喜一怔,接着一脸谄笑飞快点头:“队长阁下,尤少爷,小的明白!嘿嘿嘿嘿,那几个家伙贼眉鼠眼,铁血锄奸队一定不会喜欢他们,一定不会喜欢!” “任务完成之后,小的就去把几个混蛋和一家老小全他妈宰了。嘿嘿,铁血锄奸队最痛恨汉奸,那他们也一定痛恨汉奸的家属了,呵呵呵呵!!” 森口信平朝尤华斌看了一眼,突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不需要等到任务完成前,还有半小时时间,尤君,葛君,现在和朝比君带第二行动班的几名特工人员去解决了,那几人的住处应该查清了吧!” “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铁血锄奸队每次杀人后都要在现场留下一张带血的纸条。尤君,葛君,你们可别忘了!” 尤华斌慢慢站起来,掸了下衣衫:“队长阁下,您放心,这几个小子的底,我早就摸清了。” 葛四喜随后腾地一下起身:“队长阁下,这点小事,不用麻烦行动班的太君。小的一定办好!” 望着二人飞快推门而出,高陆和林春兰迅速交换着眼神...... 第222章 鞭辟入里 法租界贝当路毕卡第公寓的九号房间内,客厅沙发上躺着的裘赴突然惊醒,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摩立斯银表指针,轻巧地一个翻身坐起来! 此时,风声刮得窗户玻璃直响,雨势更是大到几乎连成一大片,只能隐约听到巨大的雨声与偶尔传来的雷鸣声,还有夜空中偶尔迎空劈下的闪电,仿佛能将整个孤岛刺穿一般! 在客厅内来回踱了两圈步子,裘赴心烦地从搭在沙发边的外衣西装内摸出绞盘和火柴盒,点燃一支香烟连续吸了几口,才慢慢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烟圈,然后重新坐回沙发。 咳了两声,裘赴又吸了一口香烟,辛辣且带着一丝清香的味道进入肺里,使得整个人反而变得舒缓,头脑也没有刚才的晕沉沉,神经更是放松了不少! 白天给滨田去电话,将杭玲和吴莺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本来以为可以得到结果,谁知道滨田却称今晚十一点会回话,还暗示有重要事情和自己谈! 从滨田接到电话时有超过一秒的静默,有可能会出现以下两种情况。一、办公室有人,此人身份很特殊,不愿意让人知道。二、滨田此时正准备给其他人打电话,而且是一个重要电话,也不愿意让人知道。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不存在,可是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一个真正的职业老手,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条不紊,不会有一件事,甚至是一个行为是无关紧要! 看起来,滨田这家伙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除了半公开的经济特务身份,还有更深的隐藏背景! 刚刚起来时是十一点差两分,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虽然不知道滨田有什么重要事情与自己谈,但可以肯定,这件事非常重要! 否则滨田完全可以在达和商贸社的电话里说出,但他并没有,说明滨田对于野岛也有保留。 这个老狐狸!! 他清楚,自己家里的电话,是不可能被野岛派人安放窃听设备。 因为,家里不同于达和商贸社,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按职业标准来检查,野岛无论怎样隐藏都没用。 如果自己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可能在东北打下一片江山,在哈尔滨特务机关有一席之地! 在达和商贸社就完全不同,自己不可能毫无顾忌地进行公开检查。 毕竟那里是租界,要防着巡捕房的探子和眼线,达和商贸社也并没有将幕后背景半公开,仍处于隐藏状态! 同时还要防着野岛及其部下,更不能和他们闹僵,这样不符合大和商社的利益,也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要知道,自己可是被大和商社借调到上海,所以大和商社也间接算自己的恩人,想在上海滩玩得转,不背靠大和商社是绝对行不通的! 看似自己完全可以甩掉大和商社,转向投靠浅野株式会社,可一旦那样做,在上海滩就一定无立足之地! 虽然浅野平太一再表示欣赏自己,但在没有完全摸清其底细,没有完全弄清浅野株式会社在上海日伪的真正地位及图谋,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干! 在东北,这样的事太多了,某些所谓的聪明人暗中甩掉黑龙会与白狼会接触,最后不仅被白狼会利用给黑龙会下绊子,更有人被白狼会及黑龙会同时利用,最后又在价值被彻底榨干后秘密处死,成了东北日伪的笑料! 目前只能牢牢地依靠大和商社,静待时机成熟! 做为一名职业老手,完全依靠任何非本方的组织与团体,同样也是将自己处于劣势。 所以大和商社也是必须摆脱的,既要让自己与其处于平行位置,又不能与其彻底隔断。 嗯,要做到这一点,确实是非常难。 当初在东北,也是花了近两年时间,才在哈尔滨特务机关找到一条平衡线! 关键是,那时候还有皮匠和美人蕉,三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力量要强! 如今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对,就是孤身一人! 至于炎黄救国社...... 精良的装备,准确的情报,充足的资金,训练有素的人员...... 真的只是一个民间秘密组织那么简单?! 还有对共产主义者的极端抵制,不,应该称为仇视,与国民党当初的复兴社特务处和党通局完全没区别! 北方总社的那些同伴,就那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是从来不会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唉! 如果要是有他在,这一切就会简单了! 因为他能准确根据当前形势,能了解人心,分析出最接近于真相的事实! 如果要是他成为自己的同伴,可能好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他是不可能这样,因为他也有他要做的事! 算了,不想了,目前抗日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炎黄救国社?只要它能坚持抗日,就暂时和它站在一起。 如果哪一天它与抗日不再联系,大不了自己独干! 或者,去寻找另外一批同伴! 相信能找到一批新同伴! 说起来,邹兄和阿海他们还是蛮不错。 在炎黄救国社里,这样的人实在太难得! 到时候一块拉过来,他们应该是真心想抗日的人! 时间好像到了,电话铃怎么还没...... “滴铃铃” 摆在客厅一张白色小木柜的电话突然响起,瞬间打断思绪的裘赴赶紧过去拿起电话,里面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呵呵,世杰,这么晚打扰你了。白天实在太忙,请多谅解!” “客气了,您很准时,有话请讲!” “好,我就不绕圈子。两件事,第一、达和商贸社的新聘选人员,全部通过,明天可以让她们上班。第二、你现在方便吗?如果方便马上出门,三分钟内有一辆银色的出租车,车身中间有条红线开到贝当路路口。” “先生,您让我现在出门去等一辆银色、车身中间有红线条的出租车?” “是的,世杰!你上车后,什么也别问,司机会直接带你来找我。等见面后,我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此事不方便在电话里讲!” “先生,我明白了,这就出门!” “好的,世杰,我们一会儿见,呵呵!” 第223章 乾坤内藏 快到镇前哨卡时,游愿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瞟了眼高挂半空的圆月,慢慢转过身来,身后秦渊等人也猛地止步,一脸疑惑地望过去! 游愿朝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秦队长,我想在附近转一转,应该没问题吧。” 秦渊愣了一下,轻笑道:“何先生,如今这一带可并不安全......您,您还是回镇上,我们自卫一团再差劲,也没几个人敢轻易摸进镇里!” 稍微思索,游愿认同地一点头:“嗯,秦队长说的有理!何某既然是客人,就不随便麻烦主人了!” 秦渊还是满面笑容:“何先生太客气。您请!” 转过身,游愿大踏步走在最前面,身后秦渊一脸狐疑,同时也用力挥了挥手,其余几名部下紧紧跟上! 耳听着门外脚步声偏左,鼾声大起的游愿轻手轻脚翻身跳下床榻,凑到窗边瞟了一眼,又倚到门边看了两眼,心里默数了五下拔开屋门闪出,同时顺手轻轻地带上门。 沿着镇内草屋间隔的逼仄肮脏小路,游愿连续绕开镇内的多支巡逻小队,又穿了两片农田来到了镇外的那条小河旁,慢慢放松了脚步,轻轻呼出一口气,直接就在河边坐了下来! “罗奉为生怕我跑了,也真是可笑” 想起秦渊等人的古怪行为,游愿也不禁摇头,但想起罗奉为提出的两个条件,眉头紧皱成川字! 能感觉到,罗奉为根本就没打算好好抗日,也不愿意被任何势力招揽,之所以提出两个所谓特殊条件,就是有意在出难题! 姓罗的打着一手好算盘! 如果自己干掉了吴德虎和郭志东任意一人,今后自己就会成为伪大道政府和抗日保卫团第四中队的眼中钉。 也许还包括抗日保卫团第四中队背后的人...... 那样,自己就只能在浦东依靠罗奉为,要与自卫一团彻底绑在一块,否则几乎无法立足! 如果自己没有做到,收编自卫二团的事就会继续拖下去,至于时间就不好说了! 也许,拖到某一天,姓罗的把自己卖给日伪情报机关,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急的是军统二处,姓罗的才不会急! 就算今后二处收编没有成功,到时候还会有其他势力找到自卫一团,相信凭着自卫一团的实力,盯着这支队伍的绝对不止二处一家!其中肯定也有日本情报机关! 姓罗的就像一个精明的买卖人,观察着市场行情,衡量着彼此之间能带来的最佳利益! 在不确定能获得最大好处,在不确定得到最多政治资源之前,姓罗的不会轻易答应任何势力的招揽! 他妈的,要是按照自己的心思,直接就干掉姓罗的,然后找一个真正抗日的人来接管这支队伍。 杨项业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完全可以胜任! 如今大敌当前,抗日是头等大事,只要阻碍抗日者,人人皆可诛之!! 别说你罗奉为一个小小的民间组织首领,山东省主席、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又怎样?还不是照样毙了!! “嘻嘻,看起来你的心情不怎么好啊!” “彭小姐,出来说话吧。” 四周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轻笑,游愿却是慢慢站起身,语气格外平静! “呵。何先生的警惕心怎么变差了。如果小女子要是敌人,你岂非早就一命呜呼!” “哼,因为何某听出是你的脚步声,否则,在过第一片农田时就出手了!” 黑暗里闪出了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女子,等走近摘下脸上黑布,游愿认出了正是程吟霜,冷冷地扫了一眼! 程吟霜却做出一个鬼脸,然后也和游愿一样坐到河边,二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各不同。 游愿:“彭小姐,你还真是神出鬼没!打扮成这样,难道想去东昌路捞一把?!” 程吟霜:“咯咯。何先生,咏雪何必要舍近求远。难道这唐墓桥一带就没有可捞的?!” 游愿:“呵呵。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南孤雁也准备干起飞贼的勾当!” 程吟霜:“咯咯咯。你这位如雷贯耳的翼北苍鹰干飞贼的勾当,恐怕也不少吧!” 游愿脸色一沉:“彭小姐,今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吟霜笑容收起:“当然是帮你!” 游愿:“帮我?准备怎么帮?!” 程吟霜:“姓罗的给你出了一道难题,摆明了就是不想被收编,可如果他感觉到有危险存在,又会如何?” 游愿:“那姓罗的一定会马上找个靠山......你的意思,何某明白了!” 程吟霜又嘻笑道:“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省事。而且和一个模样俊俏的聪明人在一起,更是不错。咯咯!” 游愿哼了一声:“彭小姐,姓罗的在镇内有三个住处,还有两个指挥部,他有时候并不住在家里,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刺杀。你怎么确定姓罗的住在家里还是指挥部,又是哪个家?哪个指挥部?!” 程吟霜俏皮地反问:“何先生,不是有你吗?咯咯!” 游愿猛地侧过头:“彭小姐,这可不是儿戏!姓罗的防范非常严,搞不好别说无法脱身,性命都别想保住!你知道姓罗的遇到过多少次刺杀?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别说想杀他,就是想靠近他住的地方都难!!” “别忘了当年教官的话,不要小瞧任何对手!!” 程吟霜先是仔细看着游愿,然后认真地回答:“咏雪是看何先生有点紧张,想缓和一下,现在看来是咏雪错了,何先生,小女子在此向你说声抱歉!” “咏雪了解过,罗奉为先后经历各类刺杀共二十次,七次枪击,五次下毒,三次美人计,四次爆炸,最危险的一次是他以前的小老婆和他的前任警卫中队队长勾搭,准备在他前往川沙的路中伏设,也没有成功!” “那一次是副中队长秦渊救了他,然后罗奉为把小老婆和前任警卫中队队长一起活埋!姓罗的能活这么久,除了秦渊这个神枪手外,他自己也是非常小心,而且很多疑,尤其是那次川沙伏击之后,他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既然身边人能第一次背叛人,出现第二次和第三次也并不会奇怪。何先生,咏雪知道罗奉为在镇上的三处住宅,都是被其霸占的大户,高墙深院警卫一定不会少,但是谁敢保证他们个个忠心?” “所以,姓罗的肯定不会住在镇上,一旦出现突发情况,对方只要被镇外的路一封,他可是插翅都难跑!而最好的选择是住在镇外的指挥部,罗奉为在镇外有两个指挥部,一处是在教堂边,另一处靠着附近的一条小路!” 游愿突然打断:“彭小姐,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告诉我,你就在姓罗的周围吧!” 程吟霜露出一丝媚笑:“呵呵。何先生猜猜?!” 游愿眉头拧了下,险些喊出声:“猜?你......蟑螂在罗奉为身边也安插了人!” 轻声叹了口气,程吟霜郑重地点头:“何先生,咏雪此时突然有个想法,虽然很荒唐,却是我的真实想法!” 一脸狐疑,游愿淡淡地道:“彭小姐,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吧。不然,蟑螂也不会高兴!” 程吟霜又一声轻笑,用身体轻轻碰了下游愿肩膀:“好啊,何先生还反将小女子一军!咏雪也不必瞒着!何先生知道吗?刚才咏雪的想法就是,希望你这样的人永远不要成为咏雪的敌人,不然咏雪一定会很难受!” 游愿身子朝旁边一侧:“何某也希望彭小姐不要成为敌人,否则,将会是何某一生中最强之敌!彭小姐,蟑螂是在警卫中队安插了人吧。莫非是秦渊?” 站起身,程吟霜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土:“这一点,何先生就不用管了。走,今晚去给姓罗的上一上眼药!想唬弄我们二处,他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格!” 利落地站起,游愿靠近程吟霜低声道:“如果不是秦渊,就是警卫中队的副中队长,人称黑面煞的方魁。或者,方魁也已是彭小姐的裙下之臣!” 程吟霜从衣内掏出一块黑布扔过来,听到后眼里寒光一闪,却又很快笑着走在前面。 游愿接过用黑布蒙住口鼻,轻轻地哼了一声,飞快地跟上去! 夜间中,两条人影如狸猫一般在农田与草丛间穿行...... 第224章 田父之功 康脑脱路一条街边,黑暗中突然陆续闪出一群穿着各色短衫的蒙面汉子,为首的森口信平朝后做了几个手势,身后多人在高陆的挥手指示下朝着前方的一家酒馆扑去! 快速将右手的毛瑟m712的连发姆钮拧开,高陆一边右手单手持枪,一边猫腰以小碎步沿着左侧拐角的墙壁飞快前行,后面众日伪特工也同样单手持枪,前进中也不断警惕扫视四周,确保最快时间察觉未知的危险! 面对约二十步远的一幢中式建筑,高陆慢慢蹲下,但仍然保持着持枪姿势,却飞快朝着建筑对面的街道及斜对面街道扫了两眼,后面也渐渐传来细微脚步声。 本来在后面小声交谈的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小跑过来,眼里同时传来带着疑惑的询问,高陆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却先朝酒馆内轻轻用左手一指,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森口信平和尤华斌同时一愣,本就锐利的眼神里更加杀气四溢! 高陆用身体语言的无声回答很明白! 他察觉到附近有危险,或许就在酒馆内! 尤华斌还是低头沉思,森口信平看了一眼同样蹲下且迅速对三个方向作出警戒的部下们,稍微用力轻轻推了一把高陆,然后朝着酒馆努努嘴,后者眼里先是出现一丝惊讶,但随后恢复到平静! 不到一秒钟,一条瘦小身影瞬间冲向中式建筑,多条或瘦或壮的身影也陆续跟上,犹如一群发现野兔的猎狗,敏捷迅猛中透出一股肃杀! 随着轻微响声,在一束月光将中式建筑大门上的‘泰福酒馆’四个金色大字映得发亮时,众日伪特工已经跟上了用铁丝拔开门锁的高陆,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一楼大堂! 有人刚从腰间摸出一只小手电,森口信平身旁的朝比奈胜就抢步上前将手狠狠按在了对方手臂,当那名日本特工侧身近距离看到朝比奈胜愤怒的眼神,赶紧微微颔首后立刻将小手电重新插回腰间。 高陆待森口信平慢慢走过来,侧头朝着酒馆后努了努嘴,森口信平点头朝着部下们做了两个手势,三名日本特工留在大堂,另四名日本特工朝着后堂悄声扑去。 而留在一楼的三名日本特工也分别向柜台、散座悄声而去,高陆则是来回游走于柜台与右侧墙壁间,森口信平站在大堂中央,尤华斌与两名部下搜寻着左侧散座与墙壁! “咚” “啪—啪” 衣衫摩擦声、脚步声,喘息声及小声交谈在酒馆内停留不到一分钟,立刻被酒馆后门处的重物着地声与枪声所打断,森口信平不假思索地一挥手,高陆尤华斌与众日伪特务急忙朝酒馆后堂冲去。 “啪啪啪” “哒哒哒哒” “轰—轰” 刚冲过后堂,穿过一条逼仄的过道,露出了酒馆大门的后门,门外与街道对面有多条人影与猫腰伏在两侧的两名日本特工正激烈对射,另一名日本特工倒卧在地,森口信平等人赶到加强火力,酒馆后门瞬间枪弹横飞血肉四溅! 毛瑟手枪与冲锋枪,在夜间下喷吐着妖艳的火舌,收割着一条又一条人命,手雷每一次的爆炸,除了带走一具破碎的尸体,也将门板变成大小不一的碎块,墙壁多出几个形状不等的窟窿! “森口中佐,对方明显人多,我们这样打不行啊。” “是啊,队长阁下,还是快撤吧!我的两个兄弟都死了!” “队长阁下,我方已有三人阵亡,还有三人重伤无法行动,还是快撤离此地,不然可能将会全体在此玉碎!” “可恶,可恶!这群混蛋......所有人立刻撤退,重伤者,别留给对方!” 撑了不过两分钟,在尤华斌、高陆和朝比奈胜的劝说下,血红双眼的森口信平终于放弃了准备与对方打到天亮的固执想法,依次掩护着从酒馆后门返回大堂,扔下后堂处六具尸体仓惶而逃! 只是其中有三具尸体的致命伤是在喉部留下的利刃切割! 当森口信平等人朝着大堂退去时,后堂门外的黑暗中闪出十多个蒙面大汉,当他们从后堂冲入大堂时发现空无一人,在搜索了包括暗室的整个酒馆后仍然毫无收获,为首者小声骂了一句带着众手下沿后堂消失于街道。 如果森口信平听到后一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骂的是一句他最熟悉的话——八嘎! 但在酒馆后堂处几具倒伏于街道两侧的尸体,却没有任何人为他们收敛! 也许,他们活着跟行尸走肉没区别! 所以,他们死了更不会有人记起! 夜色下的愚园路的一处拐角,与白天相比更加僻静,也更加令人隐隐有一股寒意,四周空无一人街道,除了拐角处的一座洋楼,准确地讲是一座闲置很久的洋楼! 上海滩有很多这样的洋楼别墅,其主人或因为显赫一时的身份,或因为来历不明的背景,往往会拥有多处住宅,更会参加众多的大小社会活动,应酬更是不计其数,当然还可以突然死于非命和神秘消失! 所以,有的住宅因为地点偏僻,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主人买了之后就根本没住进去,一直就闲置在那里,租界当局无法准确掌握这些人的动向,又因为这些住宅的主人一般非富即贵,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更重要的是,这些主人绝大多数都是西洋人,如果是中国人,租界当局就不用在乎那么多! “唿” “呃—呃—喵” 正因为过于偏僻,所以没人知道这幢洋楼早在一星期前的晚上九点,就有一群大汉秘密住了进去。也更不会知道在今晚的午夜,在洋楼外围的墙壁处伏着一群青面獠牙的长发厉鬼! 突然出现的月光映照下,一名发色略现朱红的厉鬼在连续两次跃起用胳臂擦拂后,如同一只飞鸟纵身跃过约一丈的高墙后,然后墙下马上传来几声闷哼和一声猫叫! 剩下的众厉鬼接过墙后扔来的一串绳索,利落地全都翻入墙内! “呃—呃—啊!!” “是,是你们!” “贺先生,您快走,我们挡着!” “小心,这是骷髅堂的红花魔与黑花魔!” 楼外不断传来闷哼与利刃划破肉体的声音,右侧过道后的一个房间突然推开,四个深色短衫的精壮青年下意识挡在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身前,一个红发厉鬼和一个黑发厉鬼狞笑着黑暗中闪出。 当两朵红色与黑色的小花如同飞刀一般钉在身后的窗棂上,中年男人与众青年大吃一惊,但众青年不由分说拔出腰间短刀扑上去,黑发厉鬼也同时迎上,身影飘动如同游魂一般! “呃—呃—呃” “贺先生,快,快走,啊!!” “你是谁?!” “哈哈哈!咱们可是老朋友了,老子可是做梦都想着你们!” “草花九?你是容竞成?你居然还活着?!” “他跑远了!” “连中三枪竟然没死?姓容的命真大!” “哼,早晚干掉姓容的。撤退!” 几声闷哼与惨叫,众青年全都倒地不起,手脚与咽喉处隐隐有血红液体流过,当黑发厉鬼大踏步走向腰板笔直却手指微微抖动的中年男人时,红发厉鬼慢慢向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室内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一个人影从窗外突然跃入室内,几把飞刀同时射向两个厉鬼,双魔灵巧地躲过发出喝问,面前出现一个大笑的壮汉再次扔出一物,黑发厉鬼朝后退了一步迅速将物品接住。 双魔凑近看到手里一张扑克牌顿时惊叫,大汉又迅速扔出一物使室内布满白烟,黑发厉鬼挥舞手臂击散烟雾,室内却早就没人,红发厉鬼上前挡住准备跃出窗外的同伴,朝着门外轻轻一摆头! 第225章 荆棘遍途 暴雨如注,一辆银色出租车冲破雨幕停在了贝当路路口时,裘赴扫了一眼出租车身中间的一缕红色,收起雨伞拉开车门钻进去,黑色礼帽的晃动让十数颗小雨滴甩入了后排座位的地毯! 刚一关紧车门,裘赴刚要开口,前排的司机一言不发启动引擎,出租车一下窜出去,车速虽快却很平稳,与其说像一头奔驰的猎豹,不如说像一匹在民国早期和沙皇俄国时期的双层马车! 嘴角微微挑起,将收起的雨伞放在座位与车门缝隙处,裘赴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一片沸腾! 几个小时前的一幕再次浮现...... 愚园路愚谷邨内一处别墅内,坐在沙发上的裘赴摘下墨镜,看着梦如寒将自己的米黄色风衣和灰色礼帽挂在了大门后的衣帽架,然后又慢慢带上雕花大门,微笑着坐到了身旁。 深吸一口气,裘赴不动声色朝左边挪动:“梦小姐,有事请说,在下时间有限。” 梦如寒披着微卷长发,身子却歪过来:“盛先生......不,裘先生,你的时间有限,如寒可不信。或者,裘先生想说,你是偷着跑出来,是怕一位或几位美丽的小姐生气。呵呵呵!” 又挪动一下,裘赴重重一咳脸色阴沉:“在下......没有骗你们!确实是找了个借口跑出来,如果回去时间太晚,会让人起疑心。贵方有什么吩咐,请说,裘某一定照办!” “你我都是干这行,也知道这一行的门道。如果梦小姐把在下当成百乐门的那些人,恐怕在下要让梦小姐和于老板失望了!” 哪知一身睡袍的梦如寒只是轻笑两声,直接将衣领处两颗纽扣解开,身子歪斜的更快:“呵呵呵呵。裘先生,不急,不急啦,咱们今晚有很多时间啦。就算裘先生是偷跑出来,如寒也不会影响你,别人更不会怀疑你啦!” “不过,裘先生现在这个样子,如寒还从没有见过啦。呵呵,看起来,倒蛮像一位,蛮像一位正人君人啦!可这样一来,如寒对裘先生就更有兴趣啦!裘先生,你觉得如寒今晚美吗?!” 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躯慢慢挤到身边,清晰的体香及高档香水的双重味道瞬间让裘赴一时感到十分晕眩,略微侧头,室内吊灯白光映衬下的那张白晳脸蛋更加娇俏和楚楚可怜! 而那双如水似雾般的眼睛,几乎比照亮整个大厅的吊灯巨大光亮更加刺眼,更加摄人心魄! “腾” 当那张脸蛋几乎快挨到脸上,眼睛渐渐微眯的裘赴猛地轻咬舌尖,借着脑海里一阵清澄,顺便将不知不觉中勾在颈后的一条白嫩手臂甩掉,在对方一脸狐疑与惊异中站了起来。 “梦小姐,裘某还有事,先告辞。同时,也多谢梦小姐的厚爱,只是在下一介粗人,实在无以回报小姐!另外,请转告于老板,贵方既然如此不讲诚意,那么在下需要重要考虑双方之间的合作。咱们双方暂时中断联系!” “当然,裘某也不是顽固之徒,知道贵方也有难处。如果于老板愿意,双方接下来合作继续,至于什么时候继续合作,就看于老板和贵方的诚意了!” 梦如寒脸色先是一沉,轻轻拂了下额边几缕乱发,接着带上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眼里妩媚瞬间全无,反而变得极其清澈温馨。 “裘先生生气了?呵。请不要介意,这是上面的意思,于老板也没有办法,因为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裘先生不好的消息。如寒也是奉命行事!” “从刚才来讲,裘先生值得信任,看来传闻始终是传闻啦!幸好于老板谨慎,倘若按上面直接的意思......咱们双方可能真就要伤和气啦!裘先生,尽管放心,于老板一直对你印象很好,可我们毕竟是军人,只能执行命令啦!” “裘先生,室内有窃听器,别墅副楼有二处的人,和于老板无关,总部的人。你先别多说话,听小女子说!” 梦如寒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细微得如同蚊子,裘赴身子刚刚前倾,脚下却只是迈出一小步,接着就在沙发边来回踱着步子,看起来有些慌乱! 瞥到梦如寒用唇语说出几句暗示,裘赴微微点头,重新踱回沙发边一下歪倒在沙发内:“诶,梦小姐,看来是在下误会了于老板的意思。贵方到底是听到什么传闻,竟然要如此试探于在下?!” “唉,这上海滩想打下一片江山,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妈了个巴子,莫非老子真的是水土不服,只适合待在满洲这一亩三分地?!只适合待在冰雪苦寒之地?!妈了个巴子!!” 梦如寒再次坐过来,也并没有将钮扣系上,反而又将剩下几颗钮扣全部解下,而裘赴同样将西装外套利索脱下,然后朝地板一扔,二人紧紧搂抱在一起,耳鬓厮磨间低语频频。 “梦小姐,委屈你了。” “裘先生,这不算什么,你是如寒的救命恩人!另外,如寒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个好人!” “梦小姐,要不要我稍微松开一点?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啊!” “不行,裘先生,绝对不行!大厅背后窗户正对着副楼,事先选择就是为了监视我。没关系,如寒不在意!” “妈了个巴子,搞来搞去,还是复兴社特务处那一套!只是,太委屈梦小姐!” “嘻。裘先生,你就别婆婆妈妈啦。没想到,你还挺怜香惜玉,咯咯!哦,对了,如寒有正事,还好没忘!” “嘿呵,梦小姐说得没错,裘某性格如此,曾经有人说我是过于瞻前顾后,不是帅才,只是将才!嗯,请说!” “听说二处总部马上会启动对你的全面监视,领头的人代号叫蟑螂。而且......于效诚,他,他没有反对!” “蟑螂?嗯,记住了。哼,于效诚,裘某心里清楚,他从来没有相信裘某!” “是的,裘先生!而且,于效诚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或者说,他除了相信自己和另一个人,不相信任何人!” “梦小姐,你说于效诚相信他自己和另一个人,那个人知道是谁吗?” “只听过于效诚称那人叫老卢。裘先生知道,于效诚这个人疑心很重,所以如寒也不敢多了解!” “老卢?记住了。梦小姐,裘某谢谢你,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在下该离开了,时间一长,你们的人也该起疑!” “还有一件事,裘先生,你现在与炎黄救国社南方分社的上海分站有联系,对吧!” “梦小姐,你没有说错,这一点早就不是秘密!” “你们上海分站里面有二处的内线,裘先生,你一定要多小心。另外,我给你的纸条,上面写的身后有狐,不仅仅是指日本人,还有我们的人。我发现,我们的人竟然在暗中监视我。裘先生,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梦小姐,你的意思,是二处的上海情报站有人与日本人私下勾结?!” “除了这个,如寒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解释!对了,达和商贸社的仓库有一批‘红货’,二处马上会让你与他们联手把这批货吞了。除此之外,如寒没有其他事!” “嗯,达和商贸社的那批军火,二处竟然知道,消息还真灵通啊!梦小姐,多谢,裘某今后一定会想法报答。先告辞,在下有句话,身陷泥坑及早撤身,请小姐多加小心!!” “如寒记住啦!如今山河破碎,世道艰险,裘先生,也,也要多多珍重啦!” 听着一旁梦如寒的软声柔语,裘赴稍稍放慢脚步微微点头,然后猛地上前拉开房门冲出去,身后传来轻声啜泣! “先生,到了!” “嗯,好熟悉啊?原来是这里!!” 出租车突然停下,裘赴猛地睁开眼睛,借着窗外仍旧耀眼的灯光,一下看到面前建筑三个大字。 安乐宫! 同时看到一个打着雨伞的精壮男人大步从安乐宫的大门边走过来,那张脸更加熟悉! 不是别人,正是滨田幸之助的贴身保镖,神尾三町!! 第226章 良机勿失 从车内跨出的裘赴撑起伞扶了下墨镜,朝着神尾三町微微一点头,同时瞥了一眼停到马路对面的出租车,大步就迈入了安乐宫大堂,门边的两名侍者打扮的青年恭敬地接过二人收起的雨伞放到旁边的一个木质伞架! 进了安乐宫,裘赴在神尾三町的介绍下,才知道里面不仅有舞厅,还有酒吧和旅社,旅社的名字就叫做“安乐旅社”。神尾三町又小声告诉他,滨田幸之助就在旅社的二楼的208号房间! 裘赴同时也看到,进了大堂向前走十米后,左边的一条分岔通向舞厅,酒吧就在舞厅内的一角,右边一条分岔通向旅社,前面引领的神尾三町迅速朝右! 两人上到二楼,拐过楼梯口大步向前,但在经过第三个房间,里面隐隐传来男女的低喝与哭泣,裘赴觉得女子声音耳熟,脚步稍微放慢。 又经过三个房间,神尾三町转过身凑近:“刚才你听到了吧!” 裘赴也凑上前:“嗯,一男一女的声音,听起来在吵架。” 神尾三町面孔如同铁板一般:“他们不是寻常人,别管!” 苦笑着一摇头,裘赴快步跟上转身前行的神尾三町:“看来,这是先生特意吩咐!” 神尾三町的手臂稍微一僵,不到一秒又开始继续有力摆动,迅速来到了标有二零八的房间大门,轻轻敲去。 房门慢慢打开一半,穿着一身深色西服的滨田幸之助面容严肃,扫了一眼站定的二人,侧身微微让开! 借着一个不大的空隙,裘赴敏捷地闪入,但他刚站稳转过身,看到滨田幸之助神尾三町低语三两句后微微点头,然后轻轻带上房门,将门锁反扣! 摘下墨镜插入上衣口袋,裘赴仔细打量一下,室内约有数十平米,客厅的左侧有一个内厅,右侧中间是一个盥洗间,并且装饰豪华,丝毫不逊色于南京路英华街的大东旅社! 裘赴将礼帽放到门后的衣帽架,然后在滨田幸之助的眼色示意下,坐到了门边偏左的一张小沙发,后者坐到了旁边另一张小沙发,而此时中间的一张小桌子摆着两杯清茶! 滨田幸之助再次轻轻摆手,先就近拿起一杯清茶喝了两小口,裘赴微微颔首也拿起另一杯清茶啜了一口,眼睛顿时微亮:“好茶......西湖龙井雨前!” 将杯子轻轻放到桌上,滨田幸之助微微一笑,身子却朝着右边前倾:“呵呵,这是我为专为你准备的,平时裘君工作繁忙,喝云南白茶简单一点,到了这里,就得用上品好茶招待!!” 将杯子用桌边一放,裘赴满脸恭敬:“多谢滨田阁下!这么晚,您把卑职叫到这里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您请说,卑职一定照办!” 滨田幸之助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促狭:“裘君说对了,这件事很重要,确切地讲,是非常重要,也许是滨田这一生最重要的事!不夸张地讲,滨田是将整个身家性命全都托付给裘君!” 一脸狐疑,裘赴同时身子朝后缩了缩,嘴巴刚张开,就被目光坚定的滨田幸之助用力挥手制止。 裘赴:“滨田阁下,您......” 滨田幸之助:“等等!裘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这都没有关系,请接着听下去!滨田相信,只要裘君听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裘赴:“......” 滨田幸之助:“呵呵。如果,在三天前,我现在将要说出的话,将要做出的行为,可能会连滨田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甚至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底彻尾的混蛋,疯子!因为在三天前,我也曾经觉得自己不可能变成这样!!” “可是,命运很奇妙,它有时候往往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动!就比如我,滨田幸之助,华中大和商社的副社长,在大和商社仅在社长井口谦一之下,权力和地位,我都拥有!!” 裘赴:“......” 滨田幸之助:“我是陆军出身,曾经在参谋本部第二部第四课,去过高丽和宝岛,后来到中国,到过汉口、北平、南京、广州,现在是在上海!作为大日本帝国情报界的后起之秀,得到过很多前辈的赏识,也获得过功勋。荣誉同样我也拥有!!” “但仅仅是三天之前,那时候我还在想着怎样为帝国建功立业,然后怎样让家人为我骄傲,因为他们曾经不止一次为我骄傲!可是现在,我实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蠢货,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裘赴:“咳......” 滨田幸之助:“呵呵。裘君,有点耐心,我马上就回说到重点!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十点和十一点,我同时知道了两个消息,这两个都是坏消息,和家人有关的坏消息!” “裘君,我可以这么说,如果真的有神仙,我愿意用我在正金银行和香港的所有积蓄,甚至用我的一条命,让这两个坏消息不要在现实中出现!!” 裘赴:“......” 滨田幸之助眼圈一下通红:“你知道这两个坏消息分别什么吗?!第一个消息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信夫在徐州战场玉碎,从此之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永远地见不到他了!!” 裘赴脸色严峻:“哦。” 滨田幸之助定了下神:“对不起,裘君,我有点激动!好吧,继续往下说,如果说第一个消息,让我的心像被人揪住用力往外扯,那么第二个消息,我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万丈悬崖,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的夫人,我最亲爱的夫人,听到信夫的玉碎消息,她竟然一病不起,就那样离开了我,永远离开了我!!我的父母在几年前就离开人世,从此之后,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突然,哽咽的滨田幸之助眼珠血红一片,让裘赴微微一惊:“而且,后来我在领事馆的朋友悄悄告诉我,我的信夫玉碎消息是延迟了一周才上报,军方封锁了消息,因为信夫是反战被内部秘密处死!!” “裘君,你知道我当时听到后,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吗?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他的大日本帝国,去他的大东亚圣战,就因为这些,我彻底失去家人!!我还在乎什么?!我什么都不乎了!!我要报仇,我要为他们报仇!!” “裘君,我今天找你来,除了告诉你这些,我还想和你合伙做一笔买卖。十号军机,我相信你知道,很多人也在打它的主意,我们俩一起把这份情报弄出来,然后买给合适的人,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大洋彼岸!!” “到时候,可以多找几个买家,谁出的价高就卖给谁!!裘君,你意下如何?!” 看着两眼放着绿光的滨田幸之助,裘赴沉默许久,缓缓地道:“滨田阁下,这件事有点大,我需要考虑一下!” 滨田幸之助轻轻点头:“可以,但必须在这里,我给一小时时间!裘君,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该明白这意思!” 裘赴慢慢端起茶杯:“滨田阁下,我明白,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所以如果我不答应,就无法走出安乐宫!” 滨田幸之助站起身走到一旁,背对着点点头。 “就赌它一把” 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裘赴尽量显得平静,但端着茶杯的手指还是抖了抖! 第227章 晓以利害 安乐旅社的二楼208房间内,除了滨田幸之助来回的脚步轻动声,剩下就是裘赴的轻微呼吸声,随着脚步越来越频繁,呼吸也愈发急促。 西侧靠墙席梦丝左边床头柜的烟缸,陆续堆着好几个烟头,等滨田幸之助点燃第五支‘骆驼’牌香烟,深吸了一口,转过身慢慢吐出烟圈,始终沉思的裘赴猛地起身! 滨田幸之助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一个小时刚刚到。裘君考虑好了。” 沉默了一秒,用力点头的裘赴眼神格外明亮:“卑职愿意与滨田阁下一同合作!” 滨田幸之助:“今后我们是合作伙伴,所以你就叫我滨田君吧!” 裘赴:“滨田君,裘某还有两个条件。” 滨田幸之助:“鄙人洗耳恭听!” 裘赴:“第一、我喜欢长期合作!第二、除了我们两人,我还需要找个帮手!” 滨田幸之助:“请裘君说的再明白点。” 裘赴:“让对方打掩护,我们藏于幕后,所有的一切都由对方出面!” 滨田幸之助:“裘君有合适人选吗?” 裘赴:“这个暂时还没有。此事太大,裘某还得仔细考虑一番!” 滨田幸之助也是一笑:“炎黄救国社南方分社上海分站副站长糜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裘赴:“滨田君,你知道糜鹿?” 滨田幸之助:“呵呵。我还知道,裘君是炎黄救国社北方总社派到南方分社的特别使者!” 裘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你为什么没有揭发?” 滨田幸之助:“呵呵,因为炎黄救国社对日本方面的威胁并不大。裘君看过《三国演义吧》” 裘赴:“看过!” 滨田幸之助:“孙刘处于弱势,一同合作才能共抗曹魏,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两家必须拿出诚意,假如这两家没有诚意,你认为曹魏需要同时向这两家开战吗?” 裘赴:“明白了。如今上海滩的反日力量看似强大,实则一盘散沙,日方不需要全力打击,只需要重点打击!” 滨田幸之助:“如果把日本看作曹魏,重庆方面和赤党则可以看作孙刘,其余各众,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裘赴:“炎黄社也算乌合之众?!” 滨田幸之助:“虽不是乌合之众,却也并非真心反日,只不过有其图谋而已!” 裘赴:“滨田君,这话我不明白了。” 滨田幸之助:“裘君,今后你会明白!” 裘赴叹了声:“滨田君,在下倒越发有点看不明白阁下了。” 滨田幸之助:“哈哈。如今对你我都无关,咱们的大事最重要。裘君,你找个机会,安排我与糜鹿会面,” 裘赴一怔:“滨田君,你真的不介意与炎黄救国社南方分社上海分站的副站长会面?” 滨田幸之助微微一笑:“呵呵。裘君,这么跟你讲吧,如今在上海滩,只要不是赤党,哪怕重庆方面的人,都可以入咱们的伙。为何不与赤党合作?那是因为他们的信念太足,你无法掌控,也无法改变!!” 不断地点头,裘赴眼里一片绝决:“好。滨田君,我会尽快安排你与糜鹿见面。能否成功,就看你了!” 滨田幸之助坐回原位沙发,并将小方桌的骆驼烟盒轻轻拿起:“裘君,这个就交给鄙人吧,呵呵!来一支?” 裘赴接过后弹出一支香烟,又将烟盒递回:“好烟!只要滨田君能说服此人,咱们大事必成!到时候,在下保证滨田君不仅可以享受到复仇的成功,还可以将大笔财富尽收囊中!嘿呵!!” 滨田幸之助将烟盒放回小方桌的中间,又吸了两口烟,突然一侧头:“裘君,还得提前说明一点,虽然我是为了家人复仇,但我毕竟还是日本人,不会主动去做对我的国家和军队有重大损害的事情!” “如果,将来一旦发现你让我配合的事情与此有关,我将立刻中止与合作,并且会向帝国有关机构报告!裘君,希望你能体谅鄙人,你有你的国家,我也有我的国家!!” 裘赴眼睛眯起,嘴角露出浅笑,鼻孔内的清烟缓缓喷出:“滨田君,我能理解。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家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背叛贵国,更不会想到与裘某合作获取贵国的重要机密!!” 轻哼一声,滨田幸之助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床头柜处,将半截烟头狠狠掐灭于烟缸内,裘赴也慢慢走过去。 “重要机密?嘿嘿!裘君,你肯定有点奇怪,我口口声声不做损害国家和军队,却主动提出获取十号军机这样的绝密军事情报,听起来反而有点自相矛盾!因为在外人看来,十号军机对于日本非常重要,否则也不会用此代号!” “嗯,滨田君,裘某确实有此想法。莫非,十号军机还有内情?!” “是的!因为,十号军机对于外人来讲如同瑰宝,可对于滨田来看,如粪土一般!如果不早早启之,将来必会对日本有重大危害!” “哦?滨田君,在下愿闻其详!” “裘君,你我都知道,咱们这一行容不得半点虚假浮夸,必须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就例如,日本为了对付贵国,可是花了数十年光阴。并不是仅仅几个高级情报官和几份所谓绝密情报那样简单!!” “嗯,情报是一个庞大的系统!” “对!滨田特别反感......不,是特别厌恶那些凭着一点小聪明就想成功的内部人。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情报人员,他们和那些该死的政客一样,只会一味地急功近利,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 “......” “对不起,裘君,我过于激动,很抱歉!说回正题,所谓的十号军机,虽然我不知道其具体内容,但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日本军方绝密情报无非以下几种内容!” “第一、是军队的重要军事设施,例如重要的飞机场、军火库,油库等。第二、是往敌方派遣精锐的特工人员,或者数人,或者数十人,或者仅为一两人。第三、是早已潜伏于敌方的特工人员,数目与上述没区别!” “除以上之外,再就是收买和策反敌方的一些重要军政高官,而这些人的身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据我分析,第一不可能,相关的军事计划不少,但命名为十号军机的屈指可数!最后一项也不可能,因为日本已有相关机构负责,不必单独作为一项秘密计划,这在内部早就不是秘密!” “只能是第二和第三!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会认为策划此项计划的人,根本没有把日本放在心上,他只是在玩弄着一些花招!仅凭几个或几十个精锐特工人员打入敌方内部,就能改变战争吗?!简直是幼稚!!” “哪怕是打入了敌方内部高层,那也只是有条件获取更重要情报,对于整个战争不会有太大改变!不信,裘君可以查一查历史,无论是贵国的还是世界,看看有几次大规模战争,是凭着间谍而改变?!” “是的,滨田君。要说,无论中国还是世界历史,就算有因为间谍而改变战争结果的,那也只是大势所趋,间谍的活动只是在其中添上重重的一笔,而不是决定性的作用!” “裘君真是一针见血!并且,如果这些精锐特工人员被敌方反间谍机构所破获,那么后果将会是什么?后果就是他们第一会招供,说出所有知道的日本的重要情报!第二、他们会按照对方要求,发出所谓的许多重要情报!” “然后,日本将被大量假情报误导攻击方向和战略目标,前线军队很可能会因此受到重大伤亡!也许到那时候,日本会陷入到真正的困局!” “所以,这个什么十号军机,在我看来没有一点价值。它只会导致日本将来陷入重大危机!所以越早将其曝光,就越早让军方和内阁将其放弃,这样反而能将损害日本的威胁降到最低!!” “滨田君对日本的忠诚,实在令裘某感动!好,就为了这份忠诚,裘某一定全力配合!!” 第228章 巧授机宜 将烟头再次掐灭于烟缸后的滨田幸之助来到门边,刚拔开反锁正准备推开房门,身旁的裘赴突然又低声发问,两人快速低语几句,208房间的大门被打开半道,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晃过,大门又轻轻带上。 刚出门外,裘赴就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前端靠楼梯口处有条人影闪动,接着就隐入了黑暗,他低头沉思后缓步朝着楼梯口方向而去! 虽然安乐宫曾经也听过一些传闻,但滨田嘴里吐露的才是实情! 安乐宫,于民国十七年由黄岁浪建立,不久杜天昌参与了股份。生意一度辉煌! 一二八后时局动荡,境况急转直下,等杜天昌暂居香港和黄岁浪闭门不出,生意更是极其萧条! 去年,张鹤鸣将安乐宫接掌,又将部分股权转给了常宇清,从此安乐宫便成为黄道会的又一暗中资产,只是表面上还是以张鹤鸣的名义! 安乐宫实际是黄道会在租界的一个秘密据点,同时更是日本情报机关的一个秘密据点! 也难怪滨田幸之助会将和自己的联络点设在安乐宫内的安乐旅社! 如果没有判断错,安乐宫内不仅布满黄道会爪牙,更有不少隐藏的日本特工! 所有在安乐宫内一切都得小心,就算滨田幸之助作出某些保证,同样也不能大意! 毕竟上海滩的日本情报机构有很多,不止是华中大和商社一家! 更何况,对于滨田幸之助的真正意图,还需要进一步的探察! 敌人就是敌人,永远也不要对敌人心存侥幸,更不能对敌人心软!! 嗯...... 刚才那名女子的声音...... 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太熟悉了! 可是在安乐旅社,难道还有自己的熟人?! 是不是最近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 不,自己没有错! 这个声音绝对在哪里听过! 只要自己听过的声音,就从来不会在脑海里消失! 是的,一定不会错! 如果没有听到,当然可以不在意。 但是既然听到了,既然声音太过熟悉,那就一定得去弄清楚! 或许,还会有一些新的收获...... 甚至,是对于自己或是别人有新的转机!! “吱” 离着楼梯口处约一小段距离,旁边突然有个房间门推开,刚抬头的裘赴稍微退后两步,面前却出现一位浓妆艳抹装扮靓丽的青年女子,两人同时四目相对! “你......是你!” “小姐,在下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青年女子首先在几秒后发出一声低叫,裘赴却是一脸温和微笑。 “请好好看看我。” “嗯......我们的确见过!” 青年女子苦笑一声,慢慢凑到近前,裘赴的微笑渐渐消失,瞳孔迅速张开却慢慢缩起! 半侧过身子,裘赴朝四周飞快瞥了两眼,慢慢靠近了连接隔壁房间的墙身,青年女子同样半侧身子迎上。 “如果在下没有记错,小姐姓施名冰,施舍的施,干冰的冰。我们在新亚大酒店见过。” “是的。只是,小女子却记不起先生究竟是谁?” “施小姐,老高有话带给你!” “啊......您,您认识陆哥?!他,他在哪儿?!” “施小姐,我是他的朋友。请相信我!” “您既然知道陆哥和我的暗语。小女子当然相信您!请问这位先生,陆哥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我只知道他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替小姐打听一下!” “这样......那可咋办啊!那咋办啊!小女子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陆哥。而且这件事和陆哥有很大关系!” “在下姓裘名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施小姐,如果可以,有事请对裘某讲,在下负责转告给高陆!” “裘赴?您......” “施小姐,不相信裘某有这个能力?还是对裘赴还有啥顾虑?” “没有,没有,裘先生别误会。我在陆哥嘴里偶尔听过您的名字,知道您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只是......” “施小姐,有话请讲,高陆和我是磕过头患过难的生死弟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裘先生,可,可这会给您增加很多麻烦,还,还有可能遇到危险!” “嘿呵!裘某刀丛枪林都不止一个来回,还会怕遇到啥危险?!施小姐,不用担心,说吧!” “裘先生如此豪气,小女子佩服!好,我就告诉你......呼!” “妈了个巴子,这也太歹毒了!施小姐,多谢,多谢!!” “唉,只可惜施冰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否则......” “施小姐不可莽撞,你身处虎狼之窝,一定要万分小心。小姐,你必须尽早脱离安乐宫,否则一定会有危险!” “裘先生,您的意思,这些畜生会对小女子下毒手?可目前他们还离不了小女子啊” “施小姐,这些畜生一旦达到目的,你觉得他们会留你一个活口吗?” “这......” “好好想想,连高陆这个宪兵队的骨干,都要找机会灭口,小姐既然参与到这样的机密行动,他们能放过吗?!” “裘先生说的对。多谢您指点!如果没有裘先生,小女子怕是将来难逃一死!” “只不过,施小姐既然入了这个局,想出局却是难上加难。” “哦......裘先生有啥好办法吗?” “有倒是有,只是恐怕得委屈施小姐!” “裘先生,其实小女子并不怕死,只是不想轻易就这么死了,小女子还有很多事要做。一切都听裘先生的!” “好,多谢施小姐信任!办法是......” “咯咯。这个办法倒是挺有意思,小女子同意啦!今后,咋和裘先生联络?” “施小姐,平时打雀牌吗?” “嗯,安乐宫内也有两个要好的小姐妹,有时候也去她们家玩一玩。裘先生,雀牌和咱们的联络有啥关系?” “呵。也算有!如果有哪天,安乐宫的客人有对小姐说‘你和相好的也打雀牌吗’,他就是裘某派来的人!” “那么,裘先生,小女子需要咋回应?” “施小姐,你不需要任何回应,就听那人的安排。然后就能见到我!” 第229章 孤注一掷 裘赴返回208房门前,也就又站了两三分钟,房门再一次打开,神尾三町灵巧地闪出,然后是滨田幸之助慢慢地走出来随手关上房门,朝着二人微微点头刚要转身。 抢前两步,裘赴稍微凑近滨田幸之助,不顾旁边神尾三町悄然挨近肌肉紧绷,他与滨田小声交谈两句后,滨田幸之助眉头微皱一点头,然后待裘赴退后几步时与神尾三町低语,率先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接着,随着滨田幸之助先后重重地咳了四声,在208房间朝右数的四个房间先后有八名精壮青年先后走出,或是脚步加快甩开一截,或是脚步平缓紧紧跟随,迅速在滨田幸之助身旁罩起一圈人形保护网! 裘赴与神尾三町拖在最后,并排齐驱前行,并不算太宽敞的走廊挤得没有一点空间! 两人都是直视前方目光平静,脚步没有丝毫减低或加快,只是一人摆臂有力,另一人摆臂舒展!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裘赴的左臂随着左腿的起落轻轻挥动,左手五指却不断空握又松开! 而每次空握都是滨田幸之助的重重一咳,每次松开都是滨田经过的房间内有人闪出! 稍微抬头,裘赴面前的大门写着‘安乐舞厅’四个大字,舞厅大门处并排共站着六名浅紫旗袍的年轻女郎,走近后能看到她们脸上的得体状容与矜持微笑,只是笑得稍显僵硬,不如百乐门的迎宾女郎笑容自然! 在有意无意的前呼后拥下,滨田幸之助很有几分潇洒地步入舞厅大门,在一名女郎引领下穿过一条不长的便道,裘赴和神尾三町此时才悄悄瞥了一眼对方,也大模大样地跟进去,来到了舞厅一楼大厅! 滨田幸之助很快就来到了偏左一处卡座,座位上明显已坐着三个男人,而八个精壮青年有六人分坐于滨田几人的旁边前后空余卡座,另有六人却分开坐到挨着滨田卡座区不远的一侧吧台! 裘赴和神尾朝着同样偏左的一处离滨田卡座区不远的空余散座走去,同时他下意识打量着整个舞厅! 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安乐宫内的舞厅共分为上下二层,但是一楼比二楼要大得多,二楼只有一个小舞池。 但是二楼除了一个小舞池,在两侧还有一些客房,以供玩兴未尽的舞客与舞女们继续享乐。 只不过,与安乐旅社相比,这里的客房毕竟少了很多,所以也仍然属于舞厅,没有单独作为旅馆! 一楼却有两个大舞池和一个小舞池,并且围绕着左右两侧座位区各有一个吧台,便于提供舞客们酒水饮料。 也正因为两侧的吧台离座位区不远,所以这里的舞客们都不用招呼侍者,全是自己去挑选酒和饮料。 这一点,相比起财大气粗的百乐门,却又显得亲民了不少,因为百乐门的吧台离着座位区有好一段路! 当然,也可以看成百乐门故意弄成高端夜总会的范,里面的舞客们就要享受着近似做皇帝的感觉! 微微笑了,裘赴看着神尾三町与滨田幸之助做了个眼神示意,两人一起坐到了偏左离卡座区不远的一处散座。 突然右侧斜对面一处卡座区,几个精壮的汉子正搂着两三个舞女嘻笑,敞开的深色短衫飘动隐约闪着蓝光。 借着舞厅内忽明忽暗的炫目灯光,裘赴仔细又一瞅,眉头顿时微微拧起,摸出烟盒的神尾三町也慢慢侧过头。 神尾三町回过头:“裘君,那人看着很面熟。” 裘赴低声道:“是冉彪!” 神尾三町眉头微皱:“名字听着耳熟......新亚酒店的?” 裘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嗯。黄道会行动大队别动队队长!胆子挺大,敢直接到租界来!” 神尾三町双目微眯冷光一闪:“可能觉得,上海没人敢对清帮下手。也可能觉得,安乐宫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裘赴一脸不屑:“没人敢对清帮下手?自己的地盘?嘿呵!在上海滩,谁要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别人也不会把他的命当回事!神尾君,你看着吧,他们早晚会为大意付出代价!” 神尾三町哼了一声,忽然脸色一变:“嗯,这些人就是在找死!不对,帝国目前还需要这帮乌合之众,我去告诉滨田阁下,他可以过去提醒一下那几个家伙!就算要死,这些混蛋也得为帝国去死,不能白白送死!” 裘赴微笑着点头,等神尾三町刚一起身,摸向腰间口袋的手瞬间停住,眯起双眼肌肉紧绷! 他再一次后背微微发凉,并且感觉越来越强烈! “神尾君,小心!” 几乎也在神尾三町猛地侧过身,裘赴的一声低喝也随口而出,几个从右侧另一卡座区的男人刚从座位离开,朝着过道迈出一步同时转身,变戏法般在手里出现了手枪和冲锋枪! “呯呯呯—呯呯呯” “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清脆枪声和惨叫,使得整个舞厅顿时如同炸开了油锅,所有的男女,无论是在舞池内搂成一团如胶似漆,还是在座位区指天说地谈笑风声,先是全都一愣,然后一窝蜂地朝着舞厅大门跑去! “呯呯呯” “哒哒哒” “铁血锄奸队,找的是冉彪和滨田幸之助,和你们没啥关系!都给老子趴下,否则别怪枪子无眼!” 不等冲到最前面的舞客接近大门,靠着大门不远最后两个散座的四个男人互视一眼,闪出挡在人群前面,眨眼抽出藏在衣内的手枪和冲锋枪朝着天花板一阵扫射,碎玻璃的响声让那些舞客赶紧抱头趴一地! 满意地看一眼,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将礼帽再次压低,单手拿着一把德国产冲锋枪,朝着后面发呆的众人大喝! “呯呯呯” “哒哒哒哒” “老子是鬼见逃,只找滨田这个王八蛋。但是,在老子干完活之前,谁他妈敢跑,老子绝不留情!” “滨田君,快跑,去二楼!这三位先别动,他们不会动你们!” “裘君,多谢你了......可你怎么脱身?” “放心,滨田君,在下自有办法!” 斜对面卡座区的冉彪几名黄道会特务被打成蜂窝瘫倒在座位四周,几个舞女尖叫着瑟瑟发抖,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粗声喝了几句,舞女们才停止尖叫,然后几个枪手迅速举枪朝左边搜索过来。 滨田幸之助和三个男人趴在桌边,裘赴看了一眼同样趴在地板的神尾三町,飞快地利用匍匐姿势靠近了猛然侧头的滨田一行,同时慢慢抬起右手轻轻摆动。 裘赴小声说了两句,三个男人同时微微抬头,视线移向了狐疑的滨田幸之助,后者抿了抿嘴以目光同样朝裘赴四人示意,然后动作不快不慢地朝着左侧通向二楼的一个楼梯口爬去! 看着滨田幸之助敏捷地靠近了楼梯口的阴影处,接着一个箭步冲上了台阶,裘赴眼珠转了转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举起双手! 第230章 刀光暗影 两个青年汉子立刻上前,黑洞洞枪口立刻分别对准了眉心和胸口,裘赴平静地微笑,并朝前迈了一小步。 “你他妈老实点。蹲下!” “别紧张,二位兄弟,自己人。” “自己人?你他妈到底谁啊?” “带我去见你们领头的,有些话只适合与他讲!” “嗯?跟我来!记住,别想耍花样!” 一个端着德国冲锋枪的汉子推掇着将裘赴带到右侧靠墙处一条过道边的散座,低头交谈的瘦削汉子和另一个高个汉子同时侧过身子! 瘦削汉子声音很冷:“虾尾,这是怎么回事?” 换成左手平端,中等个头的汉子侧过身朝旁边一指:“小狼,他刚刚在那边突然站出来,说和咱们是自己人。还说有话只能和你讲。我看这人有点怪,所以把他带过来!” “下面的事,就交给你和米粥!” 话刚说完,这名大汉朝着满脸微笑的裘赴瞪了一眼,擎枪大步朝着右边卡座区过去,中途还和守在一个大舞池边看守一群舞女与舞客的两个同伴点了点头。 高个汉子推了下礼帽,露出一张络缌胡子的硬朗轮廓,仔细盯着裘赴:“你刚才说,和我们是自己人?” 裘赴微笑着喘了口气:“一般来讲,算自己人。但准确地讲,算朋友!” 瘦削汉子冷笑了两声,慢慢上前一把揪住裘赴的衣领,右手的勃朗宁手枪立刻顶在脑门:“小子,你不会是把这里当成是书场,把你自己当成说书先生了?!你他妈老实点。别忘了你目前的处境!” “你到底是谁?什么身份?快说,要是再敢胡说,别怪狼爷打穿你小子的脑袋!!” 看了眼瘦削汉子露出的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裘赴先是一怔,然后低笑出声:“呵。还真是朋友,这位......狼爷,如果在下没记错,咱们好像是见过一面。” “虽说只见过一面,可是在下对阁下的印象可是很深啊!莫非,狼爷还没想起在下是哪一位?仔细瞧瞧!” 瘦削汉子死死盯着面前这张留着大胡子的面孔,顿了顿低叫:“见过......愚园路......原来是你!嗯?你怎么会出现在安乐宫......” 裘赴慢慢用右手将瘦削汉子渐渐放松的手指拔开:“我知道这里是黄道会和东洋人的秘密据点。但请二位听在下一句话,哪怕看在于老板的份上,也请听一听!” 高个汉子上前轻轻一拍瘦削汉子肩膀,并朝其使了个眼色,两人将手枪插回腰间同时凑上前,但却一左一右将裘赴有意无意围在中间,右手也始终不离腰身。 微微摇头,裘赴低声说道:“我想对二位说,放弃行动,立刻撤离!” 两人同时低声问:“让我们放弃?什么意思?!” 裘赴咽了口唾沫:“你们已经杀了冉彪,此次也算圆满。滨田暂时别杀,现在有了新情况,他活着比死了作用更大。具体在下不便多讲,如果二位还有疑问,你们回去可以原话告诉于老板,让他来找在下!” “另外,二位是不是也该想想,安乐宫称得上龙潭虎穴,你们这回刺杀是不是太顺利了?!在下劝二位,立刻带兄弟们离开,否则可能迟则生变!” 瘦削汉子低喝一声:“龙潭虎穴又怎样?今天老子非把滨田那个王八蛋的头摘下来,否则哪里......” 高个汉子却猛地一摆手:“这次行动太容易了,要知道咱们曾经三次暗杀冉彪都没成功,今天这一次,确实也太凑巧了,一次就成功了!不对头,不对头!” “小狼,这位先生说得对,立刻让兄弟们撤出安乐宫。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裘赴轻轻抚平衣领,朝着旁边大舞池瞥了一眼:“在下姓盛。两位兄弟就别多问,还是尽早离开!另外,在下刚才说的话,请二位知道就行,不要再告诉旁人!” 高个汉子绕到瘦削汉子身旁,双手抱拳低声道:“我是米粥,他是小狼,多谢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瘦削汉子也同时双手抱拳,淡淡地道:“谢了!” 两人刚刚转过身,裘赴的后背一阵发麻,几乎下意识低喊一句:“当心!” 大舞池内,一群抱头蹲下的舞客里突然有几人同时站起,手中眨眼就出现了毛瑟短枪,朝着旁边大汉射击。 在两个大汉飞快后退并开火击倒两人后,另外三人迅速以一名舞女当成盾牌,拉着惊叫的她不断后退。 紧接着,大门处的一群舞客也有几人同时朝三个青年汉子扑去,被一个端着冲锋枪的青年汉子打倒了两人,却有一个青年汉子被两个假舞客扑倒在地,双方挣扎扭打在一起! 同时二楼的楼梯口也出现了几条人影,守在舞厅左侧吧台边的一个青年汉子,立刻举起手枪连续射击,有两人惨叫从楼梯台阶滚下来,但更多的人影也从楼梯口浮现,一边射击一边朝着大厅中间涌来! 米粥和小狼在听到裘赴低喊的第一时间,两人已经迅速做出了有效的行为,让裘赴也不禁连连点头。 小狼直接冲向舞厅大门,边冲边朝着二楼楼梯口处连续射击,瞬间就传来几声惨叫,使得吧台边的铁血锄奸队队员压力大减,同时他又喊了两嗓子,另一名拿着冲锋枪的队员也冲到吧台,压制住了楼梯口的敌群! 然后,小狼风一般扑向舞厅大门,还没接近大门边,甩手朝着地面就是两枪,然后被压在身上的一个铁血锄奸队队员将两个乔装成舞客的特务推开,喘着气露出一个笑脸,然后翻身跳起来用枪指着惊叫的其他舞客! 当小狼朝着舞厅大门冲去时,早就扑向大舞池的米粥奔跑中一枪,被半挟持的舞女身后露出半个身位的敌特脑浆四溅倒在地上,另两个特务顿时一呆,那名舞女赶紧双手抱头惊叫着跑远。 两个特务瞬间回过神,叫着连续回击,米粥几乎是在特务刚抬起手臂,就朝右侧一个翻滚,然后跪姿又是甩手两枪,两个特务的额头同时出现一个大洞,然后栽倒在地! 此时裘赴也是双手抱头蹲在原地,却悄悄用眼角不时瞥着全场,此时突然发现在右侧卡座休闲区和吧台区的两群抱头蹲着的舞客里有数人同时站起并拔出腰间手枪! “嗖—嗖—嗖” “哒哒哒哒” 就在裘赴眉头紧皱时,只见大舞池边一群舞客内突然闪出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如同狸猫灵狐一般敏捷,他几步就接近卡座休闲区,双手闪电般连续挥动,数道白光箭一般飞向右侧! 在裘赴与铁血锄奸队几名队员的目瞪口呆中,只见站起的数条人影全都应声而倒,喉咙处隐约有插着利器! “快跟我走!” 灰衣男人连续朝着侧目的小狼和米粥重重挥了几下手,带头就朝着舞厅大门冲去,铁血锄奸队众人交替掩护着冲出门外,仔细思索的裘赴嘴角微微挑起,丝毫不顾大群人影从楼梯口处和后厅而来! 那八个滨田幸之助的保镖是被飞刀杀死! 难道,他就是上海滩传说中的无影飞刀侠?! 第231章 杀鸡儆猴(上) 繁星高照,孤月似水,面对镇外几片农田,两条身影都是眨眼掠过,面对两块隔着一米多宽的水田也同时一跃而过,落地更没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传说中的精灵鬼魅! 偶尔从远处传来两三声狗叫和蝈蝈叫,然后一切就再次陷入到死一般沉静,仅仅只有镇内街道上巡逻的自卫一团团丁手里火把发出的点点微光! 游愿瞥了眼身旁仅仅超过一米的纤影,甚至能听到她节奏分明的呼吸,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同时脚下稍一使力,继续与程吟霜跑了个齐肩,就连摆臂与脚步落地也完全一致! 前面的程吟霜身子微微朝右一动,嗓子里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冷哼,脚步再次加快,抢先冲出了通向镇内的一条岔路,紧跟其后的游愿刚接近路口,就看到远处程吟霜做着一个停下的手势,然后身形一晃消失于黑暗中! 嗅着周围传来的土腥气和各种猫、狗死尸及粪尿的臭气,游愿飞快地晃了下有点晕眩的脑袋,紧紧贴住了能感觉到坑洼不平且潮湿的墙壁,双眸内一丝冷光迅速闪过! 程吟霜难道是想直接去找方魁? 如果是那样,不仅是胆子太大,同样也是违反了军统二处敌后工作规则! 首先,方魁能打入到自卫一团的警卫中队任副中队长,就算是进入到了自卫一团核心区域,像这样的潜伏人员,按照二处总部的规定,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能直接与其联络! 一旦方魁被发现,罗奉为当然不会对自己和程吟霜怎样,但他会马上撤换方魁的职位,从此二处在自卫一团就少了一颗重要的钉子! 就算蟑螂能在自卫一团安排不止一名潜伏特工,但像警卫中队这样的核心部门,相信只有方魁一人,绝不会再有第二人! 要知道,蟑螂再怎样神通广大,二处上海情报总站的人员有限,就算有个着名的第二情报站,但蟑螂代表着二处总部,于效成同样也是总部派到上海,虽然不会主动违抗蟑螂特派员的命令,但也绝不可能给予任何方便! 早就听说过,于效成不仅心狠手辣城府很深,而且心胸狭窄,他的功劳绝对不愿意让给任何人! 表面上,于效成肯定会是一个非常有大局观的人,背地里下绊子使黑脚却从没少干过! 所以,蟑螂在上海只能靠总部带来的人手,想从第二情报站挖走一个人,那是在做梦! 而于效成也会找出一堆理由来搪塞可能来自总部的责问! 这还是其一,更令人担心的不仅仅如此! 方魁还有可能不是二处的职业特工和间谍,而只是被二处用钱财与美色收买的一个线人,就像租界巡捕房的包打听一样,没有任何政治信仰,也没有完全融入任何政治团体与机构! 这种人,如果用的好,有时候他们会起到关键作用! 他们也同样是最不可靠与最危险的一个人群! 从以往的惨痛教训来看,他们带来的巨大危害绝不亚于潜伏于二处各情报站的敌特! 不行! 必须得去看一看,看看程吟霜和方魁究竟是怎么回事! “唿” 游愿身子刚一前倾,黑暗里一条人影连晃了两三下,然后就冲到了面前,游愿飞快朝后连退两步。 “是我!” “彭小姐刚才找方魁了?” “我得到了重要情报。咱们走吧!” “彭小姐,我必须知道方魁具体身份及你俩具体关系!” “哼,何先生审问咏雪?!” “岂敢!何某只想活得更长一点!” “你?!好,咱们先办正事,路上我告诉你!” “何某需要知道去干什么?” “去找一把钥匙!姓罗的心里有把大锁,我们就用这把钥匙给他打开!” “明白了!” “也许哪一天,咏雪也要找把钥匙,把何先生心里的大锁打开!” “彭小姐,恐怕你的心里也同样有一把大锁!” 几句小声争执,二人在又一个自卫一团的巡逻小队通过后,纵身跃出两个冲刺便消失于远处! 黑夜仍然安静,静得更加可怕,从天到地就像停止一般! 沪西极司菲尔支路,除了街道上沪西日本宪兵队的小股巡逻兵军用皮鞋声,再就是偶尔几声狗叫与猫叫,周围再也没有任何响声,更没有一条人影! 街道两旁随着秋风摆动的行道树,在黑暗中仿佛挥动利爪的恶灵,而路中一幢被数棵高大梧桐遮盖的一幢洋楼,更是透出了阵阵阴森与惊悚! 但却没有人知道,这里竟是日本沪西宪兵队的一处秘密据点,并且主要活动位置全在重新挖掘出的地下室! 地下室一条长长的走廊顶端,左右分别有两个小房间,里面分别传来了男女交谈。 