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缘》 第1章 影子 第2章 入城 大庆明和五年春，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杨淑带着五岁的儿子杨成君来到了扬州城。 “娘，这里就是扬州吗？好热闹啊。”小成君从前很少看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乍然一见，兴奋的整个小脸都红了。 杨淑笑起来：“是啊，这里就是扬州城了。” 她的语气十分感慨，似乎有无限惆怅。 母子俩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一家客栈门前。杨淑带着成君走进去，对小二说：“麻烦来间上房。” 小二见杨淑一个年轻女人，又带着一个孩子和这么多行李，不免多打量她几眼。只见面前女子双十年纪，梳着妇人发髻。她身材高挑，五官立体，一看就不是南方人。且一人带着孩子和行李走这么远，不是有厉害的人护着，就是自己不一般。 想到这里，小二的脸上多了几分恭敬：“好嘞，客官请跟我来。” 说着便领着杨淑母子往楼上去。 “夫人一人带着孩子来扬州投亲吗？”小二不经意的问。 杨淑笑了，这小二真是有意思，这么就想套她的话了。不过她也不怕人知道就是了。 于是她说：“不是。外子是个跑江湖的，前些年他病故了。都说扬州复数，如今三年守孝结束，我就想着到扬州来谋个生计。” “您想谋生计来扬州就对了，我们扬州是出了名的复数啊！”小二的脸上是满满的骄傲之色。 杨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等到了房间，小二就识趣的离开了。 杨淑又让他准备热水和饭菜，小二都应了。 很快热水和饭菜都来了，杨淑对成君说：“先去洗个澡，待会儿来吃饭。” 成君听话的洗澡去了。 趁这个时候杨淑把他们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盘算着要尽快租个房子了。至于干什么赢生她也已经想好了，她娘有着一手好绣活，她小时候性子烈，她娘为了让她定下心，逼着她每日绣花。后来她自己又因为某些原因，更是在这上头有了不小得进步。杨淑不差钱，她想盘下一间绣坊自己做老板。不过这些都需要亲自去考察了才好做决定。 想着的时候成君已经洗好出来了，杨淑让他先吃，自己洗澡去了。 泡在热水里，杨淑舒服的喟叹一声。到了此时，她才有了种活过来的感觉。她真的从那里逃出来了，以后终于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了。 今日刚到扬州，母子俩都累了，吃完饭后早早的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杨淑先带着成君去吃了早饭，然后就去了各大租行去看住的房子和做生意的铺子了。 她跑了许多家，问清楚了行情，并很快看上了一家卖糕饼的店铺。此间主人急需用钱，东大街这么好的一间铺子竟然只要三十两。杨淑毫不犹豫的买下了。 倒是住的房子她一直没看到满意的。不是太小就是太偏，再加上她想找一个离店铺近的房子，这就更难了。 直到她看见离店铺不远的地方有一排小院，很符合她的要求。一打听，还真有租的。但是唯一租的那个院子里两个月前已经被一对兄弟租下了。 杨淑有些失望，正想离开，隔壁一个大婶就把她拦住了。 “等一等，隔壁住的呀是一对兄弟，姓墨。哥哥是个镖师，常年不在家，弟弟身体不好，现在在附近的学堂读书。读书费钱，加上弟弟平时要吃药，所以日子过的很是紧巴。两个月前他们镖局的黄标头被总标头调到扬州来了，小墨跟着黄标头一起来了扬州。当时他们也是找不到房子，后来看中了这里。但是他们钱不够，就只租了左边小一些的厢房。他嘱咐我帮他留意着有没有人愿意和他合租的。你要是方便可以考虑一下。” 杨淑看过去，发现院子里的确是分了左右两边的，左边显然小一些。她有些心动，可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不方便。我是个双居之人，还带了个孩子，实在不方便。” 大婶不说话了，杨淑这情况的确不方便。 之后杨淑又跑了好几个地方，可惜实在找不到她满意的房子。 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客栈，先去看了看成君，发现他这一天都很乖，这才放了心。 “我们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吗？”成君问杨淑。 杨淑笑了笑，答：“我们才来扬州一天，不着急的。” “娘辛苦了。”成君说。 杨淑鼻头一酸，这孩子之前生活环境特殊，虽然才五岁，但已经十分懂事了。她一定要尽快稳定下来，让君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第3章 安定 第二天杨淑继续去找房子，整个扬州城自然不是真的没有她看中的房子。城西就有大小价钱都合适的，但一想到昨日在东大街上买的铺子，杨淑就否定了这处房子。 中午时分，杨淑来到一家面馆稍作休息，坐在位置上不经意的一抬头，她看见了昨日那排小院。她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这里。 既然看上了，杨淑索性在吃过午饭后信步又走到了这里。 她其实没想干什么，但昨天那位大婶却又叫住了她： “这位夫人你慢些走，昨日我把你的事和小墨说了说，他说还可以商量。今天他正好在，要不我把他叫出来，你们再谈谈。” 杨淑想说不用了，可还没等她开口，小院的门就开了。 “李婶你叫我吗？” 杨淑看过去，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正站在门口。他一身青衣洗的发白，袖口还有补丁的痕迹，显然家境不太好。但他收拾的很干净，整个人更是丰神俊朗，说不出的好看。可惜杨淑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自然不会被对方的容貌所迷。 “小墨啊，这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位夫人，这位就是兄弟俩的哥哥墨天浩。”大婶给两人介绍。 叫墨天浩的男人冲杨淑一抱拳，杨淑点头示意。她注意到对方行的是江湖人的理，想来也是，对方毕竟是个镖师。 “我想我的情况这位大婶昨日都和莫镖师说过了吧，我们合租不合适。”杨淑不喜欢拖泥带水，她觉得不合适，所以就直接说了。 墨天浩笑了笑：“我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但我常年不在家，家中只有我十岁的弟弟，夫人不必担心对你名声有碍。” 这话说得杨淑心动了，毕竟她已经找了两天，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只是她注意到墨天浩的手上有茧，而且不同于用刀剑的人，她的每一个指缝里都有茧，这像是练暗器的。看这茧的厚度，墨天浩练舞的时间应该不短了。杨淑心中有鬼，看谁都格外注意。如非必要，她是真的不想和江湖人有什么牵扯了。她不能确定遇到墨天浩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见她久久不说话，墨天浩也不着急，好脾气的耐心等着。倒是李婶先忍不住了： “这位夫人啊，小墨是个好人，他来的这两个月左邻右舍有什么事都找他帮忙。我家那个瘫在床上好些年了，小墨每天都帮我挑柴火打水。你一个年轻妇人，又带着孩子，和小墨兄弟俩住在一起也安全些。” 这时候墨天浩也说：“夫人若真的不放心，可以在左右厢房中间再装一道门。我们兄弟只要左边的厢房，院子也可以给你。” 话说到这里，杨淑其实已经同意了，只是她还是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墨镖师既然如此拮据，为什么还要租这里的房子呢。我这两天在扬州也看到了许多便宜的房子。” 她必须得弄清楚这是不是针对她的一个局。 墨天浩答的也坦然：“我常年不在家，弟弟身体又不好，太偏僻的地方我不敢租啊。看来看去也就这里最合适了。” 这个理由也算没什么问题，杨淑点头：“明白了。我同意了，在下杨淑，夫家也姓杨，以后还请墨镖师多关照了。” 墨天浩愣了愣：“杨夫人客气了。” 当下杨淑问了李婶房主的事，李婶说房主现在不在扬州，把这些事暂时托付给李婶了。于是杨淑和李婶谈好价格，当场就敲定了此事。 接下来杨淑雇了几个人去帮他搬行李顺便接成君。墨天浩自告奋勇的提出要帮忙，杨淑没有拒绝。 听说找到了房子成君十分开心，但因着有别人在，他没表现出来。 这房子原先的主人走得急，家中许多物件都可以直接用。等把所有东西都规制好，杨淑又多给了他们几十蚊钱。她出手大方，众人都很欢喜，又自发的帮她把整个院子打扫了一遍。给墨天浩的钱他执意不肯收，杨淑无奈只好说：“那你一会儿带你弟弟来吃晚饭吧。” 墨天浩想了想，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杨淑又清点了一遍自己两人的行李，赶紧又去买了些日常用品。 这期间李婶过来给她送了些米面粮油和锅碗瓢盆。杨淑十分感激，也邀请她晚上来吃饭。 李婶拒绝了：“不了，我家老头子行动不方便，我儿子儿媳又不在家。我放心不下他。” 杨淑没有强求，不过晚饭的时候还是送去了两人份的。 晚上的时候杨淑也终于见到了墨天浩的弟弟墨天泽。这孩子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十岁的年纪，看上去也不比成君大多少。 杨淑弄了个蟹粉狮子头、一道清炒菜心、一道虾仁炖蛋，和一个鱼汤。 墨天浩看着那道蟹粉狮子头若有所思：“杨夫人是扬州本地人吗，我看这道蟹粉狮子头很正宗啊。” 杨淑笑了笑：“不是，是我家中一位长辈很喜欢扬州菜，我以前学着做过。” 桌上两个孩子吃的欢快，杨淑和墨天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一顿饭双方吃的宾主尽欢，杨淑觉得墨天浩没什么问题，，当然，若是有问题恐怕也不是她这样就能试出来的。 送走了墨天浩兄弟俩，杨淑让成君早点去休息。成君兴奋的睡不着，拉着杨淑说了许多话。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杨淑看着成君恬静的睡颜，不自禁也笑了，她终于也有家了。 第4章 扬威 1 墨天浩果然没说谎，杨淑母子搬进小院的第五天他就去走镖了。他按照惯例嘱托李婶每天给天泽做饭，杨淑知道了此事，提出李婶年纪大了，还要照顾李叔，反正他们母子每天都要开火的，就顺便把墨天泽的那份做好算了。墨天浩对杨淑千恩万谢，非要给她钱。杨淑实在推脱不掉，只好说： “钱就算了吧，这样，以后天泽每天都来教我家成君读书，我也不求他将来做官，但总要认字的。” 这话也不全是帮墨天浩解围的，杨淑是真的想让成君念书的。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她自然想让成君去读书。 墨天浩还没说什么，两个孩子倒都高兴起来，他们这几天已经成了好朋友了。成君换了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认识了天泽他自然高兴。天泽因为身体不好，同龄的孩子也不愿和他玩，遇到成君也是一样的。 成君看着墨天浩，声音软软道：“墨叔叔，你就答应吧。” 天泽没说话，但也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家大哥。 见此，墨天浩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对杨淑道：“那就麻烦你了。” 说到称呼，两边是闹出过笑话的。墨天浩今年二十岁，杨淑只比他小一岁，天泽和成君之间也只差五岁而已，可他们一个叫墨天浩大哥，另一个叫杨淑娘，这样天泽如果跟成君叫杨淑婶婶，而成君叫墨天浩大哥，这怎么都很别扭。最后杨淑和墨天浩决定让两个孩子随他们的大人喊。 墨天浩是镖师，来扬州也已经两个月了，他在码头上认识许多人。听说杨淑要找人装修那间糕点铺子便在走之前帮她联系好了。 另一边，杨淑也在找绣娘，她并不拘泥于那些出名的绣娘，而是把眼光放在了普通女子身上。在这一点上李婶又帮了她大忙。 “小淑啊，我听说你在找绣娘，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用。” “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您推荐的人我哪有不用的道理。”杨淑笑了。 李婶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着说：“我认识一个姓姜的绣娘，她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但因为年轻的时候用眼太多，后来就看不见了。虽然她能摸着绣布上的花纹绣，但是画在纸上的花样她却看不见，丝线的配色也需要别人帮忙。主人家嫌弃她麻烦，不肯在用她了。她平时就靠着帮人缝补度日，也是个可怜人哪。” 杨淑明白了，这种人寻常人家确实是不会用的，但是她不一定。如果这位姜绣娘的手艺真的那么好，她把花样剪下来，再给她找个打杂的完全没问题。 “李婶，你带我去看一眼吧，用不用到时候再说。”杨淑并没有把话说满。 李婶却很高兴，她当即就带着杨淑去看了这位姜绣娘。 姜绣娘住在鱼龙混杂的穷人区，但杨淑却注意到她把自己整理的很干净，坐在那么嘈杂的地方，整个人却显出一派宁静。杨淑立刻就决定用她了，上去一攀谈，她更高兴了。雇姜绣娘的钱还不到那些大户人家的三成。剩下的钱给姜绣娘找个打杂的足够了。 这么忙忙碌碌了半个月，绣坊的装修和第一批衣裳配饰也终于弄好了。杨淑找了个好日子，锦绣坊也就这么开张了。 这半个多月杨淑和左邻右舍都混熟了，她平日出手大方，大家都很喜欢她。所以这一天许多人都来给她捧场，第一天生意就很不错。 大概是她一个寡妇这样太招眼了，锦绣坊开门的第三天晚上，她家就遭了贼。 杨淑倏然睁眼，方才她听到院子里有什么落地的声音。这个声音并不大，熟睡中的人是听不见的，但杨淑不是普通人，她一瞬间就意识到有人闯进了她家。杨淑迅速翻身而起，悄没声的下了床，往门口去了。仔细听就会发现，她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杨淑站在门口，顺手绰起放在门口的门栓，屏气凝神的推开了门。 月光下，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屋子这边来。她暗暗松口气，看样子只是个小蟊贼而已，只要不是江湖上那些专门冲着她来的人就好。今时不同往日，如果真的是那些人，她现在可对付不了。 不过随即而来的就是无比的愤怒了，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色，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是她能忍受的。 于是杨淑拿着棍子就迈了出去，嘴里还高呵着：“哪来的小贼，找打。” 那贼人被杨淑这一嗓子喊的身子一抖，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是杨淑，这才松了口气。 “杨夫人你别这么大声嘛，把人引来就不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淫邪，杨淑一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她也不客气，上去就给了对方一棍子。 那贼人一躲，嘴里还不干不净道：“你都和姓墨的穷小子在一起了，怎么就不能跟我呢。跟了我，以后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杨淑全当没听见，提着棍子继续打。贼人一开始不当回事，不过一个女人，事情闹大了倒霉的是她。可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也不知杨淑手上的棍子怎么搞的，角度十分刁钻，除了第一棍子他躲开了，后面的每一棍子他都结结实实挨了。 “哎呀哎呀，吖吖吖。别打了，姑奶奶我知道错了……”贼人哭爹喊娘。 第5章 扬威 2 杨淑冷笑，现在求饶晚了。她手中的棍子狠狠的落下去。她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道：“叫你不干不净的胡说八道，叫你半夜翻人墙头，叫你图谋不轨……” 这么大的动静两个孩子早就醒了，他们站在屋子里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淑发威。 “咚咚咚”，院外传来李婶的拍门声和询问声： “小淑啊，出什么事了？” 看着打的性起的杨淑，两个孩子沉默了。最后还是天泽去打开了门。 门一开，李婶就看到了满地打滚的贼人和打人的杨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贼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努力的爬起来夺门而逃。李婶被推倒在地，捂着腰半天都没爬起来。 杨淑眼中杀意一闪，找死。她提着棍子就追了出去。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这一条街的人都看到了平时色中恶鬼的王癞子被一个手拿棍子的女人追的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最后杨淑追了两条街，终于是硬生生打断了王癞子的一条腿才罢休。其实她若想收拾王癞子本不需要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但是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杨淑不好惹。 “以后见到我绕着走，再让我看到你勾搭哪个大姑娘小媳妇，我就打断你第三条腿。”杨淑霸气道。 此时此刻的王癞子疼的脸色苍白，他悔啊，惹谁不好偏惹上了个悍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非但不敢这么说，他还要敬着对方。 “不敢了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滚吧。”杨淑又踹了王癞子一脚，终于大发慈悲的放他走了。 王癞子如蒙大赦，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 杨淑一回头，就看见这两条街上的人大多数都站在她身后，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她冲他们一笑： “扰了各位休息实在抱歉，明天来锦绣坊我给各位打折。” 她话说的漂亮，可惜众人不领情，。他们也勉强笑了笑，然后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不跑干什么，这可是个狠人啊！ 杨淑有些无奈，但她也不在乎，她知道经此一事后她必然要遭受一波流言蜚语，但她不好惹的名声传出去了，也不算白忙活。至少这两天想来她店里闹事的人明天肯定不敢来了。 杨淑回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试图扶起李婶，只是他们年纪太小根本扶不起来。杨淑赶紧去搭了把手。 李婶握住她的手长吁短叹：“小淑啊，你也太冲动了。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啊。” 杨淑把李婶扶回家，吩咐两个孩子去打水。 “我不在乎的，我跟你说过吧，我以前一直跟着成君他爹四处跑江湖，性子本来就和寻常妇人不同，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和墨镖师合租不是。” “唉！可你这……” “李婶您就放心吧，我就是气不过，方才那人不就是仗着我不敢张扬才如此肆无忌惮的吗。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好惹。再说了，我本来都打算放过她了，可你看看，他把您推的。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哪，就该一次打服了打怕了，他才再也不敢来了。”杨淑打断了李婶的话。 李婶不说话了：“你说的也对，去年隔壁的小梅跟你一样也是双居在家，遇到这种事又不敢声张，最后只能以死证清白。说到底，我们女人难哪。” 听到这里的时候杨淑有片刻的失神，不过谁也没发现。 杨淑帮李婶涂了药油，又用冷水浸过的帕子给她做了冷敷后才离开。李婶也趁这时候给她讲了王癞子的事。 这王癞子是这一片有名的混子，整天除了招猫逗狗外，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勾搭各种女人，是众人眼中的混账。杨淑收拾了他也算是帮扬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出了口气。 回去后杨淑想让成君再去睡一会儿，成君却拉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成君是个聪慧的孩子，很少会这样撒娇。当下杨淑蹲下与成君的视线平齐。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成君摇摇头：“我不怕。” 杨淑笑着摸摸成君的头：“那你这是怎么了？” 成君看着杨淑不说话。正当杨淑以为问不出什么的时候，成君小声说：“如果我变的厉害一点，不像现在这么没用，刚才那人是不是就不敢来了？” 杨淑一愣，然后突然就有些想哭，这孩子太懂事了。 ：“成君现在还小，娘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和你。等成君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娘了。每个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长大，其它的以后再说。知道吗？” 成君听了这话点点头：“天泽哥哥说他身体不好学不了武，等墨大哥回来后我要跟他学武，以后我来保护娘和天泽哥哥。” 说这话的时候，成君的眼中是满满的坚定。 杨淑笑着点点头：“好，娘等着这一天。” 杨淑以为成君只是因为今天被吓到了才说的一时之语，没想到墨天浩回来以后他会真的跟着练武，并且一直坚持了下去。 第6章 德生 四月里的时候锦绣坊步入了正轨，杨淑时不时也能接到一些大户人家的生意。 这一天，她按照主人家的意思亲自去送衣服。却在大街上瞧了一出热闹。 “古视昌，你残害手足，害死了我爹，今天我就要为他报仇。”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正站在一家高门府邸前叫嚣。 杨淑一抬头，看见那府邸门前牌匾上书：“古家武馆”四字。 青年还在继续说，杨淑很快就听明白了。 古家如今的当家人古视昌，虽是家中长子，但他的父亲更看重二儿子古视盛。二十多年前，兄弟俩的父亲离世，古视昌使计逼走了古视盛夫妻，自己坐上了家主之位。离家的古视盛夫妻屡遭人追杀，十八年前，他为保护刚生产不久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不幸死于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梅花阁的杀手薛方之手。如今十八年过去，年轻人是来给自己的父亲报仇的。 很快，古家武馆就打开了门，里面走出几个穿弟子服的人来。其中有一个唯一穿锦衣的青年格外显眼。 “哪来的阿猫阿狗在我古家武馆叫嚣？”锦衣青年道。 杨淑知道这就是古视昌唯一的儿子古德中了。 “小师弟你别生气，我们帮你打他一顿赶走就是了。”那群弟子里有人说道。 杨淑摇摇头，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这年轻人绝不会是锦衣青年那群人的对手。 她去给主人家送了衣服，回来的时候年轻人已不在古家门前了。听路过的人说年轻人被古德中一群人狠狠打了一顿，赶走了。 杨淑不在意，但回到锦绣坊后却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古视昌是个连亲兄弟和妻女都敢杀的人，一个素未谋面的侄子自然也不在话下。那年轻人恐怕走不出扬州了。 是夜，古德生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下榻的客栈，母亲曾说，他不是古视昌的对手，他以前不信，可现在信了。他连古视昌的儿子和弟子都打不过，如何为他爹报仇呢？ 前些年江湖上传出薛方在梅花阁的内斗中被人弄死的消息。古德生知道薛方是古视昌请的，现在薛方死了，他只能找古视昌报仇了。 突然他听见窗外有奇怪的声音，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窗户就被人破开了。 一个黑布蒙面的人持剑向他劈来。 古德生反身拿剑已然来不及，他只好一个后仰堪堪躲过这一剑。然后以指为剑和对方打了起来。 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对方招招狠辣，他拿着剑都不是对手，更别说空着手了。 古德生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 突然，古德生看到蒙面人痛呼了一声，然后一个黑影从洞开的窗户外掠进来，抓起古德生的手腕就跑。 蒙面人反应过来，发现之前自己的手腕是被一颗小石子砸中了。他反身提剑要刺，黑影带着古德生从窗户一跃而下，临走时还顺手撒了一把石灰粉。 蒙面人没想到黑影竟会用这么下流的手段，一个不防被迷了眼睛。 “卑鄙。” 黑影理也不理，拉着还在懵的古德生就跑。 等确定蒙面人不会追过来之后，黑影才松开古德生的手，停了下来。 这时候古德生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反观黑影，正气定神闲的看着狼狈的古德生。 “多、多谢大侠，救命、救命之恩。” 这时候古德生才得以把黑影看清楚，只见黑影穿了一身从头罩到脚的黑色斗篷，并分不清男女。 “谁要杀你，你可知？”黑影的声音也难辨男女。 “我刚到扬州，实在不知道什么人想要我的命。”古德生疑惑的说。 “呵。”黑影冷笑一声。 “你今天在古家门口抖出那么多古视昌的龌龊事，还不算得罪吗？” 古德生一愣：“您是说是古视昌……？” 黑影再次冷笑：“你说呢？” “还请大侠指点迷津。我爹是被古视昌害死的。”古德生跪下，干脆的给黑影行了个礼。 黑影摇头：“你和古视昌的仇怨我不关心，但五天后扬州城的几大武林世家要办一个拍卖会，主要为了联络各大世家的感情。古视昌的女儿古月宁也会去，还有江南四大世家的几位公子。届时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古德生想了想，不确定的说：“您是想让我去劫持古月宁，威胁古视昌吗？” “蠢货。”黑影怒了。 “十七八岁的人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劫持古月宁有什么用？且不说你能不能劫持的了她，即便成了又能如何？你不会真以为一个古月宁，能让古视昌如何吧？我是让你到时候找个机会最好能引起哪个公子注意，能坐上哪家的门课最好。这样你才能安全的留在扬州。真是个蠢货。” 黑影的疾言厉色把古德生吓得不轻，讷讷的道：“好好，我知道了。” 黑影横了古德生一眼，问：“有钱吗？” 古德生愣愣的回答：“有，有的。” “那你自己找个地方躲几天，到时候再说。别让人发现了，再有一回我可不会救你。” 说完，就转身潇洒的离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古德生面前。 独留古德生在身后喊：“还没请教恩人大名？” 第7章 遇险 五天后的晚上，杨淑一个人出现在运河边上。 今天的运河格外热闹，运河上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十之船。概因为今天晚上扬州城的几大武林世家合办了一个拍卖会。 这个拍卖会拍卖的都是些武林世家的珍藏。其实在杨淑看来就是些他们不要的东西。最后拍卖所得的钱财在捐赠给穷人。 说是拍卖会，其实就是这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小姐们在替他们的父辈联络感情。 本来这种事和杨淑没什么关系的，她既不是那些买得起这些拍卖品的有钱人，也不是需要这些钱过活的穷人。但她今天还是来了，为了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听说今天月光仙子和江南四大公子都会来。”有人兴奋的说。 杨淑一愣，四大公子她知道，及左家左子辰，白家白羽鹤白羽松兄弟，严家严景。这四个人整个扬州就没有不知道的。他们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三的公子，另一家余家只有一个女儿。至于这月光仙子是谁她就不知道了。 杨淑拉住一位大娘，客气的问：“请问月光仙子指的是？” 大娘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你都不知道啊，这月光仙子就是古家二小姐古月宁啊。” 杨淑一顿：“为何有了这么个雅号？” 大娘打开了话匣子：“古二小姐每年都会来拍卖会，不同于几位公子，她是真的来帮扶穷人的。她每次都穿白衣，这又是在晚上，大伙儿就这么叫她了。” 这时候旁边的人插嘴道：“以前每一年古二小姐来的时候左公子不管多忙都会陪她一起来，两家本来就有娃娃亲，今年古二小姐十六了，我看两家的好事将近了吧。” “我看也是，可惜了左公子的眼睛。”又有人感慨。 说起这个左子辰，也算是四大公子里最神奇的一位了。他虽被称一声公子，其实他已经是左家的当家人了。他八岁那年被他爹的仇家弄瞎了眼睛，十三岁的时候他爹又被人弄死。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家中二叔的威胁，硬是把左家做成了四大世家之首。 这时候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我记得和左公子自小定下娃娃亲的可不是古二小姐吧。” 众人都闻声看过去，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 “这话就不对了，与左公子定下娃娃亲的虽然是古大小姐，但她早已不在了，您老人家又何必旧事重提呢？”有人不赞同的说。 老者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又等了一会儿运河上驶来一艘画舫。百姓们都兴奋起来。 杨淑看过去，画舫的甲板上站着许多人。最显眼的是一名身穿紫色绣暗纹的男子，他双眼上覆一条黑色缎带，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儒雅随和的味道。他身边站了三个年轻人，一穿青衣，一穿蓝衣，最年轻那个穿一身白衣，打扮的也最招摇。他穿的虽是白衣，但头上戴金冠，手中拿羽扇，活脱脱一只花孔雀。他们分别是，白羽鹤、严景和白羽松。 这四个人的另一边站了几个女子。最中间那个一身飘逸的白裙，面容清丽绝俗，好一个江南美人。这就是古月宁了。 旁边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左子辰和古月宁有多般配，还有哀叹左子辰的眼睛的。杨淑却觉得要不是左子辰的眼睛成了这样，两家的亲事说不定还没这么顺利呢。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左家的门第可不是现在的古家可比的。 之后由左子辰为代表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他们开始拍卖各种物品。 这就和杨淑没什么关系了。她慢慢往人群外走，都快走出人群了，变故突生。 先是左子辰等人所在的画舫开始漏水，然后数十道身影从河里迅速跃出，直扑左子辰。紧接着之前停泊在河里的船只也有几只突然撞向其它的船的。一时间只听得“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和呵斥尖叫声不断。 杨淑站在岸边，这件事本来波及不到她，但也不知怎么搞的，左子辰越过河面竟然朝她这个方向来了。身边的人尖叫着想要离开，但你推我搡之下哪那么容易走的掉。眼看着左子辰和他身后的好几个追兵就要到了，也不知是谁情急之下推了杨淑一下。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杨淑为了让一个孩子竟是避无可避。她本来在人群后面的，此时此刻却被人挤到了河边上。她当机立断，直接跳入河中。 恰在此时，左子辰也到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枚飞镖。左子辰在半空中一旋身，躲了过去。正在落入水中的杨淑就倒了霉，那飞镖直朝她来了。 如果是以前，杨淑只需要像左子辰一样一个旋身就能轻易避过。可她现在身上没有一丝内力，想要在半空中转身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杨淑感到腰间一股力道传来，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力道传来的地方偏了过去。 耳边传来温润好听的声音：“得罪了。” 然后整个人向下一沉，落入了水中。 入水之后杨淑感觉腰间的力道消失了，身边的人要游上去。那人在上去之前还抬手按了一下杨淑的肩膀，无声的示意她不要动。 杨淑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左子辰来的，只要自己不多事就没什么问题。于是，她真的没在动。 可惜她已经引起了那几个追兵的注意，有一个人拿着剑朝水下的她刺来。 这时候左子辰已经上去了，杨淑无奈，只得快速游开，然后破水而出。 此时，岸上的人已经跑了不少，有足够的空地给杨淑躲开。她本想远离左子辰的，但之前那个拿剑的好像盯上她了。为了不暴露自己，杨淑只能往左子辰那里跑，嘴里还喊着：“左公子救命。” 第8章 子辰 左子辰听声辨位，准确的抓住了杨淑的手腕，并带着她往运河下游掠去。 他带着杨淑边打边退，略出一段距离后他对杨淑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一会儿你自己先跑。” 杨淑知道自己留在这只能拖累左子辰，于是便道：“好。” 跑到分叉口的时候左子辰松开了杨淑的手。杨淑没有犹豫头也不回的跑了。 身后的追兵见两人分开，犹豫了一下，朝左子辰去了。 杨淑不敢大意，又兜了两圈才往家去。 回到家，杨淑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人正站在她家院子里。杨淑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她一句“是谁”的呵斥到了嘴边，又堪堪停住。因为她认出了那人，是墨天浩。 杨淑重重的舒了口气，她的动静也惊动了正在井边打水的墨天浩。他回过头来，正迎上杨淑刚刚收回杀气的目光。 “杨夫人，你这是……？”墨天浩看着杨淑，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杨淑先是落水，又跑了这么久，不用想她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一副鬼样子。 她尴尬一笑：“呵呵。去运河边上凑了个热闹，不小心被挤下河了。” 墨天浩愣了愣：“原来如此，你快回去换衣服吧，小心得了风寒。” 杨淑答应了一声回房了。 她先去看了看成君，发现他已经安稳的睡了，这才放了心。 墨天浩敲了门：“杨夫人，我帮你把水打好了，就放在门口，你提进去烧开了就能用。” 杨淑领了他的情，先脱了衣服用帕子擦干身体，然后披了衣服去外面提水。等水开的时候她看见墨天浩还在煮面。就顺口问了句： “这么晚还没吃饭啊？” 墨天浩叹了口气：“是啊，刚回来。你说的热闹是运河边上的拍卖会吧，我早就有所耳闻，本来想早点回来带小泽去的，没想到镖局临时出了点状况，这么晚才回来。” 杨淑庆幸道：“幸亏你没带小泽去，今天拍卖会出事了。有一群杀手要杀左公子。还好他们只针对画舫上的人，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墨天浩有些惊讶：“所以你这也是……？” “是啊，被人挤下河的。以后啊还是少凑这种热闹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再说左子辰，杨淑走后他放开了手脚，很快就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解决了。之后，他又在原地等画舫上的人和他会合。很快，他家的家仆就找到了他，并且告诉他船上的人已经全部解决了。 发生了这种事，拍卖会自然不能继续下去。左子辰确定了白家兄弟和严景都只是受了轻伤。古月宁也只是受了惊吓后就回到了左家。 “家主，今天的那些人没剩几个活口了，怎么处理。”老管家来请示左子辰。 左子辰脱下外衣，把衣服随手搭在了椅背上。 “都杀了吧，问不出什么的。” 老管家似乎有些犹豫：“不问问他们的来处吗？” “不必。最近我们没做什么，只想动梅花阁，但一来我们还没动手，二来梅花阁的杀手也不会那么没用。最重要的是梅花阁前几个月才换了阁主，想必如今是没有功夫来找我们麻烦的。且这一次那些杀手虽看似是无差别攻击，但其实是冲着我来的。所以除了我那好二叔外不做他想。” 老管家听了很是愤怒：“二姥爷欺人太甚了。” 左子辰却表现的很平淡：“福伯，这些年你还没习惯吗？” 老管家不说话了。 “对了，今晚被我连累的那个女子你们有人看清了吗？”左子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 福伯一愣：“看见了，是个年轻妇人，家主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左子辰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一种感觉。她没有内力，我拉她手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我拉着她跑了不短的距离，她的气息却丝毫不乱。而且之前在水下她的反应也太快太镇定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些好。去查查吧。” 福伯点头告退。左子辰却又叫住了他： “明天挑些好东西给阿宁送去吧。” 福伯高兴的应了：“家主您可真关心古二小姐，您若是和古二小姐喜结良缘，老爷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左子辰没说话，只是收了脸上儒雅的笑，无焦距的双眼盯住了福伯的方向。 福伯知道这是惹左子辰不高兴了，鄯善的闭了嘴，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左子辰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娶阿宁吗？他没想过。阿宁是那人的妹妹，就也是他的妹妹。当年他没能保护好那人，如今那人不在了，他就要保护好她的妹妹。 左家办事效率很高，左子辰第二天就收到了昨晚那女子及杨淑的消息。 “杨淑，十九岁，寡居，带了一个五岁的儿子。一个多月前才来的扬州。现在在东大街上开了家叫锦绣坊的绣房。她名声不太好，现在和一队兄弟合租在东大街附近的一个小院。差不多半个月前，扬州城有名的无赖王癞子趁那队兄弟中做镖师的哥哥不在，半夜翻墙想对杨淑行不轨之事。结果被杨淑抓住打断了一条腿。” 福伯把杨淑这一个多月的事都禀报给了左子辰。 “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有什么底气这么嚣张的？”左子辰好奇的问。 “据她自己说，她和她亡夫以前是跑江湖的，武功不会，但一些杂耍和逃命的本事还会些。不过这些都是她自己透露出去的，真实性有待考证。”福伯说。 左子辰点点头：“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我想多了。” “那还要继续查吗？” “不用了，她不是做衣服的吗。过两天把她请来给底下的人都做两身衣服，到时候福伯你亲自看看吧。” 第9章 试探 关于拍卖会那晚的事情扬州城中众说纷纭。杨淑从纷繁复杂的消息中听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那晚四大公子之一的严景被人围攻，惊险之际一个年轻人冲出来帮他挡了一刀。严家人对此人十分感激，这人现在已经住进了严家。 这消息还是墨天浩告诉她的，她听到的时候十分感慨： “这人的运数啊，真是一朝天上，一朝地下。” 墨天浩听了就打趣她：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不过其实杨淑只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来听，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拍卖会后的第三天她就笑不出来了。 “杨老板，我家家主说前两天的事连累到了你，家主十分不好意思，特地让我来给杨老板赔礼道歉。” 杨淑看着左家家仆搬来的好几箱东西目瞪口呆。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没感激左公子的救命之恩呢。又怎么敢收这些东西。” 老管家福伯呵呵一笑：“杨老板不要急着拒绝，正好我家下人该做夏衣了，杨老板明天来左家给他们量体裁衣吧。做的好这就算定金了。” 杨淑瞬间发觉出了不对劲，左家这样的家族不说有自家专门的绣娘吧，那也该是有长期合作的绣坊，怎么会找上她一个刚来扬州的人呢。而且那天她并没有和左子辰说过她的名字，而左子辰一个瞎子却在三天内找到了她，可见左家的本事了。那天她可能还是让左子辰看出了什么，这次他恐怕是让福伯来试探她的。 杨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左子辰如果真的想试探她，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而且作为生意人，她实在也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她说：“好的。我明天就去。” 福伯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锦绣坊的几个绣娘立刻凑到杨淑身边问了起来： “坊主，你什么时候和左公子搭上线的？” “是啊是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呀？” “……” 杨淑无奈扶额：“我和左公子真没关系，就是拍卖会那天我落了水，被左公子救了。” 绣娘们不信，叽叽喳喳的围着杨淑说个不停。 晚上回去的时候杨淑心事重重，李婶听说她接了这么一大笔生意十分支持。倒是墨天浩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隐晦的提醒她： “左家的水很深，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和左家人牵扯过深。” 杨淑对他的提醒很是感激，但第二天她还是带了个雇佣的绣娘去了左家。 她到左家的时候福伯已经在等她了。 “杨老板来了，快请。” 福伯把杨淑两人客气的请进门，客气的远超过对待一个绣娘的程度。杨淑越发谨慎，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今日我家家主不在府上，杨老板直接去量衣吧。” “好，我这就去。”见不到左子辰杨淑反而松了口气。 正说着话，他们走到了左家的后花园。在走上池塘上的石桥时福伯不着痕迹的伸脚绊了杨淑一下。 杨淑似乎毫无所觉，一脚就踩了上去。下一刻，她也不出所料的往池塘里栽了下去。还好她反应快，掉下去的时候手在桥栏上撑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可能太过用力了，杨淑的手扭到了。 这时候福伯才反应过来，急急的拉了杨淑一把。 “不好意思杨老板，可能是家里的下人没有打扫干净桥面。实在对不住，我一会儿就狠狠的罚他们。”福伯不停的向杨淑道着歉。 杨淑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只是我这手……” 她抬起右手，只见她的右手手腕活动艰难，似乎扭到了。 “没事吧，我让人给杨老板处理一下吧。”福伯关心道。 杨淑摇头：“没事，不严重。我就怕影响到待会儿量衣。” 福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量衣没事，我一会儿叫内院的人来帮杨老板。” 福伯都这么说了，杨淑还能说什么。她只好点头，和带来的绣娘跟着福伯继续走。 又走了一段，杨淑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几个女子，其中有一个有些眼熟。 福伯也看到了她们，解释道：“那是古二小姐。” 杨淑点头，没有再问。心里却道：“你不是说左子辰不在吗？他不在，古月宁来干什么？” 到了内院，福伯找了个打扮精干的嬷嬷给她们打下手。杨淑一看就知道这也是个会武的。 “我姓宋，您可以叫我宋嬷嬷。”那嬷嬷不苟言笑的对杨淑两人道。 她一看就是大家培养出来的奴才，板着脸的样子格外严肃。杨淑带来的绣娘低着头，有些害怕。杨淑不动声色的挡在绣娘面前，冲宋嬷嬷笑道： “那就麻烦宋嬷嬷了。” 接下来杨淑和绣娘就专心致志的量体裁衣和记录，宋嬷嬷在一旁时不时搭把手。好几次杨淑都感觉有一道目光牢牢的锁定着她，甚至有一次她感到了杀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戳到了她的后心。她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眼，身后什么都没有。宋嬷嬷站在离她不近的地方，好像没动过。杨淑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一旁放针线的篓子上滑过，如果没记错，里面那把剪刀之前不是这么放的吧。 后面的事情就很顺利了，量完衣后福伯又给了杨淑一笔钱，然后客客气气的把她们送走了。 回锦绣坊的路上，绣娘不满的抱怨：“这左家也太危险了。先是桥面没打扫干净，然后那个宋嬷嬷又凶狠的很。” 杨淑笑了笑：“我们这是不习惯，以后就好了。” 但她心里却知道，哪里是不习惯，人家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这次她自认为做的还不错，左子辰应该不会在盯着她了。 第10章 闹鬼 左家，左子辰的书房，刚被福伯说不在的左子辰正在和自己对弈。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明明看不见，落子却毫不迟疑，原来他把整个棋盘都记在心里了。 “左大哥。”一道如冷泉撞击玉石般动听的女声传来。 左子辰放下棋子站了起来： “阿宁，你怎么来了？”他温柔的问。 “来看看你。前两天你受伤了，也不知如何了？”古月宁笑道。 “我没事，倒是你，听说受了惊吓，可好些了？” 古月宁莞尔一笑：“我没事。” 两人说着走到了桌案前，古月宁伸头看了一眼，笑道：“左大哥又在和自己对弈了？” “是啊，阿宁陪我下一局吧。” 古月宁没有拒绝，她把棋盘上的黑白子规制好，两人便坐着开始对弈起来。 …… 送走了古月宁，福伯和宋嬷嬷来给左子辰赴命。 “家主，我和宋嬷嬷试过杨淑了。她确实有武功底子，但也确实没有内力，应该没有真正学过武，可能只是练过些强身健体的招式而已。不过她的轻功还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了。”福伯率先说。 左子辰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棋子，没有说话。 宋嬷嬷补充道：“我拿着剪子在她背后做势要杀她，她感觉到了我的杀气，但反应并不快。” 终于，左子辰放下了棋子，悠悠道：“福伯和宋嬷嬷都没看出问题，看来是我想多了。就这样吧，不必再浪费人力盯着她了。” …… 古月宁回到古家，照常和父母报备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父亲古视昌现在正焦头烂额。 自古德生敲响古家武馆的大门在外叫骂的时候古视昌就对他起了杀心。只是碍于光天化日之下他才没有动手。但他也任由自己的儿子和弟子们去收拾古德生。如果不小心打死了更好，反正自己也不是平息不了官府那些事。但这些年来他把他的一双儿女保护的太好了，古德中纨绔子一个，古月宁又是个只会琴棋书画的大小姐。他们根本不知道古德生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所以古德中虽然带着人把古德生打了一顿，但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他。无奈之下，古视昌只好让他的大徒弟彭前在晚上偷偷做了古德生。彭前是个孤儿，从小被他收养才得以活了下来。所以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以前也替他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古德生连中儿都打不过，所以派彭前去古视昌很放心。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彭前瞎着一双眼睛回来，告诉他古德生被一个黑斗篷人救走了。 然后前两天他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那天拍卖会上严家的严景被一个年轻人救了。那年轻人自称穆生，形容相貌都与古德生一模一样。且古视昌知道他的弟妹就姓穆，所以他就更确定穆生就是古德生了。 可古德生是怎么会救了严景的呢？难道那晚救走古德生的是严家人吗？ 不可能，古视昌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他从未听说古德生和严家有什么关系，单是一个撒石灰粉的行为就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四大世家都以君子之风标榜自己，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石灰粉是下九流的东西，那天彭前回来用菜籽油洗了半天才好。别说是四大世家了，就是他古视昌都不会用。 所以到底是谁呢？ 后院里，古视昌的夫人王凤今天也休息不好。她是扬州瘦马出身，如果不是有贵人相助，她自己也有手段，是断断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的。 她看天色不早，古视昌还没回来，就打发小丫鬟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回来告诉她古视昌歇在前院了，王凤早已习惯，当下就洗漱准备睡了。 可睡到半夜却被院子李值夜的小丫鬟的尖叫声吵醒了。 她不悦的皱眉，扬声唤人进来：“大半夜的吵什么？” 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院子里的杏儿姐姐说，她刚才看到鬼了。” 王凤大怒，狠狠拍了下床：“一派胡言，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 这时候就听刚才那小丫鬟尖叫了一声，目光惊恐的看着窗外。 王凤憋了一肚子火，也顺着看过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她的窗口迅速掠过。 …… 今天杨淑回去的时候正看见墨天浩在收拾行李，便好奇的问：“才回来就又要走镖吗？” 墨天浩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答：“不是。这不是四月了嘛，上个月的寒食节我没赶上，趁着现在没事，我想带着小泽去祭祖。” 杨淑一愣：“倒是一直没问过你是哪里人？” “离得不远，就在扬州下头的宝应县。当时我就是觉得我们镖局在扬州开分局正好离我家近，才愿意跟黄标头来的。” 杨淑没想到墨天浩老家离的这么近，她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两三天就回来。之后还有镖要跑呢。” 于是杨淑看着小泽和成君依依不舍的道别，然后送走了他们。 晚上躺在床上，杨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左子辰、古月宁，还有墨天浩无意中说的话都让她心绪难平。 又翻了一会儿，她实在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出门去了。 …… “第一步已基本完成，可以实行下一步计划了。”一间暗室里，一个身穿夜行衣，脸上戴一银制面具的男人向看不清的黑暗里禀报道。 第11章 相亲 墨天浩兄弟走后杨淑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左家也没有再特意找过她，不过和左家的生意还没做完，杨淑最近都在带着锦绣坊的绣娘们赶左家的订单。 “小淑啊，你听说没有，古家武馆的古夫人最近遇到鬼了。” 这一天，杨淑照常和李婶打招呼的时候就被她拉住了。 杨淑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会遇上鬼呢？” “这谁知道呢。我听说啊，古夫人看到有一只吊死鬼天天晚上来索她的命。那吊死鬼一身白衣，披头散发，舌头有好几尺长，可怕的很。”李婶仿佛亲眼所见似的说。 杨淑抽了抽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说古老爷大怒，说是要亲自看看那吊死鬼长什么样子。”李婶接着说。 “然后呢？”杨淑终于来了几分兴趣，好奇的问。 李婶摇头：“那鬼不敢来啦。还是古大老爷有本事，能镇住那鬼。” 杨淑应和了两句就走了。古大老爷能不能镇住那鬼她不知道，但如果有人装神弄鬼，确实要避开古视昌的，毕竟他可不是王凤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墨天浩兄弟走后的第三天，李婶来找杨淑： “小淑啊，你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啊？” 杨淑以为李婶找她有事，就说：“没什么事，你有事找我吗？” 李婶神神秘秘的说：“我给你找了几个男人，你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艰难，找个男人会好些。” 杨淑目瞪口呆。 “你是说你要给我做媒？”她不可置信的问。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李婶兴奋的问。 杨淑黑着脸：“我觉得不怎么样。且不说我没有再嫁的打算，就说我这情况，你还给我找了好几个。你这真是……” 杨淑说完就要走，李婶一把拉住了她：“小淑你先别走啊。我说真的，你一个人带着成君总要找个男人的，不然像是王癞子那样的事还会发生的。” “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和成君，王癞子那种人我也不怕。为什么要再找个男人难为自己呢？”杨淑反问。 李婶被噎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李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确实没有再嫁的打算。不好意思了。” 杨淑自认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再次转身，可李婶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不答应没关系，但好歹去一趟。我收了人家钱的，你不去我没法向人家交代。”李婶越说越小声。 杨淑沉默了，她知道李婶夫妻日子过的辛苦，李婶常在外面赚些外快。她和成君来到扬州这么久，李婶是帮她最多的人，她无法拒绝李婶的请求。 “就这一次啊。”她说。 李婶立刻高兴起来：“好好好。就这一次。” 第二天下午，杨淑早早的回了家，李婶本来想劝她换身衣服，但看到杨淑不算好看的脸色，就住了嘴。 相亲的地点是一个小茶棚，杨淑走进去的下一刻就想要掉头走人。 只见茶棚里有五张桌子，最中间那张是空的，应该是留给她和李婶的。旁边四张桌子各坐了一个人。前面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后面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虬髯大汉，左边的是个青年正傻兮兮的对杨淑笑，看着像个傻子。唯一看着还行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可偏偏杨淑知道他。他是城里的张屠户，家境殷实，但他打老婆。据说他的前妻就是被他打的受不了了才非要闹着和离的。杨淑虽然不怕这种人，但也不至于要找他这样的啊。 “你收了多少钱才给我介绍了这几个货色？”杨淑咬牙切齿的小声问李婶。 李婶鄯善一笑：“呵呵。小淑啊，我知道你眼光高，但你自己的情况你也知道，还是要降低一些眼光才好。” “呵呵。” 杨淑冷笑：“我眼光再低也看不上这样的啊。我已经来过了，可以走了吧？” “哎哎哎，先别走啊，你好歹进去坐坐啊。”李婶连忙说。 于是杨淑就黑着一张脸走了进去。 四个男人见了她立刻兴奋起来。 “你就是杨老板啊，果然不同凡响。”老头率先说。 杨淑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这才发现他的两条腿似乎有些不一样长。坐着看不出来，但杨淑不是一般人。她心里立刻就有了数。这老头怕不是打了一辈子光棍吧。如果是这样，他现在应该是想找个女人给他传宗接代。于是她说： “我有宫寒之症，不易生养，如果你是想找个女人给你生儿子就别考虑我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老头，就连麻子大汉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不顾拼命冲她使眼色的李婶，杨淑接了下去：“我脾气还不好，以前和我夫君也经常打架，上次还打断了王癞子的腿。所以想娶我就得做好被我打的准备。”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那傻子，并冲他露出了个和善的笑来。 李婶低下头不忍再看，她已经料到下面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傻子被杨淑吓得一抖，连连摆手道：“我不娶我不娶，我不要被打。”说完，不顾李婶的阻拦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知道杨老板说那些话是看不上他们，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钱，也不怕被打，杨老板考虑一下吧。”张屠户说。 杨淑笑了：“现在锦绣坊赚的所有钱将来我都会留给我家成君，而且我有自己的生意要忙，还要照顾成君，所以你的女儿我不会照顾。还有，我不保证会不会打你的女儿。如果这样你也能接受，我就考虑和你相看。” 第12章 尴尬 张屠户的脸色终于也变了，他狠狠拍了下桌子，骂了句：“泼妇。”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杨淑早知道张屠户虽然脾气不好，但他非常宠爱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料定了对方接受不了她的条件。 最后杨淑看向还剩下的这两位，笑眯眯的道：“两位喝杯茶吗？我请啊。” 老头和麻子大汉的脸色都非常难看，纷纷摇头，然后快速的离开了。 杨淑看向李婶，无辜道：“这可是他们自己要走的，不关我的事啊。” 李婶一脸无奈，挥了挥手道：“好好好，不关你的事。赶紧走吧。” 于是杨淑心情很好的走出了茶棚，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阳光下，黑衣青年笑容温和，见了她，连眼底也有了几分笑意。 “杨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看那几个男人丑到眼睛了，今天再看墨天浩，杨淑竟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墨镖师，你们回来了。”她笑着和墨天浩打招呼。 “嗯，回来了。”墨天浩笑应。 “小泽呢？”杨淑问。 墨天浩伸手一指：“在那边的牛车上呢，我过来买杯茶喝。杨老板怎么也在这里？” 杨淑有些尴尬，难道说自己是来相亲的吗？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咳了两声道：“咳咳。没干什么，就是来逛逛。” 她话音刚落，李婶就从茶棚里气喘吁吁的追出来道：“我说小淑啊，你看不上那几个男人就看不上吧，何必要说那些话呢？你这样以后真想嫁人的时候就没人敢娶你了。” 杨淑和墨天浩和谐的气氛因为李婶这句话变的奇怪起来。 墨天浩又不傻，杨淑尴尬的表情加上李婶的话，他瞬间就知道杨淑莱这里干什么了。顿时，他的表情也尴尬起来。 还好这时候李婶也看到了墨天浩，并立刻和他打起了招呼。 过了一会儿杨淑又看到了小泽，她马上喊了他一声：“小泽。” 小泽看见她兴奋起来：“杨姐姐，成君呢？” 杨淑笑了：“他在家呢。几天不见你他可想你了。” 她见小泽这么开心就建议道：“你们回去之后还要收拾东西，不如晚上到我这边吃饭吧。” 墨天浩想了想并没有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李婶看着墨天浩和杨淑站在一起是男的俊女的俏，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个主意。 杨淑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转身看过去，李婶正看着她和墨天浩。她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几人一起走回去，因为人多，杨淑倒也不觉得有多尴尬了。 回到家，杨淑三两句应付了李婶，然后打开了自家院门。成君看到小泽回来了十分高兴，立刻从屋子里跑出来，两人立刻玩了起来。 杨淑和墨天浩无奈的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我去买菜。”杨淑说。 墨天浩点头，进去了。 …… 杨淑再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菜，墨天浩觉得太破费了，不好意思吃白食，非要来给杨淑打下手。杨淑知道墨天浩是会做饭的，于是就同意了。 两人做饭的时候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厨房里就剩下他们俩。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和柴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杨淑觉得之前那种尴尬又回来了。 今天真是太失策了，她昨天压根就不该答应李婶和她胡闹的。更别说还被墨天浩发现了。 还好墨天浩打破了沉默： “杨老板的刀功真好。” 杨淑松了口气，笑答：“还好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尴尬的气氛不知不觉消散了。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墨天浩对杨淑的手艺赞不绝口：“怪不得这几天小泽都说我做的饭不好吃呢。原来是杨老板的手艺太好了。” 成君骄傲的说：“我娘做饭最好吃了，她还会做辣菜呢，我最喜欢吃了。” 墨天浩好奇的问：“辣菜？杨老板还会做蜀中菜啊？我以为你就是江南人呢。” 杨淑笑了笑：“大江南北的我都跑过，曾经在蜀中待过一段时间。倒是墨镖师你，这些年也没少跑过各种地方吧？” “是啊！” 墨天浩十分感慨：“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但是既不能吃辣又不能喝酒，经常被镖局里的兄弟笑话。” …… 吃过饭之后杨淑和墨天浩好不容易把成君和小泽劝住，放他们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杨淑出门的时候看见李婶正拉着墨天浩说些什么，她觉得那不好的预感要成真了。 再说王凤，自从她那天晚上看到了窗外的白影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丫鬟在她的院子里看到鬼影。她没办法，只好把此事告诉了古视昌。古视昌很生气，亲自在她的院子里守了两晚。也不知是不是那鬼真的怕了古视昌，它竟然真的没再来过。 可今晚古视昌去和人谈生意了。古家本是武林世家，在古视昌的爹那一辈古家也是能和左家相媲美的。但古视昌能力不够，到了现在，古家只能做些副业。不过好在古视昌武功虽然一般，但赚钱的本事却不小。古家在武林上的地位不行，在有钱人的行列里却是数的上名的。 王凤提心吊胆的独自睡了一夜，还好无事发生。可当她第二天早晨刚醒无意间一转头时，她却尖叫了一声。 只见她的枕旁放了一件女人的衣服和一条白玲。王凤认识这套衣裙，这赫然是十三年前古视昌的大夫人樊莲儿死前所穿的衣服。 第13章 传言 古家炸开了锅。 古视昌昨晚陪人谈了一夜的生意，酒喝的也不少。正难受的时候管家又来告诉他王凤那里出事了。 他非常烦躁，跑过去一看脸色更差了。他当然认识这件衣服，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前看不明白的事也早已清楚了。他不喜欢樊莲儿，但樊莲儿的性格他清楚。对方是绝不会做出偷汉子这种事的。 现在樊莲儿死前穿的衣服突然出现，古视昌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王凤自导自演又想干什么。可看着王凤害怕的模样，他又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让古视昌更加烦躁。他拿了那件衣服在后院里大喊：“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事给我滚出来。” 可惜任他如何喊叫也没有人理他。 王凤惊恐的说：“老爷，不会真的是姐姐回来了吧？” 古视昌怒道：“胡说什么。她要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哪还等的到今天。” 院子里的动静不小，古月宁带着丫鬟走出来看情况。 “爹，出什么事了？” 古视昌不欲多说：“没事。你哥哥呢？” 古月宁摇头：“不知道啊。” 有下人说：“公子还没回来呢。” 古视昌大怒：“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整日就只在外头招猫逗狗。还不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 抛开古家的鸡飞狗跳不谈，此时的古德生也心事重重。拍卖会那天，他按照黑斗篷人的吩咐偷偷混上了画舫，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引起众人注意。后来大概是老天爷也在帮他，画舫上竟然出现了杀手。他阴差阳错之下救了严景，并成功进入了严家。但古德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武功平平，又没有背景，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古视昌以他伯父的名义要带他走，严家都不会拒绝。 正当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昨晚他又见到了黑斗篷人。 昨天晚上，他正在桌边看书，就听到了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看来你在严家过得不错。” 古德生豁然抬头，他的窗外站了一个黑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刻黑影就推开了窗户越了进来。 古德生这才看清眼前人竟然是那天救他的黑斗篷人。 “恩人。”古德生高兴道。 “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啊，是不是早忘了你还有大仇未报？”黑斗篷人问。 古德生瞬间激动起来：“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神情又落寞下来。 “古视昌除了雇杀手杀了你爹外，还做了许多旁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你如果想报仇就听我的。” …… 自那天起，扬州城里渐渐有了个传言，说是古夫人见到的鬼是古家前头那位夫人。之所以要缠着她是因为前头那位夫人就是她设计害死的。 又一个夜晚，古视昌让弟子们在夜里巡逻，但那鬼又几天没来了，而且今晚又是一个雷雨夜，巡逻的弟子们早不知到哪里躲懒去了。 “滚出去，都给我滚。”王凤歇斯底里的冲着丫鬟发脾气。 小丫鬟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王凤都要疯了，她的出身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她以后还怎么在扬州城的夫人圈里混？樊莲儿死后，按照规矩古视昌应该再娶，可古视昌却为了她破了例，直接把她扶正。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时不时的有人会诟病她和她的一双儿女。 王凤眼神一狠，管她是人是鬼，挡了她的路就都得死。 她碎碎念道：“我才不怕我才不怕，樊莲儿，你生前斗不过我，死后更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一个悠悠的女声响起。 “啊！”王凤惨叫了一声。 不知何时，窗外出现了个人影。一道闪电劈过，王凤看清了那人影的模样。那人赫然穿着前两天出现在她枕边的衣裙。可她记得那件衣服当天就被烧掉了。 “来人，快来人呐。”王凤惊恐的喊。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本应早该惊动其他人，可王凤喊了半天也没一个人理她。 “别喊了，不会有人来的。”人影好心的提醒王凤。 王凤拼命往后退，直退到床边才停下：“樊莲儿我不怕你，我不怕。” “呵。” 人影一笑，抬手推开了窗户。 寒风夹杂着雨水朝王凤扑过来。 “啊啊啊！”王凤又尖叫起来。 “你好吵。” 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子里。她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王凤听着这个声音都要崩溃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颤抖着问。 “干什么？哈哈哈。”人影笑起来。 “你竟然问我想干什么。你害死了我，又逼走了我女儿，你竟然问我想干什么。” 人影激动起来，她一挥手，一条白玲缠上了王凤的脖子。王凤瞬间感到呼吸不畅，她拼命拉扯着脖子上的白玲，艰难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人影根本不听，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我偏安一隅，老爷的宠爱，家中的权利我都没和你争。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不，不是我，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王凤急急道。 第14章 往事 人影听言松开了缠绕在王凤脖子上的白玲:“是谁?是谁要害我?” 王凤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个长的没有什么特色的年轻男人。我原本是个农家女子，有一年大旱，村子里死了很多人，我爹娘也死在那时候。后来是那个男人救了我，他把我送到一个教女孩子伺候男人的地方让我好好学习。两年后他让我去勾引一个男人，就是老爷。一开始他只让我勾住老爷的心，排挤大夫人和大小姐。过了几年他突然让我想办法害死大夫人，但不准伤了大小姐。我不敢，他就用中儿和宁儿的命威胁我。有一次老爷带我们去郊游，大夫人母女也在。可偏偏是我和中儿宁儿的马车出了问题。中儿摔断了一条腿，宁儿被我抱在怀里才幸免于难。我知道肯定是那个男人干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听他的。呜呜呜。” 王凤哭的泣不成声，人影却毫不动容:“你没说完吧?” 王凤的哭声一顿:“说完了说完了，我不敢隐瞒啊。” “啪”，人影又一挥手，刚才那条白玲如鞭子般狠狠抽在王凤脸上:“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再说一遍，你还干了什么?” 人影的声音森寒，，王凤有预感，她如果再不说实话，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哆嗦道:“大夫人死后，大小姐带着一个家仆离开了古家，那个男人又派了杀手去杀他们。但后来怎样我不知道，后来也在未见过他了。” “说完了?” “说完了说完了。”王凤连连道。“那个男人背后是什么，他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人影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凤说。 “那我又该怎么处置你呢?”人影又问。 王凤又往后缩了缩，她一脸哀求的看着人影:“别杀我，求求你。我都是为了我的孩子啊。呜呜。” “呵呵。” 人影再次冷笑:“为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你的心头宝，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了吗?你该死。” 说着，人影向王凤扑过去。 “啊啊啊!你别过来啊!”王凤放声尖叫。。然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人影轻蔑的瞥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然后推开屋门从容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云开雾散，一轮弯月静静的挂在天上，说不出的美好。 但如此美景却丝毫引不起人影的注意，即使早知道真相，但再从王凤的嘴里听一次，人影心中还是无可抑制的愤怒。还好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至于古家，她会慢慢算。 …… 杨淑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先是墨天浩总是给她送东西，她一开始也没当回事，毕竟都是邻居嘛。但是他送的太多了，而且有许多不常用的东西。比如花、糖之类的东西。结合李婶那几天的怪异，杨淑心中有了个荒谬的想法。终于，在墨天浩再一次给她送来包果脯子时，她拦住了墨天浩。 “说说吧，你这两天总给我送东西是为了什么?” 哪知墨天浩听到这个问题后竟然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杨淑肃了神情:“你再不说我走了。我也会另外找房子搬出去。” “哎别，我说就是了。” 墨天浩急了，视死如归道:“是李婶想撮合我们。” 杨淑了然，果然不出她所料。 紧接着她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墨天浩。“所以你同意了?” 莫天浩点点头，杨淑看见他的耳朵根都红了。 杨淑觉得荒谬极了，她问墨天浩:“李婶胡闹，你怎么和她一起胡闹呢?” “我没觉得这是胡闹。”墨天浩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 杨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你，你再说一遍。 墨天浩有些无奈:“我说真的，我没觉得这是胡闹。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一来李婶的好意我不能不领情，二来我觉得你也很合适。” 杨淑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他:“墨镖师，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你知道吧?” 墨天浩更无奈了:“我们做了两个多月的邻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我上回打断了王癞子的腿，这两条街的人都在背地里叫我悍妇你也知道吧?”杨淑又问。 “知道。”墨天浩说。 “所以你是有多想不开才想要娶我?”杨淑问。 墨天浩被问的一愣，随即失笑:“杨老板，你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啊?我还头一次听人这么评价自己的呢。” 杨淑的神情却很认真:“我这不是看不起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罢了。所以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想娶我?” 墨天浩看杨淑认真的表情，不由也收起了笑容:“杨老板，你的条件如此，我的又好到哪里去了呢?我家中下有-个未成年且病弱还在读书的弟弟，自己又是个常年不着家的人，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还不如你。什么样的姑娘愿意跟着我呢?” 杨淑倒是被问的有些沉默。她故意板起脸，道:“你觉得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跟着你，所以才找上了我，是这个意思吗?” 墨天浩一愣，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很合适罢了。” 看着墨天浩急得脸都红了，杨淑不由笑了起来。她本来就没生气，只是想以此断绝墨天浩的想法。如今见他这个样子，倒不好继续装生气了。 第15章 坦诚 “行了，我没生气，就是顺口这么一说。” 墨天浩不确定的看着她：“你真没生气吧？” 这下换杨淑无奈了。 “我真没生气。但是你得明白，首先你我才认识两个多月，这其中还有将近一个半月你都不在家。你现在觉得我合适，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可当你真正了解我的时候就不一定觉得我合适了。其次，倘若你现在娶了我，日后又遇见了更合适或者让你真正喜欢的姑娘，你又当如何？休妻另娶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需要一个女人来成家立业，可我不需要一个男人来和我搭伙过日子啊。我是个寡妇，有能力养活自己和成君，我为我夫君守一辈子洁也无不可。且我不喜欢你，完全没必要委屈自己找个不喜欢的男人。” 杨淑知道这话很伤人，或许这番话说下来之后她真的需要考虑搬出去了。但她还是要说。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不合适的想法还是趁早掐断的好。 墨天浩叹了口气：“杨老板还真是个爽快人，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啊！那好吧，你也听听我的想法吧。” “首先你说的第一点，不管是夫妻还是朋友，人和人之间相处总是需要时间的，我现在不了解你，可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们都有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彼此。第二，我整日在外头走镖，认识的别说是姑娘了，就是把大姐大婶都算上，十个手指也能数得过来了。就这种情况，你指望我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怕是等我头发白了牙齿掉了都不一定找得到吧。至于你说的最后一点嘛，你不喜欢我不要紧，我们都不是十几岁未经世事待字闺中的少男少女了，都很清楚，夫妻之间过日子无非就是柴米油盐这点事，谈什么喜不喜欢的未免太浮华了些。这话说出来不好听，但胜在真诚，你不喜欢我，我也算不得多喜欢你，就像之前说的，无非是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罢了。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没必要委屈自己，嫁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可是你应该知道，当今这个世道，哪怕你再有本事，你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就是要比旁人过得艰难。当然，想要娶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我毕竟如今合租在一个屋檐下，你性格豁达可以不在意名声，但我不能不负责。” 墨天浩如此坦诚的态度倒让杨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对方说什么有多喜欢自己的屁话，杨淑能找出无数个理由反驳他，可偏偏墨天浩说的如此坦诚。听了这番话杨淑一点都不生气，墨天浩说的对，她早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了，什么山盟海誓生死不离的誓言她一个字都不信。反倒是这种听起来不大顺耳的话更容易取信于她。此时此刻杨淑知道墨天浩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 她不由苦笑起来：“你说的这么坦诚，倒让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了。” 墨天浩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会说什么讨女孩子欢心的话。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杨老板，还请你体谅。” “并没有，相反我很欣赏墨镖师你的坦诚。”杨淑真心道。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墨镖师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接受。”杨淑随即又道。 墨天浩笑了笑，也不失望：“我懂你的意思，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追不追求却是我的事了。杨老板总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杨淑沉默，她觉得和墨天浩说话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无处使力。对方什么都理解，但就是我行我素，任她使尽浑身解数，对方就是八方不动。杨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令人头疼的人了，她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随便你吧。但我虽然没办法阻止你送东西，却可以不接受。”说完把之前墨天浩拿来的果脯子还给了他。 墨天浩没接：“你如果不要就给成君吧。我好歹被他叫一声叔叔，给他送点吃的不过分吧？” 杨淑更头疼了，她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清静了。 …… 再说古家，王凤第2天早上被下人发现晕倒在自己的屋子里，她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鞭痕，之前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她醒来后精神就10分恍惚，嘴里一直念叨着：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害死你的，你别来找我。” 古视昌对此十分愤怒，但却毫无办法。他在事后检查过王凤那个院子里的下人们，发现他们都是中了迷魂药才毫无动静的。能用迷魂药，对方肯定不会是鬼，但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古家不被人发现，还能给一整个院子的人下药，这个人的来头绝对不简单。 这件事也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之前的传言也愈演愈烈，有人说王凤疯了，前头那位夫人要来索她的命了。 本来想要平息这个谣言只需要王凤在扬州城中露个面，可惜她虽然没有风，但也是神思不属，根本无法见人。这时候素有“月光仙子”之称的古月宁主动承担下了此事。她没有躲在家里避风头，反而是屡屡出现在扬州城中和小姐妹们参加各种聚会，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遏止了谣言。 可惜就是这么一个举动让她出了事。 “不好了老爷，小姐她失踪了。”某天傍晚跟着古月宁出门的丫鬟连滚带爬的回到古家向古视昌禀报道。 第16章 失踪 “哐当”，古视昌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宁儿怎么了？”他的表情十分可怕，看着像是要杀人。 小丫鬟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回答“今日二小姐去参加余小姐举办的诗会，中途二小姐的裙子脏了，于小姐就带她去换。奴婢本来是想跟着的，可二小姐说她对余家已经很熟悉了，不需要奴婢跟着，于是奴婢就在院子里等着。然后就突然听见后院起了骚乱，奴婢跑去一看，说是余小姐和二小姐都不见了。” 古视昌听了一愣：“你是说余家的小姐余情儿也不见了？” 小丫鬟点点头：“是这样。” 古视昌若有所思，他一开始听到宁儿不见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做的。可如果余家的小姐也不见了，这件事就应该不是对方做的了。毕竟余家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为了绑走古月宁而得罪了余家实在不值。 “管家，让弟子们都别练舞了，出去把他们小师妹找回来，顺便在扬州城里打探消息。”古视昌扬声吩咐。 管家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这时候古德中正好从外头回来，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锦衣，不紧不慢的踱进来：“爹，出什么事了？” 古视昌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还好意思问，你妹妹不见了，你还在这里没个正形。也不知道我养你来干什么。” 古德中的酒被吓醒了一半，他平日里虽不着调，但对古月宁这个妹妹却是十分疼爱的。 “阿宁不见了？怎么回事？”他急急的问。 古视昌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满意了几分：“具体的还不清楚，已经让人去找了。” “那我也去。”古德中赶紧道，话音刚落就冲了出去。 “老爷，我听说阿宁不见了。肯定是大夫人回来了，呜呜呜。姐姐我错了，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孩子。呜呜呜。”远远的传来王凤的哭声。 古视昌听着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你们都是死人吗？夫人累了，还不把她扶回院子里。” 外头的丫鬟婆子们得了他的吩咐，赶紧把王凤强行带走了。 “老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女儿啊。呜呜呜……” …… 与此同时，杨淑正在和成君吃晚饭。自从上回墨天浩和她坦白了之后杨淑就一直有意躲着他。可惜墨天浩仍然我行我素，每天坚持不懈的给她送些小玩意儿，找机会和她说上两句话。两人这种奇怪的状态连孩子们都看了出来，成君问了她好几次，杨淑都含糊其辞的敷衍过去了。她不想让成君知道这些。 “多吃些，你不是最喜欢吃这道麻婆豆腐了吗？”杨淑给成君夹菜。 “娘你也吃。”成君懂事的说。 “好，我也吃。” “砰砰砰”，突然外面院子的门被人急促的敲响了，听声音杨淑就知道对方非常急迫。 “墨兄弟你在吗？你家嫂子不见了，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去找找、” 本来杨淑听见对方是找墨天浩的不想多管，可是她听出门外的是隔壁的周木匠。他的妻子吕红恰好就是锦绣坊的绣娘之一。前两天她向杨淑告了假，说是要去探亲。如今听说她不见了，杨淑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她放下筷子，对成君说：“你继续吃，我去看看。”然后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 她打开门的时候墨天浩也正好从隔壁的厢房走出来。如今两人也顾不得尴尬了，墨天浩快步走过去开了院子大门。 周木匠可以算是摔进来的，见了墨天浩就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哭道：“墨兄弟，你家嫂子不见了。你帮我去找找她。” 墨天浩赶紧把他请进屋，道：“周大哥你别着急，慢慢说。嫂子是怎么不见的？” “你嫂子前两天回娘家探亲，本来说好两天后就回来的。算算时候就是今天上午，可是我在家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下午的时候我不放心，就去岳丈家准备接她回来。可是岳丈告诉我她早就回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才对。我们发现不对劲，赶紧去找，可是在城里一打听才知道，最近扬州城的许多大姑娘小媳妇都莫名失踪了，我怕小红她也会出事。” 说到这里，周木匠一个大男人竟好似要哭了。 杨淑早听说周木匠夫妻感情非常好，却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 墨天浩问：“出了这种事，周大哥你报关了吗？” 周木匠听了这话立刻气愤起来：“我去了，可衙门的人告诉我许多富商家中的小姐也失踪了，他们查这些案子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小红的事。” 杨淑皱了皱眉，连负伤官员家的小姐都敢绑，绑人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而且这些人的来头肯定也不简单。 “我们这附近只有王赖子喜欢欺辱这些女子，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带走了小红。”周木匠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找王赖子拼命。 墨天浩和杨淑赶紧拦住他。 “周大哥你冷静点，王赖子就是个小混混，他没本事做这些的。”墨天浩说。 “是啊周大哥，前两天我还看见王赖子了，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呢，这事儿肯定不是他做的。”杨淑也说。 “那到底是谁？是谁带走了小红？呜呜。”周木匠捂脸痛哭。 “周大哥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就去找镖局里的兄弟一起去找。嫂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墨天浩安慰周木匠。 “我也去，我去找李婶他们，大家一起去找，一定会找到的。”杨淑说。 但她心里却知道，即使吕红真的被找回来了，名声也已经坏了。只希望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第17章 探查 杨淑他们在外头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找到人，墨天浩找了镖局的人帮忙也没找到。但他们也不是毫无所获的，镖局有人来告诉他们，城里的古家小姐和于家小姐都失踪了，而且她们是在于家内院失踪的。 杨淑和墨天浩听闻脸色都很难看。这么大手笔，不简单啊。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不时传来周木匠的抽泣和周母的叹息声。杨淑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墨天浩则开口道：。 “有兄弟在城北看到有几个人行迹可疑，疑似有失踪的女子和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兄弟盯着了。但他们十分谨慎，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地。” “让我去。”周木匠抢着说。 墨天浩赶紧阻止：“别，周大哥你没有武功，还是再等等那边的消息，然后我亲自去吧。” 周木匠无奈，只得同意：“那就拜托你了，墨兄弟你一定要把小红带回来啊。” 墨天浩郑重的点头。 “那你们回去吧，今晚多谢你们了。”周母说。 墨天浩明天一早还要去探查那些人的踪迹，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杨淑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告辞离开了。 两人正好一起走，回去的路并不长，但两人间这些日子的那种尴尬似乎又回来了。 最后还是墨天浩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看杨老板之前一直皱着眉，不知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我？”杨淑失笑。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能看出什么。最多就是绑走这些女子的人来头不小，且就算是天下间哪怕最不讲武德的采花贼，也不会一次性抓走十几二十个女子。所以我猜那几个人抓这些女子一定有其它用处。” 杨淑是随意说的，可她不经意抬头，就迎上了墨天浩丝毫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 “杨老板果然不是普通女子，见解当真非同凡响。” 奉承话杨淑从前听的多了，可看着墨天浩无比真诚的眼，她竟第一次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 “我就是随便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就当个乐子听吧。” “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这些人应该是做人口买卖的。” 杨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她故做惊讶道：“人口买卖？那抓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不就行了吗，抓红姐这样的妇人干什么？” 墨天浩叹气：“人心永远都比我们所能想到的更恶。有许多有钱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变态癖好。只是连余家古家这样的人家都敢绑，恐怕到最后对方的势力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杨淑沉默了，半晌才说：“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余、古两家和他们的朋友吗。到了那个时候也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墨天浩笑了笑：“我知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杨淑点头。她回到家的时候成君还没睡，眼巴巴的看着她。 杨淑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柔声道： “怎么还不睡？是在担心红姨吗？” 成君点头：“找到红姨了吗？” 杨淑摇头，但随即又说：“别担心，明天我们继续找，一定会找到的。” 好不容易把成君哄睡着了，杨淑却睡不着了。她总觉得这件事会再次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墨天浩也一夜没睡，天不亮的时候镖局的小兄弟霍风就跑来告诉他，兄弟们已经找到那几个人的落脚点了。 他想了想，对霍风说：“你留在这儿，要是杨老板或者周大哥来了你就告诉他们我去探查那几个人的住处了，让他们不要着急，等着我回来。” 霍风不乐意了：“墨大哥你又不带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控诉，好像委屈极了。 墨天浩无奈，摸摸他的头，道：“好了，下次带你去。” 说完就快速出去了，生怕霍风拦他似的。霍风撇嘴，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镖局里最小的，那些叔叔哥哥们都疼他，从来不让他犯险。加上他爹也是在走镖时出的事，兄弟们更是觉得对不起他，导致他做什么兄弟们都不让。 再说墨天浩，他按照地址找到了城北的一处破落小院。他趁天色还未亮，一个纵跃跳上了院墙。他看见院子里有一人正坐在那里，应该是在看门。不过此时那人显然并不称职，墨天浩都蹲在墙头上了，对方也毫无反应。 墨天浩知道这个院子肯定有问题，一个破院子竟还要人看门，这本身就很奇怪。 墨天浩悄无声息的跳进院子，然后侧耳倾听，他发现左边的耳房内有几道气息，右边的正房里却静悄悄的。他稍一犹豫，径直来到了正房前。 透过薄薄的晨光，墨天浩看见正房里果然没有人，但里面的家具陈设却是有人住的样子。此外，他还在空气里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脂粉香。这一切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个院子里曾经有女子待过。而镖局的人可以确定那几个有嫌疑的人其中没有女的。 墨天浩又看了耳房，里面有四个男人正睡的香甜。加上院子里那个一共是五个。墨天浩知道这五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动了他们势必会打草惊蛇，他可不信就这五个废物能做出这些事，他们背后肯定有更强大的人。 他又悄无声息的从院子里出去，并叮嘱镖局里的兄弟盯紧这里，如果这些人又抓了女子先不要惊动他们，查清楚他们把人转移到了哪里再说。他自己则又去了官府。这种事情还是由官府出面比较好。 第18章 被抓 墨天浩回来之后就把自己所看到的简单说了说。周家母子没读过书不明白，杨淑却是明白的。她知道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等那些人抓了新的女子然后跟踪指导他们的老巢。。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风声太紧，那几个人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都毫无动静。这期间官府一直派人盯着，，后来迫于余、古两家的压力不得不提前收网。结果那五个人是抓住了，那些女子却还是不知所踪。 原来那五个人是运河上的水匪，有人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掳掠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子，这其中还不包括古月宁两人。但凡是富人家的女子都不是他们绑的。不过经过辨认，吕红确实是他们绑的。 顺着查下去，给他们钱的人只让他们把绑来的女子送到城外的一座破庙，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官府派人到破庙查看，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一时间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杨淑实没想到这个打破僵局的人会是她。 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扬州城中最近不太平，许多人都早早的回家了。锦绣坊全是女子，就更是到了下午就关门了。 杨淑回家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杨老板杨老板，你等等。” 她回头，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朝她跑来。她定睛一看，是王癞子。 杨淑挑眉：“你又来找我干什么，又想找打了吗？” 王癞子的脚步一顿，他鄯善一笑道：“呵呵。杨老板说笑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是啊。我之前一直没来和你道歉，今天是特地来道歉的。” 王癞子说的无比真诚，杨淑却连一个字都不信。 “是吗？那你想怎么补偿我呢？” 王癞子一愣：“哦哦哦。有的，当然有补偿的。杨老板你跟我来。” 看着对方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的算计之色，杨淑扬起一抹性味的笑容：“好啊。” 杨淑跟着王癞子走入了一条偏僻的小巷。一进巷子，王癞子就瞬间变脸。 他一脸凶狠，狞笑着对杨淑道：“嘿嘿。敢打我，臭娘们，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你果然又想挨打了。”杨淑抬起手就要揍人。 “你以为我这次还会乖乖挨打吗？这个女人交给你了，你快把她收拾了。”王癞子后面那句话是对巷子里的另一个人说的。 其实一进巷子杨淑就看到了巷尾有个面目不清的灰衣男人，现在王癞子提起，她才好似才看到对方似的说：“你还请了帮手？请了帮手也没用，我照打不误。”说完上去就是一脚。 王癞子的腿本来就没好，杨淑这一脚又太快太狠，他直接被踹倒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哎呦！你不是要这女人的吗？快啊。” 于是在杨淑举起拳头的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少管闲事。”杨淑冷冷道。 灰衣男人没说话，只是在看到杨淑的一瞬间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无疑，杨淑是美的，不同于扬州多见的江南美人，她的美是具有攻击性的。如果古月宁是江南的杨柳，那杨淑就是经历过北地风沙的胡杨。只是杨淑来扬州这两个多月先是开锦绣坊，然后又做出打断王癞子腿、吓跑相亲对象的壮举，精明强干不好惹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她也是美的。 灰衣男人这几天看多了娇弱的美人，乍然看到杨淑这样的不由眼前一亮。 杨淑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淫邪，厌恶道：“放手。” 男人非但没听，反而用力拽了把她。杨淑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向前摔去。男人抬起另一只手朝她的后颈敲去。杨淑想躲，却已来不及。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时候王癞子也终于爬了起来，他朝着杨淑粹了一口，骂道：“贱人，敢踹小爷，找打。” 说着就要打杨淑。 灰衣男人冷冷瞪了王癞子一眼：“这女人你已经卖给我了，万一被你打死打伤了你赔吗？” 王癞子的手一顿，不甘心的收了回去。男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丢下一锭银子，扛起杨淑转瞬消失在了小巷里。 等确定男人真的离开后，王癞子骂了句：“得意什么？”但他随即又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高兴的笑了。这次既报了上回的断腿之仇，又大赚了一笔，简直一箭双雕啊。 …… “小淑，小淑你醒醒。” 杨淑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地牢中，地牢里还关了二三十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刚才叫她的正是吕红。 她故作惊讶的道：“红姐，你怎么也在这儿？这是哪儿？” 吕红叹气：“唉！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只知道抓我们的是一群黑衣人。他们似乎是要把我们卖到外地去。倒是你，怎么也到了这里？小成君还那么小，你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呢！还有我家那个，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吕红的眼圈红了。她这一说，连带着旁边几个女子也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杨淑安慰她：“红姐你别担心，周大哥还好。我们要好好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第19章 逃跑 “哼。说的倒是轻巧，都这么多天了，如果真的有人会来救我们，早就该来了。”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长着一张圆脸的小姑娘不屑的说。 杨淑这才注意到这二三十个女子中有两个特别引人注目，一个是古月宁，另一个是余情儿。刚才说话的就是余情儿了。 “若是没有人来，我们为何不能自救呢？”杨淑笑问。 此话一出，一整个地牢里的女子都看向了她。 杨淑丝毫不慌，气定神闲道：“没人来救我们，无非是因为外头的人不知道我们在哪里，那若是有人能把消息传出去呢？”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古月宁，她双眼一亮，问杨淑：“姐姐的意思是你给外头的人留了消息？” 旁人叫她姐姐倒也罢了，可古月宁说出这两个字，总让杨淑想起些不大愉快的旧事。 她努力忽略掉心里的那点别扭，回答：“是留了，不过事起仓促，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发现。”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感到憾颜，究竟不比当年了，她竟然也要靠着这种不确定的可能说事了。 果然，余情儿冷笑一声：“呵。你想用这么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让我们这么多人相信你，太可笑了吧。” 杨淑无奈：“所以啊，我刚才说的是自救。比起等人来救，我更喜欢自救。” “姐姐若是有什么计划便说出来吧，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配合你的。”古月宁说。 杨淑笑：“古二小姐果然蕙质兰心。我的确有计划。也的确想让古二小姐配合我。在场这么多姐姐妹妹里头身份最高的就是余小姐和古二小姐了，抓我们，这些人顶多要背上官府的通缉令，可是若加上你们俩他们要面对的可就是扬州城的各大武林世家了。所以我想这些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两位绑来一定另有所图。那如果你们两个之中有人出世了呢？那些人一定会来查看情况，那么这扇地牢的门就一定会被打开。只要地牢的门开了，我就有办法逃出去，到时候我再带人来救你们。” “呵呵呵。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脸？且不说你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既然门都开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离开？”余情儿嘲讽道。 她这话一出，众女子们也纷纷露出赞同的表情。 “说的对呀，要是门开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离开呢？” “我看也是，你不会是想利用我们自己逃跑吧。” “……” 杨淑早料到这些人不会信她，但余情儿三番五次的针对她，杨淑不想再忍了。她知道对方在家中横着走，可她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不会惯着对方。。 于是她一挑眉，双手一摊往后一靠，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余小姐说的对，那你们就一起跑吧，到时候跑了一半被抓回来别赖我就成。” “你……” 余情儿指着杨淑，想要说些什么。古月宁却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众位姐妹听我说，这位姐姐她说的对，如果我们一起逃出去，一定会被人发现。倒不如像这位姐姐说的，找一个人出去给外面的人报信。” “那也不一定非要是她呀。”余情儿不服气的说。 “对，确实不一定要是我。那余小姐你去吧，我倒要看看，出了这道门，你能走多远。”杨淑丝毫不在意的说。 “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余情儿炸了，对方不在意的态度让她很恼火。 杨淑猛然起身，一把抓住了余情儿指着她的手：“余小姐，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就是个开绣坊的普通商人，我的命也不值钱。可我认识你，你是余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想来命也是很值钱的。我这个人的脾气不好，你要是拿手再这么指着我，我一个不高兴把你这只手折了可是很不划算的。” 在场的女子们大多没看出杨淑是怎么出的手，但古月宁却看得清清楚楚。杨淑这一下子一看就是练家子，她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她的。余情儿更是觉得被杨淑抓住的那只手要断了。她脸色扭曲，疼的直吸气。 “这位姐姐你别生气，情儿说话就是太直了些，我替她向你道歉，还请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吧” 古月宁说。 余情儿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杨淑本就不想和余情儿过不去，古月宁给双方递了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 “也是我的不是，没吓到两位小姐就好。” 她放开余情儿的手，目光在这些或惊讶或畏惧的女子脸上环视一圈，问：“还有人有问题吗？或者谁想代表我们出去的，只要有能力都可以。” 没有人回答。 良久，古月宁问：“冒昧的问一句，姐姐又是留下痕迹供人追踪，又是有武功傍身，是不是故意被抓，就是为了救我们的。” 杨淑暗赞古月宁的聪慧，她实话实说道：“不完全是。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但是因为之前得罪了一个小混混，他为了报复我也不知怎么找到了这群人，和他们谈了条件来绑我。我看出了端倪，就索性将计就计了。。” 古月宁颔首：“我知道了，谢谢姐姐解惑。我来配合你吧。” 于是过了一会儿古月宁就躺在了地上呻吟起来。 女子们纷纷围在她身边，有的大声说着：“古二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有的拼命开门，大声喊叫：“来人呐，救命啊。”。 第20章 寻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长相并不起眼的男人就颇不耐烦的走了过来。 他手里提了一把大刀，用刀鞘在牢门上重重的敲了几下。 “干什么干什么？叫魂吗？你们要是再不老实，我就现在把你们拖出来办了信不信？” 大多数女子都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敢说话了。余情儿虽然骄纵，但好歹是武林世家里出来的姑娘，她指着躺在地上的古月宁说：“瞎了你的狗眼吗？你看不见我们这里有人病了吗？” 男人被余情儿激怒了：“他妈的，小贱蹄子，你敢这么和小爷说话，我弄死你。” 吕红在一旁赶紧说：“别别别这位大爷，她是余家小姐，地上躺的那个是古二小姐，您还是给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男人犹豫了一下，别的女人也就算了，余情儿和古月宁他还真不敢随便做主。这两位可是上头冒着极大的风险才抓来的。 “你怎么了?”男人问躺在地上的古月宁。 古月宁抱着肚子一脸痛苦:“我，我肚子疼，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真是娇气。” 男人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但人已经开始掏钥匙，准备进来查看古月宁的情况了。 他打开门走进牢房，挥手驱赶开古月宁身边的女子们，然后弯腰想把她拉起来。就在男人低头弯腰的一瞬间，杨淑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身后，一个肘击便敲晕了男人。 她的动作迅捷无比，男人别说是哼了，恐怕自己是怎么被放倒的他都不知道。 在女子们崇敬和惊骇的眼光里，杨淑毫不犹豫的扒下了男人的衣服。她三下五除二的把男人的外衣脱了下来，然后又扯了男人里面的衣服结成了绳子把它绑了起来。最后直接脱了男人的袜子塞进他的嘴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好像从前已经做过无数回了一样。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笑道:“大功告成。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最多一天，我一定带人来救你们。” 女子们没说话，但都用一种期盼的眼光望着她。 古月宁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代表女子们对杨淑说:“希望姐姐能平安。如果姐姐真的能救了众姐妹，我们将对姐姐感激不尽。” 不知道是之前被吓到了还是也希望杨淑能成功，余情儿难得没有在犟嘴。 杨淑向女子们行了个江湖上的礼:“那就多谢各位的信任了，杨淑定然不让你们失望。” 然后大步走出了牢门，并反身把门又锁上了。 …… 再说成君，杨淑昨天和他说过今天不会回来的太晚。可他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快要吃晚饭的点了都不见杨淑回来。一个五岁的孩子，平日里再是懂事还是会害怕的。所以最终他期期艾艾的敲响了隔壁厢房的门。 其实墨天浩早就注意到今天杨淑没有回来，但他并不认为对方会出什么事，毕竟杨淑的本事附近的邻居都知道。。 可当成君敲开了他家门的时候，他看着孩子故作坚强的眼，还是心软了。 “墨叔叔，娘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成君害怕的问他。 墨天浩摇头，温柔道:“不会的，你娘这么厉害，她不会有事的。” 小泽也来安慰成君:“放心吧成君，杨姐姐这么厉害，她肯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成君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墨天浩笑了:“当然是真的。这样吧，你们俩乖乖待在家里，我去找找她。” 成君点头:“墨叔叔你一定要把娘安全的带回来。” 墨天浩先去了锦绣坊，不出所料锦绣坊早已关门了。他又敲开了旁边店铺的门询问他们杨淑的下落。邻居们告诉他杨淑早就回去了。于是墨天浩又问: “那你们有谁看到杨老板之前有跟谁搭过话吗?” 旁边店铺的老板娘回答:“好像还真有，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杨老板和王癞子在说什么，之后杨老板就跟着王癞子走了。夫君你看见了吗?”老板娘询问自家夫君。 男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 墨天浩在听到是杨淑主动跟王癞子走的时候眼底就划过了一道幽光。他可不相信杨淑会这般没有警惕心。莫非是她终于忍不住了吗? 道谢之后墨天浩直接去了王癞子家。此时的王癞子正在家里大吃大喝。只见他左手一只烧鸡，右手一只猪蹄，旁边还有许多没动过的韭菜，整个人吃的忘乎所以。 “砰砰砰”，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王癞子警觉起来。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他也怕有人来找他麻烦。 “谁啊?”他嘴上不耐烦的问，手下却赶紧把酒菜藏在了桌子底下。 “是我，墨天浩。听说今天下午你找了杨老板，她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我特地来问问你。” 王癞子心下一个咯噔，果然是来找杨淑的。他没有去开门，强做镇定的说:“墨镖师大晚上的到我这里来问杨老板的去向，你俩果然关系不简单啊。” 墨天浩并没有因为王癞子这句话而生气，他知道外头有许多人在编排他和杨淑的事，只是杨淑和她都并不在意。 “杨老板在不在你这儿我劝你乖乖告诉我，否则我可就直接破门了。 他用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说着这样霸气的话，王癞子竟一时间被他这话说的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王癞子大怒，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门旁，一把打开了门。 “你和杨淑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天天还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见了，恐怕是又跟着哪家汉子跑了吧，你到我这里来找什么?” 第21章 寻踪 即使被这么说了，墨天浩也不见丝毫愠怒之色，他只是用力挤开了门边的王癞子，走进了对方的屋子，顺便反手把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王癞子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了。 墨天浩不说话，只是仔细打量了这间不大的屋子一圈。他很快就看见了被王癞子藏在桌子底下的韭菜和一包银两。他顺手把这些东西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 “墨天浩，你到底要干什么?小心我去官府里告你私闯民宅。”王癞子色厉内荏道。 “好啊，你去。不过去告我之前你最好能和官老爷解释一下，你一个一穷二白的小混混哪来的这么多钱。”墨天浩拖了把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手里还掂着一袋银子。 “我自己赚来的钱关你屁事。”王癞子骂道。 “你不知道吧，我十岁那年爹娘就不在了，我今年二十岁。过去的这十年呢我去过很多地方，不管是你这样的街头混混，还是山里的土匪，亦或者是江湖上的大盗我都不止杀过一个。我现在之所以愿意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问你是因为我心情好，如果我心情不好，你以为我会像杨老板一样只打断你一条腿?”墨天浩并不回应王癞子，而是不紧不慢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的声音十分平和，但王癞子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时候的他才恍然想起墨天浩是个懂武的镖师，惹怒了他远比惹怒杨淑更可怕。 他到现在都记得，墨天浩兄弟刚搬到扬州的时候，有一天他在路上调戏一个小妇人，正好被墨天浩看见了。对方身为一个镖师，遇到这种事不仅没有打他，反而像个文人一样和他讲什么大道理。 王癞子只觉得可笑极了，这人是读书读傻了吧。从此之后他就没有把墨天浩放在眼里了，可是今天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人哪是什么读书读傻了，分明就是深藏不露嘛。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杨老板确实不在我这儿。你不也看过了吗。” “那他在哪儿?” 墨天浩不为所动，连坐在那的姿势和说话的语气都没变。 王癞子却更害怕了。 “我不知道啊。”他硬着头皮说。 墨天浩终于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他身边，还没等王癞子反应过来，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对方握住了。 “啊啊啊!”王癞子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他的右胳膊已经被墨天浩拧脱臼了。 “我本不想动手的，但总要让你知道我方才的话不是吓唬你的才好。” 他说的十分无奈，好像他真的是迫不得已才拧断王癞子胳膊的一样。 但王癞子却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实话对方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我真的不知道杨老板在哪儿。前两天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偶然看见一个灰衣男人从一家富商家扛着一个女子出来。她看见了我本来想要杀人灭口的，我实在太害怕了，就跟他说我手里有好货色，然后就把杨老板推荐给了他。他看了杨老板的容貌之后十分满意，给了我五十两，让我在今天把杨老板骗到没人的地方由他绑走。” 王癞子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情知躲不过，就一股脑的把这些事情都招了。 墨天浩知道王癞子肯定不是什么情急之下才把杨淑卖了的，他恐怕是想着既能赚一笔钱又能报断腿之仇吧。不过这一点他并不关心，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杨老板被绑走的时候你在不在现场?” 王癞子点头:“在。” “她是怎么被绑走的，你仔细和我说清楚，要是敢有隐瞒我就再废了你另外一条胳膊。” 王癞子满头冷汗:“不敢不敢。” 当下他把杨淑被抓走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墨天浩。 “你是说杨老板根本没能在那个灰衣男人手下走过一招就被对方敲晕带走了?”墨天浩问。 “是啊。”王癞子不明所以的回答。 墨天浩更觉得不对劲了:“带我去当时那个小巷子。” 于是王癞子就在墨天浩的威胁下不情不愿的带着他来到了白天的小巷里。 戒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墨天浩仔细的在巷子里查看起来。这一找还真给他找到了，地上有一撮石灰粉的痕迹，隔了一段距离，又出现了同样的痕迹。这石灰粉一看就是随手撒下的，而不是刻意化成什么图案，应该是杨淑在情急之下留下的。虽然是随便撒的，但也并不是洒在路中间的。墨天浩注意到这些石灰粉是贴着墙根撒的，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路中间蹭到。 就在墨天浩仔细寻找杨淑留下的线索的时候，王癞子正一步步的往后退。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墨天浩的视线了。他不由得意起来。可下一刻他就惨叫了起来，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 墨天浩手里拿着刀，刀并未出鞘，他只是用刀柄敲断了王癞子的另一条腿。 “我记得刚才出来的时候我警告过你不要乱跑的，现在这样你可怪不得我。” 王癞子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头，看着身前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这一刻他无比明白，自己遇见了一个煞神。 王癞子是被墨天浩拖到衙门的。 “这么晚打扰大人是草民的不适，但此人与绑走城中女子的恶人勾结，草民不得不连夜把他送来。而且草民已经找到了绑走这些女子的人的线索，还请大人派人与我一同前去救回这些女子。” 第22章 偷听 杨淑穿着之前那人的外衣，小心翼翼的摸出了地牢。外头的天色已经是晚上了，这恰好方便了她行动。她借着天色和自身轻功的掩护迅速把自己所在的环境摸了一遍。他们现在所在的应该是一座山寨，杨淑记得扬州城里多水匪，这山里头的匪徒倒并不多，敢有胆子做贩卖人口这种事的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是谁。 她知道凭着自己一个人的本事，没办法带走地牢里的那么多女子，本来想直接寻机会下山的，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让她找到了山匪的老大住的院子。她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她悄无声息的打晕了院子外的两个守卫，然后跃上了正房的屋顶，并轻轻揭开了屋顶上的一片瓦。 就这一眼，她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龙精虎猛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山寨的头头，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有点像是军师的角色。但坐在最中间的却是一个留着胡须的男人。他气度不凡，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锐利。杨淑清楚的听见青衣人叫他: “舵主。” 杨淑之所以会有这么大反应，是因为她曾见过这个男人。对方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的舵主，而是江湖第1杀手组织梅花阁扬州分部的舵主。 杨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连古月宁和于情儿都敢绑了，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是梅花阁的人，就根本没必要怕什么江南四大世家了。 “唉!袁寨主，你也太冲动了，我才几天不在，你怎么把余、古两家的小姐也绑回来了呢?”这时候就听青衣中年人问精壮男人。 精壮男人满不在乎:“林先生你多虑了。那个姓余的也就算了，可那古月宁可是扬州城公认的第一美人，要是把她转手卖了我们能赚多少你知道吗?” 青衣中年人听了还想说些什么，中间坐着的那位舵主却打断了他的话: “林奕，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此时阁主自顾不暇，恐怕没时间来管我们的闲事。再说了，人抓都抓了，总不能再放了，就按照袁寨主的话办吧。” 青衣中年人无奈的点点头同意了。 说起这个梅花阁，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建立于前朝末期，最早是一批在江湖上恶贯满盈，最后走投无路的恶人建立的。后来它不仅吸纳走投无路的恶人进来，也开始慢慢培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成为杀手。江湖上提起这三个字都是又恨又怕。 当今梅花阁的阁主肖暮霆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他是老阁主的亲生儿子，按理说是梅花阁名正言顺的下一代继承人。可惜梅花阁从来不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这里的人只信奉强者为尊的规矩。老阁主肖庆岚有一儿一女，儿子即肖暮霆，女儿是他十几年前在外头捡的，起名肖燕燕。肖庆岚修炼的武功非常特殊，能修炼此武功的人极少，百里挑一都找不到一个。而肖燕燕恰好就是这个极少极少的人。她平时为肖庆岚做了许多事，被封为护法，这是梅花阁有史以来的第1位护法，她的地位与少阁主肖暮霆不相上下。加上五年前肖燕燕顶着江湖人的骂名，成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女人。她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俨然已经压过了肖暮霆。 可惜在几个月前肖燕燕趁肖庆岚闭关时想要篡位，结果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肖暮霆不费一兵一卒就除去了自己的父亲和最大的竞争对手，一跃成为了新任梅花阁阁主。只是他毕竟年轻，再加上坐上阁主之位的方法又未免有些取巧的意思。许多梅花阁的老人都不太服他。 杨淑听着他们的意思，似乎这贩卖人口的买卖并不是肖暮霆受益的。想来也是，梅花阁的确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但据杨淑所知应该没有贩卖人口这一项。她不禁暗骂这些人想钱想疯了，即便肖暮霆现在没空来收拾他们，江南四大世家也不是吃素的。恐怕扬州城要热闹了。 果然就听青衣中年人又道:“山高路远的，我们这里的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到阁主耳朵里。可是江南四大世家就不好说了，我们还是要尽快把这群女子转移走才好。” 舵主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已经安排好了，最多明天我们就把这些女人装船，跟着货一起运走。袁寨主你继续在寨子里盯着扬州这里的消息，林奕你去让他们不用再往回抓人了，地牢里那些也差不多够了。明天我亲自跟着押送。” 杨淑不禁庆幸自己来的巧，要是再过一天，想从运河上每天这么多的货物里找到这些女子可就难了。 她屏气凝神，更加小心的把瓦片盖了回去。然后迅速离开了此处。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此处的严密程度。之前在寨子里闲逛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越往下山的方向走，看守的人就越多，杨淑一连换了好几个方向，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整座山估计都被这些人围住了。 事起仓促，杨淑手里连个易容的东西都没有，光凭她身上这套衣服杨淑可不敢硬闯。 无奈之下她只好找了个人相对少的地方，准备离开。她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把它们当暗器扔了出去。她不是为了打人的，而是为了引开那些守卫的人的。 第23章 遇见 果然，有几个听到动静的人立刻顺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杨淑运起轻功快速的往缺口掠去。 其实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惜还是有人发现了她。 “那里有人，快追。” 杨淑知道这整座山都是他们的人，如果自己不再快点，等一会儿他们组织搜山的时候自己就跑不掉了。 于是她头也不回的跑，可一时半会儿根本甩不掉身后的人。她知道这样不行。恰在此时，她看到前面有一丛灌木方便躲藏。不容多想，她迅速躲了进去。 她本来是想着先躲起来，让这些人以为他不在这一片，等他们走了之后，自己再找方向下山的。可是当她躲进灌木丛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僵住了。 一把长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架上了她的脖子。。杨淑连气息都放轻了，她暗骂自己真是大意了。 “别动。”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杨淑觉得这道男声有些熟悉，但她不敢抬头，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句: “好。” 男人手里的剑放松了一些，就在这时杨淑猛然抬起手，二指成钳，快准狠一把扣住了男人的脉门。 男人的反应也很快，他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杨淑牵制住的手，直袭杨淑的天灵盖。杨淑一拧腰，躲开了这一下。但一边肩膀还是被男人的手掌结结实实劈了一下。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杨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用力钳住男人的手腕，男人的腕骨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这一下可能要被她捏碎了。 杨淑低呵了一声:“别动。” 男人愣了愣，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杨老板?” 杨淑也愣了一下:“左、公子?” 左子辰率先拿开了架在杨淑脖子上的剑，道了句：“抱歉。” 杨淑抬眼，再次确定了眼前人真的是左子辰后才放了手。 “左公子认识我？” 杨淑是真有些好奇了，左子辰查过她她知道，可自从那次试探之后对方也没再关注过她了。而这样一个双眼有疾的大忙人竟然能听出她的声音，这不能不让她再高看左子辰一眼。 左子辰微微一笑：“在下虽不才，倒还是听得出杨老板声音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淑无奈：“我是被山上的人抓来的。” 当下杨淑把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是如何与古月宁等人配合逃出来的都告诉了左子辰。 “左公子你呢？怎么一个人找到这山上来了？” “说起这个话就长了。” 之前就说过，左家在扬州城的人脉是很强的，古月宁和于情儿失踪以后左子辰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不管是出于公利还是私情左子辰都不能坐视不管。早在墨天浩托人寻找吕红等人的踪迹前，左家隐卫就找到了那个城北的小院。后来墨天浩探查的时候左家隐卫也知道，只是知道他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才定位出手。巧合的是左子辰和墨天浩是一个想法，等着那些人抓新的女子，然后跟踪。可惜余家太过着急了。官府在它家的施压下，提前对那几个人动了手。结果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左家又比官府快了一步找到了那间破庙。不同于官府的一无所获，左家隐卫经过仔细的探查，找到了一条不甚明显的车辙痕。顺着这条车辙痕，左子辰带着自家的家丁找到了城外的飞虎山。 飞虎山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山里有一群土匪，土匪的头子叫袁飞虎，他的山寨叫飞虎寨，所以这座山也因此得名。 左子辰先后派出了不少好手上山打探消息。可他显然低估了飞虎寨，他派出去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阴性全无，再也没有回来。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上山。可他刚刚混进山寨，还没做什么，山上就乱了起来。于是他躲在此处静观其变，然后就遇见了杨淑。 “左公子的意思是现在的飞虎山下已经被你的人包围了？”杨淑瞬间抓住了重点的问。 “包围算不上，但要是想给这山寨里的人找些麻烦倒也不是不能的。” “我双眼不便，之前还想着探查这里须得花些功夫。如今既然遇见了杨老板就方便了，还请你和我说说里面的情况。” “当然可以。但是左公子，这里的情况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杨淑自然不能告诉左子辰她曾经见过梅花阁扬州分舵的舵主，但这也不影响她把之前听到的事情告诉对方。 “你是说这里的幕后黑手是梅花阁？” 左子辰的声音仍然平静，可杨淑能明显感觉到左子辰再说到“梅花阁”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里的僵硬。 “是。我确定就是梅花阁。我虽然不像公子这般了解江湖事，但好歹也知道梅花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如今公子还是和我寻机下山，从长计议吧。” 左子辰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似乎已经没机会了。” 杨淑也听见了。就在他俩说话的当儿，数十道脚步声已经包围了他们。 左子辰往前走了一步，默默的把杨淑护在身后。 “这里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一会儿我来开路，你能下山就先下山去，山下自有左家人接应你。凭此物就可见到我家的管家福伯，你见过他的，到时候把此间事和他说清楚就好。” 说着左子辰递来一块令牌。 第24章 拼命 1 杨淑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令牌。但忽又想起左子辰看不见，连忙说了句：“知道了，公子你也小心。” 说着话的功夫，那数十个人已经杀到了。左子辰举剑就刺，招招狠辣，直取对方性命。他的剑招一看就是左家这样信奉君子之道的人家学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出来的子弟。可偏偏他下手却那么狠利，丝毫不留余地，有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杨淑把左子辰给她的令牌揣进怀里，然后拿着之前从地牢那男人身上扒下来的刀跟在左子辰身后时不时的给那些人补上两刀。相比起左子辰，她的招式就上不得台面多了。只见她不是下黑手就是放冷箭，但意外的是效果非常好。竟然真就这么给她误打误撞的捅死了两个。 或许是她的行为实在令人不耻，围攻他俩的那些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两个直接向她杀来。 左子辰手腕一转，手中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同时左腿抬起一个横踢，正面的两个人被抹了脖子，侧面那两个也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就是现在，跑。” 杨淑早就注意着左子辰的招式了，她看准时机就地一个矮身躲开了身后偷袭她的一把剑，然后就直接躺在地上打了个滚，离开了之前所在的范围。在对方举剑再次刺来之前迅速跃起，头也不回的跑了。 借着夜色的掩护，杨淑迅速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因为左子辰那边闹出的动静，之前把守严密的下山的其他几个方向都出现了缺口，杨淑看准缺口一口气跑了出去。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来她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她显然松的早了些，就是那么巧，杨淑下山的路上迎面遇上了之前抓她回来的那个灰衣男人。 男人不是飞虎山的人，他是蒋舵主的人。蒋舵主就是之前那个杨淑见过的梅花阁扬州分舵舵主。男人今天本来是下山寻摸新货色的，但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特别满意的。刚刚上山的时候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这里已经被人盯上了。他刚想要去和蒋舵主等人说此事，就这么迎面遇上了逃跑的杨淑。 月色朦胧，男人并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于是他呵问道:“谁在那?” 杨淑没作声，只是低着头，一步步的从黑暗里走出来。她之前的确是故意一招就输给这男人的，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打得过对方。眼前这男人虽不是什么一流的高手，但也绝不是现在的杨淑可以匹敌的。 既然打不过，就只能智取。 杨淑身上还穿着地牢那男人的衣服，夜色里她料定眼前人并不能一瞬间认出她来。她便仗着这一点，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 果然，男人没有认出她:“你是哪儿的守卫?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杨淑仍然低着头，压着声音道:“小人是地牢的守卫，之前有个女人跑了，小人是来寻人的。” 男人一愣:“有个女人跑了?谁?” “这个小人也不认识呀。可能……”杨淑似乎有些为难，嘴里嘀咕着什么。 “谁跑了就说是谁，你这样是在干什么?” 杨淑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走前两步小声道:“好像是……” 就在男人全神贯注听她说话的时候，杨淑一直藏在背后的手猛地往前一送，她的手里是一把短刃。 男人没想到杨淑有这一手，身形急退。可杨淑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男人退一步她进一步。如果说武功她不如眼前的男人，但轻功她有自信甩掉对方几条街。男人在后退的同时手上拔剑，杨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她身上如今虽然没有内力，但好歹也是从小拿这些东西长大的，一把力气也总是有的。她死死按住男人拔剑的手，对方竟然一时半会儿拔不出剑来。 男人恼羞成怒，抬腿就朝杨淑的胸口踢来。此时此刻杨淑只能松手抽身后退，否则定然会被踢得五脏俱裂。 可她没有。 只见杨淑迅速撤回了拿着短刃的那只手，然后以握着男人的那只手为支点转了半圈，瞬间来到了男人的身后。 但刚才那一下她抓着男人的那只手不免松了些许。男人嘴里呵了一声，一发力，长剑已然出鞘。 他也不转身，长剑直接往后直刺杨淑胸口。 杨淑双腿直接从后面缠上了男人的小腿，避免了男人转身的可能后，她竟然直接伸手握住了向她刺来的剑刃。 顿时杨淑的双手鲜血淋漓，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此时的杨淑上身后仰，两腿紧紧箍住男人的腿，手上还抓着剑刃。她的胸口空门大开。而男人却还有一只空着的手。形势于杨淑非常不利。 男人几次伸手差点碰到她，还好她后仰的角度非常大，男人并没能抓到她的要害。 可就在这时，杨淑竟然主动抬起了上半身。男人大喜，立即要伸手抓她。就在他抓住杨淑一边肩膀的一瞬间，他就觉得后心一痛，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后心。 男人大怒:“你干了什么?” 杨淑不回答，只见她整个头几乎都要埋在男人背上了。 原来她手上之前还有一把短刃，在她用双手握住男人剑刃之前她就把这把短刃咬在了嘴里。夜色黑沉，男人又是背对她站的。这才给了她偷袭的机会。 第25章 拼命 2 男人感觉身后的东西刺得越来越深，他也渐渐失了力气。 “呀!” 他大吼一声，双手同时发力，杨淑一边的肩胛骨传来了咔嚓的碎裂之声。 本来之前这一边的肩胛骨就被左子辰劈了一下，现在这一下肯定是碎了。 她疼的脸色扭曲，冷汗都下来了，但她握着剑刃的手仍然没有松开。现在就是拼命的时候，谁坚持的时间长谁就赢了。 “松手，你这个疯子。” 男人咬牙切齿，他终于有些慌了。从动手开始，身后的这个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可她表现出来的这股狠劲儿，别说是女人了，就是江湖上的江阳大道，他也少有见过的。 杨淑仍然不开口，她也没办法开口。嘴里咬着的短刃已经直没入柄，她明显感觉到身前的男人已经渐渐没了力气。只要再坚持一下她就赢了。 “怦”，男人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杨淑也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一瞬间杨淑扭了扭腰，避免剑刃刺到自己。但她仍然没有松开握住剑刃的手，更没有把头从男人的背上抬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确定男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才缓缓抬起了头。 她又赢了，像曾经的无数场战役那样她又一次死里逃生的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杨淑就这么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她的脸上手上全是自己和男人的鲜血，配上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可怕。可她丝毫不在乎，她活下来了 “哈哈哈。本以为再没了这拼命的机会，没想到上天对我不薄啊!哈哈哈。” 又休息了一会儿，杨淑就带着满脸满手的血一瘸一拐的继续下山了。 这一路上她又陆续碰到几波搜山的。她一概敬而远之，她可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眼看着就要到山下了，可就是这么倒霉，她又遇见人了。这次只是三个普通土匪，其实论实力，加起来可能还不如之前那一个男人。但杨淑已经没法同时应付这三个人了。 “这就是老大让我们找的那娘们吧，长得可真俊呢。就是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你看这张漂亮的小脸，啧啧啧。”怎么弄的全是血??不如你乖乖听话和我们回去，?哥哥们肯定好好疼你。” “哈哈哈。” 三个土匪放肆的调笑起来。 “好，我跟你们回去。但是这可是你们说的，你们要好好保护我呀。”杨淑软着声音说。 三个土匪愣了愣，他们听说有女人一个人跑出来，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这女人即使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也一定是个刚烈性子。没想到眼前这女人这么好说话。 “那是当然，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其中一个土匪淫笑着说。 杨淑好像一点都没看到对方脸上的恶心笑容，只是松了口气般的说:“那就好!。” 说着就主动走到了三个土匪面前。 其中一个稍年长的还有些不放心，警惕地问杨淑:“你这满头满脸的血是怎么弄的?” 杨淑一听这话，立即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我就是个女人，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被一个人盯上了。我跟他殊死搏斗才把他打伤，跑到这里来的.” “哟呵，你还挺厉害啊。那你咋不和我们殊死搏斗呢?”一个土匪调笑着问。 杨淑脸色很难看:“三位大爷，我只是个女人而已。和一个人打都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和你们三个打这不是找死呢吗。” 三个土匪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三个土匪押着杨淑又往山上走。最初那个年长的土匪还想着再找两个兄弟来看着，但还没等杨淑找理由让他打消这个想法，另外两个土匪就不干了。 “我说大哥，这么一个女人我们三个又不是看不住，何必再去找几个跟我们分功的呢?” “是啊大哥，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怕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劝住了年长的那个。 杨淑静静的听着，一路上都表现的十分老实。突然她好像崴了脚似的叫了一声，整个人也往地上扑。 “你干什么?”年长的土匪立刻拔出刀指着她。 杨淑疼的直吸气:“我，我好像扭到了，走不了了。” 另外两个土匪一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就你这样走路都能摔跤的，真能和人殊死搏斗啊。别不是诓我们的吧。哈哈哈。” 杨淑坐在地上一脸痛苦:“我也没办法啊。我现在走不了了，几位大哥能不能帮帮我?” 年长的土匪想了想，对一个高个子土匪说:“老三，你背着她，老二，我们俩前后压阵。你走前面。 ”另外两个土匪都很听他的话，当下叫老三的那个就美滋滋的背起了杨淑。老二则走在了前面。 第26章 斗智 又走了一段，几人来到了一段特别窄，坡度特别陡的山路前。杨淑之前就注意到了这里，她也准备利用这里杀了这三个人。 因为老大一直在身后盯着她，杨淑不好有大动作。眼看就要过了这段山道，她只好突然喊了句:“怎么又是你?几位大哥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呀。” 三个土匪同时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杨淑趁机把之前一直藏在手里的一块小石子扔在了最前面的老二脚下。 “小贱人你乱喊什么?” 老大用刀柄在杨淑背上狠狠敲了一下。 杨淑闷哼一声:“我，我好像看见之前追我那个人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几位大哥还请你们谅解，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的纠缠，实在是吓怕了。” “嗤。山里头为了抓你都全体出动搜山了，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厉害货色，原来就这般胆小如鼠。”前面的老二不屑的说。 刚说完这话，他的脚下就好似踩了个什么东西，一个趔趄，身子往一边歪了过去。 老三想去扶他，杨淑好像很害怕自己摔下去似的，双手胡乱的往前抓。好巧不巧的竟越过了老三，直接抓住了前面老二的肩膀。她用力往后一拉，本就重心不稳的老二毫无悬念的往后摔去。 他这一摔不要紧，连带着后面的人也遭了殃。在老三也往后倒的一瞬间，杨淑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从对方背上滑下来。一个漂亮的后踢，先把老大踹了下去。然后伸手攀住老二的肩膀，借力往前一跃。不管身后摔下去的三个人，自己稳稳当当的站住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一阵怒吼: “老二老三。你这贼婆娘，害死了我两个兄弟，我杀了你。” 原来老大本事不弱，又一直防着杨淑。被踹下去的时候及时用刀尖扣住了地面，可老二老三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俩一路哀嚎叫骂着摔了下去，不知死活。 杨淑运起轻功迅速拉开了和老大的距离。她跑的这个方向是往山上去的。 这当然不行，但山道狭窄，除了往前跑也没其他办法。正在她还想着对策的时候，就听身后一阵破风声，然后老大短促的叫了一声，就此没了动静。 杨淑豁然转头，只见老大匍匐在地上，背后似乎插了什么东西，大片血色浸染了衣衫。 再看，不远处站了个年轻男人。他右手上拿着一把刀，左手似乎也扣着什么暗器。朦胧的月色下并看不清他的眉目，但那一双清澈的眼却让杨淑瞬间认出了他。 “墨镖师。” “嗯，是我。”年轻男人答应一声，清澈的眼睛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关心。 “你怎么来了?” 在这里见到墨天浩杨淑是惊讶的。连官府都没能找到的地方，他怎么找来的? “你还好吗?我是顺着你留下的线索找来的。”墨天浩快步朝杨淑走来。 杨淑更惊讶了。自己当时虽然看出王癞子有问题，但事情太过仓促，根本没有准备。随身带着石灰粉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就是为了平时自保用的。留下了线索她其实根本没指望着有人能找来。没想到不仅有人找来了，这个人还是墨天浩。 “我没事。你怎么找来的?” “你一直没回来，成君来找了我。我又去了你店里，有人跟我说你和王癞子走了。我又去逼问了王癞子，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想着你不是个不谨慎的人，就让他带我去当时你被带走的地方，结果真让我找到了。” 墨天浩十分庆幸:“还好找到了，我要是再晚来片刻，你岂非要遭了他们的毒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杨淑一双血肉模糊的手。 杨淑注意到了，不自在的把手往背后藏了藏:“我没事，这都是小伤。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墨天浩收回了目光，回答:“当然不是。我把官府的人带来了，就在山下。我上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左家人。你现在快随我下山吧。” 杨淑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快步往山下赶。 “有这么多人在，哪轮得到你上山啊!我之前遇见左公子了，他说他之前派上来的许多人都没能回去，你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上来了呢?” 有墨天浩在，两人之后的路好走了许多，杨淑也有闲心来问他了。 墨天浩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因为担心你的情况，想要亲自来看看啊。” 杨淑一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良久，她才说:“我不会有事的，你没必要这样。” 第27章 生气 1 “没必要怎样?”墨天浩脚下的步子没平，但目光却直直的看向了杨淑。 “是没必要去逼问王癞子，然后带着官府的人来救你，还是没必要亲自上山，来看你的情况。杨淑，我以为你我认识这几个月，你即使不答应我的追求，你我好歹也算是朋友了。今天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显然墨天浩生气了，杨淑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墨天浩这个人以往在外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和的，温和的甚至有些温吞了，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可他如今冷着脸，杨淑却觉得自己有些心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墨天浩打断了她的话。 “你愿意为了周大哥一家以身犯险，却觉得我不应该为了你闯飞虎山。你这到底是没把我当朋友呢，还是看不起我呢?”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觉得你不该为了我这么冒险。你还有小泽，不该上山的。” “呵呵。你也知道我有小泽，那你怎么就不知道你自己还有成君呢??你知不知道之前小成君来找我的时候有多害怕?有多担心你这个做娘的?你再看看你这双手，一看就是和人拼命了吧。那时候你想过成君吗?你自己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你不能不在乎成君。你死了他怎么办?我虽不知凭你的本事能不能从王癞子找来的那人手里逃脱，但你要是喊上一句，一定会有人来帮你。可你没有。你既然有本事留下石灰粉，就代表当时其实你是清醒的。可你仍然上了飞虎山。现在我来救你，你知道说我不该上山了。之前你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墨天浩这一顿毫不客气的数落让杨淑沉默了。 一直到两人下了山，见了山下的众人，他俩都没再开过口。 杨淑把山上的情况和官府的人说了说，然后又按照左子辰的叮嘱把他给的令牌交给了福伯。她知道梅花阁的事瞒不住，索性也全都说了。 官府按照她给的地形图开始制定进攻方案，墨天浩和他们镖局的几个镖师主动请缨要去帮忙。左家也参与了进去。一时间山下的人变得十分忙碌，杨淑一个人站在那突然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没过一会儿余、古两家的家主也来了。这是杨淑来到扬州城后第1次见到古视昌，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富贵的中年男人。比起气度，他不如余家的家主，甚至比不上左子辰。唯有一双眼睛充满了威严和精明。 又过了一会儿，连四大世家中的另外两家也来了，只是他们的家主没到，泰来的是三位公子。在严景身边杨淑还看到了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化名为穆生的古德生。 山下数百号人，杨淑并不担心他们会拿不下山上那群乌合之众。真正值得担心的是那位舵主和他身边的军师。这两位可不是那么好抓的。而且就算这两位被抓住了，官府这回也一定会处理梅花阁的扬州分舵。扬州是个大城，分舵的人又精又多，想要整治可不容易。 想到这里杨淑不禁失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她该想想怎么跟墨天浩解释。自己是出于一片好意才不想让他上山犯险的，但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这次的确太冲动了。至于他说的不把他当朋友的话，杨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不是不把对方当朋友，她只是习惯了。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冲在前面，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一个人来扛。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墨天浩的关心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山上的人下来了。 事情比他们预计的都顺利，早在大队人马上山之前左子辰就凭着一己之力搅乱了山上的格局，再加上之前有人发现杨淑不见了，山上很早就乱了起来。等众人上山的时候，那些人早已溃不成军。 被抓走的女子们自然也都被救了回来，令人庆幸的是山上那些人是想卖掉她们，所以并未碰她们，这些女子的明洁也算是保住了。 不过可惜的是如杨淑所料，以那位蒋舵主为首的三人不知所踪。他们早在山上一开始乱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很快就跑了。 不过这和杨淑并没什么关系，她的目光一直找寻着一个人。墨天浩说杨淑没把他当朋友，对于这一点杨淑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一生没几个朋友，她也不敢说墨天浩算不算她的朋友。但不知何时她已然把墨天浩的安微放在了心里。 在场这么多人中除了吕红，杨淑最想知道是否安好的就是墨天浩了。只是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墨天浩人，最后还是问了他们镖局的人才知道墨天浩受伤了。 第28章 生气 2 “你说墨大哥啊，他为了救我们的一个小兄弟，被捅了一刀，伤的不轻，下山之后就直接被官府派的人送去医馆了。” 杨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她是个冷情之人，说是有多担心，还真没有，毕竟人能被送到医馆就肯定没死。但她同时又是个很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墨天浩虽然不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但说到底，最开始确实是为了她才来的飞虎山。所以说毫不在意也不尽然。 于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见成君，只是托吕红回去给两个孩子报个信。然后问明了医馆的位置就直接往那里去了。 在场的人很多，她又走的匆忙，自然也就错过了古月宁派来感激她的人。 杨淑到医馆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在。杨淑认得他，他叫霍风，是墨天浩镖局里的兄弟。 见她来了，霍风笑嘻嘻的说:“杨老板来了呀，我去看看墨大哥的药煎好了没，你们聊。” 他的表情让杨淑觉得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此时显然不是解释这个的好机会，她只好装做什么都没看出来的说:“这次多谢你们了。等墨镖师好了，我请兄弟们喝酒。” 霍风高兴道:“那感情好，就是墨大哥不能喝酒。” 杨淑一愣，墨天浩确实说过他不能喝酒的事，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也没事，我这里可不只有好酒，我还会做许多好菜呢。”杨淑笑着说。 霍风刚想接话，墨天浩就看了他一眼:“还不快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霍风嘻嘻一笑:“好好好。我这就走， 不打扰你们了。” 然后就出去了。 他出去以后墨天浩又不说话了，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杨淑脱了一把凳子放在床边，坐下后仔细打量床上的人。墨天浩只穿了一身里衣，胸口用纱布包着，有丝丝血迹渗出。 “你怎么样?” 墨天浩没看她，只答了句:“死不了。” 杨淑无奈:“你把霍风打发走了不是想单独和我聊聊的吗?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墨天浩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呛声道:“不做给谁看，我自己不痛快，不成吗?” “成。” 杨淑诚恳道:“你之前说的是我想过了，是我欠考虑了。不该冲动的，以后不会了。至于你说的不把你当朋友的话，我想和你说一句抱歉。我是不想让你犯险才说的那话，但我没考虑你的想法，这是我的不对，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这话你不该同我说，你应该和成君说。”“我知道。” 说着话，杨淑倒了杯水给墨天浩:“那你不生气了吧?” 本来墨天浩是真的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在看道杨淑缠满纱布的双手时，脸色又立刻难看了下去。“ 你手上有伤不知道吗?” 杨淑愣了愣:“没事儿。这不是之前处理了吗。问题不大的，你放心就是了。” 墨天浩冷笑一声:“我看你上半身也不太自然，是不是肩膀上有伤?” 杨淑想说没有来着，但看了看墨天浩难看的脸色，默默的把话又咽了回去。 “是有点。” “为什么不处理?杨淑，你刚刚是怎么说的?以后不会了。这就是你的不会了?”墨天浩猛地打断了她的话，质问道。 杨淑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以前如果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不直接让对方血溅当场，也一定会教对方如何做人。可是今天面对墨天浩的质问，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之前人太多了不方便，我就没说。” 她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句。 “那现在方便了，你还坐在这干嘛?” 墨天浩这是在关心她，也是在赶人。。。 杨淑无奈，知道今天自己是彻底把对方惹毛了。 “行。那我去前面处理伤口，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留两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小泽你也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就留在这儿先养养，大夫让回来了再回来。” 墨天浩不仅没说话，还把头扭了过去，摆明了不想理她。 杨书无声的叹了口气，出去了。 外面霍风正端了药走进来。见了杨淑，不免有些惊讶。 “杨老板这就要回去了?” 杨淑应了句:“是啊，孩子在家我不放心，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你好好照顾你墨大哥。他心情可能不太好，你多担待。” 霍风愣了愣，墨大哥心情不好，难道是和杨老板吵架了。 认霍风在身后猜测，杨淑径直去了前面，让医女帮忙把肩上的伤处理了一下，然后就回家去了。 第29章 保证 “听说杨老板肩膀上的伤伤的不轻呢。说是肩胛骨都要碎了。老大夫说从来没见过杨老板这么坚强的女人，用夹板重新固定骨头的时候她连一声都没吭。” 霍风绘声绘色的把前院的事讲给墨天浩听，墨天浩神色漠然，不知在想什么。 “墨大哥，你是不是看上杨老板了呀?” 墨天浩掀起眼皮看了霍风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当然了。”霍风骄傲道。 “我本来还觉得以墨大哥你的条件找个寡妇是委屈了你，可是现在我倒觉得你和杨老板简直是绝配啊!墨大哥你这样的人中龙凤就该配杨老板那样的女中豪杰” 墨天浩笑骂道:“尽胡说。” 心里却是苦笑一声，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 杨淑回到家的时候李婶也在。屋子里的三人看见她回来都松了口气。 成君大喊一声:“娘。”然后一头扑进了杨淑的怀里。 其实杨淑才离开不到一天，但当成君扑进她怀里的那一刻，杨淑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紧紧抱住了成君:“没事了，娘回来了。” 成君哭着说:“娘，我好害怕呜呜呜。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呜呜。” 成君很少哭，更别说是这样的大哭大闹了。杨淑知道这次他一定是吓到了，耐心的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 他停了下来。 这时候李婶才凑了上来:“小淑你没事就好，之前周家的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 杨淑笑了笑:“我没事，谢谢婶儿，您辛苦了。” “杨姐姐，我大哥呢?”小泽问。 杨淑想着墨天浩受伤的事也瞒不住，索性就说了。 “你大哥他受了点伤，还在医馆呢。不过你放心，他也没什么大事。估计这两天也就回来了。” 小泽听了还是有些担心:“我想去看他。” “小泽乖啊，你杨姐姐刚回来，我们让她先休息休息，吃顿饭，然后再带你去看你大哥好不好?”李婶赶紧劝道。 小泽很懂事，点点头答应了。 杨淑也确实累了，再次感谢了李婶 之后就听她的话吃了顿饭，然后睡觉去了。 成君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杨淑。杨淑都要准备睡觉了，成君还站在床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杨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指了指床里面道:“害怕就和娘一起睡吧。我猜你昨天晚上一定也没睡好，正好陪我再睡一会儿。” 成君虽然才五岁，但是个很独立的孩子，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他看了看杨淑，犹豫道:“会不会压到娘你的伤口?” 杨淑笑达:“不会的，上来吧。” 成君想了想，说:“我睡外面吧，娘你要喝水或者要其他东西，我帮你拿。” 杨淑没有拒绝，往里面挪了挪道: “好，那就谢谢我们成君了。” 于是成君也爬上床来。 杨淑躺在床上，一手虚虚环住成君。 “这次是娘不好，让你担心了。娘向你保证，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你也一样，知道吗?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知道了娘。” 成君把脑袋埋在杨淑怀里，声音闷闷的说。 “墨叔叔说我练武的天分很好，以后我要加倍练习，保护娘。” “好，娘等着那一天。” …… 杨淑本想下午的时候再带小泽去看看墨天浩的。一来小泽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的她实在不忍心，二来她自己还想再为上午的事解释一下。没想到还没等她带两个孩子去，墨天浩就被他们镖局里的几个兄弟扶回来了。 “大哥你没事吧?” 小泽见了墨天浩是又高兴又担心。 墨天浩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 “怎么就没事了?那一刀离心口多近啊!刺的又那么深，连大夫都让你再躺两天再走，可你就是不听。”旁边有兄弟埋怨着。 小泽听了这话脸色越来越白。另外一个兄弟看见了，立刻踩了之前那人一脚，让他闭嘴。 那人被踩了一脚，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鄯善的闭了嘴。 杨淑赶忙打圆场，之前装修锦绣坊的时候她和这些人混熟了，当下也不见外的说:“兄弟们辛苦了，这次的事还要多谢你们。等墨镖师和我都好些，我请各位吃饭。到时候你们可都要赏脸来啊。” 几个男人立刻笑着答应了。 安顿好了墨天浩，几人就要告辞。杨淑又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才又回身来找墨天浩说话。 墨天浩还是上午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见杨淑来了，既不赶她走也不和她打招呼。 杨淑三两句先把两个孩子打发了出去，然后看着墨天浩说: 第30章 谈话 “你我这几天都不方便，我已经和李婶说过了，她这几天都会来给我们两家做饭。你没什么意见吧?” 其实她之前想说的不是这个，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这样。 “可以。到时候给李婶的工钱我们两家各一半。是多少你同我说一声就行。” 杨淑一愣，这话说的倒好像她是来要钱似的。不过她现在也不想解释什么。 “按理说确实该如此，但你受伤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这钱我出了。” “不用。我……” “你说我不把你当朋友，现在你这不也是不把我当朋友嘛。你生气归你生气，但这事就这么定了。”杨淑打断了墨天浩的话。 和他交锋了这么几个来回，杨淑明白了个道理，不管是对是错，自己得抢占先机才行。 果然，墨天浩不说话了 杨淑知道他的气还没消，也不想在这讨人嫌，当下就退出了墨天浩兄弟的屋子。 ： 再说左子辰，他和官府的人把抓来的土匪清点了好几遍之后又去安慰了古月宁，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福伯边帮他处理着身上的伤口边心疼的说:“这山上什么人这么厉害，竟把家主您的腕骨都捏碎了。这可要养上好久了。” 在杨淑走后，左子辰又杀了不少山上的土匪，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些伤口。但那群乌合之众其实根本不能真的伤到他，到头来他身上最重的伤竟然就是杨淑差点捏断了他的手腕。 想到这，左子辰不由又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女子，她应该伤的也不轻吧，自己那一下她的肩膀最亲也该脱臼了。 不知为什么，她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他许多许多年未曾见过的人。 今日古月宁也和他说起了杨淑，在她的描述里，杨淑遇事沉着、冷静且果断，是难得的女中豪杰。 左子辰把杨淑的身份透露给了古月宁，无论她有什么问题，还是碰巧像那个人，或者其他什么，总要接触了才知道。 不过这事不急，眼下另一件事更加重要。 “如今姓蒋的事发了，官府的人正全面通缉他，梅花阁的扬州分舵势必要来一场大洗牌。这可是我们的好机会啊。” 福伯小心翼翼的问:“家主的意思是想趁乱分一杯羹?“ 左子辰笑了，他挂着醉如沐春风的笑容，说着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这么大一块肥肉，只分一杯羹怎么够呢?要么不分，要么就要分最大的那一块。丁井那边，这几天就可以动手了。” 与此同时，上次那间暗室内，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再一次向看不清的黑暗里禀报道:“蒋政云已经潜逃，梅花阁就要乱了。这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 黑暗里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你做事我放心。我听说你受了伤，可要紧吗?” 男人摇摇头:“不要紧，做给那人看的而已。” 好。那你带着人去吧。只是梅花阁这么一大块肥肉，江南四大世家也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你和你手底下的人要当心了。”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四大世家不足为虑。除了左家的左子辰，其他三家的老家伙们都不想冒险，光凭他们的儿子和左子辰忙活，看似厉害，其实内里只不过是一盘散沙。唯一一个需要担心的左子辰，且不说他瞎了一双眼睛，做事多有不便，就说他自家二叔怕都不会让他好过。再说我们暗罗卫虽与其他官家组织不同，但到底挂着个官家的名头。真到了那时候他们还得给我们让位。” 这两天杨淑过得很不痛快。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但因着她受伤，锦绣坊这几天都关门。在家里李婶和成君也都把她当什么精贵瓷器般照顾着，什么都不让她做。再加上隔壁那个天天挂着一张冷脸，杨淑心情能好才怪了。 这一天她终于受不了了，决定去找墨天浩好好谈一谈。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有个了断不是。 “你都生了两天的气了，也该消气了吧。” 墨天浩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听了她的话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你日日挂着一张冷脸，你不累啊?要不这样，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你说，我照做就是了。” “你想多了，我没生气。”墨天浩淡淡的说。 这哪里像是没生气的样子，分明还在气头上呢。 杨淑有点火了，她以前何曾这样向人低头过?墨天浩未免有些得理不饶人了。她也不想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大不了这朋友也别做了，大家一拍两散就是了。 想到这儿，她起身就要走。 “你等等。”墨天浩叫住了她。 杨淑站定，回过头望着他。 “那边柜子上有伤药，对你手上的伤很有好处，你拿走吧。” 杨淑一愣，她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当年对着那些表面曲意逢迎其实一心想要杀她的人，她都能面不改色的笑着，如今面对这么一个挂着冷脸其实内里关心着她的人，她又凭什么生气呢? 杨淑听话的去柜子上拿了药，然后就坐在了墨天浩的床边，不急着走了。 一开始墨天浩还能忍得住不去看她，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不走了?” “因为我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好。”杨淑说。 “你想说什么?” 第31章 心疼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生气我把你当外人，更生气我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但我大概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过去吧。我从小没了爹娘，很小的时候就在一个杂耍班子里跟着师傅学艺。那时候我们每天都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学不会的就没饭吃，哪怕是学会的也要抢饭吃。抢的慢了也照样没饭吃。所以我从小就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性子。决定将计就计上飞虎山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成君，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我只是习惯了。我知道这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受了伤我也不是故意不去治，说到底也是因为习惯了。不是不在意，只是真的觉得没什么。我得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来救我，也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外人，更不应该嘴硬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杨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一旦说了出来她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墨天浩的眼中也终于出现了动容之色:“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杨淑笑了:“明明是我该跟你道歉，怎么倒让你跟我说上抱歉了?” “其实我也没生气，就是心疼。心疼你一个女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苦，才能这般不在意自己。一个绣娘最重要的就是眼和双手了。李婶她们不让你干活是为了你好，你就该好好养着的。” 杨淑愣住了，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心疼这两个字。如果以前有人敢跟她说他心疼她的话，她定会觉得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是对方疯了。这得是有多大的脸才敢说出这话啊!可是此时此刻眼前的青年说出这话，她却觉得对方是认真的。 “不，不不，你可别胡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就落荒而逃。 墨天浩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那话说的有歧义:“杨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任它在身后大喊，杨淑早已跑的没影了。 …… 自那日之后墨天浩终于不对着杨淑摆冷脸了，但两人间的气氛又一次尴尬起来。就连脸皮厚如杨淑也躲了墨天浩好几天。墨天浩更是见了杨淑就脸红，每次都想解释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可两个人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现在连饭都是一块儿吃的。这种尴尬根本避免不了。 李婶问过杨淑好几回:“你和小墨最近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让她怎么说，她只能敷衍道:“没什么，你就别操心了。” 李婶还想说什么，杨淑赶紧找别的话岔开了。 大约是两人养伤后的第五六天吧，扬州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还要说到那天逃跑的蒋舵主三人。他们三个发现不对提前就下了山，先是回了梅花阁的扬州分舵。可很快外面就传出梅花阁与飞虎山上的土匪勾结掳掠女子的消息。 蒋舵主又惊又怒，原来整个飞虎山上只有他们三个知道蒋政云的身份。其他土匪只知道他们的大当家带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至于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一概不知。然而现在外面都知道了梅花阁与飞虎山勾结的事情。 这只有两种可能。第1种是他们无意中泄露了行迹，让人知道了这件事。第2种就是他们三个之中有朝廷的内奸。 蒋政云第1个怀疑的就是袁飞虎，林奕是他的人，只有袁飞虎算是半个外人。蒋政云不怀疑他要怀疑谁呢? 任凭袁飞虎如何解释，蒋政云还是毫不留情的一刀要了他的命。之后蒋政云打散了分舵的兄弟，带着林奕和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跑了。 他们没有离开扬州，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租了一艘画舫，在运河上每天让歌女们弹琴跳舞，过得好不痛快。 这一躲就躲了五六天，官府的人果然没能找到他们。 这一天似乎也和前几天没什么不同，运河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气氛。大大小小的游船画舫在运河上穿梭着，几艘不起眼的乌篷小船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通知下去，一会儿以烟花为号，今天务必要拿下画舫上的人。” 左子辰坐在其中一艘乌篷船上，手里摆弄着棋子。沉着的吩咐道。 蒋政云第一时间解散了分舵的人，等左子辰带着人找到他们的分舵时，看到的就只有袁飞虎的尸体了。左子辰多方打探，抓了几个分散出去的人，在两天前终于找到了蒋政云等人的落脚点。今天他势必要重创梅花阁的扬州分舵。 此时河岸边也有一伙人在静静的盯着他们。 “大人，打探清楚了，蒋政云就在那艘画舫上，那边几条乌篷船似乎是左家的人。”一个中年人对面具男说。 面具男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我们不急，既然左子辰想要分一杯羹我就成全他。等他们动手之后我们再见机行事。把守住运河两岸，不要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这一夜运河上注定不平静。 第32章 动手 蒋政云等人也并非毫无防备，他们看似每天逍遥自在，其实画舫上的布置是外松内紧。他们早就注意到了左家的这几艘乌篷船，甚至知道岸上也有人盯着他们。 “舵主，我们还是想办法先撤吧。如今可不是和他们对上的好时机。”林奕对蒋政云说。 蒋政云叹了口气:“这次躲了，下次呢?我们如果离开扬州，又要去哪儿呢?总不能回总部去，阁主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如去找黑云使。我听说他对阁主十分不满，我们不如去投靠他。”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蒋政云做了决定。当下留了几个人作掩护，他和林奕偷偷下了水。 左子辰看不见，还好福伯很有经验。他远远的看到画舫上看似一派正常，但上面的人似有异动。 “家主，我们可能被发现了。画舫上的人不太对劲，提前动手吧。” 左子辰没有犹豫，听了这话，立即把手中的烟花放了出去。然后带头往画舫上冲去。 几只乌篷船迅速的包围了那艘画舫，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运河上旁人的注意。有人叫骂着: “干什么干什么，差点撞到我们的船知不知道?’ 乌篷船上的人一概不理。他们从棚子里钻出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些人竟都是些带着兵器的汉子。 运河上常有这种因为各种事情而动手的情况，那些被波及到的船一看乌恒船上的人不好惹，当下也都闭嘴了。 画舫上的人反应也不慢，他们立刻拿起武器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等乌篷船上的人掏出绳索要上船的时候，画舫上的人立刻先一步砍断绳索不让他们上船。 顿时落水和叫骂声不断。 左子辰是其中武功最好的，他没有用绳索，而是直接从乌篷船上跳到画舫上去的。是以他也是第1个上船的人。 他一上船便随手抓了个人，把剑抵在对方脖子上冷冷的问:“蒋政云在哪儿?” “不，不知道啊。” 左子辰毫不犹豫的抹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又抓了一个，同样的问题:“蒋政云在哪儿?” 那人被他的狠辣吓得不轻，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左子辰没耐心等，又是一剑让对方人头落地。 第3个:“蒋政云在哪儿?” 这人终于学聪明了，麻溜的回答:“跑了，和林先生一起跑的。” 那人满心以为自己回答了左子辰的问题，左子辰总该放过他了吧。然而没有，左子辰手起刀落送他去见了前面那两个。 既然蒋政云不在这里，左子辰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反正他带来的人会善后。 但画舫上的人很多，有孬的，自然也有勇的。当下就有几个人拦住了他。 还好很快严景和白羽鹤白羽松三人先后杀到。 原来左子辰除了自家人外还找了其他几家。不过正如面具男所说，其他三家的老家伙们根本不愿意出头。最后只有除了余家外的另外两家的小辈们愿意和他一起来。 “蒋政云跑了，你们在这里守着， 别让人再跑了。我去追他。”左子辰对三人说。 三人都很担心他的眼睛，但他们知道如果左子辰都追不上的人，他们肯定也追不上。只好答应了。 “那大哥你小心。” 这时候面具男等人在干什么呢? 之前那个中年人带头，他们把运河两岸都严密的把守了起来，不让画榜上的任何一个人有机会逃脱。而最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具男却不知所踪。 再说蒋政云两人，他们提前下船，趁乱求渡到了岸边。 “舵主，我们俩在一起目标太大了，还是分开走吧。”林奕建议道。 蒋政云觉得十分有道理，当下约定了之后会合的地点后，两人就分开了。。 蒋政云发现岸上也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在找他，这其中除了左家人外他还发现了另一帮人的存在。他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这群人恐怕是暗罗卫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绕开了许多巡查的人，这期间也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不少。渐渐的终于离开了岸边。可他心里不踏实的很，总觉得有些太顺利了。 就在他犹疑不定的时候，一个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蒋舵主这是想去哪儿?” 蒋政云大骇，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只见他前方不远处站了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男人的脸上戴了一张银质的面具。听声音这人年纪应该不大。 “你是谁?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蒋政云威胁道。 “呵。” 面具男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咧了一下:“今日我可不算管闲事。” “你到底是谁?” “我乃暗罗卫副指挥使，江湖人称“银面飞刀”。” 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蒋政云的耳中仿若晴天一阵闷雷。他早知道这次针对分舵的围剿暗罗卫也参与其中，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来。 第33章 飞刀 暗罗卫隶属于朝廷，是官家专门用来对付这些江湖上臭名昭着的人或组织的。他们的指挥使姓许，十几年前被上一任的梅花阁阁主肖庆岚废了一双腿。但即使如此，十几年来他仍然稳坐暗罗卫指挥使的位置。他的手下有两位得力干将。他们是暗罗卫的两位副指挥使。一位姓范，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另一位身份十分神秘，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年纪不大，每次出任务时脸上都戴着一张银质面具，。他有一件独门兵器，及飞刀。他的飞刀远程可以取人性命，近战也可以被他夹在指缝间当做刀剑用。江湖上的人就送了他一个外号叫“银面飞刀”。 蒋政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亲自到场.居然连“银面飞刀”都来了，蒋政云就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抽出长刀大喝一声，径直朝“银面飞刀”扑了过去。 “银面飞刀”不急不忙的也抽出了一把长刀。他虽然以飞刀出名，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用普通的长刀多一些。 蒋政云一刀直劈“银面飞刀”的面门，“银面飞刀”抬手架住他的刀，左手里一把薄薄的飞刀就飞了出去。 蒋政云早有准备，一甩袖子，一道劲风就把对面的刀打了回去。 然而那飞来的飞刀在半空中竟变成了三把，原来“银面飞刀”刚才扔出去的就是三把。看起来是一把，其实在半空中就会变成三把，直攻蒋政云的上中下三路。 蒋政云鼓起的劲风打掉了中间那一把，他整个人又一个后仰，躲掉了上面那一把。双脚在一踢，下面那一把也被躲开了。但这样一来，他的胸口就空门大开了。“银面飞刀”抓住时机直刺他的胸口。 蒋政云举刀要挡，突然他的手腕一麻，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刀。原来“银面飞刀”又射出一枚飞刀，正中蒋政云的手腕。 蒋政云到底不是吃素的，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一个后翻险而又险的躲过了“银面飞刀”的长刀。不过在他后翻的时候又中了“银面飞刀”的好几把飞刀。 两人就这样在无人的小巷子里展开了殊死搏斗，蒋政云越打越心惊，面前这年轻人岁数不大，但本事却不小。他能感觉出来到现在为止对方都还没有尽全力。而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他决定放手一搏。他急如闪电的刺出十八刀，刀刀直取人的要害。这是他的独门绝技，名曰“连环十八刀”。 蒋政云曾凭借此绝技打败过不少江湖上的好手。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杀死面前的年轻人，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他这一次只求脱身。 可惜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当蒋政云感到自己的喉间一凉时，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过去。不知何时“银面飞刀”的左手夹着一片薄薄的刀刃，已经割开了他的喉咙。 “呵、呵。”蒋政云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声音，丢了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他将倒未倒时，一把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一个穿紫色秀暗纹，双眼覆一条黑色缎带的年轻人正用手中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堂堂江南四大世家的家主捡漏的本事不小啊!”” 左子辰抽出长剑，毫不在意对面“银面飞刀”的嘲讽。 “过奖了。不及大人堂堂暗罗卫副指挥使，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一刻钟前，画舫上的人已经被左家人解决的差不多了，偶尔有几个逃脱的也不要紧，他们在岸上还安排了人。 这时候那个中年人才带着自己的人不紧不慢的划船来到了画舫旁边。 “众位英雄可真是了不起。今日多谢各位帮我们暗罗卫清理梅花阁的扬州分舵。日后我定然禀报我家大人好好感谢各位。”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想把今日左家的战果全都据为己有。 白羽松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听了这话就炸了：“你什么意思？这明明是我们打下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帮你们打的？” 中年人呵呵一笑：“白二公子别激动，这梅花阁本就是我们暗罗卫通缉的最大组织，今日这些留下的活口，还有日后分舵的东西自然都该由我们处理。” “你……” 白羽鹤打断了自家弟弟的话：“这么说大人您是非要仗着身份欺压我们喽？” 暗罗卫在江湖上是很不受人待见的。原因也很简单，人人都知道江湖与朝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暗罗卫是朝廷的组织，但因为他们对付的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的杀手大盗，事即从权，在很多时候不得不越过一些朝廷的法度才好办事。朝廷也知道他们的苦衷，皇帝亲自下的旨允许他们在一定的情况下不用遵循朝廷的法度。但江湖上的人又不敢真的把他们当做普通的江湖组织来对待，毕竟人家背后是整个朝廷。民不与官斗是自古的铁律。这就相当于他们手里握了一张免死金牌。 第34章 争夺 还好暗罗卫的选拔和考核是很严格的，一旦发现他们利用手里这块免死金牌为非作歹、欺压良民，事情无论大小，一概处死绝不姑息。这才没有闹出过什么事来。 白羽鹤这话就是在说中年人利用这块免死金牌在欺压他们了。 中年人连连摆手：“哎呦白大公子您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还指着这份差事过活呢。您这话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难道不是吗？梅花阁这次明明是我们打下来的，大人您却要仗着身份把这些人和东西都带走。这还不算是欺压我们吗？” 中年人又笑了：“都是你们打下来的？这话说的不对吧。我看着这跑到岸上的人不少吧，这些跑到岸上的人有一大半可都是我们解决的呢。而且你们在这里忙活了这么久，看到正主了吗？” 左家这边的人都变了脸色。去追蒋政云的只有一个左子辰，且不说他的眼睛多有不便，就算他把人找到了，看中年人这个样子就知道暗罗卫提前就有了准备。 “就算是这样，也该各凭本事。你们抓到的人就归你们，我们抓到的人自然也该归我们。”白羽鹤坚持道。 这次中年人没有反驳，他知道这些江湖人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可不算什么良民，把他们逼急了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这话好说，但是之前分舵的东西左家是不是也该拿出来了？” 暗罗卫为了布置今天这个局，之前在分舵比左家慢了一步。他们去的时候袁飞虎的尸体还在。，但分舵里的东西被拿的差不多了。 他们倒也不是贪图分舵里那些个金银财宝，主要是里头那些杀手的信息和往来书信十分重要。 “凭什么啊？” “可以。那些东西一家一半。但之后如果我们再抓到什么人，或者有了什么其他进展，望大人不要再插手。” 白羽松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远远走来的左子辰打断了。 “大哥。” “家主。” 一见左子辰来了，左家这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成交。” “银面飞刀”也走向了中年人那边。 “大人。” 谈判最后得到这个结果中年人是不意外的，毕竟自己等人的身份放在那，对方如果不想和官府对着干就一定会答应的。 可左家这边的人却都是惊讶无比。别看左子辰平时总是挂着一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笑面虎。今天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让步了。。 左子辰今天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呢？ 这还要说回之前，彼时左子辰和“银面飞刀”静静的对峙着，谁也不肯先让一步。 “看来左公子是决定和暗罗卫作对到底了？” “暗罗卫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跳出官府的规矩，但据左某所知也是不能为所欲为的吧。即使蒋政云算是大人您杀死的，那运河上那些人总也该算是我左家的了吧。” “左公子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对付梅花阁，何必把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想让左某让步，大人总要拿出些诚意才好。” “东西我是不会让给你的，不过有个消息左公子可能有兴趣。” “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梅花阁的护法肖燕燕没死。”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不可能。”左子辰下意识的反驳。 “银面飞刀”气定神闲：“为什么不可能？左公子你见到她的尸体了吗？” “可是……” “可是江湖上的人都说她死了。肖暮霆也成功坐上了阁主之位，看上去她的确应该已经死了。”“银面飞刀”打断了左子辰的话。 “当初一把大火，肖庆岚和肖燕燕双双葬身于火海。听说抬出来的时候两人抱在一起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这种情况下想作假不难吧？” “你有什么证据？” “我敢告诉你，就自然是有证据的。” …… 。最终左子辰让了步。这个消息比分舵那些人和东西都重要的多。 …… 半个月后杨淑和墨天浩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她也说话算数，请镖局里的兄弟们好好的吃了一顿饭。众人对她的手艺都赞不绝口，墨天浩找过她，说是请客的事情他们一家一半。杨淑拒绝了，这些人是为了救她才冒的险，她不能让墨天浩和她一起请客。 不过最后也不是她一个人出的钱。吕红、还有其他一些当时被抓的姐妹听说了杨淑要请客的事。纷纷表示要来帮忙。这次杨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只好答应。 说起这个，还有一件让杨淑十分头疼的事。早先余、古两家，还有其他一些富商家就给她送了谢礼。这些东西杨淑虽不想收，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掰扯，她还是都收了下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古月宁竟然邀请她去古家做客。 杨淑早听说古月宁不同于其她的千金小姐，与她交好的有许多都是在市井上混的人。没想到这话竟是真的。 可杨淑一点都不想和这位小姐有什么瓜葛。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在扬州开她的锦绣坊。 所以她一开始想要找理由拒绝的，但一个消息改变了她的想法。 第35章 姐妹 那是锦绣坊好不容易开门的第1天。傍晚时分，杨淑关了门正准备回家，就看到墨天浩站在锦绣坊门口等她。 杨淑有些惊讶，这几天他们已经习惯了之前那种相处方式，现在他们已经不觉得有多尴尬了。但墨天浩此时也不该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墨天浩说。 “啊？”杨淑有点愣，不知道墨天浩是什么意思。 “别多想。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前几天逃掉的袁飞虎和那位舵主都死了。但那个姓林的军师跑了。我听说除了他们三个外，山上的土匪没一个人知道蒋政云身份的。可现在官府的人都知道了，这只有可能是跑调的你，或者事先上山的左公子听到了什么消息。现在那位军师跑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报复你们。左公子家大业大，自然不怕，可你不行。而且是你把梅花阁的消息率先传出来的事情打听一下并不难知道。我不放心你，所以来接你回去。” 杨淑若有所思，她这些日子都在养伤，关于蒋政云等人的消息她一概不知。没想到山上的土匪竟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想来也是，蒋政云能坐上梅花阁扬州分舵的舵主，自然不会是个蠢人。看来她的确需要小心了。 本来杨淑想说不需要墨天浩来接她的，但是又怕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闹僵，就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从此之后墨天浩每天风雨无阻的来接她，哪怕后来这件事解决了也不曾改变过。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杨淑眼下再考虑另一件事情，她和成君孤儿寡母的，在扬州城的确有些势单力薄了。她本来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辈子的，但来到扬州城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有些时候不是她不想找麻烦，麻烦就不会找上她的。墨天浩只是个普通的镖师，武功和能力都一般，而左子辰这个人心机太深，之前虽找过她，但他目的不纯。真遇上事了，这人根本靠不住。这样看来古家就是现在她的一个很好的选择。 出于这样的考虑，杨淑最终接下了古月宁的邀请函。 赴约的那天杨淑特地找了件新制的藕色长裙穿着，又给古月宁带了锦绣坊的配饰才去了古家。准备的算是十分充分了。结果古月宁比她准备的更充分。她不仅让管家亲自去接杨淑，还又给杨淑带了不少好东西。 “古二小姐太客气了，上次就给我送了许多东西，这次又劳烦您亲自来接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老管家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杨老板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们家二小姐也不能这么全须全尾的回来，别说是让我来接你了，就是让我服侍你我也是愿意的。” “哈哈。” 杨淑忍不住笑起来：“瞧您说的，我哪敢啊。不过您对古二小姐可真好啊！” “那当然了，我可是亲眼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呢。”老管家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古月宁早在家里等杨淑了。见了她十分高兴。 “杨姐姐来了，快请。” 杨淑笑着送上礼物：“荣幸得了二小姐的眼，我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只好拿了些锦绣坊的配饰，希望二小姐喜欢。” 古月宁笑着接过杨淑手里的礼物：“姐姐太客气了，今日我本就是为了感谢你，顺便请你来我家玩一玩的，姐姐还拿什么礼物啊。” “礼物还是要送的，日后二小姐觉得好，我也算是把锦绣坊的名声打出去了。” 古月宁笑了起来，她很喜欢杨淑的爽朗。这是她平时接触不到的一种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姐姐第一眼就觉得姐姐十分亲切，好像曾经见过似的。” 古月宁一句无心的话语，却让杨淑怔了许久。 “我一个市井卖衣服的，怎么敢和二小姐您姐妹相称呢？” “诶。姐姐别这么说。我有位大姐姐早年离世了，她的名字里也有个淑字。她走的时候我才三岁，多的事情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她也和姐姐一样是个爽朗性子。这或许就是上天注定吧，我姐姐不在了，上天就把姐姐你送来了。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古月宁说的十分诚恳，杨淑最终还是点了头，叫了声：“妹妹。” 杨淑和古月宁聊的十分投机，好像两人真的曾经见过似的。 杨淑还了解到今天古视昌不在家，似乎是去左家商讨抓捕梅花阁扬州分舵的余孽了。没想到古视昌这种人还有这胆子呢。 古德中也不在家，不过他就没什么正经是去做了。 至于王凤，古月宁回来以后她好多了，至少不再说那些神啊鬼啊的了。现在正在她的院子里修养，不方便出来见杨淑。 古月宁再说到她的时候有些遮遮掩掩的，杨淑自然全都明白，但她也不会那么不知趣的挑明就是了。 因为古家没有旁人，两人相处起来十分自在。杨淑发现古视昌把古月宁教的非常单纯，她很聪明，但有时又对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全然不知。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吃过午饭后杨淑就准备告辞了。 古月宁亲自来送她，她们在门口正好看见了归家的古德中。 起先他对待杨淑的态度十分散漫，完全没把杨淑放在眼里。可在听了古月宁的介绍之后整个人都肃然起敬。 “你就是杨老板啊。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妹妹也不能这么平安的回到家里来。之前墨镖师跟我说杨老板你是女中豪杰我还不信，现在见了你的面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36章 请客 他一改之前散漫不正经的神色，整个人竟也透出一股彬彬有礼的味道。 但这不是让杨淑最惊讶的，她疑惑的问：“古公子认识墨镖师？” “是啊。那天在飞虎山上认识的。当天那么多好手，可墨镖师是最勇的那个。他为了救他们镖局的一个小兄弟，整个人扑上去跟土匪搏斗，可厉害了呢。后来我们又遇见过一回，现在也算说得上两句话的朋友了。” “原来如此。我和墨镖师现在合租在一起，关系也不错。公子是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就是不知道公子您肯不肯接受我这个朋友了？”杨淑笑着道。 “怎么会不肯呢，你问问阿宁，我是最愿意交朋友的了。”古德中十分豪爽的说。 古月宁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让姐姐见笑了。我哥哥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他最喜欢交朋友了。” “我说话哪样了？阿宁你可不能胡说啊。”古德中赶紧抢白道。 杨淑微笑着听兄妹俩说话，她没想到接近古家兄妹俩这么简单。只能说古视昌把他的这一双儿女保护的太好了。古月宁就不说了，就连古德中也是如此好接近。 第1次见到古德中的时候，杨淑以为他是个嚣张跋扈、眼高于顶、脑子空空的附加子。如今看来嚣张跋扈可能有，但实在算不得什么坏人。更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富家子，相反性格还挺豁达。 之后没几天她还会知道对方也不是脑子空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杨淑和这兄妹俩道别后就回家去了。 她本以为再想见到这兄妹俩最少也要过段时日了，没想到仅仅隔了两天，她又见到了古德中。 那天墨天浩来找杨淑：“我明天晚上想请古公子来家里吃饭。提前知会你一声，不打扰到你就好。” 杨淑一愣：“古公子？是古家武馆的古公子吗？” “就是他。”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杨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明天下午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你请人来家吃饭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怎么好麻烦你呢。”墨天浩连连摆手。 “没事。我前两天去古家的时候遇见古公子了，和他说了两句话，也算是认识了吧。你要请他吃饭也算我一份吧。” “那也好。” “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怎么会和古公子说上话的？” 杨淑是真的有点好奇，墨天浩和古德中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俩竟然能说上话，这不得不让杨淑感到不可思议。 “在飞虎山上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有一群十几个土匪吧，躲在一个山洞里，易守难攻的，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他们没办法。后来还是古公子说用烟熏才把他们逼出来的。当时我们说了几句话，后来恰巧又遇见过一回，就这么认识了。 “你肯定不知道后来那一回我是怎么遇见他的吧？” 杨淑摇摇头：“怎么遇见的？” “他呀，来找我们黄标头，说是他手里啊有一批货，想托我们镖局给他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这回杨淑是真的惊讶了：“你是说他自己手里有一批货想托你们送出去？” 墨天浩肯定的点头：“对。” “据我所知他们家的生意不小啊，这应该不是他们家的生意吧，否则怎么会托你们镖局给他送呢？” “可不是吗。他后来跟我说，这是他瞒着他爹私下里置办的一批货，好像是一批茶叶，说是卖的好了能赚不少呢。具体的我也不懂。只知道他是个有能耐的人。” “我知道你觉得古公子是富家子弟，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相处下来你就会发现，他其实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知道，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杨淑现在还处于极度震惊中，古德中竟然瞒着古视昌私下里在做生意。看来她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呀。 就这样杨淑第2天早早关了锦绣坊，回来之后就和墨天浩在灶上忙活开了。 他们这个院子地地段虽然不错，地方也不小，但是用来招待古德中这样的富家公子还是显得寒酸了些。所以杨淑在吃食上十分用心，墨天浩自己不能喝酒，但也早早的买好了好酒等着古德中。 傍晚时分，古德中如约来了小院。他今天没有穿锦衣，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长衫。整个人一看就是收拾过的，比杨淑那天看到他的时候精神多了。 “墨大哥、杨老板，我来了。打扰你们了。” “古公子客气了，快请进。”墨天浩笑道。 “你们也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显得生分，就叫我的名字，或者我们兄弟相称也行。”古德中说。 墨天浩也不矫情，听言就直接叫了句：“古兄弟。” 杨淑把两个孩子叫出来，让他们叫人。 “古叔叔好。” “古大哥好。” 两个孩子十分配合，都甜甜的叫了人。 古德中十分高兴：“好好好，你们都好。” “古兄弟，快坐下。”杨淑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招呼道。 饭桌上，墨天浩和两个孩子是不喝酒的。但杨淑能喝，她也陪古德中喝了两杯。 看着杨淑把一杯酒一口饮尽的豪爽模样，古德中真心夸赞：“杨老板海量，可真是女中豪杰啊！” 杨淑笑笑：“不敢当。就是一个小爱好而已，我从小就好这一口。” 杨淑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她从小就爱喝酒，而且还喝不醉。除了第1次喝酒时被人恶意灌了一坛，让她吐的昏天黑地，在床上躺了两天外，之后不管她喝多少酒都没醉过。 第37章 德中 酒过三巡，雁过五味，古德中讲起了自己的抱负。杨淑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古德中脑子里有很多新奇的想法。但他缺乏实践，墨天浩恰好可以弥补这一点。杨淑有点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能聊到一块儿去的了。 古德中显然有点喝高了，他讲起了两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桩事。 他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在扬州城说一句横着走也无不可。唯一的不好就是他长到如今十八岁还没有怎么离开过扬州城。 唯一一次离开是在两年前和他爹古视昌出门谈生意，结果还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当时梅花阁的护法肖燕燕在追杀和他们谈生意的买主。 古德中记得，他当时狼狈的躺在地上，肖燕燕的剑就抵在他的心口。只要稍微用点力，他就会立刻血溅当场。 肖燕燕一身深紫色长裙，脸上戴了张刻有彼岸花镂空纹样的面具，并看不清面容。唯有那一双眼，古德中到现在都记得那双眼里是无尽的冷酷与残忍，除此之外，一片荒芜。 他爹古视昌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着那个女魔头：“求求您肖护法，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父子俩吧。我发誓一定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的。” 肖燕燕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你和你儿子只能活一个。” 古德中听见她这么说。 古视昌先是怔愣，然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那您放了我儿子吧，他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您杀了我放了他吧。” “那你呢，怎么选？”肖燕燕又把目光转向古德中。 古德中当时三魂吓丢了七魄，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颤抖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嗤。古视昌，这就是你拼死都要护着的儿子。”肖燕燕的表情和语气无一不透露着嘲讽。 之后还没等父子俩反应过来，肖燕燕就像来时一般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她走了好久之后，古视昌才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把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古德中扶起来。之后父子俩生意也不谈了，不要命的逃回了扬州。 古德中本以为古视昌会骂他，骂他的胆小无能。然而没有。非但没有，古视昌还一反常态的表现出了父亲的温情。他拍拍古德中的肩膀，慈爱的说了句： “你没事就好。” 自从他长大之后古视昌是第1次对他露出如此温和的表情，他是古视昌唯一的儿子，成年之后又越来越不上道，古视昌见到他每次都是疾言厉色的样子。这一次本该是最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古视昌却既没打他，又没骂他。 古德中觉得他还不如被他爹打骂一顿呢，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些。他不知道肖燕燕最后为什么放过了他们，但对方那句充满嘲讽的话语却深深的刺伤了一个十六岁少年敏感的心。 从那天起，古德中就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能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可是他练武的天分一般，他也并不喜欢练武。可除了练武外，在这个世道，他还能用什么方式保全自己和家人呢？ 他想到了，无外乎是钱和权两样。他出身江湖，又不爱读书，谈权未免有些不大现实了，那就只有多赚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古德中本想借自家的东风先试试水的，可他知道他爹一直很希望他能继承家里的武馆。他爹在练武一道上也是天赋平平，因此身为长子却被他爷爷嫌弃。他爹嘴上不说，但古德中知道他爹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就指望他来出了。可惜他也不是这块料。他同时也知道，他爹是不会听他说这些的。所以他最后选择了徐徐图之。 这两年他还是众人眼里的那个扬州城有名的纨绔子，事实上，他出门也确实是跟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在外头胡吃海塞。但除此之外，他还在积聚自己的力量。托付给墨天浩他们镖局的那批茶叶已经不是他手里的第1批货了，但确实是他手里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批货。他本来是想找专业的商队送出去的，但那些商队或多或少和他爹都有些来往，他现在还不想让他爹知道他私下里做的这些事。最重要的是托商队的钱很多，托镖局顺路送出去钱更少。所以他才找上了黄镖头，认识了墨天浩。 古德中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的说着这些事。两个孩子早回去睡了，墨天浩和杨淑静静的对视着，眼里全是无奈。 “古兄弟醉了，要不我把他送回家吧。”墨天浩小声问杨淑。 杨淑手里拿着半杯酒，目光有些迷离，但整个人还是清醒的。她没想到当年的一念之差，竟让古德中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行，你送他回去吧。古大老爷可不像他这一双儿女这么好说话，我听说他最讨厌他儿子和不知什么来路的人来往。你这么晚把人送回去，小心吃他的瓜咯。” 墨天浩笑了：“你这话说的言重了。我到底是个外人，古大老爷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的。” 杨淑知道他说的对，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墨天浩扶着古德中离开后，杨淑把桌上的杯盘收拾了，然后她拿着没喝完的酒独酌起来。 第38章 喝醉 墨天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杨淑独自一人在喝酒，她身边的酒坛已经空了。 “回来啦，陪我喝两杯？” 墨天浩走到她对面坐下：“你知道我不能喝的。” 杨淑不以为然：“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喝的？无非就是不愿陪我喝罢了。” 墨天浩听了这话十分无奈，一摊手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能喝。倒是你，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感觉不高兴了？” “不高兴倒不至于，就是方才听古兄弟说的那些事，心生感慨而已。” “感慨什么？”墨天浩好奇的问。 “方才古兄弟说他是在肖燕燕手里死里逃生后才大彻大悟，有了今日的成就。我突然就想到我自己。我小时候也生在家境殷实的人家，后来因为一些意外离开了家。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家，现在是不是也像古二小姐一样，每天弹弹琴，写写字，和小姐妹们一起品品茶赏赏花什么的。” 墨天浩笑了：“你喜欢那样的日子吗？” 杨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不喜欢。我啊，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不愁吃穿，无拘无束。” “那不就是了，你还在伤怀什么？” “我不是在伤怀，只是单纯感慨罢了。” 莫天浩从杨淑手里拿过酒坛，直接喝了一大口。 “不伤怀就好，我还是陪你喝点吧。” 可酒刚入喉他就咳的撕心裂肺，脸也瞬间红了。 “咳咳咳，咳咳。抱、抱歉，让你见笑了。咳咳。” 杨淑赶紧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帮他顺气。 “没事吧，你真不能喝啊？不能喝你逞什么强啊？” 墨天浩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这不是舍命陪君子吗。咳咳。” 杨淑哭笑不得：“谁让你舍命陪君子了。我方才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实在没必要难为自己的。” “没事没事，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喝了。” “其实说出来你都不信，我和你一样，也生活在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我爹当年还是做官的呢。可惜啊，他做的太好，被同僚记恨，最后落了个名声尽毁的下场。你知道为什么我即使家里贫穷，也一定要让小泽读书吗？我爹在的时候常说，要我们将来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可是我呀，为了生计放弃了读书，我就特别希望小泽能靠读书出人头地。想当年我刚进镖局的时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还要冒出去知乎者也来。让许多兄弟笑话了许久。现在我好歹算是有了傍身之技，说话也算是改掉了动不动知乎者也的毛病。唯有这喝酒啊，我是到现在也学不会。” 杨淑没想到墨天浩还有这样的过往，她抱歉道：“抱歉啊，我没想到我的话会勾起你的伤心事。” 墨天浩苦笑：“没事，都过去了。喝都喝了，我今天陪你喝个不醉不归吧。” 杨淑愣了一下，犹豫道：“还是别了吧，这样不好。” 可莫天浩哪里肯听她的，这话说完的下一刻就仰脖子把手里那坛子酒喝了个干净。 杨淑目瞪口呆，那坛子酒最少还剩一小半呢，他就这么都给喝了？。 “你，你没事吧？”杨淑小心翼翼的问。 墨天浩没有回答，但杨淑已经知道答案了，答案就是非常不好。 只见墨天浩咳得撕心裂肺，脸上瞬间充血，红的如同猴屁股一样。 这次他又不知道咳了多久，缓过来后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杨淑一看就知道他醉了。 “你明明就不能喝，非要逞什么英雄？”杨淑的语气不善。 墨天浩对此却毫无所觉：“我没坠。” 杨淑扶额，她刚才怎么就没把人拦住呢？舌头都大成这样了还说没醉。 “我真的没坠，我还能喝，嗝。” 杨淑的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她敷衍道：“好好好，你没醉行了吧。那现在回去睡觉行不行？” 还好墨天浩没有耍酒疯，竟意外的好说话：“好。” 他应了一声就站起来往房里走，可还没走两步就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地上摔。 杨淑眼疾手快扶住她：“你慢点，别摔了呀。” 可一个男人全部的重量哪里是杨淑一下子能扶助的，墨天浩脚下又是一个不稳，连带着杨淑也和他一起摔倒在地。 这一摔杨淑直接仰面躺在了地上，墨天浩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杨淑下意识的伸脚一踹，墨天浩被她踹开，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听着都疼。 但杨淑顾不得这些，除了当年那个让他充满敬畏却无比痛恨的男人外，她还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靠得这么近过。刚才她的鼻息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汗味还有一种独属于墨天浩的味道，这让她很不自在。 所以把人踹开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动作。现在冷静下来了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墨天浩会不会被她踹出什么问题来。 “墨镖师你没事吧？”杨淑从地上爬起来，快步来到墨天浩身边把人扶了起来。 还好，墨天浩是清醒的。他皱了皱眉，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一摔他也清醒了几分，看见自己和杨淑都坐在地上，不由迷糊的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杨淑有点心虚，赶紧摇摇头，说：“没事，你醉了，摔了一跤。我扶你回去吧。” 墨天浩也不知听懂了没，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第39章 真言 杨淑小心翼翼的把莫天浩扶回房间。还好小泽已经睡着了，她松了口气，最少不会太尴尬了。她把墨天浩放在床上，随手拽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就要离开。完全没有要给他脱下鞋袜衣服的意思，更别说弄点水给他擦一擦了。她本来就不是个贴心的人，更何况自己和墨天浩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做这些不合适。 可莫天浩却不知怎么的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干什么？” 因为怕把小泽吵醒，杨淑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已经非常不好了。今日的事情有点脱离她的控制了。 墨天浩没有睁眼，手上却也没松开杨淑的袖子。 “我有点后悔了。”他喃喃的说。 “后悔什么？” 要不是杨淑耳力过人，她差点没听到墨天浩在说什么。 “后悔当初跟你说追求你是因为合适，而不是因为喜欢你的话了。” 杨淑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她预感到墨天浩接下去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一个用力，终于把袖子从墨天浩手里拯救了出来。 可她来不及阻止墨天浩接下来的话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杨淑的脑子“轰”一声炸了，她觉得一定是墨天浩喝酒喝傻了，要不就是自己疯了。否则墨天浩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自己又怎么会在这听他说这种话？ 愣了片刻后，杨淑蓦地清醒过来。 她咬牙切齿到：“墨天浩，你可别借酒装疯。”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森寒之气，这也是她第1次连名带姓的喊墨天浩的名字。 酒后吐真言是有，可一个真正喝醉了的人认人都费劲，更别说对着那个正确的人说出那句正确的话了。墨天浩今日的这个举动在杨淑眼里就是借酒装疯，故意的。 如果在平时，墨天浩看到现在的杨淑一定会大吃一惊，她脸上的狠厉之色绝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跑江湖的女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墨天浩也一定会想办法解释或者直接识趣的闭嘴。可偏偏现在的他是个醉鬼。 他非但没收敛，还顶着杨淑杀人般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 “我心疼你，一个女人，嗝，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肯定是，嗝，肯定是吃过很多苦。我心疼。”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杨淑的手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从小到大杨淑习惯了走一步看三步，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她非常讨厌不受控的感觉，而眼前的人就是那个最不受控的因素。 在认识墨天浩之前杨淑虽然没想过再嫁人，但同样也没想过为她的前夫守一辈子洁，如果真的遇上了看的顺眼的又合适的，她也不是不能嫁。，但这个人绝对不应该是墨天浩。 一来墨天浩是江湖人，杨淑宁愿嫁给砍柴的打铁的，也不愿嫁给江湖人。二来墨天浩武功一般，家庭背景也干净，但凭着杨淑多年的直觉，她就是觉得墨天浩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可来到扬州这段时间墨天浩屡次向她示好，今晚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最关键的是，就连杨淑自己也说不清她对墨天浩是什么感情。 这无疑是很危险的。杨淑绝不允许这样的危险存在。 她静静的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男人。她的手还放在墨天浩的脖子上，但大概是因为一直没用力，墨天浩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在说过那番话后，又嘟嘟囔囔说了些别的什么，然后竟就这么睡着了。 杨淑的手微微用力，床上的男人气息急促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睁眼。可就在他即将睁眼的前一刻，杨淑又松开了手。并且迅速点了他的安眠穴。她还没想好要拿墨天浩怎么办。。 “墨天浩啊墨天浩，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杨淑喃喃自语。 墨天浩当然是不会回答她的。 杨淑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床上的墨天浩仍然无知无觉的昏睡着，全然不知他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 这一夜杨淑失眠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一想自己和墨天浩之间的关系了。她之前采取的一直是不以为然，甚至是逃避的态度，现在她发现这样是不行的。 既然这一晚注定睡不着了，杨淑决定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来扬州这么久了，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披衣起床，没有走门，而是悄无声息的翻墙出了家门。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 古德生最近很是郁闷，上次他按照黑斗篷人的吩咐放出王凤陷害古视昌前头那位夫人的消息后，古视昌的确受到了影响。听说他之前谈好的几桩生意都吹了，古月宁也为了挽回自家的声誉被绑上了飞虎山。但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因为这还不够，远远的不够。 最近他好不容易混入了严景身边，但因为他太年轻，武功也一般，严景身边许多的其他门客都有意无意的排挤他。 这不，今晚左家的左公子来找严父谈清理梅花阁残余势力的事情。古德生以自己的父亲也死在梅花阁杀手手里为由，好不容易得了严景的同意可以跟他参与此事。可事到临头也不知是谁在严景面前说了什么，严景以他太年轻还需要历练为由不让他去了。古德生气愤不已，对此却又毫无办法。 第40章 计划 “我看今日严家大堂十分热闹，你怎么一个人在房里？” 古德生豁然转头，手里的剑蓄势待发。 可当他看清眼前人的时候，他不由放下了剑，高兴道：“恩人来了。” 黑斗篷人在古德生收剑的一瞬间，二指成钳直袭古德生的双眼。 情急之下古德生一个后仰，堪堪避过了这一下。 “恩人你……？”古德生心有余悸。 黑斗篷人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最近倒是比第1次见你时有所长进了，可惜还是不够。方才那种情况你不该收剑的，这身打扮不止我一个人能穿，你如何肯定来的人一定是我？且就算你确定是我，你又怎么肯定我一定不会对你出手？年轻人，你要学的还很多。” 古德生恍然大悟：“多谢恩人指教，受教了。” 黑斗篷人走到古德生对面坐下：“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怎么一个人坐在房里？” 古德生听言就是满肚子怨气，当下一口气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和黑斗篷人说了一遍。 “刚说你有所长进，这怎么又来了呢？你一没身份背景，二没出众的武功，得了严景赏识被人排挤不是很正常的吗？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跟我发牢骚，而是想办法解决此事。” 古德生有些颓然：“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古德生，你已经十八岁了，不是没断奶的小娃娃，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行吗？” 黑斗篷人浑身上下都包裹在斗篷里，古德生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语气已经非常不善了。 古德生赶忙站起来，诚惶诚恐道：“您别生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黑斗篷人叹了口气：“我听说前段时间左子辰牵头，四大公子在运河上清理了梅花阁扬州分舵的人，严景带你去了吗？” “去了。”古德生说。 “看来你的确很是受严景赏识，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次吧。我观你用的虽然是剑，但使的却是穆家刀法，这应该是你母亲教你的吧。身为古家子，你不会古家碧云剑法不好吧。” 古德生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我知道，可我爹走的早，根本无人教我碧云剑法。” 碧云剑法是古家除古家拳法外最重要的一套功法。当年古视盛和他爹就是凭此剑法扬名于扬州的。就连古德中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从头到尾耍一遍，不会碧云剑法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古家人。 “替我也是替你自己办两件事，办好了我就给你碧云剑法的剑谱。”黑斗篷人说。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古德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给我碧云剑法？” 他激动的连敬称都忘了说，黑斗篷人却显得很平静：“对，你没听错，就是碧云剑法。” “恩人如何得来？去偷吗？”古德生问。 “这不关你事，你只要知道我能拿到就行了。我也不会让你去偷，凭你的本事也偷不到。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古德生不需要考虑，他直接道：“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您说吧，我一定尽力办到。” “当年王凤仗着美貌勾住了古视昌的心，如今10多年过去了，再漂亮的女人也会老，你说这时候如果有个比她更漂亮更懂事的女人出现，你的好伯父会不会再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来呢？” “您的意思是找个女人安排到古视昌身边去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我没有合适的人啊。”古德生为难道。 “人选我有，但我不方便接触。我可以把这个人的消息透露给你，但之后的事得由你来负责。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古视昌警惕性很高，他一定会去查那个女人的身份，到时候可别把你查出来了。” 古德生想了想：“好。交给我去办吧。您这么做是为了坏古视昌的名声吗？” “不完全是。毁掉一个人除了在外部攻击外还可以自内部突破。一个好女人能成就一个男人，一个脚加精也能毁了一个男人，甚至一整个家。”黑斗篷人生音悠悠，带着无限的寒意。 古德生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你能把你现在面临的问题解决，我就把碧云剑法给你。” 古德生本以为黑斗篷人会让他去做什么难为的事，没想到这第二件事竟然只是为他自己做的。当下他对黑斗篷人十分感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见他答应，黑斗篷人也不多留，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十日之后我再来。”后就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古德生怔怔的看着打开的窗户，自他来了扬州黑斗篷人屡次三番的帮他，但与其说是在帮他，不如说是在和古家人为敌，他想，黑斗篷人肯定也和古视昌有仇吧。 第41章 朋友 杨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富人区。她不经意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了严府附近。她看天色不早决定回家去。 走到一处暗巷时，她感到身后有一道脚步声。她瞬间警惕起来。深更半夜的，谁会走到这没有灯笼照明的路上来啊。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迅速转身，手里的板砖蓄势待发。 身后那人感觉到了她的杀气，迅速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但杨淑没追，因为她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左子辰。 “是杨老板吗？”他不确定的问。 杨淑一愣，上次左子辰能认出她是因为她说话了，可这一次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是我。” 左子辰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大晚上的杨老板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似随意的问话，杨淑却听出了浓浓的试探之意。 “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一不留神就走到这了。”她回答。 “原来如此。” 左子辰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又问道：“上次打伤了杨老板是我的不是，一直没来得及跟杨老板说声抱歉，现在你可好了？” “好了好了，劳左公子挂心了。倒是我也该和你说一声抱歉的。左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左子辰笑了笑：“没什么事了，杨老板不用担心。” 杨淑应了一声：“没事就好，不早了，既然左公子没事我就告辞了。” 她只求脱身，但左子辰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方才我站在你身后的时候杨老板你好像很紧张。遇到你三次，你好像都是这种随时随地蓄势待发的状态。我很好奇，杨老板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相比起之前那个问题，这个问题显然直白的多。杨淑也不好像先前那样随便回答了。 她在心中腹诽：“你不是早查过我了吗，现在还装什么装？” 但嘴上却笑道：“不过是从前跑江湖的时候习惯了。我和公子不一样，你虽出生于武林世家，但从小锦衣玉食。可我想要什么总得自己去争。再加上前两天我听说那个梅花阁扬州分舵的舵主身边的军师跑了，最近正防着他来报复我呢。”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解释一句，却没想到这话勾起了左子辰的无限感慨。 “杨老板说错了一点，我自小虽锦衣玉食，但能有今天也得靠自己争。” 杨淑一愣，她知道左子辰不容易，但她不关心，她和左子辰的关系也没好到让左子辰和她说这些的程度。所以杨淑没有做声。 片刻后，左子辰回过神来，对杨淑笑了笑：“是我多话了。” “我听阿宁说她刚认了个姐姐，就是杨老板吧？” “不过是古二小姐抬爱了，我哪敢真和古二小姐称姐妹呢。”杨淑说。 “杨老板自谦了。不仅是阿宁，就连德中对杨老板和墨镖师也十分赞赏呢。” 杨淑笑笑，没说话。 “既然你和阿宁是姐妹了，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左子辰笑问。 杨淑又是一愣，她虽想找个依靠，但前面就说过，左子辰这人心机太深不适合深交。 “我和公子算上这次才见过三次吧，公子和我做朋友就不怕我有什么问题吗？” 这已经是在隐晦的拒绝了。显然，左子辰也听出来了，但他同样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如果没记错，你和阿宁称姐妹的时候才第二次见面吧？” “呵。瞧公子您说的。”杨淑笑起来。 “我和古二小姐那是投缘，再说了，古二小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我又只是个卖衣服的寡妇。双方都没什么值得彼此图谋的东西，这才能做朋友。公子和我之间可不一样。” 从始至终左子辰脸上的笑容就没变过：“杨老板多虑了。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和你和阿宁之间有什么不同。还是说杨老板你觉得我会图谋你什么，或者你想图谋我什么。” 杨淑语截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左子辰还如此坚持，看来左子辰这次是不肯放过她了。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能拒绝呢。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公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我做朋友？” 左子辰无奈的笑了：“就不能是我欣赏杨老板真心想和你做朋友吗？” “我想听实话。”杨淑毫不留情的说。 左子辰一摊手：“好吧，那我就说实话吧。其实杨老板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左子辰撒过很多谎，且都能撒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可这句话，他是真心的。 也不知道杨淑看没看出来，总之她点点头，道：“明白了。” 显然她完全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左子辰倒是被他这干脆的态度弄的一愣： “你不想知道我的故人是谁吗？” “不想。”杨淑在心里道。 但她嘴里说的却是：“公子如果想说，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你如果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不会说。所以我便不问了吧。” 左子辰抚掌大笑：“杨老板是有大智慧的人哪！” 杨淑谦虚道：“不敢当。” “我的故人叫古月淑，是阿宁的姐姐。她的年龄和你一样大，性格也和你很像，就连名字里也有个淑字，所以见到你，我总忍不住想起她。” 第42章 黄蚺 左子辰的声音如清泉，但在杨淑听来却仿如一声惊雷。 “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像左公子的故人呢？公子你想多了。”她的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听出来的轻颤。 “并非如此。杨老板你不知道，阿淑和阿宁或者其她小姐不一样，她从小就不爱红装爱武装，比许多男孩子都厉害。如果不是……” 左子辰没有再说下去，正好杨淑也不想听。 “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杨淑说。 她的声音惊醒了左子辰，他抱歉一笑：“抱歉，是我走神了。我送杨老板回去吧？” 杨淑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用了。左公子也回去吧。”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左子辰站在原地，面向杨淑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还真是越来越像了呢。” 片刻后，福伯走到左子辰身后：“家主，您在这里做什么？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左子辰顺从的转过身往外走，只是说了句：“遇到个故人罢了。” …… 第二天，杨淑推开屋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墨天浩在井边打水洗脸。她若无其事的从旁边走过去，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 “杨老板早。”墨天浩擦干脸上的水，和杨淑问好。 “早。”杨淑应了一声。 “我，我昨天喝醉后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墨天浩犹豫着问。 杨淑边生火做饭边说：“你也知道你喝醉了啊。以后可别喝了。” 墨天浩忙不迭点头：“以后确实不能喝了。昨天太冲动了。我今早起来头痛的很。” 说着还伸手揉了揉后脑勺。 杨淑一看就知道他这不是宿醉的结果。她绕到墨天浩身后看了一眼，墨天浩的后脑勺上有个鼓包。 她伸手碰了一下，墨天浩“丝”的一声。杨淑无奈道：“你就没感觉出来你这不是宿醉才疼的吗？” 墨天浩被说的有些不知所措：“那我这是怎么弄的？” “唉！” 杨淑除了叹气，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昨晚你喝多了，我扶你回房的时候你摔了一跤。” 墨天浩不好意思的笑了：“原来如此，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然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的问道：“我喝醉之后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他心心念念都是这个问题，生怕自己干了什么。 杨淑摇头：“没什么。” 她说的斩钉截铁，好像昨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好墨天浩喝醉了，听到她的回答松了口气的样子，没再问下去。 …… 黄蚺从祥云坊走出来，边走边唉声叹气。他是严家的门客，武功不错，又会讨主家欢心，是以在严家也颇有地位。但他最近却遇上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在和朋友的一次酒局上他沾染了赌博的习性，这一沾就再也甩不掉了。 祥云坊是扬州最大的赌坊，他两个月前在这里欠下了近万两的巨债。这么多钱绝不是他一个小小门客能拿得出来的。无奈之下，他动用了主家的钱。 他在严家待了许多年了，严景不喜欢管理数物，是以他爹交给他的部分生意他都交给了黄蚺打理。黄蚺在账目里大做文章，好不容易填补了这个窟窿。 今天他就是来还钱的，但是这里的钱还上了，账目里的钱却对不上了。虽说严景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每个月的月初还是要象征性的查个账的。严景是个很精明的人，黄蚺做的假账并没有把握能骗过他。还有五天这个月就到头了，黄蚺还没有想到任何办法。 “黄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黄蚺正想着心事，冷不防一道男声把他吓得不轻。 他回过头，看见穆生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黄蚺眼底浮现出一道杀意，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年轻人。武功一般，为人处事也一般，新来的门客知道他在严家待了许多年，都要来讨好他。偏这个穆生一天到晚不是在严景身边，就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迅速得到了严景的赏识。 关于穆生的身份，其实严景并不是不知道。早在穆生刚来严家的时候，古视昌就来找过严父。严父的意思是把穆生交出去，不想为了这么个人沾惹是非。 可严景却说：“区区一个古家，还不被我们放在眼里。父亲何必为了息事宁人一味退让呢？” 就这样硬是保下了穆生。 黄蚺知道严景保穆生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欣赏穆生，而是因为年轻人那点该死的胜负欲。可黄蚺还是很不服气，凭什么这个做什么都一般的穆生能得到严景的维护呢？ 所以他更讨厌穆生了，并开始带头孤立穆生。上次穆生没能参加左子辰主持的清理梅花阁分舵的事情就是他的手笔。 现在穆生看见他从祥云坊走出来，保不准他就知道了什么。万一他在严景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岂不是就要完了。 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要杀死穆生的想法。穆生对于严景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算严景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也顶多只会警告他一番，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的。事后他还可以去古视昌面前卖个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人情就用上了呢？ “这不是穆老弟吗，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呢？莫不是来赌钱的吧？”黄蚺先发制人。 第43章 破局 穆生笑了：“黄大哥说笑了，我是来帮你的呀。” 后面这半句他压低了声音。 黄蚺嗤笑：“你帮我？穆老弟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吧？” “唉！”穆生叹气。 “看来黄大哥近万两的巨债解决了呀，既然如此，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说着，他摇着头往前走去。 黄蚺脸色剧变，他三两步追上穆生，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的问。 穆生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 两人找了个茶馆，开了个包间慢慢聊。 “你怎么知道的？”黄蚺语气不善的问穆生。 “知道什么？知道你赌钱输了近万两？还是知道你挪用了主家的钱？” “你别明知故问。”黄蚺的眼中再次浮现出杀意。 穆生也就是古德生虽然江湖经验尚浅，但黄蚺的表情他还是看懂了。 “黄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之前就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且不说我们的交情还没好到让你帮我的程度，就算你真的想帮我，你又有什么能力帮我呢？”黄蚺不屑。 古德生从怀里拿出一卷画轴放在桌上：“黄大哥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黄蚺一脸狐疑的拿起画轴打开看了一眼，只见这是书法大家梅石楠的作品。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天从梅花阁分舵抄出来的东西。你说这一群杀手竟也喜欢梅大家的作品，真是不可思议啊！”古德生感慨的说。 “你私藏了梅花阁的财物？”黄蚺一脸不可思议。 “我也是人，人就有贪欲。拿点东西不过分吧。” 黄蚺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小子，你这也算是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吧？” “确实如此。”古德生说。 “你如果想去公子那里告发我也可以，但你别忘了，你的把柄我也知道。而且我私拿财物的事情可是我主动告诉你的。” 黄蚺发现他竟然被这小子拿捏了：“你想干什么？”他问。 “我想和大哥你交朋友啊。”古德生突然亲切的笑起来。 “之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大哥。现在我想明白了，决定好好孝敬大哥你。大家都是做门客的，也都不容易。这幅字画我就送给大哥了，它最少能卖大几千两，大哥你再找人凑一凑，账目上的空就能补上了。还请大哥放我一马，在公子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 黄蚺终于听明白了，古德生是为了自己带头孤立他这件事来的。可他竟然能查出自己挪用了主家的钱这件事，还能反客为主的来威胁他。看来是他之前小看这小子了。 “哈哈哈。我当你要说什么，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呀。好说好说。你的心意哥哥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要老弟你的东西不是，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哥哥我，我一定给你解决。” 黄蚺笑了起来，亲切的搂过古德生的肩膀，好像突然就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似的。 古德生表面上装的胸有成竹，其实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紧张的要死。黄蚺变脸之快、脸皮之厚让他叹为观止。一时间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好陪着一起尴尬的笑。 两人间的气氛竟然意外的和谐。 黄蚺赌博这件事是古德生无意中发现的，以前觉得不重要，也就没在意。可黑斗篷人给了他十天期限后，他就一直想着从谁开始破局。然后就想起了黄蚺。 他很幸运，只花了两天就发现了黄蚺做假账的事情。他又乔装去了祥云坊，了解到黄蚺竟欠了近万两的巨债。 那幅梅石楠的字画确实是他之前私藏的，倒也不是贪那点钱，就是想着自己不同于其他门客，并没有那么多钱，留下来以后说不定有用。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事后，古德生又在扬州第一大酒楼福满楼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请以黄蚺为首的众门客吃了一顿饭。席间，他说了与黄蚺说的差不多的话，大意就是他之前不懂事，现在给大家赔罪了，希望以后他们能多多关照他。黄蚺承了他的情，自然也要帮他说两句，有他出面，众人都很给面子。这件事也算是解决了。 之后就是黑斗篷人交给他的另一件事了。 在黑斗篷人来的第二天下午，古德生走在路上的时候就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一下。他发现小乞丐趁机在他的袖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就是黑斗篷人给他的那女子的信息，还写了联系黑斗篷人的方式。 古德生发现这件事并没想象中那么好办，他根本没有接触古视昌的机会。准确的说不是没有，而是他不能保证接触后自己的安全。加上那女子的信息也让他感到不解，无奈之下他按照黑斗篷人给的联系方式提前联络了对方。 古德生白天的时候在城外的土地庙那尊土地像后面放了三块石头，按照下面两块上面一块的方式垒好。在子时又来道土地庙等候。他不知道黑斗篷人会不会来，对方说十日后再来。现在时间才过一半，希望黑斗篷人不要生气才好。 不过好在关于古视昌这件事黑斗篷人没有给他定期限，而自己的事又已经解决了。黑斗篷人应该不会生气才是。 第44章 残忍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土地庙外起了一阵风。庙门被吹的哐哐直响。古德生走过去关门，回过身来的时候黑斗篷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恩人你来了。”古德生高兴道。 黑斗篷人应了一声：“嗯。还没到十天，你叫我来干什么？遇到什么问题了？”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事已经解决了。我是想问问您，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古视昌引到小莲姑娘那里去呢？还有小莲姑娘的身份是不是不太合适？她太小了，可能不是王凤的对手啊。” 黑斗篷人很惊讶：“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古德生从黑斗篷人惊讶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赞赏，他瞬间高兴起来，把这几天的谋划一股脑的告诉了对方。 “不错。真是有所长进了。”黑斗篷人轻轻击掌，赞赏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不过随即话头又一转：“古视昌的事不急，你完全可以等到我来找你的时候再说。给你的这个联络方式是紧急情况下用的，以后这种事就别找我来了。” 古德生鄯善：“知道了。” “不过看在这次你这么快完成任务的面子上就破例一次。你觉得那位小莲姑娘斗不过王凤？”黑斗篷人问。 古德生点头。 “你能得此结论就证明你去见过她了吧？她爹是个赌鬼，早些年为了还债，把她娘卖了，她娘抵死不从，一根绳子吊死了。她爹现在打起了她的主意。再说王凤，她是专门受过训练的扬州瘦马，现在虽然年近四十，但仍然风韵犹存。从古视昌是如何对待他前头那位夫人的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什么专一的男人，可这么多年来除了王凤，他身边确实也没出现过其他女人。这全赖于王凤懂眼色、知情趣，对付男人有一套特殊的法子。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比她更年轻漂亮且知情识趣懂男人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如另辟蹊径，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而且你真的以为小莲是什么单纯的姑娘吗？我问你，她住在哪儿？” 古德生正听着黑斗篷人的话若有所思，突然被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柳条巷。” “柳条巷住的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黑斗篷人又问。 这下古德生答不出来了，他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里住的都是些下九流的人，烂赌鬼、老酒鬼、暗娼女应有尽有，你觉得从小生活在那里的姑娘，会是什么单纯的人吗？” 古德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受教了。那我该如何把小莲姑娘送进古家呢？” “古家最心善的是谁？”黑斗篷人不答反问。 古德生不假思索的回答：“古月宁啊。” “那如果古月宁看到小莲这么个可怜的姑娘要被她爹卖进青楼，你说她会不会管呢？” 古德生听言却犹豫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你在想什么？” “我们对付的是古视昌，把古月宁牵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你心软了？”黑斗篷人问。 “也不是心软了吧，就是我来扬州这几个月，听说古月宁的风评很好。如果将来她救回来的姑娘却爬上了她爹的床，对她来说未免有些残忍了。” 古德生以为黑斗篷人听完这番话一定会生气，他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可对方没有骂他。不仅没有骂他，竟然还用调侃的语气问他： “第1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要绑架人家，用她来威胁她爹嘛？这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呢？” 古德生的脸瞬间红了，他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恩人你别打趣我了。我胡说八道的。” “哈。”黑斗篷人笑起来。 黑斗篷人仍然穿着那件从头裹到脚的黑斗篷，古德生也仍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对方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可怕了。第1次见黑斗篷人的时候，古德生觉得对方深不可测且可怕，后来他发现对方和自己的目标是一样的，渐渐也就没那么怕了。可他对黑斗篷人仍然存着敬畏之心。但今天他发现黑斗篷人其实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生气了会发怒，高兴了会大笑。 黑斗篷人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过之后，继续说道：“有一颗纯净的心是好的，但在报仇这条路上，你很难从头到尾的保持自己干干净净。当然，如果意志够坚定，也不是不行。但你要走的弯路就比别人更多，付出的也要比别人更多。且你要知道，你现在要算计的，甚至将来要杀死的是古视昌，这对古月宁兄妹俩来说本身就是残忍的。你要杀古视昌就避免不了这种所谓的残忍。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吧。这是最简便易行的一条路，但却不是唯一的一条路。你若真的不愿意，想别的办法也行。” 古德生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平静的说：“就这么办吧。我会去找小莲姑娘谈谈，然后就会安排此事。您说的对，怎么样都是残忍，没必要去纠结这些了。” 黑斗篷人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第45章 骑马 古德生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出什么。他想问黑斗篷人是谁，想问对方帮自己是不是也和古视昌有仇，但他知道黑斗篷人是不会告诉他的。 “哦，差点忘了，这是碧云剑法，给你了。好好练，我很期待你打败古视昌的那一天。”黑斗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就把一本剑谱丢给了古德生。 古德生手忙脚乱的接住剑谱，发现这不是放在古家的那一本原件，应该是有人写下来的手抄本。上面的字体锋锐，墨迹也很新。古德生猜想这一定是黑斗篷人最近才写下来的。 他怀着巨大的惊喜和感动抬头，想和黑斗篷人说声“谢谢”，却发现土地庙里哪里还有黑斗篷人的踪迹。原来对方早在他欢天喜地的时候就悄然离开了。 …… 柳条巷，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褚小莲正在暗自垂泪。她二八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布裙子，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她杏眼桃腮，皮肤瓷白，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正有泪水不断流出。看着怎不叫人我见犹怜。 她爹想把她卖给隔壁的王婆子。王婆子年轻的时候是个暗娼，现在老了，卖不了了，她就带了一群小姑娘继续卖。小莲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深深的知道那些姑娘将来的下场。她不想像她们一样。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古德生来了。 小莲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她只知道对方是来救她出苦海的。男人要她出现在一位小姐面前，设法让小姐买下她。在得到小姐的信任后，爬上这家姥爷的床，和这家的夫人作对。最后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 小怜看似单纯，其实什么都懂。她知道自己是被别人当了刀子，但那又怎样呢？最少她能摆脱她爹，从此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了，不是吗？ …… 今早杨淑起来的时候看见墨天浩在收拾行李，她知道墨天浩这又是要去走镖了。 “又要去走镖啊？你的伤不是才好吗，怎么又要去了？”她好奇的问。 “这次是个短途，去趟金陵，几天就回来，没什么危险。” “哦。”杨淑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这次你想要什么？要不我带一匹金陵的云锦回来给你好不好？”墨天浩说。 闻言，杨淑本来从旁经过的脚步就是一顿。 又来了。距离上次两个人把话摊开来说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期间他们吵过架又和好，但墨天浩始终如一的在追求着她。 那天墨天浩酒后，杨淑就开始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没考虑好之前她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墨天浩虽然不记得那天的事，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拼命给她送东西献殷勤。但他总有办法时不时的提醒杨淑一下，自己在追求她。 “开什么玩笑，一匹云锦价值千金，你买得起吗？”杨淑没好气的问。 “所以你是因为我穷才不答应我的吗？”墨天浩笑问。 杨淑一听就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当即叱了一句：“滚。” 然后不再理他，转身走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墨天浩悄悄扬起了嘴角。 墨天浩走后的当天下午，杨淑收到了古月宁的邀请，邀请她去城外骑马。在了解到除了古月宁和她的丫鬟外没有旁人后，杨淑答应了。 第二天，杨淑安排好了两个孩子，穿了一身轻便的短打就去了城外。她到的时候古月宁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古月宁今天穿了一身骑装，当然还是白色的。杨淑想，不愧是扬州城第一美人啊！穿什么都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姐姐来了。快来帮帮我。我可不擅长骑马呢。”古月宁笑着招呼杨淑。 杨淑快步走过去：“我还想问你呢，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骑马了？我还以为你会找余小姐她们呢。” “本来是想找她们的，但是今天我本来约的是左大哥。我想着他不爱热闹，就没叫她们。没想到左大哥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骑射功夫不好，听姐姐说你是跑江湖的，想着你一定很会骑马。就叫姐姐来了。” 杨淑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凑在古月宁耳边，揶揄的小声问：“你是因为左公子不喜欢热闹才不叫余小姐她们的，还是因为你想和左公子单独相处才不叫她们的？” 古月宁瞬时红了脸：“姐姐你别胡说，我当然是因为，因为左大哥不喜欢热闹才不叫情儿她们的。” 杨淑笑，只看破不说破罢了。 她其实很奇怪左子辰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向古月宁提亲，左、古两家是是交，这俩人又是青梅竹马。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左子辰今年都二十一了，寻常男子早成家了，他怎么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只是她和古月宁虽然称姐妹，但其实关系还没有好到她可以问这种问题的程度。所以她也就索性不问了。 …… 两人玩到午膳时分才尽兴，古月宁让杨淑去她家吃饭，杨淑担心两个孩子，所以拒绝了。但想到这里毕竟是城外，古月宁主仆俩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这么让她们回去为免不安全。所以还是决定送她们回去后自己再走。 结果在古家门口她又看了一场好戏。 第46章 好戏 “死丫头别跑，你给我站住。老子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让你给老子挣几个钱回来怎么了？” “呜呜。爹你别卖我。我能赚钱，我会绣花，还可以帮人洗衣服。我能赚钱的。吃的也不多，我会好好孝敬你。你别把我卖给王婆子。求求你。呜呜呜。” 一个穿着破烂、披头散发，却丝毫不减其容貌的年轻姑娘在前面边哭边跑，她的身后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男人拿着棍子气势汹汹的边追边骂。 路上的许多行人都停下脚步，好奇的望着这两人。 突然那姑娘好似看到了穿着光鲜的古月宁，脚步一转，就朝她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她扑跪在古月宁脚下，一把抓住了她洁白的衣裳。 “我认识你，你是“月光仙子”。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爹要把我卖到暗娼馆去，求求仙子救救我。” 古月宁先是被突然扑过来的姑娘吓了一跳，在听了她的话后神情又变得愤怒起来。 “你别怕，我会帮你的。”她把那姑娘扶起来，温柔的说。 这时候中年男人也追到了，他显然也是认识古月宁的。放软了语气对古月宁说：“打扰了古二小姐真是我们该死，您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八道，她是我的女儿。” 随即又疾言厉色的对跪在地上的姑娘骂道：“死丫头还不起来，惊扰了贵人你赔得起吗？”说着就要伸手拉地上的姑娘。 “且慢。”古月宁伸手拦了他一下。 杨淑害怕男人会伤到古月宁，只好抢先一步抓住了男人伸向姑娘的手。 男人只觉得一只铁钳死死箍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手完全不能动弹半分。 这时候。古月宁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把她卖了多少钱？” 