准确地讲,也可以说是责问,甚至其中夹杂着一些斥骂! 而在长廊靠近地下室入口,又有三个小房间,门外分别站着一个精壮汉子,敞开的西装毫不掩示露出腰间枪套,目光更是锐利冰冷,有着强烈的距离感! 如果说封闭的地下室如同冥界地府,那么这三个大汉就像是地府大门忠于职守的三头恶犬! 偏左的小房间内,高陆躺在一张木板床,毡帽放在旁边的一张木桌上,除了木床和木桌外,室内再也没有任何器具,四面皆是灰墙,任何人到此都会觉得极端烦闷与无聊! 歪着脑袋,高陆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痞笑,眼里也透着狡黠与猥琐,嘴里哼着流传于虹口与闸北的江南情色小调。 但是,如果任何一人走到床边,非常仔细地盯着半侧身的高陆,就会眉头紧皱眼睛冒光! 高陆右手不断轻敲床板,看似在打着节拍合应着嘴里的江南小调,手掌偶尔要捏成拳状! 只是在每隔不到一秒后,手掌立刻松开,但之后手指再次弯曲成拳状,并且间隔时间渐渐加长! 他想到了很多,却没有想到一点,也是最觉得意外的! 林春兰竟然在第一时间就被列入了嫌疑者! 并且,他还知道一点。 森口信平没有这样的洞察力与分析判断能力! 那就只有...... 如果真是那样,让林春兰来参与任务,就是一个圈套! 也许,还不仅是针对林春兰...... 第232章 杀鸡儆猴(下) 两人一路潜行不时低声细语,渐渐到了接近小镇尽头,等又一轮月光微微照亮了前方十米远的“义祥渔行”四个字的门上招牌,游愿对于今晚行动的一切情况基本了解! 原来方魁不仅是军统二处总部的职业特工,还直接受蟑螂指挥,从复兴社特务处开始,民国二十三年就潜伏在作为清帮恒社浦东分堂香主罗奉为的身旁,一直追随到罗奉为在浦东拉起自卫一团! 那天游愿为程吟霜解围后,二人分开没多久,程吟霜就悄悄再次潜入了唐墓桥镇。 她之所以对这里如此熟悉,也是因为半年前曾借用日本浅野株式会社下属公司职员的身份,携带着浅野平太的亲笔信来到浦东宪兵队,详细了解关于浦东的一些重要情况,特别是关于唐墓桥和白龙港等地! 也就在当晚,程吟霜在几乎差点拔枪的方魁面前说出专门的接头暗语。等她去掉伪装嫣然一笑后,本就是好色之徒的方魁立刻举起白旗,迅速成为她的又一个裙下之臣! 对外,程吟霜以方魁家里一个仆役的身份,但如果想出外行动,方魁不会更不敢干预! 方魁的家在镇上是一个隐秘之处,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秦渊和罗奉为! 这也是程吟霜能半夜突然出现在游愿身后,因为她的所有行动都处于自由! 程吟霜从方魁嘴里还得到一个重要情报,看似平静的唐墓桥小镇隐藏着奸细,而且不止一个! 而这些,连罗奉为都不知道! 等自卫一团的巡逻队脚步声远去,伏在右侧一座店铺门内暗处的两人同时闪出,连续几个身形晃动就挨近这间渔行,程吟霜变戏法般拿出一把匕首,从门缝内伸进去,另一旁的游愿半侧身面向空空如一的街道! “吱” 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程吟霜收好匕首迈前一步轻轻一推,将大门慢慢拉开半道,游愿又朝街道瞥了一眼,听到小镇最前方传来的打更声,迅速猫腰钻了进去,人影闪过后大门慢慢关上。 “嗯?屋里没人!” “没人?我们等一等!” 程吟霜飞快拿出一个小手电,游愿一眼瞟到就认出是美国专用的间谍工具,却没有说什么,仔细将渔行前后搜了一遍,连阁楼也没放过,程吟霜关上手电轻轻一挥手。 两人伏在渔行右侧一个房间窗边,等了有一分钟时间,窗户被人轻轻拔开,一条人影敏捷跳了进来,然后反身将窗户关上,轻轻喘了口气! 左边的程吟霜一记飞脚将来人踹倒,同时抽出匕首:“记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此时一缕月光由窗外照进来,将地上一个瘦小男人的长脸和额上一块刀疤映得通亮,游愿眼睛猛地发亮,冲过去紧紧捏住程吟霜高高举起的右手:“先等一等,我话问他!” 程吟霜拿着匕首的右手,朝下的力度依然不减,眼睛里更是寒光四射:“没必要......松开,你给我松开!” 游愿又稍微一使劲,将程吟霜的手腕捏得反过来:“给我半分钟,我只要半分钟时间!” 柳眉紧皱,程吟霜额头渗出汗渍,侧头看向游愿:“十五秒,不能再少了。这家伙今晚一定要死!” 点点头,游愿看了一眼将匕首收起的程吟霜,俯身将昏倒的瘦小男人拉起狠狠一记耳光:“醒醒。有话问你!” 瘦小男人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蒙面大汉,猛地一愣:“如果是求财,您二位尽管拿。只给易某留点三瓜两枣就行,呵呵!” 游愿死死地盯住面前的瘦小男人:“你是这间渔行的老板,你叫易明。” 瘦小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脸上堆起谄笑:“啊......对啊,正是易某,您有啥吩咐。不如易某和您交个朋友,说起来,我和这边罗团长手下一位兄弟,还有几分......” 游愿发出一阵冷笑:“嘿嘿嘿!你不姓易,更不叫易明。其实你姓任,叫任义贫,还因为你酗酒如命,又有一个绰号‘任一瓶’,你曾经在狄思威路七百一十号的七十七号书寓做厨子!” 瘦小男人身子顿时抖得厉害,双眼更是几乎发直:“你,你,你,究竟是,是谁?” 游愿的狞笑让一边的程吟霜再次皱紧眉头:“嘿嘿!你说呢?!” 任义贫额头满是汗珠,突然嘶着嗓子低叫:“你,你不能杀我。我,我现在是皇军宪兵队本部的人。就算你,你是浅野太君的人,那,那也不行!三,三岛太君答应过任某,他答......” 猛地朝着任义贫腹部一拳,游愿又将低嚎着的任义贫喉咙掐住,按在一边墙壁:“如果你在浦东突然消失了,不管是谁也没有办法,东洋人同样不行!他们更不可能为你把浦东搜个底朝天!!” “我只问一个问题,如果让我满意,也许你就能活!当初浅野平太中毒,是不是七十七号书寓的人让你暗中下毒?那人又是谁?!” 任义贫灰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少见的红润,同时飞快地回道:“是的!那是个蒙面人,在一天晚上的路边截住了我,听声音是个男的。他还说,如果我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个外人,全家一个也没想活!” 游愿慢慢松开手,语气也变得和善:“他的体形记得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程吟霜突然过来,将任义贫从墙壁拉起,笑着连续拍了两下背部:“看不出,你还有点用,慢慢想,别慌!” 任义贫先是低头扯了下身上衣衫,抬头看着面前的程吟霜谄笑两声,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右手! 隐隐有道白光从游愿眼前划过,同时也看清了任义贫的右手拿着一把牛耳尖刀,脚下急忙朝旁边挪动。 “嗨” “咯嚓—呃” 没等游愿做出下个动作,程吟霜一脚踢掉任义贫手里的牛耳尖刀,右手也迅速捏住脖子一用力拧断! 游愿看了一眼地上翻着白眼的尸体:“可惜,可惜!” 程吟霜轻声问道:“有什么可惜?这家伙死心塌地替日本人卖命,还敢进行偷袭,根本就是找死!” 游愿叹道:“如果了解蒙面人的大概身形,何某说不定能判断出是谁。咱们也就能知道,山本书寓里,除了邬莉珊外的另一个浅野公馆的心腹,或者也是旭公馆的核心成员!” 程吟霜顿时一跺脚:“啊?唉呀。小女子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游愿也笑了笑:“算了,只能再想办法。何某还要多谢彭小姐的救命之恩!” 怔了下,重新抽出匕首的程吟霜,慢慢蹲下用手按在任义贫的咽喉:“都,都是同志,应该的!好吧,姓任的,这颗头颅再借给小女子一用,也算你对抗日有点贡献!” “何先生,你再去仔细搜一搜,这里交给咏雪了。渔行内肯定有电台,正好今晚咱们为罗大团长送去两份厚礼!!” 嗅着渐渐传来的血腥,游愿慢慢关上了右侧房间大门,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惊疑...... “吱” 当高陆与森口信平在一个房间里连续两三个回合的口舌较量,大门被人推开,室内众人同时回过头,一身便装的三岛崎雄走了进来,满脸凝重严肃! 高陆立刻站起:“三岛阁下!卑职,卑职实在冤枉!” 森口信平迎上前:“课长阁下,高队附的态度很顽固。除了刑具,卑职实在没有太多办法!” 三岛崎雄瞟了一眼高陆:“高队附,你在四月十六日,夜间真没有看到林春兰和一个女人秘密接头?” 高陆胸一挺沉声道:“是的。阁下,卑职没有半句假话,请您明察!” 三岛崎雄冷笑着一挥手:“高队附,我很愿意相信你。可我更相信事实......进来!” 门边的一个日本特工同样喊了一句,附和声中一个中年男人弯着腰走过来,将头上毡帽摘下朝着三岛崎雄和森口信平先后点头,一脸地谄媚与猥琐! 侧头看了一眼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高陆一脸平静:“三岛阁下,他是......” 三岛崎雄后退一步,重重拍了拍青年男人的背部,顺手朝前一指:“你那天晚上见到的人,室内有没有?” 中年男人斜着眼睛瞟了高陆几眼,然后点头:“回太君,小人那天晚上见到的人,就是这位先生!” 高陆抿了下嘴唇,一言不发,森口信平眼里一丝狡黠闪过! 将青年男人推到高陆面前,三岛崎雄冷声道:“你看清楚了。如果敢欺骗皇军,后果会很糟糕,非常糟糕!!” 中年男人一哆嗦,颤声回道:“太君,小,小人是个打更的,哪敢欺骗您啊。小人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位先生躲在一边,看着两个女人在树下悄悄说话!” “而且,当时月光很亮,小人绝对不会记错,就是这位先生,小人看到了他的脸!!” 森口信平得意上前,脸上横肉也抽搐几下:“嘿嘿!高队附,高君,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讲?!或者你还想告诉我和课长阁下,这个更夫与你有旧怨,出来指证是为了报复你?!” 室内另外两名日本特工悄悄站定了两侧,同时垂直的右手不经意靠近了腰间! 高陆先是瞟了一眼森口信平,又看了一眼目光深沉的三岛崎雄,然后走到更夫面前:“这位兄弟,你说在十六日的晚上,看到了我的脸?你是真看到我的脸?!” 更夫朝后一缩身子,又一咬牙回道:“是,是的。我老猫子,一向看人准得狠,绝对不会错。而且十六号晚上的月亮很圆很大,更不会看错!” 高陆淡淡地笑了:“哦?那这位老猫子兄弟,你当时是几点钟,在哪里见到了我?” 更夫眼皮翻了下:“晚上八点钟,在极司菲尔路对面马路。” 高陆讪笑一声:“时间这么准,老猫子兄弟,你就不怕记错了?!” 森口信平怒喝:“高队附,不要再狡辩了,事实俱在,你不承认也没用!” 高陆微微侧头,直接面向三岛崎雄,沉声说道:“三岛阁下,卑职可以肯定,此人没有说真话!因为,卑职等人每晚七点三十分就已入睡,就算小解也用不着去极司菲尔路,当时酒馆的一道侧门就在白利南路!” “另外,极司菲尔路也有沪西皇军宪兵队的监视点,三岛阁下可以问一问,十六日晚上八点,卑职和林小姐及一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出现过?!” “而且十六日的晚上,月亮根本没有那么亮,卑职所住地方正靠着极司菲尔路一侧,凌晨时卑职被尿惊醒才看到有一丝月光,而在卑职还没完全入睡的八点时,卑职却没有察觉到窗外有一丝明亮!” 三岛崎雄嘴角慢慢浮过一丝笑容,突然闪电般拔腰间手枪,朝着一旁发愣的更夫连续三次扣动扳机,胸腹被打烂的更夫立刻倒下,双眼圆睁惊恐万状! 大笑着上前轻轻拍拍高陆肩头,三岛崎雄轻轻吹了下枪口的青烟,将精致的小手枪插回腰间枪套:“呵呵呵呵!高君,果然有大将之风!” “你没有问题,林小姐同样没有问题。有问题不是你们,是别人。例如这个老猫子!森口君,通知南野君他们立刻行动,按照我们掌握的名单,将沪西所有的潜伏奸细一网打尽!!” 第233章 醍醐灌顶(上) 轻轻推开一扇窗户,裘赴瞥一眼街边的行人与巡捕,端在手里的一杯茶放在嘴边啜了两口,清爽之感由喉咙渐渐传遍全身,严峻脸色略有松缓! 三天内,达和商贸社做了一个很大的变动,兼任秘书和会计的唐彩被调到前台接待,而刚进入社内的杭玲成为新任经理秘书,而吴莺则担任会计一职,两人工作表现出众! 并且,化名严进标的商贸社副经理野岛坂七被调走,其中还包括两名在商贸社销售部担任重要职务的大和商社特工,而新任副经理正是化名沈跃章的神尾三町,但神尾三町没有带另外的大和商社特工! 滨田幸之助曾提出将达和商贸社的所有大和商社特工全部调出,裘赴却笑着拒绝,可在滨田幸之助再三要求下,裘赴也只得同意,但认为需要一步步来,而且还需要先找到这些特工的代替者。 滨田幸之助不仅一口答应,还提出一个条件! 达和商贸社的所有职员,无论男女,不能有一个日本人,所有职员行为还必须由裘赴本人负责到底! 裘赴同样笑着答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窗外突然喧闹,先是几句英语的喝骂,然后一阵英语与上海土话的大声吼叫,裘赴侧头一瞅,一个粗布衣衫的半大小子飞快地挤过惊疑的人群没命朝外滩码头处跑,后面跟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白人和一中一洋两巡捕。 看到中年白人一边跺脚吼骂一边扭动笨拙的胖大身躯,跑两步停三步地被两个巡捕和半大小子甩得越来越远,走回办公桌边的裘赴放下茶杯,终于在肩膀连抖了两下,忍耐不住双手撑在桌面无声大笑!! 笑罢,裘赴又重新走回窗边,欣赏着川来不息的人流与繁华的街景,脸色慢慢冷峻! 安乐宫的事情很奇怪...... 不,应该说非常奇怪! 首先,铁血锄奸队这个传说中与军统二处有着隐隐联系的秘密团体,每一次行动肯定是经过十分周密的计划与安排,相对来讲,保密也是其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在安乐宫伏计之前,无论是在日伪官员里的闲言碎语,还是美人蕉与皮匠的主动通报,从来没听说过铁血锄奸队有哪一次行动出过差错,更没有听说过被伏击! 铁血锄奸队内出了问题。 或者军统二处在上海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其次,神尾三町作为滨田幸之助的保镖,在整个安乐宫的枪战中,从头至尾竟然没有出过一次手,就好像是一个参与游戏的局外人,连铁血锄奸队向日本特工下手也不放在眼里! 这一点就更不可思议! 一个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工。 一个日本经济特务头目的专职警卫。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 惧怕铁血锄奸队? 或者说怕死?! 与滨田幸之助有矛盾,故意这样? 或者是家中人被战争所累,有意发泄? 绝对不是! 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对于一般的日本特工,也许会出现这种可能! 但是,神尾三町这样的人物,绝对不可能出现! 根据自己和多方的情报,神尾三町早年父母双亡,他是滨田家族很小就收养的, 稍微大了就接受各种严格残酷训练,然后还送入了陆军士官学校。 但从陆军士官学校一毕业,也没有加入任何日军一线野战部队,一直就在滨田幸之助身边! 说白了,他就是一名滨田家族专门培养的死士! 像神尾这样的人,只要有一口气,他就不会放过任何敢于伤害滨田幸之助的对手! 哪怕对方是专门奉命来处决滨田的日本人,也绝不放过!! 所有,只有一种解释...... 也只有这一种解释,能把所有的疑团说清楚...... “笃—笃—笃” 连续三声有节奏的轻轻敲击,让裘赴立刻一侧头,用双手飞快地揉搓了一下面部,让神经稍微舒缓:“进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万海进来反手带上房门,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小纸条,凑上前压低声音:“盛经理,我刚才在一楼巡查时,看见门口有个乞丐东张西望,结果我一过去,他马上把纸条交给我,说交给这里的经理!” 裘赴起身接过纸条,朝着大门瞟了一眼:“哦?那个乞丐人呢?你没问是谁让他给的?” 万海稍微退后双手垂立:“交给我就走了,诶,小的还没来得及问啊!您放心,小的绝对没有看一眼!” 裘赴将纸条攥在右手掌心,又盯着万海看了眼:“阿海,你接过纸条时,有谁看见了?” 万海一摇头,语声沉着坚决:“盛经理,小的很注意,没有任何人看见!” 裘赴微微点头,朝着大门方向一摆头:“不错,很好!阿海,你先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看着万海利落地再次关上房门,裘赴又轻轻点了下头,来到左侧坐到偏西一边的小沙发,右手掌心慢慢摊开! 仔细看着一行书写工整的楷体小字,裘赴利落地左手掏出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擦燃,将火苗放到了右手食指中指捏着的纸条上。眉头却猛地拧起! 今晚七点。 白渡桥边。 久慕君名。 只求相见。 勿需?惶。 陆客旧友。 畅谈闲叙。 快慰平生! 将烧成不剩多少残片的纸条扔进旁边小桌子的烟缸内,裘赴迅速起身在室内踱着步,脸色略微有点阴沉,但是气息还是依然平稳! 连续踱了两圈,裘赴突然停住脚步,嘴唇嚅动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久慕君名,只求相见?看来这人对我很熟悉,或者说是很了解!” “勿需?惶,陆客旧友?陆客......陆客......旧友......旧友......” “陆......陆......陆!我明白了!这个陆字太关键了!” “至于旧友?旧友......旧友......旧?友?旧友?!旧友!原来是这么回事!” “妙啊......妙啊......好,好!不管这个人是谁,我见定了!!” 第234章 醍醐灌顶(下) 下班回家后,换上一身灰色长衫戴着墨镜的裘赴,才坐着一辆人力车前往外滩方向,并在南京路的路口停下,步行来到外白渡桥边,一瞥手腕的摩立斯银表,时间刚好晚上七点! 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裘赴慢慢地点燃一支香烟,打量着远处对面一群不断朝人哀嚎的乞丐们,脸色阴沉。 突然,裘赴眉头挑了下,马路对面一个穿着黑色短衫和灯笼裤的男人,敞开衣衫大摇大摆走过来! 渐渐走近,原来是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少年,身材不高精瘦精瘦,一双灵动的眼睛直接迎上裘赴警觉目光! 擦肩而过的少年神情傲慢冷漠,一副混不吝上海滩小流氓的作派,只是飞快地扔下一句话。 “往前走十米,卖烟小孩旁边的一辆人力车,有人等着先生!” 瞟了眼朝着外滩公园方向而去的陌生少年,裘赴微微一笑,将毡帽压低快步来到路旁一个挎着烟箱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面前,然后就直接跳上了旁边一辆人力车。 车上靠右坐着一个头戴礼帽黑色长衫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朝坐到身旁的裘赴点点头,然后对着倚在人力车前的车夫说道:“走吧!” 车夫拉起车把朝前飞跑,裘赴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黑色长衫的男人面色平静,快速低语后二人沉默。 “这位先生贵姓?” “免贵姓冷。” “冷先生,您有何事找鄙人?” “目前不便多讲,等了地方,盛先生自然知晓!” 人力车一会儿就停在了广东路路口,裘赴一脸疑惑地下车,黑衫男人付过车钱率先朝着右侧走去,裘赴愣了下赶紧跟了上去,二人始终保持着约两至三米距离! 黑衫男人顺着右侧岔路直接走到一幢两层建筑前,后面的裘赴顿时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前面不是别处,正是位于湖北路的渝楚茶馆! 就见黑衫男人大大方方地迈入门内,从门前伙计对其态度,明显是老熟客! “此人绝不简单” 也就不到一秒钟的停顿,裘赴也立刻走入茶馆大厅,与慢慢转身的黑衫男人首次打了个照面! 也许是为了礼节,男人将帽檐稍微抬起,露出一张微笑的脸庞,同时右手微微一摆。 裘赴也慢慢摘下墨镜,露出和善笑容,左手也顺势一摆。 此时,他也看清了面前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当的青年男人,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材高大结实,目光明亮清澈! 在那个叫阿勇的伙计引领下,黑衫男人和裘赴被带到了二楼左侧一个写有‘玉楼厅’的包间,然后黑衫男人小声嘱咐几句,阿勇笑着离去。 将帽子挂到门边的衣帽钩,二人同时坐到室内偏中的一张八仙桌边,阿勇一会儿就送来了清茶与瓜子花生,然后微微一躬首,转身走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黑衫男人再次一摆手,裘赴也客气地一点头,两人端起了桌上的茶碗啜了两口,又迅速瞥了对方一眼。 裘赴:“冷先生,现在可以直接说了,找鄙人究竟有何事?” 黑衫男人:“不急,不急......盛先生,请先回答一个问题。” 裘赴:“可以。但盛某回答完,冷先生就不能再藏着话!盛某不喜欢和人猜谜语,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黑衫男人:“呵呵呵。盛先生爽快,好,冷某答应!” 裘赴:“请问吧。” 黑衫男人:“说起来,在下只是送了一张纸条,并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与意图。可盛先生竟然敢直接前来赴约,难道盛先生就真不怕有危险和意外?!” 裘赴:“呵。第一、冷先生已经表明并无恶意。第二、冷先生又是邹兄的老朋友。就冲这两点,盛某如果还不敢赴约,那也不用在上海滩接着混下去!” 黑衫男人眼睛发亮:“盛先生是如何看出来的?” 裘赴淡淡笑了:“纸条内容像一首四言诗,盛某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今晚七点,白渡桥边,久慕君名,只求相见,勿需?惶,陆客旧友,畅谈闲叙,快慰平生。’” “但实际上这首四言诗,冷先生已经大致说明了来意,还将身份也基本透露。盛某不得不佩服阁下机警之处!” “第一和第二句并不很重要,只是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说明。” “第三和第四句,‘久慕君名只求相见’。这两句一听就觉得好像和盛某很熟悉,又并不很熟悉。但是第五句和第六句就显示出了诚意,否则就不必强调‘勿需?惶’。如果对盛某来意不善,不必多此一语,这样反而会暴露意图!” “而最关键就是‘陆客旧友’!陆字和鹿字同音,而邹老板有个绰号带一个鹿字,冷先生这就表明和邹老板是老朋友,盛某和邹老板也有私交,所以冷先生不算外人!” “而‘陆客’,也让盛某想到了早年的一位朋友,他正好有个雅号,名为陆—中—客!” “所以,冷先生不仅和邹老板交情不浅,也和盛某早年的那位朋友有着莫大渊源......冷先生,哪怕就凭着‘陆客旧友’这四个字,盛某也该彻底放下戒心!” 黑衫男人慢慢放下茶碗,一脸微笑地站起身,走到了室内临街一扇窗边,然后又转过身朝着裘赴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裘赴眉头一皱,也起身走过去,平静地盯着黑衫男人脸上渐渐透出了一丝神秘! 过了有十秒,黑衫男人看着眉头皱得更紧的裘赴,朝前踱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裘赴脸色一惊低叫。 “盛先生,曾去东瀛求学?” “是的......冷先生如何知道?” “呵呵呵。既然阁下去过东瀛,大阪的那间‘山晴’居酒屋和东京那条僻静小道,想来也不会忘记!” “冷先生,你究竟是何人?!你和古大哥又是何关系?!” 黑衫男人突然一脸严肃,低声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裘赴脸色顿时凝重,同样低声吟道:“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黑衫男人的声音瞬间透出一丝凛冽:“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裘赴双眼放光,声音也如分金断石一般锋锐:“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黑衫男人面带笑容,直接伸出右手:“老古没说错,你真是名不虚传!自我介绍下,我的化名冷悦,代号036,你好,湛卢同志!裘赴同志!” 轻轻呼出一口气,裘赴立刻紧紧握住了冷悦的右手,手背青筋毕露:“我终于等到了!您目前是做什么职业?” 冷悦笑容温和:“并没有什么固定职业,却什么都干。裘赴同志,你就直接称我为老冷吧,今后你在上海的直接联系人就是我!” “你在东北的情况,组织都知道了,你干得很出色!老古就是老古,眼力果然差不了!对了,你现在隶属于特委驻上海的‘仙人掌’小组,我就是组长!” 裘赴稍一思索,立刻笑着回道:“老冷,你所说的中央特委,指的是民国二十六年在延安成立的中央特别工作委员会,专门对于沦陷区的敌后情报及其他工作的机构!我在哈尔滨特务机关看过内部通报!” “不过,你说的‘仙人掌’小组又是什么?” 冷悦微笑着松开手,朝着桌边一指:“来,咱们边喝边聊,我会一一告诉你!” 一番交谈下来,裘赴眼里的疑惑渐渐变为了惊讶,然后又变为了兴奋,最后却是充满了坚毅! 冷悦却是一直带着温和笑容,仿佛能融化冰雪一般,眼睛里却隐隐能看见火光! 裘赴突然感觉到浑身有一股热流,几乎能冲到头顶! 上海滩确实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敌情确实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敌人确实比想象中更加狡诈! 斗争确实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但是,他却明白了一点! 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战斗了!! 第235章 黄金搭档(上) 浦东刚过正午,两名伪警察拿着警棍摇晃着从善堂路的一家住宅前走过,墙角边蹲着浑身衣衫破烂的游愿,满面尘灰的国字脸一双眼睛半眯半闭,面前放着一只缺了两个小口的破碗! 双手拢在污秽不堪的袖子里,游愿在瞟到一男一女两条身影远远走来,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锐光,却又迅速恢复成呆滞与猥琐! 自从两天前的深夜,罗奉为在深夜收到了特殊的礼物,从次日起就态度大为改观,并且还暗示主动靠近重庆的国民政府,让游愿取消刺杀行动! 要说起来,这份特殊礼特太重了。 一颗任义贫的人头。 一份潜伏在唐幕桥镇的特务名单。 名单,是游愿在义祥渔夫阁楼撬开靠墙的两块地板里找出来的! 程吟霜还有点遗憾,没有找到一部日本军用电台,但游愿却认为,任义贫没有这个资格! 操作电台不是一般的特务可以做到,需要专门技术人员,发报员与译电员还要分开避免泄密! 对于游愿的话,开始程吟霜有点疑惑,但很快也想通了。 任义贫,最多接受过宪兵队特高课短暂特工培训,三岛崎雄不会对一个普通的汉奸下那么大本钱。 而且,任义贫还是放弃浅野公馆而投奔宪兵队本部,对于背叛者,日本人更不会完全放心! 但对于罗奉为的暗示,游愿明确表态,一定把吴德虎的人头带回来交给罗。 并且也说明了理由:一、惩办吴德虎可以震慑日伪,尤其是浦东的大小汉奸,缓和在此潜伏的军统二处特工的艰难处境。二、通过刺杀吴德虎,向罗奉为证明能力。 在游愿的心里,他需要罗奉为真心实意地投奔重庆,不是搞些虚情假意的小花招,如果不真心,罗奉为早晚会反水,只有让罗见识到军统二处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罗奉为得知后也颇有感动,于是毫不犹豫答应了游愿借调了第四中队的中队长杨项业和第四中队的卫青班,一行人首先来到了庄家宅一座废宅,也是游愿之前来的地方,里面提前准备了食物和水! 游愿在安排好杨项业等人,立刻就潜入陆家嘴发出紧急暗号联系了爬山虎,哪知却得到了蟑螂手下又一位信使到达浦东,并且也与爬山虎暗中联系上,但爬山虎却没有见到对方! 二人约定两天后,在东昌路一带再次见面,到时候爬山虎会将吴德虎近期行踪和盘托出。 游愿还特意嘱咐爬山虎小心,并让其一个人前来! 离开前,游愿意外得知了爬山虎的名字,他姓钟,名近楼,钟近楼! 钟近楼称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游愿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 约定时间一到,游愿谢绝了杨项业要随同前来的好意,让杨和卫青班一直等在庄家宅的废宅,特意强调哪里都不要去,等着他回来! 然后,游愿乔装成一个乞讨的难民,一路讨饭来到东昌路,仔细观察后选定在稍显偏辟的附近的善堂路。 他知道,钟近楼这么机灵的人,一定能找到这里。 而且,就算钟近楼头脑暂时迟钝,游愿在附近的墙壁留下的巧妙暗记,也能让钟近楼找到! 果然,钟近楼很快就出现,可他旁边的女子身形竟是如此熟悉...... 戴毡帽白色长衫的钟近楼挽着一位戴墨镜深蓝旗袍的青年女子走近,游愿眉尖一挑,女子竟是程吟霜。 游愿:“可怜可怜吧,可怜可怜吧。” 程吟霜:“唉哟,你,你想干什么?啊!!钟爷,钟爷,这个要饭花子抱住我的腿啦!” 游愿:“太太,太太,您赏一点吧,我,我已经饿了一天了,我......” 钟近楼:“嘿!小子,你他妈胆子挺肥,老子的女人也敢碰,快他妈放开,听见没有?!” 游愿:“这位大爷,我实在饿得受不了,您就随便赏一点吧。就一口吃......唉哟,唉哟!” 钟近楼:“他妈的,你小子也不去东昌路陆家嘴打听打听,老子是什么人!妈的,耍无赖耍到我姓钟的头上!” 游愿:“唉哟,唉哟,大爷,您饶了我吧。我,我不要您赏,也不要太太赏,行了吗?行了吧!” 程吟霜:“咯咯咯。打得好,钟爷,狠狠打这个花子。把我新做的旗袍都弄脏了!我,我打死你个臭花子!” 游愿:“唉哟,唉哟!好,好,我惹不起你们,我躲还不行吗?唉,啥世道啊!啥世道啊!” 浪人:“哈哈哈!打,打,继续打。好看,好看,比能剧还好看!” 行人:“这些花子还不是难民。都是可怜人啊,不想给钱就走啊,干嘛要打人?让东洋人白白看笑话!唉!!” 路过的行人看着钟近楼和程吟霜与游愿突然发生争执,然后游愿被钟近楼和程吟霜追打着朝杨家渡方向跑去,顿时发出一阵喧哗,一些中国人小声叹气,几个日本浪人幸灾乐祸地大叫。 只是,谁也没发现钟近楼在揪起游愿挥拳时,眼睛朝着杨家渡方向飞快地横了一眼! 三人一路追一路跑,游愿首先冲入了冰厂田的一堆杂草,钟近楼和程吟霜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然后叫骂着也狠狠推开杂草,草丛里不断传来钟近楼的喝骂与程吟霜的抱怨! 来到一处水田边,程吟霜在一棵槐树边蹲下,面向草丛边方向,钟近楼和游愿立刻笑着凑近低语。 钟近楼:“委屈你了,何先生。” 游愿:“没事,不过你这个办法挺好,能遮人耳目。” 钟近楼:“在下也是没办法,东昌路一带耳目众多,那附近就是伪大道政府警察局和伪大道政府办公大楼!” 游愿:“嗯,你干得好。吴德虎的行踪有新情况吗?” 钟近楼:“有!今晚八点,吴德虎要去我家听戏,就在东昌路的钟家老宅。” 游愿:“听你说和吴德虎关系不错,没想到你们关系竟然这么好!钟家老宅?是你祖产?” 钟近楼笑了:“何先生厉害,一下就说对了!是的,是我祖父传下来的,我平时偶尔也去住!不过,姓吴去钟家老宅,也是看中了那里地形复杂。而且里面的大院子能容纳上百人。楼上楼下加起来有二十多个房间!” “您看,姓吴的会不会把他的警卫全带上?否则怎么会想到去钟家老宅看戏!他虽然是副大队长,但权力不小,足足有一个排的警卫,三四十号人!” 游愿目光阴冷:“不管怎样,今晚吴德虎必须死!老钟,今晚唱戏的是哪个戏班?” 钟近楼点了点头:“嗯,此人也该死!今晚是‘杏春秀’戏班!” 游愿同时点头,然后朝后一摆头:“老钟,你和她也认识?” 钟近楼一怔:“何先生......这位蜥蜴小姐,她,她也是蟑螂派来的。我也没办法!”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程吟霜侧身走上前:“原来你们都这么熟了。行啊,我今后也不叫你爬山虎,而是称老钟。你也别叫我蜥蜴小姐,就叫我彭小姐!” “看来这一趟活,咱们又要一起干了,说实话,小女子很乐意哦。咯咯咯!何先生,刚才有没有打疼你?咯咯!老钟,你说一说那个戏班的情况......” 游愿瞥了眼带着狡黠俏皮笑容的程吟霜凑到略微尴尬的钟近楼面前,微微摇了摇头! 第236章 黄金搭档(下) 晚上八点,东昌路善堂路交叉处的钟家老宅内,长袍马褂的游愿悄悄来到后院一个侧门,先朝四周瞥了两眼,然后从地上捡起颗小石子轻轻朝外一弹,一秒后墙外传来三声猫叫。 再次确定周围没有异常,游愿快步上前将门栓轻轻拔开,稍一用力将大门朝内拉开半道门缝。 “唿” 几个黑衣蒙面的精壮汉子灵巧地闪入,为首的高个汉子顺势微微点头,最后一个汉子轻轻将大门带上,游愿朝着高个汉子一努嘴,朝着左边一条通往前院偏房的小径走去,众黑衣汉子猫腰由两侧跟随! “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溪光摇荡屋如舟,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青山在绿水流,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前院隐隐传来一阵温柔婉转的唱腔,游愿听出是越剧《蝴蝶梦》,脚步丝毫无半分停顿,眼里一丝不屑闪过! 因为吴德虎这样作恶多端双手血债的大汉奸,竟然还想着故作风雅,让游愿觉得实在太荒唐了! 不过,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吴德虎活不过今晚! 也幸亏钟近楼曾经与杏春秀戏班相熟,同时还了解到杏春秀的当家小花旦有次到东昌路做衣服被吴德虎一个手下撞见,所以吴德虎就欲霸占这个不到十八的姑娘。 所以,杏春秀戏班立刻就答应了钟近楼的办法,让当家小花旦唱前面两个小时,然后就由以钟近楼一个江湖朋友身份的程吟霜改扮成小花旦,杏春秀戏班从侧门离开钟家老宅,连夜从烂泥渡乘小船逃出浦东。 钟近楼也保证,沿途有江湖朋友护送,让杏春秀戏班的班主尽管放心! 关于杏春秀戏班的安全,游愿并不担心,钟近楼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一定会将戏班的人全部护送到青浦。 唯一担心的是,程吟霜改扮成小花旦,总要上台唱上几句...... 如果让吴德虎看出一点破绽,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只能强行攻击,将所有进入钟家老宅的特务全部干掉,不能有一个活口留下! “先生他不求闻达遁迹天涯,一向视功名富贵浮如尘沙,屡拒卿相辞高聘,这千金礼也万难收下,夫效鹏鸟自在翱翔,寒舍是清净无为淡泊人家,曲径深涧走累贵客,违慢处谦敬一杯云雾茶......” “好!鼓掌,都,都他妈鼓掌!!” “吴队长说好,那当然好啊!好!!” “好!!这小娘们唱得好!!” 默算着时间,倚在一处偏房的墙边,游愿看着远处搭建的一个不大的台子,杏春秀的小花旦和一个小生正动情表演着,台下钟近楼陪着一个短发壮汉,壮汉低叫着连连猛拍手掌,旁边十几个带短枪的大汉也跟着鼓掌。 差不多快两小时,再出场就是程吟霜和一个二处特工上场,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诶,咋他妈的下去了,老子还没听够呢!” “吴队长,别急,这只是暂时离场,马上就会重新登台!” “少东家,有件事......” 游愿朝着倚在偏房两侧的廊柱和墙壁的蒙面汉子们一点头,悄悄混在两个送水果的丫鬟直接凑到了坐在最靠后一张八仙桌的钟近楼,顺势瞥了一眼旁边低叫的吴德虎。 “钟老板,啥事啊,当着吴某面还偷偷摸摸。有啥事,直接说啊!” “这......少东家......合适吗?” “诶,老吴,吴队长可是我的老朋友。到底有何事,直接当着他面说!” “少东家,那,那好吧。是这样,刚刚小的去后院巡看,好像看见两条人影。所以,小的只能来告诉您!” “啊?!吴队长,您,您还是赶紧离开。只怕是......” “钟老板,不用怕!阿七,你带几个弟兄过去看看。妈的,在东昌路,在陆家嘴,老子还没怕过谁!” “是,队长。放心,估计几个小毛贼,我他妈直接把他们脑袋拧下来送给队长您!” “吴队长,有您这句话,钟某心里就踏实了。老吴,你带着侦缉大队的兄弟们去,看谁敢胡来!” 游愿俯耳在钟近楼身旁,吴德虎不满地喝了一声,又朝身边一个瘦高部下挥下手,游愿朝着钟近楼吴德虎微微颔首,领着六七个侦缉队特务大步冲向后院,紧接着就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过了两分钟,游愿再一次来到前院,钟近楼和吴德虎下意识侧头,当听到几个侦缉队特务追赶门外两名盗贼,被连灌了好几杯白酒的吴德虎慢慢将搭在腰间毛瑟枪套的右手垂下。 钟近楼轻轻一摆手,眼角却慢慢地挑了下,游愿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站在了剩下几名侦缉队特务身后。 “请谅择......今夜你插翅难飞,消灭汉奸卖国贼!” “嗯,这,这咋......” “你他妈活......” “唰唰唰—唰唰唰” “呃—呃—呃—呃” “全都别动,今晚我们只找吴德虎和他的狗子们。你们别怕,只是要委屈你们一下。钟老板,最近手头缺得很,你得跟我们走一遭!” 小花旦和一个小生再次登台,游愿迅速从身姿和步法认出是程吟霜改扮,她的唱腔明显不太纯熟,吴德虎听着眉头一皱,右手立刻再次按在腰间枪套。 游愿和程吟霜几乎同时出手,六把飞刀同时插在身子刚朝左边倾叙的吴德虎和两旁的五个特务喉咙,稍远站着的三四个仆役和丫鬟怔了一下,没等叫出声来,蒙面的杨项业和卫青班手持短枪已经从黑暗中冲到面前。 程吟霜和乔装的一个特工跳下台子,当着钟家仆役丫鬟的面将一脸惶恐的钟近楼直接从椅子上拖起来,然后卫青班将所有仆役丫鬟关进一间偏房并捆绑,同时留下一张纸条。 “老钟,我认为你有暴露的可能,必须立刻离开浦东。” “呵呵。何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吴德虎和浦东伪警察局局长袁寿福关系并不好,因为吴是浦东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小岛俊夫的人,而袁寿福是攀上了虹口宪兵队。” “但是,这件事太大,而且是在钟家老宅,日本人一定会怀疑你。” “还有一件事,浦东宪兵队队长牛尾敏雄也不喜欢吴德虎,而特高课宪佐队行动三班班长岗本治也是牛尾的亲信,也是牛尾用来制衡小岛的一颗棋子。因为,行动三班是浦东宪兵队最出色的行动机构!” “原来是这样!好吧。但你一定要小心!一旦有情况,必须立刻撤离!!” 一个小时后,杨项业和卫青班消失于黑暗中,去掉戏妆的程吟霜和游愿与庄家宅附近被捆绑在破庙的钟近楼低声交谈,然后两人朝着庄家宅的那座废弃宅子而去! 第237章 急中生智(上) 白利南路一座小洋楼,二楼斜对两个房间同时打开,伸了伸懒腰的高陆和款款步出的林春兰在走廊打了个照面,二人目光同时一凛! 高陆嘻笑着一挥手:“林小姐,你也在这儿。” 林春兰淡淡地应道:“高队附,又见面了!” 微微侧身,高陆瞥了一眼身后的便衣宪兵:“林小姐的精神头不错啊......你说,咱们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林春兰双手朝后一背:“高队附,这样的缘分,小女子可不想有第二次!” 高陆朝着走廊楼梯口方向摆了摆手:“屋里关了三天,出去透口气。诶,两位太君,我和林小姐转转没问题吧?” 一个目光凶狠的便衣宪兵冷冷地回道:“只能在院子里,不许出大门!” 重重地哼了声,高陆先朝林春兰看了一眼,然后大步朝着楼梯口走去:“太君放心,我他娘还想留着这条命。林小姐,和老高一起?” 林春兰加快脚步跟上,丝毫不顾忌身后便衣宪兵加重的呼吸:“好,正好我也想和高队附聊聊!” 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两个便衣宪兵也紧紧跟上去,右臂曲起右手按在腰间! 推开一楼的大门,高陆和林春兰同时深吸一口透着潮湿的空气,慢慢地走下面前一个小台阶。 泛蓝的天际,隐隐能看到一丝光亮,那是启明星的出现。 面前的院子,长不到十米宽不到五米,左右两侧分别是樱树和小花圃,两侧稍远处隐约有人影晃动。 身后脚步声轻轻传来,高陆将嘴里的浊气一口吐出,慢慢一侧头,林春兰仰头闭眼满脸温和平静,如同一尊即将在仙露中沐浴的女神! 嘴角微挑,高陆猛地一个转身,又朝着赶紧将右手垂直的两个便衣宪兵朗声笑道:“两位太君,我和林小姐聊几句,应该没啥问题吧?” 一个戴着眼镜,面相稍微斯文的便衣宪兵飞快扯了下西装:“可以!但是必须要听得到,不能悄悄说小话!” 高陆故作一愣,随即大笑着点头:“哦?嘿嘿嘿嘿!太君,这你们绝对放心。老高一辈子只会说大话,最不会讲小话了。哈哈哈哈!” 面相凶恶的便衣宪兵眉头一拧,压低声音骂了句:“八嘎,这个支那人......也太嚣张了!” 戴着眼镜的便衣宪兵冷声道:“芥川君,这两人是虹口宪兵队第二课森口队长的人,我们沪西宪兵队只是奉命配合看管,但也只是暂时看管。最好不要和他们搞僵,否则虹口宪兵队过问,队长阁下也难办!” “反正我们都懂支那语,只要跟着这两个支那人,能听清他们说话内容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放心上!” 眼里露出一丝不屑,高陆瞬间又带着几分促狭神情向右挪动:“林小姐,你能猜出,咱们这是在哪里?” 林春兰仍是闭目,冷如寒风一般的声音却缓缓传来:“高队附,你不该问我,得问沪西宪兵队的这两位先生!” 高陆拖长了声音:“哦,林小姐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两位太君,应该是不能告诉我们吧。也是因为......” “林小姐高先生,这里是宪兵队白利南路的一个临时据点。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虹口宪兵队和沪西宪兵队同属帝国陆军序列。就请两位也多体谅!” 听着身后一个语气稍缓声音,林春兰眼睛慢慢睁开,冷哼一声:“我倒是想体谅别人,可别人从来就没体谅过我!” 高陆讪笑着接上话:“林小姐,看来心里还有火啊。不过,老高能理解你,老高也能理解课长阁下!” 林春兰一撇嘴:“火?小女子如今浑身冰凉,哪还有什么火!也不敢有什么火!如果事先能算到是今天这样子,就不会要求到上海来了,随便哪个江南小城,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高队附还真是善解人意八面玲珑,难怪在虹口是混得风生水起,这一点,春兰倒是比不了!” 连连摆手,高陆大声地回道:“林小姐,林小姐,就别给老高戴啥帽子!啥八面玲珑,啥风生水起,老高在江湖上混,靠得就是各路朋友,在虹口当然得靠太君们,要没太君们,老高算个屁啊!” “说白了,老高就是在皇军手下混口饭吃,比不了你林小姐,老高一看林小姐,就知道是有大志向大报负的人!而且,林小姐应该也是课长阁下的红人,否则也不会被指派来沪西执行特殊任务!” 发出连声冷笑的林春兰,语气刻薄更甚于弄堂内长舌妇:“是啊,课长阁下的红人,高队附说得对极了,实在是太对了。呵呵呵!咯咯咯咯!” “确实是红人,一个被单独审问长达几个小时的红人,一个连续关了整整三天的红人,一个从头至尾也没等来一句结论的红人!说实话,不知道在大道政府和皇军的安全侦察机构,有多少人愿意做这样的红人?!” “如今啊,小女子也就求得能保住一条小命。大志向?大报复?春兰可不敢想,也不配想!” 身后脚步声明显有停顿,并渐渐将距离拖远,高陆小眼一亮,再次朗声笑道:“嘿嘿。哈哈!林小姐真是性情中人,老高欣赏你这样的奇女子。不过,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也只是正常审查,咋说也算出了事!” 同时身子前倾嘴唇嚅动:“那晚你太冲动。” 高陆刚好超出一个身位,林春兰瞥到无声的传递,顿了下不满地道:“出什么事?一出事就想到小女子,还真把小女子当红人啊!” 微微侧头,嘴唇嚅动几下:“多谢了。” 将脚步放缓,高陆声音放大:“出啥事?我们去的时候,直接扑了个空,还和一帮家伙干上了。林小姐,如果你是课长阁下,难道啥也不做?可能吗?!” 林春兰脚步重重一停,侧过头喝道:“高队附,你的意思,小女子就该被怀疑?!你自己心大,可别拉上旁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心眼小,特别容易记仇!” “再说,如果要怀疑,应该审查所有参与人员,为何就怀疑小女子一人?!如果要觉得春兰办事不利或行为不当,还不如直接调离宪兵队本部!” 身后传来两声稍重的咳嗽,林春兰一个优雅转身,朝着两名面色悻悻的便衣宪兵笑道:“两位先生,不用你们提醒,小女子说出的话不会收回,你们二位可以一字不漏报告给上官,或者也可以报告给森口队长!” 不理两个发愣的便衣宪兵,林春兰跨出两三个大步,一下直接超出了高陆,身后便衣宪兵赶紧跟上。 只是,林春兰与高陆擦肩而过时,二人嘴唇再次飞快嚅动,但一人脸色愠怒一人满脸嘻笑...... “高队附,我觉得你不像替日本人办差的。” “林小姐,我觉得你也不像。” “高队附,你在开玩笑吗?” “林小姐,你说对了!” 第238章 急中生智(下) 两个便衣宪兵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跟上将双方距离再次拉近,高陆却十分轻松地一直跟在林春兰身旁,眼睛却死死地盯住右侧花圃边的人影! 林春兰绕着院子顺时针走了一圈,在逆时针重新又走到一半,悄悄放慢脚步微微侧头,与高陆咬着牙齿低语。 “高队附,你能帮个忙吗?” “林小姐,啥忙?” “替我吸引那两个家伙的视线!” “那你,想离开这里?很危险的!” “没办法,高队附,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走。” “这个......” “高队附,春兰求你了。就当小女子欠你一个人情!” 微微点头,高陆慢慢拉开二人距离,喊了一声:“诶,林小姐,森口队长他们是去干啥了?把咱们俩扔在这个地方也不管不问!” 林春兰朝着左侧樱树墙边走去,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高队附,这个问题,你得去问森口队长。至于咱们俩,如今算是两个闲人,也正好落得清静!” 高陆大笑着回答:“哦?看来老高是问了个蠢问题!他娘的,在这个破地方关了三天,老子的脑袋也关傻了!不过嘛,傻人有傻福,也免得出去趟枪子!!” 高陆边说边停下侧过身,恰好挡住了两个便衣宪兵的视线,林春兰已经走到了一棵樱树与墙壁的阴影处,她飞快瞥了一眼不到一丈的灰墙和另一棵樱树后隐现的人影,嘴角轻轻一挑,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身子就要前倾! “林小姐,高队附,马上跟我走!” 院子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敦实青年冲进来,马上吸引住院内明暗多道锐利目光,却毫不顾忌地迎向两个快步而来的便衣宪兵。 “我们去哪里?” 高陆和一秒前停下动作的林春兰也立刻走过来,同时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青年。 “去了就知道。快走吧!森口队长阁下还在等着!我是虹口宪兵队的,奉命带他们俩人离开,诸位辛苦!” 墩实青年语气很果断,又将手里一把钥匙朝两个便衣宪兵扔去,然后带着高陆和林春兰跨出院门。 面相凶恶的便衣宪兵关上大门,另一个戴眼镜的便衣宪兵抛了下钥匙,二人转身返回小楼! 黑色汽车停在了东新桥街边,墩实青年带着高陆和林春兰来到位于165号的一个茶楼,高陆清楚地看到大门的牌子上写着“乐喜园”三个字,脸上不由得沉下来。 如今在上海滩,豺狼遍地魔鬼肆虐! 对于老百姓来讲,哪有什么乐?!哪有什么喜?! 这个茶馆的名字真是莫大讽刺!! 但在刚跨入二楼左侧的一个大茶厅,高陆脸上立刻带上一丝谄媚微笑,只是看到坐在几个散座的露俊阳等人,才渐渐收起谄媚之态! 墩实青年朝着露俊阳和尤华斌客气地一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利落地下楼,高陆和林春兰来到尤华斌面前,同时交换下眼神开口。 “尤队附,到底是啥事?” “尤队附,怎么是你们?森口队长阁下呢?” 靠右散座的尤华斌,朝着相邻散座的露俊阳摆了下头,沉声道:“高队附,林小姐,森口队长阁下有急事刚刚离开。临走前,森口队长阁下交待过,下面的搜捕行动要听这位刘彪兄弟的!” 高陆直接坐到尤华斌的斜对面,二郎腿慢慢翘起,一脸悻悻:“哦......尤队附,尤兄,课长阁下之前提到在沪西对反日分子进行大搜捕,目前进行得咋样?人都抓到了?” 尤华斌只是笑了笑,一脸警惕戒备,此时也坐到露俊阳旁边的散座的林春兰冷笑出声。 微微侧头,尤华斌略有不满:“林小姐,尤某是哪里得罪过你?” 林春兰很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尤队附没有得罪我。” 尤华斌轻哼了一声:“那么,林小姐刚才的笑声又是何意?请说明原由!” 再次冷笑一声,林春兰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没有原由。我想笑就笑,谁也管不着!” 尤华斌身子一前倾,刚要准备站起,左边一个散座的葛四喜却抢声道:“林小姐,这就不讲理了,我们队附......” 林春兰直接低喝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论到你讲话了?!” “叭” 一拍桌面,尤华斌不等面色阴沉的葛四喜发作,马上站起身来一拱手:“林小姐,你要对尤某有怨,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或者实在不行,咱们下楼找个地方,你我比划几下!” “啪—啪—啪” 三声巴掌不仅使得厅内众人全都转移视线,就连脸色瞬变的尤华斌和林春兰也同时望过去,原来这几声巴掌分别是露俊阳和高陆二人所为,让众人全都一愣。 高陆先看了一眼露俊阳,见对方带着微笑,慢慢站起来晒笑道:“好啊。和反日分子没干起来,自家人反倒快干起来了!来来来,尤队附,林小姐,不如你们就在这里切磋下,反正这场地也算大!” “刘彪兄弟,今天的搜捕行动取消吧,等尤队附林小姐分出个高下,咱们再继续进行。不然,我怕有人心里憋着一股气,真到了上阵时乱搞,那可就真要影响到大局!” 露俊阳也站起来,环视四周笑道:“高兄,你的主意不错。我这就去向森口中佐报告!” 他转身抬脚刚要离开,尤华斌和葛四喜赶紧上前拉住,林春兰怔了下也款款走上前,几人一起开始劝说,很快高陆和几个帮会打扮的壮汉也加入其中,露俊阳瞪了尤华斌和林春兰一眼,又重新坐下! 接着,露俊阳将几个壮汉介绍给众人,两个三十左右的壮汉分别是斧头会香主沈国龙和堂主常一虎,另外稍微年轻的两个壮汉是三育会的两个小头目,是三育会舵主卞忠的心腹。 沈国龙和常一虎和高陆等人双方行过礼,厅内气氛顿时也缓和不少。 换了个姿势,高陆又一侧头笑道:“尤兄,你今天也吃枪药了?林小姐最近不顺,脾气肯定不会好。何况人家是一名女子,咱们大老爷们不得让着三分啊!” “林小姐,你也不看看这啥场合,要使小性子改天不行啊......幸好森口队长阁下不在,要不你可得有麻烦!” 尤华斌和林春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摇头轻叹,葛四喜又说了几句俏皮话,两人也随着众人齐声发笑! 轻轻一挥手,露俊阳等厅内安静,冷声道:“目前,皇军宪兵队和黄道会盟友在沪西针对反日分子的大搜捕进行到最后阶段,目前有多名反日分子骨干被抓获。我等还需再接再厉!” “森口中佐传三岛大佐命令,现今根据宪兵队本部第二课跟踪追查,已证实虹口一个绰号扁头、以扒窃为生的清帮分子,与着名反日分子、仁社十大太保之一外号佛花指的许照有密切联系!” “扁头就在东新桥,现在立刻行动抓捕此人!沈堂主,常香主,你们俩就和葛组长一起在前面领路。辛苦两位了!” 厅内众特务流氓同时齐声答应,高陆却发现林春兰一脸平静,眼珠飞快转动几下。 “卖香烟啦,美丽,老刀,三炮台......” 楼下传来一阵清脆嗓音,听着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众特务流氓此时纷纷站起,露俊阳带头朝楼梯口走去。 “林小姐,你这是去哪?” 众特务流氓从一楼大门分散而出,高陆却瞥到林春兰朝着旁边一条小街走去,紧追两步拦住。 “心烦,买包烟。高队附,小女子买烟也不行?” 林春兰柳眉一竖,双手抱在怀里,冷冷地盯着一脸讪笑的高陆。 “嘿嘿。没啥......林小姐,你能替老高也买一包吗?三炮台!这是钱!” 高陆连眨了两下小眼睛,林春兰一脸狐疑接过高陆手里的纸币,转身朝着一个少女而去。 “小丫头,一包美丽,一包三炮台!” “太太,给您烟!” 林春兰借着与少女买烟时,飞快地将一张小纸条夹在纸币递过去,扎着麻花辫的少女不露痕迹地点头。 远处高陆瞅着转身朝人流更深处小跑的少女,同时视线又移向快步走来的林春兰。 在高陆的脑海里,这个少女的背影曾经见过一次。 服部公馆的鸿门宴上,和那个冒牌舞女一起的同伴! 但是后面,冒牌舞女挟持冒牌的服部久智子时,她却又不见了! 如今又出现在沪西的东新桥...... 第239章 正道坦途 雨势犹如从天而降的瀑布,仿佛要冲涮净上海滩的罪恶与污浊,贝当路毕卡第公寓9号客厅,裘赴眺望着窗外夜色的街道,眼前虽是一片朦胧,心里则如明镜一般。 转过身,裘赴坐到了客厅的一张沙发上,朝着旁边小茶几的褐色烟灰缸掸了下烟灰,吸了两口香烟慢慢吐出一团烟气,柔和愉悦快要从细长双目中淌出。 算起来,前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期间化名唐彩的冢本绘彩终于被滨田幸之助接回虹口,理由是冢本清夫作为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副领事,实在不放心女儿待在环境日益恶劣的租界。 滨田幸之助询问了关于贸易社职员的基本状况,没有同意让裘赴另外招新人来替代冢本绘彩的空缺,前台仍和以往一样只有一名职员,只是让杭玲作为经理秘书多注意前台,但杭玲和吴莺的工作职能不变。 而在昨天,原志林让樊大昌悄悄通知裘赴,汉口那边的事都解决了,预计邹老板不久就会返回上海,也许过不了几天,裘赴就能和他再次相会。 邹老板能从武汉成功返回,让裘赴心里大石终于落地,也是这一段时间听到最好的消息之一! 也许应了那句俗话,吉人自有天相! 裘赴又吸了一口烟,颇为轻松地将烟圈缓缓吐出,嘴角的笑意几乎都难以掩饰住,左手的三根手指俏皮地在沙发边轻重不一地敲动,半眯眼睛似乎在回味着美妙的时光与某一瞬间。 与冷悦三天前的见面,让裘赴在接下来三天中始终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一种无声的亢奋状态! 也是裘赴从小到大最愉快的三次与人交谈;第一次是和老古,第二次是和邹老板,第三次就是冷悦。 唯一区别,和老古是在日本的大阪和北海道,和邹老板和冷悦是在上海。 老古...... 邹老板......邹愈...... 实际上邹老板不叫邹愈,他姓刘,名炎进,刘炎进。 而老古,却还是叫老古。可能,这辈子他只能叫老古 当然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古真实身份,竟然是威震上海滩的“前卫”三科成员。 很多人对于前卫的称呼非常陌生。 但是如果提到另一个称呼,他们就不会陌生了。 中国共产党中央特别行动科,简称为中央特科。 老古就是中央特科的三科成员,是一名资深优秀党员! 刘炎进同样也是一名中共党员,他是奉命潜伏于炎黄救国社,慢慢做到了江南分社上海分站副站长。 并且,上海分站还有一些人也是中共党员...... 达和商务贸易社的司机万海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和冷悦接头,估计裘赴永远也不会知道刘炎进和万海的真实身份。 当然,这也是因为裘赴身份比刘炎进万海更加特殊的多,否则冷悦不会暴露两人,万海被刘炎进特意派到裘赴身边,除了保护裘赴外,也有在时机成熟后直接与裘赴配合进行抗日! 将最后半截烟头掐灭于烟缸内,裘赴走到窗边看着街景,雨幕比先前更大,同时耳边响起阵阵炸雷。 “好大的雷。” 裘赴双眼瞬间眯缝成针,“暴风雨总要来的。” 代表日本陆军最高机密的十号军机,有真假两份。 为掩护十号军机的“褐色计划”,分为“修罗行动”,“观音行动”,“红莲行动”三个阶段。 敌人甚至出动了传说中的王中之王。 分别是代号“荷花皇后”、“桃花皇后”、“茶花皇后”,“兰花皇后”的黑龙会“四大皇后”。 这也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与黑龙会共同训练出的顶尖女间谍杀手。 据说她们从进入圈内,无论绑架暗杀,窃秘营救,或是收买策反,从无一次败绩! 除了知道她们是女性,关于年龄、形貌、职业、身形等等,几乎没人知道。 甚至在日本情报界内部,极少数人见过她们的真容。 并且,除了四大皇后外,一支代号“骷髅”的暗杀队也参与到该计划。 而骷骷的代号取自于长城抗战中被十七军歼灭的日本皇室同代号的一支直属部队。 其全称是“骷髅挺身队”,也就是所谓的江南着名杀手组织“骷髅堂”! 当裘赴听到这些信息时,整个人坐姿都变得十分端正,眉头也微微拧起。 但与裘赴的交流中,冷悦从头至尾都格外平静。 无论是提到十号军机,或是四大皇后,甚或是褐色计划和骷骷挺身队,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微笑,从没有一丝多余表情。 即使提到有多名战友惨死于骷髅挺身队之手,提到褐色计划对于上海抗日阵营将要造成的巨大威胁,冷悦还是淡淡地微笑,眼角泛红也只是瞬间。 十号军机,对于任何一方,都像是深山里埋藏的宝贝一样,恨不得赶紧抢到手里。 裘赴脑海里却总是回荡着一些话。 有的恐怕永远也忘不掉! “冷先生,我现在才知道组织就是组织,个人是不可能与组织相提并论。” “哈哈,也不能这么讲,例如你一个人,就和日寇和汉奸走狗周旋了这么多年,也干得很出色!” “妈了个巴子,没想到小日本这么多阴招。冷先生,嗨,我就叫你老冷吧,十号军机就交给裘某。我一定把它弄到手,管他什么四大皇后还是骷髅挺身队,绝对不会让小日本得逞!” “那我也叫你老裘吧,这样公平点。老裘,你也不用太急,必须要准备好才出手,日本人既然使诈,十号军机短期就不会带出上海滩,所以你一定要有十成把握才能行动,不然就是白白送死!” “老冷,如今情况这样紧急,我怕没那么多时间,否则十号军机要是被日本人带出上海,到时候咱们可都得肠子悔青了。你放心,裘某把话放在这里,就算是把命扔在上海滩,我一定把十号军机弄到手交给你!” “呵。老裘,我知道你是条响当当的好汉,你当然不会怕死,冷某同样也不会怕死。死,其实非常容易,但是,我们要是随便就死了,我们死了痛快,留了个好名声,可后面呢?” “后面?指什么?” “你想过吗?我们随随便便牺牲了,最高兴的是谁?当然是敌人!对于抗日的阵营,没有一点好处,反倒会削弱抗日力量!作为抗日的革命者,我们就算牺牲,也要牺牲得有价值,否则,就是对自己不负责,对抗日不负责!” “嗯......老冷,你说得对,我这个人脑子总是发热。我听你的,一定注意!不过,如果将来有必要,我一定替你挡住射过来的子弹!” “哈哈哈。老裘,咱们还是谈现在吧,将来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不过,谢谢你,老裘!如今敌情确实很严重,将来,我是说将来,如果哪天敌人让你朝我射击,你一定不要手软。切记,一定不要手软,否则可能会误了大局!” 第240章 旦夕祸福(上) 银色出租汽车疾驶着,轮胎碾压得水花四溅,车灯的两束白光仿佛刺穿了层层水幕,也映亮了两侧大道,但转瞬增大的雨势,使得前方仍是一片灰暗,永远没有尽头! 开车的司机瞟了眼挡风玻璃前的后视镜,坐在后排那个灰帽墨镜罩黑风衣的青年男人,自从上车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姿势都保持得那么规正,连半点移动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年轻司机的脖子动了下,猛然又将侧头的动作停住。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在上海滩出租车行业内没有任何文字的规定——乘客里如果遇到奇怪的,身上又没有帮会流氓打手气质的青壮男人,所有出租汽车司机只需要做一件事。 无论他有什么奇怪的吩咐要求,一律照办!至于其他,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裘赴的嘴角微微撇了下,平放膝盖的双手手指慢慢蜷曲,坐姿仍然标准得无可挑剔,视线却移向了右手手腕。 借着前窗玻璃外的霓虹反光,能看到摩立斯银表显示时间是晚上22:30分! 就在半小时前,终于平复心情的裘赴刚准备上床休息,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神尾三町打来的,让裘赴马上前往老地方,滨田幸之助有急事找。 同时还特意说明,已经包下一辆出租汽车,裘赴只需要去贝当路路口等着。 果然,裘赴到了贝当路路口不过半分钟,出租汽车就准进来到,司机一看就是个老手,上车后直接就发动汽车,什么也没有问,肯定是神尾三町提前预定电话里把等候地点和最终目的地都说清了。 神尾三町是两天前送冢本绘彩离开租界返回虹口,本来应该是次日就回来,结果直到今晚才有消息。 照常理,神尾三町负有监视的职责,很快就赶回租界,可实际神尾却根本不在意。 裘赴不清楚神尾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勾当。 但他很清楚,神尾三町只有滨田幸之助才能命令,所以神尾去做的事,对于滨田一定非常重要。 只是裘赴猜不到,神尾既然能打电话到毕卡第公寓,就已经是在租界的范围,他为什么不回毕卡第公寓? 难道......难道...... 神尾三町遇到了什么麻烦?! 上海滩敢找滨田幸之助麻烦的人,哪怕是在租界,也并没有多少吧! “嗯” 隐约感到后背一阵发麻,靠在座椅的裘赴稍微将身子一前倾,借着窗外一侧的路灯,驾驶座车窗外的后视镜内有一缕微光闪过。 只有车灯被照射下才产生的反光! “后面有人跟踪” 眉头微微一皱,裘赴瞟了眼窗外两侧,即使是浸泡在暴雨中的街道和建筑,他依然认出了熟悉的地方。 出租车再往前就是霞飞路第二个路口。 裘赴一抿嘴唇:“司机,在前面的糖果店停下。” 年轻司机的声音带着惊疑:“先生,目的地还没到?您这是......” 裘赴毫不客气地打断:“别问了!等会你在那里下车,然后你什么都别管。马上回家收拾行李,雨停了带着你家人赶紧离开上海!” 年轻司机顿时身子一震:“先,先生,您,您说啥?我找到这份工作,可不容易......我,我离不开这份工作,我还要养我娘啊!” 裘赴掏出几块大洋:“听好了,如果你还把自己的命、还有你娘的命当一回事,就一定按我说的做!否则,不光是你没命,你娘同样也活不了。记住,回家收拾行装,雨一停马上就离开,最好悄悄地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兄弟,这是给你的酬劳,不算太多也够你家用一阵子。实在对不住,我也没办法,但只能这么做!” 年轻司机感觉到制服口袋里有东西装进去,沉声回了句:“好吧,我听您的。谢谢您!” 霞飞路的街道,银色出租汽车突然开速,将身后三十米外黑色别克汽车甩到一百米外距离,别克汽车马上就像一头发现猎物的野牛般狂追,约两三分钟就隐约看到银色的出租车。 此时,银色汽车驾驶座已经由年轻司机换成了头戴白色大檐帽身穿浅白制服的裘赴,刚才在糖果店时停车,顺便和司机换过了帽子和上衣制服,年轻司机头戴灰色礼帽外穿黑色风衣逃进了糖果店,等雨停后就回家。 “哒哒哒哒” “妈了个巴子,直接下黑手啊!” 当裘赴驾驶银色出租车刚驶过霞飞路第二个路口,后面黑色别克汽车一个加速侧面冲过来,就见后排右侧窗户摇下,一支德国产冲锋枪的枪口稍微伸出,朝着出租车的车身打出一个长点射。 裘赴咒骂着一打方向盘一脚油门,银色出租车朝右一闪撞中一盏路灯,直接将路灯碾碎后狂奔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别克汽车继续猛追,车内的枪手连续射击下,银色出租车的尾灯和右轮胎同时被打爆,裘赴听到车后传来闷响,心里顿呼不妙,突然看到前方一个熟愁的建筑,一个咖啡馆。 lub咖啡馆! “妈了个巴子,来吧,老子跟你们赌赌命!” 见别克汽车再次逼近,双目赤红如焰的裘赴大吼着狠狠朝左一甩方向盘,接着一脚油门踩到底。 “嘭” “哐当——啊!!” “啪啪啪” 车身一排弹洞的银色出租车整个几乎倾斜颠倒,就像一个巨大的萝筐砸了过去,撞向本想将出租车逼停在道路中间的黑色别克汽车。 洋洋自得的别克汽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能想不到几乎千疮百孔的银色出租车直接破釜沉舟来玩命! 没有丝毫躲闪之下,这辆外观漂亮的别克汽车被直接撞翻在地,大块的玻璃碎片如星星一般散落满地,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巨手彻底撕裂,车内的司机也发出一声凄厉嚎叫! 驾驶座的裘赴在出租车撞向别克汽车前的一秒钟,就飞快打开车门跃出车外一个利落滚翻,听到别克汽车另一侧车门有脚步落地声音,并很快到了出租车尾灯后。 他迅速拔出腰间毛瑟m1932手枪,拉起击锤拔动连发按钮,一个起身朝着两条人影连续几枪,对面一条人影顿时惨叫倒地,另一条人影却只是身子歪了歪,然后快速朝后一缩,显然只是被打伤。 “呀!去死吧!” “老子去你姥姥的!” 听着两辆冒火的汽车噼呖啪啦响声,裘赴飞快后退数米,猫腰持枪尽力在雨幕中寻找着敌手,但只能听到雨声与隐约从车内发出的低嚎,无论人的气息还是脚步再也没听到。 依着半弧线,裘赴持枪搜索了一遍两辆汽车残骸,刚刚转身时后背又是一凉,赶紧猛地侧过身,一条人影从雨幕中闪电般扑过来,直接撞向了裘赴。 沉闷的低吼中,出现在面前的一条衣襟渗血的壮大身躯,从身形看不像矮小粗壮的日本浪人,裘赴冷不防被撞得朝后退了几步,毛瑟手枪却掉在了地面。 裘赴刚努力站稳,壮汉嘶吼着又一次冲上前,同时右手挥拳狠狠砸向裘赴的喉咙。 微微侧身,裘赴右手手肘重重地击向壮汉腹部,接着轻轻跃起一掌砍向弯腰捂住腹部的壮汉脖颈! “啪—啪” “啊......这不是盛先生吗?盛先生!盛先生!” “妈了个巴子......老子在阴沟里翻......船。” “如寒,别急,来,我们先把他抬到lub。” “好的,云云。” 看了眼重重倒在雨水里的壮汉,裘赴冷笑着捡起毛瑟手枪转身迈开脚步,刚跨出第二步,后背顿时一凉。 裘赴刚下意识朝前一扑,身后一颗子弹还是击中后背,他身子摇晃了两下,挣扎着转过身子朝着雨幕里一个趴着的身影也是一枪,身影低叫后侧身瘫倒不动。 然后,裘赴慢慢倒在了冰凉的街面,眼前渐渐模糊不清,隐约见到两条人影闪过,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女声...... 第241章 旦夕祸福(中) 大团缭绕的白雾围绕在四周,裘赴朝前走了两步,就觉得浑身酸胀麻疼,赶紧停住脚步摇晃两下身子,然后走到中间观察着四周。 “你来了。” 面前再次出现一个巨大光圈,时空仙翁由光圈里飘到身前,裘赴上前一步,却再次浑身酸疼无比,险些摔倒。 “仙翁,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受?” “你只有三次机会,已经丧失了一次机会,所以一见老朽就会感到异时空的压力!” “啊?还有这种情况!” “你的能力也会下降。所以,即使对手并不算最强,还是会受伤!” “仙翁,那我到底怎样才能恢复?!” “现在是第二次机会,只要你能合格,可以暂时恢复一部分身体机能!” “好,那我就试一试!” 时空仙翁用手一挥,四周白雾朝着两侧分开,两团椭圆光圈一晃,裘赴觉得眼睛一花,两个透明人出现在面前,浑身散发出一阵寒气,白雾瞬间凝固成一片巨大的屏障! “您,您老人家这是让我一对二?!上次我一对一都很吃力了,仙翁莫非是有意为难?!” 脸上似笑非笑,时空仙翁又用手轻轻朝下一指,如同婴孩般娇嫩的手指射出一道白线飞快划了一个宽三米长四米的长方体,裘赴与两个透明人相距有十米。 “此次你只需在白线内坚持两分钟,就算成功。如果你今次再败,就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下次还落败,你将会永远沉沦于异时空,五天之内身躯渐渐溶于时空之光的数十万烈焰!” 裘赴脸上抽搐了一下,右手压在左手,手掌按动下的左手五根手指发出脆响,双眼死死盯住两个透明人。 “两分钟?有点难度啊。但是我不能后退,更不能败!” 时空仙翁微微点头,动作慢得几乎看不清节奏,随后又是猛一挥袍袖,一道如手掌宽的白光笼罩在两个透明人之下,透明人周围被紫色光圈包围,光圈一瞬间消失,两个透明人如风一般扑过来。 裘赴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透明拳头和一只透明脚板几乎同时朝着咽喉和面部袭来,他赶紧飞快后退十数步,然后用国术的灵活步伐在两个透明人身边闪躲。 很快,裘赴却察觉到不妙,不过三五招,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眼前的两个透明人和上次交手的透明人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攻击招数、节奏、力量超出至少一倍。 而他竟然是按照上次透明人的招数节奏和力量来应对! 不到一分钟时间,裘赴就被两个透明人逼得退了快两米距离,但两个透明人的攻击仍然没有停止,裘赴只得又在对方猛攻下又退了半米。 “不能再退了” 裘赴轻轻甩了下发酸的右臂,将手掌变为拳头,右脚滑步上前,右拳虚晃朝着右边的透明人面部击去,中途却狠狠攻向透明人的咽喉。 同时,裘赴左脚快速虚招踢向左边透明人的小腿和膝盖,中途直接扫向透明人的左手臂。 右边的透明人朝后一退,先是做出仰面躲避对着面部的攻击,接着又退一步,身子同时朝着右侧一闪,避开了对着咽喉的攻击。 左边的透明人也是朝后退了两步,躲过了朝着小腿和膝盖的攻击,再次左臂朝后曲起,身子朝着左侧一让,又躲过了朝着左臂的攻击。 面前露出一个约半米宽的缝隙,裘赴趁势右脚蹬地,左脚顺势借力往前猛地一冲,两个透明人反应也是奇怪,左边的挥拳击向裘赴的右臂,右边的一个侧身踢向裘赴的大腿。 裘赴冲刺中大吼一声,腰部和臂膀同时用力一个鱼跃前扑,在透明人同时侧击下竟然穿过这个狭小的缝隙,同时一个前滚翻后双手地面一撑利落跳起。 眼珠血红的裘赴重重喘息了几下,一个箭步猛地冲过去,对着反应稍快将要启动速度的左边透明人就是一记凌空飞踢,透明人也是微微侧身一脚踢向裘赴的脚尖。 本来,裘赴是想借着对方的脚板一个借力然后落地再次猛攻,哪知平常可以收力的脚尖却还是被对方稍稍踢中,使得裘赴落地姿势不仅没有往常的轻灵,反而脚尖一阵疼痛。 “妈了个巴子,爷和你们拼了!” 额头汗珠直淌,面部肌肉一阵抽搐的裘赴,又是一声大吼猛地冲上前,刚冲到透明人身前一米俯身就是一记扫堂腿,待透明人朝后灵巧地跃退,接着身子朝旁边连续大幅度晃动,两记速度奇快的扫堂腿同时袭去。 当右边透明人快冲过来时,左边一向动作敏捷无比的透明人,还是被裘赴最后一记扫堂腿稍稍扫中了小腿,蹦跳着躲到一边,裘赴右手轻撑地面身子弹起,得意地望向颇有点狼狈的对手,却微微叹了口气。 没人能躲过这三招! 游愿最拿手的“连环三扫”和“闪电四脚”,在上海滩,在江湖上曾经打败过无数豪杰! 就连哈尔滨宪兵队特高课的四个日本空手道好手,也败在这连环三扫之下! 只可惜,这是游愿的绝招,和自己本身功夫没有一点关联。 本来应该用自学功夫来过一关,但没有办法,。 既然能用游愿的绝招,那高陆的手法也同样能用。 为了大众苍生,脸面就暂时放在一边吧,这一关必须要过! 待裘赴又使出高陆拿手的地躺式攻击,两个透明人顿时也有点手忙脚乱,一分钟后裘赴仅仅被逼退了半米,两个透明人反倒被逼得退了一米多远。 最后三十秒,裘赴在手臂和胸口又被打中了几拳,挣扎着再次使出游愿的连环扫腿,让两个透明人不断闪躲,最后裘赴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地面,此刻四周响起了时空仙翁的声音。 “你合格了,能力恢复到往常的一半,记住,遇到强劲的敌人,你照样不是对手,切记!” “老朽看出,你体内有着巨大潜能,如果加以合理使用,将来未必不会创造异迹!” “嗯......我这是......在哪里......” 慢慢睁开眼睛,裘赴发觉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床头柜放着一束紫丁香,散发出阵阵香气,周围的家具都是纯白色,只有落地窗帘是粉色。 “啊!盛先生醒了,晓曼,晓曼!” 头还是有点晕,裘赴刚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觉得后背有一股剧疼,咬着牙尽力不喊出来,房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面相有几分熟悉的青年女子走进来瞟了一眼,侧头朝着门外低叫。 “醒了啊!盛大经理,咱们又见面了,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啊?咯咯!” “袁小姐啊......盛某咋到了这里......至于盛某如何成了这般模样,一言难尽啊!” 裘赴把眼睛睁大,仔细看去面前的青年女子竟是lub咖啡馆的萧云,而随后走进一个头上扎着蝴蝶结、穿着白色裙装的俏丽女子不是别人,却是见过多次的袁晓曼...... 第242章 旦夕祸福(下) 站在一条石阶前,游愿朝着四周瞥了一眼,街上都是短衣旧衫的浦东自卫一团的团丁,大多数都是大刀长矛,少数背着老套筒和鸟铳,有屈指可数者才背着几把汉阳造。 远处传来蝉鸣和蛙叫,高悬的孤月映照,石桥流水青砖灰瓦如同墨笔山水,游愿不禁微微点头。 三墩,这个浦东的偏远地带,自古就有鱼米之乡、瓜果之地,丝绸之路的美称。 而且地形有利,进可抵南汇,退可至万祥,无论进退皆有余地。 把这里选为自卫一团的临时驻地,罗奉为的眼光不错! “何先生,干嘛还站在门外?走啊,已经九点了,罗团长他们还等着呢!” 身后传来娇柔女声,游愿回过头来,程吟霜已经站在面前,青白衫裤脚穿布鞋,头上包着一块旧头巾,完全是浦东乡村年轻女子打扮。 “彭小姐,你可以公开身份了?” 游愿上前一步,探究的眼神紧紧盯住程吟霜一张素面朝天仍然俏丽的面孔。 “不劳费心,咏雪自有主张!走吧,难道何先生想让秦队长和杨队长来请?或者让罗团长亲自请?咯咯!” 程吟霜轻易岔开话题,转身就朝宅院内走去。 “我只是希望,彭小姐不要坏了张老板的大事!” 游愿紧跟了上去,不悻地低语回应。 “何先生,别忘记,张老板让你听你的指令!” 前面迈着小步子的程吟霜,表示出一点不快,但动作没有停顿半秒。 两人走进了三墩某间大宅院,宅院的主人曾是一个大财主,本人带着家眷早就逃离浦东,具体去向不知。现在宅院作为浦东抗日自卫第一团的团部。 游愿远远看见了宅院内正厅的罗奉为等人,四五十平方的大厅摆了四张桌子。 一桌坐着罗奉为、杨项业,秦渊和方魁及几个团部心腹,剩下三桌分别坐着警卫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小头目。 第四中队卫青班和红玉班的四个班长也被请到,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昨天浦东自卫一团的团部和第四中队刚进驻三墩镇,罗奉为就提出次日九点要宴请众人,其中也包括游愿。 只是,游愿有一点想不到,按照目前的形势,程吟霜身份还没有到可以公开的时候。 而罗奉为今晚宴请的至少也是小头目,程吟霜凭什么能参加这样的宴会?! 难道现在的身份,与方魁有什么关系...... 罗奉为红光满面,朝着跨进厅内的游愿一抱拳:“何先生,咱们就等你了!” 游愿同样一拱手:“何某来迟一步,罗团长见谅!” 罗奉为粗豪笑声震动厅内:“哈哈哈哈!何先生,罗某哪会计较这点小事。来,请上座,等一会儿,罗某还要多敬何先生几杯!!” “这位小姐,你也请坐。方副队长,你不是认识她吗?替大家介绍一下!” 慢慢坐下的游愿和几个罗奉为的团部心腹点头招呼,同时看向坐到了偏北第四中队红玉班一桌的程吟霜。 与程吟霜同桌的方魁站起来,朝着众人一抱拳,带着几分得意地表情大声说道:“罗团长,众位兄弟姐妹,要说起这位小姐,嘿嘿。你们如果知道她的大名,可能真得吓一跳了!想当初......” 罗奉为轻轻一拍桌面:“你他妈当是说书呢?还想当初!兄弟们没那么多功夫,都还等着大喝一顿!有话快说,有屁快他妈放。老子也在等着!” “方副队长,想吹牛,等咱们喝好了再吹啊!” “诶,方副队长,今天咱们兄弟是来喝酒的,不是听你说书的。你要想说,换个日子,到时我头一个去捧场。” 厅上一片善意哄笑,游愿与秦渊互相看了一眼,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笑声最响的是红玉班那一桌,程吟霜银铃般笑声格外清脆! 方魁脸色略显尴尬,猛地连续挥手低喝一声:“笑啥?笑啥?我他妈还不是吹,说起来绝对吓你们一跳!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闻名上海滩的无影飞刀侠,彭咏雪彭小姐!” 厅内瞬间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罗奉为、秦渊和杨项业一脸震惊,游愿还是脸色平静。 “咋了?团长,各位兄弟姐妹,你们不相信啊?彭小姐,看来你得露一手啊!” 得意地环视厅上众人,方魁侧过身低喊了一声。 “呵。没问题,如果各位不介意,小女子就当面献丑一回!” 程吟霜慢慢起身,大方地朝着罗奉为与众人一拱手,缓步走到桌旁。旁边红玉班的两个姑娘脸色一惊。 罗奉为看了一眼秦渊和游愿,又瞟了眼杨项业,突地起身:“听说无影飞刀侠双手飞刀百发百中。哪怕黑暗中也从不落空。方副队长,你说这位小姐就是无影飞刀侠,那罗某可得要考一考。” “如果她过关了,罗某立刻待为上宾,与何先生同样礼遇!如果她没有过关,就证明是个大骗子,冲你方副队和的面子,罗某不会杀她,但她也不能留在三墩!” 游愿微微仰头,哪知程吟霜略带几分挑衅的目光恰好与其交接,同时厅内传出程吟霜自信的笑声。 “咯咯咯。罗团长果然快言快语!好,请出题,小女子一定竭尽全力!” 众人跟着罗奉为出了正厅,罗奉为手指东墙一棵大柳树,让程吟霜打中树顶枝杈的两只喜鹊,程吟霜笑着一口答应,罗奉为朝着一旁的秦渊使了个眼色。 杨项业眼里带着一丝狐疑,几个团部心腹也小声交头接耳,卫青班和红玉班的四个班长都一齐凑上前,红玉班的两个少女班长更是满脸紧张。游愿双手慢慢放在腰后。 秦渊向程吟霜一点头:“彭小姐,秦某先出手了。” 程吟霜微微笑道:“秦队长,请!” 秦渊由怀里摸出把大号弹弓,从地面抓起几颗石子放到弓架,左脚踏前一步右脚站定,沉肩舒腰仰头眯目,左手食指和拇指紧紧抵住泛黄的弓架,右手拇指将皮筋同时拉至大半,猛地大喝一声:“中!” “唿—啪啪” “喳喳” 秦渊右手轻轻一放,几颗石子如同离弦之箭射向树顶一根权杈,顿时惊得两只喜鹊飞起。众人不禁喝彩! 几乎同时,秦渊身后的程吟霜莲步轻移细腰微扭,双手挥起一声大喝:“落!” “嗖嗖” “喳—喳” 两道如电一般的白光将跃到半空的喜鹊逮个正着,随后身上插着两把小刀的喜鹊们栽落入墙边, 院内过了一秒后彩声四起,罗奉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众人立刻上前围住了秦渊和程吟霜。 “好!好!早就听说过小姐大名,果真名不虚传!这一手飞刀,罗某从没有见过!” “罗团长客气!小女子一点薄技,承让!秦队长,你这一手绝活,也让咏雪开了眼界!” “彭小姐说哪里话,秦某见过不少甩飞刀的好手,但像彭小姐这般神技,也是从未见过!” “咯咯咯。秦队长,你的这手弹弓绝活,小女子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 “方副队长,你小子行啊。你是咋认识无影飞刀侠的?咋以前没听讲过?” “团长,姓方的也是走运,去年八月十五日,若不是彭小姐,我他妈早就死在东洋浪人手里......” 当晚施高塔路20号一个房间,坐在桌边的高陆端着小酒杯,又往嘴里一口倒进去,旁边的方小胜和冯阿七互相飞快交换眼神,也拿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别喝太多了,大哥。那些文人说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小胜,你他娘别劝我。老高我拼死拼活地卖力,到头来落个这样下场。活该,也是活该!” “大哥,想开点吧。但是,我阿七算来算去,东洋人绝不会把咱们兄弟永远扔在一边,咱们会有用武之地!” “阿七,你别骗自己啦。实话讲,咱们就是东洋人养的狗,这样的狗可不止一两条。东洋人还会在乎咱们?!” “小胜,你他娘咋说话,这可是自家兄弟!” “没事,大哥。自家兄弟当然敞开话来讲。小胜没讲错,咱们就是东洋人养的狗,但小胜有一点错啦,狗和狗也是不一样。嘿嘿!我他妈不是说大话,虹口这个地面缺了咱们兄弟,东洋人别想玩得转!”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冯阿七啊冯阿七,大哥还在这儿啦,你他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啊!我......” “嘀铃铃—嘀铃铃” 室内桌上的电话响起,让争执的方小胜和冯阿七同时侧过头,高陆将小酒杯往桌边一放,伸长了胳膊将电话一把拿过来放在耳边,听到三岛崎雄的笑声,三人同时腾地跳起站得笔直。 “莫西莫西,这是虹口宪兵队密探队!” “呵呵。高队附,休息得如何?” “啊......课长阁下!报告课长阁下,卑职休息好了,随时可以参加行动!” “嗯,高队附,你现在马上来大桥公寓,让方组长和冯组长暂时待命!” “课长阁下......是不是又有新的行动?” “高队附,你过来就知道了!” 川沙白龙港,浦东抗日自卫第二团驻地内,自卫第二团的团长牛勉靠在一张古朴椅子,看着面前刚止住嘴的副官牛大志:“大志,你把这个姓何的说成神了!” 牛大志拿过个瓷碗大口喝着水,然后往旁边破桌面重重放下:“大哥,何先生真是很厉害。我说了您肯定不信,等您见到就知道,兄弟到底有没有说假话?!” 牛勉瞪着一双大眼珠,用手摸了摸颌下络缌胡须:“嗯?不过姓何的在罗奉为那里,我想见也难啊!” “团长,如果您真想见姓何的,我替您想个招。” “哈哈。好,好,只要柳美人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 柔声俏语中,由内堂又走出两个黑衣女子,一个戴着面纱的青年女子娇笑着扑到牛勉怀里,另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青年女子冷冷地站在二人身旁,牛大志赶紧朝牛勉和面纱女子点头后推门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第243章 临阵换策 整整一星期,即使中途裘赴认为身体彻底恢复,但在袁晓曼和经常过来探望的梦如寒一武一文双重“劝说”下,也只得始终待在这栎洋楼内。 到了第七天的上午,身上伤口几乎愈合的裘赴才从袁晓曼嘴里知道,洋楼的处置是亚尔培路99号,这是袁晓曼的一座私人住宅,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裘赴,她根本不会住在这里。 可袁晓曼表面一口否定,声称抽空过来照顾裘赴是梦如寒,她除了帮梦如寒打过两次下手,根本不没管过裘赴。 但是,裘赴仍然从内心深处感激袁晓曼,因为如果没有这间僻静的场所,可能伤势不会好得如此之快! 吃过午饭,裘赴到一楼的院子转了一圈,然后慢慢回到卧室,拿起一张椅子的衣裤穿上,接着他四处找寻着毛瑟自动手枪。 “裘大经理,你是在找这玩意吧。” 一身洋装的袁晓曼大步走进来,将一把毛瑟m1932自动手枪拍在了床边的小柜子上。 “嘿呵。袁小姐,还是你懂裘某......多谢,多谢!” 裘赴高兴地接过毛瑟m1932自动手枪,刚准备拆卸,抬头瞥了一眼双手抱在怀中的袁晓曼,又嘻笑着将毛瑟自动手枪插入腰间。 扯了下领带,裘赴朝着冷冷站在一旁的袁晓曼打了个拱手,沉声说道:“袁小姐,这次多谢你,此次救命大恩,裘某莫齿不忘!今后袁小姐有事,无论刀山油锅,裘某绝无二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如今局势动荡世途险恶,请袁小姐多保重!告辞!” 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了袁晓曼的冷笑:“裘大经理,就这么走了?有点不合适吧!” 停住脚步,裘赴微微侧身轻笑:“袁小姐还有何吩咐?” 袁晓曼从床边绕到裘赴面前,脸上突然显现一丝神秘:“裘大经理,我想把你留在这里。” 裘赴摇头苦笑一声:“多谢袁小姐美意。可惜,裘某不是享福之人,天生就是奔波劳累的命。这样,等裘某能抽出空,一定来这里陪袁小姐!” 说完,裘赴对袁晓曼一点头,直接就朝着门外走去,哪知袁晓曼微微一晃,又挡在了裘赴面前。 眉头一挑,裘赴淡淡地问道:“袁小姐,你这是何意?” 袁晓曼突然上前抱住了裘赴,眉目含情地低声道:“裘大经理,你今天走不了,留下吧。” 裘赴笑着轻轻扶住了袁晓曼的纤纤玉指,使动作尽量不要太大幅度:“裘某实在有要事,袁小姐,请谅解!” 话音刚落,裘赴双手一用力,身子轻轻一扭,摆脱了袁小曼的双臂,快步走出了卧室。 “裘先生,那么在下能留住你吗?” 裘赴穿过一条过道,刚跨入客厅脸色一沉,厅内四个男人或坐或站,于效成面对面斜倚在一张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戴着深色毡帽蓝色长衫的魁梧汉子。 沙发旁的两名青壮男人戴着墨镜,但裘赴立刻从身形气势认出是安乐宫见过的铁血锄奸队成员小狼米粥 “裘大经理,我没有骗你吧。你看看,现在还走得了吗?” 追入客厅的袁晓曼从餐桌边搬了把椅子,坐到于效成斜对面,又朝裘赴一指餐桌边另一把椅子。 微微叹了口气,裘赴双手插在裤袋,走到了于效成面前:“于老板,你可是答应替我保密。可现在,你当着他们的面......这算逼我上梁山?!” “呵呵呵呵。裘先生,别人于某不敢讲,可这几位,于某可是绝对敢和你打包票,他们一定不会透露你的秘密!” 于效成颇有气度地微微一摆手,面向餐桌边的一把椅子,对裘赴又一点头。 侧头看着袁晓曼微微摇头,裘赴一点不理会袁晓曼调皮地眨眼睛,拉过一把白色椅子坐下,双手抱在怀里。 “咱们的时间有限,于老板不用再说闲话,这几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于老板敢公开说大话!” 于效成摆正了姿势,慢慢摘下了墨镜,低头从西装掏出块花色手绢擦了擦,又抬起头道:“其实,裘先生和其中的两位见过,如果加上袁晓曼,裘先生和在场的三位都见过,凭着裘先生的能力,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裘赴冷笑着翘起二郎腿,脚尖却始终不对着于效成的方向:“当着明人不说假话,是的,我是见过这两位。但我只知道这两位兄弟的绰号,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左边的绰号小狼,右边的绰号米粥!” “至于袁小姐,我只知道她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她虽然在字林西报做作者,可却和日本人、尤其是浅野公馆有一点联系。其余的,裘某就啥也不清楚了。于老板完全可以不相信,但裘某句句属实,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微微眯起眼睛,于效成的眸子掠过一道精光,却又迅速恢复成往常的精明和少许市侩:“呵呵呵。裘先生,你果然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同时,于某也更讨厌与自作聪明的人打交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用再藏着。你们几位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可能真要吓你们一跳,他的身份就是华中大和商社下属达和商务贸易社经理,裘赴,还有一个名字叫盛世杰!” “并且,这位裘先生还有一个身份,是炎黄救国社北方总社派到上海的特别使者。曾经,裘先生在满洲哈尔滨特务机关任嘱托一职,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特别情报班班长、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高级特工村井志雄的心腹!” 坐在沙发上的魁梧汉子慢慢摘下墨镜,方面浓眉,目光沉稳里透着沧桑,还带着一丝寒意。 站在沙发两旁的小狼米粥一把摘下墨镜,视线从上到下打量着微微冷笑的裘赴。 于效成微微瞥了一眼魁梧汉子,朝着旁边一摆手:“裘先生来到上海,有几个秘密团体当然听说过,首当其冲就是铁血锄奸队,当然应该还有龙虎护民队,或者还有草花九和无影飞刀侠!” “我来给裘先生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铁血锄奸队的卢勇卢队长,人送绰号豹子胆,小日本和黄道会的那些混蛋可是悬赏了几千大洋。可是到现在,却连卢队长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是不是很有趣啊?哈哈哈!” 裘赴眼睛微眯了一下,放下二郎腿站来一抱拳:“卢队长大名早有所闻,果真气宇不凡。幸会!” 卢勇将墨镜放进裤袋,站起身一拱手:“安乐宫那次,多谢裘先生!幸会!” 慢慢坐下,裘赴淡淡笑了:“卢队长客气。都是打小日本,举手之举罢了!” 卢勇一掀长衫坐下,飞快侧头左右看了两眼,顺势右手一挥:“你们兄弟俩和裘先生打过照面,还多蒙裘先生替你们俩帮忙。当着裘先生的面,你们也不必藏着话!” 左边的小狼猛地一抱拳,低喝道:“在下肖朗,绰号小狼。安乐宫那一次,多谢裘先生!” 右边的米粥打了个拱手,曼声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舟,绰号米粥。多谢裘先生替我们解围!” 裘赴再次起身拱手,沉声说道:“肖兄弟,李兄弟,不用客气,裘某作为一个中国人,应该那么做!在下能认识诸位大英雄大豪杰,也是在下的荣幸!” 顿了下,裘赴落坐看了一眼微笑的于效成:“于老板,现在大家都算认识了。当然,袁小姐或许身份特殊,裘某也不指望知道太多。一个人知道太多,往往不一定是好事!” “现在,于老板可以说出你来找裘某的真实意图。我想,你带着卢队长他们来到这个偏僻之处,不会是来找裘某扯闲篇,也不会只是把卢队长三位介绍给裘某吧!” 于效成慢慢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更显得异常:“裘先生,上峰有令,借着台儿庄会战的胜利,军统二处在上海要制裁一批重要的日伪首脑,以振奋我军民抗日士气!” “我有三个目标,请你选一个。一个是滨田幸之助,一个是浅野平太,最后一个是韩望岭!前面两位你知道,后面的韩望岭,可能裘先生不一定听说过......” 裘赴注意提到韩望岭时,右边的李舟表情有一点不对,好像是带着几分不舍,还有一点愧疚。 但他还是立刻打断于效成的话:“韩望岭,曾是铁血锄奸队成员,骨干成员之一!现今是东亚黄道和平会行动大队战术教官兼快速队队长。于老板,我讲得没错吧!” 卢勇等三人同时一愣,袁晓曼之前沉默不言,此时轻轻笑出了声,被于效成悄悄瞪了一眼,裘赴一脸不屑。 “咯咯。裘先生,什么也瞒不过......嗯,嗯!” “裘先生说得一点没错。现在,请你在三人中选一个目标,卢队长他们会配合你完成刺杀任务!” “于老板,如果让裘某来选,三人作为目标都不合适!” “哦?裘先生,那么你心中已有合适目标?” “上述三人,任何一人被刺,都对裘某的工作有很大影响,甚至可能是极具威胁的!所以,裘某选择了一个最为合适且方便的目标人物,虹口宪兵队本部宪佐队队附兼特别行动第四班班长,尤华斌!” 第244章 最高底牌 客厅内一时安静异常,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裘赴再次翘起二郎腿,有几分得意地注视众人,袁晓曼眼里带上一丝促狭,卢勇三人眉头微微皱起。 不到三秒,身子略微前倾的于效成慢慢靠在沙发后背,声音稍重地咳了一声,卢勇朝着袁晓曼和裘赴扫了一眼,迅速站起身来,带头就朝门外走去,肖朗和李舟顿了下紧随其后。 于效成微微摆了下头:“晓曼,你送一下卢队长他们。” 袁晓曼一点头起身:“好的,于老板。” 听到关门的声音,裘赴瞥了眼高挑倩影露出微笑,于效成瞟了一眼身旁,摸出盒三炮台扔在面前茶几上。 “于老板不愧复兴社的老资格!现在,你可以提问了。” “裘先生,这也是为阁下安全考虑。因为,接下来的话属于高级机密,卢队长他们级别还不够!” “看来,在于老板眼里,裘某的分量挺足啊,呵!” “呵呵。裘先生,你一定对袁小姐的身份很感兴趣,因为刚才在场的几人,只有她的身份没有公开。” “于老板,裘某不明白你是何意?” “如果我是裘先生,我就一定非常想知道袁小姐是什么背景,否则我一定不会放心与对方合作!对吗?” “呵。于老板,裘某看你挺适合去算卦相面。” “裘先生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同意了于某的话。好,于某现在就让裘先生彻底放心!” “于老板好手段......这样一来,裘某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否则就算走的出这栎洋楼,走不出亚尔培路吧!” “哈哈哈!聪明人就是知道识时务知进退,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莽夫,只会和公牛一般乱撞!” 于效成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缓缓喷出一团青烟,并微微一抬下颌,裘赴顿了下笑着拿起烟盒取出一支香烟。 “裘先生,这烟不错的,来一支?” “于老板,裘某习惯抽自己的,见谅!” “裘先生,谁都有习惯,但有时候也需要适应一下别人的习惯。” “嗯,于老板这话有理。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我就知道,裘先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于老板,接下来请开始!” “裘先生,别急,下面还是让咱们这位袁小姐来告诉你!” 刚将香烟再一次放在嘴边的裘赴,眉头一皱却还是深吸了一口,并慢慢吐出了烟圈! 袁晓曼朝着于效成微微点头,优雅地拿过茶几上的烟盒,弹出一枝香烟,放在茶几上顿了两顿:“裘大经理......不,该称你为裘先生!于老板可是把你完全当成自己人啊,不然,你一辈子就别想听到下面的话!” “首先,我不姓袁,也不叫袁晓曼。小女子姓师名玉秀,师玉秀才是我的本名!江湖上有三分名气的江南飞雁,正是小女子本人,至于其余皆为冒名者。咯咯咯!” “另外,于老板之所以提出让裘先生去刺杀浅野平太和滨田幸之助,是有一定客观条件。对于滨田,裘先生有一些机会接近,而对于浅野,小女子可以帮助裘先生创造几次机会,有时候一两次就足够!” “其实玉秀和于老板一样,实在想不出裘先生为何要把目标换成尤华斌?姓尤的虽被称为尤天爷,也不过是一个日本宪兵队本部的汉奸队附,论影响力和地位,黄鼠狼和罗缺德都不一定比他差!” “哪怕是把目标换成伪大道政府闸北区、南市区或浦东区的警察局长,一旦成功,造成的声势也比杀一个小小的尤华斌要大得多。莫非,裘先生还是对铁血锄奸队没信心?!或者......咯咯!” 裘赴轻笑一声,微眯双眼:“原来是师小姐,裘某还真眼拙!只是,师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吧?” 点燃香烟的师玉秀:“对于聪明人,小女子的话已经够清楚。” 裘赴往烟盒旁的烟缸掸了下烟灰,闪过一丝锐气的眼睛慢慢盯过去:“师小姐真是太过谦......江南飞雁在江湖上何止三分名气,那是与翼北苍鹰齐名的顶尖杀手!!” “在上海滩的汉奸里,论影响力、论地位、以及被刺后造成的声势,比尤华斌强的能找出一大群!这一点不需要师小姐提醒,别说是裘某,上海滩又有谁人不知?!又有几人不晓?!” “其实,选择尤华斌作为目标,这不是裘某一时兴起想出来的,更不是为了应付于老板的花招。这是裘某自来到上海,长时期经过深思熟虑,并且结合在下目前的处境和将来的局势考虑的!” “师小姐想说什么话,可以当着裘某和于老板的面说,都是为了抗日大计,就算你有些话说过头,看在于老板的面上,在下也绝不计较!所以,师小姐请不要再玩道上那一套,否则......嘿呵!” 柳眉轻皱,师玉秀一张粉脸笑容盈盈:“裘先生,请把话说完!” 裘赴慢慢将烟嘴放在唇角:“如果一个女子够聪明,在下刚才的话也同样说清楚!” 师玉秀轻笑一声嘴唇待要嚅动,于效成笑着用夹起香烟的手轻轻一摊:“两位都是聪明人,所以大家心照不宣,聪明人自然也不会做出蠢事!好了,这一页先翻过去,裘先生,于某想听听你选择尤华斌的原因。” 瞥了一眼脸色变得严肃的于效成,师玉秀咬了下嘴唇,往烟缸掸了下烟灰,冷冷盯向裘赴。 裘赴面色微沉,将手里的半截烟头直接掐灭在烟缸内,慢慢站了起来,于效成和师玉秀视线同时移过去。 “于老板,师小姐,尤华斌在上海滩的地位和影响力,算不得最大,但是除掉尤贼,却是非常重要!裘某认为,更有三大有利之处!” “一、上海日本宪兵队本部是日本陆军在上海最大治安机构,特高课则是其最大的公开反间谍机构,尤贼担任特高课宪佐队队附兼第三特别行动班班长,属于与抗日阵营主要对抗的第一线日伪特务,除掉之贼对抗日有利!” “其二、根据在下了解,尤贼虽级别不太高,但是特别受人称屠夫的特高课长三岛崎雄赏识,尤贼也不和黄鼠狼罗缺德一样,对日本人阳奉阴为有着自己的打算。此人属于死心踏地的铁杆汉奸,除掉此贼对震慑汉奸走狗有利!” “最后,尤贼自从与裘某接触以来,对在下及身边的同伴一直抱有怀疑、嫉妒、猜忌和怨恨的心理,主要是怕裘某及同伴抢了他的风头,更是恼恨裘某刚到上海滩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关于这一点,于老板也该清楚!” 裘赴说到这里停住,师玉秀淡淡一笑,于效成点头道:“闸北虬江路检查岗的事。裘先生继续!” 将椅子往前拖了一步,裘赴双目如同冷电一般:“所以尤贼虽说如今与裘某没有太多交集,但他绝不会甘心,一直在寻找机会来对付裘某及身边同伴。而今后,不难说裘某是否还会返回虹口,也就会经常遇到此贼!” “到那时,如果被尤贼纠缠过多,一旦遇到大事,裘某不一定会有更多心思与其较量。可那样一来,说轻了,裘某会因为露出破绽,影响接下来的潜伏工作。说重了,甚至会对咱们将来的某次行动有极大威胁!” “而除掉尤贼,今后咱们在虹口有重要行动和计划,绝对是少了一个大麻烦。上海宪兵队本部里的汉奸,能打的不少,有脑子的也不缺,但说到真正能文能武拉出来独当一面,那还只有尤华斌尤贼一人!” “有此三利。除掉尤华斌此贼,对于抗日,对于咱们之间的合作,只会有大大的好处,而没有半点害处!于老板,裘某再次请你同意,将尤华斌定为主要刺杀目标!” 于效成大笑着将烟头掐灭在烟缸,师玉秀却是将烟嘴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稍一用力,接着食指朝烟缸一弹,被捏歪的大半烟头呈一个弧线落入烟缸。裘赴眼角微微一动。 “裘先生,你这么说,于某就算不想同意,也得同意了!哈哈哈!裘先生就是裘先生,于某没有选错人!” “咯咯。裘先生,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直接联络人。” “嗯,裘先生,今后你不需要和‘紫藤花’见面。师小姐代号‘金牡丹’!你的代号?也得换一个!” “紫藤花?是梦如寒的代号!裘某的代号?还是叫扬子鳄吧。” “扬子鳄?呵呵。裘先生,那是你在炎黄社的代号!不如,你在二处的代号叫‘尼罗鳄’!” “于老板既然这样说,裘某今后的一个代号就这么叫吧!” “它很适合裘先生嘛,在任何环境都能适应和生存!对了,裘先生,你的家人还好吗?” “师小姐,这又是何意?” “呵呵。裘先生别多心。于某听说裘先生的家人隐居在江南某地。只是,于某又听说日本人在调查你的家人!” “啊?今后有......他们的新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在下先谢过于老板!” “咯咯咯咯。裘先生。不,应该称盛先生,既然都是一家人,凡事当然就好说了!对吗?于老板!” “对,对!师小姐,不,应该称袁小姐,袁小姐所说和于某所想一致。放心,于某一定保护好他们!” 第245章 黄蜂毒刺 三墩一处僻静农田边,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精壮青年在练功,身法快如旋风一般,掌法更是迅捷凌厉。 “呼~” 一整套掌法打完,游愿收势后轻轻呼出浊气,然后转身走到一棵乌樟前,侧身一脚踢到树干上。 “叭!叭叭叭......” 碗口粗的树桩纹丝不动,就像一个巨人被一只小蚂蚁碰了下,但随后无数道外力狠狠袭来,一道比一道更强,在游愿一记漂亮的连环踢后终于微微摇动,显示巨人也仿佛随受着极大压力。 “嗞啦” 当游愿一记力道极强的正踢,直接将红棕色的一大块树皮整个刮掉,浓厚的清香顿时扑面而来。 “是谁?快出来!” “啪啪啪啪” 以一记极其灵巧的转身飞踢结束,刚站定的游愿沉声低喝,草丛内传来一阵轻脆巴掌声,接着露出渔家女打扮的程吟霜。 游愿侧过身,眼里带着一丝怒气:“彭小姐是不是也该懂点廉耻?!若不是听出你的脚步,何某不会这样客气!” 摘下斗笠,程吟霜嘻笑着蹿过来:“小女子懂江湖规矩!唉哟,何先生真是好功夫!掌法是八卦?腿法是弹腿?” 冷哼一声,游愿转过身去:“彭小姐,你来找何某,又有什么事?” 程吟霜灵巧地绕到游愿面前,大大的黑眼珠透出狡黠:“何先生见多识广,小女子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游愿又一侧身,淡淡地回道:“见多识广不敢当,江湖上的事略知一二。彭小姐,你想打听谁?” 俯下身,程吟霜在乌樟边拔下一棵芦苇,转身又闪到游愿面前:“我想打听仁社十大太保之一,曾经作为仁社首脑张沧杰的贴身保镖,被江湖上称为刀爷的韦学辉!” 冷笑着,游愿转身朝着另一条土路走去:“彭小姐在开玩笑吧?听说韦学辉失踪多年,何某又怎么会知道此人在哪里?如果你没有其他事,何某要回去了!” 程吟霜在一旁喋喋不休:“何先生,说到韦学辉,那可是上海滩的一个大名人!多年前上海滩出了四个大英雄,被人称为‘浦江四杰’,就连西洋人和日本人都不敢小看。” “排在第一位是清帮恒社的李运宏,排在第二位是恒社的鲁幡,排在第三位嘛......暂时先不说。排在第四位是红帮的马涛。上海滩当年有句话,无常旗幡,刀爷涛哥,试问浦江,谁人可敌。何先生知道刀爷指谁?就是韦学辉!” “而这位韦大英雄,就是浦江四杰里的刀爷,因为使得一手好飞刀,江湖上称为刀爷。只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刀爷来无影去无踪,没几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咯咯,要说起无影飞刀侠这个绰号,小女子倒不如这位韦爷啊!” “不过呢,小女子还听说过一件秘闻,这位韦爷除了一手好飞刀,腿法更是出神入化,当然浦江四杰也各有绝活!李运宏的掌法,鲁幡的枪法,马涛的拳法,加上韦学辉的腿法,分别又被称李神掌、鲁神枪、韦神腿,马神拳!” “刚才,小女子无意看到何先生的腿法。说实话,小女子突然想啊,假如何先生和这位韦爷一较高低,也许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何先生,你说小女子说得可对?!” 看了眼也就一公里远的街面,游愿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神锐利:“彭小姐,世上不只有韦学辉一人学飞刀腿法。” “中华国术博大精深,中华之大更是卧虎藏龙高手辈出。江湖后起之辈未必就会不如此人!” “估计何小姐还有一点不知道,江湖上最厉害的不是功夫,而是心计,是头脑!你功夫再高明,遇到厉害的对手,设一个巧妙的圈套和陷阱,就算你是大罗金仙下凡,最后照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何某练武先前只为自保,如今则是为了抵御外敌。至于谁功夫高低,何某一概没有兴趣,因为何某的功夫不是为了和人比试,而是要派上真正的用场!” “何某想奉劝彭小姐一句,把心思还是多放在抗日上。不客气地讲,彭小姐和党国的某些人一样,太爱耍小聪明,这样很可能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何先生,站住!” 转身刚迈出两步,听到身后低喝的游愿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脸色阴沉的程吟霜。 “咏雪只是想提醒何先生,不要以为现在就安全了,也许时时刻刻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那么何某就多谢彭小姐的善意了。彭小姐,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说点闲话吧?” 上前的程吟霜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游愿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收起笑容,程吟霜瞥了一眼远处镇内走出的几个渔民,低声道:“姓罗的明显有留一手,根本信不过咱们!” 游愿踱近两步,低声回应:“罗奉为又不是傻子,肯定得留条后路。但这一星期,他对咱们还是没话讲,昨天又和我结拜成异姓兄弟。自卫一团总算也稳定下来!” 程吟霜飞快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他把主力留在唐墓桥,只带了团部和第一、第四中队转移,而且还选择在三墩。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卫一团,必须得下点猛药,逼着姓罗的只能站到咱们这边!” 游愿一怔,赶紧低声道:“罗奉为说过,只要安顿好团部一行,另外两个中队会立刻转移。三墩?我觉得这里很不错,可攻可守地势有利,并且是鱼米之乡,也便于自卫一团招兵筹粮。彭小姐,凡事不要太心急!” 程吟霜身子稍稍向前,几乎要抢过游愿的话头:“蟑螂的命令说得很清楚,我们在浦东要收编以自卫一团、自卫二团为主的民间抗日武装,不仅仅是为了抗日,也是为了在浦东打下一块属于咱们军统二处的地盘!” “只要有了这块地盘,到时候,浦东这里就是咱们二处说了算。不需要再听别人的号令!同时,有了这块地盘,整个上海的抗日也得为咱们转。委员长那边,咱们二处的话也会更有分量!!” “何先生应该知道,南汇俞朝生的抗日保卫团,又打着忠义救国军的旗号,勉强也算党国的敌后武装!团部驻惠南,麾下三个中队,第一中队郭志东驻泥城,第二中队马周行驻大团,第三中队涂振香驻万祥。” “除了郭志东摇摆不定,第二中队和第三中队都和俞朝生一条心,所以罗奉为不该驻在三墩,而要驻在大团或是万祥。何先生,记得你曾经和罗奉为提过驻扎于万祥,结果呢?姓罗的还是没有听!” “我的办法,就是以自卫一团的名义去刺杀俞朝生,那样就会逼着罗奉为向万祥一带转移。然后,咱们悄悄再去通知驻万祥的涂振香,嘿嘿。到时候,罗奉为还想逃出咱们的手心?!” 第246章 不明杀招 游愿盯着程吟霜看了几秒,转身继续朝前,脚步也立刻加快,程吟霜怔了下连续两个大步,再次挡在了前面,眼中的狐疑与怒气显而易见。 “何先生,你这算什么意思?!” “彭小姐,我没有任何意思,现在只想回去。” “咏雪就明说了,我需要何先生的态度。” “呵......彭小姐,你都已经决定了,何某的意见就不重要吧。” “嗯!何先生,你有话就直接讲,就算你要骂我,小女子也不和你计较。但是,你必须讲真话!” “没想到,彭小姐还挺有自尊心,这一点何某先前真没看出来。” “别废话了!何先生,我必须要知道你的态度。因为,刺杀行动是我和你一起去执行,少了谁都不行!” 瞟了眼远处隐隐能看出壮健身形的渔民,游愿站到路边一棵柳树旁,程吟霜微微侧头瞅了两眼也凑近。 “彭小姐,这可是你让我讲的,何某的话未必好听。” “你说!不管多难听,小女子也能听进去!” “好......彭小姐,何某实在很佩服你。如果换成我,绝对想不出这么妙的主意!” “何先生,我知道,你是觉得咏雪心肠歹毒卑鄙无耻。” “彭小姐,这可是你说的!” “没关系!就算是何先生亲口这么说,小女子也不会在意。现在是特殊时期,不用非常手段,只怕行不通!” “彭小姐倒是很坦然。” “哼。为了党国,为了咱们团体,就算让咏雪干出更歹毒更无耻的事,咏雪也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说的好。不过,何某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彭小姐?” “彭小姐,咱们边走边聊吧,一男一女站在这里太显眼。” “咯。咱们俩说话,差点忘了基本的特工常识。何先生,请!” “第一个问题,自卫一团现在是不是投靠了日本人和伪大道政府?” 二人并排而行,游愿稍稍走在内侧,眼角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远端。 “没有啊。姓罗的要做了汉奸,还会派咱们来收编?!” 外侧的程吟霜一脸俏皮,但瞟向游愿的眼神带着不屑。 “彭小姐别急。第二个问题,自卫一团现在是不是党国的敌人?” 游愿轻笑一声,继续平静地开口,瞟着约一百米外的几个背着鱼篓的精壮汉子,渐渐绷紧肌肉。 “何先生,你这都是什么问题?姓罗的要是党国的敌人,派咱们俩来就不是收编,而是收命!” 程吟霜的脸色瞬间一沉,笑容渐渐有点僵硬,不自禁握紧了双拳。 “呵呵。彭小姐,不用急,请听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既没做汉奸,也不是党国的敌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五十米外的精壮汉子面部轮廓越发清晰,同时目光中透着警觉。游愿眯起的双眼渐渐睁大,露出微笑。 “哈。何先生,原来你是想在中途打小女子一个埋伏。好,我也还是那句话,为了党国,为了咱们团体!” 瞥了眼游愿的和善笑容,程吟霜也将双拳慢慢松开,脸上同时出现两个小酒窝,娇美中更增三分艳彩! “诶,妹子,景色不错啊。” “是啊,何大哥,今天天气真好。” 游愿程吟霜和六名渔民打扮的精壮汉子擦肩而过,其中靠后的四名汉子在与前面两个微微侧头的同伴悄悄眼神交换后,同时由背着的鱼篓抽出匕首,转身向二人扑去。 “哎哟,姑奶奶正闲得发慌。” “记住手下留情,要活口!” “咯咯,放心,小女子有数!” “咯嚓—呃!啊!” 双方隔着不过三四米,四个汉子都是眨眼即到,但随后四人眉头同时拧紧,这两个村民和渔家女打扮的青年男女先是灵巧地朝前连冲几步站定,转过身笑着看过来,身形又一晃到了四人面前,接着闷哼与惨叫响起。 “啪啪—啪啪” “咯,还带着家伙呢。嗨!” “留一个活口!你......唉!” “咯咯。谁想要咏雪的命,咏雪就一定先要他的命!” 游愿闪躲中连续掌击肘顶,将两个伪装成渔民的刺客打倒,瞟到程吟霜连续两脚将另外两名刺客踢倒,那两名刺客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没动,一人裤裆处渗出血迹,另一人嘴角有鲜血,同时身下大摊尿液与粪水。 四人身后的另外两名刺客猛地由鱼篓内抽出短枪,一边上前射击,一边靠近被打昏的同伴,游愿和程吟霜同时飞身跃向一旁的芦苇丛内。 当其中一名刺客稍稍接近右侧昏迷的同伴,从芦苇丛蹿出的程吟霜飞起一脚踢掉他的毛瑟短枪,细腰扭动转身一脚踢中这名刺客的胸口,刺客惨叫着一头栽倒在地再不动。 游愿也由芦苇丛闪出冲到另一名持枪刺客身后,刺客猛地侧身抬起枪口,只见程吟霜右手轻轻一挥,这名刺客喉头插了一把小刀,低嚎着栽倒在芦苇中,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不动了。 接着程吟霜左手顺势一挥,挣扎着爬起的两名刺客喉头也插上小刀,重重地瘫倒。 二人刚走到一具尸体边俯下身,远处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游愿抬头看去,秦渊带着数名手持短枪的警卫中队团丁奔过来,更远处还有一大群拿着刀枪的团丁飞跑。 游愿又瞟了一眼程吟霜:“你出手也该收着点。抓个活口,也许我们能知道幕后是谁?” 程吟霜撇了下小嘴,带着俏皮笑容:“我哪知道,这几个家伙看着挺像回事,却这么不经打。再说,没有活口,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仔细察看着身边这具尸体,游愿侧过头一脸促狭表情:“彭小姐,我刚翻了翻尸体,这人身上没有任何刺青,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饰。那么,你来说一说,他们究竟是谁派的?” 程吟霜咬着嘴唇,眼睛紧紧盯着尸体:“无非就是三拨人。一、浦东宪兵队特高课的小岛俊夫,二、南汇保卫团第一中队的郭志东,最后就是自卫二团的牛勉。除了他们三个,别人既没有实力,更没有胆量敢惹罗奉为!” 游愿起身来到路中间的一具尸体旁:“你说郭志东?那可把对象怀疑错了!南汇保卫团的团长可是俞朝生,他还差不多。彭小姐,你认为这几个刺客具体又是谁派的?” 慢慢起身,程吟霜朝着来到近前的秦渊点头打了个招呼:“浦东宪兵队特高课首先排除。何先生,你看刺客的两把手枪,都是仿毛瑟m1932的短枪,日本人不可能用这破玩意。” “所以,幕后之人不是郭志东就是牛勉。你别忘了,罗奉为和这两人是有仇,而且还有利益之争。至于何先生把俞朝生当成怀疑对象,那才真是怀疑错了!他和罗奉为又没有什么仇怨,没必要派刺客!” 蹲下身子,游愿仔细察看着尸体的手掌,又掀起尸体衣衫察看:“郭志东不可能。你看这人后背有伤,明显是逃跑时被人打中。郭志东的一中队,听说打仗从来不要命。他的部下不会在后背中枪!” “彭小姐,咱们还是先回镇上,把这件事和罗团长说一说,听听他的想法。秦队长,尸体让兄弟们先抬回团部。另外,这几天警戒力度要加强,多加几道暗哨。” 秦渊正指挥部下将几具尸体摆到路中间,听到一点头,又凑近低声问:“何先生,彭小姐,这,这到底咋回事?” 游愿程吟霜互相看了一眼,一齐低声回道:“目前不好讲......” 第247章 原形毕露 几天后的中午,高陆轻吸一口气,连续轻敲两下虹口宪兵队第二课课长的办公室大门,听到里面没有反应,顿了下又加重了敲击声。 “高队附来了。课长阁下不在,你现在跟我走!” 廊道内由远及近传来军用皮靴的声音,很快高陆就看到一身军装的森口信平走过来,微微点头后一挥手。 “森口队长阁下,卑职有事汇报。请问,您是带我去见课长阁下?” 高陆没有一点停留,转身就跟在森口信平朝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不用多问......你马上就会知道。” “是!卑职明白!” 森口信平冷冷地扔过一句,头也没回地直接迈上通往一楼的楼梯台阶,高陆皱了下眉赶紧回应。 二人走出宪兵队的办公大楼,高陆就看到有一辆日本陆军180式卡车和四辆95式挎斗式摩托停在大楼外的广场,一小队荷枪实弹的宪兵站在两侧。 从大桥公寓出发的车队穿过虹口向西一路行驶,约一小时后就在大片荒地边停下,森口信平飞快推开了打头的军用卡车副驶门,侧身朝后重重一挥手,高陆和数名宪兵敏捷地下车跟上,另外几名宪兵分立两侧举枪警戒。 宪兵们在土路四周警戒,森口信平带着高陆走到正中间,面前站着三岛崎雄和几个军官,还有个短打衫裤的汉子站在一旁,脸被三岛崎雄恰好遮住,身形倒有点熟悉。 更远处有几个被捆在木桩上的人,对面笔挺站着一排持枪宪兵,四周隐隐充满着肃杀! 双手并拢,森口信平立正后脚跟一磕,恭敬地说道:“报告课长阁下,高队附已经请到!” 三岛崎雄微微点头轻声道:“森口君,你辛苦了。” 森口信平再次回礼侧身让开一旁,让三岛崎雄直接面向着身后的高陆。 高陆立刻一个立正,躬身说道:“课长阁下,卑职高陆前来报到。请您指示!” 三岛崎雄带着温和地笑容:“高队附,如果没有猜错,森口队长是从宪兵队本部的办公大楼找到了你。对吗?” 重重地点头,高陆恭敬地回答:“是的!课长阁下,卑职去办公大楼是了为找您汇报!” 三岛崎雄继续说道:“嗯,高队附很尽职。你想汇报,在这里也同样可以。” 高陆一低头,声音也是结结巴巴:“课长阁下......您,您一个星期前......交待的任务,卑职没有完成好......卑职愿意接受处罚!” 三岛崎雄轻笑道:“高队附,你先把掌握的情况说一说,也许,我们同样能从其中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高陆轻叹一声,头低得更下:“报告课长阁下,卑职接到您要求在虹口查找扁头行踪的任务,花了整整一星期时间,除,除了在虹镇有人曾经可能见到扁头,再没有一点消息。卑职办事不利,请课长阁下处罚!” 踱前两步,三岛崎雄同时微微侧身,笑容依旧温和得体:“哦......是这样啊。不过,至少也知道嫌疑者去过虹镇,这一点也同样重要。高队附,辛苦了。” “同时,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只是......它对于皇军是一个好消息,对于高队附就不知道算不算了?现在,高队附,你该见一见你的一位老朋友。” 侧过身的三岛崎雄,身后一名精瘦的青年汉子上前摘下墨镜,得意地打着招呼:“六爷,好久不见啊。” 抬起头的高陆眼睛顿时眯起:“你......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疤脸兄弟。原来你也投靠了皇军,不错!” “高队附,你错了。”一边的三岛崎雄目光如烛,“他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青年汉子侧身恭敬地点头,又转身笑着面向高陆:“高队附,咱们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江湖绰号疤脸,大名姓黄,黄国论,早在民国二十三年就投靠了大日本帝国的浅野商社。” “现在,黄某是大日本皇军虹口宪兵队本部第二课宪佐队第四特别行动班的特工人员。高队附,今后多指教!” 三岛崎雄淡淡地笑了:“黄先生说错了,你是第四特别行动班的班附,假如尤华斌有重要任务,第四特别行动班可以由黄先生直接指挥!” 高队附斜乜着瞟了一眼,有意拖长腔调:“老高眼睛还真他娘的瞎,竟没看出疤脸兄弟......不,没看出黄先生是真人不露相啊!” “指教不敢啊。黄先生,今后有枪子飞来,老高我一定想法挡在你面前。当然,黄先生一看就很讲义气,您也一定能替老高挡那么一两次吧。嘿嘿嘿!” 黄国论双目微眯:“呵呵。高队附,你太客气了。其实不用这样,就叫我小黄,或者国论兄弟!只要你敢替黄某挡子弹,黄某也一定可以做到!” 看着瞬间变得锐利冰冷的眼睛,高陆不禁怔了下,他无法将黄国论与神情猥琐且恶毒的疤脸认作同一人! 同样一愣,黄国论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岛崎雄,继续沉声说道:“高队附,是不是觉得有点惊讶?不用惊讶,今天不仅仅是黄某,还有一位咱们的老朋友也在场。” “而且,咱们也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老朋友了。他就在那里等着和高队附见面!” 高陆脸上肌肉抽了抽:“不,不,小黄当然不能称,国论兄弟嘛......也不太合适,老高还是称阁下黄先生。好,黄先生果然爽快,老高到时候迎着枪子,绝不退半步!” “黄先生,你刚说有一位咱们的老朋友在这里,可老高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老朋友。还是请黄先生说明白,老高的脑子笨,不适合玩哑谜游戏,嘿嘿嘿!” 旁边的三岛崎雄轻笑了一声:“呵。高队附,你的脑子如果笨,那么我宪兵队本部的中国籍特工人员,就没有几个聪明人。你真的猜不出,这位你和黄国论曾经共同的老朋友是谁?!” “我提示一下,此人也是帮会中人,与高队附交情不浅,并且高队附有很久也没与此人见面。” 稍一思索,高陆还是摇摇头:“对不起,课长阁下,卑职还是想不出来。” 三岛崎雄冷冷地盯着高陆,抿了下嘴唇的高陆站得笔直。 “高队附,还是黄某告诉你吧。咱们这位老朋友,就是绰号烂四的虹口清帮成员。但他姓何,叫何世,世界的世。此人也是重庆政府军事调查统计局第一处驻虹口情报站副站长!” 听到黄国论的大声回答,高陆将视线移向远处捆在木桩的几人时,眉头微微拧起! 第248章 先计后战 二百米距离朝前移动一百米,绑在木桩上的人脸部轮廓渐渐清晰,那是几个年约二十五至三十五的青壮年男人,高陆也从几名抗日志士身上血迹判断出各自受刑的轻重。 从左数起,第一至第四名志士的受刑程度为中等,而最后一名志士受刑程度为严重。 最后一人,都不用仔细看脸部轮廓,一看身形和某些肢体小动作就知道是烂四。 烂四有一个明显的习惯动作,站立时会高仰起头,脑袋更会稍微朝外偏一点,给常人的感觉是很傲慢。 高陆却能看出,这是烂四在进行着思考,每次遇到难事,他都会这样。 所以,旁人想冒充烂四万万行不通! “高队附,你在想什么?” 旁边黄国论的一句话,打断了高陆的思绪。 “黄先生,老高在想,原来你的朋友,也有你看不清的时候。” 高陆立刻侧过头,嘻笑着看向了面带微笑的黄国论。 “哦......这么说,高队附是承认与何世认识了。” 黄国论淡淡地扔出一句话,身后的三岛崎雄眉头轻皱,森口信平的瞳孔也瞬间放大。 “嘿嘿。黄先生,老高从不隐瞒与何世曾经是朋友。这一点,你也可以问课长阁下与队长阁下!” 高陆轻轻哼了一声,笑容里带上一丝不屑与悻悻。 “高队附,你这句话,黄某可听不懂了。课长阁下与队长阁下,又怎会与何世有关?” 露出一丝冷笑,黄国论仍然穷追猛打,几乎不留下一丝喘息。 “这一点,老高就不方便回答。因为,只有课长阁下与队长阁下,有资格回答!” 慢慢转过头,同样冷笑的高陆毫不掩饰着情绪上的不满,将身边的三岛等日本军官完全无视。 看着三岛崎雄悄悄递来的眼色,森口信平直接上前,狠狠一挥手制止了黄国论继续开口:“黄班附,你不用再问了,高队附与何世的关系,课长阁下和我都清楚。但高队附也说了,他与何世只是曾经的朋友,而不是现在也是!” “高队附,带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让你与黄班附争出个什么高低。而是需要你的一个态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需要高队附的一种表现!” 高陆再次侧过头,恭敬地回应:“队长阁下,您需要卑职做什么?卑职一定做到!” 森口信平一指绑在木桩上的烂四:“黄班附刚才说得很清楚,你曾经的朋友烂四,或者更应该称为何世,他是一名来自重庆政府的反日恐怖分子。高队附,为了表示你对皇军的忠诚,你必须亲自枪毙他。” 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旁边的三岛崎雄待高陆嘴唇嚅动,抢先开口沉声打断:“高队附,我知道你还想挽救一下你曾经的这位朋友,说实在,我也很想给你们二位一个机会,毕竟一个人要对好朋友下手,谁都会觉得难受!” “但是,何世是一个很顽固的人,皇军用了各种方法,结果还是没有用。所以,高队附不需要再浪费多多精力,我们的时间也有限,也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去完成。对高队附,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半晌,高陆终于叹了一声:“课长阁下既然都这样说,证明烂四......不,证明这个重庆分子何世已经是无可救药。卑职作为此人曾经的朋友,会亲自送他上路,也算是为卑职与此人的曾经友情划个句号!” 三岛崎雄示意下,一名日本军官小跑几步用日语大声喊了两句,站在木桩对面的一排宪兵立刻呈队列朝右跑开,黄国论和高陆同时站到了宪兵原位。 森口信平也挥手招来两名警戒的宪兵:“横田,黑木,枪给我。” 两名宪兵小跑着上前,同时脚跟一磕,先后将两枝三八式步枪恭敬地交给森口信平,在其示意下后退站定。 森口信平先后将两枝三八式步枪的弹仓打开,拿出里面的桥夹卸下多余子弹合上弹仓,将两枝步枪交到了黄国论和高陆的手里。 “黄班附,高队附,接下来就看你们的。我相信,你们对皇军的这支步枪应该不陌生,但是弹仓内只有五发子弹,请二位看准了再开枪!” “你们请记住,皇军用检查尸体,如果有谁没有完成处决五名死囚前,就已经将子弹全部打完,皇军将判定此人有意阻挠行刑,阻挠者也会认定为重庆分子的同党嫌疑!” 黄国论和高陆同时持枪立正大声回答:“是,队长阁下!” 高陆轻轻一拍油亮的枪身,利落地将步枪保险打开:“黄先生......不,黄班附,咱们这就开枪吧。” 打开步枪保险,黄国论却是慢慢一转身,话语里带着几分傲慢:“其实叫我黄先生也行!高队附,听说阁下是个用枪高手,不如咱们来赌一把。” 高陆也侧过身笑道:“按职务叫更符合程序。黄班附,想和老高打啥赌?” 黄国论猛地一拉枪栓:“咱们俩同时背过身,然后一起朝着几个目标射击,谁打的目标多,就算谁胜。输家要请赢家一顿酒,另外目标必须要打中头部,打中其他部位也不算。” 微微眯起眼,高陆敏捷地转过身,飞快地拉动枪栓:“好啊!黄班附敢提出这个赌法,一定也是个神枪手,老高也正好见识一下你的枪法。” 旁边的森口信平猛地低喝:“黄班附,高队附,这里是刑场,不是在百乐门。你们......” 三岛崎雄淡淡地一挥手,直接就打断了森口信平的话:“森口君,不必如此紧张。只要黄班附和高队附能完成处决任务,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 “而且,鄙人也想见识一下二位的枪法,因为鄙人知道黄班附和高队附的枪法都是数一数二!诸君,难道你们就不想让自己轻松一下?” 几名日本军官和森口信平一齐挺胸肃立:“课长阁下,卑职等与您所想一致!” “小日本,老子干你十八代祖宗!干你......” “叭勾—叭勾” 嘶哑的高声喝骂中,黄国论高陆几乎同时转身,平端着三八式步枪轻轻扣动扳机,随着两声脆响,第一和第二名志士的头部中弹脑袋一歪,喝骂声顿时停止。 “小日本,来啊,老子干你十八代祖宗!小日本,你们这些王八蛋......” “叭勾—叭勾” 嘶哑的高声喝骂一秒后再次响起,几名日本军官的惊讶中,黄国论和高陆第二波射击动作更快,甚至连枪法出众的森口信平都没看清楚枪动作。枪声响起后,另外两名志士也是脑袋一歪,喝骂声再次消散。 “高队附,果然好枪法,黄某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对手。咱们再来!” “黄班附,先等等。队长阁下,课长阁下,卑职还有话讲!” 黄国论微笑着点头,刚要转过身,高陆突然一声大喝,几名日本军官下意识右手按在腰间枪套。 三岛崎雄眼中冷光掠过,然后笑着朝众部下轻轻摇头,又朝着森口信平一点头。 高陆将步枪保险关上,将三八式步枪递给了森口信平,后者将步枪还给了一旁的宪兵,黄国论眉头一皱,只得也同样照做,并且也站在了高陆身旁。 又朝前凑了一步,高陆一瞥狐疑的黄国论,压低声音说道:“课长阁下,卑职有个想法,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黄国论冷冷地打断:“高队附,如果你想为你的朋友何世求情,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吧。” 高陆脸色一沉,却嘻笑着回应:“黄班附,老高说过为何世求情了?而且,何世只是老高曾经的朋友!” 三岛崎雄满脸平静:“高队附,我同意。黄班附,高队附的问题,请你认真回答。” 恭敬地一点头,黄国论的视线狠狠对准高陆:“高队附,请问吧!” 高陆明显有一丝得意:“黄班附,你是咋盯上何世的?” 黄国论沉声回答:“先盯上了扁头,然后才注意到何世,扁头与何世都是军统二处虹口情报站的成员。” 高陆继续问:“扁头抓到没有?” 黄国论喘息稍重,低下头没有回话,森口信平却恨恨地补了一句:“扁头太狡猾,被他跑了。” 摸着颌下短须,高陆慢慢点头,突然声音变大:“明白了!课长阁下,队长阁下,老高有办法抓住扁头,但必须得留何世一条命!” 森口信平和几名日本军官全都死死盯住高陆,三岛崎雄却与黄国论飞快交换了眼神,然后重重地点头! 第249章 蜜糖攻势 于效成又交待了几句离开,师玉秀刚送完返回客厅,就看到裘赴将小半截烟头往茶几上的烟缸内一按,舒展一下臂膀掸掸西装的皱褶,站起身就往外走。 师玉秀柳眉微皱,腰肢一扭挡住去路:“裘先生,你就这么着急离开?” 裘赴定了下神,果然回答:“是的,裘某必须回去。在下很感谢师小姐的大恩,今后一定会回报!” 见裘赴身形朝右晃动,师玉秀也朝右跨出一小步:“裘先生,让小女子最后一次为你换药!” 看着师玉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尽是真诚,裘赴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卧室,裘赴脱下西装和衬衣,赤裸着上身趴在那张大床,师玉秀拿来剪刀、棉签、纱布和药瓶放在床头柜边,爬上床先将缠在裘赴后背至心脏之间的旧纱布解下,用棉签轻轻按压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后缠好新纱布。 “裘先生,还觉得疼吗?” “已经不怎么疼。还要多谢师小姐,没有你的细心照顾,裘某的伤口没有这么容易好!” “裘先生真是命大啊!知道吗?子弹离你的心脏只差三公分,照常理,你该再休养一星期!” “呵。师小姐,裘某本就一闯荡江湖的粗人,没有那么娇贵。休息一星期,已经算时间长的。” “裘先生,看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裘某是有几分运气。希望,今后裘某一直有着好运!” 师玉秀完成了重新的包扎,将剩余小段纱布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手指轻柔拂在裘赴的后背:“好了,可以起来!裘先生,你不仅有好运,接下来还有会桃花运。” 趴着的裘赴一下翻过身坐起,接过师玉秀递来的衬衫和西装,动作稍微有点迟缓:“桃花运?师小姐,裘某不明白你的意思!” 出门扔掉旧棉签和纱布,师玉秀返回又将剪刀棉签药瓶放回床头柜的抽屉,再次爬到裘赴身旁盘腿坐下:“桃花运嘛......就是有一个大美人看中了你,这可是上海滩多少男子想都不敢想的美梦啊。” 飞快穿好衬衫,正拿过西装刚套上身的裘赴一愣:“大美人看中了在下?师小姐,别开玩笑了,裘某从来不敢指望有如此美事!” “在下还清楚,上海滩没有多少美事,如果有,那么这件美事后面一定有着凶兆,甚至是大凶兆!” 师玉秀轻轻咬了下嘴唇,猛地翻身趴下,双手搁在裘赴膝盖上:“呵呵,裘先生果然很精明。知道看中你的大美人是谁吗?” 裘赴轻轻将师玉秀的玉臂推开,并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呵,师小姐,裘某先告辞,咱们下回再好好聊!” 见到裘赴利落地下床,整了下西装就要抬腿迈出门,师玉秀也像一只灵活的小猫蹦下床,拦在了面前。 “慢!裘先生,你先别走!” “师小姐,你这又是何必?裘某今天必须回去,请让开!” “行啊,你可以走,但是如果今后有什么意外?可别怪小女子没提醒你!” “你......师小姐,有话快说吧,裘某没有那么多空闲,陪你讲故事!” “哼,小女子还没有那么多空闲,陪你说故事!实话告诉你,看中你的就是小女子的好姐妹,邬莉珊!” “什么......竟然是她?可她怎么会......难道是......” “裘先生,不是要急着回去工作吗?请啊!” “师小姐,你能不能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裘某?” “呵呵。裘先生,怎么又不急着回去了?你不是说了,没有那么多空闲陪小女子讲故事啊!” “对不起,裘某冲撞师小姐,请多体谅。师小姐刚才所说,对裘某非常重要,在下想听事情的详细过程!” “哼,这还差不多。裘先生,别以为于效成把你当个宝贝,就能在我师玉秀面前摆大谱。小女子不吃那一套!” “在下一时心急,请师小姐多担待。你还是快讲讲,邬莉珊看中裘某的前前后后,这事一定不简单!” “咯咯咯。裘先生,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态度,小女子也不太为难你。而且,你的安危与我们也有关系!” 带上卧室的大门,二人又来到客厅,师玉秀先坐到了大沙发的中间,接着朝裘赴抛了个媚眼,裘赴强打笑脸坐到过去。 师玉秀又朝左边挪了下身子,左臂贴近了裘赴右臂,有意无意地轻轻擦动:“裘先生,小女子先告诉你一件事,邬莉珊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日本人,她的真名叫山口由美,是樱花会成员。” 停顿了一下,师玉秀柔声问道:“裘先生,当年曾经有一件震动全上海滩的大案和谜案,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裘赴的右臂朝内缩了下,稍一思忖便答道:“没想到,邬莉珊竟是日本人!师小姐,你指的莫非是......民国二十二年发生在慕尔鸣路的血案?记得被害者是上海特别市警察局情报处行动队长乐平!” “听说此案很离奇......乐平是失踪了两天,才在慕尔鸣路四十四号的一间洋楼二楼卧室找到尸体。裘某还听说,当时上海特别市警察局情报处处长贺廷涯也牵扯进来,因为贺廷涯与乐平私下倒卖军火......因利益产生矛盾......” 师玉秀白玉般的脸庞浮现出神秘莫测的微笑:“对,就是这桩案子。当年调查了整整五个月,结论却是乐平与清帮浦东分舵舵主罗奉为结仇,为此还请出恒社的杜天昌,忠信社的张鹤鸣,甚至还包括江北社的顾朋生帮忙!” “结果是罗奉为根本不卖任何人的帐,直接悄悄逃出浦东。当年上海特别市警察副局长是如今伪浦东区警察局长袁寿福,还亲自发下通缉令来通缉罗奉为,伪闸北区警察分局局长孙德当年是情报处副处长,也参与了此案!” “实际上,乐平就是被山口由美所杀,而乐平还有一个身份是国民政府党务调查处驻上海组高级特工,而贺廷涯的真实身份是当初国民政府复兴社驻上海站的高级特工。二人都与山口由美有染!杀乐平是为了警告贺廷涯!” 裘赴眼睛一亮:“师小姐的意思,乐平与贺廷涯早就被日本人收买了?但是乐平想中途退出,所以日本人让山口由美对他下了黑手!” 师玉秀用力点头:“是的。但乐平不是想退出,而是想搭上另外一艘大船。” 微微侧头,裘赴一脸狐疑地问道:“另外一艘大船?那时正是一二八之后,日本人势力简直可称如日中天,难道还有哪艘船比他们还大?!” 身子突然前倾,师玉秀侧过头带着几分媚态:“咯咯,当然有啊!裘先生,你与当年的乐平上的是同一艘大船。而且这艘船可比日本人的要更大,也许将来会更稳!” 感觉到一双手臂牢牢地捏住胳膊,裘赴甚至能闻到师玉秀脖颈处的清香,但他还是尽量平静地回道:“师小姐,我明白了,乐平是想投靠炎黄救国社,才会被日本人杀死。” “可是,裘某有一点不明白,如果乐平真与炎黄救国社有任何交集,为何裘某从未听说过这件事?要知道裘某当初在北方总社还是能说上话的!” 师玉秀直接将头靠裘赴的胸前,答非所问地回道:“知道吗?凡是被山口由美看中的男子,最后往往下场不会太好。当然,也许你裘先生是个例外。” “但不管怎么讲,山口由美这么一个大美人投怀送抱,就算裘先生将来花丛刀下死,也难得做个风流鬼!” 裘赴猛地一推,然后转过身盯着几分促狭神情的师玉秀:“师小姐,我如果要有事,你不一定会在于老板面前讨得好。所以,你必须帮助裘某度过难关,这样咱们俩才会都好!” “师小姐,你不用再说什么,既然如此机密之事能被你知道,加上你与浅野平太的微妙关系,就证明你与浅野平太及浅野公馆的关系非常密切。否则,于老板也不会派你与裘某联络,毕竟裘某的背后可是华中大和商社!” 师玉秀笑了,朱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可以!说来也简单,不娶她改娶我!” 裘赴顿时愣在当场,坐直的师玉秀笑容愈浓,大眼睛渐成一弯细月! 第250章 一唱一合 下午四点,三墩偏西的另一处废弃宅院内右侧一间厢房,罗奉为和游愿与程吟霜走了进去,秦渊和方魁分别守在厢房外,院内并有多名警卫中队的团丁来回警戒。 四个小时前的刺杀案,立刻引起罗奉为的注意,当秦渊准备将尸体拖回团部时,得到警卫中队内的眼线汇报,罗奉为立刻派人传话让秦渊将尸体秘密送到附近一处荒僻坟地,并且特意嘱咐不能让旁人发觉。 在三个小时前,罗奉为在一众贴身警卫团丁护卫下,悄悄来到坟地察看了尸体,然后命令将几具尸体全部烧毁,返回团部就将游愿和程吟霜叫来,直接指派了一个任务,立刻查出隐藏在团部的内奸! 而很快,游愿与程吟霜通过仔细探查得到了重要线索,让秦渊回去汇报,然后秦渊将二人带到此处。 三人分别坐在三把紫檀木的椅子,坐在偏北上首的罗奉为压低声音问道:“贤弟,你和彭小姐,究竟发现了啥?” 坐在西侧的游愿瞟一眼室内,接着也低声回答:“大哥,小弟和彭小姐接受你的指令后,就立刻展开了调查,也查出一些端倪,只是需要大哥来定夺。” “具体情况,还是让彭小姐说吧。” 程吟霜微微侧头朝着房外,但在不到一秒又低声接过话:“何先生客气。好,既然你让贤,小女子就当仁不让。我和令弟按罗团长所说,从您身边的亲信心腹开始查,果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警卫中队的中队长秦渊和副中队长方魁,这是您最信任的两位,而且一直守在您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他们两位是没有被调查的,我和令弟也相信他们不会有问题!” “您的团部副官曹小金、刘名山、郑云,团部便衣班班长吴大平和副班长洪进,我们都依次调查过,并且询问了这几天在巡逻的警卫中队兄弟们,刘名山、郑云、吴大平和洪进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异常,只是......” 程吟霜有意停住话,罗奉为立刻眉头紧皱,狐疑中更透出惊诧。 游愿与罗奉为接触以来,知道罗奉为最信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秦渊,另一个就是曹小金。 而曹小金更是从清帮浦东分舵时就追随着罗奉为,连续两次救过罗奉为的命。 但是,游愿知道罗奉为实际上被曹小金救过三次。 第三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就是几年前慕尔鸣路血案后私自给罗奉为报信,让罗逃出了浦东,这才没有落入得到清帮关于罗奉为详细住址情报的复兴社手里。 扫了眼沉默的游愿与程吟霜,罗奉为喘息渐重:“贤弟,彭小姐,你们难道是要怀疑小金?谁都可能是内奸,但他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们知道小金和罗某的关系吗?我和他可以说是一起从刀口枪尖滚过来的兄弟。喝过血酒拜过把子,小金虽说表面是我的副官,可罗某一直当他是亲兄弟......不,小金比老子的亲兄弟还他妈亲!!” “贤弟,彭小姐,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小金他......” 