男人犹豫了一下，回答：“十两银子。” 其实暗娼馆这种地方是卖不出好价钱的，他只把女儿卖出了五两银子。他故意多说了一倍，就是希望古月宁能多给他一点钱。 果然，就听古月宁道：“我给你二十两，你把她卖给我吧。” 男人大喜，赚了四倍啊，他连连答应：“好好好。只要您给我二十两，这死丫头就是您的了。” “等一下。”古月宁打断了男人的心思。 “我可以给你二十两，但是从此之后，这姑娘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以后她是有了钱还是有了其他好前途，你都不能来打扰她的生活。你如果答应，我马上就给你钱。”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古月宁，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全是算计之色。 “好，我答应。” 谁知道这死丫头以后会不会有好前程，现在还是把钱拿到手最重要。以后万一这死丫头真有了什么大造化，自己是她爹，还怕她不认账吗？ 想到这里，男人洋洋得意起来。可古月宁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胭脂，去府里取二十两来，再取一套纸笔。大叔你还是和这位姑娘写了段亲书的好。”她对身边的小丫鬟道。 小丫鬟答应着去了。 男人这下听的有些傻眼了：“不用了吧。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不会反悔的呀。再说了，我又不识字，这断亲书就不用写了吧。” 古月宁仍然温温柔柔的笑着：“不识字不要紧，我帮你写。大叔你只要按手印就行了。还是说这二十两大叔你不想要了？” 提到钱，男人沉默了。 “这是不是还得问问我家闺女的意见？”最后他不甘心的说。 没想到此话一出，那姑娘根本不给他面子，抢先开了口：“我愿意的，我要写断亲书。请古二小姐帮我写。” 闻言，男人看着姑娘的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古月宁全当没看见，她温柔的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姑娘怯怯的回答：“小莲，我叫褚小莲。” “以后就跟着我吧。”古月宁又说。 小莲用力点头：“好。” 待男人拿了钱，心不甘情不愿的按下了手印，走了之后，杨淑才提出了告辞。 “耽误了姐姐的时间，真是抱歉。”古月宁抱歉道。 杨淑表示没关系，然后就离开了。古家以后有好戏看了。 …… 再说说左子辰，他一向是个守约的人，更何况邀请他的还是古月宁。可这一次他爽约实在是因为真的有大事发生了。 昨晚，前不久才回到扬州的傅广源一家被人灭门了。上到七十多岁的傅广源本人，下到他三岁的重孙，一家十三口无一幸免。 说起这个傅广源，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了。他善使一对重达百斤的铁锤，武功也是一流。因为他年纪大、辈分高，在江湖的正派里说话很有分量。早年间他带着全家走南闯北，有了无上的名誉。前不久他因年纪大了想要回到家乡落叶归根。于是带着一家人回到了扬州。 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一家就惨遭灭门。这个消息现在除了官府的人知道外，也就几大世家知道了，但再过不久，这个消息一定会轰动整个江湖。 据左家探子回报的消息来看，。傅家的大门上被人画了一朵血梅花。这是梅花阁杀手的特征。 第47章 救人 整个梅花阁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杀死整个傅家人的杀手不多，除了阁主肖暮霆外，就只有四大使者了。 四大使者分别是：红花使、黑云使、青木使和白雪使。再加上前段时间梅花阁的扬州分舵受了重创，肖暮霆一定会派他们四个中的一个来主持大局。 左子辰推测，黑云使一直反对肖暮霆，肖暮霆不会派他来。青木使和新封的白雪使能力都差了一点，肖暮霆应该也不会派他们来。这样算下来只有红花使最有可能了。而且从死者的伤口上来看，他们身上的鞭伤确实与红花使的那条带有倒刺的长鞭相符合。 红花使是个武功高强生性残暴的风流女人。她不聪明，但多年来在梅花阁的地位仅次于肖燕燕。现在肖燕燕不在了，她俨然成了除肖暮霆外的第1人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的武功确实高强，而且整个梅花阁她有无数的裙下之臣支持。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对肖暮霆够忠心。这样的一个人在梅花阁怎会混的不如鱼得水呢。 左子辰现在就是在和他的众位门客讨论能不能活捉红花使。这完全不同于之前抓蒋政云的时候，蒋政云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 杨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那个人的。 下午的时候她回家给孩子们做了饭，然后就去了锦绣坊。因为今天锦绣坊有秀娘请假，杨淑只好亲自去给大户人家送衣服。巧的是，这户人家也在城外。杨淑一边抱怨着早上怎么就给忘了一起送过去呢，一边无奈的拿了东西又往城外去。 等她返程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在路边的稻田里她看见了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或者说是少年。杨淑本来是不想管的，只是那少年正好是仰面躺在地上的，那张沾着鲜血的脸让她再也迈不动脚步。 …… “我是你的影奴，我们的命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出事。”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在这里，只有你我才可以相互依靠。” “作为杀手，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杀的人是善是恶，但我们最少能选择让那些本不该死的人死的体面些。” “因为我是你的影奴啊。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因为，我爱你。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 杨淑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人的一字一句。不受控制般的，她一步步朝躺在地上的少年走去。 少年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杨淑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还活着。她又在少年的耳后跟摩挲了两下，不是人皮面具，也就是说这个少年本来就长这样。 “长风已经死了，他不是长风。”杨淑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 她站起身来，旁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还没走出两步，她的脚踝莫得被人抓住。 她一回头，正迎上少年一双充满希冀的桃花眼。 “救，救我。” 他说的艰难，但抓着杨淑脚踝的那只手却青筋毕露。 杨淑顿了一下，然后在少年不可置信的眼光里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步、两步、三步……九十八步、九十九步、一百步。走了不过百步，杨淑就再也迈不开腿了。她知道那人不是她的长风，也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就冲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就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想让晚风吹醒她发晕发胀的脑子。可最后她还是一咬牙大步往回走去。 她回到少年身边的时候，那少年已经昏死过去了，杨淑并不怎么温柔的把他拖到一个更加隐蔽的稻草堆后面，然后起身在附近找了些止血的药材，嚼碎了敷在少年的伤口上。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为避免麻烦，她最后还是撕下了少年自己的衣服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 杨淑想：“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 她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两个孩子都很关心她。 “娘，你怎么才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成君问。 “没有。我去给你们做饭。” 可这时候小泽却叫起来：“杨姐姐你身上有血。” 杨淑愣了一下，顺着小泽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她的裙摆上沾上了血迹，应该是之前那男人身上的。 “没事，不是我的血。方才在主家有人受伤了，我去帮了个忙，可能是那时候粘到的吧。”她笑着和两个孩子解释了一句。 吃饭的时候杨淑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自己还得去看看那个少年。她一直是个很果断的人，很少这样左右为难。她不知道救那人是对是错，将来自己又会不会后悔，但至少现在她想这么做。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杨淑拿了金疮药和几个馒头并一罐水又出了城。 少年还没有苏醒，仍然躺在稻草堆后面。杨淑拆开伤口上的布料，重新给他上了药。然后就百无聊赖的坐在少年身边观察起他来。 少年的皮肤略显苍白，修鼻薄唇、凤沐寒春。如今他虽是闭着眼的，但杨淑记得他之前看自己的那一眼。那双眼里本来无情，但看人一眼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十分多情。杨淑见过的美男子不少，墨天浩和左子辰都各有各的好看，在扬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但与眼前这人一比，就显得逊色了两分。他如今还尚未完全掌开，不出三年，他一定会让世间大多女子为之倾倒。 想来也是，当年长风就是出了名的好看。在那个人人都想着如何更好的活下去的地方，竟还有许多女子想往他身上贴。 第48章 回忆 杨淑翻捡起少年的衣物，除了他随身带着的一把剑外，她还在他的内衣袋里找到了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的正面刻了一朵梅花，反面写了个“影”字。 杨淑的眼里倏然迸发出杀意。他拿起少年的剑，抵在少年的胸口。只要再用点力就能解决之后所有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最终没有这么做。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同一张脸，杨淑思来想去，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见过这人，那是五年前长风刚死没多久的时候。那天那个该死的女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瘦弱少年洋洋得意的来到她面前。 “肖大护法，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啊？”一身红衣，手持一根带刺长鞭的美艳女人笑着问。 杨淑，不，那时候她叫肖燕燕。肖燕燕冷冷的看着红衣女人，没有说话。 “他长得是不是很像长风啊、对啊，这是我在完成一个任务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他现在还没长开，等再过几年啊，他就是第2个长风。可惜他是我的人，我是不会把它给你的。如果护法你实在想要，跪在地上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的。哈哈哈。”红衣女人放肆的大笑起来。 “唰”，没有人看清肖燕燕是怎么动的手，等红衣女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一缕头发已经被肖燕燕的剑峰割断了。 “红花，看在义父的份上我不杀你，但如果你再这么不知死活的在我面前蹦哒，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红衣女人也就是红花心有余悸的退后了两步，她颇为不甘心，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一甩袖子呵了句：“长恒，我们走。” 从始至终少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听到红花的喊声就默默的跟了上去。 …… 杨淑渐渐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之后她没再关注过红花和这个影奴。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就是那个叫长恒的影奴了吧。 杨淑陷入了深思，如果他在这里，那他的主子是不是也应该在这里？ 想到这里，杨淑起了一阵冷汗。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如果再遇上那个疯女人，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把水和馒头留在原地，确保了自己没留下什么可供人追查的线索后，迅速的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事，在她走后没多久，长恒就睁开了眼睛。 长恒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并不是他倒下的地方。他身上的伤口也被人仔细包扎过了，旁边还有水和吃的。他被人救了。 竟然还会有人救他吗？他自嘲的笑笑。 当年，红花使屠了他们一个村子的人，唯独留下了他和他妹妹。起先他不知道为什么，可后来他知道了。因为他长得像一个叫长风的人。而红花使对这个叫长风的人求而不得，所以自己就成了长风的替身。 可红花使并没有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人就善待自己，相反，她变本加厉的折磨自己，把她对长风求而不得的怨恨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在梅花阁，人人都知道红花使残暴嗜杀，可没有一个人比自己在她手下受过的折磨更多。他无数次想到过去死，每次对着镜子的时候，他也无数次想过要毁掉这张脸。可是他不敢，因为他还有妹妹。如果他这么做了，红花使一定不会放过他妹妹。 他虽然一直跟着红花使，但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好，他也不是红花使的影奴。但红花使是梅花阁换影奴最多最快的人。在上一场任务里，她的影奴死了，杀死傅广源一家的任务又是临时接到的，红花使没来得及回去再找一个。于是他就成了那个倒霉的影奴。 昨晚，红花使用它做诱饵杀死了傅广源一家，却对他的死活置之不理。他命大，侥幸没死，拖着伤重的身体好不容易来到城外后就再也撑不住了。 如今又是谁救了他呢？应该不是之前那个女人吧，毕竟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她甩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的。 他又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为什么要救他，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 第二天，赫赫有名的傅广源一家十三口全部死于梅花阁的红花使手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杨淑自然也听说了，这样的话整件事也就连上了。长恒应该是跟着红花一起来的。 她倒是不怕长恒能认出她，毕竟昨晚自己救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就算是之前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也不要紧，如果这个人有脑子，就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她怕的是红花这次来扬州不仅是杀傅广源一家的，她应该还要重新组织梅花阁扬州分舵的人，把扬州分舵重新建立起来。这样的话，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扬州的。 自己现在这张脸她是认不出来的。梅花阁有一门独门绝技，及异容。可她这张脸可不是异熔的，她是花了大价钱找江湖上有名的鬼医直接换了一张脸。只要自己不惹事，这件事应该找不到她头上来。可是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红花一天留在扬州城，她心里就要担惊受怕一天。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 “杨老板，我家家主说上次你给我家下人做的衣服很不错，这又要到夏天了，你再随我去一趟吧。”福伯笑呵呵的对杨淑说。 杨淑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现在左子辰还有心情给下人做衣服？她一个字都不信。 但她脸上却微笑着问：“现在吗？” “你如果方便，当然是现在更好。”福伯说。 “好，那就现在。您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马上就来。” 她倒要看看左子辰这次又憋着什么招等着她。 第49章 盘问 到左家的时候左子辰还有事。这次福伯可不是在诓她了，因为杨淑也看到了不远处亭子里坐的四个人。是左子辰和四大世家的其他三位公子。 白羽松神情激动，似乎在和其他三人大声说着什么。严景和白羽鹤时不时的点点头说上两句。左子辰一言不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计划。 杨淑猜他们一定是在讨论红花使的事。 “杨老板这里请，我家家主一会儿就来。”福伯的声音让杨淑回过神来。她笑了笑，跟着福伯去了一间待客室。 杨淑喝了两杯茶，左子辰就来了。 “让杨老板久等了。” “不要紧，左公子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杨淑问。 左子辰挑眉：“福伯没告诉你吗？当然是介绍生意给你的呀。” 杨淑笑了：“既然如此左公子这么忙，为何还要亲自见我一面？”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来我家，我见一见你很奇怪吗？”左子辰反问。 杨淑不想绕弯子了，她开门见山的问道：“本来不奇怪，可是放在现在这个时候就很奇怪了。傅老先生一家惨死的事情现在整个扬州城恐怕都没人不知道了吧，左公子这个时候真的有心情和我聊天吗？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好。”左子辰点头。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接问了。我查到傅老先生一家的死和梅花阁的红花使有关。按照梅花阁的规矩，她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影奴，有人看到在傅老先生一家惨死的当天晚上，有一个满身血迹的男人往城外去了。我听阿宁说，第二天你和她正好也去了城外，不知杨老板可有发现什么？” 杨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左子辰。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问阿宁？” “阿宁被古伯父保护的太好，如果真的有什么她也是看不出来的。”左子辰回答的很坦然。 “而且我听说下午的时候你又出了趟城，回来的时候还比预计的时间晚了许多。所以想着问问你。” “左公子是在盘问我吗？”杨淑问。 左子辰微微一顿：“这话就言重了。我只是想知道红花使的消息，问问你罢了。并没其它意思。”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没有，我什么也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杨淑睁着眼睛说瞎话。 “好，你说没有我便信。”左子辰说。 “那左公子你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走了。”杨淑说着就起身告辞。 “我很好奇，杨老板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和我接触？” 杨淑的动作一顿：“我和公子是两个世界的人。也不怕告诉你，我从前跑江湖的时候经历的动荡多了，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只想过安稳日子。左公子是有大志向的人，我高攀不起。” 她答的十分直白，左子辰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应她。 “好吧，我明白了。这次的事是我着急了，得罪之处还请海含。留下来吃顿饭吧，权当我赔罪了。”左子辰说。 杨淑的双拳紧握，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好啊。麻烦左公子了。” 她知道拒绝不了，就算今天拒绝了也会有下次。索性答应下来，见招拆招。 让人备菜的时候左子辰问杨淑：“杨老板喝酒吗？” 杨淑不想喝，于是说：“不了吧。” 左子辰似乎有些意外：“我听德中说杨老板是海量，还以为你会想喝的。” 杨淑现在有一种把古家兄妹拖出来打一顿的冲动，怎么什么话都和左子辰说呢？ “公子不是还有事吗，喝酒误事，还是算了吧。” 左子辰笑了起来：“原来杨老板是因为这个才不喝的。不要紧，我喝一点不会误事的。” 说完也不等杨淑反应，就让福伯去拿好酒了。 看着桌上好几坛百花酿，杨淑在心里又骂了左子辰好几遍。 这百花酿是城中杏花楼的招牌，好几两银子一坛。这酒入口看似绵软，其实后劲很足。左子辰这是想不动声色的灌醉她啊。好，尽管来，在喝酒这件事上杨淑还没怕过谁。 不久，几道精致的小菜上了桌。看着那几道菜，杨淑的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芙蓉鸡片、爆炒腰花、糟溜鱼片甚至还有一道很接地气的煎饼卷大葱。全是鲁菜，她怎么觉得左子辰另有所指呢。 “也不知道杨老板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随便准备了些，不合口味的话我让人再换。”左子辰笑着说。 杨淑马上道：“不用不用，我觉得挺好的。” 于是两人开始吃饭，气氛有些诡异。他俩都心怀鬼胎，一个漫不经心的找着话题，一个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显然，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如杨淑所料，席间，左子辰总有意无意的给杨淑倒酒，杨淑也来者不拒。结果她当然没醉，反倒是左子辰有了些醉意。但到底醉没醉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50章 阿淑 “阿淑。你终于回来了。” 左子辰端着一杯酒，笑对杨淑说。 这次杨淑有了准备，当下冷静道：“左公子，你喝醉了。” “阿淑，我对不起你。我当年没本事保护你，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你回来吧。” “左公子，你醉了。我不是古月淑，我是杨淑。” 杨淑伸手握住了左子辰端着酒杯要往嘴里送的手，在他耳边声音清晰的说。 左子辰似乎被这话说的清醒了几分：“抱歉，我失态了。方才是不是胡说了些什么？你不必放在心里。” 杨淑无所谓道：“不要紧，我不在意的。”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阿淑。她小时候不受古伯父待见，古伯母又护不住她，她那时候就整天跟着我，说是以后要嫁给我。我一直以为我们能等到那天的，没想到……” 左子辰的脸上全是悲伤，杨淑安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左公子节哀。” 左子辰一愣：“谁告诉你阿淑死了的？” “阿宁说她姐姐不在了，左公子你又是这样，我便以为……难道不是如此？”杨淑一脸惊讶的反问。 左子辰沉默了。 “不是。”良久，他坚定的说。 在他的讲述下，杨淑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当年古月淑没有死，而是带着一名家仆离家出走了。 “古伯父对外隐瞒了此事，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唯一知道的几个人也因为阿淑这些年杳无音信，多半都觉得她已经死了。当年甚至有人说看到了她和那名家仆的尸体。可我不信，没亲眼见到她之前我绝不相信。” 杨淑笑了一声：“呵。” “你笑什么？”左子辰问。 “我笑左公子你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就支撑起了整个左家，没想到竟也会自欺欺人。” “杨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子辰的语气变了，但杨淑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 “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离家时没有钱没有粮，连路引都没有。左公子凭什么觉得他们还能活着？” “别说了，是我不好。”左子辰眼尾泛红，似乎有泪将要落下。 “当年她来找过我的，可我当时被我爹的仇人暗算昏迷不醒。等我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找不到她了。后来我才听说我二叔当时对她说话很不客气，根本就没让她进门。我对不起她。” 杨淑没在说话，良久，她才干巴巴的说了句：“你既有苦衷，想来古大小姐是不会怪你的。” “不，她一定是怪我的，否则她为什么不肯回来见我呢？”左子辰喃喃自语。 这下杨淑是真没话好说了。 过了一会儿，左子辰从自己的情绪里走了出来：“抱歉。我可能真的有点喝多了，让你见笑了。” 杨淑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结束了，再听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大约也是喝的有些多了，你勿见怪。公子说的对，古大小姐或许还活着呢。”她客气了一句。 “借你吉言了。”左子辰说。 “那既然左公子醉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告辞了。” “好。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我让福伯送你回去。我们下次再约。”左子辰说着整个人就不胜酒力般的醉倒在了桌上。 杨淑又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就送到这儿行了，你回去照顾左公子吧。”到门口的时候杨淑对福伯说。 “好。那杨老板你慢走。我已经许久没看到家主与哪个人如此推心置腹了。”福伯感慨的说。 送走了杨淑，福伯走回宴客厅。只见刚才还醉倒在桌上的左子辰正好好的坐在那，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人走了？”他问。 “走了。”福伯达。 “这次是我失算了。本想借着喝酒的由头套她的话，没想到话没套着，倒是把自己的底给漏了。” 福伯没有说话，他知道左子辰是个有分寸的人，杨淑听到的那些是他想让她听到的，不想让她听到的，左子辰一个字也不会说。 “福伯，说句真的，你没觉得她像阿淑吗？”左子辰突然问。 “老奴老眼昏花，早不记得古大小姐当年是什么样了。” 左子辰苦笑：“你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提起，让我伤心吧。” 福伯不说话，左子辰也不在意。 “再找人查查杨淑，我要她来扬州之前的生平。”左子辰说。 “是。” “这件事你找人去办，今晚你陪我去香云坊走一趟。” 香云坊是扬州城中最大的青楼，同时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左子辰找不到红花使，这里就是个很好的打探消息的地方。 晚上的时候，左子辰在香云坊包了一间雅间，一个长相清丽婉约的美人正在给他弹琵琶。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梅花阁的杀手善异容，红花有心躲，他根本就找不到。 “扣扣扣”，雅间的门被敲响，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第51章 警告 “公子，奴家来给您送酒。” 左子辰的嘴角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好啊。” 他并没有拒绝女子的靠近，女子顺利的走到他身边为他倒酒。她穿着一身轻薄的大红色纱衣，倒酒的时候离左子辰很近。若有若无的女子香直往左子辰鼻子里钻。她的意图很明显了，左子辰当然看出来了。他不动声色，既没有主动，也没有拒绝。他的动作让女子更加大胆了，整个人都要靠在左子辰身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左子辰出手了。 他猛然抬起手袭向女子的脖子。女子早有防备，手一扬，那壶酒尽数泼在了左子辰脸上。 如果是一般人，女子这一下定然会阻了他的眼睛，可左子辰是个瞎子。他丝毫不受影响，迅速起身抽出长剑直刺女子面门。 女子抖开挽在胳膊上的披帛。以披帛为鞭迅速与左子辰战在一处。 之前弹琵琶的那名素衣女子被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啊！”的一声大叫，夺门而逃。 美艳女子、也就是红花轻斥：“找死。” 看也不看，隔空就朝女子打了一掌。 左子辰想要阻止，但他毕竟看不见，出手就慢了一步。等他出手的时候，那女子哼都没哼一声已然倒闭在房门口了。 “我听闻左公子一直在找我，现在我来了，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红花瞬息之间就杀了一个人，即使这样也不耽误她和左子辰打斗。片刻之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 “大名鼎鼎的梅花阁四大使者之首红花使，还真是失敬了。” 左子辰说着话，却也不影响他动手。他招招狠辣，摆明了是冲着红花使的命去的。 红花丝毫不慌，面对左子辰的攻势游刃有余。她手里那条看似柔软的披帛竟把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左子辰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果然是个瞎子，真是不解风情。”红花笑道。 左子辰不理会她的嘲讽，他们都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左子辰的胜率更高，这里虽然是香云坊的地盘，但他是带了福伯一起来的。别看福伯只是个管家，其实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只要他来了，红花就会立刻处于弱势。 想通了这一点，左子辰见伤不到红花，渐渐就转攻为守。一看就是在拖时间。 可红花也不是吃素的，她从腰间抽出一条红色带倒刺的软鞭，抽向左子辰。 左子辰一时不防，胳膊上被狠狠抽了一鞭。趁此时机，红花一掌打向左子辰胸口。左子辰慌忙抬手去挡，两人的掌峰在空中相接。 “咔嚓”一声，屋子里的屏风被两人的掌风直接震裂了。红花背后正好是窗户，她早就算计好了。借着这一下直接撞开窗户，跃窗而出。 “哈哈哈。这只是个警告，以后我们梅花阁的是公子还是少管的好。左公子，我们后会有期。哈哈哈。” 刚才那一下左子辰伤的不轻，他连退了好几步，靠在了桌沿上。他一手按住胸口，连咳了好几声，嘴角也有一丝血迹渗出。 “怦”的一声，福伯冲了进来：“家主，你没事吧？” 左子辰摆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下令道：“追，让我们的人追上去，别让她跑了。” …… 红花回到梅花阁分舵的时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左子辰比她想的更难对付，那群追兵也是烦人的很，她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 “主子。”长恒见红花回来，立刻走上前去扶住她。 在梅花阁，只有自己的影奴、才能叫自己主子，自称为奴。其他人都是直接叫职位。比如红花是四大使者，别人就叫她红花使。自称为属下。 红花看了长恒一眼：“你没死啊，那为什么才回来？”她的语气十分不善。 长恒俯身低头，恭敬道：“奴那日逃出后找不到主子，只好去了城外。后来因为伤重晕倒了，醒来后就赶紧找来了。并未拖延。” 红花大怒，一鞭子甩了过去：“放肆，你是在指责本使不带你一起走吗？” “啪”，鞭子狠狠抽在长恒身上，他的衣服立刻被抽裂了，有丝丝血迹渗出。可他站在原地没有躲，他躲不开也不敢躲。他只是跪下，恭敬道：“奴不敢。” 红花本就受了伤，刚才发怒气血上冲，“哇”的一声就吐了口血。 长恒仍然跪在原地像块木头，红花气的又抽了他一鞭子。 “废物，还不快去给我拿药。” 长恒爬起来，躬了躬身，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个小瓷瓶走了回来。 红花拿过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扔进嘴里，骂道：“真是个废物，我养你来干什么？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到这儿，她的话头又一转：“不过你活着也不错，毕竟你这样的人间绝色，哪里去找呢。” 说完，她伸手抬起长恒的脸，目光轻佻的打量他。 从始至终长恒都不发一言，似乎早已习惯了。 红花无趣的撇撇嘴：“趴下。”她命令道。 长恒听话的趴了下来，红花脱了鞋，一双白皙的玉足直接搭在了他的背上。这样一个侮辱人的动作两人竟都做的十分娴熟，显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52章 红花 “外头有能喘气的，给我滚进来一个。”红花扬声喊道。 外头赶紧跑进来一个中年人：“红花使有何吩咐？” “我今天去警告了下左子辰，他倒是比我想的难对付些。可惜是个瞎的，做什么都不方便。他今天一定很生气，之后会拼命找我们的人。最近让你的人都给我消停点，被抓到了供出本使，本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中年人连连点头：“是。” “还有，让他们去找找那个叫林奕的。蒋政云擅作主张的事让阁主很生气，他手底下那个军师不是跑了吗。把他抓回来，本使就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 “是。” “属下听说红花使喜欢漂亮的少年，特地备了两个极品，请您享用。”中年人讨好的说。 红花笑了：“你们还挺了解我，我记得当年肖燕燕也来过扬州分舵，蒋政云当时给她送了什么？” 中年人一愣，一时间不敢回答。 红花呵了声：“本使在问你话。你可别告诉我蒋政云没给她送礼。” 中年人跪下，诚惶诚恐的说：“据属下所知，应该是几坛子上好的美酒，当时只是迫于无奈才准备的，怎么比得上您呢。” “呵。”红花冷笑。 “你当我不知道当初有多少人捧着她吗？可惜了，再怎么捧着她，她如今也成了一捧黄土。到底是比不过本使了。” 中年人连连应是：“是是是，您说的对。” 红花终于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去看看吧。如果不是极品，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的。还有，当年给那贱人送的酒也给我送几坛来，我倒要看看她喝的酒有多好喝。”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出门前她回头对仍趴在地上的长恒道：“你就在那跪着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是。” 长恒低头应喏，从地上爬起身来端端正正的跪好。之前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方才那两鞭子打在身上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但长恒已经麻木了，比这更重的伤他也受过。他似乎有些失血过多，刚才爬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头有些晕。但他同样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也不会有旁人在意。 那中年人在退出去之前倒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他可没心思管旁人的闲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红花使的影奴，要怪就怪他自己倒霉，谁不知道整个梅花阁上下就属红花使脾气最不好呢。 对于刚才红花使说的蒋政云讨好肖燕燕的事，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当年肖燕燕的地位可比现在的红花使还要高的多。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一个是死无全尸的前任护法，一个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四大使者之首。该讨好谁他还是很清楚的。 …… 从左家回来后杨淑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引起了左子辰的注意，这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试探。后面有得他头疼呢。不过在死之前古德中来找她了。准确的说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找墨天浩的。 “杨老板，墨大哥在吗？”古德中一脸喜色的敲开了杨淑他们住的院门。 “不在，他去走镖了。古兄弟有什么事吗？不急的话进来喝杯茶吧。。” 古德中也不客气，走了进来喜气洋洋的对杨淑笑到：“我上次不是托墨大哥他们镖局送了一批货吗，算算时间那些人明天就该回来了。我今天是来问问墨大哥在不在，明天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看看的。” 杨淑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道：“这是好事啊，不过他不在。” 说着话的功夫，她还沏了杯茶给古德中。 古德中想了想，问杨淑：“那杨老板有时间陪我去看看吗，你要是有时间的话，陪我去看看吧。” 杨淑一愣，仔细打量起古德中。她这才发现古德中脸上虽全是喜意，但双拳紧握，有汗水时不时从额头上落下。 “古兄弟这是紧张了？” 古德中起先还想否认，但看到杨淑笃定的眼神后，就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是有点，毕竟这是我最大的一批货了。卖的好不好就看明天了。” “好吧，我陪你去。”杨淑说。 “真的？”古德中很兴奋。 杨淑点头：“真的。你确定好他们从哪个门回来，我陪你一起去。” 此时的杨淑没想到这个临时的决定会再次给她带来一场麻烦。 第2天古德中亲自登了杨淑的门，告诉她镖局的人会从西门回来。杨淑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疑惑的皱了皱眉：“西门？这批人不是南下的吗，怎么会从西门回来？” 古德中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中间绕道了吧。反正他们提前回来的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杨淑直觉不对，但苦于没有证据，有心想说自己不去了，却也没法开口。于是只好去看看再说了。 第53章 绑架 就这样两人一早就去了西门。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杨淑很无奈：“让你在城门口等你不肯，非得到城外来。这么热的天，你不嫌热我还热呢。” 古德中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杨老板，我这不是心急吗？下次小弟请您喝好酒。” 提到这个杨淑就生气：“是你告诉左公子我能喝酒的。” 古德中点头：“是我。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以为你和他关系不会那么好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阿宁喜欢他。” 古德中听到这话沉默了：“跟他关系不好谈不上，但确实也没多喜欢。他这样的翩翩公子和我这个纨绔子弟天生就犯冲。我爹每次骂我都拿他做对比。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不喜欢阿宁，他只把阿宁当成妹妹。只可惜阿宁虽看着温柔似水，但其实骨子里也要强的很。不撞南墙她是不会回头的。” 杨淑笑：“你倒是个明白人。我第1次见你的时候还真以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玩裤呢。” “杨老板第1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古德中好奇的问。 “就是那回你那个堂兄，叫什么古德生的，在你家门口大吼大叫，你找人把他狠狠揍了一顿的那回。” 古德中听到古德生的名字愤怒起来：“他胡说，我爹才不是那种人。我只恨当初把他打的轻了，下次见到他我还打。” “哈哈哈。”杨淑忍不住大笑起来，古德中还真是对他爹一无所知啊！ “来了来了，回来了。”古德中兴奋的大喊起来。 杨淑看过去，只见远远的一行车马疾驰而来。最前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写着“风雷”二字。这的确是墨天浩他们镖局。杨淑眼力好，这么远的距离她已经能看清队伍前面几个人的长相了。没有她认识的，风雷镖局很大，但扬州分局的人她应该都见过。当时装修锦绣坊的时候这些人帮了不少忙，她后来亲自去了他们镖局一趟感激他们。而且随着车马渐近，杨淑更觉得不对劲了。镖局挣的就是送货的钱，没道理他们出去的时候带着货，回来的时候就不再接一单生意赚个顺路钱。而此时不远处的这一行车马马蹄印和车辙印都不深，显然并没有负重。这就很不对劲了。 杨淑拉住了正要往前跑的古德中：“别急，有点不对劲。” 可现在兴奋的古德中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呢：“哪有什么不对劲，杨老板快来呀。” 杨淑眼看着最前面的人就要到了，她甚至能在对方脸上看到一抹杀气。可古德中这傻小子还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她一个用力，把古德中硬生生拉了回来。 古德中目瞪口呆，他好歹是习武的人，杨淑得有多大力气才能把他拉回来啊。 “愣着干嘛，走啊。”杨淑又用力拉了他一把。 古德中趔趄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回跑。 “到底怎么了？” 还不等杨淑回答，身后便传来破风声。杨淑拉着古德中险险的避开了。古德中回头一看，这一行人最前面那个已经快要追上他们了。刚才就是他拿的流星锤砸向了他们。流星锤从他的耳边擦过去，他不由得一阵后怕。 “你们不是风雷镖局的人，你们是谁？” “哈哈哈。古少爷知道的太晚了。兄弟们，把古德中给我抓起来。”手拿流星锤，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吼一声。 杨淑一边跑，心里一边暗暗叫苦。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群人一看就是冲着古德中来的，她显然是被牵累了。她轻功虽然好，但两条腿的人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更何况她还脱了一个。 “怎么办呢杨老板？”古德中喘着气问杨淑。 杨淑没好气的回答：“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你得罪谁了？” 古德中都要哭了：“我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得罪这种人。” 这时候已经有人跑到他们前面把他们包围了。 “古少爷你别跑了，跟兄弟们走一趟吧。” 古德中腿有些软，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们到底是谁？” “哈哈哈。兄弟们，古少爷问我们是谁呢。你爹把老子坑的这么惨，你还好意思问老子是谁。”络腮胡大汉怒吼道。 “别跑了，咱们两个没有三头六臂，是打不过这二三十个人的。他们是冲着你爹来的，不会伤你。估摸着就是把你抓回去，讹你爹一笔。”杨淑凑在古德中耳边小声道。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冲着古德中来的，他们是冲着古视昌来的。 “你们和我爹有什么恩怨不能好好谈？何必动刀子呢？”古德中的声音有些颤抖。 “哈哈哈。大哥，你看这小子在发抖呢。哈哈哈。” “哈哈哈。你这小毛孩子懂什么？跟我们走一趟，等我从你爹那儿把他坑我的钱赚回来，我就放你走。” 对方不加掩饰的嘲笑再一次深深刺伤了古德中的心。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会有什么不一样，可今日才知道都是一样的。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会发抖，当年他保护不了他爹，如今他更是成了他爹的把柄。 想到这里古德中一个想不开，直接往一名持刀大汉的刀上撞过去：“我死也不让你们用我来威胁我爹。” 第54章 交涉 他的举动把众人吓得不轻，持刀大汉想要收刀已然来不及。还好这时候杨淑拽住古德中的后脖领子，硬生生把人拽的双脚离地。她一个手刀把古德中击晕，然后冲着领头的络腮胡大汉笑了笑道：“这小子太冲动了，这位大爷，我知道您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您看您这就把人带走吧。” 络腮胡大汉好似这才注意到她一般：“你是谁？下手这么利索，你跟他也有仇？” 杨淑摇头：“这倒没有，我就是不想让他枉送了性命。我知道您就是和他爹有仇，并不想要他的命。所以您把他带走，他也不会有事。” “这么说你是他的相好喽？”络腮胡大汉不怀好意的问。 杨淑被噎了一下，心中骂了两句。嘴上却笑着回答：“那倒不是。我跟他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络腮胡大汉见杨淑回答他的问题不卑不亢，不免对她有了几分欣赏：“你这小妇人挺有胆识，但我也不能放了你。你也跟兄弟们走一趟吧。” 杨淑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于是她乖乖的被几名大汉五花大绑，和古德中一起被绑走了。 这群人似乎没有躲着杨淑的意思，他们连她的眼睛都没蒙。一路上更是高谈阔论。杨淑也知道了络腮胡大汉的身份，他是西北马帮的一个小头目，姓马，人称马三爷。 杨淑暗自腹诽，一行人光天化日之下绑了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走在路上。这也就是西门外的官道没什么人，换做其它三个门都不能这样。 “三爷，古视昌怎么得罪您了？”杨淑好奇的问道。 络腮胡大汉哼了一声：“这孙子低价诓了我的马，带到扬州高价卖了。” 原来马三爷带了几匹西北的战马到扬州来卖。没想到那几匹马水土不服，又吐又拉，眼看着就不行了。马三爷就想着低价贱卖，好歹赚回本。古视昌就是那个买马的人。 本来这件事是两家欢喜的，但是那几匹马到了古视昌手里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了。马三爷感到不可思议，找人一查，发现之前是有人在草料里加了东西，这才导致马要死不活的。这个下药的人是谁根本不用想，除了古视昌外没有旁人了。 马三爷去找古视昌理论，古视昌哪里肯认。马三爷去了几次都没落着好，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直接把古视昌的儿子绑了。你不是不赔钱吗，那我就把你儿子绑了，看你给不给钱。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杨淑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马三爷不算什么大人物，得罪了也无妨。但整个西北马帮却不可小觑，古视昌胆子也太大了。 说着话的功夫，她也没忘了观察地形。可这路越走她越眼熟，这不是飞虎山嘛。 “我听说这飞虎山前段时间刚被官府剿过，现在山上一个人都没有，不正是我们藏人的好地方吗。”杨淑听到马三爷得意的和手下人这样说。 她彻底无话可说了，她大概是和飞虎山八字犯冲。 上了山后，络腮胡大汉命令道：“把这小子弄醒。” 于是还不等杨淑阻止，有个人就站出来狠狠踹了古德中一脚。 古德中闷哼一声醒了过来。他吃力的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和杨淑被五花大绑。面前是之前那些和他爹有仇的大汉。 “小子，你爹坑了我的马你知不知道？”马三爷问。 古德中生无可恋的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马三爷不理他，继续问道：“那你爹平时做的什么生意你知不知道？” 古德中继续摇头：“不知道。” 有个大汉又狠狠踹了他一脚：“妈的，你个废物，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古德中没什么反应，显然受的打击不小。 杨淑终于看不下去了，凑在古德中耳边咬牙切齿道：“古德中，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你死了他怎么办？” 还不等古德中反应过来，杨淑又对马三爷道：“这小子不懂事，三爷你别见怪。要不这样，您开个价，这小子值多少钱。你把我放了，我去给你传话。”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小妇人真是有趣。你当我是傻的吗？还放你走，你在想屁吃。你就不怕兄弟们把你办了？” 马三爷陡然厉呵，古德中被吓得一抖。 杨淑坐在地上，样子有些狼狈。但她丝毫不惧，眼神直勾勾的迎向马三爷：“三爷连仇人的儿子都不杀，可见是个正人君子。又岂会欺负我一个小妇人呢？至于给你传话这件事，反正三爷怎么都得派人去的。不如让我去算了。我跟古德中只是普通朋友，他爹是不可能出钱来赎我的，我家只有个五岁的儿子，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做主。你不如把我放了，我去给你拿钱，顺便帮你传话。” 古德中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淑，也顾不得沉浸在悲伤里了。杨老板这也太厉害了吧！ 马三爷听了这话也不由的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人，对方二十上下年纪，遇事却无比沉着冷静，说出的话也条理清晰分明。他不免多了几分慎重。 第55章 传话 “小妇人你是什么来路？” 杨淑笑了：“三爷说笑了。我就是扬州城里一个卖衣服的，哪有什么来路。不过是知道三爷是个英雄好汉，不会伤我，这才多了几分胆量。” “好。我许久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女人了。”马三爷一拍手，显然很高兴。 “你提的建议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你不能就这么走。” “老王，把你那葫芦里的东西给她吃一颗。”马三爷对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说。 那个叫老王的把腰间的葫芦解下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递给杨淑。 杨淑看都没看，接过来就直接扔进了嘴里。 “杨老板……”古德中急急的喊了一声。 杨淑转过头，冲他安抚的笑了笑：“不要紧。” 然后又转头问马三爷：“这下行了吧？” “好胆量。这是我马帮特制的断肠丸，本来是为了驯服烈马用的，不过人也能吃。一天之内你让古视昌带一万两来赎他儿子。我挺喜欢你这性子的，就不跟你要钱了，但你一天之内必须把人给我带来，否则你就会腹痛如刀绞，最后肠断而死。” “好。”杨淑应的爽快。 “但您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对古德中客气些。” “可以，只要这小子不再闹着寻死，我不会伤他。”马三爷说。 还有人想劝马三爷：“三爷，真放这女人走啊？” 马三爷无所谓道：“没事。吃了断肠丸她跑不了。” 杨淑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她只对古德中说：“我去找古大老爷来救你，你想开些，别再闹着寻死。” 古德中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但还是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 他现在才不想死呢，他要像杨老板一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马三爷让人给杨淑松了绑，杨淑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往山下去了。 想来还真是奇妙，不久前她下飞虎山为了叫人来救妹妹，现在她又下同一座山为了叫人来救哥哥。她还真是上辈子欠古家人的啊！可是怎么办？杨淑是个最不信前世今生的人，而且她不喜欢平白施恩于人。这份恩情只能让他们的父母加倍奉还了。 这次下山倒是没人拦她了，不仅没人拦她，马三爷还让人给她准备了一匹马。是以杨淑中午的时候就赶回了城。回城后她马不停蹄的直奔古家。 “砰砰砰”，杨淑用力的敲开了古家武馆的大门。 “我是东大街锦绣坊的杨淑，快去告诉古大老爷你家公子被马帮的马三爷劫走了。马三爷让他带1万两亲自上飞虎山赎人。” 开门的小厮是认识杨淑的，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被吓傻了。 “愣着干嘛？快去啊。”杨淑又提醒了一句。 小厮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应了一声，撒丫子就往里头冲。 没过一会儿，古家大门洞开，老管家亲自来接杨淑进去。 古家大堂上古视昌正走来走去，闻讯而来的王凤嘤嘤哭泣，古月宁在一旁轻声安慰。这还是杨淑来扬州这么久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离古家夫妻这么近。王凤尽四十的年纪，却仍然风韵犹存。她穿了件牡丹红色的抹胸长裙，显得妩媚动人。不过此时没有人会在意她穿的是什么。 古视昌急急的问杨淑：“我儿如何会被马三爷劫走的？” 杨淑也不隐瞒，当下把她知道的事都说了。 “这小兔崽子，这么大热的天，他跑城外去干什么？”古视昌大骂，但显而易见的，他其实很担心。 于是杨淑又把古德中在私下里做生意，并且托风雷镖局压货的事说了。如果是平时，古视昌或许会欣慰，又或许会生气，可是现在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姥爷，你要救救中儿啊。呜呜。”王凤哭道。 古视昌烦躁的皱了皱眉，对老管家说：“阿凛，把我名下所有店铺的账册拿来，看看现在能调动的银子有多少。” 老管家古凛是从小伺候古视昌长大的，对他也是忠心耿耿。听了他的话后立刻就去了。 “爹，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古月宁担心的问。 “马行洲是冲着我的钱来的，只要他拿到钱就不会伤害你哥哥。如果我不给他钱或者带着很多人去，反倒会激怒他，你哥哥更会有危险。”古视昌解释道。马行州是马三爷的名字。 于是众人沉默，都等着古凛回来。 过了一会儿，古凛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说：“老爷，我们家现在能动的银子只有八千两。” 古视昌犯了难。的确，一万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这一时半会儿的凑不齐也是很正常的。 “我那儿还有一些首饰，要不然当了吧。”王凤说。 “来不及了。” “不管了，你把这八千两兑换成银票，我现在就去。”古视昌下定了决心。 “这样中儿会不会有危险？”王凤担心的问。 “我就是按照正常价格把那几匹马买回来也绝对没有一万两。马行洲是气不过要讹我钱呢。我找他好好谈谈，未必不能成事。” “杨老板，麻烦你头前带路。”古视昌对杨淑说。 从刚刚就一直没开口的杨淑应了一声，临出门前她对一脸担心的古月宁说：“去找左公子，要他带人偷偷跟在我们后头。” 古月宁眼前一亮：“对啊，我这就去找左大哥。” 第56章 谈判 出古家门的时候，杨淑对刚从钱庄回来的古凛说：“古管家，麻烦你找人去我家和我隔壁的李婶说一声，今天我晚一点回去，麻烦她给两个孩子做顿晚饭。”。 古凛连连答应。 于是杨淑和古视昌一人一匹马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了飞虎山。 两人刚到山上，马三也就派人在山道上等着他们了。 “古馆主来了，我们三爷在等着你呢。”等着的那人阴阳怪气的道。 古视昌虽然担心古德中，但他面上不显。 “马三爷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那人邪笑一声：“别急，这不就见到了吗。”说着他带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马三爷坐在之前山寨的虎皮椅上，身边几十名大汉持刀站立。古德中则被五花大绑又堵了嘴的压跪在地上。 古视昌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就转开了目光，他对马三爷和气一笑：“有什么事三爷不能和我好好谈呢？何必要把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马三爷显然不想买他的账。他冷哼一声：“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要的1万两银子呢？” “这银子自然是带了的，但就算我按原价把你的码全都买回来也没有一万两吧。”三爷这是想讹我的钱呢。。古视昌笑说。 “你这意思就是不想给喽？”马三爷一个眼神甩过去，站着的其中一名大汉瞬间在古德中脖子上开了个口子。 古视昌双眼瞪大，往前走了两步就要动手。十几名大汉瞬间“唰”一声抽出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僵持了片刻，古视昌最终不甘心的又退了回去。 “三爷你急什么？我说了钱带来了。但是我一时半会儿的也凑不齐一万两，我这里只有八千两，还请你先通融通融，让我把我儿子带走。” “不行。”马三爷狠狠拍了下桌子。 “一万两一分都不能少。” 古视昌也豁出去了，他一咬牙：“我现在就只有八千两，你想怎么样吧？” “哼哼。”马三爷阴狠的一笑。 “那就用你的一条胳膊来偿吧。”说完他一挥手，数10名大汉直扑向古视昌。 古视昌也不是好惹的，他虽然比不过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但好歹也算是扬州的一号人物。手中那把古家传下来的青雨剑配上碧云剑法一时半会儿也无人能近他身。 之前挟持古德中的那名大汉见同伴拿不下古视昌，就想故伎重施，再次劫持古德中。 这时候一直没有出生和任何动作的杨淑动了，她以一种迅速到诡异的身法来道古德中身边，一把扣住持刀大汉的手腕。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持刀大汉的手腕折了。然后她又一个飞踹，把持刀大汉踹出了几米远。同时一个回身，动作迅速的割开了绑着古德中的绳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也就在片刻之间。 她把手中的刀递给古德中：“往山下跑，左家人会在山下接一米。” “那你和我爹怎么办？”古德中问。 杨淑骂他：“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自身都难保了，管那么多干嘛？走啊。” 古德中看了看正处于包围圈中的他爹，又看了看面前严肃的杨淑。一咬牙，提着刀就往外跑。 “啊。” 马三爷怒吼了一声，手中的流星锤甩了出去，方向正是古德中。 杨淑随手拿起一把椅子扔了过去。“怦”的一声，椅子被砸成了稀巴烂。但流星锤的势头也减缓了。古德中得以跑出山寨大唐。 “小妇人你少管闲事。”马三爷跃起，直扑门外。 杨淑迅速挡在了他面前：“三爷见谅，古德中是我朋友，这闲事我管定了。” 马三爷威胁道：“你可别忘了你吃了我的断肠丸。” “我没忘，是您忘了。您的目的是跟古视昌要钱，可到现在您一分钱都没看到，反倒追着他儿子不放。您这是本末倒置。” 马三爷被说的一愣，对啊。他还没拿到钱呢。 想到这里，他也不理杨淑了，回过身冲向古视昌。 古视昌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风。他一步一步的往外退，只求脱身。马三爷等人哪能如了他的意，把他团团围住。 杨淑就在其中时不时帮一帮古视昌，不叫他真的被马三爷等人抓住。马三爷怼她恼恨至极，偏偏杨淑像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 在杨淑的帮助下，古视昌成功退出了大堂。两人往山下跑，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在追。 “往山下跑，山下有人接应我们。跑到山下他们就兴不起风浪了。”杨淑大喊。 古视昌紧跟在她身后，两人很快跑到了那段狭窄的山道。就是杨淑上回设计害死那两个土匪的地方。 走到这里，两人都十分小心。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马三爷的流星锤好几次擦着跑在后面的古视昌耳边而过，在如此狭窄的山道上古视昌避无可避。在一次躲开身后的流星锤时，他一个狡猾，整个人就往崖下坠。 第57章 坠崖 本来凭他的本事这也没什么，他只要用手里的剑在崖壁上称一下就能上来了，偏偏这个时候身后不知是谁直接扔了把刀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手腕上。 古视昌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整个人也直直的落了下去。崖壁光滑，根本没有着力点，他手里那把青雨剑也早已落了下去。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法借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像断翅的鸟儿一样直直的落下崖底。 杨淑的瞳孔猛的一缩，古视昌该死，但绝不是这样死。她甩出一根丝线，丝线的末端是一个铁钩。这是用天蚕丝制成的，材料坚韧无比，自从上次被绑上飞虎山后她就随身带了防身的武器。之前不拿出来是怕有人怀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把铁钩钩在山崖间的岩缝间，整个人顺着天蚕丝滑了下去。 片刻后，马三爷等人追到了这里。他们站在悬崖边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他们是来要钱的，可不想要命啊。 “三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问。 马三爷烦躁的一锤子砸在地上，溅起了灰尘无数。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先下山吧。你没听那女人之前说山下有人接应他们吗，再不走怕就走不掉了。妈的，一分钱都没拿到，真是晦气。” 于是十几人往山下而去。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左子辰已经带着左家家丁把下山的路封死了。 …… 杨淑一手拉着天蚕丝，整个人挂在崖壁上。确定马三爷等人走了以后，她用空着的那只手从裤腿旁拔出一把匕首来。然后两手并用的用天蚕丝和匕首一点点爬下了崖底。 之前受过伤的那边肩膀又隐隐传来疼痛，但她也没时间理会。双脚一落地就开始寻找古视昌了。希望人还没死，否则她就白跑一趟了。 她的运气不错，没走多远她就看见古视昌倒在一棵树下。她走过去看了两眼，人昏过去了，但可能是有大树缓冲的缘故，除了之前马三爷等人弄出来的伤外，就只有一条腿似乎摔断了，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问题不大。 杨淑蹲下身撕开古视昌的裤腿，替他看伤。可能是她的动作弄疼了古视昌，古视昌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杨淑冲他笑了笑：“古馆主，您的腿断了。我们一时半会是上不去了，我给您处理一下，否则以后会落下毛病的。” “杨，杨老板也是掉下来的？”古视昌疼的满头大汗，却还是警惕的问。 杨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嘴上却道：“是啊。山道太窄了。还好我有这个。”她把天蚕钩拿出来给古视昌看了一眼。 “杨老板可以自己走的。”古视昌说。 杨淑都想直接给他一嘴巴了，这还没完了是吧？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令郎令爱都是朋友，再说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在扬州无亲无故的，自然想要寻求您这样的世家大族的庇护。更何况我救您现在也是自救。” 古视昌眼中的警惕之色消退了几分，他就怕杨淑无所求，因为无所求的人往往图的更多。可他不知道的是，杨淑图的是他古家鸡犬不宁，甚至是他的命。 “我去砍两根粗树枝来，您的腿需要固定。”杨淑说。 “我的剑，杨老板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剑。” 青雨剑是古家传了几代的东西，古视昌再混账，也不能让青雨剑丢在他手里。 杨淑点头：“好，我去帮您找。” 片刻后，杨淑提着青雨剑和两根粗树枝回来了。她把青雨剑递给古视昌：“您的剑。” 古视昌接过剑，冲杨淑感激的笑了笑。 杨淑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削着手里的两根粗树枝，把多余的枝叶削掉后，趁古视昌还没反应过来，她快速帮古视昌正了骨。然后又用布条迅速固定好。 古视昌大叫一声，疼的大口喘气、满头冷汗。 杨淑暗自鄙视了他一顿，多大年纪的人了，连这点痛都忍不得。全然忘了断腿之痛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得住的。 “出来之前我让阿宁去通知了左公子，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但是我刚刚看过了，这山崖底下四面环山，他们轻易找不到我们。过会儿我去找点吃的，顺便找点树藤什么的，给您做个担架。我们这里是南面，西面的山坡缓一些。我拖着您往西走，晚上的时候我们在生团篝火，方便左家人找到我们。”杨淑说。 “麻烦你了。” “杨老板三番五次的救了我家人，古某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你可想要些什么？” 杨淑在古视昌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现在问这个问题合适吗？他显然还是在试探自己。 “我说了，您的一双儿女都是我的朋友，您跟我谈报答就见外了。再说了，我在东大街上有自己的铺子，也不缺金银，实在不知道该要什么。您若实在想报答，就在我以后有难之时出手相助吧。” 古视昌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又坐了一会，杨淑觉得和古视昌坐在一起实在难受，索性起身去找吃的和藤条了。她摘了些野果子，还很幸运的打到了一只山鸡。她还借了古视昌的青雨剑砍了许多藤条。 第58章 谈崩 傍晚时分，她带着满满的收获回来了。 “我替您做担架，这山鸡，您可好处理？” 古视昌点头：“放心吧。交给我行了。” 于是两人各做各的，都不再说话。杨淑心情不佳，不想说话，古视昌性格多疑，和面前这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妇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是以气氛有些尴尬。 还好很快两人手头上的事都忙完了，杨淑坐下来抓紧时间吃东西。看着手中卖相不佳的烤山鸡，又回想起刚才看到古视昌烤鸡的手法，她不由感叹古视昌一看就是富贵乡里长大的人。她甚至有些惊讶，对方还会烤鸡呢。 简单垫过肚子后，两人也顾不得天黑。在杨淑的帮助下，古视昌挪上了担架。杨淑有一把子力气，拖着古视昌就往西面走。还好这片山谷并不大，。两人很快就到了西边的缓坡。 “我们就在这里生一堆篝火，等着左公子的人找到我们吧。”杨淑有些微微气喘。她现在不比从前，可不想再托着个男人徒手爬上去。 还好古视昌没什么意见，当然了，有意见杨淑也不会理他的。 杨淑重新升起篝火，然后两人就又沉默着静静等待左家人。可惜篝火最先引来的不是左家人，而是因山下被人包围而走投无路的马三爷。 在杨淑两人相继坠崖之后，马三爷就带着他手底下的十几个人往山下去。可那时候左子辰已经亲自带人围了整座山。他虽然是马帮的人，按理来说不怕左子辰。但是这次的事是他和古视昌的私人恩怨，他手底下这些人是他的亲信，他事先根本就没有把这次行动告知给他的上级。所以这件事也不能闹大。无奈之下，马三爷只好带着人又灰溜溜的上了山。 但左子辰等人又岂会只在山下等着，他们很快就上了山。马三爷又只好带着人继续在山里躲藏，可他带的人不少，根本无法同时藏在一个地方。于是他们决定分头躲藏。 左子辰已经抓到了好几个，经过他们的指证。，他知道了杨淑和古视昌坠崖的事。愤怒之下，他一方面让人到崖底去找两人，另一方面派了更多人去找马三爷等人。 马三爷眼见着自己的人一个个被抓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想他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何时被一个年轻的瞎眼后生追的如此狼狈。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无可藏之际，他顺着西面的缓坡滑到了崖底。然后就和杨淑两人遇上了。 杨淑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上次下飞虎山的时候也是接连遇上人，这次怎么又这样？ 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她还带了个拖油瓶。她索性对着马三爷当做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说：“在这遇到三爷还真是巧呢。” 她意在拖延，可惜如果是之前马三爷还有可能吃她这一套。但是现在不行了，马三爷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他阴狠一笑：“确实很巧，古视昌你拿命来。” 说完他举着锤子就砸向古视昌。 古视昌躺在担架上根本躲不开，杨淑只好又一次挡在了他面前。可这一锤子她也不敢硬接，情急之下她只好一脚把躺在担架上的古视昌踹开。这一下古视昌确实避开了马三爷的锤子，但他刚刚被固定好的腿又折了。 他不由一声惨叫，杨淑当做没听见的对马三爷说：“三爷您别生气啊。您不就是要钱吗，古馆主您带来的钱呢？快拿出来。” 古视昌也知道事情紧急，强忍着疼痛，从衣袋里掏出那八千两银票。 杨淑一把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在马三爷眼前抖得“哗哗”响。 “三爷您看，您之前不是说要废了他一条胳膊吗，他现在断了一条腿，也差不多对吧？您要的钱现在也拿到了，差的那两千两以后再找他拿嘛。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就放他一马吧。” “不行。之前就算了，现在不杀他我咽不下这口气。小妇人，我挺喜欢你的，你让开，我不杀你。” 古视昌闭了闭眼，长叹了口气：“杨老板你走吧。是我自不量力惹上大祸。回去告诉中儿，让他不要为我报仇，踏踏实实过日子，维持好古家武馆。他娘和他妹妹就靠他一个人照顾了。” 杨淑最讨厌看着人煽情，听了这话不由皱了皱眉。 “说的什么屁话？还没到这一步呢。” 然后她问马三爷：“您今天一定要杀他是吗？” “当然。你要干嘛？” 杨淑深吸了口气，看来她只能出手了。而且对付马三爷，以她现在的本事一般的武功是不行的。她只能用那个人教给她的剑法了，希望面前的两个人以前都没见过吧。否则的话，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杀人灭口了。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她平静的生活。 “把你的剑借我用用。”杨淑回身对古视昌说。 她的神情严肃，连敬称都没有用。看着不是开玩笑的，古视昌不由愣住了。 “你……” “别废话，拿来就是了。”杨淑打断了他的话，并伸手直接握住了他拿剑的手。 杨淑没有用力，青雨剑又是他们家的传家宝。按理来说古视昌是不应该松手的，但看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竟然鬼使神差的松了手。 这时候马三爷也反应过来了：“你要替他和我打？”他不可思议的问。 “如果您非要杀他的话，也只好如此了。” 第59章 剑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和我打？啊哈哈。你当我看不出你没有内力吗？你简直是在找死。”马三爷足足愣了好久才大笑出声。“是不是找死，总得试了才知道。晚辈愿领教三爷的武功。” 说完这话的下一刻杨淑举剑就刺。 马三爷大怒，左子辰就算了，现在连一个没有内力的小妇人都敢这么挑衅他了。他今天要是不让对方知道他的本事，他以后在江湖上就不用混了。 马三爷同之前杨淑对战的那些人都不同，他是真正的高手，用的还是流星锤。如果是刀剑一类的兵器杨淑还能拼着被砍上几刀的风险抢占先机，就像之前对付灰衣人那样。可是流星锤不行，一锤子下去轻则筋断骨折，重则五脏俱裂而亡。而且正如马三爷所说，她体内没有内力，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她快速的身法和精妙的剑术。是以她一出手，剑锋就从一个10分刁钻的角度刺向马三爷的胸口。然后在马三爷的锤子落下来之前，她又利用绝顶的轻功快速躲开。 马三爷越打越心惊，他以为这场本不公平的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可是他错了。杨淑就像条泥鳅，根本抓不住，最诡异的是，她的剑法马三爷从未见过。 她的剑锋并不锋锐，每次好像只是在人身上轻轻碰触一下，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挨上去。但是它给人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她看似只刺了一剑，其实这一剑挨到人身上的时候就会变成好几剑。马三爷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十几招下来，马三爷身上被划开了不少口子，虽然都并不大，更不致命。但这已经够让马三爷恼火的了。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挨到杨淑一下。 “哇呀呀。小妇人你撒谎，你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你到底出自于何门何派？我为何没有见过你的剑法？”马三爷怒气冲冲又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吼。 杨淑不答，她现在绝没有马三爷以为的这么轻松。她没有内力，坚持到现在全靠自己的体力。马三爷可以运功调息，不会累，可是她不行。而且因为他没有内力，刺出的剑虽然伤到了马三爷，但是根本不能给他致命的打击。如果指望马三爷失血过多而死，她不如做梦来的快一些。 一个恍神间，马三爷的流星锤擦过杨淑的肩膀，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她这边肩膀就别想要了。 杨淑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她不该为了一个她本就想杀的人暴露自己的，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突然，一只金钱镖朝马三爷的手腕击去。马三爷倒没有因这一下而握不住流星锤，但流星锤还是偏了一下。杨淑趁机一矮身迅速离开了原地。 马三爷这次是真的火了，他把流星锤抡的虎虎生风。直接砸向了金钱镖射来的地方。 然后杨淑看见一个男人出现在那个方向。借着月光一看，杨淑认出来人竟然是墨天浩。 “你又是谁？”马三爷质问道。 墨天浩冲马三爷连连作揖：“在下风雷镖局墨天浩。杨淑和古馆主是我朋友和朋友的长辈。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三爷海涵。” 风雷镖局墨天浩，马三爷发现自己不认识。他放心了，不是什么他惹不起的人物。但同时他更生气了，现在谁都敢惹他了。 “我管你是谁，既然来了，我就一起杀。” 马三爷已经杀红了眼，话刚落地就一锤子抡向墨天浩。 无奈之下，墨天浩把杨淑往后一推：“拉着古馆主先走。”然后自己拿起刀迎了上去。 杨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墨天浩的忙，所以点头飞快道：“你也小心。” 墨天浩的招式中规中矩，虽不是左子辰那样的世家规范，但也并不出挑。对上马三爷就吃力多了。 杨淑把古视昌重新扶上担架，趁机偷眼瞟了几眼。所以她知道墨天浩是撑不住多久的。脚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马三爷最终的目的到底是古视昌，所以他无心和墨天浩纠缠。见面前的年轻人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就又朝古视昌这里杀来。 可莫天浩本事不大，韧劲却强。拼着被马三爷打的吐血，硬是没有后退一步。 杨淑脚下生风，拖着古视昌迅速往远处而去。待找到个勉强能藏人的地方，杨淑立刻把古视昌丢下了。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左家人只要不个个都是蠢货就一定能找到。但她怕墨天浩撑不到那时候。她刚才看墨天浩最后一眼的时候，他吐了口血。杨淑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她不想让墨天浩死。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去帮墨镖师。” 古视昌看着说完这话就跑的没影的杨淑，欲哭无泪，走可以，把他的剑还给他啊。他现在躺在担架上动不了，手上连兵器都没有，遇到危险是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啊。 但杨淑已经顾不得他了，她刚才拖着古视昌走这一段路都没花多长时间，现在一个人在走更是片刻就到。可她却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五年前。那时候她也觉得那短短一段路长的不可思议，长的她似乎用尽了一生的时间。然而到了最后她也没能救下那人，甚至是她亲手杀了那人。如今，她绝不能让那时的悲剧重演。 第60章 与共 墨天浩已经遍体鳞伤，马三爷对面前年轻人的韧劲颇为欣赏。不由多说了一句： “后生，你打不过我的，让开吧。” 墨天浩以刀拄地，摇头艰难的说：“不，我不能退。我是打不过你，但是只要我能多撑一时，我要护着的人就能走得更远。” 杨淑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她把墨天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整个人愣在那里，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来。 但两个男人现在比她更愣。 “你怎么回来了？”墨天浩的语气十分不好。 马三爷更是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杨淑，还真有上赶着来找死的啊！ “来帮你啊。”杨淑达的理所当然。 墨天浩脸色难看，想要说什么。可突然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微笑着说：“好。那我们这也算是生死与共了吧？” 看着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杨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由瞪了墨天浩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男人还有心思和她调情。不过就冲着他之前那句话，杨淑有一瞬间竟真的在想：“似乎和他生死与共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马三爷要被气死了，面前这对男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现在还当他的面眉来眼去，真以为他是死的吗？他之前觉得这两个人面对生死都有自己的坚持，因此对他们有着一份欣赏。可现在他只想让他们都去死。 马三爷大呵一声：“找死。”然后不顾一切的杀了过来，他今天不杀了面前这两个人，他誓不为人。 杨淑两人方才虽然在说话，但其实早有防备。马三爷一动手墨天浩就迎了过去。杨淑也立刻从旁协助他。 不过此时杨淑用的不再是那精妙绝伦的剑法了，不仅没在用，她甚至毫无章法。只是在乱劈乱砍，在墨天浩动手的间隙下黑手。但马三爷现在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杨淑也得以近距离的仔细观察墨天浩的功夫。他的刀法平平，但一手暗器尚可。她之前看的不错，墨天浩的确是练暗器的，今天杨淑也算见识了，是金钱镖。上次他用来杀那个土匪老大的应该也是金钱镖。 因为杨淑有所保留，墨天浩又没有和马三爷一战的本事。再加上马三爷已经彻底被激怒，两个人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 杨淑一边在心中大骂，整个左家当真人人都是废物。一边又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困境。 “看来我们今天真的要一起死在这儿了。”墨天浩无奈的说。 他的语气虽然无奈，但脸上一点要死的惶恐和害怕都没有。 “那你后悔了吗？”杨淑问。 “后悔什么？” “后悔为了我和古馆主死在这儿。” “为心爱的女人而死，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就是担心以后小泽没人照顾。”墨天浩说的坚定又惆怅。 “怦”，杨淑的心乱了一拍，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呵斥，可现在她虽然做不到回应，但很神奇的也不想反驳。 “好。那我就送你们这对小鸳鸯一起上路。”马三爷道。说着加快了手中的攻势。 杨淑两人被逼得连连后退，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好听的男声响起： “且慢。三爷手下留情。”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杨淑彻底松了口气。 马三爷转头望去，所有的怒气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左公子。”他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 “正是在下。”左子辰彬彬有礼的回答。 杨淑看见马三爷的脸都扭曲了：“公子要救这两个人？” “是。他们是左某的朋友，请三爷成全。” “想救人总不好两手空空吧？还是说你抓了我这么多兄弟，想来个强龙不压地头蛇？” “自然不是。古伯父欠你多少钱？我替他给了。”左子辰说。 “一万两。他欠我一万两。你替他给吗？”马三爷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了，之前古视昌的八千两他可是已经拿了的。 左子辰面色不变：“可以。但我本想和您谈的是长期的生意，看来您不愿意。” 马三爷愣了愣，片刻后说：“你们这些人算计太多，我可不敢和你们做生意。你把一万两拿来，这两个人连同古视昌我都不再追究。” 左子辰也爽快，见此竟然真的让人拿钱去了。 不多时，一万两就到了马三爷手里。杨淑两人也小心翼翼的走向左子辰。 几乎是在确定安全的下一刻，墨天浩就踉跄了一步，倒了下去。 “墨镖师。”杨淑急急的唤道。 左子辰赶紧让人把墨天浩抬到山下去找郎中，杨淑也跟着去了。临走前她没忘了嘱咐左子辰一声：“我把古馆主藏在不远处的树后面了，他的右腿断了，你们别忘了把他也送到医馆去。这是他的剑，替我还给他。多谢。” 左子辰听着她远去的脚步，欲言又止。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来的这么晚，他是被拖住了脚步。可杨淑显然没心情听他说这些，而且他和杨淑的关系似乎也没好到要她听这些的程度。左子辰在这一刻无比明白，杨淑不是或者已经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她了。那个受伤的墨镖师在她心里比自己重要的多。 第61章 心意 左子辰来的这么晚确实是有原因的，前面说过，他们早就上了山，也早就派了人到崖底寻找杨淑两人。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没发现，但是他二叔在其中横插了一脚。非说他堂妹今天去寺里上香遇到了歹人。要跟他要几个人去保护他堂妹。连带着古凛带来的古家人也被他二叔阻了阻。 左子辰把这事调查得一清二楚，这完全是子虚乌有，根本就是他二叔不想救人。毕竟古视昌死了，古德中是护不住古家的。他二叔虽不是左家家主，但古家倒台，凭他和古家的关系，古家兄妹肯定会来找他求助。他二叔就能从中得到好处。 最后左子辰几乎是和他二叔撕破了脸才带着人紧赶慢赶找到了这里，并救下了杨淑两人的。 …… 墨天浩伤的很重，一直到了医馆都没有醒过来。杨淑问了大夫他的情况，大夫说：“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幸亏没有伤及脏腑。没有性命之虞，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重的伤，不养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了。小娘子啊，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夫君。” 杨淑知道大夫误会了，但此时也不好解释什么。还好大夫看出了她似乎也受了伤。 “你这肩膀还没好全，这回又因用力过度有点复发。我给你重新处理一下吧。” 杨淑自然同意。 等风雷镖局的人来后他们让杨淑先回去休息，有他们守着呢。 之前没来得及问，现在空下来了，杨淑就问了霍风：“你墨大哥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在飞虎山的？” 霍风一听都要哭了：“那个马三爷劫了我们镖局的一小批货，他绑架你和古少爷的车马确实是我们的。墨大哥是昨天早上回来的，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主动寻着踪迹找到飞虎山的。后来他又听说你和古馆主摔下了悬崖，更是拼命的在找你们。左家那个老头把左公子他们拦下了，墨大哥不是他们的人，这才没被一起拦下。杨老板，墨大哥真的很在乎你。” 杨淑心中的怀疑刚消退几分，就冷不防的听到霍风这最后一句。顿时哭笑不得。 “你才多大？懂的不少啊！” 霍风不高兴了：“你们都觉得我小，其实我已经十五岁了。该懂的都懂了。墨大哥从来没对哪个女子这么好过，他的心意杨老板你应该明白才是。杨老板你考虑考虑他吧。墨大哥就是穷了点，但是人老实啊，性子又好。最关键长得也不差，错过他你会后悔的。” 这下杨淑彻底笑了起来，笑得霍风不明所以。 “杨老板你笑什么？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哈哈。没有没有。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杨淑就潇洒的走了。 霍风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杨淑的话，他高兴的蹦了起来。墨大哥这回有戏啊！ 杨淑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将明，她悄悄的去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都睡得很安稳。她确实也累了，简单的梳洗后，也闭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梦乡。 睡到日上三竿，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成君担心的目光。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娘，昨晚又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今早才回来？”成君问。 杨淑笑了起来：“哪有什么事啊。你小小年纪担心那么多干嘛。我昨天接了个急单，连夜赶工，这才累着了。你别担心。” 成君松了口气的样子：“呼！那就好！。昨晚霍大哥急急忙忙的来取墨大哥的衣服，泽哥哥问他他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娘你又出什么事了呢。” 杨淑的神色一滞，问成君：“你和你泽哥哥吃过午饭了吗？” 成君摇头。 “那好，我去给你们做。你把他叫出来，吃过饭后我有话跟他说。” 成君好奇的问：“是什么事呀？” “你墨大哥受伤了。你先别告诉小泽，让他好好吃顿饭，之后我带你俩去看你们墨大哥。” 成君听了，脸上浮现出担心之色。但也很懂事的没有多说什么。 简单的煮了几碗面填饱了肚子后，杨淑对小泽温柔而认真的说：“小泽，你听我说，你大哥受了点伤，有那么一点严重。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让你担心，但是你已经十岁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你大哥这次可能要在家养很久，我会帮你们，但你也要学会照顾他，知不知道？”。 让杨淑没想到的是小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远比她想象的要平静。他脸上确有一闪而逝的慌张，但相比起上次，已经沉稳很多。 “杨姐姐，我大哥现在在哪儿？”男孩的语气沉稳，但眼中已经有了金莹的泪花。 杨淑心一软：“他在医馆，我一会儿带你去看他。” “那他有性命危险吗？” “没有。”杨淑回答的很肯定。 小泽松了口气，他知道杨淑是不会骗他的。杨淑大概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平静，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他大哥经常受伤。 第62章 考虑 1 小泽其实不是墨天浩的亲弟弟，他的父亲也曾是风雷镖局的镖师，在一次意外中死亡。他母亲身体本就不好。，经此打击后也不久于人世。那时候他只有两三岁，这些事他都不记得，是霍大哥告诉他的。霍大哥失去双亲的时候已经能自立。可他不行，除了年龄小外他身体还不好。是大哥收养了他。 这些年大哥隔三差五的受伤，但他每次都不愿让自己知道。如果是轻伤，大哥每次回来都会清洗干净，不让自己闻到一丝血腥味儿。如果是重伤，大哥都会养的差不多了再回来。但其实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到医馆的时候，霍风正坐在墨天浩的床边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小泽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哥。杨淑冲两个孩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过去轻轻拍了下霍风的肩膀。 “小霍，回去睡吧。我带两个孩子来了。” 霍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杨淑站在他面前：“杨老板，你怎么又来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杨淑笑笑：“我没事。总得让小泽来看看他大哥。我守着吧，你半夜再来替我。” 霍风想了想，同意了：“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你墨大哥还没醒吗？” 霍风苦着脸：“没呢。” 杨淑又和他说了几句，就打发他回去了。 之后小泽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墨天浩，杨淑不忍心打扰他们，就带着成君去帮大夫煎药了。 这一做就是一个下午，到了晚上的时候杨淑让李婶把两个孩子带回去，自己决定再守一会儿。小泽一开始不愿意，杨淑就跟他说：“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病倒了，你和你大哥到底谁照顾谁啊？回去吧，明天再来，说不定明天他就醒了呢。” 小泽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半夜的时候，杨淑靠在床头打瞌睡。隐约间听到床上有动静，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水……”墨天浩十分虚弱。 “你醒了。”杨淑立刻给他倒了杯水。 墨天浩想要坐起来，刚移动就“丝”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你别动。”杨淑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然后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把他半扶起来，把水递到他的嘴边。 “谢谢。你，你一直守在这儿的吗？”墨天浩问。 “我才没这么多闲工夫守在这儿。我下午来的，小泽也来过了。我让他先回去了，一会儿等霍风来了以后我就走。” 她的语气实在算不得好，但墨天浩却笑了。认识杨淑这么久，他也算有点了解她。杨淑这个人外热内冷，别看她八面玲珑的，平时跟谁都能说上两句。其实别人的生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杨淑不把他当朋友，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守了他半夜的。 “你笑什么？”杨淑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他已经伤的这么重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说我喜欢你的话是真的。” 杨淑一愣：“看来你还是伤的不够重，否则也没心思说这些了吧。” “呵。”墨天浩苦笑。 “你说话还是这般不客气。我以为你会看在我伤的那么重的份上说两句好话呢。” 杨淑挑眉：“这么说你是想在我面前装可怜喽？” “我没有。”墨天浩听了这话急了，然后一动整个人疼的脸都扭曲了。 杨淑一个没拦住，让墨天浩这一动伤口又裂开了。 “你要是想死就干脆点。没必要用这样的方法。”她的语气很冲，脸色也很臭。 常人听到这话，即便不大发雷霆也定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墨天浩不知为何竟反而慢慢的平静下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杨淑沉默，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还是那句话，你配得上更好的姑娘。”良久，杨淑闷闷的说。 “可是我不想要，若是之前，你这个理由我还勉强接受，毕竟那时候我只觉得你合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我不需要什么配得上我的姑娘，我只想要你。”墨天浩的话认真而又直白。 杨淑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之前就是这样，他说自己合适，于是追求自己。诚实的不可思议。现在他说他喜欢自己，所以追求自己，有几分真心先不论，就说这份直接杨淑就招架不住 同样是试好，左子辰一句话绕十八个弯，虽然不好对付，但总有话可以怼回去。反倒是墨天浩这种直白的人，杨淑不知如何应付。 所以她只好接着沉默。不过也不用她开口，墨天浩就又开口了： “还有，我不希望你在妄自菲薄。你很好，也配得上任何人。” “哄我呢？” “没有，我认真的。你为什么觉得你配不上我？因为你曾经嫁过人、是个寡妇？还是因为你不是石夏里那些个温良贤淑的女子？可我都不在乎啊。我喜欢的就是你杨淑这个人，而不是怎么样的你。” 墨天浩毕竟刚醒，这么一段话说下来有些气喘。杨淑又把杯子递过去，却没有接他这话。 她怎么接，难道要说她在乎的不是这些？那对方要是问她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她又要怎么说？告诉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吗？她不敢赌，不敢赌墨天浩对她的真心。也不敢赌自己对墨天浩的信任。那些话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第2个人的秘密。 第63章 考虑 2 “我从小失去双亲，带着小泽四处漂泊。我知道我的情况不会有好姑娘愿意跟我，就想着找个差不多的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我承认，一开始对你我就是这种想法。可是现在我该向你道歉，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那时候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但是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像你一样勇敢，像你一样坚韧，也像你一样让人心疼。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可我还是想护着你，让你不用凡事都冲在前头，让你不用受了伤还丝毫不觉得痛。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以你配不上我的理由拒绝我了好吗？” 墨天浩的声音很温柔，不知不觉的就让杨淑红了眼眶。 “你会后悔的。”她说。 “我不后悔。就算是以后真的后悔了，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不想和一个病人讨论这个问题，等你什么时候能不躺在床上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会好好考虑的。” 杨淑脆弱的一面瞬间收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墨天浩呆呆的看了她好久，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墨大哥，你愣着干嘛，杨老板这就是答应你了呀！” 一个喳喳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转头望去。霍风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脸皮厚如杨淑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咳了几声，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两口。 然后霍风更加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了。她不明所以的低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手上拿着的杯子好像是刚才墨天浩喝水的那个杯子吧。 墨天浩狠狠瞪了霍风一眼，霍风缩了缩脖子，不敢乱看，更不敢乱说话了。 “抱歉，小孩子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里。” “咳。没事。既然他来了，我就回去了。明天再带小泽来看你。” 说完，杨淑就起身快步离开了。因为有旁人在，她的脚步还算沉稳，但认识她的人就会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淡定。 待杨淑彻底走后，霍风冲墨天浩笑。 墨天浩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笑什么？” “嘿嘿嘿。墨大哥你这次要是和杨老板真能成，我算是第一大功臣了吧？” 墨天浩轻笑一声：“我如果没记错，她可没说答应啊。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霍风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表情，说：“杨老板如果想要拒绝你，早就一口拒绝了，怎么可能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呢。她这是不好意思了。” “滚。” 墨天浩吐出一个字，并做势要爬起来打他，霍风笑嘻嘻的求饶。 别说墨天浩根本不会真的打他，就算真的想打，他也没那个力气。吓唬了霍风后，墨天浩靠着床头，闭着眼睛若有所思。 霍风有一点说的对，杨淑如果想拒绝他，以她的性格早就一口拒绝了，就像上次一样。根本就不会给他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至于害羞，墨天浩可不认为那个女人会有这种情绪。不过努力到现在，他也不算白忙活，今日终于出现成效了不是。 后面几天杨淑关了锦绣坊的门，白天带着小泽来看墨天浩，晚上就好好休息，什么也不做。这次她没有在躲着墨天浩，而是很坦然的去面对他。墨天浩也该吃吃，该喝喝，一副要快点养好伤等着杨淑答复的架势。 这期间古家兄妹都来看过杨淑两人，他们给杨淑带来了这件事的后续 马三爷白赚了一万八千两十分满意，在左子辰的条河下竟真的没有在作妖。而古德中果然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顿，他对此表示十分委屈。杨淑和墨天浩只能想办法开解他。 不过好在这小子也是个心大的，他爹对他疾言厉色，他面上表示再也不做了，私底下照做不误。 “那马三爷回西北了吗？”杨淑不经意的问。 “早走了。左子辰想跟他谈生意来着，他非说我们这的人太狡猾，不肯。拿到钱的第2天就走了。”古德中无语的说。 没人看见杨淑偷偷松了口气。暂时不用考虑杀人灭口了。 “我爹本想让姐姐和墨镖师来我家吃饭的，但是他自己的腿伤还没好，墨镖师身上也有伤。所以再过两个月，等你们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来我们家吃饭吧。”古月宁笑说。 杨淑和墨天浩自然答应了。 又过了几天，墨天浩可以回家了。李婶做主做了一顿清淡的饭菜，算是为他洗尘。那天杨淑没有喝酒，陪他们喝的茶。主要是她怕墨天浩又跟她抢酒喝，而他的酒品又实在不怎么样。 墨天浩回来后，虽然还不能随意挪动，但杨淑终于不需要两头跑了。也算有了点时间。正好上次左子辰让她去左家问她红花使的事的时候，两人虽各自心怀鬼胎，但杨淑也确实接了他家下人的夏衣的活。她这里出了一点问题，就想着找个时间去一趟。 第64章 发怒 左家不是一般人家，想去一般是要提前送拜帖的，其实她如果以一个绣娘的名义去，是不用这么麻烦的，最多是不能走正门罢了。但是左子辰都说她特地避开他了，杨淑就不想这么刻意了。免得反而惹人怀疑。可她又实在不会写这个，就只好麻烦墨天浩帮她写。 墨天浩答应的很爽快，并很快帮她写好了一张拜帖。字迹工整，行文流畅。杨淑第1次知道墨天浩也这么厉害，看来他所说的他以前也是个读书人的话，是名不虚传的。 杨淑提前一天把拜帖送去，真正去的那天却在左家门口遇见了古月宁。她是左家的常客了，自然不需要什么拜帖。两人既然遇见了，于是决定一起进去。 不过今天福伯没有在门口等着她们，下人解释说，左子辰在接待他的三位异姓兄弟。当然就是白羽松他们三个了。下人说他们是临时来有事的，但杨淑总觉得不对劲。左子辰这人虽然看不见，但却是个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井井有条的人。昨天她来送拜帖的时候福伯还跟她说，左子辰明天会专门抽出时间来见她，和她因为之前来晚的事道个歉。杨淑虽然不在意，但也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下人说其他三位是临时来有事的，但左子辰虽是他们的大哥，但因他喜好清静，除非遇见什么重大的事情，否则没他的允许是不会随便来左家的。 但也不排除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杨淑不知道。而且既然来了，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所以她还是和古月宁，还有古月宁的丫鬟小莲一起进去了。 远远的，她们就看到左子辰四人坐在亭子里说着什么。看着也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杨淑更觉得不对了。 古月宁犹豫了一下，对杨淑说：“要不我们先去会客厅等着左大哥吧，免得打扰了他们。” 杨淑没什么意见，三人往会客厅而去。 要想到达会客厅，其实是要经过那个小亭子的，只是中间有一座假山阻隔，亭子里的人看不见她们。 几人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白羽鹤略带抱怨的说：“最近我爹娘在给我相看人家，我才二十岁，还不想成婚啊！” 严景笑：“我们四个里大哥还未成婚，二哥你可不能抢先啊。” 然后是左子辰无奈的声音：“你们可别跟我比，耽误了你们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那大哥你为什么不成婚呢？古二小姐可一直等着你呢。” 杨淑看见白羽松此话一落，身边的古月宁就不自觉得慢下了脚步。她有些无奈，只好跟着一起慢下来。 “我暂时还没想过成婚。”左子辰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白羽松好奇的问。 “我这样，不是耽误她吗？” “可是古二小姐不在意啊。”严景说。 “她不在意我在意啊，而且我一直把阿宁当妹妹看待。她是阿淑的妹妹，就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娶她呢？”左子辰叹息着说。 古月宁听到这话后面色一片惨白，她的身子晃了晃，牙齿咬得下唇都出了血。眼泪积蓄在眼眶里，欲落不落 可对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大哥你还忘不了古大小姐啊？”白羽鹤说。 “怎么能忘呢。你们当年和她关系都一般，四弟你更是没见过她，你们不会明白。她和所有女子都不同，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她了。” 古月宁听到这话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左大哥真的不喜欢她。她其实早知道，但在亲耳听到时还是会感到伤心。 杨淑担心的扶住她，古月宁冲她摇了摇头，踉跄着后退，这一动就发出了动静。 “谁？”白羽松呵了一声，随即四道人影同时起身朝这个方向而来。 古月宁不想让左子辰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她用力擦了把眼泪，转身就跑。杨淑拉都没拉住。 小莲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杨淑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愣着干嘛？快跟上啊。” 小莲如梦初醒，急步追了上去。 杨淑也想追来着，但左子辰四人已经到她的身后了。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白羽松问。 杨淑看向他们，眼底一片冰寒：“左公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坊的老板娘，叫什么杨淑的那个吧？”严景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说。 杨淑笑了，看，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们，能记住她的名字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左公子，你虽然看不见，但是听总能听见吧。你听见有人跑了吧？如果你不知道是谁，那我告诉你，是阿宁。” 早在杨淑说这话之前，左子辰的脸色就变了。他不需要杨淑提醒，他知道是谁跑了。 “阿宁，她怎么也会在这里？”左子辰蠕动着嘴唇，只说出这么一句。 杨淑对自己的猜测又坚信了几分，她看这四人的眼神也越发凉薄。 这时候左子辰动了，他抬脚往古月宁离开的方向急步而去。走到杨淑身边的时候却又停下了。 “抱歉，杨老板，今天没法接待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呵。”杨淑冷笑，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的讥讽道： “左公子现在假惺惺的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即便是为了维持你的君子风度，也没必要在我面前如此。因为我不在乎。你是个怎样的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65章 做戏 此话一出，左子辰还没如何，白羽松就炸了：“你什么态度？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四弟，别说了。这件事是我的错。”左子辰无力的说。 但他挡不住杨淑继续开口：“我当然知道我在和谁说话。你们四位高高在上，而我只是扬州城一户很普通的商户。但我赚钱养家不靠着任何人，自然也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低人一等。如果公子觉得我说的哪里不对想要对我出手，那只能证明你们几位公子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高风亮节，而是小肚鸡肠到要和我一个小妇人过不去。几位说我说的可对？” 几人目瞪口呆。尤其是白羽松，他还没说什么呢，就被杨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他要是气不过，想对杨淑做什么，那就真成了杨淑所说的小肚鸡肠了。 “你……”他指着杨淑，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杨老板是吧，你这嘴也太毒了些。我弟弟不会说话，得罪了你，我向你赔罪。但你说话未免也太过分了。我们可还什么都没做呢。”白羽鹤温和的说。但他的眼神分明透露着一丝危险。 杨淑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哪怕今非昔比，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过分？白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我等你们真的对我出了手之后再说这话吗？到那时候恐怕就晚了吧？” “情儿说的没错，你真是个没教养的野女人。”白羽松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 “够了。”左子辰充满威严的呵了一声。 “二弟、三弟还有四弟，今日辛苦你们了。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他说的客气，其实已经是在下命令了。 “大哥……” 白羽松还想说些什么。白羽鹤一把拉住自家弟弟。他算是看出来了，左子辰生气了。 白羽松不甘心的瞪了杨淑一眼，被白羽鹤和严景强行拉走了。 见三人走了，杨淑也想走。 “杨老板留步。今日的事是我抱歉，我给你赔罪了。我真的不知道阿宁也会在这里。我会去和她说清楚。” 杨淑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的看向左子辰。 “左子辰，到现在为止，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吧？你喜不喜欢阿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件事被不被她听见，她又会不会因此伤心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气的是你不该拿你和她的事来试探我。你真当我看不出来？昨日福伯跟我说好的，你会在家里等着我。可今天你的三位兄弟却来了。你可以说这是巧合，但我听了这么半天，他们似乎也没什么正事来找你。你分明是想通过他们的口来试探我，只是你没想到阿宁会和我一起来。是不是？” 是的，她看出来了。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直到左子辰说出那句：“阿宁，她怎么会也在这里？”杨淑就彻底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过一开始她是不想说的，糊涂点好，太聪明容易被人盯上。但左子辰看似认错，其实避重就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盯都被盯上了，她也不在乎左子辰更注意她了。大不了大家就一起死呗，谁怕谁呀？ 左子辰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错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一声承认了： “杨老板你真的很聪明，实话告诉你，我一直怀疑你是阿淑，你真的太像她了，我也真的太想见到她了。初此下策，是我鬼迷心窍了。本想让你听了我的话后有所动容，你若真是她，便有可能与我相认。是我的错，抱歉。” 他的脸上全是落寞，看起来让人心酸极了。可是因为有了之前的事，杨淑非但不觉得他可怜，甚至觉得他有些恶心。再说了，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除了说这话的人外，谁又知道呢？ “且不说我不是古月淑，就算我是，我也会对你今天的行为感到不耻。你把阿宁当妹妹也好，哪怕是当陌生人也罢。但你不该把一个姑娘对你的情谊放在地上踩。你拿这件事来试探我，那你把她置于何地？” 左子辰沉默：“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还是这句话。 “你是个男人，可别做让我瞧不起你的事。”杨淑不看他，接着说了下去。 “左某受教了。但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一次，你到底是谁？” 杨淑知道左子辰看不见，但还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古、月、淑，我、叫、杨、淑。左公子你听清楚了吗？” “是，我听清楚了。”左子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假山上。 杨淑权当看不见，自顾自的说：“那我走了。” “你今日来不是因为有夏衣上的事出了问题吗。我让宋嬷嬷来和你谈吧。”左子辰知道杨淑现在不想和他多说，他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去考虑今天的事情。于是建议道。 杨淑一拍脑袋，差点把今天来的目的给忘了。她今天把和左子辰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不说以后都不来了吧，至少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来了。她可不想到时候再顶着尴尬来一趟。 “好。多谢。” 第66章 结果 杨淑离开时，左子辰知道不合适，可还是说了句：“那天在飞虎山”，是我来晚了。抱歉。。 杨淑一愣，今天第1次露出了笑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从来没指望你来救我啊，何谈抱歉？阿宁是不是告诉你，是我让她去请你的。我是让你去救古馆主的，你要抱歉也不该是跟我说啊。我也没想到我会跟古馆主一起坠崖的，更没指望过任何人来救我。” 杨淑走了老远，左子辰都没能回过神来。她说从来没指望过他或者任何人来救她，左子辰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也对杨淑越发好奇，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能造就她如此独立坚韧的性格？ “福伯。”他唤道。 福伯不知从哪里出现，冲着左子辰恭敬行礼：“家主。” “今日阿宁出现为何无人提前通报？” 他语气平静，但福伯却越发小心翼翼： “我去问过了，门房见是古二小姐，想着她是常出入的，就没通报。” “该怎么罚你知道。没有下次了。” “是。”福伯把腰躬的更深。 说话间，两人走回会客厅。左子辰把整个身子靠在座椅上，伸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之前让你去查杨淑，有结果了吗？” 今日的事的确是他布的一个局。这倒也不是他的一时兴起，更不是什么鬼迷心窍，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杨淑这个人太不对劲了。左子辰这些年在江湖上见过的女剑客女杀手也不少，可她们没一个像杨淑一样令他感到好奇的。他虽然看不见，但恰恰就是因为他看不见，他看人才更准。因为他能透过人的表面看本质。这么多年来，没人逃得过他心里的那双眼睛，但杨淑，他看不透。 杨淑确实像古月淑，左子辰也确实怀疑她就是古月淑。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倒要特意设这么一个局来试探杨淑的程度。真正让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是，杨淑在飞虎山的时候拿着青雨剑时的自如。 别人不知道，但左子辰却知道，青雨剑的剑柄上是有机关的。其实说起来就是一个把短剑变为长剑的小机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设计的很隐秘，不了解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他还是听古月宁无意间说的才知道的。但他虽然知道了青雨剑上有这么个东西，但因为没碰过，真正操作起来，还是不会。可他记得很清楚，杨淑匆忙间把剑给他的时候，剑是长的。为了插回剑鞘，她顺手按了一下机关。把剑变短了以后才还给他的。 古月淑同寻常女子不同，她四岁就能把古家碧云剑法和拳法的剑谱拳谱倒背如流了。古视昌重男轻女，不让她接触这些，她就躲起来偷偷看。然后在私底下练习。后来被古视昌手把手教的古德中还没学会，她就先看会了。就连古视昌也不得不承认，古月淑是个练武奇才，就是可惜是个女儿。 这些左子辰都知道。他不知道当年的古月淑在离家前知不知道青雨剑的机关，但他知道杨淑绝对不应该知道。这不是他看不起杨淑，实在是这个机关有点特殊。如果不会古家的独门手法，即使找到了机关也没有用。 就凭这一点，左子辰就足以怀疑杨淑了。 所以昨日在他知道杨淑第二天要来的时候，他就找了白羽松三人来做戏。本想试探一下杨淑的态度，没想到这回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查不到。”福伯期期艾艾，却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左子辰猛然坐直了。他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查不到？这怎么可能呢？” “千真万确，我们的人走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找到她的消息。她就像从不存在一样，十分之诡异。” 看着左子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福伯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只有一条。大约在她来扬州的半年前，有人在天山一带见过她。这之后陆续有人看见她带着她的儿子一路南下，一直到了扬州。但是因为只有画像，我们的人也不敢确定。” “这么久了，你就给我这么一条消息。我养你们来干什么？她过去十几年就查无此人，你觉得这可能吗？难不成她是凭空出现的吗？” 左子辰的脸上一片寒霜，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福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他虽是看着家主长大的，但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敢造次。 “唉！算了。看来她果然不简单啊！既然查不到，就是人家不想让我们查，那就不查了吧。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左子辰重新靠在了椅背上，语气和神情都疲惫至极。 “那老奴告退了。” “等等。阿宁那边……唉！算了没什么。你下去吧。”左子辰闭上眼睛，没再说下去。 看着左子辰落寞颓废的样子，福伯感到一阵心酸。家主这些年太苦了。他八岁遭人暗算双目失明，十三岁父亲去世，一个人在群狼环伺中支撑起整个左家。这其中的艰辛绝不是常人能想象的。福伯陪着左子辰一路走来，他是最理解左子辰的人。 第67章 赔礼 福伯对杨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对当年的古大小姐也是。他知道今天的事是自家家主做的不地道，也知道当年面对古大小姐的求助，是自家二老爷对不起人家小姑娘。可是这一刻，他恨上了她们。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两个人都能轻易的牵动家主的情绪。她们只要对家主露出一点点善意，家主都会很开心。可是她们偏偏不肯给。 福伯知道能牵动家主的情绪的人是非常危险的，按照惯例应该清除。可是他不能也不敢这么做，因为左子辰不会允许。只希望这不会成为家主计划里的变数吧。 ……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杨淑连锦绣坊都不想去了，而是直接回了家。 墨天浩看到她回来还十分疑惑，随口问了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淑一肚子怨气，说起这个就烦。 “没心情。” 她没心情，墨天浩反而来了兴趣： “怎么了？和左公子吵架了？” 杨淑重重叹了口气，多了她也不好说，只能简单说了两个字：“没有。”然后甩上门进房去了。 独留墨天浩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鼻子，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无意中得罪了她。 回到屋子的杨淑无比烦躁。左子辰现在再抱歉或者落寞都没用，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只会更怀疑她。杨淑虽然不后悔今天暴露了自己，但之后恐怕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了。不过好在她能看出来左子辰不想要她的命，就算哪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不想。因为他想图谋的更多。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的，能不能得到更多，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之后左子辰大概是觉得那天的事的确是他不地道，也知道杨淑不需要他的道歉和赔礼，倒是没在差人找过她。 至于古月宁那边，杨淑听说她回去后就称病不出了。她倒是想去看望，奈何人家并不想见人，严明了谁都不见。 这么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古家人的注意。可他们怎么问，古月宁都不肯说一个字。 不过除了她，那天去的还有个小莲呢。王凤那边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古家人当时就炸了。最生气的当属古德中，他从小就看不惯左子辰，现在对方竟然敢欺负他妹妹。要不是被人拦住了，他都要冲到左家把左子辰打一顿了。 最愤恨的是王凤，樊莲儿死了这么多年，她的女儿也死了。可她这个做娘的来吓自己，现在做女儿的还要坏了自己女儿的姻缘。简直该死。 古视昌是想的最多的人，他第一次开始考虑，把古月宁嫁到左家真的合适吗？左、古两家是世交，两家儿女的娃娃亲更是自小就定下的。古月淑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有一个女儿。古月宁的母家身份虽然低了些，但这么多年来左家并未有人因此而说过什么。古视昌一直以为两家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左子辰一直不上门提亲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对阿宁是真的没话说。 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左子辰是不是嫌弃了他家的门没，或者心里真的没有阿宁。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另外一边，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左子辰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摆的很足的。他当天下午就带着赔礼去了古家。 当时王凤还没从小莲口中套出消息，古视昌热情招待了他。 左子辰态度非常良好，坐下来就认错。古视昌莫名其妙。左子辰只委婉的说是他说的一些话得罪了古月宁，再深的他也不肯再说。 等古视昌一头雾水的把人送走，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已经失去了先机。人家的赔礼都收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但这还没完，第二天左子辰又去了。这次知道真相的古视昌脸色就没有前一日的好了，当然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把人赶走。左子辰就仗着这一点和古视昌打太极。从头到尾就一个要求，见古月宁，亲自向她道歉。 古月宁没出现，他也不强求。态度摆出来之后就走了，然后第三天继续。 一直到第五天，古月宁终于出现了。 “左大哥，你这么忙，还来了这么多天，辛苦了。明日便不用来了。”古月宁很平静，平静的让左子辰都感到不安。 “我，我就是想见一见你，和你说声抱歉。” 古月宁微微一笑：“左大哥从不欠我的，何谈抱歉呢？那天我听了你的话后确实很伤心，可是后来想想，你并没有错。这些天我不肯借你，也不是因为觉得你错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你不喜欢我，那是我没福气，怪不得你。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年你心里只有姐姐，是我占了她的位置，该是我和你说抱歉。以后不会了。”古月宁的语气平静，只有颤抖的身体表明了说出这些话她心里的难过。 她觉得左子辰看不见，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持语气上的平静。殊不知，左子辰虽然看不见，但耳朵早就捕捉到她颤抖的身体发出的动静。 左子辰想说不是这样的，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还想好好安慰古月宁，告诉她你不用故作坚强，我都明白。可古月宁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只能装傻。 面对古视昌的试探，他能面不改色的和对方打太极。面对古德中的愤怒，他能拼着被对方打一顿的结果来消除对方的怒气。可面对古月宁强装镇定的诉说，他却无可奈何。 第68章 退缩 古月宁说的对，他喜欢谁不是他的错。可这个单纯的姑娘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跟她认的错根本不是这件事。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自己拿来试探了另一个女人。 左子辰从来不是个好人，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外表光鲜，内里却早已肮脏透了。他也早已习惯了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可是今天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该死，他怎么能拿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对他的爱来试探另一个女人呢？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以后不管你在哪儿，嫁给谁，你都是我妹妹。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即使心如明镜，但不管是出于左、古两家的关系，还是出于不想让古月宁伤心的原因，左子辰都不能说出心里的话。只能将错就错。但这话他也没骗古月宁，从此他会对她更好，努力不让她受任何人的委屈，包括他自己。惟愿经此一事后，这个单纯的好姑娘能放下对他的执念，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吧。而他左子辰，不配。 “好。”古月宁含着眼泪点头。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古德中和杨淑墨天浩说这件事的时候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杨淑对此不置可否，只微笑着听。她敢保证，左子辰和古月宁认为的道歉绝对不是一件事。不过她是不会多话的。 日子就这么静静的过，转眼已是七月中旬了。中元节的时候，杨淑给成君他爹和自己娘等人烧了纸。她想告诉他们，她和成君现在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墨天浩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但让杨淑感到奇怪的是，墨天浩一开始让吃药吃药，让躺着躺着。如今快要好了，倒是有些不配合了。更让她奇怪的是，墨天浩这两天看见她总露出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看的她十分不自在。 某天傍晚，吃过晚饭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杨淑和墨天浩坐在树荫下纳凉。墨天浩又露出了那个表情，数度看向杨淑，想要开口。最后却又一言不发。 杨淑受不了了，她看向墨天浩，开门见山的问：“你想说什么？能不能干脆点？好好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 墨天浩被噎住了：“我，我不是。我就是想要问你，你上次说的，等我伤好了，就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事，还算数吗？” 杨淑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能让墨天浩露出这个表情的一定就是这件事。她终究躲不过。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过了多久？有一个月吗？急什么？”杨淑不看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墨天浩急了，他满脸通红的看着杨淑：“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只要我不躺在床上和你说这件事，你就会好好考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太过激动，动静就闹得大了些。两个孩子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杨淑赶紧冲他们笑了笑：“没事。你们接着玩吧。”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欠呢，她为什么要说等墨天浩不躺在床上就考虑这件事情，她应该说等墨天浩的伤彻底好了再考虑的。 她不动声色，但略微懊恼的表情还是让墨天浩发现了。 “噗嗤。”墨天浩愉悦的笑了声。 杨淑瞪过去：“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我只是在想某个人，是不是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话不算数呢。”墨天浩强忍笑意，一本正经的说。 杨淑气得牙痒痒，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想她堂堂梅花阁有史以来第一位护法，不说战无不胜吧，那也最少是人人敬畏。什么时候这么吃过瘪？也就墨天浩有这个本事了。 “谁说我要说话不算数了？”她反问。 “这么说你想好了？”墨天浩的眼睛亮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杨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她转开头，不和墨天浩对视。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不后悔。” “哪怕你将来发现，我并不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样子，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墨天浩的目光坚定而又温柔。 杨淑承认，这一刻，她心动了。 “再给我三天，三天后，三天后我一锭给你答复。” 墨天浩所料不错，如果杨淑真的不想答应他，当初就不会和他说那番话。这一回她本是想答应的，但话到嘴边却又成了刚才那句。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在感情这件事上却又退缩了。 与其说她是不相信墨天浩，不如说她是不相信她自己。不相信自己还有让人爱的本事，不相信自己还值得被人爱。 墨天浩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杨淑的话而失望，反而轻声安慰道： “好，我等着。但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们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记住，你很好，也值得被任何人放在心理疼爱。” 第69章 问佛 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和真诚。很久之后杨淑仍然记得那天傍晚，夕阳映红了半边天，那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温柔的告诉她： “你很好，也值得被任何人放在心里疼爱。” “好，我会永远记得。”杨淑郑重承诺。 或许就是那一天，他们的结局就早已注定了。但即使早已知道结局，冲着那双真诚的眼，和那句无限缱绻的话语，杨淑就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 “伯母，子辰来看你了，前两天中元节我事忙，没来看您，望伯母不要见怪。我认识了一个女子，她很像阿淑。您如果在天有灵，能不能告诉我，阿淑到底在哪。” 左子辰站在一个简陋的墓碑前低声说着什么。墓碑上刻着古视昌之妻樊氏之墓。 当年樊莲儿死后，因为她做的事不光彩，所以墓也没在古家墓地，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她葬了。古视昌要不是看待她是鲁洲樊氏的女儿，又是自己的妻子，恐怕连棺材都不会给她准备。 左子辰每年都会替古月淑来看看樊莲儿，和她说说古家和远在鲁地的樊家的情况。前两天中元节，他为了向古月宁道歉，耽误了这里的事。今天他带着贡品来了。 在杨淑那里屡屡受挫，左子辰对她的怀疑却丝毫不减。试想一下，一个人活了十九年，整个江湖上却只有半年左右的消息。这有可能吗？左子辰觉得不可能。所以今天站在这里，他不切实际的想让樊莲儿告诉他真相。 突然，左子辰敏锐的感觉到附近有人在靠近。习武之人耳力本就不凡，他看不见，耳力更是常人的数倍。这处地方很偏，寻常根本不会有人来。如果说是古家人，别开玩笑了，古视昌寒食、清明、中元、冬至、除夕都不一定会来，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可能会来。 他心思电转，最后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左子辰本能的选择了藏起来。 一道脚步声越走越近，走到樊莲儿墓前停下了。那人没有出声，只是盯着墓前的新鲜贡品，一言不发。原来还是有人会来看樊莲儿的嘛。她以为这里不会再有人来了。 她心中迷茫，本能的来到这里，想寻求那个早已不在的人的指点。告诉她前进的方向。即使樊莲儿柔弱，从前都是她保护她的，关键时候她还是来了这里。因为她是她无可替代的亲人。 由始至终她都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不知站了多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跪下来给樊莲儿磕了三个头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那人真的已经走远，左子辰才从树后面慢慢悠悠的绕出来。他径直走到樊莲儿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头。一双本来无神的眼睛里，此时盈满了激动的泪水。 他是不信这世上有神佛的，可这一刻他相信上天显灵了。是樊莲儿听到了他的心声，用这种方式告诉了他一切。 …… 杨淑来到大悲寺，去了放置长生牌的天王殿。早在来扬州的第二个月，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杨淑就在大悲寺给成君他爹和与自己有渊源的一家九口人立了长生牌。因为一点特殊原因，成君他爹的墓不在扬州，给他立个长生牌祭奠之时也算有个念想。 杨淑这两天的心绪很乱，她想来问问长风她该不该答应墨天浩的请求。 “长风，你在那边还好吗？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对我和成君都很好。他说他想娶我，我该答应吗？如果我答应了，你会怪我吗？我想大约不会吧，你说过，要我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可是除了你，真的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人吗？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他会怎么做呢？大概恨不得杀了我吧。真到了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长风，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 走出天王殿，她又去了前面的大熊宝殿。跪在法相庄严的佛祖面前，杨淑第一次虔诚祈祷，希望佛祖给她指条明路。 她从不信佛，从前杀戮之气太重，是以她从不入佛寺，她也不相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鬼话。如果一个满身罪恶、满手血腥的恶人，放下屠刀就真的能立地成佛的话，那对那些被这个人害死的无辜之人来说，岂非太不公平。况且她也从来不是个好人，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佛祖能度化她的罪恶。之所以要为长风他们立长生牌，只是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与她自己无关。 可是这一刻，她想问问佛祖：“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真的还有资格拥有幸福吗？” …… 与此同时，暗罗卫的副指挥使“银面飞刀”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店铺，这里的门牌上写着“王氏豆腐坊”几个字。这里是暗罗卫的一间临时据点。今天，许大人亲自在这里等他。 第70章 说客 许文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长相青佢，明明该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却偏偏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如果杨淑在这里，她就会知道许文方身上的这种气质很像一个人，她的义父肖庆岚。 “大人，您找我？”“银面飞刀”单膝下跪，语气十分恭敬。 许文方抬手捋了捋颌下的长髯，冲他笑了笑。温和道：“来了。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又受了伤，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现在可好些了？” “没事了，多谢大人关心。俗语有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不愧是我最优秀的接班人。说的好啊！” 许文方丝毫不吝啬对“银面飞刀”的夸奖。而“银面飞刀”既没有诚惶诚恐地口称不敢，也没有因此而居功自傲。只是一副低头听训的模样。 许文方更满意了。 “我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你让人传回消息说计划将要成功了，她可是答应你了？” “还没有。但她会答应的。”“银面飞刀”充满了自信。 “你心里有数就好，切勿轻敌，你的敌人绝非常人。”许文方当然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是。只是……” 他不再说下去，但许文方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对吗？” “是。属下一直不明白，您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你不明白，只是有些事你得亲自去领悟。” 许文方言尽于此，但“银面飞刀”已经听懂了。做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上官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就最好不要打听。这就是暗罗卫的规矩。 “银面飞刀”走出王氏豆腐坊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看到“银面飞刀”，立刻阴阳怪气的来了句：“银副指挥使面子可真大呢，为了你的事，许指挥使即使双腿不便也要带着我们特地来扬州一趟。” “银面飞刀”的真实身份只有许文方知道，所以暗罗卫的人都叫他银副指挥使。阴阳怪气的这人是暗罗卫的另一名副指挥使范越。他和“银面飞刀”职位相同，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俩谁在许文方心里更重要。。他年龄和资历都比“银面飞刀”老，但却处处低对方一头。心里自然不服气。 “银面飞刀”也知道他这副德性，就是不想和他计较罢了。当下一句话打发了他： “范大人此言差矣，这都是许大人的主意，我可不敢说什么。你要是有意见，大可去找许大人说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直接迈开大步就往前走，看也不看范越一眼。 范越在原地气了个半死，他要是敢去找许大人说理，还在这里和“银面飞刀”说什么啊。 之后的日子杨淑照常过，和墨天浩那天的谈话也无人知晓。其实也不是没人知道的，比如李婶。 “小淑，我来给你送这个月的绣品，你看看行不行。” 李婶的日子过得艰难，平时就在杨淑这里接一些绣活。杨淑也很照顾她，总是多给些钱。李婶平时就在她不在的时候多照顾一下成君。 “诶，来了。”杨淑答应着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随意翻看了下李婶拿来的东西，多半都是些嗅帕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嘴里说着：“可以的，我去给你拿钱。” 她又看了看天色，随口问：“大中午的，吃了吗？” 李婶笑着回答：“没呢，你们吃过了吗？” 杨淑摇头：“也没有。要不你留下来吃吧，一会儿我把李叔的那份让你带回去” 她以为李婶不会答应，她以前就没答应过。结果没想到这次李婶竟然答应了。 “那行吧，麻烦你了。” 杨淑虽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热情的把人请进来，嘱咐一句，让她坐着，自己就去做饭了。 李婶四下里看了看，好奇的问：“小墨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嗨，他呀，好不容易好了些，哪还待得住。去镖局了，说是和那些兄弟聚一聚。” 李婶又做贼心虚般的看了看，发现两个孩子也不在，知道他们肯定是出去玩了。自己赶紧也跑到厨房，看似是来帮忙的，实则充满八卦的问： “你和小墨是不是有什么新进展啦？” 杨淑一脸无奈：“谁告诉你的啊？” 李婶十分得意的说：“我自己看出来的啊。” 杨淑看到她得意的样子更无奈了，敷衍了一句：“那你可真是了不起呢。” 李婶当然听出来了杨淑是在敷衍她，于是不高兴的说：“你别敷衍我啊。你就说到底有没有吧。” 杨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说你今天怎么愿意留下来吃饭了，合着是他让你来劝我的吧？” 李婶被她看的有点心虚，顾左右而言他：“嗨，我是这种人吗？” 杨淑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是。” 李婶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对。我就是被小墨请来的。你就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吧。” 杨淑笑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的说：“怎么，他没告诉你啊？” 在李婶越来越着急的表情下，杨淑终于开口了： 第71章 谈心 “大概有吧。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相比起她的淡定，李婶就要激动多了：“真的？” 她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杨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的。你这么激动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娶的是您老人家呢。” 李婶狠狠拍了她一下：“没大没小，胡说什么呢。不过说真的，你现在怎么能这么淡定的？” 杨淑一脸懵懂：“那你觉得我该怎样？” 李婶恨铁不成钢，连连叹息着说：“小淑啊，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小墨多好的人哪，除了穷一点，有哪点不好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杨淑知道李婶说的对，但有些话她又实在不好和李婶说。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才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啊。他那么好的人，什么样的人娶不到，为什么选中了我？” 她没说的是，除了觉得自己配不上墨天浩外，她心里其实还有另一层顾虑。那就是，墨天浩这么好的人，看上了她，是不是别有所图？没办法，她太招人恨，这些年来想杀她的人不计其数。她不怕死，但她还有事情没做完，成君也还没有长大，她还不能死。尤其是不能糊里糊涂的死。 李婶被她这话噎住了，想了想，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你大概不知道，你李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很有作为的人。而我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而已。我长得不漂亮，家里也没钱，可你李叔就是看上了我。我那时候也怕，害怕他以后会后悔，更害怕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后来啊，我还是嫁给了他。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不管前路有什么，总要自己走了才知道。你这么干脆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想不通呢？” 杨淑怔怔的愣在那里，李婶的话让她如梦初醒。是啊，墨天浩对她到底是真心爱慕还是别有所图，总要她自己亲自去证明才好。之前是她钻牛角尖了。竟然已经动了心，那就向心而行，无非后果自担罢了。她不想惹事，但也不怕惹事，墨天浩如果真有问题，她今日拿得起，它日便也放得下。 “我明白了。谢谢你李婶。”杨淑真心感谢。 李婶很欣慰：“想明白就好。” “哎对了，菜是不是糊了？”李婶突然大喊一声。 杨淑也闻到了，两个人就在厨房，竟然把一锅菜给烧糊了。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李婶自己回家做饭了，杨淑随便煮了两碗面条给孩子们吃。 成君看着桌子上的面条，有点不开心：“娘，你不是说要做红烧狮子头给我吃的吗？” 杨淑憾言，笑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晚上，晚上我一定烧给你吃好不好？” 还好成君是个懂事的孩子，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杨淑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想通了，也就没必要等什么三天了。当天晚上，她除了重新做了红烧狮子头外，又烧了几道好菜。墨天浩伤好的差不多以后，为了不麻烦她，他和小泽就分开和他们吃饭了。今天杨淑又邀请了他， 小泽很开心，杨姐姐烧的饭可比他大哥烧的好吃多了，墨天浩则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们吃饭了？”他看似不在意的问。 杨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请你吃饭还不乐意是吧？那你别吃了。” 墨天浩立刻变脸：“别，你当我没说过。” 杨淑哼了一声：“来了这么多回，就不用我招待你了吧。帮着去拿碗筷。” 墨天浩先是呆愣，随即狂喜。这句话他听明白了。让他去拿碗筷，这是把他当一家人了呀。 “好嘞，我这就去。” “” 男人眉眼飞扬，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杨淑简直没眼看，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墨天浩哪去了，面前这二傻子又是谁？ 饭桌上两个孩子无知无觉，墨天浩则全程带着笑容，杨淑表示很无奈。 吃过饭后，墨天浩帮杨淑洗了碗，小泽教成君读书去了。杨淑向墨天浩发出邀请：“走啊，出去消消食儿。” 墨天浩自然答应。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夏日略带着暑气的晚风扑面吹来，蝉鸣声阵阵。两人都没有开口，莫名的，他们都不想打破这样安逸宁静的氛围。 最终还是杨淑先开了口：“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但我想等你先说。”墨天浩诚实的说。 杨淑“噗嗤”一声笑了。 “你就不怕我说的是你不想听的啊？” “怕啊。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承受得起。” “你我都是务实的人，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就是奔着娶我来的。我也不会吊着你。我有两个要求和一件事要跟你说明白，你要是都同意我就答应嫁给你。” 心中的想法被肯定，墨天浩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你说，我听着。” 第72章 要求 杨淑不看墨天浩，只闷头往前走。 声音从前方传来：“第一，成君他爹家中无兄弟，成君是他唯一的香火。我嫁给你可以，但成君仍然随他爹姓。我不求你对他视如己出，只希望你以后也能像现在一样对他好就够了。第二，我从小吃够了我爹宠妾灭妻的苦头，你娶了我以后，哪怕以后飞黄腾达，也不能纳妾。若你哪日真的有更喜欢的姑娘了，只需和我说清楚，一封和离书，我绝不纠缠。但你若是敢在没和我说的情况下在外头找女人，让我发现了，我就打断你的腿。至于我想跟你说的一件事嘛，我之前和那几个李婶找来的相亲对象说的我不易生育的事是真的。我小时候受过寒，于子嗣方面的确比寻常女子艰难。这些如果你都能接受，我就同意嫁给你。” 杨淑缓了缓，又道：“当然了，如果你接受，我也会把小泽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为你操持好家务，做好一个妻子应尽的所有本分。你如果不答应，也不影响我们做朋友。你若是觉得膈应，我便搬出去，绝不碍你的眼。” 她的话说完了，终于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墨天浩。她停下了，墨天浩猝不及防，差点直接撞在她身上。幸好两人武功底子都不弱，到底没真撞上。 此时的墨天浩张大着嘴巴，久久回不过神来。 杨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到底是不会答应的了。 “噗嗤。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啊？哪有你这样张口闭口就要打断人腿的。怪不得没人敢娶你了。”墨天浩饱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杨淑恼羞成怒：“不答应算了。”说完就要走。 墨天浩一把拉住她：“哎，你别急啊，谁说我不答应了。” 杨淑豁然抬头，墨天浩正唇角含笑，目光戏谑地看着她。 杨淑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墨天浩这哪里是不答应的表现，分明是在打趣她呢。 “这些你都不在意？”她不可思议的问。 “你说的第一点，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第二点嘛，你也太抬举我了，想娶你都费了这么大力气，我还哪有心思去纳什么妾啊。至于你说的一件事，如果是一开始，或许我会介意。毕竟那时候我想娶你，就是为了娶妻生子的。可我现在不在意了，我说过，我喜欢的就是你。你怎么样并不重要。再说只是艰难而已，又不是真的不能生。实在不行的话还有小泽呢。我不在意的。”墨天浩耐心颇好的一一解释。 杨淑放心了。“谢谢你。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杨淑认真的说。 杨淑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这就是她能说的最好听的话了。他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换言之哪一天他对她不好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不过这番话她如今是不会说的。可墨天浩很聪明，他已经从杨淑的话里听出了未尽之意。 “那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可以不叫你杨老板了吧？”墨天浩问。 杨淑无所谓：“那你想叫我什么？” 她以为墨天浩会和李婶一样叫她小淑，或者是阿淑。结果没想到墨天浩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来了句：“淑淑，叫你淑淑好不好？” 吹着七月天里的晚风，杨淑却感到一阵恶寒。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言难尽道：“你能不能正常些。” 墨天浩有点委屈：“不是你让我随便叫的吗。我就想叫你淑淑。不行吗？” 杨淑扶额，有点后悔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发现这男人原来这么厚脸皮呢？ “随你吧。”杨淑不想为此争论，说完就往回走。 “好嘞，淑淑你等等我。”墨天浩屁颠颠的跟在她后面往家走。 回到家后，两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突然就不知道该干嘛了。最终还是杨淑先打破了沉默： “要不，各回各家？” “好。”墨天浩应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竟真的各回各家了。 杨淑心绪有些乱，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拿起了绣架。以前她就是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的。 一直到成君从墨天浩兄弟那边回来，杨淑才反应过来。 “回来了。今天都学了什么呀？”她问成君。 “学了百家姓。”成君说。 杨淑把成君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娘要和你说件事。” “是娘你和墨叔叔要在一起了吗？”成君问。 杨淑惊讶：“谁告诉你的呀？” “李奶奶呀。”成君说。 杨淑有些无奈，心想李婶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不过她也松了口气，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成君说。现在倒是不用考虑这个了。 “那你愿意吗？”她温柔的问成君。 她抛却曾经的一切就是为了成君，如果他不愿意，杨淑就只能对不起墨天浩了。 第73章 想法 她本以为这就是个例行公事的问题，成君是不会反对的。毕竟墨天浩平时对成君很好，成君也很喜欢墨天浩。可没想到成君听到这个问题后，竟久久不语，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淑慎重起来：“你不愿意吗？是不喜欢墨叔叔吗？” “不是。”成君不抬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你这是怎么了？”杨淑更温柔了，声音也放轻了。 过了好久好久，成君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娘你和墨叔叔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好吗？” 杨淑愣住。 没有人知道，成君不是杨淑的孩子。五年前，她还在梅花阁和肖庆岚斗智斗勇，认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在肖庆岚眼皮子底下生出个孩子来。成君是长风和前任梅花阁阁主的女儿，那时候的圣女司马朝兰的孩子。 那时候，肖燕燕风头太盛，长风作为她的影奴，连真实姓名也不配拥有的存在，却已经比绝大多数在梅花阁榜上有名的杀手还要厉害了。他俩结合在一起更是如虎添翼，根本无人能压制得住他俩。这当然就引起了肖庆岚的忌惮，他设了一计，让长风背上了侮辱圣女的罪名。最后，是她亲手杀死了长风，用长风的命向肖庆岚证明了她对他的忠心。 每每想起这些，杨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这些事她自然不会告诉成君，但她却没有隐瞒过他的身世。所以今天成君才会有此一问，他害怕杨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不要他了。 杨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她紧紧的抱着成君。温柔而又郑重的向他承诺：“以后不管娘和谁在一起，有没有自己的孩子，你都是娘的儿子，永远都不会变。” 成君把头埋在杨淑怀里：“嗯。我喜欢墨叔叔的，也想让娘更好。” …… 院子的另外一边也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小泽，不早了，不看了。我有事跟你说。”墨天浩走到小泽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 小泽放下书：“怎么了大哥？” 墨天浩拉开小泽对面的椅子坐下：“你喜欢你杨姐姐吗？” “喜欢啊，怎么了？” “我把她娶回来，让她给你做嫂子好不好？” 小泽的眼睛亮了：“真的吗？太好了。” 随即他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我听说娶亲需要许多钱，家里的钱是不是都用来给我治病了？我是不是拖累大哥你了？” 墨天浩变了脸色：“你在胡说什么？没有这回事。家里不缺这点钱，你别操心，也不要多想，你永远都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弟弟。” 墨天浩分明没说什么，小泽却红了眼眶：“嗯。大哥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多想了。” 墨天浩欣慰的站起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长大了。” ……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墨天浩开始着手准备提亲。也许对于旁人来说这个进度有些快了。但俩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年纪也都不小了，本来就是奔着过日子去的，也不会想着什么在相处相处提升一下感情。双方又没有父母长辈，一切都得自己操办。 按杨淑的意思，她是二嫁，本来用不着这么麻烦的。可墨天浩说：“我虽然没钱，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别的新嫁娘有的你也要有。”杨淑心头一软，便也不再阻拦了。 首先墨天浩请了扬州城中非常有名的董媒婆去杨淑家提亲。但是一问才知道，一般正月和七月里是不宜提亲的。两人一商量，决定让墨天浩在休养几天。一到八月，墨天浩就让董媒婆上门了。 这本来就是两人商量好的。，董媒婆象征性的说了说，杨淑就同意了。随后墨天浩送来大雁。杨淑本想让墨天浩不要那么着急的，结果他根本待不住，七月份的时候就上山打了燕回来。 之后杨淑把生辰八字交给墨天浩，墨天浩在找人核算八字占卜吉凶后，就把好消息通知了杨淑。然后墨天浩就正式准备下聘了。 不过前面这些事下来也已经将近中秋了。古月宁说她爹好的差不多了，想请他们中秋去吃饭。杨淑一问，知道左子辰也会去，本来不想答应的，但一想，她和墨天浩在扬州也没认识多少人。不去不好。况且她还有一件事要做。最后两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去一趟。 第74章 中秋 十五那天，杨淑给成君换上了一件青色的新衣服，自己也难得打扮了一下。一件浅紫色绣白色蔷薇花的竖腰襦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外罩一件冰蓝色披风。头上用同色系的绢花挽起。耳朵上戴了一对丁香纹耳坠，脸上还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 墨天浩兄弟今天也换上了新衣服。墨天浩一身黑色绣暗纹长袍，显得整个人身形更加颀长伟岸。小泽穿了一身月白色儒袍，俨然已经有个书生模样了。 这几套衣服都出自锦绣坊，墨天浩本来要给杨淑钱的，但是鉴于他俩的关系已经与从前不同，所以就此作罢了。 墨天浩看到杨淑的时候是惊艳的，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竟是她。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杨淑，看的杨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淑淑好看。”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白。 杨淑笑了：“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从前没见过你打扮，没想到这么漂亮。”墨天浩真心夸赞。 杨淑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故意板起脸，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打扮就不好看了？” 墨天浩连连摇头：“不不不，你很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逗笑了杨淑：“好啦，逗你的。” 墨天浩也笑了，他走到杨淑面前，抬手往她的头发上插了什么东西。杨淑伸手一摸，是一只桃花型的银钗。 “去金陵的时候给你带的，一直都没找到机会给你，上次我太高兴了，也没想起来。今天正好送给你。” “谢谢！，我很喜欢。” 两人带着两个孩子高高兴兴来到古家。迎接他们的是古视昌的大徒弟彭前。 “几位来了，快请快请。左公子已经到了。” 几人跟着彭前往大厅里去。古德中率先跑出来迎接他们：“墨大哥杨老板你们来了。” 随后是古视昌，他还拄着拐，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整个人的精神更是不错。王凤带着古月宁走在后面。 两人带着孩子们给古家人一一见理。古家人对他们都很客气，他俩可都是古家人的恩人呢。 左子辰坐在大厅里，他们进去后，双方再次见理。有外人在场，左子辰和杨淑都没表现出什么来。 很快，开席了。 古视昌拿着酒杯站起来，朝着众人敬酒。 “我和我儿能脱险，多亏了诸位。本该早早感谢，奈何老夫的伤这才好些。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众人赶紧站起来还礼。饭桌上的气氛很好。酒过三巡，宴过五味，墨天浩忍不住了。平平看向杨淑。 杨淑无奈，微微点了个头。 墨天浩眼睛亮了，他站起来，拿起盛着茶水的杯子向众人敬酒。 “我和杨老板好事将近，还望到时候诸位能来喝杯喜酒。” 他满脸喜意，笑容压都压不住。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恭喜。左子辰也和众人一起恭喜他们，只桌下的手已然紧紧握起。 古德中笑着说：“我早说墨大哥和杨老板是一对，果然啊！恭喜恭喜。到哪一步了？有事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墨天浩微笑着回：“过几日下聘，到时候我一定请你们帮忙。” “恭喜了。”左子辰也站起来，举起酒杯朝杨淑的方向瑶瑶一劲。 他脸上一派平和，并看不出什么。但杨淑就是知道他心情不佳。 她无奈的站起来，举起酒杯碰了碰左子辰的酒杯：“多谢。” 之后桌上的人都很开心，除了左子辰。他到底是晚了一步。 “子辰，以后我嫁你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如今她却要另嫁他人了吗？ 饭后，古家家仆端来月饼，众人分了品尝。吃到这个熟悉的味道，杨淑眼底冷了几分。看来她对他们还是太温和了。 之后左子辰表示自己还有事，先告辞了，又过了一会儿，杨淑和墨天浩也提出了告辞。古家人都来送他们。 走到门口的时候杨淑突然想起了什么：“呀，我好像丢了一只耳坠。” 众人看过去，只见杨淑的右耳上空空荡荡。 古视昌说：“可能是之前丢在大厅了。我让人去帮杨老板找吧。” 杨淑摇摇头：“不麻烦了，我自己去找吧。” 她看向古月宁身后的小莲：“可否麻烦姑娘带我进去？古家太大了，我不识路。”她不好意思的说。 小莲愣了一下，得到古月宁的同意后，朝杨淑福了福：“请。” 杨淑的反常举动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但墨天浩却不着痕迹的多看了她一眼。古家确实不小，但比起真正的高门大户来说，其实也还好。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知道杨淑竟是个路痴。不过此时他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 杨淑跟着小莲走在古家的院子里，似乎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我看今天古老爷喝了不少酒。这人啊，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身体。一会儿小莲姑娘可别忘了提醒阿宁给古老爷送一碗醒酒汤去。” 小莲听到这句话，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幽光，嘴上却应道：“是。奴婢记住了。” 第75章 烟火 之后杨淑不再说什么，两人去了大厅。他们很快在之前杨淑坐的椅子底下找到了丢失的耳坠。 “我找到了，我们回去吧。别让古老爷他们久等了。”杨淑对小莲说。 小莲应了一声，然后默不作声的走在前面，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了。她暗暗捏了捏袖子里的一个小纸包，这是前些天之前那个神秘男子托人给她送来的。只是一直没派上用场，经过杨淑无意的提醒，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没有人注意到，杨淑的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嘴角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走回古家门口，杨淑两人带着孩子们重新向古家人告辞。几人寒暄一番后，杨淑和墨天浩带着孩子们离开。 “时间还早，要回去吗？”墨天浩问杨淑。 杨淑知道他这么问就肯定是有想法的，于是说：“都行，你想去哪儿？” “今天是中秋，大街上有灯会，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纷纷看向杨淑。眼里的渴望之色不要太明显。 杨淑本来就没意见，当即同意了。 大街上很热闹，到处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花灯和沿街叫卖的小贩。成君从前被杨淑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生怕被肖庆岚知道他的存在。来扬州的这半年也算长了见识，但乍看到这样美轮美奂又热闹的景色时，还是忍不住满脸兴奋。小泽自认是个大孩子了，绷着脸，却忍不住目光乱瞟。 走在后面的杨淑和墨天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墨天浩从袖袋里掏出几十个铜板递给小泽，发话道：“带着成君去玩吧。要看好成君哦。” 两孩子高兴的蹦了起来。在征得杨淑的同意后，手拉手走远了。 杨淑两人怕成君他们会走丢，紧紧的跟在后面。 突然杨淑觉得手被人牵住了。她转头去看，墨天浩正目不斜视，唯有耳尖泛着微微的红。 她手下意识动了动，墨天浩握的更紧了几分。 “人多，小心走丢。”他解释了一句。 杨淑看着他，笑而不语。 墨天浩被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弱弱的问了句：“看我作甚？” 说着想要松手。杨淑没说什么，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墨天浩一愣，眼里骤然迸发出粲然的亮光：“淑淑你真好。” 杨淑仍然没说话。墨天浩不知道，在杨淑心里，他才是那个更好的人。 “淑淑你等等。”墨天浩突然看到了什么，松开杨淑的手，朝一个方向快速跑去。 然后杨淑就眼睁睁的看着墨天浩从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手里买了四串糖葫芦。接着跑回来递给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一人一串，最后一转头又递给了她一串。 看着面前这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杨淑愣了。 “给，我的？”她指着自己问。 墨天浩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对啊，我们一人一串。” “我不要。”杨淑满脸拒绝，她这么大的人了，才不要吃糖葫芦这种东西呢。 “吃嘛，很好吃的。”墨天浩说着还咬了一大口。顿时，他的整个眉眼都展开了，俨然是一副非常陶醉的表情。 杨淑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你喜欢吃这个？” “嗯。”墨天浩达的理所当然。 “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我跟你说啊，人生短短几十年，便要活在这烟火气十足的人间才算没白活这一遭。什么是烟火气呢？就是这万家灯火，这样的街边小吃就是最有烟火气的东西了。” 听着墨天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杨淑忍不住笑了：“你懂的还挺多。” 嘴上虽这么说，但杨淑却其实是深以为然的。她当初之所以没带着成君继续躲在深山里，一来是因为她坚信大隐隐于世的道理。二来就是考虑到她和成君都错过了太多墨天浩所谓的烟火气。 想到这里，她朝墨天浩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然而墨天浩没给她。还不等她问，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就递到了她的嘴边。 杨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就着墨天浩的手咬了一口。 顿时，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杨淑不禁眯起了眼睛。她不喜欢吃甜食，但今天这串糖葫芦味道竟出乎意料的不错。 “好吃吗？”墨天浩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杨淑被看的招架不住，只好含糊的应了声：“还行。” 还没等她欣赏够墨天浩越发晶亮的眸子，就听成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娘，墨叔叔，快来呀。前面有人表演傀儡戏呢。” 两人闻声看过去，只见人群都在往那个方向而去，为免跟丢两个孩子，两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成君说的没错，前面有几个人在演嫦娥奔月的傀儡戏。人群不时发出阵阵喝彩之声，成君和小泽也看的入迷了。但杨淑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了。她不喜欢傀儡戏，那东西会让他想起些不美好的回忆。 第76章 释然 由记得那是她七岁那年，刚到梅花阁不满一年。当时五岁的肖暮霆在正月十五那日非闹着出去看花灯。彼时，肖庆岚还不是梅花阁阁主，在亲儿子的软磨硬泡下，他终究带上了肖暮霆和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一起出门。只是天不遂人愿，在她和肖暮霆兴致勃勃的看街头艺人表演傀儡戏时，肖庆岚似乎收到了什么紧急任务，要带着他们立刻回总部。她不会也不敢有意见，但肖暮霆却不答应了。他撒泼打滚的就是不肯回去，非要看完那场傀儡戏表演，肖庆岚无奈，只得答应他，回去后他亲自表演给他们看。肖暮霆这才勉强答应。 然后几天后他果然兑现了承诺。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肖庆岚这个人的一个优点了，他是个十足十的坏人，什么坏事都做。只有一件事他绝对不做，那就是撒谎。无论是对待他的敌人还是对待他的朋友，他都一视同仁的从不撒谎。说出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只是他说的此傀儡戏非彼傀儡戏，这场傀儡戏成为了他和肖暮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肖燕燕至今都记得，肖庆岚把几个半死不活的人吊在高高的木柱上，在他们的四肢关节处分别穿了细细的银丝。银丝的一头握在他手上，他就像幕布后高明的傀儡师，只要手指轻轻动一动，那些傀儡就会按照他的心意动起来。或者说他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只要动一动手指，撕线那头的活人生死就在不由己掌控。 肖庆岚甚至很有兴致的给那几个人穿了戏服。那是一部什么戏来着？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一出大闹天宫。 你能想象吗，一群身穿被鲜血染透的戏服的傀“儡”，脸上一脸的恐惧和痛楚，却因为舌头被人割掉，只能发出“呜哇呜哇”的叫声。四肢的关节已经极度扭曲，却因为一根银丝而不得不继续做出些高难度，甚至是人体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这样的一幅场景该是有多么恐怖啊！ 可观看这场傀儡戏的，只是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肖燕燕双腿颤抖，满脸恐惧，眼泪含在眼眶里不肯掉下来，但好歹能勉强站着。可肖暮霆就不行了，他倒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不断的哀求他爹停止这场残忍的傀儡戏。 肖庆岚只是挂着他一罐温文尔雅的笑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孩子们，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就是你们要看的傀儡戏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承担后果。你们说过要看我给你们表演傀儡戏，你们就得乖乖的把它看完。这就是我教给你们的道理，明白了吗？” 后来这几个人在演完那场傀儡戏后，又活了几天才断气。死的时候与其说他们是几个人，不如说他们是几坨烂肉更贴切些。 墨天浩的心思也不在眼前的傀儡戏上，他的注意在杨淑身上。他站在杨淑身边，并看不清她的一张脸。但只凭一个侧颜他就敏锐的感到了杨淑心情上的变化。他不知道杨淑是怎么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就在杨淑周深的气息不自觉的越来越冷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突然环上了她的腰。杨淑的身子下意识的紧绷起来，她几乎就要抬肘撞过去了。还好她反应的快，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果然是墨天浩。 他什么都没说，但杨淑从他的眼里看懂了他未说出的话。 “不管你怎么了，我都在。” 杨淑突然就释然了，那人早已死了，她又何必把自己困在从前呢。 之后两大两小又接着往前走，在观月楼下停下了。。 观月楼是整个扬州赏月最佳的地点。但平时来的都是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小姐，不是杨淑他们这种穷人来的起的地方。今天八月十五中秋节，观月楼更是早已被人订满了。所以杨淑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观月楼旁的明月桥。这里虽比不上观月楼，却也别有一番风景。 两个小的捧着一堆吃的吃的津津有味。杨淑和墨天浩斜倚在桥栏上笑看着他们。殊不知也有人在观月楼上看着他俩。 观月楼顶层最好的一间包间里，左子辰和白家兄弟、严景在一起喝酒。左子辰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灌着酒。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打着眉眼官司。 白羽松：“大哥这是怎么了？” 严景：“不知道。” 白羽鹤：“我看大哥这是受了情伤。” 白羽松严景齐齐看向他。 白羽鹤指了指窗外，白羽松和严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眉目俊朗的男人，他的身边站了个身着淡紫色长裙有些眼熟的女子。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是男的俊女的俏，宛如画中走出的一对璧人，十分般配。 白羽松：“那是谁呀？” 严景：“这都认不出来，自己想。” 白羽松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无声道：“上回那个没教养的女人。” 随即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大哥会喜欢她？” 白羽鹤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第77章 孤独 左子辰终于受不了了，他是个瞎子没错，但他不是个傻子啊。这几人背着他眉来眼去的，当他真不知道呢。 他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其余三人齐齐看向他。 “你们说够了没有？” “大哥，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良久，严景小心翼翼的问。 左子辰面无表情：“没有。你们别胡说。杨老板要成亲了，这话传出去坏她名声。” 白羽松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和谁？楼底下那个吗？”白羽松问。 左子辰疑惑的皱眉：“楼下的哪个？” 白羽松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左子辰问了，他们也不能不答。当下白羽鹤把杨淑两人就在明月桥上的事和左子辰说了。 左子辰微微一愣，然后站起来走向窗边，朝窗外望了过去。 他双眼无神，但不知为什么，之前那几人偷看的时候杨淑都没发现。左子辰这么一看，她如有所感的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无神的眼睛。 她一顿，身边的墨天浩意识到了，也抬起头看到了左子辰。 双方无声的对视了片刻，左子辰率先关上了窗户。他重新坐回桌边，一言不发，其余三人也不敢说话。 杨淑和墨天浩现在一定很开心吧。他想。在这中秋团圆夜，身边有几位好兄弟陪着，可左子辰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孤独。 另外一个无人的角落，长恒坐在一处屋顶上，身边只有一轮明月静静的陪着他。如果杨淑在，她就会惊讶的发现，长恒身上的伤不比几个月前见他时少。今夜红花高兴，让扬州分舵的人都去喝酒了。他看红花喝醉了，这才能跑出来稍微透透气。 中秋节原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可他却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不知远方的小妹怎样了，总不会比他过得更差吧。 他忽然就想起五年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肖燕燕时的情景。那时候，他站在红花后面，看着红花用自己尽情的嘲讽她。可肖燕燕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红花放在眼里，更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然后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肖燕燕削断了红花的一缕头发。长恒看得很清楚，她的眼里当时没有被嘲讽的愤怒，只有彻骨的冰冷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孤独。 后来他先是被红花在私底下调教，之后又被私藏起来，再未见过肖燕燕。红花虽然不聪明，但基本的审时度势还是懂的，自然不会再让他出现在肖燕燕面前。直到肖燕燕和老阁主一起葬身火海，红花才敢让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长恒时常想，那五年肖燕燕该是很孤独的吧。 杨淑和墨天浩又在明月桥待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两个孩子缓步往回走。 路上，两个孩子都玩累了，安静下来。杨淑也不开口，墨天浩怕气氛太沉闷，主动开了口： “左公子之前说他有事，原来是和白公子他们来赏月饮酒了。” 杨淑一针见血：“这只能说明古兄弟说的对，左公子心里确实没有阿宁。” 墨天浩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别人的事他们也不好评判。只能说了句：“也许吧。” 两人不再开口，一直到回了家墨天浩才问杨淑：“今晚开心吗？” 杨淑点头，很认真的回答：“很开心。” 墨天浩缓缓笑开：“开心就好。” 之后两人互道了晚安后就回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杨淑很郑重的把头上的银钗拿下来，妥善的收好。然后才上床睡觉。 另一边，古家，古月宁住的静心院，小莲正帮古月宁拆发。她无意的提起：“今日老爷喝了不少酒，小姐要不要送碗醒酒汤去？” “娘会送去的吧。”古月宁说。 “夫人这两天忙着中秋宴的事，也累了，恐怕已经休息了吧。小姐还是该帮夫人分担分担。” 古月宁想了想：“你说的也对。可我已经卸妆了，要不你去送吧。记得给哥哥也送一碗，他也喝了不少酒。” 小莲暗自欣喜，面上却只恭敬应是。本来这种事还轮不到她一个来了不过一两个月的丫鬟去做，但伺候古月宁的丫鬟胭脂前两天病了，她又一直表现的很乖巧，古月宁才让她去的。 熬好了醒酒汤，盛出两碗来，小莲却犹豫了。倒不是退缩了，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大少爷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在古家这些日子，小莲当然看的出王凤的手段之高，如果自己勾引了老爷，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可少爷就不同了，他比老爷年轻，最重要的是他不仅没有正妻，甚至连通房小妾都没有。这不得不让小莲慎重考虑起来。 第78章 勾引 可是勾引少爷万一坏了之前那人的计划怎么办，对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把自己进古家是别有目的这件事捅到老爷那里去，她就完了。 正当她天人交战的时候，她拿出之前那人给她的纸包，不经意低头一看，险些没有尖叫出声。她死死的捂住嘴，恐惧的看着那个纸包。只见上面用鲜血清清楚楚的写着：“不按计划者死。”六个字。小莲记得很清楚，之前这个纸包上绝对没有这几个字。她大着胆子摸了摸，上面的鲜血是新鲜的。小莲恐惧的浑身发抖，纸包一直在她身上，血字的主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几个字写上去的？ 当下她什么小心思都没了，想打歪主意也得有命才行啊。幕后之人不是她现在可以违背的。 她把纸包里的药粉倒入其中一个碗，搅拌均匀后又把纸包扔进灶膛，直到它彻底烧成灰才提着两个食盒出了静心院。然后先去了大少爷的院子，把食盒交给古德中的小厮就离开了。 之后她又来到古视昌的院子。今天中秋节，古家的下人们都喝了酒，小莲又是以古月宁的丫鬟的身份去的，所以她并不担心进不去。果然，门口的人一听她是古月宁的丫鬟，是来给老爷送醒酒汤的，二话不说就放她进去了。 古视昌确实喝了不少酒，所以现在已经准备睡了。小莲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然后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轻轻扣门。 “老爷，您休息了吗？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小姐让奴婢来给您送醒酒汤。” 过了一会儿，古视昌略带着一丝醉意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小莲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古视昌穿着中衣，随意的坐在床边。小莲目不斜视的走到桌边放下食盒，然后从食盒里拿出醒酒汤，朝古视昌走去。 “放那里就可以了。”古视昌说。 小莲的脚步微顿，脸上却是越发恭敬：“小姐让奴婢务必看着老爷您喝了才放心。” “这丫头，真是……”话是这么说，古视昌的脸上却全是欣慰。 “拿过来吧。” “是。” 小莲迈着小碎步，来到古视昌身边，小心翼翼的把醒酒汤递给他。古视昌一仰脖子，把一整碗醒酒汤都喝了下去，然后把空碗递还给小莲。 “行了，你回去吧。” 小莲接过碗，然后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左脚绊右脚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她的手法并不高明，饱经风月的古视昌自然看出来了。他刚想呵斥，就感觉自小腹升腾起一股难耐的躁意。 小莲知道自己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就算今晚成事了，古视昌明天也不会放过她。于是她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来，却又踩了裙子重新摔下去。她连连痛呼，一双纯净的鹿眼里盈满了泪水。 猝不及防的，古视昌与这双眼来了个对视，他的心猛然怦怦跳起来。见多了王凤的妩媚，乍然见到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他不可抑制的心动了。 古视昌从来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否则当年也干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了。他在家里虽只有王凤一个女人，但在外面也算是个风月老手了。当下哪里还忍得住，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躁意，一个用力，就把小莲拽到了身边。 “啊！”小莲一声惊呼。 “老爷别……” 古视昌紧紧把小莲箍在怀里。声音低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今晚伺候好了我，明天抬你做姨娘。” 小莲大喜，脸上却是一片娇羞：“奴婢求老爷怜惜。” …… 这件事甚至没等到第二天就在古家炸了锅。 首先是古月宁那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小莲回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派了另一名丫鬟去古视昌的院子里找人。结果得到的消息让她脸色苍白。丫鬟说，小莲在古视昌的房间里待了很久，一直没出来。古月宁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置信，整个人摇摇欲坠。自己的丫鬟爬了自己爹的床。且不说她以后该如何做人，就说她爹娘她都无法面对。 古月宁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作为女儿，她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找她爹坏他的事，但她也不可能对不起她娘。想了许久，她终于穿了衣服去找了王凤。 王凤这时候已经睡了，丫鬟突然叫醒了她，告诉她古月宁来了。她很疑惑，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这么晚了，宁儿你怎么来了？”王凤笑着问女儿。 古月宁低着头，叫了声：“娘。” 她说不下去了，脸上全是泪。 王凤慌了，她不停抹着古月宁的泪水，可古月宁已经哭得浑身颤抖，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娘，娘帮你出气。” “娘呜呜，我对不起你呜呜。我，我派了小莲去给爹送醒酒汤，可小莲没回来。我让人去打听了，小莲留在爹房里了呜呜。” 古月宁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凤愣住了。也不怪她反应不过来，实在是这些年没有人敢干这种事情。古视昌在外头做的事情她知道，但在家里他却决不会下她的面子。前些年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想爬古视昌的床，可她们的下场都无一例外的死的很惨。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在试图爬床了，没想到她王凤竟被一个小丫头啄了眼。 第79章 炸锅 1 反应过来的王凤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冲过去质问古视昌。如果是以前，她或许并不会这么冲动，但是这十几年她过的太顺风顺水，上次那个疑似是樊莲儿的鬼魂除了把她吓得不轻外，其实没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伤害。在王凤心里，她连鬼都不怕，还怕一个小丫头吗。 “娘。”古月宁手足无措的拉住了王凤。 王凤甩开她的手：“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吧。”说完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冲了出去。 古月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古月宁又带着丫鬟去找了古德中。 此时的古视昌正搂着心得的美娇娘睡的香甜。王凤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就闯了进来，门口的小厮拦都没拦住。 “古视昌你在干什么？”王凤尖叫道。 古视昌被惊醒，发现王凤带了那么多人在他的屋子里看到了他的丑态。当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推开小莲，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怒吼道：“王凤，你疯了吗？还不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王凤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激了，但事已至此，她就算惹的古视昌不快，也不能让这小妖精好过。 她赶紧让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人退了出去，然后瞬间变脸，哭的梨花带雨：“老爷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在家里你不会养其他女人的。呜呜呜。” 古视昌看到自己相伴多年的女人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是个薄情之人，但不可否认他是真的喜欢过王凤的。与家族联姻的樊莲儿不同，王凤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女子。虽说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男女之爱如今已差不多消耗殆尽，但王凤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今天这件事自己也的确有些对不起她。 可还不等古视昌说什么，一旁的小莲也哭了起来，且比王凤哭的更我见犹怜。 “夫人，您别怪老爷，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一心爱慕老爷，痴心妄想了。求老爷夫人赐奴婢一死，千万不要为了奴婢伤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她嘴里一边说着，一边以头枪地，科的额头上全是血。 王凤气炸了，这狐狸精玩的这一套是她当年玩剩下的，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当即指着小莲破口大骂：“我呸，小贱人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分明就是想爬老爷的床享受荣华富贵，偏偏要说的这么好听。” 古视昌也知道小莲这话不一定是实话，但哪个男人不喜欢听到有漂亮姑娘说爱慕自己呢。所以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小怜要如何应对王凤的话 “不是的夫人。”小莲跪在地上，却猛然抬起头，直视王凤的眼睛。 “夫人您可以打奴婢骂奴婢，甚至杀了奴婢，可您不能怀疑奴婢对老爷的真心。” 小莲跪的笔直，明明满头是血，那双眼睛却仍然纯净而又真诚。她转向古视昌，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 “奴婢从第一眼见到老爷起，就被老爷的英姿深深吸引了。可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老爷，只能偷偷的看着老爷，只要老爷和夫人过得好奴婢就安心了。可奴婢实在情难自禁，偷偷为老爷绣了一方帕子。” 她说的煞有其事，古视昌不由的看向她手里的帕子。只见帕子上绣着一名中年男子的侧影，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和古视昌的确有几分神似。 “今夜能与老爷春宵一度，奴婢死而无憾。奴婢也实在该死，只求老爷赐奴婢一死。” 王凤惊呆了，这小贱人准备这么充足的吗？ 古视昌也是满脸复杂，他未必看不出小莲这话含有水分。可是哪怕真的是假的，至少这个姑娘愿意花心思在自己身上不是吗。 古视昌是个自尊心很重的男人，他不喜欢父亲为他定下的妻子樊莲儿，这一方面是因为这不是自己挑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樊莲儿大家出身，不解风情的同时又不屑于像王凤一样讨好他。可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樊莲儿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喜欢他的。这种喜欢甚至超过了王凤对他的喜欢。可是为了满足那一点自尊心，他宁愿多宠爱并不是那么喜欢他的王凤。 如今的小莲也一样，他本来就挺喜欢这姑娘那一双青涩中又带着勾人的眼睛，现在再加上这一点所谓的爱慕之情，他就更心动了。 想到这里，古视昌缓下神色，伸手把小莲扶了起来。 “你起来吧，这也不是你的错，是今晚老爷我酒喝的太多。这样吧，我便抬你做莲姨娘如何？” 小莲十分欢喜，好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愣了片刻后连连朝古视昌磕头：“奴婢多谢老爷，以后奴婢定然好生伺候老爷。” 第80章 炸锅 2 王凤怒了，好一出郎情惬意，这两个人是当她不存在了是吧？她重重的咳了一声：“老爷，您当真相信这小狐狸精说的话吗？你答应过我的，如今是要反悔了吗？” 小莲被王凤的咳嗽声吓得一抖，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怯怯的看着王凤。 “奴婢求夫人成全。日后奴婢定然好好伺候夫人，只求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小莲再次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 王凤要被气死了，给她一个机会？有没有搞错？如果可以，王凤现在就想把这女人拖出去杀了才好。可她知道这个家做主的终究不是她，她只好看向古视昌：“老爷。” 这一声喊的是九曲十八弯，看向古视昌的眼神更是含嗔带怨好不勾人。如果是平时，古视昌或许就真的心软了，可是今天王凤的这一招注定要失败了。因为地上还跪着个更加我见犹怜的小莲呢。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夫人明天准备着接受莲姨娘的敬茶吧。”古视昌的语气还算温和，但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凤张了张嘴，终究把满肚子憋屈咽了回去。别看古视昌当年为了她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冷情之人，惹怒了他，自己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至于这小贱人，来日方长，自己多的是手段整治她。 古视昌对王凤的识相很满意，决定之后补偿她一些。本来这件事就该到此结束了，可门外却吵嚷起来。 “少爷你不能进去。” “别拦着我。爹，你可不能被那女人迷惑了。” “哥，你别冲动。” …… 古视昌的脸色黑如锅底，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又是闹哪一出。王凤的脸色也变了变，她知道要坏事，赶紧道：“不知外面这是怎么了，不如我去看看吧。” “不用。来都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古视昌当然听出了他一双儿女的声音，他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于是扬声吩咐门口的小厮放行。 没过一会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古德中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身后是满脸仓惶的古月宁。他两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古月宁找的她大哥。古德中酒量一般，喝的还不少，古月宁去的时候他睡的人事不知。小厮又喊又叫又拍又打，才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待他听完古月宁的叙述后，整个人都要气炸了，酒也醒了大半。这不，衣服还没穿好就直奔古视昌的院子来了。 古月宁本是来找他商量该怎么办的，没想到自家哥哥这么冲动。直觉要糟，赶紧也跟着来了。 “爹，你可不能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呀。她这是背主。应该直接发卖出去。”古德中指着小莲，神情激动的对古视昌说。 王凤拼命给自家傻儿子使眼色，可惜古德中根本不看她。小莲听到这话后又一次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求少爷小姐给奴婢一个侍奉老爷的机会。”” 古视昌脸色不大好，但到底没发作：“这事你们两就不用管了，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兄妹俩都明白古视昌这话是什么意思。古月宁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爹，头一次意识到她爹和时下里许多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古德中就要愤怒多了，他十分激动的对古视昌说： “爹，您怎么能这样？你真的要抬这个女人做姨娘吗？” 眼看着古视昌的脸色越来越黑，王凤赶忙开口：“中儿别说了，这件事和你无关。” 可古德中哪里还停得下来，他本来就喝了酒，遇到这种事完全就是一点就炸。 “爹，你真的要为这么个贱人弃我娘于不顾吗？” 这话一出，王凤就知道完了。两个小的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当年樊莲儿那贱人生的小贱人曾指着自己和她爹说过类似的话。古视昌最讨厌有人提起让他丢尽脸面的樊莲儿，古德中这么一说，不是让他抓住话头了吗？ 果然，古视昌狠狠拍了下桌子：“反了天了你。怎么跟你老子我说话呢？我要抬谁做姨娘就抬谁做姨娘，这个家何时轮到你做主了？来人哪，把少爷拖下去，家法伺候。” 王凤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古月淑指着她说了那些后古视昌就是这么说的。当真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当年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好像是倒在古视昌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说着：“老爷你别生气，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你千万别怪大小姐。” 再看小莲，她倒是没胆子扑在古视昌的怀里，但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同样哭的梨花带雨：“老爷，你别怪大少爷，是奴婢不好，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呜呜呜。” 第81章 炸锅 3 王凤的脸色更难看了。 古德中可不知道他娘在想什么，他第一次不再惧怕所谓的家法：“爹，儿子不敢管您的事，但我也不能看着我娘受委屈。” 古视昌更生气了，他大声的怒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大少爷拖下去。” 门口的下人们再也不敢犹豫，赶紧跑进来想把古德中从地上架起来拖出去。 王凤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来，怒瞪着古视昌，大声的尖叫道：“古视昌，这件事本就是你对不起我，如今你还要打我的儿子。你要打中儿就连我一起打吧。打死了我母子几个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这小贱人在一起了。” 同时古月宁也跪了下来：“爹，你别打大哥，是我的错，我管束下人不利，也是我去找的娘和大哥。是我把事情闹大了，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小莲也不甘示弱：“老爷别，不关小姐的事，是奴婢胆大包天痴心妄想。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如今只能以死谢罪了。”说完爬起来就往墙上撞。 还好古视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尖叫声、怒骂声、哀求声混成一片，古视昌听的脑袋都要炸了。 终于，他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屋子里霎时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他。古视昌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自己处于暴怒中的情绪。 然后抬起手，一个一个指过去：“古德中，你给我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王凤，你也回去，回去给小莲安排个住处，明天让她给你敬茶。宁儿，你管束下人确实不利，这件事的后续你处理的也不当。以后你嫁人了也这么处理事情吗？罚你两个月的月利。小莲你也回去，不准再闹着寻死。” 然后不等任何人说什么，就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几人都看出他这话里的不容置喙，也都不敢再说什么，这个解决方法对所有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王凤狠狠瞪小莲一眼，拉着一双儿女率先离开了。小莲给古视昌又磕了个头后也出去了。 古视昌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扬声唤道：“阿凛。” 早就等在外面的古凛闻声走了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查一查那个小莲。” “老爷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古视昌摇头：“没有，但查一查放心。” 看在小莲漂亮的脸蛋的份上他可以多宠爱她几分，但他不可能放任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成为他的枕边人。就连王凤他当年也是查过的。可惜当年他遇见的不是他能查出来的人，如今也一样。 古凛得令准备离开，古视昌却又喊住了他：“等会儿，桌上那个碗，你拿去找人看一看，里头是不是下了什么东西。” 他总觉得自己之前的状态不太对劲，怀疑是小莲给他下药了。可惜古德生给小莲的药遇水之后药效一个时辰后就会消失，他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的。 古视昌纳了个小妾的事到底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整个扬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古视昌连宴席都没摆，小莲给强颜欢笑的王凤敬了茶后这件事也就算成了。小莲对此表现的十分善解人意，在古视昌面前10分懂事，丝毫不计较。倒让古视昌更加怜惜她了。 不过在隐蔽，想知道的人自然还是知道了。比如古德生。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如今终于成了。他的心情十分澎湃。，想要找人分享这种欢喜，但想起黑斗篷人曾说过的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找她的话，他到底是忍住了。 至于他惦记的黑斗篷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但这丝毫不出她的意料，而且这才是第一步，所以她也丝毫不着急。 杨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墨天浩和她说的。当时墨天浩唉声叹气，杨淑就问他怎么了。 墨天浩说：“二十三那天我请了镖局几个兄弟来给我帮忙，本来我还想请古兄弟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杨淑和墨天浩把下聘的日子定在二十三那天。 “为什么？他怎么了吗？”杨淑惊讶的问。 “他被他爹关起来了。” “啊？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中秋那天晚上我们走后古家发生了什么事，古兄弟顶撞了古馆主。” 杨淑被吊起了好奇心：“那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墨天浩说。 话说的不清不楚的，但百姓之间也就能知道这些了。不过没多久古德中就让小厮来告诉墨天浩，二十三那天他会来的。墨天浩两人问小厮发生了什么，小厮吞吞吐吐，显然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两人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为难，放他走了。 下聘那天他们自然也不会去问这种问题，是以他们一直没能听到这件事的完整版。但后来看见小莲成了莲姨娘，杨淑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第82章 下聘 八月二十三，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墨天浩一早就起来好好梳洗一番，然后在黄镖头、小泽和镖局众兄弟的陪伴下提着大包小包往杨淑家去。因为两人住的太近，所以昨晚墨天浩就带着小泽去了黄镖头家，今天一早再从黄镖头家出发去自家院子下聘。 这一路上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除媒婆外陪同一起来的还都是些武人，有许多人不免出来看热闹。 “这是谁家下聘啊？怪有面子嘞。” “这你都不知道啊，是风雷镖局的墨镖师啊。” “原来是他啊，不是听说他家条件不好吗，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嗨，是锦绣坊的杨老板。” “这就难怪了。” “我听说他俩一直住在一起的，不会是早就有什么了吧？” “这可说不定，不过墨镖师对杨老板还挺上心的呢。杨老板是二嫁，墨镖师还办得如此隆重。” …… 这样的流言蜚语杨淑和墨天浩都有所耳闻，但也都不在意。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杨淑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带着成君把院子仔仔细细打扫了一番。然后由李婶陪着，等墨天浩到来。 “来了来了，小墨他们来了。”李婶远远的就看到了墨天浩一行人，并激动的提醒杨淑。 杨淑正了正神色，抬眸望过去，正对上墨天浩一双盈满欢喜的眼睛。她不由转开了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随着众人走进院子，懂媒婆开始唱起了礼丹： “聘金十两、银镯一对、银制头面一副、四色糖果一盒、聘饼二十斤、鸡两只、猪半只、大鲤鱼一对、斗二米、四色坚果一盒、绍兴女儿红两坛、龙凤烛一对。” 礼丹唱闭，一件件东西被提进了院子。墨天浩走在最前面，手上捧着亲自写好的聘书，来到杨淑身边，郑重的把聘书交给她。 杨淑愣愣的看着墨天浩，一时竟忘了接。这聘礼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不只是她，门口看热闹的人听到董媒婆的唱声也都惊呆了。 “不是说墨镖师很穷的吗，怎么这聘礼这么多？” “就是啊，聘金虽然只有十两，但是那对镯子和那副头面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快有十两了吧。这么多在扬州城的普通人家已经不少了呀。” 许多在人群里偷偷观望的年轻姑娘们都嫉妒得红了眼。杨淑说的对，如果不是墨天浩家庭条件不好，又带了个拖油瓶，自己干的还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一定会有许多姑娘想要嫁给他。如今这些姑娘们知道他并不是她们所想的那么穷，心里怎么能不嫉妒。 “淑淑。”墨天浩小声叫了她一声。 杨淑这才回过神，伸手接过了聘书。墨天浩到底有多少钱她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算大概有个数。这件事他回头得好好问问。 懂媒婆走上前满脸笑意的对杨淑说：“杨老板真有福气，墨镖师对你可真是没话说。两位以后一定过得和和美美、子孙满堂。” 杨淑微笑着道谢。之后墨天浩按照规矩给了董媒婆媒人钱，杨淑也把喜饼拿出来分给在场的乡里乡亲。然后两人请来帮忙的众人吃了午饭。他们也看到了古德中，他的脸色很差，但还是满脸笑容的来给他们帮忙。 “今日阿宁就不来了，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爹娘和阿宁定然一起来。” 古视昌夫妇来不来杨淑不在乎，他们不来更好。但古德中都这么说了，她当然只能表示欢迎。 饭桌上，墨天浩高兴的向众人宣布，两人把日子定在九月十八那天了，希望他们都能来。众人当然纷纷表示一定会到。 等他们把众人都送走了，屋子也重新打扫过一遍后，已经是下午了。两人带着孩子们坐在院子里纳凉。杨淑就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这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你怎么给了这么多聘礼？” 墨天浩笑笑：“不多，我给得起的。” 杨淑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信：“你少诓我。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墨天浩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小泽没注意到这边，才小声回答：“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钱的，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把家底掏空。留给小泽的那部分是不能动的，我自己的那部分嘛，呃确实用的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不敢看杨淑。不过他又随即保证道：“淑淑你放心，成亲之后我就去走镖，不会让你跟我吃苦的。” 杨淑无语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傻？你我都无父母长辈，不管是你拿来的聘礼还是我带去的嫁妆不都是你我一起用嘛？再说了，黄镖头不是允许你伤假婚假一起休吗，你这半年都不用去镖局了。你那么急着把我们的事敲定下来，从你受伤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你至少还能在家待小半年呢。” 墨天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起来果真有些傻气。 “对啊，我还能在家待这么久。正好好好陪陪你。不过我想说我这不是傻，我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我说过，别的女子有的你也得有。” 杨淑心头微暖，不过她也发现了，自从墨天浩和她说开以后，这人的脸皮真是越发厚了。动不动说些暧昧的话撩拨她。哪怕自诩身经百战的她有时候也招架不住。 不过也不是每一次她都会吃瘪的，比如现在：“就算你没钱了也不要紧，我不差钱。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儿上我不介意让你吃软饭。” “什、什么。”墨天浩一脸呆愣的看着杨淑。 杨淑难得眉眼弯弯的笑了。 过了好半天，看着杨淑明媚的笑容，墨天浩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逗他。他扬起一个无奈又带着宠溺的笑： “如果杨老板愿意，在下自然却之不恭。” 第83章 准备 杨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直呼“受不了受不了”。 除了她娘，从来没有人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渗的慌。 她咳了一声，正了神色：“咳。我说真的，我不差钱。我想过了，我们现在住的院子是合租的，我问过李婶了，房主有卖房子的打算。成家成家，没有个真正属于我们的房子不好，我想着让李婶给我们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个院子买下来。” 墨天浩心头一热，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是他比较主动，杨淑则显得冷漠许多。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杨淑已经为他们的未来做了打算。 ““是我不够好，才让你去操心这些。”墨天浩的语气有些落寞。 “又来了，你还总说我见外，你还不是一样。我都说了，我们既然要做夫妻，钱财都是一起的。以后不准说这话了。”杨淑严肃的说。 “好，都听你的。” “我们虽然刚才通知了他们婚期，但是请帖还是要写的。要不我去找巷口的陈秀才给我们写？”墨天浩说。 杨淑一脸不赞同：“我虽然不差钱，但这钱也不是随便花的。我看你的一笔字就不错，不比陈秀才写的差。你来写吧。” 墨天浩愣了愣：“我吗？” 杨淑点头，说的理所当然：“对啊，就是你。” 于是墨天浩第二天就一封一封的写起了请帖。杨淑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秀嫁衣。两个孩子该读书就读书，一时间四人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前面就说过，墨天浩的字是写的极好的。杨淑每次看着他拿起笔，都有一种这人本就该拿笔而不是拿刀的错觉。她总有一种直觉，这人的手，骨节修长、匀称好看，指缝间本不该有这么多茧的。她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用无数次生死之间练出来的。可这一点她想不明白，只好不想。可等她想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几天后，李婶来告诉杨淑，院子的主人愿意以六十五两的价钱把院子卖给他们。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杨淑知道李婶在里面肯定没少出力，也没还价，直接托李婶都给她办了。 然后她带着礼品和请帖去李婶家感谢她。并提出想让她和李叔去给她和墨天浩做证婚人的事。 李婶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和你李叔何德何能给你们做证婚人啊？” “瞧您这话说的，我和阿浩能走在一起，多亏了您给我们牵线搭桥。我和阿浩都无父母，我们都希望您和李叔能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李婶还是不同意，杨淑只好去磨李叔。 “李叔，我和阿浩都没有父母，李大哥一家也都不在扬州。您就让我们给你们二老尽尽孝吧。” 李叔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受了杨淑两人许多好处。，如今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只好对李婶说：“老婆子，我们就答应两个孩子吧。” 李婶无奈，只得答应。 之后的日子杨淑就在家绣绣嫁衣，和墨天浩去各处给认识的人送请帖。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杨淑看着手里这份送给左子辰的请帖，不由微微皱眉。 “你怎么还给左公子写了请帖啊？”她问墨天浩。 “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左公子挺欣赏你的。” 杨淑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就是在想，我们的婚礼左公子这样的大忙人应该不会来的吧。” 她想说自己和左子辰关系其实没这么好的，但是又发现好像也没必要特意强调这么一句。只好作罢。 墨天浩笑着说：“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们送不送就是我们的事了。” 杨淑一想也是，以左子辰对她的兴趣，别说给了他请帖他会来，就是不给他请帖，他也会厚着脸皮来的。到时候自己总不好把人赶走吧。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把请帖送给他。 于是她跑了趟左家，但没给左子辰找她的机会，把请帖交给门房后就直接离开了。 左家书房，左子辰听门房一字一句把杨淑的言行举止都学给他听。手指不自觉收拢，请帖也被他攥的有了折痕。她竟连见都不肯见自己一面了吗？ 门房战战兢兢的禀报完，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从来没见过家主如此愤怒，或者说是悲伤，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又缓了一会儿，左子辰温声开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门房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下了。 “连门房都如此怕我，难怪你不肯认我了。”左子辰喃喃自语。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怀疑杨淑的身份，那么自从那天在樊莲儿墓前他就已经可以肯定，杨淑就是古月淑。 成婚的日子将近，杨淑和墨天浩住在一起，可墨天浩想让杨淑像其他女子一样坐上花轿，这样杨淑就得找个其他地方暂时住下。古视昌看在她三番两次救了他一家人的份上提出让杨淑从他家出门的建议，杨淑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最后她还是在城北找了个小院子提前两天和成君搬了进去。 大概是即将嫁人了吧，成婚的前一晚杨淑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子时，她仍然毫无睡意。她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她娘；一会儿是长风；一会儿是肖庆岚；一会儿是墨天浩，还有那个她儿时说要嫁的人。 她索性披衣起床，来到院子里独自一人饮起酒。然后她就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左子辰一身紫衣，如月下谪仙人一般翩然落在院子里。看到他，杨淑一点都不意外，如果今晚一定会有个人来找她，那这个人一定是左子辰。 第84章 梅香 “左公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左子辰对于杨淑坐在院子里有些惊讶：“杨老板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 “是，的确没什么惊讶的。”杨淑坦然承认。 她推过去一杯酒：“你请座，喝一杯吧？” 左子辰微笑着在杨淑对面坐下，然后优雅的举起酒杯，两人碰了一杯，同时仰头饮下杯中酒。。 “爽快。现在可以告诉我左公子你来干什么吗？” 左子辰叹气：“上次的事你我虽然闹得不太愉快，但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吧，我怎么都该来祝你大婚的。” 这份情杨淑还是领的，于是她又给左子辰倒了一杯酒：“多谢。请。” 左子辰似乎踌躇了一下，还是道：“或许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嫁给墨镖师是你愿意的吗？或者说你高兴吗？” 杨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呵。左公子你说笑了。这世上能让我杨淑做我不愿意的事的人还没出生呢。” 其实不是没出生，而是已经死了。她亲手杀的。 “那你高兴吗？”左子辰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 “当然。”杨淑达。 “那……那如果我比他早一步说想要娶你，你会答应吗？” 杨淑沉默，目光复杂的看着左子辰。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 “这世上没有如果。”最后她只是这样说。 “是啊！这世上没有如果。”左子辰怅然道，仰头饮尽杯中酒。 杨淑默默替他续上。 “可是阿淑，我真的好难受，你为何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左子辰双眼通红，有泪从眼角流下。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你先听我说完。”左子辰打断了杨淑的话。 杨淑不再出声，听他想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不愿意承认是不是还在怪我，但我知道你一定就是古月淑。那天我去看了古伯母，然后听到有个人也去拜祭她老人家。那人从头到尾没出声，但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我猜你一直很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吧，我是个瞎子，五感中其它的四种感觉都比常人敏锐。你身上有股很特殊的梅香。那天我在那个人身上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所以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你。如果你不是古月淑，怎么会去看古伯母呢？” 左子辰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杨淑在听到梅香二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但她最后什么都没做。 左子辰绝没有她看到的这么简单，别看他现在和自己说的这么情真意切，但杨淑可不相信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如果自己真敢杀人灭口，别说根本打不过他，就算能打得过，最后死的也不一定是左子辰。 她也没有试图解释什么，因为左子辰认定的事无需别人解释。而且有些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 最后她只是不动声色的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左子辰苦笑：“没关系，我说过你可以不承认的。只要我自己清楚就好。” “随你吧。”杨淑无所谓道。 “当年是我的错，可你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你说过，将来要嫁我的，可现在另嫁旁人就罢了，为何连请帖都不亲自送到我手上呢。”左子辰说着说着竟委屈起来。 杨淑被气笑了：“左公子你搞清楚，我不是古月淑，你却非说我是，我也只好认了。可你非要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若真是她我也就答了，可我偏偏不是，你让我怎么办？” 左子辰猛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杨淑的手腕。 “古月淑，你以前常说做人就该敢做敢当，怎么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了呢？” 杨淑眼眸一厉，抬起另一只手想也不想的就给了左子辰一巴掌。 “左子辰，清醒了吗？清醒了就给我放手。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你要我承认什么？再说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肯不肯承认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明天就要嫁人了，请左公子日后放尊重些。” 她的语气十分生硬，显然是真的生气了。杨淑要被气死了，左子辰这明显就是在借酒装疯。上次来了一回还不够，今天还来。 左子辰在原地愣了许久，抬手抚上被杨淑打过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疼。随即缓缓放开了她。然后呵呵惨笑起来。 “呵呵呵，哈哈。你说的对，我是你什么人啊？你明日就要嫁人了，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是我封魔了，抱歉。”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这个送给你，贺你大婚。” 然后转身，失魂落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左公子，她不怪你了。”杨淑在身后喊。 左子辰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抬脚离开。 杨淑拿起左子辰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一根乌木发钗静静的躺在盒子里。簪头上叼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簪身上刻着一个“淑”字。簪子很光滑，显然是个老物件了，它之前的主人也一定经常把它拿出来摩挲。 杨淑突然觉得鼻头发酸，许多她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纷纷浮现在脑海。就冲着这只簪子，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终究是心软了吧，如果是平时，她就算打不过左子辰，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人灭口的。可自己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在最后说出了那样一句话。终究是希望他和自己一样也能放下的吧。 不过好在她可以肯定左子辰一定不会和别人胡说八道，倒不是因为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有多深，实在是她有自信左子辰对她还有足够的兴趣。这个人以后还是少接触吧。 杨淑这下是真睡不着了，她一个纵跃，轻飘飘的落在屋顶上，对月独酌。 第85章 前尘 1 肖燕燕在成为肖燕燕之前，也就是她六岁之前，她叫古月淑。 听奶娘说，她的名字里虽然有个“淑”字，但从小就和淑女二字毫无关系。她出生时，她娘难产，在床上声嘶力竭了整整一天，她才成功降生。 当时她爹古视昌在干什么呢？他在新纳的外室那里寻欢作乐。 好心的管家古凛派人去找了古视昌，他回来后发现生的是个女儿，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 一直到王凤被抬进门，古德中出生后要上族谱，古视昌才意识到他还有个女儿还没有名字，于是那时候她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古月淑。 她从小就喜欢看那些师兄们舞刀弄剑，自己也跟在后面比比划划。可惜她娘虽出生于鲁地，却一点没学到那里彪悍的民风。她非常不支持古月淑学武，古视昌就更别提了。于是她只能偷偷的练，两岁的时候就打的像模像样了。 古视昌不喜欢她，每次看着古视昌和王凤带着古德中兄妹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时，她都羡慕不已。 古家正堂里，上首放了把太师椅，椅子上垫了张虎皮。谁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是古家最有权力的人。据说这张虎皮是当年她的祖父带着他两个儿子上山打猎时，古视昌猎到的。因为他从小处处比不过古视盛，这难得的一次出风头就显得尤为来之不易。是以古视昌一直把这张虎皮垫在太师椅上。她经常能看到古视昌抱着他那一双儿女坐在那张椅子上，而她却只能远远的看着。 三岁那年，她趁没人注意，迈着两条小短腿好不容易费力的爬上了那张太师椅。可还没等她高兴片刻，就被古视昌发现了。 他怒不可遏，一把把古月淑从椅子上拽了下来，完全不顾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的直吸气。 “小孽障，你在干什么？小小年纪就想坐你老子的位置了是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以后这位置也是你弟弟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三岁的古月淑根本听不懂古视昌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爹很可怕，她摔的很疼。于是她坐在地上，嘴一咧，哇哇大哭。 古视昌当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过她，她被古视昌请了家法，打的满地打滚、奄奄一息。最后是她娘扑在她身上又哭又求，按着她的头给她爹道歉，古视昌才放过了她。 古月淑从小就知道她爹不喜欢她，可这次之后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和古德中兄妹在古视昌心里不仅不是一个份量，甚至古视昌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回去之后她发了热，在床上昏迷了三天差点就死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除了听到她娘哭着一遍遍跟她说：“淑儿，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啊。呜呜。” 还隐约听到了一个十分清润的年轻男声说：“不够啊，不够，这还远远的不够。” 并且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撬开了她的嘴，把什么东西喂了进去。 后来她身体好了之后就把这事忘了，但从此之后身体越发好了。 四岁那年，王凤的一只金钗丢了，整个古家都出动了，就为了给她找一根金钗。后来东西找到了，在她的房里找到的。 古视昌搂着王凤坐在上首，身为正室和嫡女的樊莲儿、古月淑却跪在地上。古视昌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王凤在一旁给他顺气。 “古月淑，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去偷你二娘的东西。” “老爷，你别生气，大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大小姐，你是不是缺钱用了？以后缺钱了就来找二娘，二娘给你啊，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偷了。”王凤看似在为她着想，其实每一句都是在说她偷了东西。 “我没有。”古月淑跪的笔直。她不知道王凤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她房里，但是东西不是她偷的，她就绝对不会承认。 “好啊，偷了东西还不承认。来人哪，把大小姐关入祠堂。” 樊莲儿立刻就慌了：“不要啊老爷，淑儿才四岁，祠堂那么黑，那么冷，我替她去，求求你不要让淑儿去祠堂啊。” “娘，别求他，去祠堂就去祠堂。我没偷东西，我不会承认的。”她早就明白了，自己偷没偷东西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古视昌想罚她。 古视昌一听火冒三丈，就要伸手打她。 古月淑毫无畏惧地看着她爹：“我没偷东西，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是我偷的我偷的，老爷你罚我吧。”樊莲儿哭道。 “娘你别胡说。不是我们偷的。”古月淑急急道。 王凤也贾欣欣的道：“姐姐你别胡说，小孩子难免犯错。知错能改就好了，你又何必包庇她呢。只不过是在祠堂待一晚，不要紧的。” 最后毫无疑问的，她被古视昌关进了祠堂。祠堂里很黑，身后又全是列祖列宗的牌位，一阵风吹过，很是骇人。 四岁的古月淑很快就害怕了。她在门里面拼命喊：“娘，你还在吗？我怕。” 樊莲儿在门外也哭着达：“在，娘在的。淑儿别怕，娘在这。是娘没用。呜呜。” 如此一副情景本该感人至极，可惜整个古家没人会可怜她们。 第86章 前尘 2 不知过了多久，古月淑哭累了，靠在门上睡着了。等她一觉睡醒，她娘还在外面哭着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不想再听到她娘哭了，于是她强忍着害怕，声音还算平稳的说： “娘，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明早想吃你做的鱼片粥了。”樊莲儿抽咽着说：“好，娘明天就做给你吃。淑儿你还害怕吗？” “娘，我已经不怕了，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真的不怕了吗？”樊莲儿有点不相信，再次确认道。 “真的。”古月淑肯定的回答。 樊莲儿不放心的又确认了好几遍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等你。” “好。”她大声答应。 待彻底听不到她娘的脚步声后，古月淑再也忍不住了，她死死捂住嘴，把大哭声变为低低的呜咽。这一年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它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后来的经历会让她更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古月淑感到有些冷，她不由站起来在祠堂里摸黑活动起来。她从小胆子就大，最初的害怕劲儿过去后，她就渐渐缓过来了。这里除了冷和黑外也没什么了。 女人不能祭祖，所以古月淑是第一次进祠堂。她小心翼翼的摸索到香案旁，没发现什么。她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香案上的牌位，想了想后，手脚并用的就往上爬。 如果是个大人，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可她偏偏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心中对神神鬼鬼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少敬畏。 “啪”，一个牌位被她不小心碰倒了，古月淑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弹，后来发现除此之外并没发生什么其它事，才小心翼翼的把牌位扶正。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被她碰倒的牌位后面还有一个牌位。她无意中碰了一下，发现这个牌位和其他的不太一样。这个牌位似乎是固定在香案上的。 小姑娘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她爬过去仔仔细细的研究起这个牌位。四岁的她还不能认全所有字，而且这么黑的情况下她也什么都看不见。研究了半天无果后，她不耐烦了。伸手握住牌位顶端狠狠一扳。只听“轰隆隆”一阵响，香案后的一整面墙从两边分开，一间暗室显露出来。 古月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还好祠堂偏远，并无人听见。 她害怕又紧张，满手都是汗。最终好奇战胜了恐惧，她擦了擦手上的汗，从香案上爬下来，往暗室里走去。 暗室并不大，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四面墙上似乎都刻了许多花纹。古月淑仔仔细细摸过去，发现四面墙里有两面是文字，另两面是图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这里已经勾起了她无限的好奇心。 她知道自己是不能问古视昌的，问她娘也不行。他们都不支持她学武，她得靠自己。当然以后的她会知道，这间暗室的存在整个古家只有古视昌一个人知道。因为这是每任古家家主才能来的地方。 古视昌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古月淑小小年纪能找到这个地方。 古月淑走出暗室，如法炮制的把墙恢复原状。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她说到做到，这次之后没过两天，她又挑衅了古视昌，成功再次被关入祠堂。而这一次她带了火折子。 这次等她娘离开后，她立刻爬上了香案。点燃了蜡烛之后，又打开了暗室。然后吃力的举着烛台从香案上爬下来，再次走了进去。 古月淑很快发现，两面刻有图画的墙壁上刻的是古家拳法和碧云剑法。这些有的她学过，有的她看师兄们和古视昌练过。还有一处刻的是青雨剑上的机关。古月淑看得痴了，她很想现在就拿着青雨剑去试试，可惜她不敢。 另外两面墙刻的是拳谱和剑谱，还有古家的内功心法。这些古月淑只能看懂一小半，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把烛台放在地上，走到一面刻有拳法的墙前开始照着笔画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古月淑差点误了时辰，被人发现。 自此之后古视昌更讨厌他这个女儿了。她就像中了邪一样，怎么打怎么关都总是给他惹麻烦。樊莲儿也很无力，每次只能抱着古月淑一边怪自己无能，一边发愁女儿太要强不服管怎么办。只好强行拘着她学刺绣，想以此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古月淑觉得很对不起她娘，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以后不想像她娘一样，被欺负了毫无还手之力，整天被拘在一方小院里，每天都无望的等待着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不过她四处挑衅的行为也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平辈的师兄弟们没一个敢招惹她。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大约是她发现暗室的一年后的某天，古月淑穿着她娘给她做的新裙子，在院子里遇见了比她小一岁的古德中。 那天她心情好，本来是不想挑衅他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古视昌把这双儿女看得太重，挑衅了古德中，自己恐怕不止是被关祠堂，或者挨挤下家法这么简单。但奈何有些人偏要主动找揍。 第87章 前尘 3 “古月淑，你干什么去？” 古月淑直接无视，看都不看古德中一眼，扭头就走。 在家里古德中最大，他从来没被这么无视过。生气的他迈开两条腿气喘吁吁的追上了古月淑，并且踩住了她的裙子。 古月淑眸光一冷，这是她娘熬了好几夜才给她做的裙子，今天她还是第一天穿。 “把你的脚拿开。”她冷冷的说。 古德中哪里会听她的，他从小就没把古月淑放在眼里：“我就不拿开，怎么样？小心我让爹打你。” 古月淑扬起了拳头，再问：“你真的不拿开？” “我就不。”古德中才不相信古月淑敢打他呢。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打过架，自己虽然打不过她，但之后古月淑每一次都会被他爹打的死去活来。 于是他更嚣张了，非但不拿开，甚至伸手用力扯了扯，却不想一扯之下，只听“哧”的一声，裙子上破了个大口子。 古德中愣了，他没想到这裙子的布料这么差，下意识道：“这种破烂你也穿？” 古月淑的眼睛瞬间红了，这条裙子是她娘好不容易才做好的，现在被古德中弄坏了。至于裙子的布料为什么这么差，那当然是因为她娘没钱啊。 看看她，再看看古德中，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古德中的衣服料子不仅比她好，而且一看就是外面成衣坊做的。现在他不仅把自己的衣服弄坏了，竟然还来厚颜无耻的问自己为什么要穿这种破烂。简直岂有此理。 其实她这还真的冤枉了古德中，他一个被王凤保护的这么好的少爷，还真的不知道古月淑母女过得是什么日子。 但古月淑管不了这些，她越想越气，一把薅住古德中的领子，抬起另一只手，一拳头砸在他脸上。古德中顿时鼻血长流。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古月淑，“哇”的一声嚎哭起来： “呜呜。你敢打我，这本来就是破烂，你竟然打我。呜呜。我去告诉爹。呜呜。”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古月淑更生气了。她一个扫堂腿把古德中放倒，自己欺身而上、左右开弓，古德中的门牙都被她打掉了一颗。 古德中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张嘴声嘶力竭的呼救：“救命啊爹，古月淑杀人了。” 很快他的呼救声就瘾来了人，但不是古视昌，而是以彭前为首的一群古家学徒。他们知道自家师父不喜欢古月淑，平时也没少欺负她。现在更是要把古德中救下来。 一群人一拥而上，有的拽她的手，有的拽她的腿，想把她从古德中身上拽下来。本就破了口的裙子顿时彻底坏了。 古月淑被激起了脾气，她红着眼和这群人厮打在一起。正好试试这一年练习的成果。只见她左一个勾拳，右一个飞踢，，放倒了一个又一个。 但最终她寡不敌众，被好几个人死死按在地上。他们大声的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对她又踹又打。古德中更是踩在她的背上薅着她的头发狠狠的打她的脸，骂着：“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古月淑听着那些辱骂，突然就发了狠。她不管不顾的一口咬在前面人的小腿上，用力之大顿时就尝到了血腥味。前面那人惨叫一声，是彭前。他从前总是仗着比古月淑大许多，古月淑打不过他，帮着古德中欺负她。古月淑咬的更狠了。 彭前疼的脸色扭曲，狠狠捶打古月淑的头，想逼她松口。其他人也在后面拽着她。古月淑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等古视昌赶来怒吼着强行把他们分开的时候，古月淑已经奄奄一息了。可她嘴里此时还咬着一块血淋淋的肉，那是从彭前腿上硬生生咬下来的。 她靠在赶来的樊莲儿身上，目光挑衅的看着彭前，“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肉吐在地上。 十二岁的彭前也不知是害怕的还是疼得，直接哭了出来。 所有人都用畏惧忌惮的眼神看着古月淑。古视昌意识到，他这个女儿是个真正的狠人，有那么一刻甚至想清理门户算了。 古月淑伤的很重，大夫说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彼时的古月淑尚不知道这一切从来不是奇迹，更不是巧合。 自此之后，古家平辈里再也没人敢惹她，不仅不敢和她动手，甚至言语挑衅都不敢。 除了这些让樊莲儿感到忧心的事以外，古月淑的另一个变化让她感到欣慰。古月淑开始喜欢认字读书了，但樊莲儿不知道她这都是为了认暗室里的两套古家武功。 她频繁的出入暗室，已经把能认出的部分牢牢记住了。实在不认识的字她就想办法照猫画虎的写下来，回去慢慢认。这些深奥的口诀她大多不明白，但日后当她接触到更高深的武功时，这些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就自然融会贯通了。 …… 当然，生活里除了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外，还有让古月淑感到开心的事和人。她的小舅舅樊英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走的早，小舅舅跟着大舅舅一起生活。他们每次来的时候古月淑和她娘就会好过许多。小舅舅只比她大六岁，两人每次凑在一起都能把古视昌气的半死，却又毫无办法。 第88章 前尘 4 小舅舅总是拍着胸脯告诉她：“丫头，以后等我有能力了，小舅舅一定给你和姐姐做主。到时候我给你准备好多嫁妆，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她则笑嘻嘻的怼回去：“不准叫我丫头，你才比我大六岁。” “六岁也是大，我是你长辈，不许没大没小。” 两人就你追我赶的笑闹在一起。 另一个是古月宁。一直到她离开古家的那一年，古月宁也只有三岁，且因为她是王凤的女儿，两人接触的并不多。但在她被古视昌关在祠堂不给吃喝的时候，是古月宁给她送来了吃的。 “姐姐吃。” 稚嫩的声音和她手里的那块梅花糕，是古月淑灰暗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然后是奶娘、樊大哥和碧草姐姐，他们是除了她娘外她唯一的亲人了。 奶娘病死的时候还在说着：“我死了夫人和大小姐该怎么办呢？” 最后樊大哥保证一定会护住她们，奶娘才放心的去了。 碧草姐姐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糕点一类的甜食。古月淑特别喜欢吃她做的菜。后来古月淑既庆幸自己离家时没带上碧草姐姐，又后悔没安排好她，让她在古家受了这么多年苦。 樊大哥最后则是用命践行了对奶娘的承诺。 还有古管家，他私下里对古月淑母女也颇多照顾。 除了这些人外当然也少不了左子辰。 左、古两家是世交，她和左子辰从小就有娃娃亲。左子辰小小年纪就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了，在他面前古月淑总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可左子辰却总是温柔的，他会给她带城里有名的酥油饼，然后丝毫不嫌弃的替她擦拭嘴角的饼渣。告诉她：“阿淑，你不必为了我改变什么。” 在左子辰面前，古月淑比在她娘面前都老实。她可以坐在那里许久，就为了听左子辰弹曲，而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她甚至会央求左子辰教她弹琴，左子辰也从不拒绝，每次都耐心的手把手教她。她也会很认真的学。 她娘总无奈的说：“只有子辰治得住你了。” 每次樊莲儿说她这性子如何嫁的出去的时候，她都不以为然。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像她娘一样。可是为了左子辰，她愿意。 她之所以如此努力，除了因为想保护她娘外，就是为了将来配得上左子辰。他们在一起经常相互切磋共同进步。和左子辰在一起，古月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过下去，虽然会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也有着让她留念的东西。直到她六岁那年，一个很普通的冬日。 那天从北方来的一艘商船经过扬州，左子辰邀她一起去看。她穿了一身漂亮的粉衣就高高兴兴的去了。她已经不记得那天的大街有多热闹，不记得那艘商船有多气派。她只记得那天他们从白天玩到黄昏，一起坐在河堤上欣赏晚霞，还有那天他们说过的话。 “子辰你看，下雪了。”女孩兴奋的大喊。 只有八岁的男孩面容尚且稚嫩，但神情已像个成熟的大人了。他无奈地伸手替女孩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在耳后，微笑着说： “我看见了，很漂亮。你看看你，姑娘家家的，头发都乱了。”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啦。不如你送我一只钗吧，我以后天天戴着。” 本是一句玩笑话，男孩却当了真。他很认真的说：“好。我亲自给你做一只。” 女孩的双眸霎时亮如繁星，男孩竟看得痴了。他不知道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会成为他之后十几年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道光。 “子辰你真好。我到时候也给你做个剑穗吧。你说好不好？” 男孩点头：“好。你送我什么都好。” “子辰，以后我嫁你好不好？” 女孩用最天真的语气问出这句话，彼时的她并不真正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只知道嫁给他就是每天都能见到他，和他在一起。 男孩故作老成的小脸绷不住了，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到：“好。我等着那一天。” 他不知道，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古月淑了。它日再见，两人早已相见不相识。且那时候他们背负的都太多，无不是各怀鬼胎的相互试探，这样真挚纯粹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 古月淑一回到古家武馆就被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架回了自己的小院，并把她关了起来。她直觉不好，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两个小厮理也不理，态度强硬的关门就走。平日里这些人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好，但她毕竟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他们绝不会如此无视她。且他们临走时看她的那个眼神让他十分不安，以后的她会明白这个眼神里的含义叫怜悯和不屑。 院子里空空荡荡，她娘和碧草姐姐都不在。她急得团团转，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无望的等着。 天完全擦黑的时候，她娘被两个婆子粗鲁的拖了回来，碧草姐姐小脸煞白的跟在后面。她看到有人敢这么对她娘，怒不可遏，冲上去就要和两个婆子拼命。 第89章 前尘 5 一个婆子伸出粗大的手掌狠狠推了她一把，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我呸。真把自己当小姐了，还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呢。” 以前古家的主子和学徒敢欺负她，但下人们顶多克扣她和她娘的份利，敢对她动手的这还是第1次。所以她一个不防，被狠狠推倒在地。 碧草姐姐冲过来扶起她，不给她向两个婆子发作的机会就把两个婆子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这个过程中她娘一直呆呆的看着。眼里全是麻木和绝望。等那两个婆子离开后，古月淑才发现不对劲，她跑到她娘身边，担心的问：“娘，你怎么了？” 这次樊莲儿一反常态的没有安慰她两句，只是木然地绕过她径直推门进去了。 她顿时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碧草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夫人只是太累了，小姐你别怪她。” “碧草姐姐，娘她到底怎么了？”古月淑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紧紧抓住碧草的手，充满希冀的望着她。 碧草欲言又止，这些本不该让小姐知道的。 “好姐姐，求求你了，告诉我吧。娘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古月淑几乎哀求的道。 碧草犹豫了，小姐虽只有六岁，但她的主意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大的。或许的确不该瞒着她。 “夫人她中午午睡起来发现园子里的花匠在她的房里。老爷怀疑夫人与人通奸。” 短短几句话在古月淑看来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不明白与人通奸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一个不是她爹的男人在她娘房里是什么意思。她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娘不会做这种事。” 碧草悲哀地看着她：“我们都知道不可能，可老爷相信。” 她没有说的是，那个花匠不是在夫人的房间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夫人的床上。老爷怒火中烧，无论夫人如何哭求他都不肯信一个字。方才还差点直接杀了夫人，后来是二夫人求情老爷才没有动手。但二夫人又能有什么好心呢？她不过是想看着夫人自生自灭罢了。 看着碧草姐姐的眼神，古月淑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是啊，她爹不信，说什么都是白搭。 想到这里，她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碧草拦都没拦住。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前院见古视昌，可惜他并没有能见到人，古视昌根本不想见她。只有管家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凛叔，求求你和我爹说一声，我要见他。娘不会做那种事的。” 古凛看着跪在地上身板笔直的女孩，重重的叹了口气，最终却只是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大小姐，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夫人。老爷不想见你，别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并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古凛什么都没说，但古月淑却什么都明白了。古视昌恐怕不是不想见她，而是古凛根本就没去向他通报，因为古视昌那暴脾气恐怕现在就想弄死她，以消心头之恨吧。 她重重的给古凛磕了个头：“谢谢凛叔提点。”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回跑。 看着那个虽然瘦小但却挺拔的身影，古凛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老爷这样把大夫人和大小姐推得越来越远，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后悔。 古月淑垂头丧气的回到院子里，问她娘：“娘，为什么爹不信你？” 后来的一切正如开篇所说的那样，她娘为证清白，吊死在房梁上。在葬礼上古月淑质问古视昌，为什么宁愿相信王凤的话也不肯相信她娘。 古视昌大怒，古月淑丝毫不让，一气之下带着樊天在那个大雪初霁的冬日离开了古家。 想要离开古家，甚至离开扬州，干粮、衣物、路引和身份文牒缺一不可。这些东西古月淑不可能去找古视昌要，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左子辰。她带着樊天一口气跑到了左家，结果竟然被拦在了门外。 “古大小姐你请回吧，公子忙着呢，恐怕没时间见你。”福伯的语气还算和善，但说的话却毫不客气。 古月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福伯您在说什么呢？子辰怎么可能不肯见我？” “公子他出了点事，现在确实不能来见你。”福伯道。 如果是平时，古月淑大概能意识到不对劲，凭左子辰和她的关系，她娘的葬礼，左子辰不可能不出现，可他这几天确实没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可现在的古月淑意识不到这点，她只知道几天前还说着要等她嫁给他的人现在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来。 想通了这一点的她，瞬间觉得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后退了几步。樊天伸手扶住了她，一脸担心的喊了声：“大小姐。” 她冲樊天露出个虚弱又苍白的笑，摇了摇头道：“放心，我没事。” 然后又转头看向福伯：“我知道了福伯，我不见子辰了，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求求您给我准备些衣服干粮可好？” 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樊天见她跪了，自己也跪在了旁边。 福伯连连后退，避开了他们这一跪。看着两个幼小的孩子，他的眼中有一抹不忍划过。但最终他却只是硬起心肠说道： “古大小姐你别难为我了，我就是个做下人的，可做不了主子们的主。” 说完退回门里就要关门。 “那您同子辰或者左伯父说一声可好？” 福伯没说话，那两扇朱漆大门在他们面前怦然关上了。 第90章 前尘 6 古月淑仍然跪在地上，此时的她已然明白，从前的骄傲已经一文不值。被骂不要脸也好，或者什么其他的也罢，她今天一定要拿到她要的东西，否则她和樊天将寸步难行。 他们从清晨跪到晌午，从晌午跪到傍晚，左家的大门始终没有开。化雪天比下雪的时候更冷，古月淑和樊天已经被冻得全身麻木，但是再冷也冷不过心里的冷。 正当他们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左家的大门终于开了。可迎接他们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 出来的是左子辰的二叔，古月淑平时和他并不熟。但此时她还是颤抖的叫了声：“左二叔。” 看着眼前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左怀信笑了：“啧啧啧。看看，都冻成什么样了？真是可怜啊。小丫头，你还没想明白呢，子辰不想见你。” “我，我不是来找他的，您能不能给我些衣物和粮食，它日我必当报答。” “呵。” 左怀信嗤笑一声，反问：“凭什么？凭你我两家的交情吗？小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离开古家了，已经不是古家人了。” 古月淑愣住了，想要反驳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他说的对啊，自己已经不是古家人了。 左怀信还在继续：“你以为子辰为什么不肯见你？因为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呀。” “不可能。”古月淑终于忍不住大声反驳。 “子辰不是这种人，他说过将来要娶我的。” “呵呵。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是娶不娶的，难怪你娘能做出那种不检点的事。实话告诉你吧，子辰从前和你说那些话，是因为你是古家大小姐，可且不说如今的古家本就已经配不上我们左家了，更何况你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你爹都不肯认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要嫁给子辰。子辰是不会见你的，他只会嫌你死的不够快，死的不够远。对了，提醒你一句，别跪在这儿了，你若真死了，也别死在我左家，平白脏了我左家门地。” 左怀信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但古月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这些过于尖刻的话，她并不是每个字都能听懂，但“难怪你娘能做出那种不检点的事；他只会嫌你死的不够快，死的不够远。”这些话，她却是听的明白的。 这一刻，她恨上了眼前的左怀信，他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同样也恨上了避而不见的左子辰，说过要娶自己的人，如今不仅避而不见，还假他人之口来和自己说这些，简直可耻、可恨。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她娘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恨过古视昌，毕竟他平日里是如何待樊莲儿的她知道。但左子辰，被她视为光的人，却给了她最狠的一击。她与这个人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古月淑不知道自己和樊天是怎么互相搀扶着离开那里的，等她麻木的脑子重新转动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古凛站在他们面前。 “凛叔，你是那个人派来杀我的吗？”她平静的问。 古凛被她眼中的平静和麻木刺的心头一痛，这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 “大小姐，何至于此啊？” “他想让我死，古家我待不下去了。” 古凛叹了口气，含着泪把一个包袱递给她：“这里是一些干粮、衣物还有碎银。身份文牒和路引短时间不好弄，小姐你保重。” 然后又拍了拍樊天的肩膀，对他道：“你小子要保护好大小姐知道吗？” 樊天用力的点头：“我知道了凛叔，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古月淑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凛叔瞒着古视昌给他们送来的，不由冲古凛感激道： “谢谢凛叔，你也保重。另外还请你多关照下碧草姐姐，多谢了。” “放心吧，我会的。” 两拨人都知道这一别就不知何时能再见了，都流着泪告别。 古凛看着两个相互扶持着渐渐远离的身影，真心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因为没有身份文牒和路引，古月淑两人只能混在乞丐群里偷偷出城。但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怎么能瞒过常年混迹于市井的乞丐们呢，很快他们的包袱就被人抢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与乞丐抢食，饿极了还曾与狗争过食。没过几天他们就没个人样了。 他们这才知道想凭一己之力去鲁地有多难。