程吟霜轻笑着摇头:“看吧,罗团长一定不会信。何先生,咏雪早就说过,调查过程还是你说为好,可你却非要想着避嫌。这下,还得你来。” 罗奉为眼珠瞪得溜圆,身子猛然一前倾,粗大的手掌也突然挥起:“彭小姐,你无论咋说,罗某都不会相信,也不可能相信,小金会是你们所说的内奸。” “这样,彭小姐,你们俩重新调查一下。先前我给你们一天时间,现在,我多给你们两天,不,三天时间。请你们一定把这个内奸揪出来。妈的,老子的队伍里出了内奸,今后老子还咋带着兄弟们在浦东混?” 游愿腾地站起身:“曹小金是大哥的兄弟,也就是我何某的兄弟,何某再混蛋,也不会把屎倒在自己兄弟头上!” “彭小姐,你还坐得下去?走吧,咱们还得继续去查,不查出这个内奸,咱们也就没脸待在自卫一团!” 程吟霜故意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状,就是不站起身。罗奉为却反而急了,低吼一声:“贤弟,你这话啥意思?是怪大哥偏向小金吗?” 脸上抽搐着,游愿努力平静地低声回答:“不敢!何某岂会责怪大哥。大哥为了自己兄弟,没什么过错。倒是为了查内奸,何某却反而不顾惜大哥脸面,有错的是我!” 顿了下,游愿猛地转身扔下一句:“大哥放心。三天内,何某一定会有个交待,如果三天后没有结果,何某立刻离开自卫一团,让张老板改派他人前来。彭小姐,你走不走?如果你不走,何某就先告辞!” 罗奉为赶紧起身,同时朝着程吟霜递出一个眼神:“诶,诶!贤弟,你这是说啥话?罗某啥时候想让张老板换人?有贤弟你在自卫一团,我他妈还想让谁来?又有谁能替代贤弟的位置?” “罗某刚才话说重了,但小金不可能......算了,先不提了。来,你坐下,先别急着走,咱们都坐下,再好好谈一谈......咱们都不说,听听彭小姐咋说,这样总行了吧?我的贤弟!” 程吟霜玩着细长手指,狡黠神情在脸上闪过:“罗团长,您可真是给咏雪出了个难题......而且,咏雪夹在你们兄弟中间,这也不太合适吧。不如......” 罗奉为看了两人几眼,突然一屁股坐下:“彭小姐,你......好,好,去他妈的面子,老子闯荡江湖也从来不是靠着这个,老子靠得是实力!” “贤弟,彭小姐,你们俩继续接着说。不管,不管你们说出啥情况,罗某保证认真听,再也不会打断!” 游愿慢慢转过身,冰冷目光里透出喜色:“大哥,你可是团长,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程吟霜轻笑着一眨眼:“罗团长浦东一方豪杰,他的话当然会算数。小女子绝对相信罗团长!” 瞪着二人,罗奉为一掌拍在膝盖上,苦笑道:“我他妈......罗某的话当然算数!贤弟,你他妈就别不耍性子,快给老子坐下。彭小姐,你和我兄弟还真是夫唱妇随,真他妈配合得好!” “来,你们说,到底有些啥情况?妈的,就是你们说出秦渊和方魁有问题,老,老子也不会随便打断你们的话!” 摇头笑了笑,游愿重新坐下和憋住笑的程吟霜对视一眼。罗奉为也是伸长脖子。 “大哥,你这样就对。好,我接着说......不,让彭小姐先说吧,咱们还得按规矩来。” “咯咯。小女子这就不推让了!罗团长,我们并不是随便怀疑谁,曹副官之所以会作为嫌疑对象,是因为一件事。” “嗯?彭小姐,你说的是啥事?” “我们通过询问在外面巡逻的警卫中队兄弟,得知在四月十九日的凌晨,他们看到曹副官离开住处,行踪很神秘。” “四月十九日凌晨?彭小姐,你的意思是?” “大哥,你忘了,义详渔行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四月二十日暴露的......他妈的,四月十九日,曹小金是去与易明悄悄联络!” “接下来,我和彭小姐就等着大哥一句话。” “他妈的,莫非还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贤弟,彭小姐,你们去把姓曹的混蛋抓起来拷问!” “小女子认为,暂时别动他。咱们先稳一稳,派人秘密返回唐墓桥,查一查曹副官的住处,也许能有收获!” “嗯,嗯!彭小姐说的对,不能先惊着这个姓曹的,免得他狗急跳墙。彭小姐,贤弟,这件事交给你们办!” 第251章 直击要害 公共租界一处废弃洋房,踏进大厅的高陆瞟了眼旁边的一男一女,抢先在厅内一张大沙发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刚侧过身子眉毛则一挑。 从江湾的秘密刑场到虹口百老汇路的安全房,再到爱多亚路八十八号的一个安全房,已确定现在时间为下午五点的高陆,只觉得这半天的时间过得简直太漫长。 几乎一脚快踏进阎王殿,事后想起高陆也是心有余悸,但也只能这样做! 其实就和赌博一样,赢了还能继续,输了,连命都会被失去! 还好,高陆又一次赌赢! 转过身子,高陆又从西装内掏出一包三炮台,带着几分不屑叼在嘴上,冷笑着又摸出火柴盒,望着站到另外一张沙发边的青年男人和穿着男装的女郎,拈出一根火柴根重重擦燃出火星,斜乜着眼睛将火星点到烟嘴。 从三岛崎雄对野中铃子的态度,高陆能看出野中铃子并不是普通的日本特工。 而派野中铃子和黄国论带着高陆来租界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也可能又是一次特殊的试探。 三岛崎雄突然开始又一轮试探,高陆感觉到有点异常。 按照常理,三岛此前也进行过多次监视与试探,应该对高陆有一个准确的属性判断。 假如三岛真的怀疑高陆,早就该暗下黑手,毕竟高陆作为一个宪兵队本部的中国籍干部,一旦查出是反日恐怖分子,会造成不小的影响,更会让那些始终内心在日方与其他势力之间徘徊的大小汉奸,进一步加大与日方的脱离。 因此日方绝不可能是没有得力实证下,公开处决一名级别不算太低的中国籍汉奸,他们只能背地下黑手,事后还要栽赃给反日团体,哪怕公众并不完全相信,他们仍然还得这样干!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所谓占领区的治安,为了后方的相对稳固。 否则,面对着国民党特工的频繁袭击,面对着民间游击队的偶尔下绊子,面对着共产党地下人员越来越多的宣传与揭露,日方在华界的秩序哪还能稳定?! 高陆可以断定,三岛崎雄的新一轮试探,一定是有着某个不可告人的巨大阴谋! 或者......与那个始终不知道详情的十号军机有关...... 更或者,这个十号军机和所有人想象中完全不同...... “丛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对面传来一句女性娇声,高陆眼角顺势一挑,立刻也带上平常的痞笑。 野中铃子喊的是高陆的化名,此次行动三人全部都用新化名,高陆化名是丛天道,野中铃子化名是钟萍,黄国论的化名是白疆侃。 三人分别有两个身份,一个公开身份是法国某洋行职员,另一个不公开身份是浅野株式会社成员。 三岛崎雄同时还提醒过,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将不公开的身份透露租界巡捕房的高层,但对于巡捕房的普通警员,一律不许将身份公开。 “钟小姐,那你又在想啥?” 高陆大大咧咧地反问,将手中香烟的烟灰随意一掸,毫不在意洁净的地面瓷砖溅上几点灰迹。 “丛先生,如果一个人不心虚,是不会回避一个简单的日常问题。” 慢慢脱下深色西装外套的野中铃子,笑着摘下鸭舌帽朝旁边一扔,慢慢坐了下来。 “嘿嘿。钟小姐,你的眼睛挺毒。但兄弟不是心虚,而是在想,有些话是不是该说出来?!” 看到鸭舌帽被准确地扔到三米外墙角的衣帽架挂钩上,高陆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痞气却又带着谄媚。 “丛先生,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说吧。如果没有一定信任,接下来也就不好合作了!” 黄国论也坐在了野中铃子旁边,点燃了一支‘绞盘’,但却和野中铃子隔了有一拳距离。 “是的,白先生说得很对!丛先生,你说吧。我能看出,早在百老汇路,你就有话想说!” 野中铃子双手拢在盘髻一拔,接着脑袋一晃轻轻一甩,满头秀发如同瀑布披散,同时也点燃一支‘大亨’ “既然钟小姐和白先生不介意,那兄弟也不能把自己当外人!” 高陆吸了两口,仰头朝着天花板的吊灯喷出一口青烟,野中铃子和黄国论的眼中同时闪过寒光。 再次将烟灰掸在地面,高陆夹着香烟的手指又轻轻一摆:“钟小姐,白先生,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个家伙在被押到江湾前,就已经屈服了。江湾的一切,都是做给兄弟我看!” 说着,高陆将另一只手掌朝外一摆,制止了身子刚要前倾的黄国论:“白先生别急,兄弟还没说完。我知道,那家伙很顽固,但他屈服并投靠了我们一方,这绝对是事实,不会错!” “至于兄弟是咋看出来的?嘿嘿。在江湾时,白先生和其他人,表面上看着眼神挺厉害,但你们看向那家伙,眼神却是很不经意,完全没有面对一个无法征服者的愤恨与不甘心,虽然只有了那么一小会儿,但还是没藏住。” “另外,钟小姐,你接受任务时的态度,也同样证明这一点!因为,如果一个人没有被你们征服,那么这个任务一定有未知的危险,那么钟小姐的表情再平静,说话的声音也不可能如此稳定!” 高陆停住话,黄国论立刻嘴角一挑,将烟灰掸在面前一张茶几的烟缸:“丛先生,这只是你猜的,并不完全是事实。如果,我告诉你,那家伙一直没有屈服,你可能不信,但那也是事实!” 野中铃子紧盯着高陆,淡淡笑容爬上一张俏脸:“分析得很不错,也很合情理。但很可惜,丛先生,你错了!” 微微一怔,高陆摇头慢慢将手指夹着的香烟放到唇边:“哦?也许是兄弟判断错了!唉,还真是有点丢脸!钟小姐,我们到租界,究竟是来做啥?” “我的印象中,那家伙和租界没有多少联系......难道,是白先生掌握了其他与那家伙有关的情报?” 黄国论刚吐出一口青烟,听到后哑然失笑:“哈,都说你老兄精明,看来也有走眼的时候!他和租界没联系?那是大错特错。百乐门的......” “白先生!”野中铃子冷冷地打断,“麻烦你,让他们找一张上海市区地图来。” 高陆眼睛睁大,狠狠将半截烟头朝地面一扔,用脚重重在地砖碾出一个黑色印痕:“白先生,你说啥?那家伙和百乐门有联系?是绰号阿千的那小子吗?他娘的,老子早就怀疑这个阿千不是正经人......” 朝着脸色一暗的黄国论瞪了两眼,野中铃子在看到他朝厅内走去后,侧头又看着高陆露出一丝笑容。 同样笑着回应,高陆渐渐停止了喋喋不休,不大的眸子内精光掠过! 第252章 得寸进尺 推开面前英式风格的方窗,裘赴看了几眼渐渐稀疏的人群又再次将方窗关上,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烟盒弹出一支香烟放在手心。 从亚尔培路九十九号回来有整整三天,但这三天内却让裘赴感到一丝不安。 首先,作为达和商务贸易社的总经理有三天时间没有上班,作为幕后支持实体的华中大和商社却没有丝毫反应,滨田幸之助就好像将裘赴遗忘一般! 再者,当裘赴在第三天上午返回贸易社时,无论是见到吴莺还是杭玲,两人也没有更多反应,只是带着职业般的询问,裘赴用出外办事的假借口回答后,她俩也再也没有继续追问。 社内剩余底层职员,还是和以往一样刻板而尽责,其中裘赴又见到了一两个生面孔。 虽然说吴莺和杭玲都是裘赴的下属,不方便追问上司的去向,倒也说得过去,但是作为达和贸易社的中层重要人员,贸易社的直接负责人突然离去会让社内工作有可能陷入混乱与无序,她俩即使有抱怨与不满同样也很正常。 但吴莺和杭玲从头至尾除了眼神里有一丝疑惑,就再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 另外,裘赴返回贸易社后也见到了神尾三町,他同样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从没有给裘赴打过那通电话,更好像裘赴从来没有失踪过! 不过,在裘赴返回达和贸易社的第二天,秘密成功返回上海的刘炎进通过原志林樊大昌传递出接头的消息。 也算是三天内让裘赴唯一感到欣慰的事! 抬起手腕一瞥‘摩立斯’银表,裘赴确定离下班的十七时又过了半小时,而到达刘炎进约定的兆丰公园路程并不近,立刻将还剩大半截的烟头掐灭在桌面的烟缸,将桌面的一些新文件锁进办公桌右边抽屉。 “笃—笃笃” 一慢两快的重重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刚锁好抽屉的裘赴猛地侧身拧眉。 在裘赴与万海初次见面时,两人就约定了一些特殊的暗号,其中也包括敲门节奏的快慢。 连续三下轻击代表正常汇报,一快二慢的轻击代表有贵客来访,一快二慢的重击代表有事情发生,一慢二快的轻击代表事情有点急,一慢两快的重击代表事情比较急。 而如果是连续三下重击,就是事情非常紧急,甚至是威胁到生命! 一旦出现一慢两快的重击,裘赴马上进入戒备状态,要是出现连续三下重击,裘赴会进入到临战状态,甚至有可能提前离开租界隐藏! 万海突然用一重两快的敲击,到底会带来什么消息...... 深吸一口气,裘赴定了下神平静地走过去拉开房门。 “盛经理,我一直在大门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然后就收到这个。您看看!” 门刚打开一道,刚伸出头的万海迅速将一张纸条恭敬地递给裘赴。 “嗯。阿海,你刚才听到什么?看清那人长相了吗?” 裘赴接过纸条,马上塞进口袋。 “有人在耳边说‘交给你们老板’。等我侧过身,远处人堆里有个乞丐的背影一闪,然后不见了。” 抿紧嘴唇,略微垂头的万海一脸狐疑。 “知道了。阿海,你今天也辛苦了,先回去吧。我来锁门!” 轻轻拍了下万海的肩膀,裘赴露出温和笑容。 “不用,盛经理,还是小的来锁门。下次见到那家伙,我他妈一定不会让他从我眼前溜走!” 万海倔强地仰起头,眼睛里也闪过冷光。 “呵。阿海,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家。放心,上海滩虽然大,但要找个人也并不很难。去吧。快去!” 裘赴笑容还是很温和,只是脸上神情变得更执着。 “盛经理,那小的先回去了。您可多小心,上海滩最近不太平,有事,您也尽管招呼一声!” 顿了下,万海只得一点头,利索地转身离去,走廊外很快响起略重的脚步。 “嘿呵,这小子,老子又不是瓷做的!” 摇头苦笑,裘赴轻轻地关上门,然后走到桌边从口袋里又摸出那张纸条...... 外滩公园内,一棵梧桐树边站着学生装打扮的师玉秀,倚着树干侧头看了眼旁边路过的两对学生情侣,脸上淡淡地浮过一丝微笑。 “我来了,有事快说!” 嘶哑的低声从身后传来,一身深色中山装的裘赴由阴暗中闪出。 “十八时二十八分,不错啊,盛经理,你还提前了一分五秒。咯咯!” 师玉秀慢慢转过身,一双眼睛自下而下在裘赴身上扫过,双手俏皮地连续指点。 “袁小姐,有话快说,在下没有太多闲功夫。” 裘赴哼了一声,看起来很不高兴。 “呵。脾气还挺大啊!不过,你要搞明白一件事,你现在与我们合作,而不是与日本人合作。尼罗鳄!” 依然一脸嘻笑的师玉秀,低语里也带上了几分威胁。 “嗯!好吧,我承认态度不好,抱歉!金牡丹,贵方又有什么指示?” 走到师玉秀旁边,裘赴的声音里不再那么生硬。 “哼,这就对了!尼罗鳄,两件事,第一、浅野平太是彻底盯上你,近期可能会安排你与山口由美见面。第二、你上回把目标定为尤华斌,于老板上报后没有通过,上面挑了两个新目标,韩望岭与滨田幸之助,二者选一!” “上面的意思,除了这两人外,不会再换第三个目标,必须在两人中干掉一个,而且没有任何条件可讲!” “于老板也没办法,他告诉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在两人中选一个目标。你别盯着我,我就一个传信的,左右不了于老板,更无法改变上面的意思。我先走了,你过十分钟再离开。有新情况,我会另外通知你!” 将鸭舌帽压得更低,梧桐树边的裘赴死死盯住远处纤影一蹦一跳地由阴暗朝光亮中而去,冷汗慢慢渗出。 虹口狄思路一处住宅,房内的浅野平太坐在办公桌边打着电话,脸上挂着招牌神秘笑容,话筒里的声音听不出男女性别,显得机械又森冷。 “浅野君,你的心情很不错啊。” “是的。最近好消息太多,呵呵呵呵!” “嘿嘿嘿!老朋友,看来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很好,很好!” “阁下,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而且对方还什么都不知道。最多也就知道十号军机,哈哈哈哈!” “老朋友,既然对十号军机感兴趣,那就给他们。嘿嘿,只可惜,等他们了解什么是十号军机,就彻底晚了!” “阁下,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253章 貌合神离 三天后的下午,三墩又一间大宅的西厢房大门被推开,被推掇着押进房内的团部副官曹小金抬头一看,罗奉为几人脸色阴沉。 坐在右边圆凳的游愿扫了一眼,面前的曹小金年约三十左右,身高体壮颧骨耸起,不大的眼睛里透出冷漠戾气,脸颊额头的几道刀疤更增几分凶悍。 曹小金挣扎着用肩膀连撞身旁两名警卫中队的大汉,瞟了一眼前方,把头高高一昂:“罗团长,我到底是犯了咱们团里哪一条哪一规?竟然被这些家伙给绑到这里?!” 坐在左边圆凳的程吟霜无声地笑了,满脸的鄙夷神色,中间坐在一张木椅的罗奉为叹了一声轻轻挥手。 看到三人沉默不语,曹小金讪笑着连续侧身面向站立的秦渊和方魁,却将视线对准一旁的几名大汉。 “还他妈愣着干吗?没看到团长都发话了,快给老子解开!快他妈解开啊!” 两旁的大汉们瞥了眼秦渊和方魁,又互相悄悄交换眼色,脚步挪动了两下,终于还是又站回原地。 曹小金一怔像意识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焦虑,眼神里的得意也瞬间消逝。 “呵......呵呵呵呵!” “咯咯......咯咯咯咯!” 坐在左右的游愿和程吟霜终于发出一阵大笑,犹如锣鼓与银玲同时在屋内响起,中间的罗奉为脸色几乎青紫,握紧拳头的双手更是发出关节扭动的脆响! “曹副官。”罗奉为突然语气很温和,“你应该不是个傻子吧。” “罗团长......罗大哥!”曹小金脸色一惊,“这话是啥意思?兄弟实在听不懂。” 罗奉为重重地哼了声:“啥意思?都到了这个份上,曹副官,你难道还不明白?!听不懂?咱们全团没有比你更懂的人了!” 曹小金还是一脸狐疑,环视众人的眼神更显得十分无辜,游愿和程吟霜的视线飞快地互换。 罗奉为朝左一侧身,程吟霜微微一点头,忽然淡淡地道:“曹副官,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家也省事!看在你和罗团长曾经是结义兄弟,也许你还能走得更痛快!” 不断点头的罗奉为低喝一声:“曹副官......小金,你知道清帮的规矩,要是按往常帮规,你干的那些事可是要三刀六洞。如果你老实说出来,罗某不会为难你!”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他妈该敢当,别他妈像个怂货一样!你他妈要再不开口,哼,就别怪老子心狠了。小金,你可是舵里的老人,知道罗某的手段吧!” 曹小金脸上一阵抽搐,歪着头沉默半晌,突然猛地朝前蹿了一步,暴喝道:“罗团长......罗大哥!你要听实话,兄弟我就说实话。实话就一句,我不服,我他妈不服!!” 秦渊脸色一惊,朝着部下使了个眼色,几个大汉赶紧上前扭住了曹小金。 但曹小金却像一头野狼,用力再次挣开众团丁按压拼命嘶喊,罗奉为上前并喝退惊讶的秦渊方魁。 “你们干啥?我他妈和大哥说话,关你们屁事!都给老子滚开!滚开!!” “你们都退后!他跟了我那么多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行,罗某今天也来听听你曹小金的实话!” 挺胸站立,曹小金仿佛一个傲视四方的豪侠一般大声侃侃而谈,罗奉为的脸色渐渐如同阴云。 “罗大哥,你不是想让兄弟说实话?好,我全都告诉你。” “兄弟没有投靠东洋人,我和东洋人谈好了条件,到时候咱们就是一个听调不听宣,有事帮忙没事闲着,在浦东这一块,咱们照样是头一块牌,谁他妈也比不了!” “罗大哥,我们可是喝过血酒闯过刀山的生死兄弟,你无论说啥,兄弟我从来都只听不问,你无论做啥,兄弟我也从来朝前不退后。可现在,你做的事,让兄弟觉得心凉了,我姓曹的心真的凉了!” “从姓张的一来,我就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十有八九和官面有关。不过,当时我还想大哥和他打交道,也不过是为了场面上,毕竟在浦东这一片混,咱不怕人,也不会随便惹人,啥人都要应付下。” “可后面姓何的一来,加上方魁这混蛋带来姓彭的,这二人到大哥身边这些天,别说姓曹的江湖上闯了这么多年,就是团里脑子稍微灵点的兄弟,也能看出他们俩和姓张的是一路吧!” “大哥,姓张的我一见到就知道是个比泥鳅还滑的家伙。咱们不讲别的,南汇的俞朝生知道吧?人家也是打着正规军旗号,听说也和官面上有联系,可结果咋样?姓俞的就是他妈给人当猴耍了!” “姓俞的倒他妈一心想巴结,可他无论死了多少人,丢了多少枪,官面上从来不管,只是打着哈哈,还不是让俞朝生自己去想法解决。所以,官面上的人靠不住,大哥,你想把他们当靠山,行不通啊!绝对行不通!” “罗大哥,很多兄弟早就有想法,只是不敢说。你现在给这个姓何的和姓彭的权力越来越大,对于咱们不是啥好事啊!今天,他们能想法子把兄弟我弄死,明天......明天他们也能想法子......弄死你啊!大哥!我的好大哥啊!” 游愿和程吟霜始终面沉如水,但是程吟霜一双秀目内寒光却瞬间滑过。 秦渊微微眯眼,方魁双目更是冷光四射,几个警卫中队的大汉神情不同,木讷、惊讶、冷漠,愤恨。 罗奉为猛地上前一把揪住曹小金的衣领,鼻孔里重重喘着粗气,曹小金抿紧嘴唇脖子一梗。 “嗯!呵呵呵。哈哈哈!曹小金,这真是你的心里话?!” “罗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姓曹的在你面前从没说过一句假话,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罗某的好兄弟啊!” “大哥......你这是?” “我相信你,小金!你不是真心投靠东洋人,和他们偶尔接触也没啥,只要咱们守着自己的人和枪就行!” “哈!罗大哥,你终于想通了。我和玉木先生见过,他是个很讲信义的人,有空我找他要一批新枪!” 罗奉为笑着一挥手,并朝身边众部下喝道:“不急,小金,咱们慢慢商量着来!都愣着干啥?快给曹副官松绑,秦队长方队长,你们先出去,我不发话谁也别进来!” 秦渊和方魁点头,带着几个警卫中队的部下出门,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曹小金解开绑绳揉着酸麻的臂膀,罗奉为上前拉住他压低声音,同时悄悄朝程吟霜递过一个眼神。 “小金,其实大哥都明白,但是这两位跟姓张的不和。所以......咱们从中间也有机会捞点啥!” “哦,看来还是大哥厉害,兄弟我不如。哈哈......大哥......你好狠......” “哼,给东洋人做狗,还他妈说出一堆理由,你小子是自己找死!” “咯咯,煽动军心,通敌卖国,罪不容诛!!” 曹小金眉开眼笑上前与二人行礼,当他转身面向游愿,坐下的罗奉为冷冷地一摆头,旁边的程吟霜狞笑着跳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曹小金背后,右手五指并拢狠狠劈向脖颈。 游愿几乎同时跳起身,与程吟霜出手只差了一秒! 骨骼断裂中,罗奉为的低喝与程吟霜的冷笑依次响起,身子有些痉挛的曹小金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站在一边的游愿面色平静,只是瞟了一眼旁边的两人...... 第254章 鸠占鹊巢 细微脚步声传来,躺倒沙发的高陆和黄国论同时惊起,腰间的m712毛瑟自动手枪和96c毛瑟短枪也变戏法般出现在手中,两条身影轻巧纵起倚在门外两侧。 那扇约一人多高的房门被推开道不大的缝隙,一条纤影敏捷地闪入,高陆和黄国论只是一嗅空气里的清香,苦笑着将武器重新插回腰间。 瞪了二人一眼,野中铃子轻哼一声:“这是浅野公馆的安全房,除了我和社长阁下等少数几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地方。你们也太小心了!” 高陆轻轻拍了下扯皱的西装,低声笑道:“钟小姐,可这里除我们外还有两个兄弟,他们不会啥都不知道。” 背身轻轻带上房门的野中铃子大步向前,同时低声扔过一句话:“你又错了,丛先生,他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点,没有接到撒退命令就会一直守在这里。而这里也不会有包括巡捕房在内的任何人感兴趣。” 黄国论摇着头晒笑:“对于一个聪明人,最愚蠢的行为,就是在另一个聪明人面前自作聪明!” “一个傻瓜,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傻瓜。” 感觉到身旁有条瘦小身影风一般掠过,黄国论在听到那句带着戏谑的轻笑后,立刻锁紧双眉握紧拳头! 犹如脑后有眼,走到沙发旁的野中铃子突然侧身低喝,黄国论和高陆同时点头肃立。 “你想干什么,白先生?!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坐下,这是命令!” “嗯......是,钟小姐。” “白先生,我有上面直接的授权,谁不听命令,可以直接采取必要措施。明白?!” “是,钟小姐,在下绝对服从钟小姐!” “这就对了!还有你,丛先生,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钟小姐,在下绝对服从钟小姐!” “最后一遍,这是最后一遍,我不会再重复了!行动过程中,不允许出现任何破坏干扰行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钟小姐,白某明白!” “是,钟小姐,丛某明白!” “你们之间的恩怨是非和我无关,行动结束,你们自行去了断解决,我更不会管!现在,你们跟我来!” 野中铃子带着两人同时从客厅一条过道来到后院另一个不到四十平方的小房间,里面一个管家打扮和仆役打扮的中年男人只是微微点头,沉默地推门出去又轻轻带上房门。 将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轻轻揭开,野中铃子从墙内一个暗阁拿出一卷物品,打开铺在地上慢慢展开,高陆黄国论看到这是一张上海市区地图,上面还做了很多各种颜色的记号。 脱掉皮鞋,野中铃子将这张巨大地图四角全部展开,跪在图的正中低声道:“这也是一张上海市区地图,比我们三天前看到的更大,甚至可以说,这是全上海最完整的一张市区地图。” “你们看,有很多都被帝国情报人员做好了标记......红、黑、黄都有着特定的代表意义!红色代表着帝国能利用的区域,黑色是反日势力能利用的区域,黄色是租界一方能利用的区域。有了这张图,帝国情报工作会更方便!” 高陆和黄国论也脱掉皮鞋,踩在地图的另外两侧,与野中铃子形成了一个正三角,三人不断在图上指指点点。 “两位,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此次来到租界的目的。丛先生,我想你会很高兴听到!” “钟小姐,丛某一切都听你的。请讲!” “钟小姐,白某愿意洗耳恭听!”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也是我们正式行动的时候。二位,我刚刚得到一个确切情报,目标人物的住处在兆福里。丛先生,现在也可以告诉你,目标人物就是百乐门的侍者阿千,你之前想法很准确!” “哦?哈。兄弟我还真蒙对了。兆福里......兆福里......在这里,汉口路兆福里,附近弄堂多地势狭窄,这小子真他娘会找地方。” “钟小姐,现在......十五时三十分,这个时间段正是一个人白天最疲惫的时候。白某建议,咱们现在就行动!” “不,白先生,汉口路一带是英国人的地盘,我们不宜大张旗鼓,否则会给帝国带来很大影响!” “对,钟小姐说的对!白先生,我们还是晚上去最好,悄悄地把阿千一抓,神不知鬼不觉。嘿嘿!” “是的。而且根据情报,阿千与重庆分子可能有联系,甚至可能与铁血锄奸队有关,一旦我们冒然行动,要是与重庆分子发生火拼,也不符合帝国向租界秘密进入的一贯做法!” “看来,白某确实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是,如果让阿千听到风声,他再躲起来,想找到就很难了!” “白先生这话和丛某想的一样。阿千如果和铁血锄奸队有关,那咱们还真得快点下手,晚了,可就真让他溜走!” “二位别急!今晚十九时整,在汉口路与河南路一带秘捕阿千,租界内有人配合我们一起行动。管保万无一失!” “租界内有人配合?” “嗯!现在大家统一去客厅休息,十七时吃晚饭,十八时出发,十八时三十分到达河南路!” “是,钟小姐!!” 位于汉口路271弄的兆福里,介于汉口路与河南路,占地4300公顷,砖木结构二层,上海知名石库门住宅。 河南路转角边的几个闲聊的人力车夫,突然发现在对面两条马路边陆续有一些神秘人三两聚集,一个瘦得如同排骨的车夫朝另外两个同伴使个眼色,三人悄悄拉起人力车朝着汉口路方向驶去,步子渐渐跨大。 倚在河南路对面一条马路,野中铃子戴着灰色鸭舌帽,鼻梁上架着圆框墨镜,一身黑色布衫长裤,看起来就是一个随时准备寻衅滋事的帮会流氓。 旁边的高陆和黄国论也是同样黑色衣裤,只是戴着一黑一白毡帽,鼻梁也同样架着墨镜,浑身散发出闲人免进的悚人乖戾磁场。 而斜对面也有一群穿着黑色与蓝色衫裤的精壮汉子,为首一个身材魁梧体格壮健,高陆看起来有点熟悉。 “目标出来了。” 停下带着傲慢的四处张望,野中铃子飞快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乔装过的黝黑脸庞,只是仔细看去,被衣襟遮挡的脖颈皮肤稍显细滑。 “钟小姐,咱们上?” 身旁的黄国论一个箭步凑上前,右手又按在腰间隆起的地方。 “这小子现在的地方,正好没被路灯照到。钟小姐,机会难得啊,发信号吧。” 高陆轻轻将黄国论推开,瞟了眼稍远处的一个清瘦男人和四周略显阴暗人影稀少的街面。 “嗯......是个好机会!” 野中铃子又重新戴上墨镜,把双手同时放在嘴里,柳眉微微一挑。 “嗯?混蛋!” “他妈的,钟小姐,咱们追吧!” “娘的,到嘴的鸭子飞了。钟小姐,还追吗?” “这里是英国人的地盘,撤吧!” 没等野中铃子的口哨吹响,清瘦男人刚走到转角边,斜刺里的黑色汽车驶出停在男人面前,几声低叫后汽车驶远,清瘦男人却不见踪影。 野中铃子恼怒地和高陆黄国论冲过去,而对面那群壮汉也三两成群冲过来,高陆此时看清为首者是汤睿福。 两伙人互看一眼,野中铃子悄悄做个手势,各自又立刻消失于外滩一带的夜色! 第255章 披坚执锐 瞟了一眼四周,将毡帽压低的裘赴踱入兆丰公园大门,避开那些私会的情侣与“露水鸳鸯”一路疾行,来到公园南侧方亭前,旁边梧桐树后立刻走出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裘赴一个箭步上前,声音都有点颤抖:“老邹,你终于回来了,汉口之行还顺利吧。” 刘炎进的目光还是那样,温和中充满着力量:“谢谢,老裘!汉口之行,收获颇多啊!来,咱们这边来聊。” 微微侧身,裘赴再次瞥了眼右侧远端的几个人影,慢慢跟上:“现在,我该称你为老刘了。没想到,你还藏得真深啊!” 没有回头的刘炎进,低声回了句:“我还是叫你老裘,你可是藏得更深啊!” 二人无声地一笑,一前一后走到方亭后的一堆树丛,隐没入身形。 裘赴和刘炎进同时将各自掌握的信息说出,也都让二人同时一惊。 从刘炎进刚刚的态度和更加亲切的目光,裘赴知道冷悦将自己的外面一层身份告诉了他,刘炎进知道了裘赴与共产党的关系不一般,甚至是发展的情报关系。 但是,裘赴清楚,冷悦绝不会将自己是老古发展的秘密党员告知,因为这是一条铁律。 党内的情报人员与情报关系,根本都是两条线,从来不会交叉,也不会有任何接触! 因为之前有过太多血雨腥风,太多的深刻教训! 而刘炎进带来的情报也很重要,日本情报机构在汉口发展了秘密组织,此次刘炎进去汉口不仅解决了日本情报机构在汉口的一个秘密情报站,也查清了上海分站两个兄弟遇难的详情。 那两人就是在汉口追查杨菁菁无意发现这个情报站的可疑举动,才被敌特从汉口市区一路跟踪,并在武汉国立大学珞珈山一带灭口埋尸,然后晚上秘密将尸体运至东湖抛离。 通过炎黄社在汉口的分站报告,两个兄弟与汉口分站联系过一次,交给了分站联络员一张照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物品。 刘炎进到武汉后,秘密与八路军办事处联系,并借助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三厅让国民政府武汉警备司令部提供了一定帮助,却还是没有找到多少旭公馆的线索。 抓获的两个日本特务和一个当地清帮汉口分舵汉奸也供认,他们是日本驻上海一个海军情报机构发展,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浅野株式会社,和上海日本宪兵队本部特高课更没有任何联系...... 裘赴说出的一些情况,让刘炎进也十分重视,他同时还告诉裘赴,根据内部最新情报,敌人‘褐色计划’第二阶段的‘观音行动’已经接近了关键时刻...... 当裘赴带着几分调皮神情询问内部是哪里,刘炎进也同样调皮地用手指朝上轻轻一晃。二人同时轻笑出来。 裘赴知道这些高度机密的情报,来自于敌人内部,甚至可能是敌人的最高层,不由得更加佩服。 刘炎进抬起手腕一瞥,然后慢慢放下低声道:“现在已经十九时三十五分,我们聊了有五分钟,这样很容易让人怀疑。老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如果没有,我先离开,你过两分钟再走。” 裘赴紧抿嘴唇,目光很坚定:“没有补充。关于虹口日本海军仓库的情况,交给我来想办法!另外,感觉周围越来越不对劲,也许我会......不过放心,无论出现任何情况,就是面对千刀万箭,我也不会出卖良心!” 重重一点头,刘炎进轻轻拍了下裘赴手背:“我相信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爷们!” “不过,世事无常......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哪一天,敌人让你对我做出什么行为,甚至是让你朝我开枪......老裘,你一定不能犹豫,否则,可能会误了大局。记住,一定不能犹豫!请相信,我是不会怪你,没有人会怪你!” 裘赴不由一怔,猛地低叫:“老刘......你这话......怎么和老冷说的一样?不管怎么讲,现在情况还没有到那样糟糕的地步,你们是不是太悲观了?!” “何况,就算到了那种地步,我裘赴拼了命不要,也会护你们和同志们周全。我保证,我,我发誓......” 刘炎进微笑着,平静眼神里闪过一丝坚毅:“老裘,请冷静,我只是打个比方,只是打个比方。我和老冷,一直都很乐观。但是,凡事总要料敌从宽......敌人的实力和手段是很可怕的!” “我是党员,老冷也是党员,我们俩自从加入组织,就已经做好了为革命、为民族奉献一生,包括我们的生命!但是,我们的生命很宝贵,所以不会白白去送死。我们也更希望,能活着看到日本帝国主义被赶出中国!” 裘赴紧紧握住刘炎进的手腕,低喝一声:“说实话,老刘,我裘某三教九流见过很多人,但是,你和老冷是我少数几个最佩服的人,你们俩是大英雄,大豪杰,当之无愧的国家栎梁!但你们也别小瞧了裘某!” “你老刘是党员,老冷也是!还有我见过的老......老黄、老姜、小陈和小宋等等,他们都是共产党员,都是铁骨铮铮的真英雄好汉子!裘某此生能遇到你们俩和他们,真是三生有幸!” “我听说过,共产党员就是主动站出来,迎着枪子炮弹带头往前冲的勇士。就是带头要去打恶仗,血仗,绝户仗的死士!” “既然你和老冷都算表态,那我也在这里说一声,今后如果关键时候,如果敌人利用我来做什么文章,甚至是我落到敌人手里。你和老冷,还有同志们,在没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一定要放弃我!记住,一定要这样做!”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是的,上海滩目前我打开了一些局面,但我也是一个人,不是神仙,不能完全将同志们的安危系于我裘赴一人之身,不然我会于心......” 刘炎进少见地低吼着打断:“老裘,你错了,你完全错了。我和老冷看似重要,但我们俩位置是有人能代替。所以就算我们不幸牺牲,那也对组织在上海的工作没有太大影响!可是,你不同,你和我们不同!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只要有你这条线,组织在上海就有依托,否则敌人就是切断了组织在上海的一条大动脉......” 裘赴看着转身而去的刘炎进,宽阔背影在圆月映照下拖出一道长长影子,无比巨大! 第256章 色厉内荏 院内一片寂静,隐隐传来警卫中队便衣班团丁巡逻脚步,一间厅堂的八仙桌边,右侧靠窗的游愿瞥了一眼窗外,拿起小酒杯一口饮尽剩下酒水,左侧的程吟霜与坐在中间的罗奉为低笑中一同举杯。 与程吟霜又嘻笑着低语几句,罗奉为仿佛察觉异常,猛地一侧头:“嗯?这回把团里的内奸找出来,贤弟你和彭小姐都有功劳!来,我敬贤弟和彭小姐三杯!” 程吟霜大方地一笑:“罗团长客气,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依咏雪看,我与何先生反倒要敬罗团长三杯。来,何先生,咱们敬罗团长,多谢罗团长能信得过咱们这两位外人!” 游愿冷冷地站起身:“对不起,这份功劳,何某不敢领。罗大哥,彭小姐,在下先告辞,你们慢慢喝!” “贤弟,你这是咋了?” 罗奉为一愣眉头皱起,放下手里的酒杯。 “大哥,可能是因为夜风,小弟有点着凉。” 推开雕花木门的游愿,停在了门槛前。 “哦。贤弟,你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也亏了你,又要负责镇上的安全,又要替罗某抓内奸,也他妈够累的!” 重重一挥手,侧过身的罗奉为一双环眼笑眯了半条缝。满脸微笑的程吟霜,眼角始终朝向房门边。 “大哥,彭小姐,你们慢慢喝,何某告辞!” 游愿侧身一抱拳,转身大步迈出顺手带上房门,刚走几步就听到房内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喧闹,皱紧剑眉脚下瞬间加快,当走出这间在三墩最为隐秘的大宅,终于轻轻呼出口气! 从三墩主路经过又一座小桥,接着往前再走一百步,就能看到树丛边孤零零有一间灰扑扑的小瓦房。 房内分外屋和里屋,外屋作为客厅和卧室,除了一个长条板凳一张草榻,再也没有其他物品,作为厨房的里屋有一个小灶头,一个半旧的水缸,水缸边贴着一张灶王爷的画像。 但是里屋水缸边离地不到一米有个被有意挖空的两公分方格,上面简单贴着一层剪好的棂纸,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能撞出去,然后在草丛和芦苇丛向前钻个不到五分钟,就能看到一条通往南汇的土路。 既处于自卫一团两个团部交叉中间点,又能从屋后眨眼逃离三墩,有了这两个重要条件,所以成为了游愿在三墩的临时住处。 没有选择住在两个团部的任何一处厢房,是因为那里就是一间有自由的大笼子,陷入重围就是死路一条! 除此外,游愿也不喜欢身后有不止一双眼睛和耳朵! 罗奉为并不是个傻子,能做到浦东一方豪强的地步,更不可能是个把义气和情分放在心头的愣头青! 所以,游愿任何时候都处于戒备状态,他相信程吟霜也一样,只是因为抗日同盟,才没有迅速调整到临战状态。 “奇怪,太奇怪了” 半小时后,返回住处躺在草榻的游愿脑子里乱麻越聚越多! 他左想右想,有两件事从哪个角度都显得极不合理。 而且,来到浦东后的这些天,也有一些不合理状况...... 另外,程吟霜最近也是和以往不一样...... “等等......莫非这一切,她全都知道” 一下翻身坐起,游愿跳下草榻刚迈出一步,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到草榻,歪头想了想只得从腰间拔出那把毛瑟m1930手枪,又从腰上摸出一个悬吊的小布袋,从袋内拿出一块旧布轻轻擦拭着枪身。 “笃—笃—笃” 三声轻脆敲门,游愿眉头轻皱,将最后的枪柄擦拭完,把旧布装回布袋,将毛瑟手枪重新插回腰间,慢慢走过去轻轻一拉房门。 “何先生......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中途离席?!” 门外一个人影敏捷地闪入屋内,游愿关上房门才看清眼前的程吟霜头戴斗笠一身粗布素色衫裤,和晚间的一袭丝绸红衫青裤的亮眼打扮完全不似一人,变得十分平常。 “彭小姐,这才半小时,你们这么快就喝完了。” 游愿重新坐到草榻,朝着面前脸有怒容的程吟霜一笑,慢慢地再次躺下。 程吟霜冷笑一声,拿过长条板凳坐到榻旁,死死盯住榻上的游愿:“何先生,我很快就要走,没时间和你猜谜,有话直说吧!” “怎么?没话说吗?好,你不说,那我来说!何先生,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声,别忘了你到底是谁?也别忘了你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行,我说完了,听不听在你。看来,这里不欢迎小女子,那小女子就不打扰何先生,告辞!” 起身大步来到门边,程吟霜又冷哼了一声,右手迅速朝前一伸。 “彭小姐,何某有话说!你有兴趣听吗?!” 游愿一跃而起跳下,两个箭步凑近,程吟霜柳眉一挑,转过身慢慢点头。 拖过长条板凳,游愿和程吟霜同时坐下,但两人都相隔近一米距离。 沉默了几秒,游愿率先压低声音开口:“我有两点不明白,请彭小姐指教。第一、曹小金通敌,证据充足,你完全可以制服他,为什么要打死,让我们白白失去一个获得敌情的好机会?!” “第二、那四个刺客,他们的行为非常奇怪,如果曹小金是内奸,他们就不会把我当成罗奉为,而且冒然出手,也不符合作为一贯冷静小心的刺杀常识!为什么你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在罗奉为面前多提一句?!” “彭小姐,恕在下再多一句,这一切实在太不合理了,你却显得很平静......你......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程吟霜不屑地一声轻笑,侧头看了两眼游愿,站起来就走向门边,刻意压低的嗓音让游愿不由一震。 “呵呵。哼!何先生,你考虑过多了。不过,这两件事有内情,我现在要出门,三天后我回来再告诉你,而且你在这三天要做好准备,只要我一回来,我们马上就进行南汇的行动!” 木房被轻轻推开一道,程吟霜身子灵巧地一闪,犹如一个四处飘荡的幽魂消失在面前...... 第257章 变生腋肘 默算了一下时间,瘫坐在沙发内的高陆懒洋洋地睁大了眼睛,扫了一眼斜对面靠在沙发抬头望着天花板水晶吊灯的黄国论,两人先后慢慢坐起身来。 “诶,白先生,这他娘都过了一个小时了。钟小姐咋还没回来?她去哪儿了?不会出啥事吧?!” “丛先生,钟小姐心里很有数,我们就别为她操心了。还是听命令,先待在这里,一切等钟小姐回来再说!” “嘿嘿,也是啊!白先生,钟小姐也不可能随便吃亏,咱们啊,还是别想她,多想想自己吧!” “嗯?丛先生,听起来,你这是话中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陆冷哼一声,将敞开的西装飞快脱下:“意思很简单,就是你和我,都要好好想想今后到底咋办?” 黄国论眉头一锁,刚要开口,高陆突然又一声干笑,顺手摸出烟盒弹出一支香烟,朝嘴里轻轻一抛叼住:“哦,在下说的不对......不对!不是我和你白先生,而是我一个人。你白先生可是刚刚任命的班附呢......” 高陆刚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就瞟到黄国论一个箭步冲到面前,耳旁也传来带着怒气的低喝:“丛先生,现在我们是一个整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少来这套阴不阴阳不阳的,我他妈不吃这一套!” 微微侧头,高陆看着冰冷面孔的黄国论,露出狡黠笑容,将烟灰往地面一掸:“看不出啊,白先生也是条血性汉子。嘿嘿嘿,有大局观,有忍耐性,果然,我就知道虹口那边不会找一个只会放枪的武夫......” “别这么瞪着我......行,行,不开玩笑了,说实话。咱们去兆福里抓阿千,可结果是阿千失踪了,好好的一个人,咋就会一下没了。白先生......白兄,这里面的道道,可是很有讲究啊!” 黄国论歪头稍微思忖,双眉紧锁:“丛先生......丛兄,你是指咱们内部有......” 高陆朝旁边身子一前倾,满脸神秘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黄国论,也轻轻点了下胸口,接着指向大门方向,然后又将先前顺序重复指点,并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看着高陆恢复脸上的痞态,黄国论一怔,猛地微微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钟小姐首先不可能,她是虹口那边的;白某也不可能,没有退路;丛先生......你丛先生也不可能是!” 高陆轻轻吐出一个烟圈,接着用力吹散,笑容里透出一丝寒气:“白兄,你就别勉强自己。不管咋看,也就丛某他娘嫌疑最大,你和钟小姐应该是不符合,也就丛某有那么点条件,算是可以......” 掏出一支香烟的黄国论连连摇头,接着慢慢叼在嘴里,眼中一片茫然。 “丛兄,别他妈胡扯了,什么狗屁符合条件。你手上有血债,也不可能是!妈的,我一下忘了,咱们三人,除了钟小姐出去过一趟,谁都没离开过这间屋子,就算有对方的人,他又怎么去报信,怎么躲过另外两人的眼睛?” 几缕青烟飘起,渐渐越聚越多的青烟将两人的脸庞完全浸没,大厅内一时竟如似真似幻的仙境。 “嘿嘿嘿。白兄,也许咱们俩都猜错了,说不定,钟小姐才是藏在海底的鱼,哈哈哈哈!” “丛兄,如果钟小姐是藏在海底的鱼,虹口那边早就成汪洋大海了,甚至包括......反正不可能!” “呵。白兄,你就那么相信钟小姐?记得在满洲,我的教官说过,干这一行就得怀疑一切。否则......” “我真是佩服你啊,丛兄!这都他妈火快烧到眉毛尖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说笑。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办?!” “别急嘛,白兄。嘿嘿,办法嘛,真有一个,只是......” “白兄,我说你就别他妈再卖什么关子,一股脑都倒出来。不管有没有用,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呵呵呵,咱们现在还是活马,别他娘说那不吉利话!行,行,我说,白兄,别瞪我,看着挺吓人。” “你,你......妈的,丛兄,要不是因为顾着团结,我有时候真想狠狠揍你一顿。哈,快说啊!” “兄弟的办法就是,咱们等钟小姐回来。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你......你他妈的,老子实在忍不住了。别跑,站住!”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三声重重敲门,让刚刚一个后翻跃到沙发边的高陆停下脚步,也立刻收起脸上的痞笑,已经扑到沙发扶手边的黄国论瞪了一眼,大步冲到门边。 “混蛋,简直是一帮混蛋!嗯?两位看上去挺悠闲啊。你们以为到租界是来度假的?!” 黄国论将大门打开半道,野中铃子灵巧地闪入,接着又一个刀条脸戴着礼帽的壮汉敏捷地进入,从沙发后绕过的高陆走上前仔细一看眼睛放亮,原来壮汉竟然是汤睿福。 野中铃子狠狠一跺脚又瞟了一眼,黄国论赶紧谄笑着扯了下西装衣角,高陆陪笑着回沙发拿起西装穿好。 微微叹气,野中铃子让汤睿福上前介绍给二人,两人点头致意,汤睿福听到高陆的介绍为丛天道先生,眉头轻轻一皱,却也还是笑着上前见礼。 三人同时坐下,只是野中铃子坐原位,黄国论却抢先坐到高陆身旁,只是隔着半米距离,汤睿福疑惑地望了下坐到了斜对面沙发的左侧,并朝野中铃子身边又挤了挤。 野中铃子反而有意无意朝右边挪了挪,一脸阴沉冷声道:“今晚行动失败,我刚才出去联络了。根据情报,阿千是被人绑走的,证明我们内部有奸细。” 黄国论瞟了高陆一眼,嘴巴嚅动几下,野中铃子却轻轻摆手打断,语气恢复平静:“嗯......丛先生,白先生,你们放心,我们这个团体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嘛......算了,不说这个,同时,我宣布汤先生正式加入我们!” “汤先生,你现在是我们这个团体,我想告诉你,现在你不再属于宪兵队本部序列,我们只接受两个人的指挥,一个是浅野阁下,一个是三岛阁下。除这二人外,任何部门指令都与我们无关,包括帝国驻上海领事馆!” 高陆咽了口唾沫,开口曼声说道:“钟小姐,你这么说,我和白兄也就放心了。接下来,我们该咋做?” 汤睿福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抿紧嘴唇,高陆瞬间看到刚要追问,野中铃子的声音让他瞳孔放大。 “丛先生,汤先生是接替你的位置。现在你马上走,虹口那边出了一点问题......需要你去处理下。” “虹口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在下处理?钟小姐,到底是咋回事?” “唉,丛先生,具体我不清楚......好像和你的部下有点关系......听说有点棘手,三岛阁下特意点你的将!” “难道是......我明白了,三位,在下先行一步,希望今后还有机会合作!” 大步朝房门走去,一脸凝重的高陆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已经能感觉到事态严重。 部下当然只能是方小胜或冯阿七,或者是两人一起。 而不涉及到对日本占领区的利益有一定损害,三岛崎雄也绝对不会出面,更不会急着招回高陆。 搞不好,这个大麻烦,能把高陆让之前的努力全部泡汤...... 必须解决这个麻烦,而且要圆满地解决! 第258章 继之以死(上) 兆丰公园返回贝当路住处,裘赴在客厅沙发躺了不到五分钟,瞥了眼摩立斯银表时间为晚上十九时四十五分,换了一身深色西装拔脚就出门。 外面开始下起小雨,天空乌云慢慢聚拢,走出毕卡第公寓大门的裘赴顾不上回家拿伞,小跑着朝路口冲去。 裘赴心里非常明白,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而且很可能会带来某种潜在危机...... 但是裘赴还是没有一点犹豫! 因为他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种赌博...... 一辆人力车在霞飞路路口停下,此时雨势渐大,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数缩在一些店铺屋檐下躲雨,或是用手遮挡着朝家中方向猛冲,跳下车的裘赴付过车钱,低着头冲向街对面,人力车夫缩着脖子转身疾奔。 推开lub咖啡馆栗色大门,裘赴扫了一眼只有几个顾客的室内,一个微笑的白俄女招待从旁边靠近。 “欢迎您,先生。请问您是几位?” “小姐,一位。另外,让你们的萧小姐过来,我找她有事!” “萧小姐?先生,她是我们的老板。您找她?她已经下班了。” “是的,小姐,我找萧小姐有事。她下班了,也请你把她叫来,谢谢!” “您......先生,您的这个要求......有......一些不......合理......” “小姐,你说什么?!” 听到带着不悻的甜美嗓音,裘赴侧过头眯起眼睛,借着室内淡淡灯光,面前是一个陌生稚嫩的白俄少女,身材瘦高,年龄也就十五六岁,紧咬着性感嘴唇,一双带着灵气可爱的蓝色眼睛,目光里却显得不满与慌乱。 轻咳了下,裘赴和声地问道:“这位小姐,我以前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吧?” 女招待略带紧张地连续点了两下头,双手紧紧攥住工作服的衣角揉搓。 裘赴接着踱前一步,认真地看着朝后退了两步的女招待:“哦,那是我误会了。小姐,我曾经来过这里,这里的老员工见过我,你去把她们叫来,谢谢。” 眨着如同小扇子般的长睫毛,女招待也许感觉到面前目光深邃笑容温和的清瘦男人值得信任,重重地又一点头,扭动腰肢就朝吧台内走去。 “小姐,你的中文说得很棒!” 看着略显单薄的背影,裘赴突然轻声喊了句。 “谢谢!先生,这是萧小姐的要求,因为我们lub要做整个租界最好的咖啡馆,不仅是吸引法国人,还有中国人!” 刚走出两步的女招待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自信笑容。 裘赴坐到了咖啡馆的右侧最后一个卡座,看到这个很稚嫩的女招待在吧台打了一个电话,三分钟后大门推开后,出现了一个二十左右的白俄女郎,并认出是霞飞路血案时其中一位女招待。 女郎一进门,那个女招待就直接冲到面前,然后侧头指着裘赴所在方向滔滔不绝,裘赴看到那个白俄小姑娘的表情显得既紧张又疑惑,女郎听完后轻轻摸了下小姑娘的脑袋,直接就朝右侧卡座区走来。 打扮入时的她来到裘赴面前,笑着一摇头,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汉语问道:“先生,我对您有印象。记得您好像是姓裘吧!萧小姐已经下班,她每天都很辛苦,您真的好意思在属于她的私人时间打扰吗?” 裘赴挥手叫了一杯咖啡,然后多塞了两张法币给送咖啡的白俄小姑娘,等小兔一般受惊的白俄小姑娘离开,端起咖啡杯抿了两口,笑着看向表情不满的卡佳:“印象中您是个勇敢的女孩,记得您的名字叫娜塔莎!” “在下无意打扰萧小姐的私人时间,可是有重要的事,也许这件事可以帮助到别人,所以我只能说声抱歉!” 女郎眉毛一挑,盯着微笑的裘赴看了几眼,转身朝吧台走去:“好吧,我被您的坦诚打动了,我去找萧小姐,但是想不想来,那得看萧小姐的态度。最后,谢谢您的夸奖!” 裘赴轻笑了两声,接着低叫道:“对于您这样一位美丽小姐夸奖,在下非常高兴!我知道,您不仅很勇敢,而且也很善良。哦,请顺便告诉萧小姐,这件事和她的朋友有关系!” 女郎突然一停下,侧头小声道:“裘先生,可惜我不是塔佳,否则早就答应您的要求,只是您并不属于我喜欢的那一类。当然,我承认,您是个很魅力的男人,塔佳的眼光并不差!” “唉,一个男人有魅力又经常惹来麻烦,对于女人来说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听着女郎不远处传来的喋喋不休,裘赴脸色瞬间暗淡,端起咖啡杯又浅抿一口:“是啊,不是一个好选择!” 娜塔莎明显和萧云的关系不一般,她只是在吧台内打了一个电话,也就五分钟时间,装扮素净的萧云就轻轻推开大门走进来,那个白俄小姑娘赶紧过去直接从萧云手里抢过雨伞,娜塔莎也上前与萧云低语。 微微点头,萧云像是小声安慰略带惊慌的白俄小姑娘后,又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娜塔莎,稍微理了下搭在肩边的秀发,大步就朝着右侧卡座区而来。 裘赴始终注视前方,由远及近的萧云姿态从容步伐沉着,没有半点惊慌和焦躁,不禁连续点头。 萧云直接坐到了裘赴对面,挥手叫白俄小姑娘又送来一杯咖啡,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小口,慢慢将杯子放下。 “您好,裘先生。我来了,请问您究竟有什么事?” 裘赴笑着端起咖啡杯也抿了两口,然后放下杯子一脸严肃,面色依然平静的萧云一怔,拧紧了秀眉。 “萧小姐,我要立刻见到梦小姐,请您帮这个忙,我必须在今晚见到她,否则就来不及了!” “她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正在家里休息。裘先生,您能不能缓两天?” “哦,梦小姐病了......可是,裘某这件事真的很急,也很重要......我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请萧小姐见谅!” “裘先生,到底有多么紧急?!” “吁!萧小姐,裘某不说假话,和许多人的身家性命相关,其中包括梦小姐!” “嗯......好,我相信裘先生,您先稍等!” 第259章 继之以死(下) 半小时后梦如寒坐在对面,她脸色略微暗淡看起来精神不好。听完裘赴的请求,梦如寒并没有进行回应,而是直接就进入了沉思。 裘赴也没有催促,点燃了一支香烟保持着沉默,梦如寒始终保持低头思索姿态,整个人仿佛进入半催眠状态,犹如一尊带着凄美的石像。 半晌,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摩立斯’银表指针,裘赴终于将又一支抽到半截的烟头掐灭在咖啡桌的烟缸内。 “法租界每晚二十一时三十分准时宵禁,所以除了舞厅外的所有场所一般每晚二十一时左右关门歇业。现在已经二十时十五分了,梦小姐,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梦小姐,如果你实在觉得难办,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但是裘某想说一句,我不会放弃!” 侧身微微点头,裘赴抓起桌边礼帽戴上,扯了扯西装衣领,看了一眼身子略微晃动的梦如寒,抬脚就走向过道。 “等一等,裘先生。” 身旁传来一个虚弱声音,裘赴停下脚步转身,面前的梦如寒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梦小姐,你决定帮裘某一把?” 裘赴走到梦如寒面前,尽量让语声显得温和。 “诶......裘先生,你先坐。” 梦如寒浅笑着轻轻摆手,但以往利落优雅的动作此时显得有些吃力。 “梦小姐带病之身,这么晚让你赶到这里,裘某真是十分抱歉了。只是......” 重新坐下,裘赴看着脸色泛白的梦如寒,感到内心有不安。 “呵呵......倘若不是紧要之事,先生也不会找小女子!国难当头,当以大局为重!” 一身素色洋装的梦如寒缩了下身子:“时间很紧,我就三个问题,裘先生可以选择答或不答。” 裘赴正襟危坐,双手平放于桌面:“梦小姐,你尽管问!” 梦如寒的如水眸子扫了眼裘赴,犹如拂过湖面的清风:“第一个问题,如果于老板也是听上面命令......裘先生,你还坚持让于老板决变计划内容?” 裘赴毫不犹豫地回答:“会坚持!” 轻轻微头,梦如寒露出一丝苦笑:“第二个问题,如果改变计划就是违抗上命,后果会非常严重,连于老板也无能为力!裘先生,还坚持自己的决定吗?” 眯缝着双眼,裘赴依然沉着:“我会坚持!” 梦如寒突然身子前倾,眼中郁色更增三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人不愿意阁下冒险......裘先生还坚持吗?!” 裘赴一怔:“这......梦小姐,你......” 梦如寒笑得有几分羞涩:“请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有人不愿意阁下去冒险,裘先生......真的还要坚持吗?!” 沉默了几秒,裘赴重重地叹了口气,抿紧嘴唇,一双眼睛如明灯:“无论遇到什么阻碍,我都会坚持到底!” 发愣的梦如寒显得有点失望,但在一秒后,泛白脸庞掠过一丝红润,双目也猛地一亮。 “裘先生......果然就是裘先生,你还是没有变!” 轻轻吐出浊气,裘赴笑容里透出一丝轻松,看向梦如寒的眼里更带着十足的赞许。 “谢谢!裘某不会变,梦小姐也没有变!” 虽然梦如寒身体情况不佳,但作为职业特工的她还是那样利落干练,在打过一个电话后,当裘赴腕上‘摩立斯’银表的指针显示为当晚二十时四十分时,于效成带着两个精壮青年推开了lub咖啡馆那扇栗色大门。 馆内顾客再无一人,萧云也早让白俄小姑娘和另一名女侍者在二十时二十分就下班,本来她还想让娜塔莎和白俄小姑娘一同离开,但固执的娜塔莎却只是微笑着摆手,然后直接坐到裘赴斜对面靠前一个卡座边。 同样,梦如寒也谢绝了萧云要亲自送其回家的好意,安静地坐在了裘赴斜对面靠后的卡座。 三人进门后,萧云稍一思索直接就将大门关上,并在门外挂上用法语写着‘停止营业’的牌子,接着将咖啡馆的大灯关上,拿出三枝焟烛点燃,依次放到了吧台和娜塔莎及裘赴所坐的桌面。 微弱的烛光下,于效成朝部下使了个眼色,裘赴突然一挥手,不客气地直接打断。 “你们俩去旁边。” “等一等!于老板,请让这两位兄弟暂时出去。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裘先生,这么神神秘秘,你到底想干什么?” “咱们要聊的事情很重要,旁人最好不要听到。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也承担一份风险!” “呵。你们俩去外面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瞟了眼萧云再次关上咖啡馆大门,侧目而视的于效成摸出一支香烟点燃:“到底想好选择谁作为目标?滨田幸之助还是韩望岭?” 裘赴也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曼声道:“于老板,裘某还是认为把目标改为尤华斌更好!” 于效成眉头一挑,将烟灰往桌面烟缸用力掸去:“裘先生,这是上面的命令,于某知道你有计量,但是于某也没法子。” 轻笑一声,裘赴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青烟:“于老板,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上面又没有到上海来,又何必什么都听他们的。我相信,如果他们到上海了解情况,一定也会同意裘某的看法!” 微微抬眼,于效成带着苦笑说道:“裘先生,于某承认你有道理,但是上面既然已经下令,咱们也只能执行!” 裘赴轻轻摇头:“这样的命令,裘某实在无法执行,请于老板谅解!” 双眉一扬,于效成猛地将大半截烟头狠狠掐灭在桌面,狞笑着说道:“裘先生,违抗军令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很喜欢你这个人,希望阁下不要让于某为难!” 裘赴满脸微笑,直接将烟头在手掌间重重按熄,:“于老板,之前已经说好,裘某与贵方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并不是隶属于贵方,在下当然不想让于老板为难,但请贵方也别逼人太过!” 于效成冷笑着站起身:“呵呵,都说你裘赴多么多么有能耐!没想到啊,没想到,嘿嘿!行,裘赴,既然你害怕,我们也不勉强!” “算于某之前瞎了眼,老子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之辈。今后在上海滩,咱们从来不认识,告辞!” 裘赴脸色一沉,跳起身来:“姓于的,你凭什么说老子贪生怕死?妈了个巴子。老子贪生怕死?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裘赴在满洲经历过什么?” “来,咱们就在这里把衣服脱了,好好比一比,谁的伤疤多?谁的伤口大?!” “实话告诉你,你们那个什么上面的计划,根本就是狗屁不通。我敢断定,那个白痴计划对抗日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对小日本和汉奸有利。” “你还说老子怕死?老子不怕死,老子的兄弟们也不怕死!但是,老子不能因为这个白痴计划,让老子的兄弟们在将来承受巨大的威胁!” “你于效成当然不怕,动动嘴皮子当然容易,可你为你下面的兄弟,你的部下们考虑过吗?如果他们执行这个白痴计划,成功了会暴露身份,失败了更会死在当场。而且日本人和汉奸没一点大的损失,你说他们冤不冤?!” 于效成猛地转过身,狠狠揪住裘赴的衣领,眼睛血红着低吼:“你说什么?动动嘴皮子容易?实话告诉你,姓裘的小子,你当于某是什么人?只会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还是滥发号令的窝囊废?!” “我于某人早年加入复兴社,后入同志社。北平、天津、石家庄,沈阳都去过。老子现在的位置,不是他妈吹出来的,也不是谁他妈施舍的,是老子一步一步从枪林刀尖杀出来的!” “去打听打听,当年平津发生过什么?我们和小日本的情报机构杀得天昏地暗,身边同伴都不知道换过几回。你他妈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闲着呢!” “你一口一个为兄弟,为兄弟!你以为就你裘赴有兄弟,我于效成就没有兄弟,我于效成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跳一个又一个火坑,去闯一次又一次的刀山?!老子是石头吗?!老子也是人!!” “现在国难当头,哪有那么多条件可讲,就算上面的命令有误,我们也只能执行,必须执行!有时候,路是要慢慢走出来的,也只能用兄弟同袍的尸体,去向着成功的大路前进。我们没有退路,一点退路也没有!” 同样飞快起身的娜塔莎和梦如寒一脸紧张,快步上前的萧云与梦如寒低语几句,梦如寒脸色稍微缓和。 裘赴盯着于效成看了一会儿,冷声道:“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需要作出无谓的牺牲,于兄,你为什么就不能大胆地放肆一回?我知道,你可以做得到!” 喘着粗气的于效成,渐渐松开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裘老弟,你以为我不想吗?上海滩这么重要的地方,你以为,难道上面就不会格外照顾?老弟啊,于某实在是心有力而气不足。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将西装扯了下,裘赴紧赶几步追上走到吧台边的于效成:“于兄,我有个想法......” 于效成听完后一惊:“裘老弟,这么干行吗?如果上面要追查下来,那麻烦可不小。” 裘赴讪笑着挤了下眼:“于兄,反正我现在也被你们强行隶属。到时候,一切都推在裘某头上,你就别管了!” 皱眉的于效成苦笑:“好小子,有胆量!妈的,老子怎么感觉,你比老子更像站长!” 裘赴在大门边停下:“于兄,不如你暂居幕后?” 于效成一怔,朝着裘赴重重推了一把:“你他妈做春秋大梦吧!滚!” 第260章 岌岌可危(上) 程吟霜出门一个多小时后,榻上的游愿实在没心思休息,默算时间约晚上二十时十分,听着屋外雨声越来越大,起身到后厨土墙边摘下一顶斗笠,略微思忖走出屋门。 踩着石板路面的积水,游愿垂头朝着不远处的自卫一团秘密团部前行,一脸凝重严肃。 有些话和事必须今晚搞明白,否则也许真会出什么乱子! 当游愿来到那座石桥边,月光映照下两条人影在前面一闪,眉头顿时拧起。 那两人的身形好熟悉! 这么晚,他们看起来也是要去秘密团部,到底去干什么? 等等,他们好像不是去秘密团部而是笔直朝前,一百米外就是自卫一团的另一团部! 看这两人鬼鬼祟祟,得跟着去看看,到底又准备搞什么鬼! 刚出了一个曹小金,看来自卫一团还不止一个曹小金! 罗奉为啊罗奉为,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偏安一隅高枕无忧的晁保正? 可是你的手下兄弟,却有不止一人想做宋公明...... 游愿加快脚步,紧紧跟随着前面两人身后,连续小心避开两个警卫中队巡逻团丁,而前面两人也同样没有与巡逻团丁打照面,让游愿更加确定此二人居心不良,随后步伐更快也更轻,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和雨滴声彻底融合。 “咚—咚咚” 那两人停在一幢建筑前,游愿借着少许月光瞅去,青砖灰墙坐北朝向的一间古朴宅子,正是三墩老街一个早已逃难的米行老板旧宅,现在那里住着杨项业的第四中队中队部。 游愿伏在三十米外一间早已废弃的肉铺边,目光紧盯住站在门边的两人。 唯一庆幸的是,第四中队只有杨项业带着卫青班和红玉班到达,中队主力还留在唐墓桥,所以四周并没有处于绝对警戒中,否则游愿靠得这么近早被附近的哨兵或暗哨发现了。 “吱” 夜色越来越浓,雨水由线条状渐渐聚集,周身仿佛被一道道雨浪包围的游愿,身子不由得一下缩紧,抵御着晚间寒气的侵袭,当大门打开一道时,游愿迅速将斗笠朝下一压,恰好挡住了突然来自门边的几道视线! “唿” 门外两人确定无异常后利落进门,大门随后轻轻关上。一切都没有躲过游愿视线,他屏住呼吸闪出两个箭步就来到门边,俯耳听了听转身来到墙边。 远处巡逻团丁脚步隐约到了石桥边,游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顺着门缝伸进去几下拔开门栓,接着小心推开半道门缝身形一晃闪入,再轻轻将房门重新关上。 黑暗中,月光下隐约看到院子不算太大,分别有四间瓦房,正中间的大瓦房内隐约有烛火。游愿来到大瓦房右侧窗边,用手指在嘴里蘸湿唾液轻轻将窗纸捅出一个小窟窿,身子稍微前倾一看。 游愿虽然脸色依然平静,整个人仿佛如泥塑石雕一般,但看到里面的景象,还是微微蹙眉! 房内从左至右坐着三个人。 自卫一团第四中队中队长杨项业。 第四中队卫青班班长徐卫。 第四中队卫青班副班长厉上青。 一张八仙桌边点着焟烛,飘忽的淡黄烛火下,杨项业三人绷紧的面孔泛着异光,室内一片萧杀诡异! “唿” 三人先是互相看了看,杨项业嘴唇嚅动,游愿凝神屏气地注视,却隐约听到大门边传来一声微响,他轻轻退后几步躲在房边一角,就见到一条黑影迈着小碎步快速来到窗边,伸指捅破窗纸拿出一个小吹管,双手用力一握。 “唿—呃” “谁?” 游愿猛地闪出左手轻轻一挥,窗前黑影低叫一声倒地,屋内烛火立刻熄灭,一声低喝后三条人影冲到门外,并拉开架势。 “是我。” 慢慢走出,游愿瞟了眼身子前倾的一瘦一矮两条身影,平静地看向中间的另一条身影。 “原来是何先生......小卫,上青,你们退后。”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壮汉子踱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开口。 “原来三位也没休息,还以为只有何某一人无法入睡。” 瘦削的徐卫和矮壮的厉上青点头后站定,游愿直接走近杨项业,出言开始试探。 “何先生深夜到此,到底是何用意?” 看似江湖草莽的杨项业,一开口竟然和罗奉为的粗语俗言完全不同,仿佛是一名饱学之士。 “杨队长,反正何某和他不一样。但是,杨队长,你们三位深夜聚在此处,又是何用意?!” 面对徐卫和厉上青的炯炯锐光,游愿表情平静眼睛微微眯起,毫不在意杨项业凌厉的逼视。 “哼,和他不一样?何骄,你整天和那个彭咏雪神神秘秘,我看你们到团里就没啥好事。快说,到底来干吗?!” 站在右侧的厉上青脾气火暴,突地上前一步低吼,即使将音量压低,仍然如狮虎在远处低哮。 “上青,冷静点......咱们还是听队长的!” 左侧徐卫年龄和厉上青虽然都不到二十岁,但性格一向沉稳。 “队长,我看这姓何的......” 厉上青还是不依不饶,同时又迈前一步,双目如刀一般死死盯住游愿。 “上青,你先退后!何先生不会有歹意,否则就不会出手救我们!” 杨项业也是一声低吼,语出如雷,厉上青悻悻地退到一边。 瞟了眼握拳的厉上青,游愿微微摇头,朝着杨项业一抱拳:“杨队长果然是罗团长的得力干将,多谢!” “杨队长,请恕何某惊扰之罪,在下实非不得已。要知道,曹小金事件刚结束,现在乃多事之秋,加上何某也有一定职责,因此见到徐班长和厉班副深夜突然出现在街上,在下也只得跟随,谁知道却是来这里!” “不过,徐班长和厉班副来到杨队长这里,何某就彻底放心了。团里众人,何某只服团长和杨队长。” 杨项业同样一抱拳,低笑道:“何先生太客气,杨某一平庸之辈,不敢与团长相提并论!” “我正准备让小卫去请何先生来议事,一件关乎全团生死的大事。没想到,这帮家伙已经察觉,否则也不可能派人来下黑手,哼!” “既然何先生来了,那咱们就正好聊一聊。小卫,上青,把刺客抬进去。何先生,请!” 第261章 岌岌可危(下) 没费多少力,徐卫和厉上青就从蒙面的黑衣刺客嘴里得知了一切,杨项业紧盯着那张有点熟悉的面孔,又看了眼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游愿。 徐卫将黑衣刺客重新捆绑堵嘴扔到屋内一角,接着左手一扬:“何先生,这是您的东西,完璧归赵!” 厉上青悻悻地哼了一声,嘴唇嚅动,瞟到杨项业一脸严肃,抿了下嘴没有开口。 游愿右手接住后,将那块银元手指间灵巧转动,顺势又抛回:“徐班长,留做纪念吧。” 徐卫敏捷地伸手接住,一笑将银元揣进口袋。 杨项业的浓眉骤然舒展:“何先生,好身手!” 游愿面色平静:“杨队长,客气!” 瞥了眼屋角仍然呻吟的黑衣刺客,厉上青起身过去一拳将其打晕,然后坐回原位:“队长,接下来,咱们咋干?” 杨项业朝徐卫使了个眼色:“小卫,你有啥想法?” 徐卫利落地起身走到屋角,将衣衫袖角撕下两块破布塞进刺客耳内,转身轻笑道:“一切都听队长的。” 嗔怪地横了徐卫一眼,杨项业接着侧过身:“何先生,杨某想听听您有啥想法?” 游愿瞬间收回对着屋角的视线:“三位想过没有,如果这家伙说的不是实话,可是会影响军心和士气。” 厉上青脸上肌肉抽搐几下,挤出一丝笑容:“哼,小瞧厉某没事,兄弟本领低微,没啥说的。可是小瞧卫哥,证明这对招子不够亮!” 游愿缓缓地说道:“何某从未小瞧二位,只不过觉得凡事多加三分小心,最好是谋定而后动,不可轻动。” 垂首思索的徐卫重重一点头:“队长,何先生说的对。这件事,咱们还得好好想想,首先要搞清楚具体情况!” 轻哼一声,厉上青嘟囔道:“人家都已经在磨刀......还想啥......非要等把刀架到你脖子上......直接干就是......” 游愿喃喃自语:“也许,对方就希望你这么想。” 厉上青眼睛一瞪,身子猛地前倾:“你他妈说啥呢?!” 徐卫立刻扯住厉上青衣袖:“上青,你干啥?队长还在这儿!” 厉上青挣扎着跳起身:“队长,您还在想啥啊?快拿主意吧!那家伙不是都招了,主谋是方魁,吴大平、刘名山包括死了的曹小金都是同谋,一中队大多数都是他们同党。你们还犹豫啥呢?!直接端了一中队!” “姓方的可是一中队的副中队长,姓吴的是一中队便衣班班长,姓刘的是副官,他们都在团部周围,条件可比咱们有利啊!说不定,说不定,这些狗日的叛徒,今天晚上都会动手。咱们没有时间了,快拿主意吧!” 低头思索的杨项业,轻轻一挥手:“上青,你慌啥?凡事要冷静,先坐下!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厉上青双目血红嘶声道:“冷静?冷静?队长,您让我咋冷静啊?!他们可是会随时对团长下手!您知道,没有团长,我早就饿死在高桥了。团长,团长就是我的亲大哥,就是我的亲人!我,我实在冷静不了!” 徐卫飞快起身,扯住厉上青胳膊低吼:“上青,你他妈胡说啥?!别说你,咱们卫青班和红玉班,都是团长当初从外面捡回来的,团长对于咱们就是亲人!甚至比亲人还亲!” “你急,大家都不急吗?!现在局势很复杂,队长平时咋教咱们的?遇事一定要冷静,尤其是遇到大事时,像你这样慌慌张张草率行事,只怕救不了团长,反倒把咱们大家全搭进去,那些叛徒反而最高兴!” “坐下,先冷静一下,咱们先搞清楚具体情况,然后再来想法子对付那些狗叛徒!” 杨项业一抬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厉上青:“上青,我平时教你们的,难道你这么快就全忘了?!如果你还把我当队长,把小卫当你大哥,就先给我坐下冷静地想一想,到底咋样才能救团长,救咱们自卫一团!” 见到徐卫将厉上青按着坐下,杨项业轻轻摇头,侧过身低语:“何先生,实在让您见笑......上青和团长感情很深,这小子就是头犟牛。唉!” 游愿眼底掠过一丝亮色:“有这样一员猛将,真是队长和团长的福气!” 杨项业先是一声苦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杨某知道何先生是一位高人,想听听您的想法。” 游愿也低声回应:“既然都是自己人,何某也就不多客套!咱们必须要弄清楚刺客说的是否属实?如果是真,咱们必须告诉给团长,如果是假,那就弄清真实情况再报告。但这件事秘密进行,不能让人察觉!” 杨项业点了点头,却又微微皱眉:“嗯!不过,何先生,刚才上青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有点道理。如果......” 游愿微笑着摇头,语气坚决:“杨队长放心,何某可以打保票,对方绝不会轻易发难,更不会在今晚就动手。” 一愣,杨项业赶紧低声问:“何先生,为何这么说?” 游愿慢慢翘起二郎腿,低笑着回道:“第一、根据这名刺客今晚和曹小金死前的言行,可以肯定这不是简单的反叛,而是一次经过精心策划的大阴谋,如果只是为了搞掉团长和团部,他们用不着费这么多功夫!” “第二、就算搞掉了团长和一中队,还有其他三个中队,自卫一团仍然有战斗力,如果图谋的是整个自卫一团,那他们就必须等一个恰当机会,而且是内外夹攻同时动手,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杨项业眼睛发亮,右拳轻轻敲在膝盖:“他妈的,这帮狗日的在等二、三中队和我们中队的另外两个小队!” 游愿冷冷地点头:“是的!等主力到来,那时候才是对方的最佳时机。” 又是轻轻虚空挥了一拳,杨项业不由叹道:“这件事还真不小......杨某能力低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拍了下杨项业的胳膊,游愿目光异常明亮:“杨队长,团长既然和在下拜了把子,那么团里的事就是何某的事!” 杨项业感激地一点头:“有何先生支持,杨某也不用怕啥。走,咱们继续审那小子,老子今晚也他妈不睡了!” 徐卫和厉上青听到同时站起,厉上青满脸焦急,徐卫的眼睛比烛火更亮。 游愿同样一起身:“杨队长,徐班长,厉班副,不用劳烦三位了,何某替三位来审这家伙。” 走到刺客边的杨项业站定,飞快地侧过身笑道:“好,快刀斩乱麻。杨某正好也见识下何先生的手段!哈哈!” 室内先是一片寂静,接着隐隐传出几声压在喉间的低嚎,十分钟后,室内即刻传来夹杂着哀求的断断续续。 瞥了眼躺在地面的黑衣刺客,游愿慢慢站起身:“杨队长,这回他说的是真话。” 徐卫凑前一步,小声问道:“何先生,这家伙还活着吗?” 游愿随意舒展双臂,微笑着回答:“徐班长,他只是晕过去了,没事。这样一个人证,何某不会让他轻易死!” 厉上青紧握拳头,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喝:“妈的,这些狗日的王八蛋!要不是......何先生,咱们还真被骗了!” 徐卫讪笑着挤了下眼:“刚才还恨不得要与何先生拼命,现在知道错了吧。你小子!” 杨项业故意一沉脸,却压不住眼底笑意:“男子汉丈夫,敢做就要敢当,错了就要认罚!上青,接下来该咋做?!” 鼻息加重,厉上青猛地一侧身,单膝跪地身子前倾双手抱拳:“厉上青鲁莽无礼不知好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何先生,不管您咋罚我,要打要骂都行。我姓厉的要缩一下脖子皱一下眉头,就他妈是王八养的!” 游愿上前拉住厉上青的胳膊一用力,厉上青就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托起,不由得站起身来,众人皆笑。 “厉班副,来,快请起。何某从未怪过你,相反你豪爽义气,何某很喜欢厉班副的性格!” “您......何先生如此大度!今后,您在我心里和团长队长一样位置。您一句话,刀山油锅,兄弟绝不后退!” “厉班副,那咱们现在就算朋友了,呵。” “嘿嘿。何先生这么有本事,人又这么没架子,姓厉的也愿意交您这个朋友!” “队长,这小子说何先生没架子,我看他架子倒挺大,一般人还瞧不呢。呵呵呵!” “小卫,我早说过,这小子就是头犟牛,但只服比他强的!哈哈哈!” 第262章 鸮心鹂舌(上) 夜色中,一辆深色轿车刚刚停在北四川路崇明路的大桥公寓门外警戒线前,一个年轻的日军少尉上前凑到前排车窗低语两句,接着轿车立刻掉头疾奔而去。 后排的高陆将小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又迅速缓缓闭上,双手抱在怀里斜倚着中间座椅。 “嘎吱” 刹车声响传来,高陆睁开眼睛身子前倾,前排司机却没有开口,只是侧过身子一点头。 “多谢太君!” 高陆瞅了瞅窗外熟悉的街景,确定是在施高塔路口的对面,带着一丝谄笑同样点头,敏捷地跳下车。 “吁” 瞟了眼远去的轿车,高陆缓缓吐出一口气,迈着八字步不疾不徐地走向对面。 雨点不断打在高陆身上,他压低了礼帽加快脚步,飞快地瞥了一眼空空如寂的街面,眉头却轻轻一皱。 没有片刻迟疑,高陆就来到位于施高塔路20号的密探队分部的黑色大铁门边,轻轻按响了墙边按钮。 突然,他微微一侧身,身后阴暗隐约有人影一闪,入眼处却是几棵排成一行的高大梧桐树,耳边充斥冷风密雨。 黑暗中不断摇晃的枝叶和高大树干的阴影,幌然间如同利爪尖牙向前扑噬的邪魔毒怪,闻之心惊见者胆裂! “事情有点不对啊” 高陆略微一怔,黑色大铁门上的方窗打开,却露出一双陌生的眼睛,同时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人?” 仰起头,高陆摩挲下巴胡渣,斜乜着眼角扫了一眼。 “嗯......这位兄弟,老高我咋没见过啊,你又是谁?!” 陌生的眼睛傲慢地扫了一眼,冷冰冰地再次回应。 “我刚调来!你是谁,姓名?职务?” 高陆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原来是刚调来的......难怪他娘的不认识老子......算了,不知者不怪!密探队队附高陆,行了,把门打开!” 方窗内的陌生眼睛渐渐锐利,语音突然变得很有压迫感。 “密探队的?你的证件!” 眉头一皱,高陆猛地一个箭步蹿到方窗边,却又停住脚步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小本子。 “老高向来对小的们宽容,也不跟你计较了。诶诶。看清右下角啊,皇军宪兵队本部的大印。会不会有假?!” 死死盯住摊开的蓝色证件,那双陌生的眼睛丝毫不在意高陆悻悻的神情和嘲讽的语气,连续上下扫视着。 “原来,你就是虹口宪兵队本部第二课密探队队附兼特别侦查一班班长,高陆。” 陌生的眼睛不再锐利,收好证件的高陆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慢慢抱在胸前,一脸不耐烦。 “是的,我他娘就是高陆,如假包换。当然,老高一个小角色,也没人会他娘有闲心来换!” “兄弟,把门打开吧,三岛课长阁下他们还等着老高!快点!!” 方窗内传来一声不屑冷笑,陌生的眼睛里又透出一丝寒气。 “嘿嘿......三岛课长根本就没有来到这里,同时这里也没有接到宪兵队本部的通告。所以你不能进去!马上离开!” 听到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高陆脸色一惊,猛地冲上前凑到方窗边。 “不可能!老高可是去过大桥公寓,那里的皇军亲口说的!快他娘开门!去,小胜和阿七叫来,去把罗爷叫来!你他娘听到没有?!” “梆梆梆梆” 低吼的高陆突然跃起,狠狠一脚踹向方窗处,陌生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被飞快拉上的方窗处传来重重闷响。 落雨纷舞中,高陆连续击打面前这扇大铁门,瘦小的身体就像一台永动机般,充满着无穷能量! 拳打,掌击,脚踢,肘击...... 左拳,横掌,侧踹,戳脚...... 凌空飞踹,凌空飞踢,凌空一百八十度反踢,连环侧踢,连环扫踢...... 身后两旁脚步在方窗关上时稍微停下,但在高陆如同疯虎怒狮般频繁猛击着大铁门时,渐渐再次逼近。 “开门!开门!你他娘的给老子开门!” 以各种动作继续猛击大铁门,高陆的嗓音越来越大,压抑在喉间的低吼迅速变为歇斯底里的嘶叫和怒吼! “里面的那个小子听好了,少他娘摆啥臭架子,老高可不是吓大的。你现在可以打电话去大桥公寓问皇军。你他娘去问啊,去问啊!快他娘开门!开门!!” “如果你个狗日的不知道咋找大桥公寓,马上去把密探队特别侦查一班第一小组组长方小胜和第二小组组长冯阿七一块儿都他娘找来,或者把密探队副队长罗四强找来,他们可以教教你这个傻瓜咋干,嘿嘿嘿!哈哈!” “他妈的b,也不知道四马路哪个婊子下的种,真他娘是狗胆包天。小子,知道这是啥地方?施高塔路20号,皇军宪兵队本部密探队分部,敢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个王八蛋是他娘寿星佬上吊——活够了!” “开门!快跟老子开门!他妈的b,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里面的人呢?!给老子出个声!他娘的一个个都死了吗?!他娘的,老子才离开多大功夫,好好的施高塔路20号就变成棺材铺了?你们他娘难道是被女鬼把魂吸干了?!” “小胜......方小胜!阿七......冯阿七!你们都他娘的在干啥?!快给老子滚出来。妈的,老子不在这里,你看你们几个混帐东西把老子的队部弄成啥样子!我看你们几个就他娘欠收拾,看老子不扒了你们几个混帐的皮!” “小胜,阿七,你们他娘到底在干啥?!回个话啊!这帮人是哪里冒出来的王八羔子啊!小胜,阿七,铁子,麻绳,密探队的都他娘死光了?!有能喘气的,快给老子回个话!他妈的b!!我他妈操你十八祖宗!!” “一帮猪头三,狗戳个百叶种......行,行,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跟老子耍无赖。操你娘十八祖宗!不就是两丈多高的破门,老高今天把话放到这里,今天晚上进不了20号,老子就他妈是四马路婊子的种!!” 高陆收回踢出的一记重脚,退后两步身子猛地一个前倾,脚下顺势朝着湿滑的路面蹬去。 “吱啦—唿” “呵呵,高队附骂够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黑色大铁门轻轻地打开,黑暗中冲出一群人,身后也传来带动衣衫的摩擦声。 高陆抬头后微微一怔,月光照射下,穿着西装的为首者面部轮廓竟是密探队队长远藤健...... 第263章 鸮心鹂舌(下) 天像被刺穿一个大窟窿,雨水瓢泼倾下,神明也像对人世间的丑恶肮脏无法忍受,暴怒之下金雷齐鸣电蛇升空。但在三分钟前,施高塔路20号的黑色大铁门猛地关上,将一切光明阻隔在外! “轰隆—轰隆” 大厅内没有开灯,几条人影或站或坐犹如伏在黑暗的野兽,只传来轻重不一的喘息。挨着大厅的一间内厅房门敞开,炸雷隐隐传来,闪电道道耀映,高陆的脸孔一时隐入黑暗,一时又被照得锃亮,让人悚然。 远藤健坐在厅内一张大沙发中间,姿态放松沉默不言,一两道白色电光从窗外扫过,映出微微扯动的嘴角。 站在沙发扶手两侧的青壮男人,笔挺如松双手垂立,就像是被钉在了地面,整整两分钟纹丝不动。 如果近距离观察与倾听,会发现两人包括微表情都没有半分转变! 沙发上的身形略微朝后一动,远藤健醇和且带着几分磁性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高队附,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 两侧的青壮男人一直都目光平静,听到这话时,全都下意识眼角微挑。 站姿笔直的高陆表情轻松,双手自然垂放五指微分。 “队长阁下如果能告诉卑职,一定不会隐瞒,如果卑职没有资格知道,问了也白问!” 沙发中间的身形没有动,却传来了远藤健的轻笑和拍掌,接着传来高陆轻拍膝盖的脆响。 “呵。这样能力出众又善解人意的部下,哪个上司都不会讨厌,我一样,课长阁下也一样!” “不过,高君,这件事与你有很大关联。所以,整件事的前前后后,你都有资格知道!” “是,队长阁下,卑职一切听您调派,请指示!” “呵呵,高君,不要紧张,放轻松点,坐到我身边。” “嗯......是,队长阁下!” “两位也别站着。高君,正好这两位也一起介绍!” 高陆坐到远藤健一侧后,同时在另外两张小沙发坐下的青壮男人眼里都闪过一丝赞赏。 但是,左侧小沙发的青壮男人略微垂头,双目瞬间微眯。 远藤健缓缓开口,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却吐字清晰言词简洁,哪怕站在厅内偏角也能听清每段话。 他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上海弄堂小市民,在与邻居们惬意地谈论着街长里短的各种奇趣乐事, 听到远藤健微笑着结束述说,一边的高陆重重点头,脊背早已渗出冷汗! 在高陆离开虹口前往租界的三天内,看似平静的表面,却隐然发生了惊天之事! 根据远藤健的说法,五月一日晚上二十时三十分,虹口北四川路大德里一带发生了袭击日本侨民的恶性事件,华中玉木商社的六名职员遭到了三名蒙面歹徒的偷袭,导致一人死亡两人重伤,歹徒中也有一人手臂被刺伤。 华中玉木商社的背景复杂牵涉颇广,日方并没有将案件公开,而是彻底封锁消息。 虹口宪兵队本部、守备司令部、上海总领事馆、华中玉木商社等几方难得达成一致,所以此案只有日方上层极少数人知道,就连伪大道政府的高级官员也不知道。 对外称是玉木商社内部的个人矛盾引发斗殴,并处理了两名中层职员,暂时平息了华中玉木商社、华中大和商社及浅野株式会社等众多背景同样复杂的日方机构底层职员的恐慌愤怒。 同时日方高层严令破获此案,以维护日方尊严和权威,三浦三郎直接将案件交给三岛崎雄,要求限期破案抓住凶手,三岛崎雄毫不犹豫地立下军令状,三天内不破案就辞去特高课长的职务! 虹口宪兵队特高课的宪佐队在浅野株式会社和华中大和商社的配合下,根据种种蛛丝马迹,终于在排查手臂受伤且作案时间上,查到了宪兵队密探队第一小组的成员,绰号铁子的杨铁。 宪佐队的第二特别行动班,于案发后的午夜二十三时三十分,在虹口一家赌场外密捕了杨铁。 森口信平监督下,川本诚修利用酷刑和心理战,终于在四个小时后利用杨铁唯一妹妹的贞操相逼,从杨铁嘴里得到口供,却让他和森口信平大吃一惊。 大德里凶案的三名凶手,除了杨铁之外,还有特别侦查一班的另一名组员,绰号麻绳的麻一田。 并且主要策划者和带头人,竟然是高陆的心腹,特别侦查一班的第一小组组长,方小胜! 森口信平赶紧上报三岛崎雄,后者同样也是一惊,连夜报告三浦三郎,并由三浦三郎告诉其他日方高层。 得到允许后,三岛崎雄派森口信平带着特别行动一班和二班于五月二日的凌晨三点二十分包围施高塔路20号,但是日本特工冲入密探队分部没有发现方小胜,只是见到了值守的第二小组组长冯阿七和部下。 从冯阿七等人嘴里得知,方小胜自四月三十一日后的晚上二十一时十五分突然借口朋友有约离开,同时在五月一日的正午十点整,麻一田也借口去闸北执行监视任务离开,二人再也没有回到密探队分部。 在与三岛崎难通话后,森口信平立刻下令临时接管20号,并扣留了冯阿七等人,随后在浅野株式会社和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安排下,由伪大道政府绥靖处代为接管,等案件告破再对密探队另作处理。 冯阿七几人被押至施高塔路199号的宪佐队分部,其余小特务全部押至守备司令部,由虹口宪兵队、闸北宪兵队和守备司令部情报处联合进行审查,但并不作为囚犯,可以在司令部内规定的范围活动。 从五月二日开始,日伪军警宪特对方小胜与麻一田在虹口、闸北的几处住所进行搜查,同时对两区的所有赌场、舞厅、按摩院、茶馆、居酒屋等娱乐场所进行大清查,并对两区再次进行戒严,对外声称搜查反日分子。 同时,日伪暗中通过秘密渠道向民间各大帮会悬赏五千大洋追寻,只是对外声称,方小胜和麻一田执行任务无故失踪,没有将二人的真实情况告知。 可是,四十八小时下来还是一无所获,而离三岛崎雄的军令状仅剩二十四小时! 情急下,三岛崎雄想到与方小胜关系紧密的高陆,在得到了三浦三郎等日方高层同意下,高陆被紧急调回虹口。 并且,高陆还将和代管密探队分部的伪大道政府绥靖处配合,争取在最短时间抓住方麻二人。 而远藤健身旁的二人分别是伪大道政府绥靖处的特别情报队队长柴予让和金野。 定了下神,高陆侧过头沉声道:“队长阁下,您说,接下来卑职该咋做?只要队长阁下一声令下,就是让卑职亲手去毙了方小胜和麻一田两个狗日的畜生,卑职也绝不会手软!” 远藤健微微一笑,优雅地一摆手:“高君,方组长是你的部下,也立过不少功劳。课长阁下也说过,浪子回头为时不晚。所以,尽量不要伤害方组长两人。” “课长阁下是向司令官阁下立了军令状,而我也向他立了军令状,所以高君也该立一个军令状,我和课长阁下的军令状是三天内破案,否则立刻辞职并听候处理。但高君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从五月一日开始,你就从现在算。” “现在是五月三日晚上二十点十分,从现在一直到至五月五日的晚上二十点十分,如果高君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抓住这两人,那么高君就会和密探队一样,恐怕无法再存在于宪兵队本部的序列中。” “高君,我和课长阁下当然不希望这样,但这是三浦司令官的决定,所以一切就拜托了。柴队长和金队长,从现在开始听你调遣!” 高陆眉头轻皱,飞快站起身:“队长阁下,三天内抓不住方小胜麻一田,卑职任凭处置绝无二话。” 雷声越来越响,闪电频频在窗外闪过,室内两侧墙壁映照下一半明一半暗,几双眼睛漆黑中似豺如刀...... 第264章 磨搅讹绷(上) 一辆雪铁龙停在了博物院路与香港路的交叉路口,瞅着远处几个略微清晰的身形,副驾驶座的裘赴猛地摘下墨镜,接着朝驾驶座的万海摆了下头,就利落地跳下车去。 “嗯?正好!阿海,你先去货仓,我等一下过来。” “盛经理,可后面......” “没事,人家喜欢跟着就跟着!你先去吧。” “明白,盛经理!” 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裘赴嘴角一挑迈开大步朝着斜对面的三个精壮男人走去,而十五米外的一辆别克敞篷汽车停在博物院路的街边,师玉秀下车后拂了下礼帽上的黑纱,扭动着腰肢优雅地快步走来。 裘赴与三个精壮男人擦肩而过时,朝着拖在后面的樊大昌眼角向上轻轻一挑,樊大昌轻轻一眨眼皮,脚步加快跟上前面放慢脚步的两名部下。 于此同时,裘赴稍微停步摘下墨镜,右手借着微微倾斜的镜面瞟了一眼,从镜面里看去,打扮时髦的师玉秀从身后二三十米款款走来,但仔细看去显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整整两天,师玉秀从早到晚几乎一直跟着裘赴,让裘赴不由得心烦,却又只能被迫忍让。 并且,她每次到达和贸易社都是大大方方,进经理办公室连门都不敲,直接大声地让裘赴开门。 杭玲和吴莺的狐疑与不满,万海有意的白眼,以及神尾三町带着审视的锐利目光。 师玉秀全然毫不在意,就像裘赴已经注定是她的男朋友,没有人能抢走一般! 让裘赴哭笑不得的是,师玉秀从头至尾就是两句话。 我看上了你,所以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我知道不喜欢我,但是为了你嘴里的抗日大局,你也必须做我的男朋友,否则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这条美人鱼还真是有点麻烦” 苦笑着微微摇头,戴上墨镜的裘赴继续向前走去,步伐越来越大,即使能察觉到身后的脚步有重有轻,依然也再没有做出一丝停歇...... 走到一家洋行边,裘赴站在一棵梧桐树边掏出一盒‘绞盘’,忧闲地点燃了一枝,猛地回过头,就看见斜对面一条倩影闪进一条小巷内。 轻哼一声,裘赴连续吸了几口将烟头扔掉碾碎,飞快地迎着斜对面一辆人力车摆了摆手,敏捷地跳进车内。 “洋车,走,去湖北路。” “好的,您坐好,先生!” 当人力车朝着湖北路方向跑去时,裘赴也瞟到身后又有一辆人力车不快不慢地跟着,嘴角露出微笑。 远处两辆人力车驶过,斜对面的师玉秀灵巧闪出,冲到香港路与四川路的街边,一跺脚也招来一辆人力车! 瞟了眼掉转头跑远的人力车,裘赴微微一侧身,后面约一二十米樊大昌的身形出现在街面,随后大步朝着渝楚茶馆走去,二人一前一后刚走进茶馆,师玉秀乘坐的人力车也停在了二十多米的路边。 她优雅地下车,从精致的小手包里掏出两张五元的纸币,朝着车夫满是汗渍的手掌心一塞,车夫猛地惊诧。 “这位大哥,湖北路一带有什么出名的地方?例如茶馆,酒楼!!” “让俺想想啊......哦,听说这半年来,有一家新开的渝楚茶馆,环境好价格公道。在外滩一带挺有点名气!” “多谢大哥了,给你,不用找!” “啊?!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车夫粗糙的手掌将两张纸币紧紧捏住,朝着师玉秀深深一躹躬,拉着人力车调转头离开,师玉秀轻轻地将黑纱掀开一角,看到了远端标有渝楚茶馆的一座古朴建筑,嘴角顿时一撇。 “姓裘的,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裘大经理偷偷摸摸地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裘赴刚迈进茶馆就微微侧身,瞟见身后樊大昌也紧紧跟随,同时远端有个头戴网眼纱帽的摩登女郎人丛中一闪,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他迎着上前的茶馆伙计,压低声音问:“阿勇兄弟,茶馆后门在哪?” 阿勇机灵地凑上前,脸上带着谄笑沉声回答:“别急,来,小的前面替您引路!” 一点头,裘赴悄悄在背后做了个手势,快步跟上了朝着茶馆大厅深处的阿勇,樊大昌压低了礼帽飞快地跟上。 阿勇带着二人沿着茶馆大厅一直来到后堂厨房,掀开布帘朝外指了指,又回过头凑近二人。 “您从这儿走,一出去朝右拐个弯就是六马路,小心点,先生!” “阿勇兄弟,多谢了!” “不客气,原爷和樊爷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俩都是好人,小的愿意帮您!” “如果有人问我和盛先生,阿勇,你知道回答吧。” “樊爷,您放心,今天您和盛先生没到过我们茶馆!” “哈哈,你小子......难怪志林哥都想把你招到中央巡捕!走了!” “樊爷,盛先生,您两位小心!” 两人从茶馆后门出来,裘赴刚朝前走了几步,顿时愣在原地,樊大昌眉头一皱满脸狐疑。 三米外一家烟纸店前,师玉秀妩媚地一笑,轻挪莲步眨眼来到二人面前,动作潇洒地将礼帽下的黑纱掀起。 “哎呀,盛先生,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哦。” “嗯,咱们还真是有缘啊,袁小姐,到哪里都能遇上!” 裘赴微笑着点头,嗔怒的师玉秀眼睛弯成月亮,樊大昌一脸讪笑地转身。 “袁小姐,盛某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今天就先失陪了。” “嘿嘿,盛兄,这位美人是谁,给樊某引荐一下!” “这位看着有点眼熟啊......哦,想起来了,先生是中央巡捕房的樊警官,我见过。难道您不记得小女子?” “哈,蛮牛也觉得小姐眼熟,等我想想啊。哦,你,你是袁晓曼小姐!袁小姐,你好!” “袁小姐,今天我和樊警官确实有事。改天,盛某一定补上和你的约会。袁小姐觉得怎样?” “不好意思,盛先生,我和家人说好了,你今天必须去!警官先生,您和盛先生的约会,只能改天了。” “哈哈。盛兄,原来你是佳人有约,那樊某就不打搅了。” “樊兄别走啊!你?袁小姐,鄙人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今天是我表姐生日,你要和我一起去表姐家,我已经提前和她说过,正好我表姐想见见你!” 第265章 磨搅讹绷(中) 午后天色渐暗,一辆别克敞篷汽车拐进霞飞路,红色的车身和如风般车速在沥青路面显得十分亮眼,但是两旁的中外行人却无人侧目,大多数是脚步加快行色匆忙。 娴熟驾驶的师玉秀已将礼帽上的黑纱彻底掀开,面色阴沉目光平淡。副驾驶的裘赴面无表情,却微微侧头看向两旁绿树成荫的街道,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打量着刚刚到达的新家。 “哼!” 师玉秀嘴角微微挑起,脸上带着不屑与鄙夷,甚至张扬地飞快朝右微微侧了下头,像是一点不在乎旁人态度。 “呵!” 裘赴仍然望向车外,视线从高矮建筑渐渐移向了那些高大的梧桐树,却突然轻声笑了,好像心情一下变舒畅。 之后,二人沉默不语,并且脸上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 别克敞篷汽车又经过一个路口后突然加速,眼前街道瞬间开阔,裘赴不由自主地嘟囔:“嗯......到福开森路......这天气不怎么好啊......” 师玉秀瞥了一眼,声音在风里听起来显得有些刺耳:“裘大经理的心情,和天气也一样吧!” 侧过头,裘赴淡淡地回了句:“其他人的心情,或许和天气一样,但是裘某却相反。很遗憾,师小姐猜错了!” 用力按了下喇叭,师玉秀在超过一辆福特汽车后冷哼道:“哦?是吗?不过,我实在想不出裘大经理有什么原因会心情很好。如果换作我,被人强迫着做一件事,哪怕表面上客气,心里却也会狠狠痛骂一顿!” 裘赴笑了两声,没有再回话,继续欣赏着福开森路沿街的街景,特别是当看到巴洛克风格的一幢巨大建筑,更是小声喃喃自语,但却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一分钟后,不悻地再次瞟了一眼仿佛在自娱自乐的裘赴,师玉秀直接带着戏谑般地笑道:“裘大经理,莫非您还想多拜了一个爹?咯咯! “反正裘大经理已经认了两个爹,再多一个,关系好像也不大?咯咯。对吧,裘大经理!” 猛地侧过头,裘赴死死盯住师玉秀,双眼就像是快要喷火一般,嘴唇都紧紧抿住。 师玉秀飞快一侧头,脸上带着十足挑衅与嘲讽神情:“怎么?裘大经理生气了?行,本小姐给你道歉,但本小姐认为并没有说错。” 裘赴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喘息声愈来愈重,但在几秒后突然大笑,在师玉秀一丝狐疑与探究的眼神下,笑声越来越大,几乎要盖过汽车引擎地轰鸣。 等师玉秀的柳眉渐渐快挤在一块时,裘赴再叹了口气,大声地开口说道:“师小姐,我今天心情很好,你想怎么说都行。裘某再不济,也不至于连简单的激将法都不知道!” “在下无德无能,却无意捡到一个如花似玉天仙般老婆,如果还是愁眉苦脸,那不是个傻子,也是个疯子了。哈哈哈哈!” 师玉秀冷哼着嘴角一撇:“捡到一个如花似玉天仙般老婆......跟如如说的一样......脸皮确实比城墙还厚......” 裘赴嘻嘻一笑,重重地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怎么?师大美人生气了?行,鄙人给你道歉,但鄙人认为并没有说错。” 冷冷地瞟了一眼,师玉秀轻咬嘴唇:“裘大经理,坐稳了啊,磕着碰着本小姐不负责。” 裘赴赶紧右手抓住了车门内的扶手,只觉得车身猛地一弹,敞篷别克汽车如同脱缰野马猛地冲过前方岔路口,斜刺里的一辆别克汽车几乎是擦着车尾而过。 车外立刻传来一阵带着北方口音的破口大骂,师玉秀尖利的回骂让两边人力车夫都下意识侧目,裘赴微微摇头。 “哪来的小娘们,你他妈不想活的话,去跳苏州河,去他妈跳黄浦江。福开森路是你家啊?他妈的b,臭娘们!” “孙子,我操你大爷。姑奶奶别说福开森路,就是霞飞路,就是薛华立路也一样开。去你妈的!” “呵。师小姐,算了,清帮的小痞子,别随便生出事端!” “清帮又怎样?什么狗东西,敢在老娘面前耍威风!今天要不是赶着给表姐过生日,非好好揍他丫的一顿!” “你收拾几个小痞子当然没问题,事后还不得让于站长和你姐夫来收拾烂摊子。反正,你也骂赢了。嘿呵!” “裘大经理,你的笑声那么难听,就别在本小姐面前笑了,本小姐听着心烦!” 微微摇头,裘赴笑着松开了抓紧的车内扶手:“在下本以为师小姐一介巾帼英豪,哪想到今日却突然发现......” 师玉秀重重一拍方向盘,蕾丝手套发出的闷响在车内显得很突兀:“发现什么?你丫的快讲啊!” 裘赴的语气放缓:“发现师小姐原来也和普通小女子一样,有很可爱的一面。” 师玉秀先是一愣,终于脸上露出笑容,又狠狠瞪了一眼:“噗哧......裘大经理还真是会哄女人......难怪在东北有那么多美女围着你丫转......难怪如如一直念着你。唉!” “不过,裘大经理,你可听好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娶本小姐,本小姐也不是和如如一样非你不嫁。咱们心中都各自有数,具体为了什么,不用多说,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清楚。” 裘赴双手随意地拍击双腿外侧,连连点头:“师小姐,在下明白,都明白。咱们都是大局!不过,有一句话在下要更正,我很乐意娶师小姐,当然师小姐心中可能有真正的如意郎君,但裘某说的是真话,绝对真话!” “而且,在下保证,如果师小姐要嫁给我,裘某对师小姐绝无二心。” 师玉秀突然脸上带着一丝促狭地问道:“哦,娶了本小姐后绝无二心啊。那么,裘大经理,山口由美和本小姐,你想谁做大,想让谁做小啊?” 此时,天空中出现多块阴云,别克敞篷汽车已经驶到爱多亚路,裘赴微笑着刚要开口,向左侧车外瞥过一眼后,脸色顿时如阴云。 爱多亚路安乐宫大门处,一男一女上了一辆标致汽车,即使隔着半条街,两人隐约的面部轮廓依稀可见...... 沪西,劳勃生路160弄养和村10号住宅内传来一阵麻将声,几个短衫打扮和长衫打扮的青年男人正围在一方桌打着雀牌,偶尔会传来带着江南口音的笑骂与嘲弄,但眼里始终都有着警惕与戒备。 住宅一间内室,安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西装打扮的丛平和戴着一副宽边眼镜的桓楷分别坐在床边,二人表情平静并嗑着瓜子,地上掉落了不少瓜子壳,但内容却完全不是家常里短闲聊。 “对不起,丛书记,我要向您检讨。韩竹失踪了这么久,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唉!” “桓楷同志,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韩竹的失踪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一定要小心,不能放松!” “丛书记,韩竹的失踪,我会负全部责任。” “小广的情绪怎么样?我听说他对韩竹和其他的外围同志不一样,而且还和韩竹见过面!” “是啊,我劝过,可他不听。唉,小广啊,干革命的热情是有的,就是......总是脱离不了那种小布尔乔亚的毛病!” “他真是太糊涂,太没有纪律!桓楷同志,小广必须尽快离开上海,你马上安排!” “丛书记,我其实已经悄悄给小广提示了,可他非要坚持找到韩竹才离开上海。他,他还说......” “桓楷同志,小广还说过什么?” “小广说,韩竹是个可以发展的好同志,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爱的战友落入魔爪,不救出韩竹绝不离开!” “嗯!桓楷同志,你再跟小广好好谈一谈,最多等三天,三天之后如果没有韩竹的消息,他必须离开上海。” “明白,丛书记,我会和他好好谈。” “对了,桓楷同志,你告诉小广,这是党的命令,不管他接不接受,他也必须执行!” “明白,丛书记。” “除了小广撤离之外,其他可能有危险的同志,也一齐撤离。最起码,也要立刻停止所有活动!” “丛书记,您放心,我也会把兴国学会里几位与韩竹有联系的同志一起安排好!” “关于韩竹,你就先别管了,她的下落我来打听。桓楷同志,斗争很激烈,敌人很狡猾,一定小心!” “您也要小心啊,丛书记!” “我知道。那我就先走了,桓楷同志。” “丛书记,来,我送一送您。” 第266章 磨搅讹绷(下) 过了爱多亚路向北疾行,当敞篷别克汽车再次通过一个路口,裘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站牌,即使在阴云密布下的光线略暗,但仍旧清晰地看见中文与英文的标识——巨泼莱斯路! 师玉秀微微地侧过头:“裘大经理,安乐宫门外的一男一女,你好像是认识啊。” 看着车外蜷缩在墙角与大树后的衣衫滥褛者们,裘赴淡淡地回道:“师小姐好眼力。说的不错。只是没想到......” 按了下喇叭,师玉秀驾车避让着突然冲上马路的一个瘦小身躯:“这小孩也是,为了捡几个从刚才一辆奔驰里扔出来的几个吃剩的面包,连命也不要了!” “裘大经理,你是没想到那公共租界的人和法国佬有来往?哼哼,安乐宫是什么地方,那儿就像一句俗话说的,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只是,安乐宫门前的标致二零一,本小姐好像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 裘赴一皱眉,猛地侧头低声说道:“师小姐,请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辆标致二零一,最好能记起车的主人是谁?对于裘某,这一点很重要!” 师玉秀一撇嘴,讪笑着回应:“裘大经理,看来那位小姐和你的缘分不浅啊,我承认,你的眼光不错,她小模样挺清秀,确实讨男人喜欢!” 狠狠地挥了两下手,裘赴身子微微左倾地低喝:“那位小姐和裘某没关系,和裘某的朋友有关系,很可能是性命相关!师小姐,请你一定好好想想,多谢了!” 微微抬颔,师玉秀调皮地轻笑道:“哦,看来还是兄弟手足深,女人要往后排啊,咯咯!好吧,让本小姐好好想想,不过呢,本小姐可以帮这个忙,裘大经理准备怎么谢啊?!” 裘赴一愣,重重地点头沉声道:“师小姐,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今后,裘某一定万死不辞!” 师玉秀轻巧地驾车避开两辆并排的人力车,俏皮地弹了下方向盘:“万死不辞嘛,听起来挺不错,可实际却没有多少明确指向。这样吧,本小姐只要一个条件,如果裘大经理答应,本小姐就试着想一想。” “假如裘大经理觉得不满意,或者很勉强的话,那么本小姐也就不用再费脑子了。说起来时间也有点久,想不起来好像也正常哦!” 裘赴抬头瞅了眼前方隐约可见的几排洋楼,一咬牙:“好!只要师小姐帮这个忙,裘某今后一切听你吩咐,你让干什么,裘某就干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师玉秀嘴角挑了个美妙弧度:“裘大经理......裘先生,小女子就一个要求,今后咱们俩合作!” 裘赴一脸狐疑地问道:“师小姐,我们不是已经在合作吗?莫非你是想......” 师玉秀点点头,同时驾车驶入一幢住宅的栅栏铁门前:“嗯!裘先生,你与我合作,绝对有好处,亏不了你!” 听着两声喇叭,裘赴同时瞥了眼住宅外墙的170号门牌:“裘某早该看出来,师小姐比于站长知道的更多。” 满意地微微点头,师玉秀脸上笑容更浓:“裘先生果然聪明得很。咱们俩合作,上海滩就没有什么难事。” 院内,两个青色短衫的精壮汉子跑过来一把拉开沉重的栅栏门,敞篷别克汽车从刚打开的大门一溜烟冲入。 裘赴在车身刚越过两个精壮汉子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后,虹口那边,裘某可就要多靠师小姐了。” 师玉秀驾车停在院内一栎英式洋楼前,侧头一笑:“咱们俩是合作嘛。只要在上海滩,小女子尽力而为。不过,玉秀要遇到难事,裘先生也不能推托哦。” 迎着师玉秀的狡黠眼神,裘赴也是微笑道:“师小姐放心,裘某也会尽力而为!另外,等一会儿见到你的表姐,在下该怎么称呼你,袁晓曼还是师玉秀?” 优雅地拔下钥匙,师玉秀顺手装进绿色西裤:“就叫袁晓曼!在上海当然得低调点,所以我一直都用这个名字,整个上海滩除了于效成、我表姐和表姐夫外,没人知道我是北平的师玉秀!你呢?姓裘还是姓盛?” 裘赴略一思吟:“姓裘!就算瞒得过了你表姐,肯定也是瞒不了你表姐夫,用另一个完全多余!” 师玉秀利落地扭开车门,迈上前方白玉台阶,突然侧身目光锐利:“那么,裘赴这个名字呢?是真还是假?” 身后的裘赴同时停步,抬头低笑道:“在上海滩混,谁还不得多几个名字,多几个护身符啊......袁小姐,你说呢?” 盯着裘赴看了几眼,转过身的师玉秀一脸甜美笑容,轻快地朝着大门冲去:“有道理......表姐,表姐,我来了啊!” 四名十七八岁的红衣侍女迎过来,分别接过师玉秀递过的白色网眼纱帽和针织手套,裘赴却轻轻退后与两名上前的侍女拉开小段距离,再摘下礼帽递给为首的侍女,众侍女纷纷抿嘴躬身退后。 等侍女们朝墙角衣帽架走去,师玉秀凑上前瞪了一眼:“这是我表姐家,不是龙潭,也不是虎穴!” 裘赴笑着朝前方微微一扬头:“嘿嘿,职业习惯!袁小姐,快去跟你家里人打招呼!” 师玉秀一脸愠怒,快步朝着客厅中央走去:“要想杀你,本小姐需要费这个功夫,哼!表姐,靖莹姐,秋月姐,你们都在呢......他啊,带来了,就在这儿。你快点啊,磨蹭什么呢!” 微微摇头,裘赴迅速带着一脸温和得体笑容,迎向客厅沙发边的三位娇艳贵妇...... 新亚酒店二楼走廊,韩望岭正站在墙角吸烟,连吸了几口后将烟头猛地扔在脚边的地毯,然后用力重重碾碎。 “大哥,我到处找您,原来您在这里。” 从三楼阶梯下来的丁火,朝着四周寂静廊道瞟了几眼,一个箭步凑近。 韩望岭眉头紧皱,低声问道:“阿火,是不是有消息了?” “嗨,大哥就是大哥!”丁火满脸欣喜眼睛放光,“是的,小竹终于有消息了,她被人弄到了愚园路三十五号!” “哦?”韩望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阿火,你的消息从哪里来,可靠吗?” 丁火附和着一笑,却又一皱眉:“大哥,昨晚有人塞在我家门缝里,本来上午就想告诉您,可一直没找着机会,你和我都被会长派出去。说起来,也真他妈怪!” “大哥,接下来咋干?我和兄弟们都听您的!” 冷笑一声,韩望岭轻轻一挥手:“为了小竹,就是刀山油锅,韩某也非闯不可!” 第267章 风急浪高(上) 看了眼布满阴云的天空,游愿加快脚步朝着小石桥走去,并与路过的巡逻团丁们不断点头,每个带队的团丁也纷纷殷恭地抢先打着招呼。 街面上的店铺也陆续关闭,只有少数几家仍在经营,卖鱼虾肉蛋的小商贩们也利落地结束了最后一次交易,在那些满意离开的村民们离开后,迅速背起竹篓挑起扁担融入返家的人流中。 离着石桥约五十米距离,一个熟悉的健壮身影已经在石桥边徘徊,游愿眼睛一亮嘴角微挑。 自从与杨项业等人商谋后,三天内游愿不再与他们有更多接触,无论是在街上偶尔遇到,或是去自卫一团团部召开小会议遇到,双方也只礼节地点点头,说上一两句闲话,绝不会有更进一步的深谈。 这也是游愿在三天前的晚上离开前特意交待! 他心里清楚,三墩目前表面一派祥和,实际却是暗流涌动,一步走错就会输掉全盘! 虽然游愿对罗奉为很厌恶,也并不喜欢自卫一团过重的匪气,但也愿意以抗日大局为主! 所以,游愿并没有同意离开前,杨项业突然提出一天后行动的要求! 潜伏的内奸一定只会有三个目的。 首先就是控制自卫一团,以拉拢收买等手段,慢慢将其带入日伪阵营。 假如实施有一定难度,就由内奸与日伪一起,里应外合消灭这支队伍。 如果两者都不容易实施,只能寻机挑起内部争端,让自卫一团四分五裂,彻底削弱然后寻机拉拢与消灭。 所以,如果内奸发现无法能达到前两个效果,那么达成最差的效果同样能完成任务! 三墩目前只有团部和第一中队,而内奸也确定基本属于第一中队的核心层,而真正值得信任的第四中队只有卫青班和红玉班,双方实力完全不对等。 就算秦渊和部分第一中队团丁能信得过,但第一中队尤其是便衣班更直接负责罗奉为的安全,就算杨项业带卫青班红玉班突然行动控制整个三墩,第一中队的内奸肯定会挟持罗奉为顽抗,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只要有一个人开火,第四中队和第一中队的内讧就无法避免,就算有第二和第三中队的援兵赶到,可能事态也会变得恶化,搞不好内奸还会将污水泼向杨项业,甚至是泼向游愿和程吟霜,矛头当然直指军统二处! 实际上一旦发生内讧,可能危机远远不止这些...... 只要枪声响起,附近的南汇、大团、万祥等地必会知晓三墩有战事,俞朝生、涂振香,马周行包括不知哪一方的民间武装就会蜂拥而至,也许自卫一团会被其中一部借机吞并! 到那时候,就算军统二处再出面,对方也会立刻提出更高价码,这也是蟑螂和军统二处总部不愿意发生的事! 那么,游愿和程吟霜也必定会遭受来自军统二处总部的严厉斥责,更可能会受到惩罚! 而在蟑螂的周旋下,游愿和程吟霜当然不会被押回重庆受审,只是有其中一人会被调离上海! 程吟霜作为地头蛇,在上海潜伏相比之下更有优势,所以被调走的只有游愿这个外来户! 而这时候离开上海,是游愿最不能接爱的,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何先生,您来了。我......” 石桥边的杨项业正在看着河面远处,假意观察着附近可能出现的敌情,看到游愿过来立刻侧过身。 游愿瞥到几个缩着身子的村民从身旁跑远,又眺望着河面上出现的点点细雨,悄悄做了个手势。 杨项业微微点头,将斗笠又往下压了下,转身朝着第四中队队部方向疾走。 在继续观察四周纷纷稀少的村民,游愿确定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将斗笠轻轻一压,转过身迎向绵绵细雨。 “唿” 刚走出二十多步,游愿察觉左右分别有两条人影悄悄隐入朝家疾奔的村民们,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嗯。” 眯着眼睛,游愿在细雨引发的雾气中飞快瞥了两眼,微微地一点头,脚步也迅速加快。 民间武装里还有正规军侦察连的潜行路数...... 杨项业果然不简单...... 他对徐卫和厉上青也真是下了大功夫! “吱” 第四中队队部的主屋大门被最后进门的徐卫轻轻带上,杨项业慢慢摘下斗笠,目光锐利警觉:“今天一出门就发现身后跟着条狗,何先生,我判断他们是准备要动手了。” 说着话,杨项业将斗笠轻轻放到桌边,拿过桌面翻扣的几个旧瓷碗,用一个旧茶壶倒了三杯茶放到三人面前。 厉上青将沾满雨水的斗笠往桌下一扔,拿过一个旧瓷碗喝了几大口,红着眼睛低吼道:“他妈的,队长,不能等那帮王八蛋先动手,不然咱们就没机会了!” “队长,何先生,不如咱们马上动手,先把那几个王八蛋抓起来,然后再通知罗......” 刚将斗笠摘下的徐卫,摇头打断道:“上青,咱们必须要有证据,不然就算抓住他们,那几个家伙也有话说。团长也不会相信咱们!咱们必须要有证据,而且是铁证!” 正喝茶的厉上青听了,猛地把旧瓷碗往桌面重重一放,眼睛瞪得老大:“卫哥,证据咱们有啊,三天前抓的那小子不就是人证!就凭着这个,也能把那帮王八蛋给钉死!” 杨项业轻轻喝了两口茶,将旧瓷碗慢慢放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上青,光有人证不行,就连洋人的法庭判案,也得是人证物证俱在才能定案。” “就像小卫说的,铁证才能把这些家伙彻底钉死,否则团长肯定不会信。” 厉上青喘着粗气,身子扭动着不断狠搓粗大的手掌:“那到底该咋办?到底该咋办?他妈的,难道老子们就非得像案板上的鱼肉,等着人家来切?!” 徐卫慢慢握紧了拳头,低头思索:“上青,现在急也没用,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咋应对!” 突然,徐卫一抬头,眼里闪出火光:“队长,我有个主意,不知道管不管用?” 就像被电击中一般,厉上青猛地停住扭动的身躯,抢先低喝道:“卫哥,我知道你脑子灵,一定能想到好主意。快说啊,快说啊......” 始终不语的游愿,轻轻挥手制止:“厉班副,让徐班长慢慢讲,别急,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 杨项业也点头,并朝着游愿笑了:“何先生说的对。上青,让小卫慢慢讲,有啥可急的!何先生,杨某斗胆猜一猜,您应该也有主意了吧!” 游愿的一双眼睛里透出促狭神情:“让徐班长先讲,看看何某与徐班长是不是想得一样。” 听了这话,杨项业笑着轻轻点头,厉上青满脸激动,徐卫平静微笑...... 第268章 风急浪高(中) 看了眼面色冷峻的杨项业和满脸焦急的厉上青,又看了一眼沉静如水的游愿,徐卫用手指蘸了几滴唾沫在陈旧的桌面写了几个字,游愿淡淡一笑也用手指蘸了唾沫写了几个字。 厉上青拼命伸着脖子瞟了一眼,侧过身子连续看向徐卫,又望了望对面的游愿,一脸狐疑与懵懂。杨项业反倒微微点着头,摩挲着颌下的短胡渣。 桌面上并排写着两组同样的词——诱蛇! 拼命挠着头皮,厉上青终于无法思考下去,拳头轻轻拍在桌面:“队长,何先生和卫哥,他俩这到底是啥意思?我咋看不明白......蛇在哪里......又该咋诱啊......” 杨项业低笑道:“蛇就在咱们团里!至于咋诱,何先生与小卫心中自然是清楚!何先生,杨某说得可对?” 游愿轻轻点头,朝着脸色更加疑惑的厉上青笑道:“杨队长一直都是明白人。徐班长不愧是你的高徒!厉班副,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 “首先,咱们还要去见一个人,杨队长,对吧。” 厉上青叹了口气,悻悻地嘟囔:“卫哥当然聪明......我的脑瓜子笨......自然是不如你们。明知道老厉脑瓜不灵......还硬要打些哑谜......” 杨项业没有回话,只是朝着徐卫使了个眼色,厉上青仍然低头不断嘟囔,一脸不开心。 恰到好处地身子朝左前倾,徐卫悄悄在厉上青腰眼撞了下,恭敬地笑道:“这小子就这性子,何先生多包涵。队长,还是我在前面带路!” 满意地点头,杨项业起身飞快地拉开大门,游愿隐约见到屋外闪过一条人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徐卫走在最前面,厉上青跟在后面,杨项业与游愿拉开十步距离,四人分别走出第四中队队部,在渐渐淡去的薄雾行于沾满水渍的青石板路面,在笔直走了一百米距离,接着又转了一个弯,就来到三墩与大团交界之处。 前方尽是土路,徐卫突然伏在一处低矮瓦房边,后面三人也迅速躲在另一处早已关门的店铺大门边,雨雾中几条精瘦身影从身边跑过,草鞋摩擦路面的声音略微尖利,同时还夹杂着小声的嘻笑。 杨项业微微一摇头,跟在继续前进的徐卫身后,游愿瞥了眼远处早已跑得拉开几段距离的人影,冷哼了一声。 自卫一团作为民间武装,不可能与中央军要求一样,但最起码的防范意识也该有吧。 三墩虽然地势偏狭,但面向南汇背靠大团,又与万祥相邻,此处可谓称得上浦东最敏感地带之一! 可担任警戒的自卫一团警卫中队,只是因为雨势稍大,就直接撤出警戒地带,实在是没有责任心。 他们可能觉得三墩的北面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所以认为这里并不重要,只把重点放在三墩地势开阔的南面! 如果他们不是罗奉为的部下,如果这是在战场,游愿一定会亲自将相关人员全部枪毙! 朝前又走了一段路,当游愿看到路边杂草与芦苇渐多,一座孤零零的灰瓦草屋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呱—呱” “叽叽叽—叽叽叽” 徐卫放低身姿飞快地沿着草丛来到一棵柳树边停下,嘴里发出青蛙的叫声,与此同时柳树左侧也发出蝉叫。 “队长,徐班长,你们来了。那家伙就在里面!” 众人和徐卫一起拔开密密麻麻的枯草走近,左侧和右侧的草丛同时闪出两名渔民打扮的少女,左侧少女皮肤略黑身体结实,一双大眼睛明亮灵动,嗓音也是清脆悦耳。 杨项业向游愿介绍,这两名少女都是第四中队红玉班的,左边的叫风红,右边的叫郑亭玉,分别是红玉班的正副班长,而三天前抓到的刺客就关押在里面。 游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同时朝着杨项业微微侧身:“知道了。” 风红和郑亭玉见游愿神情傲慢,都不禁咬着嘴唇细眉微皱,杨项业却是朝着左右分别看了两眼,徐卫和厉上青悄悄凑到两名少女面前,微微前倾身子握紧拳头。 “徐班长,你们这是......” 机灵的风红察觉到异常,朝着郑亭玉悄悄交换眼色,二人也同时握紧手里的渔叉。 “小心!” “嗖嗖—呃呃” 远处树丛传来轻响,徐卫和厉上青几乎同时飞快地将风红和郑亭玉扑倒在地。 杨项业和游愿同时飞快转身,游愿双手齐挥,杨项业右手在腰间一摸用力甩去。 树丛中传来几声闷响,游愿第一个冲过去,杨项业紧跟其后,徐卫和厉上青将风红二女慢慢拉起,却仍是警觉地环视四周,腰间的仿毛瑟手枪也攥在手里。 杨项业上前依次扯上几个黑衣人的蒙脸黑布,低声骂了句:“他妈的,这几个全是便衣班的人!吴大平是急眼了吧,竟然公开来杀人灭口。何先生,您看这人,他就是吴大平的心腹锣鼓!” “看来,吴大平是内奸,绝对是坐实了。不知道......” 游愿仔细检查着四具尸体,有三具喉咙上插着飞刀,是死于自己手里,不可能活。 但游愿却突然瞥到,有一具胸口插着柳叶飞镖的尸体,右手的食指稍微一动。 重重地哼了一声,游愿朝着杨项业做了个手势,二人大声交谈着快步走远,很快消失于草丛中。 等了有一分钟,那具胸口插着柳叶飞镖的尸体,身子微微地一动,然后又过了半分钟才慢慢坐起来。 就见那名黑衣人先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囊,从里面倒出两个小瓶子,然后右手放在柳叶飞镖的镖尾。 “唿” “嗨—呃” 右边草丛闪出一条人影,黑衣人刚一侧身就觉得手臂遭到重击,闷叫着垂下手臂。 游愿上前将两个小瓶子踩碎,用力按在飞镖的镖身,冷冷地低声问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黑衣人喘息着,眉宇间显得十分痛苦:“呃......呃......只要是人,当然......当然是想活......呃......” 将手上力量减轻,游愿俯下身子,冰冷目光死死盯住黑衣人:“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能救活你,如果你坚持不说,我把你送进坟墓!” 拔开草丛赶来的杨项业,狐疑地望着黑衣人看了半晌,猛地上前一把扯下其蒙脸黑布:“嗯?是你?!谭三?!果然是你!妈的,你小子还敢回团里来,你这个狗日的叛徒,老子他妈宰了你!” 看着杨项业满脸愤恨和一副按捺不住要将黑衣人碎尸万段的样子,游愿不禁地低声问道:“杨队长,这人是谁?听起来和你像有恩怨!” 杨项业狠狠踢了一脚黑衣人:“他叫谭三,曾经是第一中队便衣班的组长!这小子何止是和我有恩怨,他就是我们自卫一团的仇人!” “谭三,你他妈胆子真肥,还敢回团里。说,是谁把你放进三墩,又是谁在你背后主使?是不是吴大平?!” 面前这个脸颊偏长的青壮汉子痛苦地喘息,听到这话一声干笑:“呃......嘿嘿,嘿嘿。杨队长......你既然知道......又多问个啥......我劝你们不要和皇军作对......不然下场会很惨......别忘了三个月前的事......” 杨项业一声低吼,飞快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揪住了谭三的衣领:“狗日的,你他妈再不老实,老子活剐了你!” 游愿看了一眼仍然冷笑的谭三,上前扯住了杨项业的胳膊:“杨队长,冷静,他在有意激怒你。咱们还是先把他押到那边去!” 第269章 风急浪高(下) 将受伤的谭三拎到草屋前十米距离,杨项业挥手叫来徐卫和厉上青嘱咐几句,一边的游愿注意到二人面色渐渐阴沉,厉上青的眼睛更是闪出悚人寒光! 点头后,徐卫与厉上青大步朝左边草丛内走去,游愿和杨项业转身朝右边草丛走去,风红郑亭玉仍是一脸警惕地守在草屋前,偶尔会朝几人所在方向瞟一眼。 与徐厉二人擦肩而过时,游愿隐隐听到了略微粗重的喘息,同时还有杨项业和徐卫的低语。 “手脚轻点,出口气就行,但要给这个狗日的留条命,我们还需要他!” “是,队长!” 稍远处传来低喝与沉闷击打声,游愿瞥了一眼四周,看着杨项业低声问道:“杨队长,谭三到底是什么人?三个月前又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说谭三是团里的仇人?请把一切告诉何某!” 杨项业用手轻轻撑着一棵梧桐的粗大树干,重重地叹了声:“何先生,都是往事,还提那些做啥?这个狗日的王八蛋,他悄悄潜回一定没有好事!妈的,一定要把这狗日的嘴给撬开,不然咱们团就真危险了!” 游愿的目光真诚,口气却很坚决:“杨队长,这一切,也许对于团里很重要!” 双方沉默了半晌,杨项业咬着牙用手掌在树干重重一拍,再次叹了口气:“好吧,何先生,您是高人,说不定其中有啥对您有用!要说到谭三,这个狗日的,还真是算咱们团的元老......” 涨经着脸,杨项业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愤怒,简单明了述说着旧事,游愿一边听一边也不禁紧锁双眉。 谭三曾经是清帮浦东分舵一个香主,罗奉为开堂收的第一批徒弟,当年仅仅只有十四岁! 民国二十六年,罗奉为察觉到形势不对拉起了自卫一团,八一三之后,自卫一团便打起抗日的大旗,众多溃兵纷纷聚集到罗奉为麾下,一时间自卫一团和罗奉为的大名响彻沪宁杭一带! 但罗奉为假意抗日,实际带着自卫一团干起土匪勾当,不是打家劫舍就是绑票勒索,受害者都是浦东一带的各地乡绅,甚至连某些小商人也不免受其害。 狡猾的罗奉为抓住这些人的亲友或职属有与日伪联系及做过生意的借口,用汉奸的大帽子直接扣在受害者的头上,还因此得到了浦东一带很多不明真相的民众好评! 自卫一团内部,有些良心未失者纷纷先后以各种理由离开,甚至还包括几个罗奉为当初的浦东分舵门徒! 自卫一团最鼎盛时达到二千人,但从去年十二月初开始至十二月底,仅仅二十多天后自卫一团就从二千人缩减到一千五百人,让罗奉为不由得大为恼怒。 此时,谭三作为自卫一团的副团长,在团里的地位仅次于罗奉为,于是本就性情骄横的谭三越来越张扬。 杨项业清楚记得,年初一月二十三日下午十六时十分,自卫一团发生了一件大事,几乎发生内讧分裂! 谭三的两个心腹,一个当时任团部副官,另一个是警卫中队便衣班班长,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于自卫一团驻扎的万祥,奸杀一名村妇,又摔死了村妇年仅四岁的小女儿! 而这名村妇是一名寡妇,此时与第四中队的中队长涂振香正处于如胶似漆之中,因为当时涂振香在前往浦东东昌路执行侦察任务时无意从伪浦东警察局侦缉大队手中将她救下,颇有姿色的村妇便心有所属。 本来二人准备再过十天便结为夫妻,而涂振香因为不是心腹,也并没有将此事告诉罗奉为,所以团里除了第四中队的众部下,谁也不知道村妇与涂振香的关系! 得知村妇一家惨死,涂振香大吼三声当场昏倒,醒过来后让人悄悄暗查,得知是谭三的手下所为,一天后他亲自到团部说出事情真相,并让罗奉为给一个交待。 罗奉为被逼之下,只得当着全团的面由涂振香亲自枪毙两个凶手,这样谭便与涂结下私仇。 一天后,谭三的亲信与第四中队一名小队长发生口角,双方最后直接拔枪相向,是罗奉为闻讯赶来才化解危机。 但谭三逼着罗奉为又将这名小队长关禁闭,暗中派亲信夜半乔装成恶鬼将小队长及哨兵全部残杀毁尸灭迹,但涂振香还是查到一些端倪。 罗奉为得到涂振香及其部下汇报,又看到证据,只得派人去抓捕谭三,哪知谭三闻风提前和亲信逃走。 而在今年的二月五日,驻守万祥的自卫一团突然在凌晨三点遭到来自三个方向的偷袭,关键时刻还是驻守在南汇一带的抗日保卫团第一中队赶到,将自卫一团残部接应撤离。 事后,罗奉为才根据种种迹象及情报得知,偷袭自卫一团是日军第十三师团一部,另有加上伪二十三保安团和浦东宪兵队,直接带路者正是谭三,村外的哨兵也全部是谭三带人摸掉。 混战中,谭三还被涂振香打伤了一只耳朵,他声称一定要亲手砍下葛周行的脑袋! 涂振香的两名亲信也战死,他对谭三更加仇恨,并且率队脱离自卫一团投奔了俞朝生! 此战,杨项业的两个好兄弟也为掩护他而死,因此杨项业对谭三也是恨之入骨! 此战自卫一团损失惨重,罗奉为后来逃到唐墓桥点阅人数,连伤带死加上逃离者,全团仅剩三百余人。 即使后来又陆续招来二百多乡民、村痞及部分溃兵,罗奉为并且重新组建团部、警卫中队和第四中队。 之后,自卫一团仍然是浦东一霸,但再也无法与鼎盛时相比。 谭三从此便成为自卫一团的最大仇人,罗奉为做梦都想抓住他,活剐了为死去的门徒们报仇! 游愿稍一思忖继续问道:“杨队长,谭三有亲人吗?” 胸膛起伏的杨项业冷哼一声:“亲人?这个狗日的无父无母,团长说过,他很小就是孤儿,有个屁亲人。就算有也会被活活气死!” 眉头一皱,低头的游愿喃喃自语:“孤儿......孤儿......” 杨项业又点头低喝道:“是的,这个狗日的就是烂命一条,他啥都不怕,当初就因为胆子大讲义气,在清帮浦东分舵名气不小。不过,这狗日的心理可能有问题,听说他喜欢找年纪大的女人。好像有个女人比他大十岁!” 眼睛一亮,游愿猛地一抬头:“女人......杨队长,谭三现在的女人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 稍微一愣,杨项业脸上带着狐疑,却还是沉声说道:“何先生,我都知道,您问这些有用?” 游愿微微点头:“是的,非常有用!” 杨项业心领神会地点头:“哦......杨某一直关注这个狗日的一切,就为了哪天找机会宰了他,替我的兄弟们报仇!这个狗日的,听说在东昌路找了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当情妇,而且非常宠着那女人。那女人名字......叫戈翠华!” 冷峻的面孔露出浅笑,游愿上前轻轻拍了拍杨项业结实肩膀:“好!杨队长,很好!咱们可以去审谭三了!” 杨项业一怔,跟在游愿身后小声问道:“何先生,您,您真的有把握?这个狗日的可是个滚刀肉。不好对付!” 走在前面的游愿淡淡一笑:“杨队长,如果之前你问我,何某不敢说有。但是现在,何某绝对有把握!” 当游愿说出了戈翠华这个名字,被徐厉二人狠揍一顿却仍然嬉皮笑脸胡扯的谭三不禁一阵颤抖,等游愿说出戈翠华居住在东昌路时,谭三喘息声越来越重,一张脸慢慢扭曲,眼神既惊恐又带着怨毒! 最后游愿以戈翠华的性命来作为交换,谭三终于无法抵挡说出知道的一切,并且他没有指望杨项业放过自己,只请求杨项业和游愿不要去伤害戈翠华,因为戈翠华同样孤儿出身,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杨项业答应了请求,并且也愿意给谭三一个痛快,谭三看着游愿真诚的表情,脸上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当谭三的脖子被拧断时,脸上孩子般的笑容仍然残留,让一旁的徐卫和厉上青也不禁骇然,杨项业目光复杂。 游愿上前俯身在谭三脸上一摸,使那双圆睁的双眼慢慢闭上,众人一脸严肃。 “日本人准备对唐墓桥和三墩同时下手,事态非常紧急!杨队长,徐班长,厉班副,咱们需要立刻行动!” “何先生,杨项业一切听从您的指令。” “嗯,何先生,徐卫和队长一样!” “何先生,您说咋干?我厉上青愿意打头阵!” 第270章 腹有鳞甲(上) 施高塔路20号洋楼的大门被推开,高陆一行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直接就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柴予让吩咐一名部下给三人倒了三杯茶后,让其余部下全都退出屋外。 高陆斜靠在沙发上,摘下礼帽连续扇着,又瞥了一眼手腕上精工舍的指针:“现在是下午十三时整,咱们又忙了一个早上!他娘的,这算起来已经是第三天,今晚凌时没有结果,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柴予让笑着将一杯茶递过去:“高队附,先喝口茶。反正你我也尽力了,如果还是找不到方小胜组长和麻一田班长,那咱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金野端正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稍微想了想说道:“方小胜组长对虹口太熟,加上还有麻一田班长也很机灵,咱们一时想找到他们,确实不容易!” “高队附,虹口和闸北,我们还有遗漏过的地方吗?” 柴予让慢慢走过去坐下,小啜两口飘着浓香的青茶,微微抬头轻笑:“金兄,这三天里,虹口和闸北几乎被咱们又仔细翻了个遍。在皇军的配合下,就连东洋人的居酒屋和按摩院也没放过,哪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眉头皱着认真思索后,金野就像一个放弃最后幻想的赌徒,夸张地一摊双手:“予让兄,你这一说,金某又从头到尾想了想,还真没有遗漏之处。唉,咱们啊,只能听天由命!” 高陆将手里瓷碗的茶盖拔弄个不停,看起来十分焦虑:“他娘的,方小胜这个混蛋不愧是干过侦察排长,藏得是真他娘好。这三天,老高连他去过的茶馆、舞厅和赌场都找过,还有他曾经一个宅子,还是扑空了!” “金队长,听天由命可不行,皇军还等着咱们信,要是咱们在今天凌晨还拿不出啥东西,三岛课长阁下怕是不依!不行,他娘的,咱们必须找到方小胜和麻一田这两个混蛋。娘的,老子最后赌一把!” 正在品茶的金野和柴予让,听到后同时将嘴边的瓷碗拿开,一脸期盼地望过来。 重新戴上礼帽,高陆从沙发上直接跃起,凑到二人身前,带着一脸神秘低声问道:“柴队长,金队长,二位是皇军派来协助老高的,但实际老高清楚二位具体职责是啥!” “其实找到方小胜和麻一田,也不是一点法子没有,只是......老高想请二位队长给做个担保,因为老高想从皇军那里保一个人,这小子也许能带咱们找到那两个混蛋!二位队长,不知道你们咋想?” 柴予让站起身,将手里茶碗轻轻放到办公桌上,转过身笑道:“高队附,你太多虑了,我们俩就是派来协助你。没有什么其他的职责! “你看得起我们兄弟俩,有话尽管说吧,只要能找到方组长和麻班长,柴某没二话!金兄,你意下如何啊?” 金野也走到桌边放下茶碗,大声地一拍胸口:“高队附,予让兄和金某想法一致!什么具体职责?咱们三个如今都是绑在一块,找不到方组长和麻班长,咱们三个都没法在皇军面前交差!高队附,你说,到底什么事?!” 高陆朝后退了一步,朝着柴予让和金野微微颔首,然后低声说道:“如果这次度过难关,那老高一定忘不了二位对老高的大恩大德!在这里向二位队长谢过了!” “两位队长,老高想向你们担保,就是准备向皇军要一个人,这小子和方小胜几乎是穿一条裤子,也同样拜的清帮忠义社,有了他,咱们也许还真能找到方小胜麻一田这两个混蛋!” 柴予让和金野飞快交换眼神,一起低声问道:“高队附,这个人是谁?” 轻轻叹了口气,高陆脸上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缓缓开口道:“唉......他就是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密探队特别侦查一班的第二小组组长,冯阿七!” “说起来真是脸上无光,冯阿七这小子和方小胜这个混蛋,几乎是他娘天天混在一块,方小胜这个混蛋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冯阿七这小子竟然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还让方小胜这个混蛋从眼皮底下溜走!他娘的!!” 柴予让若有所思地点头:“嗯......这位冯组长和方组长关系如此之好,倒还真是一条找人的途径!” 金野抓过桌上的电话机,往前一推:“对!这位冯组长也许真有大作用,高队附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你就快给皇军宪兵队本部的三岛大佐打电话吧,冯组长和你的部下还被皇军宪兵队本部扣押着!” 柴予让一摇头,反驳道:“高队附属于皇军宪兵队本部的密探队,应该先给密探队的远藤中佐打电话,由远藤中佐转告给三岛大佐,这样才符合规矩,不然就是越级上报,那可是犯了忌!” 金野一愣,头顿时点得像拔郎鼓:“哦?对,对,对!还是予让兄想得细致。哈哈!越级上报,不管是哪个政权都是犯了忌,而且还不小呢!高队附心中也有数,让他自己决定,金某就不多讲了!”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方组长和麻班长这一手活,予让兄,就是在咱们绥靖处里,那也是能排得上名号吧!” 重新靠到了沙发上,柴予让平静地点头道:“方组长和麻班长,确实是人才,可惜了!” 金野坐下来,侧头望着柴予让:“予让兄,也许里面有误会,或者方组长和麻班长是被人鼓惑了,他们才会......” 高陆朝着二人歉意地一笑,拿过电话机摇了几下摇把,然后才侧过头去:“啥组长班长?柴队长,金队长,你们不必在乎老高的面子,这两个混蛋如今他娘是皇军的通缉要犯,早就不是我密探队的人了!” “有啥误会啊?啥也没有。