可现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但这样去找古月淑的两个舅舅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为此一筹莫展。 但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乐观了。因为他们甚至没能离开扬州境内，在扬州郊外就遇到了刺杀。 “小姑娘，你可是古月淑？”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朝他们迎面而来。 古月淑和樊天对视一眼，齐齐摇头，这几天的流浪生活让他们有了不少警惕心。 可那男子却冲他们咧开一个残忍的笑： “不用否认，我知道你是。” 古月淑本能的感到了危险。 她战战兢兢的说：“叔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古月淑。” “是吗？可惜我要杀的就是你啊。” 男人嘴角的笑容不变，手里不知何时却已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第91章 前尘 7 古月淑两人心胆俱裂，他们四下张望着，希望有人路过。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荒郊野地的，根本没有一个人。 樊天鼓起勇气挡在古月淑身前，发着抖对男人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这个问题你们还是去问阎王吧。” 男人突然发了狠，扬起长刀直劈下去。樊天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巨力袭来，把他直接带倒了。他睁眼一看，是古月淑把他带倒了，并抱着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险险的避开了男人的刀锋。 “快起来，跑。” 古月淑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拉着踉跄的樊天头也不回的逃命。 “哪里走？”男人狞笑着追了上来。 古月淑两人没命的往前跑。每当他们以为已经甩掉那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就会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可每次真遇上了，男人又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意外，错失杀他们的机会。 一心逃命的两个孩子根本顾不上考虑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哪怕是最低级的杀手，只要单了杀手这两个字的名头，就总不会太差，最少不会连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都杀不了。他这明显是耍着他们玩呢。准确的说应该是等着某人来救他们呢。 不知跑了多久，两个孩子筋疲力尽，绝望的看着那男人离他们越来越近。这人是古视昌派来的吗？或者是王凤？他们终究是跑不掉了吗？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持刀行凶？”一个十分好听的男声响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剑光闪过。 古月淑两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瞬间捂着手腕惨叫出声，汩汩鲜血从他的手腕上滴落下来。 然后从前方不远处缓缓走出个清俊的男子。这是古月淑第一次见到肖庆岚，她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这叔叔长得真好看。” 不能怪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这个，实在是肖庆岚长得太惊为天人。只见他三十上下年纪，面容清丽绝俗，身形如兰如松。整个人由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儒雅随和之感。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提着把剑，之前那男人又还在流血，古月淑怎么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人是个江湖人。 “还不快滚。”肖庆岚低呵一声，目光冷冷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男人看着肖庆岚的眼神中有一丝畏惧，收到肖庆岚的警告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你们没事吧？”肖庆岚收起手中长剑，走上前，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们问道。 古月淑警惕的看着来人，她如今谁都不信。可肖庆岚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再加上他的笑容又太过温柔，古月淑很快就顶不住了。 “谢谢叔叔的救命之恩。我们来日定当报答。” “呵。”肖庆岚轻笑一声，慈爱的道： “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自己在外边，你们的父母呢？刚才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杀你们？” 古月淑两人沉默了，他们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庆岚见他们不想说，也不强求。接着道： “我看方才那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能护你们一次，却没办法救你们两次三次。你们可想好之后怎么办了？” 古月淑和樊天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眼里全是茫然失措。 “小姑娘，我观你根骨不错，不如跟我走吧。”肖庆岚突然道。 古月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问道：“叔叔你是哪位江湖大侠吗？” 肖庆岚笑了，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叫肖庆岚，是个杀手。做的是和刚刚那个要杀你们的人一样的买卖。” 两个孩子勃然变色，惊恐的看着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腿有些软。 “呵。别紧张，我若想杀你们，方才就不会救你们了。考虑一下吧，跟我走是你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古月淑毫不犹豫的摇头：“不。我不做杀手。” 肖庆岚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救你们也是因为我看上了小姑娘你的跟骨，想收你为徒，继承我的衣钵。所以你们若是愿意跟我走，我自然会护你们周全。可若你们不愿意跟我走，那你们的死活就与我无关了。你还有大仇未报，就真的甘心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吗？跟着我，你才有报仇的机会。。” 古月淑已经被他的话彻底镇住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肖庆岚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大仇未报的？后来她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会暗骂自己蠢。 不得不说，肖庆岚是懂怎么蛊惑人的。有那么一刻，古月淑竟有一丝动摇。但最后她还是坚定的对肖庆岚道： “俗话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然不是大丈夫，可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不能为了报仇就坏了做人的道理。今天多谢叔叔的救命之恩，古月淑在此谢过了。” 肖庆岚并没有因为古月淑拒绝他而恼怒，反而“啪啪”的拍起掌来： “跑一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的真好。果然是有一身傲气。可是小姑娘，我想告诉你，当你没有能力和你这一身傲气配对的时候，你的傲气可能变成自以为是。到时候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第92章 前尘 8 古月淑虽然只有六岁，但这一点她明白。也正因为她明白，方才才会犹豫。可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她就不会后悔。 她再次谢过了肖庆岚，然后就和樊天继续赶路了。 肖庆岚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女孩，眼里露出一道势在必得的光。 “小丫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 “樊大哥，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古月淑问樊天。 樊天用力的点头：“小姐做的对。方才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是想要利用小姐呢。” 古月淑苦笑，她又何尝不知道。但她并不讨厌肖庆岚，至少他够坦诚不是吗？ 两人又躲躲藏藏的走了两天，这才好不容易到了扬州下头的宝应县城。还没等他们进城休息片刻，两天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又阴魂不散的追了上来。 “两个小兔崽子，这回没了人帮你们，我看你们往哪跑。”男人这次没有半句废话，上来就砍人。 古月淑两人魂飞魄散，她咬着牙大喊：“樊大哥，我们分开跑。” 她和樊天分两个方向跑开，想给对方多争取点时间。这是他们这两天唯一商量出的方法，至少两个人里头要活一个。 可这个二选一的难题在中年男人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的目标一直只有古月淑，樊天只是个顺带的。他毫不犹豫的朝着古月淑追去。 樊天心急如焚，他撒谎了，他和小姐说危急时刻，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活谁都可以。可他已经答应了夫人和母亲，他要誓死保护好小姐的。 樊天一咬牙，从地上抱了块石头，然后回头直直的朝中年男人冲了过去。 “啊！”他大喊了一声。 中年男人下意识一回头，一块大石头迎面朝他砸来。 他很轻松的躲了过去，嘴角掠过一抹不屑的笑容。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不会真以为一块破石头就能砸中它吧？ 可樊天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那块石头真能砸中男人，他只是想拖着男人而已。趁此机会，他一个飞扑直接抱住了男人的大腿，然后死死抱住，不撒手了。 “臭小子你找死，给我放开。”男人大怒，手中的刀眼看就要劈下去。 可突然他的手腕一痛，直劈向樊天头颅的刀微微一偏，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鲜血迸溅。 “樊大哥。” 是古月淑在远处拿石头砸了男人的手腕，她看准时机冲了回去，把疼的满头是汗、惨叫不止得樊天架了起来。 “小，小姐，你别管我了。快跑啊。”樊天虚弱的说。 古月淑理也不理，她知道今天恐怕是逃不了了。她一个人都跑不了，更何况还带了个受了重伤的樊天。但她不后悔，樊大哥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不能放着他不管。大不了大家就一起死吧。 可这个时候那男人却停在原地揉起了手腕，显然是有意放他们走的。 古月淑对这些都不知晓，她只是架着樊天没命的往前跑。好几次两人都狼狈的摔在地上，然后又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继续跑。 “小姐，你走吧。”樊天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古月淑喘着粗气：“不、不可能。我现在要是把你丢下了，还不如之前答应那个姓肖的呢。所以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小姐，是我没用，不能保护你了。” “你闭嘴，不许这么说。如果不是樊大哥你，我早就被古视昌弄死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我……” “别说话。樊大哥，你坚持住，马上就要进城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宝应县城。古月淑随手拉过一个人问道： “大婶，请问你们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儿？” 大婶看着这两个满身鲜血和泥土的孩子，一脸惊恐：“前面左拐。” 说完就像后面有人在追一样的跑了，古月淑拦都没拦住。 也不怪大婶的态度如此冷漠，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无不露出恐惧或嫌弃的表情。那位大婶都算是客气的了。 古月淑两人穿的破破烂烂，看上去就像是小乞丐。偏偏还满身是血，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古月淑拖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樊天来到医馆，可里头的大夫一看他俩这样，就知道他俩多半是没钱的。而且这男娃子身上的伤一看就是刀剑所致，小小年纪遭此横祸，保不准是仇家寻仇呢。他可不想沾一身腥。 于是老大夫毫不客气的开始赶人：“走吧走吧，你们这病我看不了。” 古月淑不知道老大夫在担心什么，她只知道樊大哥不能再等了。 她想跟老大夫理论几句，问问他一个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可是樊大哥真的等不了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诊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老大夫连连摆手：“你这小姑娘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说你哥哥这病我看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古月淑气得咬牙切齿，樊天这伤虽然重，但说白了也只是外伤而已，这老大夫怎么会看不了。 “樊大哥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古月淑小心的把樊天安置好，自己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大夫，你帮我先照看着我哥哥，我马上回来。”远远的还传来她的喊声。 老大夫在后头喊了半天，她理也不理。 老大夫叹了口气，看了看那个靠在墙边，满身鲜血不知死活的男孩，终究没办法当做没看见，找了两个小伙计把人抬进去了。 第93章 前尘 9 古月淑刚才冲动之下冲了出来，想找个好心人帮帮他们。可真正跑到大街上了之后，她又茫然失措起来。她该找谁？谁又能帮她？ “爹，你快点啊。” “允儿你慢点，刚学会骑马小心摔了，别撞到人了。” “知道了爹” 不远处，一对父子引起了古月淑的注意。前面一匹白色的小马驹上坐了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少年，少年眸如点漆、皮肤白皙，穿着一身红色的夹袄，说不出的好看。后头有个神色温和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跟着，看样子应该是少年的父亲。俩人看起来不差钱，而且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古月淑不知道当时的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去拦对方的马，她只知道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去拦下对方。 “小公子救命啊。” 方允知骑着小马驹小跑着，正开心呢，突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拦在他的马前。 她吓得不轻，下意识一提缰绳。马儿受惊，人立而起，眼看着方允知就要摔下马来，古月淑也要命丧马蹄之下。 “允儿！”方梓和大喊一声，想要去救他儿子，但他只是个文官，凭他的身手无论如何都已然来不及了。 古月淑知道自己闯了祸，她死了不要紧，可樊大哥和她娘的仇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小公子出事。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古月淑双脚狠狠踏地，身子凭空拔高了几尺，她一手在近在咫尺的马头上一撑，另一只手伸向方允知。同时大呵： “把缰绳给我。” 手足无措的方允知正处于极度恐惧中，听得这声大呵，下意识照做了。 古月淑接过缰绳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借力一个利落的翻身，瞬间坐上了马背。 她直接越过了方允知坐在了他身后。然后她双腿夹紧马腹，一手护着方允知，一手控制缰绳。 但马儿受惊，古月淑根本拉不住。她当机立断，死死护住方允知，然后抱着他滚下马背。落地后又抱着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确定彻底没事后才停了下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然后传来了无数的掌声和叫好声。 方允之躺在地上惊魂未定，半天都没爬起来。直到方梓和快步朝他跑来，伸手一把抱起了他，方允知才后怕的哭出声来。 古月淑也爬了起来，右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显然是扭到了。手肘上也有少许擦伤，但她顾不得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公子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方梓和父子俩齐齐看向她，只见面前的小姑娘六七岁模样，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身上脸上全是血和泥，说不出的狼狈。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她突然冲出来差点害了方允知，方梓和本想说她两句，但看她这个样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姑娘你怎么了？”方梓和温和的问。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他快不行了。”古月淑跪下，给眼前两人磕头。 方梓和一惊，连忙想把人拉起来。可他愣是没拉动。 方允知缓过来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古月淑，这妹妹也太厉害了吧。 他丝毫不嫌弃的伸手握住了古月淑的手，对她道：“你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有你哥哥怎么了？” 古月淑愣愣的看着那只握住她手的手，白皙修长，与自己那只因为沾满泥土而显得肮脏又有着伤痕的手一比，差距明显。她不由低下了头，想把手抽出来。 可方允知紧紧地握着，并没有放手。古月淑也不再纠结，老实回答： “我叫樊淑，我哥哥樊天受伤了。我没钱，医馆的大夫不给看。求小公子帮帮我，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爹，我们帮帮她吧。” 方允知很喜欢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不由眼巴巴的看着他爹。 方梓和看着这两个眼巴巴的孩子，无奈的道： “小姑娘，你哥哥在哪？” 古月淑一看有戏，立刻道：“在前面的医馆，我带你们去。” 说完就朝前跑去。可她扭了脚，当即一个趔趄直直摔了下去。 方梓和一把拉住她，看着这个小女孩不由有些心疼。 “我带着你去吧。” 他一把把古月淑抱了起来，轻轻放在马背上。然后招呼着方允知也上去，自己牵着马走在前面。 被方梓和抱起来的时候古月淑僵了一下，她从来没被男性长辈这样抱过。方梓和的肩膀不算宽厚，但她却觉得十分温暖。这一刻，她把方梓和当做了父亲。 “我叫方允知，今年七岁了。你多大了呀？” 方允知的声音打断了古月淑的思绪。她略带拘谨的小声回答：“我六岁了。” 方允知高兴的说：“那你比我小诶。” “是。” 古月淑不知道方允知在高兴什么，但还是应了一声。殊不知方允知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厉害的女孩竟然比自己小，真的是妹妹呢。 …… 三人到医馆的时候，老大夫已经给樊天包扎完了，古月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迫不及待的冲进去看樊天。但因为脚伤，她落地的时候崴了一下，走起路来更是一瘸一拐。 “你慢点啊。”方梓和大喊。 老大夫一看县令和他家小公子都来了，料想古月淑应该不差钱，于是也大喊： “他没事，你的脚不想要了？” 第94章 前尘 10 待古月淑确定樊天的确无事，只是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后才放了心。听老大夫的话乖乖坐下让其检查。 老大夫正骨时古月淑一声都没吭。方允知觉得这个妹妹越来越厉害了。方梓和则想的更多。这个女孩身手极好，如今看来忍耐力也很好。这对兄妹来历肯定不简单，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让他置之不顾也是不可能的，他做不出这种事。 “小樊淑啊，你们从哪里来？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方梓和问道。 这个问题古月淑已经想好了，当下道：“我和我哥哥是扬州人，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们要去找我舅舅。我哥哥是被我们爹娘的仇家伤的。” 方允知听说古月淑没了爹娘，更是觉得她可怜，立刻保证道： “放心吧，我爹是宝应县令，你爹娘的仇家不敢来的。” 古月淑可不这么认为，但她还是感激道：“谢谢公子。” 然后又问老大夫：“爷爷，我哥哥这伤能赶路吗？” 老大夫无语的看着她：“赶路？开什么玩笑？他这条手臂能保住就不错了。还有你的脚也要养些日子。赶路就别想了。” 古月淑一听，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 “去我家吧。”方允知说。 “是啊，你们两个小孩子赶路太危险了，等你们养好伤以后我派人送你们去找你们舅舅吧。”方梓和也建议道。 古月淑有些心动，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可是…… “这样太麻烦你们了，而且我爹娘的仇家很厉害，我不能连累你们。” 方梓和为这女孩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而心疼，不由声音更加温和的说： “不怕得，我们就住在县衙，你的仇家不敢来的。” 最终古月淑答应了，但她只是答应暂时在方家养伤，等伤好了他们就尽快离开。这段时间的吃住和药钱，她在方家干活来偿。如果方梓和不同意她就不去了。 方梓和被古月淑的倔强弄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于是方梓和叫来两个家仆把樊天小心翼翼的抬了回去。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骑着马回家。 方家人口简单，只有三位主子，六位仆人，一共九个人。 主子是方梓和、方允知和方夫人，仆人有方梓和身边一个跑腿的，方允知身边一个小厮，方夫人身边一个小丫鬟，剩下一个厨娘、一个门房、一个车夫。 方夫人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在方允知和她说了古月淑两人的事后，方夫人就很心疼他们。方家的下人们也很和善，古月淑很不好意思。 另外她对方允知只和方夫人说了自己救了他，而没说事情的起因是自己冲过来导致的，十分感激。她深深的意识到方家全是好人。 古月淑和樊天在方家待了半个多月，这期间古月淑除了照顾樊天外就是跟着方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年纪小，方夫人并不让她干什么，但她心中不安，方夫人只好让丫鬟小玉带着她做事。 方允知也经常来找她玩，他对古月淑那天的身手十分佩服。待古月淑的脚伤好了以后，他就央她耍给他看。 他是古月淑的恩人，古月淑更把他当主子，自然无有不应的。方梓和知道了以后骂了方允知好几句。 “公子对不起。”古月淑低着头向方允知道歉。 “没关系，这是我要看得。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还有啊，淑妹妹，你以后别叫我公子了，叫我允知吧。”方允知笑着说。 古月淑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微微失神。离家以后她多久没看到这样的笑容了。可方家人都是如此，尤其是眼前的小少年。在左子辰背叛她以后，方允知成了她新的“光”。 如果不是还有大仇未报，她真的好想好想留在这里。可她最终还是低头，恭敬道： “奴婢不敢。” 方允知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但古月淑只能当做没看见。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了她，可她连真名都不敢告诉方允知，又怎么敢叫他的名字呢？更何况她不能连累他。 樊天好的差不多以后，他们就提出了告辞。方允知拗不过她，只好答应放他们走。只是临近年关，方家人希望他们过了年再走。盛情难却之下，古月淑答应了。 年三十那天按规矩要烧纸钱祭祖先，方夫人前几天就带着小玉在折元宝了。古月淑见了也想学，好给她娘烧些。方夫人心疼她小小年纪的遭遇，很耐心的教她折。在三十那天古月淑也终于给她娘烧去了她亲手折的元宝。 方允知看着古月淑泛红的眼睛，也有些难过。他想让她开心点。 “淑妹妹，我们去放鞭炮吧。”他笑着建议。 古月淑有些犹豫，从前在古家过年的时候她从来不能肆意的玩耍放鞭炮。到了这里她连主子都不是了，真的还能去吗？ 方夫人看出了她的顾虑，冲她温柔一笑道：“去玩吧，把你哥哥也叫上。” 方允知更是朝她伸出了手。 古月淑踌躇了一下，在方允知期盼的目光下终于握住了那只手。 两人跑着出去玩了。方夫人笑看着他们。 那一天几个孩子在县衙里肆意的奔跑，堆了一个又一个雪人。在所有人的鼓励下古月淑还亲手点燃了鞭炮。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毫无负担的玩耍了。 第95章 前尘 11 晚上，方家人不分主仆，一大家子围成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方梓和为官清廉，一个知县家里的用度还比不上古家一个武林世家。但古月淑却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丰盛最好吃的一顿年夜饭了。 包括她和樊天在内的四个孩子都收到了压岁钱。古月淑两人推辞着不敢收。方梓和却说： “只要你们在我方家一日，就是我方梓和的孩子。你们不敢收，允儿和阿楠也不能收。” 阿楠是方允知的小厮。这两主仆一听立刻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古月淑和樊天。 这一刻，古月淑捧着那个重如千斤的红包哭了。 被古视昌质疑不是他的种的时候她没有哭，得知左子辰希望她死远点的时候她没有哭。但这一刻，她却哭了。方家人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大年初一，古月淑和樊天离开了方家。方梓和本想派人护送他们，但古月淑拒绝了。方梓和从不假公济私，大过年的也不会有捕快愿意送两个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至于方家人自己，从方梓和到底下的仆人没一个能打的。最强壮的门房胡大叔也只是看起来凶悍而已，比技巧他还不如古月淑呢。 方梓和给他们准备了钱粮和马匹。方允知把小白，也就是那天那匹小马驹送给了古月淑。听阿楠说小白是方梓和送给方允知的生辰礼物，他十分喜欢。 古月淑一听就不敢收了，方允知却强硬的把马鞭塞到她手里。 “收着吧，以后等你们见到了你们舅舅，再回来找我玩，把小白还给我。” 摸着那跟带有花纹十分好看的马边，古月淑郑重的点头，承诺道：“好。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殊不知她一语成谶，只是再回来，她不是来看方家人的，更不是来报恩的，她是来灭方家满门的。 接下来的路程意外地顺利，一直到正月十四那天晚上，古月淑两人都没再遇到什么危险。 “樊大哥，我们明天进城去吃元宵吧。” 两人为了不被人盯上一直走的是小路，如非必要不进城。现在他们就在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烤火。 “想吃元宵？你们怕是没机会了。”一个声音突然自庙外响起。 古月淑两人魂飞魄散。他们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这一个多月来，这个声音曾无数次出现在他们梦里。是那个杀手。 破庙的门被推开，男人裹挟着一身寒气慢慢走了进来。看着两个惊恐的孩子，他勾起了嘴角。 他从来没有跟丢这两个孩子，要不是那一位有吩咐，他早就杀了他们了。这一单拖的太久了，今天他就要结束这一单。 想到这里，男人直接举起了刀，直劈古月淑。 如此狭小的地方古月淑两人躲无可躲。她往地上一倒又打了个滚才险险避开了这一刀。 与此同时，樊天一个飞扑抱住了男人的腿。 男人大怒，还来，以为他还会被拖住吗？他反手一刀直直劈在樊天身上。 这一回他没有那么幸运了，男人的刀从他背后刺入，又从前胸穿出。 “樊大哥！” 古月淑目眦欲裂。但她脚下不停，她不能让樊大哥白死。 古月淑夺门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小白的缰绳，翻了上去。她骑着小白奔跑在风雪夜里，用尽了所有气力。她根本不敢回头，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 可男人有心要追，她就算骑着马也无用。耳后风声渐近，古月淑在马背上左躲右闪，好几次都差点被砍中。 “嘶”，男人的刀砍在马背上，小白痛叫一声发了狂。它用力一颠，古月淑猝不及防下被甩下马背。幸好雪地柔软，她并没摔伤。可还没等她再一次爬起来，男人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还有何话说？”男人挂着恶劣的笑，问道。 古月淑闭上了眼睛，时运不济、技不如人，她无话可说。她只是不甘心，早知如此她就不带着樊大哥了，平白害死了他。还有她娘，她不能给她报仇了。 “噗嗤”，刀锋入肉的声音传来。但古月淑却没感觉哪里痛，反而是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了她脸上。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男人死不瞑目的脸。他的喉咙被割开了一个口子，有鲜血正股股流出。男人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不相信自己会这么死去。 不远处站了一个人，他一手提着剑，正优雅的擦着剑。这人古月淑也认得，是那个想让她跟他走的叫肖庆岚的人。 古月淑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肖庆岚一步步朝她走来：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说过，当你没有能力和你这一身傲气配对的时候，你的傲气可能变成自以为是。现在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你唯一的亲人，还差点害死你自己。你后悔你之前的决定了吗？” 第96章 前尘 12 “啊！” 古月淑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她双眼通红，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无尽的戾气和绝望。 肖庆岚说的对，是她的自以为是害死了樊大哥。她后悔了，悔不当初。 她恨古视昌和王凤这对狗男女，可她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跟我走吧，只有我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肖庆岚的声音充满蛊惑，古月淑不自觉的就点了头。 肖庆岚笑了，这一笑就如春花盛开般灼人。 他朝古月淑伸出了手：“起来。” 古月淑没有丝毫犹豫的把手放了上去。既然自己所坚持的仁义道德护不住她想护的人，那就弃了这道德又如何？殊不知她做出的是怎样的决定。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肖庆岚，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梅花?阁的四大使者之一，青竹使。”肖庆岚微笑着说。 “我之所以想要收下你，是因为我的功法需要特殊的根骨才能修炼。你是我这些年来找到的最合适的人。” 肖庆岚的执白让古月淑一时接不上话，她只能跪下，朝肖庆岚行大理。口称： “师父。” 肖庆岚顿了顿，笑道：“别叫我师父了，我没有女儿，只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这样吧，你认我为义父可好？” 他看似是在询问，实则根本没给古月淑反驳的机会。 古月淑也知道这一点，面前的人看似温和儒雅，其实透着极致的危险。于是她恭敬道：“女儿拜见义父。” “好，乖孩子。” 肖庆岚大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以后你也别叫古月淑了，就叫、肖燕燕吧。希望你能如飞燕那般一飞冲天。” 古月淑……不，现在该叫她肖燕燕了。肖燕燕第三次跪下，给肖庆岚行礼。 “燕燕谢义父赐名。” “好。现在我就教你杀第一个人。” 说着，肖庆岚举剑就刺。 肖燕燕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躲。不由闭上了眼睛。 随着剑锋过处，她的一缕头发落了地。 “我要教你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从前的你，也就是古家大小姐古月淑。从今天起，这世上就再无古月淑，就只有肖燕燕了。” “是。谢义父教导，燕燕记住了。” 随后肖庆岚帮肖燕燕葬了樊天，他告诉肖燕燕： “这次我帮你，以后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在梅花阁，你能做到什么位置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我不会干预。你除了和我学习外，还要和其他普通的孩子一起学习。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 听了这番话的肖燕燕默默的把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她本想让肖庆岚帮她把跑丢的小白找回来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果然，肖庆岚丝毫没有帮她找马的打算。他带着肖燕燕又回到了破庙里，打算明早再赶路。 没过一会儿肖庆岚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肖燕燕却睁着眼睛睡不着。她根本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樊天鲜血迸溅的场面，空气里似乎还浮动着血腥味。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离开，那个杀手已经被肖庆岚杀了，自己一人离开去找她舅舅也不是不行。之所以没跑，一方面是因为怕古视昌夫妻有后手，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敢。 肖庆岚这个人看着温和，其实危险的很。肖燕燕几乎是凭着本能的就知道他不好说话。他盯上了自己，自己如果跑了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后来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肖庆岚这样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怎么可能真睡得无知无觉，她要是跑了，肖庆岚大概不会杀她，他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天色将明时，肖燕燕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但肖庆岚不会给她多休息的时间，他毫不客气的喊醒了肖燕燕。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上路了。 让肖燕燕感到稍许安慰的是，小白竟然自己跑回来了。她高兴的摸着小白的头，忍不住微扬嘴角。 “好俊的马。是那个姓方的小公子送给你的吧？”肖庆岚在她身后突然道。 肖燕燕摸马头的手一僵，她完全顾不上考虑肖庆岚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的这个问题，满脑子都是肖庆岚会不会让她留下小白。 “留下吧，这是匹好马，不过最后到底留不留得住，全看你的本事了。” 肖庆岚发了话，肖燕燕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骑着马一路南下。 让肖燕燕彻底死心塌地的跟着肖庆岚的是，肖庆岚告诉她的一件事。大概是怕她起什么其他心思，他们上路没两天肖庆岚就告诉她： “你从前的大舅舅樊颜前些日子被仇家杀了，现在樊家只剩他夫人带着一个女儿和樊英一家子孤儿寡母了。你若去了，非但报不了仇，还会成为他们的拖累。” “轰隆”，仿佛晴天霹雳，肖燕燕在马背上晃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她蠕动着嘴唇，半天才吐出一句微不可闻的： “大舅舅。” “啪”，肖庆岚抬手一鞭子抽在了肖燕燕背上。肖燕燕闷哼一声，死死的咬住牙，不敢叫出一声。 “知道错在哪了么？” “知道。我是义父的女儿，樊颜和我无关。” 第97章 前尘 13 听到这个让人满意的回答，肖庆岚终于笑了： “说得好，以后不准再犯。” “是。”肖燕燕低头应喏。 这样的场景这几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肖庆岚这个人前一刻还笑盈盈的对你，下一刻就能手起刀落的让你投身分离。但他也不算喜怒无常，因为只要够聪明够有耐心就不难发现肖庆岚生气的点，下次就能完美避开。肖燕燕显然就是上述两者兼有的那种人。 在肖庆岚的介绍下，肖燕燕了解了梅花阁的组成。 梅花阁建于前朝末年，距今已八十多年。如今的梅花阁阁主叫司马红叶。在他之下有四大使者，他们分别是：黑水使郑源、黄沙使李思兵、青竹使肖庆岚和灰土使贺塘。他们四个和司马红叶是异姓兄弟，这五人组成了梅花阁的最上层。 在往下分设四堂：专接任务派任务的任务堂、为杀手提供任务目标信息的情报堂、训练杀手和影奴的训练堂、给抓来的活人和犯错的杀手动刑的行刑堂。 阁主司马红叶持五瓣梅花令，四大使者和四大堂主持四瓣的令牌，底下的人以此类推。影奴们拿的是原形的令牌。训练的学员没有令牌。 “你去了梅花阁后要从学员开始做起，按规矩不能有影奴。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影奴，他的天赋不比你差，只是不适合修炼我的功法。所以我把他留给你了，以他的资质将来本能成为最好的杀手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苦心和他的牺牲。” “是。”肖燕燕恭敬道。 “我有个儿子叫肖暮霆，比你小两岁。我其他的几个兄弟也有孩子，你和他们可以认识认识。” 肖燕燕静静的听着，她不认为自己和肖庆岚说的那些人能成为朋友，但这些她都得知道。 后来的结果证明，她想的没错，那些孩子因为她是外来的，对她十分不友好，甚至是极尽羞辱。 肖庆岚带着肖燕燕一路南下，走了一个多月到了蜀地，梅花阁的总部就在群山环绕中。 在路上这一个月，肖庆岚教了肖燕燕一套内功心法，他说： “我的这套心法叫纳天大法，取的是吸纳天地之气以达到阴阳平衡之意。纳天大法共分九层，每一层都是一个小境界。” 肖燕燕先把口诀背熟，然后在肖庆岚的指导下开始尝试运气。她试了两遍就成功了，感觉有一股无形之气在内腑里缓缓的运行。 肖庆岚感叹：“古视昌还真是没眼光，你这么好的资质万里挑一啊！” 除此之外，肖庆岚还教了肖燕燕一门轻功，名曰飞燕步。据肖庆岚说，这是他自己创的。 等他俩回到梅花阁的时候，肖燕燕已经能基本掌握飞燕步了。 从肖燕燕踏进梅花阁范围的那一刻，她就感到了无数道打量的目光。她不由僵直了身子，双拳紧紧握起。即使早有了准备，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肖庆岚大步走在前面，别说帮她挡一挡了，肖燕燕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肖庆岚先带她去见了司马红叶。 司马红叶五十上下年纪，整个人都透着上位者的气息。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他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肖燕燕，肖燕燕被他的目光压的根本不敢抬头。 “你出去一趟就捡了这么个小丫头？” “是。她的根骨正适合属下的功法，属下已经收她为义女了。”肖庆岚道。 “小丫头，上前来我看看。” 肖燕燕不敢迟疑，立即走前两步。开玩笑，肖庆岚都如此恭敬，她哪里敢造次。 司马红叶上上下下的打量肖燕燕。猝不及防的，他突然一掌直劈肖燕燕面门。 肖燕燕双眼陡然瞪大，一腿在原地不动，另一腿在地上一蹬，急步后退。同时双肘架起，做出了个防御的姿势。 司马红叶的掌堪堪到了跟前，突然化掌为拳直击肖燕燕下颌。 肖燕燕头往后仰，双手扣司马红叶脉门。 司马红叶借着肖燕燕抓他的这股力，手臂一震，直接把人甩了出去。 “还不谢阁主手下留情？” 肖燕燕被摔的浑身疼，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但听了肖庆岚的话后她丝毫不敢犹豫，忍着疼爬了起来。 “谢阁主手下留情。” “不错。我观她骨骼清奇，之前就有武功底子，应该是扬州古家的拳法吧。庆岚你收了个好女儿啊！”司马红叶赞赏道。 肖燕燕却心下一惊，仅凭刚才那一下，司马红叶竟然能说出她的来处。简直可怕。 “运气罢了。她以前的确出自古家，但她已经成了属下的义女，有了新的名字。属下之后会安排人让她之前的身份死亡，还望阁主替属下保密。” “这是自然。既是你的义女，就和暮霆他们一样吧。” 司马红叶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肖庆岚却拒绝了。 “谢阁主抬爱。只是属下收下她是为了继承属下的衣钵，不是让她真的给属下做女儿的。一切与普通的学员一样就好。” 司马红叶闻言深深的看了肖庆岚一眼，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后来肖燕燕才知道，司马红叶之所以那么看肖庆岚，是因为他很多年前也收了个徒弟继承他的衣钵。只是他对这个徒弟是和他的独女一视同仁的。现在他这个徒弟已经成了梅花阁最耀眼的新星了。 第98章 前尘 14 之后肖庆岚带肖燕燕去了他的院子。院子的牌匾上按照肖庆岚的封号直截了当的写了“青竹院”三字，但院子里并没有青竹，整个院子显得很空。 还不等肖燕燕仔细观察完，一个小萝卜头就冲了出来。 “爹！” 小萝卜头直接扑到了肖庆岚腿上，肖庆岚板着脸，严肃道： “男子汉不要黏黏糊糊的。” 他虽然严肃，但肖燕燕看得出他对这小萝卜头的态度与古视昌对她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这应该就是肖庆岚的儿子肖暮霆了。 肖暮霆被肖庆岚冷冰冰的态度弄得神情黯淡，但在看到他身后的肖燕燕后眼睛又亮了。 “你就是我爹带回来的姐姐吧，我叫肖暮霆，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叫肖燕燕。”肖燕燕拘谨的回答。 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地位能和这位少爷相提并论。 “这里是我住的院子，除了我和暮霆外还有我的影奴，她之前受伤了，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你平时住在训练堂，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但不要什么事都找我做主，我不需要一个废物。”肖庆岚对肖燕燕说。 “姐姐不住在这里呀？”肖暮霆有些失望。 “那我可以和姐姐去玩吗？” “你的课业完成了吗？” 肖庆岚一句话，肖暮霆立刻就蔫了。 他期期艾艾的小声回答：“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肖庆岚提高了声音。 肖暮霆立刻灰溜溜的跑了。 “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认识下你的影奴，他以后跟你住在训练堂同吃同住。” “是。” 肖燕燕跟着肖庆岚去了训练堂。 “吴堂主，我让你留的人还在吗？” 远远的，肖庆岚就和一个中年人打了招呼。 “在呢在呢。青竹使吩咐的人我肯定给你留着呢。这小子在我这已经留了两年了，您再不带走就浪费了。他可是我这里现在最优秀的学员了。要不是您要，我可舍不得让他只做个影奴。他这样的资质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梅花阁最好的杀手。” 肖庆岚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肖燕燕不由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影奴有了几分兴趣。 说着话的功夫，吴堂主已让人带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男孩十分漂亮，可以说是肖燕燕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可他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意，唯有一双没什么情绪的桃花眼仿佛天生多情。肖燕燕看着他竟呆了。 “梅花阁的杀手除了一开始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之外都要重新起名的，影奴更是要按照排辈来起名。你是他的主子，就由你给他起名吧。今年排到哪个字了？” 肖庆岚对肖燕燕说。后面那句是问吴堂主的。 “回青竹使的话，排到“长”字辈了。” 肖庆岚的目光重又看向肖燕燕，意思很明显。 肖燕燕整个人是懵的，她下意识看了那男孩一眼。即使是与他息息相关的事，男孩却仍然低着头，毫无情绪。直到无意与男孩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她心头一震。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的分明是对命运不由己的不甘和宁死不屈的桀骜不驯。恰时，一阵长风凭地起，肖燕燕脱口而出： “长风，就叫他长风吧。” 这一刻，她希望眼前人能如长风般自由来去于这天地，而不是只困于梅花阁这方小小的地方。这是对他的祝愿，也是对自己的。 男孩猛的抬头看她，然后又迅速低了下去。他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长风谢主子赐名。” 肖燕燕不知所措，想伸手把人拉起来，却又不敢，只好紧张道：“起，起来吧。” “好了，既然认识了你们就熟悉熟悉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训练结束以后你们俩来找我。”肖庆岚对两人说。 两人齐齐应事。 肖庆岚又指着肖燕燕对无堂主说：“对她不必特殊照顾，与其他人同吃同住同赏罚就好。若是非要有不同也只能比旁人更严格。另外麻烦无堂主找个人带她去其它堂和地方看看，免得她以后迷了路冲撞了什么人。” “是。”无堂主立刻答应。 肖庆岚说完后竟真的转身就走。 剩下的三人里，长风继续面无表情，肖燕燕不知所措，无堂主一脸无奈。青竹使虽说了不用特殊照顾，但这丫头毕竟是他的义女，自己哪敢真的得罪。 他叫来一个人，让他带着肖燕燕四处去转转，顺便和她说说一些禁忌。肖燕燕表现得很顺从，长风也默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一路逛下来，其他几个堂也就算了，行刑堂给肖燕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进门，行刑堂的空地上竖了几根杆子，每根杆子上都插了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些人除了头外，身体都只有一张人皮，里头的血肉竟是用稻草填的。 再往里走。肖燕燕看到了正在被凌迟的人，被洗梳的人，被针刺、鞭打、剥皮的人…… 在看到一个被猛兽咬掉双手双脚，却因为得到治疗而死不了的人在地上爬行的时候，肖燕燕再也忍不住了，弯下腰呕吐起来。 带路那人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还以为青竹使带回来个什么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长风也看了她一眼，分明该是没什么情绪的一眼，肖燕燕竟在里面看出了一丝失望。 第99章 前尘 15 这一眼让肖燕燕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重新站起身，狠狠一抹嘴： “走吧。” 带路那人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了。 “阁主有一女，名曰司马朝兰，今年九岁。阁主还有位高徒谢程。黑水使有一子郑霖，黄沙使有两个儿子李乾、李坤，灰土使也有一儿一女贺宜婷、贺宜明。这些少爷小姐你以后少得罪。四大使者里你的义父是最好说话的，其他几个使者你还是少惹的好。至于四位堂主都是秉公执法的人，你只要不犯在他们手里就没事。……” 几人一边走，领路那人一边给肖燕燕讲着梅花阁的事。肖燕燕很认真的听着，这些东西以后对她都有用。 晚上的时候无堂主特地给肖燕燕和长风单独准备了一间房间。除此之外他还真没给肖燕燕开任何后门。不过后来她才知道这压根不是给她开的后门，这是人家长风作为早该出师，但却因为肖庆岚特意打压至今还留在这的补偿，这根本就是她沾了长风的光。 待所有的事告一段落，肖燕燕主动开了口： “既然我们以后要一起训练了，就相互介绍一下吧。我叫肖……” “我知道你叫肖燕燕，你不用介绍。至于我，我叫长风，主子你亲自取的，也不用介绍。” 长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肖燕燕目瞪口呆。她好像没得罪这人吧。再说了，这是一个影奴对待主子的态度吗？ 别以为她刚来不知道，但凡是她看到的影奴无不对他们的主子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谁像他一样啊？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执白，长风冷笑着开了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身为你的影奴，对你不该是这个态度。但人家的主子无不是武功高于影奴的，你呢？” 肖燕燕气孑，虽然没和他动过手，但凭她这半天对长风的了解，她还真的不一定打得过他。 “不是不一定打的过，是一定打不过。”长风继续补刀。 “在梅花阁强者为尊，在你不够强大之前，就别指望我会臣服于你。” “或许你觉得我应该对你客气些，毕竟梅花阁的杀手一生可以有无数影奴，而一个影奴一生却只能有一个主子。倘若他们的主子死了而他们还活着，回到梅花阁也要因失职被处死。我如果想过的更好，就该和你共同进步。可方才吃饭的时候，我观你对着野菜团子和稀粥皱了好几次眉头，还真以为你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吗？你这样的人一看就是虽经过苦难，但从前过得还行的人。这样的人缺乏毅力。我对你不抱希望。” 然后低头继续面无表情。 肖燕燕双拳紧握，他这一副大家一起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等着。” 她恶狠狠的放下这句话后，就自顾自洗漱睡觉去了，再不看长风一眼。 她不知道，方才那番话是长风之后将近半年和她说过最长的话了。 这一页肖燕燕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那些披着人皮的稻草人正对着她狰狞的笑，那个没了手脚的人也再向她爬来，嘴里说着：“杀了我杀了我。” 她一身冷汗的惊醒，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站在她床边。她“啊”的一声尖叫堪堪到了嘴边，又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她认出了来人，是长风。 肖燕燕本想骂他两句，可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又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 长风手里正端了杯温水，肖燕燕愣愣的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缓过来之后想和长风说句“谢谢”，可人家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撇撇嘴，继续睡觉了。后半夜睡得竟意外的好，再没做噩梦了。 “起来。” 一大早，长风就一脸冷漠的把肖燕燕叫醒，两人简单梳洗后就去了训练场。今天必须完成训练才能吃早饭。 梅花阁的训练与在古家时的训练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来梅花阁的一路上，因为要赶路，肖庆岚也没过多难为她。所以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在同龄人里还算不错的。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连比她小的人都比不过。 不出意外的，她今天没能吃上早饭，她看着别人手里的稀粥和野菜团子，终于明白长风昨日说的话了。她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长风是最优秀的学员，如果不是要和肖燕燕练配合，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这。肖燕燕以为他一定能拿到吃的，还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和他要一点，毕竟之后的训练还需要力气。 可等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向长风要一些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吃的。 她一脸惊讶，不由凑过去小声问长风：“为什么你也没吃的？” 长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是你的影奴。” 肖燕燕一愣，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了。长风是她的影奴，和自己是绑在一起的。她没吃的，长风也没吃的。 她突然就沉默了，有些理解长风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了。如果是自己，因为另一个人从最优秀的杀手变成了一个连真名都不能拥有的影奴，这个人还没本事，害得他要和她一起受苦。自己恐怕会比长风更气愤吧。 之后的训练肖燕燕更加努力了。肖庆岚不需要一个废物，她身后也有大仇未报。还有长风。她虽然不喜欢长风的毒舌，但她同样不喜欢欠人情。她不能让长风跟着她吃苦。 第100章 前尘 16 这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天已经快黑了。肖燕燕和长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青竹院。肖庆岚早在等着他们了。 长风虽然不能修炼纳天大法，但轻功和剑法是和肖燕燕练的一样的。肖庆岚甚至为他特地创了一套剑法，专门来配合肖燕燕练的段水剑法。 说到这套断水剑法的名字，肖庆岚还演示了一遍。只见他对着水缸里的水一剑劈下，缸里的水被一劈两半，并且半天都没恢复。 肖燕燕张大了嘴，眼里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渴望。她也想有一天能有这样的本事。她不由更加努力了。 肖庆岚从不呵斥她，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但他手中的鞭子却从不留情，只要她稍有懈怠或哪个动作不对，就是狠狠一鞭子。抽的肖燕燕皮开肉绽。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这一天傍晚，肖燕燕两人刚结束训练堂的训练，准备去找肖庆岚。他们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身后跟着四个男孩，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这几个人嚣张的气焰，让肖燕燕立刻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她躬身低头给几人见礼。与此同时，长风也向几人行礼。 “呦。原来你认识我们啊。既然认识，为何不来拜见？” 贺宜婷居高临下、趾高气昂的问肖燕燕。 对，这几个人是那三位使者的儿女。 “我这些天一直在训练，没来拜见几位是我的错。改日……” “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受到惩罚。”贺宜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也别说我欺负你。里坤，去和她比划比划。” “好嘞婷姐。我一定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一个和肖燕燕差不多大的男孩走了出来。 肖燕燕脸色一变，还不等她说什么，李坤就扑了上来。 他一拳砸向肖燕燕面门，同时抬腿一个鞭腿扫向肖燕燕下盘。 肖燕燕极步后退。打不打得过先不论，就算真的打得过，她也不敢打啊。 可郑霖和李乾已经堵住了她的退路。 无奈之下，肖燕燕以一个段水剑法的起手势硬架了上去。 李坤迅速做出了反应。两人战在一起。 两人虽然年纪差不多大，但李坤毕竟是自小在梅花阁长大的，再怎么当少爷养也不是肖燕燕短短半个月可以比的。她很快被李坤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看向一旁的长风，想让他出手。长风的脚步动了动，贺宜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长风犹豫了一下，最终低头没动。 肖燕燕咬碎了一口银牙，胆小鬼，还是自己的影奴呢。 “呸”。 长风无奈，他希望她能明白，在这里除了自己强大起来外，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 李坤薅着肖燕燕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的扇着她的脸。 贺宜婷又一挥手，李乾和郑霖也扑了过去。贺宜婷带着她四岁的弟弟在一旁看热闹。 几人又对着她拳打脚踢了半天，才终于大发慈悲的暂时放过了她，但仍然压着她。 这期间肖燕燕也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只是在几人死死的压制下，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别打了。” 一个小团子冲了过来，是肖暮霆。 “婷姐姐你别打燕姐了。” 肖暮霆用力拉开李坤几人，李坤几人顾忌他是肖庆岚的儿子，不敢伤他，只好不甘心的退开。肖暮霆站在肖燕燕身前，小小的身体却有大大的力量。 贺宜婷皱了皱眉：“暮霆，你还真把她当成姐姐了？”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就到这吧，以后记住了，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贺宜婷说完后，带着众人心情颇好的走了。 肖暮霆赶紧扶起肖燕燕：“燕姐，你没事吧？” 这半个月，肖燕燕和肖暮霆关系好了不少，肖暮霆也是整个梅花阁唯一对她好的人。肖燕燕对此十分感激。 “我没事，谢谢你啊暮霆。” 肖暮霆笑了：“不用谢的，我们是姐弟嘛。” “嗯。”肖燕燕用力点头。 “燕姐，我们做一辈子姐弟好不好？” “好。” “那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爹吧，让他给你做主。” “不要。” 肖燕燕立刻拒绝，她可不敢让肖庆岚给她做主，她还记得，到梅花阁的第一天肖庆岚说过什么。 “你先回去吧，别和义父说什么。我有办法的。” 肖暮霆疑惑的看着她，但因为相信肖燕燕，终究听话的走了。 肖燕燕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终于艰难的迈开了双腿。她不看长风一眼，拖着巨痛的身子去了青竹院。 长风知道她在气头上，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 果然，肖庆岚对她这一身伤视而不见，如果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她也没资格做他肖庆岚的女儿了。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肖燕燕今天迟到了，又有伤在身反应慢了点而十分不满。但他没打肖燕燕，他打了长风。 肖燕燕对此不能理解，她不喜欢长风，却还是为他据理力争。 “为何我犯了错义父要打他？” “因为你还需要学其它东西。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樊天，那我就要让你知道，因为你的错你身边的人就会被你连累。还有，记住了，你没有资格质问我。没有下次了。” 肖庆岚说完又是一鞭子抽在长风背上。长风咬牙，一声不吭。 肖燕燕难受极了，她宁愿肖庆岚打的是她。可她再不敢辩驳一句，只能忍着身上的疼痛更加卖力的完成肖庆岚的训练任务。 第101章 前尘 17 这一晚，肖燕燕和长风默不作声的给对方上药，互相舔舐着伤口。 期间肖燕燕数度开口，都被长风的冷脸弄得闭上了嘴。她对这个人是又爱又恨，既理解他的不易，又讨厌他的冷漠。 …… 之后有一个雷雨夜，肖暮霆敲开了肖燕燕两人的房门。他哭着说： “燕姐，我怕打雷。爹爹说男子汉不能怕打雷，不肯让我跟他睡。你能让我在这里和你睡一晚吗？” 肖燕燕无奈，她发现肖暮霆除了怕打雷外还怕黑、怕鬼、怕蛇虫鼠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着黑跑到自己这来的。 “可以，你赶紧换件衣服，都湿了。” 那一页，他俩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因为肖暮霆胆小，贺宜婷一群人有时也会连他一起欺负，当然不会像欺负肖燕燕那样就是了。 有一次，肖燕燕也像肖暮霆护她那样为保护肖暮霆与贺宜婷等人打了一架，结果她头破血流，肖暮霆一点事没有。 这件事以后，两人的关系越发好了，肖暮霆也会偷偷给她送吃的。肖燕燕从此没再饿过肚子。 但她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变好，因为她已经彻底被以贺宜婷为首的几个孩子盯上了。不过这群人里没有阁主司马红叶的两个孩子。司马朝兰应该是不屑于如此，谢程那纯属没时间，人家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接了无数任务了。肖燕燕压根就没见过他。 一开始肖燕燕会尽全力和他们厮打，可每次都因为人数、年龄和经验的差别而惨败。渐渐的，她学会了掩藏自己的锋芒，学会任其打骂。 可贺宜婷并没有就此收手，她变本加厉。他们会把她拖到春寒料峭的室外，让她穿着单衣跪在冰面上。他们会把她吊在树上，让她吹一夜的冷风。 但这都不是最让肖燕燕受不了的，另外两件事才让她彻底恨上了贺宜婷这些人。 贺宜婷看上了小白，并向肖燕燕讨要，，肖燕燕咬牙给了。 之后没多久，她就听说贺宜婷她们把小白弄死了。最可气的是，他们以一句：“不能浪费”为由，把小白烤来吃了。 肖燕燕赶去的时候，小白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肖庆岚曾说，“最后到底留不留得住小白，全看她的本事”。她的本事不够，也怪不得旁人。所以她仍然默默的忍了。 只是终究要对不起方允知了，她不能把小白还给他了。 肖燕燕在后山找了块地，把小白给埋了。自己只留下了那根马边，她会把这一切都讨回来的。 另一件事最让肖燕燕感到耻辱，贺宜婷给她起了个外号。 她说：“你还不知是肖叔叔从哪捡回来的玩意儿呢。没爹没娘的小贱种。以后就叫你小贱种吧。” 大概是为了讨好贺宜婷，又或者为了其他什么。总之这个颇具侮辱性的外号不知怎么就传开了。短短几个月，众人就都忘了她原本的名姓，都这么叫她了。 后来一件事的发生让肖燕燕对这三个字深恶痛绝。 训练堂每个月都要进行考核，肖燕燕前两个月总是垫底，后来她奋发图强，渐渐赶了上来。那个月她终于得了个第一。 肖燕燕记得，那天他们的教练心情颇好，他难得想夸肖燕燕两句。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 “小贱种，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问。 “啪”，就像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在她终于扬眉吐气最得意的时候，这三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把她浇的透心凉。 她听见了那些人的窃笑声。这些人原先因为她是肖庆岚的女儿，而不敢得罪她，可半年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肖庆岚根本不管她的事了。而且她进步的太快了，碍了许多人的眼。现在她丢了脸，这些人当然要落井下石了。 方才的羡慕，在这三个字一落后，瞬间成了幸灾乐祸的嘲讽。 肖燕燕终于忍不住了，她猛的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教练，字字铿锵到： “我有名字，我叫肖燕燕。” 那教练一愣，反应过来后大怒。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他一抬手，一巴掌把肖燕燕打的飞了出去。 这一回她的脸真的被打了。 “放肆，你还敢瞪我？我说你是小贱种你就是小贱种。滚去墙边跪着。” 那一天肖燕燕顶着那张火辣辣的脸，跪在地上接受着众人嘲讽的目光，直到半夜。长风也默不作声的陪她跪着。 等到晚上，她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第二天还得和教练笑脸相对。 如果是后来的肖燕燕，会觉得当时自己真是太冲动了，那样闹一场除了让自己被人羞辱，又没饭吃，连带着之后在肖庆岚的训练上出了问题又被抽了一顿外，没有一点好处。可是当时的她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薛方对她的觊觎。 薛方是肖庆岚的手下，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好色的毛病。而且她老少通吃，梅花阁多少稍有姿色的女子们都遭了他的毒手。 起先他和众人一样因为肖燕燕的身份而不敢下手，但后来发现肖庆岚并不在乎她之后，渐渐肆无忌惮起来。 那是肖燕燕来梅花阁的半年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和长风一起从青竹院往训练堂去。薛方就在这时候把她俩拦住了。 “小燕燕啊，这么晚才回去啊。”薛方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 肖燕燕不敢怠慢，这半年，她把梅花阁这些有名有姓的人都了解了一遍。薛方是最棘手的一个。 第102章 前尘 18 她恭敬行礼：“薛头领。” “诶。不用客气。这么晚了，不如去我那里吧。我那环境好，利于你休息。” 肖燕燕脸色一变：“不、不用了。” 说完就往后退了一步。可薛方其实并不真的需要她同意，他一个迈步，就挡在了肖燕燕身前。然后伸手抓向她的肩膀。肖燕燕知道厉害，迅速做出了反应。她肩膀一抖，甩脱了薛方的手。然后脚下运用飞燕步迅速后退。 只是薛方怎么可能让她轻易逃脱。他脚下一点，在肖燕燕转身之前，就站在了她身后。 肖燕燕大骇，这速度根本不是她比得了的。 “小丫头，肯把你带回去已经是看在青竹使的面子上了。别人我可能随地就办了。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薛方在她身后阴恻恻的说。 肖燕燕咬住嘴唇，屈辱的低下头。薛方这话说的，她难不成要感谢他不成？ 薛方再次伸手搭上了肖燕燕的肩，并迫不及待地开始扒她的衣服。 “薛头领三思。我家主子毕竟是青竹使的义女，还请薛头领三思。” 长风突然就拔出了剑，挡开了薛方的手。 他和肖燕燕用的都不是正常的剑，他们用的是特制的铁片。这一下也是挡不住薛方的。 但他的举动已经让薛方怒不可遏了，就连肖燕燕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小子你找死。” “她是我主子，您要动她，就要从我尸体上跨过去。”长风面无表情的说。 “呵。” 薛方冷笑，伸手直接握住了那铁片，一个用力，铁片成了废铁。 “愣着干嘛，跑啊。”长风大喝一声。 肖燕燕猛的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撒开腿跑了出去。同时高声大喊： “救命，救命啊。” 只要叫来了旁人，拼着被肖庆岚骂废物再狠狠打一顿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可身后传来了长风压抑的闷哼声，肖燕燕转头，薛方正拿着大刀劈砍长风。长风左躲右闪，却还是被砍中了肩膀。 她的脚步猛的一停，然后一边继续喊着“救命”，一边脚下一转。 她拿着铁剑直刺薛方后背。 薛方一手掐着长风的脖子，一手袖子一甩，把肖燕燕卷了回来。然后他给了长风一掌，顾忌着他也是肖庆岚特意留着的人，没下重手。 “长风……” “别喊了，他没事。你也别喊救命了，你还没看出来吗，你义父是不会管你的。” 薛方毫不顾忌的扒开了肖燕燕身上的衣服。她的肩头露出大片肌肤。这时候的她当然没有任何玲珑曲线可言，但薛方不在乎。 肖燕燕屈辱的转开头：“你杀了我吧。” 薛方阴狠一笑：“不过是喜欢你，何必做出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好笑。” “想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长风躺在地上喊。 肖燕燕瞬间清醒，长风说的对，她不能死。 她扭头在薛方的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薛方吃痛，松开了手。然后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给脸不要脸的婊子。既然你自己不想要体面，也就别怪我不给你脸。” 他更加蛮横的撕扯起肖燕燕的衣服。肖燕燕剧烈挣扎起来，长风强忍着伤痛扯住了薛方的衣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响起： “薛老弟，手下留情。这两人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弄死了他们，我可再找不到更好的了。燕燕这丫头还小，不懂事，我替她给你道歉。改日我一定给你送两个极品。” 青衫男子身形颀长，一步步朝着里走来。 肖庆岚早就来了，一直等到这时候才站出来。 不仅是他，刚才肖燕燕那几嗓子，把许多人都惊动了。只是在梅花阁这地方，是不会有人出手相助的。他们都冷漠的远远看着。 薛方一愣，他以为肖庆岚是不会干涉的。他一开始本来只想吓唬试探一下肖燕燕的，没想到这两个小孩太不知好歹。他一时冲动，不过他也没想过要杀肖燕燕，最多不过玩一玩。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肖庆岚从没管过。他以为这一次也一样，没想到…… 看来他得重新考虑肖燕燕在肖庆岚心里的地位了。似乎不止是继承衣钵的人那么简单。 心思电转间，他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松开肖燕燕，还贴心的帮肖燕燕拉好了衣服。 “青竹使说笑了。我不过是和小燕燕开个玩笑。既然青竹使来了，我就告辞了。” 肖庆岚挂着一惯的笑容也不拦他，薛方就这么潇洒的走了。 人都走了，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 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肖庆岚和肖燕燕、长风三人了。 肖燕燕哆哆嗦嗦的拢了拢衣服，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扶起长风。然后两人来到肖庆岚身前跪下。 “义父。” 肖庆岚目光幽深的看着两个跪都快跪不住的孩子，半天没说话。 “扑通”，先是长风坚持不住了，他被薛方打的伤的不轻。现在哪里还跪的住。 肖燕燕用力半扶半抱着他，目光哀求的看着肖庆岚。 “我本没必要救你的。我说过，我不需要一个废物。方才他是不会杀你的，只要你不死，他对你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没有下次了。” “我知道。但求义父救救长风。” “算了。” 肖庆岚叹了口气：“看在他拼死护主的份上，待会儿你去帮他拿些药，这几天他也不用来了。记住，是他不是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义父。” 肖燕燕和长风齐齐拜下。 两人艰难的相互扶持着回了训练堂，然后肖燕燕又马不停蹄的去拿了药，让长风吃下。 没人看见，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肖燕燕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 第103章 前尘 19 “为什么要舍命护我？” 帮长风上药的时候，肖燕燕神情复杂的问他。 那句：“她是我主子，您要动她，就要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一直萦绕在她耳边，明明在她被贺宜婷等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这个人还冷漠的置之不顾，可这次…… “我是你的影奴。” 又是这句话，这是长风这半年和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了。 她吸了吸鼻子，瞪了长风一眼：“想听你说句好听话怎么就这么难？” “我们的命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出事。” “谢谢你。”肖燕燕郑重的说。 那一天之后，肖燕燕真正认下了长风这个朋友。 …… 肖燕燕第一次杀人，杀的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她杀的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家三口。一个屠夫和他即将临盆的妻子。 那天，肖庆岚先割开了肖燕燕的手腕，把一只虫子放在了她手里。虫子寻着血气从肖燕燕手腕的伤口里爬了进去。 肖燕燕十分害怕，却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肖庆岚把一把刀递给肖燕燕，语气温和道：“用这把刀把她的孩子剖出来。”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去吃饭。”一样的平静。 一股寒意爬上了肖燕燕的脊背，她猛的把刀扔在了地上，眼神惊恐的看着肖庆岚。 “不敢还是不忍？”肖庆岚没有责备她，而是问。 肖燕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不敢，那我留着你也无用了。如果是不忍，杀手最不需要的就是仁慈。今天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你。” 说这话的时候肖庆岚竟然还是笑着的。 肖燕燕摇着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杀人，杀好人，是肖燕燕早就想过的。可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虐杀一个孕妇，她做不到。 肖庆岚不再做什么，他刺破手掌，把沾满鲜血的伤口凑近肖燕燕的口唇。 肖燕燕不明所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心口突然传来一股巨痛。她脚下一个趔趄，瞬间跪倒在地。 “方才那虫子叫生死蛊，取的是生死一线间的意思。熬的过则生，熬不过则死。因为发作时宛如有万蚁噬心般疼痛，所以又叫噬心蛊。你这只是世上最后一只。发作时除了熬过去，唯有用下蛊只人的血才能安抚。也不知你能不能熬过去呢。” 肖燕燕趴在地上满地打滚，指甲因为巨痛抠在地上劈裂了。她拼命抬着头看肖庆岚，她早知道肖庆岚没把她当成女儿，她也早知道肖庆岚是个狠人。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肖庆岚可以这么狠。 她张嘴想要惨叫，却发现痛到极致的时候，连叫都叫不出来。 “义父，我、我错了。解药，给、给我，求你。” 这一刻，肖燕燕抛弃了所有尊严，她抓住肖庆岚的袍角，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肖庆岚嫌弃的把自己的狍子从肖燕燕手里抽出来，问她：“所以你愿意做了吗？” “愿意，解药……”肖燕燕毫不犹豫道。 她从不是个好人，从第一天见识到梅花阁的刑罚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干干净净。现在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脏罢了，为了自己有何不可呢？ 肖庆岚又在手上划了一刀，然后蹲下把手递到肖燕燕嘴边： “咽下去。” 肖燕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用力吸吮努力吞咽。略带着咸腥味的鲜血味道并不好，但此时在肖燕燕眼里却仿如甘霖。 过了一会儿，肖燕燕渐渐有了力气，她缓缓的爬起来。这次她不需要肖庆岚提醒了，主动哆哆嗦嗦的拿起地上那把刀。 被绑着的年轻妇人满脸恐惧：“别杀我，求你。” 肖燕燕面无表情，一刀划开了妇人的肚子。 然后她把手伸进妇人的肚子，硬生生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拽了出来。 这一套动作她做的毫不迟疑，若不是她由始至终不敢与妇人对视，还有那双不断颤抖的手，也许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她是不在乎的。 后来的事是肖燕燕再也不想回忆的了，她只知道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孩；记得那女人临死前那双充满绝望、恐惧和哀求的眼睛；记得那个屠夫对她的破口大骂，还有之后肖庆岚故意放开他后，他不顾一切对肖燕燕的反扑。 …… 第一次做刺杀任务，她杀的是一个三流的江湖豪侠。她和长风扮成一对逃荒的兄妹。 她俩当时就像是之前的樊天和古月淑一样，蓬头垢面的跑到了那名豪侠面前。那人混江湖多年，不可能像方梓和父子一样毫无防备。但他防备的更多是长风。至于肖燕燕，一个虚弱的要她哥哥背着的小姑娘有什么好防备的呢。 他看长风背着肖燕燕很是吃力，主动开口道：“把小姑娘给我吧。” 长风千恩万谢的把肖燕燕放下来，帮着那人抱起肖燕燕。 就在这一瞬间，肖燕燕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猛然刺向那人胸口。 那人瞬间瞳孔一缩，因为毫无防备，它结结实实被刺了一刀。他大喝一声，手臂一震，肖燕燕瞬间被甩了出去。 长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后两人迅速站起。 然后两人从两边同时出手，那人拔出大环刀与两人战在一起。 肖燕燕和长风用灵巧的身法和那豪侠周旋着，没过一会儿豪侠就觉得之前的伤口又麻又痒。他低头一看，伤口上流出了黑色的血。 他脸色变了，攻势更加凶猛了。 肖燕燕两人拼命抵挡。又过了片刻，豪侠就渐渐撑不住了。 肖燕燕两人瞬间转攻为守、乘胜追击。 最后那个豪侠被肖燕燕割开了喉咙。 第104章 前尘 20 回去的路上，肖燕燕情绪不高。长风主动开了口： “任务成功不开心？” 肖燕燕低着头：“那人不是坏人。” 出任务之前，他们就拿到了任务目标的信息，这人不算好人，可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还没做好准备吗？”长风没有安慰她，而是问。 “做好了。可我……” 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作为杀手，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杀的人是善是恶，但我们最少能选择让那些本不该死的人死的体面些。” 长风的语气仍然平静，但肖燕燕却怔住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 肖燕燕的眼睛一片清明，长风看得也愣了愣。这个姑娘似乎永远都能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的目标一往无前。即使偶尔迷茫，她也能很快调整过来。 他不知道，因为他今天那番话，肖燕燕一直没有接过活人目标。 在梅花阁有活人和死人两种任务，若是接了活人的任务，要不就是活捉后交给雇主，要不就是带回梅花阁行刑。肖燕燕从来没接过活人目标，杀人时也多半是一剑毙命，除了那一次外，她也从未虐杀过任何人。 后来的许多任务两人都是这么过的，她和长风的感情也越发好了。不过之后的另一件事才让两人真正交了心。 本来肖庆岚就每次都会给肖燕燕派比她当时的能力更大的任务，她每次也都是险胜。可有一次长风却在私底下给她换了个更难的任务，肖燕燕还是在拼了命做完任务后才听人说的。她怒不可遏，和长风大吵了一架。 她问长风为什么要换掉她的任务，长风一直低头沉默不语。 肖燕燕更加生气了，都要动手了。却正好赶上有人来给长风送每个月的解药。 梅花阁的影奴之所以会无条件的对他们的主子死心塌地，就是因为每个影奴都会被下蛊，用他们各自主子的血才能缓解。每个月都要服用一次。当然不是肖燕燕身上的生死蛊。 肖燕燕拿着这个月的解药，问长风：“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什么把任务换掉？” “没什么原因。”长风仍然不打算说。 肖燕燕手一扬，解药瞬间落地。她上前两步，狠狠踩了几脚。 “既然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她头也不回的就大步离开。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在这里，只有你我才可以相互依靠。我们的命绑在一起，我不会害你的。你只需要信我就好。”身后终于传来长风有些无奈的声音。 肖燕燕的脚步一停，转头看他：“我信。但我想知道。” 长风认真的与她对视：“在这里，我们除了彼此没有人可以依靠。其实准确的说，除了你自己，我也是靠不住的。你只有让自己更强大，你才能无所畏惧。” 肖燕燕发现长风这个人平时话不多，可每一句都能准确的敲在她心上。 “我记住了。”她说。 后来长风毒发的时候，他脸色苍白，把唇咬的都出了血，他却一声不吭。肖燕燕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 她边说着“对不起”，边哭着骂长风： “你这闷葫芦，就不能和我多说一句吗？现在怎么办？呜呜。” 长风努力露出一个笑，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我不疼。” 肖燕燕更内疚了，怎么会不疼呢？可他都那么疼了，却还要安慰自己。 她诚恳认错：“对不起，我以后不这么对你了。” 这一页他们依偎到天明。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因为这次任务，肖燕燕和长风完成的很出色，肖庆岚做主把这次的战利品——破军剑赏给了长风。至于为什么不是肖燕燕，肖庆岚是这样说的： “你的剑我以后会亲自为你打造。” …… 白驹过隙、时光如水，转眼间肖燕燕已经在梅花阁待了两年了，她已经从训练堂出师了。成了梅花阁最低等的一瓣杀手。这一年，梅花阁发生了一件大事。 “各位，三天后就是中秋了，阁主会让榜上有名的杀手们进入大店饮宴。成败在此一举，你们准备好了吗？” 青竹院，肖庆岚坐在上首，包括薛方在内的肖庆岚的一众亲信坐在下面。肖燕燕也坐在最末。她现在的地位，能坐在这是肖庆岚抬举她了。 她早知道肖庆岚不是池中物，现在果然啊！ 众人表示准备好了之后，肖庆岚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就把众人打发走了，只留下了肖燕燕。 “知道我要你来干什么吗？”他问肖燕燕。 肖燕燕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大店我进不去。” 肖庆岚除了对她的要求更严格外，没有给她任何特权。所以大店她现在进不去。 肖庆岚笑了一声：“你就算进去了又能怎样？还真以为你能打得过谁？” 然后他话头又一转，温和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两年进步飞快，纳天大法已经到了第二层。你觉得你现在打的过贺宜婷吗？” 肖燕燕想了想：“不确定，我可以试试。” 她这两年虽然在完成任务时很优秀，但在贺宜婷等人面前却一直唯唯诺诺。所以贺宜婷她们其实是不了解她真正实力的。 “你这两天好好练练，争取达到二层大圆满。到时候你和长风先处理外围的人，然后等乱了之后把贺宜婷她们分开击破。” “是。” 三天后，八月十五中秋夜，以青竹使肖庆岚为首的一群人发动了政变。 第105章 前尘 21 阁主司马红叶被肖庆岚斩首，头颅悬挂于大殿之前。郑、李、贺三家，郑家被灭门，李思兵一人出逃，贺家的小儿子贺宜明不知所踪。四位堂主也各有死伤。 梅花阁来了次大换血。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政变，梅花阁本就是个强者居之的地方。八十余年来，几乎每一任阁主的位置都不是和平得来的，但他们总会至少留下一两个使者或堂主，如肖庆岚这般铁血手腕的还真是第一个。一时间，肖庆岚这个名字让整个江湖都谈之色变。 此外，除了早已被众人熟知的薛方等人外，另一个名字也脱颖而出。那就是肖庆岚的义女肖燕燕。 政变那天，肖燕燕杀了不少司马红叶的人。尤其是那几个使者的儿女，有一半都是她杀的。其中，灰土使贺塘的女儿贺宜婷死的最惨。她被肖燕燕挑断了手脚筋，然后割了舌头挖了眼睛，丢给了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 梅花阁的男人本就比女人多的多，贺宜婷以前的身份又是他们完全不敢肖想的，现在有了机会，怎能不好好享受呢。 …… 三天后，肖燕燕打发了那几个人，自己走到了贺宜婷身边。 贺宜婷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三天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贺小姐，可现在她却成了人尽可夫的婊子。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贺宜婷看不见，也说不出话，只能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一脸恐惧和绝望，既怕死又想死。 肖燕燕蹲在贺宜婷身边，目光嘲讽的看着她： “贺小姐，你还好吗？” 贺宜婷剧烈颤抖起来，她张开嘴发出“唔唔”的声音，一双空洞的眼睛也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听出来了，是那个从来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小贱种。三天前，当她败在她剑下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等人一直被她骗了。可她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唯唯诺诺认打认骂的小贱种，是何时有这么大本事的。 “贺小姐，我是来告诉你，灰土使和他夫人都已经死了。” 贺宜婷颤抖的更厉害了：“唔唔。” 肖燕燕看着她绝望的表情，又问：“贺宜明是你放跑的吧？” 贺宜婷瞬间僵直了身体。 肖燕燕讥诮一笑：“放心，义父已经派人去找了。肯定让你们一家团聚。” “唔唔唔，唔唔。” “你想说什么？不用感谢我，毕竟贺小姐的大恩大德，小贱种我没齿难忘啊！” “哈哈哈，哈哈。” 肖燕燕猖狂的笑着抬步离开，顺手点了把火。不理会贺宜婷无声的歇斯底里。 除了贺宜婷，肖燕燕还以极其残忍的方法弄死了另一个人——她们当年的教练。她把那人给活剥了皮，然后亲手把他做成了人皮稻草人。没了人皮的血尸被她剁碎了喂狗。 这些事情她是当着众人面前做的，长风就站在她身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看着她，她们到现在才知道，肖庆岚随手捡回来的小贱种是个真正的煞神。 “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吗？”肖燕燕突然问。 众人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根本没人敢回答。 肖燕燕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尽自接道： “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记得就行了，我叫肖燕燕。” 说到这，她的语气陡然一变：“以后再让我听到之前那三个字，他……” 她伸手一指那新做成的稻草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恍然大悟，肖燕燕这是在报当年之仇啊。她们纷纷敛气丙烯，表示从来不知道什么三个字，更不会胡说八道。 这两件事以后，肖燕燕在梅花阁名声大噪，肖庆岚更是破格封她为紫霞使。从最低等的一瓣杀手一跃成了四瓣的四大使者。自然有许多人不服。但肖燕燕是个狠人，肖庆岚更是个狠人，所以最后也没人敢说什么。 除此之外，肖暮霆被封少阁主，肖庆岚还出乎意料的留了司马朝兰和谢程的命。司马朝兰被封了个圣女的名头，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吉祥物。谢程政变那天不在，等他回来后，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肖庆岚把他打发到行刑堂做了个堂主，十六岁风华正茂、前途大好的少年就此要中日与各种刑具打交道，不得不说，肖庆岚是懂怎么羞辱人的。 一切安定下来后，肖庆岚又给肖燕燕派了一个任务，这任务让她不知所措。 “我要你疏远暮霆，让他以为你要杀他。但你不能真的伤他性命。” “为什么？”肖燕燕愣了，忍不住问。 肖暮霆是她的弟弟，在梅花阁这样的感情很难得。所以她不愿意。 可她忘了，这些事从不由她做主。 肖庆岚似笑非笑：“紫霞使是不是以为，你做了四大使者后便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了？” 肖燕燕“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义父尽管吩咐，燕燕定全力完成。” 她的确大意了，肖庆岚的想法怎是她能干涉的呢。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你的位置。”肖庆岚冷漠道。 肖燕燕不敢多说一个字，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大店。 她魂不守舍的回到紫霞院。对，她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和手下人了。 长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肖燕燕反而有些不得劲了，她问长风：“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长风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不用问。” 肖燕燕撇撇嘴，主动把肖庆岚和她说的告诉了长风。 “暮霆才六岁，义父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长风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只比他大两岁？” 第106章 前尘 22 肖燕燕沉默了，她和肖暮婷怎么会一样呢，他们是不一样的啊。 “可他是少阁主啊。” “正因为他是少阁主，才非要如此。” 一个好听的女声突然传来，肖燕燕和长风看过去，是苏离。 苏离是肖庆岚的影奴，一个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女人。肖燕燕有时候会觉得，她和肖庆岚站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一队。然而其实并不是。 “暮霆是少阁主，他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苏姨的意思是义父这是为了磨练暮霆？” 苏离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可……”肖燕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时候长风给苏离倒了杯茶。苏离点头致谢后，又道： “你觉得他有阁主护着，和你不一样是吗？可司马朝兰没有司马红叶护着吗？结果呢？” 肖燕燕又一次沉默了。 “你大概不知道，当年司马红叶之所以收谢程为徒，并不是完全因为想找个继承衣钵的人，他是想给司马朝兰找个赘婿。等他死后，谢程可以保护他女儿。可结果你也看见了。暮霆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步司马朝兰他们的后尘。” “可义父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肖燕燕还在挣扎。 苏离喝了口茶：“我也不赞成他这么做，但我们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不过我也能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暮霆到现在都太胆小了，我们总不能期望下一任阁主也能像阁主那样放过暮霆吧。” “我再想想吧。” “唉！” 苏离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再想想吧。” …… 第二天肖燕燕还是去了大店，肖庆岚一个人坐在高位上，显得有些孤寂。肖燕燕把这个一闪而过的荒谬想法甩掉，上前恭敬行礼。 “义父。” 肖庆岚看她：“想好了吗？” “是，但凭义父吩咐。” 肖庆岚满意一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肖燕燕。 肖燕燕听完后大骇，她没想到肖庆岚对他儿子也这么狠。 她期期艾艾：“义父，可以想其它方法吗？” 肖庆岚没说话，只抬了抬手，掌心几条疤痕露了出来。肖燕燕一抖，下意识抚上心口。那又痛又痒又麻如同万蚁爬过的感觉又来了。 两年来除了生死蛊正常发作外，只要肖燕燕有哪里做的不好或不够听话，肖庆岚都会让肖燕燕闻到他的血气，提前催动她体内的生死蛊。这种东西根本不是可以熬过去的，每次都是生死一线间。不管肖燕燕如何挣扎，最后的结果都是她主动妥协。区别只在于她坚持的时间长短的不同。 “我、做。”肖燕燕艰难道。 “很好，那你去吧。” …… 傍晚，肖燕燕一个人去了肖暮霆的院子。 肖暮霆见到她很高兴。 “燕姐怎么来了？”他问。 平时肖燕燕很忙，根本没时间来找他。 “今日的事忙完了，来看看你。”肖燕燕勉强笑着说。 “那我们出去玩吧？”肖暮霆一听就兴奋了起来。 肖燕燕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还想着怎么把肖暮霆带出去呢，看来不需要了。 “好啊。”她说。 “那我们走吧。” 肖暮霆拉起肖燕燕的手跑了出去。 肖暮霆的影奴准备跟上去，肖燕燕伸手一拦，对肖暮霆说： “我们两个自己去吧。” 肖暮霆没察觉不对，挥了挥手示意他的影奴不要跟上来，然后就和肖燕燕出去了。 在肖燕燕刻意的引导下，两人渐渐走到了无人的后山。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但肖燕燕对这里很熟悉。她和长风经常在这里练功，贺宜婷她们以前也一直在这里欺负她。 后山是一片光秃秃的悬崖，并不高，坡度也很缓，摔下去也死不了。但悬崖底下有各种蛇虫鼠蚁。 肖暮霆平时是不敢来的，可肖燕燕却在把他往悬崖边引。 “暮霆你看，那是什么？”肖燕燕伸手指向悬崖边。 “什么东西？在哪呢？”肖暮霆看不见，不由自主的往悬崖边凑。 肖燕燕把手悄悄放在了肖暮霆腰上，却迟迟下不了手。 可突然的，一颗石子砸在了肖暮霆腰上。 “啊！” 肖暮霆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下去。 “燕姐……” 肖燕燕没有拉他，只是木然的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树后站了个人，他正用冷冷的目光凝着她。 肖暮霆一路滚到了悬崖底下，疼的他哇哇大哭。他努力扬起头，看着肖燕燕。在他看来，方才就是肖燕燕推的他。 “燕姐，你为什么要推我？呜呜。” 肖燕燕瞬间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她居高临下冷冷的看向肖暮霆。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怕黑怕鬼什么都怕，到现在你杀过一个人吗？没有吧。” 她冷笑一声：“呵。可就你这么个废物却要占着少阁主的位置。我处处比你强，却要屈居你之下。只因为你是义父的亲儿子。凭什么？” 肖暮霆张口结舌：“我、我不知道，也没想过。” “可我想过。”肖燕燕猛然提高了声音。 “我是义父的女儿，只要你死了，我就是下一任的阁主。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不，我没想过和你争。呜呜。我、我可以让爹把少阁主的位置让给你。呜呜。” 肖燕燕苦笑，心想肖暮霆之前还真是被肖庆岚保护的太好了呀。他怎么会以为肖庆岚会答应这种要求呢？ 但她脸上的表情则显得愤怒无比，好像肖暮霆这是在羞辱她一样。 “你闭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会自己争。” 第107章 前尘 23 随即她又冷笑着开口：“你就一个人待在这吧，最好死了才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肖暮霆看不见，肖燕燕离开的脚步有一丝踉跄，脸上狠厉的表情也寸寸皲裂，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 肖暮霆身上有香囊，那些蛇虫鼠蚁其实伤不了他。但那些东西还是让他恐惧无比。他张嘴大哭，喊着： “不要，燕姐不要。别丢下我。呜呜。” 身后的声音如附骨之蛆般缠着她，肖燕燕觉得自己要疯了。她越走越快，直接来到了肖庆岚面前。 肖庆岚没说什么，挥手示意她离开。肖燕燕点点头，从肖庆岚身边走过。 走了没多远，肖燕燕又转身回去了。她换了个方向避开了肖庆岚，在另外一处听着肖暮霆的哭声。 这哭声是煎熬也是救赎。她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心安理得的待在屋子里。 天渐渐黑了，肖暮霆从撕心裂肺到小声抽泣，然后又变为无声。不知何时，长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肖燕燕身后。 肖燕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不开口，长风也不开口，只是拿了件披风默默的披在了她身上。 这一页肖燕燕和长风陪肖暮霆在后山吹了一夜的冷风。 第二天早晨肖暮霆才被人发现救了上去，肖燕燕两人趁乱离开了。 听说肖暮霆回去后发了高热，一直烧了三天才退烧。 肖燕燕以为，这件事以后肖暮霆就会认清自己，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可没想到，几天后肖暮霆竟然又来找她了，而且还是一个人。 肖暮霆脸色还是有些蜡黄，透着一股病气。他走到肖燕燕面前有些瑟缩。 “燕姐，我想和你说，我真的不想做少阁主，我去和爹说，我们继续做姐弟好不好？” 肖燕燕鼻头有点发酸，这小子怎么这么傻呢？随即而来的是无比的愤怒，她都对他这样了，他怎么还要和自己做姐弟呢？ 她霍然起身，大步走到肖暮霆面前，一把薅起他的领子，一拳头砸了上去。 “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和我做姐弟，你是个蠢货吗？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若不是有义父在，我早就杀了你了。你这个蠢货。以后别一个人来找我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直接杀了你。滚。” 她用力一推，肖暮霆被推的一个趔趄。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的时候肖燕燕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有丝丝血迹渗出。 肖暮霆感到了死亡的恐惧，腿不由有些软。他咽了口口水，步步后退。待退出肖燕燕的攻击范围后他立刻哭着跑了。生怕肖燕燕反悔杀了他。 肖暮霆去找了肖庆岚，把这件事和他说了。肖庆岚象征性的罚了肖燕燕一顿鞭子，然后就轻飘飘的把这事接过了。 自此之后肖暮霆也开始努力练武了，且同样拼命。什么任务难、什么任务危险接什么任务，一点没有少阁主的样子。只是他的天赋本就没有肖燕燕好，又比肖燕燕起步晚，即使也算进步飞快，一时半会儿也根本追不上肖燕燕。 之后这两人就此开启了争锋相对的日子。但凡是肖暮霆九死一生才完成的任务肖燕燕都会做的比肖暮霆更好，且轻轻松松。肖暮霆也越发恨肖燕燕了。 他曾和肖燕燕说：“你希望我死，我偏要活着，活的比你更好。将来我也会是阁主，你永远都只能跪在我脚下。” 肖燕燕则回以一个冷笑：“少阁主还是先打赢了我再说吧。” 肖庆岚从不调和，有时还会从中加把火。他要的本就是他们水火不容。因为只有这样，肖暮霆才能更快的成长。至于肖燕燕，只是他的一把刀和他儿子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 一年后。 肖庆岚给了肖燕燕一个她不可能去做的任务。 “你和长风去杀了方梓和一家。” 肖燕燕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蠕动着嘴唇喃喃道： “方、方梓和一家。为什么？” 这次肖庆岚没有威胁她，而是很直白的道：“因为你。” 肖燕燕虽然听不明白，但她知道这个任务不是梅花阁下发的任务。 梅花阁的任务都是任务堂派发的，一朵梅花一个任务，从高到低分为血梅、红梅、粉梅、黄梅、白梅。 当然，血梅已经许多年没人敢接了。肖燕燕现在接的大多数都是红梅，但因为她年纪小，是四大使者之末，所以偶尔也会接粉梅的任务。而方家的任务不属于任何一种梅花，又是肖庆岚直接下发的，所以它的确不是梅花阁的任务。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嘶哑，还带着颤抖，肖燕燕自己都吓了一跳。 “杀手要断情绝爱，你，还不够格。” 肖燕燕猛然抬头看向肖庆岚：“所以就要拿方家人的命来磨练吗？” “是。”肖庆岚冷酷无情。 “我做不到。”肖燕燕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肖庆岚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以，你可以不做。” 但肖燕燕一点也不轻松，她知道肖庆岚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 果然，肖庆岚又开口了：“但我想你知道，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废物。” 肖燕燕瞳孔微缩，她身子匍匐在地：“不。我、我有用的。我、我可以替义父杀很多人。只要不杀方家人杀谁都可以。” 肖庆岚笑了，他起身走到肖燕燕面前，目光睥睨的看着她。 “谁都可以？” 肖燕燕感到了危险，但她还是艰难的点点头。 肖庆岚也不废话，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下扔在肖燕燕面前。 “那就，杀了你自己吧。” 第108章 前尘 24 肖燕燕瘫倒在地，她还有大仇未报，怎么能死呢？她不能死的。 她一把抓住肖庆岚的狍角，哀求道：“义父，我真的做不到。求你别逼我。我很有用的，求求你。” 肖庆岚俯身，把自己的狍角从肖燕燕手里一点点抽出来，语气温和的对肖燕燕说： “燕燕，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啊。我想你还是好好想想清楚吧。” 肖庆岚说是让肖燕燕想想，但其实并没有给她想清楚的机会。因为他又让肖燕燕饱尝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整整三天，肖燕燕都处于生不如死中。她不断哀求肖庆岚给她解药，但当肖庆岚问她愿不愿意杀方家人的时候，她却总是咬着牙不吭声。 三天，肖燕燕瘦了一圈。苏离看着心疼急了。忍不住开口劝她：“你这是何必呢？你知道你义父的性子的，你改变不了他的。” 肖燕燕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苏姨别劝我了，义父有坚持，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方叔叔是个好官，方公子也是个好人，整个方家人都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苏离轻叹：“我以为你早就做好了做一个恶人的准备。” 肖燕燕苦笑，长风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我以为我做好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 这三天长风一直陪着她，不开口劝，却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他知道她不需要。 他心疼肖燕燕，可也不可能开口劝她杀人。肖燕燕没和他说过她以前的事，但长丰知道方家人对肖燕燕来说很重要。所以他只能陪着她。 最终，肖燕燕还是去了。三年后她再踏上这条回家的路，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彻底的断情绝爱。 在路上的这一个月，肖燕燕几乎没有开过口，长丰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沉默，但他们都很享受当下，都希望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 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宝应。 站在县衙门口，肖燕燕怎么也翻不过这不高的墙。她一把丢了剑，哭道：“我做不到。” 说完转身就跑。 长丰沉了脸，这动静闹的太大了。他飞快捡起肖燕燕丢下的剑追了上去。 就在他消失在巷口的下一刻，看门的胡大叔打开了县衙的门。他看见门口没人，嘟哝了句：“明明听见有声音的呀。” 长丰是在县衙后头的巷子里找到肖燕燕的。她蹲在墙边，双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长风硬起心肠，把剑往肖燕燕面前的地上狠狠一插。 “连剑都不要了，你还有没有杀手的样子？” 肖燕燕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他，大吼一声： “啊！我不做杀手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即使做了一个多月的心理准备，临近关头，她还是做不到。 长风上前狠狠给了肖燕燕一巴掌。 肖燕燕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长风。 “清醒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做不到就能不做了吗？” 肖燕燕哭了出来，却因为不敢把动静闹的太大而拼命压抑着，只有豆大的眼泪不断流下。 长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半蹲下来，轻轻把肖燕燕拢在怀里。像朋友，又像哥哥一样拍了拍肖燕燕的背。 “主子，你要明白，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但我会一直在。” “真的吗？”肖燕燕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长风的手。 “真的。”长风温柔道。 两人又静静抱了一会儿，肖燕燕慢慢恢复过来。 “我调整好了。我们去吧。” 长风摇摇头，牵起她的手：“天快亮了，明晚在来吧。” “好。”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天地间仿佛真的只有他们彼此。 …… 第二天晚上，肖燕燕和长风又来到了县衙，他们直接翻过了墙头，来到了门房。 长风站着没动，他是来保护她和监督她的。 他一挥手，示意肖燕燕出手。 肖燕燕一咬牙，紧记长风的话： “作为杀手，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杀的人是善是恶，但我们最少能选择让那些本不该死的人死的体面些。” 所以她破窗而入，在胡大叔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胡大叔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被抹了脖子。肖燕燕闭了闭眼，抽剑回身。 她破窗的动静有点大，县衙里的方家人都被惊动了。 最先出来的是车夫马大叔，他看见一个穿深紫色衣裙，脸上戴镂空彼岸花面具的女孩手拿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正站在县衙的院子里。不远处还有个穿黑衣的绝美少年。他的瞳孔一缩，女孩手中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口。 紧接着出来的是厨娘马大娘，她和马大叔是夫妻。她正好看见他的丈夫死在肖燕燕手里。她大喊了一声，不管不顾的扑向了肖燕燕。 然而她的下场和她的丈夫一样。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方家人死在她的剑下。 看着一个个方家人死在她手里，肖燕燕渐渐变的麻木，只知道机械的劈刺。 直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第109章 前尘 25 “樊淑，你是樊淑。” 这道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声音让肖燕燕一颤。本是刺向方梓和胸口的剑偏了少许。刺进了他的肩膀。 她不敢回头，她知道身后是谁——方允知。她无法面对他。 看她这个反应，方梓和明白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肖燕燕：“你是小樊淑？你为何要杀我全家？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肖燕燕的嘴唇无声的蠕动着：“对不起。” 方梓和一愣，想要说什么，可肖燕燕的剑已没入了他的胸口。 他张了张嘴，终究倒了下去。 肖燕燕看懂了方梓和没说出口的话：“放过允儿，求你。” 肖燕燕的手又是一颤。 “啊！你杀了我爹，我杀了你。” 肖燕燕一回头，方允知拿着个巨大的青铜摆件砸向她。 三年的磨练，肖燕燕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下意识的一扭腰，长剑直接贯穿了方允知地胸口。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方允知已经倒了下去。 肖燕燕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红到滴血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悲痛、震惊、仇恨等等情绪，每当她闭上眼睛，方允知的那双眼睛就会浮现在她脑海里，方家人的鲜血也成了她一辈子的噩梦。。 “检查一下还有活着的没有。”长风的声音唤醒了肖燕燕。 她木然的墩身一个一个叹过去。在探到方允知的一瞬间，肖燕燕的手一顿。 她转头看向长风，长风正背对她站着，好像无所察觉。 她低头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然后塞进方允知嘴里。 做完这一切的肖燕燕一抬头，就看见长风正低头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故作不知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道：“都死了，我们走吧。” 长风没说话，抬脚离开。 肖燕燕赶紧追了上去。 回梅花阁的一路上，肖燕燕好几次想问长风什么，但她不敢。 长风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他实在不想看肖燕燕每天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肖燕燕一愣，她听明白了。长风看见了，但他不会说。 “谢谢你。” 对，方允知没死，肖燕燕那天发现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就给他喂了颗保命的药丸。这药丸的药材很难得，肖庆岚也只给了她和肖暮霆一人一颗。之所以这么难得，是因为它不止是救命药，它还是帮助打通任督二脉的药丸。如果肖庆岚知道她不仅留下了方允知的命，还给他用了这千金难得的药丸，恐怕会直接打死她。 然而肖庆岚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俩刚回到梅花阁就被人捆了押去了大殿。 大店中，梅花阁所有榜上有名的杀手都聚集于此，肖燕燕和长风跪在最中间。 “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肖庆岚语气没什么喜怒的问。 “知道。”肖燕燕没有试图辩解什么，肖庆岚把他们压在这就足以证明他什么都知道。 “私放任务目标，你可知是何罪？” “立即处死。” 肖燕燕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她还是害怕的，怎么能不害怕呢？可她不后悔。 “燕燕，你是我的女儿，我其实不想杀你的。但不杀你难以服众啊！”肖庆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的很伤心一样。 底下传来众人夸赞肖阁主深明大义的呼声。肖燕燕伏在的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的她可不会相信肖庆岚会真的在乎她。 然而肖庆岚不会杀他，只见他话头一转，到？“你是我的义女，又是我的徒弟，我不杀你。这样吧，我就罚你当众受一百鞭，之后摘三朵红梅。” “父亲……” “阁主……” 此话一出，底下和肖燕燕有过结的肖暮霆、薛方、红花等人瞬间不乐意了。肖庆岚这也太偏心了。 肖庆岚也知道自己这做法不能服众，但他留肖燕燕还有其它用处。肖燕燕现在不能死。 但肖燕燕这次也必须得到教训，不仅因为她不够听话，还因为她放走的那个男孩被那个人带走了。这是他也没想到的。将来恐成变数。 不过现在，他要先解决眼前的事。 于是他冷了脸：“本座心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一股骇人的威压让众人抬不起头。他们纷纷匍匐在的，口称： “阁主英明。” 肖燕燕也松了口气，不管肖庆岚为什么留下她，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父亲，儿子愿监刑。”肖暮婷突然开口。 “可。”肖庆岚答应的很爽快。 有肖暮霆开头，谢程也犹豫着开口了：“属下也愿亲自行刑。” “好。不可放水，狠狠的打。”肖庆岚道。 “是。” 谢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怎么可能放水呢，他恨不得肖燕燕去死。 自己和朝兰会落到这个地步肖燕燕功不可没。他杀不了肖庆岚，先拿肖燕燕开刀也是可以的。 肖燕燕苦笑，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啊，肖庆岚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呢，他只是不在乎罢了。又或者，他这次是故意的。 行刑堂的人拿来鞭子，梅花阁的鞭子都是铁制的，打在身上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筋断骨裂。当然，肖庆岚是不会让他俩残了的。 肖燕燕和长风被压跪在地，身后是谢程和另一位行刑堂执事。 肖燕燕看着长风，有些抱歉。她又连累了他。 第110章 前尘 26 可还不等她和长风说什么，鞭子就已经落了下来。 谢程狠狠的抽了下去，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肖燕燕咬着牙，这鞭子抽的虽然很疼，但她是经历过生死蛊的人，所以她不觉得疼。但让她真正痛苦的是肖庆岚对她的羞辱。要知道，整个梅花阁在本部的人几乎都在这了。 …… 不知过了多久，肖燕燕晕倒又被冷水泼醒，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鞭刑终于结束了。 她如一摊烂泥般趴在地上，努力抬头看着渐渐靠近的人。 “你也有今天？”肖暮霆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一年多的时间，昔日那个活泼又有些胆小的男孩再也不见。他的脸上尽是阴沉。 “我、我没死，少阁主很、失望吧？” 肖暮霆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踹了她一脚。 “我看你能神气到何时。” 肖燕燕毫无反抗之力，像死狗一样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最后她和长风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下，被肖庆岚叫人抬回紫霞院了。 苏离拿着药来给肖燕燕和长风治伤。 “你也别怪你义父。你不知道，你放过的那个男孩被你义父的仇家带走了。这对他很不利。这件事他瞒下来了，否则他也保不住你。” 肖燕燕已经没有惊讶的力气了，她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苏离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肖庆岚来了。他没有点灯，整个屋子里都漆黑一片。 “燕燕，你太让我失望了。” 肖燕燕没说话，但肖庆岚也没指望她说话。他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也算是我的徒弟，就连长风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好像还没和你们说过我的师成。我师从奇山奇云子。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幸得我的师傅奇云子把我捡了回去。我有个师兄叫许文方。” 听到这个名字，肖燕燕和长风都愣了愣。他们还是知道许文方是谁的。暗罗卫指挥使。 “你们想的没错，就是那个许文方。”肖庆岚肯定了他们的想法。 “长大后我和许文方离开了奇山，都加入了暗罗卫。” 肖燕燕倒吸了口气，这件事她竟然不知道。 “我从小天赋就比许文方好，师傅真正的武功绝学都传给了我。在暗罗卫里我也更受气重。当时的指挥使即将卸任，他想把指挥使的位置让给我。许文方不服，十几年前他诬陷我与歪门邪道有染，最后我被迫离开暗罗卫，加入了梅花阁。” 肖庆岚缓了缓，又道：“在梅花阁安定下来以后，我单挑了已经是暗罗卫指挥使的许文方，并废了他一双腿。许文方就此恨上了我。但他知道他是打不过我的，所以他针对纳天大法和段水剑法自创了一门武功，然后准备收一个徒弟。燕燕，你知道他收的徒弟是谁吗？” 话说到这，肖燕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方允知。” “是啊，就是方允知。”肖庆岚的声音突然愤怒起来。 “我本想把你培养成最优秀的杀手，可现在一切都毁了。你有了致命的弱点。” “那个方允知天赋并不好，从现在开始练功也晚了些。他本是一辈子都打不过你的。可你偏偏给他吃了护心丹，他的任督二脉已经被打通。而且你杀了他全家，他对你有滔天的仇恨。仇恨能让人强大。你却与他相反，一辈子都要低他一头。将来你必死于他手。那我还要你有何用？” 旁人都是越说越愤怒，可肖庆岚却是越说越平静。尤其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肖庆岚的声音轻飘飘的。在肖燕燕心里却如重锤落下。她更害怕了。 果然，肖庆岚掐着肖燕燕的脖子一把把她提了起来。肖燕燕浑身都疼，她拼命用手扒拉肖庆岚的手，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无济于事。 “我从不留废物的。” 生死关头，肖燕燕的脑子出乎预料的清醒。她拼命后仰，让自己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义父不、能杀、我，纳天、大法需要、我传承。” 肖庆岚眼底迸发出冷意，他一甩手把肖燕燕扔回床上：“长本事了，你敢威胁我？” 肖燕燕拼命咳嗽，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咳咳咳。不是威胁。我不会输给方允知。咳咳。我杀了他全家，可我也放了他。他帮过我，我也用护心丹还了。我不欠他什么，日后遇见只会是死敌。” 肖庆岚脸色稍缓：“说的好听，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不过你说对了，我不会杀你，毕竟除了你，我确实没找到第二个适合修炼纳天大法的人。不过燕燕，你的命是我的，以后这一年生死蛊的解药你不用来拿了。还有，等你的伤好了之后就去摘红梅，我已经给你选好任务目标了。如果摘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肖庆岚走了好久之后，肖燕燕才开了口： “长风，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啊？我爹不认我，子辰嫌弃我，暮霆也恨我，现在连方允知也恨不得我死。呜呜。” 她小声呜咽起来。 黑暗里，长风撑起身子，准确的握住了肖燕燕的手。 “你还有我。” “好。” …… 只是肖燕燕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长风也会离她而去。这条路终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走。 第111章 出嫁 九月十四，宜嫁娶、移徙、入宅、开市、交易、修造、安葬。忌赴任、词讼、祈福、求嗣。 杨淑一早就爬了起来。她昨晚没有睡好，做了一夜的噩梦。昨晚左子辰的出现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的情绪。肖庆岚的那句：“燕燕，你的命是我的。”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忘恩负义，注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的人，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不过还好，今天没时间给她胡思乱想。因为没过一会儿，喜婆和吕红等几个锦绣坊的姐妹们就都来了。 让杨淑有些惊讶的是，古月宁竟然也来了。她还给杨淑带来了些金银首饰。 “都是些金银俗物，给姐姐添个妆，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说的哪的话，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我以为你会直接去喝喜酒呢。” “我们是姐妹，我自然要来姐姐这里了。”古月宁道。 “是啊，我们都是小淑你的娘家人，以后墨镖师要是欺负你，我们给你做主。”吕红抢过话来道。 杨淑笑笑，接受了这份好意。 喜婆帮杨淑穿上嫁衣，开始净面上妆。她的气色并不好，还好成亲之时新嫁娘抹的都很夸张。 她们这里开始上妆的时候墨天浩也已经出发了。 墨天浩一身大红喜服，胸前一朵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后面是董媒婆、古乐队和花轿。墨天浩长的本来就好，这一身大红喜服更显得他丰神俊朗。他的嘴角挂着温和而又春风得意的笑容，看呆了一众大姑娘小媳妇。 “来了来了，墨镖师来了。”吕红兴奋的大喊。 杨淑带好盖头，在吕红几人的扶持下慢慢的往外走。她没有娘家人，自然也没人背她出去。不过因为她是二婚，也就没这么讲究了。 周木匠和锦绣坊其她姐妹的娘家男子们立刻去堵门。成君也去了。墨天浩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两边开始斗智斗勇。 可大家都是平头百姓，根本没有文人，比武呢墨天浩那边还都是镖师。最后还是古月宁开口说了几个对子才把墨天浩等人拦了片刻。 不过墨天浩曾读过书，小泽更是读的很不错。所以院子里的人最终还是无奈的开了门。 唯有成君还堵在门口大喊：“要红包。” 墨天浩笑着把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他，然后一把把小泽抱起来：“别挡路，娶了你娘，爹给你个更大的。” 然后大步往里走。 “你这是耍赖。”有一个姑娘大喊。 “耍赖怕什么？能娶到媳妇就行。”墨天浩大笑着说。 身后一群小伙子也跟着起哄。那姑娘被他们闹了个大红脸。 至此，墨天浩终于成功进门。 杨淑在屋子里听到众人的玩笑，盖头下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好像心情也好了不少。 终于，杨淑坐上了花轿。她确实是二婚，但成亲也确实是第一次。她不由的有些紧张。 杨淑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紧张的时候有些好笑，杀人的时候她都没紧张过，成亲竟然紧张了。 突然的，她觉得轿子落了地，她竟然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到了地方。 墨天浩翻身下马，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花轿前。他伸脚试探着轻轻踢了踢，杨淑坐在花轿里。两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轿帘。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墨天浩紧张的呼吸声。她瞬间就没那么紧张了，这男人显然比她更紧张。 终于，墨天浩掀开了轿帘，杨淑的视线被盖头阻挡，但她能感觉到一条绸带被人塞在了她手里。她知道红绸的另一端是谁。 “低头……” “小心门槛……” 耳边传来墨天浩好听的声音。 杨淑虽然看不见，但五感敏锐，这点门槛绊不倒她，可她领情。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院子里已经被李婶等人布置好了。墨天浩牵着杨淑在赞礼人的唱和声中拜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然后杨淑就被送入了洞房。 百姓家没那么多规矩，一群年轻人簇拥着墨天浩进入了洞房。他们也想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模样。 在众人的催促下，墨天浩拿着喜称挑开了杨淑的盖头。 杨淑脸上没有寻常新嫁娘的娇羞，她冲众人大方一笑。更显特别。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起哄。 “新人共饮合卺酒。”董媒婆道。 墨天浩倒了两杯酒递给杨淑一杯。然后两人双手交叉喝了交杯酒。 不知道是墨天浩不能喝酒，还是因为紧张、害羞的缘故，他的脸很红。有人忍不住调侃： “墨兄弟，你怎么比弟妹脸还红啊、啊哈哈。” 墨天浩没空理他，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淑，小声道：“淑淑好看。” 众人的动静闹的很大，所以他们都没听到墨天浩的话。但离他很近的杨淑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她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抹红霞。忍不住瞪了墨天浩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脸上抹的跟女鬼一样，哪里好看了？ 可她不知道，此情此景下，她那一眼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墨天浩不由看呆了。 第112章 婚夜 这时喜婆拿来一把剪刀递给墨天浩。墨天浩紧张的剪下自己和杨淑的一缕头发，用红绳把它们绑了起来。但由于他太紧张，绑了好几次才绑好。然后他把这缕头发小心翼翼的放入香囊，又把它放好。 这紧张而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众人，杨淑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她的报应很快就来了。因为喜婆又端来一盘生的饺子递给杨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淑有点不想接，但她知道这是规矩。所以只好接过来用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喜婆高升问：“新娘子生不生？” “生。”杨淑小声道。 “划”的一下，众人纷纷喝彩。 墨天浩怕杨淑尴尬，赶紧拉着众人出去宴客。 “嫂子你放心，我们肯定把墨大哥给你全须全尾的送回来。”有人喊。 杨淑笑笑，墨天浩这人一点酒都不能喝，可今天这情况就算众人有心维护，他也不可能滴酒不沾。恐怕今晚墨天浩不能站着进来了。 接下来几个镖局兄弟的家眷进来和杨淑说了会儿话，吕红还给杨淑带了一碗面，里头还加了个鸡蛋。 “看看，墨镖师就是会疼人。他说外面宴客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怕你饿，让我给你端碗面先吃着。” 女子们调笑起来： “是啊，当年我和我家那口子成亲的时候他喝了许多酒，回来之后就睡得像死猪一样，我饿的不行，只能自己爬起来做饭。这样一比，墨镖师也不知比我家那口子强了多少。” 杨淑笑了起来，心里却是越发柔软。墨天浩还是很会体贴人的。 几人又陪杨淑坐了一会儿后就告辞了。杨淑自己脱下嫁衣拆下头饰，换了件轻便的浅红衣裙。 又等了一会儿，墨天浩被两个兄弟架回来了。他双眼迷离、脚步虚浮，一看就醉的不轻。 杨淑叹了口气，果然啊！ “不好意思啊嫂子，我们已经帮墨大哥挡了许多了。他只喝了两杯，是黄镖头劲的酒，不好推。没想到墨大哥他……” 杨淑无奈，但也理解。 “没事，麻烦你们了。” 她上前和那两人把墨天浩扶到床上，回身又一次感谢两人。 两人很不好意思：“嫂子你太客气了。你和墨大哥休息吧。李婶说墨大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杨淑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男人，不得不承认墨天浩很细心。 墨天浩醉成这样，今晚能不能洞房都是个问题。更别说闹洞房了。所以他们就要告辞了。” 虽然两人这样说了，但杨淑还是出门送客。一直到把李婶也送回去之后，杨淑才回了屋子。 墨天浩睡得很沉，杨淑想起李婶告诉她墨天浩之前没吃什么。又想到他喝了不少酒，之后恐怕会难受。于是决定把人叫醒。 “阿浩，阿浩醒醒。” 墨天浩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 “淑淑。” “你没吃饭吧？起来，我给你弄点吃的。” “好。”墨天浩听话的应了一声，靠坐起来。 厨房还有许多剩菜，杨淑弄了些没动过的菜，热了热后端给了墨天浩。 “淑淑你吃过了吗？”墨天浩不放心的问杨淑。 杨淑心头一暖，笑着说：“吃过了。你不是让红姐给我送了碗面吗，吃你的吧。” 墨天浩点头，开始吃起来。杨淑去看了看两个孩子，发现他们都自己洗漱过睡了。本想烧点水，却发现李婶帮他们烧好了。于是她提了一桶水进房，准备让墨天浩洗洗。 她进来的时候墨天浩已经放下了筷子，杨淑见他没吃多少，就问： “怎么不吃了？” 墨天浩难受的皱皱眉：“吃不下去了。” 杨淑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喝多难受了。 “谁让你喝这么多的？难受了吧。要不你先去洗洗，我去给你充一杯蜂蜜水。” 墨天浩脸现羞愧之色：“辛苦你了。我其实只喝了两杯，没想到我的酒量这么差。” 于是杨淑去冲蜂蜜水，墨天浩去洗漱。 等两人各自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杨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同意嫁给墨天浩，自然也不排斥和他做那种事。但是今天这种情况是不是不太方便？ 正想着的时候，墨天浩就凑了过来。他半撑起身子，低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身下的杨淑。 杨淑被看得不自在，问他：“看什么？” 墨天浩的脸很红，他看着杨淑痴痴的笑起来： “我终于娶到淑淑了，嘿嘿。我好高兴。” 杨淑简直没眼看他现在这傻样，但心头却越发柔软。今早起来的那点不安似乎已经全部消失了。 墨天浩俯身压下，一股男人特有的又略带酒气和皂角香的气息迎面而来，杨淑不由僵了身子。 可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贴的时候，墨天浩却突然脸色一变，他皱起眉头，喉头动了动，然后迅速翻身趴在了床边。 “呕……” 直到墨天浩开始呕吐，杨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赶紧爬起来，帮墨天浩拍着背。 “没事吧？” “我……呕……抱歉，有点难受。” 杨淑无奈，她就知道今晚不方便。 等墨天浩吐的差不多以后，杨淑把一杯热水递给他。 “先喝点水。” 墨天浩接过杯子，抱歉的看着杨淑。 “对不起啊淑淑，我不是有意的。” “行了，你好点了吗？没事的话就擦擦睡吧。” 说着，杨淑下床认命的开始打扫。 第113章 新婚 “要不我来吧。”墨天浩说。 杨淑看着莫天浩像踩棉花一样的步伐，都怕他会摔一跤。于是她果断拒绝。 “不用了，要不你躺着，我去给你拧一把毛巾擦擦。” 墨天浩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然后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了出去。 杨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 好在墨天浩到底没摔跤，洗完以后杨淑也把地面拖干净了。 两人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当然起不了什么其他心思了。 墨天浩有点尴尬，杨淑看出来了。安慰了一句： “没事，别在意。睡吧。” “嗯。淑淑你真好。” 于是两人吹灯睡觉。 杨淑本以为一个陌生人躺在身边，她会睡不着，但墨天浩这人天生就让人安心，不知何时，她竟睡着了。 …… 第二天杨淑准时睁开了眼睛。一扭头，她看见身边躺了个男人。不由紧绷了身子蓄势待发。可下一刻她反应过来，重又放松下来。 墨天浩还没醒，他闭着眼睛显得睫毛很长。 杨淑已经过了会被容貌所迷的年纪，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墨天浩长的确实好看。 突然的，墨天浩睁开了眼睛。杨淑愣了一下，来不及收回目光，正好与墨天浩略带着迷茫的眼神对上。 她赶紧转开了目光。还好，墨天浩才睁开眼睛，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 “早啊，娘子。” 墨天浩低沉的声音在杨淑耳边响起，杨淑浑身一麻。 她嫌弃的把人推的远了些：“一大早的干什么？你要是睡不着了就起来。” 墨天浩笑了一声，应道：“好。” 可他一起身，就捂住了鹅头“丝”了一声。 杨淑瞥了他一眼：“头疼了吧，叫你喝那么多酒。” 墨天浩轻叹：“我保证，以后肯定不喝了。” 他一脸真诚，就差指天发誓了。 杨淑无语：“行了，赶紧起来吧。” “好嘞。淑淑你歇着，我去做饭。”然后他麻溜的下床出了房间。 杨淑知道墨天浩这是因为昨晚的事急于补偿呢，于是也不拦着。自己慢慢悠悠的起床洗漱。等她出去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起床了，墨天浩也已经把早饭做好端上桌了。 “嫂子。”小泽恭恭敬敬的给杨淑见理。 “好。” 杨淑笑着地了个红包给他。 “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再行这些虚理。” 成君看到小泽有红包拿眼睛一亮，“哒哒哒”跑到墨天浩身边叫了声：“爹。” “诶。” 墨天浩很高兴，干脆的也给了成君一个红包。 “昨天答应你的，娶了你娘，爹给你个大红包。” 成君高兴的小脸红扑扑。 杨淑简直没眼看，没好气的拍了下成君的头，骂道：“我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瞧你这样。没出息。” 成君立刻可怜巴巴的看向墨天浩，墨天浩轻咳一声：“咳。你别说成君了，我答应要给他的。” 杨淑狠狠的瞪向成君：“行啊，杨成君你长本事了，还学会找靠山了是吧。” 成君立刻往墨天浩身后一躲。 “淑淑，要不……”墨天浩期期艾艾。 “嗯？”杨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墨天浩识趣的闭嘴了。 小泽在一旁偷笑。别看大哥这人平素温和，其实也有自己的坚持。结果现在……他好像已经能明白家里的地位排序了。嫂子才是这个家做主的人啊！ 笑闹过后，几人坐下吃饭。一会儿吃完饭，杨淑他们还要去李婶家给她们敬茶。 昨天李叔和李婶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按照规矩杨淑今天要去给他们敬茶。 “淑淑你多吃点，昨晚你辛苦了。”墨天浩殷勤的给杨淑盛了一碗粥。 杨淑听到那句“辛苦了”，不由想到了些别的。然后她飞快的看了墨天浩一眼，正看见墨天浩也红了耳尖。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 她轻咳一声：“咳。快吃，还要去李婶家呢。” 也不知道墨天浩看没看出来她的尴尬，他应了一声就吃起饭来。 杨淑和墨天浩到李婶家的时候，他们也在吃饭。看见两人，李婶招呼道： “小淑和小墨来了，你们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在这吃点。” 墨天浩微笑：“不麻烦了李婶，我们吃过了。我和淑淑是来给你们敬茶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可不敢受。”一旁的李叔赶紧道。 不知道是不是杨淑的错觉，她总觉得李叔看墨天浩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和敬畏。 欣慰她能理解，李叔从前也是风雷镖局的镖师。墨天浩没有父母，他是李叔看着长大的。现在墨天浩和自己成婚了，李叔自然该感到欣慰。 可敬畏又从何而来呢？ “您别这么说，以后您和李婶就是我和淑淑的爹娘，自然受得起。”墨天浩说。 在杨淑两人的坚持下，李叔和李婶最后还是受了杨淑和墨天浩的理。 李婶还给了杨淑一个大红包。杨淑一摸就知道这里面肯定不少。她有心不收，但知道李婶肯定不会拿回去。于是便想着这个月工钱多给李婶一些。 想明白之后她也不再纠结，大方的收了红包。然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家里还有昨晚的残局没收拾呢。 “淑淑你歇着，放着我来。” 一回到家，墨天浩就抢着干活。有人愿意干，杨淑当然不会拒绝。带着两个孩子舒舒服服的坐在院子里看墨天浩一个人忙活。 等墨天浩忙完，已经是中午了。杨淑为了犒劳他特地做了几个好菜。 墨天浩吃的一脸甜蜜，杨淑看的一脸无语。这人怎么有受虐倾向呢。 第114章 祭拜 下午的时候他们闲下来了，墨天浩问杨淑： “说来惭愧，我还没问过你岳父岳母的墓在何处？” 明日是三朝回门，杨淑没有父母，自然不用回去。但他们可以去拜祭一下杨淑的父母。 杨淑翻着锦绣坊的账本的手一顿，然后无所谓道：“不记得了，早死了。他们不会在意的，你也不必太在意，明天我们就正常过，哪也不用去。” 墨天浩不赞同，杨淑的父母过世多年，他们可以不在意，但这是他的心意。 但看杨淑不想多说的样子，他终究没开口。 “那、要不要去看看成君的爹？” 良久后，墨天浩犹豫着说。 杨淑彻底放下账本，扭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墨天浩。 墨天浩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怎、怎么了，不方便吗？” “不是。” 杨淑摇头，坐的离墨天浩近了些。 “只是觉得你很好。” 墨天浩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突然这么说？” 杨淑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墨天浩。 “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你问。”墨天浩有些紧张。 “当初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提的要求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可你却接受了。现在还主动提出要祭拜成君他爹。你，就一点不在意吗？” 墨天浩笑了：“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件事啊。吓我一跳。” “淑淑，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做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我说不在意那就是不在意。至于成君他爹，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我要谢谢他，谢谢他把这么好的你送到我身边。我还要让他放心，告诉他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和成君。” 杨淑点点头：“所以我才说你好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 但在墨天浩看不到的地方，杨淑却叹了口气，她见过的口是心非的人太多了，希望墨天浩能始终心口如一吧。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想要做些什么吧，昨晚的事太记忆犹新。而且两人虽然已经成亲了，但其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过太亲密的事。可不做什么吧，又好像有点尴尬。 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终于，杨淑先递了台阶： “你的伤还没好全，要不先睡吧。” 墨天浩反应过来：“好。” 说着，他坐起身吹灯睡觉。 黑暗里，墨天浩的脸色几度变换，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他还是做不到与她太亲密啊！ 另一边，杨淑并没有注意到墨天浩的不对劲，她也在想着自己的事。 当年顶着所有人的骂名做下那个决定，她不后悔，可不代表她喜欢。肖庆岚是当世的高手，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将近五旬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个三十出头的中青年。世上有多少女人被他伤透了心，又有多少女人愿意和他春宵一度。可这些女人中不包括杨淑。所以那种事对杨淑来说并不愉快。今天和墨天浩相处，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没做好准备。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同床共枕。 第二天，杨淑告诉成君他们要去祭拜他爹。成君心里很不好受，他没有见过他爹，他对他爹所有的认识都来源于杨淑。但他见过他爹的画像，杨淑画的。那是一个面容冷情，却长着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的男人。成君觉得他爹真是太好看了。 他曾问过杨淑，他爹和她是什么关系。杨淑目光怅惘，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浓浓的悲伤。她说：“他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亲人。” 只有五岁的小成君不懂杨淑眼里的悲伤，但他无来由的也感到了难过。他不想让杨淑难过，所以他也没再问过关于他爹的事。 杨淑告诉墨天浩：“成君他爹的墓在很远的地方，我在大悲寺给他立了个长生牌。” 于是早饭之后四人就去了大悲寺。寺庙里杨淑没有买纸钱烧，只是买了几炷香。 踏进天王殿，墨天浩一眼就看到了一排十个的长生牌。最前面的一个上面刻着杨风翼三字，这就是成君的爹了。但让他一眼就注意到这一排十个的长生牌却不是因为这一个，而是因为后头这九个。 他的身子晃了下，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几个长生牌。如果走在前面的杨淑这时候回头看一眼，她一定会发现墨天浩的眼神此时透露出的是无尽的杀意。 可杨淑是什么人，她瞬间感到了深厚的不对劲。一转头，正看见墨天浩脸色难看，眼神也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她问。 墨天浩摆手：“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罢了。缓过来就好了。” 杨淑皱了皱眉，她探过墨天浩的脉，没发现他身体不好啊。不过他的伤确实没好，也不排除他突然牵扯到伤口了的可能。 见杨淑皱眉，墨天浩赶忙开口： “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吧。哪个是成君爹的长生牌啊？” “是那个。”成君指给墨天浩看。 杨淑虽然还有疑惑，但也只能先暗下不表。抬步也走了进去。 “杨兄，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淑淑和成君，你在天有灵可以放心。” 墨天浩对着杨风翼的长生牌郑重承诺，眼神里满是认真。他目不斜视，不看那一排剩下几个长生牌。再看一眼他怕他会忍不住直接杀了她。 其实墨天浩的不对劲已经很明显了，平时杨淑肯定早就发现了。可偏偏她面对长风，心思也完全不在这里。 “杨风翼”，杨淑无声的念出这个名字。这是她在知道了长风的真实身份，又在他死后收拾他的遗物后才知道的名字。也是长风真正的名字。 第115章 见面 “长风，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想娶我的人。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也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我愿意尝试和他在一起。我以后也会和成君好好生活。你放心吧。” 杨淑和墨天浩给长风上了香，然后就直接离开了大悲寺。 墨天浩问杨淑：“淑淑不去大店拜拜佛吗？” 杨淑看了他一眼，墨天浩好像已经彻底缓过来了。 她压下疑惑，回答：“我不信佛，你呢？” “我也不信。”墨天浩苦笑着回答。 他原本是信的，他的母亲每一年都会带着他去拜佛、不失、行善。可后来…… 回去之后杨淑问墨天浩：“我那边去过了，你家祖宅不是在宝应吗，正好这段时间你不用走镖，要不要我和成君陪你和小泽去一趟？” 墨天浩的眼中飞快闪过什么，他说：“不用。祖宅那边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以后在带你去吧。” “好。” 杨淑爽快答应，其实她也松了口气。宝应这个地方，如果可能，她再也不想去了。 …… 又歇了两天，杨淑要去锦绣坊了。墨天浩本来想让她再歇几天，杨淑不愿意。主要她这两天一直和墨天浩在一起，很多事情没法做。 墨天浩无奈，只得答应。但他非要送杨淑去锦绣坊，然后被杨淑严厉拒绝了。她可不想让锦绣坊的姐妹看到墨天浩送她，然后被她们调侃。 但其实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到了锦绣坊，那些姑娘嫂子们逮着她就是一顿调侃。 “那我晚上来接你吧。” 杨淑本还想拒绝，但看到墨天浩一脸委屈和怨念的看着她，她就闭嘴了。 “行行行，你愿意来就来吧。别摆出这副怨妇相了行吗？” 被杨淑这么说了墨天浩也不生气，他笑了一下，道：“遵命，娘子。” 杨淑转身就走。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杨淑去有名的汪家馄饨买了几碗馄饨请姐妹们吃。大家纷纷夸她大方，锦绣坊的气氛很和谐。 …… 古德生最近过的很不错，他借着严景的光甚至与古家弟子打过照面，这其中还有古德中。 古德中看他的眼神很可怕，但他却拿他没办法。古德生痛快急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过有件事让他不太高兴，他联系不到黑斗篷人了。 之前黑斗篷人让他没有大事别来找她，古德生忍了好久。直到他去找小莲，小莲跟他说王凤已经反应过来了，她被王凤压的死死的。所以她想问古德生该怎么办。 古德生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来找黑斗篷人帮忙。他按照黑斗篷人给的方法在土地庙里放了石头，可一个月了，他始终联系不到黑斗篷人。 他下午的时候在街上闲逛，去了汪家馄饨。他很喜欢吃这家的馄饨，有空了就来。 “老板，一碗馄饨加一个鸡蛋。” “好嘞。” 古德生是老顾客了，老板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很快给他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古德生吃着吃着发现碗底上沾了一张纸。他随手把纸撕了下来。只见纸上写着： “今天申时，西城外竹林不见不散。” 古德生愣住了，他知道这是谁给他的纸条。但这纸条怎么会在这？ 他拿了纸条问老板：“老板，这张纸条是？” 老板看了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想不起来了。” 古德生狐疑的看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这老板一看就不懂武，肯定不会是黑斗篷人。难道他是黑斗篷人的同伴。 这时候馄饨摊又来了新客人，老板和古德生说了一声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古德生想了想，决定直接去问黑斗篷人算了。 于是他吃完馄饨以后一直在街上闲逛，到了申时才出城去了西城外竹林。 …… 因为忙着成亲的事，杨淑半个多月都没去锦绣坊。上午她翻看账册的时候发现有一笔送去西城外的订单。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做好了。于是她问江绣娘： “住在西城的那家姓宋的衣裳做好了吗？” 将绣娘手里的针线不停，想也不想的道：“做好了。那家人说过两天来拿。” “我正好要去西城外一趟，要不我送去吧。” “行，我去给你拿。”吕红说。 …… 申时，古德声出现在西城竹林。他四下打量一圈，并没有发现黑斗篷人。 “再找我吗？”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古德生反应也很快。他肩膀一抖，想甩脱对方的手。同时右手拔剑，一朝“直冲云霄”刺了过去，正是碧云剑法中的一招。 可他怎能甩掉黑斗篷人的手呢。不过为了不打击古德生的信心，黑斗篷人还是松开了手，顺势后退。并且夸了句： “不错，进步很快。” 古德生松了口气，这黑斗篷人每次都要试他一试。这次总算过关了。 “恩人，你终于来了。” “嗯。找我有事？”黑斗篷人应了一声，问。 “小莲已经成了古视昌的小妾的事，恩人你知道吧？” 古德生已经许久没见过黑斗篷人了，是以并不清楚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只能先问问了。 “知道。”黑斗篷人道。 于是古德生就把小莲同他说的事与黑斗篷人说了。 “恩人觉得我应该怎么和小莲说？” “什么都不要说。”黑斗篷人冷冷道。 古德生一愣：“什么都不要说？” “当然。她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千辛万苦的把她弄到古家去干什么？” “而且你不知道吧，她的心思可不小呢。” 古德生被说的更加不知所措了。 “什么意思？” 第116章 交代 黑斗篷人没说话，古德生分明看不清她藏在黑斗篷下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黑斗篷人的嘴角一定是冷笑着的。 终于，在古德生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黑斗篷人开口了： “她的确要爬床，但她想爬的可不是古视昌的床。” 古德生并不笨，小莲不想爬古视昌的床，那她想爬的就一定是…… 古德生张大了嘴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古德中。” 黑斗篷人似笑非笑，算是默认了。 很快古德生反应过来了，不解的问： “那她最后为什么又……？” “因为我威胁了她，不过她应该以为那个人是你。” 古德生的脸上是庆幸，他深深的向黑斗篷人鞠了一躬： “这次幸好有恩人出手，否则就遭了。多谢恩人了。” “呵。” 黑斗篷人痴笑一声。 古德生的身子绷紧了，他知道对方生气了。 “古德生，我这话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 看着黑斗篷人严肃的表情，古德生不自觉也认真起来。 “您说，我听着。”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幸好两个字。我做事凭的是实力，不是虚无缥缈的运气。这次你能有我给你擦屁股，下次呢？我提醒过你，褚小莲生在柳条巷，她就不可能是个安分的人。你却对她半点不设防，我不希望这种事有下次了。” 古德生低下头：“是，我以后会小心。” 见他如此，黑斗篷人到底多说了两句：“如果她定要问你方法，你就告诉她。她什么都不要做。她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拢住古视昌的心，不要和王凤交恶。” “我记住了。恩人找我可有什么吩咐？” 古德生也算看出来了，没事黑斗篷人是不会找他的。说到底，自己只是对方手里的工具。当然，他不会因此心生怨恨，毕竟对方帮了自己是真的。 “我确实有两件事交代你：第一件，我要离开扬州了，你以后找我可以去东大街的锦绣坊，那里的老板杨淑是我朋友，我有什么吩咐也会让她代为转达。第二件，你让褚小莲给我把古家的下人摸一遍。尤其是几个主子身边的人，还有，厨房的人。” 古德生惊讶于黑斗篷人竟然要离开扬州，然后又十分不解她的吩咐。查古家主子身边的下人也就算了，查厨房的人干什么？难道她想下毒。 “别多想，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黑斗篷人看出了古德生的心不在焉，开口解释道。 “好。” “恩人离开还回来吗？”古德生忍不住问。 “当然。你好好练碧云剑法，下次见你我就不止是这样试你了。” “另外，我还给你留了一样好东西，日后你练的好，杨淑会把东西给你。” “是什么东西啊？”古德生充满了好奇。 黑斗篷人也不瞒他，干脆道：“古家的内功心法。这虽然不是什么绝顶的功法，但也算不错。你身为古家子孙该学的。” 古德生的眼睛亮了，他高兴的都要手舞足蹈了。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行了，好好练吧。”黑斗篷人无奈道。 “噢对了。”古德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的说。 “恩人你说得杨老板，我在严公子那里听过。严公子好像……” 他话说一半，但黑斗篷人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你是想说他很看不上杨淑是吧？” 古德生点点头，尴尬道：“是。” “呵。” 黑斗篷人笑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在乎。” “我听说那位杨老板和左家公子关系不错，和古家兄妹也不错。” “是啊，怎么了？不放心她？” 古德生摇摇头：“这倒不是，您的朋友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有些好奇您和她与古家是有仇吗？” 古德生说出这话后就后悔了，他不该多嘴的。 他以为黑斗篷人不会告诉他，甚至会骂他。然而都没有。 “是我不是她。” “啊？” 古德生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和古家有仇的是我，不是杨淑。她和古家没有恩怨，所以她也只会帮我传话，不会指导你做事，你以后只能靠自己。” “再说了，她和古家人关系好不是正好吗？褚小莲不可信，你又是古视昌的眼中钉肉中刺。有杨淑在其中牵线搭桥不是正好吗？” 古德生豁然开朗。 “那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等等。”古德生鼓起勇气叫住了黑斗篷人。 黑斗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何事？” “认识恩人快半年了，如今即将离别，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姓？” 迎着古德生紧张和期盼的目光，黑斗篷人无情的道：“不能。” 古德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失望：“我知道了，是我不该多话的。” 黑斗篷人走上前拍了拍古德生的肩膀：“你只需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就够了。只要你不生出二心，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说完，不等古德生反应过来，黑斗篷人就迅速消失在了竹林里。 看着那抹矫健的身影，古德生若有所思。黑斗篷人的武功到底如何他并不知晓，对方的武功肯定比自己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两人第一次见面，黑斗篷人救他的方法是撒石灰粉，这可不是高手的行径。但每次看黑斗篷人离开的身影，他都感觉就这轻功当世也没几个人吧。 第117章 家当 杨淑送完衣服就回到了锦绣坊。一踏进门，她就看见墨天浩坐在店里，其她手上无事的姐妹们手里都是吃的。不用说，肯定是墨天浩买的。最关键的是，墨天浩长相不俗，他这么一坐着，来买衣服的女顾客们纷纷盯着他看。杨淑的脸华丽丽的黑了。 “咳”，她故意重重的咳了一声” 墨天浩闻声抬头，在看见杨淑的一瞬间，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欢喜和星星点点的笑意。 杨淑不由被这样一双眼恍了一下神。而墨天浩已快步朝她走来。 “淑淑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了吕红等人的笑声。除此之外，杨淑还感受到了几道来自于买衣服姑娘们羡慕嫉妒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还没到时候呢。”杨淑开口，语气里怎么听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墨天浩似毫无所觉，浅笑道：“在家无聊的很，就来了。你没到时候不要紧，我可以多等等。” “不用不用，老板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关门就行了。”有绣娘赶紧道。 杨淑想说不用来着，但所有人都用一种八卦和友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她索性不再纠结，干脆道： “好，那我就先走了。” 于是墨天浩当着所有人的面挽起杨淑的手，两人相携着走出锦绣坊。 杨淑已经免疫了墨天浩越来越大胆的行为，索性不再挣扎，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走在路上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墨天浩先打破了沉默： “淑淑，你是不是生气了？” 杨淑转头看他，这话怎么听都有种小心翼翼的味道。墨天浩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有些落寞的样子。 “知道我生气了还敢挽着我？”说着就做势想从墨天浩的胳膊里把手抽出来。 墨天浩脸色一白，手比脑子快，他死死拉住杨淑的袖子： “淑淑别，我以后不会那么招摇了，你别生气。” 杨淑无语：“你还知道你招摇啊？” “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墨天浩可怜兮兮。 杨淑是真的遭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只得道： “行了，我没生气。” “真的？”墨天浩有点不相信。 杨淑更无奈了：“真的。” “那你……？” “我就是嫌弃你太招摇，一时不想说话罢了。真没生气。” “那就好。”墨天浩松了口气。 杨淑问她：“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招摇呢？” 被问及这个问题，墨天浩竟显得有些羞涩：“娶到你，我就是太高兴了，以后真的不会了。” “真的就这么喜欢我？”杨淑的语气漫不经心，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却已经紧紧握起。她到现在都不真的明白墨天浩为什么会喜欢她。 “喜欢啊。”墨天浩答的毫不犹豫。 杨淑面无表情，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墨天浩时不时的情话。 回到家，墨天浩表现的很是积极。 “淑淑，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我来做晚饭吧。” 杨淑也知道他一整天闷在家里闲得很，索性随他去了。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算这个月家用的银子。 这期间，她好几次听见小泽在屋子里咳嗽。想起小泽身体不好，这天气又冷了，默默的在账本上又多写了一条尽快添置冬衣。 “开饭了。”墨天浩在屋子里喊了一声。 杨淑合上账本走进屋子。 天热的时候他们是直接在院子里吃饭的，现在天气渐渐冷了，他们就把饭桌移到屋子里了。 饭桌上，小泽还在继续咳，杨淑有些担心：“没事吧，我看小泽咳的还挺厉害的，要不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小泽直摆手：“不用了嫂子，我这是老毛病了，每年都要咳的。天暖和就好了。” 听了这话，杨淑非但没放心，反而更担心了。冬天还没到呢，等暖和了还要好几个月呢。 “没事，小泽有常吃的药方，效果挺好的。明天我就去抓药。”墨天浩说。 于是杨淑不再纠结。 饭后，杨淑主动承担了洗碗的活。 墨天浩没事做，索性靠在厨房门口看杨淑洗碗。 杨淑很无奈：“你也别光看着，以后你只要在家，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我做饭你就得洗碗，反过来也一样。” 杨淑才不是时下这些个认为家务活都是女人的人呢，她和墨天浩一样能挣钱，凭什么家务活要她一个人做？ 好在墨天浩并不在意，平时还会主动和她抢活干。 “好，这是应该的。”墨天浩说。 等事情都忙完了，两人坐在床上的时候，墨天浩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杨淑。 杨淑疑惑的望着他：“这是……？” “我的私房。”墨天浩笑说。 “啊？” 墨天浩把钥匙放在杨淑手里：“本来早就该给你了，前两天光顾着高兴了，倒把这个给忘了。今天看到你再算账才想起来。” 他从一个装衣服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铁匣子，然后用杨淑手里的钥匙打开了匣子。匣子最上面是几张银票，杨淑数了数，发现有三十两，下面是一些碎银，加起来也有十两左右。 “这就是我们家的全部家当了吧？”杨淑问。 墨天浩不知怎么的嘴角高高扬起：“是啊，这三十两里头有二十两是留给小泽将来娶媳妇的，不能动。其它的随你。” 杨淑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二十多两很多吗？ “你笑什么？” 墨天浩答非所问：“淑淑你刚才说，我们家？” “嗯。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明所以。 “没什么问题。我高兴。”墨天浩看她的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 第118章 交锋 1 对上这个眼神，杨淑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墨天浩到底在高兴什么，她很无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自顾自把自己的银子和这个盒子放在一起，然后当着墨天浩的面把钥匙收好。 “你既然给我了，我就收着。你什么时候需要就自己拿，不用跟我说。” “好。淑淑你真好。”墨天浩说着，揽住了杨淑的腰。 猝不及防下，杨淑整个人都靠在了墨天浩怀里。 突然的亲密让她僵了身子。她和墨天浩这几日虽同榻而眠，但其实并未做过更亲密的事了。她之所以怀疑墨天浩对她的感情，除了她自己的问题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有时能感觉到，墨天浩对与她亲近这件事也没做好准备，甚至是抵触的。 都说，人的嘴会骗人，但下意识的行为不会。墨天浩的反常杨淑都看在眼里，她只是不到挑明的时候。 墨天浩似乎也感受到了杨淑的僵硬，轻笑一声道：“别紧张，我只抱抱你而已，不做什么。” 若是寻常女子，听了这话定然要恼羞成怒的，可杨淑不是寻常女子。她听了这话后反而冷静了。要不是她就靠在墨天浩胸口，能清楚的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险些真要被他骗了，以为他丝毫不紧张呢。 想到这里，杨淑越发淡定了。她一个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难道会输给墨天浩一个生瓜蛋子吗。 于是她抬头，嘴唇堪堪擦过墨天浩的下巴，语气戏谑的问他：“到底是谁紧张啊？” 局势瞬间逆转。 墨天浩的脸迅速红透，他不知所措、张口结舌： “你你，我……” “哈哈哈。”杨淑大笑出声。 等她笑够了，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墨天浩。说到底，她也没真的做好再进一步的准备。 墨天浩也终于缓过神来，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看着杨淑。 “你啊！” “不闹了，我问你啊，小泽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咳的挺严重的。”杨淑突然正经起来。 墨天浩也肃了神色。他叹了口气：“小泽他娘身体就不好，所以他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没法治。只能慢慢调养。” 墨天浩说了什么杨淑没有仔细听，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婚前，她竟然没有调查过墨天浩。以至于他说小泽他娘时，她才意识到这兄弟两个不是亲生的。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大意到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忘记，否则她也活不到现在。她只是不想去查，不想活的这么累。可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会后怕。 “小泽不是你亲弟弟吗？”她看似随意的问。 墨天浩有些惊讶，好像才意识到杨淑竟然不知道此事。 “怪我怪我，我没告诉你，小泽的爹是我们镖局的镖师。他以前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他们两口子去世后我就收养了小泽。他爹以前押镖时得罪过一些江湖客，我怕那些人来找小泽麻烦，就把他的名姓也给改了。小泽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我怕他会难受，所以平时不怎么提起。倒是一直忘记告诉你了。” 杨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淑淑，你没生气吧？”墨天浩小心翼翼的问。 杨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我没告诉你此事。” “这有什么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嘛？” 且不说墨天浩不是故意不告诉她的，就算真的是故意的，杨淑也不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是夫妻间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再说了，她自己还有一堆事没告诉墨天浩呢，有什么资格生气？最少，她是不会告诉墨天浩成君不是她儿子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她们母子越安全。 “行了。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去给小泽抓药呢。”杨淑说。 “好，这就睡。”墨天浩吹了灯，两人睡下。 …… 古德生当天晚上就去见了小莲，他谨记黑斗篷人说的，除了吩咐她做的事外，什么多余的都没说，甚至连她想爬古德中床的事都没提。可小莲只觉得古德生更可怕了，分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什么都不说。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古家并不大，四位主子，十几个弟子，还有二三十个下人。小莲这段时间早已摸清了。所以当时小莲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古德生，速度可谓是迅速。古德生对她大加赞赏，小莲十分得意。 但有一点黑斗篷人没说错，小莲从不是安分的人。古德生要她什么都不做，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已经忍的够久了，是时候和王凤来一场面对面的交锋了。只是这些，她是不会和古德生说的。 第二天天不亮，小莲就照常出现在王凤的院子里，给她请安。她这些日子每日都来，王凤一开始还会给她甩脸子，后来见她确实不生事，也懒得难为她了。 她不紧不慢的梳洗打扮，又慢慢悠悠的吃了饭，然后才让小莲进来。 “听说这段时间你打扮的一直很朴素，怎么，做出这副老实模样给老爷看吗？” “不是的夫人，奴婢之前就说了，只愿守在老爷身边就够了，不敢生出其它心思。”小莲胆怯的说。 王凤厌烦的一皱眉：“行了，我又不是老爷，你不必做出这副样子，平白让人恶心。” 小莲“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奴婢真的没有。” 她的眼泪挂在脸上，看着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第119章 交锋 2 王凤却越发看不上小莲了。这副小夹子做派，活该老爷看不上她。 “你要哭滚回你屋子哭去，炒的人头疼。”王凤不耐烦的把人赶走了，总是这样，自己还没干什么呢，她就整天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自己欺负了她呢。 小莲委委屈屈的起身准备告退，却不知为何没站稳，又摔了下去。她慌乱之下顺手就抓住了铺在桌上的桌布。桌子上还放着未来得及收下去的早膳，她这一拽，桌上的杯盘碗盏全部噼里啪啦的摔了下来。 小莲尖叫着，被淋了一头一脸，好不狼狈。但王凤却根本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她要被气死了。她的青花瓷汤盅，她的天青釉茶具，全没了，全被这个蠢女人毁了。 “混账东西，笨手笨脚的。”王凤指着小莲就骂。 小莲被吓的面色惨白，她又一次跪了下去。不偏不倚的，还正好跪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她的膝盖瞬间被扎破，嫣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丫鬟婆子惊叫起来。可小莲却好似毫无所觉，她冲着王凤连连磕头，嘴里喊道： “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 她的头磕在地上，再一次正好磕在了碎瓷片上。顿时小莲的脸上就鲜血淋漓了起来。 她这副鬼样子让王凤更加不爽：“滚出去。” 听了她的话，小莲立刻想要站起来离开。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站得起来，她尝试了好几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一次次爬起又跌倒的动作，让她身上被划开了更多的口子，一个清丽婉约的美人此时已电的伤痕累累。 没有人注意到，本该在小莲身边第一时间把她扶起来的贴身丫鬟小桃此时不知所踪。 古视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小莲坐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血。王凤坐在桌边，正气急败坏的指着小莲破口大骂。 “你们在干什么？”他一声大呵镇住了所有人。 屋子里的这一个半主子和她们的丫鬟婆子，都转头看向门口一脸怒气的古视昌。 王凤在看到古视昌的时候心下就一个“咯噔”。老爷怎么会来？她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狠狠瞪向小莲。 她王凤好歹也是特意学过讨好男人的人，女人间这点小伎俩她怎么可能看不透？她只是这些年好日子过的太久，一时大意了。今天这是褚小莲给她设的一个局啊！ 古视昌沉着脸：“这一天天的，你们又在闹什么？” 王凤强行扯出一个笑，道：“没什么，只是妹妹她有些不懂规矩，做事毛手毛脚的。我说了她两句，没想到妹妹她竟就不小心摔在了瓷片上。也是妾身不好，没及时让人把妹妹扶起来。来人啊，还不快把姨娘扶起来。” 她既已经明白了褚小莲的算计，又怎么可能让她有告自己状的机会呢。所以她抢在小莲之前就把话说了。 古视昌看向刚被下人扶起来的小莲，问她：“是这样吗？” 古视昌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上回让古凛去查那碗醒酒汤，虽然没查出什么来。但那天晚上小莲想爬他的床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 那天晚上，出于男人的那点微妙的自尊心，古视昌留下了小莲，但他对她其实并没有完全的信任。所以这一个多月来并没有去过小莲的房里。 古视昌以为这丫头过不了几天就会忍不住的像上次一样来讨好他，甚至是来爬他的床。然而并没有，小莲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每日给王凤请安外，就是经常到古月宁的静心院，跪在门外给她道歉。 古月宁一开始不肯见她，小莲就每天都去。后来古月宁怕事情闹得太难看，只好说原谅她了。小莲这才罢休。 她每日更是打扮的朴素至极，即使遇见自己也会恭敬的行礼，然后迅速的告退离开。看见他对待王凤温柔时，也表现的不妒不恨。 若不是他一直让人盯着小莲，知道她每日都会对着那张绣有他小像的手帕暗自垂泪，会偷偷打听他衣服的尺码给他缝衣服，古视昌都要以为小莲是不在乎他的了。 “夫人说的没错，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是奴婢不慎打碎了夫人心爱的碗碟，都是奴婢不好。”小莲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泪，冲古视昌露出个笑容来。 可她现在这副鬼样子露出的能是什么好看的笑容。如果是平时，古视昌早就嫌弃不已了，可他一想到面前这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他又有些不落忍。 大约是从前的樊莲儿太好欺负，王凤从来不需要再古视昌面前做出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她只要娇嗔的瞪他一眼，古视昌就会什么都依了他。是以古视昌再看到这个笑容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因为他的不重视，小莲这些日子在古家过得并不好。古视昌记得，这姑娘刚被宁儿买回来的时候特别瘦，一张不大的小脸上那双鹿眼就显得格外大。后来她养的稍微胖了些，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好像又一次瘦了。 此时此刻他看着小莲，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怜惜。小莲所说的话，自然也成了害怕王凤才不得已说出的无奈之语。 古视昌的心不知不觉已经偏了。 可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是因为小莲打碎了王凤屋子里的东西，他总要给王凤留点面子。 于是他说：“夫人何必如此生气，不过是几个碗碟而已。碎了就碎了，再去买更好的就是了。你何必非要罚她跪在这些碎瓷片上呢？” 第120章 反击 王凤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出什么来。她想说不是她让小莲跪在碎瓷片上的，更没想让她弄得伤痕累累。可是此时此刻，她明白了一件事，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古视昌的心偏向谁。 王凤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有利的。所以她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而是转换了矛头。 “老爷说的是，是妾身冲动了。只是妹妹身边的丫鬟也太不称职了些，妹妹都摔倒了，她也不知道扶一下。这样的丫鬟怎么能留呢？” 小桃瞬间白了脸，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小莲。 王凤在心中冷哼，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老爷是和这个丫鬟一起进来的。她暂时不能拿褚小莲怎么样，难道还不能拿她的丫鬟开刀吗？ 褚小莲不比她，身边用的丫鬟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而且她日子过得拮据，想收买一个丫鬟可不容易。她处置了小桃，就等于断了她一条胳膊。 果然，小莲坐不住了：“夫人，小桃也是因为太关心我了才会去找的老爷，还请夫人饶过她吧。” 王凤为难地皱起眉：“妹妹心善我知道，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错了就是错了。我放过她，以后要怎么管理其他人呢？” 小莲不说话了，此时此刻她再多话就是她的不是了。 古视昌最讨厌女人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明争暗斗了，颇不耐烦的开口：“行了，不就是个丫鬟吗？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罚半年月钱。” 王凤笑着同意了：“那就按照老爷说的做吧。” 小莲也没什么意见，于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不顾小桃的哀求，把她拖了下去。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把地上的东西处理掉，把莲姨娘送回她的院子去。”王凤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只好冲着下人们大吼。 下人们被她这么一吼，立刻反应过来。几个丫鬟赶紧收拾了地上的残局，还有几个婆子走到小莲面前，客气的要把她送回去。 古视昌没说什么，也没看她一眼，小莲咬了咬嘴唇，还是告退了。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古视昌和王凤夫妻了。古视昌抚上王凤的手，还算温和的开口 “我知道我纳了她你不高兴，但也没必要刻意搓磨她。我们家一个小妾还是养得起的。” 王凤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勉强露出个笑：“老爷说的哪里话？妾身早就不生气了。不过老爷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莲姨娘的衣服是旧了些，我一会儿就去请秀娘给她做两件新的。哦，还要找个大夫，她这伤可拖不得。万一脸上留了疤就不好了。” 古视昌满意了：“还是夫人懂我。” 他走后王凤的脸就彻底拉了下来。陪伴她多年的王妈妈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把一杯茶放在她的手边。开口劝道： “夫人您消消气，刚才老爷不也没理那小贱人吗？她翻不出您的手掌心的。” 王凤叹气：“你不懂，老爷已经注意到她了。你看着吧，今晚老爷就得去她那儿。” “她还受着伤呢，老爷和她不会做什么的。” 王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哼。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中儿宁儿都这么大了，就算褚小莲真有那本事生出个儿子来，也比不上我的中儿。我反倒是希望她和老爷能有些什么。男人哪，得不到你的身子，就想要你的心。就像当年老爷宠我，哪怕我怀孕了，他也日日宿在我房里，没去看过樊莲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妈妈似懂非懂，但还是问道：“那夫人打算如何？” “说这话还早了些。你让人先去给她找个大夫。再去找个绣娘给她做两身衣服，就找那个锦绣坊的杨淑吧。她对中儿宁儿都有救命之恩，老爷说以后有生意就介绍给她。至于你，亲自去给我办件事。” “夫人吩咐就是。” “当初宁儿买回褚小莲时，我听说她给了褚小莲她爹二十两。这是买丫鬟的钱，如今他女儿发达了，不得再要点？” 王妈妈若有所思：“夫人是想让我找她爹来闹一场？可我听说小姐当时让她爹写了断亲书的。” 王凤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这女儿啊，被我保护的太好。她哪里知道，血浓于水，怎么是一张断亲书就能断得了的呢？还有褚小莲，总要让她先快活几天，再知道知道我反击的厉害。” …… 杨淑今天到锦绣坊的时候，发现后院有人翻墙的痕迹。她以为是遭了贼，结果看了一圈，没丢任何东西。最后还是在她平时放账本的匣子底下找到了一封信。 信是古德生写的，他说严景对自己的意见实在有点大，他不敢直接来找自己，于是就用了这么个法子，希望自己不要见怪。 杨淑自然不会见怪，但她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子什么好。明明偷偷见面的方法很多的，他偏选了翻墙这一个方法。 信封里还放了一份名单，应该是他从褚小莲那里腾抄过来的。这个任务是自己昨天才和他说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弄好了。看来自己还真是没看错褚小莲此人。 “张碧草，厨房做杂活兼做糕点的三等下人。” 杨淑的目光死死盯住这行字，眼神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第121章 张婶 小莲的擅作主张虽然不在杨淑的意料之内，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瞌睡了给她送枕头。她正想着用什么理由去拜访一下古月宁呢，古家人就来找她了。 当她知道自己是要去给小莲做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女人肯定又干了什么。不然还没到换季的时候，王凤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给她做衣服。正好这段时间锦绣坊比较忙，杨淑就一个人跟着古家的下人去了古家。 她跟管家古凛说了一声先去给小莲做衣服，然后再去拜访一下古月宁后，就直接被人带到了小莲的院子。 她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名白胡子老大夫背着药箱走出来，于是她就知道小莲不是受伤了就是病了。可当她真正看到小莲的模样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小莲大白天的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病歪歪的靠在罗汉床上。她的脸上、手上还有身上多处都缠满了纱布。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 杨淑不由暗赞，这女人真是够狠。，对自己够狠。 可随即她又皱起眉。小莲现在这样，怎么可能给她量体裁衣呢。再怎么也要等她好一些再说啊。 难怪了，她就说王凤怎么可能对小莲这么好，原来是做给古视昌看的。 或许是看出了杨淑的迟疑，小莲虚弱的开口了： “麻烦杨老板跑这一趟了，我现在这样也不太方便。这样吧，我的丫鬟小兰和我的体型差不多，杨老板就按照她的尺码给我做吧。” “好。”杨淑答应一声，手下开始忙活起来。 这是杨淑在小莲成为姨娘后第1次见到她，再加上杨淑是古月宁的好友，所以她和小莲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屋子里一时间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对于杨淑来说，这个小兰是王凤刚给小莲安排的，可信度不高。杨淑有什么话也不可能当她的面和小莲说。而且他一直是在古德生身后的，有些话也不可能由她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 而小莲看杨淑的目光就复杂多了。那天的事或许只是杨淑不经意的一个意外。但不得不承认，是她的提醒才让小莲今日能坐在这儿。或许是一种直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小莲觉得面前这位杨老板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她打量的目光让杨淑很不舒服，于是她道：“姨娘不如先看看衣服的花样和颜色吧。” 小莲收回目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拿着杨淑带来的图册认真挑选起来。 杨淑注意到，她挑的都是淡色的布料，花样也都是些朴素的图案。平心而论，小莲的长相的确更适合这样的打扮，看着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她有预感，用不了多久，褚小莲就能和王凤分庭抗礼了。 量衣的时间不长，在确定小莲要的布料、颜色和花样之后，杨淑就离开了她的院子。然后直接去了古月宁那里。 古月宁知道杨淑来了，早就准备了茶点等着她了。 “姐姐来了，快坐。”古月宁笑吟吟的拉着杨淑的手，让她坐下。 杨淑顺着她的力道做了下来：“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就不必要每次都这么客气了。” 古月宁浅笑：“没有特别招待，这本就是应该的。我观姐姐面色红润，想必这半个月过的不错啊。怎么不再休息几日，这就开张了呢？” 杨淑被问的有些不自在，嗔道：“说什么呢？不知羞。” 两人笑做一团。 古月宁拿起一块水晶糕递给杨淑：“姐姐尝尝这个。” 杨淑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好吃。” 随即又问道：“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上回中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家做月饼的厨娘手艺颇好，还想着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秘方呢。” 古月宁想了想：“做糕点的好像是张婶吧。姐姐若是喜欢，我让她做一些给姐姐带回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姐姐方才才说了让我不要见外，现在姐姐怎么又说这话了呢？”古月宁不赞同道。 杨淑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矫情了。不过我对这位厨娘的手艺很感兴趣，可否让她教教我，或者我去买她的方子也行。” “这当然没问题，我让人叫她来。至于卖不卖就得问张婶了。” 说完就打发人去厨房叫人了。 “不过姐姐怎么会对张婶的手艺这么感兴趣呢？”古月宁有些好奇的问。 听到这个问题，杨淑的脸上露出了怅惘之色：“我猜，这位张婶是鲁地人吧。” 古月宁一愣：“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她把目光投向她的奶娘方嬷嬷：“奶娘可知道张婶的家乡？” 方嬷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杨老板猜错了，张家的原名张碧草，从小就是古家的家生子。” 杨淑露出错愕之色：“啊？原来我猜错了吗。” “姐姐为何有这样的猜测呢？”古月宁又问。 “哦，是这样的。我虽从小离家，但还记得自己是鲁人，这么多年了，别的习惯没有，就喜欢吃一口鲁菜。中秋那日，我一吃就尝出来这位张婶做的是鲁地的味道。没想到猜错了。” 古月宁有些抱歉道：“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是我不好。” 第122章 张姐 杨淑洒脱一笑：“说的哪的话？我早就不在意了。” 古月宁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说：“我想起来了。张婶确实不是鲁地人，但大娘是。” “啊？”杨淑不明所以。 “是这样的。”古月宁笑着解释。 “我爹前头那位夫人，也就是我大娘，就是鲁地人。张婶原来就是伺候她和我大姐的。所以姐姐也不算猜错。” “哦。”杨淑恍然大悟。 古月宁在说这些的时候，方嬷嬷拼命给她使眼色，就差直接上去捂古月宁的嘴了。小姐这也太不把杨老板当外人了吧，什么都敢说啊。 可古月宁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乎，一点要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杨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看破不说破罢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小丫鬟通传说，张婶来了。 古月宁让人进来，杨淑也朝门口看过去。就这一眼，她的手掌紧紧握起。 进来的是个看上去已经有四五十岁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灰色裙子，脸上是被压垮多年的愁苦表情。 “二小姐。”章婶跪下给古月宁行礼。 “不必多礼，你起来吧。”古月宁温和开口。 她指着杨淑对张婶说：“这是锦绣坊的杨老板，她很喜欢你做的糕点，想问你买方子。我特地让人把你请来，问问你的意见。” 张婶抬头，正对上杨淑温和的脸。她迅速低下头，恭敬道：“不过是不入流的手艺，杨老板喜欢，我直接送给您就是了，怎么敢让您买呢。” 她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杨淑心中一痛。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笑道：“这怎么行呢。该买还得买啊。” 然后又转头问古月宁：“阿宁可否让我和这位张婶单独谈谈价格？” “当然可以。”古月宁说，并让人把杨淑和张婶带去了耳房。 等屋子里没了旁人，杨淑这才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她几度张口，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 张婶局促的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张姐你别紧张，我就是向你买个方子而已。”杨淑终于艰涩的开口了。 张婶一愣，仿佛不敢相信杨淑刚才叫了她什么。 见她实在迷茫，杨淑笑着解释：“我会看骨相，张姐你虽看着年纪大，但其实应该不比我大多少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张碧草今年也才三十出头。 张碧草听了这话，脸上又不自觉露出愁苦，看得杨淑难受极了。 “张姐你的手艺很好，为何非要留在古家受人磋磨呢？”杨淑问。 张碧草又是一愣，这个杨老板总不按常理出牌。 “我在这里挺好的，谢杨老板关心了。我们还是谈谈方子的事吧。不知您想买哪一张糕点的方子呢？” 张碧草看不透杨淑，下意识的就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杨淑也不逼她，顺着这个话题接了下去： “我改变主意了，从你手上买方子，无论多少钱，最后都会到你那个酒鬼丈夫手里，所以我不买了。” 她之前就查过碧草，五年前，她被王凤做主嫁给了古家的一个门房。可惜这个人是个酒鬼，每次喝醉了就打老婆。三年前，碧草生了个女儿，她的丈夫嫌弃她生的是个丫头片子，对她们母女更是非打即骂。 半年前，她的丈夫酒后失手摔死了他们的女儿。却因为这男人是古视昌的亲信，最终也没怎么样。 杨淑后悔自己来晚了，但有些话，她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果然，碧草是不明白的：“那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我会让古二小姐多关照你一点，但想要过得好，还得看张姐你自己啊。”杨淑说。 “杨老板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张碧草的声音都有了颤抖。 可杨淑却仍然面不改色：“张姐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却仍然不肯离开古家，是为了等人吧。既是为了等人，没等到之前就该让自己过的好些。这样才能让在乎你的人放心不是？” 张碧草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杨淑的手：“你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她泪流满面。 杨淑语气温柔，手上却近乎绝情的一点点把张碧草的手扒开。 “别多想，我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我只知道，你等的人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她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好。把眼泪擦干，出去吧。” 她说着，转身往门口去了。 “要如何才能过得好？”张碧草突然问。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谁，但她知道这个人和她要等的人一定有关。 杨淑没有回头，只是悠悠的说了三个字：“莲姨娘。” 走出耳房，杨淑回到了主屋，她的神色已看不出丝毫痕迹。 古月宁见她回来，就问：“姐姐和张婶谈妥了吗？” 杨淑笑着摇头：“这位张婶实在太实诚，怎么说都不肯收我的银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阿宁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日后多关照下张婶？”古月宁松了口气，杨淑对她一家都有救命之恩，她刚才还真怕张婶没见过世面，冲杨淑狮子大开口呢。现在这样正好。 当下她真心道：“这是自然的。” 之后杨淑又留在古家，直到黄昏才起身告辞。古月宁让张碧草做了许多糕点让她带回去。要不是杨淑再三推辞，她甚至想让杨淑留下来吃饭。 第123章 温存 等杨淑离开后，方嬷嬷忍不住提醒古月宁：“小姐也太相信杨老板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呢？” 古月宁浑不在意：“这也没什么的，而且我不也没说什么吗？再说了，杨姐姐也不是外人啊。” 方嬷嬷叹气，小姐这也太单纯了，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总觉得，今天杨老板对张家的态度实在奇怪，小姐还是防着些好。” “奶娘你想多了，姐姐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古月宁不以为然，根本没把方嬷嬷的提醒放在心里。 方嬷嬷无奈，决定等下还是去和夫人说一声。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杨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会引起古家人的怀疑，但她做不到眼看着碧草受苦。好在不出意外的话，王凤很快就会无暇他顾了。 她本来是想直接回家去的，可想到墨天浩说的每天接她的话，鬼使神差的脚步一转，去了锦绣坊。 不出她所料，夕阳下，那傻子果然还在锦绣坊门口等她呢。 “阿浩。”远远的，杨淑叫了他一声。 墨天浩闻声抬头，在看到杨淑的一瞬间，嘴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快步朝杨淑而来。 “淑淑你回来了。” 他拉起杨淑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凉？天冷了，以后还是要多穿些。”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大裳，直接披在了杨淑身上。 “红姐她们没告诉你我去了古家吗？”杨淑问。 “说了。我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回锦绣坊。” “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啊？傻不傻？” 墨天浩一笑，看起来真有几分傻气：“没呢，我再等一会儿，你再不回来我就去古家接你。” 杨淑无语，这人是真傻，但心里却又忍不住生出感动。这世上怎么会有墨天浩这样对她好的人啊！ “走吧，回家。”她说。 墨天浩点头，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慢往家里走。 “淑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墨天浩问杨淑。 “从古家拿的糕点，挺好吃的。尝尝？” 杨淑拿起一块马蹄糕，直接塞进了墨天浩嘴里。她知道墨天浩非常嗜甜，肯定喜欢吃这个。 果然，男人幸福的眯起了眼，十分满足的样子。 “好吃。”他夸赞道。 “好吃你就多吃些。”杨淑直接把手里提着的纸包递给了墨天浩。 她吃这些其实吃的是回忆，她本身已经不大吃这些了。倒不如给家里这一大两小。 “淑淑你真好。”墨天浩拉着杨淑的手，认真道。 杨淑忍不住笑了，打趣他： “墨天浩，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啊？” 墨天浩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望杨淑。然后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的俯身在杨淑的嘴角落下轻轻浅浅的一个吻。之后又迅速起身，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唯有耳尖红的滴血。 “我还会这个。” 杨淑怔住了，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反应过来。墨天浩刚才这是吻了她？ 反应过来的杨淑又羞又恼，这还是光天化日呢。谁说这男人矜持的来着。还好路上没什么人。 “墨天浩。” “淑淑我错了。” “你站住。” …… 杨淑很多年后都记得这个吻，不含任何邪念，只有无尽的温柔与缱绻。 …… 另外一边，王凤说的没错，古视昌今晚去了小莲房里。他白天的时候就对这个女子起了怜惜之心，只是当着王凤的面，他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小莲最后走前咬着唇看他的那一眼，古视昌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小莲白天的时候见古视昌不看她一眼，是有些失望的。但回来后仔细想了想，她发现古视昌其实是把她看在了眼里的。所以今晚，她没有打扮，甚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雪白色里衣，早早的拥被坐在灯下做针线活了。 古视昌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身形单薄的女子坐在昏黄的灯下，神情认真的低头绣着手里的花样。他突然就恍了一下神，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子这般认真和温柔的给他做着衣服。 可那个女子是谁呢？不是王凤，她是扬州瘦马出身，弹琴唱曲，甚至吟诗作画她都会，唯独针线活实在不怎么样，况且自己一向疼她，可从来没有让她做过针线活。 那那女子是谁呢？ 古视昌想起来了，那是他的发妻樊莲儿。古视昌记得，那是他们成婚不久，樊莲儿突然说想帮他做一件衣服，他也难得没有拒绝。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刻。后来他认识了王凤，他和樊莲儿之间就再没了那样的气氛。 想到这，古视昌不由失笑，褚小莲和樊莲儿名字里虽都有一个“莲”字，但两人其实一点都不像。褚小莲更加年轻貌美，看着更让人赏心悦目、我见犹怜。但樊莲儿身上大家风范的端庄气度，也不是褚小莲能学的来的。 “受了伤还绣花呢，早些休息吧。”古视昌说着，往屋里走。 小莲一抬头，慌忙起身行礼：“老爷。” 古视昌快走两步止住了她。 “不必行礼了。我来看看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奴婢没事了，多谢老爷关心。”小莲眼眶泛红，好像下一刻就能感动的哭出来。 “好了好了，怎么又要哭了呢？你已经是姨娘了，以后也别以奴婢自称了。”古视昌温柔的替小莲擦了擦眼泪，说。 “是。妾身记住了。”小莲小声应是。 第124章 闹事 1 “你这是在给谁做衣服呢？”古视昌明知故问。 小莲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古视昌拿起她放在床上的衣服翻捡起来：“这是做给男人的呀。” 小莲低着头，声如蚊娜：“是，是妾身做给老爷的。” “哈哈哈。”古视昌大笑起来。 小莲的脸更红了。 …… 之后的几天，古视昌也时不时去小莲那里坐坐。他们也不做什么，就坐在一起说说话。王凤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这一天，小莲正在用早膳，自从古视昌开始关注她后，厨房的下人也不敢怠慢她了。再加上张碧草那日把杨淑的话听进去了，这几天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找小莲，但暗地里却也送了许多吃食，当做是敲门砖。是以，这几天小莲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身形越发丰满，皮肤也越发白皙。看上去不仅丝毫未减其容貌，反而更加光彩照人起来。 突然有丫鬟慌慌张张的来禀报她：“不好了姨娘，您父亲刚才在门口闹事，非让你给他一百两。现在夫人已经去了，让您也赶紧去呢。” 小莲脸色一变，她就知道那老家伙一定会来，还好上回古月宁让她爹写了断亲书。她赶紧去梳妆匣底下把断亲书拿上，然后带着丫鬟去了门口。 褚何，也就是褚小莲的爹。几个月前，他靠着卖女儿的二十两，过了段逍遥日子。但女儿不在了，洗衣做饭就没人替他做了。多年来，褚何有小莲娘和小莲照顾着，哪里会做这些。于是，他就盘算着再娶一个续弦。但附近邻居谁还不知道谁啊，哪里有人肯嫁给他。 经过考虑，他把目光放在了隔壁巷子的孙寡妇身上。这个女人之前就和他有一腿，甚至他会想把小莲卖掉，也有这位孙寡妇在其中撺掇。 没想到孙寡妇坐地起价，非跟他要二十两彩礼。他当然不肯给，一只破鞋，还想要二十两？做梦呢？ 因为这个事，褚何和孙寡妇打了一架，到现在他脸上还有孙寡妇挠出来的两道印子呢。 就在这时，褚何听说了一个消息。他家的丫头片子，竟然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知怎么得了古大老爷的眼，成了他家的姨娘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惊又喜，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找小莲狠狠捞一笔。可是他又想到了古月宁非要让他按手印的那什么断亲书，心里又有些没底。 这时候，之前还跟他打的不死不休的孙寡妇又凑了上来。她劝褚何： “你怕什么呀？你可是小莲那丫头的亲爹，哪是一张纸说断就能断的呀？你只管去古家要钱，他们不给你就把事情闹大。古大老爷是有钱人，肯定注重面子。到时候他们不想给也得给了。” 褚何一想，有道理啊。于是他今天一早就气势汹汹的去了古家。 站在古家门口，他上去就是一痛“哐哐”拍门。 “开门，快开门。” 没过一会儿，古家的门开了。门房神色不善的盯着褚何。 “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古家是开武馆的，家里的门房当然也是懂武的。他身上那种独属于江湖人的杀气，让褚何有点腿发软。 他咳了两声，给自己壮了壮胆：“咳咳。我找你们家莲姨娘，她是我女儿，我是她老子。” 门房不苟言笑、尽职尽责的道：“那你去后角门等着，别在这里大呼小叫。” 按照规矩，妾室的家人确实只能从后门进。而且古家前院是武馆和演武场，一般就连古月宁和王凤都不会轻易走前门。所以门房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 但褚何不知道，他一听这话就怒了：“凭什么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古大老爷说把她纳成妾室就纳成妾室了，不得给我个说法啊？” 他喊的声音很大，许多路人都朝这里投来异样的目光。 门房很生气，但又没有其它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能把褚何打一顿吧。他只好赶紧让人去通知老爷夫人。 今天古视昌不在家，王凤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她的嘴角掠过一抹冷笑，人却是赶紧去了门口。 “我要见古大老爷，他要给我个说法。” 褚何还在叫嚣着。他一开始还有点害怕那个门房，可之后他发现对方不敢对他做什么，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许多不明真相的路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假的？古大老爷新纳的那个小妾是被他强迫的？” “谁知道呢？我看也不是没可能。” …… 王凤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些话，当下在心里把褚何骂了一顿。这混账，胡说什么呢。面上却笑吟吟道： “您就是莲姨娘的父亲了吧，有什么事进来慢慢说。” 褚何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水红色襦裙的美艳妇人正朝他走来。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这就是古大老爷的夫人王氏。长的可真漂亮啊！ 说来也奇怪，水红色这么鲜嫩的颜色，穿在王凤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身上，竟丝毫不显突兀，反而给她添了几分风韵。 王凤自然看懂了褚何眼中的淫邪，她不由厌恶的皱起眉，后退了半步。语气也重了几分： “褚爷找莲姨娘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第125章 闹事 2 王凤的声音让褚何清醒过来。他再次给自己壮了壮胆，道： “我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这么成了古大老爷的妾，古夫人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王凤脸上的笑容一收，严肃道：“褚爷，饭可以乱吃，这话可是不能乱讲的呀。我家老爷和你家姑娘可是你情我愿的。不存在强迫。当时的纳妾宴，许多人不也去了吗？是不是啊大家？” 许多路人这时站出来给王凤作证。 “是啊我知道，我还吃过当时的喜糖呢。” “我也是。” “是啊是啊。褚家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呀？” …… 褚何见事情不对，强词夺理道：“你说没强迫就没强迫啊？我要见我女儿。再说了，民间纳妾还要给纳妾财呢，你们不得给我点？” 听到这句话，王凤反而笑了：“你的女儿入我古家之后就是我古家的丫鬟。纳妾也自然是贱妾。只有从外面纳回的良妾才要给纳妾财，你要的哪门子纳妾财啊？” 褚何傻了眼，他不懂这些。 听着四周路人的指指点点，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管。褚小莲是我女儿，她现在发达了，应该给我钱吧？” 众人这下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还以为他有多关心女儿，原来就是为了钱啊。 当下众人看他的眼神变的鄙夷起来。可他满不在乎。 这时候，王凤反而做起了好人，她满脸为难的道：“这得问问莲姨娘自己了，我可做不了主。” 然后又转头命令下人：“快去看看莲姨娘怎么还没来。” 其实小莲已经来了，只是刚才一直躲在后面没敢露头。王凤这么一问，她就被下人们推了出来。 褚何一见她，眼睛瞬间一亮。他上前习惯性的就想要抓小莲。小莲下意识一躲，他的手就扑了空。 他刚想要张口骂，门房手里的刀就指向了他。 刚才不好动手，但现在他要抓莲姨娘，这就不一样了。莲姨娘现在也算是家里的半个主子，哪里是他想碰就能碰的？ 刀虽未出鞘，但褚何已经感到了它所散发出的森寒之气。 她往后退了一步，鄯善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然后又恶狠狠的看向小莲，把心中的不爽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死丫头，你怎么回事？你没和古家的门房说过我是你爹吗？” 小莲被骂的瑟缩了一下，看着好不可怜。 她怯怯的抬头看着她爹，手里颤颤巍巍举起了一张薄薄的纸： “你已经不是我爹了，这是古二小姐那日帮我写的断亲书，上面还有你按的手印呢。在官府还有记录呢。”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断亲书？这是怎么回事啊？不至于吧。” “这事我知道，我跟你说啊。几个月前古二小姐用二十两把这位莲姨娘买了回来，还让她爹写了断亲书。听说她爹当时想把她卖到暗娼馆呢。” “啊？这也太狠心了吧。” “那莲姨娘也不该写断亲书啊。” “就是就是。”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有站小莲这边的，说她和古月宁做的好。可大多数人还是站褚何那边的，觉得小莲太绝情了。 都说“天下无不适的父母”，当今这个世道，即使父母做了再天怒人怨的事，子女也很少会有写断亲书的。小莲这个举动，无疑会引起许多人的非议。 古月宁当时能替小莲做出这个决定，不得不说，她其实也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女子。 王凤的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老爷最好面子，这件事哪怕根本不是褚小莲的错，只要是她让老爷丢了脸，老爷就一定会厌弃她。 褚何起先听小莲说，这断亲书在官府还有记录，还慌了一下。但见大多数人都替他说话，当下又硬气起来： “我不管。你是我生的，想凭一张纸就和我断绝关系，门儿都没有。再说了，你说这断亲书是古二小姐帮你写的，那你让古二小姐出来和我对峙啊？” 他难得聪明了一回，古月宁是王凤的女儿，而自家这个死丫头原本又是古月宁的丫鬟。现在她越过主子，成了古二小姐母亲的情敌，褚何就不信古月宁能出来帮她作证。 小莲确实被难住了，外面这么大动静，古月宁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她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显然她是不会管的。 王凤的脸色也不好看，说褚小莲就说褚小莲，拿她女儿出来说什么事。宁儿还未出阁，让她出来和褚何对峙算怎么回事？ “这里这么多人都能证明，就不必找二小姐了吧。”小莲楚楚可怜的说。 可褚何哪肯放过她：“他们证明有什么用？谁写的就让谁来证明。你不敢让古二小姐出来，就是你心虚。” 然后他往地上一躺，直接开始耍无赖：“没天理啊没天理，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不肯认我了。还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啊。青天大老爷啊！” 众人被他这一通耍赖弄的目瞪口呆，都呆呆的看着他发疯。小莲也没想到她爹这么不要脸，一时竟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只有王凤还算镇定：“还不快把褚爷扶起来，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慢慢说。” 门房闻言，赶紧架起了褚何，想先把他带进去。 第126章 收场 褚何哪里肯就犯，在外头古家人不敢动他，进去了可就不一定了。古大老爷可是江湖人，到时候把他弄死了都没人知道。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当下他死命挣扎起来： 可他一个普通人哪里抵得过门房呢，于是他放声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古家的门房杀人了。” 他这一喊，许多之前不在，不明真相的人又来看热闹。 王凤十分头疼，这虽然是她想要的效果，但她实没想到褚何能这么不要脸。事情玩儿拖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不仅是小莲，恐怕连自己也要吃古视昌的瓜落。 就在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女声突然响起：“你要找我对峙，我就在这里。” 褚何的喊声霎时就是一停。他躺在地上，抬头看着从古家院子里缓步走出来的白衣女子。 古月宁就这样迈着从容坚定的脚步走向褚何。 “那天的断亲书是我帮莲姨娘写的。之后我又派人去官府做了公正。与其在这里大吵大闹，褚爷不如和我去官府走一趟，就什么都清楚了。” 小莲松了口气，王凤却脸色难看。她暗暗瞪了眼找古月宁来的下人，真是不会办事的东西。 褚何慌了，他没想到古月宁会出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古月宁为什么要出来为小莲出头。她是傻子吗？ 褚何当然是不可能去官府的，他索性耍赖到底。 “我不管。我生了她，现在我要续弦，她得给我钱。” 古月宁微笑：“既然有了断亲书，你和莲姨娘就没了关系。你要续弦，自然也找不到莲姨娘头上。” 褚何哪肯听这些，一个劲儿的撒泼打滚： “苍天呐，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生了个白眼狼啊！这古家下人还仗势欺人啊！救命啊！……” 王凤实在受不了了，今天这个场面已经够大了。再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当下她命令道：“既然褚爷不肯听劝，那就报官吧。” 此话一出，褚何也不嚎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就跑。 临走前，他还冲小莲放了句狠话：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随着他的话落下，小莲又是一颤，好不可怜的样子。 但现在没人会同情她。王凤定了定神，冲看热闹的众人抱歉道： “让诸位见笑了。现在事情结束了，大家都散了吧。” 见没热闹看了，众人也就渐渐散了。王凤等人则关门回院子去了。 到此为止，今天的闹剧才算是收了场。 待没了外人，王凤冷冷看小莲一眼，道： “你先回自己屋子待着，等老爷回来再处置你。” 然后就拉着古月宁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莲面色很不好，她虽没有王凤那么了解古视昌，但也知道经此一事后，古视昌一定会嫌弃她丢了他的面子，自己肯定落不着好。还有褚何，他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虽说自己这边占理，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而褚何，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被他缠上了，之后后患无穷。 …… 王凤带着古月宁回了院子后，就先灌了两杯茶。然后母女俩就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娘可是怪我不该替莲姨娘出头？”古月宁突然问。 王凤一愣：“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娘怎会怪你呢？我只是在想，这回你爹肯定要生气了，恐怕你我也要被他骂了。” 古月宁咬了咬唇，难受道：“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这关，当初是我把莲姨娘带回来，也是我让她去给爹送醒酒汤。现在我是真的不想替她出头，可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对我们家没有任何好处。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说着说着，就眼圈泛红，却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王凤心疼的拉过古月宁的手，轻轻的抚着。 “傻丫头，你做的对。之前的事也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了。” 古月宁的声音里带了鼻音： “娘，我是不是太傻了？” 王凤温柔道：“我的宁儿才不是傻，你是太善良了。总是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有人真想爬你爹的床，即使你不把褚小莲带回来，或者不让她去给你爹送醒酒汤，都是没用的。不是褚小莲也有可能是别人。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古月宁一直很纠结，她当然早就听到了府外闹出的动静，但出于种种原因，她不想管。可事情越闹越大，她为了古家的颜面不得不出去与褚何对峙。 如今听了她娘的这番话，心里总算好受一些了。最少她娘没因此怪她。 可王凤的话头随即又一转：“但我今天还是要说你几句。你一个大姑娘，非要出来和褚何那混人说什么？褚小莲手上的断亲书拿到官府本来就是有用的，当时还有那么多人作证。他非要见你完全就是在胡搅蛮缠。这件事娘能处理好。你没必要出来抛头露面的。” 要不是她想让这件事再闹的大一点，她早就把褚何解决了，哪轮得到他在古家门前造次啊。没想到自己的决定会让宁儿以为她处理不了，还要自己跑出来。到底是她平时把宁儿养的太单纯了。 古月宁点点头，把母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不出所有人所料，古视昌回来后把王凤和小莲都骂了一顿，连带着那个门房也被收拾了一顿。古视昌非常生气，本来他突然纳妾就让许多人想入非非，现在这下子他的面子里子全都被丢光了。 第127章 撒娇 但出乎预料的是，他并没有责怪古月宁，反而夸奖了她的董事。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古月宁的，古德中就十分不能理解。 他当然不会责怪古月宁，他只是颇不赞同的问她： “阿宁你怎么想的呀，帮那女人干什么？” 这件事后来让王凤知道了，她把古德中说了一顿：“你这孩子，你妹妹这是为了我们家好，谁像你这么做事不管不顾的。” 古德中后来和古月宁道了歉，古月宁自然不会怪他。可他的话，还是被古月宁记在了心里。 再加上小莲因为这件事失了古视昌的宠爱，她只能靠卖惨重新博得古视昌的怜惜。古月宁不计前嫌的帮了她，自然就成了她卖惨的最好目标。 于是她又一次天天到静心院以道谢为名，去古月宁面前刷存在感。 古月宁不想见她，但良好的教养又让她没法把人晾在门外，只好委屈自己每天应付她。 这样一来，古月宁自然就郁结于心，几天下来瘦了一圈。王凤因此恨死了小莲，却也不能不让小莲去找古月宁。她只能鼓励古月宁多出去走走，找小姐妹们玩一玩。 但很不巧，余情儿这段时间被她母亲拘在家里准备相看。其她一些姐妹也有各自的事，古月宁不好把自家这点污糟事告诉她们。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杨淑。不知为什么，她明明与杨淑认识不久，但杨淑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本事。在遇到不舒心的事后，古月宁下意识就想到了她。 可她不想把杨淑请到家里来，想了想，最后决定约杨淑去观音寺。正好观音山上风景优美，现在虽已是秋天，但也有满山的红叶可以观赏。就全当是散心了。 杨淑收到古月宁让人送来的请帖时，整个人是懵的。到底是什么让古月宁觉得自己会喜欢去佛寺的？ 在一旁的墨天浩见杨淑表情不对，就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笑道： “听说这观音山风景不错，古二小姐还挺会挑地方的。” 杨淑扶额，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佛的。”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信佛也可以去嘛。真正细究起来，有多少去拜佛的人心里是真的信呢？而且我猜，这次古二小姐约你不是去拜佛的，恐怕是去散心的吧。” 杨淑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墨天浩说的是对的，她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去拜佛，是玷污了佛祖。 关于古家那点事，杨州城最近也是传的人尽皆知。那日之后，褚何并不甘心。他蹲守在古家附近就等着小莲出来，好和她要钱。后来古视昌让人把他狠狠打了一顿，他才算是老实下来。但这件事也成了整个扬州城百姓的饭后谈资，这也让古视昌越发迁怒于小莲。 所以杨淑更无奈了，她甚至有些费解，为什么古月宁遇到这种事之后，第1个想到的人会是她？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就问了出来。墨天浩听了之后整个人都低沉的笑起来。 杨淑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哈哈。没什么。只是突然在想，古二小姐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想到你，肯定是因为你厉害可信啊。可我家淑淑这么厉害，你自己却毫无所知。” 杨淑翻了个白眼，顺手就把手里的请帖砸向了他。 “尽胡说八道。” 墨天浩手忙脚乱的接住请帖，嘴角的弧度却越扬越大。 杨淑被他的笑容弄得无来由的恼火：“笑笑笑，你到底在笑什么？” “你没发现吗？你也开始会对我发脾气了。”墨天浩说，说完就转身干别的事去了。 杨淑坐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慢慢回过味来。也许旁人会觉得墨天浩这句话是在说她脾气不好，指责她的意思。可是结合墨天浩的笑容，杨淑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墨天浩是在说她在他面前越发放松，越发像一对夫妻的样子了。 她本来是一个很聪明果敢的人，但每次遇到墨天浩的事后，反应总是比平时慢一拍。概因为她从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吧。 想她堂堂梅花阁护法，从前若是发脾气，要不就直接杀人，要不就连看对方一眼都嫌脏了眼睛。今天自己砸东西这个举动，在她自己眼里就好像是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冲父母砸东西，或是恋人之间，一方生气，冲另一方砸东西一样。概括起来就是在，撒娇。 脑子里一冒出这两个字，杨淑就是一个机灵。她用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还好之后墨天浩没有再提起此事。杨淑也是个自我调整极快的人，两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墨天浩突然说：“今天才想起来，好像我们成婚以后，我都没有带你到哪里玩过。” 杨淑笑了声：“我们才成婚多久啊？前后不超过一个月。以后不多的是时间吗？反正我是自己做老板的，你又是个只要闲下来就没有事做的。以后想去还不多的是机会？” 墨天浩一想也是：“你说的也对。扬州最出名的就是琼花了，你我都是今年才搬来的，之前肯定没时间去看。等冬天过了，小泽的身体好些，明年开春我们去看琼花吧？” 第128章 烦恼 可这个时候，杨淑又很不给面子的泼他冷水：“你是不是忘了，等到开春你的假也该休完了。等你走个镖回来，琼花可能都谢了。” 墨天浩仔细一算，还真是。顿时就蔫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兴奋起来：“不要紧，琼花晚春才开，我过了正月就去走镖，回来也来得及的。” 杨淑看他真把自己随口调笑的话当了真，只得无奈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太认真。正月的时候还是有些冷，你还是不要这么着急去走镖吧。” “淑淑这是在关心我吗？”墨天浩突然凑近笑问。 杨淑毫不动容，她已渐渐习惯了这个男人时不时的神经。她冷漠的抬手把人推得远了些：“要睡觉就睡觉，不然你就出去。” 墨天浩“嘿嘿”一笑，不说话了。然后长臂一伸，心满意足的抱着娘子吹灯睡觉了。 到了和古月宁约定的日子，杨淑早早的就在家等着了。她本来是想自己去观音山的，但古月宁使人来告诉她，她会直接让人来接杨淑。杨淑就只好在家等着了。 等看到古月宁的马车，和她带来的一行人后，杨淑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个车夫、一个丫鬟、再加两个古家弟子。比起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来说，确实不算太多，但杨淑还是很无奈。 “本来还担心你们的安全，现在看来用不着担心了。”墨天浩送杨淑出来，感慨的说。 杨淑皮笑肉不笑，答了句：“确实如此。” “那你好好玩儿，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墨天浩说。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股怨妇的味道，杨淑都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心疼他了。 “你既然这段时间这么闲，那过两天我们两个带着孩子们也找个地方去玩吧。” 墨天浩眼睛亮了：真“的吗？好啊好啊。” 不看身后那人亮的惊人的眸子，杨淑快步朝马车走去。 古家的马车外表看着普通，内里却别有洞天。地方宽敞，光线明亮，里面的一应设施都齐备。 “姐姐来了，快这边来坐。”古月宁看到杨淑。赶紧露出个笑容，打了声招呼。 杨淑却注意到她的脸色并不好，显然这几日过得不大舒心。 她什么都没说，抬步走到古月宁身边坐下。 车外的马车夫在确定杨淑已经坐好之后，吆喝一声，一甩马鞭，马车徐徐行驶起来。 “我刚才看见墨镖师也在家里，我贸然把姐姐约出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马车内，古月宁有些不安的问。 杨淑无所谓的笑着回答：“不要紧。他之前受伤，他们镖局的黄镖头放了他好几个月的假。我们玩我们的，不用管他。” 古月宁有些羡慕：“姐姐一直活的都这么随性吗？” 杨淑点头：“是啊。我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和成君，又不用靠着他养我。何必凡事迁就他，苦了自己？” 古月宁非常惊讶，这和她十几年来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 “可是这样……” 杨淑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索性不再继续展开。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你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 “哪儿呀？我们小姐要是也能像杨老板活得这么洒脱，就不用天天受莲姨娘的气了。”古月宁的丫鬟小声嘀咕着。 “胭脂。”古月宁严厉的呵斥一声。 胭脂瞬间跪在马车里，不敢说话了。 “让姐姐见笑了，是我的不是。”古月宁抱歉道。 “不要紧。胭脂姑娘也是为了你好才说的这话。既然是开开心心出来玩儿的，就不要为了这点事不高兴了。”杨淑赶忙笑着替胭脂解围。 古月宁看了跪在地上的胭脂一眼：“既然姐姐为你说话，你就起来吧。以后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胡说八道了。” “是，小姐。”胭脂从地上爬起来，默默退到了一边。并且感激的看了眼杨淑。 之后的路程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等到了观音山后，她们就弃了马车徒步上山。 古月宁和杨淑走在最前面，胭脂落后她们半步。在后面不远处还跟了两个古家弟子。他们俩自然是不愿意来这种地方的，不由在后面小声抱怨。 杨淑耳力好，把他们抱怨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古月宁的耳力虽然没有杨淑好，但她了解他们。所以在走了一段后，她主动停下来对身后两人说： “刘师兄、胡师兄，再走一段就要到山顶了，山上的香客众多，我不会有什么事的。要不你们先下山去吧。” 两人连连摇头，姓刘的那个说：“不行啊小师妹，师父师娘都让我们好好保护你。今天全程我们都得跟着你的呀。” 古月宁无奈道：“这山上这么多人，我能出什么事啊？你们还是先下山去，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两人还是摇头，姓胡的那个说：“小师妹你就别难为我们了”，我们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不会打扰你和杨老板的。。 古月宁难得冷了脸，她知道他们不想跟着自己，所以才让他们先下山去的。结果在他们俩看来，自己这竟然是在难为他们。 “既然你们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吧。”说完，转身继续往山顶走。 两个做师兄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得一向好脾气的小师妹生了气。 杨淑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开口。她也算明白古月宁真正的烦恼在哪儿了。可不光是褚小莲啊。 第129章 开导 她抬脚三两步追上了古月宁，凑在她耳边小声安慰：“古馆主和古夫人只是太关心你了，被上次的事吓怕了。你又何必生气呢？” 古月宁的脚步慢了下来，语气有些低沉：“我没生气。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不得自由。” 杨淑理解的说：“你这么想很正常，我教你一个办法。等你每次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你就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得到自由，却要失去父母兄长的疼爱和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愿不愿意？” 古月宁一愣，下意识回答：“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杨淑一脸的，“那不就行了，”的表情。 “我如今就活得很自由，但你有的那些，我也没有。我也想过，如果用自由去换取那些，我愿不愿意。或许小时候是愿意的，可我现在，不愿意了。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话放在你身上也是一样，只要你不后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古月宁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豁然开朗。 她有些抱歉的开口：“我明白了，谢谢姐姐告知。本来是约姐姐出来玩的，却没想到总让姐姐看了笑话，如今还要在这里劝我。是我不好。” “又来了。你总说我太客气，你难道不也一样吗？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就没必要这么见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同我说说。” 古月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段时间的烦恼都告诉了杨淑。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里。爹娘夫妻和睦，兄长虽有些不着调，可对家里人也是没得说的。还有底下的下人和外面的人，我对他们好，虽然不求他们报答我，但也总不该恩将仇报。可我如今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我爹也和当下许多男子一样，会三妻四妾，我娘也会因为后院的琐事满腹算计。还有莲姨娘，她竟会背着我做出那等事来。她爹也是，我第1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我实在想不通，他有什么脸面来我家大吵大闹的？” 古月宁的语气里充满了迷茫和不知所措。对此，杨淑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古月宁说的这些事，在她眼里再平常不过。可眼前这个受尽父母兄长宠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呢？ 所以最终她只是说：“每个人都会成长，这也许就是你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吧。” “我知道。”古月宁说。 “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现实的确是残酷的，但也是真实的。你看，就像那对母女，她们衣衫破烂，却仍然愿意虔诚的相信佛祖能给她们带来好运。正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敢于面对，其实你会发现这并没有什么。”杨淑指着不远处的一对穿着破烂的母女对古月宁说。 古月宁看了一眼，感慨的说：“从前我经常在扬州城的各大穷人区布施，每次看到那些人因为一个馒头，一件冬衣，就欣喜的泪流满面时，心里就特别难受。总觉得自己已经看尽了人间百态，也能和他们感同身受了。如今才发现，我是错的。事情不真正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永远都谈不上感同身受。” 杨淑没说话，她没想到古月宁这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她来到他们身边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和她一样感同身受啊！ “如果是姐姐，你会怎么做？”古月宁突然问。 杨淑的思绪被打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古月宁问的是什么。转头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啊？” “我是想问，如果姐姐是我，会怎么处理莲姨娘的事？” 杨淑想也不想的回答：“我不会搭理她，她哪怕跪死在我门前，哭的再怎么楚楚可怜，从她敢作出背主的事的那时候起，所有的情分也就都断了。” 古月宁并不惊讶于杨淑的回答：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姐姐，能活得这么洒脱。我这辈子大概也做不到姐姐这样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这样很好。正如你所言，我不是你，也没法和你感同身受。你问我会怎么做，我第1个想法就是从自己出发。和你不一样，你身后是整个古家的颜面，所以你没有做错。最多也就是委屈了自己。”杨淑说。 “约姐姐出来果然是对的，和你谈了这次话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心境开阔多了。”古月宁笑着说。 “既然不生气了，就好好玩儿。竹林、风叶、石桥、流水，此等美景，岂能辜负啊？” “姐姐说的是。咱们快走吧，等到了中午，山上人就越发多了。到时候可就玩不尽兴了。”古月宁拉着杨淑的手，加快了脚步。 她们深厚的胭脂把两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由感叹，这位杨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想小姐那么多闺中密友，哪个不比杨老板相交时间长，可她们没一个能真正说到小姐心里去。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小姐是戴着一张得体的面具，在和这些所谓的闺中密友来往。与其说是小姐妹之间交朋友，不如说是为了他们的父母家族各自打着小算盘。反倒是这位杨老板，因为家庭情况简单，不需要小姐戴着那张虚假的面具去过多应付。 第130章 耳光 刘坪和胡意晶走在更后面一些，他们听不到杨淑两人说了什么。但单从一个背影上，他们就能看出古月宁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他们不由也松了口气。 这两人和古德中都是古家子弟里武功垫底的，所以三个人的关系也特别好。这次他俩受了师父师娘的嘱托，要看好小师妹，当然也是为他们的好哥们，也就是小师弟古德中做事。如果他们惹了小师妹不高兴，自然在那三位那里都讨不着好。 这两人也不笨，相反，能跟着古德中混的人其实还都很聪明。刚才上山的一路上，他们早就想明白小师妹为什么生气了。刘坪还因此瞪了胡意晶好几眼。埋怨他不会说话。其实他们真不是那个意思，更没有要管着小师妹的想法。可惜他们总不能就这么冲过去和小师妹解释吧。还好杨老板厉害，三两句就让小师妹高兴起来。 前面的两人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事情说开后，她们就在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往山顶的观音寺去。 “对了，我倒是一直忘了问你，你怎么想起来约我了？余小姐她们呢？”杨淑好奇的问。 “最近余家伯母在给情儿相看呢。她可没时间出来。”古月宁说。 杨淑若有所思。她状似无意地问：“和哪家公子啊？” “具体的不太清楚。听我娘说，余家想和白家大公子结秦晋之好呢。但具体能不能成不好说。” 白羽鹤。 杨淑突然想起那天在左家，白羽鹤确实说过自己要议亲的事，看来是真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和余家。 江南四大世家本来就自成一体，隐隐有把别的家族排挤出扬州的趋势。如果这两家真结了亲，无疑关系就更紧密了。到时候扬州城的局势就要变了，这肯定是许多人不愿意看到的。这两个人能不能成还真就未可知。 不过这些事，和如今的杨淑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习惯性的想把所有事掌控在自己手里，等到真正要用的时候，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阿宁，你怎么也在这啊？”一道甜甜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杨淑的思绪。 她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容长脸、丹凤眼的小姑娘正笑吟吟的站在她和古月宁面前。 “玉珠。”古月宁笑着唤了那姑娘一声。 杨淑注意到，古月宁面上的笑容虽大方得体，但其实客气又疏离。显然和这姑娘只是表面交情。 “姐姐，这是左大哥的堂妹，左玉珠。古月宁给杨淑介绍。” “这是锦绣坊的杨老板杨淑。”她又冲左玉珠介绍杨淑。 左子辰的堂妹，那不就是左怀信的女儿吗。杨淑暗暗一挑眉，难怪古月宁对她是这个态度了。她还没去找左怀信，他女儿就先撞上来了。那就不能怪她算计她了。 想到这儿，杨淑脸上笑的客气：“左小姐。” 左玉珠把头一抬，高傲的哼了声，根本不理杨淑。 对古月宁意有所指道：“阿宁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什么下九流的人都来往。” 杨淑穿的是普通的棉布衣裙，头上戴的也是素银的簪子。和穷苦人相比，已经穿的很不错了。但和古月宁她们这种穿锦缎、戴金钗的小姐一比，就差了一大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路人。 但这话着实不好听。 古月宁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玉珠你慎言，杨姐姐是我朋友，也是我古家的恩人，数度救我家人于危难。你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古月宁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了，左玉珠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是个没教养的狐狸精。成了亲，却还把堂哥迷的五迷三道、魂不守舍。偏阿宁你那么喜欢我堂哥，却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把豺狼当恩人。” 她今天就是故意的，左子辰这一个多月兴致都不高。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们家自己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稍微一打听，杨淑这个名字就出现在了她爹左怀信的案头上了。 所以左玉珠在听到杨淑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然后她发现，杨淑也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她实在想不通她那光风霁月的堂哥，到底看上了这女人什么？ 她话音刚落，杨淑就知道坏了。左子辰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但在她看来着绝对不是爱。但这一切，古月宁都一无所知。 果然，此时的古月宁面色苍白如纸，正不知所措的呆呆站在原地。她的嘴唇开开合合：“你，你在胡说什么？” 左玉珠一脸不屑，张嘴还想说什么，杨淑却不给她机会了。她一个大步上前，抬手“啪啪”就给了左玉珠两个耳光。 她下手又快又狠，左玉珠的两边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看着十分对称。 所有人都被杨淑这一下弄的目瞪口呆，都呆呆的看着她。就连古月宁也回过神来，担心的看着杨淑。 左玉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怒不可遏，指着杨淑一脸不可置信： “你，你竟然敢打我？” 杨淑冷着脸，心想：“我连你堂哥都打过。你算什么东西？” 嘴上道：“我打的就是你。你既知我已成亲，还随意造谣，毁我清誉。你不该打吗？” 第131章 对峙 不管她和左子辰有什么关系，左玉珠都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出来。更何况，她和左子辰清清白白。 如果不是她不在乎这些，也相信墨天浩不会轻易相信。左玉珠这番话说出来，她岂不是要去死了？ 要知道，在这个世道，女子的名洁有多重要。左玉珠难道不该打吗？她只恨自己打的轻了。 她的眼神太过可怕，左玉珠竟被看得不自觉退了一步。她恼羞成怒： “你找死。给我绑了她。”左玉珠恶狠狠的吩咐身边的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身材匀称高挑，胳膊上也有着肌肉，显然是懂武的。 她俩听了左玉珠的吩咐，立刻朝杨淑逼来。 这时候古月宁冷冷道：“杨姐姐是我的朋友，左小姐真的要动手吗？” 她对左玉珠的称呼已经变了。 然后她一招手，示意不远处的两个师兄保护杨淑。 刘坪和胡意晶立刻上前，把杨淑和古月宁护在身后。他们哪敢犹豫，杨老板本就是古家的恩人，如果今天她出了事，他们根本就没法向师父、师娘、师弟和师妹交代。而且今天他们如果保不住杨淑，古家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左玉珠已经被气的快要失去理智了。她咬牙道：“古月宁，你可不要多管闲事。你古家与我左家可不能比。” 古月宁和刘平、胡意晶三人的脸色都越发难看。左玉珠虽是恼怒之语，但她语气里的轻蔑却是骗不了人的。古月宁再次意识到，她和左子辰之间，差的不仅是两颗心的距离，更有两家的门第差距。 想起之前杨淑的话，这一刻，古月宁想要豁出去一次。 “我古家虽比不上你左家，但也不代表我会怕了你左玉珠。今天你如果非要动杨姐姐，那就不能怪我和你翻脸了。” “好，你好的很。我倒要看看，你护不护得住她。” 左玉珠咬着牙，命令两个丫鬟出手。 古月宁这边也不甘示弱，刘坪和胡意晶也蓄势待发。 看热闹的路人们见两边真的要动手，赶紧要拦。有人开口劝道： “几位小姐，佛门之地，你们何必动手呢？” “是啊。有话好好说。” 左玉珠已经被气的红了眼，她抽出身边一个丫鬟腰上的鞭子，直接抽向了说话的路人。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 那即将被打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他似乎被吓怕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的恐惧。 刘坪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左玉珠手里鞭子的鞭烧，这才避免了老大爷的无妄之灾。老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劫后余生的后怕。 左玉珠用力抽了抽鞭子，可她一个娇小姐，即使刘坪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她把鞭子抽回去。 “古月宁，让你的人松手，可别欺人太甚了。” “刘师兄。”古月宁示意刘坪松手。 刘坪还有些担心，但还是松了手。 “你们两个废物，连抓人都做不好。”左玉珠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对着身边两个丫鬟发脾气。 这时候，就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一个身穿加沙的老和尚走了过来。 “几位施主有话好说。佛门之地还是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古月宁双手合十，叫了声：“汇能大师。” 这位观音寺主持汇能，虽比不上大悲寺的鸿志大师，但也算扬州有名的和尚了。尤其是一些夫人小姐，很喜欢找他解签。古月宁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汇能大师合十还礼：“古施主。” 但左玉珠却不想买他的账，她冷哼一声：“大和尚，你少管我的事。” 这话一出，许多路人先不干了。他们本就不满左玉珠主动伤人，还差点伤及无辜。现在她又对他们信服的汇能大师出言不逊，他们哪里还能忍。 当即就有人议论、指责起了左玉珠。 左玉珠可以不在乎，但她身边两个丫鬟却不能当做听不见。今天的事已经闹的很不好看了，在闹下去犯了众怒，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儿，其中一名丫鬟偷偷扯了扯左玉珠的袖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左玉珠脸色很难看，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又狠狠瞪了眼杨淑。 杨淑本就不是个能吃亏的，左玉珠这一眼，倒让沉默许久的她又开了口： “左小姐别忘了，如今的左家家主是你堂兄，可不是你爹，更不是你。你觉得今天的事让他知道了，他会站在哪边？” 左玉珠更气了，但她不得不承认，杨淑说的是对的。她还真不敢赌左子辰会站在她这边。 她终究不甘心的退走了。临走前，她还放了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然后带着两个丫鬟就走。 路人们发现没热闹可看，渐渐也就散了。 汇能大师又念了声佛号，然后主动在前领路，把杨淑一行五人带上了山顶的观音寺。 闹出了之前的事，古月宁也没了拜佛的心思。她让小沙弥给他们准备了几间禅房，要先休息一会儿。 进门前，杨淑叫住了她： “阿宁，我有话和你说。” 古月宁停下了脚步，目光复杂的看向杨淑。 “姐姐进来吧。”杨淑提步跟上。 胭脂也想进去。古月宁的声音却在屋子里响起： “胭脂，在门口守着。” 胭脂的脚步停下，和不远处的刘坪、胡意晶面面相觑。 第132章 幽会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左公子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关系。成婚后，更是从没见过面。” 两人坐定后，杨淑开门见山。 古月宁神情复杂，点点头，有些无力道：“我知道。我，我只是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姐姐了。” 左子辰对杨淑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她并不是刚从左玉珠嘴里知道的，她早就有所怀疑了。左玉珠的话只是让她更加肯定了此事。 那天中秋节，饭桌上气氛很好，所有人都很高兴。左子辰也一直挂着微笑。他装的很好，在场的所有人可能除了他自己和杨淑外，就只有古月宁看出来了。 杨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古月宁的聪慧远超她的想象。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我与左公子之间绝不可能有什么。他心里的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我。”她说。 “我知道。左大哥心里的人是我长姐。”古月宁说。 “我大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对她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隐隐约知道姐姐你很像她。左大哥大约就是因此，才对姐姐你格外不同的吧。” 杨淑看着古月宁悲伤的表情，无言以对。 良久，她才说：“我知你心里难受，但我不想因此和你生分了。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从此不与左公子来往。” 如果是别人，古月宁会觉得她们是故作姿态。可杨淑，态度诚恳，眼神真挚，她莫名的就相信了她的话。 可她摇头：“本就是玉珠胡说的，做不得数。我和左大哥又无甚关系，怎能让姐姐为我做到这班呢？姐姐以后还是不要这样说了。” 她虽是这样说，但眼底的悲伤和脸上的疲惫骗不了人。 杨淑知道今天的话就该到此为止了，于是她说：“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吧，我先出去了。” 古月宁是真的累了，身体累，心更累。她难得没有招呼杨淑，点点头默认了。 杨淑走出门去，然后回身轻轻关上门。胭脂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门口。 “让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吧，你好好守着。”杨淑小声道。 胭脂点头答应。 杨淑一个人走了出去。胡意晶跟上来，想要保护她。 杨淑摆摆手，对他道：“不用跟着我了，我就随便去转转。” 胡意晶摇头：“不行啊，万一左小姐又来找杨老板你怎么办？” 杨淑笑着摇头：“不要紧的，我又不是阿宁，自保之力还是有的。我就随便转转，很快就回来。” 然后不等胡意晶再说什么，就快步朝后山去了。 观音山后山是一片枫林，如今正逢满山的红叶飘摇之际，本是极美的风景，却被今天的坏心情弄的索然无味起来。 杨淑转了一圈，兴致实在不高，就准备回返。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些不该听见的东西。 “顾公子，那个杨淑真的很过分，你帮我收拾她嘛。” 杨淑听得出，这道声音赫然来自于刚被她打了两耳光的左玉珠。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左小姐何必生气呢？”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响起。 这道声音虽然沙哑，但并不难听，反而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杨淑深深的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哪怕这两个人现在可能在讨论教训她。可她也不敢乱动，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于是，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听左玉珠又说：“我不嘛。我就要教训她。还有古月宁，不知好歹。你帮帮我嘛。” 语气里是满满的撒娇意味。可杨淑知道，左怀信最近也在给女儿说亲。这个顾姓男子不管是不是左怀信给左玉珠说的亲事对象，这两个人都不应该在这里私下里见面。这分明是幽会。 果然就听男子说：“这件事不急，我听说令尊最近要给你说亲。你是怎么想的？” 左玉珠一听就急了，她跺了跺脚：“我还能怎么想？我早已认定了公子，除了公子，我谁也不嫁。” 男子的语气里却充满了无奈和苦涩：“玉珠，你也知道，我只是我义父的义子而已，凭我的身份是配不上你的。” “胡说。顾璟安尚未成年，且他整天不学无术，怎能和你比？顾庄主一定会看到你的好的。顾家配我左家绰绰有余。”左玉珠的声音里全是不忿，显然很为情郎不平。 可杨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已经知道这个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顾姓男子是谁了。 苏州有一绿柳山庄，主人家姓顾。他们原本是世代茶商，虽然复数，但与江湖无关。直到六十年前，顾家出了个练武奇才，他以一手自创的飞絮剑法，打败了当时的许多高手。因为有他的存在，后来绿柳山庄从此也涉足于江湖。 如今绿柳山庄的庄主顾林彰已是自那位奇才后的第三位庄主了。他有一子，名唤顾璟安，据说是个十分不成才的小少年。 差不多在一年前，顾林彰在外突然被仇家围攻，生死一线之间，一个青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他一命。但青年自己却身受重伤。 顾林彰十分感激青年，得知青年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后，不顾众人反对执意收青年为义子，并为他起名顾璟程。 听说这位顾大公子身体不太好，一年多来甚少露面，一直深居简出的在养病。没想到他竟然和左玉珠勾搭在了一起。 第133章 一线 顾璟程叹息：“玉珠，别骗自己了。绿柳山庄本就配不上左家，更何况山庄以后是璟安的。你不要胡说。” 杨淑冷笑，前面半句还有些道理，毕竟绿柳山庄在江湖上的年份尚浅，配左家确实是高攀了。至于后面半句，她一个字都不信。这位病弱的顾大公子若真对绿柳山庄无所图，他就不会在这里勾搭左玉珠了。 “我不管，我已经认定了公子，绝不嫁旁人。”左玉珠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显然爱惨了顾璟程。 之后这两人又说了些你侬我侬的情话，杨淑不好妄动，只好皱着眉听完。 等这两人终于说完离开后，杨淑才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只退了一步，她就知道坏了。 果然，下一刻，她的脖子上就横了一把剑。 “你是谁？在这多久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相比起之前的特别，杨淑只觉得现在这道声音只剩下阴森狠厉。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璟程竟然没有离开。恐怕他早就发现有人，故意做局等着她呢。 心思电转间，杨淑立刻变脸。她满脸恐惧、抖如筛糠，结结巴巴道：“公，公子饶命。我我我，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可谓把一个怕死之人演的淋漓尽致。 可惜，顾璟程不为所动。 “你是谁？”他毫无情绪的又问了一遍。 “我，我是城中东大街锦绣坊的老板杨淑。”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杨淑是犹豫过的。如果顾璟程真要帮左玉珠教训她，那就麻烦了。可若她撒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被拆穿，但以后也不好说。她在赌，顾璟程对左玉珠并无真心。 “原来是你。”话虽如此，顾璟程的语气里却无多少惊讶。 “那我似乎就更该为了玉珠杀了你了。”他说。 杨淑在心里大骂：“自己想杀人灭口，还非要拖上左玉珠。真是令人不耻。” 脸上却更加害怕了： “别别别公子，我道歉，我给左小姐道歉还不行吗。还有，我是和古二小姐一起来的。我要是死了，公子也不好解释不是？”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顾璟程轻笑说。 然后浑身气势一变，杀意必现。 生死一线之间，杨淑全身肌肉绷紧，眼神也霎时狠厉起来。她准备拼死一搏。 可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大哥，大哥你在哪呢？” 杨淑感觉到横在脖子上的剑顿了一下，然后竟然拿开了。 “咳咳。我在这儿。”顾璟程虚弱的道。 杨淑迅速收起所有不该有的表情，顺势滑落在地。满脸的劫后余生。 没过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不远处跑来。 见此情况，不由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咳咳。没事。我看见这位夫人摔倒了，扶她一把罢了。”顾璟程说。 说着，手伸向杨淑。 “是吧，这位夫人。” 他的语气温和，但却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杨淑很识时务，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然后颤颤巍巍的把手递给了顾璟程。 那只手苍白瘦削，还冰冷刺骨。 杨淑也终于看到了顾璟程的样貌。一身白衣的病弱公子。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他之前和张碧草说她会看骨相，虽是胡说的，但也不算完全撒谎。此人看着二十出头，但那只手和身形，却分明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看来这人也是个有秘密的啊！ 少年走上前：“大哥，娘让我来找你。我们回去吧。” “好。” 顾璟程扶起杨淑，然后松开了手。彬彬有礼的说：“要我送夫人回去吗？” 杨淑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多谢公子了。” 然后顾璟程就领着顾璟安走了。 杨淑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顾璟程这人，让她想起了一个故人。只是那人，应该死了才对。 她回到禅房的时候，古月宁已经调整过来了。她走出来，对杨淑笑说： “姐姐回来了，我们先去用饭吧。” 杨淑点头：“好。” 观音寺的素斋味道很不错，因为没看到左玉珠，古月宁和杨淑心情好了些，不由多吃了些。 之后古月宁去了郑店，杨淑本就不想拜佛，因为之前的事，她正好找理由避开了。 虽说顾璟程已经走了，但杨淑到底怕再惹出什么事，索性待在禅房里一直等到了古月宁准备回家。 返程的一路上，古月宁和杨淑虽不算是相顾无言，但也在不复之前的欢声笑语了。此时两个人都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古月宁想着，今天出来本是为了散心，没想到现在心情更差了。实在是无奈至极。 杨淑更加烦躁，她就想平平凡凡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出来这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有，平白惹了一身腥。 古月宁让车夫把杨淑送回家，然后就告辞了。杨淑也没跟她客气，下了马车就径直往自家院子去了。 古月宁望着她的背影，越发羡慕。杨姐姐好像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受影响。 杨淑推开院门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两小正坐在院子里练字。男人笑容温柔，身边两个孩子学的也认真。 杨淑笑了，突然就觉得今天一肚子的郁结好像也没什么了。 墨天浩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正对上杨淑温柔的目光。他瞬间咧嘴一笑：“淑淑。” 第134章 谢谢 杨淑抬脚进门，笑应：“嗯。” 然后又问：“你们做什么了？练字吗？” “是啊。”墨天浩去洗了洗手，走到杨淑身边拉住她。 “玩的开心吗？” 杨淑顿了顿，点头：“挺开心的。”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但墨天浩好像已经看出了什么。 他当下什么都没问，只说：“开心就好。那你先去休息，我去做饭。” 杨淑笑了：“好。” 她的笑容让墨天浩晃了一下眼，他不由道：“淑淑今天怎么笑的这么好看？” 杨淑挑眉：“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很是贤惠。” 说完，走进屋子。独留墨天浩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小泽捂着嘴小声偷笑，成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问：“贤惠不是形容女子的吗？” 小泽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正走到房门口的杨淑也笑了一声。 墨天浩有些无奈，却也忍不住笑了。 杨淑在屋子里换了件衣服，然后走出来坐在孩子们身边。 她看了看成君写的字，发现这大半年他进步不小，他的字已经有些样子了。不由夸了成君几句。 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又吃了墨天浩精心准备的晚饭，杨淑觉得心情完全好了起来。 晚上只有她和墨天浩两人的时候，墨天浩果然问了她：“淑淑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你回来的时候不太高兴。” 杨淑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墨天浩真的在她那几乎听不出的停顿里听出了她心情的变化。佩服的同时，不由又有些心惊。 她知道墨天浩既然问了，就肯定已经确定了。自己也就不好说没事搪塞他了。 但她也不想让墨天浩太过担心，于是她说：“也没什么，就是遇见个不相干的人，听她说了几句难听话而已。不过……”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 墨天浩不由疑惑发问：“怎么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这两天吧，左公子可能要带着自家堂妹上门道歉。”杨淑说。 “这么说，是左公子的堂妹欺负了你？”墨天浩瞬间抓住了重点。 杨淑愣了一下，话是没错，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是想让墨天浩有个准备。万一左子辰真的带人上门了，他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墨天浩好像弄错重点了吧。 可墨天浩不是这么想的，他见杨淑不说话，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怎么欺负你了？只是说了几句难听话吗？你真的没事吧？” 墨天浩略带着急切的声音让杨淑回过神，她既感动又好笑，不由伸手拍了下墨天浩。 “行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肯吃亏的人吗？她骂了我，我打了她，很公平。要我说，左公子也不用带着她来道歉。这不是怕他们真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嘛。瞧你紧张的。” 墨天浩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惊讶： “你是说，你打了左小姐？” “嗯。”杨淑点头。 看着墨天浩瞪大的眼睛，杨淑以为他在担心自己打了左玉珠后，左家不肯善了。刚想安慰几句，墨天浩下一句就是： “打得好。淑淑你也太厉害了吧！” 杨淑：“……？”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怎么和她想的这么不一样呢？ 大概是杨淑脸上的表情太过有趣，墨天浩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杨淑“啪”的一下打掉了墨天浩的手，瞪了他一眼。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墨天浩被嫌弃了也不生气，笑说：“我知道了。你没受欺负就好。” 杨淑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不像作假，不由问道：“你就不怕我打了左小姐，会惹出事来啊？” 听到这个问题，墨天浩正色起来：“我们虽然比不过左家，但也不能任人欺负。我不想惹事，但如果有人惹了我或我的家人，我也不会怕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杨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得不说，她会答应墨天浩的追求，不止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真心。这个男人，心里始终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坚持。 “你就不怕，是我惹的事啊？”她又问。 “你不是这种人。我虽不知道左小姐说了什么，但我知道她说的如果不是很难听的话，你是不会动手的。” “谢谢你。”杨淑说。 这三个字，她早就想和墨天浩说了。 “谢我什么？”墨天浩问。