这就是两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他娘的,老子如果逮到他俩非毙了不可!喂,给我接大桥公寓,我是谁?我这里是施高塔路二十号,我有急事,请您快点,谢谢!” “大桥公寓吗?太君,请您让远藤队长阁下接电话,我是密探队的高陆,对,对!找远藤队长阁下有急事!谢谢!” 很快,电话里传来远藤健的熟悉嗓音:“高君,我是远藤健,你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瞥了眼在低头喝茶的柴予让和金野,高陆慢慢弯下腰,脸上更是堆满了谄笑:“报告队长阁下,我们正在全力寻找嫌犯方小胜和麻一田,请队长阁下放心,卑职一定亲自抓住二贼,绝不让他二人逍遥法外!” 电话里顿了下,一会儿传来远藤健带着肯定的清朗笑声:“嗯。呵呵呵!高君,我相信你,课长阁下也相信你。你还有什么需求吗?我知道你不会随便打这个电话,更不会随便来求别人!有话请直说,不必客气!” 高陆咽了口唾沫,侧头看着微笑的柴予让和金野,顿了下结结巴巴地说道:“队长阁下,多谢您对卑职的信任。卑,卑职想要一个人,这,这个人也许对卑职有大用处,请队长阁下体谅卑职!” 话筒里传出远藤健的平静语气,好像情绪一点没有影响:“看来高君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你说,想要谁?” 轻轻咳了一声,高陆猛地立正大声道:“队长阁下,卑职想请您把冯阿七这家伙放出来,卑职知道他罪过不小,但可以让这家伙代罪立过抓住方麻二贼。请队长阁下允许!如果有他,卑职保证一定在今日凌晨前抓住方麻二贼!” 远藤健在话筒里的结束声音略带一丝警示:“可以。高君,冯阿七会送到施高塔路二十号,可你别忘了期限!” 虹口宪兵队的第二课课长办公室,放下电话的远藤健微微点头,坐在办公桌后的三岛崎雄目光冰冷! 第271章 腹有鳞甲(中) 也就十五分钟时间,正当继续在三张巨大的办公桌面铺着的巨大上海市区地图仔细查找可疑地段与建筑的高陆等人进行争执时,门外传来了伪大道政府绥靖处特别情报队一名队员的恭敬声音,三人同时转过头。 “报告,大门外有个叫冯阿七的人。” “嗯,放他进来。注意警戒!” “是,队长!” 高陆用力一搓手掌,略微歉意地点头后,一个箭步推开大门冲出去,柴予让和金野互换眼神也紧跟上去。 “这小子终于来了!柴队长金队长,你们先坐。他娘的,老高要和这小子好好聊聊,必须好好聊聊!” “高队附,冷静,你要冷静。” “对啊,高队附,你和冯组长好好地说,别动粗!” 三人几乎先后冲出洋楼,柴予让和金野在大门台阶前停住脚步,朝着院内的几个来回巡视的情报队特务使了个眼色,两个特务立刻加快脚步跟在高陆后面来到大铁门前。 大铁门已被重新关上,穿着一身粗布褂衫的冯阿七佝偻着身子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冲到近前的高陆,见高陆铁青着面孔,冯阿七本想露出往常的谄笑,却半天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陆朝着铁门边的两个情报队特务笑了笑,从口袋摸出三炮台香烟弹出两枝递过去:“两位兄弟,守了一夜吧,你们也辛苦了。来,抽烟!” 两个特务面无表情,也并不接过香烟,只是点了点头。 咳了一声,高陆像是在掩饰突然出现的尴尬,捏着香烟的手掌伸在半空,过了几秒才慢慢收回,苦笑着将香烟重新放回烟盒,冲着两个特务一抱拳谄笑,然后又指了指脸色灰白的冯阿七。 “嗯......两位兄弟,不习惯这个牌子吧......下次,下次老高换个牌子,换个牌子。我想和他聊一聊,请兄弟们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两个特务还是一脸严肃,其中一个特务沉声说道:“对不起,我们只是执行命令,如果违抗会受到惩罚!” 高陆眼睛微眯,冷冷地说道:“兄弟,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给个方便,这样咱们大家都方便。放心,我会和你们队长说,与你们没关系!” 门边的两个特务还没回应,高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刺耳的嗓音,回头一看又有两个特务走过来。 “喂,柴队长说了,高队附在施高塔路二十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组长!” 铁门边的两个特务一个立正,朝着走来的两个特务点头后转身跑开,高陆朝着身后的两个特务点头谄笑,二人笑了下也转身离开。 高陆眉尖一挑,揪住冯阿七的衣领,直接拉到挨着洋楼台阶的院子边,狠狠一记耳光打过去,冯阿七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同时瞥到大门处两个人影一闪。 死死抓住冯阿七的衣领,高陆几乎怒不可遏,脖子处的青筋都渐渐浓起:“他娘的,他娘!冯阿七啊,冯阿七,你他娘还脸回来?你他娘还脸站在老子面前?你他娘简直把我们密探队的脸丢尽了,也把老子的脸丢尽了!” “说,姓方的混蛋,到底藏在哪里?!你敢跟老子说一句瞎话,老子立马崩了你!说,快说!” 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高陆嘴角轻轻一挑,揪住一脸惊惶的冯阿七衣领,用力转到院子南侧方向。 “他娘的,阿七,阿七,你他娘成天跟在姓方的混蛋后面,说起来就像姓方的肚子里的虫子,可你他娘倒好,姓方的和姓麻的两个混蛋,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把你小子把耍了。说出来,皇军相信?你以为老高就会信这个鬼话?!” “老高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把两个混蛋的藏身地点说出来,也许老高还能求皇军,给你小子一个体面,运气好,也许你小子能保住一条烂命!第二、继续装着啥都不知道,下场嘛,就是老高会亲自赏你一颗花生米!” “快他娘的说,那两个混蛋到底藏在哪里?老高数十个数,如果数到十,你冯阿七还是继续装着不知道,或是说些瞎话,就别怪老子不念以往的交情!” 一边不断低吼,高陆一边用空出的左手变戏法般亮出一把毛瑟m712自动手枪,左手拇指顺势拔开击锤,同时一抬左腿用膝盖将枪身的快慢机旋纽蹭到单发,右手揪住脸色瞬间刹白的冯阿七用力一拉,枪口直接顶到脑门。 冯阿七瑟瑟发抖,脸上肌肉抽搐不停:“六......六爷......小的......真是......” 高陆脸孔几乎扭曲到极致,死死盯住面前的冯阿七,却突然小声飞快问:“阿七,小胜是不是有啥原因?等等,你先别说!” 冯阿七先是一怔,接着就看到柴予让和金野冲过来分别抱住高陆的手臂,不由得眼里闪过一丝钦佩。 飞快地朝两边先后一侧头,高陆又回过头低吼道:“柴队长,金队长,这是我们密探队的家事,两位别管!他娘的,老高平时就是对这帮混蛋小子太客气,今天就先拿这小子开刀,好好整治一下!” “冯阿七,你他娘也算是虹口的一条汉子,在上海滩也是数得着,你躲啥躺啊?你躲啥躲?!你他娘躲得过去嘛?老子告诉你,今天谁来也没用,就是课长阁下和司令官阁下,也救不了你!” “听好了,老高现在开始数数,你小子要识相,最好在老高数完前就说实话。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小子忌日!” 同时高陆身子用力一甩,将柴予让和金野搭在胳膊的手震开,揪着冯阿七又往前连走了好几步。 就在柴予让和金野发愣的几秒,高陆又飞快地低声道:“你现在可以了!” 冯阿七心领神会一挑眉,接着喘着粗气脸上涕泪交加地嘶吼:“六爷,六爷!您,您真舍得对小的下手?!您就这么狠心?!小的可是跟您鞍前马后伺候过啊!小的也是跟您一起淌过血河闯过刀山啊!您,您真的愿意杀小的?” “小的是和方小胜有交情,可姓方的这个混蛋一直都小的脑子灵,小的咋会知道他心里在想啥?小的更不会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窝?!六爷,您,您不能因为姓方的混蛋毁了您和咱们队,就拿小的出气吧?” “如果您真要这样做,小的也无话可讲,不管咋说,六爷您曾经救过小的一条命,小的大不了还给您。但是,您这样做,小的不服,小的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小的也是打心眼里不服!六爷!六爷!您好好看看小的啊!” 夹杂着这段歇斯底里语无伦次的发泄中,冯阿七同时小声道:“六爷,苗子的妹妹被东洋人逼死了!” 高陆握着毛瑟自动手枪的手指微微一颤:“谁干的?” 冯阿七不断挣扎中,紧咬牙关蹦出几个字:“玉木商社的明石秀仁!” 高陆双目微眯:“明—石—秀—仁!” 柴予让和金野指挥着好几个部下把高陆的毛瑟自动手枪抢下来,接着将高陆和冯阿七拉开,突然一个情报队特务冲了过来低喊,众人全都一愣急忙冲进洋楼。 高陆悄悄瞪了一眼旁边的冯阿七,后者也侧头一个谄笑,但笑容里带着几分凄凉与惊慌。 “报告,队长,皇军宪兵队本部的森口中佐来电话了!” “哦,高队附,金兄,看来有新消息了,咱们走!诶,冯......冯兄弟也一块来吧!” “对,对!如果冯兄弟能协助找到方兄弟麻兄弟,也许皇军能免除你的罪责!” “金队长,你太客气了。冯阿七,你最好老实点,老高可是会一直盯着你!” “呵。六爷,如今小的都这样,还能做啥?唉!” 第272章 腹有鳞甲(下) 下午原本是虹口区吴淞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这时居住在此的日本侨民大多都睡好了午觉,但此时在吴淞路270号的花之春舞厅前,除了围在四周的大批日本宪兵,没有任何一名闲人。 日本侨民们只能在至少两层封锁线的外围伸长脖子,交头接耳中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因为警戒的日本宪兵锐利的眼神会时时发来警告——少管多余闲事! 舞厅周围的街道也停满了日本陆军的95和96军用挎斗摩托,以及180军用卡车,但很快随着数辆日本海军的97式军用挎斗摩托和一辆五十铃94式军用卡车驶来,大队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使得巨大的包圈圈更加密不透风。 在几个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军官与宪兵军官争执时,在舞厅外围的最后一道封锁线,三四辆黑色福特汽车也停下来,一群穿着便装的精壮男人敏捷地跳下车,然后在两个精壮汉子和一个瘦小汉子带领下大步向前。 少数挤在封锁线前的日本侨民本来平常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看到这群精壮男人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走近,并且这些青壮男人并没有横眉竖目的凶狠表情,却还是觉得周围极其压抑,不由得纷纷给让出一条通道。 带队的一个精壮男人略微瞥了一眼四周,几个偶然与其目光相对的日本侨民顿时有了一种奇怪感觉。 就像一个人在山林中遇到一匹恶狼或一条毒蛇,死亡的威胁几乎就在眼前! 所以,那几个日本侨民心中不断默念着一句话。 这些家伙不好惹,千万不要招惹到他们! 柴予让掏出证件递给封锁线边的带队宪兵曹长,那个面相木讷的曹长用力一点头,接着朝身边两个宪兵军士猛地一挥手,柴予让和金野同时对曹长一笑,然后带着特别情报队众人快步走向包围圈的中心。 高陆紧跟在两人身后,而冯阿七就在右侧,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情,完全没有以往的悍恶与傲慢。 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精工舍,高陆满脸严肃,内心却犹如烧开的油锅一般。 现在是下午十五时二十时分,就在十五分钟前,施高塔路20号接到了从大桥公寓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却不是远藤健,而是森口信平,只传来一个消息,让高陆几乎措手不及! 下午十四时三十分,一直消失无踪的方小胜和麻一田突然在北四川路出现,绑架了陪同妻子出门的玉木商社社长明石秀仁,并且在日军巡逻队和赶来的日本宪兵联合追击下逃到了吴淞路,躲进了花之春舞厅内。 虹口宪兵队本部麾下宪佐队密探队除在外执行任务的一律出动,汇合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封锁吴淞路及周边一带,务必保证明石秀仁的安全,趁机抓捕方小生麻一田,如果实在不行当场击毙! 同时,在施高塔路外的登车过程中,高陆巧妙地从冯阿七那里又知道一个信息。 方小胜与麻一田二人中,至少有一人与不明人员来往频繁,开始冯阿七还以为是清红帮之内的江湖中人,等方小胜麻一田失踪后,才知道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另外,冯阿七还怀疑方小胜和麻一田绑架明石秀仁是有人暗中支持,否则就凭这两人不可能办到。 高陆也很同意这个观点。 玉木商社的社长明石秀仁,先不说身边警卫力量有多么严密,就仅凭他的出行是严格保密这一条,就证明方小胜麻一田是得到了准确内部情报。 不用说,玉木商社内部有人悄悄将明石秀仁的行踪透露出来,而且还不仅如此...... 按照森口信平的说法,方小胜麻一田不仅是当众绑架了明石秀仁,还在日军巡逻队和增援的宪兵队联合追击下冲出重围逃进了花之春舞厅。 这又证明了一点,有不明势力在背后协助,不然方小胜麻一田不可能逃得出日本宪兵的联合追击! 看起来,这起绑架案背后的水不是一般深...... 停下脚步后,高陆看到柴予让和金野走向舞厅右侧街道边的一辆180卡车,与几个日本宪兵军官打着招呼,但他却不认识一个人,估计不是虹口宪兵队,而属于闸北宪兵队。 但柴予让和金野的工作地点主要在新亚酒店,所以他俩认识这些日本军官也很正常,因此高陆不准备过去,让柴金二人去协调更好。 朝着左侧街道瞟了一眼,高陆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身边的冯阿七:“阿七,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打个招呼!” 一脸木然的冯阿七,好不容易露出一丝苦笑:“六爷,您去吧,小的就在这里。” 微微摇头,高陆用力拍了一下冯阿七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放心,事情会过去的,相信老高!” 冯阿七一听笑了,情绪也不再低落:“呵呵。六爷,我信您!” 朝冯阿七又一点头,高陆小跑着来到一辆五十铃汽车边,朝着几个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拼命挥手。 “唉呀,尾藤君,你在这里,好久不见啊!” “哦?是高君啊,呵呵,真是好久不见啊!” 站在中间的尾藤胜行愣了下笑着低喊,并朝着两旁平端起三五式步枪的几个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士兵一挥手,几个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士兵立刻将枪口朝下,顺便退后让出一条路。 望着摇晃着走近的高陆,尾藤胜行轻轻推了下身旁一个佩戴少佐军衔的青年军官,笑着用手指轻点。 “诶,谷村君,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高君,也真是巧了,本来想找机会让你们认识,却直接在这里碰上!” 面目白净英俊的青年军官点点头,上前微微颔首,高陆也立刻躬首。 “阁下就是响誉上海滩的高队附。早就听尾藤君多次提到,大日本帝国海军特别陆战队第三大队第一中队,少佐谷村勇山!见到高君很荣幸!今后请多关照!” “谷村少佐太客气了,我就是替皇军跑跑腿!高陆认识您也很荣幸,谷村少佐阁下如此年轻就已经位列佐官,今后前途一定无可限量。尾藤君和我是朋友,您今后有事只管找我,能办不能办的一定给您办好!” “呵呵呵,尾藤君是我的同乡和好朋友,高君不用这么客气。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既然这样,那我今后就称谷村君了。谷村君,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哈哈!高君果然爽快,很好,很好!嗯,我很喜欢你!” “谷村君客气了。您.....你的中文说得真好,就和我们中国人差不了多少!” “哈!高君,我从小就喜欢中国文化,也是受了家人的影响!” “难怪我一见到谷村君,就觉得和普通的皇军不一样,不仅有着皇军的英武勇气,又带着中国文化人的书卷味道!” “呵呵。高君客气,作为帝国军人,不仅要会作战,也要懂得敌对国家的文化习俗,否则就是一介武夫!” 凑近一步,高陆瞟了眼四周:“尾藤君,情况咋样?皇军好像还没有攻击?” 尾藤胜行苦笑着摇头,朝着不远处的日本宪兵们无奈地一指:“不乐观,匪徒手里有人质,而且这个人质还有很深背景,司令部的那些家伙估计不敢随便做主。现在应该在向上汇报吧!” 谷村勇山重重地哼了声:“都是陆军的那帮蠢货,连几个匪徒都对付不了,帝国真是白养了他们!” 侧过头,尾藤胜行狐疑地看过来:“高君,我知道密探队负责打听消息,和租界的包打听差不多,宪佐队才负责行动。既然你也来到,证明劫匪身份一定不寻常!” 傲慢地接上话,谷村勇山一脸狰狞且自信:“尾藤君,这是肯定的!我判断劫匪有可能就是陆军蠢货们的嫌犯,甚至是曾经在逃的嫌犯。这帮该死的家伙,简直把帝国军人的脸丢尽了!” “如果换成帝国海军,换成我们第一中队,早就当场将劫匪击毙了,根本不会出现这么荒唐的局面!” 高陆悄悄将尾藤胜行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尾藤君,这位谷村君可真是敢说啊,他也不怕旁边的皇军听到!” 尾藤胜行手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个让小心的动作,讪笑道:“高君,如果你知道谷村君的身份,就不会奇怪了。他什么话都敢说,反正也不会受任何处罚!” “不过,谷村君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今后,你接触多了就明白我的话!嗯,看,好像陆军那帮家伙有动作了!” 吴淞路街角的一家日式旅馆的二楼,几个穿着丝绸褂衫和长衫的青年男人和中年男人站在打开的百叶窗前,冷冷地注视着街面的人头攒动及如临大敌的日军,一个中年男人露出一丝得意微笑...... 第273章 官门大户 两百平方的巨大客厅中,坐在右边褐色小沙发的裘赴笑容可掬地听着左边大沙发的几位贵妇人和一位青年女郎闲扯家常,同时飞快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摩立斯指针,现在是下午十五时三十分。 师玉秀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但她明显是一个擅于交际的老手,于谈笑风生中便自自然然将裘赴介绍给她们,却没有一丝显得喧宾夺主的张扬,更没有哗众取宠的生硬做作! 并且在两小时内,师玉秀除了简单介绍裘赴,在几次有意无意提起裘赴的家庭与个人履历,都以其他话题带过,或者如同小辈在长辈面前撒娇般使话题转换。 同时,裘赴也了解到王步云共有四位夫人,而最近又娶了一位夫人,也就是他拥有五个夫人。 除了那位新夫人因为身体不适在楼上休息,四夫人和王步云在浦东忙于公事,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在现场。 深绿绣金旗袍的大夫人齐靖莹,年约三十五六,江南名门之后。与师玉秀关系一般。 红色团花旗袍的二夫人程彩欣,年约三十二三,曾是戏班青衣。与师玉秀关系要好。 白色碎花旗袍的三夫人郑慧娟,年约三十左右,出自北平师范。她是师玉秀表姐,上海滩最亲的人。 这三人性格,如果让裘赴用古典名着《石头记》里的人物来形容,那么齐靖莹就是薛宝钗,程彩欣就是王熙风,郑慧娟就是贾迎春! 看着坐在师玉秀身边的郑慧娟一脸与世无争,年近三十却仿佛二十出头的少女,楚楚动人气质娴静,眼睛里像藏着繁星月光,如果不是其身上带着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她甚至比师玉秀还显得稚嫩! 裘赴暗自偷笑,这样的女子,嫁给官商豪门真是太不适合了! 齐靖莹程彩欣一看就是厉害角色,同时听师玉秀与二人闲聊中提到的四夫人也不是善茬,估计郑慧娟在王家想好好生存下去,实在是太不容易! 看着师玉秀仍在不断东拉西扯,应付着齐靖莹和程彩欣对她的套话,裘赴咳了一声,慢慢从口袋摸出烟盒。 此时的师玉秀又一次成功转移话题,原来程彩欣借询问裘赴打着郑慧娟的旗号对师玉秀的个人婚事进行试探,结果在师玉秀半撒娇半自嘲的简单几句话后,齐靖莹带头谈论起租界难民问题,话语不多的郑慧娟也加入其中。 虽然不断在谈笑闲扯,师玉秀仍然是眼观六跑耳听八方,骤然间柳眉微挑,京腔十足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没点眼力见啊?这是公众场合,想吸烟出去!听见没有?没见到还有几位太太小姐在场呢?!出去吸!” 裘赴慢慢站起来,将烟盒轻轻一抛又稳稳接住,朝着一起停止闲聊的齐靖莹三人点点头,仰头就往外走。 “对不起,是裘某没注意小节,在此向三位太太抱歉,也向这位袁晓曼小姐抱歉!裘某这就出去!” 郑慧娟脸色一暗,齐靖莹和程彩欣飞快交换眼神,二人同时起身走近裘赴,笑容如春雨朝阳。 “裘先生留步。晓曼就这脾气,你别和她计较。你想吸烟就在这儿吸,没事!” “对,就在这里吸,裘先生,不用出去!不过,晓曼这丫头脾气大,可人很好,裘先生找他算是找对了。咯咯!” “嗯,彩欣说得对,晓曼这丫头一定会是个好媳妇。” “大姐,我看哪,裘先生也在客厅陪咱们几个女人待了两个小时,不如让他到花园去透透气,让晓曼陪他去。” “彩欣,你这话正合我意。晓曼......晓曼!你陪裘先生到花园转转,我正好和慧娟有话要谈。” “对啊,你和裘先生也该有点私人小空间,这样发展才会更快啊,咯咯!诶,晓曼,愣着干啥?去啊!快去啊!” 师玉秀又和郑慧娟小声说了几句,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朝着齐靖莹二人扑了过来,裘赴在一边苦笑。 “唉呀,靖莹姐,彩欣姐,我好不容易过来陪陪表姐和你们俩。怎么?又要把我赶走,然后给表姐传授小秘诀啊!” “彩欣,晓曼这是说什么?什么小秘诀?” “大姐,这丫头坏着呢!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她是说我们俩教慧娟,怎样把老爷迷得神魂颠倒!” “嘻!彩欣姐,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一个字都没有说。对吧,靖莹姐,咯咯!” “晓曼,你这丫头,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慧娟还不讨老爷喜欢啊?老爷最喜欢她了。这丫头,就爱乱想!” “对,大姐,晓曼这丫头啊,要我说,就得找个人好好收拾她。嗨,你别往裘先生后面躲啊,死丫头,咯!” “咯咯,唉呀,彩欣姐,我错了,我错了,你知道人家最怕挠胳肢窝了。你还这样对人家啊!” “行了,行了,我看在你表姐和裘先生面上,今天先饶了你。唉哟,我这腰都差点扭了。你们去吧,我歇一下!” “我说,裘大经理,你行啊。第一次来这里,我们彩欣姐都把你当自家人了。这可少见,少见啊!” “嘿!你个死丫头,非要我再收拾你吗?这丫头,溜得倒挺快,等着,下回我非好好收拾你!” 嘻闹追跑中,师玉秀拉着裘赴朝着客厅外走去,程彩欣轻喘着扶住大沙发的扶手笑骂,齐郑二人微笑。 “咯咯咯!彩欣姐,你放心,下回我会躲得更快!” “呵呵。晓曼啊,好好陪陪裘先生。哦,对了,老爷之前打来电话,他过一会儿会回来,陪慧娟过生日!” “嗯?姐夫不是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今天有空回家?别又只是一句好听的话!” “老爷说了,他把芳春也带回来,今天要慧娟好好过一个生日。慧娟三十岁了!这可是整数,必须要办好!” “必须办好?嘿嘿!靖莹姐,彩欣姐,我姐夫真要想给表姐办个三十岁的生日,早就把国际饭店包下来了!” “晓曼,你呀,可别多想啊。老爷现在不方便公开露面,他的身份不允许,咱们要理解一下!” “是的,大姐,凭良心,老爷对慧娟可不差!他当然也想那么做,可现在上海滩是什么情况?根本不可能的事!” “靖莹姐,彩欣姐,你们说的也对。咱姐夫在上海滩的名气太大,如今又是东洋人座上宾,到处有人盯着!” 第274章 精致墓穴 院内两人悠闲地踱着步,嘴里哼着《天涯歌女》的师玉秀一脸少女的天真俏皮,沉默不语的裘赴慢慢拖在后面,眉宇间十分凝重。 王宅全部占地面积超过一千平方,标准的英式联排乡间别墅。 巨大花园、碧绿草坪、精致喷泉,九曲小径...... 蜡克地板、柳桉木门、贴护壁板,水晶吊灯...... 可谓是舒适至极、清雅至极、奢华至极,豪富至极! 一幅属于这座“冒险家的乐园”的标准上流社会生活图! 如同来到另一个世界,完全不属于尘世的异空间! 仿佛从此没有战争、暴力、饥饿、仇恨...... 只可惜,现实不是童话! 在这座豪宅的外面世界,战争、暴力、饥饿,仇恨仍然存在! 此情此景,唐代大诗人杜甫一首诗中的两句话。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诶,在想啥呢?” 师玉秀站在一处秋千前,轻轻用手指抚弄着秋千的两根白色长链:“你好像心情不好啊!” “呵。唉!”裘赴慢慢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香烟叼在嘴里,朝着旁边远处摆了摆头,“看着这些,我心情能好吗?!” 眉头蹙起,师玉秀盯着面色阴郁的裘赴扫了一眼,突然笑出声竖起大拇指。 “噗哧......咱们的裘大经理还是忧国忧民之辈,我真想找彩欣姐借个‘蔡司’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不过嘛......” 旁边的裘赴慢慢侧过身,认真看着一脸促狭神情的师玉秀:“请袁大小姐继续伺教,在下洗耳恭听。” 凑近一步,师玉秀紧盯着裘赴的眼睛,神秘地曼声道:“你在客厅里觉得不安全,是认为客厅外很安全吧。” 裘赴眉头微皱,猛地眼睛微眯,冷声回应道:“袁小姐是话里有话啊......莫非你的意思,这王宅不干净?” 师玉秀轻巧地坐在了白色的秋千板上,笑容像一朵白荷花般纯净温馨:“裘先生是聪明人,本小姐不多说,你自己慢慢就明白了!” 瞥到两个青衫打扮的警卫从稍远处走过,裘赴立刻上前用力连续推着镶着珍珠的白色长链:“袁小姐真是心大,你就忍心让你表姐待在这种地方。嘿!如果是我的表姐,我一定会让她离开这里!嘿!” “说句袁小姐不爱听的话,这种地方表面看起来像宫殿,实际就是一座精致的活棺材。嘿!像你表姐那样的女子,如果一直待在这座活棺材,她最后一定会受不了!嘿!” 不断荡高的师玉秀在每次回到地面时,脸上神情都会立刻恢复笑容,但裘赴很敏锐地发现,在刚离开地面时的师玉秀嘴唇轻咬双眉锁起。 “哼,既然知道别人不爱听,那你还说出来!裘先生对自身的魅力还真是足够自信!” “呵。袁小姐,裘某只有把一个人看作真正的朋友时,才会在那人面前直言不讳。如果是旁人,我才懒得管!” “咯咯,那么本小姐是必须得感谢你了,感谢裘先生把本小姐当作真正的朋友!” “袁小姐不用客气!只是希望,你也把裘某当作真正的朋友!” “裘先生,现在我们已经是真正的朋友了!或者,也可以说咱们都在一条船上!” “嘿呵,其实,我更喜欢形容,咱们都在同一条战线上。这样显得更亲密!” “咯咯。裘先生,这两者有区别吗?” “反正,袁小姐爱怎么讲,是袁小姐的自由。裘某也不能随便干涉你的自由。哈!” 当白色木板最后一次回到地面,师玉秀轻巧地用脚尖一触,顺势从木板跃下来,朝着裘赴俏皮一摆头。 “裘先生,我刚才的感觉真好,就像飞起来一样!太舒服了!唉,可咱们要回去了,走吧!” “袁小姐,其实你还可以玩一会儿,裘某愿意陪你!” “算了,这种感觉越多,落地后失落感也就越强!还有,我们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太久,会让人怀疑!” “袁小姐果然细心,裘某一时大意了。” “刚才你推我时,眼睛从来没有停过对四周有一秒钟的观察。咯咯!大意?那是别人,对于你不可能的!” “只是职业习惯......听袁小姐的口气,这王宅倒有那么一点龙潭虎穴的意思,嘿呵。可你在客厅,可不这样!” 两人沿着四周小径的水泥路面往转走,一直走到东侧一座巨大的喷泉边,师玉秀斜倚在右侧大理石的古希腊武士的雕塑边,裘赴则站在左侧大理石的古希腊女神的雕塑对面。 “裘先生,其实我也不希望表姐待在这个地方,你说的很对,这里就是一座精致又巨大的活棺材,一名正常的女子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都可能会发疯!” “可是,袁小姐也并没有......” “实话说吧,这里的女子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表姐也同样是,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与规则。裘先生,关于这个话题不要再谈了!” “袁小姐这么说,裘某就明白了。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属于自己的世界,旁人是不好过多干预!” “希望表姐一直过好小日子吧,希望她永远都快快乐乐,唉!” “袁小姐,如果今后你表姐有什么麻烦或难题,你不方便的话,尽管来找裘某!” “多谢了,裘先生......嗯?有车进来了?是姐夫回来了!走,咱们过去!” 二人朝着主楼大门方向走去,一辆汽车平稳地停在台阶之下,先从后门下来两名穿着深色西装的精壮男人,目光锐利扫视着两旁,然后一名个子稍高的男人利落地拉开汽车副驾驶车门,一个中年男人慢慢跨出车外。 师玉秀抢先小跑朝侧过头的中年男人冲过去,裘赴顺势扫了一眼中年男人,年龄四十多岁,身材高大体格结实,国字脸架着一副透明眼镜,脸上带着得体微笑。 “姐夫,姐夫,你终于想起我表姐了,还以为又是一句安慰的话呢!” “晓曼哪晓曼,你这张嘴,还是那么厉害!我记性再差,也不会忘记给慧娟过生日!” “哼,我表姐之前有两次生日,姐夫你都没回来。一直就是忙,忙。我都觉得你成了上海滩最忙的人了!”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好了,好了,是姐夫之前不好。芳春啊,你还不出来,我快招架不住了,呵呵呵!” “咯咯咯。老爷,你呀,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子!还招架不住呢?你都是一败塌地了,在晓曼面前哪赢过啊!” 随着车内传来一句温柔且俏皮的清脆嗓音,裘赴只觉得眼前一闪,一个青年女郎优雅地推开车门缓缓踱出车外,明眸皓齿娇艳无比,瞬间将这辆蓝色的汽车照亮,衬得两旁容貌秀丽的侍女们也黯然失色! 裘赴慢慢过上前,突然眉尖微微一挑。 这辆蓝色的汽车,是一辆标致201...... 第275章 暗伏孤城 轻轻拔开一扇纸窗,游愿朝着街道飞快瞟了一眼,然后又慢慢将纸窗重新合上,坐到了一张旧木床的床铺边,冷冷地看着在俯身打开包袱的程吟霜。 看着程吟霜飞快地将几件打着破旧补丁的蓝白碎花粗布衣衫和长裤翻出,又毫不介意在一个男人面前脱个精光并换上短衫长裤,同时用手里不知沾了什么东西在脸上使劲涂抹。 当程吟霜转过身时,脸色腊黄的她已经从一个年轻的渔家女子变成一个中年的农妇,没有一点刚进城的样子。 笑吟吟地望着一脸严肃的游愿,程吟霜轻巧扭动腰肢,就像一个站在旗袍店欣赏着中意衣物的千金小姐一般。 “何先生,看看,怎么样?” 游愿不答话,冷眼从上至下扫了一遍,然后一点头。 程吟霜眉头略微一皱,慢慢坐到了游愿身旁的床铺边,满脸含情脉脉就像一个渴望丈夫温存的新婚小媳妇。 “何先生心里有事。说吧,到底是什么?” 听着这句与扮演角色没有丝毫联系的冰冷问话,游愿又盯着程吟霜仔细看了一眼,冷冷地一笑,起身走到一边。 “彭小姐,这是明知故问吧。如果实在想不起来,何某也不想计较了!你请便!” 程吟霜迅速起身,大步过到近前,死死盯住游愿,美丽的大眼睛内藏着火光和寒风。 “最近事情多。何先生直说吧,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功夫扯一些不相干的!” 双手交叉着垂开腰后,游愿带着嘲讽发出一声低笑,程吟霜听后突然攥紧拳头,但也马上松开。 “既然如此,何某提醒一句,彭小姐三天前对何某说过一句话。难道,这么快便忘了?恐怕不至于吧!” “嗯......哼!我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竟是为此。好,我就满足何先生,免得影响咱们的正事!” 游愿利落地转身,冰冷的面孔浮过一丝笑意:“那何某就愿闻其祥了。” 程吟霜慢慢坐回床铺边,一边揉搓着衣服上的布料,一边低声说道:“何先生可能觉得罗奉为对曹小金下手很奇怪,也更奇怪小女子不仅没有阻止,反而主动协助干掉曹小金。其实,何先生,这里面有门道的!” “姓罗的一直首鼠两端,他一边想靠着重庆方面给自己捞够足够政治资本,并伺机招兵买马扩充地盘,一边又想着在日本人那边占得一席地位,保住拥有的人马和地盘,所以他一直是很矛盾!” “你以为自卫一团只有曹小金一人那么想?你以为别的人就没有和曹小金同样的想法?如果何先生真那么判断,那你就太小瞧浦东这些土皇帝们,也太忽视了人性的复杂!” “但姓罗的也不愿意把什么都直接挑明,如果那样,重庆方面不会允许他阳奉阴违,日本人同样也没有这个耐心,因为自卫一团在浦东就是一块招牌,如果这块招牌换了主人或是砸掉,对整个浦东的局势会有很大影响!” “所以姓曹的刚当着面把话说出来,正好撞到枪口上,而我只不过恰好帮了姓罗的一把。只要是聪明人,就能看得出当时罗奉为已经动了杀机!” “何先生还满意吗?没有其他问题,那么咏雪就出去了。这里情况复杂,何先生不要轻易出门,一切等我回来,切记!” 看着程吟霜闪出客房外轻轻带上门,游愿直接躺在那张旧木床,床铺下的劣质木板被压得嘎吱直响,丝毫不在意房内设施的简陋,头脑里顿时思绪万千。 两小时前,游愿与杨项业商定好钓出大鱼的计划,算着时间就回到住处,仅仅十分钟后黑衣蒙面的程吟霜便敲响了房门。 然后,二人以渔家小夫妻打扮,沿着三墩至南汇的那条大路朝着县城中心区域的惠南镇前行,并且没有通知任何人。 在接近县城区域外的一条支路,一个陌生汉子驾着一辆马车驶到二人面前,然后程吟霜和游愿便跳上了马车,直接大大方方进了惠南镇,一路抗日保卫团的哨卡竟然面对那名陌生汉子大开绿灯,看得出双方交情极深! 在陌生汉子的安排下,二人住进了惠南镇的隆来客栈,老板将他俩安排到一间所谓甲号房居住,显得格外热情。 从以上这些,游愿判断陌生汉子与程吟霜的关系特殊,而陌生汉子或以其为代表的势力在惠南镇根基不浅,于镇上各个方面的关系都很融洽,只是一时判断不出究竟是什么背景。 但是,有一点游愿知道,陌生汉子所在的势力,要么是军统二处在惠南的情报站或情报组,要么就是日本浅野公馆在惠南的情报人员,绝对不可能有第三种可能! 游愿还是更希望陌生汉子是军统二处一方,这样更让人放心! 如果浅野公馆...... 游愿实在不知道,将来与他们打交道时,该用什么样的心态。 更不知道,如果将来与抗日保卫团遇到,又该怎样去解释! 因为,知道敌方情报人员潜伏于一个还没有彻底被占领的中间区域,却又不将这样重大的敌情汇报给驻守的抗日保卫团,实在是心里不好过! 就算一直不停默念以抗日为主,一切都以大局为重,但作为一个中国人,一名军统二处的高级情报人员,将有可能造成重大隐患的重要情况对同样作为中国人的友军知情不报,谁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为了更大的胜利,暂时牺牲一些不足轻重的小人物,或是有意忽视一些可能存在不太严重的敌情。 也许这就是情报人员的一种悲哀和无奈吧! 不知道杨项业那边怎么样? 徐卫和厉上青会骗过那名刺客吗? 刺客突然看到活命的转机,会不会有所警觉,不踏入那个致命的陷阱? 唉,一切都是未知数! 唉,自己已经做到最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只能是看老天的命数了! 第276章 肆意妄为 约一刻钟时间,客房内的游愿仍然没有听到屋外熟悉的小碎步微响,细虑半晌,一个鲤鱼打挺跃下床,弯腰躬身从床下拖出又一个大包袱。 打开后里面装着几件男式汗衫短褂,还有一顶旧毡帽和十多块银元,游愿继续翻找着,便在大包袝内又看到另一个小包袝,满意地微微点头利落扯开了上面的活扣。 包袝内装着五六块银元和手巾及良民证,游愿将银元和良民证掀到外侧,就看到包袱内的底部有一块突出的大补丁,他立刻将补丁用力一撕,原来这是缝制在包袱内的一个隐秘口袋。 伸长手臂,游愿从这个口袋内摸出两堆用粗布条绑牢的两捆物品,将左手边的物品重新塞进口袋,右手边的物品扔到床铺上,然后来到大门俯耳仔细听了几秒,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飞快地大小包袱重新还原又塞回床下。 游愿迅速盘腿坐在床上,把那捆物品外的粗布条几下解开,五把古朴小巧的柳叶刀出现在眼前,他拿起小刀依次察看后,又从缠在腰间的小布袋内拿出一块白布,从刀柄至刀刃认真地擦试一遍。 接着,游愿将小刀插入腰间的一排精巧刀袋,跳下床轻轻吐出浊气,快步上前拉开房门闪出。 游愿沿着木制楼梯下到一楼,绕过有天井的一个院子,就到了靠近门边的柜台,轻轻在柜台敲了敲。 “诶,掌柜的,兄弟问你个事。” 柜台下钻出一个戴着瓜皮帽的青年男人,鼻间有两捌八字胡,看起来像两条老鼠尾巴,显得十分滑稽。 “客官您好,鄙人不是掌柜,掌柜的有事出去,鄙人是......” 用结实的手指在柜台上又重重地敲了一下,游愿将压低的斗笠往上一抬,露出一脸不耐烦的凶相。 “诶。诶!你他奶奶哪这么多屁话!掌柜的不在,那你就是客栈管事的?我没说错吧!” 年近三十的青年男人用手掌撑着柜台的边角,穿着长衫的他慢慢站起身打了个拱手,笑得脸上肥肉抖了几下。 “嗯?呵呵呵,也算是吧。客官,鄙人姓李,单名一个幽字,掌柜乃堂兄!请问您有什么事?鄙人可以效劳!” 看着面前老气横秋的青年男人,游愿也不由被逗乐,但还是强行忍住内心的笑意,粗鲁地用手一指。 “掌柜是你堂兄?哦,那爷们就当你是掌柜的!掌柜的,兄弟向你打听个事,请问这镇上哪里有卖蜡烛的?” 青年男人眉头一紧,摸了摸鼻间的八字胡,脸上肥肉也是狠狠抖了两抖,突然摇头晃脑地。 “嘿嘿,客官......这位大爷,您一看就是个四处闯荡的好汉,眼睛就是毒,在这惠南镇上说到地里鬼,鄙人说第二,可没有哪位敢称第一。” “旁人来看,惠南镇上有米店、油店、烟纸店,花店等各类店铺,却从来没有卖蜡烛的店铺。但是鄙人却知道,镇上只有一处地方有卖蜡烛,就是鲍瘸子棺材铺,客官......” 不待青年男人说完,游愿朝着柜台扔下一块大洋,像风一般冲出客栈大门。 “记住,我今天没有问过你,你也没有回答我!” 青年男人骤然伸长脖子,又警觉地四处张望着,猛地胳膊在柜台上一抹嘟囔着,大洋同时消失于柜面。 “哎哟,这位爷挺大方,看他这架式......只怕是‘队老爷’.......老子今天走运......嘿嘿......” 游愿一路打听,从两个小商贩嘴里很快知道了鲍瘸子棺材铺的具体位置,并且两块大洋也先后送了出去。 加快脚步,游愿一边注意附近有无异常人员和事物,一边心里暗笑,但面上还是表情冷峻。 反正军统二处的经费足够用,所以一向在钱财方面比较节约的自己,也学会了大手大脚。 仅仅只是找人打听地址,就一下子扔出去三块大洋,实在是太大方! 如果程吟霜要知道这样乱花钱,会不会又要端起小上司的派头讲一些大道理...... 如果要是蟑螂知道,会不会气得脸发青...... 假如要是军统二处总部的上司们知道,会不会气得胡子翘起来...... 脑海里不停地胡思乱想,从来都是冰冷面孔的游愿也渐渐浮现一丝促狭的笑容! 在镇上靠着南门一条偏僻小街找到了那家鲍瘸子棺材铺,游愿在经过棺材铺大门时提前压低了斗笠,顺势朝着铺子临街一条小巷走去,很快人影就不见了。 来到一处纸窗边,游愿先后朝着四周瞥了两眼,确定巷子内外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听到有脚步响声,便悄悄凑进窗边,用右手拇指蘸了点唾沫捅出一个小孔,身子略微一前倾。 只是刚凑近小孔,游愿的瞳孔便瞬间放大,却也在一秒内迅速恢复,屏住呼吸再不发出半点微响。 也难怪游愿这个情报场上见惯太多风浪的老手,会突然地吃惊,屋中的场景确实是让人意外。 程吟霜与一个男人小声谈话,明显是在接头,内容是与刺杀俞朝生有关,当然只是假装刺杀俞朝生,并用俞朝生来逼压罗奉为就范。 但是,当背对着程吟霜的男人,在听到一条可能是重要消息时微微一侧头,游愿就立刻认出了此人。 即使这个男人满脸麻子,脸上还有好几道刀伤,但游愿还是通过此人的身形和肢体动作认出来! 这也是游愿的特长之一,只要是他见过人,无论男女,哪怕只是一面,第二次再见到就绝不会漏过。 就算那人乔装改扮也没用,因为游愿对他见过的所有人的体态、肢体动作,以及微表情都牢牢记下。 不客气地讲,只要被游愿盯上的人,一个也别想成功地混过去! 在屋内与程吟霜接头的,游愿分析应该就是鲍瘸子棺材铺的老板,但不知道他现在的姓名。 但对于此人曾经的姓名,游愿是绝不会忘记的。 他的名字叫张误...... 上一次出现的地方,闸北天潼路新亚大酒店小礼堂! 第277章 针锋相对 高陆与尾藤胜行二人又谈了几句关于绑架事件,柴予让就带着几名日本军官大步朝这边走来,为首者正是闸北宪兵队特高课大尉岗本治也,其他军官中佩戴白色袖章者应该属于闸北宪兵队,另外的则陆军守备司令部。 岗本治也及另一名佩戴少佐军衔的宪兵军官与尾藤胜行及随后加入的谷村勇山好一顿争执,几乎快要动起拳脚,最后在柴予让和高陆的协调劝说下,双方达成协同解决花之春舞厅绑架案的共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却让现场的日本陆海军指挥层大伤脑筋,先是岗本治也和另一名被称为川岛京雄的宪兵少佐连续拿着高音大喇叭用还算纯熟的汉语不断对花之春舞厅内喊话,试图软化麻痹方小胜等人。 见文的不行,武的便继续上! 特别陆战队的谷村勇山和尾藤胜行抢过高音大喇叭用流利汉语直接进行赤裸裸威胁,声称哪怕毁掉花之春舞厅,也不会有任何妥协,甚至假意不在乎明石秀仁的性命,对方小胜等人进行最强大的心理攻势! 可无论威逼利诱,方小胜等人没有任何反应,不仅如此,方小胜和麻一田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反倒是扁头突然在舞厅二楼出现,朝着窗外日军大骂并连结射击打伤了三四名宪兵和特别陆战队士兵。 在谷村勇山和川岛京雄的强行命令下,现场日军官兵只是四处躲闪,却不敢轻易还击,不少日军官兵脸上出现了憋闷的表情。 扁头在用德国冲锋枪胡乱扫射一通后,又告诉窗外的日军指挥层,明石秀仁身上已经被绑满了日式手雷,并且方小胜提出谈判,而且要求日方谈判对象是驻上海领事馆的总领事和日本宪兵队本部的司令官。 岗本治也和川岛京雄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方小胜将日本宪兵队本部司令官改为特高课长,扁头在结束谈话的最后一句让在场的日军指挥层全都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有任何人敢对花之春舞厅进行攻击,哪怕只是简单的试探性攻击,那么明石秀仁将会和花之春舞厅一起葬身于火海! 高陆从这句话里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花之春舞厅内存放有大量爆炸物! 再次的争吵中,尾藤胜行与岗本治也征用了花之春舞厅对面的一家寿司店,而那名川岛京雄直接将准备进入店中的高陆与冯阿七挡在门外。 理由很简单...... 一个中国汉奸不配与大日本帝国的军官一起研究作战计划! 木然朝着转身走进店内的川岛京雄看了一眼,眼神呆滞的冯阿七对着旁边的高陆低声问道:“六爷......东,东洋人把咱们赶出来,那咱们,咱们接下来还咋管这事?” “六爷,小,小胜总归也算咱们兄弟......嗯,曾经的兄弟吧!咱们不能就这么毁了他,还有麻绳,您不能真的不管他俩了吧?小的......” 高陆冷着面孔抢选开口道:“阿七,我当然也想拉那小子一把,可现在,老高我也没法子,皇军都不让我参与行动计划,老高啥也不知道,能干个啥?!” “别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老高相信皇军不可能一直拖着。方小胜可是说过要谈判,还点明了谁是代表。老高觉得吧,课长阁下和司令官阁下,还有闸北宪兵队和守备司令部的那些皇军长官们,总得有人站出来拿大主意!” “高队附,你说对了,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身后传来一句还算流利的汉语,高陆和冯阿七同时扭过头,两个西装革履精神焕发的精壮男人笑着站在面前,前面一个灰色西装的男人慢慢摘下墨镜,原来是三岛崎雄的副官秋田矢。 后面身形健壮的男人也一把拿下墨镜,不过高陆早就从那副壮实的身躯与走路步伐看出宪佐队队长森口信平。 秋田矢踱近,带着一脸兴奋的微笑,隐约还透着几分神秘:“高君,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还是那样精神和利索!” 森口信平不待高陆开口,顺势也狡黠地笑着接过话头:“嗯,是的!好像没有哪一次,我见到高君时,他显得情绪低落或是精神不佳。他几乎就像一头丛林中的野狼,随时都在抓捕着猎物,随时也在避免成为猎物!” “说起来,高君,有人比我和秋田君更想念你啊。哈哈!” 冯阿七赶紧朝着秋田矢和森口信平依次躬首,秋田矢和森口信平也勉强地笑了笑,算是顾着高陆的面子,没有当场不搭理让冯阿七难堪。 高陆待二人说完,一个箭步蹿上前微微颔首:“秋田阁下,森口队长阁下,卑职很高兴见到二位,二位阁下来此是参加与匪徒谈判吗?如果再加上你们,谈判成功的机率又会增加不少!” 也许是秋田矢和森口信平的嗓门过大,不远处寿司店关闭的大门打开,川岛京雄首先一步跨出,尾藤胜行三人也跟着走出来,四人都是一脸严肃目光冰冷。 川岛京雄身后的岗本治也只是朝着街道上扫了一眼,就满脸怒气地冲过来,一张口就像连珠炮般。 “秋田副官,森口队长,难道宪兵队本部对这次事件不放在心上?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人来现场?!” “宪佐队的山田班长呢?还有川本班长和岛谷班长呢?那可是宪兵队本部的行动骨干!他们现在做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件,为什么现在连海军方面都很重视,而宪兵队本部的骨干都没出动?请告诉我!” 森口信平嘴巴刚张开小半,川岛京雄就大声地说道:“是的,岗本君说的很有道理!森口队长,请你现在立刻给我一个解释,我是代表着松村队长阁下,如果宪兵队本部不能给我方一个合理解释,那么我们只能抱歉!” “在下在前往吴淞路之前,杉尾课长阁下特别转达一句松村队长阁下的话,如果在行动中遇到重大阻力导致无法继续对事件处理,闸北宪兵队将会立刻退出对花之春舞厅绑匪的围捕。造成的一切后果与责任,将不由我方承担!” 站在一边的高陆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眉头渐渐拧起...... 第278章 腹心之臣 高陆敏锐地感觉到,在岗本治也和川岛京雄发出喝问后,四周的气氛骤然像下降到零度,还瞥到两侧的日本宪兵和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都有人转过头,也就几秒后便有几名日本陆海军的下级军官朝寿司店方向走来。 作为寿司店的整个中心区域,训练有素的这些日本陆海军的中高级军官也同样察觉到四周异样,因此在几名陆海军的下级军官刚迈出几步,便被川岛京雄和谷村勇山转身用眼神制止,几名下级军官也立刻回到了原来位置。 等四周潜藏危机远去,现场的中高级军官才算松了一口气,无论怎样也不能让军心动摇,否则后果就可想而知! 森口信平朝着右侧瞥了一眼,然后一个大踏步跨过来,气呼呼地挥起了结实的胳膊,看起来已经无法忍受。 “蠢货,混蛋!川岛君,你知道刚才在做什么吗?知道这样做会出现什么后果吗?如果要是在战场上,我一定会亲自将你拖到全体帝国官兵的面前,然后用一颗子弹彻底让你后悔所做的一切!” “不要以为你是松村队长的副官,就可以这样狂妄。告诉你,宪兵队本部早就有了安排,你什么也不用知道,只需要随时听命令就行。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听明白了吗?!” 秋田矢上前,轻轻拍了下森口信平的肩膀,使了个眼神,森口信平这才怒气冲冲地退后,狠狠瞪了对面一眼! “川岛君,岗本君,你们闸北宪兵队在面对绑匪时的尽职尽责英勇果断,我们宪兵队本部十分感激,也请闸北宪兵队放心,宪兵队本部不会当一名看客,更不会擅离职守。”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我们会彻底解决花之春舞厅的绑匪,川岛君和岗本君如果还不相信,你们有问题可以去问杉尾课长,他会向你们解释一切。现在,我们要把高君带走,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请不要阻拦!” “高君,现在你跟我们走,什么也不要问,因为马上就会明白。请吧,高君!” 瞟了眼一脸愠怒和惊疑的川岛京雄和略有所思的岗本治也,高陆又看了一眼旁边满脸兴奋的冯阿七。 “秋田阁下,您是指我一个人?那这小子......” 森口信平又凑前一步,非常肯定地一挥手,冯阿七脸色瞬间一暗,强打笑脸点了点头。 “高君,你一个人跟我们走,没有其他人。” “冯组长......冯君,你先等在这里,高君马上就回来,不要担心,后面也会需要你的!” 看着秋田矢二人和高陆穿过日军包围圈的人丛,已经站开形成两个小圈子的日本陆海军的指挥官们小声嘀咕着。 “秋田和森口到底是想做什么?尾藤君,你能看出来吗?” “谷村君,我觉得他们是代表了宪兵队本部的意思,或许宪兵队本部真的有好主意!” “岗本君,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说起来实在是紧张,就怕被看出来!” “川岛君,你做得很好,做得非常好。嘿嘿,没想到,川岛君还有表演的天分,如果圣战结束可以改行去拍电影!” “岗本君别笑话我了!我也是按照队长阁下和课长阁下之前的命令,虽然我不明白,但军人也必须执行。” “队长阁下和课长阁下一定会非常高兴,川岛君没有让他们失望!” “呵呵。呼......我现在终于知道做一名特工人员有多么难。也体会到课长阁下和岗本君有多么不容易!如果让我去面对熟悉的人,说出完全不属于自己内心的话,做出自己完全不认同的行为,我可能真的会很快疯掉!” “呵!川岛君,多谢体谅,不过我们这些人早就习惯了,也无非是适应时间久点。不过,我看川岛君也有做特工人员的潜质,如果送你去中野学校磨练磨练,也许川岛君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特工人员。哈哈!” “哈哈,岗本君,还是算了吧,我可受不住中野学校的那份活罪。我是个爱享乐的人,吃不了苦!” 被秋田矢和森口信平夹在中间,高陆一路来到街道拐角的一家“旭阳”日式旅馆二楼右侧一个房间,秋田矢轻轻敲门后,朱运利熟悉的面孔让高陆不禁一怔,朱运利却从容地看向秋田矢。 “你......你不是七十七书寓的朱队长吗?咋也会在这里?” “高队附,你好,三位都请进吧!” 踏进房间后,高陆下意识扫了一眼,室内面积不大装饰朴素,客厅卧室都是单独存在,整体倒带着中国旅馆的风格,与单一结构的日式风格完全不同,唯一残留的日式风也就只有与客厅套接的一间独立居室! 左侧靠墙两张沙发端坐着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前者一袭青色长衫,后者一身浅色西装,看起来像两个儒雅的中国文士,带着微笑朝着三人看过来,秋田矢和森口信平立刻上前行礼。 “课长阁下,浅野社长阁下,我们把高君请来了!” “嗯,秋田君,森口君,一切都还顺利吧。” “报告课长阁下,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卑职二人也算是完成了您和浅野社长阁下交待的事!” “呵呵。秋田君,森口君,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课长阁下,浅野社长阁下,卑职等先告退!” 看着秋田矢和森口信平走进卧室并迅速关门,高陆一个大步上前,双脚并拢两手垂放,有意压低了声音。 “课长阁下,浅野社长阁下,卑职高陆前来,请二位指示!” 浅野平太慢慢站起来,带着神秘的笑容上前,三岛崎雄同时也笑着走近,高陆一脸狐疑与探究。 “高君,我们找你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浅野社长阁下,卑职本领低微,就怕辜负了两位阁下!” “不,高君,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别人无法做到!” “课长阁下,您这么说,卑职就更糊涂了!” “哈哈哈,高君,你马上就会明白。对吧?浅野君!” “嘿嘿,三岛君,我们就不要再和高君打哑谜了。不过,我相信高君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嘿嘿。这是当然!高君从来没让我这个特高课长失望过!” 高陆跟着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一起走入连接客厅的那间独立居室,让人奇怪的是朱运利也跟着进入。 换鞋后抬头的高陆又一愣,只见盘腿而坐的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身边早已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曾经在山本书寓见过面的井淀良! 朱运利换鞋进门并带上拉门后,盘腿而坐的高陆听到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的话,眼角又是微微一挑。 “高君,这件事其实很简单。等一下,帝国的谈判代表到了,你和他们一起进去,然后你就这么这么干。” “啊?!浅野社长阁下,课长阁下,这么干,是不是会有损皇军的颜面?而且,现场的皇军指挥官们......” “高君不用考虑那些问题,为了帝国大业,必须做出一部分牺牲!记住,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冯阿七!” “是,课长阁下,卑职,卑职尽力而为吧。” “高君,我和三岛君可是很信任你,才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实际上,我们也可以用其他办法,但是那样就达不到最佳的效果。毕竟,皇军要的是治安区的永远长治久安,而不是只求一时的表面胜利!” “浅野社长阁下,课长阁下,多谢两位对卑职的信任!卑职一定不会让两位阁下失望!” “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高君,嘿嘿嘿!” 第279章 洞烛其奸 师玉秀突然侧头用力地挥了两下手,满脸愠怒与娇嗔,裘赴快步凑上前,朝着师玉秀淡淡一笑。中年男人和青年女郎立刻转过脸,几道带着审视的目光一齐移过来。 “诶,你在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来见见我姐夫,还有芳春姐!” “晓曼,我来了!” “哼,总是比本小姐晚半拍!算了,今天我表姐生日,这次先饶了你。” “呵。下次一定跟上你的拍子!晓曼,这两位是......” “他们啊,那可是这家里的重要人物,我在上海可多亏了他们。来,我替你介绍!” 轻轻一攥中年男人的西装衣领,师玉秀看着裘赴微微一仰头:“这一位就是表姐生命里的重要人物,也是本小姐生命里的重要人物,他就是我亲爱的表姐夫!” 接着,师玉秀又将旁边的青年女郎也拉过来,满脸嘻笑道:“这一位就我表姐夫生命里的重要人物,也是本小姐和表姐生命里的重要人物,她就是我亲爱的芳春姐!” “姐夫,芳春姐,这就是本小姐的......好朋友,你们来认识一下了!” 中年男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呵......晓曼啊晓曼,你这算什么介绍?哪有这样向客人介绍的?幸好是在家里,如果要在外面,别人要取笑你的!” 师玉秀在旁边轻咬嘴唇,倔强地嘟囔:“这样介绍有什么不好......人家不就是想给你们两个留点说话的空隙......还取笑......本小姐倒还真想看看谁敢取笑......” 青年女郎轻笑着拍了下师玉秀的胳膊,转头朝着中年男人柔声说道:“这是在家里,晓曼这样没什么的,家里当然是越随便越好。” “我知道晓曼,她在外面可不会这样,晓曼可是很机灵的!所以,老爷,你该向她道歉哦!”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芳春,我就知道你会帮着她。行,你们俩我全都惹不起,算我说错话,晓曼,姐夫在这里给你陪不是。是啊,家里确实就不能和外面一样,不然......谁还愿意回来!” 师玉秀朝着中年男人吐了个舌头,亲密地搂住青年女郎低叫:“就是!芳春姐就是说得对!姐夫,什么叫算你说错?你本来就错了!本小姐在自己家里,难道要和在外面一样,几副面具换来换去,累不累啊?!哼!” 裘赴淡淡一笑,主动上前朝着二人朗声道:“在下裘赴,千金裘的裘,赴汤蹈火的赴!见到两位很荣幸!” 中年男人满脸笑容地伸出右手:“裘先生吧......鄙人姓王名步云,晓曼的表姐是我太太慧娟,感谢裘先生来参加慧娟的生日,鄙人同样也很荣幸认识你!” 赶紧也伸出右手,裘赴立刻也笑着回应:“王先生,您客气了,晓曼和我是很好的朋友,裘某应该来赴生日宴!” 青年女郎在一边等裘赴抽出手掌,优雅地迈前,左手继续捏紧精致手提包,微笑地轻轻一抬右手。 “你好,裘先生,小妇人姓柳,柳芳春。感谢裘先生来参加慧娟的生日宴,很高兴能认识你!” 裘赴立刻上前,顿了下将柳芳春戴着蕾丝手套的右手轻轻牵住,躬身放在唇边一吻,然后慢慢再放开。 “柳太太,认识您也是裘某的荣幸!” 王步云一怔,眼里仍旧笑意满满。 柳芳春轻咳一声,又朝着裘赴突然一挤眼:“眼光不错,晓曼这丫头挺好,不过你可别轻易放手,上海滩追她的从静安寺一直排到东昌路!咯咯咯!” 师玉秀在一边娇声低叫:“芳春姐,你在乱说什么呢?我跟他,还没怎么样......再说,今天人家又不是主角......干嘛要扯到人家头上......” 裘赴只是微笑,没有任何回答,却对这位柳芳春印象突然加深。 如今的时代,女子根本不容许有任何地位! 对于这些官商权贵,那些大小夫人们也只是解决生理的附属品,几乎是无关轻重。 或者,也可以算是一种档次更高的玩物而已,如果为了某种利益和目的,随意赠送也不会有丝毫内疚! 而这些大小夫人们也心里清楚,所以她们也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卖力地以各种方式讨好着主人。 只为了将来,在人老珠黄时,主人能凭着当初的某些愉快与欢娱时光,能给她们稍许善意的安排! 但这位柳芳春,不仅敢和一位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随意开起有失身份的玩笑,还敢当着一家之主的面,主动暗示这位陌生男子对她施以西洋上流社会所谓露骨的最高贵礼节! 而作为一家之主的王步云,竟然很坦然地拉受了,这简直是有点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是在中国,不是在西洋! 人言可畏,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句空话,那是最终可能会出人命的! 而中国的这些所谓在社会顶层的官商人家,也是最注重所谓的名誉与脸面。 哪怕他们在暗地里坏事做尽,阴险奸诈卑鄙无耻荒淫无度冷血残忍! 一切的表面文章,那也是必须做到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否则,就会影响到他们所在家族,甚至还会影响他们本人...... 一旦处理不当,众多麻烦会接踵而至,那些官场的政敌和生意场的对手更是借题发挥,进行致命的攻击! 最严重时,某些人会被这个时代彻底淹没,甚至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按照常理,王步云虽不至于当面出手对柳芳春打骂,起码也会有微表情或不露痕迹的言语警告,最差也会有一丝肢体行为显示,绝不该装着没事人一样,就像对这个老婆没一点办法。 而且,柳芳春还不是大房,她只是排在第四位...... 另外,裘赴还观察到柳芳春的穿着,也与其他三名女子不同。 她并没有穿着旗袍,而是和师玉秀一样是都市时髦打扮,证明不是与大多官商人家的大小夫人一样,并不属于相夫教子的传统类型。 同时柳芳春的衣着打扮华贵,橘红的低领长裙加上珍珠坎肩,脖子上的玛瑙项链更是引人注目。 再加上从浦东而来...... 在随着众人走入客厅时的一刹那,裘赴又飞快瞥了一眼与师玉秀低声说笑的柳芳春。 橘红长裙下的纤影轻盈扭动着,眼角眉梢风情一片...... 第280章 阴差阳错 夜渐渐暗了,惠南镇上的白昼喧嚣顿时消散,只剩下偶尔传来几声打更人敲响梆子的嘶哑声,以及镇上巡逻队手里举着的火把,火把发出的亮光映得空无一人的街道更显阴森肃杀! “唿—唿” 两条黑影飞快地从惠来客栈二楼侧面方窗翻出一路向北,两人明显是极其擅长潜行追踪的高手,镇上有多支巡逻队交替来回进行巡察,但两人只到接近南汇县政府的大门外墙,没有一支巡逻队有任何察觉! 伏在墙角,全身黑衣的游愿在注意侧面动静,飞快地瞥了一眼前方的程吟霜,黑暗中剑眉微微一拧。 为了避免被程吟霜和张误发觉,在鲍瘸子棺材铺外的游愿只是简单听了个大概,就立刻悄悄返回了隆来客栈,并且在进入客栈时,有意与另外几个从外面返回客栈的男女一起混进去,没有被柜台的那个假掌柜发现。 而游愿刚进客栈躺下歇息后的一刻钟时间,程吟霜也从外面返回,她看到游愿侧身躺在床上,并没有上前叫醒,只是搬过一把椅子也靠着小歇半晌,然后才上前轻轻准备推醒游愿,但游愿却转过身来睁开眼睛。 程吟霜虽然眼里有疑惑,也并没有多加追问,反而向游愿主动说明了一切。 游愿这才知道张误此时是化名鲍二庄,现在是为浅野公馆做事,程吟霜在南汇行事必须要依靠他们,而张误也并不知道程吟霜是军统二处的高级特工,因此是可以利用的。 程吟霜从张误嘴里得知,南汇县政府就是惠南镇靠着北大门一处,镇上的火力兵力配备也搞清楚了,主要承担防卫的是俞朝生的嫡系,抗日保卫团团部直属警卫连,共有一百二十人,六十多条长枪,十条短枪,弹药充足。 另外就是惠南镇警察分局,因为南汇县还没有被日军占领,所以整个南汇还是处于国民政府控制下,所以镇上警察分局也比沦陷区的警察所的武装要强,共有八十多人,长枪短枪加起来有三十多条,长枪子弹不多。 随后,程吟霜确定了晚上十八时三十分行动,而当时的时间为下午十六时三十分,所以她又和游愿休息了一小时后再吃了晚饭,默算十八时差不多,就立刻换上夜行衣出发。 但此时,游愿心中又有几个疑问,这是刚返回客栈时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的念头。 同时,这几个疑问也真的非常重要...... “嗒!” “嗯?” “嗒!” “是谁?” 程吟霜一侧头使了个眼色,游愿微微点头摸出口袋里早就准备的小石子,猛地朝着前方街道中间扔去,惊得南汇县政府大门外的两名抗日保卫团警卫连团丁听到发了一声低喝,同时将背在肩上的步枪甩下端平了朝前一指。 过了两秒,游愿又朝着前方街道对面扔出一颗小石子,一名警卫连团丁紧张地端枪慢慢向前,另一名团丁也立刻侧身上前几步,稍微补占了同伴缺失的空位,但从粗重的喘息与不断摇晃的枪身能看出他们有点慌张。 “唿—唿” 当两名显得还算尽职的警卫连团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空旷漆黑的街面时,却不知道有伏在一侧墙角的两条人影敏捷地贴紧墙壁连续小碎步,就像两只灵敏的野猫一般从大门右边闪入县政府大院,迅速消失于黑暗中。 “唿—唿” 县政府大院内,游愿紧跟在程吟霜身后,在漆黑一团中飞快摸索前行,同时二人又先后避开三支巡逻小队,能看出在政府大院的警戒,比镇上的警戒要高不少。 当一支举着火把的三人巡逻小队朝西侧走去,躲在政府大院主楼下一个墙角的程吟霜悄悄闪出,歪头想了想,突然侧过身朝身后两米的游愿勾了下手指,示意让他凑近点。 游愿立刻踮着脚尖上前几步,程吟霜的一双秀目露出一丝促狭,猛地一伸手臂,让游愿差点下意识闪躲,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 感觉到程吟霜的手指在背上飞快敲打着,即使戴着黑色针织手套,却仍然能体会到一种柔软,但游愿更从这些敲击中知道了内容,那是用摩尔斯码发出的一道命令。 “右边小楼就是目标,俞朝生住二楼靠左第三间房,开始行动!记住,除了俞朝生,遇到其他人不留活口!” 后背敲击停止后,游愿立刻紧盯住她的眼睛,同时也飞快在程吟霜的胳膊轻轻敲击,表达了心中所想。 “这样不妥,因为死的人太多,既不容易隐藏,血腥味也会更快暴露行踪。请收回!” 程吟霜在游愿敲击时始终闭着眼睛,仿佛是在享受某种人生美好滋味,但渐渐地眉头紧皱,最后眼睛猛地睁开,狠狠瞪视游愿。 瞪了有三秒钟,程吟霜飞快地再次于游愿后背敲击,游愿感觉到手指力度明显增大,仿佛与程的心情一样。 “镇上巡逻队来回十分钟,县政府内巡逻队来回五分钟。预定三分钟内完成离开,尽量不见血,执行命令,开始!” 看着前方程吟霜瞬间远去的影子,游愿拧紧眉头飞步跟上,也在眨眼间消失于院内。 “吱” “唰—唰” “叮啷” “是谁?快来人,有刺客!” 二人一路猫腰,藏高伏低靠近右边小楼,又由墙角攀上二楼西侧来到第三个房间的窗边,程吟霜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拔开,又将夹着一张纸条的小刀摸出,左臂微曲暗吸一口气。 游愿突然轻轻一撞程吟霜后背,在程吟霜略微吃惊和疑惑时,同时右手闪电地朝着右侧一个角落扔去,有个人影晃出,身子稍微摇了两摇,转身就朝楼梯口奔去。 房内立刻传来一声低喝,接着又是中气十足的吼叫,紧接着二楼其他房间的灯全部亮起,楼下也有脚动跑动。 程吟霜见游愿甩出飞刀并朝右侧奔去,一咬牙同时将左手飞刀扔出,转身疾奔瞥到飞刀插中床尾,心中暗喜。 “唿—唿” “嗨—嗨—呃” 听到楼梯传来脚步上楼声,前方人影不等奔到走廊拐角,直接转身手搭廊道水泥台阶一跃而下,游愿和程吟霜同样一跃而下,游愿抢选追上与对方撕斗。 几声闷响后对方闷哼着挣扎逃远,程吟霜上前扶住脚步踉跄的游愿飞奔,在又放倒两名大门团丁外消失于院外! “彭小姐,有几个问题,何某必须弄清楚。就是......” “你?!行,咱们也算患难一场,看在本姑娘心情好,都告诉你......” 当惠南镇全场戒严进行大搜查时,城市边几名团丁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一辆常年装着镇上弃尸的马车在三分钟前刚刚驶出了小镇,而在几具弃尸的下面就藏着两个同样用被单裹紧的一男一女,并且前者手臂还被白布包扎。 等程吟霜和游愿彻底脱离南汇一带,来到南汇至三墩的一条公路末端时,看着远处的高矮不等的房屋,游愿突然站住脚步冷冷地回望,程吟霜怔了下叹口气,重重地一点头...... 第281章 绝密指令 时间如流水而过,一转眼就刚过十八时,高陆返回现场后,谷村勇山先后又与川岛京雄发生了剧烈争执,尤其是第二次争执吵得非常厉害,几乎让在场的日本宪兵与海军特别陆战队直接进入对峙! 可世事有时候就是很奇妙,当谷村勇山与川岛京雄几乎要拔出随身的佐官佩刀时,先后出现的两拨人让双方顿时冷静下来,并在尾藤胜行与岗本治也的劝解下终于罢手。 高陆认为,这两拨人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不然日本陆海军可能真的会出现在围捕绑匪的现场,来一次规模不小的火拼,至少也会是一次激烈冲突! 第一拨人就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副总领事冢本清夫和武官长野胜,他们是代表上海领事馆总领事秋庭安信来与劫持明石秀仁的绑匪谈判,据长野胜表示,秋庭安信与玉木商社关系非常好,因此听说明石被绑架十分着急。 第二拨人就是森口信平带着新任虹口宪兵队密探队副队长的何世前来,同时高陆还从何世嘴里得知,前密探队副队长罗四强已被执行枪决,罪名是私通重庆政府! 另外,前宪佐队副队长黄达丰也被扣押,罪名是偷运违禁物品,而宪佐队副队长一职,三岛崎雄已将合适人选向三浦三郎及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上报,新的宪佐队副队长上任不会太遥远。 瞟了眼一脸煞气的森口信平与明显幸灾乐祸的何世,高陆心里也是暗暗一惊。 其实虹口的大小汉奸们走私非常严重,但往常日方都睁一只眼闭一眼,从来没有像这样痛下杀手。 作为在虹口和沦陷区的最重要治安机构之一,虹口宪兵队代表着日本占领者在上海滩的动向,或者也可以说,虹口宪兵队的一举一动,都代表日本占领者的态度! 看来日方有大动作,所以对于某些无法掌控或暂时失控的汉奸,必须进行彻底的清洗,甚至是来一次大换血,然后换上新的走狗,这样才能保证即将进行的大行动或计划,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参与。 免得在将来行动中,因为出现某些特殊的情况与事态,而将一部分多余人力物力白白浪费! 森口信平重重推了一把何世:“何君,这次谈判人员也算你一个,嘿嘿!你和高君与方组长他们也是老熟人,彼此之间说话也方便得多!” 