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谢谢你无论何时，都愿意站在我身后。” 墨天浩笑了，他拉住杨淑的手，与她五指交缠。 “淑淑，我们是夫妻，这都是我该做的。” …… 比起杨淑两人的温馨，现在的左玉珠很不好受。 她今天先是在杨淑和古月宁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后来又从情郎那里得知了她爹在给她相看人家。她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她那唯利是图的爹，绝对不会同意她和顾璟程的亲事。 她和顾璟程的相识很俗套。那是去年的上元节灯会，人群把她和她的丫鬟冲散了。又有人趁乱拿了她的荷包。她不在乎荷包里几两银子，但未出阁的姑娘家，贴身物件被人拿走毕竟不好。是顾璟程把她的荷包找回来还给了她。后来又帮她找到了自己的丫鬟。之后他们又见过几次，渐渐也就有了感情。现在她已经打定主意非君不嫁了。 正在这时，有丫鬟来通传： “小姐，家主叫您过去。” 第135章 教训 左玉珠心下一个“咯噔”，她堂兄找她。不用想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偏偏她还不敢不去。 怀着无比的忐忑，左玉珠磨磨蹭蹭的去了大堂。她到的时候，左家家主，她的堂兄左子辰，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左玉珠不情不愿的站在左子辰面前叫了一声：“堂兄。” 左子辰没说话，在左玉珠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终于道：“福伯，我是何时让人去找堂小姐的？” 福伯声音平稳的道：“酉正二刻。” 左玉珠预感到不好。 果然，就听左子辰又转头问她： “那你是何时来的。” 左玉珠哪里敢回答，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左子辰没耐心等，皱了皱眉：“福伯，告诉她。” 福伯毫不犹豫：“戌时初。” “有什么事要让你晚了小半个时辰？”左子辰问。 左玉珠根本不敢吭声，嗫嚅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我以后不会了。” “左玉珠，我想你知道，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 左子辰表情不变，但左玉珠却抖了抖。她这位堂兄虽然年轻，但浑身的气势却足的很。比她爹威严多了。 她咬了咬唇，终于道：“堂兄，我知道错了。” 听她认错，左子辰倒也没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又问： “今天干什么去了？” 左玉珠老老实实的回答：“去观音寺上香了。” “嗤。”左子辰突然就笑了一声。 “你上次上香遇到了逮人，还没长教训啊？” 这话就很不好听了，也丝毫不像一个堂兄该和堂妹说的话。 果然，左玉珠脸色非常难看，什么遇到逮人，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那根本就是她爹上次为了拖住左子辰，和她做的一场戏而已。 可惜左子辰是个瞎子，看不到她难看的脸色。当然，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呵呵。堂兄说笑了。我这次是带了懂武的丫鬟才出门的，自然不会有事。”左玉珠勉强笑回。 “因为带了懂武的丫鬟，你便可以出言不逊、仗势欺人了？”左子辰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 左玉珠呼吸一滞，果然是为了此事。 “我没有。”她反驳，但总有些底气不足。 “随意玷污已成婚的妇人名洁，被打后恼羞成怒，又让丫鬟随意抓人、伤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 左玉珠大骇，她知道左子辰一定知道了今天的事，但她没想到他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这才半天都不到的时间啊，左子辰也太神通广大了吧。这样她爹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她知道抵赖无用，只好咬牙，不说话。 可左子辰也无所谓她回不回答，自顾自道：“我听说，你之前还说过一定要给杨老板一个教训是吧？我左家不能有你这样为人处事的人。所以，我现在要给你个教训。福伯，请家法。小姐不积口德、仗势欺人，打二十大板。” 左玉珠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大怒。她也顾不得害怕了，大声道： “你要打我？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外人打我？那可是整整二十大板啊！你以前都没这么罚过我，现在竟然要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难不成堂兄你真的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福伯脸色一变，但他是下人，不好说什么。只是担心的看向左子辰。 左子辰面不改色，丝毫不见恼怒，他只是随手拿起一个空杯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把杯子丢了出去。 他明明看不见，但那杯子竟然不偏不倚的扔在了左玉珠脚边。既把她吓了一跳，又没真正伤到她。 “口不留德。看来你丝毫没有悔改之心，那我就更应该请家法了。以前不打你，是因为念在你年纪小。但现在你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我不能再不管你了。否则以后丢的是我左家的脸。” “来人。”左子辰扬声。 片刻后，几个粗壮的婆子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就是宋嬷嬷。 “得罪了小姐。” 说着，几个婆子一拥而上。 左玉珠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左子辰这么果断。她挣扎起来： “我爹还没回来，你不能打我。” 左子辰不为所动：“我是左家家主，二婶早世，二叔又是个男子，难免疏忽了你。我帮他老人家管教你，他怎么会怪我呢？而且他在给你相看人家，嫁人后你也像现在这样吗？” 左玉珠哪里听得进去，她已经要被气疯了。所有人都欺负她，连她的亲堂兄都帮着那个杨淑欺负她，现在还要拿亲事来膈应她。还说那女人不是狐狸精吗？ 她一脸委屈的大喊：“你只知道我骂了她，难道不知道她打了我吗？你可是我堂兄，却要帮着她。还说你们没关系吗？” “呵呵。”左子辰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先出言不逊，杨老板又怎么会动手打你？名洁是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是你被这么骂了，你恐怕就不是打人这么简单了吧，你不直接杀了那人就不错了。” 左玉珠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左子辰说的是对的。 这时候，几个婆子已经搬来了一把长条凳，把左玉珠压在凳子上了。 左玉珠也终于有点害怕了，最后争辩道：“我可是你妹妹，和你流着一样的血。和那个女人怎么能一样呢？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听到这，连福伯都摇了摇头，小姐这是根本不想认错啊。看来今天这顿家法是免不了了。 果然，就听左子辰冷冷道：“打。” 第136章 道歉 1 之后就是左玉珠的惨叫和板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声。 左子辰听着这声音，脸上神色丝毫不动。他也不管左玉珠能不能听到，自顾自接道： “杨淑和你有何不同？她凭着一双手，在扬州有了自己的家业，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可你呢？你若不是姓左，在外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 左玉珠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屁股疼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从小还没被这么打过。心里越发恨上了杨淑。 二十板子打完，左玉珠已经快要晕过去了。脸上全是汗水和眼泪。 福伯毕竟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不由有些心疼。可惜，左子辰是瞎的，看不见她的惨样。理所当然的不近人情： “回去好好反省，三天后，和我去杨老板家和她道歉。” 左玉珠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被人抬了下去找大夫。 等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左子辰才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吩咐道：“让人上晚膳吧。” 福伯赶紧答应着去了。 他还在想，怎么才能让家主用晚膳呢。还好家主自己提了。 用膳的时候，福伯看着左子辰。犹豫了好久，才斟酌着开口： “家主就这么打了小姐，不怕二老爷找您不痛快吗？” 左子辰夹起一块鱼肉，慢条斯理的挑出鱼刺。 “怕什么呢？他这些年找我的麻烦还少吗？这次不过是我自己把由头送到他手里罢了。” 福伯缄默不言。他越发看不透家主了。 说来也奇怪，左子辰虽是个瞎子，但他很喜欢吃鱼。其实这么说不准确，上桌的鱼他每次只吃一点点，甚至原封不动的端下去。相比起吃鱼，他好像更享受挑鱼刺的过程。 福伯一开始还担心左子辰看不见，挑不干净鱼刺。但这么多年了，左子辰从来没被鱼刺卡过喉咙。他挑鱼刺的时候，就像做事，永远都不紧不慢、胸有陈竹。 “那杨老板……？”他终于又犹豫着问。 左子辰放下筷子，淡淡道：“让人盯着点，别让二叔的人真伤到她。” 福伯点点头。 他很疑惑左子辰对杨淑的态度。说他在乎杨淑吧，试探、算计一样不少。可若说他不在乎杨淑吧，他又为她伤神，不让人真的动她。 “最近二叔不是在给玉珠相看人家吗。他看中的有哪几家？” 左子辰突然的发问，让福伯回过神来。他恭敬的回答： “有徐通判家的庶子，盐商孙凯家的大少爷，还有贾平川的二儿子。” 这些东西家主早让他盯着了。福伯对这些消息也早已烂熟于心。当下不带停顿的说了出来。 左子辰的眉头微微一挑：“还有孙家的呢。有意思。” “想办法让我二叔放弃其它两家，务必要让他和孙凯多接触接触。” 这个孙凯，是扬州城中比较说得上话的盐商。其它两家，徐通判就不用说了，虽然说亲的是个庶子，但利用的好，也将是他二叔对付他的一把利器。至于贾平川，他也是江南一带的武林世家。虽比不上左家，但也能与古家相提并论了。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看来他二叔图谋不小啊！ 可惜，他二叔大概不知道，孙凯已经和他做了许多年生意了。虽然不是自己人，但也差不多了。 “是。只是……还有一件关于小姐的事。”福伯有些踌躇的说。 “哦？说来听听。左子辰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小姐身边的秋蝉刚才禀报说，今天上山以后，小姐打发了身边的两个丫鬟，自己有半个时辰不知所踪。”结合小姐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秋蝉怀疑她可能已经有喜欢的男子了。” 左子辰这回是真惊讶了：“我这堂妹长本事了啊。让人去查查，如果可以的话，我自当尽力成全于她。” 看着左子辰温和的笑容，福伯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当天晚上，左怀信果然来找左子辰兴师问罪了。左子辰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最后他出来的时候虽然满脸不爽，但竟然默认了左子辰的做法。 所以不管左玉珠愿不愿意，三天后，他还是被左子辰拖去了杨淑家。 到了杨淑家的巷子口，左子辰让福伯先去敲门，自己拉着不情不愿的左玉珠站在不远处。 院子里的墨天浩和杨淑对视一眼，果然来了。其实他们这个巷子虽然尚可，但也不是左子辰这种公子哥该来的地方。是以，马车刚到巷子口，杨淑和墨天浩就听到动静了。 “我去开门。”墨天浩说。 杨淑点头：“嗯。” 然后自己把两个孩子领到自己身边。 “我是左家的管家，前些天我家小姐出言不逊，得罪了杨老板，今天我家家主特地带小姐来向杨老板道歉。”福伯十分客气。 墨天浩的态度却有些不冷不淡的，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 “不敢劳左公子和左小姐亲自上门道歉。” 杨淑皱了皱眉，总觉得墨天浩今天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左子辰拉着左玉珠走了过来。 “舍妹不懂事，出言不逊，我代她向两位道歉。不知杨老板可在？” 杨淑见左子辰提到自己，不得不起身，走到墨天浩身边，对左子辰道： “劳左公子挂心，我在的。道歉就不必了，我是个不记仇的，左小姐做了什么我早忘了。” 第137章 道歉 2 听到这句话，左玉珠再也忍不住了。她那是不记仇吗？她那分明是有仇当场就报啊！她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的啊？ “你不要脸……唔唔。……” 可还不等她再骂出什么难听话，左子辰就眼疾手快的点了左玉珠的哑穴。 他嘴角的笑容不变，好像既没听懂杨淑的潜台词，也没听见左玉珠的难听话。而是继续说道： “杨老板心胸宽广，在下佩服。只是道歉还是要的。福伯，让人把东西台进来。” 他又转头吩咐福伯。 福伯得令，一挥手，让左家的下人搬进来几个大箱子。 杨淑很是无语，每次都这样。显得他财大气粗吗？ “左公子太客气了，既然如此，东西我就收下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她说。 “好。”左子辰微笑着点头。 于是双方就这么保持了诡异的和解。 可看着左玉珠要杀人的目光，杨淑就知道这件事结束不了。 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打发了左子辰，就听见她那一向温和的夫君，语气生硬的开了口： “本来该请几位进来坐坐，但我看左小姐的眼睛不太舒服。我们家又小，实在不方便，就不留几位喝茶了。还望几位不要见怪。” “噗嗤”，杨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什么眼睛不舒服，分明是快要瞪出来了。她还头一回知道墨天浩这么会阴阳怪气呢。 左玉珠听到这句话，气的直翻白眼。但又突然想起墨天浩的话，赶紧低下头。想要张嘴骂，却又发不出声。委屈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真是气死她了，这俩夫妻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左子辰虽然看不见，但他经历的多了，怎么可能听不出墨天浩这话里的嘲讽。可他涵养极好，即使被如此嘲讽，他仍然挂着微笑： “墨镖师说的对，那左某就告辞了。” “不送。”杨淑和墨天浩几乎同时开口。 这哪里是送客，分明是赶人。 别说左玉珠了，就连福伯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哪有这样待客的？ 你说他们不原谅左玉珠吧，他们接受了赔礼，杨淑还说了一笔勾销。可说他们原谅了左玉珠吧，他们又如此不客气。这夫妻两个简直绝配。 可左子辰似乎毫不在意，听了两人的话，竟然真的带人走了。转身的一刹那，他的嘴角滑过一抹苦涩。他不在乎墨天浩说了什么，他只在乎杨淑的态度。可现在，杨淑的态度显而易见。 还不等左子辰几人离开巷子，墨天浩就抢先一步“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然后他走到那几个箱子面前，一手一个，想把它们搬进平时放杂物的房间。 可左子辰拿来的东西不少，一共三个箱子。刚才左家的下人可是两人抬一个的。这些人还都是练家子。现在墨天浩想一手一个，属实有些难。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杨淑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运起力气抱起一个，挪到杂物间门口，放下，伸手开门，然后又搬起来送进去。 墨天浩赶紧帮忙：“淑淑你放着，我来就行。” 杨淑也不和他争，站到了一边。看着墨天浩老老实实一个一个搬箱子。 等他出来了，杨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好笑道：“你生气就生气，拿这几个箱子撒什么气啊。” “大哥为什么生气啊？还有那个左公子，总觉得他很奇怪。那个左小姐就更不对了，她根本就不想来道歉嘛。”小泽突然说。 成君也猛点头，别的他看不出来，但那位左小姐不想道歉他看出来了。 “爹说的不对，那个左小姐不是眼睛不舒服，她是在恶狠狠的瞪着娘呢。” 此话一出，之前一直绷着脸的墨天浩终于笑了。他慈爱的摸了摸成君的头： “你说得对，她就是在瞪着你娘呢。所以以后见到她一定要绕着走，知道吗？” 成君和小泽齐齐点头：“记住了。” 杨淑抽了抽嘴角，家里这三个，简直了。 不过就连小泽和成君都看出来了，左子辰和左玉珠不是真的来道歉的。左玉珠就不说了，从头到尾除了那双瞪着的眼睛外，一句对不起都没说过。一看就是被左子辰强逼着来的。至于左子辰，他也不是真心来道歉的，他恐怕是来试探自己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另外一边，左玉珠上了马车就炸了。她伸手扯了扯左子辰的袖子，示意他给自己解开哑穴。 左子辰抬手给她解开了。左玉珠深吸一口气，张口就抱怨起来： “堂兄，你看看那个杨淑，她什么态度嘛？” 左子辰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淡淡道：“抱怨别人什么态度之前，先想想你是什么态度。我是让你来道歉的，可你非但没说过一句对不起，还继续出言不逊。看来是那天打的不够。” 左玉珠一抖，她可不想再挨打了。可她又不甘心服软，只能坐在马车的角落里默默流泪。 马车外，福伯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为左玉珠求情： “家主，小姐的伤还未好，杨老板也说了一笔勾销。您就不要罚她了。” 左玉珠知道福伯的话，左子辰还是会听一些的。听见他给自己求情，也希冀的看向左子辰。 “杨老板原谅你是她宽宏大量。你该罚还是要罚的。” 左玉珠眼中的希冀熄灭了。 可就听左子辰又道：“看在你伤还未好，就罚你在家中禁足一个月，抄《女戒》一百遍。” 左玉珠松了口气，总算不是挨板子了。 第138章 不满 墨天浩一直都是个温和的人，他今天面对左子辰兄妹时的许多行为都是违背常理的。杨淑猜他恐怕是知道了那天左玉珠骂她的话了。但那些话太过难听，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她不好问。只好暂时搁置。 一直等到吃过晚饭后，她想着看看那三个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于是走到杂物间，挨个打开了这些箱子。 第一个箱子里装了十几本书。杨淑一愣，她还想着如果左子辰送来的是什么贵重物品，要怎么退回去呢。没想到竟然是一箱子书。这个年代一箱子书确实不便宜，穷人家的孩子别说是读书了，就是普通的宣纸都是买不起的。但你要说这些书有多无价吧，本朝印刷技术大大提升，比起前朝来说，书本也没那么值钱。而且跟那些金银玉器一比，这一箱子书还真就算不得什么。 “小泽，快来。”杨淑冲外面喊。 不一会儿，小泽就快步走了进来。 “嫂子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 杨淑指着那一箱子书：“这一箱子都是经史子集，我想着你正在读书，可能有用。让你来看看。” 小泽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一下子扑了过去，在那堆书里翻找起来。 “哇！竟然是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拓印孤本，外面都没得卖呢。太好了。” 杨淑又是一愣，暗骂自己还是草率了。得益于她那位好义父肖庆岚的博学，杨淑虽然从小打打杀杀，但对一些书法名家的作品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祭侄文稿》，虽然只是拓印本，但也算是价值连城了。可看着小泽兴奋的满脸通红，她又说不出把这些东西还给左子辰的话。 最关键的是，如果要把这些东西还给左子辰，势必要和他来一番极限拉扯。杨淑可不想去和他打太极。想了想，索性不管了。 她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这个箱子里装着的是一箱子锦缎。虽然不是云锦那样价值千金的缎子，但也是杨淑他们平时不会穿的好料子。而且之所以这个箱子也这么重，是因为这些锦缎压的非常紧实。满满一箱子足有十几匹，折算成金银绝对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最后一个箱子里装的是两个黄鹂木的摆件和一套天青釉的茶具。好看、名贵，却不实用。 杨淑“啪”的一下合上箱盖，脸色算不上太好。左子辰绝对是故意的，他没有送一分钱来，也没有一件金银玉器。分明是知道这些东西自己不会收，所以特地挑了些价值不菲，但是自己又不太好送回去的东西给自己送来。他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到底还想干什么？ 从杨淑进入杂物间查看那几个箱子里的东西开始，墨天浩就没说过话。既没来帮忙，在杨淑喊小泽的时候也没有要来看一看的意思。一直坐在屋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泽沉浸在那一箱子书里不可自拔，并没发现自家大哥的不对劲。但成君发现了。 他年纪虽然小，但心思却很敏感。他不知道墨天浩为什么不高兴，但他很聪明的没有去问对方。而是等杨淑忙完了，才凑在她的耳边，悄悄道： “娘，爹好像生气了。” 杨淑看过去，墨天浩绷着脸，确实是生气了的样子。杨淑大约也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 “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就行。去把你小叔叔叫出来，时候不早了，看书伤眼睛，让他明天再去看。”杨淑对成君说。 “好。”成君点点头，答应着去了。 杨淑则走到墨天浩身边，没问他为什么生气，只是说：“时候不早了，洗漱一下，准备休息吧。” 墨天浩当然看到了杨淑母子俩的嘀嘀咕咕，但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按照杨淑的话烧水去了。 等成君好不容易把不可自拔的小泽劝说的去洗漱，杨淑两人也终于可以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开了口： “说说吧，为什么不高兴啊？” 墨天浩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两天我去找了古兄弟，从他那两个师兄那知道了那天左玉珠诋毁你的话。你那天回来的时候那么淡定，我以为那只是几句普通的难听话，没想到她竟是在诋毁你的清誉。我就想不通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毁的就是一个女子的名洁啊。再看看今天，她说是来道歉的，其实哪有点道歉的样子。还有左公子，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可今天再看，也不过如此。他根本也不是带着堂妹来道歉的。你怎么就这么好说话？我们家也不缺那点东西。凭什么他们几句不真心的话，和那几箱子东西，就能轻易换来你的一笔勾销？” 他本来只是想回答杨淑的问题的，但一开口就再也刹不住了。一口气把心中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 果然，杨淑就知道他今天如此一反常态，是因为这件事。 “我明天就去把那几箱子东西还给左公子。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墨天浩愤愤的说。 “呵。” 杨淑笑了：“你没看到小泽看到那一箱子书的兴奋劲儿啊？你忍心让他失望啊？” “那也不能收，收了我们就从此矮人一头了。” 墨天浩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第139章 不平 杨淑很无奈：“你小声些，小泽和成君就在隔壁房间呢。再说了，东西要不我们一开始就不能收，要不收了就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哪有你这样的？前一天收了，后一天又还回去？” “那还不是你要收的吗？要不是你抢先开了口，我又不好拆你的台。我是绝对不会收的。”墨天浩脱口而出。 “我那不是想着早点把他打发走吗。”杨淑下意识的解释。 说完这一句，她又觉得不对。转头直勾勾的看着墨天浩。 墨天浩被看得寒毛直竖，声音也不自觉降下来了：“怎，怎么了？” “墨天浩，你刚刚是在指责我吗？”杨淑语气危险。 从他们成亲第一天开始，或者更早，两人的家庭地位就已经确定了。墨天浩始终矮杨淑一头。 这倒不是杨淑赚的钱更多，所以看不起他，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这完全就是墨天浩自愿的。平时杨淑也从来不会用命令的语气去和墨天浩说话，但她说的话，墨天浩一般也都会听。 她这么问，也多半是在逗墨天浩。 可墨天浩不是这么想的，他现在很慌。赶紧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抱怨你或者指责你的意思，我，我只是为你抱不平。我们虽然家世不如左家，武功也比不上人家，但是我们又不靠他们养，左玉珠凭什么这么说你啊？” 杨淑的心头一软，见墨天浩把自己的玩笑之语当了真，难得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别紧张，我逗你呢。至于你说的，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不在乎啊。左玉珠于我而言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她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与其因为这件事和左家人过不去，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更好吗？”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你是我娘子，别人欺负了你，我就该为你出头。”墨天浩说的理所当然。 杨淑却又因为这句话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小时候，她娘柔弱，护不住她。除了抱着她一遍一遍的说着：“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之外，也做不了别的。她爹更是只会打骂她、漠视她。 后来去了梅花阁，肖庆岚是不会保护她的，因为他需要的是一把指哪打哪的刀，而不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儿。肖暮霆，那个曾经用瘦弱的身躯挡在她面前的小少年，早就恨不得他去死了。还有长风，他是会保护她的，但他素来沉默，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的守护她，而不会将这些话宣之于口。而且在梅花阁那种地方，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活得更好。所以长风一般也是不会为她出头的。 其实成君也说过要保护她的话，但他年纪太小，杨淑并没有怎么当真。 墨天浩是第一个说要保护她，为她出头的成年人。不说这话有几分真，也不说他的本事到底够不够为自己出头，就单这一句话，足以让杨淑为之感动了。 至少有人愿意这么说，哪怕是骗她的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或者出头。 “淑淑，淑淑。”墨天浩连唤了杨淑两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淑淑你没事吧？”墨天浩担心的望着她。 “没事。”杨淑说。 “那你也没生气吧？”墨天浩又问。 ，“没有。”杨淑很是无奈。 “那……那几箱东西还要送回去吗？”墨天浩又犹豫着问。 “你刚才不是还坚定的要把东西送回去吗？怎么突然又这么问？”杨淑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墨天浩被看的不好意思？“我刚才是气得很了，说的气话。现在想想，你说的对。确实没有今天收了东西，明天又送回去的道理。只是，怕就怕我们这里一笔勾销了，左玉珠却还是不肯放过你。来明的也就算了，要是来暗的，可就麻烦了。” 说这后半句的时候，墨天浩不自觉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杨淑笑着伸手抚平墨天浩的眉头：“年纪轻轻的，别老皱眉，皱着皱着就显老了。你要是老了不好看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墨天浩目瞪口呆，嘴巴张开，久久都合不上。 杨淑见他这个傻样，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又怕笑得太大声，会吵醒隔壁屋的两个孩子，只好伏在墨天浩的肩上拼命忍笑。 墨天浩也反应过来杨淑这是在逗他了，无奈的把杨淑揽进怀里，低低道：“淑淑你别逗我了。” 成亲将近两个月，杨淑和墨天浩除了没圆房外，其它的也都差不多了。他们也都渐渐习惯了身边有彼此的存在。杨淑再不会半夜惊醒，然后下意识的对身边人出手了。她也基本感觉不到墨天浩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违和感，也就是对她下意识的排斥了。 两人笑闹过后，杨淑躺在墨天浩的怀里，也终于正经起来。 “看今天左玉珠那个表情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没完。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听说这段时间她爹再给她相看人家，她应该也没时间来找我的麻烦。再说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不惹事，却也不会怕事。她若真来了，以我的性子也吃不了亏。左家向来以君子之风标榜自己，她要是敢来暗的，除非不被发现，否则左子辰就算要做样子，也得把她的腿打断。” 第140章 看戏 “唉！”墨天浩突然就叹了口气，十分惆怅的样子。 杨淑不明所以，怎么自己越劝，他反而越不开心了呢？ 可还不等她问，就听墨天浩道：“以前觉得娶个厉害的娘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不会受欺负。可现在突然觉得娘子太厉害，好像也不太好。这样总会显得我没有用武之地啊。” 杨淑一脸无语，她还以为这男人是怎么了呢，原来是犯贱啊。 她翻了个身，没好气的说：“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吗？” 墨天浩老实道：“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贱。”杨淑毫不留情的说。 墨天浩：“……” …… 本来杨淑和墨天浩说好了过几天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但因为之前的事，再加上这段时间小泽咳嗽的比较厉害，他又沉浸在了那一箱子书里。杨淑和墨天浩一商量，决定再缓缓，反正他们也不急。 这天，墨天浩去城外送风雷镖局的兄弟走镖，回来的时候就和杨淑说： “黄镖头的夫人最近要生了，偏偏他又接了一笔大生意，不得不亲自去押送。最近我们帮着多去看看吧。” 杨淑知道墨天浩能有今天，多亏了黄镖头。 他俩成婚的时候，黄镖头夫妻也帮了不少忙。杨淑记得黄夫人是个十分面善的女人，她对黄夫人的印象很好。 于是听说了这件事后，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她和墨天浩就带了一只鸡去了黄家。 黄家现在只有黄夫人和夫妻俩的大女儿黄小瑜。 墨天浩两人到了之后，黄小瑜就高兴的跑了出来： “墨叔叔，墨婶婶。” 墨天浩笑着一把抱起了她：“小瑜，想不想墨叔叔啊？” “想。”小姑娘甜甜的说。 这时候，黄夫人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对杨淑两人说： “小墨和小淑来了啊，快进来座。” “嫂子。”两人赶紧打招呼。 黄夫人看杨淑手里还拿着一只鸡，不由嗔怪道：“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啊。” 杨淑笑着道：“没事的，听说嫂子要生了，特地来看看。” “嗐。肯定是老黄让你们来的吧。我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生呢，就他瞎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嫂子说的哪的话？我们就是自己来看看，我还想着看看我大侄子呢。”墨天浩说。 “墨叔叔只看大侄子，不看我吗？”黄小瑜嘟起了嘴，不高兴的说。 几人被她逗笑了。黄夫人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墨天浩则赶紧和小姑娘道歉：“叔叔错了，我当然也是来看我大侄女的。” 说着，从怀里拿出几颗糖递给黄小瑜。 黄小瑜终于高兴了，剥开了一颗糖塞进了嘴里。然后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这副表情和墨天浩吃甜食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杨淑看着，不由笑了起来。 …… 走出黄家，杨淑一直盯着墨天浩，一脸的若有所思。 墨天浩疑惑的问：“淑淑，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 “我记得，你来之前没有买糖啊。你哪来的糖给小瑜啊？” 杨淑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但墨天浩却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杨淑皱起眉，不明白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竟让墨天浩如此为难。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刚想说算了。就看墨天浩像下定了决心般，开口： “这是我……” 可还不等他说完，大街上就热闹了起来。人群似乎在往一个方向去。 杨淑和墨天浩被人群裹挟着也往那个方向去。两人本就无事，当下也就随着人流走了。但墨天浩拉住了杨淑的手，防止走散。 “我现在没钱，你给我点吧。” 远远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上次来闹还不够，现在还当街拦我们姨娘。要不是看你是我们姨娘的爹，我们早就报官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褚小莲，我好歹是你爹，你的丫鬟这么和我说话，你也不管。”男人哭天腔地。 杨淑和墨天浩对视一眼。褚小莲，是熟人啊。 走得近了，果然就看到褚何正把褚小莲和她的丫鬟小兰堵在路中间。 褚何气势汹汹的破口大骂。褚小莲咬着嘴唇，看起来可怜极了。 “姨娘，我们报官吧。”小兰不忿的和小莲说。 “算了。他毕竟是我爹，还是不要做的那么绝吧。”小莲说。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吐字清晰。看热闹的众人把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顿时，众人纷纷夸赞起她的纯孝。 杨淑却疑惑起来。上次褚何在古家门口大闹的那一场，她虽然没看到，但那天的事，整个扬州城就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当时褚小莲一直没表态，但她虽然看着柔弱，却绝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要知道，褚小莲可是她特地给古视昌挑的呢。 要说她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似乎也不对。她本来就是站里的一方，根本没必要如此。最多无非是被外人说两句闲话罢了。对她来说，并没有其它影响。 反而是继续这样拖下去，对她很不利。古视昌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再让褚何这么闹几次，褚小莲就会真的失宠了。 杨淑觉得，能让褚小莲一再退让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有把柄在褚何手里。 第141章 纠缠 褚何露出得意之色：“听见了吗，你家主子，我女儿都发话了。你还不对我客气点？” 小兰憋屈极了，张口还想骂。却被小莲一把拉住了： “你想要多少？”她问。 褚何更加得意了。他伸出一只手，竖起一根指头。装模作样道： “我也不和你要多。但你孙婶子刚跟了我，我也不能亏待她是吧？一百两，你先给我一百两用着。” 围观之人发出一阵唏嘘，一百两还不算多啊。且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褚何的意思。他分明是说，等没钱了，还要来找小莲要啊。 小莲当然也听明白了，她咬着牙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这里只有二十两，剩下的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去。” 褚何不太满意，有点不愿意。 “明天万一你没给我送怎么办？要不，我还是跟你到古家拿吧。” “不行。”小莲突然激动起来。 不过随后她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连忙收起不该有的表情，重又变的楚楚可怜： “你是我爹，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明天若是没给你钱，你再来古家不迟啊。” 她长得好，又露出这样我见犹怜的表情，当即就有几个围观的男人为她说话： “你都把她逼成这样了，差不多行了。” “就是，你女儿都是古家的姨娘了，还怕她不给你钱吗？” “……” 褚何见众人都帮着小莲说话，想了想后，不情不愿的同意了小莲的提议。 事情谈妥了，褚何终于让开了路。小莲主仆快步离开了。 没热闹看了，众人也渐渐散去。杨淑和墨天浩也往家走。别人家的事，他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褚小莲回到古家，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把小兰打发出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她需要冷静。 杨淑猜对了，她之所以对褚何一再退让，确实是因为她有把柄落在褚何手里。 什么把柄呢？那当然就是她当初是故意被古月宁救下的。 当初，神秘人找了她后，她又找了她爹褚何帮忙。她除了神秘人的存在，让她进古家的真正原因外，所有计划都告诉了褚何。 褚何一开始也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可经过小莲的不断劝说，他终究被富贵迷了眼，答应了小莲的计划。即他要卖掉小莲，然后两人出现在古家门前，被古月宁撞见。小莲则答应褚何给他钱。 古月宁让褚何写下断亲书，是父女俩都没想到的。要不是有一丝理智尚存，褚何当时就要闹了。 褚小莲也有那么一刻，真的想借此摆脱褚何。但这哪是那么容易的？ 褚何上次来闹了一场，被古月宁和王凤摆了一道，他哪能忍得了这口气。第三天就在小莲出门时，突然冲出来，把她拉到了小巷子里。 他威胁小莲，不给他钱，他就把他们的谋划告诉古视昌。小莲不得已，只好乖乖给钱。 虽说褚何不知道她入古家的真正原因，但古视昌这么一个疑心重的人，如果真的知道了她是故意接近自己的，难免不会多想。那她就一辈子别想得到古视昌的宠爱了。 今天已经是褚何第二次和她要钱了。小莲现在必须想个办法，摆脱褚何的纠缠。 可还不等她想出办法，王凤的人就到了。 “莲姨娘，夫人有请。” 小莲知道今天的事根本瞒不住，小兰也一定会把她的行踪告诉王凤。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整了整衣服。平静道： “好。我这就去。” 小莲到主院的时候，王凤正惬意的修剪花枝。她看着小莲跪在她脚下一脸谦卑。笑的粲然： “你可知我找你来做什么？” “知道。”小莲说。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呢？”王凤来了几分兴趣的问。 “夫人放心，妾身会处理好。” “呵。” 王凤冷笑，一剪子把一只菊花剪了下来。然后“啪”一下把剪刀拍在桌上。 “处理好？你如何处理好？三番五次的被堵在路上，丢尽了古家的脸。你还敢说会处理好。” “滚出去，滚去你的院子里好好反省。等老爷回来再发咯你。” 小莲半个字不敢多说，恭恭敬敬的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晚上，古视昌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果然劈头盖脸的把小莲骂的狗血淋头。 “褚小莲，你这没用的贱人。让我古家丢尽了脸面。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你和褚何在街上闹出什么事，否则我休了你。” 古视昌在打了小莲一巴掌后，恶狠狠的放下这句话，然后摔门而去。 褚小莲坐在地上，捂着脸，默默流泪。丫鬟小兰上前想扶起小莲，并安慰道： “姨娘，您别伤心。老爷现在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您再好好和老爷说说，老爷不会怪你的。” 褚小莲伏在小兰肩上号啕大哭：“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 …… 等小兰退了出去，褚小莲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脸上的神色也从楚楚可怜，变为了无比的平静。她才不伤心，就算伤心也是为了她有褚何这样的爹而伤心，而不是因为古视昌而伤心。 古视昌薄情的很，她早就知道。如果说，他对王凤还有几分感情，那他对自己就完全没有了。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摆脱褚何的纠缠。 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一个可怕的想法悄然在褚小莲心中生根。 杀了褚何，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第142章 杀父 杨淑何等聪敏，在想通了褚小莲有把柄在褚何手里后，又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很快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但她不想管，她找的人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再说了，就算小莲真的处理不了，不是还有古德生吗。 她最近出现在古家人面前的频率太高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本来回到家后，杨淑已经把之前问墨天浩的事忘了。但偶然间，看到小泽喝完药后，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然后成君赶紧给他拿了一颗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墨天浩的糖是哪里来的。 她转头去看，发现墨天浩也在看她。见被杨淑发现了，不好意思的笑了。 杨淑也笑了，难怪他这么难以启齿了。 杨淑只知道墨天浩嗜甜，但不知道他还会偷偷在身上藏糖果。 “淑淑会嫌弃我像孩子吗？” 墨天浩凑到杨淑耳边问。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杨淑觉得不太自在。她往旁边让了让，觉得自己这是被墨天浩撩拨了。 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于是反将了一军： “没有啊，我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果然，她此话一落，墨天浩就红了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杨淑心情颇好的走进屋子，活像个撩完就跑的渣女。 …… 在说褚小莲。 第二天，她不顾小兰的劝说，竟然要亲自去给褚何送钱。她特地找了身丫鬟的衣裙穿上，避着人，径直去了柳条巷。 敲响她家那扇破旧的门时，褚何正和孙寡妇吃饭。褚何见竟然是她亲自来了，又高兴，又有点尴尬。毕竟他还没有娶孙寡妇，但孙寡妇已经住在他家了。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可小莲就像没看到孙寡妇一样，直接看向了褚何。 褚何见小莲不在意，便直接问道：“剩下的八十两呢？” 小莲也不磨蹭，她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直接拍在了桌上。 “这里是一百两，以后找我不要去古家门口，或者在路上堵我。” 她给钱的爽快让褚何很满意。他呵呵笑道： ！你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嘛？你是我女儿，我也希望你过得好。你乖乖听话，我就肯定不会找你麻烦的。， 小莲冷着脸，意有所指：“爹明白就好。我好了您才能好。” 然后不等褚何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孙寡妇在身后贾欣欣的喊：“小莲丫头留下来吃饭吧。” 小莲头也不回，就像没听到。 等她彻底离开了，孙寡妇问褚何： “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爽快，以前不是还闹着和你断亲吗？” 褚何随口说：“还能因为什么，她怕我把她拆穿呗。” 孙寡妇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啊？” 褚何意识到他说错话了，赶紧岔开了话题。 孙寡妇狐疑的皱起眉，开始不动声色的给褚何灌酒。 几杯黄汤下肚，褚何越发飘飘然起来。再加上孙寡妇的刻意引导下，他很快就把和小莲的谋划说了出来。 离开褚家。小莲去了一间茶肆，点了一壶茶和两盘糕点不紧不慢的吃起来。 吃完后就回了古家。 在她喝茶的时候，在另外一条街和严家门客帮严景办事的古德生，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当天晚上，他就冒险去了古家。 小莲也早早的把人都打发了，甚至给小兰下了点蒙汗药。一看就是在等人。 “找我何事？”古德生也穿了件黑斗篷，站在小莲的窗外问。 小莲对这个神秘人很是畏惧，小心翼翼道： “最近我爹来找我的事您也知道了吧？” 古德生谨记黑斗篷人的不多话，冷冷的反问：“你说呢？” 小莲一听这语气，也不敢废话了。 “我想让您帮我彻底解决我爹。” 古德生一愣：“解决？怎么解决？” 问完他就后悔了，不该多话的。 果然，就见小莲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古德生会这么问。 古德生赶紧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粗声粗气的低呵？ “我在问你话。说明白。” 小莲一抖，也不敢多想了，赶紧说： “我想让您找人，或者自己扮成土匪，杀了我爹。我今天给了他一百两，正好可以假装成劫财杀人。” 她的声音是抖的，脸上也是胆怯。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古德生就不敢小瞧她。 她很想问问小莲，她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褚何再混账，也是她亲爹啊！ 可是他不敢，说多错多是很有道理的。 古德生久久不言，小莲有些不安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古德生咽了口唾沫，道：“这事风险太大，牵涉其中不好脱身。我再想想吧。” 褚小莲又是一愣，总觉得这神秘人做事怎么还没她果断？但因为之前那神不知鬼不觉的留字，她又实在不敢轻视对方。 只好乖乖答应。 古德生连夜去了锦绣坊，按照上次的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了杨淑。他想着，黑斗篷人不在扬州，等回复最少要好几天。 可没想到，杨淑第五天就用约定好的方式给了他答复。 其实要不是顾忌着有这么个所谓的黑斗篷人在，杨淑当时就能给古德生答复了。 她惊讶于小莲的狠绝，也十分欣赏，并且赞同。挡路的垃圾就该清除。她给古德生的答复也只有一个字： “杀。” 第143章 杀人 看着那个力透纸背的“杀”字，古德生心惊胆战。原来真的是他不够狠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计划，古德生就要开始准备实行了。他知道，请人去做这种事太危险了，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他只能自己去。 可他虽为严景做过几件事，但还没杀过人。别看他一开始要对古视昌喊打喊杀，其实他就是个纸老虎。但这件事不能拖。 小莲说过，她才给过褚何一百两。她虽然避着人，但其实一定有邻居看到过。 如果他不能尽快杀了褚何，就没有了杀人的理由。所以他不能犹豫。 于是第二天，古德生半夜蒙了面翻进了褚家。 褚家正房内，褚何和孙寡妇正睡的香。古德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们的床前，却又犯了喃。 杀褚何，是无奈之举，古德生其实是不愿意的。现在还多了个孙寡妇。不杀吧，容易泄露行踪。杀了吧，他又不愿意。他实在不知道要拿孙寡妇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褚何的脖子上被开了个大口子。鲜血喷薄而出，全喷在了孙寡妇身上。 古德生豁然扭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和他打扮一样的人。他大惊，刚想说话，对方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然后示意他看孙寡妇。 孙寡妇这时候已经悠悠转醒。她觉得脸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迷迷糊糊的抹了一把。漆黑的夜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模模糊糊的看见床头有两个影子。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刚想张口喊叫。一把长刀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喊，否则杀了你。”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在她耳边道。 孙寡妇拼命点头，满脸的恐惧。她已经发现了身边的褚何被人抹了脖子。可她不想死。 “你家的钱财在哪？”那人问。 孙寡妇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旁边的柜子。 “都，都在这。里面带锁的盒子。别杀我。” 黑衣人看了看自己的同伙，示意他去开柜子。 另一名黑衣人当即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孙寡妇说的那个盒子。 “钥匙。”之前的黑衣人再次开口。 孙寡妇抖的如风中落叶般，小心翼翼的把手探入褚何躺着的枕头底下，好不容易掏出了一把钥匙。 黑衣人嫌弃她动作慢，一把抢过了钥匙。又威胁道： “我再问你一次，除了这个盒子，真的没有其它钱了吗？” “没了没了。”孙寡妇连连摇头。 黑衣人却不信，一声令下：“搜。” 另一个黑衣人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翻箱倒柜了起来。 孙寡妇眼睁睁看着两名黑衣人把褚家翻了个底朝天，把她藏着的几十两也搜了去。 “看来你不老实啊。”黑衣人冷冷的对孙寡妇说。 然后，还不等孙寡妇求饶，就拔剑刺进了她的心窝。 “点火，走。” 黑衣人对古德生道。 古德生整个人都是懵的，稀里糊涂的点了把火，然后跟着黑衣人赶紧跑了。 两人运起轻功，迅速把柳条巷的混乱甩在了身后。一直跑到了城外，两人才停了下来。 “是，是恩人吗？”古德生气喘吁吁的问。 “是我。” 此黑衣人，当然就是杨淑。 她本来不想来的，但想到古德生肯定不忍心下手，说不定更是第一次杀人。到底不放心，还是来了。然后果然看见古德生在那里犹豫不决。最关键的是，她来还为了救下孙寡妇。 对，孙寡妇没死，想必现在已经被人救了。 杀了褚何，是为了替褚小莲清扫后顾之忧。但她不是个安分的人，总要有人能牵制住她才好。 从收到古德生的消息开始，她就乔装花钱找人打听了褚何和孙寡妇的情况。她发现，褚何那个蠢货竟然把自己和小莲的秘密告诉了孙寡妇。而这件事褚小莲不知道。这就够了。 之后，她故意接下了一个大单子，在今夜以要赶工为由，成功走出家门。然后在锦绣坊的时候又以吃坏了肚子为由，来了柳条巷。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全部告诉古德生的。 “恩人怎么来了？”古德生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的问。 “路过。听说你要杀褚何，不放心，特地来看看。” “是我没用，让恩人操心了。”古德生有点失落的说。 “我说过，善良不是你的错，不过下次可没人帮你杀人了。你还是要自己成长起来才好。”杨淑郑重的说。 “我知道。我已经和严公子要了一个去苏州谈生意的差事，顺便摸一摸苏州梅花阁分舵的情况。正好历练历练。” “哦？”杨淑有些惊讶。 她在心中暗笑，扬州的梅花阁分舵都没处理干净，还想着苏州呢。心不小啊！ “又是左子辰牵的头吧？”她的语气十分笃定。 “是的。”古德生点头。 “什么时候走？” “十天后。” “那你找个机会再去见一次褚小莲。我刚才没杀孙寡妇，你跟她说，孙寡妇没嫁给褚何，威胁不到她。让她收敛点。多放点心思在古视昌身上，别做些无用功。” “孙寡妇没死？”古德生疑惑的反问。 杨淑稍微解释了两句，然后就准备离开了。她空出来的时间可不多。 临走前，她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和苏州的哪家谈生意？” 古德生一愣，反应过来后回答：“茶商顾家。” 第144章 难产 杨淑回到锦绣坊的时候，众姐妹都很关心她。 “怎么去了这么久？小淑你没事吧？”吕红拉着杨淑的手，担心的问。 “没事。就是在茅厕多蹲了一会儿，你们别担心。大家努力干，争取明天多休息休息。” 众人听了她的话，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些女子里头，只有将绣娘，从始至终都专心致志的做着手里的活，未曾抬起过头。 为了不影响白天做生意，杨淑之前就把锦绣坊的绣娘分成了两拨。天色将明的时候，另外一波绣娘来了。 杨淑做主，请所有人吃了碗馄饨，然后就带头回家休息了。 她回来的时候，墨天浩和两个孩子已经起来，吃过早饭了。 墨天浩问她：“淑淑你回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杨淑达。 “那赶紧先去睡一会儿吧。忙了一晚上，累了吧。以后别接这么大的单子了。我心疼。”墨天浩说。 杨淑心头一软，笑着点头：“好。” 她进屋休息。墨天浩安排好两个孩子，然后走出了家门。 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他与一个人交谈了几句。然后他的嘴角略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喃喃道： “柳条巷，有意思。”。 之后他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果脯糕点，就准备回家。 可他却在家门口遇见了急匆匆来找他的霍风。 “墨大哥，快，黄嫂子要生了。” 墨天浩一惊，立刻问道：“找产婆了吗？” “李三哥已经去了。我是来找你和嫂子的。” 墨天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门快速走了进去。 杨淑睡的本就浅，外面的动静不小，她早就醒了。 “出什么事了？”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黄嫂子要生了。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杨淑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你才睡了多久啊？我一个人去吧，你在睡一会儿。”墨天浩说。 杨淑一皱眉：“你们一群大男人去了有什么用？” 说着，她已经往门外走了。 墨天浩无奈，嘱咐了两个孩子几句，然后和杨淑一起快步往黄家去。 黄家的院子里站了好几个男人，黄小瑜被其中一个中年人抱在怀里，挣扎不休。屋子里传来黄夫人的惨叫和稳婆指挥的声音。 墨天浩和杨淑也站在了院子里，并且和几位镖师打了招呼。然后就一起紧张的等着了。 杨淑从那中年人手里接过黄小瑜，轻声安慰她： “小瑜别怕，你娘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一个稳婆就满手是血的跑出来，慌张的喊起来： “不好了。孕妇大出血。这个家当家的呢？现在要赶紧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黄小瑜瞬间哇哇大哭。 “娘，我要娘。” 然后她在杨淑怀里挣扎着要下地。杨淑抱紧了她还要安慰，可小姑娘却不肯听她的了。 “这个家的男主人现在不在，母子俩都要保住，不然我们没法和兄弟交代。求求您沈稳婆，一定要救救这母子俩。” 最年长的那个镖师拿了一个荷包递给稳婆，颤着声恳求道。 稳婆一脸无奈，刚想说“没办法”，可对上这一院子人高马大的男人殷切的目光。只好说： “我尽力。” 然后又进去了。 几个镖师也有几个带夫人来的，是以灶上的热水一直不断。还有人煮了碗鸡汤面，准备给黄夫人端进去。 杨淑见自己劝不住黄小瑜，就只好作罢。但这样一来，就只有自己一个女人无所事事，见此，赶紧接过了汤碗： “嫂子，我端进去吧。” “行。” 那妇人也不和杨淑争，见她要，就直接把碗递给了杨淑。 “那你去吧。进去陪陪她，女人生孩子不容易。” “好。” 杨淑答应一声，稳稳的端着碗快步进去了。 黄夫人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看着很不好。杨淑看了一眼，发现被褥上全是血。 她转过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走到黄夫人身边，叫了声： “嫂子。” 黄夫人勉强抬眼看着杨淑，冲她虚弱一笑： “小淑。” “诶，是我。嫂子你吃点东西吧，补充点力气。” “我，我怕是，要不行了。” 杨淑摇头，坚定道：“别胡说。还没到那一步呢。再说了，嫂子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黄夫人无奈道：“小淑，你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一定要救孩子。你和老黄说，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说着，已泪流满面。 杨淑没有生过孩子，所以不能明白黄夫人的选择。以后如何她不知道，但至少现在，她会选择保大人。 大人活着以后还能生，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且大人都没了，还拿什么保证孩子以后能过的好呢？ 但她尊重黄夫人的选择，因为她想起了成君的亲娘，司马朝兰。 那时候，肖庆岚给司马朝兰下了毒，本就是想让她们母子一尸两命的。是她求了肖燕燕，让肖燕燕用内功把毒全部逼入自己体内，这才保下了成君。 那时候杨淑就知道，母爱是无法用利益得失来衡量的。所以她尊重。 想到这里，她改变了话术： 第145章 后怕 “嫂子只顾孩子，不顾自己，可想过你若真死了，小瑜和你肚子里这个怎么办呢？” 黄夫人一愣，眼泪流的更多了。 可杨淑还在继续说：“黄大哥吃的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饭。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嫂子让两个孩子怎么办呢？而且他常年不在家，你若是真的不在了，他肯定要续弦照顾两个孩子。嫂子又如何保证，后头这个会对两个孩子好呢？” “那我该怎么办呢？”黄夫人被杨淑说的呜呜哭起来。 杨淑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掷地有声道：“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黄夫人又是一愣，目光铮铮的看向杨淑。 杨淑端起面碗，挑了一筷子，吹凉了，递到黄夫人嘴边。 “嫂子，只有活下去，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黄夫人本已渐渐涣散的眼睛再次有了光彩。她张嘴吃下了杨淑喂给她的面条，喃喃道： “你说得对。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要活下去。” 之后，在杨淑的帮助下，她把一整碗鸡汤面都吃完了。也终于有了力气，继续生产。 杨淑一直在里面陪着。她紧紧握住黄夫人的手，每当黄夫人坚持不住的时候，她都会在她耳边道： “坚持住，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稳婆激动的说： “恭喜夫人了，是个小子。” 黄夫人也终于露出个笑容，伸出手想要抱孩子。杨淑赶紧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嫂子，你给黄镖头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黄夫人伸手摸了摸孩子柔软的脸。那孩子也冲母亲一笑。黄夫人瞬间热泪盈眶： “真好。” 外面一众男人等的心焦，杨淑嘱托稳婆给黄夫人清洗一下，自己抱着孩子先出来了。 “母子平安。”她笑着和一众男人们说。 一群人立刻涌了上来。 “这就是我大侄子啊？长的真不错。” “是啊是啊。嫂子也好吧？” 黄小瑜更是直接往屋里冲。杨淑拉都没拉住，只好喊道： “小瑜你轻点，你娘累了，睡着了。” 这时候，怀里的孩子被其她女眷抱走，墨天浩也终于走到杨淑身边，关心道： “淑淑你还好吧？手怎么了？” 杨淑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事啊。”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上有几道血印子。应该是之前黄夫人生产时因剧痛抓的。 所有人都在关心黄夫人母子，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墨天浩却注意到了。 杨淑心头一暖，笑道：“我没事。” “小墨啊，你和弟妹回去吧，我们守着就行了。”之前那个中年人这时候走过来说。 杨淑知道厨房那个下面条的妇人就是他的妻子。 墨天浩本想再留一会儿，但想到杨淑一直没有休息，于是说： “好。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然后拉着杨淑向众人道别后，离开了黄家。 两人走在路上，墨天浩一直拉着杨淑的手。杨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没问什么。 反倒是墨天浩先问她：“都中午了，淑淑饿了吗？” “还好，不怎么饿。” “那就回去先睡一会儿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墨天浩的脸上全是心疼。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些别的。 杨淑动了动被握住的那只手，墨天浩却没有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 杨淑终于转头看他，问道：“你怎么了？” 墨天浩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后怕。” “后怕？” “是啊。我刚才站在外面，听着黄家嫂子叫的如此凄惨，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心里着实害怕。” 墨天浩说的坦诚。杨淑本想调侃他几句，见了这副表情，什么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说真的，淑淑要不我们别要孩子了。一想到你也要经历这些，我就后怕啊！” 杨淑一愣，快速的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他们身边并无旁人，墨天浩的话应该无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她咬牙切齿的凑在墨天浩耳边道：“你想的还挺多。我们可还没……” 她没说完，但墨天浩瞬间明白了。他的耳朵也红透了。 “我……” 确实想的挺远的，毕竟他俩还没圆房呢。 杨淑轻笑一声，也不逗他了。 “以后再说吧。快走了。” 她无所谓生不生孩子，但墨天浩能说出这样的话，杨淑就已经很感动了。毕竟他一开始就是因为想娶妻生子，才娶自己的。 这时的她不知道，墨天浩的确不想和她生孩子，但绝不是因为他心疼她。 回到家，墨天浩让小泽和成君自己先吃饭。自己从屋子里拿出一瓶金疮药，然后轻轻的替杨淑上药。 杨淑看他如此小心翼翼，不禁笑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手上有伤。你在慢点，这伤都要好了。实在不必如此。” 墨天浩一边收起药瓶，一边道：“所以我才心疼你啊。等你什么时候也会觉得疼了，就证明我对你够好了。” 杨淑听他在那里胡说八道，笑着摇头：“那你恐怕一辈子都会觉得你对我不够好了。” “为什么？”墨天浩不明所以的问。 杨淑笑达：“因为这种伤口是真的不疼啊。” 墨天浩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第146章 顶撞 杨淑和古德生杀了褚何的当天晚上，柳条巷就被官府的人围了。 柳条巷本就拥挤狭小，两人临走前的这把火一烧，遭殃的可不只有褚家。旁边那两家也险些被烧。还好众人救火及时，这才没有造成更多的损失。 不仅如此，就连孙寡妇也被人救了。众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邻居们赶紧找了大夫，然后报了官。 因为牵涉到褚何，所以官府的人也来古家找了小莲。古视昌虽然恼怒小莲给他丢了脸，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招待了他们。 小莲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昨日去褚家给褚何送钱的事。官府的人经过查证，发现她没有作案或找人作案的机会，于是暂时放过了他。 但他们告诉了她一件事： “和你爹相好的那个孙寡妇没死，但她伤的很重，现在还没醒。。” 小莲心下一惊。她不知道孙寡妇知不知道她和褚何的事情，如果知道，她不就白忙活了吗？还很容易因此暴露自己。 心思电转间，她的脸上却是一派平静：“是吗？那还真是万幸。只是她和我爹不是夫妻，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说的有道理，官府的人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告辞了。 他们走后，古视昌又把小莲骂了一顿。这一次还禁了她的足。 回到院子的小莲心情很是复杂。既庆幸褚何这个隐患已死，又有点悲伤，毕竟褚何是她爹。 最重要的是，孙寡妇还活着，是她没想到的。她想找神秘人确定一下情况，但她现在出不去，只能等着神秘人来找她了。 古德生也没让她失望，这件事后的第三天，他就来了古家。 小莲见了他，就向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古德生就把黑斗篷人交代他的话和小莲说了一遍。并且再次警告了她一顿，毕竟这次的事情，是自己帮她摆平的。而自己可不需要这样的废物。 小莲唯唯诺诺，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现在后顾之忧已经解决，古视昌现在恼她，可时间还长，以后怎样谁说的准呢？ 两人接头结束，古德生按原路返回。他翻过古家后院的院墙，然后在后巷里迅速脱下夜行衣，把它打成包袱，提着往严家走。 “谁在那儿？”一个好听的男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古德生一惊，这道声音他当然知道是谁。在严景身边这么久，左子辰的声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古德生想跑，但刚迈开腿，就硬生生的刹住了。他知道左子辰虽然看不见，但是自己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就在他想着应对之策的片刻时间里，左子辰已经来到了他身后。古德生把心一横，转身正面对上左子辰。 “在下严家门客穆生，见过左公子。” 之所以没撒谎，是因为他知道，左子辰和他那几个兄弟，其实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左子辰看不见，但古德生看过好几次，他对着本不该认出的，甚至是根本不认识的人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他不知道左子辰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不敢赌。 左子辰微微一扬眉，语气温和道：“原来是穆少侠啊。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还真就是认得穆生，准确的说是古德生的。当然也知道他对古家怀着极大的恶意。只是有些事，跟他没关系，他就不想管。不仅如此，严景之所以愿意留下古德生，也是他的手笔。 严景再是心高气傲，不在乎古家，也没必要冒着得罪古视昌的风险留下古德生这么个毛头小子。是他从中作梗，极力劝说严景留下古德生的。至于为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因为想为那个早已不在了的人，出口恶气吧。而他自己的身份显然不合适这么做，古德生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但他也只是想给古视昌一点教训，并不想真的把他怎么样。还有阿宁，他不会让人伤害了她。所以见到古德生在这里，左子辰必须要问一问。 古德生听了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晚上吃的多了些，出来消消食儿。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现在正要回去呢。” 左子辰也笑了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那还真是吃的多了些。穆少侠，须知一个人的胃口是有极限的。吃的太多，撑的太饱可不是什么好事。” 古德生这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古德生也知道，并且知道左子辰这是在提醒他适可而止。 可是杀父之仇，如何能适可而止呢？就像左子辰，明明知道凭着江南四大世家的势力不可能与梅花阁抗衡，这些年还小动作不断。现在扬州这里的事刚解决不久，就开始觊觎苏州了。说到底，不也是因为心里有恨放不下吗？ 想到这里，古德生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左子辰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要求他去做呢？不过是因为他和古家人是一丘之貉罢了。 于是想也没想的就顶了回去： “公子的话，在下谨记于心。可我瞧着，公子的胃口也不小呢。公子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第147章 解围 左子辰的双眼一眯，嘴角的弧度也拉平了。好一个古德生，自己好心提醒他。他不听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反讽自己。他平日里是只不动声色的笑面虎，就算有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都能面不改色。 可是面对眼前这毛头小子，他不想，也不需要忍。 “多谢穆少侠关心，只是左某的胃口自己很清楚，不需要穆少侠提醒。” 其实说出那话的下一刻，古德生就后悔了。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现在左子辰浑身散发出的气势，根本不是他招架得住的。 古德生连连后退，心中叫苦不迭。自己怎么就这么嘴贱？为什么要顶撞左子辰？现在该怎么收场？ “左公子，。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一到女声突然想起，打断了两人这有些紧张的气氛。 古德生看见一个女子从巷子那头缓步朝这里走来。他定睛一看，不由微愣。是杨淑。 左子辰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下一刻，也迅速收起脸上那不快的表情，又挂上了他标志的温和笑容。 “杨老板。” 杨淑快步走近，好似这才突然看见左子辰身边还有个人。不由问道：“这位是？” 她给古德生使着眼色，示意她借机离开。这是她第一次以杨淑的身份和古德生正面对上，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还好古德生并不蠢，瞬间就看懂了她的意思。 “在下穆生，是严公子的门客。”他冲杨淑一抱拳，说道。 “穆少侠。” 杨淑和他打了声招呼，客气了一下，然后就没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毕竟两人又不熟。 “这么晚了，左公子怎么还在这？来找阿宁的吗？”杨淑问。 左子辰摇头：“这自然不是，阿宁一个闺阁女子，我即便要来找她，也不该在晚上啊。我是来拜访古伯父的。” 杨淑做势轻轻打了自己一下： “公子说的对，是我胡言乱语了。” 古德生见此赶紧开口：“既然两位有事要说，在下就先告辞了。” 左子辰心下狐疑，总觉得杨淑出现的太巧了。但他到底也没说什么，放古德生走了。 古德生松了口气，赶紧快步离开了。 等他走了，左子辰才问杨淑：“杨老板呢？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杨淑不慌不忙的回答：“古兄弟之前找我夫君有些事，现在事情办成了，他请我们一家四口去9楼吃饭呢。只是她酒量不好，有些喝多了。阿浩送他回来。我见着时间还早，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了。只是走到这儿，我才发现之前身上丢了个荷包。于是让他们去送古兄弟，自己来找找。” 杨淑这话可不是胡说八道的，除了最后一句丢了荷包是假的之外，其他的都是真的。 自从上次出了马三爷的事之后，古德中做事越发小心。但前不久，他手里的一批货被运河上的一小股水匪给劫了。本来这就是几个乌合之众，要不是他没有挂古家的旗子，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抢他的货的。 按说，这件事情其实挺好解决的，他只要带几个人上门去把东西抢回来，然后狠狠把那群人收拾一顿，或者直接报关就行。但偏偏他不敢把事情闹大，让他爹知道。所以报官是不能报官的。他只能带人把东西抢回来，可他手底下也只有刘坪和胡意晶能用。 无奈之下，他只好来求助墨天浩。 墨天浩这段时间闲在家里都快长毛了，听了他的请求，自然义不容辞。这不，前两天不仅带人把东西抢了回来，还狠狠的把那群水匪收拾了一顿。 今天古德中就是来请他们吃饭，感谢他们的。 本来杨淑在这件事里并没有出力，想着让他只请墨天浩和几个风雷镖局的镖师就行了。但古德中不肯，不仅请了她，还把两个孩子也带上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走到这儿，当然不是因为她丢了荷包。而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古家比起真正的大户人家来说还是小了些，所以成了婚的仆人，如果还在家里干活，除非干的是贴身伺候的活，不然都是在外面住的。张碧草成婚后就住在古家附近的一处大杂院内。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她就没见过碧草姐姐了。今天一时兴起，就想来看看。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把她气了个半死。她看到张碧草的夫君在殴打她。张碧草只能抱着头躲避。 杨淑往院子里扔了块石头，让男人绊倒了，并且因此而摔伤。虽然暂时免除了张碧草被打，但她还是得伺候那个畜生不如的男人。 杨淑一路走过来，都在想着如何让张碧草与那个男人和离，心甘情愿的离开古家。然后还不暴露自己。 结果还没想出办法来，她就看到左子辰和古德生在这里对峙着。古德生被左子辰压得连连后退，毫无反抗之力。她想都不用想，就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无非是古德生来找褚小莲，被左子辰发现了。 杨淑无比后悔，她当初为什么要找古德生这种生瓜蛋子合作？这小子武功不行也就算了，江湖经验也几乎没有。比起心狠还比不上褚小莲。要不是他懂事、听话、好掌控，她早就放弃他另寻目标了。 可现在他毕竟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她也不能真看着左子辰把古德生如何。无奈之下，只好出来替他解围。 第148章 太极 杨淑说了一大堆，左子辰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夫君”、“阿浩”这两个词。他再一次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杨淑已经成婚了。而成婚的对象，不是他。 “左公子。” 杨淑见左子辰发愣，不由喊了他一声。 “哦。抱歉，是我走神了。”左子辰回过神来，赶紧向杨淑道歉。 “不要紧。已经很晚了，阿浩他们应该已经把古兄弟送回家了。我就先告辞了。左公子也回去吧。”杨淑说。 她可不想在这里听左子辰口不对心的试探。 但意料之中的，左子辰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呢。 “等一等。” 杨淑露出个苦笑，她就知道遇见左子辰是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她不喜欢坐以待毙，所以不等左子辰说什么，就先发制人道： “公子若是为了那日左小姐的事，要向我道歉，那就不必了。您送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用不着道歉。再说了，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而真正该道歉那个人，又绝非真心。所以实在没这个必要了。” 左子辰一噎，他想说的还真就是这个。不得不说，任他再巧言善辩，古家这姐妹俩都有让他词穷的时候。 古月宁是单纯善良的让他说不出假话来，而面前的杨淑，则是太聪明。永远都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并且能用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杨老板果然聪明，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我二叔就玉珠一个女儿，我二婶又走的早。二叔心疼玉珠，不免对她就疏于管教了些。这才养成了她现在这刁蛮任性的性子。我以后会好好管教她，不会再让他胡说八道了。” 杨淑笑了。左玉珠那天能这么清楚的说出她和左子辰之间有关系，她就不相信这其中没有左子辰的手笔。 两人虽然相识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见面的次数属实不算多。而且每一次就算是在左家，杨淑也不记得左怀信和左玉珠有哪一次是在家的。再来，左子辰这个人，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左家做到四大世家之首，。说他会因情而伤神，杨淑信，但说他会让自己的敌人看出来这一点，打死杨淑都是不信的。 很显然，左子辰是故意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左怀信的。至于原因嘛，那当然是因为他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其实还是看不透自己。想借左怀信的手试探出自己的底罢了。 “左小姐那日的话虽然过分，但彻底想要解决这件事，根源可不在她。” 左子辰微一扬眉，被这话挑起了几分兴趣： “那杨老板以为，这件事的根源是什么？” “你我少见面。”杨淑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 左子辰又是一噎，他苦笑着问：“非要如此吗？” “我想你知道，我已经成婚，你我之间本就应该保持距离。” 杨淑之前和古月宁说的，可以和左子辰从此不再来往，这话是假的。因为她还要利用左子辰达到一些其他目的。 左子辰这个人很危险，利用他就如同与虎谋皮。但在某些事情上，他的身份又格外好用。 来扬州至今，杨淑遇见左子辰和古家人看似都是意外，她对待左子辰也看似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其实不然，这一切都在她的谋划之中。到现在为止，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认识了墨天浩，并且嫁给了他。 但她可以和左子辰少接触是真的。左子辰太聪明，就像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一个身份，要是接触多了，难保他看不出自己的另外一层身份。若是如此的话，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我们是朋友，哪怕你成婚了，我们不也是朋友吗？还是说，墨镖师不允许你交男性朋友？”左子辰似笑非笑的问。 杨淑眼底飞快闪过一道冷光：“公子慎言。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讲的。” 左子辰一拱手，并没有多少诚意的道歉道：“抱歉，是左某失言了。” 杨淑的眉头狠狠皱起，她已经受够了和左子辰你推过来我推过去的太极打法。 “公子既是把我当朋友，就该为我想想。你是个男子，哪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顶多就是背个花心的名头罢了。可我不一样，弄不好，是要进猪笼的。” 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左子辰就像听不明白一样，笑道： “杨老板这话就严重了。不过是交个朋友而已。光天化日之下，你我也并非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何至于此啊？” “既然公子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本来就是个不在乎名声的人，只要我夫君肯信我便好，其他的无所谓。可若是真的坏了公子名声，让您这光风霁月的四大公子之手有了污点，那就怪不得我了。” 杨淑见说不通，也就不想再说了。索性换了个听之任之的态度。 但这话其实已经濒临撕破脸的边缘了。泥人尚且有三分性子，她就不信左子辰还能无动于衷。 可偏偏左子辰还就真的无动于衷。 “我说了，事情并没有杨老板说的那么严重，你大可不必拿我的名声来告诫我。” 第149章 领情 杨淑成婚前夜，左子辰是真的有些失魂落魄的。如果杨淑刚才这番话放在那时候说，他一定会适可而止，黯然伤神。 可是两个来月过去了，他早已走出了当时的情绪。不管是出于他心里对于那个求而不得的人的一点执念，还是出于对杨淑曾经经历的那一点好奇，。他都不可能放杨淑和自己疏远的。 杨淑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真想一拳头砸上面前这张面带笑容的脸。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为公子担心了。所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左子辰无奈的摇了摇头：“杨老板总是这么心急。我还想介绍一笔大生意给你呢。” “公子又在开玩笑了。我一个开绣坊的，和你做的生意哪能相比。你能介绍什么生意给我做啊？” “时间真的很晚了，我真的要走了。告辞。” 说完，杨淑不给左子辰再说话的机会，转身迈开大步就走。 左子辰不慌不忙，只用一句话，就让她停在了原地。 “听阿宁说，你很喜欢吃古家厨房张婶做的糕点。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能让她名正言顺的离开古家。” 杨淑停下脚步，转头死死的盯着他。那目光犹如出鞘的利剑般，把左子辰扎得千疮百孔。 但左子辰仍然泰然自若。 “还有，她那个只知吃喝嫖赌的夫君，除了摔死了他们的女儿之外，之前还有人命案在身上。只是因为他是古伯父的亲信，知道不少古伯父的私事。所以古伯父帮他摆平了。前段时间我去找了这桩案子的苦主，把它保护了起来。现在状字也写好了，就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张碧草揭出来了。” “我不明白左公子在说什么？”杨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左子辰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咬牙切齿。可他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甚至更加如沐春风。 “不明白没关系。杨老板只需要知道，我给你介绍的这笔生意，百利而无一害。” 杨淑的脑子很乱，她知道左子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一定会有所行动。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左子辰竟然做了这么多。 当然，她可不会以为左子辰这么做是为了古月淑，如果真的是，这么多年了，他早就该做了。哪怕他是个外人，古视昌夫妻也不会因为一个下人和他过不去的。 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不知道张碧草的处境，但他选择冷眼旁观。可现在，他却突然要帮对方脱离古家。不用想杨淑就知道，他这是想给自己卖个好。 她虽然不稀罕这种迟来的帮助，但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由她自己来做，很麻烦。她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理由带走张碧草。所以这份情，她得领。 于是她平静的说：“那位张婶确实可怜，能让她脱离苦海，自然是件好事。左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这份情我领了，要我怎么回报你？” 左子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杨老板又见外了不是。你我本来就是朋友啊。你可怜张婶，我自然也是可怜她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别和我保持距离，我们继续做朋友就行。”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都听懂了彼此的潜台词。杨淑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身份，但有些事情，两人早已是心照不宣了。 “所以我给杨老板介绍的生意，你来吗？”左子辰问杨淑。 杨淑想说由他处理就行，自己就不用去了吧。但左子辰脸上的表情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 能名正言顺带走张碧草的人，杨淑只能想到一个。她的小舅舅樊英。 张碧草是古家的家生子，和她奶娘、樊天是不一样的。他俩的卖身契都在她娘手里，哪怕她娘不在了，樊家人如果想要他俩回去，古视昌是不能拒绝的。但张碧草是古家的家仆，如果想要把她带走，就只能通过买卖的方式。 按理说通过买卖的方式，谁都能买。左子辰反正要卖自己一个好，他大可以自己把人买下来。可是他没有，还非要说什么给自己介绍一个名正言顺的人。那这个人也只可能是樊英了。 杨淑是想过去见樊家人的，但绝不应该是现在。现在还不到时候。她不能，也不想与他们相认 其实要不是怕引起古家人的怀疑，杨淑是可以自己把人买下来的。她本来的想法是，再找个类似古德生这样的中间人，把人买下来。虽然曲折了一点，但是问题也不大。 她之所以必须领左子辰的情，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能把张碧草从古家带出来，而是因为他帮自己解决了张碧草夫君的事情。毕竟她就算把人买回来了，也不能逼着人和离不是。而且买了张碧草，难道不用连她的夫君一起买？ 可问题就在于，张碧草的夫君他不是奴籍。 而且这其中还牵涉另外一个问题。据杨淑调查，张碧草的卖身契不在古视昌夫妻手里，而是在她那个混账夫君手里。这也是张碧草为什么一直受制于那个男人的原因。 现在左子辰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她不得不领情。 第150章 沉默 说到这里，也许会有人奇怪，一个良籍之人为什么会娶一个奴籍的女人。 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张碧草的夫君叫古立。从他的名字里就能得知，他原先也是古家的家仆。只是因为他为古视昌做了许多事，古视昌开恩，在他成婚前，把他的卖身契还给了他。 当初古立和张碧草成婚的时候，按照规矩，张碧草的卖身契也应该一并还给她。但是因为她原先是伺候古月淑母女的，王凤看她不顺眼，所以故意没有把卖身契给她。而是把卖身契交给了古立。 古立握着张碧草的卖身契，就相当于握住了她的命门。薄薄一张纸，就能得到一个百依百顺、不敢反抗的娘子。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就算这些事通通没有，单说樊家。且不说他们远在鲁地，而且自从她的大舅舅樊颜死后，樊家就几乎没有能主事的人了。别说他们根本不可能顾得上张碧草，就算他们想把人买回来也做不到。因为据杨淑所知，樊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家底了。 这些年，她的大舅母带着小舅舅和她的表姐日子过得很艰难。家里除了一个一直跟着的老婆子外，没有一个下人。 也就这两年，她小舅舅开始出门行商，表姐也已经嫁人。樊家的情况才稍微好些。 “左公子盛情邀请，我自然得来。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有夫君和孩子的人了。若是一个人去你家，似乎不太好。” 左子辰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被这句话弄得失了仪态。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杨老板可以把墨镖师和小泽，还有小成君一起带来。左某不会介意的。那位客人也是个豪爽性子，同样不会介意的。” “左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却之不恭了。还望公子不要嫌我们叨扰才好。” 说话的不是杨淑，而是快步朝这里走来的墨天浩。 杨淑和左子辰都是耳力非凡之人，自然早就听到了墨天浩的脚步声。 所以他俩刚才最后那两句对话，其实都是故意的。 墨天浩平日里虽然算不得沉默寡言，但也不会主动去搭这种话。杨淑知道他不开心了。就像那天，左子辰兄妹来道歉的时候一样。 果然，就听他又开口了： “不知公子把时间定在何时？” “三天后的晚上。左某在家中等候几位。”左子辰说。 “好。到时候我一定携娘子幼弟还有孩子，准时到访。” 墨天浩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但他特意咬重了“娘子”两个字，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自然是好。杨老板是我的朋友，这次左某定然好好招待。” 左子辰故意只说了杨淑，而没有提墨天浩。这其中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杨淑一直没开口，她之前说的够多了。现在墨天浩来了，既然他愿意出头，杨淑当然不会拦着。 可这两个男人看似平常的对话，她却能明显感觉出一股火药味。她怕她再不开口，这两个人会掐起来。 而且她和墨天浩是夫妻，按道理来说，她应该站在墨天浩这边。但左子辰本来就没有立场，处于劣势。最重要的是，自己刚刚还欠了他一份人情。让墨天浩把局面闹得太僵不好。 于是她只好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左公子，三天后再见吧。” “好。”左子辰冲他俩拱了拱手。 两人还了礼，然后相携离去。 “手怎么这么凉？我替你暖暖。” 没走出几步，墨天浩就说道。 如果是平时，杨淑可能会感动。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墨天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她暗含警告的瞪了墨天浩一眼。墨天浩一脸委屈，但终究没再开口。 左子辰站在原地，自然把墨天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对方。 说来也奇怪，他认识杨淑这么久，好像每次告别都是杨淑先离开，自己站在原地默默的听着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因为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但除了心中这点淡淡的苦涩外，左子辰现在还在想另外一件事。刚才和墨天浩短暂的对峙时，出于一种直觉，他总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他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原本以为，墨天浩就是个很普通的三流镖师而已。可是这两次接触下来，左子辰发现此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普通。 这夫妻两个还真是有意思的很。 杨淑和墨天浩走出巷子，就看见小泽和成君正等着他俩。 “娘，怎么这么久呀？你找到荷包了吗？”成君问。 “找到了。刚才遇见上次那个左叔叔了，和他说了两句，耽误了点时间。你们等了很久吗？冷不冷？”杨淑说。 “没等多久，我们也不冷。”小泽回答。 他说着不冷，但小脸已经被冻得通红。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 杨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赶紧道：“走吧，我们快回去吧。” 于是四人又往家中赶。 一路上，小泽和成君时不时说上两句。杨淑和墨天浩却都没有开口。 以往两人相处，一直是墨天浩比较主动。没什么事的时候，杨淑一般是不会主动开口的。为了让气氛不显得那么沉默，以前都是墨天浩主动找着话题。可是今天他显然不想开口。 第151章 坦白 杨淑知道为什么，但她不可能当两个孩子的面具解释什么。而且她的性格和曾经的经历，就注定了她不喜欢解释。她不喜欢听别人解释，也不喜欢向别人解释。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做的事。 所以他俩只能这么沉默着。 回到家，墨天浩一言不发的去烧热水，让两个孩子洗漱。杨淑则把小泽晚上要喝的药热了热。 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了，也是真的不早了。两人躺在床上，墨天浩没有开口的意思。杨淑想了想，也不知从何开口。毕竟今天她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一直等到两人都睡了，竟也没有一个人有主动打破沉默的意思。 杨淑第二天早上起来。墨天浩已经掀起来了。其实以她多年养成的警惕心。别说墨天浩起身了，就连他半夜翻个身，杨淑也是知道的。 而墨天浩是镖师，警惕心也不小。是以这两个月来，两人多半是谁先醒了，另一个紧跟着也会醒来。然后就一起起床。 今天也不例外。墨天浩起床的时候，杨淑就已经醒了。她只是没有动，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开口。 按理说，深更半夜的自己和左子辰待在巷子里，虽然没做什么吧，但墨天浩生气也是很正常的。讲道理，自己应该先解释一下。 可她已经为了墨天浩屡屡破例，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杨淑也不愿意放任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因为这会让她有一种不受控的感觉，这种感觉会令她不安。 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想明白这件事，但也不能因为想不明白就不起床。所以她只好爬了起来，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的她没有意识到，她只顾着不破主动低头的例。却忘了，她本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为墨天浩破了例。 走出卧房，杨淑吓了一跳。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热腾腾的红枣小米粥，还有油饼和包子。这些显然都是墨天浩做的。 “淑淑你起来了。快去洗漱一下，来吃饭了。” 墨天浩见她出来，挂着温和的笑容对她说。 杨淑挑了挑眉，应了句：“好。” 然后就去洗漱了。 这男人真是有意思，昨晚还气得一句话不想说，今早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自己打招呼，还把早饭都做好了。这是觉得自己不该生气，想要道歉，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性子”。更何况和墨天浩相处了这么久。杨淑知道他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温和。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却屡屡主动低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太爱自己了吗？杨淑笑了一声，她可不相信这种鬼话。 墨天浩也很无奈，本来是想等着杨淑解释，好表明自己吃醋了的。结果等了一晚上，愣是没等着。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主动低头。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主动低头，不仅没换来杨淑的感动，反倒让她更怀疑了。 洗漱后，杨淑坐下来和墨天浩三人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有说有笑，可怎么感觉都不太对。两个孩子毫无所觉。但墨天浩却感觉到了。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饭后，杨淑要去锦绣坊了。墨天浩叮嘱她穿上披风，然后就放她去了。 而他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一下，问题出在哪了。 杨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影响。她正常的在锦绣坊待了一天，然后又正常关店回家。 还没走出东大街，杨淑就看见了墨天浩正朝她快步跑来。 “淑淑怎么不等我来就出来了？外面天冷，快把披风系好。” 他跑到杨淑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帮她暖手。 “不冷。”杨淑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墨天浩拉着杨淑，从怀里拿出一包栗子糕递给她。 “快吃，还热乎着呢。” 杨淑接过栗子糕，没说话。 墨天浩走着走着，脚步就渐渐停下来了。 “淑淑，你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问？”杨淑终于转头看他。 “我昨日不该对你这么冷漠的。”墨天浩低落的说。 杨淑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也算错？” 墨天浩一愣：“啊？” “这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啊？” 墨天浩更愣了。 看他这个傻样，杨淑差点以为之前是自己想多了。 “行了，先回家。” “好。”墨天浩答应一声，再次加快了脚步。 两人回到家，杨淑进了厨房，墨天浩也立刻跟了上去。 “昨晚遇见左子辰是个意外，他帮了我一个小忙。所以我不是故意要和他单独待在巷子里的。之前也不是故意要帮他解围的。” 杨淑本不想解释的，但如果自己不解释。她觉得墨天浩这傻子肯定不明白，看现在这样子都要自闭了。 “我知道。” 墨天浩蹲在灶旁，正往灶口里添柴火。声音闷闷的响起。 “那你昨晚……？”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实在不应该因为自己不痛快，就对你摆脸色。我看你今天不太高兴，所以才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墨天浩说。 杨淑十分无奈，见他坦白了，自己索性也说了实话： “我也没生气。我以为是你生气了。其实你也应该生气，是我没有解释清楚。” 第152章 吃醋 “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生你的气。”墨天浩急急的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原来是都误会了。 但杨淑随后又升起疑惑和更深的疑虑。 但这时候，锅里的水正好烧开，她按下心思，专心致志的做起饭来。 墨天浩不知道杨淑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杨淑没生气，所以高兴的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都没下去过。 成君还问他：“爹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墨天浩笑着说：“是啊，有好事呢。过两天上次那个左叔叔要请我们吃饭呢。” 杨淑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他真的很高兴一样。要不是怕他再想不通，她早就骂他了。 成君却皱起了小脸，不太高兴道：“可我不喜欢那个左叔叔，总觉得他很奇怪。” 小泽也点头：“我也是，不喜欢他。他很假。还有那个左小姐，她不会也在吧？” 杨淑无奈地解释：“她不在。应该只有左叔叔和另外一位叔叔。” 看吧，左子辰这人，连孩子都看出来他假了。 晚上的时候，杨淑终于空了下来。她也终于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啊？” 墨天浩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她。 “我是说，昨晚我和左子辰待在一起，你就一点不生气吗？” “我不是说了我不生气吗？”墨天浩仍然疑惑。 杨淑无奈解释：“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墨天浩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我信你啊。” “就这么相信我？”杨淑问。 “相信啊。你是我娘子，我自然相信你。” 墨天浩知道杨淑疑心重，所以他继续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说一点不介意也不尽然，但我之所以这么相信你，是因为当时你选了我，如今就绝对不会跟他的。” “啊？”这回轮到杨淑反应不过来了。 墨天浩继续笑着解释： “抛开之前左玉珠的胡言乱语不谈，左子辰喜欢你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说没有一点不舒服当然不可能。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选他。否则我哪有机会把你娶回来啊？” 杨淑无语：“那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啊？” 听到这个问题，墨天浩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了下去。 “左子辰什么都比我好，大概除了那双眼睛，我什么都比不上他。武功、家事，我和他都没法比，所以我只是突然有点自卑了。” 看着墨天浩那一副委屈、低落，如同一只可怜的大狗狗的表情，杨淑终于忍不住笑了。 “所以，你是吃醋了。”她一针见血。 墨天浩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是有点。” “哈哈。” 杨淑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笑出声。 墨天浩无奈的把她搂在怀里，宠溺道：“淑淑你别笑了。我真的吃醋了。” 说着吃醋了，但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杨淑也没在意，她反而笑的更欢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别人吃醋不是生娘子的气，就是生另一个男人的气。你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 “别笑了。” 墨天浩更无奈了。他好委屈，自己都表示吃醋了，娘子也不安慰自己一下。 看着杨淑那两半笑的正欢的唇，墨天浩鬼使神差的低头，吻了上来。 “唔。” 杨淑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躲。可她本就被墨天浩搂在怀里，现在根本就不方便躲开。 墨天浩的吻一触即离，吻的十分克制而又小心。 上次他在路上也吻了杨淑。但那时候，他只吻了杨淑的唇角。今天算是非常大胆了。 “淑淑你生气了吗？” 墨天浩眨着那双有神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杨淑。 杨淑已经回过神来，她推开了墨天浩，从他怀里起身，然后回答： “没有。” 这话不是骗墨天浩的，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并不排斥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她和墨天浩既然已经成婚，她自然就不会排斥这种事。更亲密的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她的动作却让墨天浩误会了。他十分失落的说： “淑淑你不用安慰我。你要是真生气了，我以后就不这么冒失了。” 杨淑叹息一声，问他：“你一个男人，做事这么束手束脚的，不难受啊？” 话音刚落，不给墨天浩反应的机会。杨淑一个用力，就把墨天浩扑倒在了床上。然后她跨坐在墨天浩身上，直接俯身吻了下来。 不同于墨天浩蜻蜓点水的吻，杨淑的吻侵略性十足。她没有撬开墨天浩的唇，只是用两半柔软的唇用力的碾磨。 杨淑比起墨天浩来，显然是有经验的。但大概是男人在这方面是无师自通的。最初的不知所措后，墨天浩迅速反客为主。 他微微起唇，伸出舌尖在杨淑的唇瓣上轻轻的舔了一下。 杨淑浑身一颤，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她想要起身，可这时候的墨天浩哪里会给她脱身的机会。 他伸出双臂箍住杨淑的腰，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杨淑的气息有点乱，脸也有点红。别看她如此淡定，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墨天浩也是，他的脸比杨淑更红。但他的嘴角却一直扬着。 杨淑没眼看，只好问道： “现在相信我没生气了吗？” 第153章 樊英 “相信了。”墨天浩猛点头。 “那你还吃醋吗？” “不……” 这一回，墨天浩的头只点了一半，话也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停住了。 “还吃醋。”他说。 “嗯？”杨淑瞪眼。 墨天浩看她脸色不对，赶紧说道： “我虽然吃醋，但是再也不会对你摆脸色了。也不会怪左子辰。他喜欢你，证明你足够优秀，我只会更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让你永远不会在我和他之间选他。” 杨淑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下。这话本来是挺感人的，但最后这一句，让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抖开被子，说了句：“行了，睡觉。” “好。” 墨天浩躺下，搂紧了杨淑。今天的力道比往日都重。 虽说天气冷了，被这么搂着也挺舒服的。但杨淑知道，墨天浩这是心里还难受呢。 所以她说：“你不用吃醋，左子辰喜欢的不是我。” 墨天浩一愣：“什么？” 其实他听清楚了，他只是不太相信。 既然已经开口了，杨淑索性解释清楚： “左子辰心里的人是阿宁的长姐，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墨天浩疑惑。 “他自己说的。”杨淑说。 心里却想着，说左子辰喜欢的是古月淑其实并不准确。在杨淑看来，他喜欢的只是他心里的那个古月淑，而不是真正的古月淑。更何况，哪怕是当年，她都不是左子辰眼里的古月淑。 此时的墨天浩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古月淑，真是有意思，看来上回的猜测是没错的。 “你说的左子辰帮了你的是什么事啊？” 墨天浩本来是不想问的，他知道杨淑独立的很，并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她的事。但今早的事让他明白，一味的顺从，只会让杨淑更怀疑。 杨淑当然不可能告诉墨天浩实话，但是她也不会完全撒谎。 “他说，他给我介绍了一笔生意。” 墨天浩和当时的杨淑一样疑惑：“他能介绍什么生意给你啊？” “他说，那位商人也做布料生意。我先接触接触，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或者把我们这里的绣样卖给他。反正他是鲁地人，南北方的东西换了地方卖，能赚一大笔呢。” 这话当然不是左子辰告诉她的，但樊英经手的生意里，确实有布料生意。 “原来如此。淑淑真厉害。” …… 再说左子辰，他一直都关注着樊家。自从知道杨淑的身份后，左子辰就让人更加盯紧了樊家人。 樊英这些年天南地北的跑，许多生意都有所涉猎。左子辰有时也会帮点忙，这次他以请樊英来扬州做客为由，把他请来了。 一开始，他是想借樊英来试探杨淑的，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杨淑这人太冷静，他恐怕试探不出什么了。 不过不要紧，总归是有热闹看了。 在古月宁那里听说杨淑关注张碧草的事时，左子辰几乎瞬间就猜出了她想干什么。于是他费了一番心思，送了她一个顺水人情。 但正如杨淑所想，左子辰早就知道张碧草和樊家的处境，但他之前却从未在意过。后来帮樊英，也是因为樊家的生意渐渐起来了。 说到底，左子辰是极度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无利可图，他是不会出手的。 当然，杨淑是不会因此怪他的，因为她自己也是这种人。如果把两家的处境掉个个儿，她也是不会帮左家人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呐！ 左子辰想着这些，心里五味杂陈，他和杨淑之间，到底是不可能的。 “福伯，樊家舅舅何时入城？”他问。 “明早应该就能到了。” “好。明早和我一起去迎一迎吧。” “是。” 福伯觉得家主对樊家二爷过于关注了，之前可没见他如此。福伯直觉，这又是因为杨淑。 …… 第二天一早，左子辰带着福伯就去了城外。等了没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一匹马上坐了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正往这里来。 骑的近了，男人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左子辰面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左家小子吧？这么多年不见，你小子越发俊了。” 樊英笑声爽朗，声音如雷的对左子辰说。 福伯脸色微微一变，谁也不知道，其实家主有轻度的洁癖，平时并不太喜欢有陌生人碰触。樊英虽然不算陌生人，但实在也算不上什么熟人。而且樊英刚才拍家主那一下，他听的都疼。 不过他显然是小看了左子辰。他脸色丝毫不变，嘴角的笑容也仍然温和有理的很。 “樊家舅舅，小侄正是左子辰。舅舅远道而来，先进城吧。小侄已备了薄酒，为舅舅接风。” 他话说的漂亮，但樊英是个地地道道的粗人，根本听不得这种话。 “嗐。到底是世家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说话文邹邹的哈。嘿嘿。” 几人进城后，直接去了扬州最大的酒楼，春风楼。左子辰很是用心，准备的全是鲁菜。樊英吃的很满意，对左子辰这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后生也越发满意。 席间，樊英问起古家的事情。左子辰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古家最近的事和樊英说了说。 在听说古视昌前几个月还纳了一房小妾后，樊英气的直拍桌子。差点把桌上的韭菜全部掀翻。 第154章 做客 “樊家舅舅你稍安勿躁，切莫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身子。” 左子辰朝樊英推过去一杯酒，说话也不紧不慢的。 樊英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然后还嫌不够，索性直接要了大碗喝。 “我如何能不生气？姐姐死的冤枉，我看不得古视昌这老畜生逍遥快活。” 听了这话，左子辰暗笑。古视昌纳了褚小莲后，日子可一点不好过。前两天官府的人才去过他家，这两天也一直让人盯着呢。 而这一切，恐怕都是那个已死之人的手笔。 “这次我请樊家舅舅来，除了想让您来扬州看看，顺便做生意外，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麻烦您。不知您可否帮忙？”左子辰故作为难道。 樊英一皱眉头，他最讨厌左子辰这种肠子有十八个弯的人了，做事一点不爽利。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能办的，肯定就给你办了。不能办的，我也会和你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左子辰笑了。 还别说，有的时候，杨淑和樊英还挺像的，她也是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能把人呛死。区别只在于，杨淑想要和你打太极的时候，丝毫不输他。 “您说的是，是小侄不够爽快了。”左子辰冲樊英拱拱手，赔罪道。 然后他再不废话，直入正题： “不知樊家舅舅可还记得，当年在古家伺候古伯母和阿淑的那个小侍女？叫碧草的那个。” “记得。”樊英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当然记得碧草。当年，樊家一吸败落。最困难的时候，嫂子让人给远在扬州的姐姐写了信，希望她能帮扶下娘家。可后来，送信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们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境地。 他的姐姐和外甥女，一个一副薄棺草草下葬，一个带着家仆不知所踪。等他好不容易去了古家，准备质问古视昌的时候，古视昌差点没让他进门。他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姐姐和淑儿。 当时就是这个叫碧草的小丫头冲出来，红着眼，把一切告诉了他。并且希望自己能把她带走。 可他当时没钱，古视昌坐地起价，让他根本带不走碧草，更何况为姐姐和淑儿讨个公道了。 这些年，他一直默默的努力着，江湖上混不出名堂，他就在商人一道上多努力。现在的樊家虽然还比不上古家，但古视昌见了他，至少不会轻易得罪了。 总有一天，他要让古视昌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 “张碧草后来被古伯母嫁给了一个古家的家仆。但这个人人品不太好，碧草过的也不好。我本想把她买回来，可她固执的很，一定要等阿淑回来。我想着，您毕竟是阿淑的舅舅，您的话，她大概愿意听一听。所以我想让您去把她买回来。” 左子辰的声音，打断了樊英的思绪。他一听就知道，张碧草之所以会过得不好，肯定是因为她曾经伺候过自家姐姐和外甥女。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升起愧疚。毫不犹豫的说： “好。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我也早该来了。是我们家对不起她。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古家，把她带回来。” “再等等。这其中还有些复杂，等我让人把事情处理一下，您再去吧。”左子辰说。 然后又耐心的把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和樊英解释了一下。 樊英听后，更是拍桌大骂古视昌和王凤夫妻俩的无耻。 从头到尾，左子辰都一言不发，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只静静的听。 见樊英喝的差不多了，他才说： “今日您就少喝一些吧，明日我请了客人。其中有一位姓杨的女老板，应该和您挺投缘的。她也是个能喝酒的，到时候您可以和她喝个痛快。” 一听有人能陪他喝酒，樊英立刻来了精神。左家小子虽然不错，但喝酒拿小杯子就算了，每次还只沾沾唇，一点不痛快。“什么样的人呐？仔细说说。” 于是左子辰又把杨淑的事和樊英说了说。 “我和杨老板一见如故，对她也十分欣赏。她是开绣坊的，正好您手里也有布料生意。我就想着，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若是能帮你们促成这笔生意，那就更好了。” “行啊。那就认识认识呗。” …… 第二天下午，杨淑提早回了家。几人换上新衣服，然后在街上买了些水果一类的东西，就去了左家。 左家门前，照常是福伯在等着他们。 “几位来了，这边请。” 福伯在前领路，杨淑四人跟在后面。 杨淑不是第一次来左家了，但墨天浩、小泽和成君却是第一次来。除了成君年纪小，忍不住到处看外。墨天浩和小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左家这气派的宅子多看一眼。 福伯因为他们的举动，对他们一家有所改观。家主看中的人到底也不算太差。 “哈哈。你小子棋意不错啊。不下了不下了，我下不过你。” 远远的，几人就听到大堂里一个爽朗的男声大笑着说。 及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听到这道声音的那一刻，杨淑还是觉得鼻头一酸。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没让任何人看出不妥。 几人走进大堂，左子辰和樊英起身相迎。 “樊家舅舅，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杨老板，这位是墨镖师，这是墨镖师的弟弟，这是杨老板的孩子。” “这位是樊家二爷，樊英。阿淑的小舅舅。” 左子辰给双方介绍。 双方相互见礼，然后落座。 第155章 如故 是女轻巧而快速的上前，把左子辰和樊英下的棋局收起。然后铺开桌布，准备上菜。 杨淑在侍女收起棋局的时候看了眼。棋盘上黑白子排布在一起，黑子几乎占据了所有地方，而白子被逼到了一个角落，看着可怜的很。 左子辰和樊英对弈，简直是完胜啊！ “听子辰说，杨老板能喝酒，我今天可就等着和杨老板喝个痛快了。哈哈。” 樊英也不见外，直接笑说。 杨淑想喝酒吗？当然不想。但她之后是要和樊英谈生意的，如果今天驳了他的面子不好。 “左公子过誉了。不过是能喝一些罢了。怕是比不上二爷，要让您失望了。”杨淑道。 樊英一皱眉头，这妇人怎么也是个不痛快的。 杨淑是什么人，她当然看得出樊英因此看不上她了，但她也很无奈啊。 “杨老板才是自谦了，你若是都算只能喝一些，那我可真的不能喝了。”左子辰给杨淑解围。 墨天浩也笑说：“二爷放心吧，内子还是很能喝酒的，我才是那滴酒不能沾的人呢。” 昨晚，杨淑已经和墨天浩都说开了，他自然希望杨淑能谈成这笔生意。 这时候，一道道菜被端了上来。与以往的精致的小碟不同，这次桌上的菜都是用海碗装的。 “大家都饿了吧。开席吧。” 左子辰作为东道主，说道，并率先动了筷子。 其他人见他动了，也纷纷动了起来。 樊英喝酒用的还是大海碗，杨淑和左子辰用的是酒盅。但与左子辰不同的是，杨淑每次都是一口喝干的。这让樊英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杨淑平时只要想，是可以很健谈的。但因为这一次很特殊，又有左子辰在一旁。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墨天浩谨记杨淑之前的嘱托，一直在找着话题。 他和樊英一样，之前天南地北的跑过，所以两人有许多话好说。 樊英之前还因为墨天浩一个男人竟然不能喝酒，有些嫌弃他。可现在，他简直把墨天浩当成了自家老弟。 而左子辰，则比杨淑更沉默。作为左家的主人，左子辰本该多说些。这对于他来说也不难。可他偏不，做主人的，比客人还没存在感。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今日的目的本就是把这两方人凑在一起，自己看好戏就行。 杨淑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不肯多说两句的原因了。看别人的好戏可以，但让别人看了自己的好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随着一杯杯的酒下肚，她也不能不说话。毕竟不管怎么样，她以后都是要见樊英的。左子辰只是让这件事提前了。 杨淑从前杀人无数，任务目标天南海北，她当然也四处都去过。所以在墨天浩的配合下，她很快就和樊英彻底熟络起来。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两方都不会煞风景的提起生意的事。这顿饭倒是吃的意外的和谐。 樊英的酒量确实好，但也架不住他这么一碗一碗的接着喝。很快他就红了脸，舌头也大了起来。 “纸辰之前说他和杨老板一见如故，我还不相信。这小子看着好说话，防备心可重的很呢。要不是有淑儿的情分在，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攀上他这根高枝呢。结果今天一见你们夫妻才知道，他没撒谎。我，我与杨老板也是一见如故啊！哈哈。” 一见如故？ 杨淑忍不住看了左子辰一眼，感叹这人脸皮可真厚啊！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俩认识这么久，就没有哪一回是两个人坐下来真正坦白过的。这也能叫一见如故？ 左子辰看不见，但猜也能猜到杨淑听到樊英这句话会是个什么表情。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用一双无神的眼睛对视回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了。 杨淑看得气闷。要不是她之后的计划还需要左子辰，就凭他几次三番的试探，杨淑都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试探来试探去的，有什么意思？ 于是她转开了目光，笑说：“能得二爷这一句一见如故，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二爷，我敬你。” 两人碰杯，然后同时仰头饮下杯中酒。 “以后也别叫我什么二爷了，听着生分。你夫妻两个也没比我小几岁吧。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听到这句话，杨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左子辰就猛咳起来。咳的面红耳赤、撕心裂肺。 “咳咳咳。抱歉，不小心喝的太猛了，呛到了。你们继续。” 杨淑现在心里复杂极了，她一方面对左子辰恨的咬牙切齿。她严重怀疑，左子辰正借着咳嗽捂嘴的动作，来掩饰上翘的嘴角呢。 另一方面，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樊英这句话。 樊英是她舅舅，但她能说吗？很显然不能。而樊英也确实只比她大六岁，叫大哥有毛病吗？好像也没有。 她故作为难道：“倒不是我不想这么叫你。只是，我听着左公子是叫你舅舅的。若是我们夫妻俩，叫了你大哥，这不是乱了辈分嘛？” 樊英一想也有道理，刚想说那就算了吧。 可突然就听到今天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左子辰说话了： 第156章 乱套 “其实这也不要紧的。我这么叫，是因为当年跟着阿淑叫习惯了。说起来我和樊家舅舅爷只差四岁而已。你二人和阿淑没什么关系，叫他大哥也是可以的。否则如果不叫二爷的话，难道你们要和我一样叫舅舅吗？” “对呀。子辰说的对。你们就不要跟着他后面叫了，就叫我一声大哥挺好的。还显得我年轻呢。哈哈。”樊英说道。 他甚至还开了句玩笑，显然觉得左子辰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可杨淑不是这么想的啊。 该死的左子辰。 她再一次在心里把左子辰骂了千百遍。她叫舅舅没毛病，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问题确实挺大的。 一时间，她没有开口。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樊大哥。”还是墨天浩先接道。 然后起身，以茶代酒，敬了樊英一杯。 见墨天浩都开口了，杨淑哪里还能装哑巴。 “樊大哥。” “好好好。” 樊英听到两人都这么叫他了，显得非常高兴。 这时候，小泽和成君还都很应景的分别叫了声： “樊大哥。” “樊伯伯。” 杨淑：“……” 这下可好，全乱套了。 之后众人又边吃边聊。吃到最后的时候，樊英已经醉的不成样子。还是左子辰让人把他架下去的。 他边走，边还大着舌头冲杨淑喊：“妹子啊，过两天咱们再约，再谈谈生意的事啊。” 杨淑：“……” 左子辰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这次是真的。一想到杨淑和樊英这混乱的关系，就觉得有趣。这场好戏没白看啊！ 杨淑、墨天浩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左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左子辰亲自把几人送到门外，还笑盈盈的跟他们说： “杨老板、墨镖师，以后有空记得多带两个孩子来玩啊。” 杨淑和墨天浩皮笑肉不笑的齐齐拱手： “以后一定。” 倒是两个孩子，因为今天这顿饭，对左子辰改观不少。尤其是成君，他年纪小，这么一顿丰盛的饭菜吃下来，他已经早忘了之前说过不喜欢左子辰的话了。 临走的时候还和他热情的道别。 杨淑简直没眼看。想想自己，再想想成君他亲爹。应该那时候都不是这样的了吧。 不过随即又想到，成君毕竟只有五岁，单纯活泼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便也不再纠结。 因为已经入了冬，又是晚上了，外面的天气是真的很冷。四人一路上都没说话，默默的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毕竟一张嘴就必然要吃一嘴风，其他几个人还好，主要是小泽，他是真的吹不得风的。 一回到家，杨淑就想要去烧开水，让几人赶紧洗漱，暖和暖和。墨天浩却在这时拦住了她。 “淑淑，你坐着歇歇，我来就行了。我看你今天喝的酒不少，待会儿怕是会不舒服。我顺便去帮你弄点醒酒汤来吧。” 杨淑想要拒绝，这点酒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可墨天浩说完这话就快步出去了。杨淑拉都没拉住。 等水开了之后，墨天浩让两个孩子赶紧去洗漱。他甚至手脚麻利的把小泽今晚要喝的药也温好了。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却又一丝不乱的男人，杨淑不自觉的露出了个笑容。如果现在有一面铜镜，让她看到自己脸上这副笑容，她一定会忍不住心惊，自己竟然也能笑得这么温柔。 墨天浩和小泽虽然总说，杨淑做饭比墨天浩好吃，但其实他做饭一点都不差。做家务也是一样。 他从十岁起就开始独立，后来又拉扯大了小泽。基本的家务活，他做的不比任何一个女人差。杨淑甚至看到过他自己拿着针线补衣服。虽说绣不出什么漂亮图案吧，但至少针脚细密整齐，根本不像是个男人补出来的衣服。 墨天浩端着醒酒汤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杨淑正眼都不眨的看着他的方向。 “怎么这样看着我？快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杨淑没有回答他前面这个问题，而是拿过醒酒汤一口一口的喝起来。很认真的道谢。 “谢谢你。” 墨天浩笑了：“怎么又倒起蟹来？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夫妻，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不用道谢的。” 随即他的画风又一转： “淑淑，你今天莫非是喝多了？” 说着伸手来碰杨淑的脸。 杨淑一偏头躲开了，并伸出一只空着的手握住了墨天浩的手。 “我可没醉。你可别想趁这时候占我便宜啊。” 墨天浩一愣，随后笑出声： “怎么办？被你看出来了。” 杨淑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不能给这男人好脸色，给他三分颜色，他是真敢开染房的。 “我谢你不只是为了这碗醒酒汤，还谢你今天帮我解围。没让樊、大哥对我有什么意见。” 她在说“樊大哥”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顿了顿。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呀，这也是我应该的。其实樊大哥性格豪爽，不难相处的，我以为你和他一开始就能说到一块儿去呢。可今天看你这样，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墨天浩随口一问，但却还真给他说中了。杨淑也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他够敏锐。 第157章 升温 她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我之前又不认识他，今天第一次见面，还能有什么不好说的不成？还不是因为左子辰嘛。这人真是，我们怎么就认识他了呢？” “哈。” 墨天浩笑了：“我还以为因为什么，原来是因为他。我都不介意了，你还介意什么？” 听了这话，杨淑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用一种莫名的语气问他： “真的不介意了？你那天晚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墨天浩的脸一红，但随即眼神又变得炙热起来： “那如果我真介意，可以吗？” 杨淑当然知道他问的不是可不可以介意，而是如果介意了，可不可以？吻她。 任她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可以的话来。但是她又怕自己说了不可以之后，墨天浩又像上回一样钻牛角尖。索性不回答了。 墨天浩从她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第一次大胆了一回。 他伸手把杨淑手里还剩下小半碗的醒酒汤夺过来放在了桌上。然后迅速靠近，低头含住了杨淑的唇。 杨淑一惊，她虽然没拒绝，但也没同意啊。最关键的是，两人还坐在堂屋里的桌边上呢，这可不是房里。小泽和成君随时会听到动静出来的。 她伸手想要推开眼前的男人，嘴里含含糊糊道：“你放手，进屋再说。” 可尝到肉味的男人，此时此刻怎么可能松口。他环住杨淑的腰，一个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大步往房屋里去了。 因为屋门是关着的，墨天浩此时两手也腾不出来，他索性抬脚就把门踹开了。 那“怦”的一声让杨淑心惊胆战，生怕两个孩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进屋后，墨天浩又抬脚一勾，把门又关上了。然后他抱着杨淑，径直走向了床。 这时候，杨淑听见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小泽和成君出来了。 还好他俩已经进屋了，两个孩子看不到什么。 “刚才是什么声音？是爹娘出什么事了吗？”成君的声音。 小泽若有所思，隔了好半天才不太确定的回答：“应该没什么事儿。可能是大哥和嫂子在给你生弟弟妹妹呢。” “哦。”成君恍然大悟。 杨淑：“……” 她没法做人了。 外面两个孩子的动静她不相信墨天浩没听见，可这男人丝毫都不在乎。他甚至还在喘息的间隙用低哑的声音提醒杨淑： “淑淑，专心些。不然，我、我真的会介意的。” 他本就好听的声音此时沾染了情欲，比平时多了份沙哑，还带着一点点微微的钩人。杨淑的脑子不自觉的空白了一刻。 墨天浩趁此机会攻城掠地，杨淑很快也沦陷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两人又离得太近，杨淑看不清墨天浩的眉眼。但鼻息间充斥的全然是它的味道。耳朵里听见的也只有两人暧昧至极的声音。 她索性闭起眼睛，认真的感受墨天浩柔软的唇，和灵活的舌。 寒冷的冬夜里，室内的温度却在逐渐升高。气氛正好，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可杨淑的脑子里却还有一根弦尚未崩断。在感受到墨天浩的唇逐渐下移，双手也在下面不老实的动了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及时的止住了他的动作。 “别。今晚太晚了，下次吧。” 这句话是很煞风景的，但听到这句话的墨天浩却还是清醒了几分。 他不再动作，只是把脑袋继续埋在杨淑的颈窝间蹭了蹭，然后才有些不甘心的起了身。 “是我梦浪了。淑淑你多担待。” 他的气息还有些乱，声音也带着一点沙哑。听起来撩人极了。 杨淑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她脸色酡红，气息也乱的很。分明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做这种事，却是第一次有如此心跳。 “淑淑你先去洗吧，一会儿外面我来收拾。” 墨天浩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杨淑一眼。 每次杨淑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只要看一看墨天浩，她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今天也是一样。 看着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的男人。杨淑不由调侃起来： “你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要不是我确定今天喝酒的是我，不是你，我都要觉得喝酒的人是你了。” 墨天浩被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小小声的道：“我喝酒也不会做出什么梦浪的事情的吧。” 他声音里的不确定逗笑了杨淑。 “你知道，你第一次说你喜欢我是什么时候吗？” 墨天浩被问的一愣，半晌才不确定的回答：“是在飞虎山和马三爷动手那次。” 杨淑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不是哦。” “啊？” 墨天浩十分惊讶，又认真想了想后说： “我记得，就是那回呀。” “我说不是就肯定不是。不过估计，你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墨天浩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可最后还是想不出来，只得摇摇头道： “真想不起来了，淑淑你就告诉我吧。” 杨淑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 “在古兄弟第1次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 “啊？” 墨天浩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的问：“真、真的假的？” 杨淑反问：“我骗你干嘛？” “可你当时不是说了，我那天晚上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在杨淑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墨天浩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杨淑回答。以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杨淑会说那晚他酒后做了什么才有鬼了。 第158章 上门 左家。 送走了杨淑夫妻，左子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紫竹院。福伯正在亲自帮他铺床。 “福伯，以后这些事让其他人来做就行了。你不用亲自忙活了。” 福伯笑呵呵的答：“老奴做习惯了，一日不做就浑身不舒服。” 从前，左子辰年幼，左怀信数次想置他于死地。是福伯一直凡事都亲力亲为，才保下了左子辰的性命。 两主仆的感情，比家人还要深。 “别忙了，过来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左子辰问。 福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家主执意把樊二爷和杨老板凑在一起，是有什么打算吗？ 左子辰微笑：“只有让她们接触，才能看到杨淑露出破绽啊！你看，我虽看不见，但今日她脸上必然精彩的很。” “您还是怀疑杨淑是古大小姐吗？” 左子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早知道杨淑是谁。他只是好奇，杨淑这十三年的经历。 “哦对了。上回家主让我查的关于小姐的事，有眉目了。” 福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说。 “哦？说说看。” 左子辰来了兴趣。 “前两天，小姐寄了一封信出去。给谁的不知道，但信上称那人为顾公子。我之后又让人去查了小姐和杨老板起冲突那天，观音寺的其他香客。发现苏州的顾林彰的夫人带着两个儿子那天也在。这几天回去了。” “这么说，玉珠看上的是顾家大公子顾璟程？” “是，就是他。最近我们的人正在借和他家做生意，探查梅花阁。”福伯说。 左子辰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和杨淑当时的想法一样。 “看来这个顾璟程野心不小啊！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他够聪明，知道该靠着谁。”左子辰已经打起了算盘。 …… 樊英在左家住了几天，直到左子辰告诉他，张碧草的事情处理好了。于是樊英这天终于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古家。 古视昌当然知道樊英来了扬州，更知道他现在住在左子辰家。搞不好，他可能直接是左子辰请来的。 古视昌虽然生气，但现在的樊英也威胁不了他，所以他也不在意。他以为樊英会直接来找他，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可好几天了，樊英根本没有来。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警惕。 这天，古德中带着刘坪和胡意晶去会友。然后就在古家门口遇见了樊英。 看着面前这几个穿着不凡的年轻人，樊英瞬间就认出了中间那个就是古视昌的儿子。不怪他能认出古德中，实在是他长的确实很像古视昌。 “你是古视昌的儿子吧？” 樊英几个大步就拦在了古视昌三人面前。 三人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神色不善，立刻就警惕起来。 刘坪和胡意晶挡在了古德中面前。是一个保护的动作。 樊英一皱眉，毫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古视昌的儿子就是个怂货？” 古德中最听不得这话，但他也成长了，自然不会轻易被激怒。古家这段时间已经成了扬州城的笑柄，他不能再把事情闹大了。 “敢问阁下是何人？”他的语气还算和气。 “我是樊英。告诉你爹，我要见他。” 樊英并没有揪着之前的事不放，而是直接自报了家门。 此话一出，古德中三人脸色非但没好看起来，反而齐齐一变。 樊英。古德中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而且这段时间他爹一直让彭师兄盯着对方。古家除了阿宁和莲姨娘外，他们都知道。 “樊家舅舅。” 古德中叫了声。 刘坪和胡意晶也赶紧跟着叫了声： “樊家舅姥爷。” 樊英冷哼一声：“别和我攀亲戚，我要见你爹。” 门房的小厮早就去找了古视昌。 古视昌听说儿子被樊英堵在门口了，立刻就起身往门口去了。 王凤在后院听说了此事，也想去。但她也知道，樊英对她的厌恶比对古视昌的更大，所以还是没动。 “是小英啊。你都多少年没来了，快进来。” 古视昌一到门口，就热情的冲樊英笑道。 十多年了，再见古视昌，樊英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愤怒。恨当然还是恨的，但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仇恨了。 他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跟着古视昌进去了。 古视昌松了口气，愿意进门就好。古家可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 古德中站在门口，也想帮他爹分忧。 古视昌看着自家儿子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赶紧冲他摆了摆手。这小子也不想想，他留在这有什么用？ “小英啊，你难得来我家，可要多待一段时间啊。” 双方在古家大堂坐下，古凛亲自给两人端茶。 古视昌对樊英笑的非常和气，说的话也好听的很。 樊英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喜欢听古视昌在这里假心意意。说的好听，他要是真留在古家，古视昌恐怕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再说了，他怎么可能留在古家？ “行了。我是来问你，把碧草带走的。”他直接开了口。 古视昌一愣，没反应过来碧草是谁。他对樊莲儿的印象都不深了，更何况一个丫鬟。 见自家老爷一头雾水的模样，古凛很是无奈。他趴在古视昌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古视昌这才恍然大悟。 第159章 冲突 1 “我还以为你为了什么是大老远的跑一趟，原来是为了一个丫鬟。” 古视昌松了口气，笑呵呵的道。 樊英不喜欢他对待丫鬟的态度，但此事如果能就这么解决也很好。可惜，听了左子辰之前和他说的事，樊英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好解决。 果然，就听古视昌话风一变，顾做为难道： “按理说，你有事找我，做姐夫的应该满足你的要求。可十几年了，碧草早已成婚，这事现在不好办啊！” 樊英冷哼一声：“好办。你让他俩和离，我把碧草买下带走。” 古视昌一愣：“这样不好吧。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人家夫妻俩过的不错，我总不能拆散他们呀。” 听着古视昌胡说八道，樊英不想忍了。 他重重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茶具也一阵响。 古“视昌，你当我是傻的吗？你以为我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的反应并没出乎古视昌的意料。樊英突然造访，又直接提出要带走碧草，他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脸上丝毫不显，反而一脸无奈： “你看看，怎么就生气了呢？你也不能怪我，他们夫妻的事，我也不好打听啊。古立脾气是差了些，但他人能干啊！要不是碧草是莲儿的丫鬟，我也舍不得把她和古立凑成一队啊。” 这话说的算是很不要脸了。要不是樊英早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险些相信了古视昌的鬼话。 樊英被气笑了，嘲讽道：“这么好的姻缘，你怎么不留给自家人呢？” 古视昌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自家人？樊英指的是谁？ 不过他还维持着面上最后一丝和气，勉强笑道： “说笑了。” 樊英却不耐烦了，直接开口：“谁跟你说笑？我再问你一次，张碧草，我能不能带走？” 古视昌无奈：“她的卖身契也不在我手上啊。这样吧，我让人把他们夫妻俩叫来，有什么事，你自己和他们说。” “行。” 樊英同意了。 古凛赶紧去让人把古立和张碧草找来。 前几天，古立被不知哪里来的小石子绊了一跤，闪到了腰。这几天都躺在床上，让碧草伺候着。 却有人突然敲响了他们家的门。声音很急迫，似乎有什么急事。 碧草去开了门，门外的是古管家手下的一个管事，也算是古视昌的亲信之一。 “古立呢，他在家吗？”管事急急的问。 “在，在的。” 碧草退了几步，让开身子，放管事进来。 “是刘管事吗？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咐？我可能去不了了，前两天闪了腰，实在起不来啊。” 古立听出是熟人，就在屋子里大喊。 “起不来也得起来。出大事了。还有你婆娘，换件衣服，跟着一块儿去。”刘管事说。 古立听着有点慌，赶紧打听起来： “出什么事了？” 刘管事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你婆娘。樊家舅老爷来了，还要把她买走，老爷在前院拖着呢。” 说着，把一个包袱丢给碧草： “知道你没像样的衣服，这是我婆娘的，你先穿着。别给老爷丢脸，否则有你好看。 碧草抖着手接过包袱。二爷来了，还要带她走？她不敢置信，又激动无比。 “他妈的。张碧草是我女人，他说带走就带走。哪有那么好的事？……”” 古立破口大骂。 等碧草进屋换衣服的时候，他更是边打边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碧草被打怕了，躲都不敢躲，只能蜷缩起身子呜呜哭泣。 刘管事在外面听不下去了，提醒道： “差不多行了，打出了印子还怎么见人。” 在碧草和刘管事的帮助下，古立总算出了门。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樊英彻底不耐烦之前到了前院大堂。 “这就是古立夫妻俩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和他们说吧。”古视昌指着底下的两人和樊英说。 显然是准备撂挑子不管了。说到底，他虽然不把樊英放在眼里，但也不想因为一个丫鬟得罪对方。 樊英看向两人。只见那男人身高八尺、浓眉大眼，长的是不差。但他虽然有所收敛，樊英却仍然能看出他眼神凶狠，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再看旁边那个低着头的女人。她穿了件干净整洁的蓝色棉布裙子，看着还行。但她脸上全是风霜的痕迹。樊英甚至眼尖的看到，她的脸上有还没消下去的红印子，一看就是被打的。 他记得，十几年前，这个没比他大多少的丫头，拉着他的手，满脸泪水的告诉他，姐姐和外甥女的事情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朝气。可现在，她和自己一比，好似比自己大了十几二十岁。想也知道，这些年，她受了多少磋磨。 想到这里，樊英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哗啦”，他伸手直接掀翻了茶几，吓得众人都一激灵。 “这就是你说的过得不错？古视昌，我姐姐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连她的丫鬟都容不下？要如此磋磨。” 听了这句话，碧草瞬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古视昌和古立却都脸色难看起来。 古立现在非常愤愤不平。自己是不敢与樊家舅老爷作对，但张碧草是他的女人，她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呢。樊英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还如此不客气？ 第160章 冲突 2 而古视昌呢。他宠妾灭妻，扬州几乎无人不知。但从来没人当他的面说过此事。樊英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放肆，他如何能忍？ 想到这儿，古视昌终于冷了脸，他很严肃的说： “小英，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讲的。我怎么就容不下一个丫鬟了。你问问她，当年是不是她自愿嫁给古立的。” 说完，他看向低着头的张碧草。 碧草浑身一颤，只有她知道，除了古视昌外，她身边的古立也在暗暗的盯着她。 “二，二爷。我，我是愿意的。”她战战兢兢的说。 其实这句话也不是胡说的，当年的她天真不知事。古立长的好，本事也强。夫人说，嫁给了古立，她就不用在古家受那么多苦了。她知道夫人不安好心，可最后还是满心期待的同意了。殊不知等待她的是更深的绝望。 樊英并没有因为碧草的回答而震惊或者生气，他只是更难过了。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碧草身前，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 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碧草不敢抬头，她想，樊英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可良久后，她只听到头顶上传来樊英的一声叹息，和一句： “唉！是我樊家对不起你。” 碧草猛然抬头，眼含泪水、双唇颤抖：“二爷，我……” 话还没说完，古立就狠狠瞪了她一眼。顾忌着自己的卖身契在对方手里，再加上多年来被打怕了，她下意识就闭嘴了。 樊英大怒，在他的面前威胁碧草，这个古立是当他死了吗？ 他也不惯着对方，抬手就拍向了古立胸口。 “你是什么东西？瞪谁呢？” 樊家曾经也是武林世家，只是当年就比不上古家，现在更是了。樊英这些年虽然行商，但也从未落下过练武。所以他的武功其实一点都不差。 古立大惊，樊英练的是刚猛的外家功夫，她根本不敢硬接。无奈之下，他只好往后退。 可大堂不比外面大，他之前又闪了腰，一时半会儿的，根本退不远。 樊英抓住机会，只见他伸脚一踢一勾，然后绊了土立一下。古立没有防备，直接往前扑去。樊英伸手一拽一扭，古立就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手臂被樊英扭脱臼了。 可樊英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古立。他抬手，以掌直劈古立的肩膀，显然想废了古立的这条胳膊。 古视昌一个眼神甩过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古凛动了。他急如闪电的来到樊英身边，伸出二指直戳樊英手腕的太渊穴。 “舅老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古凛的速度太快，樊英没来得及躲开。顿时他就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 他心下一惊，一个管家都如此厉害，看来古视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小英，这毕竟是我家。在我家动我的人，不好吧。” 古视昌终于慢慢悠悠的开口了。 樊英根本不想理他，直接看向不知所措的张碧草，问她： “我不管你之前愿不愿意，我只问你，现在肯不肯跟我走？” 古视昌脸色更加难看，樊英竟敢无视他。不过还好，他有自信，张碧草是知道怎么选的。 其实一个丫鬟，古视昌还真不放在眼里。当年把张碧草嫁给古立也不是他的主意。要不是王凤提起，他都记不得张碧草是谁。 樊英要是好好跟他说了，他无所谓卖他个人情。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得给樊英一个教训，否则有一就有二，以后樊英还指不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古视昌想的没错。碧草并不想拖累二爷，她看得出来。在这场老爷和二爷的交锋中，二爷看似锋芒毕露，其实才是处于下风的那个人。 可她刚想张口，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脸，耳边也响起她的话语： “张姐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却仍然不肯离开古家，是为了等人吧。既是为了等人，没等到之前就该让自己过的好些。这样才能让在乎你的人放心不是？” 那天听了那个奇怪的杨老板的话后，碧草鬼使神差的记在了心里。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在老爷不待见，夫人特意为难莲姨娘的时候，利用在厨房干活的机会，尽量在吃食上照顾莲姨娘一些。莲姨娘也给了她一些银钱。 她不肯离开，确实是为了等小姐，可如今二爷来了。她突然想要和她一起离开。 她甚至觉得，小姐如果真的还活着，大概也不愿意回到古家。也许她更愿意回樊家呢。 而且这么多年来，她知道了古视昌的不少事。她如果想替夫人讨回公道，就必须和二爷离开。 想到这儿，她嘴边的话就是一转： “我，我愿意。我愿意和二爷离开。” 古视昌和古立的脸一变，怎么都想不到她会这么说。 古立不敢造次，只得看向古视昌。 古视昌阴着脸，说道：“既然如此，小英你就和古立谈吧。碧草的卖身契在他手里。” 古立目瞪口呆，老爷怎么又把球给他踢回来了？ “听见了？你家老爷都发话了。和碧草和离，然后把她的卖身契交出来。” 樊英直接对古立说。 所有人听了他的话后，都是一愣。什么情况？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是一分钱不想花呢？ 第161章 威胁 “樊家舅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碧草是我娘子，你怎么能逼我们和离呢？而且你就算真的要带走她，也不该不给我一分钱啊。” 古立硬着头皮说。 “想要钱？”樊英突然笑了。 古视昌有种不好的预感。还不等他开口，就听樊英又说了下去： “八年前，你在帮古视昌抢漕帮的一批货时，误杀了两个普通的渔夫。他们是一对父子。后来这家的母亲和女儿想给家里两个男人讨回公道，结果被古馆主用一大笔钱给平了。” “五年前，一户姓陆的富商，回家探亲的时候，一家五口全部惨死于一伙土匪手里。后来他家的家产由好友古视昌低价收购，并答应奉养他老家的父母。之后古馆主以帮朋友报仇为由，协助官府的差人把那伙土匪全部剿灭。当时那伙土匪中有一个人因闹肚子，侥幸逃脱。他似乎看到你古立曾经出现在山寨里。” “还有三年前……” 看着古视昌和古立的脸色越来越白，樊英适时闭了嘴。 “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 古立不敢开口了，只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古视昌。 古视昌今天终于第一次正视樊英，神情凝重的开口： “小英，有些事情可不能胡说啊？” 听到这句话，樊英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看来，左子辰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是不是胡说，姐夫不是最清楚吗？” 他刻意咬重了“姐夫”二字。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出这两个字，可古视昌却恨的牙痒痒。 “你这是在威胁我？” 樊英毫不避讳的点头：“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你想怎样？你能怎样？实话告诉你，刚刚我说的两件事的苦主都在城里了。你们要是惹急了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古视昌气的差点吐血。他强压怒火的道： “你想要什么？” 樊英笑了：“我想要什么，我早就说过了呀。让古立和碧草和离，然后让我把人带走。” 古视昌满脸狐疑：“你只要一个张碧草吗？” 他根本不相信，樊英抓了他这么大一个把柄，只想要一个张碧草。 “自然如此，我樊家人个个重情重义，不像某些人天生一副狼心狗肺。你说是吧，我的好姐夫。” 古视昌今天已经气无可气。到了现在，他反而平静了。最少今天，樊英不会做什么。至于以后，大不了灭口就是了。 想到这儿，他起身摆了摆手，看似不在意道： “行。你把人带走吧。” “古立，写下和离书，然后把卖身契给樊二爷。” 说完竟是直接抬步离开。 路过樊英身边，他压低了声音道： “你最好把嘴闭紧些。” 樊英目的达成，也不难为他，很痛快的道： “那是自然。” “最好如此。” 古立早就被樊英之前那几句话吓的不轻了。听了古视昌的话后，像得到了主心骨一样，抖着手快速写了和离书，然后恭敬的交给樊英。 “还要钱吗？”樊英故意问。 “不敢不敢，二爷恕罪。” “哼。” 樊英冷哼一声：“滚。” 碧草拿着和离书和卖身契跟着樊英离开古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恍恍惚惚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就翻过来了呢。 “我们先去左家，等我找到了院子后，我们再搬出去。” 樊英温和的对她开口。 “是。” 碧草赶忙应是。 “不必这么拘束。从今天起，你就不是下人了，你只是你自己。如果你想，可以离开，我不会拦你。如果你想去樊家，就暂时跟着我。等来年后，我回去了，再把你带回去。” 碧草红了眼，觉得有二爷这句话，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了。 于是她哽咽着说：“好。” “二爷，古馆主那边，就这样了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樊英。 碧草只是个丫鬟，大字不认识几个，更算不上聪明。但她了解古视昌，她知道今天的事对方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是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谁说要这么放过他的？”樊英突然狡黠一笑。 这种神情出现在耿直的他脸上，让碧草看得一愣。 “二爷想做什么？” “报官。”樊英干脆的吐出两个字。 碧草惊讶的张大了嘴。 “啊？” 碧草没有说，以她对古视昌的了解。从他们走出古家的那一刻起，古视昌恐怕就带了人跟着他们了。 刚才她都害怕，他们走不出古家。 可樊英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尽自解释道： “我早就在去古家之前，去过官府了。没猜错的话，古立已经被带走了。” 碧草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二爷竟然想到了这么一招。 樊英一开始的确想不到这些，他只想着直接报官。能把古视昌一起拉下马最好，不能的话，最少也要把古立送进大牢。然后再把碧草接出来。 可左子辰听了他的计划以后，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之后和古视昌还不想闹的太僵，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只能隐晦的提醒樊英： “古伯父在扬州多年，据我所知和知府大人关系匪浅。我劝您另想办法。” 于是樊英冥思苦想了一番。决定先让几位苦主们把证据和状旨准备好，然后让他们去官府等着。等他威胁了古视昌，把碧草接出来后，再让他们立刻去递状子。 第162章 灭口 另一边。 看到官差的古视昌是恼怒的，他竟然被樊英摆了一道。他不应该顾忌自家的名声而放樊英离开的。就应该直接在古家杀了他的。 而古立是崩溃的。一分钱没拿到，胳膊还被拧脱臼了。现在还要坐大牢。他也太惨了吧。 可他也不敢反抗，只好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古视昌，边被官差带走了。 古立是古视昌的得力心腹，知道他不少事。古视昌当然不可能不管他。 等把官差客客气气的送走后，他就彻底沉了脸。吩咐古凛： “去让人打探一下，樊英都找来了哪些人？” 古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即步离开。 左子辰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哪个和官府没一点关系。下午，古凛就把古视昌要的消息带回来了。 “除了舅老爷之前提起的两桩案子，也只有三年前古立放火烧死城西年家的那件事了。哦，还有，张碧草状告古立在半年前摔死了他们的女儿。也不知道舅老爷从哪儿把这些人找出来的。除了人证外，他们手上还有其他证据。尤其是五年前那桩事，那个逃跑的土匪恰好是土匪头子的一个亲信，他手里似乎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当时是古立去雇佣的他们。总之事情不太好办。” 古视昌听了这话就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像当时，用点银子就能平得了了。 樊英刚到扬州，他哪来这么大本事，查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古视昌严重怀疑这是左子辰的手笔。 可是没道理啊！现在两家的关系这么好，左子辰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樊英得罪他呢？他哪里知道，左子辰是想用这件事来看某个女人的好戏呢？与此同时，他也根本不想和古家撕破脸皮。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古立知道的太多了。哪怕他上下打点，古立肯定也是要受刑的。万一他嘴巴一个不严，胡说了些什么，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还有樊英，他只抖落出这几桩事，是因为他只知道这几桩事，还是因为他有什么后手。古视昌不敢赌。 樊英现在在左家，动不得。而且如果他真的有后手，今天没抖落出来，短时间内就不会胡说八道。可古立不一样，他这几日肯定就要受审，时间不能拖。 想到这里，古视昌的眼中射出一道寒芒： “去把彭前找来。” 古凛被他眼中的寒光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恭敬的应诺，下去了。 老爷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古立还在大牢里呢，就敢想着杀人灭口了。 …… 今天一早有官差去古家拿了一个男人出来的事，没出半天就在扬州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了。在锦绣坊的时候，杨淑就听自己店里和来买衣裳帕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聊的热火朝天。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感叹左子辰的手还挺快。这个人情算是不好还了。她可不认为，上次去吃顿饭，左子辰就会轻轻揭过此事。 不过，她猜这几天古视昌可能就要杀人灭口了。樊英暂时不用担心。古立嘛，他虽然该死，但杨淑还暂时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可是古视昌具体会哪一天动手呢？杨淑不知道。 没成婚之前也就算了，大不了她天天晚上去跟着。可现在，不好办了呀！杨淑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婚后的不便。 回到家之后墨天浩还和她谈起了此事： “你说古兄弟一家是不是今年犯了太岁啊，怎么事情一件接一件呢？” 杨淑笑：“犯没犯太岁的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俩以后在中间可就难做了。” 墨天浩疑惑：“这话怎么说？” 杨淑想着，她以后肯定还得频繁接触古家这群人，说不定哪一件事还会与她有关。作为她的夫君，墨天浩不可能什么都不让他知道。于是解释道： “你可知，樊大哥与古家的渊源？” “略知一二。樊大哥是古馆主前头那位夫人的娘家人。” “那不就是了。我听说啊，今天在官差去古家之前，樊大哥先去了一趟，还带了个妇人出来。保不准今天这事儿就是他做的呢。” 墨天浩恍然大悟，不由感叹：“这些世家大族的水可真深啊！还是咱们这样好，简简单单的，除了生计，用不着操心别的。” 杨淑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忘了，“生计”二字，就能压的普通人一辈子直不起腰。哪还顾得上操心别的？” “说的也是。” 随即，墨天浩露出一个笑，杨淑直觉他要犯贱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道：“只因娘子太能干，成婚之后反而不愁钱花了，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杨淑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起身往厨房去了。 “淑淑，你去干嘛？饭我已经做好了，温在锅里了。” “今天红姐拿了点自家种的青菜给我。再放就不好吃了，我再去做个汤。很快就好。” 杨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淑给每个人都盛了碗青菜蛋花汤。 “天冷了，多喝点汤，暖和暖和。” 她在这汤里放了点好东西，能让屋子里除了她以外的三个人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好东西。 第163章 劫狱 当然，她不可能犯给他们喝，而自己不喝的错误。至于她为什么能不中招，那就要多亏了她那位好义父肖庆岚了。 生死蛊是百毒百蛊之首，被种了生死蛊的人百毒不侵，对蒙汗药、春药一类的东西自然也免疫。 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敢丝毫不带犹豫的服下马三爷给的断肠丸的原因。 当然，这就意味着生死蛊不是一般人能解的。尽管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对着这小小一只虫子还是无可奈何。 最后她选择封静一身内力，把生死蛊牢牢的困在身体某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个梅花阁的护法，空有一身精妙绝伦的剑术，却无半点内力的原因。 杨淑为免引人怀疑，又想着小泽身体不好，成君年纪也太小。是以给墨天浩三人下的药，虽然能保证几人一觉睡到大天亮，但药效发作的比较缓慢，药性也比较温和。 所以几个人在喝完汤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觉得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直到洗漱之后，药效才缓缓上来了。 墨天浩扶着额头，哈欠连天的道： “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今日竟困的这么早。” 杨淑也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样，道：“我也困了，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吧。睡吧。” 墨天浩应了一声，熄灭了油灯，然后搂着杨淑闭上了眼睛。 等确定身边人的呼吸已渐渐平稳绵长起来，杨淑小心翼翼的从墨天浩怀里挪了出来。然后她没有穿搭在旁边的衣服和地上的鞋子，而是直接赤着足悄无声息的推门而出。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彻底离开这间院子的时候，本该在床上睡的正熟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墨天浩此时的眼神里泛着冷光，更是清醒无比，哪里有半分困倦的模样？他同样没有选择穿这间屋子里的衣服和鞋袜，而是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一路上，杨淑都在祈祷，古视昌千万别让她失望，否则明天还得再来一回。 脑子里虽然在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做，可她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警惕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好几次她都感觉有人跟在她后面。 可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逼不出那人。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真的多想了。第二种就是那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在这两种可能中，杨淑当然更想相信第一种。可她的直觉告诉她，极大可能是第二种。 这一路上，她其实并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东西或声响。但她就是直觉，有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时不时的在盯视着她。 因为这件事，杨淑一度甚至想要放弃今天晚上的计划。可古立知道的太多了。对于她来说，是目前为止套取消息的最好人选。 最终她一咬牙，运起飞燕步在城中绕了好几圈。直到感觉不到身后的眼神，才往县衙去了。 因为之前在家里，还有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杨淑到县衙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来不及救下古立，她就留下些证据，让古视昌不好过。 …… 事实上，古视昌的确没让杨淑失望。因为古立牵涉好几桩人命案，所以他第二天就要正式受审。古视昌怕夜长梦多，所以让彭前今晚就动手。 本来下毒肯定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这也很明显，很容易被官府的人查出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古立死了，古家人就都是有嫌疑的。反而是装作劫狱的不容易被查出来什么。 但这样的话，就不能只劫古立一个人，不然岂不是更明显了。 经过商量，古视昌师徒俩决定玩儿把大的。 他俩找了一群流窜到扬州的外地土匪，准备夜闯县衙。不得不说，他俩的胆子是有够大的。本事也不小，半天之内竟然就集结了这么多人。 当然，古视昌也不会犯留这群土匪活口的错误。早在来之前，这群土匪吃的好酒好菜里就被下了药。他们根本活不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既然要劫狱，自然就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办事。是以当杨淑都做好了给古立收尸的准备时，她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只见二三十个蒙面大汉手提大刀，俨然是一副要冲进县衙劫狱的模样。 哪怕是杨淑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见此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古视昌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人绝对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平时恐怕是藏拙了。 古视昌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把自己从今晚这件事里摘出去，杨淑相信他是绝对不敢玩儿的这么大的。 她猜的也的确没错。古视昌本人现在就坐在县太爷家呢。问起来，当然是为了自家这个忠心的家仆。不仅是他，就连这群蒙面大汉中领头的那个，也就是彭前，也有不在场证明。他今晚被一群师兄弟拉去春风楼喝酒了。至于他是不是提前离场了，一群喝醉的师兄弟们哪里说得准呢？ 看呆了的不只是杨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此时心中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古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作为暗罗卫副指挥使，他竟然丝毫不知道。这是他的失职了。 第164章 攻心 两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带头那个蒙面人猛的一挥手，一群持刀大汉就直接冲向了县衙。 杨淑紧跟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晕了落在最后那个。然后趁前面人一个劲的往前冲，县衙里的衙役开始迅速集结，众人混战在一起的时候，迅速换上了持刀大汉的外衣。混战中，她运用飞燕步在众人中左躲右闪，很快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片战场，直接去了关押犯人的大牢。 与此同时，彭前带了几个身手最好的，也在往大牢赶。 他们开始按照之前说好的，劈开每一间牢门，把里面吓得瑟瑟发抖的犯人一刀杀了，或者放出来就不管了。 杨淑是一个人，飞燕步又不是普通轻功。所以脚程要远快于彭前几人。她很快在众多大佬里找到了瞪着眼睛朝外看的古立。不等对方问什么，她就一刀劈开了牢门上的锁。 然后迅速脱下之前从打晕那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把手里的大砍刀和衣服一起递给了古立。只见她里面同样穿了件黑衣。不同的是，递给古立的只是普通的夜行衣，和一条黑布的蒙面巾。而她穿的是一件从头罩到脚的黑斗篷。 “穿上，跟我走。” 说完，她就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古立现在整个人还是懵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跟着杨淑一起往外跑。 两人跑出县衙的时候，一直在隔岸观火的那个人，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古立跟着杨淑一直跑到城外小树林才停下。这一路他想了很多，眼前这人除了刚才那句话外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废话，。除了带着他一个劲的往城外跑，也没做过一件多余的事。这不对。 古立不是古德生那种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他很快就意识到眼前这人似乎不是来救他的。 于是他停下不跑了，拿着砍刀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谁？你不是老爷派来的人。” “呵呵呵。我确实不是，不过和我来的那群人是。” 一个分不清男女，沙哑阴森的声音响起。 古立意识到自己处在了一个非常不利的禁地。 “你想干什么？” “呵呵呵。别紧张，我虽然不是古视昌的人，但我确实是来救你的。反而是和我来的那群人，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来救你的吧？哈哈哈。” 古立被对方笑得汗毛直竖。不由大声道：“你到底是谁？休想离间我和老爷的关系。我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他一定是来救我的。” “哈哈哈哈哈。” 黑斗篷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发抖呢？因为你自己也不相信吧。因为不确定，你才要重复自己是古视昌最得力的手下。你帮他办了这么多事，知道了他这么多秘密，你以为他真的还会放过你吗？要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黑斗篷人的字字句句，都正好戳在了古立的痛脚上。当下他恼羞成怒，挥舞着砍刀就冲了上去。 “藏头露尾的小人，连真容都不敢露。待我取了你的人头，交给老爷，他还会算我立功呢？” 那黑斗篷人见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似乎惋惜的叹了一声： “唉！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然后古立就见眼前人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一个腾跃，就掠到了数丈之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几个起落，竟然就消失在了他面前。当真是身形如飞燕一般灵活轻巧。 古立大骇，孺子高的轻功，是他平生仅见。那这人的武功应该也不低，可对方完全没有要和自己动手的意思，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他丝毫没想到，拥有如此绝顶轻功的人，正面和他打的话，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因为刚才黑斗篷人那番话，古立变得犹疑起来。他不敢和古家人联系，决定先离开扬州，躲一段时间再说。 “叮铃”。 突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古立立刻停下脚步，警惕的四下打量。 “谁？滚出来。” 四下无声。 古立又等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好更加小心的往前走。 “叮铃”。 又是刚才的银铃声。 古立再次停下脚步，警惕的观察四周。可仍然毫无所获。 这样的场景反复了好几次，古立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拿着大刀乱挥乱砍，嘴里大吼大叫着：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给我滚出来。否则我杀了你。啊啊啊。” “呵。” 突然，一个好听的女生轻笑一声。 古立整个人都僵住了。莫非他真的遇到鬼了不成？ “古立。古立。” 那个女声在喊他。 “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古立大喊。 “古立，你来找我呀。嘻嘻嘻。”女声继续响起。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古立在不远处竟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古立，你来呀。来找我呀。” 人影离得越来越近，古立隐约看到，那是个穿着粉色罗裙的美丽女子。 他咽了口唾沫，美人他见的不少。夫人和小姐就是扬州城有名的美人。就连他的婆娘张碧草，在嫁给他的头几年也长得很是不错。 可是有如此美貌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第165章 射心 那女子皮肤瓷白，五官精致小巧，一双眼睛仿佛波光粼粼的湖水，明亮而又有神。她身上自带一股魅惑，但又神奇的让人觉得她有那么一丝清纯。 这个女子真正做到了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古立不由看呆了。 “古立，你来啊。嘻嘻。” 女子继续冲他发出邀请。 古立不由自主的朝女子走去。 “嘿嘿嘿，美人儿我来了。嘿嘿。” 他流着口水，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接下来在古立看来，自己和那绝美的女子春风一度。可在那个一直跟在古立两人身后的人看来，就10分之诡异了。 只见，古立正抱着一棵大树又亲又摸，看起来滑稽极了。时不时的，林子里还会响起几声“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一个女声时不时的问古立一些关于这些年他帮古视昌做事的细节。本该警惕的古立，就像完全失了智一样，一边嘿嘿嘿的傻笑，一边把该说不该说，能说不能说的全说了。 古立这副模样本该是很可笑的，可坐在某棵大树上的人影却看的背后一阵阵发寒。 “南江的射心术。” 他勾起了嘴角。想着，今天自己还真是没白来。 他以为他已经够了解肖燕燕了，如今看来，还是有所不足啊！ 他方才还奇怪，肖燕燕为什么要和古立说那几句废话？如今他懂了。那几句话是攻心，等古立的心理防线被逐步攻破，射心术才更容易成功。 换言之就是，肖燕燕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用那几句话把古立的话套出来，她只是为了给之后这一出做个铺垫。 经过今天这一遭，他不由又高看肖燕燕一眼。走一步，看三步，谋划一环套一环，层层递进。不得不承认，肖燕燕能成为梅花阁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护法，靠的不仅是肖庆岚对她的宠爱，和她自身的武功。更要靠她的智计无双。 如果杨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说一句： “你真的想多了。” 如果说，她能杀了肖庆岚是因为这个原因，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她之所以能当上护法，跟什么计谋可没一点关系。那时候的她，只知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别人的事一概不管。别人对她的阴谋阳谋她也是能用拳头打回去，就绝对不会用脑子。 只是后来，她明白了一件事。再硬的拳头，也硬不过肖庆岚在梅花阁的绝对权威。所以她学会了折服，学会了放下身段去讨好别人，也学会了用满心算计替代拳头。这才有了今日的她。 趁着一阵风过，那人影迅速离开了此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巧妙的掩盖了他离开的破风声。 古立仍然抱着那棵大树蹭来蹭去，看的恶心极了。 杨淑就站在不远处。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银铃，之前清脆而又透着诡异的铃声就是她的手笔。那个好听的女声自然也是她发出的。至于古立眼中的绝世美人，从来就不存在。只不过是他心中的幻想罢了。 古立这个人不是古德生那种三两句话就能被忽悠住的傻小子。杨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用那几句话，让他对自己和盘托出。她只是在乱他的心。现在自己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古立也可以去死了。 她再次轻轻晃动手中的银铃，“叮铃叮铃”的铃声也再次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古立只觉得前一刻还在与他欢好的美人，下一刻竟往高空升去。仿佛欲乘风归去一般。 他立刻着急起来，大喊着：“美人儿，你要去哪里？” “古郎，我要回天上去了。你来找我呀。我带你一起走啊。” 魅惑而又空灵的女声充满蛊惑的道。 古立情不自禁的点头，伸出手想要抓住女子的手。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始终差那么一点。 古立急了。他扯下腰带，把它朝女子抛去，想让女子抓住腰带，好把她一起带走。可事实上，他的腰带精准的挂在了树杈上。 眼见着女子越升越高，古立直接把脑袋伸进了腰带里，拼命的想要往上，再往上一点。 看着渐渐停止挣扎的古立，杨淑终于挂着满意的笑容从暗处走了出来。很好。一想到明天古视昌就会发现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儿想杀的人根本不在牢里，还莫名其妙的吊死在了城外树林里时的脸色，她就兴奋的浑身颤抖。要不是实在怕引起怀疑，她高低都得找个理由去看一眼。 “哈哈哈。” …… 杨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墨天浩和两个孩子都仍然睡得很熟。她松了口气，暗暗决定这种大晚上出去办事的事情还是尽量少做。 到底是手上无人可用啊！ 别说古德生现在不在扬州，就算他在，杨淑也不可能让他去做这种事啊。 看来她得抽空去一趟鬼市了，那里的暗卫可是很好用的。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床。等身上的寒气渐渐被驱散，才慢慢靠近了墨天浩。 靠近这男人的一瞬间，有那么一刻，她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之前她觉得一直跟着她的人，不会就是墨天浩吧？ 随即她又失笑着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的时候，她是会觉得墨天浩没有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但不管是他平时里的表现，还是杨淑探查他的内力的结果。墨天浩都不会是那个让她感到极致危险目光的主人。 第166章 应对 第二天，整个扬州城都炸开了锅。大街小巷都传开了，县衙的大牢被劫了，许多犯人都被放了出来。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上午杨淑去锦绣坊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去的。傍晚回来的时候，墨天浩就说了，这几日都要来接送她。 他甚至说了，要让杨淑这几日都在家待着。杨淑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墨天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勉强同意了她每日去锦绣坊。 再说古视昌，现在的他都要被气疯了。 彭前跪在古家大堂里，身子伏的很低，头更是不敢抬。 古视昌大怒，直接把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茶盏的碎片迸溅在彭前手臂上，但他连躲都不敢躲。恭敬的把话又说了一遍： “古立不在牢里。我们到的时候，关押古立的牢房已经被人劈开了。古立不在里面，应该是被人带走了。事后我亲点了那群土匪的人数，发现少了一个。应该是有人趁乱混了进来，把人带走了。” 古视昌越听越气，又想要砸东西，但手边已经没有可以扔的东西了。他只能强压怒气，开始思索起这件事的后果。 有人先他一步带走了古立，只能是因为想从古立手里得到自己的把柄。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掩盖那些事情。庆幸的是，他做事一向谨慎，那些事情其实没留下什么证据。就算古立和盘托出，他也不用太害怕。 他半天不说话，彭前更害怕了： “是徒弟办事不力，请师父恕罪。” 他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用力之大，额头上都磕出了红印。 古视昌叹了口气：“算了，你起来吧。人家有心算计，这也不是你的错。” “你如今什么都不用做。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把那几件事情藏的更深一些。” 这时候，古凛慌慌张张的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古立找到了。” “在哪？” 古视昌瞬间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向古凛。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古视昌彻底黑了脸。 “人死了，在城外的树林里用自己的腰带吊死的。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衣衫不整的。很是不好看。” 古视昌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他是惊愕。 古立这一看就是利用完了被灭口了。但一个晚上竟把他的事都套出来了。这人厉害啊！ 想到樊英，古视昌就想到了他身后的左子辰。难道是他做的？ 可是这不对啊。左子辰帮樊英抢回张碧草，古视昌虽然不能理解，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小丫鬟。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和他过不去。 但如果他帮樊英带走了古立，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凭他对左子辰的了解，他绝不会如此做。 古视昌陷入了深思。 …… 左家。 左子辰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知道了昨晚县衙的事。 他也是先听说了有人劫了大牢。正在感叹古视昌胆大包天的时候，就听福伯又说： “那几个人好像没找到人。刚才收到消息，古立吊死在城外树林了。” 左子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古视昌费了这么大力气，彻底得罪了官府。竟然没找到人？古立还不知怎么的死在外面了？ “消息准确吗？”他问。 “古立的尸体已经被官府找到了，消息不会错。昨晚的事，我们不好跟，但是盯着古家的人回来说，古馆主方才砸了许多东西，看着这事确实不是她做的。” 左子辰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事没跑了，绝对不可能是古视昌做的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闪过杨淑这个人。带走并杀了古立的不会是杨淑吧。 可他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从第一天认识杨淑，他就知道，她是没有内力的，而且古立也最少算是个二三流的高手。劫县衙，带走古立，并杀了他，杨淑做不到。 而且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古视昌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 看来，他得帮古视昌一把了。 “福伯，你亲自带些礼物去古家。告诉古伯父，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鼎力相助。” “还有，去查查古立帮古伯父办的那些事，有没有疏漏的。若是有，就提醒一句。该出手的时候，也别吝惜。不过要记得，要提前和古伯父说清楚，切不可帮了倒忙。” “是。” 福伯刚走，樊英就来了。 “左小子，古立的事，你听说了吗？” 远远的，他就在外面大声喊道。 左子辰脸上深思的表情瞬间一变，他挂起了温和的笑容，道？ “樊家舅舅，我听说了。” “当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樊英大笑着走进大堂，在左子辰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 左子辰继续淡笑着：“是啊，大快人心。” “哦，对了。我今天想跟你说。我还要在扬州待好几个月，也不能一直住在你家。所以我想要找间院子，带着碧草出去住。但我在扬州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想要麻烦左小子你，帮我寻摸寻摸。” 左子辰一愣，：“左家大的很，舅舅就在这住吧。还是说，有人怠慢了舅舅？” “不不不。” 樊英连连摇头。哪里是怠慢了他，分明是对他太好了。 第167章 邻居 樊家虽然比不上古家，但在鲁地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从左家的几个主子，到所有的下人们，都对他好的过分。 樊英不喜欢拘束，左家人对他这么客气，他反而不自在。 再说了，他本来就不可能一直住在左家。这不合规矩。 “你招待周到，自然是好的很。只是，我毕竟是客人，怎么也不能一直住在你家的。” 左子辰知道樊英这是下定了决心，劝不住了。于是应到： “好。我会帮舅舅留意着。” “不用太大，一共就我和碧草两个人住。” “好。” 左子辰把这件事交给了底下人去办。 事就是这么巧，左子辰让人去打听院子的事。结果带回来的消息里就有杨淑家隔壁的院子。 他们隔壁一边是李婶家，另外一边是一户读书人。一个秀才和他的妻子和老母。前段时间，秀才得了机遇，要去京城读书，现在要把母亲和妻子一起带走。自家的院子不舍得卖，但是空置着也心疼，所以决定先租出去。 杨淑和墨天浩也知道这事，但根本没想过会和樊英有什么关系。 左子辰的嘴角挑起一抹笑：“这不是巧了吗。” 他理所当然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樊英。 樊英听了，果然很心动。 “这感情好，有墨兄弟和杨妹子陪着，倒是不无聊了。” “舅舅觉得合适就好。我还怕您会觉得太简陋了呢。”左子辰笑着说。 “嗨。我哪没住过啊，不挑剔的。” “好。那我帮舅舅联系吧。” “哦对了。之前说您和杨老板谈生意的事，您准备好了吗？如果好了的话，我可以帮您约她出来。” 左子辰又说。 “行。你安排吧。” …… 这几天杨淑都在观察古家的事，看着每天都有官差在古家进进出出，她心里就高兴的不行。 所以收到左子辰让人带来的消息，说樊英要请她去无香馆谈生意的时候，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无香馆虽比不上春风楼和关月楼，但也算扬州城数得上的馆子了。而且它的价格实惠，很受普通百姓喜欢。 杨淑倒是更喜欢去这种接地气的地方。 樊英特地找了一间包间，招待杨淑。 “樊大哥难得来扬州一趟，本来该有我请你的，倒是让你破费了。” 杨淑对樊英的称呼，已经完全听不出一点不自在了。 “嗐。不用客气，大家以后都是朋友和邻居，不必讲这些虚理。” “邻居？”杨淑愣住了。 “哦，还没跟你说呢。我准备租你们家隔壁的院子，一会儿和你一块儿回去。先看看，行的话，就这两天定下来了。” 杨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笑着说了两句好听话。 他们之间的生意，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对两方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两人又都是实诚人，也不存在你抢我一分，我让你一厘的问题。再配上一壶小酒、几道小菜，两人不要太美啊。 …… 他们隔壁的包间里，也有几个人在吃饭。 “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到无香馆来吃饭了？” 白羽松挑剔着桌上的菜，不满的说。 “我看，大哥不是想来这里吃饭，是想要见佳人吧。”严景笑说。 “啊？什么意思啊？” 白羽鹤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你啊。以后得多观察。你就没发现，隔壁包间是谁啊？” “是谁啊？”白羽松仍然一头雾水。 白羽鹤继续叹气：“杨淑啊。” “啊？” 白羽松瞪大了眼睛，然后撇了撇嘴。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过于强势，没有教养的杨老板。 左子辰终于无奈的开口了：“你们留点口德吧。人家已经成婚了。上次玉珠的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白羽松夸张的张大了嘴： “哇！大哥要为了杨淑打我们板子啦。” “啪”，左子辰拿起筷子，精准的敲在白羽松头上。 “找打。” 白羽松捂着脑袋，一脸控诉。 “大哥你真的打我。” “大哥说的对，你就是找打。”严景笑道。 “哼。” 白羽松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大哥到底为什么要来无香馆啊？” 还是白羽鹤比较冷静。他大哥喜不喜欢那个杨淑，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左子辰就算真的喜欢杨淑，也不可能偷偷的去看人家。他只会想办法杀了杨淑的男人，然后把人骗到手。 “我确实要找她，但是她成婚了，我总不好老是单独见她。趁这个机会，，和她说两句。” 左子辰也不隐瞒，向几人和盘托出。 要不是之前被打了，白羽松差点又问一句：“你不会真的喜欢杨淑吧？” 左子辰见几人不开口了，就主动问起了白羽鹤的婚事。 “二弟，你和晴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吧？” “是啊。过完年就成婚。” 白羽鹤苦着脸说。 左子辰听出了他的不情愿，就又问： “你不愿意？” “那当然了。晴儿这么刁蛮，我大哥怎么可能愿意。” 白羽松抢着回答。 “其实，你若真的不愿意，我倒是有个办法。”左子辰斟酌着，缓缓说。 也许别人会以为，四大世家联合在一起，他是乐见其成的。可其实不然，余、白两家联姻，对左家可没什么好处。 左家是四大世家之首，那两家联姻，很有可能动摇左家的地位。 第168章 还情 到底还没坐上家主，考虑事情不比左子辰周全。听到他的话，白羽鹤的眼睛瞬时亮了。 “什么办法？”他着急的问。 “你可知道，晴儿愿不愿嫁你？” 左子辰不答，只是不紧不慢的反问。 “当然不愿意啊！” 白羽松又抢着回答。 他和余情儿年龄相近，关系也最好，对她的事也有所了解。 “那你们两家换过庚帖了吗？”左子辰又问。 “换过了，但还没去提亲呢。”白羽鹤说。 “既然没提亲，事情就有转换的余地。晴儿不想嫁，你就帮她一把，给她找个想嫁的人就是了。” 随即左子辰又很严肃的提醒：“但要注意一个度，晴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坏了她的名声不好。而且以后两家还要来往，事情闹的太难看也不好。”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左子辰除了一开始说过几句话外，之后就没在开过口。以后万一出了事，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另一边，杨淑和樊英也谈的差不多了。 两人从包间里走出来，准备一起回杨淑家。结果小二却拦住了她。 “这位夫人您稍等，隔壁包间的几位客人有请。” “请我？” 杨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正是。” 小二肯定的说。 樊英看杨淑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怕她遇到什么麻烦，就道： “要不，我陪你去。” 杨淑摇摇头，她已经差不多猜到是谁要见她了。她刚刚看到一抹白衣，应该是白羽松。换言之，要见她的就是左子辰了。 “不用了，应该是我的哪个朋友。只是，我可能没法陪大哥去我家了。你看你是自己去，还是改天再来？” 樊英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去。墨兄弟不是还在家吗。” 杨淑点头：“也行。你先去，我很快就回去。” 说完，杨淑转身，走向了隔壁包间。 推开包间门，果然看见以左子辰为首的四个人正坐在里面。 “杨老板。” 左子辰率先打了招呼。 “左公子。” 杨淑回应了一句，然后也和其他三人打了招呼。 白羽松冷哼一声，不搭理她。白羽鹤和严景倒是客气了一句，只是脸色都不太好。 “小二说，公子找我？” 杨淑才不想看他们的脸色，对左子辰直截了当道。 “是，你先坐下。”左子辰笑道。 听了这话，杨淑也不客气，脱了把椅子在离左子辰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她坐的位置正好在白羽松旁边。她一坐下，白羽松就立刻把椅子挪到了自家亲哥旁边，嫌弃之意不要太明显。 还好杨淑也不在乎。 “公子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咳。要不，我们先走吧。” 白羽鹤道。 “不用。我和杨老板也没什么不能被人听到的话，一会儿就好。你们就在这坐着吧。”左子辰说。 杨淑知道，左子辰这是在维护她的名声，可惜，她一点都不感激他。 “我就是想问问，你和樊家舅舅的生意谈的怎么样了？”左子辰笑问。 杨淑撇嘴，她才不信左子辰把她叫过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个呢。真要问的话，回去问樊英不就行了吗。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答到： “成了。还要多谢公子替我牵线呢。” 左子辰微微笑道：“成了就好。只是，杨老板这次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吧。” 这是左子辰第一次正式提起杨淑欠他人情的事，而且还是在白羽松三人面前。看来这事他是不打算善了了。 还好杨淑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平淡道： “公子说的是。只是，公子如此地位，好像也没什么是您没有，而我有的吧。” “你也知道啊。” 白羽松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的声音虽小，但包间就这么大，几人的耳力也都不凡，自然都听的一清二楚。 白羽鹤暗暗瞪了眼自家弟弟，这小子怎么不分场合呢？这种话心里想想就行了，是随便能说的吗？ 杨淑泰然自若，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左子辰亦然。 说到底，左子辰所谓的对杨淑有情，也只不过是他自己口头上说说的。就像现在，如果他真的在乎杨淑的感受，他就不会放任白羽松在这里大放厥词。 而且白羽松虽然说话没把门的，但他不是真的没脑子。如果左子辰真的在乎杨淑，作为兄弟，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就也不可能胡说八道。 这一点杨淑看得明白，所以左子辰的真心她也从来没相信过。 “那我先记着，以后想到了再说吧。”左子辰道。 杨淑拧眉，她就知道这事左子辰一定不会现在就了。 嘴上却应道：“好。” 事情谈完了，几人陷入了尴尬中。 杨淑不想和他们在这里继续耗着，于是率先道： “公子若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告辞了。” 左子辰一听，也笑道：“正好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我送送你。” 杨淑当然不愿意，但她知道今天左子辰要和她说的话还没说完。只是接下来的话就不方便让另外三个人知道了。 “那就麻烦公子了。”她说。 严景颇为怨念的看了左子辰一眼，他就知道，他们几个就是大哥的约人工具。现在人约出来了，他们就可以走了。 白羽松更是愤愤不平，要不是白羽鹤拉着他，他都要骂人了。 杨淑把他们的眉眼关司看得分明，只是懒得拆穿。 左子辰也知道，但他反正看不见，就理所当然装作不知道了。 第169章 仇报 左子辰和杨淑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谁也没先开口。最后杨淑忍不住了。她要是再不开口都要到她家了。她家还有个嘴上说着不吃醋，其实吃的不要不要的祖宗呢。 “公子三番两次的利用你那三位兄弟约我，当真不怕他们生气？而且现在我出来了，公子又不说话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左子辰就像根本听不懂杨淑的嘲讽一样，淡笑着说： “杨老板想多了，我本来就是请他们吃饭的，遇见你只是个意外。” 杨淑无语，不承认就算了。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她问。 “刚才说，你欠我的情，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现在我想到了。” 杨淑挑了挑眉，这么快？ “公子说说看。” “很多年前，我答应了一个人，要送她一只钗。她也答应我，要送我一个剑穗。如今，我把钗给她了，可我的剑穗，她还没给我。” 他的语气可怜极了，若是寻常女子，别说是一个剑穗，就是星星月亮也答应他了。 可惜他遇见的是杨淑。 她冷着脸，毫不客气道： “我看公子是之前喝的太多了，迷糊了吧。” “呵。” 左子辰轻笑了一声：“不给就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给我。我今天想和你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我是想问你，古伯父家的事你知道了吧？” “当然。现在扬州还有人不知道吗？” “那你满意吗？”左子辰问。 杨淑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不管是说满意还是不满意，或者是继续装傻，好像都不合适。 她索性选择不回应。 左子辰也不在乎她说不说话，自顾自接道： “古伯父的确欠你良多，但阿宁是无辜的。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太绝才好。” 杨淑的脚步猛的一停，还好左子辰眼明手快，没撞上她。 她定定的看着左子辰，一字一句的反问： “最先利用，对不起阿宁的人到底是谁啊？” 左子辰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是因为对不起她，才不想让人再伤害她。” “呵呵。”杨淑冷笑起来。 她踏前一步，凑在那人耳边，轻声道： “左公子，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和你打交道吗？我自认不是个坦诚的人，所以也不讨厌虚伪的人。可你，左子辰，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虚、伪、至、极，的人。” 她特意把虚伪至极四个字咬的很重。 看着左子辰瞬间苍白的脸色，杨淑满意的笑了。 她重又退后两步，然后道： “而且公子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普通妇人，怎么可能去劫大牢呢。” 说完，她潇洒转身，再没看左子辰一眼。 左子辰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无比。 路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好看的盲眼公子怎么了。 又站了一会儿，左子辰才重新迈开脚步。杨淑又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另一边的杨淑，并没有因为拆穿了左子辰而高兴，她现在烦躁的很。 左子辰管的越来越宽了，在杨淑看来就是太闲了。她觉得自己该给左子辰找点麻烦了。 丝毫没想过，这算是恩将仇报。 …… 与此同时，墨天浩刚送走了来看房子的樊英，正准备关门回屋。结果正好看到李婶拎着菜回来，就顺便打了声招呼。 “李婶，买菜回来了啊。” “是啊。刚才来的是谁啊？”李婶笑问。 “是来看隔壁院子的人，和我们夫妻正好认识。”墨天浩答。 “啊；” 李婶惊讶：“我看他穿着不凡呢，没想到还能看上咱们这地儿呢。” “是啊，他很好说话的。”墨天浩解释。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就准备各自进屋。 分别时，李婶还送给了墨天浩一把青菜。 墨天浩本想拒绝，但李婶却冲他做了个手势。 墨天浩一顿，然后自然的接过李婶的菜。又客气了两句，就关门进屋了。 走进厨房，墨天浩从菜篮里拿出一小节纸卷，然后小心翼翼的展开。 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头，但手上不停，很快就把纸卷扔进了灶膛。确定全部烧干净了，才放了新。 …… 杨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墨天浩在院子里晒衣服。见她回来，赶紧擦了擦手，替她倒了杯热水。 “你怎么洗了衣服啊？放着我来就行了。” “不用。你这两天不方便，别碰冷水了。” 杨淑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不由有些红。 自从几年前完成一个任务的时候，为了躲避追捕，在一个寒坛里躲了一晚后，，她就落下了小日子会痛的毛病。她和墨天浩还没圆房，没想到他能注意到这个。 “没事。”她不自在的说。 “哦对了，樊大哥已经决定了租我们隔壁的院子。”墨天浩和杨淑说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 “那我们要不要请他吃个饭？”墨天浩又问。 杨淑想了想，点头：“行啊。过两天就是腊八了，等他搬过来，我们就请他和张姐吃个饭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到时候要劝墨天浩也喝点酒，把他灌醉，然后自己好去鬼市一趟。 第170章 灌酒 没过两天，樊英就带着碧草搬进了杨淑他们隔壁的院子。 热心的李婶邀杨淑一起去帮忙。杨淑正好要去请樊英两人吃饭，就顺势答应了。 她俩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樊英在院子里扫地。一眼看上去，没看到碧草，应该是在屋子里收拾。 “大兄弟，要帮忙吗？” 李婶敲了敲篱笆院门，大声喊道。 樊英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淑和一个面善的婶子。他立刻放下扫把，走过来打开了门。 “妹子婶子，你们快请进。这院子里乱的很，你们见谅。” “嗨。不用客气，我和小淑就是来看看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 这时候，碧草也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杨淑，不由愣了愣。 她和二爷相处了这么久，一直没和他说过杨老板的事。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杨淑，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杨淑注意到了她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但她什么都没说。 樊英却毫无所觉，他对碧草说：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杨妹子。这位呢是李婶。以后大家就都是邻居了。” 碧草赶紧局促的和杨淑李婶打招呼。杨淑两人也应了一声。双方就算是认识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不顾樊英和碧草的劝阻，帮着把院子收拾了一下。 杨淑也趁机向樊英提出了邀请？ “樊大哥，你们刚搬过来，腊八来我们家吃顿饭吧。算是我和阿浩给你接风。李婶，你和李叔一起来吧。” 她本来没打算请李婶夫妇，但人在这儿，她也不能视而不见。而且人越多越好，李叔也是喝酒的。再加上她和樊英，她就不信墨天浩能不喝两杯。 “我们就不去了，雪天路滑，你李叔不方便挪动。”李婶说。 “别啊。不是还有阿浩嘛。我到时候，让他来帮李叔挪动。你总不能一整个冬天，都让李叔待在屋子里吧？” “来来来。也别去你家了，来我家吧，正好我还愁着我和碧草两个人不好操持温锅酒呢。你们到时候一起来，也别带什么东西，大家在一起吃顿饭就行。”樊英赶紧说。 这就是让他们去做顿饭一起吃的意思了。 杨淑这才想起，鲁地十分注重温锅。于是就答应了，反正在哪儿喝都一样。 李婶还有些犹豫，可在杨淑和樊英不断的劝说下，她最后答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杨淑和李婶就告辞了。 之后，杨淑把这事告诉了墨天浩和两个孩子。四人决定好好准备，毕竟总不能真的不带礼物吧。 腊八那天，杨淑中午就从锦绣坊回来了。吃过午饭后，杨淑就带着礼物和两个孩子去了隔壁。墨天浩则去了另一边接李叔。 敲开隔壁房门，樊英和碧草正在收拾房子。看见她，樊英笑着道： “来了，快坐。我去李叔那边看看，我怕墨兄弟一个人弄不动他。” “好。” 杨淑应了一声，也不客气，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子。 碧草给三人倒了糖水，不好意思道： “二爷不爱喝茶，孩子们喝茶也不好，所以家里没准备茶叶，杨老板见谅。” 杨淑笑着摇头：“没事。我们也不怎么喝茶的。” 她舅舅真是一点没变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喜欢喝茶。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花那么多钱，就为了买树叶子，还把水弄的苦的要命，我又不是脑子坏了。” 面对杨淑，碧草还是有些不自在。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杨淑就当看不见，时不时问两句，气氛也不算太尴尬。 还好，成君和碧草死去的女儿差不多大，碧草很快就顾不上杨淑了，她已经被成君的一声声“姨姨”萌化了。 小泽也沾了成君的光，两孩子得了好些吃的。杨淑道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没过一会儿，樊英和墨天浩抬着李叔来了，后面跟着拿着礼物的李婶。 “哎呀。让你们不要带东西，你们还带了这么多。”樊英埋怨道。 “也没带什么，我就带了几坛烧刀子。”杨淑笑眯眯的说。 她可是特地带了烈酒的。 果然，樊英的眼睛亮了：“这个好，这个好。我一直觉得江南这里的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太绵软了，不够劲儿。还是妹子你了解我。” 李叔也很高兴：“许多年不喝这么烈的酒了。” 看着杨淑的笑容，墨天浩莫名的觉得她要搞事情。 之后几人在屋子里打起了马吊。因为李婶是此间高手，所以李叔，樊英和碧草一组、墨天浩和杨淑一组，一起对抗她。小泽边看边学，成君给自家爹娘助威。 等几个女人去做饭之后，樊英和墨天浩又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雪仗。 这半天众人玩的十分尽兴。 晚上，饭桌上杨淑给李叔、樊英和自己各倒了杯酒后，手腕一转，又给墨天浩倒了一杯。 墨天浩一愣，不解的看向杨淑。 “大家今天都高兴，你也喝两杯吧。”杨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墨天浩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可看到杨淑期盼的眼神，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心里暗暗留意着。 之后，大家开始吃饭，杨淑看似一视同仁，给每个人添酒添菜。但在墨天浩看来，已经很不正常了。 她平时根本不让自己喝酒，就算今天高兴，让他喝两杯，也不至于把他和其他几人一视同仁啊！ 第171章 鬼市 要不是他很确定最近自己什么都没做，他都要怀疑杨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在试探他呢。 墨天浩的酒量的确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差，但是也确实是不能喝。可无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在不好做什么小动作。想说不能喝吧，杨淑又会笑眯眯的说： “没事，喝吧。晚上醉了我伺候你。” 墨天浩：“……” 心里更慌了怎么办？ 等这顿饭吃完，墨天浩已经趴桌子上了。这回不是装的，是真起不来了。 这时候杨淑才做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连连道：“看我，今天太高兴，一时让他多喝了两杯。谁知道他真是个不能喝的。怪我怪我。” 樊英这时候也喝高了，大着舌头说：“没事没事，酒量就是练出来的。喝几次就习惯了。” 李婶和碧草一脸的无奈，这几个人啊，真是！ 最后是杨淑和勉强还算清醒的樊英，先把李叔抬回去，然后再把站都站不稳的墨天浩架回去的。 回到家，杨淑赶紧烧开水，然后让两个孩子自己去洗漱睡觉。她则去伺候躺在床上就不省人事的墨天浩。 墨天浩皱着眉头，时不时的哼两声，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杨淑看着，难得生出些愧疚来。她好像不该这么干的。她应该再下一次药。反正今晚的事如果办成了，之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如果墨天浩现在是清醒的，他一定会说一句：“我谢谢你啊。” 合着灌酒不好，下药就好呗？ 杨淑打来一盆热水，帮墨天浩脱了衣服简单擦洗了一下。她今天有事要办，自然不可能像上次墨天浩给她做醒酒汤那样再去做一碗。不仅如此，她怕墨天浩半夜醒了找水喝，或者像新婚夜那样呕吐。索性直接点了他的安眠穴，让人在床上躺一晚上。 在确定两个孩子都分别去睡了之后，她直接离开了家。 天知道墨天浩这一晚上，胃里翻江倒海，想醒却又醒不过来，该有多难受。 第一次古德中来找他们喝酒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成算。就算那时候杨淑没在一个人喝酒，他也会想办法再陪她喝两杯。所以回来之前，他就吃了解酒药的。 虽然不至于让自己完全清醒，但至少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结果那时候他摔在杨淑身上，杨淑丝毫不犹豫的把他往旁边一推。他的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那是真的疼。偏偏他还不能让杨淑看出什么，强忍着疼痛，一脸迷茫。 之后的新婚夜也是。他出于某些原因，不想和杨淑圆房，他知道杨淑也不想。但这话不能由他来说，可杨淑显然也不想说。 所以当时酒他是真的喝了，但吐了一地就是故意的了。借着这个契机，他成功的躲开了洞房花烛夜。还在第二天让杨淑递了台阶，一直躲到了现在。 可今天他真的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啊。在看到杨淑拿着烧刀子和樊英笑眯眯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但他那时候以为杨淑是冲着樊英去的。结果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这好几坛子的烈酒哪里是北樊英准备的，那分明是给自己准备的啊！ 可这个时候他已经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能保持喝醉后人事不知，而不是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原形毕露的把自己所有的伪装暴露在人前。墨天浩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 杨淑可不知道这些。她穿着那身常穿的黑斗篷，在扬州城大街小巷的屋顶上迅速掠过。既然要去鬼市，杨淑就不可能毫无准备。她很快就找到了西城外的一座破败的大宅子门口。这里就是扬州鬼市的入口了。 这世上总有些交易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鬼市就因此而生。每个稍大一些的城市里都有这样一个鬼市。杨淑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因为鬼市里卖的不仅是见不得人的物件、寻常打探不到的消息、见不得光的影卫，还有，重金难求的杀人任务。 梅花阁是不能接私活的，每一个杀手接的每一个任务都要由任务堂根据杀手的能力派发。当然，梅花阁身为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想要找他们杀人，给的钱自然不会少。有的时候甚至用的不是钱，而是梅花阁上层看上的某些东西、人，或者消息。 这就让许多雇主犯了难。他们给不起，或者不想给梅花阁要的东西。但他们又有不得不杀的人。想找别的杀手组织吧，又怕人家能力不够。这就让许多在梅花阁不是那么吃得开的杀手找到了机会。他们会经常来鬼市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接到一单又大又好做的任务。 其他的杀手组织也一样。哪怕上面的人管的再严，底下的人也总能找出些法子自谋生计。否则靠着上面那些人从手指缝里流出来的那一点，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杨淑自然不属于这一类人。想当年，她极为受肖庆岚的宠爱。最少表面是如此。那时候，肖庆岚的私库里有一半的东西都赏了她。她自然不用为了生计去接私活。 可这不妨碍她为了别的事去啊。毕竟鬼市里，除了上述说的东西外，其实还有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杨淑收回思绪，伸手推开了荒宅的门。往里头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停在了一座假山前。然后她三短一长的敲了敲石壁，一共敲了三次。 过了一会儿，石壁内传出一个声音： “是人是鬼？” 原来这座假山里面竟是空的。 第172章 买人 杨淑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回道：“半夜敲门，自然是鬼。” 那人又问：“来此为何？” 杨淑达：“天寒地冻，孤魂野鬼讨一碗汤喝。” 很快，面前的石壁被挪开，里面站了个干巴瘦小的老头。 杨淑没多看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只是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宽大的袖袍下滑出一枚沉甸甸的金元宝，正正好落在老头的手里。 老头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随手从旁边的石壁上拿下挂着的一个铜制的牌子朝身后扔过去。杨淑没有回头，却反手接住了牌子。。这是鬼市人认可你的意思，如果在鬼市里遇到了麻烦，可以凭此令牌表示你是鬼市罩着的人。 当然，她手里的这块令牌只是最低等级的一种。毕竟能在鬼市里混的人，其实并不真正差你这一块金元宝。但这就够了。 因为在鬼市里，几乎所有人都不会以真实的面容见人。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一般来说就不会有人想来找你的麻烦。万一真得罪了个惹不起的人，不就亏大了吗？ 杨淑一路向下，穿过狭窄而又悠长的密道，很快就来到了鬼市。 鬼市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这里常年没有阳光，照明全靠隔一段距离就放着的一只火把。这里的人奇形怪状，穿成什么样的都有。可旁边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杨淑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鬼市每天太阳升起之前就会关闭，没有时间给她随意闲逛。所以她目的明确的找到了一处卖杀手隐卫的摊位。 一般人到这里都是为了买隐卫的，很少有人会专门去买杀手。因为一个真正好的杀手，是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的。 杨淑大略的看了一圈，见被关在笼子里的大多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这也能理解，毕竟哪家培养隐卫都是从小培养的。 但她不想找太小的。她是想要人给她办事，可不是想培养什么隐卫的。 长着一双三角眼，面容凶狠的摊主见杨淑已经看了半天了，仍然没有要买的意思。有些不耐烦的说：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别站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 话说的虽然不客气，但到底也没做什么。毕竟他拿不准杨淑的底。 杨淑看向他，轻蔑的笑了一声：“这些货色我看不上，你有更好的货吗？” 说完，同样偷偷递过去一枚金元宝。还有意无意的把铜牌露出来给那人看了一眼。 摊主瞬间变脸，一张凶狠的脸上硬挤出几分笑容：“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货色？” 杨淑想了想，说：“比这些年纪大些，买回去就能用的。不用特别厉害，但是脑子得聪明。最重要的是，背景得干净。” 家这最后一句是因为，万一买了个劣迹斑斑、杀人无数的主儿，好用是好用，但以她现在的本事不太好控制。而且如果官府，甚至是暗罗卫都盯上了这人，那她不是给自己买了个麻烦吗。 摊主皱起眉：“这不太好办哪。脑子聪明的不少，但买回去就能用的，还要背景干净，这就实在不太好找了。” 杨淑不说话，只是又默默递过去一个金元宝。 摊主的眉头立刻展开了：“这样吧。您跟我来。我这里是没有您要的人，但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有。” “行。”杨淑同意了。 她跟着摊主又拐了好几道弯，往鬼市的更深处走去。直到一个用黑布挡的严严实实的摊位前停下了。 摊位前做了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但凶狠的摊主看到他，竟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三哥。”。 那人看了他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杨淑。 “这位客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他的声音也是平平无奇的。要不是杨淑注意到他坐着的地方，脚下有一个浅浅的坑，她险些真的相信了这就是个普通人。 杨淑心里暗暗警惕起来，能把脚下的土地硬生生踩出一个坑，这人的内力很深啊。 但她做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模样，声音平稳的把刚才的要求又说了一遍。 “这样的人我确实有。只是这个价格嘛……” 男人没再往下说，但杨淑当然听懂了。 她很识相的接了下去：“钱不是问题，你先让我看看货吧。” 男人笑眯眯的点头同意：“请。” 他自然不怕杨淑毁约。在鬼市，双方的生意那都是童叟无欺的。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有不少人会发现，自己在鬼市买的东西被骗了的。但除非你能在交易之前就发现，并终止这段交易，按照癸市的规矩，卖家是不能强逼你买的。但这单交易一旦做成，买卖双方概不退还。如果你想找卖家讨个公道，除非你能在鬼市外的地方找到对方。那么你对对方做什么，鬼市都不会管。可如果在鬼市，买卖双方想要强买强卖，那不好意思，鬼市养的小鬼们可不是吃素的。 把你赶出去都算轻的，若是把人弄死了，鬼市也一概不负责。 男人伸手掀开黑色布帘，请杨淑进去。之前那个摊主识趣的离开。 黑布帘子的遮光效果很好，杨淑看不清笼子里具体的人的模样。但她发现，这个被称为三哥的人，手里并不像之前那人一样有十几个笼子。布帘子里一共也就放了五六个笼子，一个笼子里关了一个人。 第173章 挑人 三哥点亮蜡烛，烛光将黑暗驱散，杨淑也看清了笼子里这些人的模样。 第一个笼子里坐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脸型周正，目光也没有寻常杀手的阴毒，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 三哥在一旁介绍：“这原本是个读书人。十年前，他家遭逢山匪，就他一个活下来的。后来他弃文从武，练就了一身武艺。在前不久才杀了当时那个山寨的人，帮他的亲人们报了仇。但是他也深受重伤，又被官府通缉，辗转之下就到了我手里。现在我已经给他做了新身份，保证安全。” 第二个笼子里坐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你别看他年纪大，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一把好手呢。他原来是某家富商的护院，但是在一次争执中，他把主家误杀了。后来就一直亡命天涯。现在老了，前些日子又被仇家追杀受了伤。于是就来了我这儿。” 第三个笼子里坐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虽然他是坐着的，但杨淑能看出他是长短腿。 “他原来是个做生意的，脑子肯定好用。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打断了一条腿。后来腿治好了，但还有点瘸。他的武功不是特别好，但是一般的事情，也绝对没问题。” 第四个笼子里坐的是个暮光阴沉的少年。 “这小子家穷的很，从小就被父母卖出来了。后来就做了隐卫。但是他呀，有些桀骜不驯，许多人都受不了他。把他转过好几次手。但是他的武功是这几人中最高的。” 第五个笼子里坐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 “她原本就是个很普通的农妇，可惜她嫁的不好。那男人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干得主儿。后来他没钱了，更是把他们的女儿卖到了窑子里，没多久那小姑娘就死了。这女人气不过，拿了把刀把她男人和公婆都杀了。后来她自己去官府自首，结果前些日子，大牢不是被人劫了吗。她无意之中跑到我这儿，我就把她收留了下来。她可能没什么武功，但是力气大，最关键的是够狠。” 杨淑挑了挑眉，没想到还能遇见那天大牢里的人呢。 最后一个笼子里也躺了一个人。从背影上看，应该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少女。 杨淑还等着三哥继续介绍，可三哥竟然就停了下来，没再往下说。 “还有一个呢？怎么不往下说了？” 三哥叹了口气，露出了一副非常无奈的表情。 “她就算了吧，你在其他几个人里挑吧。” 杨淑一听反而来了兴趣： “你先说说看。” 三哥又叹了口气，说起了这个少女的事情： “这丫头啊，是个哑巴。她是从小被当做杀手来培养的。” 杨淑注意到他说的是杀手，而不是隐卫。这两者的区别是很大的。前者在于“杀”，后者在于“卫”。 如果一个杀手和一个隐卫同时冲着一个目标而来。杀手在杀人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命，可以不在乎任何东西。但是隐卫，除了自己的命外，他更要在乎的是雇主的命。如果杀手失败了，想要跑，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跑。但是隐卫不能无所顾忌的追。因为他要护在雇主身边，防止杀手还有同伴，或者自己杀个回马枪。 所以其实严格说起来，一个好的隐卫，比一个好的杀手更难培养。但杨淑却更喜欢杀手。 不仅是因为她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更因为杀手的机动性远比隐卫高的多。 正所谓“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杨淑敬佩那些做隐卫的，但自己是真的不太喜欢。 更何况，她是要找个帮她做事的，并不需要找一个来保护她的。 三哥还在继续说：“我刚才说，那小子是这几人中武功最高的，其实不准确。武功最高的是这丫头。她本来也能卖个好价钱的。可是前段时间，她帮前任买主杀人的时候受了重伤。这个买主不想花钱给她治伤，把人又给我送回来了，但是没让我退钱。我想着稍微给她治一治，将来可以再卖出去，不亏。没想到她身上的伤口耽误的太久，好多都开始化脓了。想要治好，得往里头砸不少钱。这样算下来不划算。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只能让她自生自灭了。” 三哥一脸的惋惜，也挺着急的。眼看着这姑娘就活不成了，自己上回虽然没退钱给买主，但是这段时间给这小姑娘买药的钱得算啊。要是人就这么死了，他不就亏了吗。 杨淑在三哥分别介绍的时候，就已然想清楚了。 第一个青年，毕竟是被官府通缉的。身份做的再好，也不能要。 第二个老头，年纪太大了，心思重，不太好控制。而且还有仇家。也不能要 第三个瘸子，脑子太聪明了，也不好控制。而且自己也并不需要他去帮自己谈生意，犯不着。 第四个少年，她还是有些兴趣的。桀骜不驯并不怕，以她的手段，再怎么桀骜不驯的人也得服服帖帖。 第五个年轻妇人，也不考虑。对方相当于完全不会武功，能一口气杀了一家子的人，估计也是凭着蛮力和那时候的狠劲儿。 最后那个少女伤的太重，杨淑虽然有兴趣，但也不太想买。不是因为不想出钱，主要是不想等。 于是她指着少年问三哥：“那小子多少钱？” 三哥大喜，这小子可是他这里最贵的了。 第174章 还价 “八百两。” 杨淑冷笑：“你是打量着我好欺负，还是觉得我人傻钱多？” “且不说他被转过好几次手，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他被转了那么多次手，你怎么保证他能对我忠心耿耿？再说了，你都说了他桀骜不驯，那我回去不得花力气好好管教吗？这又得打个折扣。就说八百两，你怎么敢要的？这个价格，我直接把我要做的事发布成任务，雇佣那些真正的杀手都不到这个价吧。” “方才你在给我介绍的时候，除了他们各自的优点外，还介绍了缺点。我还觉得你是个实诚人，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 三哥的脸色微微一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买了他回去，他能帮你做的可不止一个任务这么简单啊。” 杨淑知道这话说的是对的，但是不代表她会妥协。她虽然不差钱，但也不是个冤大头啊！ “八百两不可能。三百两我就买。” 三哥倒吸一口凉气：“丝。你这压的也太狠了些。六百两。” 杨淑面无表情：“三百两。” 三哥一咬牙：“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三百两。”杨淑还是这句话。 三哥也急了：“不可能，我不卖了。你走吧。” 于是杨淑真的转身就准备走。 可在掀开布帘的前一刻，她又顿住了。 今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之后再想要找机会出来就很麻烦了。总不能真的再给墨天浩下药或者灌醉他吧。 三哥看她不动了，心里暗暗得意。还不是得买。 结果杨淑伸手一指最后一个笼子里的少女，道：“我不买那小子了，我买她。”。 三哥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淑。他没听错吧，这人是说要买那个半死不活的丫头？ “这姑娘伤的这么重，估计也没几日好活了。再不卖出去，她就真砸你手里了。不如把她便宜卖给我，你还能赚回点药钱不是。” 三哥没说话，谨慎的思量起来。 这丫头原本在他这里是卖的最贵的。别说三百两了，就是一开始和杨淑说的八百两，他都要思量一下卖不卖。 是的。他知道那少年是不值八百两的。估意报的高一些，杨淑如果真的肯买，那就是他赚大了。如果不肯，还有慢慢还价的余地。没想到杨淑一口气还到了三百两，这就让他有点不能接受了。 当然了，其实杨淑并没有故意压他的价。她虽然没买过人，但对行情还是有所了解的。给三百两，三哥还是赚的。就是没那么多而已。 严格来说，那姑娘的价也不止八百两。但是她的武功高，又不用像少年一样还要调教。属于买回去就能用的。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哑巴。如果是带回去做杀手的，一个哑巴就算被抓了，也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所以这个价格就能在往上抬一抬。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别说三百两了，就是一百两都未必会有人要。 杨淑还价还的这么利索，三哥可不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所以他也越发小心起来： “你想给多少？” “二百两吧。”杨淑说。 三哥又是一愣，有些看不明白杨淑想干什么了。若是他，二十两都不买。 “你可是还有其他要求？”他问。 杨淑笑了笑：“确实有。” 三哥立刻警惕起来，防备的看着她。仿佛她若是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会立刻终止交易。 “别紧张，不是什么难事。她伤的这么重，今天跟我回去也不太方便。我想让你找个人照顾她一段时间。等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以后，出现在我指定的人面前。当然了，她的身份也要做好，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最好没什么钱，卖身葬父活不下去那种。” 杨淑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要求说了出来。 三哥沉默，并没有急于答应下来。鬼市的客人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他并不想知道杨淑想用那姑娘做什么，但他得确定杨淑不会反悔。 鬼市的交易都是当场就截了的，没有反悔的机会。可是如果他找人去照顾那个姑娘，哪怕他现在收到了钱，这场交易也还没完。万一那姑娘死了，那这钱该怎么算？ 杨淑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放心。你帮我找人照顾她，可以直接把那人的信息给我。之后的事不用你牵线，自然也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我的交易今天就结。如果这姑娘之后死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更不会让你给我退钱。” “或许空口无凭，你不一定会相信。但是三哥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找过你麻烦的肯定不少吧。你会怕我不认账吗？” 杨淑精准的说出了三哥所有担心的点，他也是的确不怕杨淑来找他麻烦的。没有点本事的人，哪里敢在鬼市做生意呢。 “好。成交。” 杨淑也松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三哥现在就去替我找人照顾她。然后直接把找来的人的信息给我，今晚以后，咱们就后会无期了。” “可以。” 白赚了一大笔的三哥心情颇好，当即就去外面找了一个人，去帮杨淑联系。 杨淑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又道：“那我再去转转，一个时辰后再来。” 三哥摆摆手：“去吧去吧，肯定给你办好。” 于是杨淑转身离开。 第175章 盯上 她并没有什么要再买的东西，当下也就不紧不慢的在鬼市里闲逛起来。结果这一逛，竟然真给她看到个熟人。 那人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可方才再做成一单生意的时候，他大概是想伸手进袖袋掏钱，一块做工良好的玉佩就露了出来。 他很快就把玉佩塞了回去，可杨淑还是看到了玉佩上面的纹样。 玉佩是莲花型的，上面雕刻的却是瑞兽麒麟。 那是左家的徽记。 很多年前，杨淑曾不止一次把属于左子辰的那一块玉佩放在手里把玩。 但现在这块玉佩并不是左子辰的，因为她看到了玉佩上的那一个“信”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左家的二老爷——左怀信。 从上次左玉珠找她麻烦的时候，杨淑就想以这姑娘为突破口，给她爹找点麻烦的。只是后来被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耽误了。 今日这不是巧了吗？ 她看似无意的接近方才左怀信离开的摊位。发现面前不大的桌子上，只放着几个盛着白色粉末的小碗。她伸手沾了一点，在指尖捻了捻。是盐巴。 有粗盐，也有细盐，有洁白的精盐，也有微黄色处理不是那么好的普通盐。 左怀信到鬼市，当然不可能是来买盐的。而且桌上这几个小碗才能装多少盐？这明显就是拿出来打样的。 扬州复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扬州的盐商特别多。扬州处于长江和运河的交汇口，漕运非常的发达，许多盐商都聚集于此。但想要成为岩伤，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盐商是要由官府认可的。其次，盐商必须要拿到盐引才能购买食盐，并且售卖。这一行的利润太大，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盐商的。 最少，杨淑知道，哪怕是身为四大世家之首的左家，也是没有资格的。当然，左子辰私底下卖不卖私盐，她可就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她知道左怀信是想要卖私盐的。 其实她并不太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左家已经很有钱了，实在没必要再去贩私盐。要知道，卖私盐一旦被朝廷发现，最严重是可以判死刑的。她实在不理解左怀信是怎么想的。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大概就是，左家的权力和金钱基本全部掌握在左子辰手里。而左怀信想翻盘，就得靠大量的钱财来堆。贩私盐就是来钱最快的一条路子。 不过具体是为了什么，杨淑并不关心。她现在心情很是不错，之所以这么急着要来买人，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她觉得左子辰太闲了，想给他找点事情做。省得他天天盯着自己。这不，把柄不就来了吗。 不过这事儿得再思量思量，得把事情想万全了才能捅到左子辰面前去。 她仔细看了看摊位上的摊主，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并没有什么能让人一眼记住的点。但杨淑曾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在确定这张脸并不像是易溶的之后，她快速的记住了这张脸的所有特征。然后在对方怀疑她之前，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心中有了主意，当下她再不想旁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三哥那里去。 到三哥那里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三哥和杨淑说： “我找了个老婆子照顾她，给她们在城西找了个小院子，已经付了一个月的租金。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那里找她们。现在比较晚，租院子和请人的单据还没拿到手。你给我个地址，明天早上我会把所有的东西给你送过去。另外，这是那丫头的卖身契。” “行。” 杨淑很满意，大晚上的，这么快的时间，三哥能搞定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她又多给了三哥几十两银子，全当是租院子的钱了。 三哥自然十分高兴，他租的是个最破旧的院子，请的也是个很便宜的老婆子。把之前花在那丫头身上的药钱，和今天租院子请老婆子的钱加在一起，也远没有二百两。结果杨淑又多给了他几十两，这笔本来一定赔本的买卖，他现在是净赚啊。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杨淑离开了鬼市。路过之前那个三角眼的摊主和守门的老头时，她还在想，今天真正买人的钱，加起来还没有给这两人的金元宝多呢。不过还好，她也不在意。 到肖庆岚死的那天，他的私库有一半的东西都在杨淑手里。当时她走的匆忙，大部分东西都没来得及套现。但事先也已经转移了不少出去，走之前还拿了些不容易引起怀疑，又方便携带的一起走。还有她自己这些年靠烧杀抢掠攒下的东西，她手里的钱就算比不上左家，也是非常可观的了。只是平时不方便拿出来而已。 离开鬼市，杨淑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衣服换了回来。然后自己趁着天色还未亮，赶紧回到了家。 推开房门，她被吓了一跳。两个孩子那里倒是静悄悄的，没出什么事。可墨天浩…… 借着黎明前那一丝透过窗户的天光，杨淑看见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但他的脸色涨红，有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滑落。不仅如此，他的喉头时不时动上一动，显然是想吐。但是他醒不过来，也吐不出来，一看就知道现在处于一个非常难受的状态。 第176章 愧疚 也幸好他没吐出来，难受是难受了点。但若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吐了出来，万一卡在嗓子里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到这儿，杨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昨晚的决定，太莽撞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点了墨天浩的几个大穴，出声轻唤： “阿浩，阿浩醒醒。” 墨天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叫了声：“淑淑……呕……” 还好杨淑早有准备，否则墨天浩非得吐她一身不可。 “我，我不是……呕……” 墨天浩吐的根本停不下来，整个人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眼角发红，有了几分湿意。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别动。” 杨淑按住要起身的墨天浩，自己快步出去拿了个盆，放在地上。又递给他一条热毛巾。 “先擦擦吧，你再缓缓，我去给你熬点粥。” 墨天浩没说话，他现在是浑身难受。是真难受，不是装的。 杨淑出去煮粥，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拖地。 这时候的墨天浩已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难受的靠在床边。 杨淑看得心里也不好受，冷漠无情的女杀手，也生出了浓浓的愧疚。 “抱歉啊。天还没亮，就把你吵醒了。”墨天浩不好意思的对杨淑说。 听了这话，杨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明明是自己的错，这男人却一如既往的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她放下拖把，走到床边，关心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昨日喝的兴起，没顾的上你不能喝。现在好一点了吗？” 墨天浩有气无力的摇头：“没事了。不怪你，是我不中用。” 杨淑无奈，这哪是没事的样子，分明有事的很。 “你在躺一会儿，等有点力气之后就起来。我把被褥换了。” 墨天浩更是不好意思了？“我……” 杨淑不想听他说自己不好的话，这会让她心里更愧疚。 于是她想也不想的捧住墨天浩微烫的脸，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墨天浩一愣，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反应过来后，立刻往后躲了一下： “别，脏。” 杨淑一笑：“没事，不脏。” 说完起身出门。 墨天浩靠在床头，脸还有些红，嘴角也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但他的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冷意，甚至是厌恶。 …… 又躺了一会儿，墨天浩起身，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出屋子。 冬天天亮的晚，外面天还没完全亮。隔壁屋子还静悄悄的，孩子们还没起。 他尽量小声的走到堂屋的桌边坐下。不一会儿，杨淑就端来了一碗小米粥和两碟子小菜。 “你先吃着，别空着肚子。” “好。” …… 等杨淑把脏了的被褥拿出来，又换上了新的被褥，准备洗被褥的时候，墨天浩已经放下了碗筷。 “吃不下了吗？”杨淑关心的问。 墨天浩皱着眉点点头：“嗯。吃不下去了。” 杨淑再次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干了。她太不顾墨天浩死活了。 她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她带着成君来扬州的最初目的是好好过日子。古家人和左子辰都是顺带的。现在两人的生活又多了墨天浩和小泽，他们四个人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她这次有些本末倒置了。 她又给墨天浩倒了一杯蜂蜜水：“你再歇歇吧。” “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之后杨淑去洗被褥，墨天浩就坐在桌边看着她。一时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天大亮之后，小泽和成君都起床了。看到墨天浩蔫蔫的模样，纷纷来关心他。 “大哥你怎么了？” “爹你是生病了吗？” 墨天浩笑看着他们：“我没事，不用担心。” “快去洗漱，来吃早饭。”杨淑招呼他们。 两个孩子听话的去洗漱了，杨淑也忙完了手里的事，坐在了墨天浩对面。 看着杨淑眼下淡淡的乌青，墨天浩不由关心道： “是我昨晚吵到你了吗？感觉你昨晚没怎么睡好。要不一会儿再睡会儿。” 杨淑难得有点心虚，她昨晚在外面跑了一晚上，根本就没睡。可怜墨天浩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咳。没事。你要是还想睡，我可以陪你再睡会儿。” 墨天浩点头：“好。” 于是几人吃了早饭，两个孩子在屋子里读书，杨淑则陪墨天浩再躺会儿。 说是再睡会儿，但墨天浩已经睡不着了。杨淑担心他的情况，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 墨天浩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越发愧疚。 “都是我不好，不能喝还非要喝，现在还要你来照顾我。” 杨淑颇不赞同的摇头：“又来了，明明是我让你喝的，是我的错才是，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傻不傻？” 墨天浩笑了：“不是你的错。不过，我也不介意你补偿我。” 杨淑一愣，直觉这男人没想什么好事。警惕道： “你想干嘛？” 墨天浩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不如，我们把之前的事继续吧。” “之前的事？” 看着逼近的男人，杨淑瞬间反应过来。 她迅速拉开和墨天浩的距离，翻身背对他。然后一拉被子。 “睡觉。” 墨天浩凑过来：“淑淑……” 语气之婉转幽怨，让杨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177章 建议 “别叫我。” “淑淑……你说了要补偿我的。” 杨淑受不了了，这语气活像个怨妇。 她回过头来看墨天浩：“你到底想干嘛？” 墨天浩一脸无辜：“你不是知道吗？” 杨淑：“……” “你这叫白日宣淫知道吗？”她咬牙切齿的说。 墨天浩更加无辜了：“不会有人知道的。刚才你都不嫌弃我，现在我洗干净了，你就容我一次吧。” 在墨天浩的软磨硬泡下，杨淑最终无奈妥协。等两人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杨淑的嘴唇都肿了。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想骂人吧，对上墨天浩那双无辜的眼睛，她就什么都骂不出来了。只能无奈承认，她算是栽了。 …… 下午的时候，杨淑以买菜为由，去昨晚三哥说的院子把契书拿到手，又嘱咐老婆子好好照顾那姑娘。 姑娘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人还没醒。杨淑看到，属于她的卖身契上名字那一栏上，写了乔芷两个字。这倒是个好名字，也不知道是她原本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后来三哥给换的。 回去的时候，她给墨天浩带了两包话梅。墨天浩看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给我的吗？” “嗯。孩子们也有。” 杨淑主要是考虑到，小泽每天吃药需要蜜饯。再加上对于昨天的事她心虚，就也给墨天浩带了两包。谁叫他一个大男人喜欢吃这些呢。 …… 再说官府那边，他们花了大力气把大部分犯人都抓了回来，同时也没落下对那天劫狱事情的调查。前面说过，古视昌和彭前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找来的那群人也无一活口。而且因为被劫的不只是古立，所以官府的人更倾向于是江洋大盗无差别劫狱。 不过古家和扬州的几个武林世家门派还是被查了一遍。 古视昌十分配合，还出钱安抚了因为古立死了，而只能不了了之的那些苦主。甚至还主动交代了古立给自己办事，那些罪名和自己的关系。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真的，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他主动承认的行为，让官府对他的怀疑少了许多。但一通调查下来，也已经是腊月中旬了。这期间，古视昌一直严格约束家里人，不准他们惹事生非。其他人就算了，整天在外面不着家的古德中日子就难过了。 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候，他都要长霉了。 恰好有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了墨天浩。两人就聊了几句。 临别时，墨天浩还邀请古德中来家里吃饭。古德中自然欣然同意。 回来的时候，墨天浩把事情和杨淑说了下。结果杨淑在问清他们约定的时间之后，却面露难色。 “怎么了？”墨天浩疑惑的问。 “刚才，樊大哥来了，说要来吃饭，也是在三天后。我答应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樊英搬过来的这半个月，经常带着碧草来他们家蹭饭。樊英是个性情中人，几人又聊得来，况且他给杨淑带来的利益也是不可估量的。夫妻俩没理由拒绝他。 但是现在就尴尬了。古德中和樊英本来就不适合见面，再加上之前碧草的事，两人就更不能碰面了。 “要不，我找个由头把樊大哥那边推掉吧。”杨淑犹豫着说。 “别。” 墨天浩摇头，否定了她的话。 “樊大哥就住我们隔壁，你不请他来，他也能看见古兄弟啊。都怪我多嘴，想的不够周全。” “那要不，我们下次请古兄弟去馆子里吃吧。”杨淑又建议道。 墨天浩想了想，然后拉过杨淑的手：“我想到了另一件事，你先坐下听我说。” “上个月黄家嫂子不是才生产吗。因为黄镖头不在，那孩子的名字就没起。满月宴也没办，准备直接办百天。现在黄镖头要回来了，半路上又接了一单，前两天送来消息，让我去苏州接应他们。我想着，这也没什么危险，距离和时间也不长。要不我俩带小泽和成君去吧，就当去玩了。正好过年前能回来，还能避开这顿饭。” 杨淑一愣：“带我们一起去？” “嗯。” “这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太好的。就是个短距离单子，权当去玩了。去不去？”墨天浩期待的问。 “我没问题，两个小的肯定也愿意。不过你的假不是还有段时间吗？怎么突然这么着急？是镖局里无人可用了吗？” “这倒不是。” 墨天浩解释道：“我看小泽读的挺好的。翻了年，我想把他送到青山书苑去。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家里读，被耽误了不好。” 杨淑听明白了，莫天浩是要挣让小泽读书的钱呢。 她想说自己有钱的，但想到男人的面子问题，就默默的闭嘴了。 “行吧。小泽他们同意就行。” 还好前几天他已经见过那个叫乔芷的哑女。正想着安排她以正常身份和自家人见个面。以后好光明正大的指使。如果要出游，就再缓缓。 两个孩子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小泽兴奋的脸都红了，成君更是差点蹦了起来。 于是杨淑和墨天浩第二天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然后两人一人一边，委婉的向樊英和古德中表示了歉意。 那两人都不是难说话的人，自然很容易就说好了。 于是夫妻俩就这么推掉了这顿注定会尴尬不已的饭局了。 第178章 哑女 几天前，杨淑趁着白天在锦绣坊的时候，去了乔芷所在的院子。 乔芷恢复的不错，杨淑看得很满意。她打发了老婆子，自己坐在了乔芷对面。 “你叫乔芷？” 少女点点头。 “多大了？” 乔芷一手比了个一，另一手比了个四。 “十四？” 乔芷再次点头。 杨淑觉得这样沟通不方便，于是就又问： “识字吗？” 乔芷第三次点头。 杨淑松了口气： “恢复的如何？” 乔芷点点头，又拿起桌上的笔墨写道： “可以帮主人杀人。” 杨淑笑了，随即又有些心酸。这姑娘以前过的肯定不容易。 “我不叫你杀人。” 乔芷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疑惑。她不明白，面前的女人买她回来除了让她杀人外，还能让她干什么。 杨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乔芷面前晃了晃： “认识吗？” 乔芷的嘴唇张合，无声道：“卖身契。” “对。你的卖身契。” 说完，她就把卖身契递给了乔芷。 少女更加疑惑，根本不敢伸手接。 “还你了。”杨淑说。 乔芷彻底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哆嗦着拿起笔，写下： “为什么？不怕我跑吗？” 杨淑看着这姑娘的傻样，忍不住笑出声。 她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可能买一个人就为了放她走呢。 “你能去哪儿？”她淡淡的问。 乔芷愣住了。她不是没杀过人的处儿了，身上是有暗底的，又能去哪儿呢？而且她只会杀人，远走高飞以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儿，她低下头，静听杨淑吩咐。 “我要让你做的多半是探听、传递消息的活儿。不能保证一定不杀人，但一定不叫你杀你杀不了的人。跟着我，以后你就不用天天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了。儿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对我绝对的忠心。你听明白了吗？” 乔芷过了好半天才用力点头。如果杨淑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简直运气好到不可思议。 …… 和墨天浩决定出游以后，杨淑又找机会去了一趟。那个老婆子已经走了，现在院子里只有乔芷一个人住了。 “看你恢复的还不错。，我这段时间有点事，要出去几天，给你找个小任务试试水。” 乔芷以前过的都是刀口舔血、有今日没来日的生活。即便杨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心里还是有些慌。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杨淑对她的好。 所以在听到杨淑这么说了以后，立刻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是隐隐的期待。 杨淑看的又是一阵好笑。想当年，她刚入梅花阁的前几年，也是日日盼着有任务做，生怕肖庆岚嫌弃她无用。经历多了以后，她才明白，任务当然是越少越好。这对自己好，对任务目标更好。可惜，在她这个位置上，就注定了她是不可能闲下来的。 杨淑收回思绪，拿起桌上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你去给我查查，扬州的众多盐商里有没有和四大世家的左家来往密切的。如果有，你就再查查，这家是和左家关系好，还是和左子辰或者左怀信个人关系比较好。” 她顿了顿，继续接道： “我猜是后者，这两个人中又以左子辰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再去找找左怀信和鬼市哪个卖私盐的有关系。找到了之后不用告诉我，直接送到官府去。记得不要把什么都送过去，稍微露个底，具体的让官府的人去查。” 乔芷默默的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她是个好杀手，所以她不关心杨淑做这些的原因，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了。 “哦，对了。还有，你现在的身份我平时想出来见你不方便。这样，等我过几天回来了，你配和我唱一出大戏。唱的好了，你的身份也就彻底被洗干净了，从此之后也能光明正大的在白日里行走。” 乔芷听了这话，瞬间热泪盈眶。没做过他们这一行的人并不知道，想要过正常人的人生有多难。得到一个良民的身份，是许多杀手和隐卫终其一生的心愿。而她什么都还没做，杨淑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她。 想到这里，乔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砰砰砰”的给杨淑磕了三个响头。 杨淑没有拦她，更没有扶人起来的意思。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做这一切就是想让乔芷对她感恩戴德的。只有这样，没有了内力的她才能完完全全的掌控乔芷。不用担心她会背叛。 同为杀手的她，太清楚乔芷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投其所好，把这一切都给了她。 想当年，她为了给自己和成君弄一张真正的户籍，花了多少心思。 属于古月淑的身份，据她所知古视昌早就让人去官府消了。属于肖燕燕的身份呢，梅花阁压根就不可能给他们立户籍。这么多年来在外行走，杨淑用的都是些假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不好查，但如果真的有人想查，也绝对经不起人查的。 所以她为了让自己的身份看起来正常，那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乔芷这个也差不多。她当时是托三哥直接给办了，但是乔芷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万一被有心之人查到什么，那就不好了。所以乔芷的身份她之后又重新想办法做的更漂亮了些。 等乔芷从地上爬起来，杨淑才道：“不必多礼。现在我跟你说说，我要你配合我唱什么样的大戏。” 于是杨淑说，乔芷听。等两人商量既定之后，杨淑就离开了小院。 第179章 部署 考虑道还带着两个孩子，墨天浩和杨淑直接去租车行租了一辆马车。由墨天浩赶车，杨淑则带着两个孩子在车里坐着。 扬州到苏州的距离并不远。是以他们虽然一直不紧不慢，还是在傍晚时分就到了苏州城。 一入城，小泽和成君就兴奋的不行。要不是时间太晚了，他们怎么都得出去逛一圈的。 杨淑他们先找了家客栈下榻，然后要了热水和饭菜，准备休整一番之后，明天再说。 “黄镖头他们到了吗？你要怎么接应他们？”杨淑问墨天浩。 “具体的还不清楚，我明天去镖局的苏州分部问问就知道了。扬州离苏州太近，苏州这里没什么人，所以才让我来接应他们的。估计还要再等两日，我们可以带着成君他们好好玩一玩了。”墨天浩说。 听到这里，杨淑有些疑惑。 “苏州府不管是从经济上还是人口上来说，不都比扬州更好吗。怎么你们风雷镖局反而在扬州更吃得开？”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但墨天浩不好说。于是只能无奈的笑笑，道： “就是因为苏州府的经济太发达了，我们镖局才在这里吃不开啊。” 杨淑懂了。风雷镖局在江湖上只能算是二流镖局。和那些一流镖局相比，还真比不过。 “这么说苏州这里有其它镖局喽？” “有。明远镖局在这里就有分部。” 明远镖局在江湖上称得上是第1镖局了，墨天浩他们确实没法比。 “那你想从哪里开始玩儿？”杨淑问。 “来苏州当然要去寒山寺了，我们就从寒山寺开始吧。” “行。”杨淑没意见。 …… 于是第二天，杨淑带着两个孩子在客栈里吃早饭，墨天浩一大早就去打探消息了。 他走进风雷镖局的大门，看见他的人刚想问一句他是谁，就被他抬手做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那些人对他立刻恭恭敬敬起来，领着他走进一间密室。 密室里坐着的是一个中年人，如果四大世家的人在这里，他们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个中年人赫然就是当时在运和尚和他们抢人的那个暗罗卫。此人正是“银面飞刀”座下第一大将，人称“笑面佛”的钱缘州。 奇怪的是，这么一个身份显赫的人，见到墨天浩，竟然立刻想要单膝下跪。 墨天浩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时间不多，有什么事赶紧说。半个多月前，你们让人带来的消息什么意思？” 钱缘州立刻严肃起来：“属下知道大人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如果不是真有事，也不会让人来找您的。我们发现了林奕的踪迹。” “林奕？蒋政云手底下那个军师？” “是。” “你没说完吧，一口气说完。” 钱缘州觉得大人今天格外严肃，这件事虽然紧急，却也不是迫在眉睫的。但大人今天好像格外的赶时间。 当下，他也不敢啰嗦，赶紧一口气说完： “我们发现他在江南的几个帮派之间活动。还有绿柳山庄，最近他们家的人和四大世家有谈生意的意思。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据属下打听来的消息，梅花阁的红花使可能也来了苏州。几方势力集结在一起，可能要有什么大动作。许指挥使不在这儿，范副指挥使前段时间接了个任务，也在西边。我们怕压不住，只好让您来了。” 墨天浩听了十分无奈，这情况一看就是要发生什么了，偏偏又什么都没发生。他如果能守在这里当然是最好，可他却没有正当理由在这里待很长时间，最多只有几天而已。这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沉沉的开了口： “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不能太长。这样吧，你派几个人去绿柳山庄闹出点动静，做出一副我们发现了什么的模样。然后联系衙门，贴出对红花使的海捕公文。打草惊蛇虽不是什么好词，但有的时候，只有让蛇冒了头，我们才好掐其七寸，一击毙命。” 这一招虽然险，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钱缘州不由再次佩服自家大人的果断。 墨天浩又嘱咐道：“事情就在这两天做，有什么情况了再通知我。” “是，大人。” 正经事说完了，钱缘州终于忍不住暴露了八卦的本性。 “大人，听说您成婚了。您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啊？不请我们喝喜酒也就算了，怎么连消息都不与我们说一声？哎，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好不好相处啊？长得漂亮不？知不知道你干的是什么营生啊？” 墨天浩一路走来，爬到这个位置上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最低等的白衣开始干的。钱缘州更是他的亲信，在整个暗罗卫里，除了许文方外，也只有钱缘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谈公事的时候是上下级，私下里却是好兄弟。他还得喊钱缘州一声哥。 但关于成婚这件事，墨天浩是有苦说不出。又实在被吵得不耐烦了，只好含糊的说： “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再说了，暗罗卫的规矩忘了？我的身份要绝对保密，怎么请你们喝喜酒？她人不错，长得也好。她也不知道我的事。你们以后要是见到了，记得一定要替我隐瞒。这次她也跟我一起来了。另外提醒你一句，她不是寻常的规格妇人，你要是让人给我传消息，或者别的什么，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要是让她察觉了什么，你就不用在暗罗卫混了。” 第180章 游玩 钱缘州沉浸在吃到瓜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墨天浩再说这话时的严肃神情。 他连连答应：“放心吧大人，我肯定不会和弟妹胡说八道的。” 最后墨天浩是在钱缘州的聒噪声中离开的。 对，墨天浩从来都不是什么武功平平的二流镖师，他是暗罗卫里最神秘，最年轻的副指挥使——“银面飞刀”。 他之前和杨淑说的，风雷镖局比不上明远镖局，所以才在扬州发展的更好。这是骗杨淑的。 风雷镖局之所以在扬州发展的更好，是因为他。 整个风雷镖局，从京城的总部，到各地的分部，都是暗罗卫的掩护和收集情报的组织。就像扬州的王氏豆腐坊一样。这种组织还有很多，风雷镖局是最大的一个。 但整个镖局里，大部分人确实是普通的镖师。只有极少数人，会通过押镖的方式来掩饰真正的任务信息。 墨天浩是扬州人，他虽然要经常去各种地方执行任务，但他弟弟和家在扬州。所以没事的时候，他都会留在扬州，只有有任务的时候才会离开。现在更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他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为了配合他做任务，扬州分部就成了仅次于总部的存在。 …… 杨淑他们吃完早饭后不久，墨天浩就回来了。 “怎么样？”杨淑问他。 “黄镖头他们还要两天才能到，我们这两天就好好玩吧。” 小泽和成君高兴的欢呼了一声。 杨淑和墨天浩相视一眼，嘴角都噙着笑。 “好吧，那我们先去寒山寺吧。”杨淑说。 “我刚打听过了，腊月里寒山寺每日都有花灯和庙会。反正现在已经赶不上头香了，不如先去其它地方转转，等傍晚的时候再去寒山寺吧。”墨天浩建议道。 杨淑没意见。 于是四人就在苏州逛了起来。 他们去了瑞光塔，去了观前街、山塘街、五人墓，当然也看了许多园林。只是这时候的各大园林要不就是官家的，要不就是私人的，他们多半进不去。 “可惜现在是冬天，钥匙春秋天来会更好看。”墨天浩惋惜的说。 他一边说，一边帮妻子、儿子和弟弟分别紧了紧身上的大裳。 杨淑有些不习惯，小声道了句：“我不冷，不用你帮我穿。” 墨天浩笑了：“淑淑是不好意思了吗？” 杨淑无语，她就不该多说话的。 中午的时候，四人找了个酒楼点了一桌子苏州特色菜，好好的吃了一顿。 “狮子头、松鼠桂鱼、酒糟鸭、三丝汤、蛋黄糯米饭、姑苏糕团。”墨天浩不带停顿的报出一串菜名。 杨淑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他：“这一路你都了解的很，现在点菜也这么熟练，以前来过苏州啊？” 墨天浩点头：“来过。以前在宝应的时候，也来苏州接应过黄镖头他们。” “苏州的吃食和扬州差不多，但更偏甜一些。你也知道我嗜甜，所以也吃过好几次了。” 墨天浩如今说起自己嗜甜这件事，已经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了。 两个孩子年纪小，也喜欢吃甜的，到最后反而是杨淑吃的最少了 墨天浩怕她没吃饱，特地给她加了份辣椒炒肉。相处了这么久，他很清楚杨淑喜欢吃辣。 杨淑没说什么，默默的接受了墨天浩的好意。在蜀地待的太久了，有些习惯已经改不掉了。 每次和左子辰相处，他都会自以为是的安排一桌子鲁菜。殊不知，杨淑早就不喜欢吃鲁菜了，就像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古月淑了。 …… 下午，四人又去了几个地方游玩。这一天，他们都很开心。 傍晚的时候，几人终于到了寒山寺。 寒山寺始建于南朝萧梁代天监年间，属于禅宗中的临济宗。 傍晚时分，在大殿上香的人少了。但杨淑四人正好也不喜欢拜佛。他们只是在大殿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去了庙会。 冬天天黑的早，庙会的花灯已经一一被点亮。 墨天浩又跑去买了四串糖葫芦递给几人。 “淑淑，给。” 他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手里拿着糖葫芦，冲杨淑笑。像个二十岁的孩子。 杨淑想起中秋节的时候，墨天浩也是这样递给她糖葫芦，并说出那番关于烟火气的言论的，不禁也笑了。 时间真快，已经四个多月了！ “娘，我要这个花灯。”成君在不远处喊。 杨淑两人走过去，只见成君指着的是一个老虎花灯。 “买。”墨天浩大方的伸手掏钱。 杨淑则问一旁双眼晶亮的小泽：“有想要的吗？嫂子给你买。” 小泽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用了嫂子，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杨淑笑了：“大人也能买花灯啊。想要哪个？” 小泽红着脸，最后还是挑了一个小牛的。 “那淑淑想要吗？” 墨天浩突然凑过来在她的耳边问。 杨淑一愣：“你问我？” 墨天浩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杨淑刚想说“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能要这些呢？”但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和小泽说了什么，就默默闭了嘴。 “呵。” 墨天浩轻笑：“淑淑挑一个吧。” 杨淑最后没办法，随便指了个狐狸的。没办法，她如果再不挑，墨天浩就要自作主张给她挑兔子的了。 第181章 预来 他们这里岁月静好，苏州城的其它几个地方却已经是山雨欲来。 大概墨天浩也没想到，他早晨让钱缘州布置的那些会见效那么快。 绿柳山庄。 贾方带着几个人刚从顾家大堂走出来。庄主顾林彰刚刚招待了他们。 他是左家的幕僚，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其它三家派来的人。其中代表严家的就是古德生。 想起这个人，贾方很无奈。出来的时候，家主让他盯着点古德生。这些日子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个生瓜蛋子。努力是挺努力的，但实在没什么值得盯着的。 不过还好，他们这里的事已经快结束了，今天晚上这顿饭算是给他们饯行了。 顾林彰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后院去。顾璟程在一旁扶着她。 “义父您慢点。” “老了。不中用了。年轻的时候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现在不行了。” 顾璟程笑说：“义父还年轻着呢。” 顾林彰拍了拍他的手，笑呵呵道： “你别说好听话哄我。我自己什么情况我知道。要不是你小子死活不肯插手生意上的事，我也不用今天在这儿喝这么多酒了。” 顾璟程低低的咳了两声：“这倒是儿子的不是了。不过我这身子，义父您也知道的。” “好在再过几年，您也可以把生意交给璟安了。” 他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冷笑。 老不死的，说是要把生意交给他，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防着他呢。要不是老东西碍事，他至于这么畏首畏尾吗？看来他得加快动作了。 提起不成器的小儿子，顾林彰就是一肚子气。 “别跟我提那臭小子，他每天除了疯玩，还会干什么？” “别这么说，璟安还小呢。” “你和你义母就是太宠他了。”顾林彰无奈的说。 等把顾林彰送回房，顾璟程换了件衣服后，从一条暗道里离开了顾家。 寒山寺藏金阁。 这个时间点，和尚们都去休息了。庙会那里人很多，但藏金阁这里就静悄悄一片了。 一个中年人正站在藏金阁后头焦急的等待着。 顾璟程难得没有穿白衣，他一身夜行衣的来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就是林奕。他见到顾璟程，立刻低头行礼： “主子。” “出什么事了？” 顾璟程的语气不算好，但林奕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他到现在都记得，大半年前，他好不容易逃离了扬州，本来想去找黑云使的。可没想到，他却被暗罗卫盯上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跑不了的时候，顾璟程出现了。 他轻而易举的杀死了追捕自己的暗罗卫，只用一句话就让自己跟他离开。 “肖暮霆已经派人去了黑云使管辖的地方了。” 四大使者虽然平时都在总部，但每个人都有一块自己管辖的地盘。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肖暮霆想先掏黑云使的老巢，然后再收拾本人。 这种事情外人肯定是不会知道的，林奕不知道顾璟程是怎么知道的，但他不得不相信他。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奕越发看不透顾璟程这个人了。他深不可测，比自己原来的主子蒋政云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更奇怪的是，他对梅花阁的了解比自己还要多。许多内部人都不知道的事，他随口就说。林奕也对他越发恭敬了。 “我们似乎被暗罗卫盯上了。绿柳山庄附近，今天有些人盯着。” 他小心翼翼的说。他知道肯定是自己和顾璟程接头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果然，就听顾璟程骂道：“废物。” 林奕不敢说话，只能静静的听训。开玩笑，黑云使现在已经被掏空，就差直接杀人了。要是他当时去了，那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他哪敢得罪顾璟程？ “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动手吧。” 顾璟程掀起苍白的嘴角，轻轻吐出这句话。 他们最近盯上的是顾林彰的老友关盈。 这个人也是鲁地人，他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产。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一群得用的兄弟。 他们这次的目标就是，扮成关盈的仇家杀了他，然后以顾林彰的名义接收他身后的人和家产。 但是关盈的武功非常高，他的名字已经挂在梅花阁任务榜上好久了。现在红花从扬州过来，已经接了这个任务。 知道这件事后，顾璟程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带人明着保护关盈，暗着帮红花把人弄死。这样之后接手关盈家产的时候也更方便。 别问顾璟程是怎么知道红花来了苏州，目标还是关盈的。他自有方法。林奕不知道。 “什么时候？” 顾璟程笑了：“红花那蠢女人沉不住气的。今天她的海捕文书不是都贴出来了吗。让人盯紧红花，最快今天就能收网了。” …… 梅花阁苏州分部。 刚刚被顾璟程提起的红花使，正在对着底下一群人破口大骂： “一群没用的东西。被暗罗卫盯上就算了，什么时候官府都能轻而易举的知道本使的下落了？” 不怪她这么说，暗罗卫和官府一般是不互通的，暗罗卫抓人也不会贴海捕文书，他们只会暗中跟踪，然后一击即破。要不是墨天浩想钓鱼，也不会联系官府的。 “红花使恕罪，属下等知错。只是，现在还是尽快解决了关盈才是，再往后就不好处理了。”有胆子大的人说。 红花一鞭子就甩了过去：“本使做事还要你教？” 那人跪在地上不敢吭一声。 “关盈现在在哪？”红花问。 ，在寒山寺的庙会。“有人赶紧回答。 集结一队人，和我去寒山寺。今晚就动手。” 第182章 生乱 几人退下去准备，只有长恒还一言不发的站在红花身后。 红花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废物东西。” 长恒不说话，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红花觉得很没意思，这小子天天就是这副表情。 她对长恒的态度是很矛盾的。她既觉得长恒日日如此，实在没意思。又舍不得他这张脸。 红花和当年的长风接触不算特别多。但她知道，长风虽然也是每天冷着脸，可绝不是长恒这样唯唯诺诺、死气沉沉的样子。要不是这张脸，红花早杀了他了。 “一会儿和我一起去，若是死了，我可不管。” “是。” …… 风雷镖局。 一个暗罗卫白衣快步走到钱缘州身前，禀报道： “钱千户，红花使那边动了。” 钱缘州瞬间正经起来：“往哪儿去了？” “看着是往寒山寺庙会去的。” 钱缘州又问：“让你们盯着的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年轻镖师在哪儿？” 没办法，整个苏州分部除了他，没人认识墨天浩。 白衣回答：“巧了，他带着老婆孩子也在庙会玩儿呢。” 钱缘州想了想，在那白衣的耳边说了几句。 白衣一愣，但什么都没问，退下去照办了。 …… 墨天浩和杨淑带着两个孩子兴致勃勃的继续逛着。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墨天浩手里的是兔子的。 这是杨淑给他挑的，谁叫他想给自己挑呢。要买就四个人一起买。 因为人多，墨天浩一直拉着杨淑的手。两个孩子走在他们的前面。 突然前面不远处传来叫骂声，一个男人正逆着人流快速朝他们这里跑来。 还没等夫妻俩反应过来，男人就跑到了杨淑身边。然后他伸手就把杨淑挂在腰间的荷包抢走了。之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杨淑空着的这只手上拿着花灯，反应就慢了一步。等她丢掉花灯，反手去抓男人的时候，就只抓住了他的衣袖。 只听“撕”的一声，杨淑手里就只剩下了一片破布条。 这时候墨天浩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拉过成君，成君手里还拉着小泽，把他的手交给杨淑。 “淑淑，看好他们，我去追。” 说完就追了出去。 杨淑想说算了，反正荷包里也没多少钱。而且这里人太多了，墨天浩恐怕也追不上。自己用飞燕部去追倒是能追上，但是没必要。 可墨天浩已经跑远了。 杨淑无奈，只好带着两个孩子找了个稍微人少的地方待着，等墨天浩。 …… 墨天浩追着小贼迅速跑到了僻静的小巷里。确定周围除了他俩没有旁人，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小贼从一棵树后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墨天浩，然后说了句： “左手第三个巷子。” 然后不等他说话，就快速离开了。 墨天浩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把长刀、一件夜行衣、一张银制面具和几十把飞刀。 片刻后，一身“银面飞刀”装扮的墨天浩来到了左手边第三个巷子口。钱缘州正在那里等她。 “大人，那两方人动了。其余人都埋伏在庙会了” 墨天浩没有多问，他相信钱缘州的能力。“” 但两人一边快速往庙会去，他还是一边忍不住提醒： “以后别用这种办法。” 两人合作多年，墨天浩这没头没尾的话，钱缘州却听懂了。 他呵呵一笑，道：“放心吧大人，我特地嘱咐了，底下人伤不到弟妹的。” 墨天浩：“……” 他是担心杨淑吗？他是担心再来几次，那假扮贼人的同僚会被杨淑直接抓住。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但是现在显然不好说这个，只能以后再说了。 …… 杨淑带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避开了刚才那贼人导致的混乱，走到人群外围，还没松一口气，就又出事了。 先是人群里爆发出比之前更巨大的经叫声，然后瞬间彻底乱了起来。 杨淑死死的拉着两个孩子，怕人群把他们冲散了。她看见造成混乱的源头是庙会最中间那盏最大的花灯突然从中间爆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女人。 杨淑瞳孔一缩，是红花。 只见她拿着她那条叫修罗的带到次的红色软鞭，扑向了一个人。距离太远，杨淑看不清她扑向的人长什么样子。但能让红花亲自动手的人，肯定不简单。 她不想再看，拉着两孩子的手，大声道： “抓紧我，我们走。” 然后三人也加入了慌乱的人群。 …… 关盈今年来苏州找老朋友顾林彰叙旧，准备在绿柳山庄过年。今天顾林章要招待客人，他就索性一个人出来逛逛。听说寒山寺有庙会，就决定来看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红花使这么大胆，竟然敢在这么多人的时候就跳出来刺杀他。 关盈立刻抽出大刀抵挡起来。 可他的关东刀本来就是大开大合的刀法，人这么多的情况下，对他很不利。 可红花不管这些，只要在她攻击范围的人她都杀。 关盈做不到她这么丧心病狂，一时间就落了下风。 就在关盈专心致志的应付红花的时候，他身后刚才爆开的花灯后面，躲了个少年。 他举着剑，直刺关盈后心。而关盈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白衣人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剑，挡住了少年的剑，然后上挑、直刺一气呵成。 少年身后是灯坐，他躲无可躲，身子拼命后仰，好不容易避开了要害，但右侧斜肋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第183章 混战 还好白衣人，也就是顾璟程无心和他纠缠。见一击不中，立刻反身直刺红花，帮起了关盈。 红花大骂：“废物，还不来帮忙。” 少年听到她的声音，赶紧忍着痛，也冲了上去。 这少年当然就是长恒了。 红花本来是想让长恒躲在自己后面，让他帮自己杀人，顺便也能最大限度的保住他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没用，这样都杀不了关盈。 顾璟程的武功其实很好，但他不好暴露。所以二对二的情况下，即使长恒没本事，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最惨的是长恒。影奴本来就是躲在主子身后出其不意，掩护主子的。但他现在暴露了，而且以他的武功，护住自己都费劲，更别说掩护红花了。 其他三人的对战，让他的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 这时候，顾璟程带来的人，和红花带来的梅花阁人马也先后动了手。 好好一场庙会，就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到处都是普通人的哭叫声，和两方人马刀剑相撞的声音。 万幸，杨淑带着两个孩子在人群外围，并没有受到波及。她趁着没有彻底乱起来之前，迅速离开。 就在他们消失在庙会的下一刻，不远处一棵最高的树上站了个人。 他一甩手，两把飞刀直接射向了红花的手腕。 打在一起的四人齐齐转头，树上站了个黑衣银面的年轻男人。 红花暗骂一声，她怎么这么倒霉？接连遇上救人的。 顾璟程就算了，别说他，就是整个绿柳山庄的人都来了，她也不怕。最多就是这次任务失败，下次再来。反正她身后可是整个梅花阁，不需要害怕。 但后头这个就不行了，那可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银面飞刀”。这人可不好对付。 墨天浩纵声大呵： “几位在这里闹事，未免也太不把我暗罗卫放在眼里了。” 顾璟程也没想到“银面飞刀”会横插一脚。现在关盈虽受了伤，但显然离死还远，如果现在就停手，他就不好动手脚了。 不过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于是他咳了两声，像见到了救星的道： “咳咳。大人救命。咳咳。这女人要杀人。” 红花不说话，梅花阁和暗罗卫是死敌，她和墨天浩无话可说。 她给了长恒一个眼神，然后出其不意的又攻向了关盈。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想杀关盈。顾璟程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看似要拔剑刺红花，可好像突然被撞了一下般，往旁边一倒，直接把关盈撞向了红花的鞭子。 红花抓住时机，内力灌注在鞭子上，软软的鞭子瞬间笔直的竖了起来，直接穿过了关盈的心口。 关盈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心口的窟窿。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晃了晃，倒了下去。 可怜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顾璟程脸色苍白，也是一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他转头死死的瞪向另一边伤痕累累的长恒，好像刚才是长恒撞的他一样。 长恒：“……”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红花很高兴，她本来只是想声东击西，然后趁机逃跑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完成了任务。 墨天浩站的高，他把底下这几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也不关心。他只是来阻止他们伤更多人的。 不过他不能这么说，至少要做个样子。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越下树，朝红花攻去。 红花迅速后撤，墨天浩紧追不舍。长恒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也跟了上去。 顾璟程羽翼未丰，不想掺和到他们的争端中。可什么都不做也不好，于是他招呼一声，带着人朝剩下的梅花阁人而去。 不过也不用他们动手，早在几方人马对峙的时候，钱缘州就带着人开始清剿梅花阁众了。 现在除了死了伤了的路人外，能跑的都跑了。众人动起手来也就毫无顾忌了。 …… 长恒武功不行，没追多久就把前面两人跟丢了。 墨天浩和红花也是边打边退。两人都不想下死手。 红花不聪明，但她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墨天浩的。 在梅花阁有个传言，据说暗罗卫指挥使许文方和他们老阁主有仇。但自己本事不济，输给了老阁主。于是他培养了一名亲传，想和老阁主的亲传比一比。这个亲传据说就是眼前的“银面飞刀”。 即使再不服气，红花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打不过老阁主的亲传，也就是原梅花阁护法肖燕燕的。所以不出意外，她也是打不过墨天浩的。 试试也确实如此。但墨天浩今天也不想打。 他拼一拼是能留下红花的。红花是肖暮霆座下第一大将，如果能留下她当然好。可他必然也要受伤，而且不是小伤。以前就算了，现在受了伤对杨淑不好说。所以他今天不想和红花动真格的。 两人各怀心思，本该激烈惊险的打斗竟也索然无味起来。 又打了一会儿，两人看准时机，不约而同的分别退走。 红花回过头来找长恒，却没找到。无奈之下，她只能骂骂咧咧的易容重新找地方躲藏。今天自己的行踪被这么多人发现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分部被人发现了。 墨天浩也没去找钱缘州等人汇合。时间不早了，他得回去找杨淑他们了。 第184章 救我 杨淑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客栈。 两个孩子的脸色都很白。 可能是刚刚跑回来的时候，跑的太急了，小泽呛着了风。他咳得撕心裂肺，脸色通红。 成君倒是还好，但他年纪小，没见过刚才这场面，现在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娘，爹怎么还没回来啊？”成君十分担心。 小泽没说话，但脸色越发难看了。显然也在担心墨天浩。 杨淑也担心，但她不能在俩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于是她一手拉一个，镇定道： “放心吧，你们大哥和爹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 小泽和成君还是很担心。 杨淑没办法，只能让两个孩子去休息。在这里干等着，只会越来越担心。 他们昨天订了两间房。孩子们还小，在家里就算了，但在外面，夫妻俩可不能把他们两晚上放在一个房里。 所以昨晚是杨淑带着成君住一间，墨天浩和小则住一间。 但是今晚，杨淑让两孩子都在她的房里睡。 她睡不着，就看着俩孩子睡。 到半夜的时候，墨天浩还没回来，杨淑实在担心，又不敢丢下两个孩子去找人。只能略显焦躁的在屋子里踱步。 结果走到床边，她发现了不对劲。 小泽和成君都脸色通红，满头大汗。看着不太对。 杨淑伸手分别探了他们的额头，不出所料，两个孩子都发热了。 她心下一个咯噔，赶紧出门叫客栈伙计。拜托他去找大夫，然后自己拧了毛巾敷在孩子们的额头上。 伙计也知道事情紧急，赶紧披了衣服去最近的医馆找大夫。 本来这么晚了，医馆早就关门了。但今天庙会上的事，受伤的人太多，苏州城大大小小的医馆今晚都开着门。 杨淑等的十分心焦，过了好半天，客栈伙计才带着气喘吁吁的老大夫回来了。 伙计说：“所有的医馆现在都全是人，大夫根本忙不过来。我跑了好几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擅长外伤，擅长治疗小儿的大夫。” 杨淑给了他一块碎银，拜托他去烧点开水。 大夫给两个孩子分别把了脉，然后说： “小的那个应该是被吓到了。受惊则气乱，气血逆乱，气郁就会化火。大的那个是素体亏虚，又遭寒邪侵袭，这才发热。问题不大，但也得好好调养，毕竟孩子年龄小。我开两个方子，你们找个人去和我抓药。” 本来伙计收了杨淑的好处，想跟着大夫再跑一趟的。但杨书拒绝了。 老大夫年纪大了，走不快。杨淑担心孩子，也想去找找墨天浩，所以决定自己去。 她又给了客栈老板娘一块碎银，嘱托她暂时帮自己照看着两个孩子。然后拽着老大夫出门去了。 她和老大夫说的是：“我走得快。” 老大夫当时就在想，一个妇人，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比客栈伙计，一个年轻小伙子跑得快啊。况且自己一个老人家，是跑不快的。那就算她跑的再快也没用啊。 可还不等他嘀咕，杨淑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确实跑得快。 只见她一手接过老大夫的药箱，另一手拉着老大夫，脚下一蹬，就带着人跃了出去。 可怜老大夫一把年纪，大半夜的放声尖叫。 不仅是他，送他们出门的伙计也目瞪口呆。 这夫妻俩昨天来的时候，那个俊俏的男子腰间就带着刀。伙计是个人精，他当时就知道这对夫妻不好惹。现在看来，不仅是男的，这个女的也厉害着呢。 他立刻回身，去告诉老板娘，免得她怠慢了那两个孩子。 在老大夫的惊叫声中，杨淑两人终于到了医馆。一共也没花一刻钟。 一到医馆，杨淑就让大夫抓药。 老大夫脸色惨白，用手抚了抚心口。 “诶呦。这位夫人啊，你也太心急了。我老人家哪里受得了呦。” 杨淑不以为意，她刚才跑得快，但绝对稳当。最少她是在地上跑的，没有带着老大夫在屋顶上飞檐走壁。 老大夫也知道事情紧急，缓过来后，就迅速给杨淑抓药。 回去的路上，只有杨淑一个人走。她也没有了顾虑。 来的时候，杨淑就观察了附近的路。现在她要从后巷里绕到庙会附近，顺便去找找墨天浩。今天出来玩，墨天浩没带刀。刀就放在客栈房间里，杨淑刚才出来的时候顺便拿上了。 后巷是一条黑暗狭长的巷子。杨淑飞快的穿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杨淑感到了危险。 她猛的扭腰低头，躲开了一只要掐她脖子的手。 她迅速回身，手里的刀就抵在了对方脖子上。 那人一惊，大概没想到杨淑的反应那么快。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杨淑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他满身是血，正用绝望的目光看着杨淑。 刚才与其说他是突然扑过来掐杨淑的，不如说他是摔出来的。 如果是今天在庙会受伤的普通人，杨淑可能救救了。但这人不是。 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脸，毫无生气却仍然烈焰的桃花眼。这不是她之前帮过的长恒又是谁？ 杨淑在杀人灭口还是假装不敌之间犹豫了一瞬，然后选择了后者。 她装作害怕，故意把刀往回撤了一点。 长恒毕竟在梅花阁待了好几年，见此，猛然抬手，扭住了杨淑的手。顺势就把刀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救我。” 第185章 血迹 可还不等杨淑做出害怕的表情。长恒身子一软，竟然就倒了下去。 要不是杨淑也握着刀，连刀也得掉在地上。 杨淑目瞪口呆，突然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还好，她考虑到墨天浩可能也会受伤，刚才从医馆出来的时候，也拿了些伤药。 她蹲下身来，迅速帮长恒处理伤口。 长恒身上有数十道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刀伤，有剑伤，甚至还有鞭子造成的伤口。杨淑一看就知道，这是“修罗”造成的伤口。 红花不在乎影奴的命，但她实没想到，红花连自己人都可以误伤。 长恒身上最重的伤，是右侧胁肋部的一道剑伤。最深的地方都见骨了。 杨淑把长恒那件快成破布条的衣服，彻底撕成了破布条。帮人上了药，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以后，就迅速起身离开。 两个孩子的情况危急，她这一耽搁，就不敢再绕到庙会上去找墨天浩了。 不过她刚刚已经看到了官府的人。现在庙会上应该除了官家的人之外，就只剩下死人了。这时候估计连重伤的伤员都被人抬走了。 不是她心狠，实在是她过于冷静，懂得取舍。 墨天浩之前就去追人了，等庙会上闹起来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追着小贼离开了庙会才对。 如果他没离开，现在最有可能在医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不在了。 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去也没什么用了。 在她眼里，活人永远都比死人重要。 …… 墨天浩简单清洗了一下，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迅速回了客栈。 他回去的时候，杨淑不在屋子里。只有老板娘在照看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的脸色都不太对，他一问才知道，孩子们今天受了惊，都发了热。 他的眼神冷了冷，这种情况下，杨淑竟然出去了。这也太不负责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房门外有迅速靠近的脚步声。凭经验，他立刻就知道来的人是杨淑。 他回头，果然是杨淑提着他的刀推开了门。 “你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然后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还是墨天浩先反应过来。 他快步走到杨淑身边：“淑淑，你回来了。药拿回来了吗？” 杨淑点头，迅速把药交给了气喘吁吁跟在她身后的伙计。交代了几句。 伙计答应着快步去了。 老板娘和杨淑打了个招呼。告诉她孩子们还好后，就出去了。 杨淑又亲自探了探孩子们的额头，这才稍微放了心。 也终于有功夫应墨天浩了。 “你没事吧？” 看墨天浩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 但她注意到，墨天浩身上有血。右边的袖子被划开了长长的一道，胳膊上也缠了纱布。 “没事。救人的时候被划了一刀。” 墨天浩已经很小心了，但红花不是一般的对手。即使他再小心，胳膊上还是挨了一下鞭子。 红花的“修罗”比较特殊，了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伤口的不对劲。 墨天浩没办法，硬是用刀在原先的伤口上又划了一道。 鞭痕很长，所以他胳膊上这刀刀伤，实在也不轻。脸色更是有些发白。 杨淑自然也看出来了。 她有心埋怨几句墨天浩不知好歹，梅花阁那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他竟然敢就这么冲上去救人。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所以她换了话题： “你去过医馆了吧？” “去过了。” “那要不你去另一个房间歇一会儿，两个孩子这里我看着。” 墨天浩自然不同意，但杨淑很坚持。 墨天浩没办法，只好点着头去了。 “我稍微睡会儿，等天亮了来替你。” “行。” 很快伙计就把熬好的两碗药端了过来。 杨淑分别给两个孩子喂了下去， 孩子们烧的迷糊，牙关紧咬。药不是很好喂。 还好她会点穴，配合着点按几个穴位，药也勉强喂了进去。 孩子们的情况并不好，也没那么容易退烧。 天快亮的时候，温度是下去了一点，但两个孩子都没醒。 杨淑不放心，还想再守一会儿。 但墨天浩一早就来换她了， “淑淑，你去睡吧。我看着就行。” 杨淑看他脸色仍然不太好，就关心道： “我没事。你再去歇会儿吧。” 说着起身抻了抻腰。 她一站起来。墨天浩就看到了她裙角上的一丝血迹。 昨天晚上房里虽然点了灯，但到底已经晚了。他又实在有些难受，又关心孩子们的情况。就没注意到杨淑衣服上的血迹。 现在白天在看，他甚至看见了杨淑脖子上也有浅浅的血痕。好像是被刀剑一类的东西架在了脖子上一样。 于是他立刻关心道： “淑淑，你身上怎么有血？你也受伤了吗？没事吧？” 显然很着急。 杨淑昨晚就看见了，但她一心照顾两个孩子，没顾得上换衣服。 想也知道这血是哪来的。肯定是长恒身上的。 “没事，不是我的血。是昨天庙会上的路人的。” 墨天浩一个字都不信。衣服上的血是路人的，那脖子上的呢？ 但他当然不会拆穿。 “去歇歇吧。就算你真的不肯休息，好歹把衣服换了。等成君醒了，看到了会担心的。”他说。 杨淑同意了。在行李里拿了自己的衣服，去隔壁房间换了。 之后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可她睡不着。 昨晚她动手太快，长恒之后应该能反应过来，她不是普通人。 她明明应该杀人灭口的，可面对那张脸，她真的不太下得去手。 第186章 平安 中午的时候，老板娘给他们送来了粥。小泽和成君也终于醒了。 成君是真的被吓到了。看到墨天浩回来了，又坐在他的床边。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 声音之大，连杨淑都听到了。 她赶紧起身，跑进了这个房间。 成君看到她，哭得更大声了。 墨天浩一个男人，把成君抱在怀里轻柔的哄着。 杨淑也赶紧过去安慰， 昨天大夫就说了，让孩子哭一哭也是好的。哭出来了，也就好了。 小泽也醒了。他倒是没哭，但脸色惨白，也不停的咳嗽。 夫妻俩好一阵手忙脚乱，才让两个孩子安稳了下来。 两人各自端了一个碗，给两个孩子喂粥。 但他俩的表情也不好看，4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等两个孩子又喝了药，再一次睡下，夫妻俩就去了隔壁房间。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刚刚没睡好？” 墨天浩问杨淑。 杨淑当然没睡好，但她也不太好说。 不由伸手扶住额头： “还行。” 墨天浩看出她不舒服，就说： “要不我给你按按吧。” 杨淑哪里能让墨天浩给她按按呢。 连连摆手道： “别。不用了，我没事。” 墨天浩可是伤了一条手臂的。 “对不起啊。”墨天浩说。 杨淑一愣：“为什么突然道歉？” “本来说好要带你们出来玩的，没想到闹成这样。” “哈。” 杨淑笑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好罢了。” “不过这回成君和小泽都病了，我们肯定要在苏州多待几天了。会不会影响你们镖局的事？” “放心吧。昨晚的事情一闹，这几天城门肯定要封禁。我们本来就走不了。” 杨淑一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墨天浩起身，走向杨淑。 杨淑以为他还想给他按按。 刚想说“不用”，墨天浩就坐到了她身边，用左手揽住了她的腰。 杨淑一愣：“你干嘛？” 然后想要起身。 墨天浩用力揽住了杨淑： “让我抱一会儿。你知道吗？我昨晚真的很害怕。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见不到你和成君小泽了。” 杨淑不动了。放软了身子，把头靠在了墨天浩的肩膀上。 她知道，墨天浩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墨天浩也确实没撒谎，他不是担心杨淑和两个孩子会出事。有杨淑在，两个孩子是不可能出事的。 但是昨晚回到客栈，看到两个孩子因惊吓过度而发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步棋他走错了。 本来只是因为他没有正当理由离开扬州，又怕杨淑会怀疑他。这才把一家子都带上了，正好也和杨淑培养培养感情。 可小泽身体不好，以前被他保护的太好。看到昨晚的事情，是会害怕的。 他们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墨天浩不敢想象，小泽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他用不太方便的右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杨淑。 “什么东西？” “平安符。” “我昨天在寒山寺求的。本来是想过两天去打条银链子，把平安符穿上去再送给你的。但现在还是直接送给你吧。” 杨淑是不信这个的，所以昨天他们并没有求平安符。没想到墨天浩偷偷去求了。 “你怎么去求了平安符啊？”她问。 “我知道你不信这个，但去都去了，求一个也没什么不好。我还给小泽和成君也求了。但也没来得及给他们。” “你先收着，等过两天封禁解除了，我再去给你打条银链子，把它戴在脖子上，这样就不容易丢了。” “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杨淑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平安符。 寒山寺的平安符做的是很用心的，这不是木头的，竟然是玉的。虽然是最便宜的玉石。 她把平安符放进荷包，妥善的收好了。 “那我就收下了。改日我也给你求一个，你每日在外走镖，才是我们几个中最危险的。就像这次，受伤的不就只有你一个吗。要平安，我们就要一起平平安安的” “好。”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的荷包我拿回来了。里头没少一分钱。” 墨天浩又从怀里掏啊掏，半天掏出一个和杨淑现在腰间挂的差不多的荷包来。正是昨天被抢的那一个。 杨淑看到这个荷包，才想起来昨晚的事。 她很严肃的看着墨天浩，认真道： “你以前还说我做事不计后果呢，你还不是一样。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你还真敢上去救人啊？” “我看你手上的纱布包的还挺长的，伤口不小吧。” 墨天浩有点不好意思，但目光仍然坚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承认自己有点莽撞了。但我不后悔。” “我本来是怕你们出事，又回去找你们的。结果没找到，看到那些人在伤人。有许多路人无辜受害，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结果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厉害，就受了点小伤。” “这就是我没带刀，我要是带刀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保证道。 杨淑翻了个白眼，很想问问他：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啊？” 但事情还没闹出来，现在这话她还不好问。 而且奋不顾身的救人这种事，是墨天浩能干出来的。 他是个真正的好人，和杨淑这种只顾自身利益的人不同。 杨淑尊重，甚至佩服这种人。 “你要救人，我不拦你。但也要小心啊。这么长的伤口，最少得是长刀或者长剑砍的吧。一个弄不好，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我知道，以后会注意的。为了你和两个孩子，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墨天浩说。 第187章 后续 长恒是被冻醒的。 杨淑当时帮他处理了伤口后，就走了。根本就没动他。 大冷的天里，长恒躺在巷子里，那是真的冷。加上失血过多，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可他偏偏没有死。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是真的好。在他挣扎着爬起来离开那条巷子不久，官府的人就巡查到了那里。差一点他就被抓住了。 他当然注意到了杨淑。除了她的反应之快，更让长恒注意到她的是，她认识杨书。 这个女人不就是大半年前，狠心甩开他的手的那个女人吗。 但他是个沉默的人，找到红花后，又被狠狠打骂了一顿。他自然没心情和红花说这件事。 …… 再说顾璟程，他带着人帮暗罗卫清剿梅花阁的人。可惜钱缘州根本不领他的情，事情处理完就带着人走了。 顾璟程虽然不满，但也没办法。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自己从害死关盈这件事里彻底摘出去。 于是他回去后，就病倒了。 大夫说，这是昨晚吹了风，心中又有愧疚，情志不畅所致。 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顾林彰有心怀疑他，想让他帮着自己处理好友的后事，都开不了口。 只好亲自处理。 殊不知，顾璟程在绿柳山庄一年多，该换成自己的人的，早换成自己人了。 …… 当天晚上，苏州城的几个城门果然被封了。 还好杨淑他们不急着走。 客栈里的三人，两个病了，一个伤了。照顾人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杨淑身上。 还好两个孩子第二天热就退了。虽然脸色不好，但好好养着就行了。 至于墨天浩。杨淑其实是有怀疑的。 刀伤，怎么劈，都是直的。不可能打弯。 但第二天帮墨天浩换药的时候，她发现，墨天浩胳膊上的确实是刀伤。但竟然是带弯的。这倒像是用鞭子打的一样。 只是，这应该不可能。 鞭子不是刀剑一类的常见兵器，当时应该只有红花用。 可以墨天浩的武功，如果碰上红花，他就算侥幸不死，也不可能只有胳膊上有伤口。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杨淑是不会乱说的。 官府那边，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抓不住红花等人。 杨淑一点也不惊讶，梅花阁人人都善异容，如果不是暗罗卫亲自抓捕，普通官府根本不可能抓到他们。 …… 外面天冷，还封禁。再加上墨天浩他们几个又不方便，这几日，四人就都在客栈待着了。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墨天浩还带着孩子们一起读书。杨淑就在旁边绣花。 日子难得的安稳。 …… 又过了几天，封禁解除了，果然什么人都没抓住。 墨天浩先去找了黄镖头他们，交接了一下。 黄镖头一行人前两天就到苏州了。但前两天封禁，苏州城只进不出。墨天浩也一直没去找他们。 现在封禁解除了，他自然要去找他们了。 回来的时候，他还真的给杨淑带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让她用来穿平安符。 成君看得羡慕极了，可怜兮兮的问： “爹，我和小叔叔怎么没有啊？” 墨天浩答的理所当然： “小孩子不要戴这种东西。让你娘给你们编一条绳子吧。” 然后从怀里拿出一股红绳。 成君惊呆了，看小泽。 小泽一脸的：“我早知道了，嫂子的地位在家里最高。”的表情。 杨淑很无奈，觉得家里是三个孩子。 一个大的，两个小的。 不过她晚上，还是给两个孩子各编了一条红绳，把平安符替他们穿好。 除此之外，他还偷偷递给墨天浩一条。 墨天浩一愣，惊喜的看着杨淑： “给我的吗？” “嗯。前两天不是说要送你一个吗。我今天抽空出城了一趟，给你也求了一个。” 这对于旁人来说，就是求一个平安符的事。但对于杨淑来说，是不一样的。 对于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从不信佛的女魔头来说，这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墨天浩挂着大大的笑容，伸手接过平安符，然后顺势把杨淑揽进了怀里。 “淑淑你真好。” 杨淑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又歇了一天，墨天浩接了货，带着杨淑他们，和黄镖头他们一起回了扬州。 雪天路滑，他们又带了货物和大病初愈的孩子。所以众人走的很慢。 一路上，几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和墨天浩调笑。说他和杨淑分不开。 墨天浩一开始还脸红不好意思，但之后就放开了。提到杨淑就一脸骄傲。 杨淑被几个男人说的还没怎么样，倒被墨天浩看得不好意思了。 只好拉了帘子，和两个孩子躲在车里不露头。 偏偏小泽还问她： “嫂子是害羞了吗？” 成君也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 杨淑：“……” 她怎么回答？她回答不了。 回到扬州，墨天浩先和黄镖头他们回镖局。杨淑则带着孩子们回家。 正好樊英在家，看他们回来了。立刻让碧草来帮他们收拾，自己去帮他们还车。 杨淑没有拒绝，给他们送了些苏州特产。 樊英回来后，也来帮他们收拾行李。 还抽空问她： “你们在苏州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啊？” 杨淑一听就知道樊英肯定知道什么。 她怕两个孩子再听到那天的事，会又被吓着。就打发他们回屋子里了。 然后小声问樊英： 第188章 过年 “是遇到事了，我们当时就在现场。两个小的都被吓的病了一场。樊大哥怎么知道的啊？” 樊英担心的看了屋子里一眼，回答： “左家小子那儿的消息。他不是派人去苏州谈生意了吗。本来早该回来了，结果苏州封禁，昨天才回来。” “听说是梅花阁的红花使呢。当真凶险的很。” 杨淑了然，赞同的点头： “是凶险，阿浩还受伤了呢。” 樊英更担心了： “没事吧？都受伤了怎么还忙着呢？” “没事儿。就是胳膊上挨了一刀而已。” 樊英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说： “小年都过了，你们刚回来，还没准备年货吧？墨兄弟又受伤了。咱们两家又都没什么其他亲戚，不如你们到我家来过年吧？” 杨淑道：“一会儿等阿浩回来了，我问问他。他要是答应的话，我也没意见。” 过年和其他的节日不一样，一家子总要在一起的。左子辰、古德中就算想和他们过年，可能性也不大。倒是无所谓和樊英主仆一起过年了。 过了一会儿，墨天浩回来了。 杨淑把樊英的提议，和他说了说。 他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那就麻烦樊大哥了。” “没事没事。到时候都来，我们不醉不归。” 杨淑和墨天浩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杨淑尴尬道：“到时候我肯定陪大哥喝个痛快，阿浩就算了。上次他是真喝多了，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墨天浩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樊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夫妻俩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可能逼墨天浩喝酒。 杨淑之前本来想回来就让乔芷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但没想到自己几个人回来的这么晚。于是她决定，等年后再说。 这几天她就一心一意的帮碧草准备年货。 年三十一早，四人就起来了。 墨天浩先带着两个孩子们贴春联、挂灯笼。 他站在梯子上刷面糊，小泽和成君给他递春联。 之后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然后就由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了。 杨淑在隔壁院子里和碧草忙活着。 厨房外面，樊英也在贴春联和挂灯笼。 他们两家，包括李婶家贴的春联都是墨天浩写的。 樊英对他的字和文采赞叹不已。 墨天浩被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两家都不差那点钱，过年又格外讲究。所以杨淑和碧草准备了许多菜。 除了每年都该有的腊肉咸货外，东坡肉、红烧鱼、盐水鹅，都少不了。 他们是南方人，但樊英是鲁地人。所以他们除了准备了南方常吃的菜品外，还准备了鲁地的菜。 饺子年糕之类。。 等傍晚的时候，两家把鞭炮都放了。然后点亮了灯笼，把事先准备好的黄裱纸和元宝拿出来烧了。之后就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成君吃了一个饺子，然后高兴的叫到： “哇！是甜的耶。” 杨淑和碧草在几个饺子里放了糖、花生和铜钱。 墨天浩笑道：“成君运气好，这一年都会甜甜蜜蜜的。” 成君听了，笑得更开心了。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每年思聪见惯的事。但成君不一样。 他人生的前四年，都被杨淑藏在深山里。杨淑不相信任何人，为了防止肖庆岚发现成君，她经常把成君换各种地方和人家。 成君能好好的，心理没出什么问题，已经是很幸运了。 接着，樊英也吃到了带东西的饺子。 众人纷纷说着吉祥话。 墨天浩悄悄的给杨淑夹了一个饺子。 杨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但她没拒绝，夹起饺子咬了一口。 然后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饺子也是甜的。 她可不相信，墨天浩给她夹的这个饺子是碰巧了。 果然，就听墨天浩凑在她耳边，小声问： “里面是什么馅的？” “糖的。”杨淑也小声说。 她有些好奇，问墨天浩： “你怎么知道这饺子里放了东西？” “长得不一样。只有肉馅，和放了铜钱花生或者糖的饺子长得不一样。” 杨淑恍然大悟。 不过这还真不是她和碧草刻意为之。 应该是墨天浩自己看出来的。 毕竟加了东西的饺子，仔细看的话，确实和普通的饺子不太一样。 “淑淑这一年也要甜甜蜜蜜的。”他说。 “你们小夫妻俩感情真好。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樊英大大咧咧的问。 夫妻俩瞬间红了脸，各自撇开头不敢看对方。 “哈哈哈。”樊英大笑起来。 这顿饭从掌灯十分，一直吃到戌时正。 然后樊英又喝醉了。 杨淑酒量好，心里又有个度。所以看着也没什么事。 这回墨天浩滴酒未沾。他帮碧草把樊英扶上床，然后和杨淑还有孩子们回去了。 “淑淑，你还好吗？我再去给你弄点醒酒汤？”墨天浩问杨淑。 “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也不用弄什么醒酒汤。不过今晚要守岁，要不我去炸几个春卷，省得半夜的时候饿。” 他们家虽然没有准备年货，但碧草之前准备的多。就是想着让他们带回去的。 “我去我去。你都忙了一天了，休息休息吧” 杨淑也不和他争，果然坐着没动。 她拉过两个孩子，带着他们一起玩。 过了一会儿，墨天浩端着一盘春卷走出来。杨淑又拿了些坚果和蜜饯出来。 几人就坐在屋子里，边聊边吃。 第189章 圆房 两个孩子毕竟还小，熬不住。又过了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不用守着了，你俩去洗漱睡吧。”杨淑说。 墨天浩也说：“去睡吧。我和你们嫂子、娘守岁就行了。” 于是两个孩子起身，去洗漱休息。 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杨淑和墨天浩。 等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没动静了，两个孩子应该已经睡着了。 “把大裳穿好，我们到院子里坐坐。。”墨天浩说。 “啊？” 杨淑不明所以，这么冷的天，去外面坐着干嘛？ 但她没问，想看看墨天浩要干什么。 她穿上大裳，起身往外走。 墨天浩替她拢了拢衣服，牵起她的手走到了院子里。 然后她脚下一蹬，带着杨淑跃上了屋顶。 “干什么？”杨淑问。 “从今天到十五，观月楼每天晚上都会放烟花。前几天的事一出，我是不敢带着你们去凑热闹了。好在咱们家离的也不远，在这里也能看到。我就想着带你上来看看。” 其实也不用他解释了。 在他说话的功夫，远处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墨天浩和杨淑并肩坐在屋顶上，两人的五指相插。 “好看吗？” 墨天浩笑着问。 杨淑转头看着身边那人明亮温柔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远处的烟花好看，还是身边男人的笑容更好看了。 墨天浩慢慢的凑过来。杨淑当然感觉到了，但她没动。 一个温柔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畔。 此时天边又炸开了一朵美丽的烟花。 “淑淑，可以吗？”他问。 杨淑无语。他做都做了，还问什么？ 可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这男人说的不会不是这个吧？ 果然，墨天浩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火热。这绝对不是一个吻就能平息的了的。 “你、想干嘛？”她难得犹豫的问。 “我们已经成婚三个多月了，是不是可以……？” 他没说完，但杨淑听懂了。 她本来想推开墨天浩的，可她突然发现，这次墨天浩好像是认真的。 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么排斥和墨天浩做亲密的事了。 见杨淑久久不语，墨天浩灿烂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 “我随便说说的，你如果不同意，就……” “嗯。” 杨淑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就算了。” 墨天浩顺着还是把话说完了，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对。 他瞬间抬头看着杨淑，不敢置信的问：“淑淑，你说什么？”。 杨淑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愿意和他圆房的话。 于是她反问：“你刚才说什么算了？” 墨天浩多聪明啊，怎么可能承认。 “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起身，直接把杨淑抱了起来，跃下了屋顶。 杨淑赶紧小声提醒他：“动静小点，不然我可就反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杨淑威胁了，还是真的考虑到已经很晚了，动静闹大了，容易把孩子们吵醒。 这次墨天浩难得没有直接踹门，而是由杨淑打开了屋门。 然后走进屋子，把杨淑轻轻放在了床上。 杨淑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难得有些怂。 这和当年她主动勾引肖庆岚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是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心里没有任何暧昧的想法。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喝了酒，要不还是先洗洗？”她提议。 “不用，我不嫌弃。一会儿还得洗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时候墨天浩怎么可能给杨淑反悔的机会。 说完这话的下一刻。他就低头含住了杨淑的唇。 唇齿暧昧的纠缠着。同时，墨天浩的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动起来。 衣衫渐渐散开，唇瓣也渐渐下移。杨淑也越来越紧张。 她把双手的五指插进了墨天浩的发丝中，身子有些僵。 墨天浩感觉到了。他微微抬起头，沙哑道： “别怕。我会很轻的。” 杨淑的脸红了。没好气的扯了扯墨天浩的头发。 “谁怕了？该是你怕才对。” 要不是她的声音有些微微气喘，这话听起来大概会更有杀伤力一些。 “你可以不怕，但我也不会怕。淑淑你不可以质疑我哦。”墨天浩说。 然后他重又低下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也不怕的事实。 屋外的烟花仍然一朵朵在天空炸响，屋子里的两人却被翻红浪、鸳鸯交颈。 杨淑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习惯，也开始配合起来。 墨天浩也是一样。他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男人大概在这方面都有天赋，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墨天浩又是个很体贴的人，总是顾忌着杨淑的感受。 所以他们折腾了许久，杨淑也没有累得起不了身。 不过她没有拒绝墨天浩说的，要帮她洗漱的提议。好好享受了一把墨天浩的伺候。 墨天浩烧了热水，提了一桶进屋子。然后抱起杨淑，替她擦身子。 “淑淑，你还好吗？没有不舒服吧？” 杨淑无奈：“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说了我没事。” 墨天浩的眼神重又幽深起来： “那我们……” 杨淑猜到他想说什么，果断的打断了他： “滚。” 这都什么时候了？再容他一次，今晚就别睡了。 再说了，开了荤的男人本来就刹不住。不悠着点。，以后他只会越来越过分。。 墨天浩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杨淑不理他，自己拧了帕子，擦干身子，穿上衣服。上床睡觉。 想套路她？门儿都没有。 墨天浩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当下不再纠缠。自己也去洗漱了一番后，心满意足的搂着娘子睡了。 第190章 拜年 第二天早上，杨淑一睁眼，就对上了墨天浩一双含笑的眼。 她默了默，明明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都能看到这个人的这双眼，但今天好像格外不同。 “淑淑早啊。” “早。”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今天事情还多呢。” 墨天浩听了，不再劝说。 于是两人起身。 杨淑进了厨房，把事先准备好的，荠菜、豆沙、芝麻糖和肉糜馅儿的四喜丸子下入锅里。 墨天浩也跟着走进来，问： “放着我来吧。” “不用。弄完了。你去叫孩子们起床吧。” “好。” “大哥大嫂新年好。” “爹娘新年好。” 两个孩子穿的十分喜庆，这都是杨淑张罗着做的。 以前他们都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 早饭的时候，他们纷纷给杨淑两人拜年。 “新年好。” 墨天浩拿出两个大红包递给孩子们。 两个孩子笑的无比开心。 墨天浩也在笑。 杨淑无语，三个二傻子。 起床的时候，她可是看到墨天浩又在红包里多塞了一些铜板的。 当时杨淑问他：“怎么又加了这些？” 墨天浩一脸春风得意的说：“心情好，就多给他们一些。” 他为什么心情好，杨淑当然知道。所以她也更无奈了。 “爹最好了。”成君十分狗腿的说。 “你娘最好。”墨天浩说。 杨淑：“……” 小泽：“……” “快吃。吃完了我们还要去李爷爷李奶奶家拜年，还有樊伯伯家。”杨淑说。 于是两个孩子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我们要不要去黄镖头家拜年？”杨淑又问墨天浩。 “要去的。不过初八的时候，他家那个小的要办百日宴。到时候我们还得再去一趟。”墨天浩说。 “好。那到时候我准备些东西。” “行。但也不用太多，不然黄镖头不会收的。” “好。” 四人吃过早饭，就先去了李婶家。 李婶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都回来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都在家里。 见他们来了，都很欢迎。 李婶的儿子听说自己夫妻俩不在家的时候，杨淑夫妻都很照顾他的爹娘。于是对他们十分感激。 不仅给了两个小的一人一个红包，还拿出了一堆的糖果糕点给他们吃。 弄的杨淑两人都不好意思了。 随便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给了李婶孙子一个红包后，就赶紧走了。 然后他们又去了樊英家。 樊英昨天喝了不少，也刚起来没多久。见他们来了，赶紧热情的请他们进来坐。 “来啦。新年好啊！。” “新年好！。” 碧草也拿出一堆好吃的给孩子们。樊英更是拿出了两个大红包给了他们。 两个孩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让樊大哥破费了。” “诶。不破费不破费，这是应该的。” 杨淑他们知道，樊英还要去左家拜年，就也没在他这里多待。又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杨淑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但墨天浩那边，镖局的人不少。 之后的几天，夫妻俩又去了好几家。 杨淑甚至抽空去了趟古家，给古家兄妹拜了年。 他倒是没见到古视昌。不过她听说，古视昌自从古立那件事后，做事就收敛了许多。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的火气也消了不少。小莲也重又得了他的宠爱。只是与王凤比，还是差了点。 不过杨淑不着急。 至于左家那边，他们当然没有去。但左子辰还是给他们送了年礼。 不是什么出格的东西，就是些火腿腊肉之类的。 可这次墨天浩却一脸的不高兴。 杨淑看的好笑，忍不住调侃他： “我记得，你我准备成婚那会儿，你还主动给左公子写了请帖。说觉得他还挺欣赏我的。怎么这会儿脸色就这么难看了？” 墨天浩不说话，但脸更黑了。 “哈。” 杨淑笑了。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说这什么味儿呢。原来是醋味儿啊。谁醋劲儿这么大啊？” 她凑近墨天浩，笑问。 墨天浩十分无奈，一脸宠溺的道： “淑淑，你就别打趣我了。” “好吧。” 杨淑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过两天我们要不要准备些东西去还礼？” 墨天浩有些不情愿的问。 “你想去？” 杨淑明知故问。 “不想。但礼尚往来，这是规矩。” 杨淑明白了。墨天浩曾经也是个读书人，有些事情还真是讲规矩的。 不过她可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去。” 她才不想和左子辰打太极呢。 但墨天浩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杨淑之所以不肯去，是因为考虑到他。 其实这么想也没错，杨淑可不想在外面对左子辰的太极，回家还要面对墨天浩这个大醋坛子。 “淑淑你真好。” “可我们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太好的。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呢。” 最后一次见左子辰，她可是说了他虚伪至极的。没什么非要见面的理由的话，还是别见面了吧。免得双方都尴尬。 “好。都听你的。” …… 过年期间除了去各家拜年，没事的时候，一家子就在家里带着。直到初八那天，他们才带着礼物，去了黄家。 黄镖头自己是个粗人，请的也都是一群粗人。有的甚至是不识字的。当年小瑜的名字都是花钱找隔壁的老夫子起的。 这次他小儿子的百日宴上，一群人都喝了不少。只有墨天浩是最清醒的。 加上他又是这群粗人里最有文化的那一个，最后不知怎么的，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他头上。 第191章 菩萨 墨天浩推辞了好几次都不成，只能冥思苦想了一个： “就叫琪帆吧。小瑜的瑜字有美玉的意思。琪也有美玉的意思。帆字则希望这孩子日后能扬帆远航，做出一番大事业。” 黄镖头当然十分满意，结果这顿饭吃到最后，墨天浩和杨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干儿子。 回去的时候，墨天浩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杨淑：“” “淑淑你不会生气吧？” “为什么这么问？” “黄大哥他们都是性情中人。这酒一喝，就什么话都说了。” 杨淑明白了。 墨天浩这是怕她会因为，莫名其妙收了个干儿子而不高兴呢。 “没事，我不生气。挺好的，还白得了一个儿子呢。” 她笑说。 说来也好笑，她还没生过孩子，但她已经有了一个名义上的亲儿子，和一个干儿子了。 “嗯。” 墨天浩挽住杨淑的手，笑的开心无比。 夫妻两这一晚，又是如胶似漆。 过了初十，锦绣坊重新开张。 杨淑抽空去找了乔芷，跟她交代了两句。 在元宵节那天，霍风到他们家过年。 本来年三十的时候，他就该来的。但黄镖头知道他们也是刚回来，没准备。又得知他们要去樊英家过年，所以就让他到自己家过年了。 元宵节的时候，墨天浩就邀请了他。 以前都是这样的。 墨天浩兄弟只有两个人，平时过节的时候都冷冷清清的。 霍风更是一个人。 所以她每年都会来墨家。 这一天，他来的很早。 元宵节晚上要吃的菜，前两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杨淑并不忙。 见时间还早，她就提议： “不如出去转转。” 霍风疑惑问： “元宵节晚上才更好看吧。现在出去是不是太早了？” 其余四人脸色都是一变。两个孩子更是瞬间脸色苍白。 霍风也意识到不对劲，喏喏的看向四人。 墨天浩伸手揽住他的肩，不在意道： “晚上人太多，闹的很。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 霍风虽然疑惑，但听了这话，还是赶紧道。 于是几人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白天，灯会还没有开。但街上的人还是不少。 几人逛了逛，买了些吃食，吃的都很开心。 突然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在喧哗。 霍风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当即就想去凑热闹。和几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快步朝前去了。 墨天浩几人因为苏州灯会的事，心里有了阴影。但他还是问杨淑： “要去看看吗？” 杨淑想了想，答：“去吧，大白天的，不会出事的。” 于是几人也随着人群朝前去了。 走近了，他们才发现人群的中间是一个穿着单一的年轻姑娘。她的身前，放着一卷草席。旁边立了块牌子，上书：“卖身葬父”四字。 姑娘长得清秀，看着她在冬日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是没人可怜她。可这姑娘显然是选错了地方。 这里虽是集市，可来往的大多都是些平头百姓。不会有人想着要买她。 而且有人和这姑娘搭话，她一直是用手比比划划，或者在地上用草木灰写字。众人便也都知道，她是个哑巴。这样，就更没人肯买她了。 霍风挤在最前面，来的时间也比杨淑他们早。所以便把这姑娘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浑身来找墨天浩几人，把姑娘的事和他们说了说： “她说她爹是个教书先生。父女俩从小相依为命。她爹死后，家里的房子和地被大伯一家霸占了。她连给她爹买副棺材的钱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只好决定把自己卖了。希望有好心人能帮她安葬了她爹。” 霍风看着那姑娘的眼神充满了同病相怜。他也从小没了爹娘，看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心里不免也难受起来。 墨天浩知道他心里难受，但他们也帮不了她。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他伸手拍了拍霍风的肩膀，说了句： “大过年的，别想那不开心的事。我们走吧。” 霍风又看了那姑娘一眼，最后还是跟着墨天浩往回走了。 两个孩子也可怜这漂亮的姐姐，几人来时高昂的兴致，不由都有些沮丧。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几人的兴致都不高，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杨淑却突然开了口： “我们家是用不着丫鬟的，但我之前给姜姨找的那个配线的绣娘，年后就要成婚了。来不了了。我还得重新找个人，我看这姑娘就不错。” “反正她若是被卖到哪个大户人家，也肯定是做丫鬟的。卖身契在主家手里，到底是不得自由的。我不要她做丫鬟，先帮她安葬了她爹，这棺材钱就从她以后的工钱里扣。” 其余四人齐齐转头看她。 杨淑被看得有些无奈，不由问道： “看我干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霍风连连摇头，看着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光。 “嫂子，你真是个活菩萨。我现在就去跟那小姑娘说，她一定会同意的。”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快步往回跑了。 两个孩子也高兴，且崇拜的看着杨淑。 “娘你真好。”成君说。 墨天浩没说话，但也温柔的看着她。 杨淑被看得有些汗颜。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成是活菩萨。也不知道，要让菩萨知道了，她这么个女魔头，竟然被人说成是活菩萨。会不会气的直接把她收了。 第192章 善心 她当然不是什么菩萨，更不是乱发善心。这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姑娘，当然就是乔芷。 为什么要选在虽然热闹，但却没有什么有钱人的地方卖身葬父呢？当然是因为乔芷本来就不是来卖身葬父的。她要等的，一直只有杨淑。 本来杨淑还想着，怎么把一家子人带出去，并且提起要买下乔芷的话头。没想到，霍风竟成了她的帮手。 阴差阳错的，竟让她在几人面前得了个“活菩萨”的名头。 墨天浩也在看着杨淑。但他知道杨淑敏锐的很，所以目光也十分隐晦。 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小姑娘。 只见霍风快步走到小姑娘面前，和她说了几句。然后小姑娘兴奋的抬起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冲霍风比比划划起来。 那姑娘明明是看着他们四人的方向。但墨天浩还是注意到，她其实看的是杨淑。 他心中的猜测又被肯定了几分。认识杨淑这么久，他可不觉得，她有这副善心。 想到那天晚上，杨淑灌他酒，一个晚上不知所踪的事。墨天浩对那小姑娘的来历有了些猜测。 不过还好，她要和姜绣娘在一起工作，正好方便了他去打探她的事。 又过了一会儿，霍风冲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杨淑看了墨天浩一眼：“走吧。” 墨天浩点头：“好。” 于是两人带着两个孩子，朝那个方向走去。 “嫂子快来。我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同意了。你再和她说说吧。” “好。” 杨淑上前，把之前和乔芷说好的事情又和她说了一遍。 然后乔芷不出意外的答应了。 于是几人又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不理会身后众人的议论纷纷。 乔芷还穿着单衣，几人也不好在外面继续逛。只好赶紧往家去。 乔芷被冻得瑟瑟发抖。这可不是装的。，大冬天的穿着这一身单衣，她是真的冷。 “男女授受不亲”，墨天浩和霍风是不可能脱衣服给她穿的。但杨淑一个女人，也不可能脱衣服给她穿。 于是几人只好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杨淑赶紧给乔芷拿了件厚衣服。 霍风帮着升起火，墨天浩也端了热茶和之前剩下的吃食。 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温暖的火边，手里还拿着热茶的乔芷，突然就很想落泪。 从来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之前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霍风问她。 乔芷回过神来，冲他腼腆的笑了笑。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乔芷”两字。 霍风虽然识字，但没读过什么书。可他觉得这名字很好听，不由和乔芷交谈起来。 当然，出声的只有他一个人。乔芷偶尔比划两下， 杨淑感到疑惑，她有时候都看不懂乔芷的比比划划，霍风是怎么看出来她在表达什么的？ “小霍是个自来熟的，不过我也难得见他和哪个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聊得来的。”墨天浩笑说。 “今晚乔姑娘倒是可以留在我们家和我们一起吃饭，可是晚上的时候，你准备把她安排到哪里睡？” 这个问题杨淑早已想过了。 “我们家肯定不行。我本来想让她和姜姨住的，但姜姨那儿有些太小了，也不太方便。不如就让她住在锦绣坊吧。反正后院够大。” “也行。” “不行。” 听到两人谈话的霍风，赶紧说。 两人齐齐转头看他。 乔芷也看着他。 霍风摸了摸鼻子，道： “乔芷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吧。我那儿宽敞，不如……” “打住。”墨天浩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关心乔芷可以，但你俩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乔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霍风低下了头。他知道墨天浩说的对，他只是关心则乱了。 可他还是嘴硬道：“可墨大哥和嫂子之前不也住在一块儿吗？” 墨天浩瞪眼：“这能一样吗？” 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杨淑去的。要换做别的女人，一开始他就不可能邀请对方和他一起合租。 霍风不说话了。 杨淑也有些无奈，乔芷有武功的事不好说。所以她也有些犯难，万一霍风坚持，该怎么办。 还是乔芷大着胆子拉了拉霍风的袖子，又冲他比划了两下。 霍风还是一脸担心：“真的没事吗？你还会拳脚功夫呢？” 杨淑无语，再一次疑惑，霍风到底是怎么看得懂乔芷的比划的？ 不过乔芷透露出自己会些拳脚功夫的事，虽然没有事先和她说好。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免得之后找理由了。 于是她也开了口： “没事的。锦绣坊经常要接急单，有的时候晚上也要赶工。平时没事的时候，大门也会锁好。小霍你别担心。” 最后，霍风还是无奈的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杨淑做了一大桌子菜。几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在氤氲的热气里，乔芷终于落下了泪。她已经离开了那里，再也不用过有今日没来日的日子了。 杨淑和她同病相怜，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赶紧给她夹了个鸡腿，安慰道： “都过去了，以后你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在我这里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一语双关。乔芷听懂了，用力的点点头。 霍风也道：“就是啊，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乔芷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两个孩子在呢，她不好吃这么多的吧。 “吃吧，没关系的。”墨天浩温和的说。 两个孩子也一声声的叫她姐姐。 这让乔芷彻底放下心来。 第193章 谋划 吃完饭，杨淑本想把乔芷送到锦绣坊的，顺便和她说两句。 但霍风表现的十分积极，说着： “大过年的，嫂子你们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们锦绣坊的备用钥匙在哪儿。我送乔芷去吧。” 杨淑推脱不过，只好答应。反正她和乔芷单独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不着急。 “我还没见过小霍这么关心过哪个小姑娘呢。”墨天浩又一次感慨。 杨淑笑道：“我看也是。你说小霍不会对乔芷一见钟情了吧？” 墨天浩一愣，也笑了： “他俩才多大？还小呢。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 …… 第二天。杨淑去锦绣坊的时候，向众人介绍了乔芷。 众人对乔芷的身世都十分同情，对她就十分好。 杨淑让乔芷和姜绣娘两人磨合一下。她俩一个瞎，一个哑。杨淑本以为她们需要多花点时间磨合，没想到这两人很快就适应了彼此的步调。很快就上了手。 等空闲下来后，杨淑把乔芷带到了后院，问她： “让你打探的事怎么样了？” 乔芷转到自己住的房间，拿了一张纸递给杨淑。 杨淑很满意，乔芷这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左子辰的确和扬州的一个叫孙凯的盐商有关系。不过这个关系很隐蔽，左怀信应该是不知道的。 有意思的是，前段时间左怀信给左玉珠找的那几家里，正好有孙凯家的大儿子。 乔芷查到，左怀信最近和孙凯接触频繁，看着像是中意他的儿子的。 杨淑猜，这其中，可能有左子辰的手笔。 左怀信会找到孙家，肯定是也想上孙家的船的。但前面就说过，想成为盐商，不是那么容易的。估计左怀信最后在孙凯那儿没讨到什么好处。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鬼市上。 他也确实和鬼市的人搭上了线。那是鬼市上的一个卖私盐的，江湖人尊称一声邓五爷。 这个人在扬州卖私盐的人中，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了。 左怀信和他还正在接触，到现在为止还没接上货。所以乔芷还没有把事情捅到官府去。 “我想等他们出货的时候，直接让官府的人去抓。可以吗？” 一张纸条又递了过来。 杨淑点头：“可以。你做得很好。人赃并获，到时候够左子辰喝一壶的了。” 她现在对乔芷越来越满意了。 “不过我猜，左子辰也知道这事儿。就是不知道他会任其发展，还是做什么别的了。这两天盯紧一点，有什么消息及时来告诉我。” 她又不放心的嘱咐。 …… 杨淑猜对了，左子辰还真就知道这事儿。 福伯告诉他的时候，就问过他想怎么办？ 左子辰说：“卖私盐的，若是被抢了，怕也是不敢闹大的。不如占为己有好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福伯却听得心惊胆颤。 “家主的意思是，想黑吃黑？” 左子辰没有回答，福伯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果然，福伯又犹豫着说： “劫二老爷的货，问题倒是不大。他未必查得到我们，查到了也不能如何。可这批货也是邓五爷的，怕是会惹上麻烦啊。” 左子辰笑了：“扬州卖私盐的又不只有邓五爷一家。” 福伯一愣，瞬间明白了。 邓五爷之所以被称为邓五爷，不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五，而是因为在整个扬州卖私盐的人里头，他的势力排行第五。不算特别大，但又比许多小贩做的好的多。 左子辰知道福伯明白了，但他还是解释了几句： “劫了货以后，把这事嫁祸到别的麦思妍的身上。再在两方人之间挑拨一下。等他们掐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小瞧了对方，让人查出了他们，那要面对的就是两方人的怒火了。不过这一点福伯肯定知道，他们也不是第1次做这种事了，左子辰就不需要提醒了。 “我这就去安排。” 福伯说了一句，然后就下去安排了。 不过他们现在在这里说再多都没用，这一切都要等到左怀信和邓五爷出货。 于是左子辰和孙凯说了一声，让他彻底断了左怀信的念想。然后又找人给左怀信找了点小麻烦。让他意识到自己急用钱。 然后顺理成章的，他为了快点赚到钱，坐不住了。催着邓五爷出货。 邓五爷觉得刚过完年，同行们还没开始做生意。这时候出货，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呢？于是就同意了。 然后还没出正月，他们就定下了出货的日子。 …… 这一切都在左子辰的计划里。更被杨淑看在眼里。 “现在该怎么做？”乔芷写。 杨淑陷入了沉思。 左子辰的做法，并没出乎她的意料。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左子辰就能大赚一笔。她是想给左子辰找麻烦的，可不是想给他送钱的。所以这样肯定不行。 “按原计划把事情捅到官府那里去吧。出货和劫货的人的身份不用说清楚，但可以提醒他们多带些人。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她说。 这件事不用杨淑出手，她自然希望闹得越大越好。她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未必能让左子辰彻底倒台，毕竟他们家和官府肯定是有关系的。说不定官府得了线报，不仅不会出手，反而会去提醒左子辰。 但她本来就没想把左子辰如何，只不过是想给他找点麻烦，让他没有精力再来找自己的晦气而已。所以她也不在乎。 第194章 劫货 “万一官府不肯出手怎么办？” 乔芷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少。这段时间，她查了左家后。就更加明白，像左家这样的人家，肯定跟官府或多或少是有些关系的。 “那就给官府一个不得不查的理由。”杨淑说。 然后又问乔芷：“你查到左怀信他们这批货有多少了吗？” 乔芷在纸上写了个数。 杨淑一看，货还不少。但这还不够。 “去官府的时候，把数量多报一倍。这可是私盐，我就不信崔炳权敢把这件事瞒下来。” 崔炳权是现在的扬州知府，这么大一批私盐，他绝对不敢隐瞒。 他一开始不可能知道这批货是左子辰劫的。等知道的时候，管都管了，再怎么轻拿轻放，左子辰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 知府衙门，崔炳权现在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火急火燎。前两天，她的书房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正月二十八晚，运河边，私盐五船。有江湖人劫货，多带人手。” 当时崔炳权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仅是因为有人悄无声息的闯进了他的书房，更是因为纸条上写的信息。 五船食盐啊！再小的船，那也是个相当大的数量了。 要知道本朝贩卖私盐，超过一石就得判死刑。 之前他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看见。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那些人贩私盐得了钱，他也是能拿到好处的。 但现在有人把这件事捅了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他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写纸条的人，把这件事往上一报，他就完了。 所以这件事他必须管。 但是纸条上说的也很清楚了，这次不光是贩私盐的，可能还有一批劫私盐的。而且还是江湖人。 扬州不像那些处于边境的知州，是没有可以调动的军队的。这就让崔炳权很是头疼。 这该如何是好？ 最后，他把主意打到了暗罗卫身上。 暗罗卫就是处理江湖事的，扬州的暗罗卫更是除了京城外最强的，不找他们找谁呢？ 当然，后面这条，崔炳权是不知道的。 钱缘州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卖私盐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想劫私盐的。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最重要的是，如果只是一群不怕死的土匪也就算了。怕就怕，这群人是扬州的武林世家。 经过考虑，他把事情报给了银副指挥使。 兜兜转转的，事情就到了墨天浩手里。 他当然不知道，这其中也有自家娘子的手笔。但他也对此来了兴趣，决定去看看。 正月二十八晚，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杨淑他们一早就吃过了晚饭，闲聊了几句后，就都洗漱睡下了。 睡到一更天的时候，他们小院的门却被人拍响了。 墨天浩起身披衣开门，外面是一个风雷镖局的兄弟。 他满脸着急，见了墨天浩就道： “小墨，出事了。年前从北方过来的那批红货，雇主说是少了。现在正在镖局里呢，和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墨天浩一听，这还得了？赶紧进屋和杨淑说了两句，就随着来人快步离开了。 杨淑虽有点疑惑，雇主为何要在大晚上的把事情闹大。但江湖人不想引起朝廷的注意，这么做也能理解。 她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处理不好，不光是风雷镖局的信誉会受到损害，可能还要有人流血受伤。所以她嘱咐了几句，就让墨天浩去了。 墨天浩两人出门就去了风雷镖局，镖局里确实也在剑拔弩张着。但墨天浩两人却理也不理，直接去了平时放行李的地方。快速换了一身行头，然后从后门离开了镖局。 没办法。杨淑好酒量，又对所有的毒物免疫。墨天浩半夜想出来，不可能有她这么方便。只好做了这么个局。 …… 运河边。正月的寒风格外寒冷，左怀信的额头上却不停的出着汗。 这是他的第一批货，成不成功就看今晚了。他当然是很紧张的，也亲自来了。 还有邓五爷。两人这是第一次合作，他信不过左怀信。交货的时候自然也得亲自来看看。 河边上停着两艘乌篷船，船里头自然就是左怀信心心念念的食言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邓五爷。 “货现在到了，钱我也出了，希望五爷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这批私盐，是由左怀信出钱，邓五爷从固定的渠道收购和出售。 “放心。这套流程我比你熟，不用你提醒。” 邓五爷点了点手里的银票，确定无误后笑了笑。 他一挥手，他带来的那些人纷纷要上传搬货。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十几个人从水底钻出，手里拿着绳索和铁钩，攀住两艘船，就要往上爬。 两岸也出现了不少人，他们直接扑向了邓五爷和左怀信。不杀人，意再拖延。 邓五爷变了脸色，对着左怀信破口大骂： “姓左的，你阴我。” 不怪他这么想。他交了这么多次货，都没出现过问题，和左怀信一接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第一个就要怀疑左怀信。 左怀信有苦说不出，但此时确实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两人都带了不少好手，当下就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动起手来。 第195章 无辜 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严格说起来，对方的武功还在他们之上。 一时间，运河边全是喊杀之声。 左子辰看不见，目标太明显。所以这一回他没出手。找了个能总揽全局的地方，盯着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正在两边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第三方人出现了。 他们并未穿黑衣，对自己的身份也毫不掩饰。他们是暗罗卫。 这种级别的厮杀，是用不着墨天浩出手的。他今天其实凑热闹的成分更多些。 所以他也找了个地方，看着运河两岸发生的事。 …… “家主，是暗罗卫。”福伯的声音着急起来。 向来淡定的左子辰，也变了脸色。 “货不要了，让我们的人往回撤。” 他不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把自己摘出去。 他本来是想劫了这批私盐，然后通过孙凯把这批盐，当做官盐卖出去。得来的钱，自然就由他们平分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 得不到这批货倒是不要紧，反正也不亏本。但他们的人绝对不能被暗罗卫抓住。他们是以扬州另外一位卖私盐的贩子的手下人的身份出现的。但这个身份吧，它经不起细查。糊弄一下左怀信和邓五爷还行，但犯在暗罗卫手里，绝对是不可能的。 最可怕的是，他不仅不能让自己的人被抓住，他还不能让左怀信和邓五爷的人被抓住。因为贩卖私盐是要判死罪的。这一次的货这么多，他是要被连坐的。 但是要把这些人全部救下来是不可能的。这一刻，左子辰做了一个决定。 “杀了左怀信。”他冷声吩咐。 福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 俗话说“人死债消”，左怀信死了。事后清算的时候，就算找到他们身上，也有转还的余地。 于是左怀信惊恐的发现，现在又多了一帮人还不算，之前那帮人还全部朝他扑来。 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了，在手底下人拼死的保护下，还是受了伤。 墨天浩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他准备出手了。 这两方人都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能看出来，左怀信是其中一方的主事人之一。他不能让左怀信有事。 于是他提着刀，就冲了出去。 他的武功可不是左子辰手下这些人可以比的，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他直接把左怀信带走了。 走之前，他不顾左怀信的反抗，扯开了他的面巾。 在看到这张脸之后，墨天浩就猜到了另外一方人大概是左子辰。 他不关心这叔侄俩之间的争斗，但犯在他手里，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了， 左子辰也在盯着这个方向，他当即知道了“银面飞刀”带走了左怀信。 人已经被带走了，他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只好再次嘱咐自己的人赶紧撤，然后偷偷离开了这里。 可墨天浩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把左怀信交给手下人，自己就顺着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左子辰和福伯迅速离开，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 “家主，你先走吧。我拖着对方。” “不行。你打不过他。” 左子辰知道身后的人武功很高，可能还在他之上，他不能让福伯给他垫后。 他想了想，索性停下不走了。 “家主？” 福伯不解的看着他。 “甩不掉的，等着吧。” 福伯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了。 片刻之后，墨天浩出现在左子辰两人面前。。 “是“银面飞刀”。” 福伯在左子辰耳边轻声道。 左子辰已经猜到了，当下点点头。 “银副指挥使，失敬了。” 他已经彻底恢复了镇定，主动向墨天浩打了招呼。 左子辰还戴着面巾，但墨天浩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左公子。” 左子辰对墨天浩能猜出他是谁，并不感到意外。 索性直接扯下了脸上的面巾。 “不知银副指挥使追着我们主仆做什么？”左子辰先发制人。 墨天浩被气笑了： “呵。这难道不该问问左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左子辰早已想好了。 “我得知了我二叔在卖私盐的事。我不能让他这么错下去，所以今晚就带着人来阻止他了。不知道这样的话，之后量刑的时候能不能放我左家一马？” 这一刻，墨天浩对左子辰刮目相看。 编瞎话，可真是信口拈来啊！ “提供消息的人可不是这样说的哦。”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 左子辰的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吗？ “此话何意？”他故作不解。 墨天浩也不怕告诉他，于是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暗罗卫今晚会知道这里要接货吗？” 左子辰不说话。 墨天浩继续道：“前两天，有人给扬州知府送了张纸条。上面说，今晚有人要在运河边接货，还有人要来劫货。而且还是江湖人，指向性很明显。左公子属于这两方中的哪一方呢？” 左子辰和福伯的脸色都彻底变了。他们的行动不仅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泄露了出去，还如此的准确。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左子辰瞬间反应过来，微笑道：“这真是无稽之谈了。左某实在是无辜的很。我只是来阻止我二叔的，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墨天浩当然不相信，但他也不想跟对方继续掰扯。就又问：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通知官府，要自己出手？” 左子辰答的无懈可击：“扬州没有军队，这么多人不好对付。我又是刚知道此事，没来得及说。” 第196章 烂额 随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银副指挥使也知道的，卖私盐是死罪，我这不是想着多立些功，到时候能轻判嘛。” 这一番话说下来，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瞬间成了帮朝廷立功心切的热心人士。墨天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他不想追究，因为这件事其实本质上来说不归他管。 而且扬州现在几大世家的格局已经很稳定，如果动了左家，扬州的格局势必也要跟着动上一动。他是处理江湖事的没错，但他没兴趣动这些所谓的世家。 他留在扬州，除了因为自己家本来就在这里外，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杨淑。 “这件事不归我管，能不能轻判，你还得问问崔知府。” 左子辰松了口气，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墨天浩相信了他的鬼话。但墨天浩这么说了，就证明他和整个暗罗卫并不想追究此事。 这样的话，到了崔炳权那里，转圜的余地就更多了。 墨天浩不想在这里和左子辰继续这没用的废话，他终于知道，杨淑为什么不喜欢和左子辰打交道了，太累。 于是他道：“公子既是来帮忙的，就快去吧。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左子辰出声叫住了他。 “之前银副指挥使和我说的关于肖燕燕的事，我找人打听了。没摸出什么来。如今左某想再厚着脸皮问问，银副指挥使还知道什么新消息吗？毕竟肖燕燕人人得而诛之，作为江湖人，我也能尽一份力不是。” 墨天浩冷笑，他不追究今晚的事，就已经很给左子辰面子了。左子辰现在还想蹬鼻子上脸。 “左公子，空手套白狼的行为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上次你还有东西与本官交换，这次呢？” “而且上次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查不到，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没道理让我给你买账吧？” 他的话说的如此不客气，但其实又很有道理。 福伯虽然不高兴，但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可左子辰怎么可能被这两句话打退。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 “这话就严重了。您不说便不说吧，左某也只是想帮忙而已。您既然不需要，那左某就不在这里好人闲了。” 说完，他竟率先带着福伯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在墨天浩这里找的理由派上了用场，他现在可以带着人，名正言顺的去帮官府的忙了。 墨天浩没再说什么，看着左子辰主仆离开， 今晚他可算是见识了左子辰面不改色说瞎话的能力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聪明的人，能不能猜出那人的身份呢？ 他突然有点期待。 …… 左子辰做事向来谨慎，今晚派来劫货的人都是死士。在被抓住的时候，都自尽了。 当然，这也是钱缘州故意放水的结果。他明白墨天浩的顾虑，所以不用他交代，就故意让那些死士有了自杀的机会。 否则像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人，就算不能全部留下活口，也不可能让这群人全死光的。 左子辰算是险而又险的从今晚的事里被摘了出去。但这没用，因为左怀信被抓了。 这两天左子辰焦头烂额。 先是左玉珠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跑到他这里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左子辰被她闹的没办法，索性直接把人绑了，送回屋子里关起来。 后又有白、严、余三家的家主上门试探。如果左家倒了，他们可是能分上一杯羹的。 什么同气连枝，生死与共。平时说的再好听都没用。左子辰深深的明白，他这里只要出事了，其它三家只会把他分而食之。 不得不说，杨淑这一招是真的狠，也是真的有用。现在左子辰别说来恶心她了，恐怕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切也都在杨淑的掌控中。她知道，最后左子辰是不会有什么事的。顶多就是罚点钱，什么流放砍头，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首先暗罗卫不会管，知府衙门又和他有交情。虽然纸条上写的清楚，另外一方是来劫货的，但外人不知道啊。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左子辰大义灭亲，为官府立了一功。 且左子辰虽然对他这个二叔早有不满，这次又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来。但私下里，他肯定会想办法给左怀信脱罪的。。 因为如果左怀信被判的太重，他们家也没什么好果子可以吃。所以他肯定不会让左怀信死，估计是让对方流放吧。把人远远的送走，左玉珠还在自己手里，左子辰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他准备想什么办法帮左怀信脱罪呢？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行，最好真的能把人保住。杨淑可还有一笔账没和左怀信算呢。 人死了，就不好玩儿了。 回到扬州城的第1刀，就从左怀信下手吧。 …… 杨淑猜对了，左子辰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也的确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让左怀信轻判。 人可是被当场抓住的，崔炳权想帮他都不好下手。 现在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崔炳权。当天晚上，把人都抓到以后，钱缘州就很主动的把人交给了知府衙门。 崔炳权松了口气。要知道暗罗卫的人和他们虽是同僚，但属于不同的体系。如果钱缘州执意不肯交人，他也是没办法的。 在左子辰的运作下，那批死士可以说是来帮忙抓人的。至于为什么抓人还要用死侍，这个不重要。只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了。 但左怀信那里，他们就真没办法了。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要说他不是来接货的吧。 就在左子辰一筹莫展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第197章 转机 “家主，绿柳山庄顾大公子送了信来。”福伯禀报道。 左子辰挥了挥手，不打算理会。他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哪有心力再去理会顾璟程。 可在福伯准备退下的时候，左子辰却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念给我听吧。” 他突然想到顾璟程和左玉珠的那一层关系，想要知道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顾璟程的信里，一开始只是说了他对左玉珠的心意。然后就说到了重点。 他表示，他可以帮左怀信脱罪。 原来，顾璟程当天晚上，也有一批货运到扬州。是一批茶叶。 顾璟程表示，如果左子辰愿意把左玉珠嫁给他，那左怀信就是他岳父了。当然也可以说是去接他的货的。 至于证据嘛？他当然早就准备好了。 左子辰如果不同意的话，这份证据自然也到不了官府手里。 最后，他向左子辰表示，如果他愿意把左玉珠嫁给他，得到的好处不止这些。他以后愿意长期与左家合作。 当然如果不愿意的话也行，但他就不可能帮忙了。不过大家的关系可以继续维持，前段时间的合作也不会变。 左子辰听了信上的内容，笑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让福伯看的心惊胆颤。 “家主？” “呵呵呵。好的很，好的很呢。好话歹话都由他说了，名为帮助，实为威胁。好一个顾璟程。” 福伯知道，左子辰生气了。 但顾璟程的证据，现在对他们确实有用。他也拿不准，左子辰会不会答应。 于是他问：“那家主要同意吗？” “同意。为什么不同意？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没有理由不同意的。再说我本来就说过，他若想娶左玉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知道该靠着谁就行了。现在证明他的确知道。” 于是，左子辰说，福伯写。立刻就给顾璟程回了一封信。 …… 墨天浩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就和杨淑说了两句，这件事也就过了。 之后夫妻俩更是在明面上，未曾关注过私盐这件事。 乔芷能力有限，所以杨淑还真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她只知道，左子辰最后真的帮左怀信脱了罪。 好像是说他是去接另一批货的，只是被牵连的而已。要不是邓五爷一口咬定，就是他和自己接货的话，说不定连判都不用判。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只判了个流放三千里的罪行。 墨天浩倒是知道一些的，不由更加注意了顾璟程这个人。 …… 苏州，绿柳山庄。 异了容的林奕，正站在顾璟程面前，请教道： “主子这么做不怕左子辰生气吗？” 要知道，这可算是趁人之危了。 左子辰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人，等他腾出手来，怕又是一场麻烦。 顾璟程坐在太师椅上，镇定自若。 “可他还不是答应了吗？我要的就是他答应，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和杨淑一样，猜到了左子辰的想法。但与杨淑的作壁上观不同，顾璟程选择趁人之危，顺势而为。 “那主子为何非要选左玉珠？” 林奕不明白，左玉珠刁蛮任性，家事也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顾璟程为何执意要选她？ “左子辰不好打交道，但他一个瞎子，能把左家做大。绝对不可小觑。我的身份尴尬，再好家事的姑娘，人家也未必肯嫁我。左子辰对他堂妹或许没什么真感情，但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娶他的堂妹是最好的选择” 随即他又轻蔑一笑：“刁蛮任性有什么不好？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花瓶，才是最好掌控的。左子辰对她不够关心，所以我们做什么，他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但又不会完全置之不理，这样我们要求他办事的时候，他也会帮忙。这样有什么不好？” 林奕恍然大悟，再一次无比钦佩顾璟程的深谋远虑。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先是左怀信被判了流放三千里，然后是左玉珠的亲事被草草定下。 扬州城的众人对此议论纷纷。可左子辰对此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左怀信的判决刚下来。左玉珠就出嫁了。 那时候二月份才过了一半。 古月宁来找杨淑玩儿的时候，她还十分感慨： “没想到，我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里头，竟是玉珠最先嫁人。” 杨淑就趁机向她打探： “出嫁的如此匆忙，左小姐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古月宁听了这个问题，面有难色： “她不肯见我。我和她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但好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也想去看看她。可她不肯见我。” 杨淑若有所思，看来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啊！ …… 左玉珠身穿嫁衣，站在左家祠堂内，给左家的列祖列宗们磕头上香。 左子辰站在一旁，也接受着她的拜见。 左玉珠给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次一顿道： “左子辰，你真狠啊。” 福伯变了脸色。刚想打圆场，就被左子辰挥手打断了。 “我狠？你爹就不狠了吗？” “我十三岁那年，你八岁，已是记事的年纪了。那年我爹被仇家害死。你的亲爹，我的亲二叔，在我最悲痛的时候，在我给我爹守灵的晚上，让人放火，差点把整个灵堂给烧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十五岁那年，你十岁。西域血魔来挑战左家，你爹以我是左家家主为由，把我推出去对战。后我负重伤险胜，在床上昏迷了七天七夜。他非但阻止福伯给我请大夫，甚至张罗着要给我办后事。等我醒来的时候，棺材都买好了。这你又知不知道？” “……” 第198章 同行 一字一句，左子辰说的都无比平静。 但左玉珠的脸色却一寸寸苍白下去。 她当然都记得。可她没想到，左子辰不仅记得，还在今天把这一切都还给了他们父女。 “还有上次，你去礼佛的事，你都还记得吧？” 左玉珠咬着牙，道：“所以，你把我爹举报了，自己却独善其身。还博了个好名声。左子辰，你卑鄙。” 左子辰微笑：“是啊，我卑鄙。” “可你最好记住，如果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可以更卑鄙。比如，把你随便嫁给一个什么人。或许是个砍柴的，又或许是个打铁的。或者，一个下人。” 左玉珠的脸彻底变了：“你敢。” “呵。” “我有什么不敢的？还是你以为顾璟程真的有多想娶你？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真的愿意娶你，对你爱的死去活来，可他也是顾家的儿子。我听说，顾林彰对他执意要娶你这件事非常不满意。你将来可是要在顾林彰夫妻跟前站规矩的，我只要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不会再护着你。因为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风风光光的左家小姐了。” 左玉珠终于落下泪来。她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突遭变故之下，她早已忍到了极限。 左子辰这几句话，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宋嬷嬷，给小姐盖上盖头，把人送出去吧。” 宋嬷嬷板着一张脸，看似客气，实则强硬的给左玉珠盖上盖头，然后把人架了出去。 嫁给顾璟程，这是左玉珠的心愿？但这好像又不是她想要的。 左玉珠十分迷茫。 按规矩，左玉珠该由左子辰背出左府。但左子辰显然不会这么做。 他只是暗暗用力，把左玉珠的手交给顾璟程。 满脸笑意的道：“我的堂妹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顾璟程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倒也有了几分血色。 “舅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玉珠的” 左玉珠被扶上了花轿，心里却满是苦涩，丝毫没有新嫁娘的甜蜜。 …… 左怀信的流放之地在幽州。 杨淑想要半路拦截，就必须尽快。她总不能一起跟着去幽州的。 于是在左玉珠出嫁的前几天，她就让乔芷去租了两匹马，和她出城一趟。 这一次想脱身，她没有在选择灌墨天浩酒。而是选择给锦绣坊接了一笔大生意。 不同于上次杀褚何，一个晚上未必能来回。于是她接了笔外地的生意。名正言顺的离开扬州两天。 当时墨天浩还说：“没想到淑淑你已经这么厉害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生意做到了外地。” “那多亏了樊大哥。上次和他谈的那笔生意，在北方卖的不错。这一回是一个兴化县的富商夫人，看上了锦绣坊的绣样。我带着乔芷去看看，谈的好的话，到时候那可是绝对赚的不少啊。” 墨天浩知道，杨淑并不那么热衷于做生意。也就是说，只要钱够花，她是不会费那个心思的。 所以他也知道，杨淑这肯定是又想干什么了。 本来对于这次左怀信被抓的事，他没有怀疑过杨淑。可现在不一样了。 但他仍故作不知：“淑淑辛苦了。你们两个女子出门，不安全吧。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和乔芷都董武，一般人伤不了我们。你还是在家呆着吧。眼看着就要三月份了，你的清闲日子就要到头了。” 还真是。因为杨淑的事，墨天浩已经耽误了很多事情。他的确该“走镖”了。 “什么时候回来？”墨天浩问。 “两天就回来。”杨淑说。 墨天浩伸手一拉，杨淑猝不及防下，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 “淑淑早些回来，我和成君、小泽会想你的。”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杨淑心情不错。难得没觉得他黏黏糊糊的。 抬头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早点回来吧。” 墨天浩眼眸一深，用另一只手抬起了杨淑的下巴： “淑淑，这还不够哦。” 然后低头，堵住了杨淑的唇。 杨淑没有挣扎，任其施为。 结果吻着吻着，两人就都滚到了床上。 杨淑不同于那些含羞带怯的大家小姐，虽然不会刻意妩媚，但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放得开的很。 墨天浩又是个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天生就有优势。 两人的夫妻生活可谓十分和谐。 结果一不留神，这一晚就过了火。 还好杨淑身体好，不然早上都起不来。 墨天浩送她去城外，与乔芷会合。结果霍风也在。 不仅如此，他也从镖局里牵了一匹马出来，还收拾了几件衣服。显然是想和杨淑她们一起去。 “嫂子，你就让我跟你们去吧。我好歹是个男子，你们在路上也能安全些不是。” 杨淑目瞪口呆，这之前可没说好啊。 她看向乔芷，乔芷也是一脸的无奈和不知所措。 “别胡闹了。”墨天浩训斥道。 “墨大哥……你真放心嫂子和乔芷两个人去啊。你家里还有小泽和成君，不方便去。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就让我和她们一起去吧。也更安全啊。” 杨淑很想说：“你还是个孩子呢，带你去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但眼看着墨天浩就要动摇了，就默默的闭嘴了。 墨天浩也没想别的，霍风肯定是看不住这两个女人的。但是他如果跟着去了，杨淑总要顾忌几分。 “淑淑，我觉得小霍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要不……” “行行行。行李都收拾了，我也总不能把人赶走。一起去吧。”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第199章 嘴贱 在左玉珠出嫁当天，杨淑三人已经出发了。 兴化县在扬州底下，是以当天他们就到了。去客栈放下行李，稍事休息后，杨淑就带着乔芷去了富商家。 霍风不好跟着一起去，只好一个人在县里转悠。 这笔生意是真的，。白天的时候，杨淑和乔芷什么都没做。认认真真的去给富商夫人看绣样，敲定订单数量和价格。 两人傍晚回到客栈的时候，霍风也回来了。 “嫂子、小芷，我下午的时候在县里转过了，这里和扬州没什么太大区别。但也有些好吃的店面，我带你们去吃。”霍风十分兴奋。 杨淑看了眼他，笑了笑：“好啊。” 她怎么不知道，乔芷什么时候被霍风叫成了小芷。 霍风带她们去了一家卖扬州炒饭的店面。扬州炒饭，这么个扬州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东西，这家店的味道确实格外好。 “不错吧。我跟你们说啊，带我出来肯定没错。嫂子你俩就安心做生意，衣食住行就交给我行了。”霍风眉飞色舞的说。 杨淑问他：“听你这语气，以前经常出来吗？” 听了这话，霍风苦了脸。 “以前和墨大哥他们跑过几次短途。但我不算是风雷镖局的镖师，我一直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镖师，但黄镖头他们不让。” “别着急，你还小呢。”杨淑安慰道。 但她却注意到，霍风在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避，大约隐瞒了某些事。 乔芷也冲霍风笑了笑，无声道：“你很好。” 霍风又高兴起来：“那就借你们吉言了。” 他撒谎了，他想做的不是镖师，他想做的是暗罗卫。 他不知道墨天浩的真正身份，但他知道他其实是个暗罗卫。镖局里也有其他几个镖师是暗罗卫，他的父亲也曾经是暗罗卫。所以他也想做暗罗卫，但墨天浩他们一直不同意。 晚上，杨淑和乔芷住在一间房里，霍风一个人住一间。这样，杨淑两人就不用考虑如何甩掉他的问题了。 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两人摸着黑，翻出了窗外。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又偷摸着出了城。 下午的时候，乔芷找了机会离开富商家，去租车行租了两匹马。事先就放在了城外。 他们事先就知道，押解左怀信的官差会走这一条路。按时间算，今晚应该就在城外的驿站。 两人马不停蹄的到了驿站外，然后直接按照计划行事起来。 但在这之前，杨淑递给乔芷一张薄薄的东西。乔芷展开一看，是一张人皮面具。 她微微惊讶。江湖上会用人皮面具的人不少，但能把人皮面具做得这么精致，这么惟妙惟肖的却不多。 除了梅花阁，好像也没有哪个人或哪个组织能做出这样的人皮面具了。 梅花阁的第一任阁主就是个异容高手，他把这份手艺教给了手下人。这么多年来，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 乔芷反应过来，仔细的把人皮面具贴好。然后才潜入了驿站。 她摸到厨房，直接点了把火。 很快，驿站里乱了起来。 押解犯人的官差和驿站的驿卒赶紧把戴着枷锁镣铐的犯人们带出来。然后开始组织人救火。 杨淑也潜入了驿站，找了件驿卒的衣服穿上。 等乱起来的时候，她直接拉走了还在状况外的左怀信。 为了方便行动，出了驿站门后，她就砍断了左怀信的枷锁。 直到这时，左怀信才意识到不对劲。 刚想开口，杨淑就一个手刀，把人敲晕了。 然后乔芷也从旁边出现，两人架着左怀信消失在驿站。 …… 等左怀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土地庙里。全身都被捆的结结实实，无法动弹一分。 他努力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的黑暗里站了个人。 “你是谁？” “救你的人啊。难不成左二老爷真想去幽州啊？” 左怀信冷笑：“你当我傻吗？” “哈。” 那人笑了。 “左二老爷当然不傻。那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左怀信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说： “你是左子辰派来杀我的。” 杨淑再一次笑了。 “你还挺了解你侄子的。不过猜错了。” “在这场你和他的博弈里，你已经输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不会浪费人力物力，冒着被官府追查的风险来杀你的。” 左怀信认真起来：“那你是谁？” “另外一个想杀你的人。” 左怀信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想不出杨淑的身份。 杨淑从黑暗里走出来，她没有戴人皮面具。所以她的脸就是她自己的模样。 “认识我吗？” 左怀信疯狂在脑子里思索起来。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说出个名字来： “杨淑。” 左子辰对杨淑的特殊他知道，所以杨淑的身份他也调查过。更何况后来杨淑和左玉珠有了冲突。他就更是记得她了。 可杨淑只是个会一点不入流武功的普通女人，但眼前的人显然不是如此。 “对，我是杨淑。却也不是杨淑。” 左怀信没听懂杨淑这话的意思，但他也没心思细想。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想要杀我？难不成你和左子辰真有些什么？他不好动手杀我，就由你代劳？” “啪”。 杨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不同于之前打左玉珠的时候，这次她是用了全力的。 左怀信的脸立时就被打偏了过去。嘴里也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儿。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和你的女儿一样，嘴贱的很。” 第200章 一刀 “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猜对了吗？” 左怀信咧开嘴，笑的十分阴沉。 “不用想要激怒我。该你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从我这儿也打探不出来。”杨淑平静下来。 “你不简单。我那个侄子啊，找了个你像古月淑的理由，频频与你接触。我以为他是个情种呢。现在才知道，恐怕根本就不是。”左怀信说。 他并不傻。在看到杨淑的时候，他就猜到左子辰之所以对她这么有兴趣，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 “这回猜对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是来索你命的。” 左怀信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艰难地动了下身子。他看得出来，杨淑是认真的。 “为什么？” 杨淑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 “你猜，你若是死了，左子辰会不会想着为你报仇？” 左怀信冷笑一声，回答的也很直白： “也许明面上他会，但肯定不是出于真心。” “是啊，子辰是不会见你的。他只会嫌你死的不够快，死的不够远。对了，提醒你一句，你若真死了，也别死在左家，平白脏了左家门地。” 说这话的时候，杨淑无比平静。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背诵文章。 左怀信一愣，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的，他实在也没想起什么来。 看着左怀信满脸迷茫，杨淑忍不住苦笑一声： “原来你忘了。想来也是，你的确不该记得的。” “提醒你一下吧。十四年前的冬天，你跟两个孩子说过差不多的话。想起来了吗？” 左怀信的眼眸倏然睁大，他脱口而出： “古月淑。” “原来你还记得啊。那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杀你了吗？” 左怀信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的是古月淑？” “你不是猜到了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哈哈哈。”左怀信笑了起来。 “你想杀我，因为当年那两句话？” “是。不应该吗？” 杨淑大方承认，又反问他。 他当年那两句话，足以杀死一个六岁的孩子。 “哈哈哈。你真是可怜，我又不是左家的当家人。如果不是我的大哥左怀义，你的青梅竹马左子辰，还有你的父亲古视昌。他们的态度就放在那儿，我怎么可能和你说那样的话。如今你要杀我，就是本末倒置。” 杨淑并没有被激怒，反而也笑了起来： “可怜？我看你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吧。你不会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吧？” 左怀信又是一愣：“你知道？” “知道。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突然回到扬州和左子辰、古家人接触，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左怀信明白了。杨淑是回来复仇的。 杨淑还在继续说：“再告诉你个秘密，九年前，你的大哥左怀义死在梅花阁薛方手里，据说是他的仇家，花高价买了他的命。你猜，这件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听了这话，左怀信的脸色变了几遍。 他干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什么意思？和你有关？” 随即他又摇头，喃喃自语： “不可能，他是死在梅花阁杀手手里的。” 与其说这话是说给杨淑听的，不如说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的目光重又坚定起来：“这件事不可能跟你有关系，是薛方杀了他。” “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不过这件事也的确跟我有关。” “当年，有人花高价想要买左怀义的命，梅花阁阁主肖庆岚却觉得梅花阁不差这笔钱。犯不上因此得罪了扬州的几大世家。不过按照规矩，这笔订单如果不接，就要有个理由。可当时他并没有。他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定主意，就决定让四大使者来决定到底要不要杀左怀义。红花使觉得要杀，青木使觉得不必杀，黑云使无所谓，并没有表态。所以最终的决定权就落在了当时的紫霞使肖燕燕手里。她当时只说了一个字：“杀。”所以最终左怀义死了。” 左怀信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好容易理解了杨淑话里的意思。 他整个人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但因为被五花大绑，又重重的摔回地上。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肖燕燕？” 杨淑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幽冷的看着左怀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肖燕燕一年多以前已经死了。” “是啊，她已经死了。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一年前才来扬州的。” 杨淑终于说。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在左怀信听来，却如五雷轰顶。 他脸色惨白，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全然没了昔日左二老爷的模样。 “你不该杀我。是古视昌，是他先不要你的。你该去杀了他。” “会的。不过今天，我是为你来的。这复仇的第一刀，就从你开始吧。” 杨淑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一边一步一步走向左怀信。 昏黄的烛光照的她的脸半明半暗，更加害人。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股寒意。 大概是看出了杨淑是不会放过他的，左怀信不知从哪儿又生出一股胆气来。他直视着杨淑，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时扬州所有的武林世家，包括你的父亲古视昌在内，没有一个人以为你能活着到鲁地。所以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出手帮你，我们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孤女，去得罪古视昌。可是我们都错了，都错了啊！你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是我们所有人造就了后来的肖燕燕。我死的不冤。但我等着，等着你把那些人都送下来陪我。哈哈哈。” 第201章 钦佩 看着笑得满脸疯狂的左怀信，杨淑笑着开口： “你应该不知道吧，左子辰把你的女儿左玉珠嫁人了，男方是苏州绿柳山庄的大公子顾璟程。今晚是他的新婚夜，我把你送下去。以你的血，贺她大婚。可好？” 左怀信的笑声戛然而止，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都要死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是不是以为这一次你被流放，都是左子辰设的局？其实不是哦，是我。” 在左怀信陡然瞪大的眼眸下，杨淑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 然后她起身，嫌弃的甩了甩刀尖上的血，把刀插回刀鞘。转身推开了土地庙的门。 乔芷正等在外面。 …… 乔芷一直不明白，杨淑到底为什么要亲自来一趟？她明明可以派自己来杀人的，根本就没必要费力气做这个局。 可她身为杀手，不应该问的太多。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 “别动。”杨淑的声音突然响起。 乔芷的身子一僵。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杨淑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耳力不错啊，都听到了吧？我刚才好像是吩咐你站远点的吧。你怎么直接站在门口了？” 乔芷一愣，她并没想做什么。只是晚上出来的时候少穿了一点，夜里的寒风吹的她有点冷。她只是想借着土地庙避避风，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 但她没有辩解，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确是错了。 杨淑伸手在她胸口的几个大穴点了两下。然后拿开了刀。 她从乔芷身后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 笑道：“瞧把你冻的。冷了吧？进屋子说吧。” 她把乔芷弄进了土地庙，然后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 “刚才我和他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她伸手指了指地上死不瞑目的左怀信。 “听见了的话就眨眨眼。我不喜欢人撒谎。” 乔芷没有犹豫的眨了两下眼。 “你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以你的能力，在梅花阁连一瓣杀手都混不上。但我还是很欣赏你的办事能力。可是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乔芷做不了什么，她只是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杨淑。 里面没有畏惧，杨淑甚至看到了一丝钦佩。 “你虽然是个哑巴，但你识字。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我想我还是该杀了你才好。” 乔芷听到这话，眼里竟还是没有畏惧。而是更加真诚。 杨淑买了她，她就是杨淑的奴才。哪怕她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她却仍然是这么想的。 她说不出话，无法为自己辩解。但杨淑若真想要她的命，她也心甘情愿的给。 杨淑看懂了乔芷眼神里的意思。但她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 于是她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起身走到乔芷面前，把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尸毒丹，梅花阁毒师岳于泉的独门丹药。如果得不到解药，一个月后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我信不过你，却也不想杀你。只好如此了。我说过，只要你对我够忠心，我会让你过得很好。如果你对我不够忠心，那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听明白了吗？” 乔芷又眨了眨眼睛。 于是杨淑解开了她的穴位。 “以后每个月的这一天来我这拿解药。”乔芷再次点头。 见乔芷听话，杨淑松了口气。 “现在我们回城吧。” 于是两人又收拾了一下，确定这里没留下什么其它线索后，就快速回了客栈。 两人的速度很快，天还没有亮。她们知道早上官府大概就要来搜查她俩了。 不过他们是不可能找到什么的，因为两人当时都带了人皮面具。杨淑甚至在其他地方也做了些改变。不仅是脸，她的身形也都和她本人有所差别。 睡是睡不着了。杨淑看着乔芷不由有些好奇。 从她准备杀人灭口，到敲打乔芷的这一系列过程中，乔芷都没表现出一丝害怕。 不是杨淑看不起她，实在是这小姑娘的诚腑一眼就能看到底。绝不可能是装的。 可说一点不害怕，这有可能吗？ 于是她也真的问了： “刚才，你不害怕吗？” “害怕。”乔芷蘸着茶水，在桌上写。 她当然是害怕的，怎么能不害怕呢？尤其是杨淑的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刀锋的寒意和杨淑的杀意。 还有杨淑摸她脸的时候，纳微凉却又带着薄茧的指腹摩仨在她脸颊的那种感觉，差点让她软了腿。 可她也是不怕的。因为那人是肖燕燕啊！ 也许旁人并不能明白，可做他们这一行的却都知道，肖燕燕这个名字在他们眼里是犹如神一般的存在。 她六岁入梅花阁。八岁就做上了四大使者之末。十二岁成为梅花阁有史以来第1位也是唯一一位护法。十五岁摘得第一朵血梅花。十七岁以一手反手剑，击败当时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一的索命无影刀，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杀手排行榜第一。 可以说，她的一生都充满了传奇。她是乔芷终其一生都想要超越，却也永远都超越不了的目标。“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杨淑的声音让乔芷回过神来。 她继续在桌上写： “肖燕燕，我辈钦佩的目标。我不怕。” 杨淑愣了一下，不经失笑。搞了半天，乔芷是因为这个才不怕她的。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一个人的丰功伟绩是建立在无数条无辜性命之上的时候，这个人就不值得被敬佩。以后你也会明白，杀了多少人，从来也不该是你骄傲的资本。” 第202章 回家 杨淑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眼神乔芷没看懂。 但杨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她伸手把乔芷在桌上写的东西擦掉，道： “休息一下吧，别让隔壁那小子看出什么来。” 乔芷点点头。 两人脱了衣服，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没睡一会儿，天就亮了。 霍风来敲她们的门： “嫂子、小芷，你们醒了吗？外面好像出事了。” 杨淑和乔芷睁眼，披衣起床。 “这就来。” 片刻后，杨淑两人走出来。 她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昨晚城外的驿站出事了。官府现在在挨家挨户的查问呢。” 杨淑皱起眉：“这倒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怕到时候城门关了，不给出入。我们就得耽误了。” “对哦。” 霍风这才想起来，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乔芷笑了笑，用手语比划着： “会好的，别担心。” 霍风笑了：“嗯。说的对。” 于是三人在楼下吃早饭。吃了一半的时候。县城的衙役就来了。 他们手里拿了两张画像，把每个人挨个问了一遍，和那两张画像一一做对比。还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画像里的两个人。 杨淑看到，那两张画像上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一个身高八尺的络腮胡大汉。 这两张画像上的人自然就是杨淑和乔芷。前者是乔芷，后者是杨淑。 不过她俩并不慌，就凭兴化县这几个衙役，根本不可能查到她们。。 果然，他们并没有能问出什么。 大概是因为只死了个犯人，虽然严重，但够不上影响县城的人出入。 所以第二天，县城的城门就开了。正好杨淑她们要继续处理生意。本来是打算下午回扬州的，这下也就只耽误了半天而已。 骑在回城的马上，杨淑忍不住第一次生出期待。 明明只分开了两天，她却觉得自己已经与墨天浩他们分开了好久。 她要回家了。 …… 杨淑她们本来昨天傍晚就能回到扬州的，但她们第二天也没回来。 墨天浩有些担心。 早上起来后，把两个孩子安排好了，自己就到城外来等她们了。 还好，杨淑三人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 墨天浩远远的就看到了杨淑三人。 杨淑走在最前面，她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明明是个女人，却比男人都有英气。 墨天浩有一瞬间的愣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从前，他是个官宦子弟。虽然没钱，但将来娶妻，也一定是个大家闺秀。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娶杨淑这样一个女子。 第一次见她，墨天浩就对杨淑生出了好奇和敬佩。只是后来…… “墨大哥。” 霍风的声音让墨天浩回过神来。 他的嘴角挂着笑容，喊了声： “淑淑。” “驭……” 杨淑勒马，停在墨天浩面前。 “阿浩。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没来多久。担心你，就来接你了。” 事实上他已经在城外站了许久了。 杨淑也知道，但并未拆穿。 只是嘴角挂着笑：“那就一起回去吧。” “好。” 话音刚落，墨天浩退后两步，一个纵跃，就越上了马背。 马儿受惊，在原地躁动起来。 墨天浩伸手拉住缰绳，让马儿安静下来。然后一手搂住杨淑的腰，，呵了一声： “走。” 马儿瞬间窜了出去。 乔芷和霍风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他俩就这么被丢下了？ 过了半天，霍风才说： “墨大哥重色轻友啊。我们两个自己回去吧。” 乔芷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在赞同霍风的话，还是同意两人一起回去。 为了不打扰前面两人，他们放慢速度，让马儿慢慢的走。 …… 杨淑到现在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从来没有以这个姿势骑过马。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似乎还能听到墨天浩有力的心跳声。 墨天浩也在想着别的事。 很多年前，他和她也挨在一起骑过马。但那时候，他们不是这个姿势。 那时候，他坐在前面，被杨淑护在怀里。 想的太多，墨天浩收回神思，认真起来： “怎么晚了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城外驿站出了点事。好像是驿站起火了，一个犯人被人杀了。” 墨天浩的眼底飞快闪过什么。果然啊！ “早知道我该陪你去的。你说今年我们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怎么老遇到事呢？” 杨淑无语。这让她怎么说？难道要说不是他们流年不利，而是她——杨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些事情的源头？ “别胡说。遇见这么多事，我们不也都平平安安的吗。这不叫流年不利，叫必有后福。”她说。 墨天浩笑了：“你说的对。” 两人入城后，先去租车行还了马。然后就一起回了家。 成君看见杨淑回来，十分高兴。跑向了杨淑。 “娘。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她把成君抱了个满怀。 “淑淑饿不饿？我去做饭。”墨天浩说。 “嫂子，你先好好休息吧，一定累了吧。”小泽也说。 杨淑的心尖划过一抹温暖。 从前，无论她受多重的伤，回来后也没人会真心关心她。 可现在，她全须全尾的回来，却有人对她关心备至。 “真好。” 第203章 死讯 这段时间。左子辰可谓是劳心伤神，前日好不容易把左玉珠嫁了出去。今日还闲不下来。他还得应付官府的人。 这次算是亏大发了。他不光只是出了一大笔钱而已，他还许出去许多好处。左家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 等好不容易把官府的人打发走了。，还没等好好休息，他就又得了一个消息。 “家主，二老爷出事了。” 左子辰瞬间睁眼。分明看不见，但福伯却好像感觉到了他锐利的眼神。 他直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福伯的脸色很不好：“二老爷死了。” “咔嚓”，左子辰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倏然用力。 “昨天晚上，二老爷他们走到兴化县郊外的驿站。可晚上突然起了火，等官差把火灭了以后，就发现二老爷不见了。镣铐被人用刀砍断了，丢在驿站门口。官差他们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带走了二老爷。可不久后，他们在一座土地庙里找到了已经死了的二老爷。” “很好。” 左子辰一向平静的脸终于变了。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 这两天他焦头烂额，一直没能腾出手去查泄密者的事。现在左怀信又死了，这简直是挑衅，明晃晃的挑衅。 福伯战战兢兢的问他：“家主现在准备怎么办？” “把人散出去，不惜任何代价，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 然而，他的麻烦还没结束。 官府的人也不是傻子，左子辰和左怀信之间的恩怨，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虽然说不通，但左怀信死了，左子辰那边也是要查的。 …… 最近左家出的事，古月宁是知道的。她担心左子辰，却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去找他。 前日左玉珠出嫁，按道理来讲，他们这些小姐妹是要去给她添妆的。但左玉珠以婚事匆忙为由，拒绝了她们来访。 古月宁知道，左玉珠放出来的消息，其实就是左子辰的意思。她不由得更担心了。 担心左玉珠，也担心左子辰。 所以前日的婚礼现场，她虽然没和左玉珠单独相处，但她见到了左子辰。 只是半个来月不见，她差点没认出左子辰。昔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人，好像迅速的就憔悴了下去 合身的衣服，好像空出来一截。仍然挂着笑容的脸庞，也满是疲惫。 她心疼左子辰，却什么都做不了。 今天，她去给她爹请安，结果就听到凛叔和她爹说，左怀信死了。 古月宁当时就愣住了。她知道左子辰和左怀信的关系不好。但善良的她，总觉得他们毕竟是叔侄。左怀信死了，左子辰大概也会难过的吧。 她想要安慰左子辰，但她也仍然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她。 古月宁不知道该怎么办。 …… 王氏豆腐坊。 墨天浩趁杨淑下午休息的时候，来了这里。 钱缘州打扮的如豆腐坊的老板一样接待了他。 “左怀信死了。” 墨天浩并不意外：“又没查出什么来吧？” 钱缘州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道： “是。官府没找到人。” “正常。她要是这么轻易就被抓到了，就不是她了。” 墨天浩的声音不大，钱缘州有些没听清。 “您说什么？” “没什么。” “那您觉得，会不会是左子辰干的？”钱缘州问。 “不是。”墨天浩说的斩钉截铁。 钱缘州自己想了想，也明白墨天浩为什么这么肯定了。 “那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不用。静观其变就可。” “好。” 两人静默了片刻，钱缘州从桌上拿起几张纸递给墨天浩。 “大人，上面来消息了，您耽误的时间有点久了，该出任务了。” 墨天浩粗略的翻了翻手里的几张纸，蹙了蹙眉。 “倒是都不远，事情也不难。就是怎么这么多？” “嗨！这不是考虑到您成婚了吗，许指挥使这是心疼您呢。不过您耽误的是有点久了，所以就有点多。” 墨天浩无声的笑了笑，许文方不是心疼他，是怕他引起杨淑的怀疑呢。 “尤其是最近苏杭一带事情频发，好几个小门派有不同程度的冲突。比如这个槽帮和观云门打了一架的事。死了好几个。最关键的是，影响到了普通百姓。高百户已经去处理了。但是观云门的掌门死了，他们非要说是槽帮的人干的。高百户解决不了，那些人甚至和他带去的人动了手。恐怕要您亲自去看看。毕竟这些年槽帮越来越嚣张了，最严重的话，可能要围剿了。其它的事也差不多。不难解决，但是都很麻烦。” 钱缘州还在继续说着。 “苏杭一带事情频发。” 不知为什么，墨天浩突然想起了顾璟程那张苍白的脸。 他很快回过神来：“我知道了。会让镖局那边安排。这两天就会走镖。” “你把这里守好。帮我多看着些家里。” “大人放心。注意安全。” 墨天浩心头一暖，钱缘州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兄弟。 “放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钱缘州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是从小看着墨天浩长大的。所以他也知道，墨天浩和他们不一样。 做的是和他们一样的活儿，但别人是为了糊口，或者纯粹是喜欢做这一行。 可他不是。他是背负着巨大的仇恨才愿意加入暗罗卫的，而且他无比厌恶自己的这一层身份。 因为每次杀完人，墨天浩都会认认真真的洗手。最初那几年，甚至每次都要把手洗的搓掉一层皮才肯罢休。 第204章 暂别 钱缘州不知道当时促使墨天浩加入暗罗卫的那份仇恨有没有解决。但他知道，墨天浩是不愿意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的。 可做他们这一行的，再怎么打着伸张正义的名头也没用。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真的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所以在墨天浩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孤寂的心。 如今他成婚了，钱缘州只希望他能真正的幸福起来。 …… 傍晚时分。，墨天浩买了些菜回来，里头有一块豆腐。 “淑淑，你醒了吗？今晚还是我来做饭吧。” 杨淑睡了一下午，昨晚的觉早就补回来了。 听到墨天浩的声音，她赶紧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菜。 “我没事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了镖局一趟，还真给你说准了，这还没到三月呢，我就闲不下来了。” “怎么，要去走镖啦？”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我们都快成婚半年了，我却觉得还是和你新婚燕尔，不舍得和你分开。这该怎么办呢？” 说着话，墨天浩抱住了杨淑。 杨淑一愣，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 “你松手，手上还有东西呢。这还有人呢。，” 墨天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还在院子里呢。 墨天浩又用下巴在杨淑头顶蹭了蹭，不甘心的松了手。 “你继续歇着吧，我去做晚饭。” 杨淑也不和他争，自己去看两个孩子写字读书了。 吃饭的时候，墨天浩说了自己要去走镖的事。 小泽早已习以为常，表示了自己会好好读书，不会出事以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成君也不是没见过墨天浩去走镖，说了句： “爹注意安全，我会想爹的。” 墨天浩笑了，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还是成君会说话。” 杨淑说的最一针见血：“什么时候走？还有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早上走。回来不好说，大概两三个月回来吧。” “时间还挺长的。” “是啊。休息的时间太长了，黄镖头给我找了个长途。”墨天浩苦着脸。 杨淑几人都笑了起来。 晚上，墨天浩开始收拾行李。两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从早春走到早夏了。 冬天的衣服得准备，夏天的衣服也得准备。但他是出去走镖的，行李不能准备的太多，越轻便越好。所以他便在衣柜里翻捡起来。 还好，他是做惯了这事的人。很快就把想要的衣服都找了出来。 杨淑在一旁给他帮忙。他拿出来的衣服，杨淑就叠好，然后塞进包袱里。 两人合作，衣服很快就准备好了。 杨淑从床下拿出一双新鞋递给墨天浩。 “我看你之前那些鞋都有磨损，就给你做了双星的。像你们这种天天在外头跑的人呢，衣服薄一点厚一点都无所谓。但鞋子一定要好，不然脚就要吃苦头了。我拿的锦绣坊最好的布料，这个天穿暖和，等到夏天也不会闷脚。” 墨天浩拿过那双鞋一看，针脚细密，鞋面厚实，里面摸着也很舒服。 “你亲手做的吗？” “嗯。又不花钱，我不自己做，难道给别人做啊？”杨淑没好气的道。 墨天浩心头一暖，竟有那么片刻，分不清自己说的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 “淑淑你真好。”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奇怪，墨天浩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仿佛心尖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又软又暖，又酥又麻。 他想，大概是自己从前出门，从来没有人会如此细心的想到这些，更不会为他去做这些吧。 想到杨淑坐在柔和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的帮他做鞋子的模样。他的唇角不自觉扬了扬。 杨淑听到他的话，笑了。 戏谑的问他：“墨天浩，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啊？” 墨天浩一愣，想了想，还真是。他对着杨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 他的脸微红起来：“我，我嘴笨，淑淑不会嫌弃我吧？” 杨淑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像是当年，王凤在古视昌面前惯用的那套伎俩。 大概就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不会怪我吧？”之类的。 想到这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好气的白了墨天浩一眼：“好好说话。” 墨天浩笑着道：“遵命，娘子。” 这一夜，墨天浩要了好几次。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会考虑到杨淑的身体。但只要她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有想要结束的意思。他就会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杨淑。让杨淑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后天你就走，明天晚上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许做。听见没有？” 墨天浩指天发誓：“放心，明天晚上我肯定什么都不做。后天要赶路呢，我心里有数的。” 杨淑骂：“你有数个屁。” 墨天浩也不在意被骂，喘息着道： “淑淑你别生气，我可是三个多月都见不到你了。你就容我一次吧。” 杨淑无语。他们只是三个月不见面，暂时分别而已。说的好像一辈子不见面了一样。 可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想什么，很快她又被墨天浩拖入了新的一轮沉沦之中。 …… 第二天，夫妻俩难得都睡了懒觉。起来之后，杨淑看墨天浩的眼神，总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墨天浩则满脸餍足，也十分讨好。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抢着做。 但他明天就要走了，镖局里的货要最后清点一遍，然后封箱装车。 墨天浩也不能一直留在家里，杨淑也不好一直冷着脸。 在晚上的时候，又帮他把随身的行李清点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放了心。 墨天浩说到做到，这一晚真的没再做什么。 第二天，杨淑就带着成君和小泽到城外，和其他几家夫人们送走了墨天浩等人。 第205章 报复 没有了左子辰时不时的打扰，杨淑的日子过的十分快活。墨天浩的离开丝毫没有让她受到影响。 关于左子辰的事，她也知道些。 她知道左子辰这次很生气，不惜一切代价的想把自己找出来。所以她现在可不敢让乔芷去左家打探。不过好在，她如果想知道什么，根本就不用自己或者乔芷亲自去打探，去问问樊英就知道了。。 有句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左子辰现在就是如此。关于杨淑的事，他还没找到线索。殊不知，另外一头也有人想要他的命。 刘兵，扬州的私盐贩子之一。 邓五爷在的时候，他在这一行里排老六。现在邓五爷进去了，以后他就是刘五爷了。 可惜如此美事，他一点都不开心。 江湖是个没规矩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规矩。但江湖又是个很有规矩的地方，除非真是那些不讲究的人，否则江湖道义4个字是很重要的。 前面就说过，左子辰在劫邓五爷和左怀信的货之前，为了把自己摘干净，派去的那群死侍身上都有其他盐贩子的标志。刘兵就是那个倒霉鬼。 虽然后来这群死侍被解释成了左子辰阻止自家二叔的人手，但这其实是不能完全自圆其说的。 因为当时除了岸上拖延左怀信他们的人外，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直接上了船，抱起私盐就跑的。 当时在场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崔炳权再怎么睁眼说瞎话，也得给自己人一个交代不是。所以这部分没法自圆其说的人，自然就成了第三方浑水摸鱼想劫货的人。 然后也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查到了刘兵。 幸亏他反应的快，临时推了个人出来顶罪，否则他也躲不过那一刀。 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扬州城大大小小的私盐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和他有关。 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不说有多信任彼此吧，你至少不能把人给卖了不是。动不动就把事情往官府捅，以后谁还敢和你合作呢？ 出了事更是把手下人推出来挡刀。就这种人，根本就没人会看得起。 刘兵现在面对的就是如此困境。 现在除了自己人，私下里会为了讨他开心，叫他刘五爷外，扬州城根本就没人肯承认他的身份。 刘兵那叫一个憋屈啊！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在不惜代价的找人。找陷害他的人。 与左子辰的暗中打探不同，他是大张旗鼓的在找人，一点儿不避人。 杨淑还是从樊英那里知道的。 墨天浩走后，樊英为了避嫌，不怎么来他们家吃饭了。但有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串个门，打招呼更是每天都有的。 当时樊英说：“这个姓刘的私盐贩子可真有意思。自己做的这么不道德，还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旁人的麻烦。” 杨淑若有所思，没说话。 去锦绣坊的时候，她又找了乔芷。 本来左子辰已经没功夫在来找她的晦气了，杨淑可以不找他麻烦的。但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绝。 左子辰很聪明，虽然她做的隐蔽，但并不敢保证左子辰就一定查不到。等他反应过来后，杨淑根本没办法与他抗衡。到时候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可她偏偏不喜欢坐以待毙。 所以她要把事情闹大，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左子辰做的隐蔽，那个刘兵又是个蠢货。竟然大张旗鼓的去找人，生怕左子辰不知道他在找自己一样。所以他是不可能找到什么的，我们不如帮他一把。” 乔芷没有意见，在纸上写：“坊主想怎么做？” “坊主”，这是杨淑让乔芷叫的。她不让乔芷叫她主人，所以就让乔芷和绣坊里的其她姑娘嫂子们一样叫她坊主了。 “你把左子辰之前谋划的事，送到刘兵那里去。注意安全，最近左子辰和刘兵都派了不少人出去。实在送不到他那里去就算了，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一切以安全为主，知道吗？千万不能把自己暴露出来。” 乔芷用力点头。这可是肖燕燕给她安排的任务啊，她一定会做好的。 “今晚去家里吃饭。我给你拿人皮面具。”杨淑突然说。 乔芷愣了一下，点头。 于是晚上，乔芷到杨淑家里吃饭。杨淑给了她人皮面具。 当天深夜，乔芷就出去了。 …… 刘兵收到消息的时候，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他妈的。左子辰，老子又没得罪他，他要算计自家人，还拖我下水。简直该死。” 他砸了好几个杯子，还不解气，继续破口大骂： “此事不讨个说法，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的手下人在旁边赶紧劝：“五爷你消消气，我们从长计议。这左子辰可不好对付。我们现在除了那不知名的人送来的纸条外，没有证据表示这件事和左子辰有关。万一那送纸条的人别有居心，我们岂不是当了别人的刀子。五爷还是要三思啊。” 不得不说，这个手下人还是很聪明的。但如果是之前，刘兵还有可能会听一听。可现在他正属于愤怒中，那一声声五爷，仿佛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他猛的一把掀翻了桌子，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吓得旁边的几人都静若寒蝉的看着他。 “我不管，明的来不了就来暗的。我要左子辰付出代价。” “那您想如何做呢？”手下人小心翼翼的问他。 “杀了他。”刘兵咬牙切齿的说。 旁边的几人脸色一变：“这……” 第206章 柳素 刘兵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杀了左子辰，虽然是愤怒下的决定，可他也不是没有过过脑子的。 “我们的人不行，花钱找别人吧。” 他的人没有能力杀左子辰，也没有能力把自己摘干净。只能请别人。 刘兵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的说：“我也不是非要左子辰死，如果杀不了他，就让他以为，事情是左怀信的旧部做的也行。” 三月的扬州，细雨霏霏。 世夜，扬州城外的土地庙内，一群彪形大汉正在里面骂骂咧咧。 “他妈的。这次可真倒霉，那个负伤穿的那么好，没想到就那么点钱。” “可不是吗。这么点钱，我们这么多人分一分，一个人根本就落不了多少。” 原来，他们是一群流窜在附近几个城池的山匪。 前段时间，他们才抢了一个富商的货。把他一家三口都杀了，然后扔下了山崖。 结果那副伤只是空有其表，根本就没多少钱。 他们今晚在这个土地庙里歇一晚，明天就得换地方。 突然，土地庙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一群土匪做贼心虚，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 “里面有人吗？我想在这里歇一晚。”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冷清的女声。 几个土匪再次面面相觑。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女人独身在外？ 他们虽然疑惑，可一个女人他们也不怕。于是土匪的老大一个眼神甩过去，示意离门口最近的土匪去开门。 那土匪一步窜过去，打开了土地庙的木门。 门外，是个身穿白衣，手拿素色油纸伞，还挎了个小包袱的年轻姑娘。 姑娘见庙里有这么多男人，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就想往外退。 这姑娘面容冷清，但长得是真好。一看就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 既然遇见了，一群土匪又怎么可能让她跑掉。 开门的土匪伸手一拉：“这么晚了，小娘子一人在外面不安全。快进来，我们人多，可以保护你啊。哈哈。” 姑娘往后退了一小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土匪的脏手。 “几位大哥这么多人，我留在这不方便。”她说。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快进来，外面还下着雨呢。” “就是就是，快进来。” 土匪们七嘴八舌，甚至还有人想直接上手的。 姑娘无奈，低首敛眉，收起手里的油纸伞，把它放在门外的廊下。然后自己在几个土匪的簇拥下，走进了土地庙。 她一直低着头，走进庙后，就找了个角落坐下。不敢和那群土匪多说一句话。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让几个土匪心痒痒。几个土匪暗暗的用眼神交谈着。 老大微微的点点头，显然同意了他们的做法。 于是有人问姑娘：“小娘子怎会深夜一人在此啊？” 姑娘从包袱里拿出水囊和干粮吃起来。 “白天遇到些事，晚上没来得及进城。”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在外头跑啊。多危险啊。明天跟哥哥们一起走，哥哥们保护你呀。嘿嘿。” 一个土匪淫邪的笑着。 姑娘的眉头又是一簇，往后靠了靠。 这在土匪们看来就是她害怕了。他们变本加厉： “小娘子，你别害怕啊。我们保护你啊。” “就是，你别害怕。我们护着你。” “不过嘛，你是不是该给点利息啊？” “不如让我们先清一下。” 一个又一个的土匪，开始用言语挑逗那姑娘。 姑娘的脸色越发冷凝，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姓柳。” 土匪们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娘子这是愿意了呢。哈哈哈。” “柳小娘子，今晚好好陪陪哥哥们。哥哥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终于，有土匪上手了。 同时好几双手朝姑娘伸去。 “我提醒过你们了。”素衣女子轻声说。 然后，她动了。 刚才还在原地坐着，拼命往后躲的人一眨眼之间就到了几个土匪面前。然后她双手齐出，分别抓住了两个土匪向她伸来的手。 “咔嚓”。 “啊”， 前一声是手骨折断的声音，后一声是两个土匪的惨叫。 然后素衣姑娘借着两个土匪的力，瞬间站起。瘦弱的腰身一用力，两个土匪就被甩了出去。 接着她双脚再一踢，另外两个土匪也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土匪们才意识到不对。 土匪老大一声大吼： “给我上。拿下这娘们儿。” 素衣女子不慌不忙的转身，从她带来的包袱里抽出两把造型小巧的柳叶刀。 然后没有任何惧色的正面迎向了十几个土匪。 她只有一个人，但她的实力和土匪们显然不在一个水平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多少人都没用。 一个又一个的土匪倒在了她那两把柳叶刀下。 土匪老大满脸恐惧，带着唯一剩下的两个手下步步后退： “你，你到底是谁？” “我提醒过你们了，我姓柳。” 看着她清冷的面色，还有那两把柳叶刀。土匪老大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他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 “柳素，你是柳素。” 女子的面容沾上了星星点点的鲜血，看上去更加阴森恐怖。 柳素，江湖杀手排行榜第十七。平时喜穿素衣，拿两把小巧精致的柳叶刀。又有“柳叶双刀”之称。 “我本不想杀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在土匪老大和其余两人惊恐的目光下，柳素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 片刻后，土地庙内重归平静。只剩下了一地的鲜血和十几个死不瞑目的彪形大汉。 而那清冷神秘的美丽女子，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第207章 刺杀 三月中，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王凤决定带古月宁和褚小莲一起去观音寺上香，顺便去踏青。 观音山给古月宁的印象实在不好。她本来不想去的，但丫鬟胭脂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我打听到，左公子这两天也要去观音山呢。” 以前，古月宁经常让胭脂去打听左子辰的事。她倒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想要知道左子辰的动向而已。然后默默的关注着他。 自从上次在左家，她明确听到了左子辰的心思之后，她就没让胭脂再打听左子辰的事了。今天大概是胭脂忘了，又跟她提起了此事。 左子辰八岁的时候，伤了眼睛。观音寺的汇能大师是个佛医，医术十分高明。左怀义把左子辰送到他那里调养了半年，眼睛虽然没治好，但余毒已清。 在这之后，左子辰每年春天都会到观音寺待几天。这段时间事情频发，也没影响到他的这个习惯。 说着放下了，实际上有没有放下，只有古月宁自己知道。 想到前段时间，在左玉珠的婚礼上看到的左子辰。古月宁仍然不能平静。 她想要去看看他，就只是看看，也好。 于是第二天，古家的马车就上了观音山。 …… 观音寺禅房。 左子辰和汇能大师对面而坐。桌上是一局残棋。 白子以微弱的优势赢了黑子两子。 “左施主输了。” “大师棋术高明，晚辈棋艺不精，自愧不如。” 汇能大师呵呵一笑：“左施主过谦了。施主不是棋艺不精，是心思不在这里吧。” “平僧观施主脸色不佳，是有了烦心事吧？” 左子辰勉强笑了笑：“佛门之地，是晚辈不该把外头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事带进来的。” 汇能大师微微叹了口气：“左家的事，平僧也略有耳闻。施主节哀。” “晚辈家中些许小事，还扰了您的清静，晚辈真是罪过了。” 看着左子辰笑得无懈可击的脸，汇能大师又一次叹息： “人生八苦，最苦的就是放不下。这么多年了，施主还是放不下吗？” 当年，左子辰在寺里的那半年，汇能就知道这孩子是有慧根的。听了十几年经的和尚，都未必能懂的佛理。这孩子短短半年，就都能参透。但他终究与佛无缘。这些年也一直走不出来。哪怕他什么都明白，也不愿意走出来。 听了这话，左子辰终于露了个真正的笑容： “我找到她了。” 但随即他的笑容又变的苦涩起来： “可她不肯认我。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有些东西也再也回不去了。” 汇能大师沉默，半晌，唯余一声叹息。 他劝过他，可他不肯听。非要如此自苦，汇能也没有办法。 佛，终究是不能普度众生的。这世上大部分的人，还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着。 …… 白天的时候，古月宁一上山就在找左子辰。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她也不好意思去问寺里的和尚。还好，她们今晚要在寺里留宿一夜，明天才下山。希望明天能看到左大哥吧。 世夜，左子辰已经吹灯休息了。 一到黑影却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他的禅房。 那黑影身形纤细，看着竟是个女子。 她拿着一把柳叶刀，直直的朝床上的人刺了下去。 可刀刃刺入的瞬间，她就意识到手感不对。 女子知道中计，迅速转身，拔腿往外跑。 可身后一道劲风朝她袭来。 女子一弯身，避开这一击。然后抬腿一踢。踹中那人大腿。 接着再次转身，柳叶刀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直劈来人面门。 来人微微退后半步，仗着手里的剑比女子手里的刀长，直接用长剑格挡柳叶刀，同时抬手拍女子胸口。 两人迅速在这间不大的禅房内缠斗起来。 黑衣女子是柳素，瓮中捉鳖的是左子辰。 两人都是越打越心惊，对方的武功，远在他们彼此的意料之外。 可柳素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份，所以一直只用一把柳叶刀。 而左子辰没有这样的顾虑，而且在黑暗里，是他的主场。 所以很快，柳素就显出了颓势。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已经听见有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想到这儿，柳素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左子辰。然后趁对方攻自己上身的时候，她一个仰身，双腿在地上发力一蹬，瞬间拉开了和左子辰的距离。。 见人想跑，左子辰快速上前两步，手里的剑刺了出去。 柳素跳窗而出，身子还在半空中。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她闷哼一声，后背硬生生受了左子辰一剑。 可随后，她一张冷情的脸上却突然微微露了个笑。 在左子辰的惊讶中，她一直空着的那只手里，赫然又多了把柳叶刀。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左子辰侧身，柳叶刀刺进了他的右胸。 柳素见一击不中，也不纠缠，趁机头也不回的跑了。 两人这一下算是两败俱伤。 柳素直接下了山，。一路上鲜血都流个不停，整个人也是跌跌撞撞的。 最深的两个伤口，一个是刚才后背那一剑，另一个是腰间被划开的一道大口子。 左子辰向后跌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他迅速点了胸口几处大穴，止住血。然后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信号弹，扔了出去。 第208章 帮助 他有一个习惯。因为不想破坏佛门清静之地，所以他每年来观音寺的这几天都不会在人手。连福伯也不会带。 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他难得抽出几天空，就想上山来清静清静。没想到这次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怕就怕方才那女子只是第1波，还有更深的杀机在等着他。 柳素也看到了在空中炸开的信号弹，她知道很快，左家人就会倾巢出动的来找她。 此时此刻，正常人的想法大概是离开扬州。但她能想到，左家人就也能想到。 她索性反其道而行，直奔扬州城而去。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都猜对了。 柳素就不说了。城里人虽然多，容易被发现，但她受伤太重，不得不入城处理，而且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的选择是明智的。 至于左子辰，这些年想要他命的人不少。本来只是他的疑心作祟，防患于未然。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兵运气太好，左怀信还真有旧部想要要左子辰的命。 本来他们都是左家人，左怀信死了，他们转投左子辰就行了。 但是这些年，左怀信做的太过分，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左子辰的命。左怀信那些旧部功不可没。 现在他们的主子倒台了，左子辰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他们被他逼的没办法，只好想要杀了左子辰。 左家还是有些没出五服的亲戚的，等左子辰死了，他们随便从旁织里找个小的，好掌控的，他们就能成为左家真正的主人了。 左子辰捂住胸口，费力的站起来。他知道很快，寺里的和尚就要来了。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他就不能留在这儿。在福伯带人来之前，他信不过任何人。 他迅速思索起来，该去哪儿？ 莫得，他想起了一个人。 白天的时候，他听到了古家的女眷也上了观音山。 但每年来寺里这几天，他都是想要修身养性的。连福伯都不想带，他就更不想和哪个熟人有什么关系了。 可今晚，古家人的出现能救命。 左子辰跌跌撞撞的走出屋子，避着人，找到了女眷居住的厢房。 古月宁已经休息了，却突然听见外头闹了起来。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她就听到了窗框被人敲响的声音。 古月宁身子猛的一僵，害怕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阿宁吗？是我，左子辰。放我进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古月宁浑身一松。她虽然疑惑，左子辰深更半夜的为什么会来敲她的门。但既然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她自然要去开门的。 古月宁起身，刚想点灯，就听到左子辰在窗外说： “别点灯。小声些，别把人引来了。” 古月宁一愣，摸着黑，去打开了窗户。 在她的帮助下，左子辰爬进了房间。 虽然没有点灯，但借着朦胧的月光，古月宁还是看到了左子辰身上的血迹，还有胸口狰狞的伤口。 她的一声尖叫，堪堪到了喉咙口，又想起左子辰说的不要把人引来的话，生生憋住了。 “左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里都带着轻轻的颤。 左子辰对于吓到了古月宁这件事，感到非常抱歉。 “遇到点麻烦，让我在你这里避一避。吓到了你，抱歉。” 很快，外面就彻底闹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外面出事了。说是寺里来了贼人，这该怎么办呢？胭脂在外面带着哭腔喊。” 古月宁看向左子辰。 “放她进来，我的伤你处理不了，让她进来帮你。” 于是古月宁去开门。在胭脂进来看见左子辰，发出尖叫声之前，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喊。来帮忙。” 这时候，外面又有小和尚敲门：“女施主你休息了吗？刚才寺里来了逮人，左家的人来说，左子辰施主不见了。让贫僧来问问，您看见了吗？” 胭脂欣喜，刚想开口，古月宁就又捂住了她的嘴。 “左大哥？”古月宁不确定的问左子辰。 左子辰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 福伯他们来了，会用特殊的方式通知他。不会这样来找他，更何况还是来敲一个姑娘的卧房。 古月宁明白了，于是她说：“告诉他们，人不在我这里。我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左大哥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 小和尚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满，连连道歉。 他理解古月宁为什么生气，但是他也心里苦啊。那群人凶神恶煞的闯进寺里，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找左子辰。寺里的和尚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小和尚走了。，古月宁和胭脂准备帮左子辰处理伤口。 可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两个姑娘都没做过这种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姐，让我来吧。” 胭脂都要哭了，但还是勇敢的说。 左子辰善解人意的说：“你们有伤药吗？给我，我自己来吧。” 可左子辰身上不只是胸口的伤，背后也有。他不好处理。 古月宁咬了咬唇，道：“胭脂，你去拿伤药，再打盆水来。记得躲开人。我来，我来给左大哥上药吧。” 胭脂还有些犹豫，但在古月宁严厉的目光下，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左子辰说。 “左大哥你不方便的，还是我帮你吧。” “可这会对你的名洁有损。” “我，我不怕。”古月宁声音颤抖的说。 天知道，这话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意味着什么？ 左子辰沉默，良久才说： “你，不必如此的。” 古月宁没有接这话，她知道左子辰什么意思，但她做不到。 第209章 上药 两人又都沉默下来。 好在胭脂很快就端了水盆，拿了伤药进来了。 “你去守着，我给左大哥上药。”古月宁说。 胭脂犹豫着去了。 古月宁没做过这种事。她抖着手，想要解开左子辰的衣服。可她拽了好几次，手都滑落下来。 左子辰无奈：“我自己来吧。” 他解开前胸的衣襟，道： “来吧，别怕。” 他镇定的声音，让古月宁慌乱的心安稳下来。 “左大哥你忍一忍。我会尽量轻一点的。”她说。 左子辰冲她一笑：“没事。我习惯了。你不用太轻，尽量快一点。这样反而不容易痛。” 他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古月宁红了眼眶。 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伤。偶尔破了块皮，她娘就紧张的跟什么似的。可左子辰这话，分明代表了他经常受伤。 “习惯了”，人要受多少次伤，才能说受伤是一件习惯的事？古月宁不知道，但她心疼。 人前的左子辰总是风光霁月，人人羡慕的。可背后不为人知的他，又要遇见多少像今晚这样的惊心动魄呢？ 想到这里，古月宁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左子辰一声轻笑：“怎么了？怎么我受伤，你反倒哭了？是被吓到了吗？别怕。是左大哥不好，以后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语气温柔的就像在哄孩子。 古月宁更想哭了，但她忍住了。 “没事。我不怕。我只是觉得，左大哥你一定很疼吧？你要是疼的话，就喊出来吧。憋着会更疼的。” 左子辰的心头一软，这个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我不疼。真的。” 他怕古月宁不信，还举起两根手指指天发誓。 古月宁终于被逗笑了。 “左大哥骗人。” 见她笑了，左子辰也笑： “没骗你。我若是骗你了，就是小狗。”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儿时。这个略显亲密的动作自从两人懂得了男女大防之后，就没再做过，可此时此刻，他们竟都忘了。 可能连左子辰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身处险境，谁也信不过的情况下，他第一个来找的是古月宁。 说着对古月淑念念不忘，但如果杨淑今晚也在的话，左子辰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来找古月宁，而不是杨淑。 “今晚的事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左子辰突然说。 古月宁点头：“这个我知道，左大哥你放心。” 左子辰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有些词穷，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说今晚的事，让古月宁不必在意。可事关一个女子的明洁，这话他说不出口。可不说两句吧，好像也不合适。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古月宁说：“今晚我没见过左大哥。左大哥出了这个门，自然也是没见过我的。” 左子辰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姑娘太过于善解人意，足智多谋的左公子也难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你……” “转过去。”古月宁打断了他。 左子辰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前胸的伤处理好了，左大哥你转过去。”古月宁说。 左子辰反应过来，赶紧转了个身。 看不到他的脸，古月宁终于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啊！这辈子没和除了父亲兄长外的其他男人这么亲近过。她的脸也早已红透。 哪怕知道左子辰看不见，她还是慌乱无比。 又过了一会儿，后背的伤也处理好了。左子辰也正好收到了福伯他们的暗号。 他穿好衣服，对古月宁说： “福伯他们来了，我该走了。这房间里的血迹和血水我一会儿让人来帮你们清理。保证明天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 “好。” 古月宁没有拒绝。 看着左子辰如来时一样离开，古月宁主仆彻底松了口气。 胭脂不满的抱怨：“左公子这也真是，去哪里不好，怎么能来小姐这里呢？这以后让小姐怎么做人啊？” “住口。”古月宁严厉的呵斥了一声。 “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今晚我们没见过左大哥。听清楚了吗？” 胭脂不敢再多说，喏喏的应是。 古月宁用刻意严厉的面容，掩饰了她微微低落的心情。 左大哥有难，来找了自己。证明他是信得过自己的。如果她以此做要挟，让左大哥娶她，岂非辜负了左大哥的信任？ 这就是古家姐妹俩最不一样的一点。 杨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她想让左子辰娶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本来嘛，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子的明洁都毁了，左子辰就是应该负责的。 但古月宁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这叫趁人之危。 她虽然不知道杨淑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她爹娘是怎么想的。他们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让左子辰娶她。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她也不能让爹娘知道。 当下，她又警告了胭脂一番。 可胭脂却面露难色：“小姐，我方才去拿伤药打水的时候，看见莲姨娘身边的小兰了。您说，她会不会？” 古月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刚才怎么不说啊？” 还不等胭脂再说什么，左子辰派来的人就到了。 他们没和古月宁主仆说什么。进来就开始擦洗干净地上的血迹，把床上粘了血污的褥子换成新的，然后又把左子辰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迅速抹除。 最后和古月宁说了一句： “家主说，吓到了古二小姐是他的错，等有空了一定亲自到府赔礼。” 然后就迅速的离开了。 速度之快，让古月宁主仆目瞪口呆，左子辰手底下的人也太厉害了吧！这得是做过多少类似的事啊？ 第210章 救美 另一边，柳素避着人想办法入了城。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找到一家医馆，想从后门翻进去。 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谁？” 已如惊弓之鸟的柳素猛的转头，不远处，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正快步朝她走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樊英。 他在扬州也呆了好几个月了，大嫂那边几次来信催他回去。这两天，他正忙着把扬州这边的事收个尾呢。这不，今晚去某位富商家吃饭，一不留神就到了现在。 他正往家走呢，就看到不远处的医馆门口有个瘦小的黑影，在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嘛。 他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一看还以为对方想偷东西呢。当时就喊了一声。 可随着那黑影一回头，加上自己的脚步渐近。樊英这才发现，那竟是个女子。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柳素迅速的考虑着要不要杀人灭口。 可自己已然是重伤，加上从来人的步伐看，对方也是个懂武的。这还是城内，真动起手来，她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柳素长得娇小纤弱，虽然是个冷美人，但还是会有许多男人喜欢。她那两把柳叶刀又小巧的很，方便隐藏。 想到这儿，她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樊英一愣，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娇小的姑娘，倒在不远处的地上，生死不知。 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走到姑娘面前。他这才看见，姑娘的身上全是血。尤其是背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姑娘一路走来的地上也全是血。 他赶紧蹲下身，去探姑娘鼻息。同时喊道：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柳素努力睁开眼睛，虚弱的冲他说了两个字： “救我。” 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樊英急的不行。现在这个时候，医馆的门早关了，他上哪儿去找个大夫来给这姑娘治病啊？ 樊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犹豫了片刻，然后就干净利落的踹开了医馆的大门。在反身把柳素半扶半抱进了医馆。 装晕的柳素也不由愣了愣，这男人这么豪迈吗？ 樊英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把柳素放在医馆的床上，然后就开始在医馆里翻箱倒柜的找金疮药和纱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打劫的呢。 等樊英好不容易找齐了自己要的东西。一回头，就对上了柳素一双冷情的眼睛。 他咧嘴一笑：“姑娘你醒啦。” 柳素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在樊英找东西的时候，她已经把一直藏在后腰的两把柳叶刀扔进了床底。 “那个，你的伤在后背。要不，我替你处理一下呗。” 樊英突然有些扭捏起来，他活了二十多年，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更别说是帮哪个姑娘上药这种亲密的事了。 柳素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樊英生怕她会误会似的，急急的又解释道： “姑娘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这都是情极之举，你千万别见怪。” 他着急的模样，让柳素觉得她如果说不行，樊英都能直接说要娶她了。 看来她运气不赖，遇上个好人。 “没事，我不介意。多谢了。”她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让樊英愣了一下，这姑娘的声音竟意外的好听。像她的面容一样清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樊英，瞬间脸色爆红。他甩了甩头，把一闪而过的龌龊想法甩出脑子。 然后准备开始帮柳素处理伤口。 真正上手了，樊英才知道柳素受的伤有多重。背后这一道剑伤有大半尺长，最深的地方都差点见了骨。更别说其他地方还有伤了。 见姑娘咬牙忍耐的模样，糙汉子樊英也不由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方便问问，姑娘你这伤怎么弄的吗？” “城外土地庙有一群土匪。他们想对我图谋不轨，我跑出来了。”柳素说。 樊英一愣，这事儿他知道。 今天早上城外土地庙死了十几个土匪的事，已经在扬州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他只觉得这姑娘可怜，全然忘了，这姑娘的伤口是刚刚才造成的。如果按她说的，这伤口就不可能是今晚造成的，最早也该是昨晚。 “那群土匪也太不是东西了。你放心，他们已经死了。” 柳素轻轻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他们死了，因为人就是她杀的。 等好不容易帮柳素处理了伤口，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樊英丢下几两碎银子，然后对柳素说： “我要走了。姑娘，你就留在医馆吧。明早有人问起，你就说这里的东西是我弄乱弄坏的。我把银子放在这儿，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来找我。我姓樊，樊英。我家住在……” 柳素一惊，她不能留在医馆。左家人如果想找她，医馆肯定是首要查找的目标。而且她现在行动不便，想离开也是做不到的。 “樊大哥，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一路逃到扬州来的。我爹是个赌鬼，他把家里的家当都赌没了，就卖了我还债。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赌场的人一直在追着我，后来又遇上了那群土匪，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你别把我留在这儿，能不能带我走？你放心，我有钱的。一定不让你白帮我。” 她一把拉住樊英的袖子，一口气说道。 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加之失血太多，这番话说下来，她已经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了。看着更让人我见犹怜。 樊英义愤填膺起来：“你爹真不是个东西，还有那些赌场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们伤害你。” 第211章 熟人 他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现在这样，也该换身衣服清理清理，还要吃点东西才行。刚刚是我想的不周全了。我在你回我家，正好我家有个仆婢，我让她给你找件衣服换上，再弄点吃的。” 柳素点点头，一双冷清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了感激的泪光。 于是樊英又多留了些钱下来，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尽量把医馆的东西收拾好。 柳素则趁机把两把柳叶刀藏得更隐秘些。等她彻底恢复了行动力，再过来取。 就这样，樊英抱着柳素迅速往自己家跑。临走前，在柳素的恳求下，樊英还把她一路跑过来的血迹清理了。 …… 已是三更天了，二爷还没回来。碧草有些担心。频频打开院门往外张望。 再次张望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到樊英抱了个姑娘，正往这里跑。她不由愣了愣。 “碧草，来帮忙。”樊英喊。 碧草赶紧上前帮樊英扶住柳素。两人合力，把柳素弄进了院子。 碧草看见柳素身上全是血，吓了一跳。 “哎呀！这是怎么弄的？” “等会儿再说吧。碧草，你去给这位姑娘弄点吃的吧。”樊英说。 “哦，好好，我这就去。” 柳素一直默不作声的任两人摆布，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谢谢你了樊大哥。”她说。 樊英略显憨厚的笑了笑：“不用客气。对了，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我姓柳。” “哦柳姑娘。柳姑娘，你这两天就在我这里安心呆着吧。你放心，刚才那个是我家的下人碧草，你这两天就跟她一起睡吧。不会坏了你的名声的。” 柳素终于露出个浅淡的笑：“多谢。” 过了一会儿，碧草给柳素端了一碗面来。 柳素道谢后，慢慢的吃起来。 碧草又给她找了自己干净的衣服烧了热水。 “姑娘，我给你擦擦吧。放心，不会让你的伤口沾了水的。” “这是我的衣服，洗干净了的，你别嫌弃。” “好。多谢了。” 碧草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经历的多，看樊英和柳素就像是在看孩子。帮柳素清洗的时候，她唉声叹气。 樊英坐在外面，脑子渐渐已被冷风吹醒了。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柳素穿的是夜行衣，身上的伤口也是今天晚上才造成的。不像是柳素自己说的那样。 他凭着一时义气英雄救美回来的姑娘，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但樊英不后悔，让他看着一条人命见死不救，他也是做不到的。大不了多防备些就是了。 等碧草帮柳素清理干净，柳素也终于体力不支的昏睡过去后，樊英把碧草叫了出来。 “唉！这姑娘可真可怜，这一身的伤啊，真是……” 碧草抹了抹眼睛，唉声叹气。 “碧草，你今晚多看着他点儿，小心些。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隔壁屋。”樊英说。 碧草不明所以：“这什么意思啊？这姑娘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怀疑，还不确定。反正你小心点吧。” 樊英有些纠结，最后只是这么说。 碧草答应：“好，我知道了。” …… 第二天，杨淑就从碧草那儿听到了樊英昨晚救回来一个姑娘的事情。 “二爷说，让我小心点那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昨天担心的一晚没睡好。可那姑娘看着真的很乖，是个好姑娘啊。”碧草说。 杨淑一愣，警惕起来。 听碧草的意思，樊英昨晚救回来的姑娘有问题。 别人家的事，和她没关系。但樊英不一样。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樊家人， “听张姐你的意思，那姑娘伤的挺严重的吧。现在醒了吗？” “醒了。你别看她伤的重，这姑娘可坚强呢。肯定以前吃过不少苦。我现在准备去买只鸡，回来给这姑娘好好补一补。” “哦，那你去吧。” 等碧草走了，确定樊英也出去了。杨淑没有去锦绣坊，而是回屋拿了个防身的东西，转头又推开了樊英家的屋门。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碧草的屋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推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杨淑与坐在床上的柳素四目相对。 柳素瞬间紧绷起身体，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但杨淑却放松了下来。不是那种假装的放松，而是真正彻彻底底的放松。 “我是隔壁的邻居，我姓杨。我来找张姐，她不在吗？姑娘你是？” 柳素没有回答最后一句话，只说：“张姐出门买菜了。” 杨淑点点头：“哦。我知道了，打扰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关上门，转身离开了。 柳素盯着关上的门良久，终于缓缓放松了僵硬的身子。 刚才那个女人，让她莫名的有了种熟悉感。她们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杨淑浑身放松，很高兴的直接去了锦绣坊。 这还真是个熟人。 在看到柳素的一瞬间，她就认出了她。 很多年前，肖燕燕、柳素，还有暗影门的暗一，是属于三个不同阵营的杀手，又是彼此为二的朋友。柳素没有门派，和她爹是散户，不属于哪个组织。做任务比其余两人更自由，但也更危险。 知道樊英救的是柳素之后，杨淑就放了心。 或许柳素是利用了樊英脱险，但她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樊英主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第212章 相认 想着柳素的事，担心碧草的安全，樊英今天早早的就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就看见碧草给柳素做了鸡汤，柳素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喝，看上去乖巧极了。他走过去，和柳素打了声招呼。 柳素冲她点头示意。 看着那双冷清的眼睛，樊英想起了今天知道的事。 他再过两天就要走了，所以前两天去了左家，想和左家小子道个别。结果福伯告诉他，左子辰这几天一个人去观音寺了。 但据说昨晚观音寺里来了贼人。为了保护几名香客，左子辰受了点伤，今早提前下山来了。 樊英还想着这两天去看看他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柳素。 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左子辰是什么人，哪里是面前这个纤弱的姑娘能轻易伤到的。应该只是凑巧而已。 就这样，柳素就在樊英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杨淑就在隔壁院子看到了安静坐着晒太阳的柳素。 她和樊英则站在院子外闲谈着： “樊大哥这几天就要回鲁地了吧？” “是啊。走了小半年了，我家嫂子催我回去呢。肯定又想给我介绍哪家姑娘了。” 樊英愁眉苦脸，显然受够了动不动就相亲的生活。 杨淑笑了：“樊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媳妇儿过日子也是应该的。” 樊英唉声叹气。 “对了，你们走了，这姑娘呢？” 杨淑想到了什么，问樊英。 “我问过她了，她说他自己有去处。” 樊英的态度让杨淑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樊大哥你对柳姑娘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之前不还关心的很吗？怎么现在？” 听到这话，樊英有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她对我没几句实话，我也管不了别人的事。” 杨淑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独自一人岁月静好的柳素，笑着对樊英说： “我虽然比樊大哥你小几岁，但自认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这柳姑娘，不是坏人。” 樊英一愣，片刻后冲杨淑咧嘴一笑： “妹子说的，我信。” 杨淑也跟着笑起来。 …… 等樊英走了，碧草也去买菜了，杨淑也就准备回家了。可柳素冷冷清清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肖燕燕。” 杨淑的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仿佛对方叫的根本不是她。 可没走两步，杨淑就觉得耳后生风。她猛的低头，柳素的掌风擦着她的后颈而过。 然后不等她反应，柳素抬脚就踹她膝弯。 杨淑避无可避，只得一脚站立，在原地转了半圈。然后用抬起的那条腿和柳素的腿狠狠一碰。 柳素同时抬手抓杨淑肩膀。杨淑身子一扭，用手去挡。两人的手也碰在了一起。 “砰砰”两声，两人同时后退了好几步。 “肖燕燕。”柳素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是我。”这回，杨淑承认了。 柳素冷清的眼睛里也难得有了几分热意。 “我就知道你命硬的很。” 杨淑笑了：“关心的话都被你说的那么难听。” 柳素扭过头去，不理她。 两人沉默下来，她们的交情本就是君子淡如水的。知道对方出了事会担心，但知道对方没事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素没有问杨淑在梅花阁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了扬州，从武功高强的肖燕燕，变成了现在没有内力的杨淑。她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好。 但她不问，杨淑却不得不问。 “你来扬州是干什么的？” “杀左子辰。” 不出杨淑的预料。 从看到柳素的时候，她就知道，城外土地庙那十几个土匪，大概率就是柳素杀的。左子辰在观音寺受伤也应该和她有关。 但她却说：“你杀不了他。” 柳素抬眸看她。 杨淑继续说：“左子辰的武功大概和红花差不多，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去。要不是他一双眼睛拖累了他，说不定真能有与红花一战之力。你什么水平？红花什么水平？你清楚的。” 柳素并没有因为杨淑这几句话而感到不服气。做他们这一行的，必须要有自知之明。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相信杨淑。 “你准备怎么办？”杨淑问她。 柳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愁容，她说： “这次不是死的，是活的。” 杨淑一愣，也松了口气。 柳素的意思就是，这趟活不是非要把人弄死，实在不行的话，嫁祸也行。 出于行规，杨淑没问左子辰这一目标的雇主是谁。她也不关心。 “行吧，我知道了。” “提醒你一下，樊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他已经怀疑你了。” 杨淑突然想到什么，对柳素说。 柳素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我知道。这两天我就走。” “阿素，你要杀谁我不管，但樊英主仆你不能动。” 说这话的时候，杨淑的神情突然无比严肃认真。 柳素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据她所知，杨淑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什么时候如此关心一个普通人了？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杨淑不想说的，她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她转了个话头：“你成婚了？” 杨淑点头，神色也缓和下来。 这一回，柳素是真惊讶了。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他这几个月不在，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让你见见吧。” 杨淑说着话，继续往家走。 柳素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213章 家书 杭州，暗罗卫分部。 负责人高凌亲自去打了盆水，恭敬的端给屋子里的人。 里头那位是他们暗罗卫的副指挥使“银面飞刀”。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但高凌每次见到他，还是会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银面飞刀”年纪不大，做事还极为讲究。在一群糙汉子中间，更像是个读书人。偏偏他还神秘感十足，哪怕吃饭都没把面具拿下来过。 这样就不免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可所有的不满意，在看到他身先士卒的处理江湖事的时候，也都消泯于无形了。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银面飞刀”时的场景。那时候自己还不是杭州分部的负责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白衣。可对方已经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了。 那天，他一身黑衣，右手提一把长刀，冲在最前面。所经之地，无一活口。尤其是他左手那几把飞刀，真正做到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偏偏他回来之后，顶着所有人惊骇崇敬的目光，只说了一句话： “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手。” 当时的负责人愣了很久，然后亲自去打了盆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面前。 结果所有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杀人不眨眼的银副指挥使，慢条斯理、仔仔细细的洗那一双沾满鲜血的手。 他的手上有常年拿冰刃的薄茧，但手指修长，骨节均匀。配上那儒雅的动作，竟意外的好看。可再想一想他杀人的模样，所有人却又觉得更加的可怕了。 后来合作的多了，高凌也从一名小小的白衣，变成了杭州分部的负责人。每一次“银面飞刀”杀人后药水洗手的活，他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旁人。 他始终觉得，不管是对方杀人时的狠力，还是之后洗手时的儒雅，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墨天浩仔仔细细的洗着手，他知道，自己满手的血腥看着是洗掉了，其实是洗不掉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曾经每次洗手。都要把整个手搓红，甚至搓掉一层皮。如今虽然早就不这样了，可洗手，已然成了他杀人后的一个习惯。改不掉了。 “今天槽帮受了个教训，短时间内是不敢做什么了。但杀观云门掌门的凶手还没找到，这件事就消停不下来。让他们自己查我不放心。还是要靠你们抓紧去查。还有，和附近几个城的负责人都说一声，去查一查苏州绿柳山庄的大公子顾璟程和最近这几桩事有没有关系。我总觉得他不简单。” 高凌恭敬的给墨天浩递了块毛巾。 “是。” 墨天浩擦干手上的水，继续道： “那今天就先这样，我明天就走了。过会儿我写两封信，你让人送回扬州。老钱知道该怎么做。” “是。” …… 回到暂住的房间，墨天浩铺开宣纸，提笔蘸墨。 第一封信是写给钱缘州的，交代他这段时间要做什么。 第二封信是写回家的。以前他也经常给小泽写信，但如今不一样了。因为他的家里，又多了两个人。 他的妻子，和儿子。 想着那个女人看到这封信时的样子，墨天浩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她一定会觉得自己腻腻歪歪的吧。 拿到两封信的高凌很是疑惑，今天的信怎么比以往的都厚呢？但他不敢问，还是老老实实传信去吧。 …… 杨淑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她看着厚厚一沓的信纸，有些无语。 这男人有多少话要说，怎么写了这么多？ “是大哥写了信回来吗。” 一向稳重的小泽也难得有些激动，成君更是早已迫不及待了。 杨淑坐在两个孩子中间，三人一起看信。 墨天浩先是说了下自己走到哪儿了，把这一路上好玩好吃的都和他们说了说。絮叨的很。 然后表达了对他们的想念，让他们在家注意安全。嘱托杨淑多去看看黄夫人母子。又问了问小泽的身体情况和他的学业。还答应了成君，回来后一定给他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最后还提起了小泽入青山书院的事。他让杨淑先去打听一下，等他回来了再说。 一个大男人，愣是比长舌妇都唠叨。 但奇怪的是，杨淑竟不觉得反感，还有一股淡淡的暖意弥漫在心间。 “你大哥从前也这么腻腻歪歪的吗？”她问小泽。 小泽摇头，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唉！才不是呢，大哥以前托人送回来的信只有薄薄一张。嫂子就是不一样，大哥这信里头除了交代重要的事情外，就只有几句关心我和成君的话，其余全是对嫂子的想念。” 成君深以为然，狠狠的点着头。 杨淑无语。 本来还怕两个小的会因此觉得不舒服，结果一看，这两个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放心的同时，她又觉得老脸一红。 这男人真是够了。要不是他不算是个读书人，怕不是要写一首酸诗回来，表达一下他的思念吧。 墨天浩他们每天都在行路，所以杨淑没有回信。但这一晚，她却把这厚厚一叠家书放在了身边。仿佛那个人也在身边一样。 墨天浩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杨淑又不是个喜欢多愁善感、想东想西的人。是以今天拿到这份家书，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家里少了个人。 她也第一次明白，何为想念。 第214章 欺骗 记挂着墨天浩交代的事，杨淑去了青山书苑。一打听才知道，想入书苑并没有那么简单。不仅要通过入苑测试，还要有介绍人才能入苑。这还不是给钱就行的，根本就没有通融的可能。 可他们全家都是江湖人，哪里认识什么有学问的大儒。所以墨天浩回来也没用。 杨淑无奈，只得把此事暂时放了放。 眼前有另一桩事，送樊英主仆离开。 前一天晚上，她带着两个孩子去隔壁吃了顿晚饭。所以第2天送他们走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去的。 柳素也跟他们一起走，只是出城后去的方向不同。 “妹子，昨晚不是说不要送了吗。你怎么还是来了呀？” 话是这么说，但樊英的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左家小子最近忙，来不了。现在能有个杨淑送他们，他已经很开心了。 殊不知，杨淑就是知道左子辰不会来，她才来的。 柳素就更是了，她好不容易避开了左家人的搜查，可不想在走的时候来个自投罗网。 “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吗，就来送送你们。”杨淑笑着说。 “好好好。我家的地址告诉你了，以后要给我们写信啊。”樊英说。 “樊大哥和张姐你们也是。还有柳姑娘，后会有期。” 柳素今天穿的十分利落，一看就是个江湖客打扮。 听了这话，微微点了个头，以示答应。 杨淑多看了她一眼，这副打扮，是和樊英摊牌了吗？应该不可能，但一定说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几人说了几句，樊英几人就准备离开了。 因为有碧草同行，樊英这次租了马车，他自己驾车。 柳素落后他们几步，让樊英先走，自己却在原地没动。 樊英回头看了她一眼，一甩马边，驾着马车渐渐远离。 杨淑看着柳素，问：“你不走，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柳素面无表情：“你今天看了我好几次了，是你有话想和我说吧。” 杨淑承认：“是，我是有话想问你。” 柳素用眼神示意她问。 “你是不是和樊英说过什么了？他对你的身份不怀疑了？” 柳素点头。 杨淑那天和她相认之后，当天她就和樊英说了自己的事。 虽然也是假的，但她最少解释了。 那天，樊英又一次的早早回来，看似客气，实则警惕的盯着她。 “不用这么防备我，我不会害你们。”柳素突然说。 樊英转头看她，眼神也凌厉起来。 “我不是什么普通的农家女子，那天骗了你，抱歉。我是江湖人，那天晚上是遇到了仇家寻仇，怕你怀疑我，才不得已撒的谎。” 樊英仍然盯着她，判断着这画的真假。 “左家的左子辰那天晚上在观音寺遇袭，和你有没有关系？”他问。 “没有。” 柳素目光坦然，一点没有撒了谎的心虚。 “我只是跟着我爹在江湖上混口饭吃，那样的大人物不是我能动得了的。” “那你来扬州干什么？”樊英又问。 “找我爹。我跟他走散了，又在城外遇到了仇家。”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柳丝。”她说。 柳丝，是她母亲给她妹妹起的名字。 可惜她们娘儿三运气不好，遇见了他爹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她妹妹没到三岁就被她爹打死了。她娘郁郁寡欢，没过两年爷死了。 只留下她，迫于孝道二字，至今受制于她爹。 只是这些，她就没必要告诉樊英了。 “我在你家只是暂避仇家，不会伤害你们家任何一个人。你可以放心。” 也不知道樊英信没信，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我自认是个热心肠的人，你哪怕那天晚上把这些告诉我，我也会帮你的。但我不希望你在骗我。” 柳素的眼神闪了闪，乖巧点头：“好。” …… “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杨淑问。 “嗯。”柳素点头。 “虽说也不算完全是假的，但也终究不是真的。樊英是个性情中人，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你骗了他，恐怕没法善了啊。”杨淑说。 “那你呢？和你的夫君说实话了吗？” 杨淑沉默，不得不承认，柳素这一问，击中了她的痛脚。 欺骗得来的感情，终究是不长久的。这也是杨淑迟迟不敢把一颗真心完完全全交付出去的原因。自己都没说实话，又怎么能要求真相被拆穿的时候，对方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你呢？ 把真心留在自己这里，收场的时候也不会太难看。 “不对啊。” 杨淑突然反应过来，她被柳素的话给带进去了呀。 她和柳素是不一样的。 柳素和樊英是萍水相逢，这次之后也许根本不会再见。柳素撒个谎也不要紧，但以她冷淡不多话的性子，真的有必要和樊英撒这个谎吗？ 毕竟樊英只是防备她，又没打算把她卖给左子辰。柳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呀。等这几天过了，他们就是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了。 “你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些？” 杨淑实在忍不住好奇，只能问柳素。 柳素长久的沉默。在杨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说： “大概是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好人吧。” 说完，不给杨淑再问什么的机会，一提缰绳，马儿窜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即使害羞的满脸通红，也要给她处理伤口；即使明知她来历成谜，也要带她回家换衣吃饭；即使已经开始怀疑她，也宁愿自己每天早点回来，而不开口把她赶走的人吧。 欺骗虽然不能长久，但往往比真相更容易让人接受。反正他们只是萍水相逢，那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形象在对方的心里更好一点呢？ 第215章 活着 说是把小泽入青山书院的事放一放，但杨淑还是记在了心里。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着自己解决。毕竟等墨天浩回来，还要最少一两个月呢。 她认识的人不多，古家人算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古德中虽然也不是读书人，但他认识的人多啊。说不定就有杨淑想找的人呢。 正好，樊英走了，约他吃饭也不算尴尬了。 自从过年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后，她也有段日子没见到古德中了。 想做就做。 杨淑给古德中写了拜帖，约他来家里吃饭。 古德中欣然应约。 “嫂子，我来了。小泽还有成君想我了没有啊？” 古德中一进门，就兴冲冲的跟每个人打招呼。 “古兄弟来了，快坐。” 杨淑把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给古德中倒茶。 两个孩子也走出来跟他打招呼。 “嫂子别忙了，随便吃点就好，千万别破费。” “不麻烦不麻烦。” 杨淑笑着坐下。 “好几个月不见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古德中也笑：“过得挺好的。我爹娘妹妹身体都好，我的生意也还行。没什么不顺心的。” “那就好！。” 说着话，杨淑给他夹菜。 “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嫂子。” “不用客气。我也不瞒你，这次约你来家里吃饭是有个事，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门路？” 古德中一听，就放下了筷子。 “嫂子你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杨淑笑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别停啊，我们边吃边聊。” “是小泽的事……” 她把小泽想入青山书院的事和古德中说了。 “我想着你认识的人多，就想着碰碰运气。” 古德中皱起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 小泽在一旁看的都担心了起来。 “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我认识的人里头也没有做学问的呀。嫂子，其实我建议你可以去问问左子辰，他们那几家的公子，当年可都是正儿八经去书院里读过书的。不是我这种半吊子能比的。” 杨淑能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找左子辰更好吗？可她就是不想去啊，否则也不用找古德中了。 但她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 “说的有道理，那我过两天去找左公子看看吧。” “那我也去帮嫂子你们问问，万一就有认识的人呢。”古德中也说。 “好。那就谢谢你了。” 这个话题就此终止。 几人又开始吃饭聊天，气氛很是不错。 事后，古德中心满意足。 等人走后，杨淑看小泽情绪不高，就安慰他： “没事。还有其他办法的，你别急。” 小泽点头：“我知道的嫂子。” 成君也有点不开心：“那以后小叔叔去了书院，我白天是不是就要一个人在家了？” 这个问题杨淑和墨天浩之前就想过。 她说：“青山书院虽然只收一些资质比较好，也有底子的人。但扬州又不只有这一家书院，我和你爹准备把你也送进书院里读书。” “真的啊？太好了！”成君也瞬间高兴起来。 …… 还没等杨淑这边决定好要不要去找左子辰，左子辰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段时间扬州城坡不太平，他这里的事刚解决，余、白两家就闹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当然是白羽鹤与余情儿的婚事吹了。 余情儿哭着闹着要嫁给扬州城的另外一家公子，父母不同意，她就寻死觅活。可谓是丢尽了余家的脸。 而且她这个举动，让这三家都很难做。一时间，这件事在扬州城闹得沸沸扬扬。 这回换左子辰作壁上观了。毕竟这件事能成，他也算是功不可没。只不过在这时候，他当然要深藏功与名了。 糟糕了一个多月的心情难得好了些，他也有心情见客了。 来人是西北马帮的马三爷，也就是当初绑架古德中那位。 当时左子辰帮古视昌给了对方一万两，事后古视昌爷把银子还给他了。但这不是左子辰的目的，他是想通过马三爷和马帮搭上线。 可惜当时马三爷被古视昌给坑怕了，说什么也不肯在扬州多留。拿了钱就回了西北。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在左子辰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同意再来扬州，和左子辰谈生意。 谈生意的过程十分顺利，两人相谈甚欢。 但马三爷临走前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左子辰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上回来扬州的时候，我还挺欣赏那个姓杨的女老板的。可惜了，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给她解药了。也不知道她葬在哪儿。我马行洲是个讲道义的人，虽是无心之举，却也害死了她。你告诉我她葬在哪儿，我带点香烛纸钱去给她烧点。” 左子辰的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洒出了一点，他也毫无所觉。 一向平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点错愕之色来： “三爷说的那个姓杨的女老板，是当时在飞虎山上那一个吗？” “当然是她了，除了她还有谁？” 左子辰定了定神，放下酒杯，对马三爷说： “三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老板现在活得好好的，几个月前刚刚成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三爷瞬间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桌上的酒菜都被打翻了。 “她下山去给古视昌传话的时候，我为了防止她耍什么花招，给她吃了一颗我们马帮特制的断肠丸。后来走的匆忙，忘了给她解药。吃了断肠丸的人，一天之内拿不到解药，必死无疑。她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第216章 是谁 这下不仅是左子辰，站在一旁的福伯脸色也变了。 本该已死了的人，她却还活着。这意味着什么？ 左子辰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声音平稳道： “不管你信不信，杨老板现在的确还活着。不信的话，我可以请她来我家。” 马三爷是个粗人，疑惑的挠了挠头，也不再纠结。 “这倒不必，她没死我还挺高兴的。那个要跟她生死与共的男人呢？” 左子辰的表情滞了滞，笑答： “杨老板的夫君就是他。” 马三爷大笑：“哈哈哈。我就觉得他俩挺配的吧。” 左子辰也跟着一起笑。 …… 马三爷走后，左子辰久久不语，无神的双眼盯住了不知名的某处。 福伯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他： “要不要我再去找人查查杨老板？” 左子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用。我们已经查过她两次了，既然查不到，现在在去查，也不会查到什么的。”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福伯犹豫着问。 “什么意思？” “这马帮的断肠丸，也不是什么奇毒，会不会是杨老板自己找大夫配了解药。” 左子辰觉得不可能，断肠丸确实不是什么奇毒，但也算是马帮的独门毒药。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配出解药，那他们就不用混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说： “去查查吧？” 福伯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杨淑。” 左子辰嘴里喃喃着这个名字。 “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 …… 还不等福伯找到杨淑配药的证据，杨淑自己就送上门了。 “杨老板主动来找我，这可不常见啊。” 左子辰坐在荷花池中央的亭子里，面前的桌子上是两杯茶和一个空棋盘、两盒棋子。 杨淑从桥上走到亭子里，想起今天的事，她就十分无奈。 她今天本来只是来递拜帖的，准备过两天再正式拜访。 是的，经过慎重的考虑后，她还是准备来找左子辰帮忙。丝毫没有连续算计了左子辰的心虚。 结果今天一来，刚说了两句，福伯就客客气气的把她请了进来。 “杨老板太客气了。不用拜帖，家主正好有空，您直接请吧。” 杨淑就纳了闷儿了，难道是她太心慈手软了？事情刚刚结束，左子辰怎么还这么闲呢？ 待看到左子辰人的时候，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嗯，果然是自己太心慈手软了。 “听说前段时间公子家里出了点事，我这不是想着不来打扰你吗。” 杨淑走过去，在左子辰对面坐下。毫不见外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 左子辰苦笑，说的好像他不忙，她就会来找他一样。 他把其中一个棋盒朝杨淑推了推。 “会下棋吗？陪我下一盘吧。” 杨淑往后一靠，干脆道：“抱歉，不会。” 左子辰笑容不变：“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猜错的话，你是来找我帮忙的吧？既然是来找我帮忙的，陪我下盘棋不过分吧？” 杨淑抬眸看他，目光不善。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行，我陪你下。” 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是黑子。 黑子先行，她毫不犹豫拿起一颗棋子，闭着眼睛就落在了棋盘上。 动作之大，发出了“啪”一声响。 左子辰笑：“你轻些，这套围棋可贵呢。” 杨淑冷笑：“左公子连一套围棋都舍不得吗？” 左子辰无话可说：“你随意。” “哼哼。”杨淑哼笑两声。 “左公子请走棋。” 左子辰也拿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一局根本没有对弈的必要。左子辰的棋艺高超，而杨淑根本就不会下。当然，到底会不会，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着桌上惨不忍睹的棋局，杨淑无奈的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茶水。 “你看吧，我说过我不会下的。” 左子辰招了招手，福伯走过来帮杨淑续上了一杯茶。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我听过一句话，从一个人的棋艺上，就能看出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你把棋下成这样，是想隐瞒什么？” 左子辰突然问。 杨淑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无奈道：“左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混江湖，哪里学过下棋呢。” 左子辰不为所动，心疼早就心疼过了，不差这点时间。 “我记得，我教过你的。” 杨淑没接他的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我还教过你弹琴，还记得吗？” 杨淑还是不说话。 等左子辰彻底说完了，她才说： “棋也下了，左公子能帮忙了吗？” “什么事？” 杨淑冷笑：“左公子如此神通广大，你不知道吗？” 左子辰无奈，他还真知道。 “我有门路，也可以帮你。可这样，你就又欠了我一个人情了。” “你想要什么？”杨淑问。 左子辰突然伸出手，把手搭上了杨淑的手背。整个人也起身，逼近杨淑。 一字一顿的问：“你是谁？” 杨淑一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今天左子辰不是因为没事才接待她的，而是特意等着她的。换言之就是，她今天不来，左子辰改日也要来找她。她今天是自投罗网啊！ 她把手抽出来，整个人也往后靠了靠，拉开了和左子辰的距离。 “我是谁，你不是知道吗？” 第217章 不装 她的回答并不出乎左子辰的预料。 他也并不失望，如果他这么随随便便一问，杨淑就会说实话，那才是有鬼了。 “昨天，马三爷来过我家了。” 杨淑一愣，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也终于明白，左子辰今天为什么突然发神经了。 但她面上却故作不知：“所以呢？” 左子辰也不怕这番话会打草惊蛇。惊了才好，惊了才更方便抓她的马脚。 “他说，他当时给你吃了他们马帮的断肠丸。那东西一天之内得不到解药，人就会死。我很好奇，杨老板为何会无视？” 杨淑恍然大悟，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先是轻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笑的直接趴在了桌上。 左子辰都被她笑得不明所以了。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左公子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疑心重，我管不了，但草木皆兵就不好了。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我确实吃了他的断肠丸，现在没死，当然是因为我吃了解药啊。” “哪里来的解药？”左子辰问。 明明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杨淑却莫名听出了一股质问的味道。 “找大夫配的呀。我又不通医理，不找大夫又怎么办？”杨淑说的理所当然。 左子辰不说话，显然在思忖她话中的真假。 “你不信？”杨淑明知故问。 “是。” 左子辰难得坦诚了一回。 “那怎么办？我要是告诉你，我百毒不侵，你更不信了吧？要不你还是叫人去查吧。反正我刚来扬州不久，你就把我查了个底儿掉吧。” 杨淑也不装了，索性把这话摊开了说。 “我的确查了你，但什么都没查到。” 左子辰的脸上露出了个更加怀疑的表情。 “我的人除了查到你是从西北一路南下而来的外，其余什么也没有。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怀疑我了？”杨淑问。 “是。” “所以后来你才屡次三番的试探我？”杨淑又问。 “不完全是，但也有这个原因。”左子辰说。 “好吧。那你就怀疑吧。” 杨淑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这话倒让左子辰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说，你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我查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杨淑笑了：“你看，你都知道我要怎么回答了。自然也是不会相信的。那我有什么再说一遍的必要？” 左子辰也笑了：“说的也是，你说了我也未必会信。” “所以啊，你去查吧。等查出了什么再说吧。” 两个人今天都不想装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那好吧，我问完了。”左子辰说。 “那我拜托公子的事呢？”杨淑厚脸皮的问。 “这件事好办。我给出道题，你让你那小叔子写篇策论来给我。我看了之后，如果觉得可以，再给你们介绍人。” 杨淑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左子辰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嫌弃，解释道： “不是我故意不直接给你们介绍，主要是张先生脾气古怪。要是你那小梳子做的文章连我都看不上，就没必要去见章先生了。省得挨他骂。” 杨淑知道左子辰曾经有个住家的教书先生，颇有名望。如果能让他给小泽当入青山书院的介绍人，小泽说不定以后真能走仕途。 “好，多谢了。” 于是左子辰又招手把福伯叫了过来。他说，福伯写，当场就给小泽出了题。 等待墨迹风干的间隙，左子辰说： “我方才问的问题，你并没有回答，所以这份情，在我这里你并不算还了。这一次，算你欠我的。” 杨淑无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反正她说的话，左子辰是不信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伸手拿了桌上的纸条，准备告辞。 “那左公子没什么事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左子辰也不拦她。 “你既然让我查，那我就真的去查了。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我可是还要请你来喝茶的。” 杨淑面色不变： “比起喝茶，我更喜欢喝酒。左公子下次若是请我，还是请我喝酒吧。” 左子辰滴滴的笑起来：“好。” …… 杨淑走后的第二天下午，福伯让人查的结果就出来了。 “杨老板当天确实去找了大夫配药。我查过了，那个大夫是扬州城有名的制毒圣手，凭他的本事，确实有可能配出断肠丸的解药。” “是宋大夫？”左子辰问。 “是。” 这位宋大夫算是个奇人。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比起那些真正的毒药大师来说，他或许算不得有多大的本事。但在扬州，他的医术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你说，杨淑一个刚来扬州一年都不到的人，是怎么知道有宋大夫这么个人存在的？还是说她的运气格外好？” 左子辰的声音里满是不信。巧合在一个人身上发生的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杨淑就是那个身上巧合很多的人。 福伯以为，这个结果左子辰会打消怀疑，但没想到他又说了这么一句。 “那之后怎么办……”他问左子辰。 “找人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她既然这么有自信让我去查，那我也不能辜负了她。” 从杨淑让他自己去查开始，左子辰就知道自己的人恐怕是查不出什么的。现在证明果然如此。 可他并不失望，相反，他心里莫名被激起了一股胜负欲。 你觉得我查不到，那我就偏偏要把你查个底朝天。 第218章 浑水 左子辰能找到宋大夫那里，当然是杨淑的手笔。她不会让自己在这种小事上栽了跟头。 但她也清楚，左子辰不会因为她今天看似的坦诚，就放弃对她的调查。说不定他还会被激起胜负心，对自己展开更深的调查。 但杨淑不怕。 她拿了左子辰给小泽出的题回家。把这件事仔细的和小泽说了。 小泽高兴的不行，当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准备好好写这篇策论。 杨淑看得很是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之后的几天，她正常白天去锦绣坊，晚上回家，没再做什么其他事。 或许就是因为她每天太过正常，左子辰派来盯着她的人大意了。 不得不说，左子辰很谨慎。他派来盯着杨淑的人武功很好。饶是杨淑，前几天也没发现什么。 直到她发现，每天早晚从家里到锦绣坊的一路上，好像有人跟着她。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还要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现在不会。她立刻就意识到，恐怕是左子辰派了人盯着她。 有了怀疑的对象，她很快就发现，白天在锦绣坊，热闹的东大街上，也有打扮各异的人看似是在游荡，其实中心点就是她的锦绣坊。 晚上也一样。隔壁空置的院子里，仔细听的话，也有人的呼吸声。 杨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左子辰也太看得起她了。派了一个人盯着她还不够，还要找人扮成各种模样，全天的盯着她。 这段时间倒不要紧，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这些人就算把她盯出个窟窿，也盯不出什么来。 但是她不确定左子辰会让人盯她多久。别的不说吧，就说古德生那里，她都好久没去过了。 总要趁墨天浩没回来之前去一趟的。 所以还是要尽快把盯着她的人处理掉，但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她虽然没了内力，但在乔芷的配合下，解决掉这个盯梢的人不成问题。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左子辰手底下又不止一个人。杀了这个，他还能再派一个。而且这只会让左子辰更怀疑她。 一时间，她陷入了两难。 …… 墨天浩走之前曾让钱缘州多看着点他家里。他是想让钱缘州盯着点杨淑，但钱缘州却以为墨天浩是让他帮忙照顾点家里。 墨天浩没有解释，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这段时间，他们家被人盯着的事，钱缘州知道。他当时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墨天浩真正的身份被隐藏的很好，但镖师这个身份也很容易结仇。钱缘州以为是哪个墨天浩的仇家想要报复他的妻儿家小。 但让人一查，他疑惑了。竟然是左子辰。 他不记得自家大人得罪过这位主儿啊。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两天，索性把消息传给了墨天浩。 墨天浩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处理了两个门派的纷争。他手中染血，本想先去清洗一下，但钱缘州送来的是标红的急件。无奈之下，他只好嫌弃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拿出了信件。 送来的消息其实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但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家里的事，钱缘州才把这个消息标成了急件。 附近的暗罗卫都疑惑的看着他。 “大人？” “没事。” 墨天浩把信件重新装好，然后揣进了怀里。率先迈开了脚步。 “走了。” 回到暗罗卫分部的墨天浩终于有时间细细思忖起这件事。 他从怀里把那封信件又拿了出来，缓缓展开又仔细看了看。 他很确定，墨天浩这个身份和左子辰唯一的联系只有杨淑。 所以左子辰不是因为他才盯着杨淑的，而是因为杨淑自己才盯着她的。 想明白了这些，墨天浩就差不多知道左子辰为什么要盯着杨淑了。无非是他又一次怀疑了杨淑的身份了。 他不知道这次左子辰有没有找对方向。如果有，他不介意帮他一把。可如果没有，他就要考虑帮一帮杨淑了。毕竟有些事情太早揭露出来就没意思了。 于是他又给钱缘州回信，让他想办法查一查在这之前杨淑和左子辰在左家说过什么。 左家铁桶一个，想要知道两人具体说了什么，钱缘州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最后他也没查到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但他知道了两人都找过宋大夫的事。再去找宋大夫一问，他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钱缘州愁眉苦脸，墨天浩、左子辰，还有杨淑，这一个个的都有秘密。 他这么精明的人，当然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看着墨天浩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他只希望墨天浩能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可是现在很显然，杨淑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还是把查到的事情如实报给了墨天浩。 “断肠丸。” 墨天浩喃喃自语。 肖燕燕身中生死蛊，所以百毒不侵的事情，除了肖燕燕本人和长风、肖庆岚、苏离外，就连梅花阁其他的人也是不知道的。 墨天浩当然也是不知道的，但他确实知道肖燕燕百毒不侵。 他也清楚，左子辰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应该没查到杨淑真正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就帮帮她吧。 扬州这潭深不见底的水，越浑越好。 第219章 身份 他又重新铺纸研墨，给钱缘州写了一封信。 钱缘州收到信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他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大人了。 …… 正在杨淑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帮了她。 那天她去锦绣坊的时候，乔芷把她叫了出去。然后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杨淑展开纸条，上面是上次那个鬼市的三哥写给她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意外知道了杨淑最近面临的困境，想和她再合作一次。鬼市的人人脉广，做个应付左子辰的假身份不难。 其实杨淑也不是没想过找鬼市的人，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是鬼市做的。但首先就要避开左子辰的人，而且这身份如果做不好，会更麻烦。 可是现在三哥主动来找她，她反而不敢找对方合作了。 “你去找的他吗？”她问乔芷。 乔芷摇摇头，用手语说： “三哥的人说，看坊主出手阔绰，想跟您再合作一次。” 杨淑认识乔芷有一段时间了，也能明白她的手语了。 看懂这话，她一愣，倒是笑了。 她在三哥那里没花多少钱，但在鬼市门口给的那两个元宝，确实也能算是出手阔绰了。 如果三哥是因为想赚她的钱，才要和她合作的，杨淑反而放心了。 “他可有和你说过，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她又问乔芷。 “鬼市的人分布在扬州的各个大街小巷，他们看到最近有人在盯着坊主。三哥知道了，就去查了。发现是左家人。本来想问您要不要帮忙处理掉，可后来才知道他们盯着您，是因为怀疑您的身份。做身份，三哥很擅长。所以来找您。” 这段话很长，乔芷花了好半天才做完。 杨淑并不是每个动作都理解意思，但串在一起也差不多明白了。 “今晚你替我，我去趟鬼市。” 乔芷点头答应。 晚上，乔芷又来杨淑家吃饭，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乔芷今天在杨淑家待的格外久。 乔芷走出杨淑家门，她能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她。她故作不知，头也不回的往锦绣坊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感觉到盯着她的目光没了。 她无声的笑了笑，走进锦绣坊，反手锁门。然后去了后院她的住所。没有急着烧水洗漱，而是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吹了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锦绣坊。 这个离开锦绣坊的人不是乔芷，而是杨淑。 她穿了一身穿惯了的黑斗篷，按照上次的路线，去了鬼市。 这次不同于以往，三哥直接让人在这里等着她了。 杨淑跟着那人走进鬼市，直接去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三哥已经坐在里面等她了。 “请坐。”三哥客气道。 底下人赶紧给两人端上香茶。 杨淑端起来喝了一口，上好的西湖龙井。 想起几个月前，她小心翼翼的用钱讨好门口看门的老头。再看看现在的专人专做，她不由生出感慨。 “我听底下的人都叫宁三哥，我也就这么叫您了。不知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她先开口了。 “呵呵。”三哥低沉的笑了笑。 “在其他地方不好说，但在扬州，我想查谁还没有查不到的。你一件黑斗篷，真以为能藏住身份吗？” 这话不太客气，但杨淑并不生气。 “扬州的有钱人不少吧？为什么找上我？” “财不外露。我能看出来，你的钱很多。” “哈哈。”杨淑忍不住笑出声。 三哥又说：“其他的有钱人门路也广，我想赚他们的钱，也有心无力。” 三哥的坦诚，让杨淑又放心了几分。 “你想怎么合作？” “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份？我帮你做，你给我钱。” 杨淑又笑了。这话还真是简洁明了啊！ 两人在独立的空间里聊了很久，天色将亮未亮时，她才离开了鬼市。 她走后，三哥也离开了鬼市。 他三转两转，确定背后没有人跟着后，到了一间打铁铺内。 内间里，正有个人在等着他。 “钱爷，事情都办妥了。” “很好。她给了多少？” 里间的中年人满脸笑意，正是江湖人称“笑面佛”的暗罗卫钱缘州。 三哥嘿嘿一笑，点着手里的银票。 “这里是一万两，等事情办成了，还有一万两。”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点没有在杨淑面前的深沉模样。简直高兴的眉飞色舞。 哪怕是钱缘州，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震惊了。 天哪！自家大人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娘子啊？ “按之前说好的，你七我三。把这事给我瞒好了。”他收起脸上的震惊之色，对三哥说。 “是是是。” 三哥连连答应，数出三千两恭敬的递给钱缘州。 钱缘州满意的笑了笑：“行了。你可以走了。” 三哥一听，又给钱缘州鞠了个躬。然后离开了打铁铺。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位爷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请他来帮一个女人。 他查过杨淑，这就是一个无亲无故的普通女人而已。他是真的想不通。不过有钱不赚王八蛋，他不想知道杨淑是谁，也不想知道那位为什么要帮杨淑。他只想赚钱。 但他心里也对杨淑尊敬了几分。看起来对方并不是他能惹的人。 第220章 暴露 又过了几天，乔芷替杨淑去了鬼市一趟。她替杨淑拿回了她要的身份。 杨淑把那张纸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和这个身份有关的其它东西也同样弄好了，她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找左子辰主动暴露身份了，或者让他自己发现。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她本来想选后者，但这样就必须再次作出安排。她已经受够了和左子辰的拉扯，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前者。 于是这一天晚上回家，吃过饭后，杨淑敲开了小泽的房门。 “小泽，策论写的怎么样了？” “写好了。我想着再改一改呢。”小泽从桌上拿起几张写满字的纸。 “不用太紧张。我明天正好有空，帮你去左家问问。那个左哥哥的先生是很有名的，他学的也很好。可以指导你。” “真的吗？”小泽很兴奋。 “嫂子能带我一起去吗？” 杨淑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啊。” 带着小泽一起去，她还省得独自面对左子辰了呢。 “这样，明天下午我早点回来，带你和成君去左家吃饭。正好让左哥哥指导你改策论。” “好。” 商量既定，第二天杨淑就在去锦绣坊的路上，一个僻静的角落，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今晚要带两个孩子去左家吃饭，不想写拜帖了。麻烦你去和左公子说一声。” 跟着她的人脚步一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杨淑根本不是和她说的。 可惜下一刻，杨淑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用怀疑，说的就是你。右后方七丈五尺远的那位朋友。麻烦你去和你家家主说一声，我要去他家吃饭。放心，我不会跑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等到了锦绣坊再回去也行。反正那附近不也全是你们的人吗。” 那人脸色当即一变，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自大了。 杨淑刚才这番话里透露出太多信息。首先她知道有人一直在跟着她。其次她能把自己的方位和距离说的丝毫不差。最后她还清楚自己是谁的人。可这么多天了，杨淑一直不动声色。以至于自己毫无所觉。 要不是今天她主动暴露，说不定自己如今还被蒙在鼓里。这太可怕了！ 杨淑感觉到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也不在意。说完了她想说的，就继续迈开脚步去了锦绣坊。 待她走出一段距离后，跟着她的人也重新跟了上去。虽然被发现了，但家主吩咐的任务还是得做。 确定杨淑进了锦绣坊，那人嘱托同伴继续盯着，自己就赶紧回了左家。 他把自己恐怕早就被杨淑发现的事，还有杨淑让他带的话都告诉了管家福伯，然后就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对他的处罚。 但福伯现在没心思罚他，他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直接把人带到了左子辰面前。 被派去盯着杨淑的那个人在心里哀叹一声，家主看着年轻，又是个瞎子，然而他比管家难应付多了。 他战战兢兢的把和福伯说的话又对着左子辰说了一遍。 左子辰听后，久久的沉默。 正当那人越来越害怕的时候，他竟看见家主笑了起来，且笑得十分愉悦。 “好啊，太有意思了。福伯，让底下人好好准备，杨老板今天要带着孩子们来吃饭呢。” 福伯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些反应，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可回禀消息的人却不明所以，心里更慌了。 福伯朝他连连使着眼色，趁着家主还没发话，赶紧走啊。 那人反应过来，刚想悄悄告退。左子辰听着温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可以跟不住她，可你被发现了，竟然毫无所知，该罚。怎么罚你们知道。” 福伯无声叹了口气，他帮不了这小子了。 那人苦着脸，却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谢恩后就退了出去。 “福伯，你刚刚想帮他说好话？”左子辰问。 福伯的神色一顿：“家主不也说了杨老板不简单吗。我们查了她两回，也都没查到什么。那小子被发现了，也不能全怪他。” 左子辰悠然的往后一靠：“你说的对。但错了就是错了，该罚还是要罚。” “是。” “你说，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呢？”左子辰又问。 福伯苦笑：“家主这是难为老奴呢。您都猜不透杨老板的心思，我又怎么能知道呢？也许就是来帮她那小叔子问问入学的事，顺便来和您叙叙旧呢。” 左子辰轻笑：“福伯你又在开玩笑了。她何时来找我叙过旧？她来找我无非两件事。不是对我有所求，就是又在算计什么。她呀，早就不是以前的她了！” 这话福伯听不懂，但他也很聪明的没有再问。 有些事情，家主并不想让他知道。 …… 晚上，杨淑带着小泽和成君造访了左家。 小泽一心期盼着左子辰能给他的策论做指导，成君也因为上次那顿饭对左子辰有所改观。所以两个孩子都十分高兴，只有杨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她知道，左子辰以后还会不会盯着她，就看今晚了。 他们来的还算早，左子辰也知道小泽是来找他干什么的。竟然真的沉下心，认真指导起他来。 小泽读着他的策论，左子辰就静静的听。时不时的提出些自己的见解。还真有一副先生指导学生的模样。 第221章 认输 成君学这些还太早，更何况比起读书写字，他更喜欢练武。而左家，就是标准的武林世家。 也不知道左子辰和他手底下的人是怎么说的，一群在扬州算是很有名气的人，竟然开始在成君面前打起拳来。成君看的目不转睛，杨淑感到非常无奈。 她很想问一句：“孩子啊，难道你爹打的不比这群人好吗？” 全然忘了，墨天浩教成君的那些，无论是从威力上还是花样上，的确没有眼前这些人打的好。 等左子辰和小泽那边结束了，正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小泽的天赋很好，好好培养的话，以后说不定真能走仕途。”左子辰真心夸赞。 听了他的话，小泽更高兴了。杨淑也挺高兴的。要知道，若不是左子辰眼睛不好，幼稚不在此。考个功名其实是不成问题的。小泽能得他的夸奖，说明是真有几分天赋在身上的。 “我听说小泽以前因为身体不好，从来没去过书院，都是墨镖师教他，在家里自学的。没想到墨镖师做学问也这么厉害。” 听到左子辰夸墨天浩，杨淑笑容不自觉的真心了几分。 她虽然没说话，但左子辰也能感觉到她的愉悦。心里五味杂陈、又苦又涩，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福伯和我说，小成君练武的天赋也不错，要不要以后到我家学武？” 成君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 可杨淑却冷酷无情道：“不必了，多谢左公子了。” 成君眼中的光熄灭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杨淑。 杨淑笑了笑，当做没看见。 “哦？为何呢？” “成君他爹就是武林中人，实在不行的话，我也能教。实在不必麻烦左公子了。” “你教？” 不仅是左子辰，就连小泽和成君也惊讶的看着她。 “对，我教。今早您的人不是已经能证明了吗？” 左子辰无言以对。 之后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气氛还算和谐的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左子辰让福伯带小泽去他的书房挑几本书，又让人带成君去演武场。 杨淑知道左子辰是想把两个孩子支开，所以也没阻止。 然后左子辰就带着杨淑去了上次那个亭子。 两人落座，这次左子辰没再做什么花里胡哨的事情，直截了当的问杨淑： “你今天主动暴露自己，吃饭的时候又故意透露出你其实会武这件事。又打的什么主意呢？” 杨淑无奈一笑：“也没什么，我就是来向你服个软，认个书。” “什么？” 这个回答是左子辰没想到的，无神的双眼不由也瞪大了几分。 “你没听错，我就是来认输的。那天放下豪言，让你尽管去查我。现在我后悔了。你这么天天找人盯着我，我怕了也烦了。索性跟你坦白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左子辰眯起了眼睛，来主动向他坦白？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不相信啊？”杨淑明知故问。 左子辰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其实我知道，以我们的情谊，你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也不会和别人胡说八道的。但是你猜的没错，我这次回扬州就是为了报复他们家的。你这么天天盯着我，让我很难做啊。” 左子辰沉默，久久的回不过神来。这还是杨淑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就差直接说出她就是古月淑了。这也是她第一次提起她和自己的情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话还能有几分真呢？ 杨淑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伸手，隔着桌子握住了左子辰微凉的手。 “子辰，你真的不愿信我吗？” “砰砰”，左子辰沉寂多时的心猛然跳快了一拍。 他不可置信的问：“你叫我什么？” 一声轻笑在他耳边响起。 “我叫你子辰啊。” 左子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因这两个字带来的悸动。平静的问道： “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杨淑叹了口气，主动放开了手，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你还是不信我啊。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信你。我呢，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这十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顺便来跟你坦白几件事。希望你以后别派人盯着我了，烦得很。” 左子辰已经彻底回过神来。拿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轻啜了一口，道： “你说说看。” 语气十分漫不经心，很显然是不打算相信杨淑说的任何话的。 只是杨淑台子都搭好了，他总不能不让她说。 杨淑并不在意，她说：“首先，一年前我们在运河边的初遇，我是故意的。之后上飞虎山认识阿宁，我也是故意的。我带着成君，孤儿寡母的，刚到扬州，总要寻个庇护。再来，上次古立意外死在外头，是我干的。劫狱的不是我，是谁不用我说了吧。但趁乱带走古立的人是我。古视昌做大，我想要动他，总得有他的把柄才行。” 这些，左子辰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是没想到，杨淑会主动告诉他。 “那你说你懂武的事呢？你应该也知道，我探过你的底。你确实没有内力。”他主动发问。 “知道啊。我也确实没有内力啊。” 杨淑往后一靠，做了个摊手无奈的表情。 “为了脱离鬼市，我自废了一身内力，现在就剩一身花架子了。” 左子辰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洒落了一些，他也毫无所觉。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为了脱离鬼市？” 第222章 卖惨 “对啊。” 杨淑回答的很坦然，既没有撒谎的心虚，也好像没有意识到她这话给左子辰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你这十三年，经历了什么？”左子辰声音艰涩的问。 “我呀，离开扬州后，就被人卖到了鬼市。就是那种训练孩子做杀手隐卫的组织。我运气比较好，被挑选成了隐卫，一直在京城那边，没杀过什么人。但樊天樊大哥运气就没这么好了，他做了杀手，没几年就不在了。” 她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但左子辰却更难过了。 “后来呢？” “后来我认识了成君他爹。为了离开那个鬼地方，我废了一身内力，用钱把自己赎出去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杨淑吗？”杨淑突然问左子辰。 左子辰没有回答，他知道杨淑也不需要回答。 果然，杨淑自己说了出来： “在鬼市的时候，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认识成君他爹以后，因为他姓杨，所以我叫杨淑。” “后来没几年他也不在了，我就带着成君回了扬州。有些债总是要讨的，你说是吧？” 左子辰还是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这是真的，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杨淑。如果这不是真的，他也想不明白杨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良久，他才问。 杨淑叹气：“我不是说了吗，把事情和你说明白，也省得你再让人查我。烦死了。” 左子辰笑了笑，但很难得的，这个笑容比哭都难看。 “你不是说我不信你吗？为何还要说？” “不信你就去查嘛。反正我是用钱把自己赎出来的，又不是逃跑的。我怕你查吗？但丑话说在前头啊，你查我可以，不准再找人盯着我。下次再让我发现，就不是今天这样了。惹怒了我，我能把那人的头拧下来丢你门口，你信吗？” 左子辰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你和从前，还是有些像的。” 杨淑耸耸肩。 “是吗？我倒不觉得。” “怎么以前不和我说呢？你知道我不会拆穿你的。”左子辰说。 杨淑撇嘴，敲了敲桌子。 “左子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不会拆穿我，但恐怕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是抱着想看好戏的心思吧。” 左子辰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道：“你刚才还说我们之间情谊有多深呢，这怎么又变卦了呢？” 杨淑痴笑：“客气话谁都会说，你不也会吗？” 左子辰无言以对。 杨淑又敲了敲桌子：“我今天心情好，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就赶紧问。下次我就不一定回不回答了。” 于是左子辰又问：“古德生，还有那个褚小莲，都是你安排的吧？” 杨淑爽快承认：“对。都是我。” 左子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二叔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杨淑心道：“果然来了。” 面上却一脸诧异：“你指的是什么？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吧？又不是我让他去贩的私盐，这个锅我不背啊。” “可据我所知，我二叔出事那天，你正好也在兴化。” “对啊。怎么了？” 左子辰不说话，似乎是在审视这画的真假。 “我虽多年不在扬州，却也知道你和你二叔的关系如何。你关心的根本就不是他是不是我杀的。这其中还有其他隐情吧？” 如果杨淑什么都知道，左子辰自然要怀疑她。可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左子辰可能也要怀疑她。杨淑这样的人，哪怕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事，她恐怕都不会让自己毫无所知。 反倒是这种一知半解的状态，才是比较正常的。 “我二叔是被人举报的。”左子辰说。 “啊？” 杨淑一愣：“这我还真不知道。我现在就是个会些花拳绣腿的普通人，就算真的有心算计他，也没本事知道这个消息啊。” “不过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跟我说，当年我来求你的时候，你二叔和我说了些很过分的话。他具体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左子辰的脊背一僵，一直微笑着的唇角倏然绷直。他轻轻摇了摇头，良久，才蠕动着唇角，道： “我当时遭人暗算，昏迷了很久。之后虽然醒了，但一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等彻底清醒的时候，我问过他这件事。他没多说。他说话难听这件事，我还是后来从下人口里听说的。” 本来杨淑是不打算说的，现在说再多都没有了意义。可他今天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她的话左子辰不一定会相信，与其让他猜疑自己，不如让他同情自己。 当然，杨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但有的时候，她并不建议让这种叫做同情的东西，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刀，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当时跟我说：“难怪你娘能做出那种不检点的事。实话告诉你吧，子辰从前和你说那些话，是因为你是古家大小姐，可且不说如今的古家本就已经配不上我们左家了，更何况你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你爹都不肯认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要嫁给子辰。子辰是不会见你的，他只会嫌你死的不够快，死的不够远。对了，提醒你一句，别跪在这儿了，你若真死了，也别死在我左家，平白脏了我左家门地。””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把当年左怀信和她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左子辰。亦如那晚她杀左怀信的时候。 左子辰的脸色一片苍白，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第223章 共识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说那些。我……” 杨淑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等他好容易说完了，才轻飘飘的问了句：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左子辰哑然。 是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不是吗？ “子辰，如果你问我，恨不恨他。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恨。甚至最开始的时候，我连你也一起恨。后来知道你那时候不来见我是有原因的，便也不恨了。……” “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会杀了他。但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 她向左子辰坦白了那么多，但这件事不行。他不会在意她杀没杀左怀信，但让他知道是自己算计了那一切，导致了后来赔钱、遇刺那一系列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她在说方才那番话的时候，特意在那句“便也不恨了”后面停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就让左子辰自己去品味吧。 她赌对了，左子辰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不恨了，但也不爱了。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因为这句话，左子辰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之前那话里，可能出现的不合理的地方。 “对不起。” 他知道说这话没用，但却只能说这句话。 “不用跟我说这三个字，你不欠我的。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容易，所以我没怪过你。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也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探究你的秘密，也请你不要探究我的秘密。你可以查我，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凡事要有个度。过度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杨淑这种明明白白划清界限的话，让左子辰的心又刺疼了一下。 但他不是个会因为感情就轻易放弃的人。杨淑让他问，真假先不论，他今天就要把想知道的都问个明白。 “那你上次中毒的事呢？” 杨淑并没有因为话题的突然转变而感到惊讶，她只是再一次感叹，左子辰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心。 “我来扬州之前，自然把扬州的各种事情都想办法调查了个遍。找到宋大夫解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好吧，我知道了。之后不会再找人盯着你。” “那你问完了？” “想问的的确问完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正如你自己说的，凡事要有个度，你对古家，也该有个度。” 杨淑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左子辰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我虚伪，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不用提醒我。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没资格劝你什么。可阿宁，还希望你手下留情。” “只是手下留情，不是不要利用？”杨淑问。 左子辰苦笑：“你非要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呵。” 杨淑一笑，随即又一叹： “看来你我都一样，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别再来管我的闲事，查我可以，但不准找人盯着我。当然这些我也一样。” “好。” 