接着,森口信平凑近二人突然一个鞠躬:“高君,何君,此次谈判领事馆的派出人员无论什么级别,其实都并不重要,而你们两位比他们更重要,方组长和扁头和你们有过交情,而你们也更合适与他们俩接触!” “一定要保证领事馆人员的安全,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换回明石阁下,就算方组长他们提再过分条件,你们也可以答应,这是司令官阁下和课长阁下亲口所说!高君,何君,我相信二位,一切就拜托了!” 高陆与何世赶紧鞠躬回礼:“队长阁下放心,卑职等一定完成此次使命,卑职等就算舍命也要救回明石阁下!” 森口信平又重重一点头,转身朝着谷村勇山等日本陆海军指挥层走去,高陆与何世互望一眼,目光复杂! 汉语最流利的尾藤胜行用大喇叭朝舞厅内喊话,告知谈判代表已经来到,让舞厅内的绑匪把大门打开。 舞厅二楼右边被布帘遮得严实的一扇窗户被轻轻推开,布帘也掀开一条缝,扁头大吼着让谈判代表上前,当看到一行人后,叫嚷着让高陆与何世滚出谈判队列,不然就拒绝谈判。 高陆随后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两位代表对中文不娴熟,必须要熟悉汉语的人为他们翻译,并且保证身上不会带任何武器进舞厅,何世也上前作出保证,谈判期间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举动。 也许是念着旧情,扁头悻悻地吼着答应,身后的森口信平和岗本治也同时松了一口气,谷村勇山却是一脸不屑,川岛京雄与尾藤胜行却是眉头紧皱,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却又一时想不出答案。 按照扁头的要求,围在花之春舞厅的日本宪兵和海军特别陆战队全部朝后退了约十米距离,高陆四人才先后进 入了被慢慢打开的舞厅大门...... 结果,事情比想像中简单,明石秀仁被成功救出,但不少日本宪兵和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的眼里都带着怒火,假如眼睛能杀人,此时从昆山路被扣住的高陆早已经被烈火焚为灰烬! 毕竟,玉木商社的社长被成功解救,这算一件好事, 可从随后逃出舞厅的副总领事冢本清夫和武官长野胜带着夸张语气地形容下,以及随后出来的何世述说下,在场的日本陆海军指挥官全都一脸欣喜,几乎要当场跳起来。 按照三人描述,里面的几名匪徒已被高陆用计制服,但大批宪兵与海军特别陆战队官兵蜂拥而入时,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很明显,高陆本已将方小胜等几名匪徒制服,却又悄悄带着他们通过某种隐秘通道逃出了花之春舞厅。 还好,虹口宪兵队的宪佐队第二特别行动班守在昆山路一带,高陆被川本诚修抓了个正着,但方小胜几人却在一伙神秘的武装人员接应下再次逃脱! 不过,总算是逮住了高陆这个祸首之一! 绝对不能放过这家伙! 必须严惩! 必须严惩! “哒哒哒—哒哒哒” 位于江湾的一处刑场,当一个蒙着头套的矮瘦汉子被日本宪兵的两挺轻机关当场打成筛子后,又被早已在一边的两名宪兵军官用美能达军用相机连续在前、侧、后三个方向连续拍照。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名汉子的身高及骨骼都与高陆完全一致,当一名宪兵军官俯身去摘下尸体的头套后,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孔,但瘦长的脸型竟也完全和高陆丝毫不差! 远处的一片树林,几个便衣的精壮男人围在四周,一脸警惕地不断观察。 树林内,穿着一身长衫的浅野平太戴着墨镜,朝着另一个戴着露出两只眼睛头套的瘦小男人凑上前。 “从现在开始,你将要执行一项非常特殊的计划,它的代号‘昴宿’,作为观音行动的辅助性行动。具体是......” 第282章 各显其能 王宅的生日宴在晚上十九时准点开始,让裘赴有点意外的是,作为传统女性的郑慧娟在三十岁生日以长寿面作为主餐很正常,但看似时髦的柳芳春也拒绝了以甜点为主餐,而王步云等人也一起共同享用长寿面和三两小菜。 师玉秀倒是发出小小的抗议,最终也只是像一颗小水滴落入无边的浪花中,被绝大多数人的要求所裹挟。 期间,她朝着裘赴悄悄使眼色,裘赴却仿佛没有看见。 吃完特殊的晚餐,王步云与裘赴闲聊两句,就搂着柳芳春一同上楼,柳芳春还不断打圆场王步云太累,而且必须在二十二时前赶回浦东,只能在家里临时休息! 齐靖莹和程彩欣带着郑慧娟坐到花园,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夜景,此前刚从三楼下来参加生日宴的王步云的四太太雷珊,在生日宴后再次以身体不适上楼,师玉秀见雷珊脸色泛白,赶紧叫来两名侍女陪伴。 客厅一时空荡荡,只有侍女们在收拾着餐桌上的剩余碗盘,师玉秀踱着步子凑近站在客厅大门边的裘赴。 “你在想什么?裘先生!” “如此的家业,实在是让人羡慕。” “一吃完就待在屋里,不觉得闷吗?走,到花园去,我有话问!” “嗯......正好,我也有话要问!” 两人步下几级台阶,裘赴瞟了眼台阶立柱边的美人鱼,淡淡地一笑,师玉秀侧头望了望,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却也在一秒后换成了喜悦,两人朝着花园里的齐靖莹三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踩着花园边的小径朝右侧走去。 望着远处的巨大花圃,裘赴深吸了一口飘散的香气:“生活在这里,和外面相比还真是天堂。无论是谁,都不会随便就放弃这样的日子!” 师玉秀也是一抬头,半眯着眼睛:“真香啊......只不过,我好像看见了一只狐狸!” 裘赴微微侧头,眼里透出一丝狡黠:“狐狸?好像还真有一只,是一只可爱的狐狸!” 夸张地露出一口白牙,师玉秀踱步凑过来:“这只狐狸只能望着架子高处的一串葡萄,永远都吃不到嘴里!哼!” 刚说完,师玉秀抬腿大步直往前冲,裘赴略微愣了下,笑着连续摇头追上。 经过一处小径的转弯处,师玉秀停下脚步,慢慢在旁边石阶上坐下,望了眼刚刚赶上的裘赴,一瞪眼扭过头。 带着讨好般微笑的裘赴站到师玉秀面前,将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却压低声音飞快说道:“原来你也感觉到了。” 师玉秀的脸上此时不见半点少妇的娇嗔与任性,反而是带着警觉的沉稳:“有人在偷偷观察我们,不是在花园。” 裘赴迅速蹲下,一把捏住师玉秀的小巧手掌,将声音压得更低:“不在花园,那就只能在楼上。明摆着不信!” 师玉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瞬间闪过惊诧:“你是指......” 微微摇头,裘赴将头几乎凑到师玉秀胸前,几乎是嚅动着嘴唇:“目前情况不明,无法判断!” 过了快一分钟,师玉秀当裘赴将身子朝旁边稍微挪动后,两只小巧手掌用力挣几下,然后一脸愠怒。 裘赴也用力紧紧抓住师玉秀的小手放在嘴边,师玉秀噘着小嘴又抽出手用力一推,娇笑跑开,裘赴笑着急追。 二人你追我跑一直到了小径的尽头,站定后不断指着小径下的河水和旁边的女儿墙,嬉笑声传出很远...... 王宅三楼,面向花园的窗边被掀开一角布帘,两条人影慢慢离开,深色布帘慢慢遮挡住方窗! “接下来,老爷,就劳烦您费些心思了。” “夫人放心,王某明白!” 浦东,夜色深沉,时间约莫到了晚上二十时,在三墩至南汇的土路,两条人影渐渐由黑暗中隐现,是一男一女。 游愿和程吟霜由旁边的芦苇丛避开三墩路口的岗哨,飞快地一路潜行至一间小屋,迅速闪了进去。 “彭小姐,那四个活口可惜了!算了,这一篇就过去。” “何先生,可别小瞧了姓罗,心很深呢!” “彭小姐,按我们刚才的计划,分头行事吧!我去找杨项业。” “何先生,我去缠住方魁,这个王八蛋竟敢背叛团体,姑奶奶饶不了他!” 半小时后,杨项业小跑着来到三墩附近一个树丛,游愿慢慢回过身...... 二十分钟后,杨项业和秦渊小跑着来到,听着游愿述说,秦渊眉目冷厉。 十分钟后,秦渊引着罗奉为来到,得知所有情况,罗奉为脸上肌肉狠狠抽搐,拳头捏得脆响! 当晚二十一时十分,三墩郊外传来枪响,在第二声枪响后,罗奉为和秦渊带头集合部下,团部和秘密团部担任警卫的只留下两个便衣班的小组,其余的警卫中队和便衣班全部布防于三墩,一个班朝着郊外扑去。 同时,两个黑衣人轻巧地由团部和秘密团部所在地的后门与侧面翻入,按照警戒布防图轻易避开少量警卫,迅速钻入了团部内一间偏东的宅子,以及秘密团部一间不显眼的屋子...... 五分钟后罗奉为返回,并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要求参加者是小头目以上级别,还包括团部副官这类文职。 秘密团部的一间宅子,方魁刚一进门,察觉到不对...... 郑云一行随后也走进屋内,刚推开门,郑云见罗奉为脸色异样,刚要拔枪便被一旁乔装警卫的游愿打倒!其他人也迅速被埋伏的卫青班制服! 方魁和郑云还试图狡辩,当看到被抬入屋内的秘密电台,以及被押进来的神秘男人,除了吴大平外全都傻眼! 当夜二十一时三十分,虹口,狄思威路,漆黑一片街面,闪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瘦小乞丐,朝着四周瞥了两眼。 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乔装的高陆后退一步,朝前一个小跑后纵身一跃,消失于一幢建筑生锈的栅栏门外...... 这里是一座被废弃的612号公馆! 又称为服部公馆! 第283章 虚与委蛇 霓虹灯交织下,沙发上的裘赴瞥了一眼,室内中间搂在一起的滨田幸之助和邬莉珊被五彩灯光映照得时暗时亮,面部轮廓模糊朦胧的他俩顿时有一种极致的诡异! 端着高脚酒杯,裘赴小口的啜了一小口杯中的圣詹姆斯朗姆酒,品味着舌尖的甜香与清润,慢慢地将后背靠在了柔软的真皮椅背。 同时,他瞥了一眼手腕的摩立斯,现在时间是晚上二十二时十分! 巨泼来斯路的路口与师玉秀告辞,至回到贝当路毕卡第公寓的家里,再到静安寺路的这家娱乐场所。 全部时间加上,总共也仅有两小时! 哦,好像这家娱乐场所有一个名字,叫做“仙乐舞宫”! 还个别名“仙乐夜总会”! 从刚进门就察觉到异常,而在一按亮客厅电灯,发现神尾三町安静地坐在靠墙的沙发,也就并没有多少惊讶。 自己一直都有这种本事,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敏锐地发现危险,以及即将出现的危险。 不过,神尾三町现在还算“自己人”,至少他是站在滨田幸之助一边...... 当神尾带着自己来到位于静安寺路444号仙乐舞宫的二楼一个酒吧间,见到了滨田幸之助和几名白种男人,这也并没有多少奇怪。 唯一意外是在滨田幸之助的身旁,坐着一位熟悉的美貌女郎——邬莉珊! 或者也可以称她另一个名字,山口由美! 从一开始,邬莉珊明显不怀好意,而滨田幸之助好像是乐于其中,丝毫没有为自己一点挡酒或打掩护。 难道,滨田不知道邬莉珊什么背景?! 难道,滨田不明白邬莉珊的背后究竟又代表着谁?! 按照滨田在安乐宫所说及其心理,他与邬莉珊背后的人,应该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今天晚上,滨田的行为实在有点让人摸不清头脑...... 莫非...... 滨田幸之助又有其他的打算? 但自己从与他们见面,一直到几名身份不明的白人离开,滨田从未谈过喝酒和跳舞之外的任何事。 并且,滨田也没有任何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的暗示!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滨田与邬莉珊要是在某个公共场合突然遇到,那么滨田完全可以找个借口离开,不必带她来仙乐舞宫。 滨田要是应某位实权人物要求,那么他即使是强装笑脸,从本人的某些肢体行为和微表情也能看出异样。 但现在的滨田完全看不出一点做作与不满,更没有那种因为逼迫引起的烦闷与憋屈! 或者...... 滨田是为了所谓报家仇,想学学中国的古人,也来一次卧薪尝胆? 不,滨田不像这样的人! 他没有这样的意志! 否则,根本不需要将自己拉进其势力圈子,因为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浅野株式会社分庭抗礼! 嗯,这个问题实在让人头疼...... 先不管滨田,等一会儿,邬莉珊肯定不会闲太久。 就看她接下来出什么招,慢慢通过她的一些行为来判断滨田的心理状态! “裘先生,你干嘛一个人喝酒啊?来,莉珊来陪你!” 听着西洋舞乐又过了第二段旋律,裘赴嘴角挑了下,优雅地将高脚酒杯举起,立刻听到邬莉珊的娇语。 “邬小姐,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好。不过,你就不怕醉了?” 皱了下鼻子,面对轻巧地从滨田幸之助怀里逃脱的邬莉珊疾步扑到身旁,裘赴慢慢将酒杯放在茶几上。 邬莉珊慢慢将白色翻领西装的两颗纽扣解开,不动声色地抛了个媚眼,裘赴也迅速也挤了挤眼睛。 “醉?莉珊从未醉过......倘若,莉珊要真的醉了,咯咯。裘先生,你可负责照顾哦!” “嘿呵!邬小姐的酒量可谓惊人,连喝了两瓶朗姆酒和一瓶香槟,竟然脸上丝毫不变色。我相信,你不会醉!” “哎哟,裘先生,你毕竟是男子,莉珊是女子,男女有别!说不定,莉珊等一下真醉了呢?咯咯,你得负责!” “呵。在裘某看来,邬小姐虽为女子,却一点也不逊色于任何男子。其中,也包括裘某!” “咯咯咯。裘先生,你的嘴巴真甜,我很喜欢听你说话。来,莉珊陪你继续喝!谁醉了,另一人负责照顾!” “不,咱们说好,邬小姐要真醉了,裘某一定送你回去。但裘某若醉了,就不麻烦邬小姐,这儿也能凑合下。” 邬莉珊突然笑容里透出一丝异样,脸色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极为阴冷。 “裘先生,我邬莉珊在上海滩也不是一年两年,我说过话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希望你能尊重别人的习惯!” 裘赴有意愣了下,接着一副因为尴尬而引起的慌乱神情。 “嗯?对不起,邬小姐,如果刚才裘某有哪句话冒犯,裘某在这里向你道歉,在下真诚地道歉!” 带着媚态的轻轻一撞,邬莉珊有意无意一头朝裘赴怀里扑去,语气又转瞬间柔情无限。 “咯咯。裘先生,别怕,莉珊对你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不会对你怎么样?咯咯咯!” “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见到裘先生,莉珊就觉得与裘先生有着很大的缘分。所以,我会对你很好,咯咯咯!” “行了,不说,裘先生,我们接着喝。谁喝醉,另一人负责照顾!说定了!” 说话间,邬莉珊慵懒地抓过一瓶未开瓶的朗姆酒瓶,手掌抓紧瓶身一用力,手指顺势将瓶盖挑开,拿过茶几上的两个高脚酒杯倒满,然后端起一杯酒,朝着一边微微抬起手臂的裘赴微笑...... 晚上二十二时三十分,沪西一家不知名的小旅馆的二楼,偏右的房间大门由重到轻连敲三声,屋内的丁火压低了毡帽,上前利落地打开房门,头戴礼帽架着墨镜的一个青年男人敏捷地闪入,同时迅速关上房门。 青年男人一摘墨镜,露出陈挺一张白皙脸庞,坐在屋内中间一张椅子的韩望岭将帽檐抬高,迎上前去。 “大哥,您和火子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虎狼之地!” “挺子,你借大哥三个人,用完后,大哥一定完好地还给你。” “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挺子!这是韩某自己家事,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借大哥三个人就行!” “这......” “挺子,如果不是此事太过特殊,韩某也不会来此是非之地。放心,韩某在那三个兄弟面前,知道怎么讲。” “大哥,您别说了!您这忙,我亲自和三个兄弟一起上!大哥,您就说实情吧!兄弟什么也不怕!” “挺子,好兄弟!行,大哥告诉你,我们查到了小竹被关在愚园路三十五号,今晚就动手!” “太好了,大哥!半小时后,我带着三个兄弟在愚园路的第二个路口等您,放心,都很可靠!” “记住了,我和火子一定准时到!” 关上房门,走廊内昏暗的光线下,陈挺的脸庞渐渐扭曲...... 第284章 事有反常 用力扭动着身子,沙发上的裘赴满脸通红,伸长手臂抓起茶几上的最后一瓶朗姆酒,斜倚在旁边的邬莉珊不断手指虚点着,嘴里还发出语无伦次的大笑。 “嗯......来,咱们......继续......喝!继续喝!邬......小姐......怎么没声?嘿嘿嘿!你......醉了......终于醉了......” “谁......说......老娘......醉......了!嘻嘻嘻,呵呵呵!裘先生......你......才醉......醉了!来,继续。看谁先醉......” “嘿嘿嘿......邬小姐真醉了......平常没......听你讲过......粗话。呵呵呵!邬小姐......脸有红光,像苹果......好......看......” “呵呵呵......你们男子全......全他妈不是......不是玩意!不过......嘿嘿......你还是醉了......老娘脸......不红。你醉了......” 酒吧间中央的滨田幸之助看着瘫软成一团烂泥的二人,微微摇了摇头,从西裤口袋掏出一叠纸钞分别塞给几个白俄舞女,傲慢地轻轻一挥手,白俄舞女们开心地紧攥着钞票抛着媚眼鱼贯而出,夹杂俄语的笑声回荡于长廊。 滨田幸之助扯了下背带裤的条纹背带,利落地关上了酒吧间的栗色大门,转过身先将整个身体趴在裘赴大腿的邬莉珊慢慢拉起挪到一边倚着靠背,接着一屁股坐到了歪倒在沙发中间的裘赴身旁。 “裘君?裘君!今天晚上很愉快吧?邬小姐可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女子,你可千万别错过。看来,你好像真醉了!” 裘赴慢慢坐起来,一把勾住滨田幸之助的脖子,举着一个空空的高脚酒杯,眼睛半眯半闭地傻笑不止 “嗯......你,你是......是三岛课长!不,该叫你三岛......三岛君!嘿嘿嘿嘿!来,三岛君......我们......干了......呵呵呵!” 滨田幸之助嗅着四周浓烈的酒气,稍微把头一偏,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声音也不由得压低了许多。 “裘君,我不是三岛那个家伙!裘君,我是滨田,来,你听我说!唉呀,你到底喝了多少啊......真是见鬼......” “裘君,你听我说,听我说!达和的生意越来越好,但是达和还是过于单一,所以需要改变!” “贸易社虽然不错,但规模太小,我准备把贸易社扩大为贸易公司。裘君,放心,到时候还是你全权负责!” “裘君,我刚才说的,你听清楚没有?达和贸易社将要变为达和贸易公司,你马上就是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了!” “裘君,邬小姐不错吧,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你们俩很般配。如果你觉得不错,鄙人愿意撮合你们!” “告诉你,邬小姐可是浅野君的一员爱将,你如果要娶了她,对你会有很大帮助,到时候我也跟着沾光!” 猛地用力推了好几把,滨田幸之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裘赴眼睛睁开一条缝,仍然语无伦次的傻笑。 “嗯......裘某,好像听到什么贸易公司......三岛君......你也要开公司?嘿嘿嘿......好,这世道不......捞白不......捞......” “三岛君,嘿嘿嘿!不过......滨......滨田君已经替我弄了个公......公司!裘某无法......无法......无法分身。呵呵呵呵!” “吴......吴小姐是......是谁?裘某从没......从没听过。是不是百......百乐门......又......又从哪里找的美......美人。嘿嘿!” “三岛......三岛君!多......多谢好......意!在......在......在......已......经心......心......人!她叫......叫......嗝......嗝!” 滨田幸之助飞快将衬衫的几颗钮扣全部解开,双手抓住傻笑的裘赴肩膀狠狠地摇晃,接着无奈地一推。 “裘君,裘君,你醒醒,你醒一醒!看清楚,我不是三岛那个家伙,我是滨田,滨田幸之助!” “裘君,你能听见吗?我是滨田幸之助,我决定要把贸易社扩大为公司,还要为你和邬莉珊小姐作媒,听见吗?!” “唉......这家伙,呵呵!你今晚喝那么多干什么?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大美女,所以想在她面前证明男子汉气概?!” “看来,他是真的醉了......服务生,服务生!把这位先生和小姐都扶到我的车上去!” 但在几名穿着红黑镶边马甲的青年随着喊声殷勤地跑进来,慢慢扶起了裘赴和邬莉珊后,两人眼角微微一挑! 沪西,深夜愚园路口,只有稍许微光的街道,几条人影飞快地靠近了一幢有着栅栏门的单幢洋楼,黑色蒙脸布下的几双眼睛锐利明亮,胜似街边昏黄的路灯。 “小竹就在里面。火子,挺子,小心点!” “嗯,知道了,大哥!” “大哥,放心,我们会的!兄弟们,上!” 当韩望岭几人轻巧地搭人梯从栅栏大门边的高墙翻入后,另一侧传来脚步落地的轻声,三条人影晃了下。 “不对,大哥,有人!” “大家小心,我过去看看。” “喂,请问是哪路朋友?” “请问阁下是哪一路?” “这里面有我妹妹,在下必须救她出来,朋友,不管是哪一路,行个方便吧!” “你......你是韩大哥吗?我是静华,萧静华啊!” “你是静华?小竹的好朋友的静华?” “是啊,韩大哥,就是我啊。我请了两位江湖上的兄弟,来救出小竹。” “静华,小竹关在这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咱们先把小竹救出来,然后我会告诉韩大哥!咱们两路人一起干吧,人多力量大!” “嗯......好吧,静华,你是小竹的朋友,韩某信你!” 不过三分钟时间,韩望岭等人和另一伙人先后从敞开的洋楼大门冲出,楼内隐隐有一种让人晕眩的香气。 一个身形纤细的蒙面人躬身率先冲出,背上像是负着的身形也同样纤细,喘息声偏弱。 另一个蒙面人利索地撬开栅栏大门,身形纤细的蒙面人飞一般冲出,两伙人稍稍站定,分头消失于夜色。 “静华,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好的身手。这两位朋友,怕也是不简单啊!你们......” “韩大哥,此处是非之地,不可多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到了安全地方,静安会向你说明一切!” “大哥,可你不回......” “火子,咱们听大哥的!” “诶,挺子,别这样,火子只是性子急。韩某必须要把小竹安顿好,否则韩某会心中不安!” “韩大哥,我这两位兄弟有个地方,小竹也许藏在那里最安全!” “静华,既然这样,我和你们一起去。挺子,火子,你们先回去,我等小竹安顿好再回去!” “大哥,你,你要不回去,只怕......” “没事,火子!你们几个快回吧,免得迟了不好。快走!静华,我们也走吧!” “放心,韩大哥,一切都交给小女子!” 第285章 贼性不改(上) 三墩,秘密团部的一间小宅子紧闭大门,此地已被警卫中队的秦渊心腹接管,在宅子大门外还站着多名卫青班的战士,室内或坐或站着数名男女,游愿和程吟霜分别站在罗奉为两侧。 “吱” “老实点,滚下!” 被捆作一团的郑云被秦渊等人推掇着进门,在几条如金刚般的大汉低喝中,郑云冷冷一笑傲立中央。 罗奉为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横肉连抽了几下,在室内微弱灯光照射下如同地府阎罗。 “郑副官,都说出来吧。也许看在你跟了这么久的份上,老子赏你个全尸!否则......嘿嘿!” 郑云一扬有几道鞭痕的白净脸庞,眼里闪过夹杂着不屑的阴沉:“哼,我都说了,就是替皇军来彻底收拾你们这帮祸乱一方的土匪!要杀要剐就动手,别他妈像个女人一样!” “他妈的,郑云,罗某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说不说?!” 罗奉为恶狠狠地低吼一声,粗大的脖子青筋毕露,锤子般的拳头攥得死死。 “郑某已经说了,替皇军来彻底收拾你们这帮祸乱一方的土匪!动手吧,姓罗的,老子皱下眉头不算爷们!” 冷冷地瞟了一眼室内,郑云的声音也突地变大,眼睛里的阴沉更加摄人。 猛地站起来,罗奉为用力一挥手,嘶声吼道:“好小子,姓郑的,罗某之前还没看出来,你是个爷们啊!行,既然这样,老子来成全你!来人,把姓郑的叛徒拖出去,开膛剖腹!!” 几个大汉立刻上前揪住郑云往外拖,哪知郑云身体拼命一挣,几名大汉一时却无法控制,秦渊眉头一皱上前。 “不用你们动手,秦渊,你也退后,不然老子即刻咬舌自尽,郑某自己会走。士可杀不可辱!” “姓罗的,郑某把话放在这里,你他妈绝没有好下场,嘿嘿!皇军早晚将你个狗日的碎尸万段!!” 罗奉为一脚将旁边的小圆凳踢翻,双眼血红地大吼:“拖出去,拖出去,你们都他妈是饭桶吗?给我拖出去!” “大哥,你别发火,我来!” “嗨—呃” 游愿上前轻轻拍了下脸色如血的罗奉为,并凑近压低声音说了句,然后上前朝着警卫中队的大汉们挥了下手。 郑云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与鄙夷,游愿飞快地绕到其身后,右手重重拍在郑云的肩膀,郑云闷哼着跪下。 “你以为你这样做很英雄?告诉你,全团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你是英雄,不仅如此,浦东的男女老少,除了那些一心和东洋鬼子勾结在一起的,也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你是英雄。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汉奸,是个人渣!!” 走到室内正中,游愿朝着郑云脸上一记耳光,冰冷的眼神如同锥子一般,仿佛能刺穿人的五脏六腑! 郑云开始还凶狠地回瞪,但只是看了两眼,便渐渐垂下头颅,他感觉游愿的冰冷目光刺到心里! 游愿看了一眼前方,罗奉为正将踢倒的小圆凳扶起,满意地点头后大马金刀地再次坐下,另一旁的程吟霜脸上带着不易捉摸的一丝冷笑。 上前狠狠揪住郑云的头发,游愿厉声喝问:“你刚才说,是想和东洋鬼子一起来消灭我们,这一点我信!但是具体计划是什么?幕后操作者是谁?有哪些机构参与?这些需要你来告诉我!” 郑云舔了舔嘴角掺出一丝血迹:“何先生,姓罗的给你什么好处,我让皇军再加上十倍,你觉得怎么样?听我的吧,跟着罗奉为这个草包没前途!” 罗奉为听到刚准备站起来喝骂,程吟霜慢慢上前一步,轻轻摇了头,罗奉为才喘着粗气重新坐好。 游愿俯下身子,眼里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你?呵呵!郑云,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你郑云也不过是......” 本来一脸得意的郑云身子一震,猛一抬头:“不过是什么?” 游愿慢慢站直,带着一丝促狭神情回应:“你说呢?会是什么?!” 郑云的眼睛不由掠过一丝慌乱与狐疑,但瞬间又转为一脸得意的阴沉:“呵呵!哼!姓何的,想诈郑某,老子偏不吃你这一套!” 微微侧身,游愿少见地环视室内众人,又很西洋化地耸了下肩膀:“人还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有时候那么聪明的人,会突然变成一个十分蠢的人,唉,真是让人遗憾啊!” 百乐门善于应付意外的优秀司仪一般,优雅踱步而来的程吟霜,迅速接上了话头:“那是因为,这个人本来就蠢得让人觉得可笑,可他却偏要把自己当成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诶,何先生,这么个蠢货,你还准备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小女子是否也该说,你现在的头脑是不是也有点发热啊?!” 郑云瞳孔睁大,脸色铁青地连续看了几眼游愿和程吟霜,又飞快地环视整个室内,整个人几欲成疯巅状。 “你?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想诈郑某?门都没有!想诈老子,做梦吧!” “实话说,郑某到这里来作内应,本来就没想着活。但是郑某的家人,皇军答应照顾,郑某无憾了,哈哈。嘿嘿!” “可是你们,你们却快要完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罗奉为,你的末日快要到了!郑某总算给家人报仇了!!” 罗奉为的眼睛一亮,身子前倾着用手指狠狠一点:“姓郑的,你刚才说啥?给你家人报仇?说清楚,郑云,你到底是谁?你家人又是谁?!” 郑云冷哼一声,闭上眼睛:“没什么好说的!姓罗的,趁早把老子杀了,不然,郑某必取你狗头!” 程吟霜和游愿飞快交换了眼神,两人同时上前抓住郑云的肩膀轻轻一提,把郑云从地上拉起来。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把你家的私事告诉别人?说出来,也许我让大哥留你一命!” “如果你硬是不说,那本姑娘只会认为,你是在侮蔑罗团长。在本姑娘眼里,你本来勉强算条汉子,就变成小人!” 第286章 贼性不改(下) 游愿看着郑云只是冷笑不言,朝着程吟霜一使眼色又朝后微微摆头,程吟霜不露痕迹地点头,侧过身笑着看向眉头皱紧且带着几分狐疑的罗奉为。 “罗团长,郑副官刚才的话,您难道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郑副官就等着您一句话呢!” 罗奉为双眉锁得更紧,朝着郑云和程吟霜先后扫了两眼,悻悻地一摆手,程吟霜随即眉眼弯弯。 “嗯......好!就听彭小姐的话。郑云,罗某人暂时不动你,倒想听一听,你和罗某人有啥深仇大恨,竟会想着和东洋鬼子勾结来害我们自卫一团?!如果你说的有理,罗某人真有过错,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罗团长不愧是浦东有名的豪杰,就凭您这样的胸襟,浦东抗日的第一大旗就该您罗团长来扛!” 郑云怔了下,看着游愿和转过身的程吟霜,低头沉思后猛地身子一挺:“哼!别以为郑某领你们的情,只是不愿让你们这帮土匪给看扁了!说就说,郑某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说几句实话吗?!” “罗奉为,外面都传你叫罗阎王,还真不是假话,人命在你姓罗的面前,简直就如同草芥一般......” 听着郑云带着几分慷慨和悲痛的语气,罗奉为的脸一下白一红,拳头也捏得频频发出脆响,但说到最后,罗奉为也不得不摇头叹了一声,室内秦渊、游愿、程吟霜及随后召进室的杨项业全都是脸色灰暗异常复杂! 原来,涂振香在万祥喜欢的寡妇叫柳小芹,是郑云的表姐,郑家小时候家里穷,当时柳小芹家在浦东还算殷实,经常救济郑云一家。 郑云后来随父亲的一个拜把兄弟出外卖艺,在南京凭着一手武艺救下当地一个富家小姐,因此算是鱼跃龙门,当时才十六岁的他就被小姐的父亲安排上了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辗转进了中央军的嫡系部队九十八师。 他随着九十八师参加了淞沪会战,此时郑云已经是中尉排长,一场大战下来九十八师伤亡惨重,郑云因伤没法随部队撤离,只好悄悄隐藏下来。 养伤期间,他在公共租界恰巧救下一条被人追杀的壮汉,一问才知道这条汉子竟然是上海滩着名的龙虎会成员,而壮汉告诉郑云,龙虎会打起了抗日旗号,改为了龙虎护民队,郑云就被壮汉拉进去。 郑云在龙虎护民队干得风生水起,众好汉都喜欢和佩服他。谁知道在某一天,龙虎护民队突然遭到袭击,队伍被打散,郑云死里逃生冲出重围,然后又逃到了浦东。 他本来想去找表姐,可在陆家嘴一带遇到刚成立的伪大道政府拉壮丁,郑云为了不暴露身份,声称曾在太湖落草为寇愿意当兵卖命,这才躲过伪浦东区警察局和浦东自警团的严格检查,并放过了手掌虎口的枪茧。 随后郑云进了伪大道政府的第一支武装,伪第二十三保安团,既有文化又身怀武艺的他立刻得到重用,陆续做到了保安团的团部警卫连长,做到连级后他终于有多余空闲时间,然后就派人查访表姐一家。 最后得到的消息让郑云伤心不已,表姐的丈夫和母亲在八一三被日本飞机炸为灰烬,其父亲当场吐血而死,只剩下表姐带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儿,本来遇到一个知心的男人,哪知后来却被一群土匪残害至死! 郑云也因此记住了一个番号,浦东抗日自卫第一团,也记住了一个名字,抗日自卫第一团团长,罗奉为! 随后,郑云在策划着复仇,结果突然有天被团部找去,被秘密送到一个地方,进出全部蒙着眼睛。 到了之后,才知道是在浦东宪兵队,而一个穿着便服的日本男人让郑云打入自卫第一团,并且用表姐的惨死彻底说服了郑云,后面就有了郑云从伪第二十三保安团脱逃及混入自卫一团的事! 苦笑了两声,罗奉为一把坐起来,走到郑云面前:“郑副官啊......郑老弟啊!这实在误会,天大的误会!你表姐和侄女的死与罗某人完全无关。” “不过,那个害你表姐和侄女的家伙,也曾经是罗某人的部下,所以罗某人也愿意担一部分的罪!但是,你现在可以把东洋人到底想干啥说出来吧?罗某人可是兑现了承诺!” 也许是一时激动,郑云白净的脸庞此时鲜红如血,突然狠狠一口唾沫朝罗奉为吐去:“也算你的部下?愿意担一部分的罪?啊呸!姓罗的,你他妈还真说得出口!郑某早就查过,凶手谭三就是你心腹!” “就是你姓罗的时时护着他,否则涂振香涂队长早就替表姐报了仇,还连累涂队长负伤!你少他妈来这套,想让郑某开口,哼哼,除非你把谭三的狗头交出来,否则就是千刀万箭,也别想从郑某嘴里知道一点有用的!” 罗奉为下意识朝旁边一躲,那张大脸还是沾上了少许唾液,顿时暴跳如雷扑上来,游愿闪身拦住。 “诶!郑云,你小子是真不想活了吗?他妈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大哥,您息怒,您先回座!郑副官现在情绪不稳,我来劝劝!” 罗奉为恶狠狠地瞪了脸上几分得意的郑云几眼,转身重新坐回,游愿上前看着郑云摇了摇头,猛地绕到身侧,双手抓住郑云的绑缚用力一扯,郑云身上的绳索立刻绷断,室内除了程吟霜面露微笑,全都大吃一惊。 “郑副官,你啊,还真是和彭小姐所讲一样,实在是太蠢,蠢得实在可笑!嗨!” “啊?!何先生,您,您这是......” “姓何的,你,你又玩什么花样?告诉你,不管你们怎样,郑某不会说一个字!不能对不起朋友!” “唉!郑副官,你把别人当朋友,可对方会怎么对待你呢?这样,你见一个人,见完自然就明白了!” “何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可以把那个家伙带过来了吧。” “贤弟,听你的。项业,他带上来!” 郑云惊诧与一丝疑惑中,随着杨项业侧身朝室内的后堂喊了一句,徐卫和厉上青立刻将一个瘦小的黑衣汉子推掇押到大厅,黑衣汉子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罗奉为,直接就跪下来不断求饶。 游愿看了一眼发愣的郑云,将黑衣汉子拉起来推到郑云面前:“把你的身份,你知道的所有实情,全部告诉这位郑副官吧。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黑衣汉子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渐渐阴沉的郑云,又看了一眼杀手腾腾的众人,猛地一咬牙。 “我叫金进喜,高丽人,现在属于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宪佐队第二特别行动班的高丽组,组长是安载勇,就是安载勇负责整个对付抗日自卫第一团的计划!” “郑副官,你就别撑了,我都告诉他们了。计划就是刺杀杨项业,分化警卫中队和第四中队,并且由郑副官把我和谭三的旧部放进三墩,混到自卫一团警卫中队。然后两天后在三墩和唐墓桥与日本人里应外合,一举消灭!” “对了,郑副官,你的父母还有妻子和孩子,你还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吧?” 郑云听了,冲上前狠狠揪住黑衣汉子的衣领,喘着粗气低吼道:“我父母,还有婉香和国春,他们究竟怎样?他们究竟怎样?快说啊!” 游愿轻轻拍开郑云的手背:“郑副官,你冷静点。” 郑云慢慢地松开,仍是一脸紧张,金进喜揉了下脖子,支吾着回应:“你,你父母,还有妻子和儿子,浦东宪兵队特高课把他们送到了苏州,但却通知苏州宪兵队特高课,让扮作太湖湖匪把你,你父母他们全都沉了湖!” “什,什么?!” 身体微微摇晃,郑云又一把狠狠揪住金进喜,嘶声喝道:“你,你说是真话?你不是在骗郑某?!是真的?!” 金进喜眼里一片慌乱,却又在咽了口唾沫喊道:“当,当然是真的。这是日本人当着我面说的。而,而且,安载勇还告诉我,如果在行动中发现郑副官有任何犹豫,就把你也悄悄除掉!” 游愿慢慢扶住身体猛地跌倒的郑云:“郑副官,郑兄弟,金进喜说的都是实话,我们答应,说实话就饶他活命,而且金进喜知道,回去也活不成,东洋人这条计划太毒,他们不会留下一个活口,也包括你!” 郑云满脸悲愤,用力挣开站稳,沉声地说道:“何先生,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等郑云回答了所有问题,游愿又上前凑近罗奉为:“大哥,现在可以让他们来对质了。” 罗奉为一点头,游愿转身大声道:“把另外几人带进来,把郑副官和金进喜先带到后堂。” 方魁、刘名山、洪进都被推进室内,三人全都大喊冤枉,尤其是方魁喊声最响。 游愿冷笑着让郑云和金进喜上堂,三人中的方魁顿时傻眼。 郑云当面指认方魁是主要执行人,金进喜提到曾在东昌路听到过方魁的声音,面对程吟霜亮出的匕首顶在咽喉,方魁只得承认曾被浦东伪警察局侦缉大队所擒,而他是奉伪警察局的日本顾问潜回充当内应。 刘名山和洪进见状也只得交待,最后方魁被程吟霜亲自剖腹挖心处死,刘名山和洪进被秦渊执行枪决! 金进喜和郑云被罗奉为放掉,哪知郑云在得知谭三已死于杨项业等人之手后,懊悔悲痛下从一名团丁腰间抢到匕首当场自尽,临死前留下断断续续一句话。 小日本,都是贼! 游愿和程吟霜看着众团丁将郑云的尸体抬出去,互视一眼目光复杂! 第287章 三岔路口(上) 深夜,狄思威路寂静无声,缩在服部公馆卧室里的一角,衣衫褴褛的高陆满脸污秽借着月光瞟了一眼,四周只剩空空如已的墙壁和没有窗户的框架,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仅仅两个月时间,在虹口颇有名气的服部公馆竟然变成这般光景,真是世事如浮云一般! 睹景思人,这座曾经的小楼,就像一位久经沧桑的垂暮老者,慢慢地将要走向人生的尽头! 虽然浅野平太提醒过这里变化很大,自己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座废弃的院子,心里多少有些伤感! 也许,这里曾经留下了自己和兄弟们的足迹,谈笑间杀敌除寇痛快至极......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说不完的风风雨雨,道不尽的是是非非...... 可能就像古人说的一样,睹物思人! 院内再也没有人清扫,满地是树叶和人畜粪便,那几棵高大梧桐也仿佛失去往日光彩,枯蒌得如像乡间的老树。 楼上到楼下,客厅、卧室、书房、后堂内所有的家具与生活物件全部被像风一般扫光,连一页纸片都没有留下。 从此之后,服部公馆的名字便会被所有人遗忘,更不会有任何人提起它,或许只会有那么仅有的几人想起...... 按照常理,狄思威路612号从废弃后,就只会有每晚喝醉酒的日本浪人和无家可归的难民和乞丐才会光顾,可能就连夜间巡逻的日本巡捕和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也不会注意这里! 也正是浅野平太安排人来这里与自己接头的原因。 因为,很快在上海滩就会传出一个消息,虹口宪兵队第二课密探队的队附兼特别侦查一班班长高陆被枪毙! 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不然浅野平太等人的图谋就会暴露在各方势力眼中! 从浅野平太和三岛崎雄的话里能听出,日本人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方小胜身边肯定还有隐藏的奸细?究竟又是谁呢? 还有,川本诚修带人守在昆山路一带,像是能预测到有一伙人来接应方小胜,如果没有准确的情报消息,根本不可能将地点判断得那么准。 这又证明了虹口的某一股势力中有隐藏的奸细!甚至不止一股势力...... 虹口的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上海滩的水可能也会越来越浑...... 唉! 扬子鳄和美人蕉,他们又在做什么,始终没有一点关于他们的消息! 总是想起,在哈尔滨时一起斗强敌戏群魔的时候,可惜那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嗯...... 不行,如今情势越来越严峻,自己不能再做独行侠了! 看起来必须走这一步了。 虽然有着一定风险,但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多一个同伴,也就多一份力量,多一分钟能生存下去的条件! “唿” “嗯,有人来了” 半眯着眼睛的高陆看似在打盹,眉头狠狠地一挑,耳朵也灵活地动了两下,慢慢抬起眼皮,一双小眼透着精光!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轻微响动,是从高处落到地面的声音,证明有人跳墙进了院内。 “唿” “嚓嚓—嚓嚓” “又有人来了,不,后面还有” 接着又有一声微响,高陆侧耳又听了听,院外传来连续轻微异动,竟是许多人的脚步声,不由得一惊,慢慢用后背蹭着墙皮起身,然后迈着小碎步飞快蹿进客厅冲入后院。 后院处于月光的直射,高陆看到了廊柱的轮廓,听到又有进入院内的声音,仔细一听是栅栏大门被轻轻推开! “不管了,先上二楼躲着再说” 抿紧嘴唇,高陆朝着手掌吐了口唾沫,稍微后退一步,轻轻一个冲刺纵身一跃就抱紧了那根粗大的立柱,使出平生的轻身攀跃本领,顺着立柱表面攀到二楼右侧卧室外阳台的台阶底部,迅速又一跃就扣住台阶的外沿。 高陆的手指微微使劲,同时借着臂膀和腰腹之力,看似瘦小身躯爆发出巨大能量,猛地身子向上一弹又轻轻一跃就抓住了台阶处的扶栏。 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高陆双臂和手指又一用力,灵巧的身子挺起后一个横身便跃过扶栏,稳稳地落在阳台。 “唿—吱” 只有星点光亮的卧室大门,被人几乎无声推开,因为地板中间可能被人拆了一块,因此脚步传来一声轻响。 紧紧贴住窗台外的右侧,高陆屏住呼吸,将脑袋极快地速度伸出窗框外一瞥又飞快地缩回,均不超过一秒! 抿了下嘴唇,高陆的眉头紧皱,却尽量将身体放松,整个人就像一只伏在墙壁的蜘蛛一般,再无任何动作! 刚才,一条人影几乎像风一般飘进卧室,再轻轻关上房门,转过身被月光映照出小半面部轮廓。 黑衣蒙面,眼珠明亮灵动,体态婀娜身段高挑。 无疑是一名女子,年龄约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 从她的动作及某些习惯来看,这不是普通的窃贼盗匪,而是受过正规军事与情报训练的职业人员! 很奇怪,这名神秘女子潜入的方式像是一个擅长闯空门的江湖好手,可是在室内观察的方式又像一个专业的谍报人员或职业军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又属于哪一方势力?到这个早就荒废的院子来做什么? 难道......这名神秘女子就是......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楼下客厅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狞笑,并且隐隐能听到有脚步声朝楼上而来,高陆双目冷光一掠。 听着卧室内有衣衫擦响,高陆判断神秘女子在侧头观察,于是又飞快将头伸到窗框边一瞥,果然没猜错。 同时,就见背过身的神秘女子飞快从腰间抽出武器,从轮廓看是手枪,她突然飞快转过头,手中武器对准窗外。 但高陆早在神秘女子回头前的一秒就收回视线,同时无声地挪到了阳台靠近一棵梧桐树的边缘站定。 神秘女子快步冲到窗框边,借着再次移动的月光的抚摸之下,高陆看清了她手里的武器轮廓,不由一惊。 苏式柯罗文,专配于苏联军队高级军官及特工人员的自卫手枪! 这名神秘女子的背景不简单......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狞笑声沿着楼梯一直到卧室外的走廊,在笑声中隐约夹杂了一些异响,高陆知道是慢慢挪动的脚步! 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定,神秘女子在迅速将身子转向卧室大门后,持枪的手臂有一丝颤动,但很快恢复平稳。 听着卧室内的衣衫轻响,高陆确定女子朝着卧室衣柜的方向移动,又悄悄挪动到窗框边一瞥。 就见神秘女子将衣柜打开,月光下空无一物,接着她整个人钻进衣柜。 当神秘女子消失后的一秒,伴随着狞笑,卧室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高陆借着月光看清进入者,顿时也一愣。 一个长袍散发青面獠牙的厉鬼,同样也是飘入房内,但身后又先后有多条人影闪入...... 第288章 三岔路口(下) 前方漆黑一团,从十几级石阶来到又一个暗道入口的高陆恰到好处停步,略微歪了下脑袋,蹲下身子用左手伸进右手衣袖内一摸,感觉到一个有点硬的物件后顺势抽出来。 高陆将摸出的物件摊开,凭着四个小时前潜回狄思威路浙兴里17号收拾时的存放顺序,迅速摸出两个熟悉的物品,一块黑色的粗布,一个小竹筒。 嗅着散发的异味,高陆先将小竹筒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利落地用黑布将大半个脸部遮盖系上活扣,然后手臂一伸拿过竹筒,慢慢举起用力晃了两晃,就看到了黑暗中出现一点火光。 满意地微微一点头,高陆左手持着竹筒照亮前方,右手紧贴一侧的墙面,迈着小碎步加快速度,但每当临近一个岔路口时,脚步也会迅速放慢。 “这里还是没变” 连续过了两个岔路口,默算着地下暗道的构造,高陆缓缓地将嘴里的浊气呼出,望着前方微弱火光照亮的空间! 没有记错的话,前方就是一个空旷的地面,两个月前,自己和兄弟们就在这里和仇敌好一顿厮杀! 嘿嘿,差点忘了,还有那个宪佐队别动一班的青地组长,只不过他绝大部分就是充当一名观众。 也就是因为那次之后,一向对中国人瞧不起的“帝国精英”才是真正对自己和兄弟们服气! 蛮夷就是蛮夷,不管西洋还是东洋,都是这个德行! 畏威而不畏德! 对这些家伙就不能有一点好脸色,你给他们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 必须一次性将他们彻底压服,这样他们才能乖乖地听话,甚至会主动跪倒在你的脚下! 嗯......前面地形复杂,适合打埋伏,必须非常小心! 无论前面的神秘黑衣女子,还是后面出现的扮作厉鬼的神秘人,都不太好对付。 尤其是扮作厉鬼的神秘人,黑衣女子钻入暗道后,他竟然连续两次对自己进行试探,其中一次还是假装返身钻入暗道,却突然跳到阳台上并飞快地冲向前一路疯狂地挥舞双臂。 如果不是自己提前预先察觉到危险,从阳台边跃到不远的梧桐树上,靠着还算茂密的树叶遮盖住身形,也许此时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神秘人双手的尖长手指看起来极其可怖,实际是一种特殊化装工具,和攀墙上檐的飞爪一样,只是与作为攀爬工具的飞爪有一点不同,这种外形如妖魔手爪的化装工具是专门用来进行隐秘的刺杀。 又尖又长的手指和军用匕首的材料是同一种类型,或者这就是一把伪装的匕首,指尖涂抹着一种毒药! 传闻,这是潜伏在中国西南边境的日本高级特工从西南丛林深处由一种毒虫里提取的毒液,剧毒无比! 只要人的皮肤被划破一个极小口子,用不了二十秒,一条强壮无比的大汉也会七窍流血而死,几乎无药可治! 这属于日本黑龙会专门在中国实施行动的一种暗杀工具,效率极高且有足够威慑力,既能成功致人于死地,也能混淆视听,利用中国民间对于鬼怪灵异之事的特殊心理,制造巨大恐慌同时掩盖真实内幕! 即使在日本军政高层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唿” “好家伙,果然被爷猜中” 进入空旷暗道入口一秒前,高陆已经飞快吹熄了竹筒,并迅速塞入衣袖内缝制的口袋,同时在嗅到一股异味前,侧身往旁边一缩避开迎面的一道白光! “嗖—嗖” “唿—唿” 在白光晃过的呼呼风声,高陆瞥到了左侧入口边黑暗中闪出的一条纤细身影。 是那名最先进入暗道的黑衣女子! 也许是没有料到对手能躲过这样突然的攻击,也许是没有想到对手也如此熟悉此处地势,黑衣女子明显一怔,却也是瞬间反应过来,迅速对高陆展开了第二轮攻击! “咦?” “嘿。” 不等高陆完全站稳,黑衣女子冲到了近前,就听着几道隐约的风声朝着脸部和下身袭来,高陆连续手臂格挡同时朝着右侧跃退数步,立刻站定身子。两人同时慢慢挪动脚步! 黑衣女子发出一声低呼,显得有点惊讶。 高陆也发出一声低笑,透出自信满满,还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 “哼!嗨!” “呵!嗨!” 黑衣女子显得有点恼怒,冷冷地低叫一个箭步扑过来,右手猛地连续挥动,带出劲劲疾风一般。 轻笑的高陆,也是一个纵跃退后,身子如灵猫般左右闪躲,雨点般的频频白光闪动,竟碰不到一丝他的衣角。 “慢!我们不是敌人,还是别打了!” “哼!阁下好厉害的身手,我看也绝不是凡俗之辈吧!” 两人连斗了三四个回合,黑衣女子的气息依然平稳,出手也变得更快更狠,像要瞬间取对方性命! 高陆却是显得格外轻松,利用灵敏的步伐与身姿,绕着黑衣女子四周躲闪,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次攻击! 在第四个回合结束后,高陆趁着黑衣女子攻击结束的一刹那,瞬间跳出两米外挥挥手,黑衣女子慢慢走上一步。 看着黑衣女子不动声色地朝前迈着小碎步,高陆反而一个大踏步,低笑着连连摇头。 “唉......总是喜欢玩一些小花招,可这世上难道就只有小姐一位聪明人吗?未免小看天下英雄了!” 黑衣女子刚准备又悄悄朝前挪动,听到对面略微清晰的声音,身子猛地停住,冷冷地低喝。 “你......阁下究竟是谁?声音和语气为何如此耳熟?快说!否则本姑娘不客气!” 高陆突然挪动步子退后,黑衣女子灵巧地迈前几步,继续拉近了与高陆的直线距离,同时身体紧绷。 “小姐,等等......情况不对!” “哼,阁下好机灵,可惜这种花招对本姑娘没用!快说,你究竟是谁?到服部公馆有何目的?!” 黑衣女子身子前倾肩头微晃,脚下刚要使力,就见高陆猛地伸出一根手指,然后飞快地朝身后一指。 “阁下再不回答,就别怪本姑娘了!” “小姐,请等等......你先走,今后咱们会再见的。” “你......好,这一次算你走运,下一次本姑娘不会这样客气!哼!” 瞬间站稳身子,黑衣女子像是仔细倾听,然后踏着小碎步从高陆面前走过,紧接着飞奔而去。 “呵。这位叶小姐,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暴躁!” 侧头看着那条纤细身影如雾一般消失于漆黑的通道,高陆再次摇了摇头,嚅动着嘴唇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和交手,高陆已经从黑衣女子的身姿、动作、语气和一些细微之处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连续在服部公馆和山本书寓里出现,并且消失许久没有任何消息的叶莲! 当然,叶莲百分之百是假名,她的真实姓名现在仍然没人知道。 不过,将来也许能知道......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朋友,等候多时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狞笑于暗道一角传来,使得幽闭的空间更加压抑与阴森,黑暗中闪出一个影子一蹦一跳地朝前。 这条体形怪异的影子刚来到暗道的正中央,旁边突然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接着一条人影闪出。 暗道中,很快蹦跳疾行的影子与慢慢走来的人影靠近,接着双影晃动中传来呼呼风声,瞬间两条影子停下。 “高队附,果然好俊的功夫!” “嗯?朱队长,原来接头的是你?” “是的!‘金牛’,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要联络者,代号‘天杀’。五月六日零点,行动正式开始......” 第289章 畸形人生 深夜的公共租界,街道上除了偶尔驶过的工部局巡捕房警车和三两排成队列的巡逻队,就是那些从各个舞厅酒吧内勾肩搭背而出的酒鬼们,绝大多数的人都早在梦乡中。 静安寺路170号的国际饭店十九楼的1901号房间,着内衬马甲的裘赴斜躺在宽大的棕色沙发上,对面一张更宽大的双人床上,脱去西服外套和黄色皮鞋的邬莉珊赤足平躺在床上,呼噜和低呓声充斥着整个房内。 “这个日本娘们真睡着了” 沙发上的裘赴慢慢睁开一只眼,借着窗外的点点月光瞥了一眼床上,邬莉珊鼾声如丝一动不动,秀美五官此时竟然展现一种宁静与古典之美,完全不似往常带着锋利般的艳丽。 裘赴非常缓慢地坐起身,朝着手腕的摩立斯银表瞥了一眼,眉头不由得挑了一下! 已经过了二十三时,属于凌晨时分,现在街上也是最安静的时候,时机正好! 必须现在离开,要等到邬莉珊醒来,就走不成了! 即使自己将来需要和她在一起......但现在也必须立刻离开,不能有丝毫犹豫! “裘先生,这就要走啊?莉珊在你心里,就那么令你讨厌?咯咯!” 左手拎着皮鞋,右手搭着西装外套,赤足的裘赴踮起脚尖,一路小碎步来到房门前,身后传来一句冷笑声。 “啊......邬小姐,你醒了啊?谁说裘某要走,嘿呵,裘某不走,真的不走!” 床边台灯亮起,裘赴一转身,西装和皮鞋掉落在柔软的地毯,看着身后出现的邬莉珊一个微笑。 “不走?咯咯!裘先生,那你为什么手里拿着这些?莉珊从不勉强,哼,在上海滩我邬莉珊想找男人,容易得很!” 淡黄的光晕下,面前的邬莉珊走近一步,死死盯住裘赴,双目如剑,室内顿时气氛如笼罩在寒霜中! “嘿呵。邬小姐,别误会啊,裘某刚才是想把这些扔到门边,反正一时也用不上!放心,裘某绝不走的!” 迎着邬莉珊带着狐疑与审视的犀利视线,裘赴迅速让心情平息下来,踱前一步,一脸真诚与温柔。 “呵,咯咯咯咯......哼!裘赴,我邬莉珊对男人从来不勉强,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走吧!” 冷冷地扫了一眼,邬莉珊带着几分鄙夷与不屑一挥手,利落地转身踢开床边的黄色皮鞋走到古朴酒柜边。 看着邬莉珊利落地打开酒柜拿出一瓶尊尼获加蓝牌和一个高脚酒杯,将酒杯倒了一半端起来到沙发边慢慢坐下,又迅速转换像一条蛇精般蜷缩起身子,裘赴也踢开面前地毯的皮鞋和西装,到酒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高脚酒杯倒上。 “邬小姐,没想到你的酒量是真好,裘某佩服!既然咱们都睡不着,那在下继续陪你喝几杯!” “咯咯。裘先生,浅野君和滨田君果然没有看错你,阁下头脑之机灵,应变之果断,实为莉珊平生少见!” “邬小姐过奖!不过,在下有个建议,咱们在仙乐舞宫喝的太多,现在稍微量小一点!” “嗯......咯咯咯!哈哈哈!裘先生,你放心,我会让你对心上人好交待的!既然你留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慢慢坐到邬莉珊的身旁,裘赴慢慢摇晃着酒杯,一脸微笑:“邬小姐,裘某哪来的心上人?你玩笑了!” 邬莉珊端起酒杯小啜了两口,然后往沙发边的古朴茶几一放:“玩笑?咯咯!裘先生,你未免小瞧我邬莉珊了,在这个上海滩,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打听不出来的,只要是我想找到的人,也没有一个能藏住!” “你的心上人不是别人,就是浅野君的一位朋友,也是上海滩小有名气的字林西报记者,袁晓曼小姐!裘先生,莉珊没有说错吧,如果你连这个都否认,哼,那就请你立刻给老娘滚出房间,我最讨厌自做聪明的男人!” 瞟了眼微笑不语的裘赴,邬莉珊脸上一丝冷笑,迅速转换成带着几分挑逗的温情:“呵。这就对了!在上海滩想混出个名堂,首先就要有自知之明,或者说简单点,就是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否则只会白白送命!” 邬莉珊突然侧头,微眯眼眸媚态十足:“所以,像裘先生这样的人,不仅我喜欢,很多人也会喜欢。我相信,裘先生迟早会在上海滩打出一片天地,而且时间绝对不会远!” 旁边的裘赴轻轻点头,顺便轻啜了两口酒液,同时也将酒杯轻轻放到茶几边:“多谢邬小姐夸奖,今后也少不了承蒙小姐的关照!” 轻轻地一点头,邬莉珊朝着裘赴勾了勾手指,一脸娇笑:“裘先生,好说,咱们今后互相关照,咯咯咯!来,裘先生,你坐过来啊,难道是怕莉珊把你给活吞了?咯咯咯咯!” 裘赴抿了下嘴唇,朝着沙发中间移过,邬莉珊待裘赴刚刚坐近,猛地将两条长腿放在他的腿上,手臂也牢牢勾住裘赴的脖子。 “裘赴,我知道袁晓曼这丫头暗地喜欢你,而且她也把我的底都告诉你了,所以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说的没错,但也不全对!我叫邬莉珊,这是我的中国名字,我还有一个名字,山口由美。但袁晓曼却不知道,我其实也可以算中国人!因为,我的父亲是日本人,可我的母亲却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恨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在训练营的教官,不过,最后他们都死在我手里,是不是很有趣?咯咯咯咯......” 室内有好一会儿都只有邬莉珊的柔媚声音,裘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就连坐姿都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整个人就像神话小说里被施过法一般定住一样,只是面部表情偶有变化! 听着邬莉珊讲述从日本到中国的全部历程,听着邬莉珊一时愤恨一时得意一时张狂一时低落的语气讲述着从小到大的成长,由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满手血腥的美女蛇! 听着那些幼年的天真,少年的残酷,到成年的魔怔,裘赴到最后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微微抬头,看着端起酒杯的邬莉珊一脸冷傲与杀气,裘赴顿时思绪纷纷...... 第290章 坤净登台 浦东,陆家嘴四号码头的凌晨三点多,码头工人打扮的游愿站在一棵大树后,除了如同巨大画布的淡蓝夜空及江上偶尔晃过的白色布片,四周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游愿侧过身,看着一边同样码头工人打扮的钟近楼,钟近楼认真地回视,同时轻轻点头。 交换眼神后,二人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继续观察着四周。游愿又将头上的破毡帽往下压低一点! 在将潜藏于自卫一团的内奸们揪出,并破坏了日伪对于自卫一团的重大阴谋后,得知幕后主使者之一是虹口宪兵队特高课宪佐队第二特别行动班高丽组组长安载勇,罗奉为当即作出一个决定! 在三天内把安载勇的人头带回来,否则就无法给部下们一个交待! 毕竟,自卫一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混入那么多奸细,如果不是游愿警觉,不是因为谭三动作不够迅速,也许自卫一团和罗奉为早就不存在了,哪怕不全军覆灭,这支队伍也会被搞得四分五裂! 所以,罗奉为如果不出了这口气,今后在自卫一团也就谈不上任何威信! 到那时候,自卫一团一旦脱离了罗奉为的掌握,罗奉为的下场同样不会好,无论是南汇的俞朝生,还是大团的马周行,泥城的郭志东,还有万祥的涂振香,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卫一团,更不会放过罗奉为! 尤其是涂振香,只要有机会,那是一定会对罗奉为讲任何客气,任何人说情也没用! 虽说害死柳小芹的凶手是谭三,但罗奉为当初也对谭三起了包庇作用,在涂振香的眼里,罗奉为和谭三都是害死柳小芹的凶手,两人都是罪该万死! 而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游愿头上,本来游愿想拉上程吟霜,可是罗奉为却突然交给程吟霜另一个任务,并且还是让程吟霜在众人离开秘密团部后私自留下来秘谈,明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所以,这是属于自卫一团内部的特殊任务,也属于团里的高度机密,只有罗奉为和程吟霜知道,游愿自然作罢。 但游愿在离开前,还是找罗奉为要了几个人,其中两人分别是杨项业和徐卫,另外三个卫青班的团丁。 在昨天二十二时三十分出发前,厉上青见徐卫离开,悄悄跟着发现游愿一行在收拾行装,也嚷着要参加,却被游愿拒绝,并特别交待厉上青留下保护好罗奉为的安全! 同时游愿还悄悄告诉厉上青,今后一定要密切关注秘密团部和罗奉为的动向,厉上青毫不犹豫地答应。 本来游愿还有一句话想单独交待给厉上青,但想了想,觉得时机或许还不成熟,需要再观察下。 这句话就是——注意罗奉为及保护安全的同时,一定要盯紧程吟霜,密切注意她的动向! 一行人由三墩秘密来到庄家宅,游愿见时间还不到零点,就让杨项业等人先藏于庄家宅一间废宅内,他悄悄前往陆家嘴敲响了老张茶馆的门,然后在门外墙壁划了个与钟近楼此前规定的紧急接头暗号离开。 这个紧急接头暗号是两人上回离开提前约定的,也是只有游愿与钟近楼都知道的暗号,而钟近楼在浦东陆家嘴一带除了有家米行外,老张茶馆也是他的产业,他也是每晚都睡在老张茶馆的一楼,就是谨防出现特殊情况! 当游愿见到钟近楼后,说出了来此目的,并要钟近楼提供关于安载勇的情报,钟近楼却感到为难。 在狐疑的游愿准备询问时,钟近楼突然表示有一个朋友,也许会帮上这个忙,并要游愿稍等片刻。 对于钟近楼的节外生枝,游愿表示出不满,钟近楼反而劝说游愿,先看看对方的诚意再做决定也不迟。 而恰巧的是,钟近楼约对方和游愿也是同一个地点,都是四号码头,只是对方的时间定在凌晨三点三十分。 听到这里,游愿压抑住心中强烈的不满,才没有对钟近楼进行直接质问! 这对于一名职业特工人员,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游愿望着天际渐渐变得淡蓝,不由得再次侧头,一脸庄重警觉。 “老钟,不是说三点三十分到,这好像快过了吧?对方到底有没有诚意?没有就别浪费时间了。” “老钟,我必须得提醒你......嗯,有人来了!” 始终垂头不语的钟近楼在听到这句话,深深地呼出浊气,就像一个即将获得大释的死囚。 “吁......总算是来了!何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钟某......” 游愿不露声色地用肩膀轻轻朝着钟近楼一撞,然后使了个眼色。 “老钟,有话等一会再说......你过去,小心一点!” 钟近楼侧头看了一眼满脸阴沉的游愿,然后慢慢从大树边闪身,朝着五米外的一堆杂草走去。 “是,何先生!” “喵—喵—喵”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钟近楼走到离那堆杂草三米外的地方,发出几声野猫的嘶叫,于寂静之夜听来竟有种悚人感。杂草堆内也分别在三秒内,连续传来两阵蝉叫声,叫声一停就从草堆内走出一个青年汉子。 由大树后悄悄移动的游愿,一下就从身形和步态认出是牛大志,顿时稍微放松快步走过去。 钟近楼转身朝着游愿悄悄做了个手势,直接走向杂草堆,游愿离着杂草堆近一米时,眉头紧皱扯住钟近楼衣袖。 “等一等!牛副官,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还是把那位朋友也叫出来,大家一块见见,否则在下可要上前请了!” 牛大志的身子一抖,侧身朝着杂草堆看去,草堆内随着一声轻笑,又闪出一个青年男人,大步走向游愿二人。 “呵呵......何先生,好本领!不用先生来请,鄙人这就与两位见面!” 游愿走近牛大志和青年男人,见牛大志破毡帽粗布衣衫,而身材削瘦的青年男人却是头戴白色毡帽,身穿一身淡黄香云纱衫裤,手拿着一把精致折扇,鼻梁还架着一幅墨镜,整个人气度优雅姿态从容。 冷着脸孔,游愿向前一抱拳:“牛副官,何某这里有礼。这位兄弟......或者说姑娘,又该如何称呼?” 牛大志先是同样抱拳,随后猛地一愣,支支吾吾地回应:“何先生有礼!啊?何先生,你,你是......” 游愿冷冷地哼了声:“我是怎么看出这是一位姑娘,牛副官是想问这句话吧。很简单,靠直觉,何某从死人堆里活出来的直觉!如果没有这点本事,何某活不到现在!” 钟近楼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牛大志低喝:“牛副官,你不是说一人来吗?这算什么意思?请你讲清楚!” 牛大志一怔,急得直摆手,旁边的青年男人却用手中折扇制止住牛大志的话,笑着踱上前一步。 “钟老板,您,您听我说,是因为......” “牛副官!呵呵,钟老板,何先生,您二位不用责怪牛副官,这一切都是我逼他做的。有话请对我讲!对了,鄙人姓谢,名蕴仪,是代表我们牛团长而来!” 钟近楼还想说什么,游愿轻轻一挥手,让他先退到一边,然后又一抱拳。 “阁下虽为女子,若论风采气度,只怕胜过大多男子,何某钦佩至极!在下想以公子相称,阁下觉得可好?如果不愿意,何某便以女子称呼阁下!” 谢蕴仪潇洒地将折扇一甩,平静地笑道:“何先生,你果真不凡!有话请讲!” 游愿又一抱拳,沉声问道:“谢公子,今天来此与何某相见,究竟所为何事?” 谢蕴仪笑着有意踏前一步:“鄙人是代表牛团长而来,一、想与何先生交个朋友。二、想助何先生一臂之力!” “先生也不必隐瞒,鄙人知道何先生一行来陆家嘴,就是为了刺杀安载勇,!此人非常狡猾,他来自虹口宪兵队,浦东一带对他了解得不多,但鄙人刚好有个重要情报,可以让何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安贼!” 游愿一眼就看到扇面的两排草书小字——夫未算而庙算胜者,得胜多也! 并且还看到小字周围的一幅画——险峰高岭上的一头猛虎仰天狂啸! 第291章 特殊身份 沪西兆丰公园,难民打扮的高陆抬头看了眼天边一丝鱼肚白,缩在一棵梧桐树后点燃了一枝大联珠牌香烟,深吸了一口后,缓缓朝着空中喷出几缕青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黎明时分,估算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 如果不是朱运利,任谁永远也想不到,狄思威路六百一十二号的废弃公馆地下有一条通往施高塔路的秘密通道。 按照朱运利的说法,整个虹口这样的秘密通道有很多,狄思威路、施高塔路、吴淞路、百老汇路等等的某一个公馆、旅馆、酒吧、甚至是废弃的坟地下面,都存在着这么一条隐秘之路! 并且这些隐秘之路看似单独存在,实则四通八达在某个路段完全连接在一起,战时是可以起到作为战略运输和转移的重要渠道! 日军内部,将这些从一二八之后就开始直至八一三后完工的秘密工程称为“地下宫殿”! 也正是托了这项巨大的“地下宫殿”,加上朱运利的指引,高陆轻松地避过虹口的日本陆军和海军的众多巡逻队和检查岗,来到了虹口与公共租界的边缘,然后在朱运利的配合下,以浅野株式会社职员身份开车驶离虹口。 而那辆有着伪装牌照的卡车,也在刚驶过公共租界之后,就被高陆清除了驾驶室的所有痕迹后用一把火烧成了个框架,就算工部局巡捕房无意发现进行查探,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当然,扔在虹口与公共租界交界处一片荒田边的一辆普通货运卡车,也几乎不会被人注意! 随后高陆凭着一手绝技,潜至愚园路在一家舞厅附近从醉酒的闲汉身上偷得几百法币,又撬开附近一家白俄餐厅进入厨房盗取存放的鱼子酱鲜肉和几块面包,翻墙跃入一处废弃空宅吃饱喝足,好好睡了一觉便离开。 但是高陆是从后门翻入行色匆忙,因此没有从前门选择离开,所以他始终没有注意到空宅大门外的一个门牌号。 愚园路三十五号...... “嚓” 不远处的异响打断了高陆的思绪,他顿时将还剩小半截的烟头又深吸一口,然后抬起脚,将烟头用力按在那双又破又脏的布鞋鞋底,扔到布满垃圾和树叶烟头的地上碾个稀碎,慢慢站起身倚在树后死死盯住四周。 “吁......吾累死了!” 前面草丛边的小路很快出现一个青年女子,走近后才看出一个卖花姑娘,她衣着朴素动作利索,来到旁边一尊大钟边坐下,脱下脚上的布鞋,轻轻揉着脚背和足底。 “卖花的,你起得蛮早啊!” 高陆扫了两眼,卖花女子的马尾扎着蓝色头绳,身上也是蓝色圆点碎花粗布衫裤,脚上的布鞋也是蓝色的,装满白兰花和栀子花的竹筐内却还有两束玫瑰花,一束是蓝色,还有一束是黑色! 他立刻走了出去,一脸嘻笑地靠近了飞快侧头的卖花女子。 “侬是哪个啊?阿拉认得你哦?” 