两人达成共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他们以茶代酒，纷纷举起茶盏，在半空中碰了一下，然后同时仰头喝下杯中茶水。 “两个小的都还没过来，不如在陪我下盘棋。”左子辰提议。 杨淑翻了个白眼：“你还是不死心啊？” 她告诉左子辰的身份就是个普通的隐卫，哪里会下棋。左子辰这是不死心，还想试探她呢。 “是啊。你说过我可以怀疑你的。”左子辰微笑着说。 杨淑无语，他俩这是从直接说假话变成了看似说真话，其实还是说假话的模式了吗？ “行。” 于是左子辰让人拿来围棋，两人又下了一盘。 这次杨淑没表现出完全不会，但也还是个臭棋篓子的水平。 左子辰是此中高手，自然看得出她没尽全力。但他也不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不管这次杨淑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都不要紧。如果是真的，那当然好。如果是假的，那就证明她急了，要想新办法应付自己了。这样想的话，自己怎么都是不吃亏的。“哦，对了。之前，樊、大、哥走之前好像和我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杨淑突然想到了什么的问。 左子辰听着她在“樊大哥”三字上的咬牙切齿，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这都半个多月了，早就没事了。那天对外说的是有歹人，其实不然，对方就是冲着我来的。你可知那人是谁？” 杨淑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不会怀疑我吧？” “哈哈。”左子辰笑了起来。 “放心，我倒也不至于什么都怀疑你。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已经猜到来人应该就是江湖杀手排行榜第十七的“柳叶双刀”柳素。既然你说你是在京城那里做过隐卫的，就想问问你对她有没有什么了解？” 杨淑一想，还真是。柳素虽然是标准的江南人，但是托她爹的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京城一带接任务。自己和柳素也是在京城认识的。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普通隐卫，对她这种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女杀手能有什么了解？不过据我所知，她四五年前在京城一带活动的比较频繁，连做下了几桩大案。其中就有震惊江湖的太傅公子惨死在花楼的案子。那时候柳素还只是个小女孩，据说她是半城青楼里的小丫鬟混进去的。后来她为了避风头，好几年没做大案了。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她什么时候跑到扬州来了？” 第224章 消愁 “你确定是她打伤的你吗？不是说你是打败过西域血魔的人吗？我听说柳素虽然厉害，但河西浴血魔笔可能还差了点吧。” 没有破绽，杨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除非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不然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根据她说的身份了解这么多。 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那左子辰就要重新审视她了。 “这种可能应该不大吧。”左子辰不确定的想。 如果不是这种可能，那杨淑的话就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她另一只手里还有把柳叶刀。”他说。 “哦。” 杨淑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怎么，也不关心我一下？”左子辰笑问。 杨淑轻痴？“算了吧。你故意拿她的事来试探我，还想让我关心你？你在想屁吃？” “呵。”左子辰忍不住笑了。 “你啊，太聪明了。” “所以呢？你不会想说太聪明的女人没人喜欢吧？”杨淑问。 左子辰一噎，摇头道：“我可没说啊。” “说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嫁人了。” 杨淑说着起身，迎向不远处的两个孩子。 “今天多谢左公子了，等小泽入了青山书院，我一定带着他再上门感谢。” 左子辰无奈，杨淑这是临走也要膈应他一下。 熟悉的子辰，也变成了陌生的左公子。 要不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千锤百炼，他的心早已坚硬如铁。还不得被这女人渣的千疮百孔啊。 走近了，杨淑才看见，小泽的怀里抱了一大摞书，成君手里也有一把短匕。两人的脸都是红的，显然十分欢喜。 杨淑十分不走心的客气了两句，然后就心安理得的让两个孩子拿着东西走了。和左子辰斗法了那么久，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看着三人潇洒的背影，福伯有点不高兴。 “这杨老板也太不讲规矩了。” 左子辰从亭子里走出来，往他的卧房走。 “福伯，你还舍不得那点给出去的东西啊？” 福伯摇头：“家主说笑了，老奴哪里是舍不得那些东西。可杨老板刚才那态度也太敷衍了。” 左子辰笑：“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走进紫竹院。他并没有急着回卧房，而是脚步一转，去了书房。 福伯一愣，连忙跟上去。 “这么晚了，家主还不去休息吗？” “睡不着。福伯你让人给我拿几坛酒来。你困了的话，就先去休息吧。”左子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福伯知道他这又是心情不好了。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杨淑。 他不由对杨淑更加不满了。 每次都是这样，家主的情绪每次都会因为她而波动。 可他知道左子辰不喜欢听他说这些。福伯压下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老奴年纪大了，觉少。家主不嫌弃的话，让老奴陪您吧。” 左子辰知道福伯这是放心不下他，正好他现在也很有倾吐的欲望。福伯是他的家人，这些事也只能和他说。 于是他缓下脚步，等着福伯。 两人在左子辰的书房坐下，面前是几坛酒，和福伯去厨房又要的几道小菜。 看着这个熟悉的场景，两人忍不住都生出感慨。他们主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了。 左子辰不开口，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显然是在借酒消愁。 福伯无奈，只得先开口问道：“今天杨老板和您说什么了？” 左子辰放下酒杯，没头没尾的来了句：“她说她不恨我了。” “啊？” 福伯不明所以，但他又不敢问。他能感觉到，左子辰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悲伤。 “她明明已经不恨我了，我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我宁愿她恨我，这样我反而会好受些。” “我知道这些年她过得一定不好，可没想到会过得这么不好。当年，二叔用那般恶毒的言语把她赶走，后来又是成君的爹，还有墨天浩一直在她身边。我这个曾经说过要娶她的人，不仅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她，到头来还成了伤她最深的人。难怪她不肯搭理我了。” 说话的过程中，他手里的酒是一杯接一杯，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福伯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家主，您实在不必如此啊。古大小姐她已经死了。” 听了这句话，左子辰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实在有些难看。 “她没死。” “福伯，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并没有，我现在很清醒。杨淑，就是古月淑。她除了没说出“我就是古月淑”这几个字，其它的她都承认了。” 他把自己早知道杨淑就是古月淑，还有杨淑今天跟他说的话都告诉了福伯。 他很少会和福伯说这么多，可见心情是真的不太好。 福伯已经惊呆了，家主一直怀疑的事竟然是真的。 可他对古月淑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很快就从惊讶中走了出来。 “家主相信她说的话吗？” 犹豫过后，福伯还是把这话问了出来。 他知道左子辰很快也能清醒过来。他现在不问，左子辰自己心里也会有数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他实在不想看到家主在沉浸在这种悲伤里了。 “我不知道。关于她的身份，她有可能会骗我。但关于她的经历，这其中可能有她故意想让我同情她的意思在里面，但精力肯定大差不差。否则也养不出她现在这性子。” 第225章 欢喜 左子辰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他能因为杨淑的话而真心实意的感到难过，并在这里借酒消愁。但他同时又很清醒，清醒的知道杨淑这话里的真假大概有多少。 这也是福伯最佩服他的一点。 “那之后怎么办？”福伯问。 “该怎么办怎么办。按照和她说的，继续找人查，但不用再派人去盯着她了。盯不住人，丢脸的是我们自己。以她的性子，再来一次，说不定她真能把人脑袋拧下来，丢我门口。” “是。” 这一晚，左子辰大醉。 …… 相比起他这里的借酒消愁，杨淑三人就高兴多了。 一回到家，小泽就高兴的翻起了那几本书。杨淑不懂这些，但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小泽，今天太晚了，看了伤眼睛。明天再看吧。” “知道了嫂子，我一会儿就休息。”小泽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杨淑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娘，刚才你说以后你可以教我，是真的吗？” 成君跑过来问，他已经憋了好久了。 “真的。”杨淑说。 反正她在左子辰那里已经说了，而且这个身份也已经托轨市过了明路了，她也不怕承认。 “来，让我看看你拿了个什么宝贝回来。” 杨淑和成君一起坐在堂屋里看从左家拿回来的那把匕首。 杨淑拿起匕首，噌的一下把匕首拔出刀鞘。这是一把还未开刃的匕首，但从做工和材质上，她就知道，这并非凡品。 “不错。”她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那我可以开刃吗？”成君欢喜的问。 “不行。你还太小，开了刃太危险了。” 成君低下了头：“好吧。” 看他这副沮丧的样子，杨淑安慰他： “我记得你爹走之前教了你一套拳，你要是能在他回来之前，把这套全练好，我就考虑一下给你这把匕首开刃。” “真的吗？”成君又高兴起来。 “真的。不仅如此，到时候我也可以教你武功。” “太好了。” 成君高兴的跳了起来，宝贝似的把他的匕首送回了屋子，好好放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这么开心，杨淑心里也挺高兴的。 第二天当她发现果真没有人跟着她的时候，她更高兴了。 有了左子辰的帮忙，杨淑很快就备了薄礼，带着小泽去拜访了那位张先生。 张先生也很欣赏小泽的文采，对他大加赞赏。 在张先生的帮助下，小泽入青山书院的事，很快就敲定下来。 …… 之前钱缘州按照墨天浩的吩咐，找三哥给杨淑做身份。现在事情办成了，他自然是要回禀墨天浩的。 当然，他也没忘了把小泽入青山书院的事一起都说了。 在看到小泽的介绍人是张运理先生的时候，墨天浩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他的父亲就想请张运理先生给他做老师，可惜还没来得及，他家就遭了变故。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弟弟倒是有幸得了张先生做他的老师。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不过他也没想到，杨淑的动作这么快。她找左子辰，竟然是为了小泽。 墨天浩想起之前他和杨淑说过，娘子太能干，倒显得他无用武之地了。 这话当时是开玩笑的，但如今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杨淑这女人太厉害，总能把他想办的事都提前给他办了。 想到这里，墨天浩的嘴角不自襟扬起，心中生出淡淡的欢喜。他有点想她了呢。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墨天浩却又是一身冷汗。春风和煦的四月江南，他却像是被冷水从头浇到脚一般冰凉。 他对任何人生出情都可以，唯独杨淑不可以。 他和她，注定不死不休。 他再也坐不住了，在同僚们惊讶的目光中，他直接提着刀去了城外。 这一晚，他在城外树林练了一夜的刀。 …… 这些事结束以后，杨淑难得闲了下来。她先在扬州众多的书院里，给成君找了个合适的。然后就准备关心一下古家的情况了。 她之前从古立那里知道了古视昌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也是时候露出一两件了。 还没等她想好要拿哪一件事出来做文章，古月宁就来找她了，并且给她送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事情的起因是小莲抓住了古月宁的把柄，并以此威胁了她。 王凤给小莲安排的那个丫鬟小兰，已经被她彻底收服了。这当然是因为小莲在古视昌面前伏低做小、楚楚可怜的要来了小兰的卖身契。 从此以后小蓝对这个新主子也是心悦诚服。 那天在观音寺，她的确看到胭脂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回去之后，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小莲。 小莲一想，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天晚上那件事之后，第二天见到左子辰，他已经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了。 可只要不是个傻子，大概都能知道晚上的情况和他有关。 加上小莲后来问过古德生，古德生也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小莲心中就更有把握了。 那晚古月宁房里如果真的有人，那个人不是左子辰就是和他为敌的人。 结合古月宁和左子辰的关系，小莲觉得这个人是左子辰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226章 算盘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看古月宁这么久都没什么表示的样子，小莲就知道她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的。 她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跟古月宁相处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古月宁对左子辰的心思。所以她非常不能理解古月宁为什么不抓住机会。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打的算盘。 左子辰和古月宁联姻，对古家肯定是更上一层楼的，但对她褚小莲，却全然不是如此。 在古家，王凤的地位本来就比她高。如果王凤的女儿找到了好归宿，她在古家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所以不仅是古月宁不想让古视昌夫妻知道那天的事，她褚小莲也不想。 可她能利用这个机会去威胁一下古月宁。 古月宁在别人面前都温和有礼，可在她面前就差甩冷脸了。小莲已经忍她很久了。 每天一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模样做给谁看？若不是她出生就是古家的小姐，而是跟自己一样生活在柳条巷那种地方，她又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她又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小莲来到了古月宁的静心院。 自从那天晚上胭脂告诉古月宁，她半夜出去被小兰发现了。古月宁就一直提心吊胆的。 她知道这件事可以去找左子辰处理，也知道找他处理是最好的。可她不想去。 上次帮左子辰上药后，她羞得满脸通红。这段时间恨不得躲着左子辰，哪里还敢去见他。 所以当她听说小莲带着小兰来了静心院的时候，她立刻就慌了起来。 “请她进来。” 古月宁咬了咬牙，还算镇定的说。 胭脂有些不满，但她其实也害怕。听了古月宁的话，只好不情不愿的去把小莲主仆引了进来。 “二小姐。” 小莲一进门，就客气的给古月宁行了一个半礼。态度一如既往的良好。 可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古月宁总觉得小莲今天在她面前似乎少了几分楚楚可怜， “莲姨娘怎么来了？请坐吧。” 古月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可小莲却借着坐下的机会，低着头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 古月宁让人给小莲沏茶，然后问她： “莲姨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前后连续两个问题，明摆着就是不欢迎。 可小莲就像没听懂一样，轻笑一声，道： “我今日确实有些事要来找二小姐解惑。” 看她这个表情，古月宁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姨娘想问什么？” 她看似冷静，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却已满是冷汗。 她的表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从小看人脸色的小莲。 她心里更有把握了。 “我，我之前发现了一件事，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来和二小姐你说。” 她故作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古月宁这时候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小联想要和她说什么了。，她现在很想说一句： “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 可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不开口。 可小怜哪能因为她不开口就打住呢。 她说：“半个多月以前，夫人带着我们去了一趟观音寺，那天晚上不是出了点事嘛。半夜的时候小兰似乎发现有人……” “你闭嘴。” 小莲在说话的时候，古月宁的脑子一直快速的转着。 然后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同样是在观音山，杨淑对待左玉珠的态度。 那一个瞬间，她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大喊了一声。 小莲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古月宁也能喊得这么大声。 “莲姨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吧。我还未出嫁，你这不是坏我的名誉吗？” 她疾言厉色，却只有自己才知道，她有多害怕。 小莲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做出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 “二小姐，你误会我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而且我还什么都没说，二小姐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呜呜。” 听到这句话，古月宁的脸瞬间苍白。 是她大意了。小莲确实还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却抢先把这件事说了出来，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我确实想说，小兰那天晚上发现有黑影在二小姐你的房门口徘徊。我只是想要关心一下二小姐，顺便问问二小姐认不认识那人。二小姐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小莲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气的古月宁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她实在做不到杨淑那样，上去就给人两巴掌。 “我不知道什么黑影，也用不着你关心。我累了，莲姨娘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请便吧。” 她浑身都在发抖，显然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莲本来想借机让古月宁在古视昌夫妻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顺便恶心恶心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可她没想到古月宁反应会这么大。 看来只能下次再说了。反正自己已经抓住了她的把柄，不怕她不听自己的。 想到这里，小莲站起身，委委屈屈地以袖掩面，嘤嘤哭泣。 “二小姐既然不欢迎我，那我就不打扰二小姐休息了。今日二小姐便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说完，就带着小兰快步离开了。 当然，为了不引起古视昌夫妻的怀疑，她一走出静心院，就收起了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 这一番操作，看的身边的小兰目瞪口呆，心里更佩服她这位新主子了。 屋内，古月宁还在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胭脂刚才也很害怕，等小莲主仆走了，她才渐渐缓过来。六神无主的问古月宁： 第227章 哭诉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呢？要不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吧？” “不准去。” 古月宁大喊，好听的声音都差点破了音。 她这一嗓子不仅把胭脂吓得不轻，连古月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今天的事要是走漏了半个字，以后你就别在我这里待了。” 古月宁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再颤抖，拿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大口。然后吩咐胭脂。 胭脂被她吓到了，小姐还从来没有对哪个下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不敢再说半个字，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 待屋子里没了旁人，古月宁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了一场。她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遇到这种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最终没让除了两个当事人外的其他人知道。可古月宁却久久不能平静。 眼看着不过几天的光景，她就瘦了一圈，神色也是恹恹的，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打不起精神来。胭脂就急的不行。可她不敢去找老爷和夫人，更不敢去找左子辰。放眼古月宁的那些小姐妹们，也没一个靠得住的。 余情儿闹出那事之后，就一直被困在家里。其她的闺阁小姐们也和古月宁差不多，遇到这种事，除了抱头痛哭外，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胭脂十分为难。 正在这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杨淑。 杨老板是小姐认识的朋友里最特殊的一个。她已经嫁人了，对于这方面的顾忌自然要少一些。而且她性格豁达能干，这件事说不定真能去找她问问。 可胭脂不敢擅作主张，她还是委婉的问了古月宁的意见。 “小姐，你也许久没去找杨老板了，不如我们去找她聊聊，全当散心了吧。” 古月宁用恍惚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变得清明起来。 提到杨淑，她的心里也生出几分希冀。 那天她能让小莲暂时生出退意，靠的就是在杨淑那里学的经验。说不定这次杨淑也能帮她。 她打起精神，让胭脂给她打了盆水，好好清洗了一番。又让人端了饭食来开始用饭。 胭脂看她重又打起精神的模样，总算松了口气。 “胭脂，你亲自去找杨姐姐，就说我想去拜访她。” “是。” 胭脂下午就去了，她找到杨淑，把古月宁的话带到了，就闭口不言了。 杨淑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事，古月宁约她不奇怪，可让胭脂亲自来和她说，而且见面地点不是古家，而是她家，那就很奇怪了。 她当下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胭脂： “我知道了。我随时都有空，如果阿宁急的话，你们明天就可以来。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说什么都放心。” 听到这几句话，胭脂心里更有底了。她刚才什么都没说，但杨老板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她觉得自己找对人了。 第二天，杨淑把成君送去书院，至于小泽，他是自己去的。 然后她就回来买菜做饭，准备好好招待一下古月宁主仆。 古月宁主仆来的还挺早，幸好杨淑知道她来找自己，肯定是因为有话想和自己说。所以一早就把菜准备了出来，只等吃的时候炒一下就行了。 古月宁这还是第一次来杨淑家，不由得很是好奇。只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四处乱看。 杨淑倒是不在意： “随便坐，你难得来一趟，随便看看吧。” 古月宁显得有些拘束：“麻烦姐姐了。胭脂，去帮忙。” 胭脂站在原地，一脸的不知所措。 杨淑笑了，胭脂是古月宁的大丫鬟，平时只需要做端茶倒水、梳头上妆的事，哪里会做饭呢？ “不用不用，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一会儿炒一下就好了。现在还早，先喝杯茶，吃点糕点吧。” 古月宁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的笑了。 杨淑知道古月宁要和她说的肯定是私密的事情，于是就把两人带到了堂屋里坐下。 “几个月不见你，你倒是瘦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呢。” 看古月宁一直不开口，胭脂也是一副着急的模样。杨淑只好主动开口了。 听到她的话，古月宁脸上的微笑就是一顿，她叹了口气： “姐姐聪慧。我今天的确有事相求。” 杨淑了然，果然是有事。 “你既然找到我，就说吧。” 古月宁在来之前就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可事到临头，她又说不出口了。 看她这样，杨淑无奈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抱住了她。 古月宁的身子一僵，然后突然就很想哭。她也真的就这么哭了出来。 “呜呜，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呜呜。” 杨淑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没事，没事啊。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古月宁在她的安抚下，又大哭了一场。 看着小姐哭的那么伤心，胭脂也哭了出来。 这么多天了，害怕的不光是小姐，她也害怕呀。 杨淑看着这主仆俩，实在有些无奈。 “哭吧哭吧，哭完了洗把脸，把事情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们解决。”她这话说。，就像是古月宁两人不管说什么她都能解决一样。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是说大话，可看着杨淑沉稳的模样，主仆俩竟然觉得她说的就一定能办到。 于是古月宁抽噎着把那天在观音寺，还有后来小莲来找她的事都告诉了杨淑。胭脂就在一旁补充。 第228章 教导 杨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褚小莲的胆子还挺大，竟然真的敢拿着这件事去威胁古月宁。 不过她想错了一件事，古月宁看着柔弱，，其实却是个内柔外刚的人。她是宁折不弯的性格，褚小莲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小姐帮了她，把她带回来，可她背叛小姐，现在又威胁小姐。简直是恩将仇报。”小莲不忿的说。 杨淑无奈，等古月宁哭的差不多了，杨淑放开了她。 她拿了两条热毛巾，一条递给胭脂。 “擦擦吧。” 然后又用另一条毛巾给古月宁擦脸。 “哭也哭了，擦擦脸，等会儿先吃饭，我给你们想办法。” 说着，她就往厨房去，留下主仆俩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过一会儿，杨淑就把好几盘菜端上了桌。 “先吃饭吧。愣着干嘛，快坐下吧。” 看两人还愣着，她又提醒了一句。 古月宁两人终于反应过来，重新坐下，拿起了筷子，可她们根本没心思吃饭。 “姐姐真的有办法吗？” 古月宁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 杨淑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今天如果说不出什么来，古月宁这顿饭是吃不下的了。 她放下筷子，很认真的看向古月宁。 “你呀，这纯属瞎担心。你不想让你爹娘知道这件事，你以为褚小莲就想吗？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她也不想。” “你这么聪慧，不应该没想到这些的。我知道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慌乱也是很正常的。但越是慌乱，你就该越冷静。” 古月宁愣住了，经过杨淑的提醒，她终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可是她当时说的是一个黑影。除了左大哥，她还可以说是其他人啊。” 杨淑笑了，反问： “那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你会不会说出左公子来？” 古月宁犹豫了，她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件事，更不想让左子辰因此而为难。可如果小莲非要说那天晚上的是别的男人，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所以她真的不知道。 杨淑叹了口气，心想： “这世上怎么会有古月宁这么傻的姑娘？” 但她嘴上说的却是： “你是个好姑娘。” 然后她又话锋一转，道： “可褚小莲不是啊。有句话说的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她不敢赌的。万一你真把左公子说了出来，她不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鱼死网破。可你是鱼，你固然不想死，她身为网，她也不想破啊。所以你就放心吧。她不会怎么你的。” 她这一番话，不仅是古月宁愣了，胭脂也是一脸震撼。 “那她为什么要来找小姐？”她愣愣的问。 “因为她看不惯你家小姐，想要用这件事来恶心一下她。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借此拿捏你家小姐。比如今天你俩没来找我，等她下次再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拿这件事来威胁你们。你们肯定不会帮她做什么不利于你家的事，但是在古馆主夫妻面前说说好话还是可以的吧。” “她也太无耻了吧。”胭脂气的狠狠拍了下桌子。 古月宁却平静下来，她已经把这一切都想通了。 她站起身，给杨淑深深的鞠了个躬。 杨淑赶紧躲开，还要伸手扶她。 “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姐姐今天的一席话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古月宁感激的说。 “好啦。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杨淑笑说。 屋子里一共就三个人，古月宁又不是苛刻的主子。所以胭脂也有幸和另外两人坐在一起吃饭。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古月宁主仆也难得开怀。 杨淑做的菜没有古家厨房做的那么精致，但味道丝毫不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好了的原因，古月宁甚至觉得杨淑做的菜更有烟火气。 “褚小莲这种人你不用过多搭理，等她下次再来找你的时候，你就跟她有话直说。她说在你门口看见了黑影，你就大方承认。看她敢不敢去告诉你爹娘。这种事情你越逃避，她心里就越有把握，也更容易拿捏你。” 话都说到这里了，吃饭的时候，杨淑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我知道了，多谢姐姐的教导了。” “现在就我们三个，你要是不嫌我冒犯的话，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让左公子娶你的想法吗？”杨淑问。 古月宁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想让左大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我的。说来也不怕姐姐笑话，我从小就喜欢左大哥，如果能嫁给他，我当然是愿意的。可我也知道他心里没有我。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娶我，我希望是因为他喜欢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原因。” 杨淑沉默，她没办法去评判古月宁的想法，只能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吧。 “不说这个了，来尝尝这道鱼。” 她用公筷给古月宁夹了一筷子鱼，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 古月宁也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我听哥哥说，姐姐前段时间找他帮忙给小泽入青山书院，哥哥没能办成，还很愧疚呢。我看今天两个孩子都不在，事办成了吗？”她也找着话题和杨淑攀谈。 “办成了。古兄弟也太客气了，没办成就没办成呗，愧疚什么。” 杨淑不想让古月宁多想，就没细说左子辰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了。 第229章 逛街 之后几人又说了些闲话，这顿饭吃的十分闲事。 古月宁脸上的妆容之前都被哭花了，饭后杨淑又拿了自己的胭脂水粉帮着胭脂给古月宁上妆。 “平时我不怎么用这些，你别嫌弃。” “姐姐不要这么说，这些挺好的。” “你不嫌弃就行。之前我还说把锦绣坊最近上新的绣样图册拿来给你看看，你要是有喜欢的就送你。现在看着你心情也好了不少，趁着外面天气也好，不如下午直接跟我去锦绣坊转转吧。” 杨淑提出建议，古月宁欣然同意。她本来就不想这么早回家，正好可以出去转转。 “那我回去换件衣服。” 杨淑跟两人说了一声，然后就回到房间把门关上了。 一进屋，她就拿出笔墨，快速写了一封信。等墨迹风干的间隙，她换了件衣服，把头发也重新弄了弄。然后走到桌边，把桌上的那封信折了折塞进衣服里。 之后推门走出屋子。 古月宁的妆已经上好了，正在外面等杨淑。 “久等了。我们走吧。” “好。” 锦绣坊离杨淑她们这个小院不远，古月宁就没让车夫送她们去。天气这么好，几人正好走着去。 古月宁和胭脂尚未出阁，又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所以两人是戴着面纱的。杨淑用不着。所以三人的组合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看到杨淑来了，锦绣坊的众人都很惊讶，再听说她是带古月宁来挑东西的以后，大家都十分欢迎。 对她们来说，古月宁可不是什么陌生人。尤其是吕红，她们可是在飞虎山就认识了。 杨淑亲自去拿了最新的绣样图册，经过乔芷身边时，她不动声色的把信递给她，同时小声道： “古德生。” 她的事该告诉乔芷的，乔芷都知道。她这么说，乔芷就能明白了。 坐在不远处的姜绣娘耳朵动了动。 “阿宁看看喜欢哪个？”杨淑拿着图册递到古月宁面前。 吕红几个没什么事的，都凑过来提着各种建议。 古月宁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买漂亮衣服配饰大概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的事情。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建议下，她最后竟然一不小心挑了许多。 “够了够了，不能再拿了。这些多少钱？我给钱吧。“不用。都记我账上就行了。”杨淑豪气道。 她是老板，拿东西不用给钱。记账也只是为了防止月底对账的时候对不上。 “那怎么行。姐姐今天本来就帮了我，我怎么能拿姐姐的东西呢。” 不管杨淑怎么说，古月宁都坚持要给她钱。 杨淑无奈，只好说： “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反正时间还早，一会儿我们再去四处转转，到时候再买什么东西就由你付钱。” 古月宁才勉强同意。 之后她们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带着胭脂继续去别的地方逛了。 大概是把杨淑的话听了进去，古月宁买了不少吃食，甚至还买了一套头面送给杨淑。 杨淑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 她们一直逛到黄昏，杨淑要回去做饭接成君了才分开。 古月宁两人淤积多日的心结解开，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杨淑先去接了成君。成君去的不是什么书院，是个老秀才在家里开的私塾。去的也都是些家里有些闲钱，和成君差不多大的孩子。 正好她今天手里有不少吃食，去接成君的时候，就给这些孩子们也分了不少。当然也没忘了给老秀才夫妻。 老秀才的夫人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她知道杨淑的男人常年不在家，。家里就靠她一个女人支撑着。所以对她格外关心。见她还拿了东西来，连连说： “不用不用，你真是太客气了。” 然后不由分说的塞给杨淑许多自家种的蔬菜。 杨淑无奈，只好笑着接受。 见她手上拿的东西不少，成君懂事的帮她拿了些。 “今天时间还早，我们顺便去把你小叔叔接回来吧。”杨淑对成君说。 自从小泽入了青山书院，她还没去看过呢。 “好啊好啊。”成君也想看看青山书院是什么样的。 于是两人又往青山书院去。 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青山书院下学。等了没一会儿，小泽就提着书箱出来了。 他身后跟了几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好像在和他说什么。但小泽一看就是很敷衍的态度。 那几个少年不太高兴，但还是尽力与他攀谈。 杨淑看的很是奇怪，小泽这样的家世，在青山书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和他攀谈。而且他们的态度不像是在交朋友，倒像是怀有什么目的似的。小泽更是一副不想搭理他们的样子。这就更奇怪了。 她准备今天晚上来问问。 成君可看不懂这些，他已经开始喊了： “小叔叔，这里。” 小泽闻声抬头，看到他们十分高兴。和身后的人随便说了两句，就快步往这里来了。 “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今日出来的早，就顺便到你这来看看。你在青山书院还习惯吗？” 杨淑在说这话的时候，仔细注意了小泽的表情。 “挺适应的，嫂子你放心吧。” 小泽眉眼间一瞬间闪过的不自然，哪里能逃过杨淑的眼睛。 她当下什么都没问，只是把手里提着的一包栗子糕递给了小泽。 “能适应就好。快吃吧，都要凉了。不过也别吃太多，一会儿还要吃晚饭呢。” “你也一样。”然后又提醒了成君一句。 刚把一块酥糖放进嘴里的成君吐了吐舌头。 第230章 亲戚 几人回到家，杨淑去做饭，两个孩子去温书。为避免小泽尴尬，杨淑在吃饭的时候没多说。一直到吃过饭后，成君去洗漱了，她才敲了敲小泽和成君的屋门。 “小泽，是我，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嫂子。”小泽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于是杨淑推门走了进去。 “小泽，还在看书呢。注意眼睛，别熬坏了。” 小泽放下书，抬头笑道：“没事，我一会儿就休息。” 杨淑坐在了小泽对面，问他：“我今天看到，有几个人跟你结伴同行。是你的朋友吗？” 小泽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算是吧。” 杨淑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事，她目光认真的看向小泽：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 小泽想说没事的，但杨淑拦住了他。 “不用想着糊弄我，我看的出来，你和那几个人之间有事。我和你大哥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会让你和成君受了委屈。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怕给我们惹麻烦，一定要告诉我们。” 小泽被拆穿，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一群富家公子嘛，最开始的时候有点看不上我。张先生之前就说了，我是他介绍进青山书院的事不让我随便说。可是后来这些人突然开始主动和我交谈，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能看出来他们并非真心，所以不太愿意搭理他们而已。嫂子你就放心吧。” 突然并非真心的想要和小泽交朋友，那只能是因为小泽身上有他们想图谋的利益。估计是有人和青山书院打了招呼的。这个人除了左子辰，不做他想。 想明白了这些，杨淑也放了心，小泽没受人欺负就好。 “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不能再瞒着了啊。”她叮嘱小泽。 。 “知道了嫂子。” 这时候成君走了进来：“娘，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你看看你，你小叔叔还在看书，你的课业完成了没？” 成君吐吐舌头：“还没有。” 杨淑瞪眼：“那还不快去？” 成君委委屈屈：“我更喜欢打拳嘛。我又不要考公民，认字不就行了吗。” 杨淑无奈，有心骂他两句吧，想想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那你也得把字认全了才行啊。现在认全了吗？” 这下换成君无言以对了。 …… 是夜，乔芷穿上夜行衣，拿了杨淑给她的信，去了严家。 她按照杨淑画的图纸，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古德生住的房间。然后她把信放在窗台上，又拿了块石头砸了下窗框。 在古德生出来查看之前，迅速的离开了。 古德生最近武功很有进步，乔芷发出动静的时候，他反应并不慢。但他只看到了一个快速消失的影子。 古德生没有喊，只是默默的从窗台上把信拿了下来。 他很是好奇给他送信的人是谁。杨淑应该不可能，可黑斗篷人应该也不会这么一句话不说的送了信就走。 他走到桌旁，在烛光下拆开了信。 信是黑斗篷人写的，她把褚小莲做的事告诉了古德生。另外让他去警告一下褚小莲，古月宁不是她能威胁的。 当然也没忘了提醒他去安抚一下褚小莲。 黑斗篷人让古德生告诉褚小莲，让她稍安勿躁，还是把主要的心思放在古视昌身上。看能不能进他的书房。 除此之外，她还交给了古德生一个任务，去王凤的老家，查她还有没有什么亲戚。 古德生把信件放在烛火上烧干净，心里不免有了担忧。褚小莲这个女人太有想法，似乎并不是随随便便能拿捏的。 …… 让古德生去查王凤的亲戚，是杨淑之前就想好的。她一开始准备从古视昌身上下手的，但想也知道，古视昌肯定在古立死后，又仔细的处理了那些事。与其从他下手，不如从王凤那里下手。 之前装鬼吓她的时候，王凤说，她的家人在大旱中死了，但谁家没有点穷亲戚呢。她就不信王凤没有这样的亲戚。 王凤懂得用褚何来制衡褚小莲，她杨淑也懂。 如果真的找不到这样一个亲戚也不要紧。反正这么多年了，王凤不可能还记得她的亲戚长什么样子。只要确定有这么个人，到时候随便找一个人就行。 本来这些事情她可以让乔芷去查的。但古德生在严家，。人脉可能比她还广，交给他去查很合适。 再说古月宁，她回到家后心情就好了起来，王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挺高兴的。 “宁儿大了，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了。”她感慨的和王妈妈说。 王妈妈笑：“小姐这是有心事了。” 听了这话，王凤却又叹了口气： “她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嘛。无非是为了左家的那个。” “其实要不是左、古两家早有婚约，我并不愿意让宁儿嫁去左家。” 王妈妈倒是有些惊讶了：“我以为夫人会想让小姐嫁到左家去呢。” “以前是想的，总要和那位比一比不是。可她都死多少年了，小的那个也死了，我也没什么好比的了。且不说左子辰心里没有宁儿，就说他双眼失明，我也不想让宁儿去劳心劳力的照顾他。我的女儿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儿郎。”王凤满脸的骄傲。 王妈妈知道她说的那个“她”是樊莲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夫人说的对。” 第231章 有事 王凤一声笑：“你少说好听话哄我。不过那个杨淑，倒挺有本事的。她的话宁儿倒是肯听几句。可惜我不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想起了当年那个小贱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当年和他们打架，硬生生的把彭前腿上的肉咬下来一块。她当时嘴里叼着那块血淋淋的肉，眼神就像只小狼崽子，吓得我好几日都没睡上一个安稳觉。这两个人莫名的有些像。” “夫人您这是想多了吧，老奴倒没看出什么来。” “希望如此吧。” 与古月宁母女的高兴不同，小莲现在很紧张。 她不知道古月宁为什么只是出去了一趟，心情就突然变得那么好，好像自己那日的威胁，完全没能影响到她。 纠结了两日，她还是去了静心院。 见到她还敢来，胭脂气愤不已。 大声道：“莲姨娘怎么来了？” 小莲一看她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沉。 她低头敛眉，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来看看二小姐，胭脂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胭脂翻了个白眼，让开了路。 “姨娘请进。” 古月宁在屋里把两人的话都听了进去。她挂着浅笑，主动邀请道： “莲姨娘请坐。” “今天姨娘来是做什么的？” 不等小莲说什么，古月宁就先开了口。 小莲已经知道今天自己的目的达不成了，她羞涩的笑了笑，道： “我今日是来为那天的事向二小姐道歉的。” 古月宁一笑：“我以为，姨娘还要问我那个男人的事呢。” 小莲一愣，笑得难看。 “二小姐说笑了。” “我是不是说笑，莲姨娘不知道吗？我希望莲姨娘记住，你的卖身契还在我娘手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莲姨娘应该清楚。” 小莲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她实在没想到，就几天不见，古月宁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二小姐放心，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莲姨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便吧。” 古月宁从来没这么爽快过，像杨淑那样活着真好。 这次不用装，小连当真是委委屈屈地离开了静心院的。 可这还没完，当天晚上她就见到了古德生。古德生把黑斗篷人的话转达给了小莲，又把她骂了一顿： “你威胁谁不好，非得去威胁古月宁。她的事暴露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用点心思在古视昌身上吧，不要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小莲委屈极了，她没花心思在古视昌身上吗？她花了心思的，但古视昌这个人心思本来就重，王凤又和他相处了近二十年，哪里是自己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进古视昌的书房看一看，说起来简单，只有她这个做起来的人才知道有多难。 可她不敢有意见，至少在明面上不敢。 另一边，古德中虽然不知道自家妹妹为什么心情不好，但他知道古月宁找了杨淑之后心情才变好的。再加上上次杨淑拜托他的事他没办成，心里就更加愧疚了。 正好这一次他认识了一位大老板，想去和人家谈笔生意。但是这么大的生意，他心里没底，这就想到了杨淑。 杨淑夫妻俩都有种让人信服的能力，站在他俩身后，总有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现在墨天浩不在，他就只能来找杨淑了。 当杨淑看见古德中提着大包小包，对着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时候，她就知道古德中肯定是找她有事。 但它面上却不显，只惊讶的把人领进来，并接过他手里的大包小包。 “古兄弟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看我这也没准备什么菜啊。” “嗐。嫂子你太客气了。我听阿宁说，嫂子你帮了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阿宁高兴是真的。还有上次嫂子你托我办的事，我不是没办成嘛，想来想去过意不去，带点东西来看看你们。” 杨淑在心里轻嗤，这些东西怕不是谢礼也不是赔礼，而是他找自己帮忙的敲门砖吧。 “小泽和成君呢？” “都在屋里呢。” “嫂子我来帮你吧。” 古德中说着，走进厨房想帮杨淑的忙。 杨淑好笑，这兄妹俩怎么都喜欢来帮她的忙呢？ “你会做饭？”她问。 古德中瞬间囧的说不出话来。 “行了，出去待着吧。成君这段时间在练武，你要是没事的话，去指导他一下。” 杨淑看不下去了，主动给古德中找了事做，省得他坐立不安的。 “好嘞，我这就去。” 古德中很高兴，他虽然学武不济，但指导成君还是可以的。 古德中虽说了不用客气，但杨淑还是去卤菜店买了些熟食。 饭桌上，古德中一个劲的夸奖着小泽和成君，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 杨淑很无奈，就看他准备什么时候开口。 可古德中也知道自己这样挺厚脸皮的，饭都吃了一半了，愣是开不了口。 杨淑又不好问，她主动把这件事点破的话，会让古德中很难做的。于是她只好不停的灌古德中酒，希望他酒后吐真言，把该说的赶紧说了。 这一招很有效，古德中很快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最近苏州绿柳山庄的顾大公子要接手他家的生意了。他们家以前是茶商，这几年也有了其它生意。这回我好不容易从我爹那儿争取来的机会，我肯定要好好干啊” 杨淑惊讶：“这回是你家的生意啊？我以为是你自己的呢。” “是啊。所以我才害怕啊。本来想找墨大哥帮忙的，可他这不是不在嘛。所以想拜托嫂子你……” 第232章 拒绝 “停，打住。” 他还没说完，杨淑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大概知道你要找我干什么了。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是吧？” “是是是。” 古德中用力点头，杨老板厉害啊。 “首先，这是你家的生意，我去了算怎么回事？再来，我就是个开绣坊的，哪会谈其它生意啊。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不方便啊。” 古德中不好意思的一笑：“嫂子，我也不瞒你，你和墨大哥都让人心安。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嘛，这才想让你陪我去。”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古德中喝的不少，没听出杨淑这话里的淡淡嘲讽。 “我如果陪你去了，是以什么身份呢？你的朋友还是你家下人啊？”杨淑似笑非笑的问。 古德中一听就急了。他摔了筷子，急道： “嫂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也不可能让你以我家的下人的身份陪我去啊。” 杨淑无奈，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坐下： “你先坐下，别激动。我没有其它意思。但你想过没有，你家的生意，我就算以你的朋友的身份去，也算是个外人，不合适。最合适的身份就是以你家下人的身份去。倒不是我不愿意，主要是我见过那位顾大公子，想蒙混过关也做不到啊。” 杨淑不愿意陪古德中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顾璟程。她对这个人简直是记忆犹新，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古德中恍然大悟：“有道理啊。抱歉嫂子，是我没考虑清楚。” 他站起来，郑重的和杨淑道歉。 杨淑好笑：“那么认真干什么？快坐下。你也说了你紧张，想的不全面也是很正常的。” 等古德中坐下了，她又给了建议。 “你要是心里实在没底，可以去问问古馆主啊。他既然给了你机会，把这件事交给了你，他就一定会教你的。” “我知道。我就是太紧张了，我爹一直不喜欢我干这个，好不容易允许我去做一次，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你可以的。”杨淑给他鼓劲。 成君也道：“古叔叔可以的。” 古德中大笑：“哈哈哈。那就借你们吉言了。” 杨淑提醒他： “我上次在观音寺见过那位顾大公子，你别看他病怏怏的，其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实在不行的话，你还可以跟左家攀攀关系，毕竟左子辰是他大舅子呢。”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古德中顾璟程要杀她的事，不过稍微提醒一句还是必要的。否则这小子被对方吃了，他都不知道。 不过这回她想错了，顾璟程是为了顾家的生意来的，就是做给顾林彰看的，自然不会像上次见她一样灵力。 在这件事里，她还想错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古德中点头：“这个我知道。” 杨淑不再多言。 之后几人好好吃了一顿饭。 古德中走的时候，都东倒西歪的了。 看的杨淑心惊肉跳。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诶。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古德中连连摆手，脚下还趔趄了一下。 杨淑一脸无奈，只能由他去了。 虽然事情没办成，但古德中也没有要把他带来的大包小包拎回去的打算。杨淑为免不必要的掰扯，也没有提此事。等下次再找其它的东西还回去就行了。 另一边，暗罗卫分部。 墨天浩听着底下人禀报的关于绿柳山庄大公子顾璟程的事，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是说，顾璟程身边有个中年人，像是蒋政云身边跑掉的那个林奕？” 他让手下人查顾璟程，结果别的没查到，竟然最先注意到了他暗中接触的一个人。 之前就得到林奕在江南的几大帮派间活动的消息，没想到他原来是顾璟程的人。这么看来，最近江南一带发生的各种事，果然和顾璟程有关 “是。”一个百户恭敬的回答。 “我们不敢肯定，但梅花阁那边已经让红花使来处理了。” 墨天浩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梅花阁都派了人出来处理了，看来这件事没错了。只是林奕一个小角色，红花为何要亲自出手？” “据说是白雪使接到了一个任务，就在金陵。肖暮霆本想派她顺便来处理一下的。但红花使和白雪使不对付，据理力争。肖暮霆刚处理了黑云使，正想再选一个上来呢，没时间管她，就让这两个一起来了。” 墨天浩知道，红花使之所以和白雪使不对付，是因为白雪使以前是肖燕燕的手下。这也是江湖人非常不能理解的一个地方。谁都知道，肖燕燕和肖暮霆水火不容，都恨不得对方去死。但肖暮霆上位以后，却提拔了死对头的手下。 “我们要做什么吗？” 百户的声音让墨天浩回过神来。 “和我们没关系的事就不用管。正好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 “是。” “钱千户说，上次的另一半银票也到手了，一共六千两。问大人您怎么处理？” 百户不知道钱千户说的六千两是什么钱，他只负责转达。 墨天浩听到这话，笑了一下。 “让他拿一千两出来，分给经手这件事的兄弟，剩下的五千两，按以前的方法处理。” 这里的六千两，自然就是杨淑给三哥做身份的钱了。 “是。” “我再写封信，你带回去给他。我这里的事也差不多了，五月份之前应该就能回去。” 百户有些惊讶，大人这回处理这些事的速度这么快！ 大家背地里都说大人这是想自家娘子了。他一开始不信，可他现在信了。只是这话他不敢当着墨天浩的面说。 第233章 捉贼 墨天浩在外界的身份，除了钱缘州，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但关于这位银副指挥使大半年前成婚的消息，却早已在暗罗卫内部传开了。 从百户奇怪的脸色里，墨天浩也大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有些事，墨天浩不好解释，只能由着他们猜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写了信你拿回去。” “是。” 百户回神，赶紧收起心里的八卦之情，恭敬应是。 墨天浩回到内室，坐下铺纸研墨，给钱缘州写了一封信。 “红花，你的老朋友了吧。别说我对你不好，让你们见一面吧。”他喃喃自语。 墨天浩一直不明白许文方为什么要派给他这样一个奇怪的任务。一开始，他以为杨淑离开梅花阁，来到扬州是有什么特殊任务。但他观察了这么久，很确定杨淑和梅花阁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再试探一下杨淑。能发现什么最好，发现不了也不要紧。杨淑这个女人厉害的很，即使现在打不过红花，她也不会让自己真正陷入险境。 …… 钱缘州收到信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家大人这是越玩儿越大啊！ 让弟妹接触鬼市的人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还要设法把她引到红花击杀林奕的当场。这不是胡闹吗。 他想再写封信回去问问，但他不敢。墨天浩这个人平素待人温和，但在一些正经事上，却是说一不二的。 曾经有人觉得他年轻，不肯服他的管。他一直都是谦逊有礼的态度，根本不把对方的不满当回事。 直到有一次，那个人因为不服从他的指令，而无意放走了一个江洋大盗的时候，墨天浩才出手了。 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那人五十棍，后来还直接在许指挥使面前直言，不要这个人。搞得这个人最后在暗罗卫根本混不下去。 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敢质疑墨天浩的话。 …… 就在古德中去和顾璟程谈生意那天晚上，杨淑家闹了贼。 晚上，杨淑吃过饭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她拿着墨天浩前段时间寄回来的那封家书，又看了两遍。然后笑了笑，收了起来。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更不会天天在家思春。这封家书是那天拆开了之后她第一次拿出来。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有点想墨天浩了。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人落地的声音让她瞬间警觉起来。 去年她刚来扬州的时候，王癞子夜闯过她的门。后来被她打断了一条腿。在之后王癞子还想报复她来着，可惜被她将计就计，结识了古家人。 这次不知道又是谁。 杨淑迅速起身，拿了旁边的外衣随便披上。现在不同于一年前，她在扬州也得罪了某些人。所以墨天浩不在的时候，她的床边就放着石灰粉、匕首，还有一些毒药伤药之类的东西。 她把这些东西揣进怀里，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轻轻的把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不出她所料，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她看见一个身形矮小却灵敏的人，在她家堂屋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杨淑本想像上次一样大喊一声，没想到这人大概是个恋家子。他反应很快，在杨淑出声之前就发现了她。 杨淑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瞬间就闭了嘴。这人不是普通人，如果大喊大叫，可能会让此人狗急跳墙。到时候伤到成君和小泽就不好了。 倒不如她自己解决。 想到这里，她一手推门，脚下用起飞燕步，另一手拔出匕首就往来人喉间滑去。 飞燕步乃世间绝顶的轻功，她一旦动起来，就不可能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但那人的武功确实也不差，他猛的一个旋身歪头，杨淑的匕首堪堪从他耳边而过。 “飞燕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淑，嘴里呢喃了一句。 杨淑眼底瞬间浮现起一抹杀意。 没想到这人竟认识飞燕步。 虽说她本来就是抱着要这人命去的，但是现在她有了非杀这人不可的理由。 飞燕步不像纳天大法，虽说是肖庆岚独创，但也不只有他们俩才会。可放眼整个江湖，会飞燕步的人也绝对不超过十个。 她不能赌。 想到这里，她脚下一个横踢，直取对方的下三路。手上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也一转，继续削向对方的脑袋。 那人仗着身形灵活，迅速往地上一蹲，然后就地一滚，避开了杨淑的攻势。 接着他跳起来就夺门而跑，没有要恋战的意思。 杨淑或许之前不会追，可现在她一定要杀了对方，当即想也不想的追了出去。 等她走了，小泽他们的屋门被人打开，小泽担心的看了眼杨淑离开的方向。 其实杨淑两人闹出的动静并不大，成君就还在睡。但小泽身体不好，觉浅，还是被外头的动静弄醒了。 他很担心杨淑，却也只能希望她平安，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看着杨淑越追越近，前面的小矮子在心里再次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把让他来的人的十八辈祖宗骂了一顿。 他本来也就是个轻功不错的普通江湖人，结果犯了点事情，被官府抓到了。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坐牢的时候，有个神秘人来找他。 这个神秘人让他今晚到杨淑家弄出点动静，然后把杨淑引到一个指定的地方。但他不能伤害杨淑和两个孩子。如果做好了，就可以免了他的罪责。 他本来觉得这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满心欢喜的就答应了。然而现在才发现这就是个坑。 第234章 赴约 他是把杨淑引出来了，但杨淑这不是抓贼，是要杀人啊。 而且照现在的趋势看，他根本跑不到神秘人指定的那个地点，就会被杨淑抓住。 正在这时，他感觉右边膝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然扎了一下。他顿时膝盖一软，向前扑去。 他顾不得看一眼，一手撑地，脚下用力就站了起来。 可杨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刚刚就是她扔出的匕首扎中了小矮子的腿弯。就在这片刻耽误的功夫，她已经掠到了对方身后。 她直接拎住了小矮子的后脖领，一用力就把人提了起来。然后另一手迅速拔下小矮子腿弯的匕首，一滑。 小矮子瞬间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腿筋已经被杨淑滑断了。 但他到底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双肘向后撞，迫杨淑松手后退。然后硬是拖着一条腿继续跑。 杨淑没急着追，而是嘲讽的开口： “你既认得出飞燕步，还真以为你跑得了吗？” 矮子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跑得更快了。 他怎么会想到，他竟然惹了这么个狠人啊！ 杨淑也算看出来了，这小矮子也就轻功好些，其他的武功也就一般。可和她比什么不好，非要比轻功。 于是她开始追的不紧不慢，渐渐就发现对方似乎在把她往某个方向引。她也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可能一开始就是这个。 虽说她不怕，却也没必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于是她停下脚步，不追了。 小矮子拖着一条伤腿拼命的跑，慢慢的他就听不见后面那个女人的声音了。回过头一看，杨淑没再追上来。他松了口气，总算捡了条命。 可又一想不对，他没完成任务，那个神秘人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一点之前那个神秘人就向他证明过了。 他犹豫了一下，忍着疼，又往回走了一段距离。 杨淑站在阴影里，把他的行为尽收眼底。果然是想要算计她。 看来她不能直接杀了这矮子了，她得问问对方知道多少事了。 想到这里，她拿着石灰粉迅速从阴影里冲了出来。 听到耳边突然一阵风声，小矮子下意识抬头。还没等他看清什么，一把石灰粉就朝他迎面而来。 石灰粉撒入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小矮子瞬间觉得眼睛一阵剧痛，不由伸手捂住了眼睛。 还没等他缓过来。，喉间就多了把锋利的匕首。一个低沉而又冷酷的女声响起： “别动，否则杀了你。” 矮子吓得一动不敢动，杨淑趁机点了他的几处大穴。 确定他动弹不得后，才拿开了匕首。 “我问你答，否则杀了你。” 小矮子现在难过的要命，双眼火烧火燎的疼，可偏偏连揉一揉都做不到。他也尝试过用内力冲开穴位，但杨淑的手法很古怪，他尝试了半天都没成功。 “你是谁？”他问。 杨淑狠狠踹了他一脚：“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然后她又轻蔑一笑：“能用飞燕步，你说我是谁？” 听了这话，矮子的双眼猛然瞪大。 他再次第无数次的把那个神秘人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想让他死就直接说啊，何必要这样对他？ “梅花阁。” 听到这三个字，杨淑满意的笑了。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屋顶上，不安全。她把矮子拖进了一条暗巷。 “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杨淑出来的匆忙，虽然穿了外衣，但头发没束。 在漆黑的暗巷里，她这副模样，加上矮子对她身份的猜测。他简直毛骨悚然。 “别杀我，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只是让我把你引到梅园，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梅园。杨淑思忖起来。 扬州的梅园是真正的有钱人才会去的地方，而且还是那些附庸风雅的有钱人。里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是左子辰之流最喜欢去的地方。 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确实就是左子辰。可两人已经把话说开了，就算左子辰不相信她，也没必要大半夜的找个人来把她引到梅园去，。这说不通。 “怎么知道飞燕步的？” 她收回思绪，继续审问小矮子。 小矮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反应过来后，他赶紧回答： “几年前我在飞云帮待过一段时间，曾经见过小肖阁主。” 原来如此。 小肖阁主就是肖暮霆。 杨淑本来就是随便问问，知道了答案，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我都告诉你了，你放了我吧。” 小矮子的声音让杨淑又看向他。 “想让我放了你？”她笑问。 小矮子看到她的笑容，浑身不自禁的又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可杨淑已经耐心耗尽，这个小矮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留着他也没有了意义。 想到这里，她手起刀落，用手里的匕首划开了小矮子的喉咙。 小矮子倒在地上，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看来无比简单的一件事，最后竟然会要了他的命。 杀了人，杨淑又为难起来，她到底该不该去梅园看一看呢？ 本来她是想着不去的，可刚才突然想到，古德中之前和她说的，和顾璟程谈生意的地方就在梅园。 她怕对方是以古德中为饵，引她上钩。 她虽然要找古视昌夫妻报仇，但她还挺喜欢现在的古德中的，这小子现在还不能死。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这样，说不得她还是要去一趟的了。 好吧，既然有人诚心邀约，她就去赴这个约又如何？ 打定主意，杨淑径直去了梅园。 第235章 璟程 她潜入梅园的时候，正好看见古德中带着一名家仆从里面出来。 梅园除了吃饭、吟诗会友的地方之外，还有供人居住的地方。顾璟程这次就带着顾璟安包了一间院子，全当做边谈生意边玩了。 顾璟程亲自把古德中送出来，正往回走呢，就看见小弟顾璟安也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璟安你去哪儿？”顾璟程关心的问。 顾璟安一脸的玩世不恭：“好无聊啊，我要出去转转。” “不喜欢这里的园林吗？” “当然不喜欢了。这跟我们苏州的园林哪能比？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些酸不拉叽的文人，又不喜欢这些东西。” 顾璟程失笑：“你啊。也是，上次母亲带我们来的有些太匆忙了，没有好好玩。不过也等明天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逛逛。” 顾璟安想了想，勉强同意了。 于是兄弟俩又往回走。 “也不知道爹怎么突然就病倒了，不然这种事也轮不到我们来。大哥你刚新婚，你也不想来的吧？”边走，顾璟安边嘟囔。 顾璟程笑了笑，没回应他最后一句。只说： “爹年纪也大了，我们俩做儿子的，自然该为他分担分担。” 顾璟安最讨厌他如此说教了，嘴上说着： “知道啦大哥。” 脚下却跑的飞快，很快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璟程的脸上挂着笑容，就像个真正的好哥哥。但他的眼中却没有温度，看起来阴沉沉的。 顾林彰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当然是因为他从中作梗。 他还要靠着顾林彰给他做掩护，所以他不能杀了他。但是让顾林彰没力气管他的闲事，还是可以的。 但老头子精明了一辈子，哪怕是这一次，他还是让顾璟安和他的几个亲信跟着自己一起来了扬州。 顾璟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房间的灯也灭了。 可他却没睡，而是脱下白衣，穿了一件夜行衣，偷偷离开了梅园。 ……梅园很大，杨淑进入后，因为不知道是谁要她来这里的，里面也没什么动静，索性就在外面找了棵能观察到全局的树，在上面静静的等着。 等看到古德中出去了，她总算放了心。但来都来了，现在就走，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她最后没动。 等看到一个穿夜行衣的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杨淑就猜到这大概就是那个神秘人想让她看到的了。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怕前面的人有所察觉，她跟的不是很紧。再加上飞燕步的无声无息，顾璟程并没有发现被跟踪。 他没走多远，就在一座隐秘的假山停下了。然后他就静静的等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又过了一刻钟，杨淑看见一个灰衣中年人朝这里走来。 “主子。”中年人恭敬的叫了声。 “上次观云门掌门的事你是不是没收拾干净？暗罗卫已经查到事情不是槽帮的人做的了。” 夜行衣人的声音很不悦，杨淑看到中年人的身子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瑟瑟发抖。 但这不是让她最惊讶的，夜行衣人的那道嘶哑却并不难听的声音，才是让她最记忆犹新的。 是顾璟程。 “主子放心，我做的很隐秘，暗罗卫查不到我们的。” 顾璟程哼笑一声：“希望如此。” “但是主子……”中年人突然嗫嚅了起来。 顾璟程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中年人瞬间又是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迟疑，一股脑道： “最近暗罗卫已经盯上我们了，不是观云门的事，但是他们的确在查主子你。而且我们策划的好几件事都被他们破坏了。之前和槽帮谈好的事也崩了，“银面飞刀”亲自带人去血洗了一遍。他们不敢了。” 顾璟程眼神一冷，猛的甩袖。 杨淑眼看着，中年人被顾璟程甩出来的劲风直接推到了身后的甲山上。 “不是观云门的事？你倒会推卸责任。不是你这里的问题，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中年人忍着疼，连连摆手： “属下不敢。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淑看着树下的这两个人，陷入了思索。 看样子，顾璟程要的可不只是顾家，他还想搅乱整个江湖，只是被暗罗卫盯上了。她不得不再高看这人一眼，他的野心不小啊！ 想想顾璟程进顾家的过程，再想想那天在观音山的时候，她发现的顾璟程脸和手的区别。不禁一身冷汗。 不仅是这张脸，还有这个名字，或许这都不是真的。 他是谁？进入顾家，搅乱江湖，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在她越想越心惊的时候，就见顾璟程突然抬手，一道劲风就打了出去。同时暴呵一声： “谁在那儿？” 中气足的丝毫不像个久病的病人。 杨淑丝毫不紧张，蹲在树上动也没动。顾璟程刚才那道劲风根本不是朝她这个方向来的。 其实她刚刚就注意到了有人也潜入了附近。至少一个人，多了不好说。只是顾璟程两人刚才一直在说话，所以现在才发现。 杨淑找的这棵大树角度比较好，视野高，后面又有墙挡着，那个被发现的人想隐藏，根本不可能从她这里靠近，所以这两方人都不可能发现她。 随着顾璟程的一声暴呵，一个单薄的身影也被他从围墙上打了下来。 那人同样穿着一身夜行衣，看身形应该只是个没长开的少年人。 第236章 观战 他一落地先是慌张了一瞬，然后立刻跳起来就想跑。 可如今的顾璟程可不是白天的那个病弱公子，他当即就朝那个少年而去。 少年的速度显然没他快，就在他的手堪堪抓住少年尖头的衣服时。一条生满倒刺的红色软鞭抽向了他的手。 同时一道嚣张的女声响起： “顾大少，我红花的人也是你能随便动的？” 顾璟程迅速缩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在看到那条软鞭的时候，杨淑的瞳孔就是一缩。 是红花。 她也终于明白，小矮子口中的神秘人想让她见的不是顾璟程，而是红花。 她遍体身寒。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顾璟程退开，红花很快就落在了少年，也就是长恒身边。 她毫不客气的踹了长恒一脚，骂道：“废物。连隐匿气息都做不好。” 长恒不敢说一个字，默默爬起来站在了红花身后，随时准备配合红花和对面的人动手。 顾璟程穿着夜行衣，但红花叫出了他的身份。也就是说，对方今天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还是做出一副虚弱和恐惧的模样。 “红花使，你杀了关伯父还不够，还要来杀我吗？” 红花嗤声一笑，看顾璟程的眼神满是轻蔑。 “杀你？你算什么东西？我是为了他来的。” 她伸手一指那个中年人。 顾璟程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很是惊讶的说： “找他做什么？” 红花又是一笑，尽显妩媚。 “找他干什么？他最清楚了。是吧林奕？” 此话一落，顾璟程、中年人，和树上的杨淑脸色都是一变。 “咳咳。红花使你认错人了吧，他是我的幕僚王朗，你说的林奕又是谁、” 顾璟程咳了两声，虚弱的问。 红花不想搭理他。林奕的身份是情报堂给的，如果找错人了，也不由她负责。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眼前这个人活捉，或者就地正法。 她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自然也不会和眼前的两个人解释这些。她根本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 只见她一抖手，那条软鞭就犹如灵蛇般朝林奕而去。林奕虽然懂武，但到底只是个军师，哪里能反应的过来。 眼看着红花的修罗就要卷上林奕的腰，顾璟程动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林奕身边，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扯。另一手的长剑已然出鞘，直刺红花手腕。 红花冷笑一声，手腕一转，修罗又缠上了顾璟程手中的剑。 顾璟程知道剑绝不能被缠上，否则再想脱身就难了。 于是他脚下急退，同时侧身。把剑撤回来的同时，另一只腾出来的手袭向红花胸口。 红花不躲不闪，伸出没拿鞭子的手与顾璟程碰了一掌。 顾璟程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有了一丝血迹。 另一边，林奕趁红花被顾璟程拖住，转身就想跑。站在红花身后的长恒举剑就刺他后心。 林奕回身，拔出长剑就和长恒的剑碰在了一起。 两人各退一步。然后长恒踢出一脚，直攻林奕下盘。 林奕后仰，抬手劈长恒踢出的那条腿。 杨淑观察着两方的战事，心里却在想着到底是谁把他引过来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是凑巧而已。 杨淑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但她也不觉得对方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管是敌是友，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都没必要来这一出。她更相信是有人想借这次的事来试探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准备静观其变到底。当下更加放轻了自己的呼吸，看着底下的战况。 长恒作为影奴，是真的很差劲。别的影奴都是配合主子的，但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配合红花了。 但他好歹也是梅花阁经过训练出来的，比起林奕这种蒋政云找来的野路子军师还是要强些。 另外一边也是如此。顾璟程根本不是红花的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 他几次想要说什么，可红花根本没耐心听。 眼看着顾璟程边打边退，做好了随时抛下林奕自己逃跑的准备。 林奕大概也看出来了，他大喊了一声： “蒋政云藏了一批家当，只有我知道在哪儿。” 他看过顾璟程真正的身手。当时他被暗罗卫的人通缉，顾璟程救他的时候身手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知道顾璟程有秘密，所以不愿意暴露自己。但他更知道顾璟程在谋划一件大事，现在需要大量的人脉和钱财。他在赌，赌顾璟程会为了他说的那些钱保下他。 果然，顾璟程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恼怒，但手里的动作却猛然一变。 他的招式突然就从正常的顾家飞絮剑法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手里的剑变成了毒蛇的性子，灵活的在红花四周游窜。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更是化掌为爪，直掏红花心口。 红瓜一惊，她也听到了林奕的话。刚想冷笑一声，就看到顾璟程的招式变了。 她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当下并不慌张，手里的招式也变了。 修罗被她舞的密不透风，顾璟程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还被她抽了好几下。 但顾璟程的招式也随之再变，手中的长剑总能见缝插针的找到修罗的间隙。另外一只手更是诡异非常。 在他的五指自下而上的从红花的小腹滑向胸口的时候，正在和他打斗的红花和在树上观战的杨淑同时反应过来： “虎鹰爪。” 两人一个脱口而出，另一个在心里说。 第237章 冷汗 虎鹰爪是一门非常阴毒的武功，因为形似老虎和老鹰的爪子，所以得名虎鹰爪。 因为出手太过狠辣，练起来又不容易，所以练虎鹰爪的人并不多。没想到顾璟程竟然会。 红花也不是吃素的。她柔软的腰肢一扭，躲开了顾璟程的手。然后伸出二指快速的钳顾璟程的那只手。 可顾璟程只是虚晃一招。他见红花还想动她，无奈之下只好双脚连踢，终于迫对方稍微后退。 然后他迅速后退，朝林奕和长恒那边去了。 此时的林奕已经被长恒伤了好几处，突然就看到顾璟程来了。 他差点喜极而泣，可顾璟程现在对他很不待见。他直接拎住了林奕的后脖领子，带着人就快速往后掠。 长恒不可能让他们跑掉，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过顾璟程。当时在苏州，就是眼前这个人伤的他。 所以长恒的剑刺向的是林奕。 可林奕被顾璟程提在手里，本身就比他高。所以他的剑即使上挑，也只能刺中林奕小腹。 这个时候，红花也赶到了。 她被顾璟程气的不轻，出手的攻势越发狠辣了。 顾璟程被两人夹击，无奈之下，他胳膊一扬，一把把林奕扔向了他身后。 然后他右手的剑一抖，剑气直击红花胸口的膻中穴，同时右膝一抬，顶向红花的气海穴。 两个大穴被同时击中，饶是红花，也不由退了好几步。 她骄傲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抹惊讶。 树上的杨淑也一样，顾璟程竟然已经有了剑气，还能伤人。他的内功远在自己的估计之上。 然后顾璟程没停，左手也拍了出去，是冲着长恒胸口去的。 以长恒的武功，他根本躲不开。杨淑眼看着长恒结结实实的被拍中，然后吐了一大口血，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被顾璟程毫不留情扔到身后的林奕摔的浑身都疼。还没等他在爬起来，顾璟程就暂时解决了红花两人。 然后顾璟程迅速反身，捞起林奕，脚尖轻点就迅速离开了。 他没有往梅园里跑，梅园里虽然有人，但他保不住林奕，所以只能冒险带着人，继续往没人的地方跑。 红花先是被击退了好几步，又看到长恒被拍飞了出去。她虽然不在乎长恒的命，但自己的人被打了，她还是很不爽。 刚想提步追，就觉得自己的内府翻江倒海。她吐了口血，脸上的恼怒之色更加明显。 缓了一口气后，追了出去。没回头看长恒一眼。 刚才红花太过恼怒，没注意到顾璟程带着林奕离开的时候用的是什么轻功。但杨淑看到了。 是飞燕步。 杨淑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飞燕步是肖庆岚独创的，除了她和肖庆岚自己，也就是长风、肖暮霆、苏离，可能还有肖庆岚那几个所谓的兄弟或朋友。比如，薛方、郑、李、白三家的使者。可能红花也是会的，毕竟她后来也算肖庆岚的亲信。其他的应该就没了。 但这些人都不符合。 长风是她亲手杀的，连后事也是她亲手办的。现在骨灰在哪儿，她都一清二楚。 肖暮霆在梅花阁，就算不在梅花阁，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以顾璟程的身份。 红花、苏离，这两个人更不用说。 肖庆岚已葬身火海，薛方也是她看着死的，这些她都可以确定。 至于肖庆岚那三位兄弟，当年只有李思兵一人出逃，但很快就被肖庆岚带着她处理掉了。 所以她想来想去，愣是没想到还有谁会飞燕步。 不对，还有两个人。 谢程和司马朝兰。 当年，肖庆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时不时的去指导他俩一下。生怕他们不为自己的父亲和师父报仇。 当年肖燕燕还好奇过，并且大胆的问了肖庆岚。 肖庆岚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给他们杀我的希望，却也永远只能是失望。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而且我对他们的每一次教导，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我还能博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当时的肖燕燕遍体生寒。 越是了解肖庆岚，她就越是明白肖庆岚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因为牛犊胆子真的有多大，而是因为它们根本不了解它们的敌人有多强大。无知，所以无畏。 这两人的问题应该也不大。。 司马朝兰也是她看着死的，杨淑可以很确定。谢程…… 等等，谢程，顾璟程。这两个有一个字相同的名字，真的只是巧合吗？ 谢程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是二十八岁左右。他现在这张脸二十出头，可手看上去却将近三十。这也只是巧合吗？ 杨淑不相信。 谢程也是她杀的。 其实在长风和司马朝兰相继死后，她和谢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盟友。他们的目标就是杀了肖庆岚。 只是她想等事情都结束后，带着成君离开梅花阁，过平常人的生活。 可谢成却想让成君当新一任的阁主，他俩在幕后帮扶。美其名曰是帮他师父夺回阁主之位。 但在杨淑看来，这不过都是谢程为自己的野心找的借口罢了。 但最后促使她背弃盟约，杀了盟友的是另一个原因。 她发现谢成不是真的疼爱成君的。 第238章 谢程 谢程喜欢司马朝兰，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在司马朝兰发现自己怀孕，并且被肖庆岚下了慢性毒药。待她生产那日，就是她和孩子双双亡命之时的时候，她告诉了谢程。 当时的谢程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他放下一身骄傲，跪在肖燕燕面前，求她救一救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说实话，当时的肖燕燕也被震撼了。 再加上她后来想到，长风虽然并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但这孩子也是他唯一的骨肉。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置之不理。这才答应了谢程的请求。 司马朝兰临终托孤的时候，谢程也答应她一定会好好照顾成君。 但这一切都限于司马朝兰还活着的时候。 等司马朝兰真的死了，他看着成君，又会想起这个孩子是司马朝兰和别的男人生的。司马朝兰为了这个孩子，更是心甘情愿的搭上了一条命。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不自觉的就把对肖庆岚的恨，和对长风的嫉妒发泄在了成君身上。 对，嫉妒。在杨淑看来，谢程对长风就是嫉妒。 他俩明明曾经一个是梅花阁最耀眼的新星，另一个是连真名都不配拥有的影奴。可不过几年的光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一个成了郁郁不得志，终日与刑具为伴的行刑堂堂主。另一个却随着他的主子水涨船高，哪怕单拎出来都不输给任何一个杀手的存在。 就连他一心喜爱的小师妹，心里也是这个他曾经最看不上的人。这让谢成怎么能不嫉妒？ 肖燕燕能理解他的心理，却并不认同。 从她决定保下成君的那一刻起，她就把成君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 但谢成做不到。 肖燕燕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谢成在没人的时候打成君，对他的态度也非常恶劣。 那时候成君还不会说话，但他会下意识的害怕谢成的靠近。 肖燕燕很不高兴，明里暗里的提醒了谢程好几次。谢成嘴上答应，行动上却还是我行我素。 后来他更加过分，他把成君的存在告诉给了司马红叶的那些旧部。那些人就像闻到鱼腥味儿的猫，打着为老阁主复仇的旗号，利用成君达到他们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是肖燕燕不能容忍的。经过周密的筹划，她杀了谢程，把他手里的那股势力，能收归己用的收归己用，不能收归己用的全部处理掉。 但在杀谢程的时候还是出现了意外。她只把谢程打下了山崖，却没能亲自去看一眼他的尸体。 以当时谢程的伤势，和那个悬崖的高度来看，他活着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没看到尸体，肖燕燕还是心难安。 只是后来一直没发生什么事，她这才渐渐放了心。 可今天，已经成为杨淑的她，再次提起了心。 她甚至在想，今晚那个想引她来的神秘人是不是就是谢程。 可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首先，她和现在的顾璟程只见过一次。说顾璟程觉得她并非表面上的那么没用，她信。但说顾璟程能一眼就认出她是肖燕燕，她是不信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再来，今天红花突然击杀林奕，顾璟程肯定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手忙脚乱。 所以说是顾璟程引她来的，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大。 杨淑还是更倾向于之前的猜测，是有人想借今晚的事来试探她。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知不知道顾璟程的身份了。 如果知道的话，这就太可怕了。 这回还真就是她想多了。 墨天浩是在查顾璟程，但如果不是像杨淑一样了解梅花阁，又没有她的缜密心思的人，也是不可能联想到谢程的。 不过现在想再多都没用，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而已。她现在连顾璟程到底是不是谢程都不能确定。 今晚的几个主角都走了，按道理来说，杨淑也该走了。可她看了看不远处地上躺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突然就沉默了。 长恒看着头也不回去追林奕的红花，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又被丢下了。每次都是这样，他每次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时候，红花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转身就走。 然后如果他还能侥幸回去，红花又会问他为什么不回来，让他吃一顿鞭子。丝毫不关心他是不是受了伤，伤口有多深。 这一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也从来没指望过红花能来救他。 可他不想死啊。他怎么能死呢？他还有妹妹啊，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果他死了，妹妹该怎么办呢？红花是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长恒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刚才谢程那一掌，应该打断了他的好几根肋骨。他现在别说动弹了，每呼吸一下都是无尽的痛苦。 杨淑看着那个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着的少年，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该管长恒。都说事不过三，她已经救了长恒两次了，怎么都不该再多管一次闲事。这就是长恒的命。 可是面对长恒，或者说是面对长恒那张脸，素来以冷静自持着称的杨淑，从来做不到冷静。 她又在树上待了一会儿，直到长恒没了力气，彻底晕了过去。 杨淑深吸一口气，轻巧的落了地。 她走到长恒身边，蹲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这小子命大，还有口气。 她又检查了一下长恒的伤势。别的倒还好，就是胸口被顾璟程击中的那一掌不太乐观。 光是肋骨就断了三根，更别说严重的内伤了。如果把他丢在这不管，这小子必死无疑。 第239章 治伤 杨淑在跳下树的时候，就做下了决定。 当下她不再犹豫，小心翼翼的把长恒抱起来，飞快的离开了梅园。 她抱着人，直接去了锦绣坊。 因为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她没带钥匙。敲门的话，动静又太大。她索性抱着人翻了墙。 还好长恒只是个少年，身子骨又单薄。杨淑抱着他还是能翻过墙去的。 等她落了地，一抬头就对上了乔芷的刀锋。 “是我。”杨淑率先开口。 乔芷看清了来人，主动放下了刀。 “来搭把手。”杨淑和她说。 乔芷看到长恒，微微一愣，但她没问什么，帮杨淑把长恒弄到她的房里。 “去找大夫。”杨淑吩咐乔芷。 乔芷点头，准备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杨淑又叫住她。 “去鬼市找三哥，让他去找大夫。” 乔芷又是一愣，点头去了。 长恒的身份特殊，她们还是不要亲自去找大夫的好。让三哥去找人，他必然明白，自己要找的不是一般的大夫。医术且不说，至少得是个嘴够严的。 趁乔芷还没回来，杨淑先点起灯，然后去烧水。因为她和乔芷的特殊，锦绣坊里也常备着金疮药和纱布之类的东西。 杨淑直接把长恒胸口的衣服用剪刀剪开，丝毫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 等真正看到他胸口的伤势时，杨淑倒吸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伤的有多重，而是因为这个掌印。 只见长恒胸口的掌印呈现出微微的青紫色，五个指印尤为清晰。 掌印之所以呈现出这个颜色，是因为皮下有淤血。但一般来说，淤血的颜色不会这么快的浮现出来。尤其是5个指头的掌印明显比手掌的印子要明显，这是江湖上另一门极为阴毒的掌法，叫五阴掌。 也不知道顾璟程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阴毒的武功。她记得当年的谢程应该也是不会的。 这个伤口她能处理，但为了不暴露更多，她最后没动。转头开始处理其它的刀剑伤。 没过一会儿，乔芷带着一个蒙着脸，略微有些驼背的小老头回来了。 “大夫，麻烦您了。” 杨淑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老头。 “呵呵呵。别叫我大夫了，大家都叫小老儿一声武老头。” 听到这个称呼，杨淑倒是一愣。扬州可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不仅有制毒圣手宋厘文，连鬼面医者武聪也在这里。 眼前这个小老头可不是一般人，他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只是他有个特殊癖好，它对动物和人的身体结构很有兴趣。以前还去乱葬岗挖过尸体。明明是个大夫，却喜欢做仵作的活。 有许多人嫌他晦气，即使他的医术还不错，也不太愿意用他。没想到他跑到扬州来了。 武聪看到长恒的伤势，发出了一阵笑声。 “嘿嘿嘿，哈哈哈。小老儿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伤势了。有趣，真有趣。” 他的笑声嘶哑难听，还十分阴森，让人很不舒服。 就连乔芷也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小步。 杨淑倒是面不改色。她看着武聪从医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刀，在蜡烛上烤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划开了长恒胸口的掌印。利索的清除淤血，上药包扎。 乔芷也看到了，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点麻沸散都不用啊，想想就知道有多疼。 杨淑看了她一眼，用唇语说： “他这是把活人当死人在治。” 乔芷的脸色更难看了。 长恒确实疼，在武聪用刀划开他的胸口，又挤出淤血的时候，他就被疼醒了。 眼前一片昏暗，因为太疼，他的眼前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清。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武聪点了他的好几个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晕了过去。 “这小子来历不简单啊！小妇人，你胆子挺大的，小老儿挺喜欢你的。你可要小心啊。” 杨淑一愣，冲武聪感激的笑了笑。 “多谢武爷，我会注意的。” 武聪又笑了两声：“你俩谁来给小老儿搭把手？” 杨淑和乔芷对视一眼。因为杨淑是老板，所以乔芷准备自己去帮忙。杨淑却拦住了她。 她能看出来，乔芷对这种事还是有些害怕的。 “我来吧。”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接过了武聪手里的纱布，帮他给长恒包扎。 “你别在这儿看着了，去把灶上的水提进来，然后去外面守着就行了。” 包扎的间隙，她又回头对乔芷说。 乔芷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在这里看这些比较好。 乔芷点头，出去了。 “这小男娃长得真好，可惜啦。一看就不是做什么正经行当的。” 武聪一边收起金疮药，一边说了这么一句。 杨淑也看了一眼，长恒长得的确好，只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确实一看就不是做一般行当的。 但她能看出来，长恒身上最多的是鞭伤。这就意味着，他身上这些伤，最多的不是做任务的时候留下的，而是他的主子红花留下的。 她撇了撇嘴，谈不上心疼，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看她对这些狰狞的伤口伤疤一点反应都没有，武聪似乎更高兴了。 “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你了，要不以后来给我做助手吧。小老儿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杨淑：“……” 她往后退了两步，干笑一声： “呵呵。武爷玩笑了。这还是算了吧，我实在胜任不了。” 武聪轻哼了一声，也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杨淑不嫌弃他晦气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240章 不怕 “他的伤我处理的差不多了，但他伤的太重，明晚之前能醒才算脱离危险。我把外敷的药留下，再开一副药方，你记得按时给他换药服药。有什么问题的话，在让人来找我。” 又过了一会儿，武聪边放下手里的工具边说。 “好，我知道了。” 杨淑说着，把笔墨递给武聪，让他写药方。 武聪迅速写好药方，然后收起医箱，就如来时一样，悄悄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乔芷走了进来。她把开水提了进来，然后站在一旁等杨淑吩咐。 武聪只负责帮长恒处理伤口，并没有帮他清理。 杨淑看了看，对乔芷说：“你先出去，我帮他擦擦。你去把外面清理一下，明早别让红姐她们发现什么。” 于是乔芷又出去了。 杨淑就算再不在乎男女之防，也不可能帮长恒认真清理的。当下，她只是拧了热毛巾，把长恒身上明显的血迹擦干净。因为锦绣坊除了乔芷，平时也没有人住，所以她连件男人的衣服都找不到给长恒换，只能先这样了。 她出去的时候，乔芷还在清理院子里的血迹。杨淑赶紧又去帮忙。 “这两天辛苦你，多照看着些。他现在睡在你的屋里，你这两天就在外面暂时打个地铺。算了。” 杨淑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的身份特殊，你留在这我不放心。这样，一会儿我回去，拿点药过来。务必让这小子就算白日醒了，也闹不出动静来。除了我俩，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锦绣坊后院藏了个他。等晚上的时候，你来我家替我。守好那两个小的就行了，在这小子走之前，这里都有我守着。然后你现在去按方抓药，快去快回。务必要在红姐她们来之前把药熬好。” 她又看了看天色，补充道：“估计你就算能把药熬好，给这小子灌下去，这屋子里的药味儿也散不掉了。这样吧，你今天白天没什么事就守在屋子里吧，我会和红姐她们说你病了，顺便你也帮我盯着点他。记住一定不能出意外。” 乔芷很少看到杨淑如此认真的吩咐她做某件事，当下赶紧拿着药方出去了。 杨淑用最快的速度把锦绣坊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能让人一眼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后，又等到乔芷回来，才回了家。 她是翻墙进去的，为的就是不打扰到两个孩子。没想到刚落地，就看到一个扫把朝她迎面而来。 她灵活的一闪，同时开口：“小泽是我。” 拿着扫把的正是小泽。 小泽一下把扫把扔在地上，松了口气： “呼！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苍白，杨淑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担惊受怕的。 “没事，我这不回来了吗。你什么时候醒的？一直在这儿守着的吗？” 两人走进屋子，小泽一下就坐在了椅子上。 杨淑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他捧着杯子，半天才缓过来。 “昨晚嫂子你追着那个贼人走的时候，我就醒了。一直很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直在院子里待着，幸好嫂子你回来了。” 现在天都要亮了，这么说来，小泽大半个晚上都没睡。 杨淑心里生出浓浓的愧疚。 “我没事，你放心吧。这虽然已经是四月末了，但你身体本就不好，在外头待了大半夜，也要注意着些。今天就别去书院了，我一会儿去给你请个假。你在家好好歇一天，驱寒的汤药也要喝。” 小泽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并未拒绝。 “嫂子，你抓到那歹人了吗？” 杨淑笑：“逮住了，送到官府去了。你放心，有嫂子在，一定不会让你和成君有事。” 小泽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来找大哥寻仇的，只是一般小贼而已。” 听了这话，杨淑倒是一愣。 “以前有人上门寻过仇吗？” 听杨淑这么问，小泽以为她害怕了，赶紧解释道： “我们家没有，是风雷镖局其他的叔叔伯伯们，有人遭遇过这种事。有的家里被打砸抢了一顿，有的甚至妻儿家小的性命都不保。所以当时大哥才哪怕多花点钱，也要租这里的房子啊。不过嫂子你别怕，大哥在外头一向与人为善，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而且我们这院子，除了隔壁那个院子是空的，其他的左邻右舍有很多人的。” 杨淑看他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放心吧，嫂子我不怕。我呀，虽然比不上你大哥，但寻常逮人也进不了我的身。” 这小子还不知道，和她生活在一起，害怕的从来不是她，而该是墨天浩这兄弟俩。至少这一年多以来，不管是之前的王癞子，还是昨晚的小矮子，都是冲着她来的。 “嫂子你不怕就好，万一因为我的话，你害怕了，大哥一定会很难过的。” “哈。” 杨淑笑了。 “你这小子，懂的还挺多。” “嫂子，我已经不小了。”小泽认真的说。 “好好好，不小了。不早了，成君一会儿该起了。我先去做早饭，然后送成君去私塾，顺便帮你去青山书院请假。然后就直接去锦绣坊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小泽一愣：“嫂子你一夜没睡，今日还要去锦绣坊吗？” 杨淑点着头说：“去。前两天接了笔单子，这几天比较急。放心吧，我不会累着自己的。晚上会早点回来。昨晚的事没吓到你吧？你要是害怕的话，我让李婶来陪你。” 小泽脸一红，赶紧摇头： “我不怕。之前只是有些担心嫂子你，现在你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241章 梦魇 “行，不怕就好。那中午的时候我还是让李婶来给你做饭，我就不回来了。” “好。” 这时候成君也穿了衣服出来了。 他看着已经穿的整整齐齐的小泽，和虽然穿着外衣，但披头散发的杨淑，不由疑惑的挠了挠头。 “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杨淑和小泽都不想让成君知道太多，免得让他担心。 于是杨淑说：“没事。你小叔叔不太舒服，今天不去书院了。我现在去做饭，一会儿送你去白先生家。” 成君一听，立刻关心起小泽。 小泽不想让他担心，应付了两句。 两孩子在说着话，杨淑则挽好头发，去厨房做早饭了。 …… 吃过饭后，杨淑去屋子里拿了东西，然后带着成君出门了。 等她把成君送去私塾，又去青山书院帮小泽请了假。再到锦绣坊的时候，其她的姐妹大娘们也都到了。 她和乔芷晚上收拾的很干净，她们没能发现什么。杨淑说乔芷病了的时候，众人还说要去看看。杨淑以她已经睡了为由拒绝了。 但在谁也没发现的地方，姜绣娘轻轻吸了吸鼻子。 杨淑在众人都忙起来的时候，去后院走了一趟。 她进去的时候，长恒还躺在床上，没有要醒来的样子。乔芷则在一旁坐着。 “怎么样？药喂的进去吗？”杨淑问。 乔芷见是她，就想要站起来。 杨淑压了压她的肩膀，笑道： “坐着吧。这么久了，你还那么拘谨干什么？” 乔芷一听，也腼腆的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床上的长恒，点点头，示意长恒还好，药也喂进去了。 杨淑松了一口气，把怀里的一瓶药递给乔芷。 “这是软筋散。如果他醒了，就给他喂一点。别忘了点他的哑门穴，一定不能让他闹出动静。” 乔芷点头答应。 于是杨淑又看了眼长恒，出去了。 白天杨淑一直提心吊胆的，还好后院一直没闹出什么动静。 等锦绣坊打烊的时候，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杨淑说到做到，早早的就回了家。 她回去的时候，小泽在屋子里温书。 杨淑敲了敲门，得到小泽的同意后，推门走了进去。 “小泽，还在看书呢。今天的药喝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嫂子你放心吧。药也喝了，李婶来帮我熬的。其实以后可以不用麻烦她的，我可以自己熬。做饭也是，如果嫂子你以后有事，也可以不用找李婶给我和成君做饭的，我可以做的。” 杨淑笑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啊，好好读书就好。” 小泽却颇不赞同的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哥教过我，男子在家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 杨淑想起墨天浩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好好好，下次就不找李婶了。” “我今天已经在家里待了一天了，不如我去接成君吧。”小泽提议道。 这正中杨淑的下怀，她还怕锦绣坊那边会出事，想着要早点去。正好小泽去接成君，她做晚饭。晚上可以早点吃，她也可以早点去锦绣坊。 于是她道：“好啊，那你去吧。” 小泽很高兴的去了。 成君回来后，还在担心着小泽的身体。小泽觉得自己不应该骗成君，所以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杨淑笑而不语。 这孩子的脸皮还是太薄了，这么两句话就不好意思了。 是夜，杨淑穿着夜行衣，穿行在扬州的大街小巷里。她迅速的去了锦绣坊。 为避免不必要的怀疑，锦绣坊的灯已经熄了。但乔芷还没睡，她在等杨淑。 两人都是经过摸黑训练的，当下谁都没点灯。 杨淑问乔芷：“他白天的时候醒过吗？” 乔芷摇摇头，然后又做了几个手语。 “它发热了？”杨淑问。 乔芷又点点头。 杨淑拧了拧眉，这下麻烦了。 长恒不仅没在晚上之前醒来，还发了热。受伤的情况下，最怕的就是发热，一个弄不好，他这条命就没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我家吧，这里我守着。” 等乔芷走了，杨淑就坐在了长恒的床边。 她无事可做，伸手摸了摸长恒的额头。不出意料，触手是滚烫的。 她又起身，用冷水拧了毛巾，敷在长恒的额头上。 想想都好笑，她好像还没这么伺候过谁呢。 要说有，大约也是有的。 许多年前，她和长风出任务。长风为了帮她挡刀子，受了很重的伤。 当时那刀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背部。人差点就没挺过来。 当时长风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肖燕燕当时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天一夜。 等他醒了，肖燕燕哭着问她： “长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以命护我？” 长风勉励的冲她露出个笑，冷清的桃花眼里也有了几分暖意。 他说：“因为，我是你的影奴。” 想到这里，杨淑忍不住笑了笑。长风就是这么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他一直拿同样的一句话来应付自己，从来不肯承认他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不顾一切的挡在自己面前的。 除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疏影。放过她，放过疏影。” 正在杨淑想的出神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模糊不清的低语。 她转头望去，就见长恒正满脸痛苦，脸上的肌肉也不断的抽搐着，嘴里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第242章 明玕 杨淑没动，静静的看着长恒在梦里挣扎。 长恒的脸上满是冷汗，牙齿也不断发出“哒哒”的磕碰声，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 忽然，杨淑看到，长恒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她一愣，没想到长恒竟会落泪。 她叹了口气，到底有些不忍心，长恒还是个少年呢。当然，如果长恒不是长了这张脸，她恐怕也是没心思同情对方的。 她伸手轻轻摇了摇床上的长恒，声音还算温和的开口： “醒醒。” 长恒的眼前一片鲜红，他梦见红花一身红衣，手拿修罗，杀了他们一个村的人。他看见父母爷奶一个个倒在他面前。看见前一天还给了自己糖果的大婶，上一刻还和自己一起玩的小伙伴，通通一身鲜血的倒在他面前。最后只剩下了他，和年仅七岁的妹妹。 他把妹妹死死的护在怀里，恐惧的看着那个犹如魔鬼般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也就是红花，一步步走到长恒面前。，这么说不准确，彼时的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叫魏明玕。 红花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目光睥睨地看着他。 “跟我走。”她用命令的语气对魏明玕说。 魏明玕死死的护着怀里的妹妹，用颤抖的声音说： “疏影。放过她，放过疏影。” 他的妹妹就叫魏疏影。 红花最后放过了疏影，代价是他永远留在红花身边。 从此他就成了长恒。 突然，他眼前的景物飞快的消失。长恒努力的想要抓住妹妹，可最后却什么都抓不住。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晃他的肩膀，一个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醒醒。” 长恒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可还没等他真正有所动作，那只扶着他肩膀的手，就迅速在他胸口的几处大穴上点了点。他瞬间半身麻木，动弹不得。 杨淑点起灯，轻声说： “你的肋骨断了三根，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动。” 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长恒看清了杨淑的脸。他见过这个女人，还不止一次。认真算起来，这是第三次了。 “你……” “是我救了你。” 杨淑打断了他的话。 她上次在长恒面前已经暴露了一部分的身手，当下她也不想装了。 “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前两次也是我救的你。小兄弟，做人就算不懂得感恩，也不能恩将仇报吧。对着我，你就别动手了吧。” 长恒拧起眉头，话都让杨淑说了，他该说什么？ 杨淑说是她救了自己，长恒是不太相信的。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杨淑，杨淑毫不犹豫的扒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就离开的场景。还有第二次在苏州那条暗巷里，杨淑直接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利索劲儿。说是她救了自己，长恒不敢相信。 杨淑从他的表情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兄弟，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现在伤的很重，当务之急，还是好好休养吧。” “你，想要什么？”长恒虚弱的问。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年了。他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心，杨淑救他，必然有所图。 杨淑笑了：“你想多了，我就是看你伤的重，可怜你，所以才帮你，没什么图谋。” 长恒一脸狐疑，显然不相信。 杨淑叹了口气，开始面不改色的编瞎话。 “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但是他命不好，病死了。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我弟弟，所以想帮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是想直接就走的。你伤的这么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也不想惹麻烦。但是我实在不忍心啊！”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抹了抹眼睛。做出一副十分悲伤的模样。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情真意切，长恒一时半会儿也判断不出她这画的真假。 但不管是真的假的，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杨淑也不是个普通人。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杨淑率先介绍了自己。 “我叫杨淑，是扬州东大街锦绣坊的老板娘。这里就是锦绣坊。小兄弟你叫什么呀？” 长恒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死寂的桃花眼，充满警惕的盯着杨淑。 正当杨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说： “我叫魏明玕。” 杨淑一愣，瞬间就知道这名字是长恒的真名。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刚刚陷入梦魇时，叫的那个和这个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另一个名字，“疏影”。 她脱口而出：“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好名字。” 长恒微怔，多少年了，他再没听过有人一语道破他的名字的玄机。 其实不是没有人能道破，只是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就连红花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姓甚名谁。 他本该充满警惕，可大约是满身的伤痛，是刚刚那个梦境，亦或者是面前这个女人过于真诚的双眼。他莫名的，就是想要告诉眼前人他的名字。 哪怕他们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交集。但在此刻，他就是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是谁。他是魏明玕，不是长恒，也不是长风。 魏明玕一家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渔村，整个村子里也就二十来户，一共一百三十一口人。 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村长，也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读过书走出过村子里的人。 父亲常说，特别喜欢花中四君子的高洁品质。所以他的名字就取自于那句： “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 而妹妹的名字取自于那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243章 活人 “魏兄弟，你现在别多想。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不管你。你好好休息，还有什么事，等你好些我们再谈。” 杨淑的声音让长恒回过神来。 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杨淑，但此刻，他也没精力纠结这些。 “谢谢。” 杨淑点点头。为免长恒尴尬，主动退出了屋子。 待屋子里没了人，长恒才彻底放松了身体。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在梅花阁的六年里，他的武功不怎么样，但对危险的直觉却是已然练了出来。 刚才杨淑分明什么都没做，但长恒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 即使杨淑能一口说出他名字的出处，看似对他也没有恶意，长恒还是不敢放下警惕心。 但他伤的太重了，现在嗓子干的冒烟，实在也没精力去想这些。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淑走出去以后才意识到，她甚至没让那孩子喝一口水。 但出来都出来了，总不能再进去。长恒不信她，这一点她知道。现在进去，长恒紧张，她也尴尬。 这一夜，杨淑在锦绣坊里打了个地铺。等乔芷来了，她才准备回家。 回去之前，她又进屋看了眼长恒，长恒还没醒。 杨淑退出来，嘱咐乔芷： “他不认识你，等会儿要是醒了，可能会挣扎。你先控制住他，然后再想办法解释。放心，他受了重伤，打不过你的。” 乔芷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里闪过深思。 前天晚上就是杨淑帮长恒清理的，他随身的东西也是由杨淑收的。除了长恒的那把剑，乔芷什么都没看到。 现在杨淑这么说，就意味着，她觉得自己在平时的时候是打不过长恒的。那长恒的身份，杨淑应该就是知道的了。 杨淑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诫道： “这小子的来头不简单，你最好别打听。等他能下床了，我就会让他走。你以后就当做他没来过就行了。” 在长恒的事情上，杨淑好像都格外认真。乔芷不敢违逆，当下点头答应。 …… 杨淑所料不错，半中午的时候，长恒就又醒了一次。 乔芷不给他发问和挣扎的机会，先点穴后灌药，最后才拿出之前写好的纸条，凑到长恒眼前。 “我锦绣坊的绣娘，药是软筋散，别发出动静。”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做了许多遍了一样。 可怜的长恒连句话都没说，就又被点了哑穴，强灌了软筋散。 还好，乔芷给他弄了杯水喝，就是不太温柔罢了。 之后杨淑又借着看病了的乔芷为由，进来给长恒送了药和吃的。 看着乔芷坐的离长恒老远，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再看看长恒躺在床上憋的满脸通红，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杨淑忍不住笑了。 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为避免两人尴尬，她凑到长恒耳边用气音问： “魏兄弟，你要小解？”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杨淑就看到，长恒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杨淑又笑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小姑娘还未出阁，不方便。这样，恭桶就在屋子里。我让她出去，然后我扶你过去。” 长恒瞪大了眼睛，烈焰的桃花眼里满是惊讶。 未出阁的小姑娘不方便，她一个嫁了人的女人就方便了吗？ “哈哈。”杨淑低笑出声。 长恒被她笑的又羞又恼，眼尾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如果他现在能说话，一定会说一句：“不知羞耻。” 杨淑挥手让乔芷出去，然后轻笑着问长恒： “你是不是想骂我不知羞耻来着？” 长恒一惊，他迅速收起脸上不该有的表情，重归一片死寂。这女人太聪明，三两句话就能勾起他的情绪。 “明玕兄弟啊，我也不想如此的。可是你确定没有我帮忙，你挪得下床吗？还是说你准备一直忍着，或者直接在床上解决？” 长恒再次瞪大了眼睛，脸也涨得通红。 杨淑就当没看见，她直接把长恒抱了起来，走到恭桶边把人放下，然后解开他的穴道，确定人能扶稳后，就退了出去。 她又不是有毛病，难道还负责帮人脱裤子不成。反正长恒的两条胳膊都是好的。至于他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弄裂了伤口，这不在杨淑的考虑范围内。 长恒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杨淑耍了。恼怒的同时，心里又松了口气。 然后又想到自己刚才是被杨淑抱过来的，他的脸就更红了。 他的腿上没什么伤，现在用不上力，一是因为之前失血太多，二是因为软筋散的作用还没过去。但是在别人的帮助下，这几步路他还是走得了的。 他确定这一点杨淑肯定知道，杨淑抱他也肯定不是因为怕他牵扯到伤口什么之类的，否则之后她就不会一句话都不说的推门出去了。她估计是嫌自己走得慢，才这么做的吧。 这么想着，他脸上的热意才渐渐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杨淑轻轻敲了敲门，然后等了片刻后才又走了进去。 此时的长恒已经收拾干净了。 杨淑本想故技重施，但长恒那仿佛羞愤欲死的眼神，让她还是选择把人慢慢扶回了床上。 等杨淑出去了，乔芷又走了进来。 长恒知道，这其实是杨淑两人名为照顾他，实为监视他的一个举动。 回过头来想想，杨淑今天的行为虽然让他又羞又恼，可这也好像是他这几年来做过最多表情的一天。 除了每年那为数不多的两天能见到妹妹的时候外，和杨淑刚才的那番相处，才让长恒感觉到他是个还活着的人。 换言之，他不相信杨淑，但他也不讨厌和她相处。 第244章 钉子 晚上的时候，杨淑来替乔芷。 乔芷想着杨淑已经好几晚没睡了，就做了几个手语，让杨淑回去休息，这里自己守着就行。 杨淑拒绝了。 她以前做任务的时候，像这样熬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坚持不了的。而且长恒的身份特殊，锦绣坊又不是个留人的好地方。最多再过两天，她就要打发长恒走了。 乔芷无奈，只好自己走了。 等杨淑再进入长恒待的那间屋子里的时候，长恒是睁着眼睛的。 “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杨淑去灶房端了一碗药递给长恒。 锦绣坊平时是不开火的，但考虑到有的时候晚上也要赶工，正好锦绣坊原先就是个糕点铺子，连灶都不用盘了。 长恒接过药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想要问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杨淑说。 长恒抬头看了她一眼，咬咬牙道： “敢问，我贴身的物件呢？” 杨淑笑了，这小子总算想起来问他的东西了。要是当年她也像这小子一样，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连自己贴身的物件都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见了，肖庆岚非得打死她。 她站起身，撂下一句： “等会儿。” 然后她走出去，片刻后拿了几样东西又进来了。 一把剑、一块梅花阁的影奴令牌，还有一个绣的歪七扭八的荷包。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杨淑把这些东西全部放在床上，让长恒自己看。 长恒一下就拿起了那个荷包，并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它，显然这个荷包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杨淑撇了撇嘴，不怪红花要天天打长恒了，换成她也打。 作为一个杀手，他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武器拿在手里，没有把最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令牌收起来，反倒是把荷包拿在了手里。搞得好像谁会贪图他一个荷包一样。更别说这样会暴露他的弱点，有心之人可以通过这个荷包去查他的身份和他在乎的人，以此来控制他。 她看着长恒拿着荷包看了很久，神情间有些焦急。忍不住道： “看什么呢？我可没拿你东西，你这荷包里一个铜板都没有。” 长恒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嘴唇蠕动着，小声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杨淑还是听到了。 他说：“沾上血了。” 杨淑叹了口气，看来这个荷包对长恒来说确实很重要。连一点血都不想让它沾到。 这时候她也看出来了，那个荷包上绣的是一朵梅花。 想起长恒在梦里说的“疏影”二字，她猜到这个荷包大约就是这个叫疏影的人给他绣的了。 “疏影”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女子的，再和“明玕”做个对比，这两个人应该是亲戚。也就是说，疏影不是长恒的姐姐就是长恒的妹妹。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红花如此折磨长恒，他还一如既往死心塌地的跟着红花了。因为他有最重要的人握在红花手里。 如果长恒知道杨淑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片刻的功夫，杨淑就把他的底给猜透了。 她想事情的功夫，长恒仍然拿着那个荷包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杨淑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道： “沾上血了就洗干净，你在这儿念念叨叨嘀嘀咕咕有个屁用啊。” 在墨天浩面前，她是一个虽然算不上贤良淑德，但绝对也算通情达理的妻子。在左子辰面前，她更是有着层层伪装。 但在长恒面前，或许是因为他这张脸，又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自己容易拿捏，她是装也不想装了，彻底暴露了本性。 从救长恒的那一刻起，杨淑就想过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本来想要装傻，把自己装成一个除了救人就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妇人，但后来她又放弃了。 为了能顺利离开梅花阁，肖燕燕当时找了肖暮霆合作。 对，两人的关系的确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水火不容。但也实在算不得有多好。 为表诚意，肖燕燕在离开梅花阁的时候，是真的把自己的所有底都交了出来。 她因为长风，对长恒下不去手。那就索性利用他，在红花身边打个钉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她就是这么个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人。 长恒缓缓抬头，看了杨淑一眼，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洗干净就好了。” 杨淑朝他伸出手。 长恒一惊，下意识就拿着荷包往后一躲。 杨淑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我又不抢你的，拿来我帮你洗。时间长了，这血迹就洗不掉了哦。” 长恒一愣，脸瞬间就红了。 但他并没有把荷包给杨淑，反而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荷包。 他低着头，小声问：“为什么帮我？” 杨淑无奈：“我不是说了吗，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弟弟。再说了，我见了你三回，你每回都遍体鳞伤。就当交我一个朋友，对你也没什么坏处吧。何必这么谨小慎微的呢？” 长恒又是一愣，鼻头突然就有点发酸。 他撇开头去，把手里的荷包递了出去。 他未必不知道杨淑这话里有水分，但这么多年了，杨淑是唯一一个说要和他交朋友的人。他没有办法不触动。 杨淑接过荷包，说了句： “等着吧。” 然后就出去了。 第245章 两得 在冷水里搓揉那个荷包的时候，杨淑还在想： “软的来过了，该来硬的了。” 等她把荷包洗好，又当着长恒的面把荷包挂起来，这才重新坐下了。 “魏兄弟，我问你个问题啊。当然，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无所谓。我知道这个荷包对你肯定很重要，但是每天看着上面的梅花，你不觉得膈应啊？” 长恒猛然抬头看着她，刚才稍微有些暖意的桃花眼中，虫又冰冷了下来。 他整个人也紧绷了起来，一副随时准备蓄势待发的样子。 杨淑就当没看见，轻笑一声，指了指床上的那块影奴令牌。 “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妇人，没什么见识。魏兄弟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我不知道。但是这块令牌，巧了，我还真知道是哪来的。” 话音刚落，长恒就如猎豹般扑了过来。 杨淑不躲不闪，伸脚一踹。 长恒的冲势太快，现在根本刹不住。小腹被杨淑猛的踹中。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淑就猛然跃起，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对着我就别动手了。明玕兄弟啊，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长恒大骇，杨淑的动作太快了。他根本就没能看清杨淑是怎么出的手，他就被踹中，然后被掐住了脖子。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个荷包对你一定很重要。” 杨淑指了指被挂起来的那个荷包，继续说： “但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猜你一定很不喜欢梅花阁。所以刚才那话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听了这话，长恒的双眼猩红，压抑着无尽的痛苦，低声怒吼道： “你懂什么？梅花本是高洁的象征，是那些恶人把这两个字弄脏了。这不是梅花的错，更不是疏影的错。” “哈。” 杨淑笑了。 “你现在是在跟我讨论梅花是不是高洁的象征吗？” 长恒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杨淑带偏了。 “你到底是谁？”他问。 “一个失去了弟弟，想在你身上找安慰的可怜人。”杨淑漫不经心的说。 长恒瞪着她，杨淑说的话，他现在一个字都不信了。 杨淑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主动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说真的，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就够了。在其他地方不好说，但至少在扬州，你遇到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长恒不说话，一手捂着被掐疼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咳着。他能感觉到他胸前的伤口在刚刚那一下，又裂开了。 “你的来处我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胡说八道，包括白天那个小姑娘。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也不要把我的存在和别人胡说八道。能做到吗？”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长恒问。 “你当然可以不答应我，不过你可能就走不出这里了。当然啦，你也可以现在假装答应我，然后回去把我的存在告诉你的主子。可是我猜，你的主子对你并不好。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一个人躺在梅园门口，这都已经两天了，好像也没有人要来找你的样子。可见你的地位了。你猜，你把我供出去了，你的主子会不会对你大加赞赏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淑停了停。给足了长恒思考的时间后，才接着说道： “可你答应我就不同了。我是真挺喜欢你的，把你当弟弟看。要不是看到这块令牌，知道你身份不一般。我也不会这么对你了。我家里有个年幼的儿子，还有个尚未成人的小叔子。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明白了，不然我也不放心不是。我不问你想干什么，你也不问我是谁，萍水相逢，就这么交个朋友。你在扬州受伤了，或者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来找我，我想办法尽量给你解决。你呢，帮我保守秘密，别告诉任何人，这次是我救了你。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不答应？” 长恒已经冷静下来，他露出个不算好看的笑： “说这么多，你还是不敢杀我。” 要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不敢看杨淑，语气上也有些底气不足。杨淑还真要以为他有多大把握了。 “你说的对。”她大方承认。 “你的来处不一般。我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在梅花阁有多大的地位。但是如果你不明不白的失踪了，整个扬州也会跟着不太平，我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不想杀你。否则我之前就不会救你了。所以你答应吗？” 看着杨淑含笑的双眼，长恒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杨淑，夫家姓墨。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杨老板、墨夫人，这些都行。”杨淑高兴道。 “魏明玕。”长恒言简意赅。 “不管你为什么救我，但这几次的确要谢谢你。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长恒说。 “好。” 杨淑想：“看这小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再加上他的名字，和刚刚讨论梅花的那个劲儿。估计以前也是个读书人。” 她有的时候不喜欢读书人，因为他们太过迂腐，甚至有些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却肮脏无比。比那些只会烧杀抢掠的莽夫还要无耻。 但有的时候，她又很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因为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有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在她看来可能是迂腐，但在他们自己看来，这叫文人的傲骨。 和这种人打交道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他们会轻易背弃盟约。 第246章 祝福 “你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要你帮忙，我会和你说的。” 杨淑也不和他客气，笑着说道。 长恒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 杨淑知道他的来处，但丝毫不嫌弃的救了他。还承诺他，以后在扬州遇到事，还可以来找她帮忙。而自己要做的，仅仅是帮杨淑保守秘密。 不管杨淑有什么秘密和目的，到底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现在杨淑说，会让他帮忙，他反而松了口气。 殊不知，这都是杨淑的算计。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吧，要重新上药缠纱布，” 杨淑的声音让长恒回过神来。 “你是自己处理啊，还是我帮你啊？” 杨淑找出武聪留下的外敷药，朝长恒走来。 长恒一惊，下意识的拢紧了衣服。 看到他这样，杨淑笑了： “哈哈哈。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已经嫁人了，我和我夫君关系很好。再说了，你才多大啊？弟弟，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 长恒的脸涨的通红，他这是被杨淑给调戏了啊。 他气的说不出话，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羞恼。 杨淑撇撇嘴，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不经逗。还是自家墨镖师更有意思。” “行了，不逗你了。你好好休息，这伤口你也自己处理吧。我这锦绣坊不适合留人，你明天晚上就走吧。” 怕长恒多想，她又补充到：“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啊，就是你的身份特殊，留在我这儿，对你我都不好。” “我知道。” 长恒不是不懂事的人，自然知道杨淑说的是对的。但眼底还是不自觉闪过一抹低落，他又要一个人了。 短短两天，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听杨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连那个一直冷着脸，和他保持距离的哑巴姑娘。在他看来，也比梅花阁的那些人要有人味的多。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 杨淑也注意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失落，但她假装没看见。 她帮长恒，是因为他这张脸，也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是长恒的救赎，不该让长恒对她生出什么感情。 “那我出去了，你自己慢慢处理。如果实在不方便也别勉强，叫一声就行了。” 长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杨淑就出去了。 长恒之后没叫杨淑，杨淑也没再进去过。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乔芷才端着药又进去了。 看到是她，长恒说了句：“谢谢。” 乔芷微讶，并没给出什么反应。 长恒也不在意，他也不是个热络的人。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真心想说。想对乔芷说，更想对杨淑说。 等晚上的时候，长恒如约离开了锦绣坊。 他走的时候，杨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 “注意安全。希望我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一具尸体。” 这或许在旁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好话，但在一个有今日没来日的杀手眼里，这就是一句最真挚的祝福了。 长恒没说话，只是用力的点头。 他一定会活下去，为了妹妹，无论前路多难，他也要努力活下去。 …… 等送走了长恒，杨淑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当天晚上帮乔芷把床上的日用品从里到外换了个遍。然后又连夜带着东西去了趟城外，一把火都烧干净了。 怎么说这些东西都是被长恒碰过的。乔芷肯定不能再用。上面的血迹也不好清理，索性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第二天她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留在了家里。然后好好的睡上了一整天，把这两天缺的觉全都补了回来。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就又去了锦绣坊。 乔芷还没睡，她猜到杨淑肯定又有什么事要她去办了。她有些兴奋。 “你这两天去打听一下，三天前，也就是那小子来的那天晚上，梅园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本来杨淑以为，那天晚上的事，第二天就会在扬州传开。比如梅花阁的红花使来清理门户了，这样的事绝对能成为扬州城大街小巷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并没有。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人传开。 梅花阁是不在乎名声的，杨淑猜，这大概是顾璟程的手笔。 这回她还真猜对了。 那天顾璟程带着林奕离开，红花紧追不舍。两人好一番激战。 顾璟程有所顾忌，终究不敢暴露的太多。相比之下，红花越战越勇。无奈之下，顾璟程最后还是丢下了林奕，一个人跑了。 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就找人操作了一番，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红花最后虽然完成了任务，但是她在顾璟程手里也吃了不小的亏。更何况在最后的时候，顾璟程那边还来了帮手。她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所以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大肆张扬。 乔芷得到这些消息很不容易，杨淑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她看着乔芷带回来的纸上写着的： “后，顾有帮手，但无用。林逃之，落湖溺死。顾脱身。” 陷入了沉思。 她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奕是逃跑的时候不慎落入湖中，然后因为受伤太重，游不上来淹死的？尸体呢？红花找到的吗？” 乔芷摇摇头，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官府。” 杨淑的眉头蹙了起来：“你是说，尸体是官府发现的？” 乔芷点点头。 第247章 误会 “什么时候发现的？” 乔芷继续写：“昨天下午。” 杨淑的神色更凝重了。 “也就是说，人不是当时发现的？” 乔芷继续点头。 “说是人被捞起来的时候，身上被鱼虾啃咬过，脸都快看不清了。” 因为这句话有点长，她没有写，而是用手语比划着。 杨淑冷笑一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人被换掉了。就是不知道顾璟程是怎么在红花眼皮子底下移花接木的。 不过这和她无关，她只需要更加防备顾璟程就行了。 “你在鬼市待过，对那里比较熟悉。你去打听一下，苏州绿柳山庄的大公子顾璟程。记得，别用你的身份，我明天给你拿人皮面具来。你也别找三哥，这件事不能经你的手。” 各地的鬼市是相通的，在扬州也能查到顾璟程的事。但他就算不是谢程，也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由她的人去查。 乔芷点头记下。 ……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墨天浩这边要比杨淑知道的早的多。 他也已经办完了手头上的事，偷偷回到了扬州。只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没有进城。而是去了自己的老家宝应县。 走在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上，墨天浩感慨万千。 县衙还是那个县衙，连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也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里头的人，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些。 当年他们家人少，就在县衙后头的院子里住下了。可听说这一任的宝应县令家里人不少，家里又是个颇有私产的。再加上当年那个院子里，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不吉利。所以县令选择带着一家子人在外头买了个宅子住。而那个小院如今已是杂草丛生、无人踏足了。 再往其它地方看，对面卖炸糕的阿婆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卖馄饨的夫妻。 抬头四望，除了县衙里那个熟悉的，写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墨天浩竟再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到底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他收回目光，径直去找了家客栈住下，没有再多看一眼。这里已经没有他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傍晚时分，钱缘州踏着晚霞，神色凝重的与墨天浩会合。 两人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桌上是几道小菜。 “你这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受了重伤呢。怎么，我又一次活着回来不高兴啊？” 见钱缘州的脸色实在难看，墨天浩不由调侃起来。 钱缘州的脸更苦了。 “大人，你别拿我寻开心了。出大事了，你到底娶了个什么人啊？” 听了这话，墨天浩笑了： “看来，是我上次让你把她引去梅园的事有结果了。” 钱缘州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确实有结果了。她把孟驼子杀了。” 说这话的时候，钱缘州都要哭了。 “哈哈。” 墨天浩的嗓子里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声，眉尾微扬。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还心疼一个矮子啊？” 这个孟驼子，就是那晚引杨淑去梅园的小矮子。派他去的那个神秘人，自然就是钱缘州了。 看自家大人反而挺愉悦的模样，钱缘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孟驼子的武功虽然一般，但那也只是针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的。对于普通人来说，他已经十分厉害了。弟妹到底是什么人啊？” “是什么人我不能告诉你，但她不是个普通人，之前你不是就看出来了吗？现在知道上次在苏州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让你用抢她钱袋子的方式了吧？我不是怕你的人伤到她，是怕她当场就把你的人给抓了。” 钱缘州欲哭无泪，他哪知道啊！ 其实作为墨天浩的下属和兄弟，钱缘州暗中是查过杨淑的。只是他怕墨天浩不高兴，没有细查。 所以他也只知道杨淑没有内力，但轻功不错。算是半个江湖人。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行了，说结果。我可不是要听你在这说她是怎么杀了孟驼子的。”墨天浩说。 钱缘州回神，开始娓娓道来： “当时我们的人不好跟的太近，具体的事情不知道。但红花使去追人的时候，她身边那个影奴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可当时在梅园外头，我们没找到他。之后红花使身边也好几天没看到他。” 墨天浩眼神微闪，思索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跑了？”他问。 钱缘州摇头：“可能性不大。据说那小子当时伤的很重，爬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跑了。” “那就是说，是杨淑把人带走了？” “我是这么想的。”钱缘州说。 “鬼市的那个三哥，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墨天浩问。 “三哥派人来告诉我，就在同一个晚上，弟妹派那个鬼市里买的那个小丫头来找他，说是请大夫。只不过鬼市有鬼市的规矩。那个大夫去救的什么人，那人如今是死是活，这些三哥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之前和我们有合作，我又让他帮我们多留意着些弟妹那边，然后给他钱。就连这些消息，三哥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大概杨淑也没想到，三哥的嘴的确严，可架不住钱缘州给的太多了呀。 “这个我知道。无所谓，这些消息就够了。” 墨天浩如今已经可以肯定，红花身边那个影奴肯定是杨淑带走的。 她果然和梅花阁还有关系。 墨天浩不由佩服起许指挥使的深谋远虑，看来他还得好好学习啊。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美好的误会。 第248章 回归 “顾璟程那边呢？”墨天浩又问。 之前他已经收到了这件事的消息，如今只是想听钱缘州再亲口说一遍，他也好再仔细的想一想这件事。 于是钱缘州又和他说了一遍。 暗罗卫的消息，自然比乔芷打听的更详细。 当时顾璟程和红花对战，正节节败退的时候，一个穿着宽大的黑斗篷的人突然出现。 他带走了林奕，留顾璟程一人应付红花。 可顾璟程不敌，红花追上林奕两人的时候，就看见黑斗篷人要来帮顾璟程，林奕一个人继续跑。但太过紧张，慌不择路下，竟然跌进了旁边的湖里。 当时那种情况下，黑斗篷人和顾璟程都没功夫去救他。林奕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淹死了。 “你觉得哪里不对？” 墨天浩笑了一声，考起了钱缘州。 “黑斗篷人来，第一时间不是救顾璟程，而是先带走了林奕。这本身就很不对劲。还有，那个黑斗篷人来的时候，身上那件宽大的黑斗篷，在他穿起来一点都不显宽大。这个人似乎是个大胖子，看起来非常臃肿。等林奕掉到湖里面之后，那个黑斗篷人本该帮顾璟程，两人尽快离开。但据底下人的消息来看，他还是选择自己先跑。顾璟程最后还是自己想办法脱身的。据说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钱缘州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听墨天浩有心考他，当即就想也不想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的对，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你猜，那件黑斗篷里，藏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墨天浩勾唇，笑着问。 钱缘州的瞳孔放大了：“你是说，那件黑斗篷里藏着两个人？” “很有可能。我猜，黑斗篷人来的时候，斗篷里就藏了一具尸体。等林奕落进了湖里，再由顾璟程把红花引开，黑斗篷人趁机把林奕捞出来，把自己准备好的尸体扔下去，最后再带着林奕离开。” 钱缘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对顾璟程刮目相看起来。 “派人盯着他，让他们别穿暗罗卫的衣服，就扮成普通的江湖人就行。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的人打入他们内部，不急着传消息出来，顾璟程这个人不简单。先获取他的信任再说。” “是。” 钱缘州答应下来，开始吃起了饭。 他夹起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口齿不清的问墨天浩： “那弟妹那边怎么办？” 墨天浩也夹起一筷子青菜，不紧不慢的咽下去，才说： “她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应付就行了。明天风雷镖局的这一批货要到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同样是吃饭，两人吃的大不相同。墨天浩就像个清贵的公子，而钱缘州，连他身边的小厮都够不上。 听了墨天浩的话，钱缘州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大人，你小心。” 回家，本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词，但对墨天浩来说，钱缘州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命运为何要如此捉弄他家大人？从小双亲离世，明明有光明的前途，却要背负着巨大的仇恨。和他们一样，做永远见不得人的暗罗卫。 好不容易成了家娶了妻，结果每天还要过得提心吊胆，步步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被杨淑发现。 钱缘州很聪明，他虽然还不知道杨淑究竟是谁，但他已经能猜到，杨淑大概就是墨天浩的那个秘密任务了。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墨天浩笑了： “放心吧，我很惜命的。再说了，她在明我在暗，我有什么好怕的？” “快吃，饭菜都凉了。吃完了你就回去吧，明天我跟着押镖的队伍一起回去。” 见钱缘州不动，墨天浩又说，并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钱缘州诚惶诚恐，他哪敢让墨天浩给他夹菜啊。 当下也没再说什么了，和墨天浩吃起了饭。 …… 第二天，杨淑在锦绣坊做活的时候，霍风突然就冲了进来。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还好没什么客人在，他这一下不至于吓到客人。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 杨淑疑惑的问她。 见霍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吕红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霍风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的把一杯水都喝了下去。 “嫂子，墨大哥他们回来了。”他兴冲冲的说。 杨淑一愣，这才刚到五月，墨天浩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最少要等到五月中旬吗？ 锦绣坊的女子们反应过来后，都笑了起来。 “小淑，去看看吧。你和墨镖师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吕红笑说，目光还有些戏谑。 杨淑并不尴尬，大大方方的问霍风： “回来了？进城了吗？” 锦绣坊众人笑出了声。 别看坊主面上淡定，还不是对墨镖师的事关心的不得了。 杨淑无奈，只能看着霍风。 还好霍风没让她失望，等喘匀了气，就道： “进城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镖局了。今天早上留下的兄弟收到消息，去城外接的他们。我现在去给其他几家的嫂子大娘们送消息。嫂子你快去吧，我也要继续跑下一家了。” 说完，不等杨淑说什么，他就跑了出去。 杨淑本想让他慢点跑，见此，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你去吧，今天也不忙，这里有我们就够了。”姜绣娘说。 见最年长的姜绣娘发了话，其她绣娘们也纷纷开口。 脸皮厚如杨淑，也被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弄的有些脸热。 她轻咳了一声：“咳。那我就走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恨不得赶紧赶她走。 走出门，杨淑还能听到绣娘们的窃窃私语。 第249章 哄我 等杨淑不紧不慢的走到风雷镖局的时候，镖局里还乱着。镖师们有的在忙着卸货，有的在拴马喂料。 杨淑以为自己已经够慢的了，没想到她还是第一个道的女眷。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墨天浩，却被几个镖师看到了。 “弟妹，你怎么来了？墨老弟在里面呢。” 杨淑笑了笑，回答：“小霍刚才来跟我说，你们回来了。我就来看看。” “嗐。没什么好看的，你啊，该回去做好准备，小墨很快就回去了。” 杨淑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镖局里为什么没有女眷了，她们在家给男人们做饭烧水呢。也是，男人们在外头一两个月了，也确实累了，作为他们的妻子，是该在家做好准备的。 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霍风又让她来，她一时就没反应过来。 “老孙啊，你懂什么？人家小两口才成婚不到一年，弟妹来找小墨也是很正常的嘛。哈哈。” 另一个镖师拍了之前那个镖师一下，没好气的说了他一句。 那个镖师恍悟，赶紧冲杨淑抱歉一笑： “是我不好，说错了话，弟妹你别见怪。” 说着还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杨淑有些尴尬，赶紧道： “没事没事，是我考虑不周全。要不你们和他说一声，我先回去，好歹让他回去了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别啊，来都来了，好歹要进去和他见个面啊。” 镖师们边说着，边把杨淑往屋子里推。 杨淑无奈，只好往里走。 她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墨天浩换了衣服往外走。 看见杨淑，他先是一愣，然后嘴角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快步朝杨淑走来。 “淑淑，你怎么来了？” 杨淑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眼，自己不自觉也笑了一下。 “小霍来锦绣坊和我说你们回来了，我就来看看。” 墨天浩走到杨淑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杨淑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把手抽出来，又怕墨天浩多想。只好道： “我先回去，买菜做饭，你晚上回来的时候才有饭吃啊。” 还不等墨天浩回话，黄镖头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它抢先一步说： “不用，这也没什么事，就让小墨和你一起回去吧。你看这小子，手都舍不得松开了。” 墨天浩的脸一红，但握着杨淑的那只手仍然没松开。 “要不我还是把这里的事忙完再走吧。”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瞧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儿。” 黄镖头嫌弃的拍了下墨天浩的肩膀，横了他一眼。 墨天浩的脸更红了，眼神乱飘起来，不敢看任何人。 杨淑又好气又好笑，冲黄镖头笑了笑，道： “那我们也不和黄大哥你客气了，这就回去了。要是这里有什么事，尽管去家里找我们。” “没事没事，弟妹你们走吧。” 墨天浩又跟镖师们打了个招呼，就牵着杨淑的手，一起离开了。 走出老远，墨天浩脸上的热意才退下去些。 杨淑好笑的看他一眼，问： “你这样，就不怕黄镖头他们笑话你啊？” 她刚才可是看见了，许多镖师都对墨天浩这行为窃笑不已。 墨天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你别看黄大哥现在这样，刚成婚那会儿，比我还黏着自家娘子呢。” 做他们这一行的，有今日没来日的。每次回家，都格外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对，黄镖头也是个暗罗卫，还是个百户。他虽然不知道墨天浩的真正身份，但也知道她是个暗罗卫。所以他才这么大方的放墨天浩回家，因为他知道，对旁人来说，无比寻常的回家二字，对他们来说有多来之不易。 “你这话说的，不怕我告诉黄镖头啊？”杨淑笑说。 墨天浩摇头，并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晃了晃。 “你不会的，因为你是我家娘子嘛。当然要站在我这边喽。” 杨淑无语：“行了，别贫了。你先回家去，我去买菜。” “别忙了，今晚我们出去吃吧。到时候回去还得收拾东西什么的，挺费时间的。倒不如出去吃，反正两个小的都在家里。我们早点去也早点回。” 杨淑笑答：“这回你还真就说错了，两个小的不在家里。” “啊？那他俩在哪儿呢？” 杨淑想起墨天浩一直在外走镖，还不知道小泽和成君的事，于是耐心解释起来： “小泽去了青山书院，成君也被我送去了白秀才家的私塾。” “这么快！”墨天浩十分惊讶。 “是啊，你不是写信回来让我留意着些吗，我就顺便给一起办了。” “听说青山书院的门槛很高，你怎么把小泽送进去的啊。” “找左子辰帮的忙。”杨淑平静的回答。 然后放缓脚步，注意看墨天浩的表情。 墨天浩被她看的不自在，不由问道： “淑淑，你在看什么？” “看你听到左子辰的名字，会不会吃醋。” 杨淑目光含笑，语气戏谑的说。 墨天浩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淑淑，我要是吃醋了，你打算怎么哄我？” 暧昧的眼神，不正经的语气。杨淑瞬间就知道墨天浩在想什么。 她没好气的瞪墨天浩一眼，挣脱他的手，走到前面去了。 “少来这套，赶紧回家。” 墨天浩笑了笑，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第250章 温馨 “淑淑你别生气，我说真的，我们今晚去外面吃吧。” 杨淑也没真的生气，她缓下脚步，等着墨天浩。 “你出手挺阔绰啊。怎么，这次赚的不少啊？” 墨天浩嘿嘿一笑：“不算多，但请你们吃顿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里却想：“赚的确实不少，整整一百两呢。” 上次从杨淑那儿弄来的六千两，他让钱缘州把一千两分给手底下的兄弟，剩余五千两匿名资助给穷苦的举子们。这是他的习惯了，也是他没钱的原因。 其他暗罗卫有钱，是因为他们在做任务的时候会顺手拿一些目标家中的钱财。因为这些东西大多来路本就不正，再加上暗罗卫们做任务辛苦，上面的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 可墨天浩是个有原则的人，从来不拿这些不义之财。就算迫不得已拿了，也都会匿名捐给那些天赋好，却因家中贫困而读不起书的举子们，自己从来不多拿一分。加上他还要给小泽治病，所以他是真没钱。 本来他让钱缘州把一千两分下去，是没算自己那一份的。但钱缘州还是给他留了一份，而且还是一百两。 墨天浩本来不想拿，却被钱缘州的一句话给说服了。 钱缘州说：“大人，你就拿着吧。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这是弟妹的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拿白不拿嘛。” 墨天浩深以为然，遂心安理得的拿了钱。 杨淑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墨天浩说要请客，结果拿的还是她的钱。 “行吧。那你回去换衣服，顺便洗个澡。我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趁还有太阳，赶紧洗出来。等成君他们回来了，我们再出去吃饭。” “好。” 于是两人回到家，墨天浩去里屋放行李，杨淑去厨房烧开水。 “你饿了吗？成君他俩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要不我先给你下碗面吃？”杨淑在厨房喊墨天浩。 墨天浩从里屋走出来，外衣已经被他脱下。 杨淑转头看他。 两个多月不见，墨天浩瘦了，也黑了。现在他只穿了一身里衣，腰身看起来越发精瘦。 “好啊，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墨天浩说。 杨淑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做声。 墨天浩疑惑的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杨淑反应过来，脸上霎时腾起一抹红晕。 ，没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饿了是吧？正好，水开了，你先去洗澡，我来煮面。？ 看着杨淑眼神乱飘，不敢看他的样子，墨天浩好像明白了什么。 “哈。” 他低沉的笑了声，眼神迷离起来。 杨淑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越发羞恼。她转过身去，不看墨天浩。 “淑淑，我也想你了。” 杨淑无比怀疑，此时此刻，墨天浩说的想，到底是哪层含义上的。 她不回头，也不理墨天浩，手上拿了把面条扔进锅里。 墨天浩也不逗她了，为免过犹不及。 他拿来大木桶，把烧开的水倒入桶里，然后提着桶出去了。 等他洗完了，走进堂屋，杨淑已经把面放在桌上了。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卧了个鸡蛋，几片青菜，几根肉丝点缀在其中，看着让人食欲满满。 “淑淑做的饭就是好吃。”墨天浩笑说。 杨淑白了他一眼，无语道： “你还没吃呢，就说好吃啊。” “你做的本来就好吃，我一直都知道。”墨天浩说的理所当然。 杨淑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绕到墨天浩身后，拿着干毛巾替墨天浩擦头发。 “别忙了，我一会儿自己擦。”墨天浩说。 “吃你的吧，我帮你擦。这都已经半下午了，一会儿我把你这些脏衣服收拾出来，明天再洗吧。” “好，那明天我来洗吧。” 杨淑可没打算让他洗，墨天浩最近可累的很。反正自己是做老板的，索性这两天就待在家里好了。 但她现在不想说，省得墨天浩又说别的来拒绝她。 等帮墨天浩擦干了头发，杨淑去里屋把他的脏衣服拿出来。 她看见，墨天浩的衣服有好几件都被刮破了。难怪第1次见他的时候，它的袖口上是有补丁的。 之前自己给他准备的那双鞋，倒是还完好无损。只是上面沾满了泥土，已经脏了。 墨天浩吃着面条，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在热气蒸腾里，模糊了眼睛。 他知道不该，可有的时候就是忍不住。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竟让他吃出了家的味道。 以往每次回家，他都小心翼翼的不让小泽知道自己身上有伤。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他永远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还有那些脏衣服，他也要自己去洗。 可他娶了杨淑，这些事好像都有人做了。 这是他从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叫温馨，也叫回家的感觉。 想什么来什么，杨淑突然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他的脏衣服，一脸关心的问他： “你受伤了吗？” 墨天浩收回神思，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杨淑手里的那件衣服上，有一丝血迹。 他笑了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说着还起身，在杨淑面前转了一圈，示意自己没事。 杨淑见他真的没事，这才放了心。转身，准备继续去收拾东西。 墨天浩却在身后突然抱住了她。 那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个拥抱是虚情假意，还是情不自禁。 第251章 接孩 杨淑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墨天浩抱着自己。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 “你抱够了没有？” 墨天浩仍然没松手，还把下巴搁在杨淑的头顶上蹭了蹭。 “不够，永远都不够。”他低低叹道。 “行了，之后时间还多呢。我这两天都在家里待着，好好陪陪你。这下可以松手了吗？”杨淑无奈的说。 墨天浩一听，立刻高兴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手。 心想：“杨淑变化其实也挺大的。她以前可不会这么纵容我。” “行了，赶紧吃，再不吃完，面都要坨了。” 杨淑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去收拾东西去了。 等墨天浩吃完面，自己去洗了碗，杨淑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成君和小泽什么时候下学？”墨天浩问杨淑。 杨淑看了看日头，回答：“快了。成君先下学，小泽在他之后。” “那我们去接他们吧，然后直接去吃饭。”墨天浩建议。 “行。” 杨淑没意见，爽快的就答应了。 “那我去换件衣服。”她说。 “好，我等你。” 杨淑进屋，找了件水蓝色，上绣绯色桃花的抹胸襦裙，外搭一件米白色披风。头上是一朵淡紫色绢花，还有去年中秋节墨天浩送给她的那根银钗，正好和她衣裙上的桃花纹样配对。 然后她又拿出一盒淡色的胭脂，浅浅的上了一层。涂了口汁，描了眉。 这对她来说，可算是认真打扮了。 她的动作很快，即使这么打扮了一番，也没花太长时间，很快就出去了。 墨天浩看到她，眼底一瞬间闪过惊艳。站起身，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淑淑你真好看！” 在看到杨淑头上的那只银钗的时候，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这次我又给你带了些首饰胭脂之类的，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 “好。” 两人牵着手，先去了白先生家。 等成君下学的时候，白秀才的夫人给他们端了茶。 白夫人和杨淑已经很熟了，如今看到墨天浩，她立刻和两人攀谈起来。然后越看越满意，这对小夫妻真是男俊女美，看的她老人家高兴的嘞。 又等了一会儿，成君他们就下学了。 成君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跑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起的杨淑和墨天浩。 他大叫一声，快步朝两人跑来。 “爹！” 墨天浩一把接住了他，然后把他抱了起来，还颠了两下。 “成君，想爹了吗？你小子又重了。” 成君在他怀里咯咯笑：“想了。爹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杨淑没好气的轻拍了下成君的脑袋，斥道： “你爹一回来你就跟他要礼物。” 成君吐了吐舌头，往墨天浩怀里躲了躲。 墨天浩替他说好话： “算了淑淑，成君还小。再说了，我本来就答应他要给他带礼物的。” 然后又和成君说？“我给你带了礼物的，回去了一起给你们。” 成君高兴了：“谢谢爹。” 杨淑无奈的看着两人：“你就惯着他吧。” 墨天浩冲她一笑：“好了，我们去接小泽吧。” 杨淑没意见，对成君说： “看在你爹替你说情的份上，我就不骂你了。但是你已经六岁了，从你爹怀里下来。” 这回成君很听话，麻利的从墨天浩怀里爬下来。 三人手牵着手，又去了青山书院。 他们到的时候，小泽还没下学，几人就站在树荫下等着。 看着四周来接孩子的都是有马车随行的，最差也有小厮家仆帮忙提书箱的。再想想自家的条件，墨天浩皱起了眉头。 杨淑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趁成君的注意在其它地方，她凑在墨天浩耳边轻声道： “放心吧。左子辰的人已经和书院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欺负小泽的。而且你一定想不到小泽的引荐人是谁？” “是谁？”墨天浩问。 “张运理张先生。” 墨天浩惊讶的瞪大眼睛：“真的？” 杨淑点头：“当然，你弟弟可厉害了呢。” “是。”墨天浩的嘴角扬起一个骄傲的笑。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杨淑： “那青山书院的费用一定不低吧？” “行了，这不用你操心，我不差钱。”杨淑说。 “那就辛苦娘子了。” 墨天浩没纠结这件事，而是在杨淑耳边暧昧的说。 杨淑白了他一眼：“那今天就请我吃顿好的吧。” “好。” “小叔叔出来了。” 成君一声大喊，让杨淑和墨天浩都看了过去。 这时候，小泽也看见了他们。 他快步朝他们走来，喊了声： “大哥。” 墨天浩应了声，接过了小泽手里的书箱。 “大哥你回来了，受伤了吗？” 小泽看到墨天浩，十分高兴，又有些担心的问了他一句。 听了这话，成君也想起了这件事，赶紧担心的看着墨天浩。 墨天浩笑了笑：“没事，我没受伤。” 两个孩子这才放了心。 “你爹说要请我们吃饭，你俩想吃什么？”杨淑笑问。 成君眼睛一亮，小泽也看了墨天浩一眼。 “真的吗？”成君问。 “真的，你们想吃什么？”墨天浩说。 两个小的不知道吃什么，杨淑也没意见。最后由墨天浩做主，带着他们去无香馆吃了顿好的。 第252章 洗脚 等一家子吃完饭，又去街上逛了逛，然后就回了家。 墨天浩去屋子里把给杨淑他们带的礼物拿了出来，几人就坐在院子里看礼物。 墨天浩送给小泽的是一把扇子，上面题的是颜真卿的《劝学》。 “你能入青山书院，拜张运理先生为师，我很高兴。这也是大哥对你的期许。” 墨天浩拍着小泽的肩膀说。 小泽拿着扇子用力点头：“大哥，我记住了。” 墨天浩送给成君的是一对护腕。 成君捧着护腕高兴的不得了，简直是爱不释手。 “爹，娘答应我，在你回来之前，我要是能把你教我的那套拳练好，她以后也可以教我练武。现在我已经练会了。”成君兴奋的说。 墨天浩意外的看了杨淑一眼。 杨淑冲他点了个头，不欲多说。 墨天浩遂不再问。 又和成君说了几句后，众人就把目光都转到了杨淑手里的东西上。 墨天浩更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在几人的瞩目下，杨淑拿出了墨天浩送给她的礼物。是几盒胭脂口汁，还有一对玉制耳坠。 耳坠不大，但玉质清透，是成色很不错的和田玉。 杨淑惊讶的看了墨天浩一眼，调侃道： “看来你这次赚的是真不少啊！” 墨天浩嘿嘿笑，期待的问：“淑淑喜欢吗？” 杨淑笑了一下：“不错，挺喜欢的。” “那要不要试试？”墨天浩迫不及待。 “好啊。” 杨淑一边说，一边就要拿起来往耳朵上带。 墨天浩却握住了她的手：“我帮你带。” 杨淑微怔，任由墨天浩给她戴上耳坠。 “好看吗？”杨淑问。 “好看。”墨天浩认真说。 “真的很好看呀。”成君也说。 小泽也点头：“嫂子戴上确实好看。” 杨淑挺高兴的，难得去屋子里，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嗯。确实不错。” “淑淑喜欢就好。”墨天浩笑说。 当两个孩子的面，杨淑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 “行了。不早了，你们赶紧去洗漱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书院呢。” 两个小的得了礼物，都十分高兴。听了杨淑的话，都乖乖的回房放好东西，然后去洗漱休息。 墨天浩下午的时候虽然已经沐浴过了，但毕竟在外跑了这么久，晚上还要再洗洗的。 杨淑先洗好了，然后提了一个木桶走进来。 墨天浩疑惑的问她：“这是做什么：” “帮你烫烫脚。” 杨淑边说，边往桶里倒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墨天浩吓了一跳，赶紧道。 杨淑撇嘴：“要不是看你在外头辛苦，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啊？” 她自己也在外跑过，很清楚一双脚要遭多少罪。还有大腿内侧。如果杨淑没猜错的话，墨天浩的大腿内侧也有痕迹。毕竟一路上都是要骑马的。 在听到杨淑要给他洗脚的时候，墨天浩就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杨淑竟然能为了他做到这个份上。 见墨天浩没反应，杨淑又瞥他一眼： “真的不要我伺候你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墨天浩终于反应过来，赶紧道：“要的，辛苦淑淑了。” 杨淑哼了一声，去外面拿了个小凳子，放在木桶前面，自己坐了下来。 墨天浩配合她脱掉自己的鞋袜，又把双脚放进木桶。 “烫吗？”杨淑问。 “不烫。”墨天浩说。 于是杨淑卷起袖子，开始帮墨天浩搓揉起双脚。 墨天浩的脚底板上有厚厚的茧，甚至还有水泡，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没少走路。 杨淑皱眉：“你脚上有水泡，怎么之前不说？今天还走这么多路。” “没事，不疼。”墨天浩满不在意的说。 对他来说，这的确算不上疼。但大概是从前过的太好，这么多年了，路走多了，他的脚上还是会起水泡。 杨淑没再说什么，轻柔的帮墨天浩按摩着脚底的穴位。 “真舒服。”墨天浩笑道。 “舒服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好。” 墨天浩应着，闭上了眼睛。 在不闭眼，他怕自己会压制不住心底喷涌的情绪，也怕杨淑发现他的情绪，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杨淑低着头，继续搓揉着墨天浩的脚。 心想：“当然舒服了，这手艺可是当年为了伺候肖庆岚特地学的。” 又过了一会儿，水渐渐变凉。杨淑想让墨天浩把脚抬起来，抬头一看，墨天浩竟就这么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杨淑知道她一动，墨天浩就会醒。因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墨天浩的双脚抬了起来。 果然，墨天浩瞬时就睁开了眼睛。 “淑淑。” 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糊，声音听起来也懒懒的。 “还说自己不累？” 杨淑一边说，一边帮墨天浩擦干脚上的水。 “等会儿。” 她又说了句，然后一手提木桶，一手拿凳子，自己走了出去。 墨天浩有些疑惑，坐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会儿，杨淑走了进来。 她拿了绣花针，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又拿了药油，对墨天浩道： “把脚伸过来。” 墨天浩明白她要干什么了，配合着把脚伸了过去。 杨淑用绣花针挑破墨天浩脚底板上的水泡，又仔细的给他上药。 然后嘱咐他： “这两日少走动。 墨天浩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杨淑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墨天浩的眼角竟有些发红。 第253章 感动 她愣了愣，问：“你怎么了？” 墨天浩眨了眨眼，把眼底的热意憋了回去。 “没事，我有点感动。” 心里却哀叹一声：到底还是让杨淑看出了不妥啊！ 杨淑笑了声：“那你还挺容易感动的。” 墨天浩也笑，一把将杨淑搂在了怀里，慨叹一声： “不是我容易感动，是淑淑你对我太好了。” 杨淑手上还有药油，下意识挣扎起来： “松手，我手脏。” 墨天浩并没放手，另一手拿起床头的帕子，仔细的帮杨淑擦手。 “不脏的，擦擦就好了。” 杨淑遂不再纠结，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也对我好。” “嗯。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墨天浩一手搂着杨淑的腰，另一手帮她拆掉头上的银钗和绢花，然后以手作梳，替杨淑梳理着头发。 他半真半假道：“淑淑，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离不开你的。” 杨淑一愣，从墨天浩怀里抬起头，无比认真道： “这世上没有人，离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了的。” 墨天浩被她认真的表情弄的愣了一瞬，随即笑开： “你说得对。” 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这一点，他俩很多年前就都明白了。 “不早了，睡吧。”杨淑说。 墨天浩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杨淑。 杨淑把药油和绣花针放好，然后就和墨天浩一起躺在了床上，吹灯睡觉。 墨天浩把手环在杨淑的腰上，撑起上半身，想做些什么。黑暗中，杨淑却精准的推开了他的脸。 “你刚刚都睡着了，还想干嘛？” 墨天浩低低一笑：“淑淑，我想你了。” 热气吹在耳边，让杨淑的耳廓发痒。她想起墨天浩下午说的那句话，脸色有些不自然。 可墨天浩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见杨淑不说话，他又道： “淑淑想我了吗？” 杨淑：“……” 让她说想墨天浩了，她是说不出口的。但如果她今天不说些什么，墨天浩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于是她说：“明天再说。” 墨天浩瞬间听懂了，高兴道：“这可是你说的。” 杨淑不理他，翻了个身睡觉了。 墨天浩凑过去，在杨淑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淑淑好梦。” 说完，他抱着杨淑也闭上了眼睛。 如今已是五月份了，墨天浩抱着杨淑，身上就像个火炉，热意不断传来。 杨淑本想推开他的，但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墨天浩均匀的呼吸声。 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再动弹。 或许是身边有了熟悉的人，杨淑这一夜睡的竟格外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墨天浩还没醒。杨淑转头看他。 皮肤白皙，长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也透着健康的淡红色。 杨淑再次感叹，墨天浩确实好看。 哪怕她见过肖庆岚的清雅绝俗，长风的惊才绝艳，左子辰的陌上如玉，也不得不承认，墨天浩丝毫不输他们。 她越看，就靠墨天浩越近。情不自禁的，她低头在墨天浩的唇上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墨天浩睁开了眼睛。 作乱被当场抓到，杨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起身。 墨天浩却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腰，不让杨淑起来。然后自己微微抬起头，加深了这个吻。并微微张唇。 两人唇舌交缠，里面是诉不尽的缠绵。 良久，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淑淑。” 墨天浩的声音里还透着慵懒，显然还没彻底清醒。 “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饭，一会儿成君和小泽还要去书院呢。” “再陪我躺会儿吧。” 墨天浩有些口齿不清的说，手也下意识的要再搂过杨淑。 杨淑拍开他的手：“不行。成君每天早晚都要练武，小泽也要早读。你信不信，他俩都已经起了。” 墨天浩一愣，清醒了些。 “他俩这么勤快！那我也起吧。” 说着就要起身。 杨淑一把把他按了回去：“你都跑了两个多月了，不累啊？再睡会儿吧，他俩不会嫌弃你的。” 墨天浩低沉一笑：“那淑淑你呢？嫌弃我吗？” 杨淑无语，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骂了句： “嫌弃，嫌弃的要命。” 说完就穿上衣服和鞋子，推门出去了。 墨天浩看着关上的房门若有所思，他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抗拒和杨淑亲密接触了。 不是虚以委蛇迫不得已的亲密接触，是心甘情愿情不自禁的亲密接触。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他控制不住。 他越想越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了，索性也披衣起床。 他出去的时候，杨淑已经把早饭做好，放在了桌上。 “起来了，怎么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 “那就去洗漱，过来吃饭。” “好。” “你俩还要去书院呢，别等他了，先吃吧。” 墨天浩去院子里洗漱，杨淑就和成君、小泽说。 两个小的一会儿的确要去书院，听了杨淑的话，就开始吃起了早饭。 片刻后，墨天浩也走了过来。 他一边端起碗吃早饭，一边问杨淑： “淑淑，你一会儿是不是要送成君去白老先生家？” “是啊，怎么了？” “一会儿我去吧，你不是今天还有的忙吗。” 杨淑想了想，本来想说他脚上有水泡，要少走路的。但后来又一想，这距离也不远。而且今天自己的确要帮他洗衣服，忙得很 。 遂道：“那行，你去吧。” 第254章 静好 “好。” 墨天浩应了一声，又道： “那一会儿我在去锦绣坊一趟，帮你说一声，你今天不去了。” “行。你也别说今天了，明天我也不去。” “好。” 墨天浩咧开嘴，大声的应了句。 杨淑撇过脸，没眼看啊没眼看！ 小泽低下头，一个劲扒拉面前碗里的稀粥。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傻气了？ 只有成君一眨不眨的盯着墨天浩看，一针见血道： “我和小叔叔白天都不在家，只有爹娘在家。那爹娘岂不是蜜里调油了？” 小泽呛了一下，眼泪差点都被呛了出来。 杨淑用筷子敲了下成君的头，骂道： “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 说完还想再敲一下。 这回成君敏捷的躲开了。他抱着头，往墨天浩身后躲去。 杨淑没想到成君的速度还挺快，有心试试他这几个月的成果，于是拿着筷子朝成君扔了过去。 墨天浩有些惊讶，杨淑有了新身份，现在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他拉着小泽的椅子往后退，为免被误伤。两人静静的看着好戏。 另一边，成君又是灵活的一躲，顺利的避开了杨淑扔过来的筷子。 然而筷子有一双，杨淑手里还有一根。 在成君躲开第一根筷子的时候，她早已预判了成君逃开的路线。精准的把第二根筷子扔在了成君身上。 当然，她没有用筷子头插成君，只是砸了他一下，也没用什么力气。 “娘，你耍赖。”成君大叫。 杨淑笑而不语。 墨天浩起身，把掉在地上的两根筷子捡了起来。 同时和成君说：“你娘这不叫耍赖，最多是兵不厌诈。而且筷子本就是一双，她能扔一次，就能扔第二次。你以后可要注意了。” 成君撇撇嘴，不说话了。 见他不高兴，杨淑又夸了他一句： “不错，你最近进步很大。” 墨天浩也点头，肯定了杨淑的话。 成君终于又高兴起来。 “行了。赶紧吃饭吧，否则你俩就要迟到了。”杨淑说。 听了她的话，几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几人吃完饭，杨淑开始洗墨天浩的衣服，墨天浩则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 小泽自己去青山书院，成君则由墨天浩送去白秀才家。 等把成君送去了白秀才家，墨天浩又去了锦绣坊。和众绣娘说了一声后，就在她们的调侃声中落荒而逃。 出来的时候，他的袖子里多了一片竹片。走到无人的角落，他把竹片拿了出来。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刻着几行字：“二十八至三十，后院有血腥味。” 墨天浩笑了笑，现在是五月初，竹片上的日期是四月末，正是红花那个影奴失踪的那几天。看来没错了，那几天，这个影奴应该就被杨淑藏在锦绣坊的后院里。 墨天浩拿着竹片用力一握，竹片瞬时化为了鸡粉。 然后他拍了拍手，彻底掸掉了手里的灰尘。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角落。 回到家，杨淑已经洗好了一部分衣服。 墨天浩走过去，问她： “要帮忙吗？” “不用，你去歇着吧。”杨淑道。 “淑淑，你一个人忙着，让我休息，我会很难过的。”墨天浩笑说。 杨淑撇了他一眼，无语道： “那你去算账吧，上个月家里的开支我还没算呢。” “好。”墨天浩高兴的去了。 他以前也是读书人，简单的算学当然是不成问题的。 他拿了算盘和账本，就坐在院子里开始算账。杨淑在院子的另一边洗衣服。两人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等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两人手上的事都做完了。 墨天浩看杨淑忙了一个上午，赶紧让她坐下，殷勤的给她端来一杯茶。 “淑淑，你歇着，我来做饭。” 杨淑没意见，说道： “中午就随便吃点吧，晚上我做顿好的给你吃。” 墨天浩笑，伸手想捏捏杨淑的脸。 “好。” 杨淑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墨天浩无奈，他摸杨淑的脸就没一次成功过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去厨房下了两碗面条，两人就坐在院子里吃起来。 下午的时候，杨淑帮墨天浩把衣服上的破口缝补起来。为了不让人看出缝补过的痕迹，她想在上面绣些图案。 于是她问墨天浩：“你喜欢什么图案？” 墨天浩一愣，看了她一眼。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后，笑回： “什么图案都行？” 那杨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就随意发挥了。 片刻的功夫，她的手下，几片竹叶就初具模样了。 “淑淑的手真巧。”墨天浩笑道。 杨淑看了他一眼，反问：“这算什么，你自己不也会吗？” 墨天浩一本正经的摇头：“我只会简单的缝缝补补，哪里会绣花啊。” “你一个大男人也不用学绣花呀。”杨淑笑。 “这话不对。” 杨淑颇为意外，墨天浩竟然摇头了。 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墨天浩， “女人能拿刀，男人怎么就不能拿绣花针了？人人都是一样的。” 墨天浩的想法倒是和时下的男人不太一样，杨淑也很赞同他的想法，对他颇为赞赏。 她调笑着问：“怎么，见过拿刀的女人啊？” 听到这个问题，墨天浩的眼中飞快闪过什么。 杨淑这话里分明有试探的意思。 “见过啊。”他坦诚的回答。 “以前押镖的时候，见过女土匪头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还有淑淑你，上午的时候就很有风采嘛。” 第255章 作画 杨淑无语：“扔筷子也算风采啊？” “算，当然算。”墨天浩毫不犹豫道。 “不过淑淑，成君说你教他练武，你原来会武的啊。”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但根据上次的经验，墨天浩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问，否则反而会适得其反。 “会啊。” 杨淑手里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的继续绣着竹叶。 “我之前撒谎了，我不是在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长大的，我学过武，做的是给人看家护院的活。后来出了点意外，就没再干了。和成君他爹跑江湖了。” 她说的就是护院。有些富贵人家，小姐夫人身边是需要懂武的丫鬟，或者女护院的。 墨天浩微讶，眼底飞快闪过什么。 心中嘲讽一笑，就算是个假身份，杨淑也不肯和他说实话。还真是讽刺啊！ 脸上却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动容道：“那淑淑真是太不容易了，我……” 杨淑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打断了墨天浩的话。 “你想说你心疼我是吧？” 墨天浩愣了愣，点点头。 “你不也是小小年纪就出来押镖了吗。我俩啊，谁也不用同情谁。” 墨天浩笑了：“你说得对。我们都对彼此好就够了。” 杨淑笑了下，没再开口。 她的确不敢和墨天浩说“实话”，因为哪怕是这个假的身份，也算是个杀手，只是比起她真正的身份来，要不值一提的多。 她可以在左子辰面前肆无忌惮的撒谎，并博取同情，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左子辰未必会信。相信了也不要紧，他们毕竟是两家人。 可墨天浩不同，尽管杨淑对他也有诸多怀疑，也不得不承认，墨天浩这个人内心是很柔软的。她不敢赌墨天浩在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之后，会怎样看她。 …… 看杨淑专心致志的补衣服，墨天浩无所事事，索性去屋子里拿了颜料，坐在院子里作画。 杨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 这些颜料是给小泽买的，但他对作画不感兴趣，买回来之后就没用过。没想到墨天浩今天竟然拿出来用了，就是不知道他想画什么。 墨天浩也没告诉她，坐在那里静静的作画，时不时抬头看杨淑一眼。 等杨淑把墨天浩的衣服都缝好，墨天浩的画也已经画好了。 “画的什么？”杨淑问。 “你猜猜。”墨天浩一脸期待的说。 其实杨淑已经猜到了他画的是什么。但墨天浩脸上的期待太浓，为了不让他失望，杨淑还是问： “是什么？我猜不到。” 墨天浩把风干的画拿到杨淑面前。杨淑看到，画上是一个穿浅青色长裙，戴米黄色绢花的女子，正在低头缝补衣裳。她的嘴角有一抹浅笑，脸上也是一副温柔的神情。她的身后，是满目的绿意和盛开的春花。 画上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好看吗？”墨天浩期待的问。 杨淑笑了：“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我若说好看，你确定我说的是你画的好，还是我自己长的好？” 墨天浩一愣，笑了起来： “我画的好，淑淑你长的更好。” 杨淑瞪他一眼：“贫嘴。不过你画的确实不错，以前学过啊？” “学过。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以前家境不错，所以专门学过。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就没再继续学了。我也好久没画过了，今天没什么事，就拿出来练练。现在你说画的好，证明我没有手生。” 墨天浩笑着说，看着还挺得意的。 杨淑无奈，问墨天浩： “我问你啊，我有这么温柔吗？” 说着，指了指画上的自己。 “有。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么温柔。”墨天浩说。 杨淑嗤笑，完全免疫了他的甜言蜜语。 “我说的是真的。”墨天浩认真的说。 杨淑还是不理他。 随后，墨天浩就不停的和杨淑说着好话，让杨淑烦不胜烦。 她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看向墨天浩，皮笑肉不笑道： “你是真的挺无聊的是吧？” 墨天浩一本正经的点头：“是挺无聊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杨淑一指放在桌上的那幅画： “那你把你自己也画上去吧。” 听到这句话，墨天浩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都飞扬起来。 杨淑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惹的这男人在这里发疯，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墨天浩在高兴什么。他大概是在高兴自己让他把他也画在画上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同在一幅画上了。 “别笑了，赶紧画。” 墨天浩收住笑容，有些为难道： “我看不到，自己画不好，要不你来画吧。” “我？” 杨淑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的问。 “嗯。” 墨天浩用力点头，看着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杨淑好笑道：“我哪里会画，你这幅画还不错，给我画了就毁了。” “没关系的，我还能画的，就当是玩玩了。”墨天浩鼓励的说。 杨淑又迟疑了一会儿，在墨天浩的软磨硬泡下，还是拿起了笔。 她本来想随便画画，应付了事的。但大概是不想破坏了墨天浩的这幅画，或者是想在墨天浩面前适当的表现出一些真实的自己。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她和这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伪装是必不可少的，但也总不能什么都伪装，这样会很累的。最后她决定认真画。 对，她是会画画的，而且画的还不错。 梅花阁人人都善易容，做人皮面具自然就是每个人都必会的。而且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的目标，也是每个杀手必备的技能。这就很考验杀手们的画功。 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256章 想你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的义父肖庆岚。 肖庆岚当年还在京城做暗罗卫的时候，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附庸风雅、颇有才华的富家公子。他的一幅字画，在当时可是千金难求。后来他去了梅花阁，这些东西就荒废了几年。一直等他坐上了阁主，他才重右开始作画题字、下棋弹琴、煮茶焚香。 只是他那时候作画，用的是人皮纸，下的是生死棋，焚的也是夺命香。 肖燕燕时常觉得，肖庆岚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是个真正的文人雅士。 但你若因此就轻看了他，那你一定会死的很惨。他永远都能挂着最温和的笑容，做出最可怕的事。 为了更了解肖庆岚，以上所说的这些肖燕燕都有所涉猎。一笔字更是写的与肖庆岚别无二致，如果不是本人，根本就没人能认出这是谁写的。 …… 杨淑拿出几种颜料，用水调成自己需要的颜色，然后提笔蘸墨，开始作画。 墨天浩一开始还满脸笑意，准备看杨淑应付了事。可随着杨淑的动作，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换成了一脸性味。 杨淑总让他出乎所料。 当他以为杨淑会和他说实话的时候，她又冲他撒了谎。当他以为杨淑会应付了事的时候，她又无比认真。 哪怕认识了杨淑这么久，墨天浩发现，他还是看不透她。 半晌后，杨淑终于放下了笔，长舒了一口气。 “画好了吗？画的什么？”墨天浩立刻凑过来问。 杨淑往后一靠：“你自己看吧。” 于是墨天浩坐到杨淑边上看起来。 画卷上，杨淑面对的方向多了个黑衣墨发的年轻男子，正是墨天浩。 他拿着刀正在舞刀。随着刀锋过处，有落花在他身后缓缓飘落。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墨天浩的眼中闪过惊艳，赞叹道： “淑淑画的真好！” 杨淑浅笑，很满意墨天浩对她的夸奖。 但还是调侃了一句：“你是在夸自己长的好吗？” 墨天浩一愣，随即一笑，丝毫不避讳的说： “我长的确实不错，不然淑淑你也看不上我呀。不过淑淑你画的更好，而且比我更厉害。我刚才是看着你画的，你却是凭空画的。你以前也学过啊？” “嗯。” 杨淑应了一声，心里却知道，墨天浩刚才应该没尽全力。他的水平不比自己差，甚至比自己画的更好。 嘴上漫不经心的说：“不算学过，以前在一家做护院的时候，一位老先生很善于作画，我跟着他后面学了一点。” “原来如此。淑淑真厉害。” 随即，墨天浩又兴奋的提议道：“不如我们把它挂起来吧。” 杨淑：“……”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可没脸把这东西挂起来。 “不行。” 墨天浩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撇了撇嘴，委屈道： “那我把它收起来。” “行。” 这回杨淑没意见了。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半下午了，决定出门买菜，晚上给墨天浩做顿好的。 看杨淑转身离开，墨天浩没在跟上去。等桌上的画风干后，就拿着这幅没有落款的画走进了屋子。 …… 晚上，杨淑做了一大桌好菜，几人都吃的很开怀。可惜墨天浩喝不了酒，杨淑就也没有喝。 等吃过饭，几人就坐在院子里纳凉。 墨天浩问杨淑：“小泽能入青山书院，我们要感谢左公子，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 杨淑一愣，她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其实也不是忘了，就是单纯的不想去。 自从上次和左子辰摊牌了假身份后，左子辰就没再来找过她麻烦了。后来又出了长恒的事，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小泽也放下手里的书，接道： “是该谢谢左师兄。” 听到这个称呼，杨淑和墨天浩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小泽和左子辰都拜在张运理先生门下，小泽这么叫没毛病。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是明天可能不行。去左家，首先要递拜帖。而且据我所知，左公子这两天估计也没时间。”杨淑思索着说。 墨天浩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杨淑笑了下：“他堂妹夫来了。据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他这个做大舅哥的，不得去看看啊。” 那天晚上的事，虽然没在扬州乘船开，但苏州来的茶商顾大公子病了的消息，却算不得什么秘密。光是古月宁来找她的时候，谈到古德中，都不免要提一句这位体弱多病的顾大公子。 听到杨淑这么说，墨天浩也才想起来这件事。他提起左子辰，也只是想给明天找点事做，倒没想到这一层。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我唐突了。”他说。 “要不这样，明天我去递拜帖，问一下左公子什么时候有空。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杨淑提议。 几人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等洗漱之后，杨淑两人躺在床上，墨天浩就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淑淑。” 杨淑知道他要干什么，叹了口气，没有拒绝。谁让自己昨天已经答应他了呢。 看到她的反应，墨天浩的眉眼都带上了笑意。他翻身而起，撑在了杨淑上方。 然后微微低头，吻在了杨淑的额头上。 从额头，到双眼，再到鼻梁，然后是嘴唇。墨天浩一路向下。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杨淑的皮肤上，她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偏了偏头。 墨天浩顺势把头搁在了她的颈间，声音微哑道： “淑淑，我想你了。” 第257章 真假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让杨淑一阵颤栗。 “淑淑”这两个字，只有墨天浩会这么叫。杨淑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可后来听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 可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墨天浩用略带着情欲的声音叫出这两个字，杨淑还是会感觉全身酥麻。 “你想我了吗？”墨天浩低哑着声音问。 这个问题他昨天也问过，当时杨淑没有回答。现在她还是不打算回答。 可这回，墨天浩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他低头在杨淑的脖颈间用力啄吻，甚至轻咬了下杨淑的耳垂，又问了一遍： “淑淑，你想我了吗？” 杨淑的身子又是一颤，双手死死扣住墨天浩的肩膀，才没让自己哼出声。 她在心里大骂：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看杨淑还是不出声，墨天浩又伸出舌尖轻轻掠过杨淑的耳垂。 再问：“淑淑，你想我了吗？” 杨淑咬牙。既然墨天浩非要如此，那就不能怪她主动点火了，看谁能玩儿的过谁？ 她伸出手，主动扯开了墨天浩的衣襟，然后用不算太长的指甲在他胸口滑了滑。挑逗的意思颇为明显。 然后微喘道：“你说呢？” 墨天浩眼神一深，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不再多言，一路向下，双手也不老实起来。 …… 事毕后，墨天浩搂着杨淑，贴在她的耳边喘息着。脸上是餍足，却还有一丝委屈。他刚才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杨淑松口，说一句想他。 “淑淑，你怎么都不说一句想我呢？” 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杨淑没好气的用指尖在他胸口点了点。 “这还不能证明我想不想你吗？” 说完，她翻身而起，把墨天浩压在了身下，然后低头看着他。 墨天浩唇角微扬，眼神也深了深。 “若是我说不够呢？” “不够我就再证明给你看。” 杨淑俯低身子，凑在墨天浩耳边轻道。 …… 又是一番云雨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各自去清理。 等两人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杨淑靠在墨天浩怀里，用手在他的胸口点了点。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墨天浩心口偏一寸的地方应该从前受过伤。如今看不出疤痕，但摸上去与旁边的皮肤手感不太一样。这应该是一道旧伤，看着最少好几年了，甚至更久。在这个地方受伤，那必然是死里逃生。没想到墨天浩还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呢。 “你这里，原来有一道疤吧？”她随意的问。 她靠在墨天浩怀里，是以看不到墨天浩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眼中飞快闪过的一抹冷意。 “是啊。那是我刚做镖师不久，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死了，幸亏我命大。” 是的，他心口偏一寸的地方的确有一道疤，不过是他还没坐上暗罗卫之前留下的。 不管是暗罗卫还是梅花阁，因为时常要做一些特殊任务，身上一般是不能留疤的。他们也有一些祛疤效果特别好的药膏可以用。 墨天浩身上这么多年，当然也有许多的疤痕，但那些疤痕都被他去除掉了。只有心口的这道疤，他一直留着。他要用它提醒自己，他所背负的仇恨。 后来他要和杨淑在一起，这道疤的存在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就用药把它去掉了。 只是疤痕留得太久，一直还有个印记留在胸口上。平时看是看不出来的，但仔细摸的话，还是能摸出些痕迹的。他也知道杨淑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当时，很疼吧？” 要不是杨淑的语气太过平静，墨天浩会以为她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心疼自己。 “还好，这不算什么。”墨天浩轻笑着说。 他没撒谎，当时确实很疼，但更疼的，是他的心。比起当时的心痛如绞，墨天浩觉得这个伤口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 “我以前在做护院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在十几年前吧，遇到了一个人。和你应该差不多大，我当时在他的这里，刺了一剑。” 杨淑再次点了点墨天浩胸口疤痕的位置，漫不经心的说。 墨天浩是宝应县人，十岁左右家道中落。又是在差不多的时候，在这个位置受了伤。 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这让杨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恨她入骨的人。 墨天浩在心底无声一笑，杨淑果然怀疑他了呢。 一开始他也想着尽量规避，但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的，很难改变。如果不停的撒谎找理由，只会更让杨淑怀疑。不如半真半假的说一点实话，故布疑阵，反而让杨淑弄不清楚。 “那那个人死了吗？”他惊讶的问。 “死了吧。”杨淑说。 现在活着的那个，不是宝应县令的独子方允知，而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银面飞刀”。 “五六年前，我又遇到了一个人，他一手飞刀玩儿的特别好。可惜了，他那时候打不过我。但这人的天赋很好，我当时已经和他结下了仇怨，如果不杀了他，以后必成后患。只是当时他被人救走了，我没来得及动手。现在我不比从前，碰上他我肯定活不了。” 在听到这番话后，差一点，墨天浩差一点就忍不住真的让杨淑活不了。但他硬生生的忍住了，甚至连一点杀意都没有显露出来。 第258章 碰上 他和杨淑，或者那时候该叫她肖燕燕。他和肖燕燕是碰上过一次的。 那时候，肖燕燕去刺杀一个边塞的藩王，那是她接的第一朵血梅花。藩王这个身份，就注定了这个任务有多难。更何况当时他们暗罗卫提前收到了消息，许文方派墨天浩去阻止肖燕燕的刺杀。。 当时，肖燕燕扮成一个舞女混进了藩王的府邸，可还是引起了墨天浩的怀疑。他逮着肖燕燕盘问了半天，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来就放她离开了。 结果那个藩王色欲熏天，宴会过后，想让肖燕燕去伺候他。结果可想而知。 当时墨天浩带着一群人去追捕肖燕燕。但她跑得快，只有墨天浩一个人率先追了上来。 两人在黑夜里无声的对了几十招。彼时的墨天浩不是肖燕燕的对手，即将被逼入绝境的时候，他带来的人赶了上来。 肖燕燕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想和这些人周旋。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她只求脱身。所以墨天浩才捡回一条命。 事后，许文方把墨天浩骂了一顿。说他贪功冒进，不等后面的人支援就和肖燕燕交上了手。险些丢了命。 当然，肖燕燕回到梅花阁之后，也得到了和墨天浩同等的待遇。肖庆岚觉得她没有趁着这个最好的机会解决掉最大的敌人。 但两人都挺冤枉的。 墨天浩也想心平气和，想思虑周全，可是面对让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肖燕燕也是。如果说她当年放过方允知，是因为一开始手抖，刺偏了，后来又因为愧疚，给他吃了护心丹。那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打算放过墨天浩。 多年的杀戮，早已让她仅剩不多的那点慈悲心荡然无存。她很清楚，不杀了墨天浩，墨天浩来日就会毫不手软的要她的命。 可当时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她这边，后来更是被暗罗卫追了足足小半年，她才彻底摆脱他们的纠缠。她哪里有机会杀墨天浩啊？ …… 没有杀意，一丝杀意都没有。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杨淑从来都不敢轻看自己的任何一个对手。 可墨天浩如果真的是“银面飞刀”，他未免也装的太好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年“银面飞刀”一句话都没和她说，上来就下死手。后来被她逼得连连后退，也丝毫没有要就此收手的打算。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可见他对自己的恨意有多深。 现在他真的能忍得住不露出一点马脚吗？ “原来淑淑你这么厉害。可你现在怎么没有内力了呢？” 墨天浩惊讶的声音让杨淑收回思绪。 她平静的回答：“后来受了点伤，又遇到了成君他爹，就没再干了。” 墨天浩把玩着杨淑的头发，动容道： “原来看家护院也会遇到这么多危险，这些年苦了你了。” “你就没什么其它想说的？”杨淑问。 墨天浩微愣：“你想让我问什么？” “不管是寻常人家，还是你们镖局里那些兄弟，他们娶的婆娘，哪个像我一样还杀过人？你就不觉得不好啊？” 墨天浩一笑，把杨淑的发丝在指尖绕了两圈。 “这有什么不好呢？我自己也杀过人的。娶你之前，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也知道你杀过人的。你忘了吗？在飞虎山，你受伤那么严重，我就知道你是跟人拼命了。” 杨淑也想起来了，确实如此。 “而且小泽和我说，前两天家里又进贼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家，我是真的不放心。还好有你在。我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在家里养条狗的。但是刚刚……” 说到这里的时候，墨天浩有些不好意思，没再说下去。 杨淑却听懂了。他怕是满脑子都是和自己做那档子事，把这事给忘了吧。 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不用，有我在家就够了。” 原来晚饭后，小泽把墨天浩拉到书房说了半天，说的是这件事啊。 “也好。” 墨天浩并没有勉强，接过了这个话题。 “你明天想做什么？”他问杨淑。 “都行。你想去做什么？”杨淑反问。 “今天你也累了，明早多睡一会儿吧。我去送成君。等到中午的时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下午我们先去左家递拜帖，然后我们去看戏吧。听说扬州刚来了一个戏班子，挺有名的。” 听墨天浩说的头头是道，杨淑就知道他早就打算好了。 她也没什么意见，就同意了。 “那睡吧。”墨天浩说。 杨淑应了一声。 两人不再多言，闭眼睡觉。 仿佛刚才互相试探的不是他俩一样。 …… 第二天，墨天浩说到做到，早早的就起来做了早饭。 他让杨淑多睡会儿，但杨淑可不想让两个孩子调侃她。所以不顾墨天浩的劝阻，执意爬了起来。 墨天浩拦不住她，只好由她去了。但他死活不让杨淑去送成君，非要让她在家里休息。 杨淑没有拒绝，她也确实没怎么睡醒。谁叫昨夜这男人这么龙精虎猛呢。 等墨天浩三人都出门以后，她还真的就又爬回了床上睡了一会儿。 墨天浩像昨天一样，把成君送到白秀才家，自己就往家赶。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碰见了李婶。两人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墨天浩就回了家。 此时，李婶的手上已经多了张纸条。她没有打开看，而是脚步一转，提着菜篮子出门去了。 第259章 期待 不过两刻钟，这张纸条已经过了好几个人的手，来到了钱缘州手里。 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墨家”。 墨天浩与杨淑不同，他的身份从进入暗罗卫开始就做了。平时查的话是不成问题的，但如果要带人去看，还是要准备一下的。 墨天浩的意思就是让钱缘州做好准备。 钱缘州知道，墨天浩这大概是要带杨淑去看看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耽搁，赶紧让绝对信任的人去安排了。 …… 墨天浩回来的时候，看见杨淑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了杨淑身边。 他仔细打量起杨淑。 比起江南的小家碧玉，杨淑的眉眼少了几分柔美，却又多了几分英气。 她蹙着眉，哪怕睡着了，都好像有无限愁思。 墨天浩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他凑过去，想替杨淑抚平隆起的眉头。 可还没等他碰到杨淑，杨淑就倏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飞快闪过一抹杀意，想也不想的抓住了墨天浩的手腕，一拽一扭，下手毫不留情。 同时，另一只手看也不看的就准确的掐向了墨天浩的脖子。。 墨天浩被握住手腕的时候就下意识想还手，但他最终忍住了。 他一个后仰，险而又险的躲开了杨淑那只掐他脖子的手。然后只听他嘶了一声，急急道： “淑淑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杨淑清醒过来。她松开手，坐正身子。 “你回来了。手没事吧？” 墨天浩揉着手腕，咧着嘴笑了笑： “没事。你真警惕。” 杨淑握住他的手腕又检查了一下，见真的没事，才放了心。 她没好气道：“谁让你鬼鬼祟祟的？” 墨天浩撇了撇嘴，委屈道： “我看你皱着眉，以为你做了噩梦，想把你叫醒来着。” 杨淑微愣，叹了口气，道： “你以后别在我不清醒的时候随便碰我，以免被误伤。” 墨天浩眼神一闪，笑着点头： “好。” “你要再睡一会儿吗？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吧。” 听到前半句，杨淑想说不用了的。可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她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又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 其实杨淑已经睡不着了。干他们这一行的，说的好听点是警惕心高，说的难听点就是疑心生暗鬼。被墨天浩一吓，她算是睡不着了。 对于这一点，墨天浩倒是理解的，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毛病。 两人眯了一会儿，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换了衣服，稍事洗漱打扮后就一起出门了。 墨天浩带杨淑去的是一家古董羹（火锅）店。 店面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店里的一应用具都很干净。 在氤氲的热气中，杨淑一边涮着肉片，一边问墨天浩： “怎么突然带我来吃这个？” 墨天浩给杨淑夹了一片涮好的肉片，笑着回答： “知道你喜欢吃蜀中菜，但我不能吃。想了想决定带你来吃涮锅。正好中间可以分开，一半清汤，一半红汤，挺好的。再过段时间，吃这个就热了。现在吃正好。”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吃。”杨淑笑着说。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衣食住行吗。我没什么大的追求，平时闲的时候，就带着小泽到处去吃好吃的。以后我慢慢带你去。” “好。”杨淑笑着回答。 吃完后，两人先去了左家，递上拜帖。 得知左子辰今天不在家，他去梅园了。 离开后，墨天浩佩服的看着杨淑： “淑淑真厉害，还真给你猜对了。” 杨淑笑了笑，没说什么。她也没想到，昨晚就是随便一说，今天左子辰会真的不在家，还去看顾璟程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杨淑和墨天浩的兴致。他俩很快就又去了戏班子所在的地方看戏。 戏班子的人很多，杨淑对看戏也没什么兴趣，而且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但有墨天浩陪着，她也没那么讨厌这里了。而且她发现，自从认识了墨天浩，她越来越喜欢如墨天浩说的，体会人间烟火了。 看完戏，墨天浩又拉着杨淑去街上闲逛。 “淑淑有什么想要的吗？”墨天浩问。 “我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你没必要这么拼命给我买东西。” “明天你又要去锦绣坊了，家里就剩我一个。还不能让我带你好好玩一玩啊？” 说这话的时候，杨淑在墨天浩脸上竟看出了一丝委屈。 她瞥了墨天浩一眼，骂了句：“出息。” “我去锦绣坊就明天一天，后天就是端午了。按去年的惯例，到时候我又得在家待一天。” 墨天浩恍然大悟，建议道： “你说的对。那我们去买些后天要用的东西吧。” “好。” 于是两人又去买了些糯米、红豆、粽叶、雄黄酒、艾叶等东西，然后就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 左家。 傍晚时分，左子辰和福伯从梅园回来。也知道了杨淑两人下午来过的事了。 看着拜帖上的日期，福伯为难的皱起眉： “初十，正好是堂姑爷回苏州的那天。要不要我让人去墨家和杨老板他们说一声，那天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让他们来吧。”左子辰笑着说。 福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左子辰。 “杨淑和我说的身份，我不相信，但我又查不出什么来。正好把她和顾璟程凑在一起，反正我那个堂妹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上次把杨淑和樊英凑在一起，左子辰就看了场好戏。这次他同样很期待。 第260章 青楼 他今天去看顾璟程，对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说起话来都是绕了十八个弯的，谁也没能从对方嘴里套到话。 但有一点，顾璟程没有瞒左子辰。那就是他这次受伤与红花有关。 顾璟程说，红花认错了人，把他身边一个叫王朗的手下认成了梅花阁的叛徒林奕。他说的委屈极了，可左子辰却不怎么相信。 红花亲自出马，结果就找到了个冒牌货。这可能性不大吧。 他吩咐福伯：“去查查顾璟程说的那个王朗，注意别被发现了。” 殊不知，顾璟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可能主动把自己的事告诉左子辰。他就是想借左子辰的手，把王朗，也就是林奕的身份坐实。 …… 几天前，金陵。 金陵最大的青楼明霞楼后厨。一个穿着麻布短衣，脸上有几粒麻子的少女，正提着一大桶热水往前面去。 厨房的管事王大娘，满意的看着这个小姑娘。 “小梅啊，来休息一下吧。” “好嘞，这就来。” 少女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冲王大娘一笑。 这个少女自称小梅，是几天前来明霞楼找活干的。 她这样的小姑娘，在明霞楼是很危险的，所以一开始王大娘是不想留下她的。 但小梅长的不算漂亮，那天来的时候看着也可怜的很。 王大娘心软，最后还是留下了她。 现在王大娘觉得，她当时留下小梅，真是太明智了。 别看小梅个子不大，但力气不小，平时能干几个人的活。而且她勤快，不用吩咐，就主动干活。最关键的是，这姑娘要的工钱不多，整个厨房的人都很喜欢她。 “你这丫头，也太实诚了，又不多给你一份工钱，那么拼命干什么？” 王大娘一边说着，一边给小梅倒了杯水。 小梅不好意思一笑，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 “没关系的，我做惯了。” “你啊。” 王大娘和善一笑：“快要晚上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有的忙呢。” “好。” 等王大娘走开了，小梅略带羞涩腼腆的脸一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 今晚，金陵第一武林世家的家主陆为山要来捧明霞楼花魁聂曦梦的场。因为今天是聂曦梦的生辰。 不仅是他，许多金陵，甚至是附近几个城的富家公子、文人雅客，今晚都聚集在了明霞楼，他们都想目睹这位花魁的芳容。 这也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 她不叫小梅，她叫文雪。但江湖人都知道的是她的另一个名字——白雪使。 对，这个脸上有麻子，长的并不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梅花阁的四大使者之末的白雪使。 她今天的目标就是陆为山。 陆为山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他对兄弟义气，对敌人凶狠，但她对妻儿却不怎么样。 他不仅在外面和许多女人有关系，甚至有了不止一个私生子。可以说是英明一世，却全毁在了女人手里。 谁能想到呢？这次就是他的儿子想要杀他。 不过这和文雪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杀了陆为山就够了。 “小梅，来帮忙。”有人喊道。 “来了。” 文雪答应一声，收起脸上的冷漠，起身去帮忙了。 …… 明霞楼门口，古德生被几个人拉了进来。 在黄蚺的帮助下，他这段时间越发被严景信任了。这不，这次严景又派他和黄蚺来金陵处理一些事情。 因为今天是聂曦梦的生辰，招待他们的主家就邀请他们来明霞楼一睹聂曦梦的芳容。 古德生本来是不想来的，之前为了融入严家那群门客里，他已经经常出入酒楼，甚至偶尔出入赌场了。可青楼，他还从来没有去过。 他始终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但主家太过热情，他实在拒绝不了。黄蚺更是凑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古老弟，做人要知道变通，你可不要死脑筋了。出来之前，少爷让我多关照你些，你若如此，我怎么帮你呢？” 无奈之下，他只得苦着脸，强颜欢笑的陪着几人来了。 明霞楼不愧是金陵的第一大青楼。整个青楼共分三层，最上面还有个阁楼。最底下是一个大厅，大多数普通客人就坐在这里。大厅最中间，矗立着一个高台，环肥燕瘦的姑娘们正在上面轮番着各显神通。 上面两层是姑娘们平时的居所和贵客们的包房。 最上面的阁楼是聂曦梦的居所。据说这么多年来，能踏上阁楼的男人屈指可数。 古德生他们来的晚，没能去到二楼三楼，只能在大厅里找了张桌子坐下。 除了古德生，其余几人都叫了个姑娘陪着。 古德生哪见过这场面，听着身边姑娘们的吴侬软语，闻着空气里的脂粉浓香，加上不远处台子上姑娘们的曼妙舞姿和歌喉，他简直要呆了。 见他一副傻样，一个姑娘娇笑着，用葱白的指尖轻点了下他的胸口。并调侃着： “这位公子，怎么这副模样？是被哪位姐姐迷住了吗？” 古德生一惊，身子猛的后仰。一个不稳，差点连人带椅子都翻了过去。 椅子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旁边的人不满的骂了句： “干什么，想死啊？” 古德生赶紧道歉。 好一阵忙乱后，才平静下来。 “古少侠别忙着激动，曦梦姑娘还没出来呢。”主家的一个人调侃道。 古德生一听就急了，赶忙红着脸解释。： “不，我不是……” 第261章 文雪 还不等他解释完，整个青楼的人就都沸腾起来。古德生的后半句话淹没在了众人的欢呼声中。 古德生抬头看过去，然后他也张大了嘴巴，目光发直。 一个穿烟青色薄纱罗裙，脸上戴同色系面纱的女子从明霞楼阁楼一跃而下，缓缓落在大厅中间的高台上。 她脚尖轻点，人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扭着柔软的腰肢旋转起来。 仔细看，古德生这才发现，那女子的身上绑了一根细丝，刚才她应该是通过这根细丝顺下来的。 她手里是一把琵琶，背着手来了曲反弹琵琶。 那曲子十分动听，再加上那半遮半掩的面容，真正做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众人纷纷嗤了。 “这就是曦梦姑娘的飞天琵琶舞，此生能看到这精妙绝伦的舞姿，，听到这动人心弦的曲调，也算是无憾了！” 良久，才有人感慨的说。 古德生又仔细看起来，聂曦梦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一双眼，古德生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怪不得她能做金陵的第一花魁呢。 “曦梦姑娘。”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众多的欢呼声中，这道声音尤为突出。 有人不满的看向那个方向，古德生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正和他的朋友们高谈阔论着。 许多人见是他，不满的撇撇嘴，却没再说话了。一看就是对他有忌惮。 精明的黄蚺看出了什么，好奇的问： “这是谁啊？这么放肆啊？” 主家的人小声回答： “他呀，是金陵第一武林世家的家主陆为山。他家里的势力大，在金陵算是横着走。一般的官家老爷懒得跟他计较，普通的商户人家或者武林世家又不是他的对手。久而久之的就这样了。” 黄蚺和古德生恍然大悟。 不同于扬州有四大世家可以分庭抗礼、相互制衡，金陵的陆家一家独大，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情况。黄蚺和古德生当然也都知道这位陆家主。 说话的功夫，聂曦梦一曲飞天舞已经舞毕。他朝台下的众人盈盈一拜，然后顺着细丝回了阁楼。正如仙女又回到了九天。 众人又发出一片唏嘘声。 等众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涂脂抹粉的明霞楼老鸨笑呵呵的走上台。 “众位客人稍安勿躁，曦梦姑娘今晚会让一位客人踏上阁楼。” 众人再次沸腾了。 他们都知道，明霞楼的曦梦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平时连陪酒都很少，更别说让人踏上她的小阁楼了。 “我出三百两，让曦梦姑娘陪我喝一杯酒。” “我出五百两。”…… 当即就有人开始出价。 古德生他们只是来看聂曦梦的，并不参与竞价。默默的看起了热闹。 进价的人中，陆为山的声音格外大，但他到底抵不过金陵的富商和官家的老爷公子们。很快，他就被人远远的甩开了。 他十分不满，想要发作。还好被与他同桌的朋友拦住了。 老鸨也知道这位主儿不好惹，亲自走过来笑着和他说了什么。 陆为山还是不太满意，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在龟奴的带领下，他们那一桌的几个男人都纷纷上了楼。 …… 老鸨给陆为山安排的是一个叫紫玉的姑娘，她也算是明霞楼数一数二的姑娘了。 她穿了件淡紫色纱裙，脸上化着浓重的妆容，正往陆为山的厢房去。 “紫玉姐。” 一个人突然喊住了她，紫玉疑惑的转头看去，是一个身穿麻衣，脸上有几粒麻子的小姑娘。她不认识这小姑娘。 “你是谁？” 紫玉靠在栏杆上，慵懒的问。 小姑娘一笑：“我是后厨才来的小梅，刚才紫绫姐姐让人来要热水，王大娘让我提过来。可我不知道紫绫姐姐的屋子是哪一间。” 紫玉撇了撇嘴，伸手指了一间房： “就在那间。” 说完，她继续走向厢房。 可身后的小姑娘却陡然出手，紫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趁着没人，文雪把紫玉拖到了一间空房间。然后迅速脱下她的衣服给自己穿上。接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抹了紫玉的脖子。 脱身的时候，她需要一个替罪羊。 片刻后，戴着紫玉人皮面具的文雪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间房，然后推开了不远处陆为山所在的房门。 陆为山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听到推门声，他口齿不清的骂了句： “怎么这么慢？想死吗。还不快来伺候老爷我。” 文雪答应一声，学着紫玉的模样扭着腰肢走了过去。仔细听的话，她的声音也是紫玉的。 走到陆为山面前，文雪倒了杯酒，亲自递到陆为山嘴边。 “陆爷，喝一杯吗？” 看着面前美人笑颜如花的脸，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陆为山心猿意马起来。 但他并不是个真正的糊涂人，否则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死了。 他的刀就放在手边，也没有急着去喝文雪递过来的酒。而是调笑道： “你喂我喝啊。” 文雪低头娇柔一笑，嗔道： “奴这不是喂爷了吗。” 陆为山一笑，伸手掐了掐文雪的脸。 “爷是让你用嘴喂。” 文雪吃痛的一偏头，借此掩盖了眼底闪过的一丝厌恶。 她听话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水含在嘴里，缓缓贴近陆为山。 第262章 打斗 陆为山见文雪喝了没事，自己也放了心。他大笑着凑近文雪。 这个过程中，文雪的手一点点上移，停在了陆为山的胸口位置。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贴的时候，她的手指轻弹，一根细细的绣花针直接刺向了陆为山心口。 如此近的距离，连破风声都没有。而且陆为山就算听到了，在狭小的地方，他也根本躲不开。 可金陵第一世家的家主就是不一样，这细小的声音，他还是听到了。 他猛的后仰，右手拿刀，左手运起内力，推文雪胸口。 同时一声大喝： “你是谁？” 文雪不说话，快速拔下头上的金钗，手指一拨，金钗瞬间变长，成了一把短匕。 然后她拿着短匕直接刺向陆为山。 脸上柔魅的表情也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狠戾。 陆为山的刀长，在狭小的空间里就吃了亏。等他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文雪的短匕已经抹向了他的脖颈。 身后就是床，陆为山无路可躲。无奈之下，他往侧边一倒，整个人扑向了窗户。 文雪紧追不舍，也朝窗户扑了过来。 陆为山一把推开窗户，可窗外早有一把长剑朝他而来。 陆为山想躲，但文雪的短匕也到了。 他怒吼一声，身子一跃，用刀狠狠与对面的长剑碰了一下。文雪的短匕也因为他这一跃而只滑破了他的后背。 底下的丝竹声暂时掩盖了这里的打斗声，但文雪知道她们要尽快。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窗外的人把窗口堵死。不让陆为山离开。 窗外的人也是个女子，她是文雪的影奴，叫旋音。 为什么在今晚人这么多的情况下，文雪刚才能找到空房间呢？因为那个房间一开始不是空的。 前几天，旋音就扮成男人，提前预定了那间房。今天晚上，她也来了明霞楼。 在陆为山上楼之前，旋音就从那间房的窗户翻了出去，然后躲在了陆为山所在的那间房外。 旋音收到文雪的示意，直接跳进了窗户，然后整个人堵在了窗口。 陆为山反应很快，见窗户出不去，立刻转向了房门。 文雪手里的短匕掷了出去。 陆为山本就受伤的后背又深深的默入了一把短匕。 然后文雪也扑向了陆为山。 路过窗户的时候，顺手接过了旋音递过来的剑。 不等陆为山打开门，文雪就杀到了。 狭小的空间里，陆为山的刀不方便反手。于是他直接一个后踢，想迫文雪后退。 可文雪不退反进，她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打斗。 拼着被陆为山踢中胸口，文雪手里的剑刺了出去。 陆为山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拼命，无奈之下，他用刀柄撞歪了文雪的剑锋。 可文雪虽然吐着血，嘴角却勾了起来。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用剑刺中陆为山。 她暗暗抬起另一只手，指甲缝里又弹出了一根绣花针。 与此同时，窗口的旋音拿起窗下桌子上的烛台，扔向了陆为山的环跳穴。 陆为山刚刚收回腿，本就站的不太稳，这一撞，他微微趔趄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文雪的银针。 于是银针精准的刺入了陆为山的后脑。 这个部位刺入银针，人死的很快。陆为山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倒了下去。 文雪两人松了口气。 旋音赶紧从窗口跃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拖着紫玉的尸体回来了。 文雪的内伤很重，但她还是用力把陆为山拖上了床。 旋音把紫玉也扔了上去，给两人布置了个刺杀和反抗的现场。不需要太周密，只要能暂时糊弄官府的人就够了。等他们出了城，普通官府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之后两人就准备跃窗而出。 旋音扶着文雪，推开了窗户，然后她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文雪察觉不对，朝窗外看了一眼。 明霞楼外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了。 她俩耳力好，甚至听到了楼下老鸨的陪笑声。 两人对视一眼，她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官兵是为什么来的，但她们知道暂时走不了了。 这间房不能待，两人准备去之前那间空房间。正好她们的装束是一个男一个女。但她们不能从窗户出去，只能趁那些官兵没上来之前从大门出去。 可是她们和陆为山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再加上楼下开始闹腾起来。她俩根本就不好推门出去。 比起直接从门口出去，还不如从窗口出去。毕竟那些官兵不如她俩，隐藏的好，说不定还不会被发现。 但是这样的话，两人就不能一起走了，否则目标会太大。 “你先走。我们在南城外二十里集合。。”文雪说。 旋音动了动嘴唇，但却没说什么。她想说，自己是主子的影奴，不会先走。但她知道这么说没用。 大概是因为白雪使以前是跟着肖护法的，她跟肖护法一样爱护影奴。 旋音时常觉得，白雪使并不把她当奴才，而是把她当做了家人。 可她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白雪使对她的好。就像长风前辈对肖护法一样，她也要为了白雪使拼一把。 想到这里，她单手一撑窗台，直接跳了出去。丝毫掩饰都没有。 文雪一愣，瞬间知道旋音是为了引开那些官兵的注意，给自己创造机会。 她虽然又急又气，但迅速就冷静了下来。 她听见窗外的官兵呼喝起来，看见这些人都朝旋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看准一个空档，自己也跃了出去。 第263章 倒霉 不得不说，文雪是有些倒霉的。她避开官兵，准备直接到楼下，然后找到空档在溜走。 但刚跳出窗口，就有个官兵正好往上看了一眼。文雪被看了个正着。 她当机立断，在高空中弹出一根绣花针，直接刺入了那名官兵的哑穴。 那名官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胡乱的比划起来。 身边的同伴以为他中了邪，纷纷离他老远。 文雪趁着这个机会，往下滑了一段距离。为了不被发现，她直接推开了正对着的窗户，翻了进去。 …… 她原先在三楼的豪华房间，现在推开的是二楼的普通房间。 这间房里并没有她预想中的不堪入目。里面甚至没有一个女人，只有一个男人在呼呼大睡。 …… 古德生几人在楼下看完聂曦梦的飞天琵琶舞，又喝了一会儿酒，就在陪酒的姑娘们的陪伴下，准备上楼去。 古德生知道上楼意味着什么，连连摆手摇头。 他想要回去，可主家的人不走，他也没法走。 后来人家还是看他对女色当真没兴趣，才让老鸨给他找了间没人的房间休息。 古德生之前喝了不少酒，头一挨上枕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文雪推开的正是他所在房间的窗户。 见床上的男人睡得很死，文雪为了不节外生枝，并没有选择杀了对方，而是躲在了男人的床下。 可官兵搜查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搜到了他们隔壁的房间。 文雪甚至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就在今晚，一个连续奸杀十几名女子的淫贼被官府追到了这附近。慌不择路下，淫贼跑进了明霞楼里。 在这种地方，想找一个淫贼是不容易的。所以官府出动了许多官兵，在明霞楼挨个房间搜查起来。 文雪一皱眉，暗叫倒霉。 她知道这样不行，这些人进门像土匪似的，躲床底下肯定会被发现的。除非…… 这时候，古德生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他捂着额头，坐了起来。宿醉让他很难受。 还不等他起身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床下就突然跃出了一个人。 古德生一惊，刚张嘴想叫，文雪就眼疾手快的点了古德生的哑穴。 她拿着剑，抵在古德生脖颈间，压低声音威胁道： “配合我，否则杀了你。” 古德生一动不敢动，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架在自己脖子上森寒的剑锋。 他还有大仇未报，还不想死。 于是他眨了眨眼，示意文雪，自己会听话。 文雪见他听话，一手钳住他肩膀，另一手把剑扔在了床里面。然后带着人往床上倒去。 古德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那人带到了床上。 他整个人一僵，他还没和哪个女子挨得这么近过。 呼吸间，仿佛都是对方身上的脂粉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加上文雪出来的时候，又换了张艳丽的女人脸。古德生更是看的满脸通红。 “等会儿知道怎么说吗？” 文雪凑在古德声耳边，严厉的问。 古德生又不傻，他虽然不知道文雪是谁，但他知道文雪要他说什么。 于是他又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 文雪替他解开穴道，同时用头上的另一根金钗用力抵了抵古德生的心口，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别误会，这就是一根很普通的金钗，之前那把伪装成金钗的短匕已经留在了陆为山和紫玉死的那个房间，作为紫玉行凶的证据。 古德生吃痛，但忍住了，没吭一声。 不一会儿，官兵搜到了他们的房间。 “砰砰砰”，房门被用力拍响。 “搜查要犯，快开门。” 这里是二楼，都是普通的客人，所以这些官兵的语气并不怎么客气。 古德生想要搭腔，文雪却猛的捂住他的嘴，眼神凶狠。 古德生一愣，略带薄茧却纤细的手捂在他的唇上，这让古德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没有坏心思，只是想去应门外的官兵。 文雪冲他摇摇头，无声道： “再等会儿。” 这傻小子哪里知道，一个在做这种事的男人，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 古德生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门外的官兵又喊了两遍，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文雪终于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谁啊？烦不烦？”古德生装作不耐烦的大声问。 “官府搜查，开门。” 古德生爬起身，准备去开门。 文雪却又一次拉住他。 还没等古德生反应过来，文雪就扯开了他胸前的衣服，然后在他的脸上蹭上了自己身上的口脂。 最后在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毒药，不想死就老实点。” 古德生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连自己被塞了毒药都顾不上了。 文雪狠狠推了他一下，古德生才反应过来。 他也不傻，走到门口的过程中，已然明白了文雪在干什么。 他红着脸，把羞涩化为怒火。 他猛的打开门，大声道： “干什么干什么，我这里怎么可能有要犯？” 门口的官兵虎着脸，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这房间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古德生的态度好了些，笑了笑，道： “官爷，您这话问的。在这种地方，房间里除了我，您说还会有谁？” 那官兵不为所动，一肩膀撞开了古德生，走了进来。 床上躺了个人，面朝着墙。官兵看不清她的模样，只从身形上判断那是个女人。 第264章 脱身 他在房间里检查起来，门外、窗外、桌下、衣柜里、屏风后，这些地方他都没放过。 走到床边的时候，那名官兵犹豫了一下。床上毕竟有个女子呢，他不太方便检查。 而且他们要找的是一名淫贼，床上的是个女人，肯定不是。至于身后的小白脸，他可不认为对方有这本事。 但出于职责，他还是走到了床边。 他先是弯腰检查了下床底，然后伸手掀开了床幔。 床上的女子身子一颤，整个人都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也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 “官爷，别。” 跟在官兵后面的古德生听到这个声音一愣，这和刚刚跟他说话的声音区别也太大了。 听文雪这么说，那名官兵反而放开了。 他轻嗤一声： “一个出来卖的，你装什么？” “呜呜。” 听了这话，文雪直接哭出声，听着可怜极了。 那名官兵不为所动，直接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文雪一声惊呼，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正好把床最里面的剑挡了个严严实实。 床上的女子头发乌黑，皮肤白皙，香肩半露，确实是个长相很不错的大美人。但她露出来的半张脸微红，确实像是刚做过那种事的。 只是现在的大美人浑身颤抖，看起来十分害怕的样子。 乌黑和雪白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晃的那官兵的眼晕。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收回目光。他毕竟有公务在身，不能太放肆。 他又往床里面看了看，床上除了那瑟瑟发抖的女子外，再无他人。 “官府在搜查，没有允许，你们不准随便离开。” 他和房里的两人说了一声，然后就大步走了出去。 古德生收回脸上的不耐烦，应着，恭敬的把官兵送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文雪已经穿好了衣服，坐了起来。 “姑……” 古德生只说了一个字，文雪就出手点了他的穴。 古德生不仅瞬间说不出话来了，甚至不能动弹一下。 他瞪大眼睛看着文雪，脸上既委屈又害怕。 文雪全部视而不见，她单手把古德生提了起来，直接把他扔到了床上。 然后文雪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底下的官兵还是不少，她还是不方便离开。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待。 因为等那些官兵搜到三楼，发现了陆为山和紫玉的尸体。到时候官府的人只会更多。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离开呢？ 她想了想，然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她走到床边，盯着古德生看了一会儿。古德生被看得惊恐无比。 他以为文雪会杀了他，然而并没有。 看着古德生惊恐的表情，文雪冲他笑了下。在古德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把他提了起来。 接着，文雪提着古德生走到窗边。一手提着人，一手推开窗户，然后直接把人扔了下去。 对，文雪就是直接把古德生扔了下去。 底下的官兵瞬间警惕起来，纷纷冲着他掉下去的地方围了过去。还有官兵拿着刀往古德生身上捅。 比起文雪的倒霉，古德生是幸运的。他从二楼被扔下来，受伤并不重。那个捅他刀子的官兵也只是刺伤了他的肩膀， 见他和之前那名官兵的情况一样，他们就明白了什么。 官府的人不全是普通官兵，其中也有会点穴的。他帮古德生解开穴道，然后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这个过程，是需要花时间的。在所有人都冲着古德生一拥而上的时候，文雪就趁机跳了出去。 其实不是没人看到她。但就在她跳下去的时候，官兵们也终于搜到了陆为山两人的房间。 上面立刻也闹了起来，所有在搜查的官兵都往那个房间而去。外面也有一些人往明霞楼里面跑。 就在楼上楼下都混乱的时候，文雪脱下艳丽的衣裳，穿上古德生放在床上的外衣。正好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色的衣服，文雪顺手就穿上了。然后跳了下去。 等官兵们从古德生口中彻底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文雪早已逃之夭夭。 …… 文雪跑到和旋音约定的地方的时候，旋音已经到了。 她受了伤，伤的还不轻。但没有性命之忧，文雪松了口气。 两人坐在城外树林里，互相上药。其实文雪没有外伤，所以她只是吃了颗玉露丸。 “金陵要乱了，我们到附近的城池的分部再给你仔细处理伤口。”文雪说。 “好。”旋音点点头说。 “还有，以后不准像今晚一样擅作主张。”文雪严厉的说。 旋音没说话，只是又点了点头。 文雪知道旋音其实没听进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又想起了肖护法。 “主子，之后我们直接回总部吗？” 见文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悲伤。旋音主动提起了别的话题。 “直接回去。” “那红花使那边呢？”旋音犹豫着问。 文雪轻嗤一声，满脸的冷漠。 “等他干什么？他又看不上我。何必自讨没趣？” 她以前一直跟着肖燕燕，红花做的那些事，她清楚的很。 所以红花不喜欢她，她同样也不喜欢红花。 “对了，阁主选出接替黑云的人了吗？”文雪问。 她之前就让手底下人留意了，她因为要准备这个任务，就没来得及问。那些人应该是把消息直接告诉了旋音。 果然，就听旋音说：“是三瓣杀手孟科。” “孟科。” 文雪想了想，惊讶道： “原来是薛方的手下吧？” 旋音点了点头。 第265章 洗清 在梅花阁，薛方是个很神奇的人。凭他的武功，早已能跻身于四使之列。 但当年，肖庆岚成为阁主之后，他换了四大使者。宁愿顶着所有人的不赞同，他也要把资历尚浅的红花，和在江湖上没有任何名气的肖燕燕扶持上位。 而薛方，却好似被他遗忘了一样。 但薛方却丝毫不生气，安安静静的做他的三瓣杀手。 他也是梅花阁唯一一个接红梅的?三瓣杀手。 文雪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如果肖燕燕在，她一定会说： “我知道。” 她确实知道。 肖庆岚的亲信除了肖燕燕、苏离外，薛方也是其中一个。 与前两者的光明正大不同，薛方是肖庆岚的底牌。 他看似没坐上四使，这些年又被冷落，其实暗地里得到的好处不比肖燕燕少。 这也是肖燕燕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报当年差点被羞辱的仇，她还要断肖庆岚的一条胳膊。 当然，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毕竟这张底牌在肖庆岚心里也并没有多重要。 在得知薛方被肖燕燕杀了的时候，他只是轻笑一声，说： “你倒是越发有出息了。” 不过除了肖庆岚知道是肖燕燕杀的薛方，也没其他人知道了。肖燕燕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薛方死后，他的手下孟科就接替了他的地位。只是他的地位，不是他底牌的身份。 这个人从二瓣升到三瓣之后，一直不温不火，是真的被肖庆岚遗忘了。 没想到，如今倒是被肖暮霆看中了。 文雪以前一直觉得肖暮霆跟他爹比起来不够大气，自己比不过肖燕燕，还要一根筋的去比。搞得年纪轻轻的，整个人阴沉沉的，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可肖燕燕死后，肖暮霆竟然不计前嫌的重用了她这个肖燕燕的旧部。文雪这才对他刮目相看，也有了几分真正的尊敬。 想到了这里，文雪又陷入了深思。 当年，肖燕燕在找肖庆岚挑战之前，她反复和自己强调，以后一定要听肖暮霆的话。 文雪总觉得，肖燕燕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所以才要和她反复强调此事。 …… “主子。” 见文雪又走了神，旋音叹了口气，叫了她一声。 文雪回神：“走吧。” 旋音点点头。两人搀扶着起身，很快消失在了林子里。 …… 古德生好不容易向官府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口干舌燥，脸色通红。 官府虽没难为他，但也是好一番折腾。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黄蚺还专门去官府捞了他。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黄蚺一边走，一边数落着古德生：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睡个觉还能惹出这种事。幸亏你洗清了嫌疑，不然你指望我，还是公子从扬州跑来救你？” 古德生丧眉耷眼，唉声叹气，连外衣都没得穿。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 “黄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想的呀。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我快饿死了。” 天知道，那个审问他的官员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让他喝。他现在整个人饥肠辘辘，觉得自己真的要不行了。 黄蚺叹了口气，还是停在路边的馄饨摊前买了两碗馄饨。 等老板把馄饨放在桌上，古德生就迫不及待的拿过来，狼吞虎咽了起来。哪怕被烫的直吸气，也不肯停下。 黄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古老弟，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说完又让老板上了两笼包子。 等古德生吃饱喝足，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不能用倒霉两个字来形容了。唯一算是幸运的是，昨晚官府让大夫给他检查了一下，他根本就没中毒。 文雪身上确实有毒药，但没必要浪费在古德生身上。 可这也意味着，他被文雪耍了。 所以古德生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幸亏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在金陵再待几天，否则因为他的事耽误了回去的行程，严景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官府为了杜绝他和文雪的勾结，暂时不让他离开金陵，防止他逃跑。 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谁呀！ 不过就在下午，文雪的身份就确认了。她在走前，在杀死陆为山的房间里藏了一朵红梅，花茎上还用细如发丝的绣花针刻了“白雪”二字。 这是梅花阁的一贯作风。 梅花阁的杀手，每完成一个任务，都会在杀人现场留下一朵梅花。文雪这次做的更直接，把自己的名号都留下了。 何等官府的人知道是她干的也没用了，因为她早就已经离开了金陵。 不过她的主动暴露，也让古德生彻底洗清了嫌疑。梅花阁的杀手顶多只会利用旁人来杀人，从来不会与外人合作杀人，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羞辱。 所以古德生这回算是真的洗清了嫌疑。官府也终于同意他离开了。 …… 回到扬州，他果然被严景狠狠责骂了一顿。对方甚至隐晦的提了提古视昌。 古德生知道，严景是在告诉他，如果自己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送给古视昌。 他第一次到古家武馆，古视昌就想要他的命。要不是黑斗篷人，他现在已经死了。 还有上次樊英抖出古视昌那么多事，结果古立当天晚上就死了，连大牢都被人劫了。 古德生可不敢小看他这个好大伯的心狠，也很清楚自己落在他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笑，力求让严景至少不要那么快放弃他。 第266章 惊恐 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的。 古德生去金陵之前，就让他在严家的朋友去王凤的老家查了她的事。 然后他得知王凤还真的有个远房的表哥。但这个人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表妹在扬州享福。 古德生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杨淑，让她找黑斗篷人拿个主意。 于是在一个晚上，他又一次翻了锦绣坊的墙。在柜台底下放了事先写好的信。 杨淑早把她和古德生合作的事告诉了乔芷。所以在乔芷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时，就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因为乔芷没点灯，又刻意放轻了呼吸声，古德生甚至没能察觉出她的存在。 …… 第二天早上，杨淑也知道了此事。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 “有意思。告诉他，把那个人的信息调查清楚，然后给他一笔钱，把人远远的打发走。不能让王凤找到他和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 乔芷仍然没有多问，准备今晚去。 杨淑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和乔芷说： “那小子可能没这么多钱，这钱我出吧。” 说着，当着乔芷的面，从锦绣坊后院的墙缝拿出一打银票，最少也有个几百两的样子。 乔芷知道杨淑大方，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她欲言又止，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杨淑看出了她的纠结，笑了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无声的开口： “杀。” 乔芷一愣，明白了什么。但到底不敢肯定。 杨淑肯定了她的想法。 “那小子心善，让他杀了这家人，他肯定不愿意。这钱是做给他看的。等他安排好了，你再去杀了那家人，把钱拿回来。” 一但出手，她就不可能给王凤翻盘的机会。所以她不会让王凤找到那家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 乔芷的眼眸微微瞪大，，杨淑的决定，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但这终究是杨淑第一次让她杀人，哪怕只是一家普通农户。 “觉得我心狠？” 见乔芷如此，杨淑笑问。 乔芷摇头，做他们这一行的，善心这两个字，与他们无缘。所以她非但不觉得杨淑心狠，反而觉得她很好。最少，她愿意维护着古德生的底线。 在杨淑自己看来，她并没有那么伟大。她只是不想和古德生去掰扯这种事情，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等乔芷解决了后顾之忧，她就可以找人易容成王凤那个表哥的模样，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这件事不急，现在她准备和墨天浩带着两个孩子去左子辰家了。 五月初十，一家四口一早就爬了起来。他们换上新衣服，提上礼品就去了左家。 福伯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杨淑几人和福伯交谈着走了进去。 走到花园的时候，杨淑发现了不对劲。她刚才好像看到左家的仆人拉着一辆马车去了后院。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辆马车不是左子辰的。 左怀信已死，左玉珠也已经出嫁。左家除了左子辰，不可能还有人有资格坐马车。 而且她虽然没看清那辆马车上的徽迹，但她肯定，那绝不是左家的。 她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左子辰不会又想搞什么事情吧。 走到堂屋门口，杨淑就看到了里面坐的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再仔细看，白衣人旁边还有个稍小的人影，看着应该是个半大的少年人。 听到他们来了动静，左子辰率先站了起来。顾璟程健壮，也跟着站起身。 “墨镖师、杨老板，两位来了。” 左子辰和他们打招呼，然后又和他们介绍顾璟程。 “这是我堂妹夫绿柳山庄顾璟程，还有他的弟弟顾璟安。” 墨天浩和顾璟程两人打了招呼，然后脸上适时露出一丝疑惑来。 “原来左公子今日有客人，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顾璟程竟然也在。 这是左子辰的无心之举，还是他的刻意而为？ 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趁机光明正大的观察顾璟程了。 “不是，我这两天有点忙，昨日才发现今天要给璟程两人送行。在去找你们说已经来不及了。是我不好。”左子辰一脸歉意的说。 “在下顾璟程，幸会。听子辰说，两位是镖师和自己开绣坊的。正好认识一下，说不定之后会有合作呢。” 顾璟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 墨天浩立刻还礼：“顾大公子。。” 两个孩子也叫了人。 一直没说话的杨淑，这时候才勉强开口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她看清顾璟程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惊恐。 虽然她的表情收的很快，但墨天浩还是注意到了。 他一愣，不着痕迹的看了杨淑一眼。 杨淑有害怕的东西吗？墨天浩不知道。但就算有，墨天浩也不认为她会表现的这么明显。 顾璟程也看到了杨淑脸上的惊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杨淑为什么会惊恐。他还记得她，一个很聪明，识时务的女人。 他可不认为左子辰会犯他自己说的这种错，或许杨淑这个女人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此时的杨淑已经在心里把左子辰的十八代祖宗都拉出来骂了一遍。 她可以肯定，今天这个场面绝对是左子辰刻意为之的结果。 上次用樊英试探自己还不够，今天又来个顾璟程。 这还有完没完了？ 第267章 搞事 不，左子辰不只是用顾璟程试探自己，可能还在用自己试探顾璟程。 自己都能察觉出顾璟程的不对劲，左子辰的人脉比自己广的多，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应该是想来个坐收渔翁之利。 杨淑再次在心里把左子辰骂了几百遍，他还挺会算计的啊！ 左子辰看不到几人的眉眼关司，但她的直觉很敏锐，能感觉到几人的不对劲。 他举起茶杯沾了沾唇，掩盖掉嘴角的笑容。 “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我进各位。” 几人纷纷举起茶杯还礼。 他们来的都挺早，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 顾璟安坐不住，要去演武场转转。 成君一听，也想去。顾璟安知道他也会武，高兴的想带这个小弟弟一起去。 在征得杨淑两人和顾璟程的同意后，两人就在福伯的带领下高兴的去了。 小泽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感激的对左子辰说： “左师兄，这次我能入青山书院多亏了师兄。今天我是特地来感谢师兄的。” 左子辰笑了笑，温和道： “你能入青山书院，是你自己的本事。不用谢我。我平时忙，没时间去看先生，烦你代我多去看看他。” 小泽郑重的答应了。 墨天浩也对左子辰表示了感谢。 左子辰又客气了两句。 杨淑并没有挑破上次左子辰去青山书院帮小泽打招呼的事，这件事两个人自己知道就够了。 今天她并不多话，只是默默的听他们说话。时不时用隐晦的目光看顾璟程两眼。 前两次她都没能近距离观察顾璟程，这次终于可以仔细观察了。 梅花阁的易容术仔细看是能看出来的，但也不是绝对的。杨淑看了顾璟程好久，都没能看出一丝端倪。 也不知道是他的技术太高超，还是和自己一样，用的不是人皮面具。亦或者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她让乔芷去打探顾璟程的事还没两天，乔芷那边还没消息。所以杨淑得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让顾璟程看出自己的意图。 而且顾璟程有自己的势力，肯定不是现在的杨淑可以匹敌的。 想到这里，她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左子辰啊左子辰，这人怎么就这么欠呢？ 可惜左子辰是听不见杨淑在想什么的，听见了他也不会太在意。 不仅如此，见杨淑不开口，他开始搞事了。 “杨老板今天怎么如此沉默？是不舒服吗？”他看似关心的问。 杨淑忍了忍，到底扯出个笑： “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事。” 她不欲多言，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 见杨淑不接他的话，左子辰准备另起话头。 可顾璟程却主动开口了： “杨老板应该是被吓到了吧。那日是我不对，一直没和杨老板道歉。抱歉。”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杨淑和顾璟程。 杨淑也有些意外，她也没想到顾璟程会主动提起此事。 既然顾璟程都说了，杨淑也不隐瞒。 “公子不必道歉，那日是我不识趣。还好公子和令夫人最后喜结连理，否则我岂不成了罪人？” 听了这话，左子辰和墨天浩都听出了什么。就连小泽也看了过来。 “你们之前认识啊？”左子辰好奇的问。 杨淑没说话。 顾璟程咳了咳，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可最后，他还是说了： “去年十月的时候，我在观音山遇到了玉珠，就和她说了两句话。可那个时候，岳父大人在给玉珠说亲。我们遇到了杨老板，一时慌张，就，就吓到了杨老板。” 他话说的好听，但几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墨天浩立刻就沉了脸。 但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他终究没说话。 左子辰知道当时左玉珠和顾璟程幽会的事，只是没想到杨淑也碰上了他们。 顾璟程当然看到了墨天浩不太好看的脸色。他站起身，郑重的给杨淑行了个礼。 “真的很抱歉。” 杨淑笑了笑，看似不在意道： “不必如此，我早就不介意了。再说那日也是我不对，该是我向公子道歉才是。” 顾璟程又朝她行了个礼：“杨老板高义，在下自愧不如。” 因为顾璟程兄弟俩下午还要回苏州，左子辰就提早开了席。他让人把玩的尽兴的顾璟安和成君叫回来，然后众人落座，就正式开席了。 因为之前闹出的不愉快，这顿饭众人吃得很沉默。 左子辰一脸微笑，顾璟程时不时咳嗽两声，墨天浩则面无表情。至于杨淑，她看似挂着不在意的笑容，实则一直没敢和顾璟程对视。 把一个看似豁达，其实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害怕的角色演的入木三分。 整个饭桌上可能也只有成君毫无所觉。 顾璟安事事不关己，小泽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也因为这件事，左子辰没在搞事情。让人安安生生的吃完了一顿饭。 今天事情的发展，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其实更有意思了。左子辰更加确信，今天把这两方人聚在一起是个正确的选择。 饭后，顾璟程率先提出了告辞。杨淑几人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于是他们紧随其后。 左子辰亲自送他们，几方人又不尴不尬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离开的离开，回家的回家。 回到家，勉强等到小泽和成君都去干别的事了，墨天浩才彻底垮了脸。 第268章 装的 “哈。” 杨淑笑了一声，递了杯温水给墨天浩。 “你垮着个脸干什么？谁又惹你了？” 墨天浩一口气把水喝完，然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在气什么你不知道吗？” 杨淑坐到他身边，放软了语气道： “知道，但是没必要。人家不是道歉了吗。” “光道歉就行了吗？”墨天浩的声音扬了起来。 杨淑看了眼小泽和成君的房间，还好他们没出来。 “那你还想怎么样呢？我就是被他吓了一跳而已，不至于的。” “怎么不至于？你……唔……” 见墨天浩的声音越来越大，杨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进去说。” 说完，她强硬的把墨天浩拖进了房间。 等两人回到房间，墨天浩才不忿的小声说： “淑淑，你当我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吗？你哪是会被随随便便吓到的人？再说了，你怕他干什么？我说过，我们虽然无权无视，却也不用怕这些人的。” 杨淑叹了口气，凑在墨天浩耳边小声道： “我装的。” 墨天浩一愣，下意识反问： “你说什么？” 杨淑无奈，又说了一遍： “害怕是我假装的。” “啊？为什么？” “顾璟程这个人不简单，所以我刚才是装的。” 墨天浩刚松了口气，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提起了心。 “你都觉得不简单的人，肯定是有问题的。他怎么你了？” 一边说，墨天浩一边抓住她的手腕，紧张的问。 杨淑本来不想说，但她如果再不说，墨天浩恐怕脸都要白了。 她也懒得编谎话，索性直接说了。 “他想杀我。” 墨天浩张开嘴巴，看了杨淑好久。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想杀你？你怎么不早说？你有没有事啊？怎么能说得这么平静的？” 他连连发问，这回脸是真白了。 “行了，我要是有事，当时你不就发现了吗？放心吧。我就是不想惹事，怕你冲动，所以才没跟你说。今天也一样，我就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才装成那样的。” “淑淑，你真没事吧？” 墨天浩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起来。 “真的没事。” 杨淑抬手碰了碰墨天浩的脑袋，笑问： “你傻不傻？我都说了我没事了。就算真的有事，都这么久了，现在肯定也没事了呀。” 墨天浩微愣，反应过来后失笑： “淑淑，这个动作是男人做的。” 说完也抬手敲了敲杨淑的额头。 杨淑丝的一声，往后躲了一下。她瞪着墨天浩，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墨天浩笑得更开心了，怎么看都有种宠溺的味道。 看的杨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笑闹过后，坐在一起又谈起了顾璟程。 “刚才是我不冷静，现在想想，他这样的人确实最好不要惹。你做的是对的。”墨天浩思索着说。 他也没想到杨淑会给他带来这么个惊喜，顾璟程这个人，果然心狠手辣。 “所以啊，你可千万别冲动。”杨淑说。 “好，我记住了。只是委屈淑淑你了。” 杨淑笑了下，并不在意。 “放心吧，我不委屈。” “其实我觉得今天的事有点奇怪。”墨天浩突然说。 “你也看出来了啊？左子辰这种人，你觉得他会因为太忙，就把时间弄错，让我们和顾璟程碰在一起吗？” 墨天浩有些意外，他知道杨淑肯定看出来了左子辰的阴谋，但他没想到杨淑会和他坦白。 收回思绪，他说： “你这么一说，左公子确实不像是这种人。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吧。我们还是离这种人尽量远一点吧。” 说到这里，杨淑不想往下说了。随便糊弄了过去。 墨天浩看出来了，于是没有追问。反正他也能猜到左子辰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但谁才是真正的渔翁，可不一定。左子辰可以借机观察杨淑和顾璟程，殊不知，这倒是便宜了他，他正好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观察这两人了。 …… 左家，左子辰坐在湖心亭里听福伯读书，神情十分放松。 读完了一篇，福伯停了下来。他问左子辰： “家主，今天可有何收获？” 左子辰轻笑一声：“有，当然有。这两个人都挺有意思的。” 见左子辰不说话了，福伯就知道他不想挑明。于是便也闭嘴不再问。 …… 顾璟程坐在回苏州的马车里，顾璟安在外面骑马。 “大哥，你那个大舅子不怎么样啊。怎么还安排我们和那家人在一块儿吃饭呢？还有那对夫妻里的那个男的，他那什么脸色？好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真是莫名其妙。”顾璟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咳咳。” 顾璟程咳了两声，虚弱道： “别胡说，是我先得罪了人家。” 话是这么说，顾璟程心里却盘算起来。 左子辰绝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和那对夫妻碰上，他肯定在计划着什么。凭直觉，他觉得左子辰是冲着那个叫杨淑的女子去的。 他好不容易把林奕救了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去找蒋政云留下的那些财宝。 回到苏州还要应付顾林彰那个老不死的，还有家里那个娇滴滴的花瓶。 再加上梅花阁这件事的后续，他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关于杨淑，看来只能先放一放了。 第269章 投亲 古德生接到乔芷传来的消息，当即就向严景告了假，亲自去了趟王凤的老家。 王凤的远房表哥叫刘明。古德生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嘱咐他们尽快离开本地。 刘明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乍然得了这么多钱，是又高兴又惶恐。 大概庄户人都有些想落叶归根的毛病，一开始刘明还不愿意离家。 但他儿子不同意，极力劝说刘明。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古德生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那位年轻公子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刘明一想也是，这才决定带一家人离开。 因为古德生说过，走的时候不要惊动外人。所以他们是大半夜走的，走的时候还悄无声息的，尽量不让隔壁邻居听到一点动静。 反正他们一大家子人，也不怕土匪抢劫。 可他们不知道，在前方等着他们的不是土匪，而只有一个杀他们全家的乔芷。 他们更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就有一家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家住进了他们的房子。第二天他们的邻居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妥，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 在这个过程中，乔芷肯定是要离开锦绣坊几天的。杨淑以一句： “我让她去帮我送货了。” 就打发了锦绣坊众人。 但众人没意见，不代表霍风没意见。 “嫂子，你怎么能让小芷一个人去外地送货呢？……” 杨淑也没想到，这件事反应最大的会是霍风。 最后还是她再三保证乔芷不会有事，再加上墨天浩说了他好几次，霍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过了她。 杨淑想：“霍风这小子不会真看上乔芷了吧？” …… 几天前，夜。 乔芷按照杨淑的吩咐去鬼市找三哥。 “小乔啊，你来了，你家主子有什么要我效劳的吗？” 见她来了，三哥很是热情。马上和她打招呼，并让人给她上了一杯热茶。 乔芷面对他的热情不为所动。 前不久，三哥还觉得她是个拖累。现在态度变化这么大，无非是看中了杨淑的钱。 但她不知道，三哥之所以对她这么热情，除了她知道的原因外，还因为他还能从钱缘州那里拿一份钱。 乔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三哥。 三哥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仔细的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纸张，皱着眉说： “除了那个外表老实，内里精明市侩的中年男人综合要求比较高。其他人的要求都不高，甚至普通人都可以胜任。但他们都有各自的身份，短时间内还不能被邻居发现。有点麻烦啊。，” 乔芷脸上的表情不变，又从怀里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银元宝。 看着那两个银元宝，三哥的双眼都在放光。 他咽了口唾沫，笑成了一朵花。 “小乔，你让你主子放心。三天，最多三天，我一定把事情给她办好。” 听到这话，乔芷满意了。冲三哥点点头后，就告辞离开了。 …… 所以几天后才有了这一幕。 于是没过多久，王凤身边的王妈妈在出城帮王凤去观音寺添香油钱的时候，马车就坏在了半路上。 车夫修了半天都修不好。关键时候，一对农民打扮的父子帮了他们。 双方一交谈，王妈妈才发现，这对父子中的父亲，可能是自家夫人没出五服的表哥。 但她当时没表露身份，她是夫人坐上古视昌的外室之后才伺候夫人的。所以夫人以前的事情她也不清楚。 回去之后，王妈妈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凤。 王凤慢悠悠的修剪着桌上的花枝。听完王妈妈的话，她才抬了抬眉。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表哥呢。” “那要不要老奴去打探一下？” 搞不好这是什么人对夫人和老爷的算计呢。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怎么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可有说来扬州干什么？” 王凤想起来了，她确实有个叫刘明的表哥。但这位表哥和她家的亲戚关系没那么深，他俩的年龄差的也很大。 她八九岁的时候，父母就死了。当时刘明表哥好像刚成婚。 后来王凤被肖庆岚带走，她就再未见过刘明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突然带一家子来了扬州，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说，他们家的房子被烧了，地里的收成也不好，意外听说夫人在扬州过得不错，就带着一家老小来投亲了。” 王妈妈撇着嘴，显然很是看不上刘明一家的做派。 这件事就算王凤派人去查也没问题的。这两年收成的确不好。但房子嘛，就是他们自己烧的了。 “这么说，他们很快就要上门了。”王凤意味深长的说。 即使王妈妈没有表露自家的身份，他们一打听，也会找上门来。 可王凤并不想有这么个穷亲戚。 “要不要私下解决了？” 见王凤皱眉，王妈妈问道。 类似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暂时先不急，总得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有没有人。你先派人去我老家打听一下，然后你亲自去和他们接触。就说为了感谢今天他们帮你修马车的恩情。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先稳住，不要让他们闹上门。”王凤嘱咐道。 她可不想像褚小莲一样，被无良的穷亲戚打上门，然后因此被古视昌厌弃。 王妈妈答应着去了。 …… 王凤的做法并不出乎杨淑的预料。她让乔芷告诉古德生，让他把这件事告诉褚小莲。 褚小莲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第270章 表兄 小莲确实不会让杨淑失望。她收到消息后心花怒放，但她暂时什么都没做。总要等到王凤和刘明一家碰上面才好下手不是。 …… 王妈妈在刘明一家找上门之前找到了他们，以感激为明给了他们一笔钱。然后状似无意的透露了自家的身份。 假刘明心想：“终于来了。” 但他老实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惊喜和激动，结结巴巴的问： “大妹子，你是说，你就是，就是我表妹家的仆人？你就是伺候她的？” 王妈妈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以免这人太过激动而碰到自己。 “正是。” “那，那我表妹可好？” 刘明注意到了王妈妈对他的嫌弃，但他只做不见。还是激动的问。 “夫人自然好，可你到底是不是我家夫人的表兄，我还得替我家夫人再留意留意。” 刘明一愣，不知所措的搓着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他儿子提醒他：“爹，我们有信物。” 得了他的提醒，刘明一边说着： “对对对，我有信物的。大妹子你等等。” 一边在破烂的包袱里翻啊翻。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出对小小的银耳环。 “这是桂枝婶子当年送给我媳妇的，凤表妹一看就知道了。” 桂枝是王凤母亲的名字。 当年，王凤家虽然也是普通农户，但她爹是村长，所以才会有银耳环可以送给关系不是那么亲的表侄媳妇。 可惜之后不久，当地大旱。作为村长的王凤一家以身作则，所以最先遭了殃。 刘明一家也好不到哪去，那副耳环也早就被当了。现在这一幅是古德生想方设法打探了样式，让人重新做的。 王妈妈冷着脸接过耳环，不留丝毫情面的说： “这耳环我会交给夫人过目，但还请你注意称呼，表妹二字可不是你随便叫的。” 刘明被说的满脸尴尬，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连连应是。 但在王妈妈走之前，他还是鼓起勇气说： “我，我能不能见一见表……古夫人？” “我会问问夫人，但你们不要去古家门口堵着。否则……” 王妈妈没说完，但脸上阴狠的表情和语气，无一不在表明她的态度。 刘明一家噤若寒蝉，连连点头。 回去后，王妈妈把那副耳环交给王凤，并说了刘明想见她一面的事。 王凤摩挲着那副耳环，思绪飘远了些。 “这对耳环的确是我母亲的。”她说。 王妈妈一愣，问： “那夫人是觉得他们可信吗？” “当然不。” 王凤突然把耳环重重的扔在桌上，冷笑道： “且不说这东西也能再做一副。就算是真的，也能是偷来、骗来、抢来的。即使都不是，他们的目的也待考量。” “那夫人要见他们吗？”王妈妈又问。 王凤沉吟着说：“见吧。是人是鬼总要看看才知道。你让刘明一个人来。” 于是在王妈妈的安排下，王凤乔装打扮，去了春风楼。 包间里，刘明站在王凤面前，不安的搓着手，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美妇人。 “表兄站着做甚，快坐啊。”王凤笑盈盈的说。 刘明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不敢不敢。” “表兄别拘束，尝尝这春风楼的菜。” “多谢夫人。”刘明紧张的说。 “呵。 王凤轻笑，问： “表兄这些年可好？” 听了这话，刘明苦笑了起来。 “不怕夫人笑话，这些年过的实在不怎么样。不然我也不会来找夫人帮忙了。” 见他如此，王凤又笑了下。没接他的话，而是道：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快吃饭吧。” 她的态度温和，刘明渐渐放下心。他拿起筷子尝了尝桌上的菜，这一尝就停不下来了。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他根本停不下来。 王凤见此，面色不动，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嫌弃。 有美味的菜肴下肚，王凤还在一边活络气氛，刘明慢慢放开了。 王凤趁机状似无意的问： “表兄是如何知道我在扬州的？” 刘明想都不想的说：“我们村子里有个桐乡以前在扬州干活，年前回来过一趟，他说起古馆主。我越听，越觉得他说的古夫人是我表妹。本来就是听一听而已，但现在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表妹帮忙。” 王凤身后的王妈妈看了他一眼。刘明一激灵，赶紧改口： “不，是来求古夫人帮忙。” 王凤一笑：“呵。王妈妈，你何必吓表兄呢？” “是老奴的错，夫人、表舅老爷恕罪。” 王妈妈一福身，恭敬道。 刘明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连说： “不敢。” “大家都是一家人，表兄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做的，一定做到。”王凤笑着开口。 虽然她还没答应，但刘明还是十分高兴。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也回不去了，我想带着家里人就留在扬州了。我倒是无所谓，但岭儿，哦就是我儿子。他还年轻，夫人你能不能帮他寻个好差事？” 此话一出，王妈妈的脸上显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就连王凤的眼中也飞快闪过一抹冷意。 好啊，还以为这是个真老实的，没想到图谋不小啊。 不跟她要钱，甚至没让她给他们安排住处，而是直接让她给他儿子找活干。 自己的身份放在那儿，要不不安排，要不就得安排个好的。刘明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跟着她混呢。 到时候，他们的好日子还会远吗？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第271章 赌博 王凤当然不想答应，她和刘明又不熟，信不信得过还不一定呢。她怎么可能把这么个人安排在自己身边。 但她没有这么说，而是故作为难道： “我常年在家，对外面的事也不太了解。所以现在也不敢给表兄什么保证，只能尽力一试。” 刘明好像丝毫没听出王凤的推脱之词，而是高兴道： “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一家记一辈子。” 说完还站起身，给王凤鞠了个躬。 王凤摇头：“表兄不必如此。我不能保证的，你现在谢我早了些。” 刘明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是要多谢夫人的。” 王凤可不想听刘明在这里拍马屁。又说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 不过她还是让王妈妈给刘明一家租了个小院，把他们安排好。要求还是不要登古家的门。 刘明自然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 回去之后，王凤和王妈妈说： “让去我老家的人动作快点。” “是。” 王妈妈应着，一边帮王凤拆发，一边问： “夫人要用刘明吗？” 王凤没说话，陈思起来。 她肯定是不想用刘明的。但如果确定对方可用，她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这一点杨淑也知道，所以她也早有准备。 首先，刘明一家的身份王凤是不可能查到不对的。其次，她不想用刘明，杨淑就逼她用刘明。 于是没过多久，王妈妈的儿子古远就在帮主家办事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腿。 他断腿不要紧，王凤可就发了愁。她在私下里也有些自己的生意，之前由古立和这个古远在外管着。后来古立不明不白的死了，事情就都由古远一个人跑。现在他腿断了，王凤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接手。 要是普通生意，她和古视昌说一声，古视昌自然会帮她处理。但她手上的，可不是普通生意。她在放贷。 这件事杨淑当然也知道，她就是看准了王凤无人可用，才雇人把古远的腿弄断的。 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之前从古立那里知道的。 她知道古立一死，古视昌一定会尽力找补。而王凤就算也会找补，也绝不会有古视昌的深谋远虑。所以与其从古视昌那里动手，还不如从王凤这里下手。 这一切都在杨淑的谋算之内，所以她不着急。 很快，王凤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刘明一家的身份也在她这里坐实了。 但王凤还是不想用刘明。身份没问题，不代表目的没问题。说到底，她信不过刘明。 于是杨淑准备再帮她一把。 她传信给古德生，让他去找几个在王凤手底下借过贷的人。然后自己去了趟祥云坊。 这次她选在了白天。 到锦绣坊以后，她在乔芷的房间乔装打扮一番，然后去了祥云坊。 祥云坊的东家，也是扬州最大船行的幕后老板，潘核。 这个人神秘无比，黑白通吃，在扬州也有着不可小觑的一席之地。 杨淑在来扬州之前，就把这个人查了个清楚。 见到他不容易，但杨淑自有她的办法。 …… 祥云坊大堂，凶神恶煞的打手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其中一张玩牌九的桌子前的一个矮子。 他的面前已经堆了许多银子。 “大大大。” 他已经赢了好几把，现在旁边的人都跟着他压。 这一把他压了大，所有人都跟着激动的大声嘶喊。 庄家顶着巨大的压力打开了骰盅。 果然是大，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赌坊里的侍者再也等不了，赶紧偷偷上去找了东家。 于是在那矮子想再次下注的时候，一位笑容可亲的侍者就把他请了上去。 在所有人唏嘘不满的声音里，矮子像是丝毫没意识到不对劲般，把桌上的银钱摞在一起，然后就大咧咧的跟着侍者上楼了。 祥云坊二楼，最大的一间豪华包间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进来的矮子。 “兄弟怎么称呼啊？” 矮子，也就是杨淑撇了撇嘴。别看面前的是个络腮胡大汉，实则这人是个白面小生。 她收回思绪，笑了笑道： “这不重要，潘老板还是直接说你找我来干什么吧。” 潘核也是一笑，并不生气。 “我看兄弟你赌术高超，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杨淑想都不想的点头，脸上的傲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她问：“赌注是什么？” 潘核想了想，道：“你之前赢来的这些再翻五倍如何？” 杨淑暗道：“这潘核可真大方！” 她刚刚迎来的少说有近一万两，翻五倍就是五万两。对于祥云坊来说，五万两不算不能承受，但也绝对不少。 她点点头，夸道：“潘老板大气。” 潘和一笑，这话说的他一定会输一样。 他不动声色，让人拿来骰子。 “就猜大小吧，一人三次可好？”他问。 “好。”杨淑仍然答的爽快。 “兄弟你请。” “不了，潘老板年长，您先请吧。”杨淑推辞道。 潘核没再说什么，拿起骰盅自顾自摇起来。 他的手法繁复好看，但技术确实不错。 可杨淑丝毫没被他的花里胡哨迷了眼，三次都准确的报出大小。 因为她表现不俗，轮到她摇的时候，潘核听的十分认真。 可杨淑却表现的散漫无比，拿起骰盅随便摇了几下就放下了。 “猜吧。” 潘核一愣，反而有些不敢随便猜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道： “小。” 杨淑一笑，打开了骰盅。 果然是小。 第二次也猜对了。 可第三次，他却猜错了。 第272章 合谋 他猜的是小，三个朝上的面也确实都是一。可仔细看，每个骰子都被震裂成两半，六的面也是朝上的。 潘核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兄弟，你这……” 杨淑笑眯眯：“我记得，刚刚说的规矩里，没有不能这么做的一条吧？” 潘核无言以对，刚才的确没有这一条。赌坊里人人各出奇招，抓到了，该怎么办怎么办。抓不到，或者直接像杨淑这样，赌坊也得自认倒霉。 想通了这些，潘核的脸上瞬间雨过天晴。 他爽朗一笑：“兄弟好本事。潘某言而有信，五倍的银钱都是兄弟的了。” 然后他拿起一旁的算盘，快速拨弄了两下。 “一共五万六千八百七十三两。去给兄弟换成银票。” 侍者躬身应是，就要退出去。。 可杨淑却挥手止住了他的脚步。 “等等。” 潘核疑惑的看着她。 杨淑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我今天不是来赢钱的，我是来和潘老板一起赚钱的。” “何意？” 潘核来了兴趣，好奇的问。 “祥云坊提供借贷，只要给利息就行了是吧？” “是啊，怎么了？”潘核更加疑惑了。 “是这样，据我所知，外面也有放印子钱的，最大的一家是谁，潘老板可知？” “知道。是个年轻的小子，不知具体的来处。” 潘核一脸的不高兴，外面放印子钱的人要的利息比他少，也相当于在跟他抢生意。他能高兴才怪了。 杨淑一笑，解释道： “那年轻小子只是个掩护，他背后的人是古视昌的夫人王凤。” 潘核陈思起来。 杨淑的话他不敢全信，却也不敢不信。而且杨淑和他说这些的目的，他也得好好思量。 “别这么看我，我说过，我是来和潘老板一起赚钱的。” 杨淑看出了潘核的怀疑，当即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我弟弟在王凤手里吃了大亏。我不甘心，想和潘老板合作，把我弟弟的钱拿回来。” 她这么说，潘核确实信了几分。 “你想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杨淑终于笑了起来： “祥云坊的客人们有不少在王凤那里借贷的，潘老板只需要让这些人输，然后不借钱给他们。之后的事，我自有打算。” …… 之后两人又谈了许久，杨淑才揣着之前赢来的一万多两，大喇喇的走出了祥云坊。 没走多远，杨淑就感觉到了身后有尾巴。她勾唇一笑，带着人在小巷里三转两转，轻松的把人甩掉了。 但她不知道，她能甩掉潘核派来的人，却甩不掉闲在家里的墨天浩。 杨淑和三哥的合作，墨天浩知道。前两天杨淑让人弄断了古远的腿，他也知道。 所以今天墨天浩在得到杨淑离开了锦绣坊后，就乔装打扮一番，也去了祥云坊。 看着杨淑揣了这么多钱的离开，墨天浩再次确信，杨淑是真的有钱。 …… 这两天王凤十分烦躁，没人帮她看着生意也就算了，偏偏这两天生意还出事了。 在她这里借印子钱的人越借越多，现在还收不回来。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无一人可用，但没有领头的，终究不方便。 这时候，刘明又找到了她。还是希望王凤能给他儿子安排个职位。 王凤一想，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让王妈妈又去见了刘岭一次。 得知这人长的人高马大，言行做事也都还行。王凤就把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对方。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把生意完全交到刘岭身上，她还派了另外的人监视和教导刘岭。甚至物尽其用，让刘明也参与了进去。 别说，这父子俩一个强壮敢拼，让人害怕。一个看着老实，更容易得到信任。 一硬一软，收钱的效果格外好。 等古远的腿伤养好了，王凤的印子钱生意他都插不上手了。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这其中当然有杨淑的手笔，但她有的是时间，总要等王凤更信任刘明些在动手。 …… 这件事告一段落后，杨淑就又想起了顾璟程的事。 这几天乔芷频繁帮她在鬼市和古德生那里跑动，顾璟程的事就耽误了。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杨淑自然要问一问的。 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连暗罗卫都查不出什么来，遑论鬼市那些人。 除了知道顾璟程已经开始渐渐接手顾家的生意，而顾林彰的身体也越发不好外。顾璟程的来处和他的势力，那些人毫无所知。 但他们也说了暗罗卫在查顾璟程的事，还说了江南一带的帮派最近混乱，可能也和他有关的猜测。 杨淑喃喃自语：“暗罗卫。” 她双眉一抬，有了主意。 她写了张纸条，把那天晚上林奕说的蒋政云有财宝的事交代清楚，然后交给乔芷。 “你和上次一样，交给崔炳权。” 她查不到，就让暗罗卫帮她查。 可乔芷听了她的话一愣，比划道： “不是暗罗卫吗？” 杨淑无奈，确实是暗罗卫。但乔芷去暗罗卫送纸条，杨淑不放心。 她向乔芷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道： “现在我去也不行，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乔芷明白，杨淑这是不想让她多想。 她心中感动，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 如杨淑所料，知府崔炳权收到纸条，除了害怕外，就是懵的。这种事情说和他有关也有关，说无关关系也实在不大。 思前想后，他还是如杨淑所愿，把消息递给了钱缘州。 第273章 老家 钱缘州收到消息，起先有些高兴。墨天浩交代底下人查顾璟程，但一直没什么进展。现在得到这个消息，算是又有了线索。 可再一想。不对啊，这消息是谁送来的？ 他心里有了个不可置信，但又最有可能的人选——杨淑。 这样想着，钱缘州把消息告诉了墨天浩。 …… 墨天浩看着手里的这张纸条，嘲讽的笑了笑： “按照这个线索往下查吧。” 毕竟财宝的地点尚未明了，他们得和顾璟程的人抢时间。 他之前就怀疑卖了左子辰的人是杨淑，如今看来，果然是。 “你这段时间盯着点，我该带她回家看看了。” 钱缘州知道墨天浩是什么意思，没有多问，就退下了。 …… 这天晚上，墨天浩拿着一封信，愁眉苦脸的。 杨淑闲下来了，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就问： “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收到宝应邻居的信，说是黄梅天一直下雨，我们家里的房子屋顶漏了。我在想，要不要回去看看。” 杨淑知道，在风雷镖局搬来扬州之前，墨天浩兄弟俩一直住在宝应的老房子里。而他们才来扬州一年多，所以房子里还有许多重要的物件。 这么想着，她就说：“担心你就去呗。” 墨天浩轻叹，凑过来抱住了杨淑的腰。 “淑淑，我舍不得你。” 杨淑白了他一眼，嫌弃的把人推远了些。 “行了吧，少来这套。” 墨天浩被推开，有些委屈。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淑淑，你们陪我回去好不好？” 杨淑一愣，想了想，还真不是不行。 小泽和成君现在都在放田假。这都放了一大半了，如果真想去，就得快点了。 “而且天渐渐热了，乡下凉快，我们就当出去玩了。” 墨天浩还在继续劝说。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说的也越发带劲。 “你什么时候再去走镖？”杨淑突然问。 墨天浩的话语一顿，委屈的看着杨淑。 “不去就不去嘛，淑淑你怎么还希望我走镖呢？” 杨淑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我就是随便问问。想着如果去，会不会影响到你走镖？” 墨天浩一听，立刻高兴了。 “不会的。黄镖头说了，最少要等到八月份才会让我去押镖。不影响我们去玩的。” “那行吧，你想去就去吧。”杨淑说。 “好。我明天去问问小泽和成君。如果没问题，我们后天就走。” 杨淑点头：“好。那就早点睡吧。” 说完，抖开被子，准备睡觉。 墨天浩笑着凑过来： “淑淑，明天我们又不走，现在还早呢。” 杨淑知道他想干嘛，郑重其事道： “年轻人，要学会截至。” 墨天浩一愣，从身后抱着杨淑的腰，把脑袋埋在杨淑的背上。笑声闷闷的响起。 “你啊！是不是忘了，你还比我小一岁呢。” 杨淑不在意，说了句： “那就更要截至了” 听了这话，墨天浩笑的更是开怀了。 他撑起上半身，在杨淑的耳边吹了口气，轻道： “有疏才有堵，你总不能让我一味节制，而不让我疏泻吧？” 杨淑：“……” 她彻底无语了，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不过最后嘛，她当然还是让墨天浩得手了。 …… 第二天，墨天浩把要回宝应老家的事情和两个小的说了。 成君听说有成片的稻田，高兴的不行。当然同意。 小泽也是念家的，只要不耽误他去书院，他当然愿意回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这天晚上，几人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然后墨天浩又去租车行租了一辆驴车。 一切准备好后，就只等第二天早上出发了。 因为第二天需要赶路，墨天浩今晚就没做什么。 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杨淑突然问墨天浩： “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墨天浩一愣，反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 墨天浩想了想，在心里默算了下，大约知道杨淑想干什么了。 但他故作不知，只是疑惑的看着杨淑。 杨淑皱着眉，又问了一次？ “真没什么想要的吗？” 墨天浩挠了挠脑袋，摇摇头道：“没什么想要的。” “好吧。” 杨淑也不再纠结，莫天浩没有想要的，她就自己想。 …… 第二天一早，几人就起身。在吃过早饭后，由墨天浩驾车，杨淑骑另一头驴，两个孩子和行李在车上。就出发了。 宝应就在扬州下头，几人不紧不慢的，中午也就到了。 他们没进城，而是直接转向了乡下的村庄。 走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小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杨淑感慨道： “我说你为什么租的是驴板车呢，原来是早想到了这里的路况。” “是啊，村子里的路，马反而不好走。”墨天浩笑着回答。 这时候，有田间的农人看见了他们，抬头来和墨天浩打招呼。 “这不是小墨吗，你怎么回来了？这带的是你媳妇啊。” 墨天浩也大声应：“是啊，林大伯。我先回去，晚上收拾好了，请你们来吃饭。” “我们家以前是佃农，这个村子有一半都是我家的。但后来我爹开罪了上面下来的大官，所以这些地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了。还好我爹之前对这些佃农还不错，所以他们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我颇多照顾。再后来，我收养了小泽，平时我去走镖的时候，多亏了这些叔婶爷奶。” 告别了那个农人，墨天浩就和杨淑解释起来。 第274章 乡亲 说着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走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 墨天浩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院子前打开了院门。 杨淑牵着驴，把车拉了进去。 小泽和成君也从车上跳下来，走进了院子。 “哇！这个院子好大啊！” 成君欢呼一声，就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这个院子比他们在扬州的家大了一倍多，角落里还有一小块菜地。但屋子里的陈涉比他们家破旧的多。 “慢点跑。”墨天浩提醒了一句。 杨淑则更直接。 她直接拎过程军，命令道： “别跑了，帮着你小叔叔把车上的行李拿下来。” 她在家中素有威严，成君听后赶紧去帮小泽搬东西了。 “淑淑，我去村口打水，你们先歇着吧。” 墨天浩说了句，然后就拿了木桶出去打水了。 他让杨淑他们休息，但杨淑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她拿起扫把，先把屋子里的灰尘扫了扫。 然后问小泽： “我们家之前有田吗？” 小泽摇摇头：“没有，有也没人种。” 杨淑一想也是，墨天浩在外走镖，小泽又还小，有田也确实种不了。 但是今天吃什么呢？看来只能等会儿去找村里人买点了。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村里人的热情。还不等墨天浩回来，就有好几个大娘大婶送了些东西来。 杨淑都笑着一一收下，然后不厌其烦的和这些大娘大婶们解释着自己的身份。 这些大娘们看她长的好，性格又爽利，都和她聊了起来。 杨淑和她们约定好，下午去她们家买东西，然后晚上请她们吃饭后，大娘们就回去了。 她们刚离开，墨天浩就提着水回来了。双方正好碰上了。 一个善谈的大娘拉过墨天浩，八卦的问他： “小墨，你家娘子怪好看嘞。那个小男孩是谁啊？” 她早就想问了，但刚才听见那个小男孩叫杨淑娘。所以她不敢问，怕问不好会得罪人。 其她几个大娘也好奇的看向墨天浩。 墨天浩一笑，大大方方的道： “他是我儿子，叫成君。” 然后当做没看见几人的惊讶，推门回了自家院子。 院子不隔音，小泽和成君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没听见。可杨淑把院外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她心下感动，笑了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淑淑我来吧。”墨天浩走过来说。 “不用。你再去打点水，院子里的水缸要先洗洗，然后灌满。一会儿做饭。” “好。” 等几人把屋子收拾干净，杨淑也把简单的饭菜端上了桌。 “大哥，下午我想去找木头。” 吃着饭，小泽跟墨天浩说。 “去吧，带成君一起去。” 两孩子一听，立刻高兴了。 “我和刚才那几个大娘嫂子们约好，要去找她们买些东西，晚上请她们几家来吃饭。你陪我去吧。”杨淑对墨天浩说。 “好。” 然后又提醒小泽两人： “晚上记得早点回来，然后让木头家也来吃饭。” …… 下午，墨天浩陪着杨淑把整个村子都转了一趟，然后去各家买了些粮食、蔬菜和鸡鸭。之后杨淑做饭，他自己从偏房里拿了梯子，爬上屋顶开始修。 傍晚的时候，被墨天浩邀请的几家人陆陆续续的来了。看着一桌子好菜，众人直夸墨天浩夫妻俩大方。 席间，众人又得知杨淑是自己在扬州开秀坊的，小泽更是去了着名的青山书院，他们更是对几人赞不绝口。 乡亲们太过热情，脸皮厚如杨淑，也有些尴尬。 还好有墨天浩帮她挡着。 好不容易送走了众人，杨淑这才松了口气。 “你今日辛苦了，早点休息吧。”墨天浩和杨淑说。 “好。” 杨淑应了一声。 两个小的今天也累了，她让他们也去休息。 成君已经困了，但他还是不肯去休息。 “爹，明天带我们去哪里玩啊？” 墨天浩一笑：“你不是想下田吗。明天带你去田里看看，还能抓到田螺呢。” “真的吗？太好了！”成君兴奋的跳了起来。 “大哥，我也一起去吧。张先生让我写篇关于此的策论呢。” 这时候，小泽也说。 “好啊，一起去。”墨天浩笑着答应。 “娘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成君问。 一家四口，三个人都去了，杨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去。” “好，那就一起去。”墨天浩说。 第二天，几人都换上方便的短打，然后一起下了田。 其实几人都没有种田的经验，最了解种田的墨天浩也没真上过手。 到最后，墨天浩带着成君，挽起裤脚，下田捉田螺去了。 小泽在田埂上问那几个农人关于播种稻谷的事，显然准备回去之后好好写这篇策论。 杨淑则笑看着他们。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和几人说了一声，先回去了。 趁难得不下雨，杨淑把他们的衣服和之前的褥子拿出来洗晒。 快中午的时候，墨天浩三人提着一篮子田螺鱼虾和一把豆角青菜回来了。 看她在忙，墨天浩赶紧放下东西，走过来帮忙。 “今天下午在去和老乡买点菜，还有面粉。晚上给你做面吃。” 杨淑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墨天浩注意到了，嘴角扬起一抹笑。 成君也听见了，问杨淑： “为什么是给爹吃面啊？” 杨淑一笑：“今天是你爹的生辰。” 第275章 生辰 小泽一听也道： “确实是，今日是大哥的生辰。我之前准备了礼物，这次也带过来了。晚上在送给大哥。” 墨天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大哥不用你送礼物，你好好学习就好。” 成君顿时苦了脸： “怎么没人告诉我呢？现在怎么办？” 墨天浩笑道： “好了，都说了不用你们送礼物。去玩吧。” 成君还是有些不开心。 杨淑无奈，安慰他道： “行了。你好好练武，什么时候把我和你爹教你的拳法和剑法学会，就算给我和你爹的礼物了。” 墨天浩马上点头：“对对对，你娘说的对。” 成君终于点头了，和小泽两人去洗手，准备吃饭。 墨天浩跟着杨淑一起去了厨房，给她打下手。 “呵呵。” 墨天浩一边切菜，一边轻笑。眉尾都扬了起来，显然非常高兴。 “什么事这么高兴？” 杨淑往锅里倒水，然后抽空问他。 “我知道淑淑那日为什么问我想要什么了。”墨天浩微笑着说。 杨淑也笑：“那你又不说，我就只能随便发挥了。”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墨天浩说。 因为晚上要吃好的，中午几人就简单的吃了一顿。 下午，墨天浩按杨淑说的，去买了些菜回来。然后要帮她准备。 墨天浩的生辰，杨淑怎么可能让他忙活。强硬的把人赶走了。 “你要是没事，就去把这次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下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们商量好了，如果明天不下雨，就去祭拜下墨天浩的父母。 虽然现在不年不节，但几人平时也不回来。这次难得回来，自然是要去祭拜一下的。 祭拜之后，他们就要回家了。东西也要先收拾一下。 “好。” 见杨淑坚持，墨天浩不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他俩各有各的是，小泽也带着成君去给村子里的孩子们教认字了。 傍晚的时候，杨淑就把一桌子菜端上了桌。 墨天浩夸奖：“淑淑你真能干。” “行了，去把小泽他们叫回来。” “好。” 片刻后，墨天浩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等他们洗好手上了桌，杨淑把碗筷也放好了。 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不少，满满摆了一桌子。 墨天浩面前还放了一碗面。 他拿起筷子挑了挑，发现这面条竟然是一整根的。 “咦！淑淑还会做一根面啊。”墨天浩说。 他就说下午的时候，杨淑忙活了半天。感情是在做一根面。这东西用手擀可不容易。 这时候小泽也去屋子里拿出了自己送给墨天浩的礼物。 是一块小木牌。 正面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背面是一个“安”字。 “这是大哥之前教我的手艺，好不容易有一块能拿得出手的，现在送给大哥。” 看到这东西，杨淑略带惊讶的看了墨天浩一眼。 “你还会雕刻呢。” 墨天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会一点点。” 成君也从怀里拿出一包饴糖递给墨天浩。 “我今天让大牛叔给我从城里带的，送给爹。” 平时杨淑和墨天浩也会给两个孩子一些零花钱，所以这还真是成君自己用钱买的。 就连小泽刚才那块木牌也不是普通的木头。 墨天浩愣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虽然现在全家都知道他嗜甜，但被儿子给了糖，他还是不太好意思。 杨淑也忍不住笑了，问墨天浩： “愣着干嘛，收不收啊？” 墨天浩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那包饴糖。 “谢谢成君。” “娘送给爹的是什么？” 见墨天浩收了，成君终于高兴了。也开始问杨淑了。 杨淑笑着，从怀里拿出个鎏金铜的发冠。 “送给你。” 见了这个发冠，墨天浩又是一愣。他以为杨淑送他的会是个绣品，比如衣服、腰带之类的。没想到是个发冠。 他伸手拿过那发冠，细细的打量起来。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他好奇的问杨淑。 “去年是你加冠，那时候我没赶上，今年补给你。” “我知道加冠礼是读书人和上层人才办的仪式。但你以前就是读书人，家境又不错，应该要有加冠仪式的。” 加冠礼其实很复杂，杨淑可没本事给墨天浩办，但给他送个发冠还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墨天浩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感动于杨淑的贴心。可一想到他之所以会没有加冠礼，都是因为杨淑。墨天浩心里就只剩下了无尽的仇恨。 “谢谢淑淑，你给我戴上吧。” 他挂着大大的笑容，对杨淑说。 “好吧。” 杨淑见他如此，很是无奈。但今天是墨天浩的生辰，她还是答应了。 于是两人坐在一起，就当着孩子们的面，杨淑抬手给墨天浩戴上发冠。 墨天浩借着低头的功夫，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就只剩下了欢喜。 “来，吃饭吧。” 墨天浩举起杯子，和几人碰了一下。 “生辰快乐。”三人说。 墨天浩仰头饮下杯中茶水，微笑道： “好，祝我生辰快乐，也祝你们快乐平安。” 这顿饭几人吃了好久，他们围在桌边，像无数个平凡的家庭一样，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饭。 之后晚上，杨淑又狠狠满足了墨天浩一把。 不管墨天浩心里再复杂，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自他十岁以后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第276章 暗示 因为前一天晚上玩的晚了些，第二天几人就多睡了会儿。起来后才发现，天公不作美，外面又下起了雨。 几人一商量，还是决定去墨天浩父母的坟头祭拜。 墨天浩拿来雨披和伞，给几人穿上。 “走吧。” 雨下的不小，上山的路又不好走。几人走到坟头的时候，衣服鞋袜已经湿了。 下雨天不好烧纸，还好今天他们来认个路，只带了些果子糕点。 墨天浩忙着除草，杨淑则带着两个孩子摆放祭奠的物品。 “爹，娘，这是我的妻子杨淑，还有我的儿子成君。今天我带着他们来给二老见见，儿子成家了。” 墨天浩跪在杨淑铺的垫子上，给二老磕头。 话是对眼前的坟堆说的，但在心里，他却和自己真正的父母说： “爹，娘，你们再等等。我一定会用她的命来祭奠你们。” “公公，婆婆，我是杨淑。以后我会和阿浩，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的。” 杨淑也跪在墨天浩身边，郑重的说。 …… 下午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几人赶紧驾着车回城了。 这一来一回又是几天过去了，杨淑准备继续动王凤了。 但是刘明父子的安排还是时间尚浅，她还是要从其它地方下手。 褚小莲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她知道小莲是在等王凤露出破绽，在给她致命一击。但时间也不能浪费了。 她还在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王凤自己就给了她机会。 黄梅天刚过，古家家仆又到了做衣服的时候，杨淑自然就顺理成章的接了这笔单子。 她去古家的时候，特地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就遇到了褚小莲。 她遇到小莲的时候，小莲正坐在园子里的美人靠上看开败了的月季花。 月季花的花期本来很长，但前几天黄梅天，现在幸存的月季花是真没几枝了。 小莲一张楚楚可怜的脸，配上这几枝残花，好一幅残花美人图。 杨淑走过去，不经意道： “昨日游园花压枝，浓浓香气惹人痴。岂料入夜斜风袭，竟使飞红满目随。多半飘空怀远梦，些微落地不相离。悠悠尘世有寒暖，节序轮回每若斯。” “可惜了！没想到莲姨娘也喜欢这开败了的月季花。” 小莲一惊，回头看是她，不由愣了愣。 她低着头，警惕道： “妾身粗鄙，不懂什么诗句，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而已。” 杨淑一笑：“姨娘不必紧张，我也只是有感而发。不过姨娘看着这一园子残花，心里可是有什么苦闷的事？” 小莲又是一愣，抬眼看着杨淑。她总觉得杨淑这话里有话。 她能坐上古视昌的姨娘，多亏了杨淑那时候的几句话。她一直不知道杨淑是有心还是无心，可现在她可能知道了。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杨老板说的是什么意思？妾身不懂。” 杨淑轻笑：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姨娘若是有麻烦，或可同我说说。同为女人，我或许能懂姨娘的痛苦。毕竟我小时候，母亲也是比不过家中的另一位的。到底我娘不争气，没能给我爹生个儿子。”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烦恼。 随着她的话，小莲的眸子渐渐亮了。 对啊，孩子。她只要有了孩子，还怕王凤压她一头吗？ “其实我娘当初生下儿子也没什么用。我爹已经有儿子了，且已成才。我倒觉得，这孩子生不下比生下的好。” 这话杨淑说的意味深长，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 小莲当然听懂了。她目放奇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杨淑知道，这样会引起小莲的怀疑，但她不在乎。这女人威胁不了她，毕竟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捅到古视昌那里去，对方也只能是怀疑她而已。 “咳，抱歉。看到这满园子残花，我一时感慨，多说了两句。莲姨娘别见怪。” “我还要去找阿宁，先告辞了。” 小莲也反应过来，冲杨淑笑了笑，道： “不要紧，妾身也退下了。” 杨淑点了个头，转身去了静心院。 …… 等她从古月宁那里离开，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古月宁本要留她吃饭，她拒绝了。 傍晚时分，古家的主子、仆人还有徒弟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准备吃饭，整个后院里反而没什么人。不知为什么，杨淑突然就很想去看看她们从前的院子。 她脚步一转，鬼使神差的就真去了那个院子。 古家最破旧偏僻的小院，杂草丛生。破旧的门头上“希盼院”三字也已褪了色。 “希盼院”，看着这三个字，杨淑嘲讽的笑了笑。 “希盼，希盼”，希的是谁？盼的又是谁？不过是那个永远都不会来的男人。 想当年，这牌匾还是樊莲儿自己写了挂上去的呢。如今看来，多么的可笑啊！ 杨淑刚想推门，就听见院子里有隐隐约约的人声。 她一愣，这个院子里有人？ 不应该啊，这院子里有蛇虫鼠蚁都不该有人的啊。 杨淑警惕起来。 她四下望了望，附近没有人。她快速绕到有树木遮挡的一侧院墙下，然后提气纵跃，瞬间上了墙。 放眼望去，院子里露天的地方没有人，刚才的人声应该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杨淑悄无声息落了地，伏低身子迅速窜到屋檐底下。 因为是白天，这屋子的窗户又全是破洞，杨淑不敢再靠近。只是躲在廊柱后面听屋子里的人谈话。 第277章 配合 “古管家，那个女人已经抓到了，我把她安排在城外了。”彭前的声音。 “老爷的意思是把人带回家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古凛的声音。 彭前：“不过是个来找儿子的老女人，就算她儿子来了我们也不用怕啊。严家又不会保他。师父那么小心干什么？” 杨淑一愣。 严家？ 老女人？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说的是古德生他娘呢。 “老爷自有打算，你别多问了。到时候把人带回来，就藏在这个院子里。”古凛说。 “好。” 意识到两人要说完了，杨淑立刻顺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了希盼院外。 出了古家门，她回了锦绣坊。 打眼一看，墨天浩已经站在锦绣坊门口等着她了。 “阿浩，你怎么现在就来了？进去啊，站外面干嘛？” 远远的，杨淑就喊了他一声。 “这时候我该来了，锦绣坊都要关门了。淑淑你怎么才回来？”墨天浩说。 杨淑这才发现，天色已擦黑了，锦绣坊也要关门了。吕红几个都走了，只有姜绣娘还慢悠悠的往外走。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是我回来晚了。”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墨天浩问。 杨淑摇摇头：“没事，在阿宁那里忘了时间。” “那我们回去吧。”墨天浩说。 “等一下。” 杨淑扬了扬手里写好的清单： “我把这个放好，你在外面等我。” 她让他在门外等，墨天浩直觉杨淑又想搞事情。 “好。” 杨淑走进去，乔芷正准备关门。 杨淑把清单放在柜台上，用眼神示意乔芷清单里有东西。 因为门是开着的，乔芷只做不见。 等杨淑离开，她才关门上锁，然后从柜台上的清单里抽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古德生帮严家做事的动向。” 这段时间，古德生一直在忙刘明的事。这个月还在养伤，应该不可能做什么。但以防万一，杨淑还是让乔芷去查一查。 一查才知道，古德生因为在金陵给严家惹了麻烦，严景有心罚他，让他接了笔与古家有交恶的生意。 这笔生意严家其实是可以不接的，但真要接，古家自然不是对手。 再加上古德生与古视昌有仇，这事古德生不仅办了，还办的特别漂亮。 但这只是对他自己而言的。古视昌被下了面子，自然不高兴。两家交恶，闹的这么难看，严父把严景狠狠骂了一顿。严景也恼怒，转头又把古德生骂了一顿。古德生算是里外不讨好。 这还没完。古德生来扬州之后，就给他娘写了信回去。但他娘还是很担心，甚至不想让他继续留在扬州。 而古视昌那边，自从古德生第一次在古家武馆大放厥词之后，他就派人去查了古德生母子这些年躲在哪里。 一年多过去，他早已查到了自己想知道的。 这次的事一出，古视昌彻底愤怒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古德生他娘——穆彩樱，骗到了扬州。 然后人在半路的时候，就被彭前秘密抓走了。 乔芷花了一个晚上就把事情查清楚了。当然，最后这半句是她猜出来的。 杨淑觉得她的猜测没错，这是古视昌能做出来的事。 但杨淑也很无奈，古德生这小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知道真惹怒了古视昌，严景是不会保他的，还非要这么激进，现在还要自己给她收拾烂摊子。 要不是她还想用古德生，她才不会管这件事。 “你今晚在去找他一次，具体的不用说，只要把他带到锦绣坊就行了。”杨淑和乔芷说。 乔芷点头答应。 杨淑下午的时候，还在想晚上要怎么出来。下药和灌酒都不行，说自己晚上有单子要做也晚了些。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霍风来了。 “嫂子。” 杨淑站起身，招呼道： “小霍来了，出什么事了？” 她知道，没什么事的话，霍风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她的。最多就是在锦绣坊关门的时候偷偷来找乔芷吃饭逛街。 “镖局里接了批货，雇主比较急，墨大哥他们已经走了。他让我来和你说一声，。就是个短途，几天就回来了。” 霍风喝了乔芷端来的水，然后一口气说完了。 杨淑的眼底飞快闪过什么：“这也太巧了吧。” 镖局里会接这么急的镖吗？杨淑觉得不会。 急一点可以，但这么急，连镖师们的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太奇怪了。 还有上次。左子辰去劫左怀信货的那天晚上，墨天浩也去风雷镖局处理纷争了。其实这件事杨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没有找到突破口。 墨天浩那边，好像一直有意无意的在配合她的动向。 …… 这次墨天浩还真不是故意给杨淑创造机会的，不过他离开也确实和杨淑提供的另一件事有关。那就是顾璟程。 钱缘州已经找到了顾璟程的动向。他又一次离开了苏州。 根据杨淑提供的消息来看，顾璟程应该已经找到了蒋政云的那批财物。 杨淑上次除了财务的事外，就连对顾璟程身份的怀疑也说了。所以墨天浩不敢掉以轻心，决定这次亲自出马。 他也知道这会让杨淑怀疑他，但这就是之后的事了。 第278章 龌龊 不管心里怎么想，最少晚上杨淑不用考虑怎么出来的事了。 她三言两语的打发了霍风，不动声色的递了个眼神给乔芷。 乔芷轻轻的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古德生面前，没有送纸条，用几个简单的动作示意古德生跟她走。 古德生很奇怪，但还是乖乖的跟她走了。 两人避着人，来到了锦绣坊后院。杨淑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乔芷出去守着。然后拖了张凳子，让古德生坐下。 “杨老板有什么事找我吗？是恩人有事找我吗？” 古德生有些紧张，这还是他和杨淑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坐在一起说话。 见杨淑不说话，他只好先开口。 杨淑笑了下，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古德生了。他要是被人抓住，不知道自己是黑斗篷人，他也会知道自己和这件事有关。 于是开口的时候，她用的是黑斗篷人的声音： “别紧张，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古德生差点跳了起来，嘴巴也张了开来。 可杨淑没有让他发出声音。 她直接一指头点在了古德生胸口，让对方坐在凳子上起不了身，嘴巴也发不出声音。 她用自己的声音说： “有个事告诉你，你别太激动，我会帮你。” 然后她顿了顿，看着古德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娘可能被古视昌带走了。” 古德生的双眼瞪大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杨淑没有说什么古德生不该惹怒古视昌的屁话，现在说这些没用。 她说：“你冷静点，然后回严家，等古视昌来找你再说。我等会儿就去古家探探，总要确定那女人真的是你娘才行。之后听我消息。” 古德生拼命眨眼，示意自己也要去。 杨淑全当看不见。 带这小子去，现在不是帮忙的，是添乱的。 她扬声把乔芷唤进来： “看着他，等他彻底冷静了，再让他回去。” 说完，直接起身，大步出了锦绣坊。 …… 古家，希盼院。 古凛亲自守在堂屋外面，古视昌待在屋子里。 堂屋里以前的家具都被搬开，最中间放了一个木架，上面绑了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 古视昌站在穆彩樱面前似笑非笑。 “弟妹啊，我们也有将近二十年没见了吧？你还是这么漂亮。” “我呸。” 穆彩樱狠狠的吐了古视昌一口。 “我儿子呢？” “哈哈。” 古视昌又是一笑：“你儿子好的很呢。他成了严家的门客，刚抢了我一大批货。” “你活该。哈哈哈。” 穆彩樱一听，大笑起来。 古视昌冷哼一声：“别高兴的太早，你在我这里，还怕你儿子不来吗？” “古视昌你混蛋。”穆彩樱破口大骂。 “哈。” 她骂的越难听，古视昌就越高兴。 “彩樱啊。想当年，是我先看上你的。可你竟然看上了我二弟。你当年若是跟了我，你可就是古大夫人了。” 是的，没有人知道。当年，古视昌兄弟俩的父亲带着两人去穆家做客，古视昌一眼就喜欢上了清丽可人的穆彩樱。 可惜，几天的相处，古视盛和穆彩樱看对了眼。 并且很快古父就给古视昌聘了樊莲儿为妻，而古视盛和穆彩樱也顺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古视昌什么女人没见过。他对穆彩樱当年都没有多少爱，现在就更是了。 而且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兄弟妻，他还是没什么想法的。不过恶心一下对方还是可以的。 “无耻。” 穆彩樱银牙紧咬，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我无耻？那也总比你那短命鬼丈夫好。” “还有你儿子。我本来想留他一命的，毕竟他也是我侄子。可他太不知好歹，我只能把他送下去陪一陪我那好弟弟了。” “至于你，以后留在我身边可好啊？正牌夫人是做不成了，做个外室也无不可。” 穆彩樱可不知道古视昌只是在恶心她，听了这话，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气的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同样被古视昌这话说的恶心气氛无比的还有偷偷潜入的杨淑。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古视昌竟然在她娘的院子里和另一个女人说这种话。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弟妹。 简直龌龊。 不过古家的事情，不管是她自己查出来的，还是肖庆岚告诉她的。杨淑自认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但关于古视昌和穆彩樱的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只能说，古视昌是真龌龊。 另一边，见穆彩樱气的说不出话来，古视昌更高兴了。他甚至伸手摸了把对方的脸，做足了一个恶人的模样。 “滚开，别碰我。” 穆彩樱狠狠一扭头，木架上的铁链发出叮当的声音。 她脸上全是厌恶，拼命的躲避着古视昌的手。 她这么激烈的反应，激怒了古视昌。他一个巴掌甩过去，骂道： “贱人，真是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你就和你儿子一起去死吧。” 说完，推门出去了。 他和门口的古凛说了两句，然后就离开了希盼院。 等他走了，古凛转身推门进去，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穆彩樱，叹息道： “二夫人，对不住了。” 穆彩樱瞪着他，没说话。 古凛又叹了口气，把穆彩樱从木架上放下来，然后堵了嘴把人藏了起来。 第279章 交换 之后杨淑又看着古凛唤来彭前几个信得过的弟子，把希盼院周围都看守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看来偷偷把人带走是不太可能的了。 趁没人注意，杨淑迅速离开了古家。 回到锦绣坊的时候，古德生还在。但他已经平静下来，乔芷也已解开了他的穴道。 杨淑进门看到的就是一脸紧张和期待的古德生。 “是你娘。” 杨淑并不废话，直截了当道。 古德生一听，瞬间站了起来。 还不等杨淑说什么，他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杨淑面前。 “求恩人救救我娘。我知道我太冲动了，这次是我不对。但我娘是无辜的。” 杨淑听了一顿，笑了声： “原来你知道你做错了啊？” 古德生低下头，有些惭愧。 “行了，起来吧。我可当不起你这一跪。” 杨淑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了古德生。 “坐下，我们慢慢说。” 她倒了杯水推向古德生： “喝口水。” 古德生接过水杯，愣愣的喝了一口。 “最多明天或者后天，古视昌就会找你。你无权无势，他不会有任何顾忌。我猜他会直接让你去古家，可能的话，他会直接杀了你。” “我看过了，关押你娘的院子被古家弟子围住了。想直接把人抢出来应该是不行的，还不如他让你去的时候见机行事。” 杨淑自顾自的给古德生分析起来： “要让你失望了，我没你想象的这么厉害。如果你想让我到时候帮你救你娘，我是做不到的。” 古德生回过神来，问杨淑： “那我该怎么办？” 杨淑想了想，说：“你明天随便去干点什么，别让古视昌找到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去给你请外援。” 古德生一愣：“外援？谁？” 杨淑笑而不语。 古德生很识趣，杨淑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找上他，肯定是有秘密的。见杨淑不说，他就没再问下去。 “好，那我回去了。” 古德生站起身，提出了告辞。 “行，你走吧。记得，一定要冷静些。明天和黄蚺他们一起走，千万别让古家人发现了。” 等古德生走了，杨淑靠在椅子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和走进来的乔芷说： “明天你多盯着他点，别让他做出什么激动的事情。如果古家人找到了他，你就帮着拖延一下。千万不能让他进古家门。” 乔芷点点头，比划道： “知道了，坊主也回去吧。” “好。” 杨淑答应一声，也出门回家去了。 …… 第二天一早，左子辰刚用完早膳，准备处理些自家的事务。 福伯突然就来禀报他： “家主，杨老板来了。” 左子辰一怔。 杨淑这人明明是不拘小节的，但在他这里，她一直是很讲规矩的。来找他的时候，永远都要递拜帖，怎么这次这么突然？ “请。” 杨淑看到左子辰的时候，他又坐在了那个小亭子里。 杨淑大步走过小桥，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很喜欢这个亭子啊？”她笑问。 左子辰微微一笑：“还好。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杨淑也不绕弯子，干脆道： “是有点事找你。”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 “古德生他娘被古视昌抓走了。我来找你帮个忙。……” “等一下。” 还不等杨淑说完，左子辰就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让我帮你把古二婶娘救出来是吧？” “是。” 杨淑点头，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来意。。 “呵。” 左子辰笑了： “阿淑，没记错的话，你欠我的人情已经不少了吧。就算我不计较，但这次可是直接和古伯父对上。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你？” 杨淑并不失望，她早就知道左子辰是什么人。 因为赶时间，她连装做伤心失望都没有，直接摆出了自己的底牌。 “不让你白干，我给你个消息做交换。” 左子辰扬了扬唇，来了兴趣。 “说说看。” “你那天把我们夫妻和你那妹夫凑在一起是想干嘛？我猜，你也怀疑他了吧？” 杨淑没答，而是问。 左子辰轻叹，承认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是怀疑他。怎么，你要和我说的事与他有关？” “是。之前顾璟程和你说，他手下一个叫王朗的属下被红花认成了梅花阁蒋政云的军师林奕，所以才和他对上的吧？” 左子辰继续点头。 “你就没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杨淑问。 “查了呀，但没查出什么。”左子辰一脸无奈的说。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 顾璟程和红花对上的事情，在扬州根本没传开，他花了大力气也知道的不多。杨淑是怎么知道的？ “你如何知道这些的？”他问。 杨淑不慌不忙，微笑道： “因为那天晚上我也在。” 然后她把自家进了贼，自己追到梅园的事和左子辰说了一遍。 左子辰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告诉杨淑： “你觉得我信？” 她一摊手，往后一靠，无可奈何道： “随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真话。不过你应该是不信的吧，我也不信。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故意把我引去的呢，后来才发现不是。” 左子辰无神的目光似乎充满了审视，显然是在思量杨淑这话的真伪。 “你看到了什么？” 可一时半会儿的，左子辰也不能判断这话的真假，索性直接问。 第280章 答应 关于顾璟程身份的猜测，杨淑不能告诉左子辰，因为她没法解释。但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于是她开口了：“顾璟程当时想丢下那个林……王朗自己跑。王朗为了自救，他说他知道蒋政云有一批财宝藏起来了，只有他知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所以他真的有可能是林奕。其它的你就自己查吧。” “就这些？”左子辰问。 杨淑翻了个白眼，反问： “不然呢？你还想知道什么？” 左子辰一笑：“这倒不是，但这点消息对我也无用啊。” 杨淑咬牙，也笑了下： “有没有用的，你自己清楚。” 怎么可能没用？她就差直接告诉左子辰，顾璟程是梅花阁的人了。 如今这么说，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够。但她暂时只能说这么多了。 果然，左子辰笑而不语。 “子辰，你知道的，我还要用古德生，他娘不能有事。我也是真没办法了，你可否帮帮我？” 杨淑赶时间，见利诱不够，当即又放软了声音道。 左子辰一愣，苦笑道： “阿淑，你就是吃定了我受不住你这套是吧？” 杨淑在心中腹诽，当她不知道左子辰是个什么人吗？ 但她面上不显，一脸真诚道： “我没这意思，但我只能来找你。这件事对你来说其实不难的，你根本不用让古视昌知道是你的人救走了穆彩樱，不是吗？” “你说得对。可是阿淑，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古伯父大概率会在古家私下里解决古德生。我若想插手，必然没有这么容易。”左子辰说。 “那就把事情闹大呗，让他私下解决不了。” “你想干什么？把事情捅到官府去吗？” 杨淑点点头，肯定了左子辰的想法。 左子辰意味深长的说：“你这么做的很顺手啊！ 杨淑一惊，冷笑道：” “你不就是想说，你二叔的事和我有关嘛。我都说了，你去查就是，证据拿来，我就认栽。” 左子辰叹气：“好吧，你就当我没说。” “那你答不答应？”杨淑问。 “可以是可以，但之后古德生在严家也待不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办？”左子辰问。 “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了。” 左子辰当然听出了杨淑的敷衍，又问： “且不说，我如果帮你，我的人就得提前潜入古家。这是很难的。就算我真的把人送进去了，怎么不引起古伯父的怀疑呢？” 杨淑叹息，左子辰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是在为难自己呢。 “你把这事推给樊大哥吧。” 每次听到杨淑叫樊英樊大哥，左子辰就想笑。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更是觉得好笑了。 “你对你亲舅舅也如此利用啊？” 杨淑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你倒是对你二叔好的很。” 左子辰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过了半天，他才又说： “樊家舅舅可不在扬州，如何推给他？” “他很快就会来的。”杨淑说。 左子辰扬了扬眉，听懂了杨淑的未尽之语。 “那我知道你要怎么安排古德生和他娘了。你要开始渐渐收网了吧？没猜错的话，古伯父很快就会无暇它顾了。” 杨淑没有回答，基本上是默认了左子辰的猜测。 “好吧，我没问题了。我也同意帮你，但你记住，我将来是要收报酬的。” “行，我知道了。” 事情谈妥，杨淑答应的也很爽快。 “什么时候？”左子辰问。 “明天吧。你到时候也去吧，我也找个由头去瞧瞧。当我请你看戏了。”杨淑说。 听她这么说，左子辰总觉得她不安好心。于是神色就有些狐疑。 杨淑看出来了，撇嘴道： “不去拉倒，当我稀罕你去吗？” 左子辰无奈轻笑：“好，我去。” 他倒要看看，杨淑想干什么。 得到肯定的答案，杨淑无声一笑，她确实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左子辰。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她说。 “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 等杨淑走后，左子辰叫来福伯吩咐了几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古家，他还要好好安排一下。 之后，杨淑回了锦绣坊，白天什么都没做。 一直等到晚上，她才穿了一身夜行衣，到古家做了回梁上君子。她不仅再次确定了穆彩樱被关押的位置，还了解了下古视昌关于第二天的人手安排。顺便还偷了些古家的财物。 把事情都办成了，她才回家睡觉。 …… 第二天上午，杨淑就以前日衣服尺寸的问题，又登了古家的门。而古德生也从外地回来了，并且收到了古视昌给他送来的关于穆彩樱的消息。 同一时刻，左子辰亲自带人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古家。 古德生道古家武馆的时候，是古凛迎的他。但他丝毫不买账，冷冷的说了句： “我也姓古。怎么，连古家武馆的大门都走不得吗？” 说完，径直绕去了正门。 对，古凛是在侧门迎的他。 他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料定了没进古家门之前，古视昌是不会和他撕破脸皮的。 果然，见他绕去了正门，古凛非但没说什么，等他到正门的时候，古视昌本人还亲自站在那里等他了。 “你小子真不错，竟然真的来了。”古视昌的语气里有了几分赞赏。 古德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愤怒、紧张和害怕，开口时还算镇定。 “自然要来的，毕竟我娘还在这里。古馆主过奖了，不过就比令郎要强一些罢了。” 随着此话落下，他也踏入了古家武馆，身后的大门也随之怦然合上。 第281章 挡剑 古视昌冷哼一声：“和你娘一样死鸭子嘴硬，不知好歹。” 他一挥手，手下的下人和弟子瞬间拿着刀对准了古德生。 “等等。”古德生大喊一声。 “怎么，害怕了？晚了，你踏进这个门就再也出不去了。”古视昌冷笑。 “不是，既然要死，那我想见我娘。” “可以。” 他的这一点心愿，古视昌还是能答应的。 于是在好几人的包围下，古视昌带着人从小路，去了希盼院。 那个木架被搬到了外面，穆彩樱被堵了嘴，绑在了上面。 古德生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他娘。 “娘。” 他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古视昌拔出青雨剑横在了他面前。 “好侄儿，别往前走了。”他笑的阴森的说。 “古视昌，你个畜生。” 古德生大怒，把杨淑说的要冷静忘的一干二净。 古视昌抬脚就踹在他的膝弯，古德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你还敢骂我，真是出息了。” 古德生闷哼一声，张口还想骂。 木架子上的穆彩樱却流着泪冲他摇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古德生，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挡我的路。和你爹一样让人讨厌。” 随即他又冷笑，继续到： “不，你比他更蠢。他当年好歹能有和我抗衡的能力，可你呢？武功不行，势力不行，你怎么敢？还真以为严景那黄毛小儿会保你吗？” 古德生屈辱的低下头，眼底是化不开的红血丝。 古视昌骂够了，又看着面前的这对母子痛苦的模样，心里的气去了不少。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决定尽快下手了。 “也别说我不体恤你们。等你们死了，我会把你们和我那好弟弟埋在一起。” 说完，他举起了青雨剑，对准了古德生。 剑刃落下的前一刻，古凛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爷，官府来人了。” 古视昌一愣，手腕一转，剑锋险而又险的擦过古德生的颈侧。一丝血迹缓缓流下。 “官府来人干什么？” 他压着怒气，小声问。 “说是夫人和小姐那里昨晚都丢了东西。” 古视昌咬着牙，低骂了句什么。 为了不让人怀疑，他抓了穆彩樱，并且在今天想用她钓古德生的事，整个古家只有他和几个信得过的弟子下人知道。他特地把古德中打发出门，几个女眷他就没特地交代了，反正她们平时都不会来希盼院的。 没想到昨晚家里进了贼，王凤还让人去报了官。 这下可麻烦了。 “到哪儿了？” 他一边问，一边重又举起剑。死人往哪儿藏都方便，活人就不一定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飞镖射了过来。 古视昌往后一仰，避开了那只飞镖。然后他抬脚就冲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身后的弟子们也立刻蓄势待发。 随着古视昌出手，有两道身影从希盼院正堂和后窗扑了出来。 古视昌大怒，这可是他家，这两个人是怎么潜进来的。 他提着剑就冲其中一个去了。其他几个弟子也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古德生知道，这肯定是杨淑请来的外援。她挣扎了一下，从两名弟子的潜质中脱身，然后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着木架上的穆彩樱而去。 两名弟子并其他几个还空着的弟子赶紧去阻拦。 这毕竟是古家，左子辰只带了两个人来。但这两个人都是高手，和古视昌等人交手，一时半会儿也难分伯仲。 左子辰因为眼睛不便，没有出手。他躲在廊柱后面，时不时放暗器帮自己人一下。 古视昌很快就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他迅速从之前那人的纠缠中脱身，然后朝着左子辰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两个女子也冲进了希盼院。 这两个女子当然就是古月宁和杨淑。 因为这里混乱，她俩冲进来根本就没人来拦。 以左子辰的武功，古视昌其实逼不出他的。但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杨淑的手腕动了一下。 左子辰往右边一闪，避开了古视昌的剑。但他右边腰部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不自禁的往左边偏了一下。 古视昌抓住机会，举剑就刺他胸口。 左子辰身后是屋子，他避无可避。一咬牙，他准备硬接这一剑。 “爹，不要……” 古月宁大喊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噗嗤”。 剑刃入肉的声音。 …… 一刻钟前，杨淑把衣服的事情处理完，又去古月宁那里坐了会儿。 两人聊天的时候，杨淑无意提起： “今天天气还不错，阿宁带我在你家的园子里转转吧。我还没看过呢。前日来的时候，看见了几枝月季花。不知道你们家还有什么好看的风景？” 古月宁兴致也颇好，微笑着站起身。 “好啊，姐姐跟我来吧。” 两人在古家的园子里边走边聊，渐渐就走到了希盼院附近。 远远的，，她们就看到有几名古家弟子守在那里。 杨淑疑惑的问： “这是怎么了？这么偏僻的院子，怎么还有人把守着呢？” 古月宁摇摇头，也是一脸不解。 “我也不知啊，或许是我爹有什么事吧。这个院子已经好些年没人住了。”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可杨淑却站在原地没动。 古月宁疑惑的转过头，问： “怎么了？” “可我刚刚看到左公子从那边闪过去了。”杨淑目光深沉的说。 第282章 询问 “宁儿……” 古视昌慌了，丢了剑。一手搂住古月宁软倒的身子，另一手颤抖着去摸她的鼻息。 还好，古月宁虽然被刺中了胸口，但刺的不深。她如今还是清醒的。 左子辰也是懵的，古月宁刚才冲过来帮他挡了一剑？ 为什么？ 她认出了自己吗？ 怎么可能？ 就算是真的，她也没道理帮自己挡剑啊。 一时间，他愣在了原地。 就在古视昌反应过来，要找左子辰拼命之前，杨淑大喊着： “阿宁。”然后冲了过来。 她从古视昌手里接过古月宁，暗地里挡在了左子辰和古视昌中间。 “古管主，阿宁她……快去找大夫啊。” 这话是对着古视昌说的，但也是在提醒左子辰快走。 看见她，古视昌顾不得多想，赶紧把古月宁交给她。 “你去，带阿宁去找大夫。” 左子辰也反应过来，抽身就走。 这边杨淑也答应一声，抱着古月宁就往外跑。 刚出希盼院，杨淑就看到了官府的人。 “救命，杀人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抱着古月宁朝那些人而去。 官府的人本来是按惯例来询问古月宁昨晚的事，但去了静心院却没看到人。一问才知道，古月宁带着人去园子里转去了。 等他们顺着找过来，就看见了闹成一团的众人，还有抱着古月宁喊救命的杨淑。 官府的人快速出手，把众人控制了起来。 但实际上，他们最后控制的只有古家人，唯一算是外人的只有一个杨淑。 左子辰和他带来的两名高手，早就从之前看好的路线跑了。 就连古德生和他娘也早被趁乱混进来的乔芷带走了。 古视昌被气了个半死，但这是他家，他不仅不能去追人，还不得不应付官府的审问。 虽说他和崔炳权交好，但面子上总得过的去。 …… 杨淑一直守在古月宁身边，期间还去回答了官府的问话。 等王凤来了，她就退了出去。在外面她看到了急匆匆赶回来的古德中。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古德中就进去看古月宁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杨淑嘲讽的笑了笑。 还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啊！不对，是一家四口。还有一个在被官府盘问呢。 不过算算时间，古视昌那边大概也要结束了。估计马上就要来找她了。 果然，没过多久，古凛就来请她了。 “杨老板，老爷有请。” 杨淑一扬眉，点头道： “好。” 于是她跟着古凛去了正厅。 她进去的时候，古视昌坐在那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他的脸上有疲惫，但表情还算平静。 “杨老板来了。这都半下午了，你还没吃午饭吧。快过来坐，吃点吧。” 桌上放着几道菜，古视昌显然想和她慢慢聊了。 杨淑大大方方的走到古视昌对面坐下： “之前已经垫过了，现在还好。古馆主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杨老板聪明，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来先吃饭吧。” 杨淑道谢后，真的开始吃起来。她也确实饿了，不吃白不吃。 “古馆主有什么就直接问吧，我必然知无不言。” “我是想问问杨老板，你和阿宁怎么会去希盼院的呢？” 杨淑故作不知： “希盼院？哦，就是那个僻静的院子是吧？这件事怪我。”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冲着古视昌深深的作了个揖。 古视昌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 “杨老板这是做什么？” “是这样。我今早因为前日衣服尺寸的问题又来了一趟。解决了之后，我去找了阿宁。之后我提出，想在你们家的园子里转转。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那个院子。” “我在门口安排了人，你们为什么还要进去呢？”古视昌疑惑的问。 “本来我们也没想进去，只是想去问问那位兄台，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阿宁看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淑有些迟疑，没再说下去。 “怎么了吗？杨老板你大胆说就是。” 杨淑又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因为这个。” 古视昌死死的盯着杨淑放在桌上的东西，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 桌上的东西赫然是一块麒麟状的玉佩，上面刻了个“辰”字。 杨淑似乎被古视昌吓了一跳，不知所措道： “这是怎么了？” 古视昌反应过来，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温和道： “抱歉，是我失态了。杨老板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是阿宁昏迷前塞给我的。”杨淑说。 这块玉佩确实是古月宁给她的，但这是她和左子辰商量的结果。这块是昨天找人家急做出来的，为了真真假假的混淆古视昌的视线。但左子辰不知道的是，这也是杨淑给他送的大礼。 这时候，古视昌拿起了那块玉佩，仔细端详起来。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块玉佩做工粗糙，绝对不是左家的信物。最多也就是形似而已。 不过远远看上去，还是能唬人的。尤其是古月宁这种未经世事又关心则乱的小姑娘。 “你是说，宁儿是看到之前那人身上的这块玉佩，以为他是左子辰才冲过去帮对方挡剑的？”古视昌问。 杨淑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宁儿把玉佩给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吗？”古视昌又问。 杨淑想了想，说： “她不让我把这件事和别人说，还让我偷偷把这块玉佩处理掉。” 古视昌挑眉，问她： “那杨老板为何还愿意把这些告诉我？” 第283章 被坑 古视昌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打量，杨淑知道，他不信她。 她直视着古视昌的眼睛，坦然道： “因为我觉得，这事不是左公子做的。” “哦？” 古视昌抬眸看她，有了几分兴趣。 “杨老板不妨说说看。” 杨淑整理了下思路，开始分析： “我和左公子也有几分交情，也曾看到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和这块还是有些区别的。” “而且我虽不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左公子和您做对划不来吧。我倒是觉得这像是构陷。” 古视昌对杨淑有了几分赞赏，但也更慎重了。 这个杨老板比他想象的更聪明。 他说：“可是那人的面罩把眼睛也蒙上了。一般人不会如此吧。” 杨淑笑了： “既然要构陷左公子，蒙上眼睛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习武之人，哪个还没些听声辨位的本事呢？最多就是有强有弱罢了。” “啪啪啪”，古视昌拍起了巴掌，满眼的赞赏。 “杨老板真乃女中诸葛啊！” 杨淑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摇头。 “不不不。古馆主过奖了。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这些事情，古馆主肯定早猜到了吧？”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然后古视昌让杨淑吃饭。 “怪我怪我。问的太多，都忘了杨老板还没好好吃饭。你吃着，我先去看看宁儿。” 他一走，正厅里就杨淑一个人坐着了，古视昌还派了两个丫鬟留在这里，听候她的差遣。 杨淑觉得怎么都不得劲，赶紧三两口吃完了饭，然后也去看了古月宁一眼。 古月宁还没醒。她其实伤的不算重，但大概是从前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整个人脸色苍白，眉头轻蹙，看上去让人心疼极了。 杨淑和古家的几人说了一声，自己就告辞了。 …… 回到家，她仍然不能休息。左子辰估计已经意识到被自己坑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不过没关系，她等的就是左子辰来找她。 果然，等杨淑和两个孩子吃完饭不久，左子辰就派人来了。 这次不是福伯，而是两个人高马大，长的凶神恶煞的带刀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的说： “家主有请，杨老板和我们走一趟吧。” 杨淑撇了撇嘴，说的好听。但如果自己敢不去，这两人可能会把她直接绑过去。 看来这次左子辰是真生气了。 “好，这就来。” 小泽和成君见势不妙，一边一个拉住了杨淑的袖子。 “娘。”成君害怕的叫了她一声。 “嫂子，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去叫黄镖头他们？” 小泽说的很小声，但那两个男人还是听见了，嘲讽的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杨淑一笑，故意大声道： “放心吧，是你师兄找我有事呢。你俩早点休息，不用等我。记得把院门锁好。” 一听是左子辰找杨淑，小泽松了口气。自从左子辰帮他进了青山书院，小泽就对他改观不少。 交代完两个孩子，杨淑就跟着两个男人出门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还颇有兴趣的问两个男人： “今天才做了这么大一笔，你们家主晚上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我，也不怕古视昌找到他啊？” 两个男人不理她，默默加快了脚步。有心要让杨淑吃点苦头。 杨淑微微勾唇，丝毫不费力的跟上了他们。 没走多远，她甚至超过了他们。 两个男人一愣，对视一眼。如果不是杨淑就在他们前面，方向又是往左家去的，他们还以为杨淑要跑呢。 又走了一段，杨淑故意放慢了速度，等着身后有些微微喘息的两人。 “两位，你们不行啊。”杨淑嘲讽的说。 两个男人压着怒气，还是没说话。 “你们有个同伴，比你俩瘦一点也矮一点。皮肤微黑，长了双三角眼，留着两撇八字胡。几个月前，他因为盯梢某人被那人发现了，被你家家主罚了吧。他盯梢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杨淑笑着问。 两个男人又对视了一眼，终于反应过来。 杨淑说的人在他们这群左家打手里排行老十。 当初被杨淑一个他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发现，因此被左子辰罚，老十觉得十分没脸，和他们就没多说，以至于他们今天没反应过来，杨淑就是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两人恭敬起来，再也不复刚才的傲慢。 杨淑也不想为难他们，她今晚真正要应付的是左子辰。 这次左子辰也没有坐在亭子里等她，而是在堂屋里坐着。 等杨淑一进门，他就让福伯关上了门，只留两人在堂屋里。 “找我干嘛？” 杨淑好像丝毫意识不到气氛的紧张，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左子辰沉着脸，寒声问： “古月淑，你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杨淑完全不受影响，反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阿宁帮你挡剑的事吗？又不是我把她推过去的，你找我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左子辰彻底怒了。他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你当我不知道？用石头砸我，导致我碰上古伯父剑的人是你吗？” 杨淑一笑：“所以呢？你要找我算账？” 左子辰的呼吸又重了几分，杨淑的态度，让他越发愤怒了。 “我说过，你要找古伯父报仇，我不管，但要有个度。阿宁你不能伤。你是一点没放在心里啊。” 昨日杨淑让他挂上假玉佩的时候，他还真以为她是想混淆视听。如今看来，还是他天真了。认错人，然后挡剑，这一切应该都是杨淑的算计。 第284章 心乱 杨淑看过左子辰的很多模样。最多的是他看似温和无比，实则凉薄而又漫不经心的笑。然后是他不知所措，一脸愧疚的模样。唯独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 左子辰猜的对也不对，把古月宁引去，确实是她的手笔。目的是让现场更混乱，也是想帮古月宁试一试左子辰的态度。搞不好，这对于左子辰来说也是份大礼。 但她不是神人，终究不能算到一切。古月宁的决绝是她也没想到的，她也不想让古月宁受伤的。 本来杨淑想给左子辰道个歉的，但对方如此愤怒的态度，让她颇有兴味。 “你气的是我伤了阿宁，而不是气我算计了你是吗？” “这有区别吗？” 左子辰平静下来，反问道。 “当然有。” 杨淑把椅子挪到了离左子辰更近的地方。 “子辰，你没发现吗？在你心里，阿宁的安危比你自己的更重要。” 左子辰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给我个解释。” 杨淑轻嗤，双手抱臂往后一靠。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去向古视昌告发我。或者更狠一点的话，你可以去官府告诉崔炳权，我曾经是个见不得光的隐卫。” “你……” 左子辰语截，杨淑这女人，就是料定了自己不会告发他是吧？ “伤了阿宁并非我本意，这一次是我错了。但我不后悔。” 听到这句话，左子辰的脸更沉了几分。 “你先别忙着生气，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理会左子辰的怒火，杨淑尽直说了下去： “子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生气？真的只是因为我没做到对你的承诺吗？” 杨淑的语气很郑重，左子辰不得不仔细思索起她的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世家公子的涵养，和多年来的历练，他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可今天，当古月宁挡在他面前，剑刃刺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左子辰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了。 他甚至有些恐惧，恐惧古月宁会就此香消玉殒。哪怕底下人都告诉他，古月宁伤的不重，他还是害怕。 但坐在他这个位置，他是不能有软肋的。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软肋。 左子辰的心很乱。 种种的原因交织在一起，他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化为了对杨淑的愤怒。所以明明知道不该，他还是让人强硬的把杨淑带来了。 他一腔愤怒之情，必须找到一个发泄口。 但杨淑的一席话，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对古月宁，似乎已经不只是愧疚那么简单了。 “如果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我换一个。” 杨淑又开口了： “你之前说，你被柳素打伤，你当时是躲在了阿宁的房间里吧。如果当时我也在，你是会来敲我的门，还是阿宁的呢？” 左子辰从自己的思绪里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 “你怎么知道那晚的事？” 杨淑一笑：“当然是阿宁告诉我的呀。” 左子辰不相信，古月宁绝对不会和旁人说那晚的事情。 杨淑叹了口气，把褚小莲发现了那晚的他，并威胁了古月宁的事都说了。 左子辰的脸色变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她，她为何不来找我？” 听到这话，杨淑冷笑出声： “呵。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你知道。” 杨淑说的无比肯定。 “那个傻丫头啊！她怎么肯麻烦你呢？她喜欢你，却又不肯用这一点来要挟你，让你娶她。你说她傻不傻？” “我问过她，真的没想过嫁给你吗？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左子辰没有回答，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古月宁的回答是什么，但他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可杨淑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她冷漠无情的把古月宁那天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我从小就喜欢左大哥，如果能嫁给他，我当然是愿意的。可我也知道他心里没有我。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娶我，我希望是因为他喜欢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原因。” 就如一道惊雷闪过，左子辰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明明早就想到了答案，在听到杨淑转达的话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愣住了。 “醒醒神。” 杨淑敲了敲桌面，示意左子辰回神。 左子辰终于抬起头，无焦距的双眼盯住了杨淑的方向。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会去敲谁的门？”杨淑问。 左子辰不说话，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想说的话，我替你说。你一定会去敲阿宁的门。” “我来扬州一年多，你总是以好奇、愧疚这样的理由接近我。你向我反复强调，你心里只有古月淑。可我早就说过，你心里的古月淑不是我。与其说你喜欢的人是我，不如说你喜欢的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可这毕竟只是幻想，比不上真正的人。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一直是阿宁。你早就离不开她了吧？” “平时看不出来，但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已经不能失去她了。”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愤怒，因为你害怕了，你的心乱了。” 杨淑的字字句句都敲在左子辰心上，根本容不得他反驳。 很奇怪的是，他也不想反驳了。 杨淑说的对，他早已习惯了那个善良的女子经常在他耳边，用温柔的声音一声声唤他： “左大哥，左大哥。” 或许是风光霁月的外表下隐藏了太多肮脏，左子辰发现，他很难拒绝古月宁这样皎若云中月的女子。 第285章 剖白 不知过了多久，左子辰才长叹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做起了红娘？” 听到这句话，杨淑笑了。她知道，左子辰想通了。 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摇头道： “不，你这就错了。如果我是古视昌夫妻俩，我不会把阿宁嫁给你。” “人人都说，嫁给了你，上无公婆，下无儿女，甚至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阿宁的日子会非常好过。但他们不知道，你走到今天，面对的内忧外患数不胜数。作为你的家眷，阿宁要承受的，也不是外人能想象的。现在还好，你二叔已经死了。换做之前，她嫁进来还要面对你家的长辈。日子会更不好过。” “那你为什么？”左子辰问。 杨淑坦然道：“因为我心疼这傻丫头啊。” 左子辰一听，被气笑了： “你是挺心疼她的，心疼的都让她挨剑捅了。” 杨淑轻哼，冷笑道：“你不是早知道，我不是好人了吗？” 左子辰握拳，咬牙道： “古月淑，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告发你？” 杨淑无所谓道：“那你去吧。” 左子辰：“……”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咬牙切齿了。杨淑就是仗着他对她还有兴趣，不会告发她才这么猖狂的吧。 但杨淑由嫌不够，又道： “哎，我一来，你就让人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连杯水都不给。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啊？好歹给口水喝啊。” 左子辰：“……” “没有。”他硬邦邦的说。 杨淑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还是左子辰先开口了： “阿宁怎么样了？” 杨淑一愣，笑问： “你手下人没和你说啊？” 见左子辰的脸色越发不好，她也不卖关子了。 “她没事，就是以前没吃过这份苦，我走的时候她还没醒。” 她突然正色起来，看着左子辰说： “阿宁在昏迷前，把那块假玉佩递给我，让我务必处理掉。哪怕不知道你要干嘛，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你这边。她真的是个傻姑娘。” “子辰，当今世道，女子的名洁大于天。如果是我，可能不会在意。但阿宁，你既喜欢她，又坏了她的名声，就向她提亲吧。别做让我瞧不起你的事。” 左子辰也正经起来，他叹了口气： “你也说了，做我的妻子，阿宁会很危险。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她拖进来。” “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没再说下去。 “怎么了？”杨淑问。 左子辰一咬牙，坦白道： “我承认，你说得对。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阿宁的存在，离不开她了。但……但我还是不确定，自己对她是不是男女之情。” “我……” “或许你说得对，我喜欢的人只是我心里的古月淑。但时间太久了，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了。” “我的眼睛瞎了之后，又病了半年。那时候父亲不在身边，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做什么都不方便，经常磕磕碰碰的。那时候，你说的要嫁给我的话，还有那天，晚霞中你那双灿如繁星的眼睛，是我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道光。” “后来我好不容易从观音寺回来，第一时间就去了古家找你。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可这时候我才知道，你带着樊天走了，生死不知。” “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了，古月淑三个字，已经成了我的执念。” “自从知道你是谁之后，我对你多有试探。好奇是真的，但我也想证明，你是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古月淑。” 认识了这么久，这是杨淑唯一一次看到左子辰如此坦诚。如此不遗余力的向旁人剖白心计。 她苦笑一下，认真的看着左子辰。 “你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了吗？我不是。不仅现在不是，其实当年也不是。” “既然你已经把真心话说出来了，那不妨也听听我的心里话？” “你说吧，我听着呢。” 左子辰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落寞和疲惫。 杨淑吸了口气，娓娓道来： “当初，我说想嫁你是真的。但后来我也想过，那时候我才六岁，哪里懂什么爱呢？我当时只是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更多的是，想借着嫁给你离开古家，保护我娘罢了。” “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光，但我从来不是谁的希望，我更喜欢做别人的绝望。” “当年在你身边那么乖巧，也都是我装的。我骨子里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那时候我只是怕你嫌弃我，想要努力配得上你。可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哪怕当年我没有离开古家，一直向阿宁兄妹一样活着，我也不愿意嫁给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整日囿于一方小院。我宁愿打打杀杀，也不愿意应付那些女眷们的明枪暗箭。而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我。” “之前你问我，如果你比墨天浩先向我表白心意，我会不会答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不会。别说你在他之前说了我不会答应，就算从始至终就没有墨天浩这个人，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很奇怪，以前听到这话，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左子辰都会感到伤心难过。 可今天，听到杨淑这么说，他不仅心里古井无波，连装都不想装了。 他只是很平静的问杨淑： “我给不了你的，墨天浩能给你吗？” 第286章 放话 杨淑一愣，反应过来后一笑： “能啊。最少跟他在一起，除了做饭洗衣外，不用应付那些口不对心的人。我想去哪儿，他就算不能陪着，也会支持。” 左子辰也笑了，调侃她： “看来你挺喜欢他的。我以为你我这样的人，不会喜欢上谁。” 杨淑被说的又是一愣。她喜欢墨天浩吗？她仍然不知道。 但相比起刚成婚那会儿，她好像更加期盼见到墨天浩回家了。 但这是喜欢吗？她不知道。 但她没让左子辰看出来，只是问： “那你呢？喜欢阿宁吗？” 左子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让我在想想吧。不过我答应你，如果我想通了，发现自己喜欢她，我就会去向她提亲的。” 杨淑一脸的不在意： “这种话你不用和我说，去和阿宁说吧。” “好。” 左子辰很郑重的答应下来。 然后他又扬声把福伯叫了进来： “去给杨老板上茶，顺便上点好克化的吃食。” 听到这话，杨淑笑问： “终于肯给我上茶啦？不生气了？” 左子辰冷笑，吐出一句话： “你做梦。这是没完。” 走到门口的福伯一愣，看了杨淑一眼。古大小姐这次是真把家主惹火了。家主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杨淑冲他笑了笑。福伯不自觉的瞪她一眼，退出去了。 等他走了，杨淑问左子辰： “既然你没消气，那又上茶又上吃食的，是想干嘛？” “我不会留古德生母子太久。”左子辰冷冷的说。 在左家人的帮助下，乔芷已经把古德生母子送到了左家别院。 “我知道。” 杨淑早知道，左子辰不会留古德生太久，所以她也早做了准备。 她拿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往左子辰面前的桌上一拍。 “我以你的名义给我小舅舅写了一封信，你让人加急给他送去吧。” 经过这次的事，左子辰可不敢轻易相信她了。 他没动桌上的信，而是问杨淑： “信上写的什么？” “我说，古德生他娘被古视昌带走了，你看在我的份上，决定帮他一把。但左、古两家多年相交，你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所以想借他的手隐藏此事。” 左子辰一听，苦笑出声： “你这信还不如不写。你这么一说，樊家舅舅还不得觉得我是个口不对心的伪君子啊？” 杨淑一愣，笑出了声： “呵。你不是吗？” “我……” 左子辰再次语截，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说到这一步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吧。你我都是什么人，彼此都知道。” “而且我舅舅是个性情中人，你把话说清楚，他非但不会觉得你是伪君子，还会觉得你坦诚的很。他虽然不喜欢古家人，但只要提起我，他就会答应帮忙的。” “你以为樊家舅舅护的住那母子俩吗？” 这时候，福伯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放了两碗燕窝。 杨淑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嘴里感慨出声： “啧啧啧。真是奢侈，宵夜都吃燕窝啊！” 左子辰面无表情，而福伯又看了她一眼。 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他终究没说什么，又退了出去。 杨淑舀了一勺燕窝尝了一口，然后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她好像也越来越喜欢吃甜食了。 等把燕窝咽下去，她才开始回答左子辰的问题。 “我知道他护不住他们，但古视昌很快就会无暇它顾了。” “你想干什么？”左子辰问。 杨淑似笑非笑，又舀了一勺燕窝，显然是不准备回答的。 左子辰无奈，也没有再问。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明白的。 “我再说最后一次，别动阿宁，否则我不介意放下自己的好奇心。” 杨淑叹了口气： “知道了。你早点把她娶进门，我不就伤不到她了吗？” “不成。” 左子辰的声音严肃，杨淑听的一愣。 “我说的不只是阿宁的身体。” 杨淑拿着勺子的手又是一顿，嘲讽的笑了笑。 “那不可能。” 他们都知道，杨淑要做的事，可以不伤害古月宁的身体，但绝不可能不伤害她的心。 就像当初，她和古德生说的，选择了复仇这条路，他们的双手就不可能干干净净。 这一点，左子辰也知道。 之前他们达成共识的时候，左子辰就默认她可以利用古月凝。现在还装什么？ 当真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要来一出情深似海？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说的。丝毫不给左子辰留情面。 “你装什么？如果我今晚没挑破你对阿宁的心思，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曾经说你虚伪，如今看来一点没错。当初默认我利用阿宁的人是你，如今不让我伤害她的人还是你。左子辰，我可真是看不起你。”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我就算不让古视昌家破人亡，也一定会让他妻离子散。至于他的一双儿女，我可管不了他们心里会不会难过。毕竟他们老子当年逼死我娘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我会不会难过。” 如果你非要插手此事，那就别怪我与你为敌。你知道的，即便现在的我对上你，或许是螳臂当车。真惹急了我，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能让你掉层皮。” 说完，她重重的放下手里的勺子。瓷勺磕在碗沿上的声音发出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听起来分外骇人。 然后她起身，大步离开了左家堂屋。 丝毫没给左子辰说话的机会。她也根本不怕左子辰恼羞成怒，因此而把古德生母子交出去。 他不会。 第287章 青梅 杨淑猜对了，左子辰不会因为和她置气就把她交给古视昌。他就是这么个人，用杨淑的话来说就是虚伪。 但这不代表他不生气，左子辰手里也捏着勺子，那勺子已经被他捏断了。 说他虚伪也好，说他其它的什么也罢，总之他不想古月宁因此而伤心。 …… 虽然两人不欢而散，但左子辰没让人拦杨淑。所以福伯也没拦她，还亲自把她送出了门。 只是他的眼神不太友善，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住了。 “福伯想说什么？您不妨说说。” 杨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见此就直接问了出来。 福伯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古大小姐何必每次都要对我家家主如此不客气，现在的你，可没有和我们叫板的能力。” 杨淑一愣，不是惊讶于福伯的话，而是因为福伯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驴唇不对马尾的说了句： “看来您和子辰的关系是真不错。” 福伯一听，更不高兴了。 “您先别生气，说不定过几天你家就有喜事了呢。到时候你家家主还得感激我呢。” 还不等福伯反应过来，她就又说： “别送了，您回去吧。多给古二小姐送点补品，很快她就会成为你家夫人了。到时候我不就左右不了你家家主的情绪了吗？” 说完，不理会呆愣在原地的福伯，潇洒转身，大步走回了家。已经很晚了，她要回去睡觉了。 …… 金陵，明霞楼阁楼。 一身绯色纱衣的聂曦梦在丫鬟的帮助下，拆掉了头上和手上的饰品。然后躺在了床上。 丫鬟杜鹃也吹灭了蜡烛，躺在了杖外的脚踏上。 但还没等两人睡着，窗户就被人三长一短的敲响了。 这可是阁楼，被敲响的又不是屋门。按理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肯定会害怕。 但没有。 杜鹃迅速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后去推开了窗户。 聂曦梦也穿好了衣服，走到桌边重新点亮了蜡烛。 蜡烛被点亮，她也挂着美丽的笑容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个年轻的黑衣男人。 “你受伤了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流淌过山间的清澈泉水。 此时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没事，放心吧。这次不是因为受伤才来的。” 男人的嘴角也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还在聂曦梦的面前转了一圈。 这个男人，赫然正是墨天浩。 聂曦梦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挥手把杜鹃打发出去守门，自己坐在了墨天浩对面。 “那你这是来干嘛的？” 墨天浩走到聂曦梦平时躺的美人榻边，随意的躺了下去。 “没什么事，心里烦闷，来看看你。给我弹首曲子吧。” 聂曦梦风情万种的瞪了他一眼，笑骂道： “你小子，是唯一一个在我这儿听曲不给钱，还能躺在这张美人榻上的男人。” 话是这么说，聂曦梦还是走到琴架旁，素手轻拨琴弦。 琴声如流水，舒缓轻柔的流淌出来，让人为之神清气爽。 墨天浩闭上眼睛，静静的欣赏着这美妙的曲子。 聂曦梦，原名聂芊语。是宝应县曾经的大户聂魁鑫的宝贝千金。也是方允知的青梅竹马。 当年，方家出事以后，没过几年聂家也出事了。聂芊语也被卖到了青楼。 墨天浩在暗罗卫站住脚跟之后，就动用手段找到了她。 幸运的是，聂芊语因为太小，长的又好。老鸨想把她培养成青楼的台柱子。所以她还没被破了身子。 墨天浩本来想把聂芊语带离青楼的，但聂芊语却拒绝了。 她的父母兄弟都不在了，方允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方允知已经不是方允知了，而她，还是聂芊语吗？ 她已经无家可归，也知道那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的方家弟弟，现在也不容易。别的她做不了，但她至少能帮方允知做些探查的活。 从此聂芊语成了聂曦梦，也成了明霞楼的头牌。 …… 一曲终了，聂曦梦很久都没听到墨天浩出声。她疑惑的看过去。 只见墨天浩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已然睡着了。 聂曦梦站起身，轻巧的走过去。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弟弟。 墨天浩蹙着眉，好像真的有烦闷的事萦绕在心头。 聂曦梦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的弟弟还是这么让人心疼。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想着，她伸手想替墨天浩抚平眉头。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墨天浩的时候，墨天浩睁开了眼睛。 聂曦梦丝毫没觉得尴尬，冲墨天浩莞尔一笑，道： “你醒了。到我这儿来就是睡觉的？” 墨天浩扯了扯唇角，驴唇不对马嘴的来了句： “这颜色的衣服不适合你，以后还是穿素色的吧。” 聂曦梦一愣，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臭小子，敢对你姐指手画脚了？” 墨天浩无奈的伸手挡了下，嘴里告饶道：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他抬起手的动作，让聂曦梦注意到了他袖口的翠竹叶。 她不由一愣，笑着道： “差点忘了，你已经成婚了。这是弟妹的手艺吧？” 墨天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这几片竹叶的时候，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聂曦梦又是一愣，这副表情不对啊。莫非他不高兴是因为和自家娘子吵架了？ 第288章 迷茫 “怎么了？和弟妹吵架了？” 墨天浩揉了揉眉心，摇头道： “没事。” 聂曦梦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更知道，墨天浩不想说的事，她是问不出来的。 “那你为何不高兴？” 聂曦梦坐到美人榻旁，轻柔的问。 墨天浩叹了口气，回答： “真没事，想姐姐了，来看看你。” 墨天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聂曦梦这里干什么。他刚从苏州过来，关于蒋政云的财务，等他带人顺着线索找过去的时候，密室已经被搬空了。想也知道，顾璟程比他们快了一步。 但他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他知道，顾璟程确实是梅花阁的人。 之后，他又去了趟苏州，给顾璟程找了点麻烦。 他把顾璟程是杀了观云门掌门的真凶的猜测透露给了江南的几个门派。 真假不重要，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就够顾璟程喝一壶的了。 事情办完，他本该回家的。但不知怎么的，他有点不想回去。 不是因为他不想杨淑，相反，恰恰就是因为他发现，他想她了。 可他，怎么能想她呢？ 墨天浩突然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除了小泽，聂曦梦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选择来找她。 可到了明霞楼，看到了聂曦梦，躺在了那张美人榻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什么都不能说。 关于针对杨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只有他和许指挥使知道。而且他知道的也只有计划，没有原由。除了自己独自承受，他谁也不能说。 “阿允，你长大了。有秘密了。不说就不说吧，好好休息。” 墨天浩一愣，不是因为聂曦梦的话，而是因为那声：“阿允。”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他不知道。 “抱歉。” 对着自己的亲人，他只能这么说。 聂曦梦没好气的敲了他一个暴力，笑骂道： “你要死啊，对我也这么客气。” 墨天浩也笑了，展眉道： “知道了。姐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聂曦梦知道墨天浩没说实话，但她已经不想问了。 她笑着道：“累了就在这儿睡吧，明早又是一条好汉。” 墨天浩却摇头：“这不行。我睡在这儿，不是坏了你的名声吗？” 聂曦梦一笑： “又没人知道。再说了，我这样的人，还要什么名声啊？” 墨天浩一听，瞬间正色起来： “芊语姐，你别这么说。我早说过，只要你想离开这里，随时都可以。将来你若看上了谁，我也会帮你准备好嫁妆，让你清清白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聂曦梦没接这话，只是坚持让墨天浩在她这里休息。 “那你就在外间休息吧。我在内间，你不会影响到我的名声的。” 最终，墨天浩还是留在了聂曦梦这里。 …… 第二天早上，等聂曦梦主仆醒来的时候，墨天浩已经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因为昨日回来的太晚，杨淑第二天早上就起的晚了些。等到下午的时候，她又去了趟古家。 古月宁早上的时候就醒了，在杨淑来之前就和古视昌有过了一番对话。 彼时，王凤和古德中在得知古月宁醒来后，相继来看了她。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古月宁都开始吃饭了，古视昌才姗姗来迟。 “宁儿，吃饭呢。你好些了吗？” 古月宁放下筷子，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爹。” 古视昌当然看出来了，他和善一笑： “宁儿，你别紧张。爹只是来看看你。” “我，我没事。” 古视昌叹了口气，坐在了桌边。 “宁儿啊，这次你真的吓到爹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显得无比颓废和伤心。 “为了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男人，你甘愿把命搭上。你让我和你娘，你大哥怎么办呢？” 古月宁一惊，眼睛都瞪大了。 其实王凤和古德中都问过她，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古月宁想尽了办法搪塞他们。 她知道古视昌比另两人更难应付，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爹什么都知道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古视昌又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古月宁身边，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傻丫头，你真的以为你或者杨淑，能瞒的住我吗：” “我……” “不用说了。” 古视昌打断了她的话。 “宁儿，爹不怪你。只是有点失望，你真的不该为了他这么做的。” “不过你放心，昨天的事不是左子辰做的。我也不会和他为敌的” 话是这么说，但古视昌在走之前，还是撂下了一句话： “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爹娘真的会伤心的。” 古视昌很忙，说完后就离开了。所以他没看到，古月宁在听到他说，昨天那人不是左子辰的时候，眼神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讶。 昨天先提起看到左子辰的人是杨淑，但后来确定和古视昌打斗的人，就是左子辰的人，是古月宁。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那块玉佩，但后来不是。 从古月宁刚刚明白少女心事为何物的时候，左子辰就被她深深藏在了心里。这世上最了解左子辰的人，除了福伯，可能就是她了。 不是杨淑那种对左子辰行事风格的了解，只是单纯对这个人身形容貌的了解。 她很清楚，昨天的那个人就是左子辰。 第289章 味道 但古视昌却说，昨天的人不是左子辰。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等到了杨淑。 古月宁半靠在床上，杨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阿宁，你没事吧？昨天吓死我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冲动呢？” 杨淑拉住古月宁的手，一脸关心。 “我没事，姐姐放心吧。” 古月宁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努力露出个笑容，对杨淑道。 “阿宁，我……” 看见她没事，杨淑松了口气。 可她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抱歉的对古月宁说： “你昨天给我的玉佩，我交给古馆主了。” “我知道。”古月宁苦笑着说。 “我爹已经告诉我了。是我自不量力，以为能骗过我爹。” “抱歉啊。”杨淑不好意思的说。 “不要紧的，不怪姐姐。只是……” 古月宁突然吞吐起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淑好奇的问。 古月宁红着脸，拉了拉杨淑的袖子，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 杨淑一愣，什么情况？ 她虽疑惑，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这话，我只能和姐姐说了。我知道姐姐和左大哥关系不错，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太害怕了。我爹说，昨天的人不是左大哥，可我知道那人就是他。我实在没办法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杨淑无奈，声音轻柔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古月宁就露出了疲态。 杨淑见此，就提出了告辞。 帮古月宁传化是不可能传话的，昨晚两人还闹的不欢而散呢。但答应了别人的事，杨淑也不能不算话。 她走出古家，在古家门外转了一圈。 然后在旁边一间院子的屋檐下，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个人砸了过去。 那人忍着没叫出声，一扭头，就看到了杨淑笑盈盈的脸。 他一愣，要不是还记得自己是干嘛的，差点就张口骂人了。 杨淑在看清那人脸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皮肤微黑，又瘦又矮，三角眼，八字胡，这赫然就是老十。 眼见对方就要生气，杨淑赶紧开口。 “你别生气，再替我给左子辰传句话。” 老十瞪着一双三角眼，神色不善。 “古二小姐想问问他，他到底想干嘛。她说她不是不相信你家家主，只是太害怕了。” 老十一愣，他是奉左子辰的命，来探查古视昌的动向，和古月宁的身体状况的。具体的事不是他做的，所以他也听不懂。 可杨淑不在乎，说完后，就走了。 回到家，她看见的是正在收拾行李的墨天浩。 她走过去，喊了对方一声： “阿浩，你回来了。” 墨天浩转头，对杨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嗯。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脏衣服拿出来，准备放入木桶。 杨淑从他手里接过那些脏衣服，然后回答： “我今天没去锦绣坊，去了趟古家。” 她拿着脏衣服，随手翻了翻，然后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墨天浩一眼。 墨天浩刚想问一句，“去古家干什么？”就接收到了杨淑的目光。 “怎，怎么了？” 他被看的头皮发麻，不由有些紧张。 杨淑一笑，从衣服堆里拿出一件衣服，抖了抖。正是墨天浩之前穿的那一件。 “脂粉味儿，还是上等货。巧了，我刚从阿宁那儿看到了一样的。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好几两银子一盒呢。” 墨天浩脸色一变，慌忙摆手摇头。 “不不不，淑淑你听我说。这是昨天几个兄弟要去喝花酒，我实在推脱不掉，才跟着一起去的。但我向你保证，我连酒都没喝，更别说那些女人了。” 他心里后悔不迭，昨天去找聂曦梦，他就不应该穿自己的衣服。当真是鬼迷心窍了，连这一点都忘了。 他今早打马回来，一身的汗臭味，天知道杨淑是怎么闻出来这上面有脂粉味儿的？ “你紧张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杨淑似笑非笑的声音，打断了墨天浩的思绪。 “真的吗？淑淑你真的不生气吧？” 他小心翼翼的问。 然后又再次保证： “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去青楼。”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杨淑终于笑出了声。 她本来就没怀疑他，否则就不是这样了。没想到这男人这么失措。 “都让你别紧张了。男人嘛，去青楼应酬也是正常的。去呗。” 墨天浩一愣： “可你不是一向奉行男人女人都一样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杨淑终于笑了。 “对啊。所以我也去过啊。” 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墨天浩，她抱着那堆脏衣服转身潇洒的走了。 墨天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也笑了。 “幸好她没生气。”他想。 浑然没发现，他纠结的已经不是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杨淑不怀疑他了。而是庆幸自己娶的是杨淑这样一个奇女子了。 …… 晚上，老十和同伴换了班后，就去找福伯，把杨淑的话传达给了他。 福伯听完，脸色阴沉。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把话传达给了左子辰。 左子辰没说话，只是坐在那儿，用手指有规律的轻敲着桌面。 直到福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左子辰才薄唇轻起，吐出一句话： “我去见她。” 第290章 冲动 福伯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左子辰一向是个冷静至极的人，怎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去见古月宁呢？ 他又问了一次： “家主，您说什么？” “我说，我要亲自去见她。” 无比清晰的话语，让福伯明白，他是认真的。 “可……”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福伯还想再劝，左子辰却打断了他。 福伯叹了口气，不再劝了。而是问： “要我陪您去吗？” 左子辰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福伯的肩膀。 “放心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深夜，古月宁因为受伤，早早的就休息了。但她心里有太多疑惑和惶恐，所以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从外敲响了。 还没等古月宁感到害怕，一道温润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阿宁。是我，左子辰。” 古月宁一愣，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左子辰出事了，现在是来找她帮忙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紧张起来。 左子辰在窗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慌乱，平和道： “左大哥怕黑，也想找个人陪着。” 古月宁一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思绪不由飘远了。 很多很多年前，古月淑刚离开古家，左子辰也刚瞎。王凤为了让左家继续认下和自家的婚约，经常让古月宁去左家陪着左子辰。 可左子辰那时候情绪不高，又因为古月淑离开的事一直迁怒于古月宁。 所以那时候，两个孩子相处的不太好。 直到有一次，古月宁又去了左家。她在祠堂找到了左子辰。 那天，是左母的忌日。 古月宁不懂这些，她只是想陪着这个漂亮的小哥哥。 可是左子辰不理她，不知不觉的她就睡着了。 左子辰看不见，也不想管她。所以后来就走了。 等古月宁再醒来的时候，她就被锁在了左家祠堂里。 她可不是古月淑，害怕的哇哇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另一边，等左子辰吃过晚饭，才想起古月宁还在祠堂里。 他火急火燎的跑过去，就听到了女孩嘶哑的哭声。 他准备去找人开门，但古月宁却哭着求他别走。 为了让女孩不再害怕，左子辰说： “我看不见，也会怕黑。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我们就都不会怕黑了。好不好？” 神奇的是，听到这句话的古月宁竟真的不再哭了。 “真的吗？左大哥也会怕黑吗？”她抽咽着问。 左子辰赶紧点头，又想起一门之隔的女孩看不见，又赶忙说： “对。左大哥怕黑，也想找个人陪着。” “那我一直陪着左大哥。” 女孩的声音里虽带着哭腔，但十分坚定。 从此，古月宁一直遵守着这个承诺。 只是那人当年本就是哄她的，遑论如今呢？ 想到这里，古月宁的心也冷了。左子辰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就证明今晚他没什么事。 当下，她略显冷淡道： “时间很晚了，左大哥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左子辰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冷淡，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知道你恼了我，更知道深夜闯你闺房不好。但阿宁，你能不能再给左大哥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恳切，古月宁听的心中一颤。 但她还是没出声。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左子辰先让了步。 “没关系，我在窗外说也是一样的。” 然后又怕古月宁担心似的说： “你放心，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了，不会有人知道我在你窗外的。” 又过了片刻，古月宁终于开口： “左大哥想说什么？” 左子辰暗暗松了口气，娓娓道来： “你知道了吧，昨天早上那个人是我。我是为了救你二婶穆氏和堂兄古德生去的。” “近一年多，古德生都在严景手底下做事。前段时间，他抢了古伯父的一批货。古伯父大概亏了不少。所以他设计把你二婶绑来，想以她为饵，杀了古德生。” “古德生没办法，求到了樊家。可樊家舅舅不在扬州，所以他又找到了我。你知道我因为阿淑的原因，和樊家舅舅一直有来往，我实在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古月宁良久没出声。 她是天真，但并不傻。她知道，左子辰说的事，她爹是能做出来的。 可她也不敢全然相信，一时间心绪复杂。 直到左子辰叫了她一声：“阿宁。” 古月宁反应过来，平静道： “我知道了，多谢左大哥为我解惑。真的很晚了，左大哥回去吧，我累了。” 接二连三的吃了闭门羹，若换成别人，左子辰早就生气了。可这个人是古月宁，他一点都不生气，只有种淡淡的无奈。 可今天，他一定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左子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古月宁不由疑惑。可还不等她开口，左子辰就先发制人。 “等你的伤在好些，我就上门提亲如何？” 古月宁一愣，瞬间看向左子辰的方向。但隔着窗户和床帐，她什么都看不见。 良久，她才声音苦涩的说： “左大哥，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累了，你回去吧。”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哀求，她真的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怕听到她不想听的，更怕听到她想听的。因为那样，她恐怕就再也收不回自己的心了。 第291章 跑了 “今晚来之前，福伯劝我不要来。他说，我昨天才和你爹交恶，今晚实在不该来。可我愿意冒险，冲动一次。” “今天杨淑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疑惑和害怕，但我今天其实主要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是想和你说，我喜欢上你了。” “当你义无反顾的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就慌了。我习惯了你陪在我身边，我怕你就此离开。我也曾想过，我身边明枪暗箭，不应该把你拖进来。可当我听说，你因为我的事害怕惶恐的时候，我就再也忍不住了。” “阿宁，我知道我曾经对不起你，你也可以拒绝我，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不顾古月宁的哀求，左子辰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 古月宁不说话，她抱着头，蜷缩在床上，肩膀颤抖。 明明是无声的，可左子辰却似乎感觉到了。他再顾不得规矩，一把推开了窗户，然后跨了进来。 他快步走到床边，一下掀开了床帐。 古月宁惊慌失措的往后缩了缩，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正对上左子辰一双分明无神，却又有神的眼睛。 左子辰伸手，轻轻抚上古月宁的肩。 “阿宁别哭，是左大哥错了。” “呜呜。”古月宁终于哭出声来。 “你说过，你只喜欢我大姐的。” “不是。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对她不是喜欢，对你才是。”左子辰温柔的说。 古月宁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的双肩颤抖。 左子辰也没说话，静静的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古月宁止住哭声，平静的说： “我确实喜欢左大哥你，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替你挡剑的事情，才和我说这些。” “不是的。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上你了。”左子辰急急的说。 他的神情郑重而又严肃，古月宁不由看呆了。 “我，我要再想想。”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说。 “好，我等你。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什，什么机会？” 古月宁抬眸，疑惑而又紧张的问。 “给我一个赎罪，追求你的机会。” 温柔的声音滑过耳廓，古月宁不自觉红了脸。 …… 另外一边，躺在墨天浩怀里的杨淑也在想着一件事。 关于王凤，她本来想再拖拖的。但古视昌这两天忙的很，小莲那边也应该快要透露出自己身怀有孕的事了。在古德生走前，她可是让对方给小莲送了一颗假孕药玩呢。褚小莲一定会好好利用。 再加上樊英也快来了，倒不如…… 不出杨淑所料，仅仅两天之后，莲姨娘有孕的事，就在古家传开了。 古视昌大悦，给下人们多发了一个月的月利。 与此相反的是，王凤母子的怒火。 古月宁还好，最多只是黯然。可王凤和古德中却都恼怒无比。 要不是古德中知道和他爹硬刚没用，他都要冲到小莲的院子，把对方骂一顿了。 王凤也生气，但她不急。前面就说了，她的一双儿女都已成人，根本不怕褚小莲生出儿子。 但这不代表她痛快。 可还没等她平复下情绪，王妈妈就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了她一件事。 “夫人不好了，刘明一家跑了。” 王凤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反问： “什么意思？什么叫跑了？” 王妈妈扶着膝盖喘了口气，这才说道： “今天有人找到远儿，说他把房契抵给了刘明。现在他想赎回房契，却找不到人了。” “之后远儿就去找了刘明，结果不仅他不在，连他一大家子人都不在。” “什么？一家子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我派去盯着他们的人呢？” 这一个多月来，刘明父子做的都很好，王凤渐渐把印子钱的事都交给了他们。但她也不是全然相信他们的，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呢。 现在告诉她，一家子都不见了。这让王凤如何接受？ 王妈妈都要哭了，苦着脸道： “那几个人都被打晕绑在屋子里了。行李都在，我们的人还找到了这个。” 她抖着手，把一本薄薄的账册递给了王凤。 王凤接过来，翻了几下，然后她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十分精彩。 她“啪”的一声把账册拍在桌上，喘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发作。 这是刘明的真账册，之前给她看的是做出来的假账册。 刘明背着她往外借了好多钱，那些走投无路的赌徒都拿着自家的房契地契、古玩字画在他这里抵押。 王凤没给过刘明这么多钱，他哪来的钱借给这些人的呢？ 当然是跟潘核借的。 现在他们一家带着那些房契地契、古玩字画跑了，所有的债务就落在了王凤手里。 “混账。” 王凤摔了一个杯子，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到底是被雁啄了眼。 王妈妈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等王凤的怒火稍平，她才小心翼翼的道：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王凤差点又摔了一个杯子。问她怎么办，她还想知道怎么办呢？ “要不，告诉老爷吧。”王妈妈建议道。 “蠢货。” 这下，王凤是真的把另一个杯子也砸了。 “绝对不能告诉老爷。先把我们的人散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把刘明一家找出来。然后再去清点一下我的私库，看够不够把那些钱垫上。” 她迅速冷静下来，吩咐王妈妈。 可王妈妈脸色仍然很难看。 王凤的私库有多少钱，她比王凤更清楚。刚刚她也看了那本账册，很清楚王凤的钱是不够垫付那些债务的。 第292章 算漏 王凤很快看出了王妈妈的顾虑。她叹了口气，说： “实在不够的话，就拿樊莲儿的嫁妆抵吧。” 樊家在没落之前，也算是个大户。她的嫁妆这么多年来都在王凤手里。 古视昌在银钱上没亏过她，再加上动先头夫人的嫁妆这种事，好说不好听。樊莲儿的嫁妆才幸存至今。 可现在没办法了，王凤只能拿她的嫁妆垫付了。 王妈妈答应一声，迅速退下去安排了。 …… 他们当然是找不到刘明一家的，这些人把人皮面具一撕，散入人群中，根本就找不到。 至于她垫付出去的银子，当然由杨淑和潘核分了。 …… “兄弟好计谋啊！这次多亏你，我们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祥云坊。 潘核笑容满面的数着桌上的银票。这是古远不久前送来的。 这才是第一批，那些赌徒的房契等物也在他们手上。等这些人拿钱来赎他们的东西，他们还能再赚一笔。 潘核清点完毕，分出一半推给坐在对面的杨淑。 “我不要。” 杨淑却摇头，拒绝了。 潘核一愣，反问： “什么意思？兄弟是嫌不够吗？也是，这个计策是你想的，是应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钱我都不要。” 杨淑打断了潘核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王凤现在正忙着卖她手里的东西。我希望，潘老板你能私下把这些东西买回来。之后如果有一个叫樊英的人想要买这些，还希望你不要难为他，把东西低价卖给他。” 潘核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看来兄弟你是个有秘密的人啊！” 杨淑一笑，同样意味深长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如何，潘老板都只赚不赔。” 潘核也笑了：“兄弟说的对。来，我敬兄弟。” 杨淑和潘核碰了一下杯，然后仰头饮尽杯中酒。 “王凤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人，她找不到刘明，就一定会来找你。潘老板准备怎么办？”她问。 潘核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找就找呗，白纸黑字的借条写的清楚的很，她就算要上公堂我也不怕。” “确实如此。但你为何不再敲古视昌一笔呢？反正正如你所说，白纸黑字的借条写得清楚，哪怕你把事情闹大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什么意思？”潘核问。 杨淑咧开唇，露出个阴森的笑： “不如趁王凤还没把钱还清，把这件事捅到古视昌那里去。毕竟他自己做的生意已经够脏的了，他夫人还敢碰赌博的生意。他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呢。” 看着她恶劣的笑容，潘核打了个寒战。他确定，对面这个人肯定和古视昌有仇。 …… 计划在一步步推进，杨淑自认为算无遗策。可她到底不是神人，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樊英收到杨淑那封以左子辰的名义写的信，火急火燎的就往扬州来。他不认识古德生，但能给古视昌添堵，他就很乐意帮对方一把。 古德生母子被救走后，古视昌就一直派人盯着左子辰。但左子辰有别的门道，他没能截住那封信。 可自从樊英回去后，他同样让人跟着对方回了鲁地。所以樊英刚动身，他就知道了。 他不确定救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和樊英有关。但这个人接二连三的和他过不去，不该留了。 樊英的武功还行，古视昌自己抽不开身，又怕彭前搞不定，竟然花钱请了人去处理。还是梅花阁的人。 樊英虽说是日夜兼程，但到了晚上，他还是会找个客栈休息的。 但今日，因为白天的时候遇到点事耽误了，晚上就没来得及进城。 放眼四顾，一条官道一眼望不到头，附近连个土地庙都没有。 樊英无奈，打马转头，拐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他找了一棵树，把马拴好。然后去捡了些干树枝，掏出火折子，把火生了起来。 正当他拿着水壶，吃着干粮的时候，一个黑影已悄然来到了他身后。 “嗖”，一声细小的破风声响起，一支吹箭朝樊英后脑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的一偏头，手里的水壶也往后砸了过去。 同时他迅速起身，腰间的大刀也出了鞘。 “谁？滚出来。” 他暴喝出声，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人武功很好，对他的杀意也十分浓重。 树后那人缓缓的走了出来，心想： “这樊英反应还挺快，够得上黄梅了。” 对，他就是专门处理黄梅的二瓣杀手。 之前他以为，樊家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樊英这个名字，更是没什么人知道。他之前还觉得，樊英只能够的上白梅呢。 “你是谁？想干什么？” 樊英提着刀，沉声问来人。 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劫道的呢，可这人就一个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劫道的。 那人讥诮一笑，说： “杀你的人。” 此话一落，他拿着刀就朝樊英扑了过去。 樊英见他不想多说，只好也拿着刀架了上去。 两把刀重重的碰在一起。 樊英虎口一麻，差点拿不住刀。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反观那杀手。刀子只是偏了少许，脚下还站的稳稳的。 樊英一看，就知道自己打不过来人。 他拿着刀在身前用力劈砍几下，整个人却往后退。 他看准了拴马的大树，猛然一跃，就想要跑。 杀手冷笑一声，用比樊英更快的速度扑了过去。 他手起刀落，抢先一步砍断了缰绳。然后又用刀背重重的敲了下马腹。 马儿受惊，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树林。 第293章 还清 见计策被识破，樊英索性举刀翻腕，直削对方脑袋。 杀手一低头，躲过这一刀。然后反手就刺。 两人就这样在树林里缠斗起来。 樊英和关盈一样，刀法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但他没有关盈的本事，而且在树林这样一个有大树遮挡的地方，他很难施展的开。 相比他，那杀手却自如的多。他比樊英行动更轻巧，而且也并不缺乏力量。 两人高下立判。 可樊英不甘心，他不能死在这儿。 他已经受伤了，虽然都不致命，但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 想到这里，樊英急如闪电的劈出几刀，暂时吸引开杀手的注意。脚下一带，那杀手情不自禁的往前一扑。 樊英另一手没有兵器，只好以手为刀，砍向对方的脖颈。 可那杀手反应也很快，他迅速稳住脚步，然后也用空着的那只手上架樊英的手。 同时，他再次挡开了樊英的刀，然后手腕一转，刀尖直直刺向樊英腹部。 樊英想退，可杀手不给他机会。他抓住樊英的手，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退是不能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樊英的刀因为角度问题，也劈不到杀手身上。 就在这时，杀手的耳后生风，有什么东西朝他来了。 他腰腹一沉，想让樊英帮他挡。 但这样一来，他的重心就变了。 早已在他后面的人出手了。 她拿着一把短匕直刺杀手后心。 樊英挥刀挡开之前杀手躲开的东西，定眼一看，那竟然只是一片叶子。 看清了的樊英和杀手都是心里一惊，刚才他们可是听着这轻飘飘的一片叶子发出了明显的破风声。用刀挡开叶子的樊英更是知道这劲风有多强。 再一看，来人还是个熟人。 “柳姑娘。”他脱口而出。 来人正是柳素。 为了躲开柳素的短匕，杀手的刀就偏了。直擦着樊英的斜肋而过。 “躲开。” 柳素对着樊英喊了声，然后在杀手彻底转过身之前，又拿着匕首刺了过去。 樊英一手提刀，一手用力按住腰间伤口。呆呆的看着眼前战况，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不远处，柳素和那杀手正战的如火如荼。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可面对用长刀的杀手，只拿着短匕的柳素非但不显颓势，反而略胜一筹。 那杀手也是越打越心惊，眼前女子明显没尽全力，可自己已快撑不住。他怎么不知道，樊英身边什么时候有如此厉害的人了？ “别多管闲事，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他暗含警告，却又色厉内荏的低喝。 柳素轻嗤，一脸的不屑一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 “不过是梅花阁的宵小，何足畏惧？” 杀手又是一惊，这女人竟然知道他的来处，却还敢如此放肆。 “你是谁？” 柳素没说话，她心情现在很不好。 若用她那两把柳叶刀，眼前这人早死了。可旁边偏偏还有个樊英。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让樊英知道她是谁。所以现在只能用短匕了。 她越想越火大，出手不由也越发狠辣了。 杀手渐渐招架不住了，也想像樊英一样跑了。 可前有柳素步步紧逼，后有樊英虎视眈眈。他根本无路可退。 不过片刻，他就被柳素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樊英提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质问道： “你是谁？谁让你来杀我的？是不是古视昌？” 他能想到要杀他的人，也只有古视昌了。 那杀手不说话，死死的瞪着柳素。 可柳素毫无反应，这种眼神，她看的太多了。 但樊英忍不了，柳素是来帮他的，他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他用刀在杀手腿上狠狠扎了一刀，呵道： “谁让你瞪人姑娘的？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那杀手忍着疼，还是不说话。 柳素无声的笑了下，手腕一动，短匕就飞了出去。直接插在了杀手胸口。 顿时，鲜血迸溅。 柳素轻巧的往后一退，身上丝毫没沾到鲜血。 樊英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问： “就这么杀了？不再问问了吗？” 柳素不说话。一弯腰，在杀手的身上找了找。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块两片花瓣拼在一起形状的令牌。然后她又转头把令牌递给了樊英。 樊英接过来一看，他瞪大了眼睛。 “梅花阁。”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就发现柳素已经走远了。 樊英一愣，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柳姑娘，柳姑娘你等等。” 柳素没回头，但放慢了脚步。 “柳姑娘，今天谢谢你了。你这是去哪儿啊？” “不用谢我。上次你救我一命，今天我还清了。” “我要去扬州，先走一步。” 说着，再次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见柳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听了那句“还清了”，樊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见柳素越走越远，他赶紧喊： “柳姑娘，我也去扬州。我的马没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杀手的马在西边大石头后面。” 柳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她就是看到了那匹马，又听到了打斗声，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遇到了樊英。 想着自己欠他一条命，还有杨淑对樊英异乎寻常的在乎，这才出手帮忙的。 第294章 告知 樊英无奈，只好往西边去了。等他找到杀手的马，刚准备上去。一回头，就看到了柳素骑着马朝他而来。 “你……” “我和你一起。”柳素说。 她不知道樊英得罪了谁，对方才会找梅花阁的杀手买他的命。但她不想让樊英死。所以她又回来了。 “好啊。” 樊英很高兴，笑呵呵的就答应了。 他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接着休息，第二天才继续赶路。 还好，之后的路程很顺利，两人再没遇到什么杀手。 扬州城外，樊英问柳素： “柳姑娘有地方去吗？” “有。” “好。那姑娘先进城吧。” 他要去左家别院，不进城。 柳素看了他一眼，打马进城了。 …… 左家别院。 左子辰早安排了人等着樊英。 在下人的引领下，他也终于见到了古德生母子。 双方落座，互相客气了几句。古德生厚着脸皮开口了： “樊二爷，这次真是多谢你了。但你能不能让我留在扬州，我能帮您做很多事。” 穆彩樱拉了他一把： “抱歉樊二爷，犬子不懂事。” 樊英一笑：“不要紧。我已经让我家的下人来了，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扬州。等我安定下来，就会把你们接过去。之后你们想走，还是留下，都随你们。” “多谢樊二爷。” 古德生高兴起来，立刻起身拜下。 樊英扶住他： “不用如此。我们的目标都一样，能扳倒古视昌，一切都好说。” …… 他们这里密谋着扳倒古视昌，柳素也打马进城。 她本想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但想起和樊英遇到的那档子事，她改变了想法。 …… “姑娘，你要买什么吗？” 吕红看到一个挎着白底蓝纹的包袱，身形娇小的素衣女子款款走入锦绣坊，赶紧招呼道。 “我找杨淑。” 女子，也就是柳素说。 吕红一愣，原来是坊主的熟人。 “姑娘稍等。” 说了一句后，她又大声喊杨淑。 杨淑听到吕红叫她，就从后院里走出来。然后就看到了柳素。 她一愣，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我找你有事。”柳素直截了当。 杨淑一听，就知道柳素是真找她有事。 于是她和吕红等人说了一声，然后就和柳素一起出去了。 在一个茶摊前，两人坐下。 拿着茶盏，杨淑问： “说吧，出什么事了？” “樊英来了。在路上他遇到了梅花阁的杀手，是我救了他。” 一滴茶水滴落下来，溅在了杨淑的手背上。 她声音干涩： “他没事吧？” 柳素摇头：“没事。” 杨淑松了口气，整个人也重又放松下来。 “我知道了，我会去解决。多谢你。” 见事情说完，柳素就想起身离开。 杨淑一把将人按住了： “等会儿。你都坐在这儿了，聊聊呗。” “你这次是来干嘛的？”她问柳素。 “做任务。” 见杨淑表情微变，柳素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不是左子辰。” 听到这句话，杨淑松了口气。看柳素这个反应，她就知道，这次不是太让人为难的任务。 “有地方去吗？” 柳素想说有，但最后还是摇头。 “那去我隔壁住吧，隔壁的房子还没人租呢。那秀才一家把事情托付给了李婶，我帮你说一声就行了。” “樊英呢？”柳素问。 杨淑这才想起，樊英今天没地方住。他又不可能去左家，最大的可能就是住他们隔壁。 “也是，那你去外面住吧，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还有，今晚来吃饭，我介绍我家那个给你认识。” 她的笑容明媚，让柳素都晃了下眼。不由对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越发好奇了。 “好。” 她答应一声，率先离开了。 等她走了，杨淑的脸色冷了下去。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古视昌找梅花阁的人来杀樊英的。看来，她还是太仁慈了。 现在有个麻烦的事，梅花阁一旦接了任务，就不会轻易放弃。而且柳素他们只遇到了一个人，没有对方的影奴。 这只有一个原因，梅花阁，或者说那个杀手，小看了樊英。 那杀手应该是刚杀了其他目标，影奴死了。他又不把樊英放在眼里，就没回去再找一个，就一个人杀过来了。 这种情况下，梅花阁之后只会更加努力的反扑。 真是麻烦。 杨淑揉了揉眉心，结账后就走了。 回到锦绣坊，杨淑叫来了乔芷。 “今晚去找潘核，告诉他，加快速度。明天早上，我要王凤在外私放印子钱的事，传遍扬州的大街小巷。” 吩咐完，杨淑和锦绣坊的众人说了一声，就提前回了家。 她回去的时候，樊英还没来。 墨天浩从屋子里走出来： “淑淑，你怎么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遇到个熟人，今晚要来吃饭。还有樊大哥，他今天可能也要来。” “原来是这样。你怎么知道樊大哥要来的？写信的吗？” “对。” 杨淑这可不是胡说的，樊英决定再次来扬州的时候，就给杨淑也写了信。 “那你的朋友呢？怎么没听你说过？”墨天浩又问。 “跑江湖的时候认识的。不算多要好，偶尔见一面罢了。” 墨天浩陷入了深思，他怎么不知道，杨淑有什么朋友？她这又是想干什么？ “男的女的？”他好奇的问。 杨淑看了他一眼，回答： “女的。是个漂亮姑娘。” 第295章 撤销 墨天浩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自从上次杨淑发现了他衣服上的脂粉味儿之后，杨淑什么都没说，但墨天浩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矮了一头。 于是他赶紧表忠心： “再漂亮的姑娘，在我心里都没淑淑你漂亮。” “噗嗤”，杨淑忍不住笑出声。没好气的拍了墨天浩一下。 “行了啊，少来这套。” 墨天浩嘿嘿一笑： “我说的是真的。” 杨淑实在没眼看，吩咐道： “去买菜。” “好嘞。” 墨天浩答应一声，提着菜篮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樊英果然来了。 “妹子，你们隔壁的院子有人住了吗？” “没呢。你去找李婶，拿了钥匙就能直接搬进去了。屋主过年才回来，平时你随意。” “好。” 等樊英拿了钥匙打开隔壁的门，杨淑也跟着进去，准备帮他收拾屋子。 不过很快，墨天浩就回来了。 “淑淑你回去吧，我来帮樊大哥收拾。” 杨淑点头答应，然后回去做饭了。 晚上，两个孩子回来了。柳素也踏着斜阳来了。 她没带柳叶刀，以前在朝廷也没露过脸。但看到她的第一眼，在听到杨淑向自己介绍： “她叫柳丝，是我朋友。” 的时候，墨天浩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柳素。 “柳姑娘。” 他礼貌的和柳素打招呼，心想： “杨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在他打量柳素的时候，柳素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身高八尺，面容俊朗，肩宽腿长，长的确实好。再看，指上有茧，肌肉紧实，是习武之人。 可这都不足以让杨淑喜欢他。 所以他身上必然有柳素没看出来的优点。至于到底是什么，柳素不知道。 “柳姑娘你也来了，真好。你住哪儿？等我安定下来，请你吃饭啊。全当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见到柳素，最高兴的竟然是樊英。 “东大街上的天涯客栈，离这儿不远。”柳素说。 她一向话不多，可这次竟然仔细的回答了樊英的问题。 杨淑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不会有事吧？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抱歉樊大哥，今天就不陪你喝酒了。我晚上想和丝丝聊聊。下次在陪大哥喝个痛快。” 席间，杨淑说。 “不要紧。我这次也有许多事要做，等做完了，在喝也不迟。” 樊英大度的表示理解。 于是吃过饭后，杨淑和墨天浩说了一声，就要和柳素一起去客栈。 其实樊英本也想送柳素的，但杨淑找的理由太好，他根本无法反驳。只得不说话。 可心里那点淡淡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杨淑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朝天涯客栈而去。 “你的任务在什么时候？”杨淑率先开口问。 柳素直截了当道：“你要让我帮你干什么就直说。” 杨淑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今晚去梅花阁扬州分部，让他们取消对樊英的任务。” “条件呢？”柳素直击要害的问。 “肖燕燕在北边的三座暗装。” 柳素猛的停下脚步，定定的看向杨淑。 “你和樊英到底什么关系？” 当年为了取信肖暮霆，肖燕燕在离开时，的确遣散了自己手下的所有人。但她也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如果肖暮霆反悔，她的人也会尽全力出手。 好在，肖暮霆没让她失望，这些人最后也自然没用上，。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些人将永远不被起用。 可今天为了樊英，她只能牺牲其中的几个了。 谁叫梅花阁不会因为钱财就轻易撤销任务呢。 听到柳素的话，杨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由笑出声。 “你在想什么？我已经嫁人了，墨天浩你不是才看过吗？……” “肖燕燕，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柳素冷着脸，低呵道。 见她认真，杨淑也正色起来： “行了，不逗你了。走，到客栈再说。” 两人来到天涯客栈，要了一壶茶，在柳素定的房间里相对而坐。 “说吧。”柳素面无表情的催促。 杨淑无奈，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樊英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故人。” 沉默片刻后，柳素问： “没了？” 杨淑点头：“没了。” “我不相信。”柳素说。 杨淑被茶水呛了一下。 和左子辰那种人接触的太多，她突然有点不适应柳素这种直来直去的了。 但天可怜见，她这次说的是真的啊！ 可这些话不必和柳素说。 于是，她只能说：“别这样了。不就是几个用不上的暗装吗。你难道可怜他们啊？” 柳素还是不说话。 “唉！阿素，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他。你对他的印象不也挺好的吗？” “最好如此。”柳素说。 “那你帮我吗？”杨淑笑嘻嘻的问。 “滚。” 于是杨淑麻利的滚了。 一直到她快要到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自己找柳素帮忙明明是为了樊英，怎么最后倒变成了自己向柳素保证，自己不会害樊英了呢？ 这两人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 是夜。柳素一番装扮后，来到了梅花阁接任务的胭脂铺。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孟九娘正百无聊赖的拨着算盘，算着白日里的进账。 他们这里做的本就是夜里的生意，白日里的那些，只是她拿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孟九娘四十余许年纪，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路。但看到她的人，没有一个会觉得她不美。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青色少女没有的妩媚。 第296章 赎命 “咚咚咚”，胭脂坊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几名彪形大汉瞬间蓄势待发。 孟九娘妖娆一笑：“紧张什么？快开门迎客。” 随着她的话落下，胭脂坊大门应手而开。 门外，柳素一身从头罩到脚的黑斗篷，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孟九娘又是一笑：“这位客人，请坐。来买命的吗？” 柳素走到孟九娘对面从容的坐下。 一名大汉给她端来一杯清茶。 柳素没动那杯茶，而是直接道： “我来赎命。” 此话一出，孟九娘的脸色变了。那几名持刀大汉更是直接拔出刀，对准了她。 可柳素仍然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我不管你是谁。但梅花阁一旦接了任务，就不会撤回的。你最好不要闹事。” 孟九娘冷哼一声，恶狠狠道。 “我用你们肖护法在北边的三座暗装来换。”柳素说。 这话说完，众人为之一静。然后猛的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 孟九娘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柳素没说话，把一张纸朝孟九娘推了过去。 孟九娘抖着手，拿起桌上的纸看了一眼。 然后她“啪”的一下把纸拍在了桌上。 “你是谁？”她问。 “你不需要知道。”柳素没什么情绪的说。 孟九娘眼神一狠，手一挥，命令身后的人： “拿下她。” 几名大汉应声而动，齐齐朝柳素扑了过去。 到了此时，柳素终于动了。 她瞬间而起，用左手把离她最近的大汉拉了过来。然后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单手拧断了大汉的脖子。同时右手顺势接过了大汉手里的刀。回身一劈，又解决了身后的一人。 孟九娘也迅速起身，往后院去。柳素刚才这一手，足以证明她的厉害了。孟九娘可没本事打得过她。 可她才刚迈开脚步，一把刀就直直的插在了她身前一寸处。 她转头一看，柳素已夺了另一把刀又伤了好几个人。 除了第一个人，柳素没再杀人。她只是废掉了这些人的行动力。毕竟她是来赎樊英的命的，不是来杀人的。 孟九娘脸色大变，还想要跑，可却觉得腿有点软。 她只是个连一瓣杀手都混不上的情报堂扬州分部的负责人而已。上回四大世家处理扬州分部的时候，她侥幸没被抓到。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又遇到了柳素这么个煞星。 就在她分神的这片刻，柳素已经提着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柳素挟持着孟九娘，冷冷的对几个勉强能爬起来的大汉说。 几名大汉顾忌着孟九娘在她手里，一时不敢动。 孟九娘身子很僵，讪笑道： “呵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我不杀人，只赎命。”柳素说。 “好好好，我们慢慢说。” “你只要告诉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孟九娘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 “不是我不答应你，实在是你说的事情太过骇人，我决定不了啊。” “那就找个能做主的人来。” “可以是可以，但这需要时间。” 说着话的功夫，她暗暗示意门口的大汉。 那大汉会意，偷偷从怀里拿出信号弹，准备放出去。 可下一刻，那大汉就丢掉了信号弹，捂着手惨叫起来。 是柳素用随手拿起的烛台砸了过去。 “我说了，我不想杀人。” 孟九娘干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这样吧。我虽然不能决定此事，但我可以答应你，在这件事决定下来之前，我们可以不对你要赎的人出手。” 柳素想了想，同意了。 “可以。” 孟九娘松了口气，问道： “你要赎的是谁的命？” “樊英。” …… 第二天早晨，杨淑在门口看到了樊英。她打了个招呼。 “樊大哥，这么早就起来了。” 看见她，樊英笑着答：“是啊。一会儿有点事。” 他今天有很多事。他要去趟古家找古视昌，把救人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还要去找宅子，等自家下人来后，好正式和古视昌打擂台。 来之前，碧草还给了他一张姐姐当年的嫁妆单子，他要趁这个机会，把那些嫁妆也拿回来。 “樊大哥要去古家吧？昨天丝丝和我说，你在来的路上，被梅花阁的杀手给伤了。这可要注意了。” 樊英满不在乎的一笑，摆了摆手道： “放心吧，没事的。这事情肯定是古视昌作的，我不怕他。” 杨淑苦笑。说的倒轻松，那是因为樊英不了解梅花阁，无知者无畏罢了。 不过还好，柳素应该已经帮她把事情办好了。 还有潘核，也应该已经在古家了。 想到这里，她无声一笑，拉了樊英一把。 “樊大哥且慢。” “怎么了？”樊英疑惑的望着她。 “别急着去。左公子之前告诉我，他还有其它安排。你不妨再等等。” 樊英更加疑惑了。左子辰还有安排？他怎么不知道？ 见他有疑虑，杨淑又道： “樊大哥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看什么？” 杨淑一笑：“看热闹啊。” 樊英更加疑惑了，眼神也变了变。 “怎么了？”杨淑问。 “妹子，不是我怀疑你。主要是我听说，你和墨兄弟与古家那两兄妹关系不错。可我看你，今天挺高兴的啊。” 杨淑就知道，樊英在疑虑这个。于是解释道： 第297章 有我 “我只对事不对人，我也听左公子说过古馆主当年做过的事，我并不赞同。在说，我和阿宁兄妹关系好，不代表我和古馆主关系也好。就像我尊你为大哥，却也不会因此疏远阿宁他们。” 樊英冲她一抱拳：“抱歉。是我多想了” 杨淑赶紧避开：“不敢不敢。这是应该的。” 这时候，墨天浩也送成君回来了。 见他俩都站在门口，就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 “回来了。去看热闹啊？”杨淑笑说。 “啊？”墨天浩不明所以。 于是杨淑又三言两语的把之前和樊英说的说了一遍。 墨天浩欲言又止，脸色十分尴尬。 樊英看出来了，说道：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妹子你去锦绣坊吧。” 墨天浩怕樊英误会，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不愿意陪樊大哥去，只是怕遇见古兄弟他们。这样，不太好。” 杨淑索性和他们坦白：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幸灾乐祸，是因为左公子告诉我，古夫人在外头放印子钱。” 墨天浩和樊英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 最终，三人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们到的时候，古家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三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藏好。 大腹便便的潘核，身后是好几个持刀大汉，还有一些在王凤手里抵押了东西的苦主。 古视昌阴沉着脸，身后，是古家的弟子和下人。古德中也赫然在列。 “潘老板，我已经说了，内子的事，我之前确实不知。但我愿意好好解决，你何必咄咄逼人？” 古视昌的脸色虽然不好，但神情还算淡定。 潘核和善一笑：“我愿意和古馆主慢慢谈。可古馆主问问，我身后的这几位肯不肯和你慢慢谈？” 他伸手一指身后的苦主们，大声的问道。 “我家房契都抵押给古夫人了，哪能慢慢谈啊。” “就是就是，我家的传家宝也在古夫人手里。” “还有我……” “……” 众人吵嚷起来。 “诸位，诸位。请你们安静一下。只要你们手里有借条，能证明是在我夫人这里借的钱，我都愿意负责。” 在众人的吵闹声中，古视昌的声音异常清晰。 “只是各位，大家站在这儿终究不好，不如进来说。” “不行。进了你家，你不肯还钱了怎么办？”有人喊。 “我古视昌的为人，大家都信不过吗？再说，这里这么多人都在，你们难道怕我把你们扣在我家吗？” 又是好一番掰扯，最后在潘核的保证下，一群人跟着古视昌进去了。 杨淑三人在他们进去之前，就悄然离开了。 往回走的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王凤放印子钱的事情。 “王凤她活该。不过他们家这么有钱，她竟然还图这点钱。” 刚回到小院，樊英就感慨起来。他既高兴古家遇到了麻烦，又气愤王凤的不义之举。 “有谁会嫌钱多呢？而且，这恐怕不是一点钱。”墨天浩也感慨的说。 杨淑提醒樊英： “樊大哥，房子不急着找。你家下人还要几天才能来，这些事情也不是几天就能办好的。还有梅花阁，我和阿浩虽然本事不济，但好歹在紧急时刻也能帮忙的。你若要做什么，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做。” 樊英听懂了，冲杨淑道谢后，就又出门了。 杨淑和墨天浩则回了自己家。 “你今天不去锦绣坊吗？”墨天浩问。 杨淑往椅背上一靠，答：“去，马上就去。” 墨天浩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杨淑看出来了，说：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不是。”墨天浩摇摇头。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这次看起来对古馆主意见这么大？” 杨淑一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 “你就想问这个？不是刚才还觉得不好吗？” 墨天浩想了想，回答：“作为朋友，我们这样看热闹确实不太好。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所以才想问问你。”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耻于古馆主做的那些事罢了。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从小吃够了我爹小妾的苦，所以格外看不上这种行径吧。” “原来如此。淑淑，你别难过，有我和成君、小泽陪着你呢。” 墨天浩起身，走到杨淑面前，伸手抱住了她。 杨淑身子一僵，问他：“干什么；我没难过啊。” 她说的是真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可墨天浩却摇了摇头，温柔的说： “淑淑，我都知道的。你不是不难过，只是习惯了。可我想让你不要这么坚强。你只是个女人，难过了可以软弱，可以哭。你还有我。” 说完，他的唇瓣轻轻的落在了杨淑的额头上。没有一丝暧昧，而是充满了虔诚。 杨淑想推开他，说一句：“你发什么疯？” 可面对男人温柔的眼神和话语，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坚强，要努力。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你只是个女人，你可以软弱，可以哭。你不是不难过，只是习惯了。 这个男人似乎总有让她心下感动的能力。只是她，早已心硬如铁，再怎么感动，也哭不出来了。 又让墨天浩抱了一会儿，杨淑还是推开了他。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说： “自作多情，谁说我难过了？” 第298章 事发 墨天浩也缓了过来，微笑着往后退了退。 “对，你没难过，是我难过了。我心疼。” 杨淑笑骂了句：“别光说不做啊。你以后如果在外面惹不三不四的女人，我真打断你的腿啊。” 墨天浩一抱拳：“紧记娘子之命。” 杨淑好笑，瞥了他一眼。 墨天浩的眼神与她一撞，忍不住也笑了。 “行了，别贫了。我走了。”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 …… 古家。 古视昌好不容易送走了潘核等人，然后马不停蹄的冲去了王凤的院子。 古德中见势不妙，赶紧紧随其后。 “贱妇，看你做的好是。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你要在外面做这种事？做就算了，尾巴还收拾不干净。” 古视昌狠狠的打了王凤一个耳光，古德中都没来得及拦。 “爹。” “你出去。” 古视昌一挥手，要把古德中赶出去。 古德中哪里肯。但他不敢反驳，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不知所措。 “老爷，我知道错了。但这件事我也是被人算计了呀。” 王凤被打了，但她没像以前一样哭哭啼啼。而是强忍着委屈，把事情告诉了古视昌。 她并不傻。她和潘核等人约定还钱的期限还没到，可潘核今天却带着人来了古家。还有刘明一家。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到了现在，王凤可不会认为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什么意思？说清楚。” 古视昌余怒未消，但他也知道现在重要的是什么。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问道。 王凤捂着脸，把这段时间的事都和古视昌说了。 “爹，娘这是被人算计了啊。”古德中脱口而出。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出去。” 在古家，古视昌有绝对的权威。即使再不愿意，古德中还是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他知道母亲这是被人算计了，想了想，他去找了刘坪和胡意晶。他得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到底是谁要算计他娘。 房间里，古视昌冲着王凤骂了句： “蠢妇。你以前对付樊莲儿的手段不是一套一套的吗？如今也会被人如此算计，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了这句话，王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刚才被打了一巴掌都没掉眼泪的她，如今眼中已有了盈盈泪光。 做夫妻这么多年了，王凤知道，古视昌是知道当年自己做的那些事的。但这些年他从来没提过，也并不在意。可今天，他竟然提起了樊莲儿。 古视昌确实很生气，当年樊莲儿虽然柔弱，也不得他喜欢。但她最少够老实，不会在外面给他惹事生非。 当年，樊家渐渐落败，樊莲儿也没来麻烦他。只是默默的拿自己的体己银子补贴娘家。 反观王凤，明明自小离家，和家里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没什么感情，却还是轻易的相信了对方。真是个蠢女人。 不过这还真是他冤枉了王凤。如果不是杨淑的精心算计，她也是不可能上当的。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王凤有错在先，即使再委屈，也到底不敢说什么。 “老爷，我知道错了。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提到这个，古视昌的怒火就又被激了起来。他狠狠一甩袖子，冷冷道： “我已经把潘核暂时拖住了。你那个表兄，我会让人去帮你找。但是你欠的那些钱，自己想办法去吧。” 说完，他大步就往外走去。 “老爷。” 王凤一把抓住他的手，喊道： “妾身手里，没那么多现银啊。我已经让王妈妈私下里去变卖先头那位的嫁妆了。只是这好说不好听，我……” 古视昌用力甩开她的手，王凤往后跌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那点东西也值得你去动？我会让人看着点，尽量不让事情外传。你这段时间就安分点，待在家里吧。暂时别管家了。宁儿不小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该学着管家了。” 说完，这回他真走了。 王凤坐在地上，没有去拦他。她秀美的面容上此时一片阴沉，千万别让她找到刘明，她会让他生不如死。 …… 古视昌大步去了前院，他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得知他从王凤那里离开，小莲让小兰给她画了幅淡妆，然后笑着端了一碗冰镇绿豆汤也去了前院。 “姨娘，老爷还忙着呢。您先回去吧。”古凛尽职尽责的拦在了门口。 小莲一笑：“多谢管家提醒。我看天热，镇了些绿豆汤，劳烦管家给老爷端进去吧。” 古凛接过小兰手里的绿豆汤，准备给古视昌端进去。可古视昌的声音却从屋子里传出来。 “让莲姨娘进来吧。” 于是古凛让开了身子，跟着小莲主仆进了屋子。 古视昌坐在案前，正处理着什么。 古凛把绿豆汤放在桌子上，自己退了出去。 小莲给古视昌行礼：“老爷。” “过来坐吧。”古视昌说。 小莲坐过去，小兰退到了一旁。 古视昌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小兰一副身，也出去了。 “我听说老爷今日发了好大的火。这么热的天，老爷要注意身体啊。” 小莲说着，把绿豆汤拿了过来。 古视昌喝了一口。青田冰凉的绿豆汤划过喉咙，让他烦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看着小莲，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从她怀孕以后，自己就让人给她提了份利。这姑娘如今看着是越发圆润了，倒又有了种别样的风情。 “你是有了身子的人，这东西你可别多喝。”他提醒了一句。 第299章 对上 小莲莞尔一笑，道： “这是专门给老爷做的，妾身没喝呢。” “那便好。” “老爷，你今日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啊？听说您和夫人吵的厉害的很呢。” 小莲面上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把这话问出了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古视昌显然不想回答，而是目光审视的看向小莲。 小莲知道说多错多的道理，但有些话，也是时候说了。 “妾身之前住在柳条巷，看过祥云坊的潘老板，今天带头的，就是他吧？” “正是。” “其实，我之前就看到过夫人身边的王妈妈鬼鬼祟祟的出门，不知做什么。” 古视昌转头看她，一针见血道： “你想说什么？” 小莲心下一惊，古视昌太敏锐了。她不由更加小心道： “妾身只是想向老爷道歉。我之前看到过夫人戴着斗笠，在王妈妈的陪同下出门不知道干什么。我以为她是有事要办，如今才知，怕是受人蒙蔽了。我若早知，该早告诉老爷的。” 古视昌当然听出了小莲不怀好意，但他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王凤背着他私见外男。 他知道那人应该就是刘明，王凤也不可能看得上对方。但他知道是一回事，王凤背着他做事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心里生出淡淡的不悦。 这时候，古凛敲了敲屋门。 “老爷，樊家舅老爷来了。” 古视昌脸色一变。他知道樊英没死，但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小莲很有眼色，立刻起身告辞： “老爷，妾身先告退了。” 古视昌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同时自己也起身，往大堂去。 “请他进来。” 他说这话时，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在旁边的古凛和走了不远的小莲都感觉到了。 …… 樊英昂首挺胸的走进古家大堂。他知道古视昌想要他的命，但在古家，他不敢。 古视昌阴沉着脸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樊英十分闲事的喝着上好的龙井茶。一时间，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樊英，你的命可真大。” 没有外人在场，再加上潘核的事，古视昌也不想装了。 樊英回过头，就看见了脸色难看的古视昌。他顿时笑了起来。 “我樊家人行善积德，老天爷自然保佑我。不像某些人，坏事做尽。这不，遭报应了吧。” 古视昌咬牙，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 “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吧？” 樊英的嘴角越咧越大。 “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你说的是你那侄儿的事呢，还是你狐媚子夫人的事呢？” “怦”，古视昌狠狠拍了下桌子。 “果然是你。” 其实王凤的事不是他做的，但鉴于杨淑上午模棱两可的话语，樊英没有反驳。 “单凭你，做不到这些。帮你的人是谁？是不是左子辰？” 樊英冷哼一声：“你问，我就要告诉你？” 古视昌：“……” “樊英，你别太过分。” “呵呵。这就算过分了？我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说呢。” 古视昌的身子不自觉挺直了，打起了精神。心想： “果然来了。” “你想干什么？”他问。 樊英从怀里拿出两张纸，然后拍在了桌上。 古视昌没拿，淡看樊英想说什么。 樊英也没让他失望，很快就直入正题。 “这第一张，是我姐姐当年的嫁妆单子。第二张，是今天我在黑市上看到的一些东西。古馆主看看，这两张单子上的东西是不是有一样的啊？” 他能这么快拿到这张单子，也是潘核在杨淑的授益下找人给他的。 一听这话，古视昌也不用看了。他瞬间就知道樊英今日的目的是什么了。在心里也越发笃定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了。 “我姐姐虽然嫁给了你，淑儿也不在了。但你就这么把这些东西拿到外面卖了，不地道吧？” “所以呢？你想干嘛？”古视昌问。 “我看这些东西古馆主也看不上，不如给我吧。” 古视昌被这番厚颜无耻的话给气笑了，不由嘲讽道： “你也说了，你姐姐是出嫁女，这些东西不是你想拿走就拿走的。” “如果是从前，我说不定还会把这些东西照价买回来，但是现在嘛。我宁愿让潘核赚这钱，都不会让你赚这钱。”樊英冷冷的说。 古视昌眉眼一沉，隔着桌子朝他陡然劈出一掌。 樊英一仰身，也伸出手格挡古视昌的手。 两人的掌风相触，发出“怦”的一声。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荡起来，茶水也溅了出来。 比内功，樊英是比不上古视昌的。他本来就是在咬牙硬撑，古视昌又猛然一用力，把手掌往前推了一节。樊英觉得胸口一闷，连带着椅子都往后退了些。差点整个人都摔倒了。 “樊英，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清楚，我想弄死你很简单。” 樊英咳了好几声，但他嘴角的弧度却越扬越大。 “好。古馆主了不起，我甘拜下风。但我也希望你知道，在你弄死我之前，我也能让你身败名裂。你最好祈祷，上次古立帮你做的那些事，你处理干净了。还是说，你以为我只知道之前那些事？” 然后他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夸张道： “不会吧，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啊！好吧，那就祝愿你想的是对的吧。毕竟你偌大的家业，怕是也不敢赌。” 说完，他大笑着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古家大堂。 独留古视昌坐在原地目光森寒的看着他的背影。 第300章 子偿 从古家回来之后，樊英就一直待在了杨淑他们隔壁的院子。他也怕古视昌狗急跳墙，真不管不顾。等他家的下人来了，他更是足不出户。 不过在古视昌找他之前，他先等到了另一个人。 古德中和刘坪、胡意晶私下查了一天，就查到了樊英。 “师弟，你准备怎么办？”刘坪问古德中。 古德中当年小，不明白。可如今，自己母亲做了什么，他哪有不明白的。所以他对樊家，是怀着歉意的。 但现在樊英威胁了他的家，他就不能不管了。 “先去找他谈谈吧。” 于是他带着刘坪两人来到了樊英暂居的小院。 当门被敲响了时候，樊英第一反应就是古视昌派人来杀他了。但这大白天的，不至于吧。 前两天才来的下人樊大看了樊英一眼，对方点点头。于是他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是三个年轻人。 樊英一愣：“古德中？” 古德中一抱拳，作揖道： “樊家舅舅，外甥古德中有礼了。” 刘坪和胡意晶也赶紧跟着他给樊英行礼。 樊英往旁边一躲，阴阳怪气道： “我只有个外甥女，被你爹娘逼死了。可没有你这么大一个外甥。” 说完，示意樊大关门，根本就不让他们进门。 古德中厚着脸皮堵在门口。 “樊家舅舅，我知道之前是我娘错了，但这次的事，事关于我娘和我古家的名声。母债子偿，您心中有气，就冲着我来吧。” 看着面前大义凛然的年轻人，樊英笑了。笑的大声无比，笑的直不起腰。这个年轻人啊，怎么就那么天真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们进来。 古德中三人有些欣喜。可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樊英就又开口了。 “母债子偿？古家小子，你可知道，你爹娘欠我，欠我樊家多少？” 他一条条细数起来： “你知道维护你娘的名声，可知道你嫡母当年的名声被你娘败坏的有多惨？” “你知道你爹当年欠我的，可知道他如今更是想杀我？若不是我运气好，这次根本不能活着来扬州。” “怎么可能？”古德中终于找到机会反驳了。 这下连樊大都无语了，这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觉得我是胡说？那你去查吧。鬼市有不少能人，你可以找他们去查查梅花阁最近的任务目标里有没有我樊英。” “据我所知，梅花阁对雇主的保护很不错。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樊英除了你爹，没其他仇人。” 古德中懵了，整个人都愣愣的。 可樊英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示意樊大去把屋子里的一张纸拿出来递给古德中。 “这些，是我知道的你爹这些年做的事其中的一部分。你也可以去查查。” 古德中拿着看了两眼，然后身子晃了晃。 “你挺讨厌你那个表兄古德生的吧？你以为他爹，你的二叔是怎么死的？也是被梅花阁的杀手弄死的。” “我上回带走的那个叫碧草的丫鬟，他以前是你嫡母和姐姐的丫鬟。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 樊英说了许多，把对面的三个年轻人说的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心如死灰。 最后，樊英大步走到古德中面前。 “前两天，你爹打了我一掌。你不是说，要替他偿还吗。那今天我就还你一掌。” 说完，一掌朝古德中胸口拍去。 刘坪和胡意晶也没反应过来呢，这一下就没来得及拦。古德中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掌。 其实樊英没用多少内力，但古德中还是嘴角有了一丝血迹。 “滚。” 樊英低呵了一声，然后就想要进屋。 可古德中的倔劲儿也上来了。 他抬手抹了下嘴角，冲樊英大喊： “您说的这些，我会去查。但在清楚之前，我不会信。可我今天确实是来道歉的，就算您不会因此放过我娘，我也愿意替母赎罪。” 刘坪两人一惊，自家师弟这是想继续挨打啊。赶紧冲过来想把人拉走。 樊英听到这话也停下了脚步，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古德中。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这小子还非要撞上门来，那就不能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小子，这话可是你说的。” 樊英狞笑一声，朝古德中走了过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年是怎么欺负淑儿的，我今天就替她都还给你。” 眼看着樊英的巴掌就要落下，刘坪、胡意晶大惊。一边一个，想把古德中拉走。同时嘴上大声求情道： “樊家舅老爷，请您手下留情啊。” 而古德中，就像吃错了药一样，任凭刘坪他们怎么拉，他都铁了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樊大怕这三人伤到樊英，也要出手阻拦几人的靠近。 小院里一时混乱无比。 …… 隔壁的动静不小，墨天浩早听到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古视昌派来的杀手。 抛开杨淑和樊英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作为朋友，墨天浩还挺喜欢樊英的为人的。 后来他知道来的人是古德中，就暂时选择了观望。 古德中平日里行事虽然跋扈了点，看着也有点不着调，但本质上是个好人。在墨天浩看来，最少比他那个想害他全家的长姐，好了不知多少。 所以听到隔壁乱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第301章 劝架 隔壁的院门没有锁，墨天浩一推就开。 他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古德中已经被樊英打了好几下，脸上惨不忍睹。而樊英又举起了巴掌，又准备拍下去。 刘坪和胡意晶拼命拉着，樊大也在旁边拉偏架。 墨天浩大步走过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樊英的手。 “樊大哥，你冷静啊。” 樊英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 “这事你别管，放手。这小子自找的。” 墨天浩知道樊英是个性情中人，一时半会儿肯定听不进劝。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古德中。 结果下一刻古德中就冲着他来了句： “墨大哥，樊家舅舅说的对。这事你别管。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就算被打死，我也要求得樊家舅舅的原谅。。” 墨天浩都无语了，难得严肃道： “你今天就算真死在这儿，也未必能求得樊大哥的原谅。只会让两家彻底不死不休。你明不明白？” 古德中一愣。他刚才乍然听到那些，情绪不稳之下，犯了倔劲。如今听墨天浩这么一说，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见他听进去了，墨天浩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樊英。 “樊大哥，给我个面子，这次就算了吧。” 樊英本来就不想杀人，要不是古德中非不走，他也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 他一甩袖子，没好气道： “让他滚。” 墨天浩连连点头，给刘坪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把古德中带走。 古德中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但也不再挣扎。浑浑噩噩的被刘坪两人拉走了。 墨天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留在了院子里。 “樊大哥，你……” 樊英叹了口气，往凳子上一坐。 “你放心，我没生气。” …… 另一头，杨淑也怕古视昌不管不顾，所以她也托三哥的人盯着自家小院。今天古德中和樊英闹起来的事，她也一早得到了消息。 她火急火燎赶回去的时候，正看见刘坪和胡意晶扶着鼻青脸肿的古德中走出他们家的巷子。 双方碰面，面面相觑了一番，古德中才期期艾艾的叫了声： “嫂子。” 杨淑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惊讶道： “古兄弟，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古德中勉强笑了笑：“没事。” 说完，就想要离开。 杨淑眼神一凝，伸手拉住了他，问道： “你去哪儿？” 古德中一愣，讷讷道：“回家啊。” 现在的杨淑和刚才的墨天浩想法是一样的，简直无语至极。 她问：“你今天拼着被樊英打死，到底是来干嘛的？” “求得樊家舅舅的原谅啊。”古德中愣愣的回答。 杨淑抬手轻敲了下他的肩膀，骂道： “糊涂啊你！” 古德中还是有点愣，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模样，杨淑终究心软了。 “行了，看你这惨样。先去我家上点药吧。” “可是……” 古德中还没说话，胡意晶就犹豫着开口了。 杨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更加无语了。 “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可真出息。一个樊英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我再问你们一次，去不去我家上药？” 古德中年轻，哪经得住她这么一激，当即道： “去。” 于是三人又跟着杨淑回了他们家的院子。 因为墨天浩的职业，他们家各种外敷内服的伤药备的很齐全。杨淑找到药箱，递给刘坪，示意他给古德中上药。自己给几人倒了茶后，就坐在了他们对面。 “知道我为什么骂你糊涂吗？”她问古德中。 “知道。” 古德中一边倒吸凉气，一边说。 他不傻，刚才那一下，早已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他今天是来道歉的，如果他就这么回去，无疑会让他爹更恨上樊英。如果他死了，两家就更会如墨天浩所说的一样，不死不休。 “可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 杨淑从这话里听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她问。 古德中摇了摇头，没说话。 杨淑并不意外，他不是古月宁，不会什么事都告诉自己。 但她不用想就知道，能把这小子弄成这样的大约是什么事。 “是樊英和你说了什么吧？” 古德中三人齐齐抬头看她。 杨淑一摊手，无奈道： “别这么看我，我也只知道个皮毛而已。但别的事不好说，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樊英在来扬州的路上，确实遭人刺杀。” 听到这句话，古德中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别这样。我不了解你们两家当年的事情，也没法评判孰是孰非。更不能像樊英一样一口咬定事情是你爹做的。但你了解，你可以去查，去还你爹清白。” 古德中拿冷毛巾敷着脸，声音闷闷的响起： “我知道，我就是怕……” 他没再说下去，但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明白。只是杨淑故作不懂，问： “怕什么？” 同时心里自问自答： “当然是怕查出来的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啊。” 原来这小子，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傻。最少他爹做的事，他或许并不是一无所知。 “没事。”古德中说。 杨淑也没再追问，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今天回去，准备和你爹怎么说？” “我以前也经常在外打架，我爹不会怀疑的。” 杨淑点头，心想：“怀疑也没事，反正双方已经撕破脸皮了。” 第302章 七夕 1 “那便好。”她说。 “今天谢谢嫂子你了。还有墨大哥，劳烦你和他说声抱歉，之前是我冲动了。” 见古德中这么说，杨淑一挑眉，问： “这好说。但你这是要走了？” 古德中点头：“不敢再麻烦嫂子你们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其余两人同时起身，给杨淑行礼告辞。 “你既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拦你们了。这两天在家好好养伤，别往这里来了。” “知道了。” 古德中三人再次给杨淑见礼后，就告辞离开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墨天浩也回来了。 夫妻俩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了一番，墨天浩才走到杨淑对面坐下，长长的出了口气。 “可累死我了，幸好淑淑你回来了。” 杨淑忍不住笑：“这就累了？你不行啊。” 墨天浩眼神一深，隔着桌子凑过来。 “淑淑，我说了，不能说男人不行哦。” 杨淑无语，伸手推开了墨天浩的脸。 “大白天的，正紧点。” “好吧。”墨天浩识趣的退的远了些。 “今日的事，你怎么看？”杨淑问。 墨天浩摇摇头：“这不好说。你呢？”墨天浩反问。 “我也不好说。但古馆主，可真是个好父亲啊！”杨淑意味深长的说。 可不是个好父亲嘛。把他的一双儿女养的无比天真，自己挡下了所有明枪暗箭。他只是对她这个女儿厌恶至极罢了。 墨天浩当然听出了杨淑话里的淡淡嘲讽，但他当做没听懂。 “确实是个好父亲。” 他能感觉到，杨淑的心情不太好。说着不在意，但心里还是不好受的吧。 墨天浩心底生出淡淡的酸涩，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疼。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说出来，而是隔着桌子，默默的握住了杨淑的手。 “淑淑，后日是七夕，我们晚上出去玩吧。到七月中旬的时候，我可能就又要走镖了。连中秋节都不一定赶得回来。” 杨淑抬头看他：“就我们两个？” 墨天浩点头：“嗯。” 杨淑无语：“咱俩做爹娘哥嫂的，这样不太好吧？” 墨天浩摇头，不以为然道：“诶，这话就不对了。咱俩是爹娘哥嫂，但也是夫妻啊，也要为自己活不是？放心吧，小泽他俩是不会在意的，我今晚亲自和他们说。” 看着那双灼灼的眸子，杨淑说不出拒绝的话，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好。”她说。 墨天浩大喜，抓着杨淑的手晃荡起来。 …… 不提古家的鸡飞狗跳，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作为爹娘哥嫂，墨天浩和杨淑不至于太不靠谱，他俩是吃过晚饭后才换了衣服出来的。 杨淑一身浅红色绣金丝牡丹纹襦裙，外搭一条米色披帛。头发挽成倭堕髻，上插去年墨天浩送她的桃花形银钗。她还画了个淡妆，显得动人无比。 但这次看呆的不只是墨天浩。四目相对，杨淑同样失了神。 面前男子也是一身同色长袍，头戴她之前送的鎏金铜的发冠，面如冠玉，可谓丰神俊朗。 可杨淑不是被他的容貌所迷，而是看着那身绯红色长袍，她突然有些恍惚。 十几年前，有一个同样穿大红色夹袄的小少年，成了她的光。只是后来，她亲手毁掉了这道光。 如今看着墨天浩，有那么一刻，她有点分不清这两个人了。 其实，她已经快记不得方允知长什么样子了。准确的说，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记得。 他和墨天浩到底像不像，杨淑也不知道。但也许，这就是一种感觉。 “淑淑。” 墨天浩伸手，在杨淑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 杨淑回过神来，笑了笑道： “没事。只是觉得你穿这一身还挺好看的。” 墨天浩一笑，突然凑近杨淑。 “我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 杨淑无语，骂了句：“无赖。” 说完，快步走了。 墨天浩的嘴角挂着笑，赶上去挽住了杨淑的手。 七夕节，大街上都挂着灯笼。各种商贩也摩肩接踵。 墨天浩习惯的又买了两串糖葫芦，然后递给杨淑一串。 “就这么喜欢吃这个？”杨淑好奇的问。 “喜欢。你不喜欢吗？” “还行。” 杨淑淡淡的说，但嘴里却很给面子的又咬了一口。 “公子，给夫人买枝花吧。” 两人正走着，一个小姑娘拦住了他们。 墨天浩两人长的好，穿的也还行，难怪会被人叫成公子。 “夫人，你要吗？”墨天浩笑眯眯的问杨淑。 杨淑被他炙热的眼神看的有些脸红，不由转开了头。小声说了句： “随你。” 于是墨天浩随手从小姑娘的花篮里挑了两枝花，然后给了钱。 小姑娘道谢后，识趣的离开了。 墨天浩把其中一枝花递给杨淑，自己拿了另一枝，把枝条折了一截。然后在杨淑疑惑的目光下，把花插在了杨淑鬓边。 插好后，他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了几眼，满意道： “好看。” 杨淑笑，主动挽住墨天浩的胳膊。 “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 突然，杨淑好像看到了什么，调侃道： “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请姑娘吃糖葫芦啊？” “啊？” 墨天浩不明所以，顺着杨淑的目光看过去，随即他也笑了。 只见不远处，霍风和乔芷正站在一个卖豆腐脑的摊位前排队，他们的手里分别拿着一串糖葫芦。 “之前听你说，小霍对乔芷有意思，我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几分。” 第303章 七夕 2 “对吧，我说什么来着。”杨淑笑的得意。 “不过他俩都还小，以后的事还不好说。” 墨天浩点头赞同。 “不如我帮小霍一把吧。”杨淑突然说。 少年少女的慕艾总是让人羡慕的。如果这两人真有那心思，杨淑是很乐意成全他们的。 “怎么帮？”墨天浩愣愣的问。 杨淑一笑，松开挽着他的手，朝不远处的两小只走去。 彼时，霍风正口若悬河的和乔芷说着这家的豆腐脑有多好吃。 “小芷，我跟你说啊，这家……” 还没等他说完，他的肩膀就被人拿东西敲了下。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笑眯眯的杨淑。 她手里拿着一枝花，刚才敲霍风肩膀的正是此物。 “追求姑娘别光送吃的，送枝花吧。” 说完，把那支花塞在了霍风手里。 然后不等两小只反应过来，又转头买了两碗豆腐脑。 她一手端一碗，平稳潇洒的走了。 声音低低传来：“到你们了，再不买就买不着了。” 这时候墨天浩也走过来，接过了杨淑手里的豆腐脑。 “借你送的花献个佛，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了，我还得谢你呢。” “那就好。吃豆腐脑吧。听小霍说，他们家的味道很不错。” 杨淑知道墨天浩喜欢吃甜的，但她自己在蜀中待了许多年，不仅喜欢吃咸的，甚至要在里面放点辣子。所以她买了两碗，一咸一甜。 “这家确实很不错，我之前就吃过。” 墨天浩说着，舀了勺自己的甜豆花。 然后他又问杨淑：“怎么样？好吃吗？” “不错。要尝尝吗？不算太辣，你应该能吃的。” “好啊。” 说完，墨天浩直接用杨淑的勺尝了一口。 和杨淑生活了一年多，墨天浩潜移默化的被影响了。所以他是真的不觉得有多辣，但他的脸还是红了。 杨淑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墨天浩用的是她的勺。脸不由也有点红。 还好，夫妻俩已经不是新婚了，很快就缓了过来。 杨淑甚至很坏心眼的凑到墨天浩身边，同样用对方的勺尝了口甜豆腐脑。 墨天浩去还碗的时候，还看到两小只蹲在不远处，目光含羞带怯。 “小芷，我，我，你……” 霍风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句完整话。 乔芷目光清明的看着他。 她年纪虽小，但经历的多。霍风对她的情谊，她如何能不明白？ 她对霍风呢，乔芷说不清楚。但她并不反感霍风向她献殷勤。 可她虽然已经有了能在白日里行走的身份，杨淑也已放了她的身契。但她骨子里还是见不得人的，这一点她知道。 想到这里，她快速吃完手里的豆腐脑，站起身去还碗。当做没看见霍风递到她面前，没送出去的花。 见此，霍风有点失望。但他并不气馁，他还什么都没说，乔芷也还没拒绝呢，他还有机会。 于是她也起身，大步追了上去。 …… 另一边，墨天浩和杨淑已经走到了猜灯谜的地方。 许多年轻的男女都围在那里。男子们抓耳挠腮，只为了博德欣怡的姑娘一笑。 最中间的那一盏，是个带旋钮，能转圈，上绘一幅清明上河图的花灯。做工十分精致漂亮，有许多姑娘都想要。 可想赢得这盏花灯，不是猜几个灯谜就行的。必须要玩飞花令才行。这次的字是“淼”。 杨淑和墨天浩到的时候，就听见那些男子一个接一个的说：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淼茫。” “江流浩淼江月堕，此时君亦应思我。” “南逸浩淼际，北贫硗确中。” “南楚迢迢通汉口，西江淼淼去扬州。” …… 很快就接了二三十句。 随着一句句带“淼”字的诗句出口，围观众人也都紧张起来。 在一个面白如玉，书生打扮的人说了句： “正想黄陂何淼淼，可怜禹渎更滔滔。” 之后，好久都没人再出声。 墨天浩小声问杨淑：“淑淑想要吗？你想要，我去给你迎回来。” 杨淑当然是不想要的，但她故意说： “如果我想要，你能接的下去吗？” 墨天浩一噎，他除了偶尔辅导小泽，都多少年没正儿八经的拿过书本了。但硬要他想也不是不行。 正在墨天浩冥思苦想，那书生洋洋得意的时候，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长波淼淼七百里，蒹葭飒飒西风起。” 众人闻声望过去，紫衣蒙眼的年轻男子就这么施施然朝这里走来。 人群自发给他让出一条路，左子辰就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了那盏绘有清明上河图的花灯下。 “兄台可还要接？” 那书生抓耳挠腮，愣是再想不出了。 左子辰不急不躁，又安静的等了一会儿，直等到一炷香燃尽，他才冲众人一抱拳： “承让了。” 这盏花灯最后当然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他手里。 “左公子要这花灯，是给谁的？”墨天浩悄悄问杨淑。 他还有点不服气，刚才其实他想到了的。只是杨淑看出来后，阻止了他。这才让左子辰出尽了风头。 “阿宁。”杨淑说。 果然，左子辰从老板手里接过那盏花灯，然后径直朝一个白衣女子而去。 古家这段时间虽然事情频发，但这对古月宁来说，却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左子辰今天约她出来，古视昌虽然还有点怀疑他，但还是让古月宁跟着他出来了。 第304章 七夕 3 “阿宁，这盏花灯送给你。”左子辰提着花灯，递给了古月宁。 古月宁定定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很想问左子辰：“你知不知道，女子们之所以喜欢这花灯，不是因为这花灯有多漂亮，而是因为送花灯的人，和这花灯上所寄托的情谊。” 她没说，但左子辰懂了。他说： “阿宁，我送你花灯，固然是想讨你欢喜。但更是想表达我对你的情谊。你答应我了，允许我追求你的。” 古月宁的脸终于红了。她嗫嚅道：“左大哥。” 左子辰伸出手，温柔道：“我们去放河灯可好？我看不见，还想求你帮我写心愿呢。” 他说的可怜兮兮，让古月宁拒绝不了。 她也不想拒绝，她想给左子辰，给自己一个机会。于是她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但最终他没牵左子辰的手，而是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 …… 不远处的杨淑两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间的动作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墨天浩不由感叹道：“左公子追姑娘还真是有一套啊！” 杨淑一点不意外。以左子辰的品貌，就算失了一双眼睛，他若想追哪个姑娘，也不会太难的。更何况这个人是恋慕他多年的古月宁了。 “这左公子，什么时候开窍了？”墨天浩问。 杨淑横了他一眼：“你一个男人，也这么八卦啊。” 墨天浩善笑：“嘿嘿。我随便问问。” 杨淑见他那样，好心的解答了他的疑惑。 “是我说的。” “啊？” 于是杨淑简单的和墨天浩说了说，那日她和左子辰说的话。 “原来如此，那左公子以后岂不是要谢谢你了。” 杨淑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大约左子辰不是这么想的。非但不是这么想的，他恐怕要恨死她了。 “那花灯……” 墨天浩又犹豫着说，看着有些不高兴。 “好了，别生气了。” 杨淑抬手捏了捏墨天浩的脸。别说，一个男人脸上的手感还不错。 “我知道你不比左子辰差。但我就是随便说说，并不是真的想要那盏花灯。倒不如给左子辰拿去献殷勤。” “好吧。那我们去月老庙吧。” 杨淑疑惑道：“月老庙不是那些未成婚的男女才去的吗？” 墨天浩摇头：“那只是大多数，成婚的男女又不是不能去。月老庙可灵了，当年我就想带你去姻缘树上挂红绳的，但你我当时成婚太急，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杨淑是不信这个的。但她怕墨天浩还是不高兴，所以答应了。…… 就在这几对都各有去处的时候，樊英却独自走在大街上。 古视昌想让他死，但今天街上这么多人，樊英料定，古视昌不会出手。而且不远处，樊大几人也跟在他后面。 在家里闷了这么久，樊英实在是待不住了。所以今日才要出来转转。 看着身边一对对男女，他突然觉得有些孤独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想起了一个姑娘。 就在这时，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娇小的倩影。樊英不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试探的喊了声：“柳姑娘。” 他的声音并不大，和那姑娘的距离也有些远。他以为那姑娘听不到他的声音，但那姑娘却停了下来，并转过头来。 霎时，樊英的心上炸开了一朵烟花。是柳素。 柳素今日趁着热闹，把这次来扬州的任务处理了。她刚刚藏好了柳叶刀，换了衣服，想出来打探一番。结果没想到，遇到了樊英。 “柳姑娘，好巧啊。你也一个人啊？” 樊英笑呵呵的大步赶上去，和柳素并肩而行。 “嗯。”柳素轻应了一声，没说其它的。 “那，那我们一起走吧。”樊英不好意思的说。 柳素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生的高大，自己在他面前更显得娇小。但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此时脸色通红，甚至不敢与自己对视。只咧着两排洁白的牙齿冲自己笑，看着有些傻气。 柳素不由微微笑了下。 “我们不是已经一起了吗？” 虽然只是个浅淡的笑，但这是樊英第一次看到柳素笑，他不由看呆了。更是不知所措了。 他四下里乱看，拼命转着脑子，找着话题。 “那不如，不如我们去吃面吧。” 他突然看到了一个面摊，眼睛一亮，道。 没办法，他是北方人，喜欢吃面。在扬州这段时间，虽然也经常吃面，但平时看到了，还是想吃。 “好。” …… 今晚，古德中也在外面。从樊英那儿回来，他好不容易应付了爹娘，之后就开始着手查樊英说的那些事。 他一开始刻意接近彭前，和刘坪胡意晶轮番灌他酒，然后想办法套他的话。 可惜彭前的口风很紧，无论他们怎么问，他都不肯透露一个字。怕古视昌怀疑，古德中不敢再问。只好想其他办法。 他真的花钱去鬼市找人查了。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古德中都要崩溃了。 抛开他查不到的，和还不知道的，樊英说的那些竟然都是真的。 一向敬重的父亲，一息间竟变的面目全非。古德中根本无法接受。 在确定刘坪两人不会胡说八道之后，他在古家再也待不住了。七夕之夜一个人出来喝闷酒。 正在他喝的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一个略带幸灾乐祸的女声响起： “呦，这不是古大少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被欣怡的姑娘甩了啊？” 古德中抬头，一个穿粉色衣裙，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姑娘映入眼帘。 第305章 七夕 4 他认识这姑娘，她是之前一个和他谈生意的一个富商的女儿，叫宋雯雯。 那时候，这笔生意古德中占了便宜，但他没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只凭了一张巧嘴。 所以宋富商倒没因此厌恶古德中。可宋雯雯却盯上了古德中。之后也因此找了他好几次麻烦。 古德中看她是个姑娘，自己以后还要和宋富商谈生意，所以一直没和她计较。没想到今天遇到了她，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宋雯雯扯皮。 “宋姑娘。” 他淡淡的叫了对方一声，然后又举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宋雯雯稀奇的看着他，这人今天心情是真不好啊。在她的印象里，古德中这人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可今天却是一脸颓废。 “你今天怎么了？”她好奇的问。 古德中摇头：“姑娘别问了。今天是七夕，街上有不少好玩的。你不如去玩吧，何必在这儿和我耗时间。” “嘿。你管我？本姑娘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宋雯雯一拍桌子，不满道。 古德中不说话了，自顾自的接着喝酒。 宋雯雯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她还是喜欢这人玩世不恭的样子。 在古德中再次举起酒壶准备倒酒的时候，她伸手拦住了他。 古德中抬头，不解的看着宋雯雯。 “宋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今天真的没心情和你吵架，你走吧。” “看你心情不好，本姑娘心情就好了。本姑娘心情好了，就愿意陪你喝两杯。” 说着，她抢过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古德中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宋雯雯这又是哪一出。 可宋雯雯已经举起了酒杯，说道：“干杯。” 看着那张笑的明媚的小脸，古德中情不自禁的举起了酒杯，和宋雯雯碰了一下。 两人仰头喝下杯中酒，脸上竟都露出一抹笑容。 …… 左家别院，古德生坐在院子里，有些惆怅。 穆彩樱端了盘切好的蜜瓜放在桌上。 这是樊英让人送来的。樊家已经在扬州买了宅子，等修缮好了，他们母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扬州了。 “心情不好吗？”穆彩樱温柔的问。 “没事，娘你去休息吧。我在坐会儿，就回去睡了。” 古德生心情自然不好。今天是七夕，他虽然没有欣怡的姑娘，但也想出去转转。可因为古视昌，他只能留在这儿。 他突然就想起了在金陵遇到的那个姑娘。后来他也知道对方是梅花阁的白雪使。但他并不讨厌对方，他只讨厌薛方一个人。 那个女子真的很多变，也很自由。让他羡慕不已。 或许那个神秘的杨老板也是这样的，但古德生不了解她，又对她心怀敬意。所以现在想到的反而是白雪使。 …… 梅花阁。 今天是蓝山使孟科的新封大典，梅花阁有头有脸的杀手都到场了。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文雪独自一人走到后山。自从护法死后，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概因为护法生前和长风大哥就喜欢待在那儿吧。 可今天还没走到平时待的地方，文雪就听到了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红花的怒骂声。 她不禁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红花天天发疯，她早就习惯了。但今天红花为什么心情不好，她还真知道。 之前红花就给肖暮霆推荐了她的人。肖暮霆不答应也不拒绝，但今天却提拔了孟科。红花能高兴才怪了。 但文雪觉得，真的不至于。肖暮霆要提拔孟科的事，早就传出来了。今天只不过是正式册封了而已。红花实在不至于如此。 至于她打的是谁，文雪也知道。肯定是长恒。 因为那张脸，她也挺同情这少年的。但她不可能拦着红花打人，最多之后给点伤药。 于是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一直到红花怒气冲冲的走了，她才走了过去。 长恒如死人一样躺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盯着天上。 文雪从怀里拿出个玉瓶，扔在了长恒身上。 可长恒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白雪使是整个梅花阁唯一对他心存善意的人，可他并不想领情。因为他知道，白雪使对他所有的善意，都来源于那张脸，那张让他痛恨至极的脸。 “在梅花阁，想要不挨打，就只有自己立起来。一味靠别人，你永远就只能挨打。” 文雪说了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 长恒的双眼仍然无神，嘴角边甚至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文雪说的那些，他真的不知道吗？他知道，只是他没本事，妹妹又在红花手里，他真的没办法。 不是谁都有肖护法和长风的运气和天赋的，他就是那什么都没有的。 又躺了一会儿，长恒终于爬了起来，艰难的离开了后山。 …… 正在这时，墨天浩借助轻功，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把写有他和杨淑名字的红绸挂上了最高的枝头。 左子辰也在古月宁的帮助下，把写了心愿的河灯放下了水。 古月宁的那一盏上写着：“愿父母兄长身体安康，愿觅得如意郎君。” 但她告诉左子辰的，只有前面半句。 左子辰那盏上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樊英和柳素也吃完了面，并肩往家走。 宋雯雯也让人把喝的烂醉的古德中送回了家。 古德生吃完了桌上的蜜瓜，叹息着进屋了。 文雪也回了自己的白雪院，盘算着下一个任务。 第306章 刘明 七夕之后，杨淑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她先联系了三哥，让对方通知假刘明，准备出手。 于是没两天，王妈妈就给王凤带来了一个消息。 “夫人，找到刘明了。” 王凤猛然抬头，眼底迸发出彻骨的恨意。 “把他带回来，我要生扒了他的皮。” 听了这话，王妈妈却面露难色。 “可……” 王凤一拍桌子，美眸一瞪： “有什么就直说。” 王妈妈叹了口气，说道： “他说，要夫人亲自去见他，否则……” 王凤听出了不对劲，死死的盯着王妈妈。 “老货，还不快说。” 王妈妈一咬牙，一鼓作气道： “刘明好像知道当年先头那个死的真相了。” 王凤一听，脸色一片煞白。伴随着巨大的恐惧的还有愤怒。 “他怎么会知道的？” 她咬牙切齿，想摔杯子。 王妈妈赶紧拦住了她。 “夫人，冷静啊。老爷还让人盯着呢。”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王凤却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说，如果夫人不去见他，他就把事情让人天下皆知。” 王凤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做的事，古视昌是知道的。但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他知道了具体的事，那可就不好了。更别说让人天下皆知了。 “让老爷把他做掉。” 让古视昌知道真相，总比让外人知道的好。 本来她可以让自己手下人动手的，但这段时间，她的人被古视昌看的很紧。 可王妈妈还是苦着脸摇头： “不行啊夫人。刘明说，他把东西交给了一个朋友。他一死，这些东西就会被送到官府。” 王凤差点又想摔杯子。 “去查，我要他全家和那什么朋友都去死。” 王妈妈的脸更苦了。 “来不及了，刘明只给了您三天的考虑时间。刘明说，他全家和那朋友现在都不在扬州。他让夫人别白费心思了。” 还不等王凤发作，王妈妈就又道： “刘明说，他一个人可做不到这些。他问夫人，难道就不想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王凤一听，反而平静了。她冷笑一声，道： “除了樊英，还能有谁？” “夫人真的觉得这么大的手笔，全是樊英做的吗？” 王妈妈凑在王凤耳边，近乎耳语道。 王凤看了她一眼，陷入了深思。 樊家近些年是什么情况，王凤并不是一无所知。说古德生母子和自己这事都是樊英做的，不光古视昌不信，她王凤也是不信的。 可除了他，还有谁？ 左子辰吗？ 可面对古视昌的试探，左子辰表现的太坦然了。七夕那天，更是主动约古月宁出去玩。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甚至隐约透露出想娶古月宁的意思。 王凤不由也有些怀疑了。 见她久久不语，王妈妈又犹豫着问道：“那，夫人见吗？” 王凤一咬牙：“见。” “那要不要事先告诉老爷？” 王凤冷笑一声：“他准备的这么周全，怎么会让我钻这样的空子呢？” 她又不傻，刘明如此，怎会让她找古视昌去呢？ “那夫人要自己去吗？” “对。我倒要看看，他想如何。” 王凤在古家多年，就算古视昌盯着，费了一番功夫后，她还是带着王妈妈并两个武功不错的小厮去见了刘明。 但她也做了万全的准备，还是让人把事情告诉了古视昌。让他私下里跟着，以防出事。 可惜，她是让人说的，这就给了杨淑机会。她让乔芷给褚小莲传了消息，王凤的人暂时被她拖住了。 等王凤出了门，小莲就去找了古视昌。支支吾吾了一番，就一个意思，王凤带人出门去了。 古视昌听懂了。他虽然不相信王凤和刘明有什么，但不代表他不生气，于是带着人去抓人了。 刘明把见面的地方定在了一家客栈。他甚至定了一间厢房，弄了一桌子菜等着王凤。 见人来了，刘明拿下头上的斗笠，笑呵呵道： “表妹来了，快坐。” 王凤见到他，整个人都要疯了。她一挥手，命令身后的两个小厮： “拿下他。” 两个小厮朝刘明充了过去。 刘明没有挣扎，任由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把他控制起来。 王凤也冲了上去，抬手就给了刘明好几个耳光。 “你这混蛋，还敢来见我。我要杀了你。” 刘明啜了啜牙花子，笑道： “表妹，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我说的事，你身边这个老货肯定告诉你了吧。我就问一句，你敢杀我吗？” 看着面前这人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王凤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刘明忠厚老实的？ “你想说什么？”她语气不善的问。 “你确定这几个人都是信得过的吗？”刘明似笑非笑的问。 王凤暗恨，她知道刘明说的是对的。王妈妈当然是信得过的，但这两个小厮就不一定了。 “你们俩出去守着吧。”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放开了刘明，出去了。 他俩刚出门，就被三哥事先安排好的人敲晕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拖到了隔壁房间。 只是这些，王凤是不知道的。 她走到主位上坐下，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你想说什么？你背后的人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事？又知道多少？” 她连连发问，刘明不禁觉得好笑。 “表妹啊，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呢？” “够了。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吗？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怕。” 王凤狠狠拍了下桌子，充满杀气的瞪着刘明。 “唉！” 刘明叹了口气，道： “表妹说的对，我是斗不过你的。毕竟表妹可是和梅花阁有关系的人。” 王凤倒吸一口凉气，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连古视昌、王妈妈都不知道，刘明是怎么知道的？ 她虽然不知道当年把她安排到古家的人是谁，但之后追杀古视盛和古月淑主仆的都是梅花阁的人。王凤很聪明，早就猜到了那个神秘人也是梅花阁的人，身份可能还不低。 “你……” “嘘。”刘明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可说啊不可说。” 王凤喘息了好久，才勉强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愤怒和恐惧，还算平静的问： “你是那人派来的？” 刘明笑而不语。来之前杨淑就叮嘱过他了，说多错多。倒不如让王凤自己去猜。 “他说的我都做到了，如今这般又是作甚？”王凤几乎是压着声的怒吼。 刘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王凤走去。 王妈妈正处于极度震惊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让刘明接近了王凤。 “当然是为了表妹啊。” 刘明说着，弯下腰摸上王凤的脸。王凤猛的一偏头，抬手就想打刘明。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力气抬手。 她想要开口喊，却发现声音也变的嘶哑柔媚起来。 王妈妈也反应过来了，想上去护住王凤。刘明抬手一点，她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王凤大骇，刘明会武功。 她现在全身无力，还热的很。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知道自己是中了药。 王凤死死瞪着刘明，和那只冒着缕缕青烟的香炉。 她从进门开始，连茶都没喝一口，所以药肯定是下在香炉里了。 “表妹，你别瞪了，你这双眼睛可真漂亮。” 刘明一边说，一边把王凤抱了起来，走向了房间的屏风。屏风后是一张小榻，他直接把王凤放在了床上。 王凤想要挣扎，但随着体内的药力发作，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随后便是被翻红浪、鸳鸯交警了。 第307章 捉奸 正在这时，古视昌也带着人找到了这家客栈。 在他的逼问下，他顺利的找到了王凤他们的厢房。 刚踹开房门，古视昌就看见了晕倒在地的王妈妈，然后是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吟声。古视昌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跟着他的那些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滚，都给我滚出去。”古视昌对着身后人怒吼。 那些人如蒙大赦，瞬间鱼贯而出。 也不知是不是太投入，这么大的动静，屏风后的男女竟然继续我行我素。 古视昌更生气了，一把推倒了屏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香艳至极的场景。一男一女紧紧抱在一起，十分忘我。 可古视昌却半分旖旎心思都没有，他要被气疯了，那个被压在下面，叫的娇媚无比的，不是王凤又是谁。 他现在有一种拔剑把面前这对狗男女杀了的冲动。可王凤虽然该死，但毕竟是他的妻子，不能就这么死了。但这个男人可以。 想到这里，他真的拔出了青雨剑，朝那男人刺去。 可就在这时，那男人似乎清醒了些。不经意动了动，恰好避开了古视昌的剑锋。 古视昌想再刺，可刘明却从小榻上滚了下来，大喊道： “古馆主饶命啊。是表妹，不，是古夫人主动勾引我的。” 古视昌更生气了，追着他砍。 这么大的动静，榻上的王凤终于也清醒了些。她哼了一声，在看清现在的情况后，尖叫出声。 “啊！老爷，杀了他，杀了他。” 刘明边躲边喊：“表妹，你不能这般无情啊。是你说的，古馆主偏宠小妾，你孤独寂寞，这才找到了我。” 古视昌怒吼，王凤尖叫，夫妻俩追着刘明，势必要把人弄死。 可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敲响了：“老爷，余家主邀您去喝杯茶。” 古视昌手上的动作一顿，余岩衾，余情儿的爹。他和余岩衾没什么矛盾，但对方有个毛病，嘴碎。 愤怒退去，古视昌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个针对他的局。 这回他猜对了，杨淑为了把余家主引来，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把他们看好，我去见他。”古视昌说。 “老爷，我是……” 还不等王凤说完，古视昌就把青雨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王凤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古视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 等他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余岩衾，回来的时候又得到了另一个坏消息。刘明打晕了看守的人，跑了。 回到古家，古视昌就炸了。 “贱妇，你该死。” 古视昌狠狠给了王凤一耳光，然后又想上脚踹。 得到消息的古德中兄妹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古德中大惊，冲过去拦住了他爹。 “爹，不要。” “滚开。” 古视昌怒极，连古德中也一起打了。 “爹，娘是被冤枉的啊。”古月宁也哭着喊。 面对最疼爱的女儿，古视昌冷静了些。 “这事你别管。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见这些不好。” “爹，娘真的是冤枉的啊。” 古视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 “我亲眼看到，她和那男人滚在一起，她还敢说是被冤枉的？” 他是真的生气，当年樊莲儿的床上多了个男人，他虽然生气，但那两人其实没来得及做什么。但今天，王凤和刘明不仅做了，还给他看见了。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古月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听了这话，一张脸瞬间红透。 “宁儿，你回去。” 古视昌的声音里透着命令。他还有一丝冷静，绝不能让女儿听这种腌臜事。 古德中也给自家妹妹使着眼色，让她离开。 古月宁含着眼泪，咬了咬唇，不甘心的走了。 “爹。” 古德中想说什么，可古视昌却抢先开口： “你也出去。” 古德中眼睛一闭，横下一条心，道： “我不走。” 同时王凤也大喊：“老爷，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个香炉，刘明在香炉里放了东西。” 王凤是个聪明人，遇到这种事还能想到这个。 其实古视昌也知道，但他现在冷静不了。之后他会去找那个算计他的人，让对方不得好死。但是现在，他要先收拾王凤。这个女人不管是不是无辜的，但她不干净了，这是真的。 “谁让你去私见刘明的？你自找的。” 他越说越气，甚至踹了王凤一脚。 “老爷，你息怒啊。” 大喊的不是王凤，而是挂着一脸担忧，快步走进来，气喘吁吁的小莲。 “你怎么来了？你还怀着身孕呢，赶紧回去。” “老爷，夫人出门是有原因的，老爷你息怒啊。我方才去问了夫人身边的王妈妈，她说夫人是什么梅……” 王凤双眼瞪大，也顾不得刚才被古视昌踹的剧痛，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啊！小贱人，你少胡说。” 她绝对不能让褚小莲胡说出什么。王妈妈这个人，以后大概也不能留了。 小莲似乎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不出所料的，王凤直接扑在了小莲身上。 两个女人摔做一团。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小莲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惨叫起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古视昌父子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俩反应过来了，小莲已经倒在了地上，莲青色的襦裙下流出了鲜血。而王凤，正一脸惊讶、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 古视昌大怒，但现在不是找王凤算账的时候。他抱起地上哀叫的小莲，大步往外走。 “去请大夫。把王凤关起来。谁要是敢把她放出去，就通通发卖出去。” 古德中呆呆的站在房里，到现在都有些恍惚。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 最终，小莲的孩子没有保住。 准确的说，她根本就没怀孕。之前那鲜血，是提前准备好的。至于大夫，也是三哥事先安排好的。 王凤先与人通奸，后又撞掉了他的老来子，古视昌怎么可能不生气？事后，王凤被禁足在了自己的房里。可她还是动用一切手段，把关在柴房的王妈妈药死了。 古视昌更生气了，把王凤狠狠打了一顿。但王凤死咬着，什么都不肯说。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古视昌又不能把人弄死。 关于幕后黑手，他当然也什么都查不到。怒气无处发泄，他就只能去找最有可能的那个人麻烦。那个人当然就是樊英。 可杨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很快，那日的事就在扬州传开了。 随着这个消息，另一件事也被人重新提起。 古大老爷先头的原配夫人是被现在的夫人弄死的。 相比起一年多以前，杨淑让古德生传出去不清不楚的话，这次的就要详细的多了。 从当年的那个花匠，到后来古月淑主仆离开后的杀手，这些都详细无比。连官府都不得不出面去古家问了问。要不是古视昌顾忌着自家的面子，极力保王凤，她可能都要被下大狱了。 古家乱了套，但杨淑由嫌不够。她让乔芷去左家别院，给古德生送了一张写满字的纸。 古德生拿着那薄薄一张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身边的穆彩樱更是已经满脸泪水。 这张纸上写的是当年古视昌在王凤的撺掇和帮助下，找了梅花阁薛方，杀了古视盛的证据。 当年的杨淑，在梅花阁身居高位，去任务堂找到这些并不难。之前是不到时候，现在到时候了，她就把东西给了古德生。 古德生也的确没让她失望，激动过后，第二天就去官府状告古视昌谋害亲弟弟。 于是，古视昌也吃了官司。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没功夫对付樊英。 第308章 高兴 得到这些消息的杨淑自然很高兴，她晚上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请樊英和柳素来吃饭。 “今天怎么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给杨淑帮忙的时候，墨天浩问她。 杨淑切菜的手没停，随意的回答： “你不是后天就要走镖了吗，权当给你践行了。” 墨天浩笑道：“还是淑淑好。” 但他心里却知道，杨淑这几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相比起杨淑的克制，樊英就要直接多了。 他和杨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爽朗的笑道：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说来你们都不信，我来扬州到现在，除了收留古德生母子，去古家和古视昌吵了一架，把姐姐的嫁妆弄回来了外，什么都没做。可古视昌已经倒了大霉，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众人：“……”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 不过比起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就是杨淑，他也可算是什么都没做了。 杨淑和墨天浩与古家兄妹关系不浅，樊英这话他们是不好接的。但杨淑还是提醒了一句： “我们知道樊大哥什么都没做，但古馆主大约不是这么想的。你还是要小心啊。” “这我知道。最多再过半个月，我就搬走了。我听说墨兄弟过两天就走镖了，妹子你带着两个孩子可也要小心啊。” “等你走了，这个院子我租了。”柳素突然说。 这事柳素早和杨淑说了，她没什么惊讶的。但墨天浩和樊英都疑惑的看了柳素一眼。 “你不是要去找你爹吗？”樊英问。 “不用。我打算在扬州多待一段时间。”柳素说。 “那行，你俩做邻居，这就安全多了。” 饭后，杨淑偷偷和柳素说： “你最近帮我盯着点樊英，我怕古视昌狗急跳墙。” 柳素冷冷道：“你自己怎么不盯着？” 杨淑想说：“这不是给你和樊英创造机会吗？” 但是这毕竟只是她的猜测，没有十足的证据。而且她知道，就算她猜对了，柳素也不会轻易承认。 于是，她做出个讨好的表情，笑道： “嘿嘿。我这不是没那本事嘛。” 柳素看了她一眼，嫌弃的撇开脸，点头同意了。 …… 两天后，杨淑早上把墨天浩送出了城。然后还没等她回到锦绣坊，就又被左子辰让人客客气气的请去了左家。 …… “左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爹？他不会杀我二叔的，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有我娘，她怎会害大娘呢？你不是救了德生堂兄吗？和樊家舅舅也有交情。你能不能和他们说说？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杨淑刚走到左家堂屋门前，就听到了古月宁急切的话语。 她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福伯，无声道： “又是故意的。” 她敢保证，左子辰让她听到这些，绝对又是故意的。 福伯不说话，当做没看见。 左子辰温柔的声音传出来？“阿宁，你别着急。官府会仔细审查。如果古伯父他们是无辜的，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是我不帮你，樊家舅舅和古老弟既然做到了这一步，就不会轻易放弃的。” 杨淑撇了撇嘴，左子辰看似说了许多，其实全是废话，屁用没有。 又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等古月宁准备要走了，福伯领着杨淑提前避开了。 走进堂屋，杨淑就听到左子辰没什么情绪的问她： “这下你满意了吗？” 杨淑嗤笑一声，往左子辰对面一坐。 “不满意，当然不满意了。王凤可还没死呢。” “怦”，左子辰一拍桌子，沉声道： “古月淑。你若杀了古伯母，这事就真的没法善了了。到时候古伯父死咬着樊家舅舅不放，你以为你能保住他吗？” “呵。我以为你要为阿宁出头呢，合着还是和稀泥。真是没意思的很。”杨淑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放心，我不杀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你敢？” 左子辰陡然朝着杨淑出手，隔着桌子朝她拍了一掌。 因为知道杨淑没有内力，他就也没用内力，这一下其实是存着吓唬杨淑的意思。 可杨淑是被吓大的吗？当然不是了。直等到左子辰的手到了她面前，杨淑都没眨一下眼。 果然，离杨淑的面门还有寸许的时候，左子辰就停住了。 “吓唬我？” 左子辰收回手，淡道： “也可以不是吓唬。” 杨淑皱了皱眉。她知道，左子辰大概不会和她彻底撕破脸。但为了古月宁，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这真是件麻烦事啊！ “如果我告诉你个消息，你能不能不管我对王凤下手。最多我答应你，绝对不让她死。” 左子辰不说话，脸上有了几分陈思。 杨淑知道左子辰不反驳，就是让她说的意思，于是道 “想必这些日子我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那个刘明是我安排的。他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了个消息，你大概会有兴趣。” “刘明当时似是而非的表露了自己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局，，王凤就也意识到他背后有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觉得那个人不是我舅舅或者你。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左子辰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 “说清楚点儿。” 杨淑无奈：“我倒也想说清楚，这不也是一知半解呢吗。不过，之前我让古德生去查王凤老家还有没有亲戚的时候，有人和他说了一件事。王凤她爹是村长，当时村子里大旱，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家。本来他们家所有人都应该要死的，可是有个贵人救了王凤。关于那个贵人的身份，没有一个人知道。后来王凤消失了几年，再出现的时候就成了扬州有名的瘦马，并且很快被古视昌看上。王凤貌美，又有手段，当时哄的许多男人想为她赎身。可她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直到遇见了古视昌。我承认年轻时候的古视昌长得不错，但应该还没好到让王凤一见钟情，非他不可的程度吧。比起钱财，古视昌更是比不上那些官员富商之流。我就奇了怪了，他到底是凭什么让王凤选择了他的？” 左子辰很聪明，他已经听出了杨淑这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古伯母是有人刻意安排进古家的，针对的是古伯父？” 杨淑打了个响指，笑道：“聪明。” 可左子辰却突然变脸，冷笑道： “呵。你以为我会信？就算相信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杨淑咬牙，在心里暗骂一声：“混账。” 她长舒一口气，继续道： “不，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先听我把话说完。当时和王凤一起见刘明的，还有她身边的王妈妈。这个人回到古家以后，被王凤灭口了。王凤当时是什么境况，你很清楚吧。可她还是把人弄死了，你真的就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顿。吊足了左子辰的胃口后，才接道： “更重要的是，在王凤把王妈妈弄死之前，褚小莲见了王妈妈一面。当时她想把事情告诉古视昌的，但只说了一个“梅”字，王凤就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把她的孩子撞掉了。昨天，褚小莲刚把消息传出来，她说，王妈妈告诉她，王凤曾经质问刘明，问他是不是梅花阁的人。” “吃啦”，左子辰霍然站起，椅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古伯母质问刘明什么？” 看着眼前人如此激动，杨淑忍不住笑了。她就知道，左子辰一定会感兴趣的。 第309章 撕开 “你既然已经听清楚了，又何必再问一遍？王凤说的是梅花阁，害死你爹的那个梅花阁。” 左子辰深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了点。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不管是刘明，还是褚小莲，他们都是你的人。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淑笑了，笑的嘲讽。 “我又没逼着你相信，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呗。我就是把知道的事告诉你，让你可以不要插手我的事而已。你想的太多了。” 左子辰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且不说你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我就当是真的吧。如果是这样，我就更不能让你动古伯母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唯一的线索不就断了吗？” 杨淑拿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反问左子辰： “不让我动她，你自己动吗？可别忘了你和阿宁的关系。我和她总有一天会翻脸的，但你可不一样哦。” “再说了，王凤即便是梅花阁的人，她针对的也是古视昌，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爹是谁杀的？明明白白，你找她也没什么用啊。你真的要为了这么个不确定的线索，和阿宁恩断义绝啊？” 听了这话，左子辰也笑了。 “你说的对，这个消息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所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杨淑却摇头：“不，你会答应我的。这条消息对你没有直接的用处，但你有好奇心。你很清楚，王凤就算是梅花阁的人，她的等级也不会太高。你冲她下手得不偿失。可她对我有用，如果我下手，能给你带来更多的消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你会答应的。” 左子辰放在桌下的双手已紧紧握起。杨淑太笃定了，偏偏她说的都是对的，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左子辰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我真的很好奇，你一个隐卫，苦练武功就算了，为什么会如此机关算尽？” 听了这话，杨淑笑了： “因为我天赋异禀啊。不行吗？” 听着这句无比欠揍的话，左子辰暗暗咬牙。要不是他的涵养极好，他都想直接给面前的女人一拳了。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多年执念，都他妈的去死吧。他一点都不想忍了。 “你可以动她。但你自己说的，不能把人弄死了。还有，想必你一定会去质问她关于梅花阁的事吧，我要这件事的后续。” “告诉你可以，但你信吗？”杨淑问。 左子辰沉默，他当然是不信的。 “那如果我派一个人跟着你去，你还会下手吗？” 这下换杨淑沉默了。 他们从来都不相信彼此，如果对方插手了自己的事，他们必然也是不会动手的。 只是这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并不需要说出来。 “之后呢？” 左子辰叹了口气，问杨淑。 “你指的是什么？” “你这样的人，一旦动手了，就不会轻易放过的。古伯母之后呢？你还打算干什么？我记得，你手里还有不少古伯父做的腌臜事。虽说古立死后，古伯父肯定又做了更加周全的安排。但你既然拿到了他的把柄，就不可能毫无用武之地。我想知道，你还想干什么？” 杨淑一时没说话，久久的凝视着他。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呵。也是，你肯定不会说的了。” 左子辰也拿起茶盏喝了口茶，说道： “其实我现在还挺矛盾的。为了阿宁，我不想让你在对古家做什么。可我又有点期待，你到底能做出什么来。如果之后我还要插手，你是不是还能再提供些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给我？杨淑，你好像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杨淑笑了笑： “你不如说，我身上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你都想要知道。” 左子辰很坦然的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之前不揭发你，是因为顾忌着我们曾经的情谊。现在不揭发你，是我还想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你可千万把自己的马脚藏好了，别让我抓住。否则，我真的会毫不犹豫卖了你。” 杨淑阴森一笑，从薄唇里冷冷吐出一句话： “好。我倒要看看，是我先彻底整垮古家，还是你先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这一刻，这对昔日的青梅竹马，彻底撕开了那层叫做温情的面纱。剩下的，只是锣对锣，鼓对鼓的较量。 杨淑离开后，福伯小心翼翼的走到左子辰面前，问道： “关于古夫人的事，家主您信吗？” 之前左子辰和杨淑对峙的时候，福伯一直在场，他也一直提心吊胆的。尤其是说最后那两句话的时候，这两人之间更是火花四溅，福伯都怕他们直接打起来。 可最后没有。不仅没有，左子辰还客客气气的让他把杨淑送走了。而杨淑，也潇洒的说走就走。 左子辰不答，反问他： “你觉得，古伯父有什么值得梅花阁图谋的？” 福伯沉默了，他觉得没有，也觉得左子辰不会觉得有。所以这就更奇怪了。 “那要盯着古夫人那边吗？” “不用。我盯着，她是不会动手的。到时候她会把事情后续告诉我，虽然不一定可信，但也可以进一步了解她。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 因为之前耽误了，杨淑今年给樊莲儿烧纸就晚了些。其实也不是不能在中元节，主要是她想在对王凤动手之前，再给母亲烧。 看着燃烧的火堆，杨淑在心里说： “娘，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让王凤生不如此。” 是夜，杨淑一身夜行衣，手里平稳的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踏进了古家王凤的院子。 自从王凤把王妈妈弄死以后，古视昌又把她打骂了一顿，王凤就一直被关在自己的屋子。她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连一双儿女都见不到。 这一夜，她又做了噩梦。 “啊！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王凤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大口的喘息了一阵，然后脱力般的又往后一靠。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总是做梦。梦到当年那个神秘的男人，轻易的让自己和两个孩子的马车出现事故。梦到中儿和宁儿向她求救。可她非但救不了他们，还被老爷厌弃。那男人的命令她明明都做到了，对方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成了我的人，你还想得自由。做梦。” 王凤的双眼猛然瞪大。不知何时，一个黑影已站在了她的窗外。同时，耳边也传来那句噩梦般的话语。 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杨淑撇了撇嘴，暗骂道：“不中用的东西。” 她一手推开窗户，直接跨了进来。另一只手上的药碗没撒出一滴。 她随手把药碗放在桌上，拿起冷透了的茶壶，毫不犹豫的把冷茶全部泼在了王凤脸上。 王凤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床边站着的人影时，她再次放声尖叫。 杨淑一皱眉，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闭嘴，吵死了。” 王凤被打懵了，愣愣的看着她。 “你是谁？”她声音嘶哑的问。 杨淑一声轻笑，凑在王凤耳边道： “呵。夫人，这才一年多，你就把我忘了？” 说着，她从袖子里滑出一截白绫。 王凤脱口而出？“樊莲儿。”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不，你不是樊莲儿。你是谁？” “呵呵呵。我当然不是樊莲儿。夫人作了这么多恶事，还信鬼神啊？” “你不是那人，你到底是谁？找我干什么？”王凤咬牙切齿的问。 第310章 二娘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他，不过我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找夫人嘛，当然是有事相求啦。” 王凤被气了个半死，这叫有事相求？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刘明是你的人？” “是。”杨淑大方承认。 “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王凤又喊叫起来。 然而得到的，当然还是只有个响亮的耳光。 “我再说最后一次，闭嘴。我可没有我义父那么好的脾气。” 王凤清醒过来，不管心里再怨恨，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对方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 “您想让我做什么？” 听到王凤都用上了净词，杨淑满意的笑了。 她把桌上的药碗端给王凤，对她笑道： “很简单，就一件事，把这个喝了。正好，现在不烫了。” 看着漆黑的药汁，闻着苦涩的味道，王凤往后缩了缩。 “这是什么？我不喝。” 杨淑的眸子危险的一眯，声音里透着几分冷肃之意。 “王凤，我看你还是不长记性。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王凤又是一抖，仍想挣扎： “您总要告诉我，这是什么吧？” 这次杨淑没有拒绝，爽快道： “让你后半辈子永远陷入无间阿鼻地狱，永世沉沦不得翻身的好东西。” 顶着王凤越发惊恐的眼神，杨淑继续道： “夫人没听懂吧，那我解释的清楚点。这东西叫失心散，俗称疯药。就是可以让夫人以后日日夜夜都看到让你最恐惧的东西。你说好不好啊？” 说着，她还伸手轻轻拍了拍王凤的脸。 王凤已经很恐惧了。她想要喊叫，却觉得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她才知道，恐惧到极点的时候，连叫也是叫不出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良久，她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杨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让王凤魂飞魄散的话： “因为，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啊。二娘。” 最后那两个字一落，王凤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就是极度的惊恐。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用一双美眸死死的瞪着杨淑。 “说起来，我还要感激你呢。若不是你，我怎能在梅花阁有如此成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今天，就是来报答二娘你的。” “来，喝了它。” 杨淑十分温柔，她甚至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一副要喂王凤的模样。 王凤捂着嘴，拼命往后缩。 “你，你是古月淑？” “是，我是古月淑，也是肖燕燕。二娘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王凤已经没力气恐惧尖叫了。她哀求的看着杨淑： “放过我，求求你。你知道的，这本非我所愿。” 她已经生不出半丝反抗之心了，肖燕燕是谁，她很清楚。而且这里的动静这么大，外面却无人来帮忙。这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杀你。不过我看你大概是不愿意的。这样吧，我给你三个选择。” 杨淑很好说话，当即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第一，你喝了它。第二，我让你女儿也经历一下你遭遇过的事情。第三，我给你再找个奸夫，古视昌会知道，你儿子不是他的种。到时候，他不仅继承不了古家家业，还会被古视昌从家谱除名。夫人，你选吧。” 王凤的眼底浮现出绝望之色。杨淑看似给了她三条路，但其实，她只有一条路可选。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事。 “如果我喝了，你能不能放过中儿和宁儿？” 她仿佛是脱水的鱼般，大口的喘息着。 “可以。”杨淑说。 “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王凤一咬牙，接过了药碗。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杨淑勾起了唇角。王凤怎么会以为，自己这样的人会对她说到做到呢？ 不过她倒也没丧心病狂到，要古月宁经历一番王凤的痛苦，但古德中，就不一定了。 王凤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毫无办法。今天这药，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苦涩的药汁充斥在口腔，王凤觉得，从里到外，连心里都是苦的。 当年的樊莲儿可以一死了之，可她却连死都做不到。这就叫报应不爽吧。 王凤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趁着药效还没发作，杨淑当着王凤的面，揭开了脸上的布巾，露出了她现在这张脸。 在王凤惊骇的眼神里，她缓缓的开口： “夫人认出我了吧？” 王凤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她早该知道的。第一次见到杨淑，她就不喜欢她，总觉得她的眼神很熟悉，让她不舒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脑子越发昏沉的王凤，在最后的意识里，就看见杨淑端着之前那只碗缓缓起身，然后沿原路返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古家。 …… 第二天，古家家仆发现，他们的夫人疯了。她总是盯着不知名的某处，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古视昌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女人，眉头紧皱。