卖花女子赶紧将鞋穿好,把竹筐紧紧抱在怀里,起身朝后退了几步,一双大眼睛充满着警觉与狐疑。 大大方方地上前一步,高陆紧盯着卖花女子又扫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又透出几分神秘。 高陆同时用标准国语低声说道:“我从你外婆家来。” 卖花女子刚朝后退了一步,立刻站定,也用标准国语低声回应:“我外婆家有两子,长子姓什么?” 高陆淡淡一笑:“长子姓钟,造化钟神秀的钟!” 卖花女子也微微一笑:“次子名什么?” 高陆将声音又压低:“次子名桐,秋雨梧桐叶落时的桐!” 卖花女子也立刻压低声音:“我外婆姓什么?爱戴几朵花?分别戴在哪里?” 高陆平静地回答:“她姓石,戴三朵花,左耳一朵,右耳一朵,头发中间一朵!” 卖花女子一听,飞快地朝着四周瞥了一眼,然后快步走过来,高陆也凑上前。 二人来到梧桐树后草丛,卖花女子将竹筐往地上一放,满脸欣喜:“您,您就是总部的特使?” 高陆笑着点头:“嗯,我代号‘野蜂’!小姐是‘蓝狐’,还是‘白狐’?” 卖花女子猛地一个立正,声音都有点发颤:“军统一处总部驻上海情报小组,副组长梅倩云向特使同志报到!我代号‘蓝狐’,‘白狐’是我们组长!” 高陆露出一个微笑:“梅倩云同志,其实我们是熟人。” 梅倩云盯住面前脏兮兮的瘦小男人,一脸狐疑:“特使同志,您,您和我认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印象......倩云一时想不起来了......” 用力将满脸污垢一抹,高陆又将篷乱的假发套一扯,朝着梅倩云嘻笑道:“现在,梅倩云同志能认出来了吧!” 先是一愣,梅倩云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啊!您是高六爷?是高六爷!天哪......原来高六爷竟然是总部派来的特使先生......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接着,梅倩云像个小孩般扑过来,却又在高陆身前半米停住:“高六爷,不,特使同志,感谢您上次救命之恩,倩云本来还对您有误会,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傻,实在太傻了。咯咯咯咯!” “特使同志,我们小组一直都盼着总部派人来,从民国二十一年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民国二十七年,终于等到总部来人了。而且还是您高六爷,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哦......我差点忘了介绍小组情况!特使同志,我们小组之前在租界,后来租界情势越来越复杂危险,所以我们就转移到沪西一带,这里是三不管地带,也便于我们小组隐藏!” “小组代号‘狐狸’,组长高美娜同志,代号白狐,我是副组长,代号蓝狐,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斧头会的堂主常一虎同志,代号黑狐,另一个是斧头会的香主沈国龙同志,代号青狐。”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若干外围成员,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我们和小日本对着干!那些兄弟都是响当当的爷们,也是恨透了小日本和汉奸走狗!” “其中有一个叫嵩子,我和组长一直观察着他,这小子功夫好胆子大,脑子也挺灵,适合继续发展。组长觉得今后可以把他从外围吸引进咱们团体。特使同志,总部有什么指示?” 高陆先是一笑,然后瞬间收起笑容:“高美娜同志......又是一个熟人,嘿嘿!总部密令,‘狐狸’务必配合‘野蜂’完成‘地网’行动!” 梅倩云挺胸抬头目光坚定:“是,‘狐狸’会尽全力完成任务!” 第292章 奋力一搏 白雾从四周升起,渐渐又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隐形高墙,裘赴站在中间,脚下仍是不丁不八的站姿,双手垂放两膝目视前方。 随着雾墙愈聚愈厚,中间的雾墙却缓缓朝两侧移动,裘赴立刻双臂高抬,脚下站姿不变,收腹挺胸微微侧身,两只手掌不断朝前摆动和摇晃。 “唿——唿” 移动的雾墙突然停止,两道如同布匹般的光芒直射过来,裘赴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百米外再次出现熟悉的两个透明人影,只是这一次透明人影显然比之前的要高大许多,至少要高出一个头! “今天是你最后良机,一旦错过,战力无法彻底恢复!” 平缓醇和的清音回荡于整个雾墙四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喇叭在播放,但又将声音调整到极佳听觉。 “恢复全部战力?老人家,恢复全部战力和延长年限不是一回事了!” 裘赴随着两个透明巨人慢慢逼近,平稳而敏捷地调整着站姿,同时朝着四周雾墙大吼。 “嗯!蒲月延长年限本该仅有最后的良机。但你在梅月有体上天之德,因此可在蒲月月底还有一次良机!” 回荡的清音听起来格外柔和,同时四周又飘来淡淡的香气,让裘赴不由觉得神清气爽。 “原来是给于效成的建议......老人家,我明白了,多谢!只是,这一次的对手,为什么比原来看起来更强大?” 注意着几十米外透明巨人渐渐移动的身姿和脚步,裘赴稍一思忖又吼了一声。 “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没有第二次!如果你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在两分钟打倒他们,就可以恢复!” 柔和又空旷的清香听上去有点异常,好像离着雾墙中央越来越远,香气却反而更浓,让裘赴不禁抽了下鼻子。 “老人家,我准备好!” 皱了下眉,裘赴看着两个透明巨人在前方十米处站定,也慢慢停下不断微微晃动的身姿,仰起头一声怒吼! 伴随着砸夯般的脚步,两个透明巨人猛地冲过来,他们的步伐奇大,只是迈了一小步就蹿前数米到了近前,两只铜锤般的巨大透明手掌狠狠朝着裘赴胸前和面部劈来! 裘赴心里一惊,但表情还是沉稳镇定,只是在两只巨大的透明手掌劈来前的一秒钟,就飞快地朝着右侧跃到两米外,然后不等身子完全站定,右脚在没有任何实体触感的地面一蹬,一个箭步加速猛冲而去! 一个实体人形和两个高大的透明人形顿时战在一处,虽然两个透明巨人论力量速度比裘赴强出太多,但他们的灵活性却不如裘赴,因此开始两个回合战成平手,裘赴竟然在劣势下没吃多少亏,反倒踢了对方好几脚! 时间过了一分钟,两个透明巨人仿佛被某种神灵的力量唤醒了体内储藏的潜能,在第三个回合开始,他们改变了打法,一个尽量在四周缠住裘赴,却不打出致命的攻击,而另一个凭着力量和速度在四周与裘赴游斗,情形大变! “咚—扑” 第三个回合裘赴立刻落于下风,在拼尽全力与透明巨人拖过最后一招,第四个回合开头,裘赴连续躲闪还击后,被右侧的透明巨人抓住机会一拳打中下巴! 只觉得下巴一阵剧痛,裘赴在飞出三米外重重倒在了地面,双手用力往如同空气一般的地面按去,想借力翻身跃起进行还击,可是双手无法借力使得白忙了近一分钟时间,还是没能站起身! 左侧透明巨人已经抢先扑到,直接抬起巨大的透明脚掌狠狠朝着裘赴略微瘦弱的身体踩下去,妄图一下就将面前这个实体人形的希望彻底碾碎! 裘赴猛地朝着右边连续翻滚,大吼一声用腰部发力直接一个翻身跳起,刚刚站定就见到一只巨大的脚板袭来,右侧的透明巨人也赶到,与左侧的透明同伴同时进行夹击! “老人家,有个问题想了很久了......为什么我只要遇到他的家人,或者想起他的家人,内心就很痛苦?” 朝后一个后空翻,裘赴接着在面对两个透明巨人疾风暴雨般的围攻下,大声吼叫说出思索很久的疑问。 “将它们击倒......” 清音仿佛从遥远之处而来,听起来都有点失真。 “不行!老人家,答案对于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也许是裘赴分心,又被左侧的透明巨人一脚踢中胸口,但在飞出三四米外后仍然拼命吼叫! “将它们击倒......” 重复着同一句话,清音还是那样醇和平缓。 “想知道一个真相就这么难......妈了个巴子,拼了!!” 裘赴挣扎着又一个艰难翻身摇摇晃晃站起来,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在犹如空气般的地面慢慢飘浮着! 用力狠狠朝着胸口打了两拳,裘赴猛地朝前飞奔,速度越来越快,后面更胜似于奔马。 “嗯,用血液来刺激身体潜能,很危险!” 回荡的清音仍是遥远传来,只是终于不再继续重复那句讨厌的话。 “哼!老子就快要死了,还怕个屁危险!妈了个巴子,大不了拼掉一个算一个!啊!!” 裘赴在冲到两个透明巨人前又朝着鼻子打了两拳,满面鲜血一脸狰狞的他就像一头发狂的猛兽跃起疯狂地发起了反击...... “你身上有股气......非常好!现在可以知道答案了!答案就是,本体的吴家和附体的裘家于旧世有奇缘。” “你的战力全部恢复!要延长年限,蒲月仅有最后良机,切记,时间在蒲月月底,良机莫失,否则身死魂灭!” 倒在地上的裘赴,看着同样瘫倒在地的两个透明巨人,清音再次响起,却仿佛在耳旁。 他想起来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发现两个透明巨人的要害在脑袋上,也不会采取这样冒失的办法。 还好在裘赴因为鲜血而使力量和速度瞬间增大百倍,右侧透明巨人被踢中小腿后,身躯稍微弯下,随后裘赴果断跃起一记飞腿踢中了它的头部! 同时裘赴在借踢中右侧透明巨人头部的弹力,顺便又一记飞腿踹中了左侧巨人的头部! 但裘赴也因为失重摔落下来,如果不是在半空中腰部使力翻了个筋斗,那么直挺挺摔下来的裘赴也活不成! 但是摔落于无形真空的裘赴瞬间也陷入了昏迷...... 第293章 秘密调查 裘赴猛地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倚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那件西装外套,邬莉珊却已经不见人影,从室内的光线程度判断早就是清晨了。 “哦......快正午九点了!” 揉揉红肿的双眼,又瞥了眼手腕的摩立斯银表,裘赴在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将西装外套穿好利索地起身,刚走到床边发现床头柜的台灯灯座下压着一张纸条。 裘赴上前将纸条轻轻抽出,打开一看,顿时差点乐了,纸条中间写着两行清秀的小楷。 “裘赴,你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男人。放心,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以后一定会发生!” “国际饭店十九层都被浅野株式会社包下来,所以昨天你很明智,否则看不见第二天太阳!一个不听话的人,我不会允许活在世上超过一秒钟!” 小楷结实的下面画着一支羽箭插中一颗红心,意指邬莉珊用丘比特之箭已经射中了裘赴! 轻笑两声,裘赴刚掏出火柴盒,想了想又将火柴盒装进口袋,拿起纸条嗅了嗅,还有一丝高档香水的浓香。 眉头一皱,裘赴拿起纸条扔进嘴里,飞快连续咀嚼后咽进肚里,轻轻拍了拍胸口大步推开房门。 “盛经理,您来了。” “盛经理,您的脸色......像是不太好......” 达和商务贸易社的二楼,裘赴迎面遇到了吴莺和杭玲,二人的反应却大相径庭。 “啊,吴小姐,你好。” “杭小姐,你好。谢谢关心!盛某昨天没休息好,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裘赴与二人打着招呼,然后快步朝着经理办公室。 “嗯。盛经理来了!不过,盛经理最近上班的时间,总是有点晚啊” 前方走来了神尾三町,一身高档西装的他派头十足,一脸严肃挡在裘赴面前。 “沈经理,鄙人最近有点事,是稍微晚了点。今后,鄙人一定提前到,呵!” 裘赴露出一脸微笑,灵巧地从侧面绕过。 “你是总经理,希望能以身作则,不要让下属们看笑话说闲话,这样对贸易社的形象有损!” “是的!沈经量,鄙人希望所有的管理层都要以身作则!” 擦肩而过时,神尾三町以劝告方式暗中威胁,裘赴笑着回击,二人同时站定,然后又各自大步走开。 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裘赴慢慢地点燃了一支绞盘香烟,吸了两口后死死盯住面前一团青烟,仿佛要努力看清朦胧烟雾后的真实景观! 猛地靠在了古朴座椅上,裘赴朝着桌上的烟缸掸了几下烟灰,一双平静的眼睛里微微透出一丝寒光! 邬莉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先暂且放在一边,有一点肯定,她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甚至将来有这种可能,邬莉珊不在乎自己娶多少老婆,但是她一定会要求作为自己的大老婆! 都说枕边风胜过千军万马,如果任由邬莉珊拿捏住自己,今后做什么事都会很被动。 而且,邬莉珊和师玉秀有明显不同,师玉秀再怎么样也是中国人,就算发现什么也会讲点情面,邬莉珊却一心是站在日本侵略者的立场上,一旦要是让她发现自己的某些秘密,她一定会毫不留情! 反正,绝对不能让她作为大房,不然将来就麻烦了,一定要想个办法...... “笃—笃—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裘赴赶紧将几乎烫到手指的半截烟头掐灭在烟缸内,整了整衣领。 “请进。” 门轻轻推开,万海一脸笑容地走进来迅速将房门关上,走到办公桌边递来一张纸条。 “盛经理,有人给您一张纸条,小的什么也没看,您放心!” 裘赴手臂一伸接过纸条,瞪了一眼笑眯眯的万海,猛地从桌上烟盒弹出一支绞盘扔过去。 “接着!阿海,你先出去!” 万海朝后一退,将香烟稳稳捏在掌心,嘻笑着飞快推门而出。 “谢了,盛经理。小的就知道您大方!” 看了眼刚关上的房门,裘赴笑骂着将纸条打开,眉头马上一拧。 “这小子,就爱耍滑头!嗯......时间还早!” 然后,裘赴飞快地擦着一根火柴,点燃纸条扔进桌上烟缸。 而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今晚二十时整,爱多亚路安乐宫! 慢慢地将剩下的友啤喝下,一脸胡须的裘赴将第三个空玻璃杯放到了安乐宫内酒吧的一张吧台上,转身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同时,一个戴着平光眼镜的瘦小西装男人也随后走向另一侧的楼梯口...... 二楼的盥洗间内,在确定室内与室外没有任何异常,裘赴和乔装的原志林来到一扇百叶窗边,瞥了一眼窗外。 原志林压低声音:“裘兄,刘站长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咋想?” 裘赴沉声道:“志林兄,你说,我听一听!” 原志林低声说道:“刘站长这样想的,他认为如果去破坏袭击虹口日本海军仓库,难度实在太大,也太危险。刘站长想把袭击虹口的日本海军仓库改在袭击杨树浦一带的日本陆军仓库,相比之下杨树浦比虹口容易!” 裘赴稍一沉吟,点头道:“不错,想得很周到!可以采纳!” 原志林又继续问道:“裘兄,你还有什么指示吗?如果没有,我就先离开了!蛮牛还在下面等着!” 顿了下,裘赴立刻低声道:“嗯,还真有事......志林兄,你转告炎进兄,替裘某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查清楚,滨田幸之助的家人,是否有人近期出了意外?第二、调查一个叫柳芳春的女子,她主要在浦东一带活动!” “不过,柳芳春的照片暂时没有。但是我见过她,年龄二十五至三十二岁,个头一百六十三公分至一百六十六公分之间,瓜子脸,杏仁眼,鼻梁高,嘴唇有点厚,气质不错,很有派头。” “告诉炎进兄,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柳芳春,我需要她的所有情况,包括籍贯、家庭背景,学校经历,工作经历以及生活习惯、爱好,社会关系等等。只要与柳芳春有关的一切,我都需要!” 第294章 外柔内刚 原志林点点头,压低帽檐刚转过身,顿了下又立刻凑上前,裘赴也是赶紧上前,两人都小声笑了,就像两个在邻居家农田悄悄偷吃一个大西瓜的孩子。 “嗯,那我先走了......对了,裘兄,原某差点忘了一件事,还好没忘记。唉,最近状态真是越来越差!” “呵。志林兄,要说你的状态差,那裘某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也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说!” “你......原来,裘兄也和在下一样。呵呵!咱们得赶紧调整过来,今后可有得硬仗打!” “志林兄说的对!裘某一定会慢慢把状态调整好!” 瞥了眼盥洗间大门,原志林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裘赴:“裘兄,这是刘站长让我务必转交给你的,上次他忘了给你。这是我们手里唯一一张杨菁菁在汉口的照片,也是唯一的和杨菁菁有关的照片!” 裘赴接过照片一看,上面是汉口繁华街头,人丛里有一个穿旗袍的高挑纤细背影,他仔细看了看顿觉眼熟。 将照片收进口袋,裘赴低声回道:“总算有了重要线索,咱们只要查下去,一定能把她给找出来!志林兄,除了之前所说的,你还让炎进兄替我办一件事!” “让炎进兄特别查一下百老汇大厦的前台服务人员,有谁在近一段时间内突然辞职,或者是以一些原因离开的?搞清楚此人的名字、籍贯、家境、社会关系以及她在近段时间接触的人。这些非常重要,请炎进兄一定查清楚!” 原志林微微皱眉,用力一点头:“知道了!裘兄,那我先离开,事事留心,保重!” 裘赴已经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朝着百叶窗的缝隙吐出青烟:“我会的!志林兄,你和炎进兄也多保重!” 望着原志林也迅速夹着枝点燃的香烟推开大门,裘赴又深吸了一口,再次从口袋摸出照片,嘴唇嚅动却无声。 “可惜......只有一张背影......否则......嗯!这背影,为什么看着这般熟悉......” 朝着地面掸了下烟灰,裘赴慢慢地从楼梯下到一楼大厅,正好看到了原志林的身影消失于酒吧大门的人流,樊大昌的高大背影也不紧不慢与两三个舞客走出,同时樊大昌身后还有两个青年壮汉拉开距离跟在身后。 “呵,大探长就是大探长,排场就是大” 裘赴淡淡一笑,大步来到吧台边,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将剩下的友啤倒进去,然后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默算过了三分钟后,放下杯子掏出一叠钞票扔在吧台上,转身就朝着酒吧大门迈去。 “这是酒钱,不用找,多余算小费!” “啊?谢谢老板,欢迎您下次再来!” 嗅到一股香气,裘赴立刻侧身站定,朝旁边瞥了一眼,来往的人流里走来一个衣饰华丽的青年女子,仔细一看竟然是化名辛歌的施冰,今晚她格外亮眼,几乎照亮了整个吧台! 施冰缓步上前,朝着裘赴微微一躬首:“这位先生,今晚是安乐宫的一周年,请您先不要离开。能看出您是安乐宫的常客,小女子辛歌,今晚会为所有经常来此的贵客,敬一杯酒!” “阿成,来,拿两个专用酒杯,一瓶尊尼获加黑牌,记我的账!” 耳听一声娇喝,裘赴重新坐回一张吧台边的高脚圆凳,顺势打了个响指,施冰却柳眉一挑。 “这位兄弟,尊尼获加黑牌算鄙人的,和辛小姐没关系!” “盛先生,您这是瞧不起辛歌吗?阿成,尊尼获加黑牌算我的,今晚谁和我抢,小女子不依!” 裘赴微微摇头,施冰轻笑着接过酒保递来的酒瓶和两个高脚酒杯,利落地倒满,并将一个酒杯朝前推了推。 “辛小姐,今晚实在让你破费了。下次,一定得让鄙人来请!” “呵呵!盛先生,刚才都说过了,今晚是个特殊日子!来,我敬您一杯,多谢盛先生常来捧场!” “辛小姐客气!你的美妙舞姿让人陶醉,鄙人愿意花这个钱!我也敬辛小姐一杯!” “咯咯咯!为了盛先生说的这句话,小女子再敬您一杯......” 连续几杯下肚,施冰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更添光彩,裘赴身子微微前倾,二人的低语淹没于再次响起的舞乐中 “施小姐,放心,我一定要你离开。请你再忍耐一时!” “不用了,多谢。阿冰已经有了对策!您先坐,阿冰还有表演!” “施小姐,一定不要做傻事,一个人只有一条命!” “阿冰明白!您是个好人,阿冰多谢您!抱歉,先失陪了!” 裘赴从施冰带着一丝绝决的眼中察觉到异常,但看似柔弱的施冰却极为倔强。 望着施冰瘦弱的背影消失于一群中国和西洋舞客中,裘赴又喝了两杯,让酒保将剩下的尊尼获加黑牌存放好,又看了一眼远处与几个西洋男人谈笑风生的施冰,利落地从圆凳上站起。 刚走出安乐宫大门,身后又嗅到一股香气,而且比施冰身上的更加熟悉,裘赴飞快地转过身,身后一条人影迅速走近,竟然是多时未见的任雅! 任雅嘻笑着凑上前:“诶,这不是盛先生吗?这就要离开了?小女子想请盛先生去喝一杯,能否赏个脸?” 裘赴晃了下脑袋,苦笑着回道:“是任小姐啊......实在抱歉,鄙人有点醉了,今晚实在不行。咱们改天再约!” 双目半眯着,任雅一把挽住裘赴的胳膊,带着几分娇嗔笑道:“改天?盛先生,您可是个大忙人,谁知道您哪天还有空啊。您可能不知道吧,今晚不仅是安乐宫的一周年,这条街还有一家酒吧可是十周年!” “您看,就在斜对街的顶头那一家......唉呀,盛先生,您看看啊,就是那一家嘛!告诉您啊,小女子可是那里的常客,今晚那个酒吧有优惠呢!咱们去好好喝几杯,盛先生!唉呀,盛先生,您就陪陪我这个孤单的小女子吧!” 任雅的声音越来越大,眼见四周有不少西洋水兵和几个工部局巡捕都望过来,裘赴只得苦笑着点头...... 第295章 顶级玩家 丝毫不在意四周西洋水兵带着艳羡的眼神和他们身边衣着华丽的中外女子的满脸嫉妒,任雅仪态万方地挽着裘赴的胳膊灵巧穿过地上满是碎酒瓶和呕吐残渣的街道,朝着尽头一家门廊不大的酒吧移动! 几个搂着街边妓女的西洋水兵再次经过,身旁立刻出现几道不友好的目光和娇嗔的抱怨,裘赴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任雅反倒是得意地哼了一声,头颅仰得更高。 很快两人就靠近了酒吧,裘赴绷紧的身体终于渐渐松弛,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一瞥妩媚且娇羞的任雅,抬头扫了一眼,眉尖略微一挑! 看着门廊不大的酒吧门口,站着两排身穿黑色马甲内衬金边条纹衬衣的侍者,但与普通的黑色马甲不同,这两人的黑色马甲镶着很多金色的星星,就像身负满天星光一般,透出一股神秘感! 而酒吧门廊的上方,也闪烁着一排黑色霓虹英文大字——dark fosert! 这排灯光与门廊及两旁的侍者装扮结合在一起,立刻使得这家并不太显眼的酒吧既神秘又有异域感! 裘赴轻轻用左手扯了下领带,微笑着侧过头:“原来叫‘黑暗森林’!任小姐,您的品味还真是和常人不一般!” 任雅开心地一点头,用力挽紧了裘赴的右边胳膊:“嘻嘻。盛先生,走,咱们进去!” 抿了下嘴唇,裘赴刻意挺直胸膛目不斜视地在两旁的侍者温和注视下大步迈入,一旁的任雅反而是面带微笑,二人仿佛就像一个暴发户和公主一般,极其地不般配! 但是两旁侍者却没有一丝表现出异样神情,而众人字正腔圆地标准国语的欢迎辞也同样恰到好处,仔细听去,仿佛就像一位优雅的绅士在对待远方来的贵客! “欢迎两位到黑暗森林做客!您将会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任雅明显是酒吧里的常客,轻松自如与一名瘦高个的侍者打着招呼,比裘赴高出一个头的侍者带着得体笑容将两人带到了酒吧左侧的一片卡座区,并引领着他俩走近了最后一个卡座落坐。 瘦高个侍者微笑着低声向任雅询问了几句,朝着二人又微微一点头离开,坐在南侧的裘赴不由得多瞥了两眼。 任雅笑容灿烂身子前倾,双手搁在铺着金色星星的桌布:“盛先生,小女子选得地方不错吧。您觉得怎么样?” 裘赴迅速收回视线,突然淡淡地笑了:“地方很好!任小姐,你真是用心良苦!” 任雅一听,嘴巴立刻噘起:“听起来,盛先生不太满意啊!” 慢慢靠到黑色的圆椅上,裘赴冷冷地哼了声:“不太满意?鄙人是实在太满意了!任小姐,你选得这个地方别说在整个朱葆三街,就是整条爱多亚路,也只怕是不会逊色于任何同类场所吧!” 秀目眯了下,任雅用右手轻轻在桌面一拍,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盛先生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当着小女子说这些不阴不阳的话!算了,下次,咱们换其他地方!” 裘赴死死盯住任雅,半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嘿呵!任小姐,盛某实在很感谢你,因为在这间酒吧内,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任何对盛某不利的行为!相信整条街上,这间‘黑暗森林’的秩序是最好的吧!” “这家酒吧内现在坐着十三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只要仔细观察,这些人都是中国人,而且他们的坐姿与眼神能看出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所以他们看似不熟悉,实则是整整一个行动小组!” “而大门两侧服务生,虽然举手投足很随意,但浑身散发的彪悍与精干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更不用说,他们在说欢迎辞时的配合是多么默契,我可以断定,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受过训,而这个地方......” 有意停顿下来,裘赴面孔板紧目光锐利:“任小姐,还需要在下说出来吗?!说吧,你到底是谁?又代表着哪一方?请注意一点,你和我都是行家,别拿那些骗小孩的话来哄人,任小姐知道,那是白白浪费功夫!” 此时,裘赴已经看到瘦高个侍者端着一个黑色的木制餐盘走来,并且坐着两侧的几个青年男人冷冷地注视过来。 悄悄绷紧身体,裘赴的一双眼睛闪着冷光,有些做作地仰起头,对面的任雅的双眼也渐渐微眯。 听着脚步声,双眼微微眯成针眼状的任雅,突然娇声一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呵。咯咯咯!咯咯咯咯!盛先生,你果然看出来了,不错,不错!或者,我不该称盛先生,而是该称......” 望着瘦高个侍者到了五米距离外,裘赴身子慢慢前倾,一声低喝:“你到底想说什么?!痛快点!” 任雅又娇笑两声,带着几分优雅地前倾身子,低笑着回道:“裘—先生!或者,更该称为,‘扬子鳄’先生!” 话音刚落,裘赴瞟了眼三米距离外的瘦高个侍者,飞快地想嚅动嘴唇,却听到任雅冷冷地一句话。 这句话让他顿时怔了下,赶紧说出了另一句话,一句永远在脑海里不会忘掉的话! “一方水土一方人!” “九霄风雷九州惊!” 瘦高个侍者端着黑色木制餐盘来到桌边,裘赴和任雅也再没有说一句话,两人都是一脸平静目光平和。 微笑的瘦高个侍者将餐盘里的一瓶香槟和两个杯子放下,朝着任雅一点头就转身离去,却没有看向裘赴。 任雅脸色一沉,站起来拿过香槟,将两个玻璃杯倒满,然后将一个玻璃杯推向对面。 “现在,咱们该重新认识一下!‘扬子鳄’裘赴先生,你好,我是‘灰熊’任妙雅!我知道你对今天的见面有看法,但这是南方分社社长的命令,我只是执行!作为一名战士,也知道首先得执行命令吧!” 裘赴悻悻地接过玻璃杯,冷眼瞟了下冰冷着面孔的娇俏女子,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往常在百乐门风情万种的任雅,竟然突然变成了精明冷艳的任妙雅,两者转变之大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而且炎黄救国社内的女子特勤极少,虽然同样是精英,但和男子行动人员有差距! 裘赴在东北见过三个女特勤,在她们面前虽然能感觉到戾气与凌厉,但却没有多少压迫感! 但面对任妙雅,裘赴却明显能感觉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同时还带着那种绝对的从容和沉稳! 这样的气场,炎黄救国社内,裘赴只在极少数男特勤身上见过! 这个任妙雅,她到底又是谁呢?! 就像能猜透别人的内心,任妙雅轻吐朱唇,不轻不重地语调却让整个卡座的氛围更显压抑。 “其实,‘扬子鳄’先生,你说得全对,这间酒吧就是组织一个秘密据点,门口的两排服务生全部都是和你一样,在南洋新加坡受过训,只是他们受训时间只有一年,比你少两年!” “你可能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呵呵!说实话,如果不是分社社长告诉我,到现在我可能还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你就是‘扬子鳄’先生。实际上呢,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湛卢’先生就坐在爱多亚路朱葆三路的酒吧街内!” “至于我吗?‘灰熊’小姐和你这位‘扬子鳄’先生一样,只是一层表皮!我并不是‘灰熊’,或许‘湛卢’先生可以称我为‘承影’小姐!我相信,你知道这个代号指什么?!” 裘赴猛地一怔:“原来,你就是组织的第一女特勤‘承影’!” 任妙雅轻轻一点头,脸上没有半点兴奋与欣喜,只是又飞快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嗯!我不仅是‘承影’,还是分社的副社长,所以今后你要听从我的指令,我代表着分社社长!” “社长命令你,那位安乐宫的美丽舞女施冰小姐,即将为日本人去勾引公共租界总巡捕房督察长阿尔杰.安德森。‘湛卢’先生,你的任务就是把那位施冰拉到组织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完成任务是第一位!” “好了,任务下达了。现在,咱们还是恢复过来吧,嘻嘻!我还是任雅,你还是盛世杰......” 第296章 虎皮大旗 浦东,位于陆家嘴一条街角的“华堂彩”茶楼人来人往,二楼偏北一个房间内,歪戴毡帽架着墨镜的游愿敞着丝绸褂衫,单手叉腰站在古朴的窗边,一幅生人勿近的磁场! 因此,两次进来送茶点的伙计,连眼皮都不敢多抬,赶紧将一壶碧螺春和两碟瓜子和花生放到方桌边就离开。 对街头市井了解太多的伙计明白,看着这位大爷一身煞气与彪悍,加上那种混不戾的神态。 绝对是来“吃茶”的江湖好汉,这帮人个个都脾气火爆,最好别惹到他们,否则茶楼砸了,掌柜还得怪你头上! 这年头,还是信奉一个字,躲! 游愿瞥了一眼街道,人流陆续开始稀疏,默算了时间是下午十七时左右。 因为在上海的日占区,只要超过十七时街上就再不会有一个中国人,即使有那也是与日本人勾结的汉奸走狗。 早在去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的宵禁令,日军就规定从当晚的十九时开始至次日正午六点,街上不允许出现一个中国人,否则就立即开枪击杀! 而从今年的一月十五日,日军又颁布了第二道宵禁令,每晚开始不允许通行,发现任何人立即击杀! “吱” 又过三分钟,房门被轻轻推开,游愿一看差点乐了,一个茶楼伙计小心翼翼在前面引路,后面的钟近楼斜戴毡帽架着墨镜,丝绸褂衫敞开露出插着匕首的牛皮板带,腊黄的面皮还左右分别有两道不深不浅的刀痕! 而跟在钟近楼身后的谢蕴仪一身青色长衫,戴着一副镶着金丝的摩光眼镜,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文人的骄矜,轻摇折扇迈着几分官味的方步踱上前。 游愿飞快地从桌边的圆椅站起,将双臂衣袖利落挽起一抱拳,大声说道:“巴兄,有礼了!” 钟近楼略微一怔,却也迅速挽起衣袖,抱拳朗声道:“马兄,有礼!” 侧身朝着伙计一摆手,钟近楼不等伙计的脚步远离门外,朝着旁边的谢蕴仪一指,扯着嗓子道:“巴兄,这位是薛先生,就是他和市府的杨参议有交情,今天,巴某带薛先生来见你马兄!” 耳听着伙计脚步声渐渐加重,房门又被轻轻带上,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游愿和钟近楼忍不住轻笑,谢蕴仪也是低头抿嘴,室内气氛顿时显得极其欢快! 不过几秒钟,室内轻笑瞬间消失,谢蕴仪优雅地一掀衣衫,慢慢地坐到了游愿的对面,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 “钟老板,何先生,你们俩还真是有一手......依鄙人看,就是去明星公司混个角色,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只是为何在陆家嘴见面?我知道,钟老板在东昌路一带更熟,陆家嘴可是东洋人在浦东的大本营,只怕不安全!” 钟近楼笑着坐到了靠窗一侧的圆椅上,掏出一盒‘大联珠’放在桌面,同时弹出三支香烟。 “谢小......谢公子,你说得对,考虑得也很周到!只是,有句话你也该听过吧,灯下黑!” “就因为钟某东昌路一带太熟,咱们如果也在那里的茶楼茶馆这么干,只要遇到熟人一定露马脚,那就糟了!” “再说,不管东昌路还是陆家嘴,几乎所有茶楼茶馆都有东洋人的眼线和探子,没有最安全的地方!何况......” 游愿接过一支香烟夹在右手食中二指间,摸出一个火柴盒,从里面拈出一根火柴根捏在左手拇指。 “何况,刚才我和钟兄在茶楼伙计面前演了这么一场,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我们几个来头不小,就算他们想和东洋人报信,先不提东洋人会不会信,就脖子上这颗脑袋,看看哪天突然就不在了!” 谢蕴仪淡淡地一笑,朝着递来香烟的钟近楼摆了下手,慢慢掀起衣衫一角由裤袋摸出一盒‘三炮台’摆在桌面,利落地弹出一支香烟,同时又紧盯着开始吞云吐雾的游愿。 “哦?这样......可是,这些伙计怎么会看出你俩是与日本人有勾结的?就因为你们打扮得像清红帮?鄙人印象中,不管上海市区还是浦东这边,清红帮里面和日本人对着干的可是大有人在!这些伙计难道就这么好眼力?” 游愿又吸了两口,将烟灰往室内的青砖地面一掸,看见谢蕴仪柳眉轻轻一皱,朝着旁边的钟近楼挤了挤眼。 “呵呵......钟兄,趁着还有时间,把你知道的告诉谢公子吧,我看谢公子如果不知道答案,她会一直问下去!” 谢蕴仪也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听到这话一抿嘴唇,优雅地将烟灰掸在了桌面的木制烟缸。 “呵。何先生,钟老板,鄙人......鄙人一直就是这样,凡是遇到什么不明白的事,就一定想办法弄清楚。实在是抱歉啊!让两位见笑了!唉,鄙人总想改掉这个习惯,可总是难以改掉!也许,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呵呵!” 将半截烟头吸了最后一口,游愿随便往地面一扔,站起来端起桌上的茶壶,脸上还是平静从容。 “谢公子的这个习惯,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一个人的习惯哪是随便能改掉的,如果是我,就不会随便改!” “今天虽然是钟兄选的地方,但何某斗胆来个借花献佛!谢公子,钟兄,来,品品‘华堂彩’的味道如何?” 左手夹着烟头的钟近楼一边瞟了眼垂头深思的谢蕴仪,一边赶紧起身右手按在游愿拿着茶壶的手掌边。 “谢公子,没什么,我们俩不会在乎。你这是好习惯,有些事还真需要弄明白,否则搞不好哪次你就会栽在上面。” “我告诉你,东昌路和陆家嘴一带的茶馆和茶楼的老板伙计,那可都是,用上海本地话说,都是一帮‘老门槛’!他们只随便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做什么行当,几乎不会看走眼!” “而我与何兄的打扮作派,还有敢公然亮着家伙在茶楼出入,除了浦东伪警察局侦缉大队的那些汉奸特务以及与这些汉奸特务私下勾结的当地清帮忠信社流氓,还有哪个江湖好汉敢这样在重要场所出入?怕是不要命了!” “诶,诶!何兄,你这是做什么?哪能让你来给钟某倒茶?来,这里是钟某选的,还是我来招待何兄与谢公子......” 第297章 氤氲叆叇 天气就像小孩子的性子,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就哭花了脸,沪西刚过了下午十七时,街道上突然就被零零散散的雨滴浸湿,接着更多的雨线顿时汇成了河,街上稀少的人流瞬间就如同群蚁搬家一样各自奔逃。 位于郑家木桥与东新桥交界的一座仓库,曾经是英租界一家洋行的货运储藏地,但在八一三之后洋行的主人返回了英国本土,洋行也同时关张,这座仓库立刻就被遗弃成为了难民和乞丐们的栖身之所。 但在这座货仓附近发生了三起枪击与火并血案后,这座货仓就再也没有有一人敢住下,附近的难民们纷纷如同面对不详的凶宅鬼屋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谁也想不到,仓库偏东一个房间内,清晨五点时有一条人影鬼魅般揭开一个木质盖板,敏捷地跃了出来! 靠在一堆破旧麻袋片上,难民打扮的高陆从口袋内摸出一盒‘三炮台’香烟,惬意地叼在嘴上,又摸出一个精致的火柴盒,拈出一根火柴棍用力在盒面擦燃,却始终将燃烧的小木棍捏在手里。 虽然知道浅野株式会社在上海滩是手眼通天,但也没想到在沪西也能有这样的渠道。 谁能想得到,位于兆丰公园白利南路侧门外一条街外的一座废弃洋楼内有一条暗道,而暗道直接通到了郑家木桥与爱多亚路的一间废弃店铺,而在店铺内却放着一辆脚踏车,同时车后座还放着一个包袱! 而包袱里还放着几件衣服,西装、粗布短衫、长衫、破旧衣衫,一包‘大联珠’和一包‘三炮台’,还有大洋、法币若干以及三条小黄鱼! 并且那辆脚踏车不是很新,扶手和车身已是又脏又破,但却还能进行最后一次骑行! 一旦用过,在郑家木桥一带到处都有大小不等的垃圾堆,随便往哪个地方一扔,只要车身上没有任何指纹等明显痕迹,使用这辆脚踏车的人不会有半点危险! 虽然自己对日本人没有一点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谋划布局方面,他们确实非常细致! 也许他们显得过于刻板,但这种一丝不苟的精神,而国民政府内部的类似机构,无论一处还是二处都差距甚远! 不仅如此,日本人竟然能对沪西的边缘地带都渗透得如此之深,公共租界工部局的高层,当地公共租界巡捕房的上层,以及当地各个帮派中一定有日本人的眼线,而且不止一人,时间更不会从八一三之后才存在! 对于国民政府的情报单位,在上海滩经营了这么久,竟然却放过了郑家木桥这一带,只是将这里作为行动人员临时集结地或某次刺杀行动的终点,而没有将这里单独建立一个独立且攻防兼备的情报地下王国,实在是失策! 唉...... 像这样的情报地下王国,也需要大笔的活动资金以及各类装备和人员。 可是在国民政府内部,情报单位和军队一样,装备和人员都是各类高官们的命根子,尤其是人员! 所以,对于这样的奇思妙想,那些高官们即使曾经听到有人提过,也会不屑一顾地当场拒绝。 毕竟一切都有上峰操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些精挑细选的嫡系们,还不如趁机在某次以经济战为主的押运中,为高官们多送回几瓶洋酒,几双丝袜! 讨好身边和围拢在身边的莺莺燕燕们才是高官们最开心的时候! 至于那些在沦陷区挣扎的部下们,和即将前往沦陷区的部下们...... 还是多拜几次老天吧...... 用力晃了下脑袋,高陆尽量不去想那些烦闷的事情,将烟灰掸在旁边的麻袋片上,又轻轻吸了两口,喷出一团不大的青烟,嘴角略微一挑。 梅倩云...... 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印象不错,而后面的接触中包括今天凌晨的接头,自己还真没有走眼! 精明、机敏、干练,坚定。 作为一名优秀特工的全部个人素质,她全部都具备! 第一次对自己的处理方法,也完全符合她的公开职业和属性! 一个利用美色吸引过路人的女骗子,靠得就是过硬后台,当然也要能拿出女子的撒泼打滚! 而那个高美娜...... 就真的是一言难尽了! 如果第一次与她见面的不是自己,而是尤华斌或者是韩望岭之流,那么她就会立刻被作为重点人物来照顾,用不了多久,她在沪西的整个活动轨迹和流程就会在对方的掌握中! 她作为一名优秀的老特工,怎么会想到面对形踪可疑的壮年男人,还能带着一丝平心静气地交谈。 当时正常心理反该大喊大叫,利用街坊邻居来对自己和扁头进行心理压迫,同时还能对屋内的扁头进行示警。 按照她的公开职业与属性,应该是一个泼妇与女流氓,既然是流氓会随便和人讲道理,而且面对的两个男人还是打搅了自己与情夫的美梦,还能平心静气? 简直是可笑,按照这样的女子性格,早就是暴跳如雷,吵得四邻头疼了! 并且高美娜所住的地方异常复杂,而楼层也仅仅在二楼,如果她用上述方法通知扁头情况不对,扁头完全可以从二楼跳下由弄堂侧面逃走,那样自己和烂四就会一下失去扁头的踪迹。 郑家木桥和东新桥一带属于三不管地区,即使是伪沪西警察分局还是公共租界麦兰巡捕房,也会对大量档案与个人情况空白的无业游民们一筹莫展,更不用提自己和烂四两个对这一带并不熟的外人! 这个高美娜的心态过于放松了,一定有问题...... “嚓” 轻微脚步声在房外响起,高陆仔细一听确定是绣花鞋与潮湿地面摩擦声,将大半截烟头往遍布灰烬的地上一扔,用脚踩上去顺势碾碎,借着碾压大步走向房外。 昏暗的货仓,高陆看到一条纤影依托着货仓内的几根梁柱与破旧麻袋与木箱,飞快地一路来到面前,不禁又微微点了下头。 难民打扮的梅倩云,摘下头上一顶破斗笠,上前压低声音道:“报告,‘蓝狐’奉命来汇报!特使同志,一切都查清楚了,黑虎堂确实有一个叫杨强的人,也确实是今年二月份留信,然后就失踪了!” “而且杨强无论身高体型,甚至脸型都和特使同志很像!‘蓝狐’汇报完毕,您还有什么指示。‘蓝狐’一定做到!” 高陆满意地一点头,脸上浮过一丝欣赏的微笑:“‘蓝狐’同志,你做得非常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查到了黑虎堂的一条秘闻,看来平时是花了大力气!” “暂时没有什么指示,短时间咱们不要联络,时间和地点,我会通知你。嗯......这样......我会在适当时将指令藏在咱们接头地方旁边第二棵大树下面,‘蓝狐’同志,你每隔一星期就去一趟,但一定小心别被人发现!” 梅倩云一脸自信,笑着用力点头:“是,特使同志!” 踱上前,高陆凑近小声问道:“‘蓝狐’同志,你回去时,高美娜说了什么?” 抿着嘴,梅倩云柳眉一皱:“特使同志,我回去报告了与您接头,但没有说具体情况。高美娜虽然是组长,但对外都是我在负责!她,她好像也没说什么。哦?对了,她和我打听过您,说有可能给您安排个更安全的住处!” 双眉一锁,高陆的小眼睛猛地亮了,梅倩云搓着双手一脸狐疑又警觉...... 第298章 诬良为盗 掀开木式方窗的粉红落地帘,裘赴瞥了一眼窗外的雨景,多棵梧桐树和密布的青藤使得王宅西侧就像被森林包围中,而在其中两棵梧桐树下的大块帆布遮盖中,隐约可见雪佛兰车身。 裘赴慢慢放开手指,任由粉红色再次覆盖了窗边,走到床边的一张镶着金边的白色椅子坐下,眼睛半眯半闭! 也许是为了符合她的人设与身份,仅仅只是三天时间,师玉秀在今天下午十七时整就将自己又请到巨泼来斯路。 但师玉秀以其表姐郑慧娟为幌子,以此让自己相信,郑慧娟为了表妹想用吃饭来多多观察了解未来的表妹夫。 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正好可以利用来王宅的赴宴,与师玉秀再次交换各自掌握的最新信息。 同时还能趁机探听于效成和军统二处的第二情报站的虚实,提前应对可能会发生的种种突发状况与险情! 说起来,师玉秀这名小女子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上次在博物院路开的敞篷别克,这一次去英华街开的又换成了雪佛兰...... 对于军统二处的高级王牌特工,她也太低调...... “唿” 轻微异声响起,裘赴微微抬了下眼皮,却没有睁开眼睛,双手交叉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袁大小姐,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和你表姐汇报结束了?” 耳旁传来师玉秀的一声轻呼,接着又是席梦思床垫的轻微挤压声。 “吁......表姐还真是细心,问这问那一大堆问题,本小姐好不容易才解脱!裘大经理,看来我表姐对你印象不错!” “嘿!姓裘的,你还真会享受啊,来,过来,本小姐有话刚告诉你。诶,你过来啊,再不动,本小姐发火了!” 嘴角微微挑起,裘赴慢慢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不由打量一下再次出现的师玉秀。 英华街,头戴黑白交织礼帽,深色女式西服配棕色套裙,脚上一双纯白镂空淑女鞋,知性典雅。 卧室里,青丝披散双肩,白色碎花蕾丝圆领衫和翠绿女式长裤,吸着一双软拖,娴静温柔。 裘赴在烟盒里弹出一支绞盘香烟,瞥到师玉秀杏眼圆睁,笑着将香烟放到鼻间嗅了嗅装进床头柜的烟盒里。 师玉秀一翻白眼,轻叱:“姓裘的,你一分钟不抽烟,难道会死吗?” 嘻笑着,裘赴朝后挪了挪屁股:“没试过......不过,大概率好像会吧!” 师玉秀挥掌轻轻击去,裘赴早有防备身子后仰躲过,坐稳后摆出一个招架姿势:“我服输,行了吧。谈正事吧!” 又横了一眼,师玉秀小声说道:“下次再敢胡扯,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好了,说正经的!于老板让我通知你,上峰被他说服了,我们即将对尤华斌采取惩治行动!” “恭喜啊,裘赴,上峰被说服这件事,证明于老板已经很信任你,不然他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你要知道,我们团体的上峰可不是那么容易听下属的意见!” 裘赴坐近一步,猛地叹了口气,小声回应:“于老板是个好上司!也难怪第二情报站在上海滩这么出名!其实,该恭喜的不是裘某,而是锄奸队的那些兄弟们,至少他们活命的机会也更多!” “不过,虽然姓尤的和那些日本特务头子相比要更容易对付,但也不能轻视。我认为,没有掌握到姓尤的具体的个人轨迹和流程的确切情报,还是不要轻易采取行动,以免惊动了那家伙!” 师玉秀先是微微点头,接着重重地在裘赴肩头一拍:“说的对啊!嘿!姓裘的,你怎么和本小姐想到一块去了?看不出,你这家伙还算有点头脑。只是,听于老板说,上峰给我们的时间是一星期除掉尤华斌,而且声势不能小!” 裘赴一呲牙,身子有意往旁边一偏:“咝......袁大小姐,你动作能不能轻点,手劲这么大!能不能像个淑女一样,多学学人家......” 话还没说完,裘赴立刻身子朝后一缩,身子前倾的师玉秀笑得像狼外婆:“多学学人家?裘大经理,说啊,又是哪一位让您老人家牵肠挂肚的美人?这位美人又是如何知书有礼,又是如何像个淑女?说出来,咱姐们也学学!” “怎么?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咯咯!不对啊,不对啊,您裘大经理可是在英华街、南京路、包括整条外滩,那可是名声不小啊!不管东洋人西洋人都巴不得拉拢你,要算起来,将来可是上海滩的后起新贵啊,您还有怕的时候?” “裘大经理......裘赴先生......在国际饭店和那位绝色美人一夜缠绵,感觉应该是很不错吧!也难怪,在满洲见多识广阅遍佳丽的阁下,竟然会时时刻刻想着这位绝色美人啊!姓裘的......快说,你说的是不是邬莉珊那个东洋婊子?” 裘赴一直是嘻笑着双手挡在身前,不停地往床头挪动,听到师玉秀最后几句话,眼睛一下瞪圆。 “国际饭店和那位绝色美人一夜缠绵?袁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啊?嗨!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裘某实话说吧,我那天和邬莉珊什么也没有做,另外我刚才要你学的也不是她啊!” 师玉秀也是慢慢朝床头逼来,脸上笑意盈盈,但声音却几乎是从牙缝内挤出来,听起来让人不由发悚。 “裘赴先生,您说不是就是啊?敢说还不敢说啊?人家邬莉珊亲口当着本小姐的面承认了,人家邬大小姐还说了,您这位裘先生给她的感觉非常好,还说您裘先生是她见过在床上最棒的男子!” “听听,听听!您裘大经理实在厉害,一晚上把这个东洋婊子彻底迷倒!姓裘的......‘尼罗鳄’先生......你是不是又想动什么歪心思?也对啊,既能睡东洋美人,又能利用她取得政治上的一些好处。真是两全齐美,何乐不为啊!” 裘赴骤然一怔,急忙起身凑近,压低声音沉声道:“袁小姐......‘金牡丹’小姐,我向你保证,裘赴和邬莉珊在国际饭店是过了夜,但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做,而且我也绝不会有二心!这一点,明月见证苍天可见!” “你若不信,裘某敢在这里发毒誓,我裘赴要是与邬莉珊有半点苟且,要是对抗日事业有半点不忠,就让我裘赴将来不......” “啪” 不等说完,师玉秀冷冷地从西裤口袋掏出一叠照片往床上一扔:“哼,还发毒誓?自己看看吧,邬莉珊亲自给我的。实在是精彩!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裘赴赶紧俯身抓过那叠照片,一看之下身子不禁僵住! 照片总共有八张,全部都是裘赴和邬莉珊在床上赤身裸体搂抱一起,而且还是各种姿势。 从照片的背景,一看就是在豪华的酒店高级套房内,对上海滩各大场所熟知一眼就能认出是在国际饭店! 狠狠地将照片摔在床边,裘赴双眼发直,突地眉头狠狠一拧:“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师玉秀冷冷地盯住裘赴,眼里也闪过一丝狐疑! 第299章 不甘示弱 一瞟冷眼旁观的师玉秀,裘赴先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重新拿起床边的那叠照片,起身直接走到师玉秀面前,将那叠照片利落地分开,眼神里的慌乱也在一刹那间转为往常的沉稳。 师玉秀冷冷地低喝:“做什么?本小姐早看过了,你和那个东洋婊子的丑事,本小姐没兴趣再看,恶心!” 裘赴轻轻抽出其中一张照片,平静地低声说道:“袁小姐,你作为一名国民政府训练的高级特工,难道真的会看不出来?裘某实在不相信,就凭这点小把戏,就能骗得了大名鼎鼎的‘江南孤雁’?!仔细好好看看!” “想想,一男一女晚上在房间里同床,应该是把灯都关掉对吧。你看看照片上的光度,这明显就是照相机按动快门时的亮光!你觉得裘某会听不出有人接近房间的脚步,还是感觉不到有人在接近自己?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还有啊,床上这个男人,看起来和裘某的脸型以及体形一样,但他绝对不是裘某!袁小姐,你仔细看一看,这个男人一直在侧着脸,不光是这一张照片,其他几张不是侧着脸,就是背着身子,没有一张是正脸!” “为什么不敢正脸面对镜头?因为这个男人根本就是裘某。另外,这个男人的背上还有伤疤,裘某的后背是没有伤痕的,因为裘某从来不会将后背留给对手,裘某的伤疤全在正面!” “袁小姐,这么明显的破绽,或许能瞒得住别的女子,因为头脑发热她们会上当!可是,对于袁小姐,那是一定不会上当!原因有二......第一、你不会如此不冷静,这不是袁小姐的风格!第二、裘某与你的感情,没到那一步!” “不管袁小姐承不承认,裘某说的全是事实!袁小姐,如果你是想借这件事来再一次考验裘某,那么我想告诉你,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下一次再遇到此类情况,裘某一定不会客气!就是于老板在场,也一样!!” “噗哧” 坐在床边的师玉秀瞬间收起冰冷面孔,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满脸是欣赏与得意神情。 “裘先生,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你大部分说对了,但有一点不对,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于老板的!祝贺你,这次过关了!裘先生对抗日的决定,我们是坚信不疑的,对我们团体的忠诚,那也是......” 重重地挥手,断喝一声的裘赴同时飞快侧过脸去,起伏不定的胸膛与脖颈毕露的青筋代表了心情不太好。 “对你们团体的忠诚?算了吧!袁小姐,裘某老实告诉你吧,我对你们不够忠诚,因为我不仅是与日本人勾结,还私下与共产党合作......不,应该说裘某已经算是共产党的一员了!” 师玉秀挪到裘赴旁边,一脸奇怪地仔细盯着从上至下看了半天,然后猛地弯下腰去。 “你,你说什么?你是共党分子?!呵呵呵!咯咯咯!哈哈哈哈!裘赴,姓裘的,你要笑死本小姐?唉哟,唉哟,你要是共党,本小姐就是观音菩萨了!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共党分子都是一帮什么人吗?你知道共党组织都有什么样的要求吗?你裘赴是共党分子?!哈哈哈哈!这实在是我袁晓曼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要说你裘赴与日本人勾勾搭搭,勉强还算说得过去,你说自己是共党分子?嘿嘿!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我保证,这句话要是让于老板听到,让任何一个了解你裘赴的人知道,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说别的,人家共党组织可是有严格要求,生活不许奢侈,个人品行更是非常好!可你呢?裘赴先生,本小姐可是听说过你在满洲的‘光辉’事迹,喝酒、赌钱、玩女人!听说,光你身边女人就有三个,艳福真不浅!” “你这样的人,共党组织会吸收吗?哈哈哈哈!人家怕是躲都躲不及,提都不愿意提你一句!咯咯咯......” “啪!” 裘赴猛地用力一拍席梦思的软垫,看了坐直却仍捂着嘴的师玉秀两眼,起身就往房门走去。 “哼,你爱信不信!嗯,裘某与日本人合作,那对于你们国民党不算什么?因为你们和日本人可以随时坐下谈一谈!可共产党就不同,那绝对是赶尽杀绝!” “谁不知道当年你们常总裁的一句话,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那好啊,裘某就是你袁小姐口的共党分子,别扯什么现在国共合作,我知道国民党对共产党,比对日本人还要狠!所以,咱们也不需要再接着合作!告辞!” 师玉秀飞快拦在裘赴面前,死死地盯住:“站住!裘赴,你告诉我,刚才说的不是真话,是故意说的气话!对不对?” “我能理解,换作我要是老被试探来试探去,同样也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好,我代表于老板,也代表团体,向裘赴先生说一声抱歉!” 裘赴斜乜着瞟了一眼,冷声道:“向我道歉?算了吧,在下受不起你们军统二处的大礼!我刚才说的就是真话,很遗憾,袁小姐猜错了!” 上前轻轻扯住裘赴的衣袖,师玉秀俏皮地嗔道:“好了,好了!听话啊,别耍孩子脾气了,古人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世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说做事的人,就得先拿得起放得下!” “这样,我会向于老板反应一下,请他向上峰说一声,不必再对你进行考验了!我袁晓曼说的话,你裘先生该相信吧,要知道,本小姐一向是言出如山,从小到大还没有过一句空话呢!” “这个邬莉珊既然算计你,就不能这么放过她,咱们合计下,找个机会也好好治治她,让这个东洋婊子出一回丑,顺便挑拨下她和其他日本人的关系。裘先生,晓曼这个主意,算是能替你解气了吧!” 再次被师玉秀拽到床边的裘赴,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第300章 天差地别 二楼偏西一侧的一间卧室,如果有人凑到白色房门前悄悄倾听,就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着的笑声与偶尔发出的低叫,但始终还是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但是,王宅内除了一个人,没有任何人敢在这间卧室外偷听,甚至都不敢有过多停留! 因为,谁都知道,这间专门的卧室是属于袁晓曼小姐的,她在上海滩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清帮流氓和东洋浪人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王步云也只能让其三分! 只有一个人例外,只有这个人说的话,袁晓曼小姐才会听进去! 她就是郑慧娟! 王步云的三太太! 当郑慧娟来到卧室外敲门时,裘赴与师玉秀已经制定一个简单的初步报复计划,二人也商定下一次见面再将这项计划强化一番,然后由师玉秀报给于效诚,相信于效诚肯定也会认可! 因为,邬莉珊这个日本着名女间谍,也是于效诚的一块心病,假如能让邬莉珊一时手忙脚乱,甚至狠狠打击一下其嚣张气焰,于效诚那真是求之不得,百分之百会同意! 郑慧娟刚准备敲第二下门,房门立刻被打开,裘赴与师玉秀亲密地手挽着手走过来,郑慧娟看了一眼二人,又认真看了两眼一脸娇羞的师玉秀,微笑着转身朝通往一楼的楼梯口走去,二人互视一眼跟上。 “晓曼......你们,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在聊什么呢?” “表姐,我,我们随便聊聊。表姐,是不是要开饭了?” “馋丫头......马上要开饭了,我特意上来叫你们下楼吃饭!” “啊,太好了!表姐,人家肚子都快饿扁了。喂,咱们下楼去!” “麻烦郑太太了,还要您亲自上楼来叫我们!” “呵呵,裘先生别客气,都是自家人,在家里随便点!” “嗯,好的,郑太太!” “对啊,裘赴,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在家里别搞得像生意场一样!” “郑太太,晓曼,裘某知道了!” “是啊,裘先生将来是晓曼的丈夫,咱们就是自家人!你以后不要叫我郑太太,和晓曼一样称呼我就行!” “那怎么行了?嗯,不如,我就称您为慧娟姐,看您也比我年长几岁,这样叫更合适,也不失礼数!” “晓曼,你看看,裘先生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好,好,裘先生,你喜欢这样叫,就这样叫吧!” “哼,就你嘴甜啊!唉呀,表姐,你不知道,他是在生意场打滚的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最会这个!” “呵呵,那你怎么不学一学啊?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一个大家族出来的淑女?好好和裘先生学一学!” “慧娟姐,既然您拿我当自己家里人,那也别裘先生长裘先生短的叫,不如您叫我的小名吧!” “表姐,你干嘛啊!我怎么不淑女了?不信,你问问裘赴,你问问他嘛!” “别打岔了,晓曼,我在和人家说话呢,作为淑女不得讲点规矩啊。裘先生,你的小名叫什么?” “哼,表姐,我看出来了,你就偏着裘赴,完全把我这个表妹扔到一边!谁让人家嘴甜,我说话像刀子呢!” “慧娟姐,在下的小名叫阿赴。慧娟姐,其实,晓曼在外面挺淑女的,裘某可以作证!” “阿赴......阿赴......今后,我就叫你阿赴了。” “诶,慧娟姐!” “好啊,好啊,我以后也叫你阿赴。不,我叫你,亲爱的赴!咯咯咯咯!” “这丫头,当着下人面注意点,幸好你大姐和彩欣出去了,不然她们一定看不惯你这样没规矩!” “哦?靖莹姐和彩欣姐出去了。那就我们几个人吃饭,太没有意思了吧!” “你这丫头,就是静不下来。今天啊,你姐夫等一下回来,这样就有意思了吧!” “啊?太好了!表姐,有姐夫在,那咱们家就相当于多了十个人,不会没意思的。咯咯咯!” 三人下楼,在空旷的客厅只是坐着闲聊了三分钟,就听院外雨声中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接着一阵有节奏的皮鞋声出现在客厅外,很快几个披着雨衣的人走进来,其中有两人拿着雨伞。 裘赴扫了一眼,站在中间的王步云脱下雨衣扔给一旁的侍女们,只见他头戴一顶浅色礼帽,一身浅色西装,脚下是一双黑色尖头大皮鞋,鞋面上留着几点水渍。 将浅色礼帽递给身旁一个贴身警卫,王步云面对殷勤上前的一名侍女横了一眼,在那名侍女脸红着慢慢退下后,才上前将西装脱下扔过去,侍女赶紧带着一脸感激般接过,转身走向客厅一侧的衣帽架。 看着那名将浅色礼帽紧紧抱在怀中的壮实警卫,裘赴的双目飞快地掠过一丝狐疑...... 晚饭很简单,几盘江南小菜,郑慧娟的饭量并不大,只吃了一碗就饱了,师玉秀倒是连吃了三大碗,王步云和裘赴也同样吃了两大碗,桌面的小菜被师玉秀和裘赴直接瓜分干净! 饭后,郑慧娟上楼去休息,师玉秀先陪着她上楼,只剩王步云和裘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裘赴立刻弹出一支香烟递过去,王步云却笑着一摆手,从裤袋内摸出一盒“哈德门”弹出一支香烟,反而朝裘赴递过去。 裘赴将‘绞盘’香烟重新放回烟盒,迅速接过这支‘哈德门’,微笑着摸出火柴盒:“王先生客气!看来,你是抽惯了这个牌子啊!” 王步云一脸和蔼笑容,同时点燃了手里的香烟:“是啊,抽惯了,抽别的牌子就不习惯!另外,你和晓曼关系特殊,这不用叫什么先生!不如,咱们以兄弟相称,反正阁下早晚也是一家人嘛。哈哈!” “上次相见匆忙,也没和裘老弟多聊,也请老弟多体谅,愚兄最近事情实在多,实在是忙啊!老弟,你是在哪里发财?如果有什么商机,也记得多和愚兄透露透露,咱们可以一块发财嘛!” 裘赴吸了口香烟,轻轻地吐出一个不规则的烟圈,笑着回话:“您也太客气了!既然您都这么说,那在下也就恭敬不能从命了!王兄,裘某做点小买卖,也就混几个小钱。商机......暂时还没有,如果有,裘某一定奉告,呵!” “做小买卖?行了吧,大经理,当着我姐夫的面,你还想摆什么谱吗?” 楼梯边传来一句低喝,王步云和裘赴一齐转过头去,师玉秀快步走来。客厅随后传来笑语。 “不过呢......姐夫,这也不怪人家裘大经理摆谱,上回人家来咱们家里,你对人家的态度也不怎么样吧?” “嗯......晓曼,裘老弟,到底是做什么营生?你知道的话,告诉一下姐夫!” “嘿嘿。姐夫,这上海滩可没有白吃的面包,我告诉您可以,有什么好处?咯咯!” “诶,晓曼,这可是你姐夫。自己家的人,你还这样斤斤计较啊!” “哈哈哈!裘老弟,没事,没事!晓曼说的对,上海滩没有白吃的面包!行,只要你告诉姐夫,想要什么都行!” “王兄,不如,还是在下来告诉您吧。免得您......” “不!裘老弟,这是上海滩的特有法则,一个人想在上海滩混出样子,就得看自己的价值够不够高?晓曼,说吧!” “这可是你说的哦,姐夫!行,我要一辆克莱斯勒!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他具体做什么?” “克莱斯勒?晓曼,你还真能开口!” “哈哈!晓曼就是晓曼,眼光就是好!行,姐夫答应你!” “咯咯咯,姐夫可不许反悔哦!听着,这位裘大经理,是达和商务贸易社的总经理。公司在南京路英华街!” “达和商务贸易社?!王某听说过这个商社,裘老弟果然是少年英才!佩服......” 听着王步云频频夸赞和一脸惊讶,想起上次王步云的面无表情,裘赴不由暗自苦笑...... 第301章 半推半就 又闲扯两句上海滩商业的趣闻,王步云立刻吩咐侍女上茶,他要的“碧螺春”,裘赴以晚上不习惯喝浓茶,专门要了“普饵”,师玉秀却单独要了橘子汁饮料。 侍女们将茶和饮料送到三人手中立刻退下,王步云和裘赴慢慢端起茶碗,师玉秀有点奇怪地看过来。 “诶......姐夫,你们俩喝茶真有意思,还要把碗盖放在茶碗边上磕几下,呵呵!难道还有什么讲究啊?” “晓曼啊,你不懂茶道,这样才能喝得舒服!” “哼,姐夫,你又搞得神神秘秘。把碗盖磕几下,就能让这杯茶变得更香啊。我才不信呢!” “呵。晓曼,王兄说的没错,这样喝能喝得舒服,只是你不懂罢了。” “裘大经理,我是没您懂得多,您厉害,我呢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妇道人家!没您您厉害!” “晓曼,你这是又怎么了,谁也没惹你啊,是你自己要问。姐夫回答你,还不满意啊?那姐夫可没办法了,呵呵。” “姐夫,你话都不说清楚,算什么回答啊!哼,人家就是生气了,你想哄也不哄好的!” “裘老弟,你看,这女人一样,慧娟也是!一下高兴一下伤心,我实在搞不懂这些女人,呵呵!” “王兄,不是有人讲过,女子如猫性情多变。晓曼,我来告诉你,别生气了啊!” “好啊,裘大经理说啊,我倒想听听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就能让一杯茶变得像圣水一样!” “晓曼,因为喝茶时,只要碗盖一揭开,茶就会慢慢变凉,然后茶水的味道自然就会变差......” “嗯,还有呢?” “但是,如果拿起来就喝,又会烫到嘴,所以懂茶的人,会把碗盖揭开放在茶碗的碗口边,一边让茶水慢慢凉点, 一边又不会让茶水完全失去温度,这样喝到嘴里的茶也不会变味!” “原来是这样!裘大经理,我又学习了,姐夫,好了,我不生气了!我上去陪陪表姐,她一人在楼上寂寞!” 师玉秀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拿着饮料小跑着奔向一侧的楼梯,裘赴又啜了一小口,眼里露了一丝笑意。 王步云也啜了两小口,将茶碗慢慢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接着微微抬眼:“裘老弟,王某有个想法,不知道老弟是否愿意听一听?” 裘赴赶紧将茶碗轻轻放到茶几上,端正了身体:“王兄,有话尽管说,裘某洗耳恭听!” 身子略微前倾,王步云有意压低音量,一脸神秘与兴奋:“老弟在英华街办了个达和商务贸易社,一定是生意兴盛,这个不必讲!但是,上海滩像这样的商务贸易社太多,老弟想一时打开局面,只怕不容易啊!” “王某有意与老弟合作,咱们把商务贸易社扩大成商务贸易公司,资金方面和人脉关系就交给愚兄,当然主要负责还是由裘老弟,这样老弟你在上海滩就会迅速发展起来!老弟,你意下如何?” 摩挲着下巴的胡渣,裘赴有意显得很为难:“这......不瞒王兄,裘某开商贸社,也只想在上海滩拥有一席之地,从没想过要扩大成公司。王兄,在下才学浅识又兼初来乍到,实在无法承担这么大一摊子。还是......” 王步云直接从小沙发坐到大沙发的裘赴身旁,摇头低声说道:“诶!老弟何必自谦,王某在上海滩这么多年,要论起辨相识人,不敢说有多么准,但还从未看走眼。我能看出,裘老弟绝非泛泛之辈!” “何况,到上海滩来闯荡的人,谁不想有朝一日发达?谁不想有朝一日能站在这座城市的顶层?我想,老弟如果只是为了平白度日打发时光,也不会开一个颇有规模的商贸社,更不会是开在南京路英华街?” “咱们既然快成一家人,愚兄也明人不说暗话!你能在南京路英华街开这么一家商贸社,还能干出一定名堂,只怕也非你老弟独自能做到?老弟的背后也是另有高人!嘿嘿!” “达和......达和......如果要是仔细多练几声......听起来跟大和有点联系吧......” 裘赴猛地一怔,一脸惊奇地侧过头:“王兄,您可千万别......” 王步云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狡黠与得意,却轻轻拍了下裘赴的膝盖:“呵呵呵......老弟放心......要说起来,愚兄和老弟也算是同一条船......” 眉头轻皱,裘赴略微挪了一下,带着探究与警觉的神情:“王兄,您的意思......” 坐直了身体,王步云平静地笑了笑:“裘老弟,你心里明白。关于将老弟的商贸社扩大之事,就请老弟回去再好好考虑下。一星期后,无论是办还是不办,王某希望老弟给个回音!” 两人又边喝茶边闲聊了一会儿,王步云突然抬起右手,裘赴一眼就注意到王步云手腕上戴的是最新浪琴手表! 王步云朝着浪琴手表只是一扫,立刻将茶碗剩余喝下,一放茶碗起身朝外走去,两名贴身警卫立刻凑近。 “嗯,已经是晚上二十一时三十分了......裘老弟,今天和你聊得不错,只是愚兄还有事,要马上过江去。下回咱们再好好详谈,我相信老弟和王某会有很多共识之处!” “晓曼慧娟,我走了。这段时间不太平,慧娟尽量别出门,晓曼,要照顾好你表姐!慧娟,我下次一定好好陪你!” 重新穿戴整齐的王步云走到大厅的楼梯口,朝着楼上喊了几句,转身就急匆匆离开,两名贴身警卫亦步亦趋。 裘赴注意到,一名贴身警卫从始至终将那顶浅色礼帽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诶!姐夫,你怎么又走了呢?这才回来多久啊!” 随着脚步声,师玉秀和郑慧娟一前一后冲下楼,师玉秀冲着院外雨幕中的汽车背影嚷叫,郑慧娟一脸幽怨。 “算了,晓曼,你姐夫最近忙,咱们多理解吧。我上楼休息了,你陪陪阿赴吧!” 郑慧娟理了下额边的碎发,苦笑着朝裘赴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下师玉秀抖动的肩膀。 望着郑慧娟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师玉秀带着愠意凑过来,裘赴也是略带遗憾,但二人说话内容完全不一样。 “看出什么了吗?” “你的表姐夫王步云,心里有事,而且是大事!” “注意到我姐夫戴的那顶礼帽吗?” “这顶帽子对王步云很重要,那名贴身的大汉一直抱在怀里。” “是的,那里面藏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