听说王凤疯了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是对方装的。但看她这样，古视昌觉得，可能性不大。 而且昨晚，王凤院子里的下人像一年多以前一样，全部中了迷药。王凤的房间里，也有人来过的痕迹。与其说，来人是不小心留下的这些痕迹，古视昌更愿意相信，那人是故意留下这些的。目的就是挑衅他。 他走上前，想抓王凤的肩膀。可还没等他真碰到她，王凤就尖叫一声，双手拼命挥动着。 “别过来。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 古视昌狠狠一皱眉，往后退了几步。他一甩手，大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出来丢人现眼。” 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在算计他，否则他一定让对方不得好死。 心中的郁气无处发泄，他只能把彭前骂了一顿。谁叫他是昨晚守在王凤院子里的那个倒霉蛋呢。 彭前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人有心算计，他有什么办法？ 正当他郁闷的去喝酒的时候，有人找上了他。 …… 解决了王凤，杨淑心情颇好。她之后又去了趟左家，按照约定，告诉了左子辰后续的事。只是左子辰不在，福伯说，他去古家了。杨淑想也知道，他肯定去安慰古月宁了。 一边和自己做交易，眼睁睁看自己对王凤出手。一边又装成深情的邻家哥哥，去安慰古月宁。左子辰这人，一如既往的虚伪无耻。 之后，杨淑又抽空去了趟樊莲儿的坟墓，想再和她娘说说她的事。 可她却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莲儿，你弟弟樊英出息了，这段时间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呢。当年，我明明知道，你是无辜的，可还是任由王凤害死了你。如今，王凤也遭遇了这样的事，而且她疯了。大概是遭了报应吧。我呢？我会遭报应吗？其实我不信鬼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樊英干的。可王凤，她疯了以后，却一直喊着遇到了鬼。一会儿喊的是你，一会儿喊的是淑儿。樊英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吗？” 古视昌把贡品放在樊莲儿的墓碑前，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脸上是不明的神色。 杨淑躲在暗处，不屑的撇了撇嘴。古视昌显然没什么悔意，他还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樊英。明明不后悔，他还要在这里感叹诉说，真是没意思的很。 第311章 杀机 又等了一会儿，古视昌终于准备离开。杨淑刚想走出去，就又看到了几个人。 樊英带着两个家仆，手里提着许多贡品，显然是来祭拜樊莲儿的。 中元节刚过，现在来，肯定是因为古家最近出的这些事。 这两人见面，绝对是冤家路窄。杨淑看见，古视昌在看到樊英的一刹那，眼底出现了一抹杀意。 樊英也看到了。他冷笑一声，嘲讽道： “想杀我？有种你就来。” 古视昌咬咬牙，没说话。 他想杀樊英吗？当然想。但是此时此地不行。樊英身后那两个家仆可不是吃素的。 可他不想和樊英起冲突，樊英却想找他的麻烦。 “听说你家那个妓子疯了，还真是报应不爽啊！哦对了，她还和外男有私，不愧是个妓子啊！” 古视昌双拳紧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等着。” 杨淑默默看完了这场冲突，等古视昌气冲冲的走了。又看着樊英让人把古视昌带来的那些东西远远的扔掉后，笑了笑，也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回到家时，她看到柳素站在她家门口，显然在等她。 “找我有事？” 杨淑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柳素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梅花阁取消了对樊应的任务。” 杨淑倒茶的手一顿，然后她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 柳素秀眉轻蹙，提醒杨淑： “这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杨淑把热茶朝柳素推过去，漫不经心道： “我知道。无非是肖暮霆会派人来扬州，刺探关于我的事。放心，我有准备。你就去过两次，他们找不到你。所以他们肯定会从樊英下手。但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也什么都查不到。” “查不到，他们会杀樊英吗？” 柳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但杨淑还是多看了她一眼。 她怎么不知道，柳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了？ “不会。梅花阁接任务和出任务都最重信誉，他们悔了古视昌的任务以后，肯定要赔偿他一大笔银子。他们不会再动樊英。这样两头不讨好的事，他们不会做。” …… 她说对了。 蜀中，梅花阁总部。肖暮霆高坐上位，身后站着他的影奴私默。红花等四使分列两旁。再往后，是四位堂主和三瓣的杀手。至于一二瓣的杀手，是不够格进入大堂的。 “扬州传来的消息，有人用肖燕燕的三个暗装，让我们取消了一个黄梅的任务。我同意了。但关于那个取消任务的人，该让人去查查。你们谁想去？” 几乎是肖暮霆话音刚落的瞬间，红花就踏前一步，大声道： “属下愿去。” 见她开口，文雪皱了皱眉，也道： “属下原是肖护法的人，对她更加了解。属下也愿去。” 情报堂叶堂主：”……“ 他一脸的愣怔，这种事不是应该由他们情报堂负责吗？这两位又是闹哪样？ 任务堂梅堂主也很无奈，这消息是他们堂的人送上来的，但现在，显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阁主肖暮霆也很头疼，肖燕燕这女人可真不让人省心。她背着自己留了后手就算了，还主动暴露了。她这是真的蠢，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查她？ 可不管是为了自己身下的位置，还是为了给底下人一个交代，他都要去查的。 “就是因为你以前是肖燕燕的人，才不能让你去。我是四使之首，对付肖燕燕，只有我最有把握。”红花高亢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文雪不想和她多话，但这件事，她必须争一争。 “即便如此，真遇到肖燕燕，红花使也赢不了。而且我严重怀疑，红花使你是想公报私仇才去的。” 红花眼神一狠：“找死。” 腰间修罗瞬间朝文雪而去。 文雪迅速后退，也拔出剑，准备和红花动手。 肖暮霆忍无可忍。他双掌齐出，分别隔空拍向两人。同时沉声大喝： “够了。你们越来越放肆了。” 红花一拧腰，避开了肖暮霆的大部分掌风，但还是后退了几步。 文雪就没她这么快的反应了。她虽然也躲了，但还是感到了胸口一阵血气翻涌。要不是身后的旋音扶了她一下，她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行了，红花你去。稍微收敛点，暂时别把事情闹大。叶堂主，你让你底下人协助红花使。” “是。” 红花和叶堂主恭敬应是。 红花还得意的看了文雪一眼。 文雪不说话，全当没看见。 集会结束后，文雪回到白雪院。旋音给她拿来治疗内伤的药丸。 “主子。” 文雪用茶水把药丸吞了下去，同时吩咐旋音： “去任务堂，找离扬州最近的红梅，告诉他们，我接了。” 旋音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去了。 …… 除了梅花阁，还有一个人盯上了杨淑。 苏州，绿柳山庄。 顾璟程坐在屋子里，桌上是一摞账本。 上次从扬州回来，顾林彰果然盘问了他许久。还不动声色的把他手里的管事权收了一部分回来。 之后，顾璟程又按照林奕的说法，去拿了蒋政云的财宝。结果又差点碰上暗罗卫。 虽说最后还是抢先了一步把东西拿走了，但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暗罗卫把观云门掌门的事算在了自己头上，还把这事告诉了江南的许多门派。导致之前谈好的许多合作都吹了。 他很生气，为了腾出手来，他索性加大了下在顾林彰身上的药量。 所以现在，他终于又拿回了顾家的权利。也终于有时间查杨淑这个人了。 但他要做的事很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所以，他决定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既然怀疑，那就杀掉好了。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大少夫人，大公子还有事，您不能进去。” “你们敢拦我？给我滚开。” 顾璟程还在想事情，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他一皱眉，扬声道： “让少夫人进来吧。” 于是左玉珠就端着甜汤进来了。 不过半年的光景，她整个人看着憔悴了许多。一张原本还算圆润的脸，已经变的消瘦。 “夫君，要注意休息啊。喝碗甜汤吧。” “放那儿吧。”顾璟程淡淡道。 左玉珠的脸上显出一抹失望，但她不敢说什么，只能把甜汤放在桌上。 和顾璟程成婚半年，她早发现这人没有平日里表现出的那么温和。甚至有些可怕。 成婚当夜，顾璟程喝的烂醉如泥，在与她行房的时候，叫的还一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 他叫的是：“朝兰。” 当时左玉珠都要崩溃了。她用力推开顾璟程，质问他，朝兰是谁？ 顾璟程迷离的目光瞬间清明，他阴沉沉的看了左玉珠一眼，最终没什么情绪的说： “你听错了，没有什么朝兰。” 左玉珠当然不信，但看着顾璟程可怕的目光，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没过两天，她又收到了她爹死了的消息。算算日子，正是她成婚的当夜。 什么叫从天堂跌到地狱？这就是了。左玉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认定此事是左子辰做的。可当她去找顾璟程哭诉的时候，对方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玉珠，你想多了。堂兄不会如此的。” 后来，顾璟程又去扬州的时候，左玉珠也想跟着一起去。顾璟程怕她做出什么来，执意不肯。 除了这些，左玉珠还遭到了顾家父母的嫌弃。他们本来就不赞成她和顾璟程的婚事，再加上她爹的事，二老就更不喜欢她了。 这半年，顾家二老的身体也越发不好，左玉珠甚至听到有下人在背地里说她的闲话。他们说，她是扫把星。 这些委屈，她跟谁也说不出口。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往下咽。 第312章 奇怪 “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回去吧。” 顾璟程冷情的声音让左玉珠回过神来。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顾璟程一双深如寒潭的眼，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左玉珠咬了咬唇，含泪退了出去。 “来人。” 等左玉珠走了，顾璟程扬声喊道。 之前守在门口的小厮快步走了进来，静听他的吩咐。这人也是他的亲信。 “通知扬州那个刚找的暗装，把杨淑的动向打探清楚，准备动手吧。” 小厮恭敬应是，可又犹豫着问道： “让谁动手？” 顾璟程陈思着说：“就找之前那群水匪去吧。” “是。” “等等。” 小厮还没走出去，顾璟程就又叫住了他。 “我看黄河三鬼最近嫌的很，让他们也去吧。” 小厮一愣，一脸惊讶的问： “这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黄河三鬼，原本是黄河七鬼，是七个在黄河一带兴风作浪的恶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许多人的噩梦。 四年前，这七个人不知死活，在黄河上想和梅花阁的肖燕燕抢生意。然后肖燕燕以一对七，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还杀了黄河七鬼其中之四，唯一剩下那三个，老大还被她刺瞎了一双眼睛。 事后，这几个人元气大损，在黄河一带混不下去了。只好流窜到其它地方。前段时间，这几个人刚被顾璟程收服。 杨淑只是个普通妇人，用三鬼杀她，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顾璟程沉声开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同样，宁可大材小用，不可给对方留下一丝活路。” …… 解决了王凤，杨淑要趁着古视昌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再给他致命一击。 之前她让褚小莲想办法进古视昌的书房。小莲先怀孕，后小产，古视昌这段时间对她很是不错。所以她也终于进了古视昌的书房。她也拿到了杨淑要的东西。配合之前从古立那儿知道的事，足够了。 可还不等她做出安排，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找到了她。 …… “杨老板，快坐快坐。” 扬州城郊，一家叫做清泉居的饭馆内，彭前包了一间厢房，请杨淑吃饭。 看着面前热情无比的彭前，杨淑一脸狐疑。他怎么会请她吃饭呢？ “彭兄弟，你不用客气。大家都是熟人了。” “是是是，大家都是熟人了。杨老板尝尝这道清蒸鲈鱼。还有这竹叶青，虽然比不上城中春风楼的百花酿，但味道也很是不错。” “多谢多谢。” 眼见彭前一个劲给她倒酒夹菜，杨淑就知道，对方找自己不是有求于人，就是不怀好意。看来这顿饭不好吃了。 她又吃了几筷子菜，喝了几口酒，彭前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她只好放下了筷子，主动道： “彭兄弟，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如此客气。” 彭钱的脸色一红，不好意思道： “让杨老板见笑了，我确实有事找你。” 杨淑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是这样的，最近我师父家的事，想必杨老板也有所耳闻。小师妹，还有古师弟，他们最近的情绪都不高。那天古师弟和刘师弟、胡师弟不知去了哪儿，回来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加上师娘的事，现在整个古家都低沉的很。我实在没办法了，知道你们关系好，所以想求你去安慰下小师妹他们。”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杨淑只目光清明的看着他。 彭前为人圆滑世故，但他和自己的关系没那么好，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 奇怪啊奇怪。杨淑陷入了沉思。 “你说的我明白了，只是这毕竟是古家的家事，我插手不好吧？” 彭前一顿，恍然大悟道： “说的对啊。是我考虑不周，抱歉杨老板。” 他甚至站起来，给杨淑作了个揖。 杨淑赶紧避开，但她的眼神却越发深邃。 彭前刚才那一瞬间露出的表情，她看的很清楚。是懊恼，但不是说错话的那种懊恼，而是找错了话题，怕说不下去了的那种懊恼。这两种情绪很接近，但杨淑还是注意到了。 “不敢不敢，你真是折煞我了。” “那来都来了，还是吃饭吧。”彭前又笑说。 “好。” 杨淑干脆的点头，重新坐下。她倒要看看，彭前究竟想干什么？ 接下来，彭前不停的给杨淑倒酒。杨淑也明白了，对方想要灌醉她。 既然如此，杨淑就成全他好了。 于是，她渐渐表露出不胜酒力的模样，说话都大了舌头。 “不，不能喝了。我还要回去呢。”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要不我送杨老板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 杨淑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彭前紧跟其后。 清泉居在城郊，距离官道要穿过一片幽静的树林。走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杨淑清楚的看到，有一阵淡淡的雾气升腾而起。 她心下一惊，奇门遁甲之术。对于此道，杨淑也曾有涉猎。所以她很快就看出来了。 这当然是肖庆岚教她的。在她曾经的记忆里，她一度以为，肖庆岚无所不会。 不过她现在没空想这些，因为她已经惊呆了，她是怎么得罪彭前了，对方犯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对付她？ 这时候，杨淑察觉到，身后的那道脚步声拐了个方向。她犹豫了一瞬，选择继续往前走。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古视昌、左子辰，或者扬州其他组织对她动手的可能，他们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如果她现在破阵，回到大路上，虽然不是不行。但如果是她，她是不会给对方留退路的。猜的没错的话，官道上肯定也有人在等她呢。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打定主意，杨淑继续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好像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已经不是石子路了，她应该是走到树林里了。 又走了一段，四周的雾气渐渐稀薄起来。杨淑也终于看清了等待她的是什么。 一、二、三……十七、十八，一共十八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黑布巾的男人，正拿着各种兵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不对，四周的树上还有几道气息，看着和这十八个人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杨淑已经没空好奇是谁这么大的手笔了，因为这些人，足以要了她的命。 不过好在，她能看出来，这些人对她十分轻视。她甚至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一个喝醉酒了的娘们儿，也值得兄弟们这么多人出手？” 想来也是，自己现在在他们看来，可不就是个喝醉酒了的娘们吗。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在这么多人手里死里逃生。擒贼先擒王，为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了。 想到这里，杨淑脚下运用飞燕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面前。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她袖中的匕首就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她的速度太快，那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还击，就倒了下去。杨淑趁势抢过了他手里的刀，然后看也不看的往身后劈去。身后，是一个刚反应过来，想要用剑刺她后心的人。 然后她提着刀，直接朝之前看好的某棵树上的人去了。 同一时刻，包括她去的那个方向在内，有三个不同方向的三棵树上同时跃起了一个人。 “大哥，这女人不简单。”其中有个清瘦的男人喊了声。 在看清同时朝她而来的三个人时。杨淑的瞳孔一缩。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第313章 拼杀 “黄河七鬼。” 面前那个手拿双钩，双目已盲的男人不正是黄河七鬼的老大殷振吗。 还有另两个迅速朝她逼近的人。分别是黄河七鬼的老三吴齐，和老七秦艋毅。 杨淑暗暗叫苦，怎么就让她遇见这三个人了呢？这三个人每个单拎出来都抵得上一个马三爷。当时她顾忌着有古视昌在场，虽然用上了断水剑法，但到底没尽全力。之后又有墨天浩帮忙，她就更是乐得划水了。 可是今天她哪怕尽全力玩儿命，也没法同时对付这三个人，更何况还有那10来个普通的土匪。 如果是别人，她稍微露两手，他们还有可能被自己威慑到。可他们偏偏是黄河七鬼，她和他们可谓是不共戴天啊！她敢保证，当他们知道她是谁之后，只会更不要命的来要她的命。 可如今已是生死关头，再不情愿，杨淑也得尽全力战一场。 刚刚说要擒贼先擒王，误打误撞的，她选中的还真就是阴振。 算算日子，这人瞎了快四年了。耳力肯定练出来了，但估计没有左子辰这种从小练到大的强。杨淑准备赌一把。 她身姿轻盈如燕，比平时更加悄无声息的接近阴振，然后拿着手里的刀当剑用。以一个断水剑法的上挑式，直刺对方腋下三寸的渊腋穴。同时脚下一个扫堂腿，直扫对方下三路。 阴振已然察觉有人靠近。他一侧身，避开了杨淑的刀，同时递出右手的弯钩，想钩杨淑脖子。只是他脚下的动作慢了些，还是被杨淑不轻不重的扫了一下。这一下人没什么事，但重心就偏了少许，钩子自然也钩了个空。 这时候，吴齐和秦艋毅也先后杀到。 杨淑迅速抽身，从三人的包围圈里脱离出来。然后一抖手，又朝拿着斧子的秦艋毅而去。 双方交手，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杨淑的身份。 “肖燕燕。大哥，她是肖燕燕。”吴齐率先喊。 杨淑能明显感觉到，他此话一落，围攻她的三人手上的动作瞬间加快了。与此相反的是，朝她逼近的那些普通土匪，脸现惶恐之色，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肖燕燕，真的是你。嘿嘿嘿。” 阴振双钩一摆，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尤其是那个笑容，更是显得阴沉的很。 他趁杨淑的刀被秦艋毅的斧子牵制住，身子也被吴齐困在中间，一手钩她心口，一手钩她侧腰。 杨淑唇角一勾，狂傲道： “一群手下败将。” 然后她右手一发力，震开秦艋毅的斧子。左手一甩，一把白色粉末撒向吴齐。同时腰身一扭，躲开了刺向她腰上的钩子。但最致命的心口那只钩子却躲不开了。她狠狠一仰身，避开致命处，但肩膀的皮肉却被钩住了。 这时候，身后最快的土匪也已朝她举起了刀。 杨淑一咬牙，狠狠往后一扯，肩上大片血肉被扯了下来。可她脸色不变，腾出来的刀往后一劈，精准的削下了身后之人的脑袋。那人的鲜血喷了她一身。 “石灰粉，姓肖的你无耻。”吴齐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 这女人刚刚撒向他的竟然是石灰粉。堂堂梅花阁护法，怎么还用这种东西？她以前也不这样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肖燕燕为什么会用石灰粉了。 因为，她已经不是肖燕燕了。 当手里的钩子再次被杨淑的刀挡开的时候，阴振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能明显感觉到，杨淑的刀身有一丝轻颤。 “老三、老七，这女人要不没内力，要不受了伤。杀了她，为老二他们报仇。” 此话一落，不仅是吴齐和秦艋毅，就连那些土匪也是精神一振。 杨淑咬着牙，手里的刀更快了，杀了好几个不知死活冲上来的土匪。 秦艋毅在阴振三人中是最激动的，得知杨淑已经不是以前的肖燕燕了，更加无所顾忌了。 他一马当先，手上的斧子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杨淑嘴角又是一挑：“蠢货。” 那就从他开始好了。 杨淑逼退了身边其他人，然后以刀架住秦艋毅的斧子，脚下也做出一个假动作。在秦艋毅忙着应付她的攻势的时候，杨淑左手轻动，一根细细的长针刺入了秦艋毅的身体。 一瞬间，秦艋毅的身形就慢了下来。杨淑趁势用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感谢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各种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身上准备的不少。 “七弟！” 吴齐大喊一声，迅速冲了过来。 杨淑单手拧断了一个土匪的脖子，然后她把人拎了起来，挡住了吴齐的刀。同时把短匕藏在尸体后面。在他的刀刺入尸体的一瞬间，杨淑手里的短匕也刺穿了他的喉咙。 但这样一来，她的身后就空门大开，一个土匪红着眼，用刀刺向了她。 …… 离此几里地的某处，墨天浩正骑着马迅速朝这里逼近。 之前他让钱缘州把他们的人安排进绿柳山庄，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还真有一个混了进去的。他前两天给钱缘州传了一条消息，顾璟程派了几十个人去扬州，好像是为了去杀什么人。 钱缘州又把消息传给了墨天浩。墨天浩意识到了不对劲。 杀人？还这么大张旗鼓的？顾璟程想杀谁？ 他让人再探。可那人知道的也有限，他只知道去的这十几个人里头，还有曾经的黄河七鬼其中之三。而且这些人对那个目标似乎非常的看不起，完全不明白顾璟程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多人去杀她。 墨天浩想了想，顾璟程在扬州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看样子不是左子辰，那又会是谁呢？ “杨淑。” 他莫名就想到了她。当时几人在左家见面，他能感觉到顾璟程对他们夫妻起了兴趣。尤其是杨淑。 再加上杨淑曾经的身份，她能怀疑顾璟程是谢程，顾璟程又为什么不能怀疑她的身份呢？ 以杨淑现在的能力，墨天浩很清楚，她绝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不管是出于许指挥使派给他的任务，还是出于那点私心，墨天浩都不想让杨淑出事。第一次，他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丢下手头的事，马不停蹄的赶回扬州。 …… 随着时间的流逝，杨淑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她虽然已经杀了秦艋毅和吴齐，但她也感觉越发力不从心。再加上一个疯了的阴振正对她紧追不舍，杨淑觉得，今天她大约是活不成了。 她用刀尖拄着地，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看向面前的几人。包括阴振在内，一共还有四个活着的。这其中还有一个彻底站不起来的，也等于是废了。也就是说，她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杀了十七个，还废了一个。这样想想，她也不算亏。 “姓阴的。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阴振现在也不好过，他的右手手筋已经被杨淑挑断了。可听了这话，他还是狰狞一笑： “你去问阎王吧。” 正当他用完好的左手举起钩子，钩向已经无法反抗的杨淑面门时，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激射而来，准确的插入了他的后心。 然后另外两个还勉强能站着的土匪也相继倒了下去。 阴振扑倒在杨淑面前，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背上插的是一把飞刀。 远远的，她看到墨天浩正快步朝她跑来。 清醒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墨天浩用的不是金钱镖吗？还有阴振背后插的那把飞刀，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一个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 “银面飞刀。” 第314章 旧梦 1 第一次听到“银面飞刀”四个字，是肖燕燕十二岁得封护法那一年。那年，肖庆岚把她和梅花阁的一百个死侍关在一个无食、无水、无光的大屋子里，并撂下一句： “七天之后我再来，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只能有一个。” 然后七天之后，肖燕燕满身是血的从那间屋子里爬了出来。 因为无食无水，肖燕燕那几天吃的是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她之后半年，见不得半点荤腥，一见就吐。整个人都要瘦脱相了，更别说出任务了。 后来长风在她面前放了一桌荤菜，自己在她后面拿着剑逼着她。就这样，她从带油腥的素斋开始，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克服了心里的恐惧。 之后，肖庆岚正式册立她为护法。 就在这道令下了没有半个月，一个名字在江湖上横空出世。 “银面飞刀”。 当时，他只是个少年千户，第一次出手就连平了江南的三大匪寨。 即使除了打扮和战力，江湖上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肖燕燕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那人是谁。方允知。 那天，肖庆岚让她一个人去大殿，肖燕燕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果然，她进去的时候，肖庆岚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因为知道是来干嘛的，肖燕燕一进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义父。” “看来你是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的。” 肖庆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肖燕燕的身子还是一抖。她把额头贴在地上，语气十分卑微： “是，属下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觉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肖燕燕又是一抖：“义父，但凭义父处置。” “如果，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去杀了他。” 她干咽了口唾沫，声音艰涩的说。 “呵。” 肖庆岚突然笑了声：“这倒不必。” 说着，他从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根行刑堂的鞭子。 看到这东西，肖燕燕不仅没害怕，还松了口气。至少不是生死蛊。 她自觉的挪了过去，方便肖庆岚抽她。可她还是想简单了。这一次，肖庆岚在鞭子上沾了盐水。 最后她拖着一身伤回去的时候，还看了一出好戏。 她被封护法以后，她和长风就从紫霞院搬到了更大的护法院。平时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和长风外，也就是一个负责洒扫端饭的小厮。平时她每次进院子的时候，那小厮都要向她问好。可是今天，肖燕燕没看到那个小厮。 她一开始没注意，直到她看见小厮被放倒在一个角落里。她心下一惊，谁那么大胆子，敢到她的院子找事？ 她快步走到门前，刚想伸手推门，就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肖燕燕不在？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是红花。 肖燕燕的眼神闪了闪，走到窗户底下。透过镂空的窗塄，她看见红花穿着一件轻薄的大红纱衣，正离长风很近的说着什么。 红花长得好，那件纱衣勾勒出她完美的曼妙身姿，再加上若隐若现的某处，是个男人看了都该血脉贲张。 这些年，她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把梅花阁上上下下的男人几乎睡了个遍。没想到她现在把主意打到了长风的身上。 “阁主叫我家主子自然是有事，红花使可有吩咐？” 长风的神色很是冷淡，语气更是公事公办。 肖燕燕笑了，心里莫名十分高兴。 “你这副好相貌，跟着她亏了。” 红花语气轻佻，说着，还想伸手摸向长风的脸。 “红花使，请自重。” 长风反应很快，迅速往后退开，多情的桃花眼里此时冷情一片。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更是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请自重”三个字。 红花恼怒起来，从对方的眼神里，她分明看到了一抹对自己的厌恶。肖燕燕看不起她就算了，一个影奴，凭什么也看不起她？ 她逼近一步，话语里带了威胁： “本使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话一落，连窗外的肖燕燕，都看到了长风厌恶的表情。 “这份福气我可消受不起。红花使请回吧。” 红花彻底恼羞成怒，骂了句：“不知好歹。” 然后直接攻了上来。 长风不慌不忙，自如的和红花动起手来。 说来也好笑，红花一个四使之一的人，最后竟然没打过长风一个影奴。只能骂骂咧咧的灰溜溜走了。 等她走了，肖燕燕才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子。长风看了她一眼，嘲讽道： “看来主子这顿鞭子是不疼的。” 肖燕燕抬头瞪他：“胡说，我还疼着呢。帮我上药。” 两人身份特殊，又从小住在一起，根本不讲究男女大防。听了这话，长风便去拿了金疮药，给趴在榻上的肖燕燕上药。 “那你还在窗户外面看了这么久。” “你发现啦？”肖燕燕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件事后来几人都没再提起过，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是什么时候察觉肖庆岚对她存着其它心思的呢？大概是自肖庆岚和她说了那个故事之后吧。 那天，肖庆岚的心情不太好，他拿出多年私藏，慷慨的和肖燕燕、长风两人分享。 在半醉半醒的迷蒙里，肖庆岚感慨的说： “燕燕，你真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这话肖燕燕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问。 以前肖庆岚就到此为止了。但今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喝多了，他竟然说了下去。 “我以前只觉得，你的根骨很适合我的功法。可现在，你长的越来越像她。燕燕啊！” 肖燕燕和长风对视一眼，他们直觉，肖庆岚这声燕燕叫的不是她肖燕燕。 果然，就听肖庆岚又开口了： “燕燕，你还记得你姑姑叫什么吗？” 肖燕燕一愣，姑姑？肖庆岚没有姐妹啊，难道他说的是……？ 肖庆岚这些年从不让她提起古家人，怎么今天主动提起了呢？ 但他问了，肖燕燕也不能不回答，于是她说： “古，古云燕。” “是啊，古云燕。” 肖庆岚苦笑一下，自顾自说了下去： “人人都知道，古视盛是古家这一代里最优秀的孩子，但其实，练武天赋最好的却是他的妹妹古云燕。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家里就没太在意。后来，古视昌坐上家主，他嫉贤妒能，把古视盛逼走，又把燕燕远嫁给了范阳的康仁理。可康仁理就是个畜生，他竟然虐待燕燕。” 肖庆岚向来温和，这还是肖燕燕和长风第一次见他有明显的愤怒情绪。两人又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这里头有事啊！ 肖庆岚还在继续说：“燕燕是个烈性女子，一气之下，她选择离家出走。” 肖燕燕的眉头不自觉一挑，这位从未见过的姑姑挺厉害啊！要是她娘当年也能如此，她也许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后来，我遇见了她。那时候，我被许文方诬陷，被暗罗卫追杀，正处于最狼狈的时候。那时候，她在我眼里就是一道光。即使自己身处黑暗，也可以如此坚强。后来我和她一起收拾了一个江洋大盗，不小心一起中了情蛊。结果我们，有了那一夜。” 肖庆岚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之后她抛却名声，主动提出想和我浪迹江湖。” 说到这里的时候，肖庆岚的脸上闪过一瞬懊悔，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 “可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有仇恨。我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没办法报仇，所以我加入了梅花阁。但燕燕无法接受梅花阁的行事风格，所以她离开了我。” 第315章 旧梦 2 “不久后，她托人给我带了封信，她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但她被康仁理抓了回去，康仁理这畜生，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当时我刚入梅花阁，还在和司马红叶他们打好关系。等我把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去找她的时候就晚了些。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一口气，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孩子。你们知道了吧，这孩子就是暮霆。她让我照顾好暮霆，不要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虽不赞同她的话，但最后还是尊重了她。” 肖燕燕和长风都愣愣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我本来想杀了所有康家人的。但我突然想到，让他们再开心的过几年，然后在他们最开心的时候，让他们生不如死，这不是更好吗？所以我只带走了暮霆。” “除了康仁理，你的亲生父亲古视昌也该死。于是等我在梅花阁稳定下来后，就到了扬州。然后我就发现了你。于是我有了个绝妙的想法，让你亲自解决古家人。亲人相杀，同袍相残，这才是这世上最有趣的事。哈哈哈。” “燕燕，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除了绝佳的根骨，还有这张越来越像她的脸。” “……” 这一夜，肖庆岚说了许多。肖燕燕也终于明白，肖庆岚对她为什么会如此特殊了。也终于知道，肖庆岚为什么会给她起名肖燕燕了。原来此燕燕非彼燕燕啊。 这一夜之后，肖庆岚再未提起过此事，仿佛那一夜他真的只是喝醉了而已。 但之后，长风却提醒肖燕燕？ “以后离阁主远些。” 肖燕燕知道长风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确实如此。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对长风也存着那种心思的呢？是那次他们被关在无涯阁的冰窖里的时候。 无涯阁，天下情报最齐全的地方。为了开拓梅花阁的情报堂，肖庆岚一直有让人和无涯阁交涉。但前段时间，无涯阁更新换代，一位神秘的男人坐上阁主之位。自此之后，梅花阁被派去无涯阁的人全部石沉大海。于是肖庆岚派肖燕燕和长风去打探一下。 结果两人和那位阁主交上了手，也算打探清楚了他的本事。他们打伤了他，可无涯阁的人也把他们逼入了静地。 无涯阁净地是一个放着历代阁主遗体的冰窖，在这个地方，外面都是无涯阁的人，里面除了冰块和死人，也什么都没有。 肖燕燕和长风冲了好几次，都没能冲的出去。两人只能死守在冰窖里。 整整三天，他们都被困在这个冰窖里。饥饿和寒冷，让他们虚弱无比。两人依偎在一起，冻的瑟瑟发抖。 “长风，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肖燕燕虚弱的问。 “别胡说，省省力气吧。” 长风抱紧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我要说。” 肖燕燕难得不冷静，像她这年纪的小姑娘一样，冲长风撒娇。 长风微愣，终于不再阻止。 “长风，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看到红花那些女人冲你抛媚眼、献殷勤的时候，我就不舒服。看你毫不留情的拒绝他们，整天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很高兴。我喜欢你。” “……”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长风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在肖燕燕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动了动唇，好像说了什么。只是肖燕燕已经听不见了。 ……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在护法院的床上了。后来她才知道，肖庆岚收到了她和长风在进冰窖前放的求救烟花，竟然亲自带着人平了无涯阁，把无涯阁的情报组织彻底收编了。他们也终于弄清楚那位阁主的消息了。原来对方是暗罗卫打入无涯阁的钉子，结果没想到，最后全部便宜了肖庆岚。 这消息震动了许多人。要知道，肖庆岚坐上阁主之后，已经许多年没出过手了。红花和肖暮霆相继来阴阳了肖燕燕几句。 可她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她只关心长风的态度。在她混沌的脑子里，她还隐约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和长风说过什么。 可长风没有任何表示，他好像对于那天的话，什么都没听见。 肖燕燕百爪挠心，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少女心事。可她不敢问，因为她知道，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她等到了噩梦般的那一天。 明和元年八月十三，是一个肖燕燕一生都不想回忆起，却永远都忘不掉的日子。 那一天，她被肖庆岚叫去，说了些有的没的。肖燕燕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等她回到护法院的时候，她没看到长风。本来她没如何的，但在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跑过来和她说： “护法，您快去朝兰院看看吧，长风大哥出事了。” 肖燕燕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朝兰院，是圣女司马朝兰的院子。 肖燕燕用轻功一路飞快的去了朝兰院。 朝兰院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站在院外窃窃私语，却没人敢进去。见她来了，分纷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 肖燕燕心里不好的预感更重了。她一言不发，推开挡在门口的人冲了进去。 刚冲进院子，她就听到了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她见识不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她没像普通少女一般面色酡红，反倒是一片惨白。 里面是男女的行房声。结合院外这些人的反应，里面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跑到门口，肖燕燕难得有些踟蹰，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 可即使再不愿意面对，这扇门终究得开。她一咬牙，用力推开面前的房门。 屋子里是一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男的是长风，女的是司马朝兰。 肖燕燕在门口愣了片刻，然后声音艰涩的叫了声： “长风。” 可长风毫无反应。他脸色酡红，空气里又充斥着一股甜腻的味道，肖燕燕瞬间知道长风中药了。 她快步走过去，狠狠的给了长风一耳光。长风一愣，眼神清明了一瞬。他刚想说什么，两人就听到了门外迅速逼近的脚步声。 长风拢了拢衣服，只快速说了一句： “别管我。” 还不等肖燕燕说什么，一群人就冲了进来。 …… 长风被押跪在大殿上，肖燕燕跪在他身边。他们的身后，是梅花阁在本部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 肖庆岚高居上位，目光森寒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长风，你有何话说？” 长风低着头，一言不发。 “义父，长风他……” 还不等肖燕燕把话说完，肖庆岚就朝她隔空拍了一掌。 “我没问你。” 顿时肖燕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她转头看向长风，对方仍然低着头，不与她对视。 他看上去狼狈极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脸上还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肖燕燕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按规矩处理吧。” 肖燕燕一惊，心凉了半截。按规矩处理是什么意思，她明白。侮辱圣女，肯定是个死。 她张嘴还想说什么，长风却突然不动声色的拉了她一把。小声重复刚才那句话： “别管我。” “别在这里动手，拖去后山吧。”肖庆岚淡漠道。 “义父……” “都去观刑吧，冒犯圣女者，犹如他。” 还不等肖燕燕说话，肖庆岚就打断了她。 第316章 旧梦 3 于是肖燕燕就眼睁睁的看着行刑堂的人给长风套上枷锁，把人拖了出去。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一转头，又跪在了肖庆岚面前。 其余人鱼贯而出，而肖庆岚还坐在原处没动。 “义父……” “你怎么不去观刑？”肖庆岚明知故问。 “义父，长风是冤枉的。” “冤枉？”肖庆岚笑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是你亲自把他从朝兰院押来的吧？他侵犯圣女，更是许多人都看见了。你说我冤枉他？” 肖燕燕把身子躬的更低，额头贴在冰冷的地上，语气也更加谦卑： “义父明见，长风是被陷害的。” 她前所未有的慌张，却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屋子里，屋子里有熏香。是春药。” “我知道啊。” 出乎肖燕燕意料的，肖庆岚竟然大方的承认了。 “啊？” 看着肖燕燕愣愣的脸，肖庆岚笑了起来。好看的薄唇里，吐出最冰冷的话： “我说，我知道啊。我不仅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过了好久，肖燕燕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用颤抖的声音问： “为，为什么？” “呵。” 肖庆岚又笑了声： “因为你啊燕燕。” “他本来可以做最优秀的杀手，因为你，他成了影奴。他本来做四使也无不可，但现在，我只能让他死。” “什，什么意思？” 肖燕燕抬起头，咬着牙问。 “你们太优秀了。燕燕你就算了，毕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可长风，他练的不是纳天大法，但武功完全不输给你。你俩加在一起，更是所向披靡。如此优秀，挡了某些人的路。” 肖庆岚一如既往的坦诚。 肖燕燕愣了许久，好容易才把这话弄明白。 “呵。呵呵呵。” 她惨笑起来，问肖庆岚： “挡了某些人的路？某人指的是义父你吧？” “是。你俩的存在，威胁到了我。可我舍不得杀你，所以只能杀他了。”肖庆岚继续大方的承认。 肖燕燕第一次觉得，肖庆岚的坦诚如此令人厌恶。可他还在继续说： “两个月前，我去无涯阁救你们。那时候你们依偎在一起，都不清醒。我想从他怀里把你拉出来，可他竟然下意识反抗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他存了杀心。你们走的太近。燕燕，你只能是我的。” 这一刻，肖燕燕浑身冰凉。除了恶心，还有无比的恐惧和愤怒。她再也不想忍，冲肖庆岚大吼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知道的，我们从无反心。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长风？他才十八岁，十八岁而已啊！是你把我们凑在一起，现在又要把我们分开。这到底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被拍了出去。肖庆岚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肖燕燕面前，像以往的每次一样，割开了掌心。 闻到那股熟悉的血气，肖燕燕体内的生死蛊被催发。她躺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 “燕燕，你这些年和长风在梅花阁没有对手，过的太顺风顺水。以至于让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随手捡回来的小贱种，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小贱种”三个字，犹如当头棒喝，让肖燕燕瞬间清醒过来。整个梅花阁，除了长风、肖氏父子和苏离外，这三个字谁都叫过。可没想到在今天，肖庆岚会说出这三个字。 想到这里，她停止了歇斯底里。只有一双发红的眼睛，充满了恨意。 “别这么看着我。恨我可以，但在你能杀了我之前，把这种眼神收起来。” “其实若不是为了顺便处理司马朝兰和谢程，我根本不用兜这么大个圈子。我本可以直接杀了他，但我没有，而是把他带到后山在处理。燕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肖燕燕没有回答。她其实已隐约猜到了答案，但她不敢说。 “因为，我要你亲自去杀了他。” 果然，肖燕燕的脸色一片惨白。 这时候，有个行刑堂执事快步冲了进来： “阁主，长风在后山突然大开杀戒，已经伤了好几个人了。” 肖燕燕一惊，脱口而出： “不可能。” 反观肖庆岚，他显得无比平静。 “燕燕，该你去了。” “我……”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肖庆岚淡淡的说。 最终，肖燕燕还是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肖庆岚温和的提醒她： “我在后山安排了二十名弓箭手。” 肖燕燕的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绝望之色。回头，恭敬的拜下去： “属下，遵令。” 后山，是她和长风平日练武最喜欢待的地方。那里的悬崖虽缓，但在晚上，凭她二人对后山地势的熟悉，未必不能突出重围。肖庆岚这就是在告诉她，他们连跳崖的机会都没有。要么活她一个，要么她和长风一起死。 从大殿到后山的一路上并不长，可肖燕燕却觉得那条路长的不可思议。她既想尽快见到长风，又怕见到长风。因为他们的见面，就意味着诀别。 后山，以红花、薛方等人为首的一众杀手，把长风围在中间。长风以剑拄地，全身都是血。尤其是他右边的脸上，自眉骨到下巴，有一道贯穿半边脸颊的伤口，正汩汩冒着血，看着恐怖极了。 肖燕燕到的时候，就看见薛方的剑滑过长风的斜肋。她目眦欲裂，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最终，她只是面无表情的举起护法令，运足内力大喊道： “传阁主令，叛徒长风，侮辱圣女在先，叛逃伤人在后，现由本护法自行清理门户，都退开。” 所有人因为她的话都停滞了一瞬，然后他们纷纷退开，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向肖燕燕和长风。 肖燕燕一步一步走到长风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两人静静的对视。 “你来了。”长风先开了口。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除了失血过多的虚弱外，也没什么情绪。 “是，我来了。” “来杀我的吗？” 肖燕燕握着剑柄的手倏然一紧。长风他，果然什么都明白。 长风确实什么都明白。他很聪明，从被肖燕燕一个耳光打清醒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就是个针对他们的局。 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人来告诉他，肖燕燕在朝兰院出事了。司马朝兰喜欢他，长风心里有数。事实上，梅花阁的大多数女子，冲着他这张脸，都或多或少的向他表达过钦慕之意。 肖燕燕虽不会刻意针对这些女人，但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所以长风怕她在朝兰院真的和司马朝兰起了冲突。 等他到朝兰院的时候，没有看见肖燕燕，甚至朝兰院内，一眼看上去，没有一个人。 长风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退出去，却发现院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想暴力破门，却听见屋子里传出“扑通”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长风犹豫了下，还是转头推开了门。 屋子里，是一个滚在地上，衣衫半解，看起来十分难受的女子。空气里还有一股浓郁的甜香。闻多了，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之后的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清醒的时候，面前就是一脸着急的肖燕燕。身下，是哭哭啼啼的司马朝兰。 长风知道，这次，自己是活不成了。但能让肖燕燕活着，他也是愿意的。 “是。” 肖燕燕轻声回答长风之前的问题。简简单单一个字，包含了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动手吧。”长风说。 他甚至拄着剑，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方便肖燕燕动手。 第317章 旧梦 4 肖燕燕从腰间抽出一把散发着紫光的软剑，指向长风。这是两年前，肖庆岚在她得封护法的时候，送给她的。据说是什么天外云铁做的，所以才会发出紫光。配上她出任务时惯穿的那件紫衣，和曾经的紫霞封号，这把剑叫紫煞。 可曾经战无不胜的肖护法，如今竟然拿不住一把软剑。她的手抖了半天，别说杀人了，就连让自己稳定下来都做不到。 “呵。”长风竟然轻笑了声。 “我不是说过吗。任何时候，都要拿稳你的武器。这是杀手的基本要求。你怎么又忘了？” 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听着倒有几分无奈又带着包容的意思。 可听了这话的肖燕燕，手又是一颤，然后又下意识握紧。 “动手。”长风道。 肖燕燕咬着牙，举起手里的剑，往长风的心口刺去。 可在刺入皮肉的前一刻，她的手却又停住了。 长风见此，突然冲她一笑。哪怕脸上的伤口狰狞无比，这个笑容还是让肖燕燕恍了下神。 就在这时，长风的身子猛的往前，紫煞瞬间刺入了他的身体。 肖燕燕一惊，下意识想要收手。可长风却不给她机会。他用手直接握住了紫煞的剑刃，迫使肖燕燕继续往前刺。 “不，不要长风。” 肖燕燕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了。一向奉行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的她，此时双眼含泪。拼命的想要往回抽剑。 可长风哪里肯，更加用力的反握剑刃，往自己的体内刺入。同时小声提醒肖燕燕： “冷静点。今日你我要么一起死，要么活你一个。该怎么选，不用我教你。” “为什么要为我去死？”肖燕燕哭着问。 这次长风没说那句经常应付她的话，而是凑在肖燕燕耳边温柔道： “因为，我爱你。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在两个月前的冰窖里他也说过。只是那时候，肖燕燕没听见。现在他要死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肖燕燕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时候，长风也撑不住了，缓缓往后倒下。肖燕燕下意识伸出空着的手，用力的扶住他。 “长风。” 两人坐在了地上，相互依偎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要死了，长风也大胆了起来。他低下头，吻住了肖燕燕的唇。 那是两人的初吻，但没有想象的甜蜜，有的，只是苦涩的泪水，和腥甜的鲜血。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双唇紧贴，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的身体渐渐没了生息。肖燕燕也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空洞的看着怀里的人。 “人已经死了，护法还坐在这儿干什么？”红花率先开口嘲讽。 肖燕燕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她一手搂住长风的身体，一手拔出长风心口的紫煞，缓缓指向不远处的众人。 “滚。” 红花还想说什么，薛方却率先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他能看出来，现在的肖燕燕和平时不同，最好不要招惹的好。 红花虽然不甘心，但众人都拦着她，她也只好暂时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肖燕燕还抱着长风，坐在原地没有动。 过不一会儿，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可肖燕燕没有动。 小雨变成了大雨，肖燕燕还是没有动。文雪要给她送伞，她也拒绝了。 水滴从脸上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一夜，肖燕燕抱着长风，浑身被雨水淋湿。一点点感觉到怀里的人变的僵硬，变的冰冷。 …… 第二天，晨光熹微，是个难得的晴天。 肖燕燕终于起身，两手抱起长风一步步往护法院走去。 “护法，阁主说，叛徒要统一处理。” 顶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一个侍者还是走过去拦住了她。 肖燕燕冷冷看对方一眼，抬脚一踹，那倒霉的侍者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我说了，滚。” 见此，再无人敢拦她。 肖燕燕就这样把长风抱回了护法院。推开院门，她头也不回的吩咐院里的小厮。 “烧桶热水拿进来。” 然后她把长风抱回了他的屋子。再也没出来。 小厮提心吊胆的把水烧好，然后放在长风的屋门口。接着小心翼翼的敲了敲。 过不多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那人提了水，然后就又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干了什么，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就又是抱着长风的。只是长风的衣服已经被换好了，身上的血迹也被清理过了。头发束好了，脸上甚至上了薄薄一层脂粉，那道狰狞的伤口也被遮了遮。 之后肖燕燕抱着人又去了后山，找了块空地，把人给烧了。 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的，没假他人之手。 这个举动震撼了许多人。要知道，死无全尸可是很严重的。而肖燕燕，却亲手把人烧成了灰。 可说她对长风不好，那晚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所以众人都看不懂她在干什么。 就连肖庆岚都问过她：“燕燕，你为什么会选择把长风烧了？” 肖燕燕面无表情的回答：“长风不会想留在这里。以后若有机会，我会找个好地方把他安葬了的。” 这话，肖庆岚是信的。所以也没再问。 只有肖燕燕自己知道，那天在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那天，她帮长风擦洗了身上每一处伤口，帮他换了衣服。她剪下了自己和长风的一缕头发，把它们捆在一起。和长风单方面定下了一个约定。 从此，她是他的妻。以她之名，冠他之姓。她会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也会为他报仇。 收拾他的遗物时，肖燕燕也只留下了一把刻有“杨风翼”三字的小木剑，和一只排箫，还有送给她的及笄礼——一面护心镜。 “杨风翼”是长风的真名，也是天山派门主红阵的四徒弟。直到看到这把带有名字和天山徽记的木剑，肖燕燕才知道长风原来也不是普通人。有些事情，她也终于想明白了。 至于那只排箫，肖燕燕不禁落下泪来。他们曾在无人的屋顶上相互依偎，长风手把手的教她吹奏。想到这些，肖燕燕的心就是一痛。 护心镜是长风提前准备的，上面刻着一些简单的云纹，背面刻了个“淑”字。材质看着也很不错。长风在镜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书： “阿淑的及笄礼。” “阿淑”这个名字，是两个月前在冰窖里她意识模糊的时候说的。没想到长风记住了。并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给她准备及笄礼了。 肖燕燕泪流满面。要不是现在看到这面护心镜，她都不知道长风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什么时候如此贴心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长风已经走了近两天，肖燕燕的情绪还算稳定。这几日不用出任务，她却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些清淡的扬州小菜，傍晚的时候拿来。让他们认真做，我是要孝敬义父的。再拿些做月饼的材料，我要亲自给义父他老人家做月饼。”她面无表情的吩咐院里的小厮。 那小厮愣愣的看了她许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主儿可是从来不会主动讨好阁主的，更别说自己去做月饼了。他甚至很怀疑，肖大护法会不会做月饼。 他显然是想多了，肖大护法虽然没做过饭，但架不住她记性好。当年碧草姐姐经常给她和她娘做糕点，她也帮过忙的。 从上午忙活到下午，肖燕燕终于弄出了一盘看的过去的月饼。 第318章 旧梦 5 等东西弄好了，她又去换了一件浅青色上绣绯色桃花的罗群，头上戴了只掐金丝孔雀衔珠的不摇，耳朵上一对珍珠耳环。甚至描眉点唇，给自己画了个淡妆。然后在傍晚时分，她顶着小厮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手拿食盒，一手拿一壶桂花酒，径直去了肖庆岚的院子。 肖庆岚的院子她经常去，是以根本没人拦着她。一直走到肖庆岚的房门口，她才抬手敲了敲 。 得到肖庆岚的同意后，她才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的前一刻，她看到了黑暗里，苏离正用一双悲哀的目光看着她。 肖燕燕稳了稳心神，转开头，推门进去了。 “义父。” 一进门，肖燕燕就看见肖庆岚坐在正对门口的桌边，用一双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 肖燕燕走过去，把食盒和酒壶放到桌上，冲肖庆岚打了声招呼。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他对面。 “你来作甚？”肖庆岚似笑非笑的问。 “今日是中秋节，暮霆又出任务回不来。所以我特地来陪义父用晚膳。免得您孤独。” 说着话的功夫，她还打开食盒，把一道道菜放在了桌上。还贴心的给肖庆岚倒了杯酒。 “呵。”肖庆岚忍不住笑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燕燕，你想干什么啊？” 他的语气温和，但肖燕燕还是下意识一抖。 她咬了咬牙，声音平稳的回答： “我打扮成这样，自然是想和义父……” 她没再说下去，但她相信，肖庆岚肯定懂了。 “燕燕，两天前我才让你杀了长风，你今天就想要爬我的床，你怎么想的啊？” 肖庆岚的声音仍然温和，甚至这话里还带了一丝笑意。 “就是因为我知道，今晚才来的。” 哪怕来之前，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事到临头，她还是恐惧无比。说出这番话，她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美人计？你觉得我是会中美人计的人吗？”肖庆岚笑问。 肖燕燕深吸一口气，端着酒杯起身，绕到肖庆岚旁边，把酒递到了肖庆岚嘴边。 同时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道： “自然不会。可这张脸，不一定。” 她指了指自己和古云燕有七八分像的脸，笑的自信。 见她如此，肖庆岚也笑了。 他张开嘴，就着她的手，饮尽了杯中酒。 “你这样，和她越发像了。” “那义父，愿意成全我吗？” 肖庆岚拿起筷子，尝了口桌上的菜，夸赞道：“你倒是有心了。” 见他肯动筷子，肖燕燕松了口气，这也算成功了一半吧。 她绕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用手里肖庆岚用过的杯子又倒了杯酒，然后和肖庆岚碰了一下后，仰头饮下杯中酒。 “燕燕，这可不是我逼你的。”肖庆岚提醒她。 “是，我知道。义父做事光明磊落，哪怕算计了这么多人，也不屑于隐藏。怎会逼我呢？” “呵。看来你对我怨气很大啊！” “是。”肖燕燕大方承认。 肖庆岚非但没有因此着恼，反倒赞赏点头。 “你越发有样子了。只是看你这架势，不光是为了长风吧。你猜到了什么？” 肖燕燕苦笑一下，承认了： “是。我这两天，想了许多，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从之前义父的话里，我知道您早就盯上了古家和我。我离开古家的时候，古视昌如果想杀我，完全可以把我强留在扬州，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法反抗，他哪需要这么麻烦啊。那个杀手杀了樊天，却把我一个真正的任务目标错过了，这不是巧合吧？如今想来，这个人是义父您安排的吧。为的就是逼我入梅花阁对吧？” “啪啪啪”，肖庆岚鼓起掌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赏。 “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燕燕，你确实聪明。但你还漏了一点。王凤，也是我的人。” 肖燕燕愣了一瞬，想明白什么后，眼底迸发出浓重的恨意。王凤是他的人。也就是说，她娘是…… “我娘……” 她刚说了两个字，肖庆岚就朝她轻弹了下指。一股无形的气劲打在肖燕燕胸口，她连人带椅子都往后退了好几尺。她的嘴角也瞬间带了血。 “想清楚再说话。” 肖燕燕咬紧牙关，把血咽了下去。 “樊莲儿的死，也和义父你有关？” “对。” 顶着肖燕燕杀人般的目光，肖庆岚继续说了下去： “一开始，我把王凤送进古家，只是为了搅乱古家。但后来，我发现你的根骨适合纳天大法，就想着把你带走。你三岁那年，古视昌把你打了个半死，我给你喂了一颗药。虽然比不上护心丹，但也保了你一命。后来更让你的身子骨越来越好。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樊莲儿的死都是我一手促成的。” “恨我吗？恨就继续好好替我做事，直到你能杀了我为止。” 在肖庆岚面前，撒谎没有意义。而且她现在也根本忍不住对肖庆岚的恨意。索性承认了。 “是，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哈哈哈。说得好。那燕燕，今晚你还要继续吗？” 肖庆岚笑的开怀，好像被记恨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他甚至有心情问肖燕燕今晚要不要继续。 肖燕燕双拳紧握，掌心中被掐出了痕迹，她才冷静了少许。她忽而一笑，回答： “继续，为什么不继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义父你教我的。只要义父不嫌弃，我今晚一定把您伺候好。” “好。” 肖庆岚一声笑：“陪我把饭先吃完。” “好。” 肖燕燕应了一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凑过去亲自给肖庆岚盛了一碗汤。 “义父请用。” 肖庆岚接过，喝了一口。 “不错。” 然后他又问肖燕燕： “牺牲这么大，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肖燕燕放下碗筷，然后起身，走到了肖庆岚身边。 “义父让我和暮霆争，为了让他更加努力。可无论是武功还是人脉，我都比他强。他能作阁主，我也能。除了你的命，您屁股底下这张椅子，我也想坐一座。” 说着，她竟然就这么坐了过去。 可肖庆岚哪里会给她机会，只用了一只手，就把她按在了桌上动弹不得。 肖庆岚一手按住她，另一手甚至夹了一筷子菜，继续不紧不慢的品尝。 “我就喜欢你这副野心。可在没能力之前，你就给我夹起尾巴做人。” “是。” 肖燕燕咬着牙，喘着粗气。即使早知道自己打不过肖庆岚，但巨大的实力差距，还是让她很是难受。 “行了，吃饭。” 肖庆岚松开手，示意肖燕燕坐回去。 肖燕燕没再说什么，乖乖的坐了回去，低头吃饭。 这对假父女竟就这么继续不紧不慢的喝酒吃饭，好像之前的事通通没有发生。 饭后，已经到了可以就寝的时候。肖庆岚起身，往内间走去。肖燕燕自觉的跟在了后面。 进入内间之前，肖庆岚最后问了一次： “燕燕，进了这道门，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你现在可以离开。” 肖燕燕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决然。 “我不走。” “好，那就进来吧。” …… 云雨初歇，肖庆岚毫不客气的让肖燕燕离开了。她还不配在他这里过夜。 肖燕燕早猜到会是这样。当下，她默不作声的穿好衣服，然后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转头最后看了眼床上那抹刺眼的鲜红，然后离开。 字抛却心中的善意后，她又抛却了礼义和廉耻。她终究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第319章 旧梦 6 走出屋子，肖燕燕看到苏离还站在之前的黑暗里，目光悲哀的看着她，像一座雕像。 肖燕燕和她隔空对视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中秋节，原本是天朗气清的好天气，但也不知是不是连上天都感到了她的绝望，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月亮更是躲在云层后，完全不露头。 肖燕燕是一个人来的，来的时候也没打伞。阁主院里的侍者要给她递伞，她挥手拒绝了。 雨水淋在身上，肖燕燕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她面无表情，如一具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往后山走去。 后山，两天前她在这里送走了长风，今晚她还想待在这儿，静静的陪着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雨越下越大，肖燕燕全身都被浇透了。可她还是面无表情，坐在那晚长风死的地方一动不动。 先是默默的流泪，然后是啜泣，最后是大声的痛哭。这一夜，肖燕燕借着雨水巨大的声响，和落下的水珠，掩盖了自己的绝望。 …… 第二天，肖燕燕就病了。躺在床上发着高热，昏昏沉沉的起不来。 可她还没躺到一天，第二天傍晚就被人大力的从床上薅了起来。 “贱人，你真是个贱货。我他妈的弄死你。” 她被人用力的贯在地上，污言秽语劈头而来。 她努力的抬起昏沉的脑袋，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人。是肖暮霆。 这小子一个月前出去做任务，今天才从外面回来，看着风尘仆仆的。肖燕燕猜，他应该是一回来，听说自己昨晚干的好事后，就杀到自己这里来了。 “少阁主回来，不去休息，到我这里发什么疯？” “混账东西，你还敢说？我本以为你只是坏，结果你更贱。” 肖暮霆越说越气，上脚就踹。同时伸手，扇向肖燕燕的脸。 不知是没力气反抗，还是心虚，即使被肖暮霆打的头破血流，肖燕燕也没动一下。 直到院子里的小厮火急火燎的把肖庆岚请来，这场闹剧才结束。 大殿上，肖燕燕和肖暮霆跪在中间。肖庆岚坐在上手，冷冷的看向他们。 “你俩一个护法，一个少阁主，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就像小孩打架一样。可真是好意思。” 肖燕燕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的脸上身上惨不忍睹，看着可怜极了。 肖暮霆倒是还好，身上只是有点脏乱而已。他高昂着头，不怕死的与他亲爹对视。 “父亲昨晚和这贱人做了什么，不用我再说一遍吧。您一把年纪，梅花阁什么女人没有？您竟然就看上了她。真是老不休。” 肖燕燕和肖庆岚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是名义上的父女。在梅花阁，肖庆岚可以和任何女人有那种关系，唯独肖燕燕不行。 他这话落下的下一刻，就被他亲爹拍出了三丈远。 “臭小子，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肖庆岚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下手却毫不留情。 最后事情的处理结果是，肖暮霆被罚了三十道鞭子。本来肖庆岚还想罚肖燕燕的，但看她那个惨样，难得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但这在肖暮霆看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此，他和肖燕燕更加水火不容了。 他挨鞭子的那天晚上，肖燕燕撑着病体，偷偷去了他的院子。 肖暮霆刚挨过鞭子，但肖燕燕却听见他在屋子里要酒喝。他的影奴想要劝阻，却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最后他还是喝上了酒。十二岁的少年，并没有什么酒量，过不多久就醉了。 站在院子里，肖燕燕清楚的听见，肖暮霆带着醉意的声音： “我没有姐姐了。她觊觎我的少阁主之位，我不恨她。她想杀我，我也理解。可今天，我恨她。她再也不是我姐姐了。” 肖燕燕的双拳倏然握紧，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 之后，肖燕燕就安心在护法院里养病，有空了还学着做饭、绣花、练字、下棋，这些陶冶情操的事情。时不时的，她还会去肖庆岚那里露个脸。 这期间，她还听说了一件事。红花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在某个晚上，敲开了肖庆岚的房门。结果，被肖庆岚扔了出来。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后来红花来找她麻烦，她也不废话，直接把人赶走了。 其实以肖庆岚的相貌，这些年想爬他床的女子不少。但肖庆岚对女色一道并不热衷，通通拒绝了她们的明示暗示。再加上他喜怒无常、神鬼莫测的脾气，渐渐就没人敢来找他了。红花大概是见她得手，才想来试试的。但她不知道，肖燕燕之所以能得手，凭的只有那张与古云燕八分像的脸。 自那晚之后，肖燕燕每次去找肖庆岚，都能看见苏离站在昏暗的角落，用悲哀的眼神望着她。肖燕燕心中有愧，只好当做看不见。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她在肖庆岚这里，和他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肖暮霆一路打了进来，指着他俩破口大骂。差点就把衣衫不整的肖燕燕直接从肖庆岚的床上拽下来。 肖庆岚脸色铁青，认识这么久，肖燕燕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 肖庆岚沉着脸，挥手示意肖燕燕离开。然后自己面对大逆不道的亲儿子。 肖燕燕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迅速穿好衣服，然后贴边快步出去了。 路过肖暮霆的时候，对方朝她劈出一掌。当着肖庆岚的面，她连躲都不敢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她一手死死扣住门框，才没让自己倒下去。缓了一会儿，她重新迈开脚步，继续往外走。 自“小贱种”事件之后，她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面红耳赤，什么叫极尽羞辱。 偏偏这次，还是她自找的，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她被苏离叫住了。 “燕燕，你受了内伤，来我这儿，我这里有药。” 肖燕燕想说她也有，但看着苏离略带着恳求的目光，她还是走了过去。 走进苏离的屋子，她给肖燕燕倒了杯茶，然后转头去拿药了。 “苏姨有话和我说吧？” “先吃药。”苏离温和道。 见她坚持，肖燕燕便不再说什么。低头，借着热茶把药吞了下去。 苏离坐到她对面，叹了口气，道：“你别恨暮霆，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也没资格恨他。” “那你义父，你也别恨他好吗？他这些年也活在懊悔里，过的很不容易。” “呵。” 听到这话，肖燕燕忽而笑了。 “我若说，我不恨他，苏姨你信吗？” 苏离沉默了。这个答案，两人都知道。 “而且苏姨你说错了一点，他不是懊悔，最多是遗憾罢了。这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如果再来一次，当古云燕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浪迹江湖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当他知道，古云燕被康仁理折磨的时候，会立刻去救她，而不是忙着在梅花阁站稳脚跟。而后者嘛，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苏离无声的叹了口气，无奈道： “你个小丫头啊，才十四岁，就把事情看的这么透！” 肖燕燕苦笑：“我也不想看的这么透啊，是他逼我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对真正的古云燕都不一定有多少真情，对我一个冒牌货，何必如此疯魔？我和长风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苏离继续沉默，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第320章 旧梦 7 “苏姨喜欢义父吧？”肖燕燕突然问。 苏离一愣，嘴边的苦笑越发大了 “你义父说的对，你确实聪明。是啊，我喜欢他。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了。” “那时候，我之前的主子出任务的时候死了。按规矩，我逃回来也该被处死，可他来了。他以不想找个孩子做影奴为由，保下了我。那时候，我只比你大了几岁，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他又是个翩翩佳公子。我哪能不动心呢？” “他平时待人谦和有礼，可我很早就知道了他的野心。他把暮霆带回来的那天，喝了许多酒，也和我说了许多话。他说了被师兄背叛的不甘，说了错过古云燕的、遗憾。” “我知道不该，可还是忍不住越陷越深。我既佩服古云燕身为已婚妇人，却敢和他浪迹江湖的魄力，却也嫉妒她在你义父心里的地位。或许你说的对，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可这些年，你义父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燕燕，你是唯一一个。” 肖燕燕默不作声的听。等苏离终于说完了，她才轻飘飘的问： “所以呢？” 苏离顿了顿，劝道：“燕燕，你还年轻，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肖燕燕露出一抹苦笑：“苏姨，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你能的。” 苏离突然隔着桌子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激动道： “你义父不会强迫你的。只要你不再来，你就能回头的。” 肖燕燕无奈，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说，苏离是对的。肖庆岚害死了长风，害死了她娘和樊大哥，但他从来没说过要她伺候他的话。是她自己出于某种目的，主动不知羞耻的凑上去的。 见她不说话，苏离继续劝说： “燕燕，你是她的女儿，这么做，不光暮霆会看不起你，天下人也会唾弃你。你真的做好背负骂名的准备了吗？” “哈，哈哈。骂名？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背负骂名吗？” 肖燕燕笑了，笑得悲凉无比，笑得流出了眼泪。 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她终于停了下来，主动抽开了自己的手。 “行了苏姨，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肖庆岚的命，我要定了。不忌任何手段和代价。至于您，想陪着他我尊重，不想陪着他也随意。” 然后起身，不顾苏离的阻拦，略微踉跄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说了句： “这些话，您可以去告诉义父。其实他知道，他只是不在意。” 苏离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捂着嘴，眼角含泪。 这件事最后不知道肖庆岚是怎么和肖暮霆说的，总之，肖暮霆之后虽然还是看她不顺眼，但对于她经常出入肖庆岚的院子这件事，再也没说过什么。 肖燕燕以为，这件事结束后，她就能过上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然而并没有。 当她听说谢程来找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八月十三那日之后，司马朝兰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整个人都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她的好师兄谢程一直陪着她。就连长风的处刑，两人都没到场。今天谢程怎么突然来找她了。 “请。” 心里虽然疑惑，但她还是说。 谢程走进来的时候，两人都在打量对方。肖燕燕发现，两个月不见，谢程清瘦了不少。 “谢堂主。” 肖燕燕的职位比谢程高，见人来了，她连动都没动，只淡淡招呼道。 谢程倒是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个礼，态度十分谦卑。 肖燕燕挑了挑眉，真是稀奇！这人虽然不比从前，但还是有股傲气在身上的。平时对她也只是面子功夫，私下里指不定怎么恨她呢。今天这是有事相求啊！ “请坐。” 等人坐下了，她又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堂主找我有事吧？” 谢程没说话，四下里看了看。 “放心吧。这个院子里除了你我，就是刚才那个小厮了。信得过的，有事就说吧。” 肖燕燕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给他宽心。 “朝兰有孕了。”于是谢程单刀直入。 有那么一瞬间，肖燕燕的脸上是一片茫然。等她好容易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手边的茶盏滚落在地，洒了她一身，她却毫无反应。 “两个月了。算算日子，是长风的。” 谢程不顾她的怔愣，接着说了下去。 肖燕燕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开什么玩笑？” 谢程略带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我来找你就是和你开玩笑的？” 肖燕燕彻底笑不出来了，她苦涩的问： “所以呢？” “阁主也知道这事。他给朝兰下了毒，待她生产那日，就是她们母子双双亡命之时。” 肖燕燕已经彻底缓过神来，冷笑着问道： “既然义父已经有了安排，你来找我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想让我救圣女。” 谢程的脸上终于显出一抹愤怒。正当肖燕燕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却在肖燕燕惊愕的目光下，跪了下来。 洁白的衣摆落在地上，那个傲然的青年，脸上此时也全是绝望。 肖燕燕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看在那孩子是长风唯一的骨血的份上，我求你救救那孩子。” 谢程的声音嘶哑，但吐字却清楚，最少，肖燕燕全都听清楚了。 “你，你说什么？救孩子？” “对，救孩子。朝兰说的。我也不想，可我拒绝不了她。” 谢程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尽的绝望。 看他这副模样，肖燕燕鬼使神差的问： “怎，怎么救？” 原来，司马朝兰发现自己中毒以后，执意要保下这个孩子。肖庆岚下的毒，他们也别想找到解药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毒全部逼入母体，让孩子活下去。 但谢程的内力不够，救下了孩子也保不住。这时候，习练纳天大法，又是护法，有自己的人脉的肖燕燕，就成了帮忙的最佳人选。 听了他们全盘计划的肖燕燕心惊不已，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件事明面上，她和谢程打了一架，两人闹的很不好看。 晚上，肖燕燕照常去找了肖庆岚。做完该做的，肖庆岚难得没让她立刻就走。而是问她： “今天，你和谢程怎么回事？” 肖燕燕平静的回答：“他说圣女怀孕了，是长风的。还说您也知道，并且下了毒，他拿您没办法，就只能到我这儿来发疯。嚷着让我给司马朝兰赔命什么的。” 最好的谎言就是七分真三分假，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在肖庆岚面前面不改色了。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都是真的呢？” 肖燕燕一顿，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知道了。” “那可是长风的孩子，你就没有丝毫触动吗？” 肖燕燕笑了：“义父您又在试探我了。且不说那孩子是不是长风的，就算是，那又如何呢？一个不被期待，甚至不被父亲所知的遗腹子，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肖庆岚目露赞赏：“即便知道你这话不一定是真的，可就冲着你能当着我的面，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我就得赏你。” 肖燕燕跪下，乖巧道： “谢义父赏。” 肖庆岚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扔给她。 “自己去隔壁拿吧。” 肖燕燕的眼底闪过一瞬亮光，这些日子没白讨好他啊。 隔壁房间都是肖庆岚的私藏，算是他的私库。以前肖庆岚要赏她，都是直接拿出来的。这次竟然让她自己去挑。 之后，肖燕燕和谢程两人私下里的来往就多了起来。她抽空去把司马朝兰体内的毒全部逼入母体，去联系自己的人手，以确保等孩子出生以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送出去。 第321章 旧梦 8 之后，肖燕燕和谢程两人私下里的来往就多了起来。她抽空去把司马朝兰体内的毒全部逼入母体，去联系自己的人手，以确保等孩子出生以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送出去。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司马朝兰生产那日。肖燕燕主动请缨，要去送她一程。理由是： “长风的死她也有份。不能拿您如何，我还不能先拿她出出气吗？” 肖庆岚笑，随她去了。 这一天，肖燕燕和谢程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来了一出瞒天过海。两人之前就准备好了一个死婴，并想办法运到了朝兰院。等司马朝兰一生下孩子，两个孩子就被交换了。等司马朝兰说完遗言，咽了气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被送出了梅花阁。 司马朝兰临死前，给这个孩子起了个名字：“以修。”君子的意思。后来的杨淑怕谢程的残部有人没死，直接给改成了成君。 在成君出生没多久，肖燕燕接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朵血梅花。塞北藩王，统帅五十万大军的理王殿下，也是明和帝的亲弟弟。 接到这个任务的肖燕燕很疑惑，她问肖庆岚： “梅花阁虽然不惧朝廷，但也没必要接这种任务吧？” 肖庆岚笑了，给她推过去一杯茶。 “燕燕啊，你到底是年轻，还是看不透。你以为这件事没有皇帝的默许，这任务会落在梅花阁吗？” ，肖燕燕一愣，想明白这事之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义父的意思是，这是皇帝发的任务？” “不然呢？小皇帝刚登基不久，理王就是他最大的祸患。可他找不到杀对方的理由。如果让暗罗卫去暗杀，也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不如让我们去杀，他再派人保护理王，既保全了名声，又达到了目的。” “那他不怕我们用这个威胁他吗？”肖燕燕脱口而出。 肖庆岚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傻丫头，你有证据吗？” 肖燕燕又是一愣，是啊，她没有证据。不光是她没有证据，肖庆岚也没有。这些恐怕都是他的猜测。 “燕燕，我要提醒你，就算是装，皇帝也会尽全力阻止此事。说不定，你还能遇到“银面飞刀”呢。你敢接吗？” 肖燕燕的眼底闪过坚定，掷地有声道：“敢。” “好，那你去吧。要我给你配一个影奴吗？” “不要。”肖燕燕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肖庆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燕燕，梅花阁每个杀手都要有影奴的。你已经单了快一年了。” “不要。”肖燕燕还是拒绝。 “以我的身手，在梅花阁想找个和我差不多的，别说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愿意给我做影奴的。如果从底下找，这就不是帮忙，而是拖累了。再说了，我一个人就能办的事，为什么要再找一个？到时候我是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啊，还是费劲护着他啊？” “唉！虽然知道你是在找理由，但这理由我竟反驳不了。行吧，随你吧。” 于是，肖燕燕就这么出发了。 …… 两个月后，塞北，理王府。一群歌姬在一个院子里忙碌着。今天是理王三十岁的生辰，理王府内十分热闹。这群歌姬就是晚宴时要上台表演的。 突然，一队身着铁甲，腰配大刀的军士走了进来。 管事妈妈赶紧堆起笑脸，对为首的年轻军士恭敬道： “军爷，姑娘们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检查。” 为首的军士脸上戴着一张面具，看不清脸。但从身量上看，他只是个少年。 但没人会因为这个而瞧不起他，院子里的姑娘们到现在都记得，半个月前，这人当着她们的面杀了一个细作。细作什么的，她们不知道，她们只知道，被杀的这人前一天还在和她们谈天说地，姐妹相称。这些姑娘们当时就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议论这个看不清脸的军士了。更别说瞧不起他了。 明和帝除了梅花阁，还找了其它组织和杀手来杀理王。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王府的军士和暗罗卫杀的片甲不留。 而这个少年，自然不是普通军士，他是暗罗卫的银千户。 “银面飞刀”脸上戴的不是惯常的银色面具，而是和铁甲配套的同色铁质面具。所以姑娘们并不知道他是谁。但藏在她们中间的一个人，却知道他才是她这次任务最大的障碍。 “银面飞刀”走到姑娘们面前，慢慢踱步，一个个仔细看过去。姑娘们屏住呼吸，噤若寒蝉的看着他。 快走到头的时候，“银面飞刀”终于停下了。他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道： “这是什么？” 他指着的是少女手里的一把剑。 少女被他一指，浑身一颤。 “奴，奴是表演剑舞的。” “宴会上不准带利器，没人告诉你吗？” “银面飞刀”的脸被隐在面具下，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害怕。尤其是被他问话的少女，她抱着剑，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 “妈妈说了。可，可奴只擅长剑舞。这，这是没开过刃的。不信您看。” 说着，她竟然缓缓抽出了剑。 伴随着姑娘们倒吸凉气的声音，“银面飞刀”迅速捏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痛呼一声，想要抽手，“银面飞刀”却没有松手。想要拔剑，在对方的压制下，却也做不到。 “大人，饶命啊。这这，真的是没开过刃的。” “你叫什么名字？” “银面飞刀”一边问，一边捏着少女的手腕，把剑抽了出来。的确是一把没开刃的剑。 “奴，叫云裳。” “多大了？” “十，十六。” “抬起头来。”“银面飞刀”命令道。 少女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对上“银面飞刀”的双眼。然后她又迅速低下头，好像被吓到了。 面前少女绣眉琼鼻，一张不大的瓜子脸上满是害怕。长的确实好看。 “银面飞刀”一手继续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抬起，抚上她的耳根处。 少女一颤，撇开了头，下意识挣扎起来。 “大人别。” “银面飞刀”不为所动，加重了握住对方手腕的力道。摸上少女耳根的手，也没有任何暧昧，只是用力蹭了蹭。 不是人皮面具。 少女已经被捏的满脸泪水，她哭着喊：“大人，疼。饶命啊。” “银面飞刀”又看了她许久，没看出什么问题。终于，他放过了她。 他一松手，少女就滑落在地，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给她换一把没开刃的剑。” “银面飞刀”对她的哭声不为所动，吩咐身后的人。 少女捂着脸，听了这话后，抽了抽嘴角。还真是谨慎啊！ 等人把剑换给她，一行人检查完剩下的舞女就出去了。 他们一走，少女的哭声瞬间变大。众人看着她，都有些同情。 “行了，别哭了。休息一下，然后准备晚上上台。”管事妈妈走过来劝道。 少女又哭了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的站起来，走进了屋子。 …… 等进了屋子，少女脸上害怕和委屈的表情一收，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咬牙切齿。她还是第一次什么都没做，就差点被捏碎了手腕。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肖燕燕。 她也不是故意要用剑来引起“银面飞刀”的注意的。主要是，别的她也不会啊。 她和红花等人不同，杀人全凭一身武功。可这次不一样，理王府带不进任何武器。她混入舞姬中都费了一番功夫。要不是她因为练武，平衡与柔韧性比别人强，经过这一个多月，那只剑舞也练不出来。 第322章 旧梦 9 还有刚才，幸好她的人皮面具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直接撕，或者摸，是撕不下来也摸不出来的。 这时候，几个姑娘走进屋子。肖燕燕把脸上的表情一收，重新换上一副委屈模样。 晚间，理王的生辰宴上，肖燕燕的一曲剑舞艳惊四座。主要是相比起千篇一律的靡靡之音，这曲剑舞让人眼前一亮。 肖燕燕注意到，理王看着她的目光灼灼有神。她满意的笑了笑，本来嘛，理王自己就是将军，肯定喜欢这样的女子。 不过让她头疼的是，注意到她的不只有理王，还有他身后的“银面飞刀”。 宴会结束后，姑娘们结伴回了之前的小院。但没过多久，管事妈妈就找到了肖燕燕。 在姑娘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她精心打扮后，跟着管事妈妈去了理王居住的正院。 在正房外，她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身黑衣铁面的“银面飞刀”。 他旁边的一个暗罗卫面无表情的说：“搜身。” 肖燕燕一听，身子又是一颤，似乎被吓到了。 “放心，有女白衣给你搜身。”那个暗罗卫好心的告诉她。 肖燕燕松了口气。 一个女白衣走过来，把她带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开始给她搜身。 那女白衣检查的很仔细，把肖燕燕身上的头饰首饰都收了。 好不容易检查完，肖燕燕终于顶着好几个暗罗卫的目光，走进了理王的房间。 只要进入房间，杀死理王就成功了一大半。即使没有任何武器，这对于肖燕燕来说也不难。难的是脱身。 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理王，肖燕燕迅速起身。她推开了窗户，往下一看。果然，外面也全是暗罗卫和王府护卫。 这时，王府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 肖燕燕不理会，口中学着男女的交欢声。同时四下打量，然后她快速的用被子枕头摆出个人形，和理王做出个行房的姿势。接着利用房间的东西，做了个简单的机关。最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自己躲了起来。然后她拿起之前就拿在手里的花瓶，朝窗户扔了过去。 “怦”的一声巨响，吓了外面人一跳。然后是女人的尖叫： “啊！救命。” “银面飞刀”和同伴对视一眼，一马当先的破门冲了进去。 他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床幔。他想用刀划开床幔，但这种软物一时半会儿不好弄开，他的视线就被挡住了。趁此机会，肖燕燕直接从藏身的地方扑了出来，直冲打破的窗户而去。 “银面飞刀”听到了声音，手里的飞刀射了出去。 肖燕燕用袖子一卷，几把飞刀就射在了她的袖子上。然后她又是一甩，飞刀重新射了回去。 这时候窗外的暗罗卫和王府护卫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朝她攻来。 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肖燕燕随手抢过一人手里的刀，然后就这么一路杀了出去。 王府的地形，这一个多月她已经摸清了，当即直接往马厩而去。 论轻功，不可能有人比她跑得快。身后追上来的人，很快就被她远远甩开。她转头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竟然是“银面飞刀”。 很快，她跑到了马厩，抢了一匹马，然后就冲了出去。 杀出来的一路上，她已经受了伤。等她骑着马冲出去的时候，她听见了拉响弓弦的声音。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肖燕燕在马上腰肢一扭，轻松的避开了那只羽箭。但是她没想到，那只羽箭后面还跟了一把飞刀。 是“银面飞刀”。他竟然在羽箭上绑了一把飞刀。刚才那支羽箭就是他射的。 肖燕燕猝不及防下被射中。她咬着牙，拼命拍马，理也不理。 她知道，真正的困难现在才开始。 身后的“银面飞刀”现在也是懊悔不已。他盘问那女子的时候，对方表现的十分害怕，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她甚至当着他的面抽出了那把没开过刃的剑，好像真的是个未经世事的傻姑娘。可是那曲剑舞让他起了疑。 这样一个弱不胜衣的小姑娘，在跳那支舞的时候，身上那股自带的英气别人也许看不出，可他却看出来了。 后来得知理王召那女子侍寝，他心里就隐隐不安。他想要阻止，但他只是个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普通千户，理王根本不可能听他的。他只能叮嘱那个检查肖燕燕的女白衣，一定要特别注意 。同时在心里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理王最少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肖燕燕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杀死理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这次的事情告诉他，做他们这一行的，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一想到前方的人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银面飞刀”几乎把胯下的马抽的鲜血淋漓。他一定要追上她，并且杀了她。 在这种不要命的追赶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肖燕燕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两人一个为了脱身，一个为了杀人，出手都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他们都知道对方是谁。肖燕燕本来想说什么，可“银面飞刀”一句话不说，他只想要她的命。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肖燕燕无奈，知道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身红衣的小公子了。 她摒弃心中的杂念，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的人。 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两人无声且迅速的对了十几招。 相比起肖燕燕，“银面飞刀”用的是他惯用的大刀，手里还比肖燕燕多了飞刀这种暗器。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切都没用。 很快，“银面飞刀”就处于了下风。 也幸好肖燕燕用的是大刀，不是惯用的长剑，否则“银面飞刀”根本坚持不到手下来救他。 当肖燕燕用刀将他挑下马来，并且毫不犹豫的扬起马蹄，准备踩下去的时候，“银面飞刀”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嘴角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一双冰冷的眼睛里也现出绝望之色。早知道他当年就该让小白直接冲过去，踏碎她的骨头。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其实这次不该是他来的，北边的事情一直是由范越负责的。是他听说这次很有可能遇到肖燕燕，主动请缨要来的。一开始许指挥使不同意，只说还不到时候。只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一再请求，许指挥使才勉强答应。 来之前，许指挥使一再告诫他不要擅自行动，更不能意气用事，冲动行事。只是面对杀了他全家的仇人，他终究做不到冷静，也终究让许指挥使失望了。 他努力抬起手，手中的飞刀射了出去。他躺在地上，肖燕燕坐在马上，这个角度，他是不可能射中她的，不过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这个。 肖燕燕一拉缰绳，让马往后退了几步。可刚刚看似只有一把的飞刀，却在空中炸了开来，变成了九把。九把飞刀分上中下三路，把马儿的退路全部封死。，再加上马本来就没有人那么灵活，只听马儿一声惨嘶，好几处都被飞刀射中。 马儿吃痛，拼命挣扎起来。肖燕燕身子一晃，死死拉住缰绳，才稳住。 但马儿的双眼已经被刺瞎，算是废了。她索性一拍马鞍，腾跃而起，直扑躺在地上的“银面飞刀”。 可“银面飞刀”早在刚才就滚开了。见一击不中，肖燕燕迅速回身，再次扑向“银面飞刀”。 可她已经错失了最佳的机会，两人都听到了“银面飞刀”那边援兵的声音。 第323章 旧梦 10 她当机立断，运足内力一掌拍在了“银面飞刀”的胸口。 然后看也不看一边吐血，一边倒飞出去的“银面飞刀”，径直朝骑着马迅速逼近的暗罗卫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暗罗卫看见银千户被打的这么惨，本来就是一惊，又看到肖燕燕冲他来了，不由更慌了。可肖燕燕并不恋战，几下把他挑下马来，抢了马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 别看刚才她赢的轻松，但身上的伤也不轻。突出重围的一路上，更是伤上加伤。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此后的小半年里，从塞北到蜀中，几乎跨越了整个大庆，暗罗卫和各地官府就像疯了一样对她紧追不舍。她身上的伤也从来没真正好过。 最落魄的时候，她像很多年前那样，沦落到一群小乞丐里躲着。她也认识了一个颇讲义气的小兄弟。 他曾和肖燕燕说：“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去城里最大的酒楼，买上一百个肉包子吃到撑。” 肖燕燕笑，承诺他：“这次我要是能平安，我请你吃。不吃肉包子，我们把所有菜都上一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够再加。” “真的吗？” 十岁左右的少年，就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肖燕燕郑重点头。 可她像以往那样，没能做到。 这个讲义气的小乞丐，为了掩护她，被两个暗罗卫杀死了。 肖燕燕杀了那两个暗罗卫，把他们的身份牌拿出来看了一眼。一个叫吴玛，一个叫霍云笙。 肖燕燕面无表情，一用力，两块身份牌瞬时化为齑粉。 暗罗卫在出任务的时候死了，领抚恤银子，看的不是他们的脸，而是身上的这块身份牌。既然他们让她失信于人，她就让他们的家人没有银子好拿。很公平，不是吗？ …… 在和暗罗卫斗智斗勇的过程中，肖燕燕还去了趟南疆。本来是想找找生死蛊有没有方法解除的，结果虽然没找到这个，却给她找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射心术就是其中之一。 等她回到梅花阁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调养了好久才缓过来。这期间，肖暮霆也接了一朵血梅花，大有一种要跟她死磕到底的架势。可肖燕燕对此丝毫不在意，她甚至有闲情逸致研究起了调香。 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肖庆岚颇有兴味的问：“你这又是哪一出？” 肖燕燕乖巧一笑：“最近对调香比较感兴趣，知道义父精于此道，特地拿来让您品鉴。我又听说义父最近睡的不好，就在里头放了些助眠的香料。” 肖庆岚吸了一口，笑道：“确实只有安息香的味道，但要说你在里面没放其它的东西，我是不信的。” 肖燕燕心下一惊，暗道：“肖庆岚果然聪明。” 但她脸上却不显，只笑道：“义父料事如神。我确实在里面放了些东西，但不是毒，是能帮义父心想事成的好东西。” 肖庆岚信吗？当然不。但他并未点破，而是道： “按道理，你应该早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了，可你却晚了这么多。情报堂的人说，你去了南疆。说说，去干嘛了？” 肖燕燕也不隐瞒，全部说了出来： “本来是想找找解蛊的方法的，可惜没找着。那好东西就是从南疆找到的。” 肖庆岚对她的诚实很满意，说了句：“找不到才正常。那可是世上最后一只生死蛊，可不是随便能找到解法的。” 然后他又想了想，问：“心想事成的好东西，是幻梦香吧？” 这回肖燕燕是真惊了。手一抖，刚点燃的香料差点熄灭了。 肖庆岚见此，反而笑了： “燕燕，看来你还是不够稳重啊！南疆最神秘，最有名的香料，就是曾经南疆皇室专供的幻梦香。它无色无味，但混在其它香料里，点燃后会让人陷入飘飘欲仙，最美妙的幻觉。本来这只是皇室贵族玩乐助兴的东西，后来这香料的配方被一个调香师偷出了皇宫，又被稍加改动，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也是南疆射心术的辅助香料。” 肖燕燕再次感叹：“肖庆岚是真博学啊！” 她知道这些，是潜入南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探到的。要不是他百毒不侵，也不敢去冒险的。要知道，南疆可是遍地毒物的。可肖庆岚却什么都知道。 “燕燕，你觉得我会沉沦在幻觉里？” 肖庆岚的声音唤回了肖燕燕的神志。她咧嘴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呢？还是说，义父你不敢？” 肖庆岚嘴角仍然挂着浅淡的笑容，眼里也透着赞赏：“你还学会激将法了。行吧，成全你。” 于是此后的每一天晚上，只要肖燕燕在梅花阁，都会给肖庆岚点一炉安息香。 肖燕燕一开始不明白，肖庆岚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任自己胡作非为？可后来她懂了，肖庆岚享受这种在梦里弥补遗憾，在现实做回自己的感觉。清醒与糊涂，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在肖庆岚身上完美的融合了。 最后那两年，肖庆岚偶尔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时候，他会抓住肖燕燕的手，深情的说： “燕燕，你放心。你那侄女想要我的命，我就给她。我会把她一起带走，不会让她影响到我们的儿子。” 至此，肖燕燕终于完全弄明白了肖庆岚的想法。怪不得他如此纵容她，原来他想和她同归于尽。偏偏肖燕燕还对此毫无办法，因为她本来就打不过肖庆岚。肖庆岚愿意和她一起死，还是她占便宜了呢。 有那么一刻，她想就这样吧。杀肖庆岚之前，她先去解决了古家人，这样也算没有遗憾了。 可是不行，因为她还有成君。 于是肖燕燕重新沉下心，准备徐徐图之。 之后的岁月，肖燕燕一如既往的接任务，学做饭，讨好肖庆岚。 因为她能力的增强，她接的都是超高难度的任务。这样任务的数量就少了，她留在梅花阁养伤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趁这时间，肖燕燕开始收拢梅花阁的势力。她抛却曾经的骄傲，学会了八面玲珑。只要不触碰底线，她收了别人的东西，就会帮忙做事。 她还学会了模仿肖庆岚的笔迹，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接过了梅花阁的事务。 与此同时，肖燕燕还陆续处理了薛坊，和当初出现在后山的那些人。到她离开梅花阁之前，除了红花，那些人全都死了。 肖庆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仍然不做理会。他甚至给了肖燕燕一块代阁主令，肖燕燕离阁主之位也就差一步之遥了。 大概就是因为她的权力越来越大，和她一直有合作的谢程起了心思。 当他第一次和肖燕燕透露出他的想法后，肖燕燕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可他并不甘心，他把成君的存在告诉了司马红叶的旧部。 肖燕燕得知此事后大怒，当时就和谢成动手了。在知道他还折磨成君的时候，肖燕燕决定不再忍了。 经过周密的盘算，她以要和谢程好好谈谈为由，把他约到了一座险峻的山顶，然后把人弄死了。 可惜谢程也不是吃素的，这个计划最后还是出了问题。谢程被打下了悬崖，却没来得及确认生死。 私下解决谢程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怎么在不惊动肖庆岚的情况下，处理司马红叶的旧部？ 所以她选择和盘托出。借用肖庆岚的势力，把这些人收归己用。 肖庆岚也欣然同意。但他还是说： “燕燕，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324章 旧梦 11 肖燕燕暗暗撇了撇嘴，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除了成君的存在，肖庆岚应该什么都知道。 但她还是笑着回答：“我本想与他合作，可他不听话，我就只能把人杀了。” 肖庆岚笑了：“燕燕啊，合作可不能这样哦。”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底分明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肖燕燕傲然一笑：“义父，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合作，双方原本是平等的。但一个团队里，本就该有主次，而肖氏父女，他们都是喜欢掌握绝对权的人。 …… 肖燕燕把阁主干的事都干了，那肖庆岚干什么呢？他在陶冶情操，总揽全局。他甚至抽空，带着肖燕燕去了趟范阳康家。 彼时的康仁理已有了妻儿，肖庆岚带着刻意装扮过的肖燕燕出现在他们一家面前的时候，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他逼康仁理的儿子杀了自己的母亲，又当着康仁理的面折磨了他儿子三天三夜。最后他什么都没做，万念俱灰的康仁理就自尽而死。 肖燕燕和古云燕本就有七八分像，特意装扮后，康仁理根本看不出来。肖庆岚折磨康家人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康家人就够害怕了。 “亲人相杀，同袍相残，这才是这世上最有趣的事。” 看着康家人陷入痛苦，肖庆岚的薄唇里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一旁的肖燕燕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心惊不已。又是这句话，肖庆岚此人，当真可怕。 …… 肖燕燕接的第二朵血梅花，是某门派的掌门。事后，她为了躲开那些人的追杀，在深秋的天气，躲在了一个寒潭里整整一夜。也就此落下了宫寒的毛病。 第三朵血梅花本来不是她的，那是肖暮霆的第二朵血梅花。 肖暮霆出师不利，虽然杀了任务目标，但也像当年的肖燕燕和长风一样，被人困住了。 他被困在一个山谷里，有许多人都在找他。总之就是危险无比。 大殿上，肖庆岚问底下人：“谁愿意去把少阁主接回来？” 众人沉默。整个梅花阁，除了阁主和护法，少阁主已经是最厉害的了。他都出事了，他们哪里敢去救人。 “义父，属下愿去。” 最终，还是肖燕燕踏前一步，主动请缨。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和少阁主不是水火不容吗？ 肖庆岚也看着她，问：“你真的愿去？” “是。” “好。待会儿留一下，我有话嘱咐你。” “是。”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肖庆岚才问她：“怎么想的？” 肖燕燕坦然回答：“没什么想法，单纯的想把暮霆救回来。毕竟他恨我，我却不恨他。” “哦？” 肖庆岚挑眉，有了几分兴趣。 “可你说过，我这把椅子你也想坐一坐。” “对，但我也得有命才行。如果这次我不去，您也一定会去。退一万步说，这次暮霆死了，您就会把少阁主的位置给我吗？” 不等肖庆岚回答，她就说了下去： “您不会。既然如此，不如我主动请缨，还能卖你们父子一个人情。有什么不好的呢。” “呵。你真是越发会算计了。去吧，把他带回来。” 肖庆岚笑的很愉悦，显然是相信了肖燕燕的话。 事实上，肖燕燕确实没撒谎，但这话里还隐藏着另一个目的。她要和肖暮霆谈一谈。但在梅花阁，在肖庆岚眼皮子底下，说什么都是不方便的。这次正好。 于是她单枪匹马的去了那个山谷。 找到肖暮霆和他的影奴的时候，两人躲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肖暮霆已经昏迷了，他的影奴旋石正在给他运功疗伤。 “怎么弄成这样？” 肖燕燕站在明暗交界的山洞口，抱臂问。 看见她，旋石瞬间紧张起来，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嗤。” 肖燕燕嘲讽的笑出声：“行了，你这副样子，好像我真的会做什么一样。我是奉阁主的命来救你们的。” 旋石仍然有些警惕。可肖燕燕管不了这么多，三两步走进山洞，推开旋石，检查起肖暮霆的伤势。肖暮霆身上伤口确实不少，但都不致命，看着也不至于让人昏迷不醒。肖燕燕握住他的手腕，探他的内力。然后她一惊，转头疾言厉色的问旋石： “他这是怎么弄的？” 肖暮霆的体内气息驳杂，正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显然是一副马上就要走火入魔的样子。最重要的是，肖燕燕在他体内探到了一缕和自己同源的气息。这绝不可能，纳天大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练的，别说梅花阁，整个江湖上现在也就她和肖庆岚练，肖暮霆身上怎么可能有和她同源的气息？ 可是她很确定，她没有看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肖暮霆在练纳天大法。可是他的经脉不适合习练纳天大法，所以才会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旋石不说话，显然还想硬挺着。 “你知不知道他这样会死的？他少年气盛，一时冲动，你也就这么由着他，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如果不是还处于敌人的包围中，肖燕燕都想马上把这主仆俩的脑子打开看看，看看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旋石想反驳什么，但碍于她的身份，到底什么都没说。 “去山洞口守着，有人来了通知我。我替他疏通一下经脉。”肖燕燕吩咐道。 旋石还有些犹豫，但他知道自己是帮不了少阁主的，现在只有护法可以。所以最后还是出去了，只是时不时的回过头来，警惕的看上一眼。 山洞里，肖燕燕把肖暮霆扶起来，坐在他身后，帮他疏通经脉。 还好，这个山洞很隐蔽，一直到肖暮霆吐出一口血，醒了过来，找他们的人都没找到这里。 肖暮霆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张嘴“哇”一下吐出一口血，这才感觉好了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且让他厌恶至极的声音： “少阁主醒了？” 是肖燕燕。 听到她的声音，肖暮霆下意识挣扎起来。 还好肖燕燕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穴，让他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找死啊，别动。”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肖暮霆虚弱的问。 “呵。如果我说，我是来杀你的，少阁主信吗？” 肖暮霆能感觉到，身后的肖燕燕在帮他疏通经脉，换言之就是在救他。所以他没接肖燕燕这句话。 可肖燕燕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我看少阁主是真的挺想死的，你练了纳天大法吧？” 肖暮霆一惊，气血顿时又翻涌起来。 肖燕燕赶紧加大了输送的内力，好不容易稳定住了肖暮霆的内腑气息。 “行了行了，我不问就是了。赶紧稳定住自己的内息。” 肖暮霆渐渐冷静下来，说起话来也多了些底气。 “是又如何？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肖燕燕冷笑：“这确实和我没关系，最多我白捡一个少阁主的位置。” “你想得美。”肖暮霆说的咬牙切齿。 “想不想得美你知道。纳天大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练的，这一点你肯定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肖暮霆想，大概是不甘心吧。 自己拼死拼活也未必完得成的任务，在肖燕燕手里，似乎轻松无比。无论自己怎么努力，父亲和江湖上的人都只能看到肖燕燕。肖燕燕就像一座永远翻不过的大山，死死的挡在他的前面。 他自欺欺人的想，不是自己比不过她，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习练纳天大法。如果自己也和她一样，一定会比她做得更好。 第325章 旧梦 12 于是他不顾后果偷偷习练了纳天大法，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可事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他不仅没能向任何人证明自己比肖燕燕强，还让对方看了笑话。 只是这话，他是不可能告诉肖燕燕的。 他不说，肖燕燕心里也能猜到几分。她叹了口气，道： “我知你这些年一直把我当做你最大的对手，但是没必要。除非你爹死，否则阁主之位是绝对不可能落到我头上的。” 肖暮霆已经缓过来了，他主动切断了肖燕燕输送给他的内力，转头冷冷的看着她。 “你出事，他亲自出马平了无涯阁。可我出事，他却只是派你来救我。这还不够证明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滴滴笑了两声，声音里满满都是悲哀。 肖燕燕苦笑：“你真以为他对我有多好啊。我身上被他下了生死蛊的事你知道吧？还有，他让我来救你，不是因为他不重视你，而是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蠢到弄死你，且有能力把你带回去。” “说这些有什么用？以后我依然不会放过你。” 肖暮霆说着，就想要起身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等等。”肖燕燕叫住了他。 “这次来救你，是我主动提出的，目的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我们合作吧，阁主。” 肖暮霆回身看她，然后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错愕。 那个总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此时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在他面前。正是个拜见阁主的动作。 “你又想干什么？” 他非但没有喜悦，心中反而升起了12万分的警惕。 ： “无论你信不信，当初把你推下山崖，数度想置你于死地，还有说想取你而代之的话，这些都并非我的本意。至于到底是谁受益的，不用我说了吧？你拼死拼活连命都不要，想要的无非就是阁主之位和梅花阁的权利，这些都给你，我都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肖庆岚的命。” 以她和肖暮霆的关系，这次自然是没谈拢的。但肖燕燕并不着急。钉子埋下了，总有会痛的时候。 在拼命杀出山谷之后，肖燕燕还是向肖暮霆透露了古云燕的事。具体的她没说，说了肖暮霆也不信，不如让他自己去查。 她也不担心肖暮霆会因为所谓父子之情不答应她。在梅花阁，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如果不是她已经察觉了肖暮霆私下里也有动作，也不会和他谈这些了。 …… 两人回到梅花阁的时候，肖暮霆休养了好久。他偷偷习练纳天大法的事，也被肖庆岚知道了。 肖庆岚很生气，但看着儿子那个惨样，又下不去手。 “义父，暮霆的经脉这次受到重创，需要续接经脉的灵药。我记得，屠骨门就有一株灵草。前两天我看见，任务堂正好有屠骨门掌门的任务。以他的本事，也算一朵血梅花了吧。这次的任务算是暮霆的，不如义父让我去杀了那掌门，顺便把药带回来。” 私下里，肖燕燕这么和肖庆岚说。 “怎么？还想借此卖乖讨巧。让我们父子欠你人情啊？” 肖燕燕微微一笑，答：“是啊。” 心里却撇嘴，让肖庆岚欠她人情，她不如想屁吃。不过肖暮霆那边，就不一定了。 “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打错算盘了。”肖庆岚说。 “这话何意？”肖燕燕不明所以的问。 “屠骨门的掌门，这个任务已经在任务堂放了许久了。我一直没把它派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肖庆岚问。 肖燕燕老实的摇摇头。 “因为这个任务，已经被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一的“索命无影刀”接了。凭你的本事，任务本身不难，但“索命无影刀”恐怕不是你能比拟的。” 江湖杀手排行榜是由江湖人评选出来的。倒不是真的有多可靠，否则肖庆岚也不会不在榜上了。主要是因为，这个排行榜的评选方式，是一年内江湖上的杀手杀的目标数量和质量的综合评定。 而“索命无影刀”就是近一年来，一个脱颖而出的单干杀手。 肖燕燕有些惊讶，但最后还是去了。 …… 这一战，肖燕燕重伤，左边肩胛骨几乎从后面完全被斩断。可她以一手反手剑，反杀“索命无影刀”。 自长风死后，肖燕燕便弃了紫煞，改用长风的破军剑。但腰上却一直缠着紫煞。 当时，她被“索命无影刀”逼到了掘进，情急之下，用左手抽出紫煞，，反手一刺，用长风配合断水剑法练的连山剑法，反杀了对方。 一跃成为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一。这一年，肖燕燕十七岁。 …… 说是让肖暮霆欠她人情，但直到肖暮霆用了药，调养过来后，他都不知道这是肖燕燕拼命拿回来的。 等他知道了，立刻怒气冲冲的跑去了护法院。 “肖燕燕，你给我滚出来。” 昨晚肖燕燕去肖庆岚那里伺候了大半夜，后半夜的时候才回来。肖暮霆来的时候，她才刚起。 说来也可笑，她伺候了肖庆岚这么久，肖庆岚还是不让她在他那里过夜。不过肖燕燕也不想就是了。。 “这一大早上的，少阁主又来我这儿发什么疯？”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手挽着头发。 “那株修复经脉的灵草，是你拿回来的？” 肖暮霆语气不善，显然是来找麻烦的。 “是，那又如何？我拿的，你就不想用？可你用都用了，难不成要吐出来啊？那就算了吧，我可不要。” 肖燕燕一脸嫌弃，气的肖暮霆咬牙切齿。他索性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两人竟就这么打了起来。 院子里没人敢拦着他们，只好看着两人拳脚相加。还好，这两人心里都有数，并不想把肖庆岚引来。过了几招后，两人就主动分开了。 等肖暮霆怒气冲冲的离开，肖燕燕也回了屋子。确定没有人盯着她后，她打开了一直握起的左手。左手里是一张纸条，那是刚才肖暮霆借着打斗的契机塞给她的。 纸条上简短的写了一句话：“可暂时合作。” 肖燕燕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啊！不过她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有了肖暮霆的暗中相助，肖燕燕处理起肖庆岚的人更加得心应手。当年伤了长风的人，还有肖庆岚安排在崖下的那二十名弓箭手全部死在她的剑下。只有红花，她身份太高，在梅花阁拥护者也太多。偏偏她虽然不聪明，但却紧紧跟随肖庆岚的脚步，肖燕燕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对她动手。 此后的两年，肖燕燕没再接过血梅花，连红梅也接的不多。她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讨肖庆岚欢心这件事上。剩下的时间，她用来处理梅花阁繁杂的事务，周旋于各方势力里。 连肖庆岚都问她：“燕燕，你最近动作不小啊！我怎么觉得，你浮躁了不少。这可不行哦。” 肖燕燕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在陪肖庆岚耗上十几二十年的都行，但她还有成君。 成君已经四岁多了，渐渐到了懂事的年纪。可他此前一直生活在山里，照顾他的还是一对大字不识的哑巴夫妻，他能学会说话就挺不容易的了，更别说启蒙了。她等得起，但成君等不起。 可当着肖庆岚的面，她不能这么说。 “义父您说笑了。不是我浮躁了，是您儿子浮躁了。您看看，就这个月，他找了我多少次麻烦？我这叫有备无患。免得哪天美死在您手里，倒是先被他弄死了。那我岂不亏大了。” 第326章 旧梦 13 两人合作以后，在外人眼里，他们更加的水火不容。隔三差五的给对方下绊子，这都是最简单的了。现在每次见面那都是火花带闪电，恨不得咬下对方的一块肉来。连最跋扈的红花，都不敢在他俩对峙的时候横插一脚。 “唉！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不让我省心。都想着法子要我的命呐！” 肖庆岚叹了口气，十分感慨的样子。 可从这句话里，肖燕燕听不出丝毫被众叛亲离的痛苦和愤怒。反倒有一种，望子成龙的欣慰。 她一笑，走到肖庆岚身后，轻柔的替他捏肩膀。 “恭喜义父。” “哦？喜从何来？” 铜镜里，肖庆岚狭长的眼尾一挑，颇有兴趣的问。 在桌子上放一面铜镜是他的习惯，他从来不允许有什么事脱离他的掌控，哪怕是身后人的一举一动。 肖燕燕笑回：“这不正是义父想要的吗。我和暮霆，我就不用说了，您该不会指望我和您父慈女孝吧？至于暮霆，您在他六岁的时候就逼我那样对他，后来又一直对他不假辞色，还有意无意的打压他，不就是希望他不要像司马朝兰一样。遇到事了，就只能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他人。而是能凭自己的能力杀出一条血路吗。这条路之所以是血路，就是因为这条路是用无数人的尸体铺成的。而义父，您很愿意成为暮霆的脚下石吧？” “呵。” 肖庆岚笑了，笑的十分愉悦。 不得不说，最了解他的，不是血缘至亲肖暮霆，不是陪他最久的影奴苏离，也不是被他视为一生对手的许文方，而是面前这个他一手带起来的，上天赐给他的礼物的女孩——肖燕燕。这几年，肖燕燕在他面前用尽手段，别的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有一点，她成功了。 肖庆岚一生，年轻时，惊才绝艳过。后来虽遭背叛，但他也废了许文方一双腿，打碎了许文方的所有骄傲，给自己报了仇。虽然最终没能和古云燕在一起，但他们轰轰烈烈的爱过。他现在还把他们的儿子培养得很好。中年入了梅花阁，饱尝了权力的滋味。还意外得了个处处合他意的“女儿”。他的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既然如此，他帮他的儿子处理掉所有的后患，然后死在幻梦香编织的瑰丽梦境里，也没什么不好。 今年中秋一过，他的阁主之位就坐满十一年了，在历任的阁主里算是长的了。但高处不胜寒，有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寂寞，或者是疲惫。无所事事的疲惫，整天被人觊觎的疲惫。他是个人，终究是会累的。 想到这里，肖庆岚缓缓笑开： “既然你们都想杀我，那我就给你们个机会。一个月后，我要闭关，冲击纳天大法第九层。届时，你二人想杀我，就各凭你们自己的本事吧。” 纳天大法每一层想要突破，都比底下那一层更难。尤其是最后的第九层，就是肖庆岚，从第八层到第九层都用了近十年。 九层就已经是大圆满了，如果真让他练成了，想杀他就更难了。但这也是个杀死他的最好机会。 肖燕燕一愣，然后眼底闪过狂喜，不过很快就把这份狂喜收了起来。 “这么好的机会，义父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了？您不会是想套我吧？” 肖庆岚无奈：“小丫头，心思还挺重。你若有本事，我想套你也套不着。你若没本事，不用我套你，你也杀不了我。行了，回去吧。知道你也没心思在这伺候我了。” 他挥挥手，示意肖燕燕离开。 肖燕燕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之后的一个月，她了结了手头上的所有事。尽量在不透露自己计划的情况下，提醒和安排好文雪等亲信。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明面上，还照样伺候肖庆岚。 连肖庆岚都感叹：“这丫头越发沉稳了！” 彼时，只有苏离陪在他身边。 她犹豫良久，还是劝道： “阁主既知道，燕燕这丫头有着算计。又何必非要在这时候闭关呢？” 肖庆岚轻笑一声，只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可苏离却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他。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以你的武功，以后去训练堂做个教练吧。”肖庆岚说。 梅花阁的影奴，是要和主子共生死的。肖庆岚这话，就是想放她一条生路了。 苏离一愣，瞬间跪了下来。 “奴是主子的影奴，自当与主子共生死。” 她低着头，肖庆岚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他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坚定。 肖庆岚不说话，定定的看了她许久。过了一会儿，他终究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屋子。 “你这又是何苦！” 他的声音从门外远远的传来。这不是一句问句，好像只是一声感慨。 苏离伏在地上，眼角有一滴泪，悄无声息的砸落在地上。 …… 一个月后。 肖庆岚已经闭关三天了。想突破纳天大法第九层，需要七天的时间。明天是第四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没有人盯着，肖燕燕晚上提了两壶酒，又去厨房要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去了肖暮霆的院子。 “你现在是越发猖狂了。老头子闭关，整个梅花阁都是你的天下了吧？” 肖燕燕和肖暮霆对面而坐，面前是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不是我的，是您的。” 肖燕燕给自己和肖暮霆各自斟满一杯酒，然后起身给肖暮霆敬酒。 她不仅用上了敬语，甚至在两人酒杯相碰的瞬间，低了对方半头。做足了场面上的功夫。 “预祝阁主马到成功。” 说完，仰头饮下杯中酒。 “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们一定会成功？”肖暮霆问。 “没有。”肖燕燕坦然道。 “但我成不成功不知道，可阁主您，一定会成功的。毕竟这个位置，他本就是留给你的。至于我，他想拉我和他同归于尽，我就得从这条死路里寻得一线生机。” 肖暮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一口喝干。 “肖燕燕，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在老头子面前，无论我把一件事办得再好，和你一比，那都是不值一提。他总是在所有人面前夸奖你，贬低我。总是用一双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他肖庆岚，怎么就生了我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儿子？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让我变得更强大，而我好像又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驳你，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双眼发红，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情绪。 肖燕燕心里也有些堵，开口嘲讽他： “阁主这是对他还存着父子之情啊。可他的命我要定了，你明日不会反悔吧？” “呵。” 肖暮霆笑出声：“你在想什么？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会反悔？就算没有你提出合作，我也会动手的。梅花阁的阁主之位，从来没有和平继承的，亲父子也不例外。” 肖燕燕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道：“那就好。” “我很好奇，你明知我有多恨你，为什么还敢与我合作？你就不怕明天我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肖暮霆突然问。 肖燕燕怕吗？她是怕的，但她没有其它办法。她和肖庆岚动手，无论输赢，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还有肖暮霆在身后虎视眈眈，她必死无疑。所以她只能选择与肖暮霆合作。她在赌，赌肖暮霆和他爹是不一样的。 这些话，她也不想瞒着肖暮霆。 “怕啊。阁主会让我失望吗？” 第327章 旧梦 14 肖暮霆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过坐收渔翁之利吗？他想过的。他没有骗肖燕燕，过去的许多年，无数的日日夜夜里，他都恨不得生扒了眼前这女人的皮。尤其是她爬他爹床的那天，他对这女人的恨，到了极致。哪怕如今他们已经说开了，他还是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他们如今，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他连他的亲生父亲都可以算计，当然也完全可以背弃和肖燕燕的承诺，成为这场赌局里最大的赢家。 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该这么做。 面对肖暮霆的沉默，肖燕燕丝毫不以为意。这个结果是她早就预想到的。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大不了就一起同归于尽呗。 她不是个好人，如果肖暮霆真的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就拉他一起死。 如果她死了，会有人把成君送去天山，也会有人帮她杀了古家人。总之她不亏。 “不提这些了，快吃。吃完了回去好好休息，事情成不成，就看明天了。” 肖燕燕先打破了沉默，又给肖暮霆倒了杯酒。 肖暮霆还是没说话，但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酒杯。 …… 第二天，肖燕燕翻出长风送她的那面护心镜，把它小心翼翼的塞进胸口的暗袋。这是她和肖庆岚动手最后的底牌。 肖庆岚闭关的地方有好几个人守着，但这些人都是肖燕燕和肖暮霆的人。肖燕燕走过去，冲他们挥挥手，那些人就自觉的离开了。 可走到密室外面，肖燕燕还是看到了一个人。苏离穿着一身素衣，手拿一把三尺青锋，正定定的看着她。 肖燕燕并不意外，盯着苏离的人早就告诉她，苏离不在阁主院。肖燕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在这里。 “你还是来了。”苏离平静开口。 “是，我来了。苏姨真的要留在这儿吗？他和我说过，想放你一条生路。” 苏离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却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值得吗？”肖燕燕问。 苏离不答，反问她：“那你呢？为了长风，违背本心，抛却名声，去讨好你义父。值得吗？” 肖燕燕不说话了，只能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动手吧。”苏离说。 肖燕燕不再说什么，咬牙提着破军剑冲了上去。 以苏离的武功，在肖燕燕手里只有一个下场。但最后，她其实是主动往肖燕燕的剑刃上撞的。 看着胸口开出的巨大血花，苏离的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她终于解脱了。 肖燕燕的眼底有些酸涩，苏离是梅花阁唯一对她存有善意的长辈。可最终，她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她仰起头，缓了缓，轻柔的把苏离靠在了墙边。然后用力推开了密室的门。 穿过幽深的甬道，肖庆岚正盘腿坐在密室中间的蒲团上。肖燕燕看见，他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真气。 都到了这一步，肖燕燕当下不再废话，直接举剑就刺肖庆岚胸口的膻中穴。 可剑刃还没挨上肖庆岚，就被一股真气弹开了。 同时，肖庆岚也被惊动了，瞬间睁开了眼睛。孕功被打断，哪怕是他，嘴角也有了一丝血迹。可他毫不在乎，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动作更是一点不慢，抬手就夺肖燕燕手里的剑。 两人就这样在狭小的暗室里打斗起来。 无论肖燕燕多努力，真正对上肖庆岚，她才知道，什么是差距。其实到最后，他也打不过肖庆岚。 在生死一线间，肖燕燕死死握住肖庆岚刺来的剑，然后撞碎了胸口的蜡丸，用起了射心术。 “庆岚，庆岚，你当年抛弃我，如今又要杀我吗？” 本来肖庆岚是不会被蛊惑的，尤其是在拼命的时候。可肖燕燕来的时候就是打扮过的，而且这些年，肖燕燕用在他身上的幻梦香越来越多，这几日让人送来的吃食又掺了东西。 这一刻，肖庆岚恍惚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瞬，但对于肖燕燕来说，就够了。 她抓住机会，猛的用藏起的紫煞刺进了肖庆岚的心口。 与此同时，肖庆岚一用力。肖燕燕单手握不住肖庆岚的剑刃。瞬间脱手，肖庆岚的剑也刺入了她的胸口。 “燕燕，你是我的，既然想我死，那就和我一起吧。” 肖燕燕没有肖庆岚的本事，如今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咬着牙，用力的把剑刃往前刺。 不知过了多久，肖庆岚没了动静，可肖燕燕也没了力气。 又过了一会儿，她艰难的动了一下。费力的抬起头，距她咫尺之遥的肖庆岚已经没了声息。 大概是以为肖燕燕已经死了，他的脸上是轻松的笑。 肖燕燕有点不甘心，是她没本事，否则一定要肖庆岚死的更惨更痛苦。 但能杀了肖庆岚，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岔了气。可她仍然在笑。 肖暮霆带着满身鲜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个血人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边吐血边大笑，笑声嘶哑而虚弱。看着有些诡异。 他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反应。他知道肖燕燕会很惨，但没想到会这么惨。她浑身都是血，都快连脸都看不到了。 在肖燕燕来找他爹的时候，他就带着人发动了政变。因为之前安排的好，他十分顺利。唯一不服他的人，也是支持肖燕燕的。这也不是问题，等肖燕燕诈死，这些人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的命可真大！”他嘲讽的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肖燕燕想回两句，但实在是没力气。不过听到这句话，她也松了一口气，肖暮霆大概不会杀她了。 想到这里，她晕了过去。 ……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摸向胸口处。护心镜不在，但她的胸口有纱布，还有隐隐的痛意。也就是说，肖庆岚的剑刃刺穿了护心镜。 肖燕燕长舒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等肖暮霆来的时候，肖燕燕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护心镜呢？” 肖暮霆一愣，无语的把放在不远处柜子上的护心镜扔在了床上。 “给给给。什么破烂，也值得你如此稀罕？” 肖燕燕不答，只珍惜的摩挲着铜镜上的口子。嘴上说着： “恭喜阁主了。” 肖暮霆撇嘴：“这倒不必。但你最好记住，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放心，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我不会忘的。” 之后，肖暮霆再没来过。 修养了几个月，肖燕燕去找了江湖上有名的鬼医，给自己换了章脸。 鬼医虽担了个医者之名，但他不会治病，他唯一会的一门手艺就是易容。他一生没别的喜好，只喜欢黄金。有许多江湖逃犯提着成箱的黄金去找他换脸。这人也是出了名的嘴严。只要钱给够，他就会帮你永远保守秘密。 肖燕燕给了他双倍的黄金。 鬼医一张皱巴巴的脸上笑开了花：“你想要张什么样的脸？” 对，他虽然有最精湛的手艺，但却没有给自己换一张漂亮的脸。 “随意吧。” 肖燕燕没有具体的要求，她只是不想再看到原本那张苦难的来源的脸了。 最后，鬼医给她换了张北方女子的脸。因为从小习武，她娘又是北方人，加上这张脸，根本就没人会以为她是江南人。 之后，她接了成君，俩母子去了天山。肖燕燕把长风的骨灰，和那把小木剑托人送回了天山。 然后封了内力，带着成君一路南下，来到了扬州，成了带着年幼儿子的寡妇杨淑。 第328章 委屈 杨淑已经昏迷三天了。三天前的夜里，墨天浩把杨淑救了回去，顶着两个孩子惊恐的目光，冷静的去请大夫。 看着满身是血的杨淑，老大夫直摇头： “十几道伤口，失血太多，危险喽。” 听闻此言，成君哭出了声。 墨天浩仍然镇定。他让小泽把成君带出去，自己和老大夫说： “还请大夫尽力。我也懂处理外伤，让我帮忙吧。” …… 等老大夫走了，杨淑不出意外的发热了。墨天浩拧了帕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一夜。 突然，他听见杨淑在呢喃着什么。他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起来。 “长风，长风。” 听了好半天，墨天浩才勉强听出了这个名字。 他一愣，长风是谁，他还是知道的。他甚至曾见过那人一眼。 在肖燕燕灭他满门的那天晚上，那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少年，就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眼里，只有一片淡漠。 顿时，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他自认他对杨淑没有真情，但听到杨淑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心里又泛起一股子酸意。 之后的三天，杨淑一直没醒，墨天浩也越来越心焦。他不想让她死。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也在扬州传开了。墨天浩知道，这事一旦传开，离杨淑暴露也不远了。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不管不顾的帮她隐藏踪迹。还好他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不该管这件事。 最后，他只是让人拿走了自己的飞刀。 …… 杨淑睡了好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床边的墨天浩。 他脸色不好，颌下还有青黑的胡茬，显然这几天累的很。 不知是不是之前梦到了那个人，如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杨淑竟感到了一丝陌生。他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墨天浩吗？ 墨天浩很敏锐，被杨淑直勾勾的盯着，他很快就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墨天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狂喜。 “淑淑，淑淑你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饿了吗？想吃什么吗？” 见这男人如此激动的连连发问，杨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放心，死不了。” 墨天浩拉住她的手，严肃道：“胡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一家子都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说着话，他的眼睛红了，显然是真情实感。 “没事，我这不是醒了了吗？” “嗯。” 墨天浩应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睛，露出个笑： “淑淑，锅上温着粥呢，我去给你端来。” 杨淑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杨淑就过上了被墨天浩伺候的日子。还有成君和小泽，家里的三个男人恨不得什么都不让她干。 樊英、柳素，还有古家兄妹也都相继来看了她。通过他们的叙述，杨淑知道了当晚那些人被官府当成了普通土匪来处理的事。他们夫妻俩还因此得了官府的夸奖。但这主要是针对墨天浩的，而杨淑，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这当然是杨淑的主意。 她和墨天浩说这话的时候，墨天浩看了她许久。那个眼神，总让杨淑觉得颇有深意。 可他最后只是问：“为什么？这不是淑淑你的作风啊？” “以前是对着普通人，无所谓。可那些人，还是藏拙的好。” “那些人不是普通土匪吗？”墨天浩明知故问。 “当然不是。听说过黄河七鬼吗？” 一边问，杨淑一边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墨天浩。 彼时，墨天浩正帮她换药。看她动了，他扳住杨淑的肩膀，把她转了回去。 “别动。” 然后他自然的回答：“知道啊。不过前几年，他们就在江湖上消失了。怎么了嘛？” “你当时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七鬼的老大阴振。” 盯着墨天浩的眼睛，杨淑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啷”，墨天浩手里的药瓶应声落地。 “你说什么？淑淑，你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杨淑叹了口气，蹲身去捡瓶子。同时平静的说道： “不仅是他，那群人里还有老三吴齐，和老七秦艋毅。不过在你来之前，他们就被我弄死了。” 看着杨淑淡定和笃定的眼神，墨天浩终于不能再把她的话当做玩笑了。 “你，你不是普通护院吧？”他声音艰涩的问。 墨天浩知道，他不能一味装傻。既然杨淑想让他知道，他就配合。 “我是个杀手。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说着话，杨淑猛然逼近。墨天浩被她的动作弄的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可他身后是墙，他根本无路可退。杨淑更是一手直接撑在了墙上，把他的后路彻底封死。 “怎么，害怕了吗？” 杨淑吐气如兰，但墨天浩却感到了巨大的压迫。 他咽了咽唾沫，看起来有些紧张。可他还是盯着杨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不怕，我只是有些惊讶。在我眼里，你是谁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你是我娘子。这就够了。” “你真的这么想？” 杨淑挑了挑眉，显然不相信。 墨天浩想了想，决定转守为攻。 他做出一副微怒的表情，反问： “你不信我？” 杨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没有回答。 墨天浩更生气了，他甚至有些委屈。是真委屈。 “杨淑，你没有心。你昏迷的那三天，我殚精竭虑，几乎没有合过眼。可你如今却不信我。” “之前你受伤，我就没问。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长风是谁？” 此话刚落，杨淑原本撑着墙的那只手就掐住了墨天浩的脖子。 “这个名字，你哪儿听来的？” 她的声音森寒，看着十分可怕。墨天浩的气势也瞬间弱了下去。 “你，我……你自己说的。” 看着墨天浩的面色越发涨红，杨淑终于松开了手。 “为什么不还手？” 她受了伤，方才又没控制住墨天浩的手脚，他完全可以反抗的。 墨天浩缓过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回答： “你的伤口会崩开。” 杨淑一愣，有些无奈。 “你怎么这么傻？ 墨天浩转过身去，”嘀咕了一句： “我可不就是傻吗。” 杨淑上前的脚步顿了顿，抬手摸了摸鼻子，墨天浩这是生气了。不过也难怪，换她，她也生气。待会儿哄哄就好了。 可还不等她去哄墨天浩，柳素就来了。 她之前偷偷的让柳素去帮她查查彭前。她知道，请的动黄河七鬼的人，一定不简单。让乔芷去查，她不放心。还好有柳素。 墨天浩心里不痛快，见柳素来了，他就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查到了？” 杨淑给柳素推过去一杯茶，然后问她。 “查到了。是一个江湖人。我顺着查过去，证据指向苏州。” 杨淑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在苏州，她只有一个不算仇人的仇人——顾璟程。 她恐怕是因为左子辰上次组的饭局，彻底怀疑了她。只是她没想到，顾璟程会这么狠。竟然直接对她动手了。 这件事能瞒过旁人，在顾璟程那里却瞒不过去了。但大概，他会连墨天浩一起盯上。 “你准备怎么办？” 柳素的声音打断了杨淑的思路。她想了想，说： “借刀杀人吧？” 柳素很了解她，听言就道： “暗罗卫。” 杨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可你没有证据。”柳素提醒她。 杨淑一笑？“我不需要证据，暗罗卫会自己去找的。而且，其实他们也一直在找证据。你只要帮我传个话就行，当心些。” 第329章 没心 如果说，之前暗罗卫需要证据，可自从蒋政云的财宝那件事以后，他们就不需要证据了。尤其是“银面飞刀”这个人，他可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 “那彭前呢？” 柳素知道，肖燕燕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彭前。 杨淑陈思着没说话。 她和顾璟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次就算借了暗罗卫的手，也不可能把顾璟程连根拔起，那之后她就得想个办法和顾璟程打擂台。可不说武功，就说人手，她都比不过顾璟程。 “古视昌现在不好过，如果他知道，彭前背叛了他，你说他会怎样呢？” 柳素瞬间明白了。但她有些意外。 “你竟不要他的命？” “他活着，比死了好。” 她要逼彭前离开古家，然后让他做自己在顾璟程那里的眼线。 “什么时候动手？你现在这样，要不要我帮你？”柳素问。 “先不用。再过些日子，我亲自动手。现在你帮我盯着樊英吧，他大概要继续动古家了。” 柳素没说什么，同意了。 等墨天浩回来，她就走了。 墨天浩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他勉强客气的送走了柳素后，就坐在了堂屋里。杨淑知道，轮到自己哄人了。 她走出屋子，坐在了墨天浩身边。 “生气了？” 墨天浩看了她一眼，硬邦邦道：“没有。” 杨淑无奈，伸手拉住了墨天浩的手。 “别吃醋了，长风是成君他爹的另一个名字。” 墨天浩的眼眸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我也不是不信你，主要是我干的这个行当，你害怕，或者告发我都是应当应分的。” 墨天浩终于肯正眼看她了。 他握住杨淑的手，真心道： “淑淑，我说过，我不在乎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子。” 杨淑无语，有些感动的说了句： “傻。” 墨天浩笑，一用力，把杨淑搂在了怀里。 “我本来是想生气的，但我知道，淑淑以前肯定受了很多苦，所以我不该生气，而是要对你更好。” “这还不傻？” 夫妻俩很快就和好了。但各自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在乔芷再来看她的时候，杨淑嘱咐她： “你去官府，把那些土匪的验尸格木偷出来。不行的话，去看看那个瞎子的致命伤在哪儿，是什么兵器造成的也行。” 霍风和乔芷来看杨淑，墨天浩本想去买点好菜。霍风要和他一起去，于是两人就出门了。 可走出没两步，墨天浩发现自己没带钱。他可不能让霍风给钱。于是他赶紧回去拿钱，没想到会听到杨淑这样吩咐乔芷。 吵架又和好的那天晚上，他和杨淑还有着一番对话。 杨淑问他：“能杀了黄河七鬼，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不是普通杀手。你为什么不追问？” 当时他说：“如果你想说，不用我问你就会说了。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就算说了，也不会开心。那我便不问了吧。” 当时杨淑眼中的动容，墨天浩看的清清楚楚。 可现在，她却在怀疑他。杨淑这女人啊，确实没有心。 那日他太过着急，只匆匆换了件衣服，就连夜赶回了扬州。刚到地方，他就看到杨淑一身鲜血。当时他没多想，手里的飞刀就甩了出去。 后来虽让人拿走了，可他就怕杨淑看到什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再加上，自己那天去的太过凑巧，杨淑怀疑她才是正常的。 不过没关系，阴振那些人的尸体都烧干净了，官府又是他这边的，杨淑查不出什么的。 想到这儿，墨天浩无声一笑，转身走了。 走到霍风身边，说了句：“你嫂子休息了，我明天再把钱给你。” 说完，就走到前面去了。 霍风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 “墨大哥的钱是嫂子收着的呀！”他在心里感叹。 结果如墨天浩所料，验尸格木上写的清楚，阴振是死于金钱镖刺入后心。 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杨淑陷入了陈思。那天她虽然重伤，又是夜里，但她不认为自己看错了。 那晚阴振背后插的，绝对是一把飞刀。而且应该就是“银面飞刀”的飞刀。 “银面飞刀”的飞刀，刀刃比寻常飞刀的刀刃更薄，也更锋利。刀身也比寻常飞刀的刀身更狭长。杨淑对此十分清楚。 不过如果墨天浩真的是“银面飞刀”，她这么查的确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想了想，她决定把这事暂时放一放。她现在应该考虑如何应付顾璟程。 不过这次，上天站在了她这边。 顾璟程早就知道了黄河三鬼他们没弄死杨淑的事。惊讶的同时，他对那两夫妻更有兴趣了。毕竟，他以为是墨天浩弄死了那些人。一时间，他有些怀疑，左子辰想算计的到底是杨淑还是墨天浩。 还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暗罗卫的人又来了。偏偏这时候，他终于从顾林彰手里得到了一件好东西。 六十年前，那位伟大的顾家家主之所以凭一己之力把顾家从商贾之家变为武林世家，凭的可不仅是飞絮剑法。而是一套十分阴毒的功法，名为“饮血功”。正如其名，修炼此功法，需饮用大量新鲜人血。 这套功法是几百年前的一个大魔头所创，那人当年凭此功法，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他死后，江湖人觉得此功法太过狠毒，一致决定毁了它。可如此高强的功法自然有人觊觎。也不知是谁，提前抄录了一份，并将之藏了起来。 顾家主也是偶然得到的。他本想把此功法传下去，可饮血功威力虽大，副作用更大。他和他儿子的命都不长。无奈之下，他将饮血功重新藏了起来。 传到顾林彰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顾璟程，当年被打下悬崖后受了重伤。要不是被他师父的一个忠心的手下拼死相救，他早就死了。 对，他就是谢程。 那个中心的手下是个邪修。谢程原本是看不上他的功法的。可落难之后，他刻苦修炼，荤素不忌，一心想要变得更强。 那个邪修不知从哪儿知道了顾林彰都不知道的顾家觅心。两人一番算计，才有了谢程入顾家，成了顾璟程这一系列事情。 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饮血功，又要应付暗罗卫，实在没精力处理杨淑和墨天浩夫妻俩。 …… 杨淑是不知道这些的，等了些日子，见顾璟程那边没动静，自己也乐的自在。 在养伤期间，她一直没放松对古家的监视，也听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首先是左子辰，也不知他和古月宁怎么说的。七夕之后，两人的关系越发近了。这不，刚过中秋，左子辰就上门提亲了。 古视昌最近诸事不顺，颇有种焦头烂额之感。左子辰这时候上门，其实是不合适的。但这段时间，左子辰帮了他们家许多，当然，没暴露杨淑，也没伤到樊英。都是些普通的处理后头事的活。 古视昌大概觉得古家现在是真的不好。也不知是出于给自家拉关系的考虑，还是想把古月宁早些摘出去，他同意了左子辰的提亲。 自从上次两人彻底闹翻之后，左子辰再也没找过她。就连她这次受伤，他也只是派人送了东西。他和古月宁定亲的事，杨淑都是听古月宁说的。 另外一件事有关于樊英。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再左子辰去古家提亲的第二天，他就把杨淑从古立那儿知道的事，全部捅到官府去了。 古视昌和崔炳权关系的确不错，但那是事情没公开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况下，崔炳权根本不可能替他遮掩。 杨淑听的高兴极了，身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第330章 摊牌 等她可以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份了。 她试探过墨天浩，问他什么时候去走镖。墨天浩连连摇头： “不去。我要留在家里好好保护你。” 杨淑无语。他不走可以，但自己对彭前动手就不方便了。想了几天，她决定实话实说算了。 “阿浩，我这两天晚上要出去一下。” “做什么？不是让你不要太忙吗？”墨天浩问。 “不是锦绣坊的事，是一点私人恩怨。” 听了这话，墨天浩终于正色起来： “淑淑，你想干嘛？有危险吗？我可以帮你的。” 杨淑挑眉看他：“你就不问我和谁有怨？” 墨天浩把她揽入怀里，用手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 “要问的，但不管那人是谁，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杨淑一笑，抬头在墨天浩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夫君真好。” 墨天浩的脸倏然一红，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杨淑见他那样，忍不住笑话他。 “都成婚一年了，你怎么还这副样子？”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墨天浩还是心动了。 他一手箍住杨淑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脑袋，微微倾身，直接吻在了杨淑唇上。 良久，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杨淑没好气的嗔墨天浩一眼，骂道： “不正经。” 墨天浩一笑：“我这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害羞嘛。” 杨淑：“行了。你还听不听关于那恩怨的事了？” “听听听。你说吧。”墨天浩瞬间正色。 “那人是彭前。” “啊？”墨天浩不明所以。 “那天晚上，黄河三鬼他们不是拦路打劫，是蓄谋已久，目标正是我。” 墨天浩这回是真惊讶了，他着实没想到，杨淑会和他说这些。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说什么？为什么呀？” 不等杨淑说话，他就突然反应过来： “你，到底是谁？” 杨淑已经露的够多了，他再装傻就不合适了。 杨淑沉默，显然不想回答。 他坐正身子，抬头和墨天浩对视。然后伸手捧起墨天浩的脸，郑重道： “这个我不能说，但是只要你一直对我好，我就永远不会伤害你和小泽。” 墨天浩没说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心很乱，即使早知道杨淑的身份，他的心还是因为杨淑这番话而乱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杨淑瞒着他的时候，他在心里骂她虚伪。现在杨淑肯说实话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她不说话，杨淑继续道： “但因为我的原因，那些人已经盯上了你。这一点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我会给你带来危险，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墨天浩就捂住了她的唇。 “淑淑，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和你和离的。你以后也不准说这话。”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让杨淑为只一愣。 “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顾璟程不是普通人。那天是彭前把我引过去的，我怀疑他背后的人就是顾璟程。” “所以，你是要找顾璟程的麻烦？”墨天浩问。 杨淑失笑，反问：“你觉得我打得过他？不管我以前如何，现在可连你也打不过啊。” “那你想怎样？” “找彭前麻烦啊。” “彭前？他……” 杨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开口宽慰： “我不会让古兄弟他们难做的。而且你以为，彭前帮顾璟程做事，还会是古家的忠徒吗？” 墨天浩听明白了，提议道： “要不，我们把事情告诉古馆主吧？” “可以。但这还不够。。我还要他给我做眼线。” …… 彭前最近十分不好过。古视昌过的不顺，他这个古视昌的大徒弟就成了对方最好的出气筒。更重要的是，杨淑没死。 那天晚上之后，顾璟程的人没再找过他。杨淑那里，他没去过，对方也没来找他。可正是两边这种都不联系的态度，让彭前更加害怕。 这天，古家的一个师弟来找他： “大师兄，师父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彭前以为古视昌又是想骂他，或者是让他去做什么。应了一声后，就去了古视昌的书房。 古视昌正沉着脸，坐在那里等着他。 “师父。” 彭前一进屋，就低着头唤了声。 见他来了，古视昌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一叠纸张，就扔到了彭前身上。 几张纸当然没什么重量，可彭前却一惊。他赶紧把地上的纸张捡起来，快速的看了几眼，然后他的脸就白了。 纸上写着的，赫然正是这些年他帮王凤做的事，还有他私下里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和相应的证据。 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就被顾璟程策反，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总被古视昌责骂，而是因为他早有不纯的心思。 这些年，他不仅背着古视昌在私下里给王凤办了不少事，也从她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更是在外面有了少许势力和金钱。他本就不甘心，在古家只做一个普通弟子。 王凤放贷的事情事发后，他就怕自己会被牵连。结果古视昌确实骂了他，甚至动了手。但是这事到底没闹到官府去。 庆幸的同时，他也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人在算计古视昌，且这人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她是真的能让古视昌身败名裂的。 而顾璟程，就给他提供了一条很好的出路。 可他毕竟在古家待了这么多年，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轻易离开。没想到这一拖，他的底就被人扒了个干净。 “彭前，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若因为这些日子古家不顺，才令谋出路，这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你早有二心。” 古视昌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彭前害怕。如果他发怒，自己还能解释几句，可他太平静了。 “师父……” “行了，我不想听你辩解。你既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 古视昌不等彭前多说，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彭前心如死灰，他知道古视昌不会给他机会了。 不过走到现在，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 于是在古视昌的操作下，彭前成了樊英和他打擂台的第一个牺牲品。 那些书信，一部分是杨淑之前就知道的，另一部分是她花钱让鬼市的人查到的。而这些东西都是墨天浩趁夜送到古家的。 彭前被官府带走的时候，杨淑和墨天浩就站在古家武馆不远处。 “他会被关押到大牢，再想接触就难了。你准备怎么办？”墨天浩凑在杨淑耳边小声问。 “去找樊大哥。只要他不追究，彭前就没事。” “樊大哥会同意吗？你不是不想透露太多吗？” 听闻此言，杨淑轻声一笑：“我不行，丝丝行啊。” …… 今天，柳素敲开了樊英赞居的宅子的大门。 樊家的管家赶紧小心翼翼的给这位冷面姑娘上茶。开玩笑，这位姑娘可是他们家二爷的心上人。每次都是二爷巴巴儿的去找人家，这姑娘倒是第一次主动上门。他还不得好好招待着。 “柳姑娘稍坐，二爷马上就来。” 柳素没说话，静静的等着。 “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樊英红着脸，迈着大步走入大堂。 “有事找你帮忙。”柳素直截了当。 樊英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道：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你说吧，我肯定尽力帮忙。” “古家那个叫彭前的，是不是被古视昌推出来了？” 樊英又是一愣，不明白柳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还是赶紧回答： “是啊。他一进大牢，就把古视昌供了出来。但古视昌敢把他送进去，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里怕他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一抹郁闷之色。 第331章 揭穿 “既然留他在大老李无用，就杀了吧。” 樊英：“……” 他虎目一瞪，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嫁祸。”柳素冷冷吐出二字。 樊英瞬间听懂了。古视昌曾为了杀古立，劫了整个大牢的人。那他为何不能依样画葫芦呢？ 杀了彭前，在嫁祸给古视昌。 柳素见他明白了，又淡声开口： “彭前不能杀，我要活着的。” 樊英看向她，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他看着憨厚，但他不是傻。柳素性格冷淡，从来不关心这些事，今天却屡屡破例，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 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柳素就率先解释道： “我和彭前有仇，你把他给我行不行？” 樊英又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可最终只是说： “好。” …… 于是不出三天，彭前就被人毒死在了大老李。且证据全部指向古视昌。 …… 彭前是懵的。那天，他吃了一碗饭，然后就感觉腹痛如绞。吐出一口黑血之后，他就人事不知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就被五花大绑在了一间仓库一样的房间里。且他的嘴被人堵上了，根本叫不出声。 正在他不知所措，胡思乱想的时候，仓库的门被人推开了。 彭前努力的抬起头看过去，一个女子正逆着光缓缓走近。此女子正是杨淑。 “唔唔。” 彭前挣扎起来，杨淑来报复他了。 “别挣扎了，这是牛筋的绳子，你解不开的。” “唔唔唔。” “你想说什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是问我为什么绑你？想要干什么？” 彭前瞪着眼睛，慌张的看着她。 “你现在在外面已经死了，是古视昌想杀人灭口。是我救了你。” “另外，我为什么绑你，你应该知道吧？彭兄弟。” 彭前一抖，杨淑那生“彭兄弟”让他自心底生疼起一阵寒意。 见他拼命挣扎，想要说什么，杨淑好心的把他嘴里的布巾拿掉了。 彭前大口喘息，缓过来后赶紧说道： “杨老板，你在说什么呀？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杨淑不想和他废话，抬脚直接踹了彭前一脚。 “少给我来这套，你要了我半条命，我杀了你不过分吧？” 彭前辈踹倒在地，仰面躺在地上，正惊恐的看着杨淑。 “你……” 他本想再辩解两句，可对上杨淑森寒的目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本以为你是古视昌的一条好狗，可如今看来，你连畜生都不如。顾璟程给了你什么好处？” 在彭前惊骇的目光里，杨淑看到了一抹愤怒。 “看来，你很不喜欢我骂你是畜生啊！” “也是，你从小就帮古视昌做事。论武功和能力，你都是古家这群弟子里最优秀的。可只因为你不姓古，就注定一辈子要给古德中那个废物做事。你自然是不甘心的。偏偏古视昌不把你当人看，这段时间总是骂你。你一定很生气吧？我猜，顾璟程甚至不需要真正给你什么，只需要在你耳边蛊惑两句，你就会心甘情愿的背叛古家。” 这话说完，杨淑看见彭前的脸上全是骇然和被揭穿的羞恼。 也的确如此，杨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轻而易举的剖开了彭前这些年所有的伪装。 “你……你怎么知道？” “哈。” 杨淑嗤笑一声：“你问的是什么？顾璟程？还是你那些恶心的不甘心？” “关于你的不甘心，我没兴趣知道。至于顾璟程，我知道的还很多。”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在外面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真正做个死人，要么为我所用。” 杨淑的话太有冲击力，心神大乱的彭前根本没听懂，只呆呆的看着她。 “啪”。杨淑没耐心等，见他不说话，抬手就给了彭前一巴掌。 “清醒了没？快回答我的问题，选哪条路？” 彭前顶着半边鲜红的巴掌印，惊惧的问： “你是谁？” “呵。你投身顾璟程门下，应该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吧？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杀我，你说我是谁？” “其实你是帮古视昌还是顾璟程做事，都和我没关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帮他们要我的命。既然没得手，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说，怎么选？” 说着，杨淑直接踩在了彭前的胸口上。 瞬间，彭前感觉自己的肋骨要断了，整个人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又不傻，立刻道：“我，我帮你做事。你想要我做什么？” 杨淑满意的笑了，终于抬起了脚。 “这样就对了。一会儿收拾一下，我找人送你去苏州。” 彭前终于得以喘息，他大口的呼吸几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杨淑这么说。 他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的看着杨淑。 “你和古视昌已经彻底闹翻了，他是不会留着你的。但你可以去找顾璟程。” “你是想让我去顾璟程那里，给你做眼线？” “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彭前的眼珠飞快的转着，显然在盘算着什么。 杨淑看出来了，又踹了他一脚。 “老实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如今古视昌以为你死了，更不知道你帮顾璟程做事。如果我把这些都告诉他，你猜你能不能留在扬州？还有顾璟程。如果他知道，你曾被我绑过，我却没要你的命，他会不会要你？到时候你会如何，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说着，她还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然后从瓷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用断肠草做的毒药。我敢保证，除了我，没人有这药的解药。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完，不顾彭前的挣扎，强硬的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彭前躺在地上，有些绝望的看着杨淑。以前，他以为杨淑只是个有些魄力的女人。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我去。” “好。” 杨淑一拍手，又嘱咐了彭前几句后，就潇洒的离开了。 不远处，墨天浩正在等他。 “阿浩。” 看到他，杨淑笑了一下，朝墨天浩去了。 “淑淑，你好了，？” 墨天浩迎上去，握住了杨淑的手。 “嗯。”杨淑应了声。 “之后，彭前会跟着我们镖局的人一起去苏州。身份是被我们镖局的兄弟从乱葬岗救回来的，然后顺路去了苏州。顾璟程不会怀疑的。”墨天浩在杨淑耳边轻声低语着。 杨淑转头看他，郑重道： “你做到这一步就行了，别让顾璟程更怀疑你。” 看她如此认真，墨天浩忍不住笑了。 “放心吧淑淑，我知道的。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反正他已经怀疑我们了。反倒是你，报复顾璟程可以，但要注意安全。” 可杨淑好像只听见了中间那一句，皱着眉道：“这事是我连累了你，我……” 不等她说完，墨天浩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淑淑，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我是夫妻，你永远都不用和我说抱歉、连累这样的话”。 他的语气透着淡淡的无奈，却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杨淑一怔，忍不住也笑了。 她伸手把墨天浩的手从自己的唇上拿下来，心情颇好到： “好，是我说错了。为了补偿你，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啊？去哪儿？”墨天浩不明所以的问。 “去吃好吃的。我觉得你说的对，人活一世，就该用心体会人间烟火。” “可是已经晚了。” “没事。门锁上了，两个小的应该已经睡了。” 墨天浩还有些犹豫。 杨淑挑了挑眉，问：“不去算了，要不回去？” 第332章 屈辱 一听这话，墨天浩立即摇头：“别，我跟你去。” 杨淑带墨天浩去的是运河上的河堤，这里曾是她和左子辰经常来的地方。以前这里有一个卖馄饨的老婆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老婆婆还在不在。 走到老婆婆以前摆馄饨摊的地方，馄饨摊还在，但摆摊的人变成了一对中年夫妻。从那男人的眉眼间，杨淑依稀看出了几分当年那老婆婆的模样。猜的没错的话，这对夫妻应该就是那老婆婆的儿子儿媳了。 杨淑带着墨天浩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她大喊了一声： “老板，两碗馄饨，加两个卤蛋。” “好嘞。”老板答应一声，转身去忙了。 “淑淑以前来过这里啊？”墨天浩问。 “来过。这里本是一个老婆婆在摆摊。” 这时候，老板娘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里是两个卤蛋。听了杨淑这话，就笑呵呵道： “那是我婆婆，她前几年去世了。夫人是扬州人吧？” 此话一落，墨天浩也一眨不眨的看向杨淑。 杨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 “是啊，我是扬州人，但许多年没回来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没见过夫人呢。”老板娘笑道。 等老板把馄饨端上桌，墨天浩才目光幽深，语气莫测的道： “淑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第一次见面，他就因为那道蟹粉狮子头，问过她是不是扬州人。杨淑当时说的是：“不是。” 杨淑舀起一个馄饨，塞进了墨天浩的嘴里： “别生气，以后都告诉你。” 鲜香的馄饨入口，墨天浩的嘴边漾起一抹无奈的笑。 在心里道：“她确实露的已经不少了。” 但脸上却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道： “我没生气，只是有些害怕。你的身份来历，如今看来瞒我的事很多。我害怕，怕有一天保护不了你。” 杨淑笑了：“我不需要你保护。” “我知道，淑淑是个奇女子，不需要人保护。但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有没有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想要保护你。” “好。你保护我。” …… 就在这一夜，红花带着长恒也到了扬州。 他们一到，红花就召见了唯一见过柳素的孟九娘几人。可她们连柳素是男是女都说不清楚。 红花气的狠狠甩了他们几鞭子。 “红花使息怒，我们可以从樊英身边的人查起。”一个情报堂的管事抖抖嗦嗦的说。 他们因为信誉，是不能直接动樊英，但他们可以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查起。 红花听闻，平静了些。问： “从谁开始查起？” 众人一听，纷纷在心里摇头。红花使的武功是高，可让她来查这种事，那就不行了。也不知阁主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派她来查此事了？这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查到什么呀？ 这回他们还真的猜对了。肖暮霆和肖庆岚是不一样的，他不喜欢肖燕燕，但他之前放走了她，现在就不想杀死她。所以他选择让红花来查。 那为什么不让文雪来呢？因为肖暮霆也不是纯纯的好人。文雪是肖燕燕的人，让这两个人接触，他又不是傻。 红花虽然没脑子，但性格鲁莽，搞不好她真能让肖燕燕吃点苦头呢。如果是这样，肖暮霆会很高兴的。 还是那个管事小心翼翼的说：“最近，扬州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叫杨淑的年轻妇人被一伙儿土匪围攻。可最后，那二十多个人全被人弄死了。说是杨淑的夫君，一个镖师弄死了他们。可根据我们的探查，这事不太对。更重要的是，据我们的了解，那群土匪里有黄河七鬼活着的那三个。” 听到这话，红花瞬间站了起来。她用鞭子指着那个管事，厉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可是黄河七鬼，竟然就被一对不知来历的夫妻弄死了？她不相信。 “不知是杨淑还是她的夫君墨天浩把黄河七鬼弄死了。”那管事又说了一遍。 红花喘息了片刻，终于勉强冷静了些。 “这和樊英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是樊英的朋友。” 红花双眼一亮，鲜红的唇角一勾：“好，那就从他们开始查起。” 这对夫妻引起了她的注意，谁叫她们能杀死黄河七鬼呢。 站在她身后的长恒眼神一闪。杨淑，不就是那个救了他好几次的女人吗？ 自从上次两人达成交易后，长恒就莫名的知道，杨淑以后能帮他。所以他不想让杨淑出事。可他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呢？ 就在这时候，红花指着他，道： “你去找那什么杨淑，打探一下。实在不行，直接杀了也行。” 长恒霍然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疑惑。不可置信道：“我？” 红花嗤笑一声：“蠢货，你真当我不知道前几个月你消失的那几天，你在哪儿吗？” 长恒一惊，梅花阁的情报堂果然不是盖的。 “你这张脸，真是好看的很。那女老板莫不是看上你了？哈哈哈。”红花放肆的大笑起来。 长恒低着头，垂着眼，拼命掩盖住眼底的屈辱。红花和其它人的目光，像一把把刀子，把他刺的千疮百孔。 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却要沦为以色侍人的玩物。这到底是为什么？ …… 等两人回到房间，红花直接拽开了长恒的衣服，把他扑倒在了床榻上。 长恒一动不动，一双桃花眼里是满满的呆滞。一开始，他挣扎过，可是没有用。换来的只是红花更大的折磨。那时候，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渐渐的，他就学会了屈服。 一开始，他还会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自己屈辱的模样。 可当时红花和他说：“你这张脸，最漂亮的就是这一双桃花眼。把眼睛睁开，看着我。否则，我挖了你的眼睛。” 从此，他就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你可以用这张脸去勾引她，但你记住，你是我的人。若是真的和那什么杨淑有了关系，我就杀了你。” 红花的声音唤回了长恒的神志。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说：“主子，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妹妹？” 肖燕燕死后，梅花阁的势力重新安排。红花身为四大使者之首，南方大片势力都由她掌控。魏疏影被她抓来之后，她允许长恒每年见魏疏影一面。现在魏疏影就在南方的某处城市。 红花抬手狠狠拧了把长恒的肉，骂道： “烦人，去吧去吧。先去把我交代的事办完，才准去。” “是。” 关于红花会知道长恒之前在锦绣坊的事，杨淑是有心理准备的。收编无涯阁后，梅花阁就成了除朝廷以外情报最详细的地方。 如果红花不知道，那最好。如果她知道了，杨淑也不怕。 所以当长恒把她拦在去锦绣坊的路上的时候，杨淑虽然有些惊讶，但丝毫不紧张。 “魏兄弟找我何事？” 长恒盯着淡定的杨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直接说吧，他说不出口。拐弯抹角的打探，他又觉得瞒不过杨淑。 杨淑看出了他的为难，直接开口道： “是红花让你来的吧？” 长恒大惊，瞪着眼看向杨淑。 之前杨淑就隐约透露出知道自己身份的意思，可当她真正提起红花，长恒还是惊愕无比。 “你，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杨淑忍不住笑了。最近问她这个问题的人还真不少。 她似笑非笑的问：“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说？” 长恒一愣，最后还是跟着杨淑去了。 杨淑没带他去锦绣坊，而是找了个茶楼，包了间厢房。 两人落座，杨淑直截了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清楚你是谁就行了。猜的没错的话，红花这次是想让你来探我的底的吧？” 第333章 恨意 惊讶到极致，长恒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那你会告诉我吗？” 杨淑一笑，反问：“你说呢？” 长恒垂下了眼，他知道杨淑是不会告诉他的。 “别丧着一张脸，你不就是想知道谁帮樊英取消了梅花阁的任务吗。这事儿我知道，我告诉你啊。” 长恒又是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想要什么？” 杨淑一笑，朝长恒推过去一盘糕点。 “别紧张，吃点东西，我请客。魏兄弟，我说过，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在扬州，我能办的，都给你办了。你呢，帮我保守秘密。” 长恒没动面前的糕点。他并不傻，已隐约猜到了什么。可他不会多嘴，这对他没好处。 当下，杨淑滔滔不绝的和长恒说了许多。 她之前和柳素说，自己有办法应付梅花阁派来探查的人，这是真的。她虽然把古视昌做的那些事都给了樊英，樊英也把这些都捅到了官府。可到现在为止，古视昌也只是经常被传唤到官府问话，而并没有被关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证据不足。 而杨淑和长恒说的，就是古视昌私下里最大的一个合作伙伴。 说来也巧，此人虽然不是梅花阁的人，但他和梅花阁也不算没有关系。这些年，他想要杀谁，都会请梅花阁的杀手出手。肖燕燕虽没接过他发布的任务，但她手下人曾经接过。 如果她能借红花的手把此人弄死，他手里和古视昌来往的书信等物，就能落在自己手里了。 所以在让柳素去找梅花阁的时候，这些事情她就开始安排了。 “那位肖护法已经死了，但她手底下还有些人。徐偌和樊英也不认识，只不过他和古视昌前段时间闹了点矛盾，正好他和北方几个同僚关系也不好。所以就一举两得喽。”杨淑随意的说。 徐偌就是那个杨淑找的替罪羊。 “我可以信你吗？”长恒问。 杨淑仍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反问： “这重要吗？” 听到这话，长恒更加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 为了保险，杨淑之后还是让柳素盯着谢长恒那边。 结果，柳素告诉她，梅花阁的情报堂已经在查徐偌了。当然，他们不可能只查徐偌，她和墨天浩，还有柳素都同样被查了。而长恒，竟然离开了红花，独自离开了扬州。 …… 几天后，长恒垂头丧气的从泸州的一座小院里走出来。他的妹妹魏疏影就被红花关在这里。每次见到疏影，长恒都会高兴好几日。可这次不然，因为疏影病了。 他请求那些看管疏影的人给疏影请大夫，可这些人都不愿意。他提出自己给疏影请大夫，可那些人还是不同意。并且告诉他： “放心，红花使不会让你妹妹死。” 这一点他知道，但他想要的不只是疏影不死，他还想让她健健康康。 他和那些人据理力争，最后那些人不耐烦了，和他动了手。长恒被打的鼻青脸肿，实在是惨不忍睹。 后来还是一个看守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告诉他： “你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红花使是故意的吗？只要你妹妹不死，红花使能用她牵制你就行了。至于她的身体，差一点才好，这样好控制啊。你赶紧走吧，你妹妹死不了的。” 长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红花故意的。他甚至怀疑，疏影现在这样，是不是红花搞的鬼？ 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问的： “我妹妹现在这样，是不是你们给她吃了什么？” 那看守脸色大变，连连道： “胡说什么，有些事知道就行了，不要胡说八道。” 至此，长恒终于明白了一切。难怪每次见疏影，她都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以为是疏影心情不好所致，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长恒的心底升腾起无尽的恨意。他已经那么听话了，红花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疏影？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这么希望红花去死。 …… 旋音看着低着头，行色匆匆的长恒，若有所思。 回去之后，她把见到长恒的事告诉了文雪。 ，“就他一个？”文雪蹙着眉问。 “就她一个。”旋音说的很肯定。 文雪十分疑惑，一般来说，影奴要和主子形影不离，难道红花也来了泸州？不对啊，她现在应该在扬州调查肖护法的事啊。 “盯着他。” 于是很快，文雪就知道了长恒来泸州的原因。 “红花还真是不做人啊！” 她感叹了句，却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 “收拾一下，明天去扬州。” …… 另一边，情报堂的人也在查杨淑、墨天浩和柳素等人。但这几人的身份都是做过的，哪里有那么好查。 或许是太闲了，红花竟然亲自去试探几人了。 …… 傍晚时分，一个长相普通的姑娘走进了锦绣坊。 吕红看见了，连忙上前招待。 “姑娘，你想要点儿什么？” 女子满脸傲慢，四下打量了一圈，问道： “你们的东家呢？让她来见我。” 几个绣娘互看一眼，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怎么觉得这姑娘是来找麻烦的呢？ 最年长的姜绣娘走上前，客气道： “姑娘是认识我们东家吗？她在后院钦点货物，很快就好。你请稍坐。” 而乔芷，偷偷的往后院去了。 那女子看见了，但她没阻拦。大喇喇的坐下了，拿起吕红端来的茶水喝起来。 但只喝了一口，她就把茶吐了出来：“呸。什么东西？真难喝。” 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忍了忍，才没发作。 “小店招待不周，是我的错。还请姑娘担待。” 杨淑从后院走出来，对姑娘客气道。 女子抬起头，目光满含打量的看向杨淑。 “你就是杨淑？” 两人四目相对，杨淑飞快的低下头，似乎被对方过于锋利的目光吓到了。 透过那张普通的脸，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结合这段时间的事，杨淑更加肯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是，我就是杨淑。姑娘是找我吗？” 她在心里大骂：“红花这女人怎么就这么闲呢？” 但嘴上却看似淡定，其实害怕的说。 “听说你前段时间被人给抢了，受了重伤。但最后却反杀了那群人？” 众人一愣，这姑娘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杨淑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惊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回答？ “是，我前段时间是被一群土匪给抢了。但那些人不是我弄死的，是我夫君。” 可红花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就猛然朝她动了手。 在锦绣坊众女子的惊叫声中，杨淑快速给乔芷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动。然后略显慌张的抬手架了上去。 一边打，杨淑一边喊： “姑娘，你干什么？你要是闹事，我就报官了。” 可红花理也不理，继续朝杨淑动手。 一开始，她没用内力，杨淑还能勉强招架。可后来她不耐烦了，渐渐加了一成内力。杨淑立刻趁势显出颓势，连连后退。 乔芷的脚步动了动，但最后还是学着其她绣娘们一样，一脸惊恐的往后退。 等红花的内力加到二成的时候，杨淑就彻底撑不住了。 但她尤嫌不够，暗暗把自己的胸口往红花手底下撞。顿时，她的嘴角就见了血。 锦绣坊的动静闹的很大，隔壁铺子的老板和路人们纷纷来看热闹。 杨淑知道红花虽然跋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会要自己的命。她敢说，红花来之前，肖暮霆一定提醒过她收敛点。 所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就不动声色的又把自己往红花的手下撞。幸亏红花今天没拿鞭子，否则她还真的不敢这样做。 第334章 兴趣 可就当红花的掌风快要挨上杨淑胸口的时候，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和红花的掌风碰在了一起。 随即，杨淑身边那人往后连退数步，“噗”一声吐了口血。杨淑知道那人是墨天浩。 红花收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肩宽腿长，薄唇修鼻，长的不错啊！ “阿浩。” 杨淑一把扶住墨天浩，担心的叫了声。 正好一抬头，就看见了红花打量墨天浩的眼神。 杨淑心中一惊，红花想干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但她和红花认识了多年，红花的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她确信，红花对墨天浩起了兴趣。 “咳咳，我没事。” 墨天浩先对杨淑说，然后又沉声对红花说： “姑娘，你想干什么？今天如果你非要继续闹事，我们也不会客气的。” 红花轻蔑一笑。就他们，还想对她不客气，简直找死。她今天也算是试探过这夫妻俩了，不足为惧。都有些小本事，若说杀了黄河三鬼也不是不可能，但一定不容易。说她们和肖燕燕有关系，红花觉得这太抬举他们了。 想到这儿，她并不应墨天浩的话，露出个妩媚的笑，对他说了句： “我们还会见面的。” 然后就转身，潇洒的走了。 因为她之前表现的太过凶残，她离开的一路上，根本没人敢拦她，竟然就这么让她走了。 等官府的人来了，红花早已不知所踪。 天色擦黑，杨淑和墨天浩才应付完官府的人，两人并肩往回走。 “那女人到底是谁啊？简直疯的很。” 墨天浩牵着杨淑的手，忍不住抱怨道。 “大概是个疯子吧。遇到这种事，我们只能自认倒霉。”杨淑说。 “淑淑，你的伤怎样了？真是的，你之前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又添新伤。”墨天浩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心疼。 “我没事。倒是你，我看着比我伤的重。” 墨天浩温柔一笑：“我没事的。” 可杨淑的眉头仍然皱着，看着有无限愁思。 “怎么了？”墨天浩关心的问。 杨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方才，你注意到那女人看你的眼神了吗？她恐怕对你存了其它心思。” 这一点，墨天浩也注意到了。他虽然不如杨淑那么了解红花，但关于红花的传言，这些年他也没少听。更何况方才那个露骨的眼神，是个男人都看的明白。 他轻声一笑，保证道：“放心吧淑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是不会被她勾引的。” 哪只杨淑听了这话，脸色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难看了。 她停下脚步，目光严肃的看向墨天浩。 “阿浩，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今天那女人的行事作风你也看到了，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 听了这话，墨天浩也认真起来： “我知道，你放心吧。” 杨淑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到底没说什么。 第二天，墨天浩提出让杨淑不要去锦绣坊了。杨淑本想答应，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拒绝了。以她对红花的了解，如果她真的看上了墨天浩，就一定不会有耐心等。最多就这两天，她就一定会下手的。 之前因为飞刀的事，杨淑一直对墨天浩心存疑虑。倒不如趁此机会试上一试。 于是在墨天浩表示出不安全，所以不想让她去的时候，杨淑说： “没事，那女人昨天才来过，除非她吃了雄心豹子胆，否则今天是不会来的。再说了，锦绣坊的东西昨天被损坏了不少，我总要去看看。” 为了不让墨天浩怀疑，她刻意没提起让墨天浩送她的话。她知道，墨天浩自己会提的。 果然，就听墨天浩无奈的说：“那好吧，我送你去吧。” 杨淑假意推脱了两句，然后欣然同意。 在墨天浩看不到的角落，杨淑的唇却微微扬起。 她就是要让墨天浩亲眼看到她去了锦绣坊，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现在这样刚刚好。 等小两口一起去了锦绣坊，墨天浩看着杨淑进去，就离开了。 可他不知道，在他走了没一会儿，一个长相平平的年轻男子就悄悄的跟了上去。而锦绣坊的老板杨淑，当然还在锦绣坊里和众绣娘们一起钦点昨日损坏的东西。 大概墨天浩也没想到，杨淑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等着他往下跳呢。 杨淑想的很清楚，墨天浩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个人，那她身边哪怕是乔芷，可能也不能用了。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她身边安排其他人呢？ 所以今天跟着墨天浩的人是她，留在锦绣坊的人也是她。 做他们这一行的，哪怕有易容术，也少不了替身。肖燕燕的替身是她从小就开始训练的，身形容貌，一言一行，都和她大差不差。除了曾经绝顶的武功，两人没有丝毫不同。至今为止，除了肖庆岚，还没人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认出两人。 肖燕燕成了杨淑以后，她本想放这个替身离开，但杨淑曾救了她一家的命，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了杨淑。 于是在杨淑带着成君来到扬州不久后，那替身一家也从别的地方来了扬州。 除了那替身外，她一家都是普通人。杨淑答应过她，尽量让他们做一辈子普通人。这次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杨淑也是不可能用暗号通知那替身来替她的。 …… 因为从锦绣坊到他们家的路上人不少，直到回到家，墨天浩也没发现身后多了条尾巴。 还好他今天本来就没什么安排，如果他因为昨天的事去见了钱缘州，那一定会被杨淑发现。 …… 不得不说，杨淑是了解红花的。她自从见过墨天浩以后，就一直想着去尝尝他的味道。本来她还想再忍忍，可长恒这两天不在，底下送来的人也都不合她的心意。所以第二天，她就去找了墨天浩。 这次她没易容，顶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穿着她最喜欢的大红纱衣，就这样出现在了墨天浩的床上。 对，就是床上。 当墨天浩去院子里晒了个衣服，再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躺在他和杨淑的床上。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可他装作惊讶无比的样子，张口怒喝道： “你是谁？” 听到他的声音，红花缓缓转过头来，冲墨天浩妩媚一笑： “郎君管我是谁，良宵苦短，尽管快活就是。” 声音酥魅入骨，配上那张漂亮的脸，简直是个人都受不了。 但屋子里的墨天浩和屋外的杨淑，不约而同的看了大亮的天色一眼，心里就一个想法： “红花是眼瞎还是脑子坏掉了？” 墨天浩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个防备的动作，继续呵斥道： “青天白日，你一个女子如此不守妇道，成何体统？请你速速离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 红花发出一阵娇笑声，反问墨天浩： “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啊？尽管来，我期待的很呐。” 说着，直接起身，柔弱无骨的朝墨天浩倒去。 墨天浩想都不想，抬手直接朝红花拍去。 杨淑眼神一凝，说墨天浩不被红花所迷惑，她信。但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甚至有些太过善良。红花今天虽然不知羞耻了些，但应该还不至于让墨天浩直接动手啊。除非，他早知道红花不好惹。 就在她想这些的时候，红花腰身一扭，轻松的躲开了墨天浩的掌风。 同时笑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不过本使喜欢。” 说着，她伸手搂向墨天浩的脖子。 轻薄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落下，红花两条洁白的藕臂露了出来。看的人血脉贲张。 第335章 发现 “郎君为何拒绝我？难道我还不如你家的母老虎吗？” 面对这一切，墨天浩看都不看，更不想听。一边后退，一边大喊：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了，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啊。” 可红花根本不听，朝他步步逼近。 墨天浩哪里挡得住红花，眼看着就要被霸王硬上弓的时候，他一边大喊： “来人啊，我家来了个疯婆子，救命。” 一边暗暗抬起一只手，手指看似无意的轻弹了一下。 红花长得好，还从来没被人骂成过疯婆子。当下，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的朝墨天浩扑来。自然没注意到墨天浩刚才的小动作。 可杨淑看到了。她心中大骇，抠着屋檐的手一用力，一片瓦片应声而碎。 万象指，奇山奇云子的独门绝学。墨天浩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了。 万象指无影无形，最适合偷袭。随着墨天浩这一弹指，一股无形之气击在了红花的侧腰上。 红花并未如何，只是好似没站稳般趔趄了一下。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撞倒了旁边的柜子。 顿时，“噼里啪啦”一阵巨响，柜子上的东西落了一地。 墨天浩趁此机会迅速推开门往外跑。 躲在屋外的杨淑死死掐住掌心，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冲着隔壁院子的柳素打了个手势，然后快速离开。 早就准备好的柳素立刻朝墨天浩他们院子跑。包括李婶在内的几户邻居也相继跑了过来。 红花见人越来越多，眼看着今天事情是不成了，恶狠狠的放下一句： “你给我等着。” 然后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这片地方。 “小墨啊，这是怎么了？” 李婶气喘吁吁的快步跑过来，关心的问。 墨天浩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服，脸色不太好。强行挤出个笑：“我没事，婶儿放心吧。家里进了小贼，惊扰了各位，抱歉。” 李婶看他真没事，这才略松了口气。 “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前几个月小淑才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你们家又遭了贼。唉！” 她连连叹气，是真的担心他们。 墨天浩心下感动，安慰道：“放心吧，我真没事。婶儿您回去吧。” 又交谈了几句，李婶和众邻居才相继离开。但别人走了，柳素却没走。 “你们这是被人盯上了，可要报官？” “要的，我这就去。” 说完，墨天浩关上院门，亲自去了官府。 待确定他真的离开后，柳素捡起地上碎裂的瓦片，将之处理了。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去瓦匠铺，找了一样的瓦片，替换了。 她的脚程快，把事情做完后，墨天浩还没回来。 等墨天浩带着官府的人回来后，柳素又配合着官府，回答了问话。之后就回到了隔壁院子，闭门不出了。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夫妻遇到的事太多，官府的人决定找几个人在他们家院子附近守一段时间。顺便又把杨淑叫了回来。 这时候的杨淑，已经回到了锦绣坊。见到官府的人，立刻慌慌张张的跟着跑回了家。 见到墨天浩，杨淑快不走了过去。一把拉住墨天浩的手，关心道： “阿浩，你没事吧？” 她一脸关心，丝毫看不出她方才知道了什么。不就是演戏吗，她也会。 “我没事。” 墨天浩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 “是不是昨天那个疯女人？”杨淑明知故问。 墨天浩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确定，犹豫道： “不清楚，但我觉得像。” 杨淑一脸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今天这个，比昨天那个女人要好看的多。一眼看上去不像是同一个人，但是做事风格太像了。我也说不好。”墨天浩说。 官府的衙役在一旁把他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前段时间，杨淑被那群土匪围攻。这是件大事，知府崔炳权带着他们，亲自插手了此事。昨天锦绣坊的动静也闹的不小。所以这几名衙役对杨淑两人已经熟悉了。 一件事是巧合，那两件三件事呢？他们安排人盯着这个小院，除了保护这夫妻俩外，更是为了监视他们。如今听这两人说话，衙役们更是觉得不对了。 这几人中，有一人曾帮崔炳权去联系过暗罗卫的钱千户，对暗罗卫、梅花阁都有一定的了解。这人听夫妻俩说话，越听越不对劲。他怎么觉得他们说的是梅花阁的人呢？ 被问及这个问题，夫妻俩面面相觑，一脸的：“梅花阁？不知道啊。”的表情。 衙役们虽然怀疑他俩，但苦于没有证据，当下也只能加派人手盯紧两人。 对于这一变化，杨淑和墨天浩当然也都注意到了。但他们并不在意，反倒松了口气。他们就算有什么谋划，也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去做。这些人守在这里，反倒会让红花忌惮两分。毕竟她就算在张扬，这次也是来做探查的任务，而不是杀人的。这就意味着，她一时半刻的离不开扬州。如此，她怎么都得收敛几分。 等官府明面上的人都走了，夫妻俩就开始收拾屋子。 看着墨天浩在屋子里忙碌，杨淑陷入了深思。大概任谁都不会把眼前的男人当做是那个暗罗卫有史以来最年轻，最神秘的副指挥使。可偏偏，他正是“银面飞刀”。 回来的一路上，杨淑想了很多。墨天浩隐藏身份，刻意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墨天浩肯定早知道她没有内力，如果他是想杀了她，为什么还不动手？或者他是想通过她了解梅花阁。但这也说不通，墨天浩一定察觉了她和梅花阁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那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墨天浩很敏锐，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但早已感到了杨淑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待手里的活暂时忙完，他就走向了杨淑。 “淑淑，在想什么？” 杨淑迅速收回飘飞的思绪，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看样子那女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事，外面不是有官府的人守着了吗。那女人再大胆子，最少这段时间是不敢来的。” “我知道，只是她可不是普通人。” 杨淑说着，一用力，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柜子。 墨天浩赶紧搭了把手。 “放着我来就行了。不过听你这话，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 杨淑看了他一眼，问： “怎么这么说？” 两人走到堂屋坐下，墨天浩倒了两杯水，递给杨淑一杯。 “那女人的确很疯，武功也的确很强。但从一开始，你对她的防备就过于强了。这是为什么？” 杨淑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了嘴角的一抹讽意。分明什么都知道，还偏要装出这副模样，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是啊，我知道他是谁。”她说。 墨天浩一愣，问：“是谁？” 杨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 “梅花阁四使之首，红花。” 她想过和墨天浩摊牌的，是死是活，好歹有个痛快。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不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更不是个拿得起却放不下的人。她承认，一年多的相处，她对墨天浩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但是她不会明知是错的，还执迷不悟。她只是还有事情没做完。 她娘和樊大哥的仇还未报，还有成君也无人照顾。等把这些事都处理完了，她就和墨天浩做个了断，把命还给他。也算对得起方家人了。 “哗啦”，墨天浩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 “你说什么？她是谁？” 第336章 措手 大概是想明白了，杨淑无比平静。比如现在，看着墨天浩这副模样，她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装就装呗，摔什么杯子？合着家里的一应用具花的不是他的钱呗。” 心里无比平静，说出的话语也是平静的。 “我说，那女人是梅花阁的红花使。” 墨天浩摔杯子固然是故意的，但并不代表他不惊讶。他很好奇，杨淑要怎么解释和这件事的关系？ “如果她真是红花使，怎么会找上你我？” 看着墨天浩艰涩的问出这个问题，杨淑再次感叹：“他可真是好演技啊？” “因为我啊！”她说。 “什么意思？” 杨淑一笑，朝墨天浩猛然靠近：“你不是想问我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啊。” 墨天浩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下意识想要后退。身子往后一靠，连带着椅子也往后退了一段。 可也只是一段，就再也挪不动了。因为杨淑单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相比起杨淑的古井无波，墨天浩脸上的惊讶有一丝皲裂。想想看吧，杨淑只用一只手就让他的身子和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挪动不了半分，她用了多大力气就可想而知了。 可偏偏，她的脸上是一派淡然，丝毫没有正在胁迫别人的样子。 “丝。淑淑你轻些。” 见杨淑没有松手的意思，墨天浩不得已出声呼痛。这次不是装的，他是真的痛。 杨淑放轻了力道，但仍然没松手。 “疼了？”她明知故问。 “嗯。” 墨天浩大方承认。他怕他说不疼，杨淑能再加几分力。真到了那时候，除非他反抗，否则这边的肩胛骨就得碎了。他也丝毫不怀疑杨淑能做出这种事来。 “疼就对了。我和你说过吧，我以前不是做什么正经行当的人。不是护院，是杀手。” 不等墨天浩再做出什么反应，杨淑就又道： “听说过梅花阁的肖燕燕吧？我就是。” 墨天浩：“……”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表情。惊讶吧，好像不足以表达现在的情绪。恐惧想跑吧，杨淑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呢。看着没用力，但墨天浩知道，他如果真的跑了，杨淑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个屋子。 说到底，他着实没想到杨淑会和他说这些。 看着他一脸空白的表情，杨淑的嘴角挑了一下。以前不觉得，现在再看，一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听到这些话，怎么可能还坐在这里半点反应也无呢。 “你……淑淑，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是……”良久，墨天浩才憋出一句。 “为什么不可能呢？或者说，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你还能想到其它的什么原因来解释那个女人盯上我的事呢？” 墨天浩无言以对。这次他真是被杨淑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是肖燕燕。两年前，我发动政变，想取肖庆岚而代之。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让肖暮霆捡了便宜。无奈之下，我只好诈死离开梅花阁。” “前段时间，我做了些事，所以引起了梅花阁那些人的怀疑。这才有了这次的事。” 顶着墨天浩复杂难明的眼神，杨淑径自说了下去。 “这，这不对，若真如此，有说不通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墨天浩才说。 杨淑一笑：“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成君和我没有内力这两件事。此话说来就长了，你确定想让我现在说？” 墨天浩：“……” 他再次语截。他敢保证，杨淑绝对是故意的。 “淑淑，我知道你大概不会拿这种事和我开玩笑，但这事太大了，你有证据吗？” 听了这话，杨淑的笑容越发大了。反问他：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墨天浩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噎住了。这让他怎么回答？他只能沉默。 “这样吧，你现在去把门外的差爷叫进来，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我记得，两年前我的人头在官府就卖到了三百两黄金。如果能活捉，更是有五百两黄金。就算只提供了消息，只要保证确实，也有五十两。到时候，你不仅能拿到大笔银钱，还能证明我这话的真假。” 她一脸真诚，好似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给他提建议。 墨天浩：“……” 她要是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他或许还真信了她的邪。 “你，你在胡说什么呀？你知道我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卖了对方。” 杨淑一脸疑惑的发问，好像真的很不理解墨天浩这话的意思。 墨天浩苦笑一下，也缓了过来。他问杨淑： “如果我真去了，你会让我活着吗？” “不会。” 杨淑回答的毫不犹豫，也十分坦然。 “呵。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好啊。” 杨淑赞同的点头，又朝墨天浩靠近了几分。并且伸出另一只手，虚虚的放在墨天浩的脖颈上。 墨天浩却暗暗松了口气，杨淑虽做出要杀他的动作，但身上的杀气已散了个干净。 “不怕吗？”杨淑笑问。 “怕。但是我知道你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墨天浩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深情满满。要不是杨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都要相信他是喜欢她的了。 她突然就觉得很没有意思，撇撇嘴，松开了墨天浩。 墨天浩绝对不会揭发她，毕竟他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也不好逼的太紧，有些事情还没做完呢。 看着她松开自己，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的自在的模样。墨天浩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淑淑你？” “行了，别站那儿了。你难不成真想让我弄死你啊？” 墨天浩沉默，缓缓走到她对面坐下。但仍然全身紧绷，一脸防备。 杨淑全当没看见： “阿浩，这一年多来，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十分感激。以前，我连累了你，所以想着与你和离。可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我的身家性命也全在你手里，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自由。你我之间，要么今天高低得死一个，要么就得一辈子绑在一起。你考虑清楚。” 她的语气平和，前面几句更是充满了感动。可墨天浩知道，杨淑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如果他不给出让她满意的答案，她是真的会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 “你，我……你让我想想吧。” “好。”杨淑答应的非常爽快。 她知道，墨天浩一定会选择和自己过下去。如今做出这副模样，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怀疑他罢了。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那我去隔壁丝丝家坐会儿，到时候直接把成君接回来。” “好。”墨天浩轻声应了一句，看着还有些魂不守舍。 待杨淑离开，墨天浩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情猛然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思。她就这么信任自己，什么都和自己说了。他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呢？ 墨天浩起身，在院子里检查起来。抛开还没收拾完的屋子，院子里一切正常。他又把几个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墨天浩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杨淑只是知道瞒不下去了，所以才和自己摊牌的。 可他不能赌。想了想后，他迅速用碳灰写了一张纸条，藏好后也出门去了。 “这时候出门啊？”门外的官差和他打招呼。 “是啊。家里有些东西被弄坏了，得重新添置。”墨天浩微笑着答。 “我们派个人跟着你吧，也好保护你。” 墨天浩知道，这是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但他没有拒绝，道谢后，和一个官差走了出去。 第337章 骗子 另一边，杨淑进了隔壁的院子。柳素倒了两杯茶坐在院子里等着她。 杨淑走到她对面坐下，却久久不曾开口。 “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柳素声音清冷的问。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无聊了，想试试他而已。” 杨淑扯开唇角，不算好看的笑了一下。 柳素没说话，她当然不信杨淑的话，但她知道，杨淑不想说，她就问不出来。 “别这么看着我了，我这边没事。倒是你，和樊英怎么样了？” 对上柳素一双冷清的眼睛，杨淑难得有些心虚，赶紧岔开话题。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柳素面前提起她和樊英的事，柳素有些惊讶，但脸却红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打紧，你只需要知道，樊英是个好人，喜欢就大胆去追吧。别让自己有遗憾。” 樊英和柳素虽然也不是一路人，但他们与她和墨天浩是不同的，最后不一定不能走在一起。 “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杨淑：“……” 她一点不生气，她今天可不就是吃错药了吗。否则怎么会如此迅速且平静的接受了墨天浩就是“银面飞刀”的事实呢。 “我说真的。你犹豫不决，不就是因为你的身份吗。柳寒茹是你爹，你杀不了他，也不能杀他，但我能。我替你杀了他，你以柳丝的身份过一辈子也无不可。就算告诉他你是柳素，樊英也不是迂腐的人，未必不能接受。” 话音刚落，柳素的柳叶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杨淑：“……” “柳姑奶奶，我错了。您抬抬贵手，小心你的刀。” “若再胡说，就滚出去。”柳素冷冷道。 “好好好。” 杨淑舒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子。柳素也顺势拿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说。“ “那个樊英……” “别别别，我说的真的是正事。” 看着柳素又要拔刀，杨淑赶紧说。 “我是想让你多关照关照樊英，古视昌那边我要加快速度。”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柳素冷冰冰道。 杨淑知道这是之前惹恼了柳素，她在冲着自己撒气呢。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往回走。 柳素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提今天杨淑来的这一出，就说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就不对。她说，帮她杀了她爹，说要加快对古视昌动手的进度。柳素总觉得，杨淑之后会干什么。可据她所知，杨淑除了想找古家人麻烦外，一直想过平凡日子的。可现在……再加上她刚才和自己说的关于樊英的那些话，柳素心里隐隐不安。 …… 出了隔壁院子，杨淑去接了成君，然后就回了家。墨天浩还没回来，杨淑也不在意。她去了厨房，发现还有些菜，索性开始做饭。 没过一会儿，墨天浩拎了些新鲜的菜回来了。 走到厨房门口，墨天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来，把菜放在了案台上。 杨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不开口，墨天浩也不知道说什么。但他站在原地没走，想了想后，甚至开始帮起了杨淑的忙。 两人都不说话，厨房里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刀剁在砧板上的“哒哒”声。杨淑和墨天浩的心里，竟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刚认识那会儿，在李婶的撺掇下，杨淑搅和了那场无厘头的相亲。那时候，他们也是在厨房里相对无言。一眨眼，一年多都过去了。 发现了墨天浩的身份以后，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杨淑就迎刃而解了。十有八九，当初那场相亲，也是墨天浩的手笔。看了那几个歪瓜裂枣以后，乍然看到这么一张俊脸，是个女人都要动心的。 其实也的确如此，当初杨淑虽然不至于动心，但也的确是那一次，她开始注意到这男人长的是真好看。 “我刚才出去了，身后还有个差爷。” 墨天浩的声音打断了杨淑的思绪。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回答： “我知道啊。” 墨天浩又犹豫了一下，问：“你不怕吗？” 杨淑挑眉，反问：“怕什么？” 墨天浩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你何必明知故问？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杨淑笑了，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话。 “怕啊，但就像你说的，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我也觉得你不会背叛我啊。你不也没让我失望吗？再说了，我要是害怕，刚才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了。” 说着，状似无意的把刀在砧板上剁了剁。 墨天浩下意识往后一仰，做出个防备的动作。但他还是点头，道： “嗯。我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杨淑问。 “啊？什么为什么？”墨天浩不明所以的问。 “我相信你是一回事，你不去告发我又是另一回事。为什么不去告发我？”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不能让墨天浩知道。 这个问题，墨天浩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当下诚心道： “我如果说我没想过去告发你，你肯定不信，连我自己也是不信的。可是淑淑，你说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杨淑，她是个好人，她对我和我弟弟都没话说。作为大庆子民，我或许该毫不犹豫揭发你。可作为你的丈夫，我做不出这种事。” 杨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就像现在，明明知道墨天浩这些话都是骗她的，他却还是红了眼圈。 “骗子。”她小声咕哝。 只有她知道，这句话不是夫妻间的抱怨，而是一句大实话。 “没骗你。”墨天浩说。 这句话也只有他知道，他虽然是骗杨淑的，但心里，他却想让这句话成为真的。可他同样也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 “那还和离吗？”杨淑问。 墨天浩苦笑：“你不如问我，还你死我活吗；” “噗嗤”，杨淑忍不住笑了。凑近了墨天浩几分，把人逼到了案台前。 “就算你死我活，也等到明天，别当着两个孩子的面。” 墨天浩：“……” 他无言以对。她人还挺好的嘞，他是不是还得感激她，杀他不当着他弟弟的面啊？ 他咬牙切齿的说：“好。” 杨淑又逼近了一步，坏心眼的让墨天浩的后腰撞在了案台的边缘上。谁叫他骗她呢，活该。 墨天浩忍了忍，没吭声。 “水开了。”他提醒杨淑。 “好，那先烧饭吧。” 杨淑往后退，终于放过了他。 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夫妻俩虽然都不动声色，但成君和小泽都不傻，当然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再加上屋子里尚未收拾出来的地方，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 饭后，成君小声问杨淑：“娘，你和爹吵架了吗？” 杨淑一笑，说：“没有。就是今天家里遭了贼。” 又说了几句，她才好不容易把成君安抚好。洗漱后，就回房了。房间里还有个想杀她的暗罗卫呢。她想过些平淡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书房，墨天浩和小泽也有着相似的谈话。 “大哥，你是惹了嫂子不高兴吗？你哄哄她，嫂子很好的。” 墨天浩没说话，不是觉得小泽说的不对，而是觉得杨淑有点不对劲。她明明可以继续拿话糊弄他的，为什么要和自己说真话？难道就真不怕自己告发她吗？ 等他怀着满腹心事回房的时候，杨淑早已靠在床头等他了。 “淑淑。” 墨天浩走到床边，叫了杨淑一声。 杨淑挑眉看他，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 “你是怕我杀你，所以不敢和我同床共枕？还是要我请你上床啊？” 第338章 作伥 墨天浩：“……” 他咬了咬牙，挪到床边坐下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躺下。” 墨天浩无奈，终于掀开被子躺下了。可终究没像从前那样搂着杨淑，而是离她有些距离。 “下午我说的事，你想好了吗？”杨淑问。 “有什么好想的呢？你给我想的机会了吗？”墨天浩苦笑着问。 杨淑暗暗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他是被自己逼的，才和自己继续过日子的一样。当她不知道嘛，自己给不给他选择的机会，他都不会和自己和离的。 她翻身面对墨天浩，看着他问： “这话的意思是，你不舍得告发我，又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只能这么拖着了是吗？” “是。” 顶着杨淑极具压迫的眼神，墨天浩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固然可以说他完全不在意，但杨淑肯定不会信。试想一下，一个正常人，乍然得知自己朝夕相处的娘子，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有谁能半天都不用就想通了的呢？ 他的打算杨淑很容易就明白了。她也不在意，墨天浩冷落她，还方便她做其它事了呢。 “明天，我去镖局，看看有没有镖可押。”墨天浩吞吞吐吐的说。 杨淑讽笑，果然要暂时逃避她。 “行，去吧。” 说着，她拉了拉被子，躺了下来。 “我，要不我，我打地铺吧。”墨天浩小声说。 “如果你觉得睡地上，能安全点，那我无所谓。” 墨天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默默的开始打地铺。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 红花回去以后，就是一肚子气。那男人就是眼瞎，她长的难道不如杨淑吗？竟敢说她是疯婆子，他该死。但她现在更想弄死的是杨淑。只要杨淑死了，墨天浩还不是啜手可得。 正在她想着怎么不闹出太大动静的弄死杨淑的时候，长恒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看到他，红花心生一计。 她难得没去找男人，穿戴体面的见了长恒。 “既然回来了，就去替我做一件事吧。”她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开口。 长恒跪在地上，低着头，掩盖了眼底的恨意。 “主子请吩咐。” “你去杀了杨淑。” 长恒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红花。 “为什么？” 他走之前，情报堂的人已经去查徐偌了，难道杨淑那边穿帮了？ “这么紧张。怎么，真看上她了？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红花的声音暗含警告，十分不悦。 长恒瞬间回过神来，重又低下头，恭敬道： “奴不敢。只是杨淑，是情报堂查出什么了吗？” “啪”，红花一甩手，长恒的背上就又多了一道鞭痕。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只需要知道，我想要她死。” 杨淑要是有问题就好了，要是她有问题，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对杨淑动手了。 可问题就是，杨淑没问题。不仅她没问题，长恒去找了她一次后，试探出来的那些事，还真和梅花阁肖燕燕的人有关。 如果是别人，他们大概会想，长恒为什么能从杨淑那里试探出那么多准确的消息。可红花本就是个不愿意动脑子的，再加上她看上了墨天浩，哪还顾得了这么多。现在一心想杀了杨淑。 “是。长恒伏在地上，”咬着牙不吭一声。 他知道自己杀不了杨淑，但如果能借此救下疏影，他也不是不能拼死一搏的。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找杨淑帮忙，可即使他对杨淑的身份已有了猜测，他也不敢赌。且不说那只是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就算是真的，杨淑也只有一个人，哪能与红花叫板呢？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又抬起了头，看着红花道： “主子，我会尽力一试。但您能不能让我给我妹妹找个大夫？” 此话一落，红花那双锋利狭长的眸子瞬间看向他。她抬起手，袖子一甩，长恒的脖子上就被缠上了红色的薄纱。一瞬间，长恒被巨大的力道拉到了她面前。 “你在和我提要求？” 长恒只觉得脖子瞬间被一股巨力钳制，根本无法呼吸。对上红花怒气满满的双眼，他浑身更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他恨她，却更怕她。 “奴，不敢。” 直到长恒已经憋的满脸涨红，红花才嫌弃的松开了手。 长恒狼狈的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要知道，我让你去，只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不是因为我杀不了她。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求你。你没资格向我提要求。” “是。”长恒轻声应道。 但他心里却知道，红花让他去，固然是为了不闹出太大动静，却更是为了试探自己。红花这女人心里分明没有自己，却要求自己心里有她。可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会对杀了自己全家，逼迫自己成为男宠的人有感情呢。他对红花，只有无尽的仇恨。 “我试过杨淑了，武功是有些，但实在一般，你能杀了她的。尽快去办吧。” 红花的声音打断了长恒的思绪，他抬头悲哀的看着红花。她当然可以说杨淑好对付，可他呢？ 之前和杨淑交手，自己虽然是重伤。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完好无损的时候就能赢过杨淑。而且如果杨淑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那自己对上她，简直必死无疑啊。 “算了，你要是真能杀了她，把她男人带到我面前，我就准你给你妹妹请大夫，并且以后不给她下毒了。” 长恒起先是在心里讽笑，他还以为红花想杀杨淑，是因为她看出了杨淑的不对劲，结果竟然是为了杨老板的夫君。有的时候他在想，红花这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除了男女这点子事，是不是就装不下其它的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红花之后说了什么。他瞬间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了。真正打动他的，其实是红花最后那半句话。 杨淑没有对不起他，相反，红花却杀了他全家。但如果能让疏影从此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他愿意为虎作伥，做一回小人。 …… 第二天，墨天浩果然去了镖局，当天下午就找了个短途走了。 官府和家里的两个孩子对此都很不理解。 “这时候出门，不安全吧。” “大哥不是说，要在家里多待几个月吗？” 墨天浩对此只以一句：“没办法，突然接到的急事。”来应付。 官府的人不信，还专门找了两个衙役跟着他。 杨淑这边，为了不让墨天浩起疑，她也特地让乔芷去找了三哥的人，找了个跟踪能手，跟着墨天浩。她相信，墨天浩在她身边潜伏了这么久，她和鬼市的人有来往的事，墨天浩肯定知道。她这就是做给墨天浩看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墨天浩在听说，杨淑派人跟着他后，反而松了口气。杨淑就是这样的人。 …… 在红花的催促下，长恒只能很快的去找了杨淑。 墨天浩走后的第三天半夜，她睡的正房窗户就被乔芷敲响了。 杨淑披了衣服，挽着头发，推开了窗户。 “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上次那个少年人来了。”乔芷比划道。 杨淑惊讶。少年？是长恒吧。他这么晚了来找自己，又怎么了？莫非是红花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杨淑心里隐隐不安。 “您去吗？要不我把他赶走？”见她半天没反应，乔芷又开始比划。 “不用，我去。你先回去，我这就来。” 乔芷走后，杨淑简单打理了一下，拿了些东西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自家院子。 第339章 求死 等她来到锦绣坊后院，长恒正在院子里踱步，十分着急的模样。 “明玕兄弟找我？” 一见她来了，长恒直接扑了过来： “出事了杨老板。” 杨淑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了躲，没让长恒碰到她。 “有什么事你说，不用着急。” 长恒四下里看了看，欲言又止。 杨淑会意，示意乔芷去锦绣坊外守着，然后自己带头往屋子里去了。 长恒咬咬牙，跟了上去。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看长恒着急，杨淑连茶都没给他倒，直接问道。 “徐偌那边，情报堂查到了你。杨老板对我有恩，我特地来告知你。” 他说的急促，好像真的是为了杨淑好。只是杨淑却眯了眯眼，不紧不慢道？ “仔细说说，怎么会查到我的呢？” 长恒大约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会撒谎。杨淑一眼就把他看穿了。之所以不拆穿，是因为她想看看，长恒想干什么。 杨淑太过冷静，长恒再次意识到，这女人不好对付。 “徐偌的确和梅花阁有关系，但他们怀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抓紧来告诉你，他们应该明天就会来找你了。” “哦。可我告诉你的话，没有直接提到我。不知他们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呢？” 杨淑一边问，一边给长恒倒了一杯茶。 “冷茶，你将就着喝。” 长恒双眼一亮。他本想在杨淑听的入神的时候，拼死一搏的。但现在，他有了更好的方法。 看着他的目光在茶杯上滑过，杨淑一瞬间猜到了他的想法。她一笑，成全了他。 “你接着说，屋子里有些冷，我关个窗户。” 说着，她站起身，朝窗边走去。 如此反常的举动，换做平时，长恒也能看出不妥。可今日，他做贼心虚，竟丝毫没察觉哪里不对。 在杨淑转身的一瞬间，他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药包，迅速在杨淑的杯子里下了药。 杨淑走回来坐下，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接着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听闻，长恒赶紧接着往下说： “大概是我嘴笨，让红花使听出了什么。所以我……”他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杨淑，这让杨淑都不好意思不动了。 于是她终于如长恒所愿的表现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因为不知道长恒下的是什么毒，她索性直接往桌上一趴，不动了。 “杨老板，杨老板。” 长恒试探着叫了两声，可杨淑仍然一动不动。 长恒本没想给杨淑下毒，身上带着的也是自保的迷药。见杨淑不动了，他起身，走到杨淑身边。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后，拔出随身的匕首，朝杨淑的脖子抹去。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一股巨力握住，不得寸进。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腹就被狠狠踹中。 可他没倒在地上，杨淑拉住了他。瞬间封住了他胸口的几处大穴后，杨淑一推，直接把长恒推到了椅子上坐下。 整个过程，长恒甚至没能说出一个字，做出一个反抗的动作。 “想杀我？你也配？” 长恒刚才手里的那把匕首，现在正被杨淑握着，架在他的脖子上。 长恒全身不能动弹，只能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神情冷漠的女人。杨淑刚才那话，是对他明晃晃的嘲讽，可长恒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我无冤无仇，肯定不是你想杀我。那就是红花。为什么呢？因为墨天浩。对吧？” 杨淑太聪明了。他呆呆的看着杨淑，眼里全是绝望。 “未兄弟啊，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如今看来，到底是我错了。我跟你说的很明白，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帮你解决扬州这片地界上的麻烦。可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杨淑叹了口气，用匕首的刀背在长恒脸上拍了拍，颇为惋惜道。 长恒一双烈焰的桃花眼中如今全是恐惧。 杨淑拍开了他的哑穴，命令道：“说话。” 长恒惨笑起来：“杨老板料事如神，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吧。” 明明是个少年，可单看他的眼，却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杨淑看的不由有些心酸。 “这么想死啊？可惜，得罪了我，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说完，她抬起手，几根银针扎在了长恒的几个大穴上。 “啊！” 长恒瞬间叫出了声。哪怕是天天被修罗抽，长恒都没觉得这么痛。这种痛，似乎疼到了骨子里 “你们梅花阁的附骨针，好好享受一下吧。” 说完，杨淑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长恒嘶哑的叫声。 推开屋门，乔芷正站在院子里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让他在里面待会儿，不用管他。” 杨淑说了一声后，就和乔芷在前面的店铺里坐着喝茶。 两刻钟后，杨淑才起身，不紧不慢的往后院的屋子去。 之前杨淑没有解开他的穴位，所以长恒除了惨叫，连动都动不了。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痛苦。 杨淑进去的时候，长恒坐在椅子上，面目扭曲，满眼血丝。声音更是早已破了音。 可她毫不动容，想用长恒，今天就要让他知道她的本事。 长恒在自己这里已经暴露了，可自己不能杀他，那就只好利用他了。之前她就给长恒下了套，如今也是时候收网了。 她走过去，拔掉了长恒身上的银针，然后解开了他的穴道。 “别叫了，我有问题要问你。” 身子一得到解放，长恒就瘫了下来。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也“怦”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的喘息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红花是不是又拿你妹妹威胁你了？为什么不找我帮忙？”杨淑冷冷的问。 “找，找你帮忙，有什么用？” “呵。” 杨淑冷笑，蹲下身，捏起长恒的下巴，迫使长恒看着她。 长恒想要撇开头，他讨厌这个姿势，因为红花也喜欢做这个动作。 可杨淑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用力，又把他的脑袋扭了回来。 “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看来你刚才不疼。” 在长恒越发恐惧的目光下，杨淑继续说： “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是谁。” 长恒的眼眸陡然瞪大了。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肖、燕、燕。” 长恒张大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么惊讶干什么？你不早就猜到了吗？我能轻易说出你的身份来历，关于徐偌的事也能和梅花阁串在一起，还有刚才的附骨针，这并不难猜不是吗？” “你，果然是，肖护法。” 长恒的眼中滑过一抹了然，果然如此啊。 “是啊。我们以前见过的，还记得吗？在扬州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年轻人，在我面前千万不要撒谎哦。” “哈哈哈。既然如此，肖护法就杀了我吧。我得罪了你，又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快杀了我吧。” 长恒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一心求死。 杨淑看到他的泪，心里无来由生出一抹烦躁。手上捏着长恒下巴的手也不由重了几分。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遇到困难，不想着解决，一味逃避，简直是个懦夫。你给我听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张脸，我绝不会三番五次的救你，今天更不会和你说这些。你算什么东西，你想让我杀你，我就要听你的。我说过，我要让你生不如此。” 杨淑的话，就像一把把尖刀扎的长恒千疮百孔。大概是彻底没了希望，又听到了这些话，他心里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又是因为这张脸，他死也不要带着这张脸。 第340章 爆发 下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猛然而起。杨淑一个不防，竟真的让他得了手。 她以为长恒是想跑或者想死。然而长恒竟把脸直直的往杨淑另一只拿着匕首的手而去。电光石火间，杨淑手腕一转，可长恒的脸上还是被刀锋割开了一个小口子。一缕细细的鲜血流了下来。 杨淑又是一脚，把长恒踹倒在地，然后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同时厉喝： “你干什么？” 外面的乔芷听到她的声音，在外面敲了敲门。 “没事。” 杨淑说了一声，乔芷便往后退了退。 长恒躺在地上，“哈哈”的惨笑起来： “又是这张脸，你们所有人都阴着这张脸。我就是死，也要毁了它。哈哈哈。” 杨淑暗叹了口气，长恒的心结果然在这儿。这一刻，他透过长恒，看到的不再是长风，而是她自己。那个被当做古云燕的肖燕燕。 说出刚才那一句，长恒感觉畅快无比。他彻底爆发，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不过是长了这张脸，你们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红花杀了我全村，给我妹妹下毒。你也在这里折磨羞辱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啊？呜呜。” 说着说着，他竟躺在地上哭了起来。 杨淑松开踩在他胸口上的脚，在椅子上坐下。等长恒哭的差不多了，她才道： “你恨，就该拿着刀杀了那些对你不好的人，而不是毁掉自己的脸。长成这样不是你的错，父母生养的脸，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哈哈哈。” 长恒接着惨笑：“肖护法说的倒轻松。我若有这本事，何至于此？红花使让我杀了你，你又让我杀了她。哈哈哈。你们这些人，随便抬抬手，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 他哭的崩溃，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处在何时何地。 杨淑一直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等长恒说完了，她才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反问： “你如何知道我不懂你的痛苦？” 长恒没有回答，躺在地上默默流泪。 “人人都说我命好，以一介孤女之身，得了老阁主的青眼，不仅得他亲传武功，还有幸做了他的女人。若不是最后一着不慎，现在就是梅花阁百年来唯一一个女阁主。可你焉知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呢？”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可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的。你没有能力，就更要努力，终有一日，你能用你手里的剑，杀了所有对不起你的人。” “这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怨天尤人。你想死，可却苟活了这么许多年，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你妹妹吗？可你今天如果死在我这儿，那你妹妹又该怎么办呢？你总不会以为，红花会放过她吧？而且你们兄妹无亲无故，死后不仅不会有人帮你们报仇，甚至连一副薄棺都不会有人帮你们准备。所以你除了自己立起来，别无它法。” 长恒抬眸，呆呆的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杨淑。刚才那番话，她说的毫无轻蔑之意，长恒能感觉到，她是出于真心的。可自己和她无亲无故，她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呢？ 因为长风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没听见。 “想什么呢？回神了。与我合作吧。我不折磨你了，还帮你救你妹妹，你继续帮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杨淑把他唤回神，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 长恒一双充满绝望的眼睛瞪大了。杨淑刚才还想让他生不如死，可现在却突然要和他合作，而且还是几乎无条件的。 “为，为什么？”他声音嘶哑的问。 杨淑倾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先起来。” 长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杨淑的手，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 杨淑另一只袖子一甩，倒在地上的椅子就被扶了起来。然后她一推，长恒就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你帮我，是因为长风吗？” 见杨淑不开口，长恒又犹豫着问道。 杨淑忍不住失笑，却又有些心酸。她说： “不是。刚才那话是为了刺激你的，我从没把你当成他。或许一开始救你，的确是因为那张脸。但我不是肖庆岚，也不是红花，对给自己找个替身这种事没兴趣。” 这话，长恒没太听懂。但他不想问。 “那你，为什么帮我？” 杨淑笑了：“因为我自己啊。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我若杀了你，红花必然要来找我。所以我只好与你合作，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啊。” 长恒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杨淑分明有其它办法的。比如威胁自己，比如杀了自己后想办法祸水东引。他相信杨淑是一定可以做到的。可她没有这么做。 杨淑看出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道： “知道我肯帮你不就行了吗。别这么多好奇心，容易害死人的哦。” “除了帮你保守秘密，你还有其它要求吧？” 杨淑一挑眉，回答： “说对了。我要你给我做内应，把梅花阁的事情告诉我。” 长恒了然，果然如此。 “怎么样？想好了吗？我的提议你答应吗？”杨淑笑问。 “好。” 长恒缓慢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但杨淑给他提供了一条生路。即使这条生路充满了荆棘，他也没有退路。 且不说，杨淑的提议确实让他心动，就说今天如果他拒绝了杨淑，那他今天恐怕真的走不出锦绣坊了。 长恒不知道，今晚的决定，在日后会改变他的一生。 “好。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杨淑大悦，抬手一弹，一颗药丸直接飞入了长恒的嘴巴。 长恒大惊，下意识想要吐出来。杨淑半撑起身子，伸手在他喉咙上一击，长恒就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唾沫，药丸也顺着喉咙被吞了下去。 “你……” 长恒无比恐惧，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放心，死不了人的。我信不过你，给自己一点保障罢了。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找红花，看她有没有解药。如果有，又肯不肯给你用。” 长恒的眼神从期待中又变的死寂，说来说去，他的命还是掌握在他人手里。 “别这么看着我。你想让我帮你，总要付出些什么。我对你这副皮囊没兴趣，你的武功又入不了我的眼。最少到现在为止，除了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我看不到你能给我带来的好处。等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带来更多利益，你也就自然不用如此了。” “是，我知道了。” 长恒垂下眸子，低低的说。 可杨淑还是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 她笑了笑，不甘心好啊。最怕的就是已然逆来顺受的人，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利用的意义。相比之下，还会不甘心的人，就还有反抗的心思，才会努力，才是自己想要的。 “你不甘心？”她问。 长恒飞快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不敢。” “呵。” 杨淑笑了：“只说不敢，而不说没有。小子，你不老实啊！” 一听这话，长恒瞬间滑落在地。他跪下，恭敬道： “属下没有，请护法明见。” 杨淑无语的撇了撇嘴：“首先，我已经不是梅花阁的肖护法了，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也不要跪我。其次，我要的就是你的不甘心，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你若有本事，将来杀了红花或者我，我也绝对无二话。最后，在聪明人面前不要耍小心思。与其费劲隐藏，不如把心思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如果别人觉得你还有用，就不会动你。” 第341章 喜欢 长恒抬头，目光愣怔的看着杨淑。他从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论断，可仔细一想，竟觉得挺有道理的。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快起来吧，难不成还要我扶你吗？” 长恒一愣，赶紧站了起来。 杨淑随手拿起桌上之前的那杯冷茶，喝了一大口润喉。 长恒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杨淑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说了句：“给谁下药不好，非得给我下。你觉得有用吗？” 长恒垂头不语。 “行了，和我说说红花和你的事吧。你在梅花阁叫长恒对吧？我记得，你入梅花阁那年，影奴的辈分不是“长”字。你这名字，是红花故意为之的吧。还有，魏明玕是你的真名吧？” 这些杨淑都知道，如今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 如果说，之前长恒还心存侥幸，可当杨淑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他心里最后一丝的侥幸也烟消云散了。 “是，魏明玕是我的真名。当初，红花使本想让我直接叫长风，但最后还是没敢。我全村一百三十一口人，皆死于红花之手，只有我和我妹妹侥幸留下一命。我原本以为，红花使把我当做长风，就算对我不好，我也总不会太难过。可她折辱我，打骂我，我在她手里过的生不如死。我每日看着这张脸，都恨不得毁了它。可我不敢，我还有疏影。前段时间，我知道了红花使还给我妹妹下毒的事。我没办法，她让我来杀了你，就答应我给疏影找大夫，且再不给她下毒了。我，我就……” 长恒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 杨淑叹了口气，问他： “倘若你今晚真的能杀了我，你觉得红花就会信守承诺吗？” 长恒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别哭了，我下面说的话，你仔细听清楚了。” “好。” 长恒一抹脸，振作精神应了一句。 “你杀不了我，已成定局。回去之后必然躲不过一顿毒打。这一切你都得忍着。我不可能让你，或者她派来的其他人杀了我。所以我得想个办法，让她不要再盯着我夫君。你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长恒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再给她找个男人。”杨淑笑说。 “你知道最好的人选是谁吗？” 长恒没说话，已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想说。 “这个人是你。” “我……” “你先听我说。”杨淑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不愿，也知道你对自己的身份厌恶至极。可你现在只有这张脸，你别无选择。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条路，我也走过。从凭武功打遍天下的肖护法，变成以色侍人，不知羞耻的荡妇，我也和你一样，心里难受的很，甚至一度十分厌恶自己。但我必须杀死肖庆岚，这个念头支撑我走到现在。如果你觉得你还有其它路走，你也可以不这么做。可你有吗？” 长恒沉默，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绝望。他没有其它办法。 “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能利用的一切往上爬。你虽为红花的影奴，但一来你武功不行，二来你一直被动承受，不受她信任。所以她只把你当成玩物，而不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获取她的信任。” …… 那天晚上之后，杨淑又和长恒说了许多，一步步教他如何获取红花的信任。在长恒临走前，她又让他有机会借着情报堂的势力帮她多盯着些顾璟程那边。 不过在长恒给她传消息之前，柳素告诉了她一件事： “你原先那个属下，梅花阁的白雪使也来扬州了。” 杨淑一听就知道，文雪是为什么来的。感动的同时，也不由感叹： “这下扬州要热闹了！” 柳素把话带到后，就转身走了。她还是有些介意那天杨淑说的话。 可刚走出墨家，她就看到了一个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樊英站在柳素居住的小院门口，犹豫了许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响大门，里面却无人应声。 他垂头丧气，正准备离开，就看见柳素从隔壁杨淑家走出来。 樊英一喜，赶紧迎上去喊了声：“柳姑娘。” 柳素早看见了他，只是不想理会。她低着头，本想装看不见。没想到樊英也看见了她，并叫了她。 柳素无奈，停下脚步应了一声。 “你找杨淑吗？她在地。” 说完，她就想继续往前走。 樊英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然后才意识到不妥，赶紧又松开了手。 他的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到： “我，我不是来找杨妹子的。我，我是来找你的。” 柳素微愣，没什么表情道： “找我何事；” “我，我听说，最近南街来了个咋耍班子。我想邀请你一起去，你有空吗？” 柳素抬头，看了他许久。心里虽滑过一抹柔软，但还是硬起心肠道： “我没空。” 说着，继续往前走。 被这么干脆的拒绝，樊英一时有些低落。直到看见柳素要走，他才急急道：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都行的。” 柳素在心底叹了口气，索性直白道： “樊英，你听好了。我也什么时候都有空，我只是不想和你去。” 樊英愣了愣，讷讷道：“为什么？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如果是这样，我给你道歉。” 柳素撇开脸，暗骂一句：“傻子。” 可她只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樊英更加不知所措了。 柳素又叹了口气，说了句：“跟我来。” 说完就朝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樊英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隔壁院子后，杨淑打开了自己家的屋门。没办法，两人就在她家门外说话，她不想听也不行啊。 …… 走进隔壁院子，柳素把樊英让进堂屋，然后给他倒了杯水。 “柳姑娘，你想和我说什么？” 樊英一个汉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樊英，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素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樊英的眼睛问道。 樊英的脸瞬间爆红，手里的水撒了一半。 “我我我……” 他支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柳素也不催促，只是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 对上这双眼睛，樊英奇异的平静了。他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 “是，我是喜欢姑娘，还请姑娘给我个追求你的机会。” 柳素了然，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她无福接受。 “喜欢我什么？”她问。 “我……” 樊英一时语塞，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我，我看了你的身子，要对你负责。” 说完这话，樊英就后悔了。他想说的分明不是这话，他是真的喜欢柳素的。他喜欢柳素看着外表冷冰冰，内心却柔软无比的样子。喜欢柳素挡在他身前的样子，那么娇小一个女子，却有着巨大的本领。可怎么说出口，就成了这样呢？ 听到这个回答，柳素是有一丝失望的，但谁也没看出来。 “我不需要你负责。” “不，不是的”。樊英急急道。 “我说的不对，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的。我……” 他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樊英，你说你喜欢我，可你连你喜欢我什么都说不清楚。而且你并不了解我，这么说武断了。。” “不是，我……” “行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柳素打断了他，并下了逐客令。 可樊英却不想放弃，他大胆的抓住了柳素的衣袖，说： “我樊英一生坦荡，平生最讨厌不清不楚。你今天若是说你不喜欢我，我一定不会再纠缠。可你说我不够了解你，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第342章 表露 柳素心中充满了无奈，她也是个喜欢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然而，这一次，她却头一回期望樊英别再如此执着于真相。 她试图挣脱樊英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但对方似乎并无此意。柳素不禁又重重地叹息一声，其实以她的身手，要摆脱樊英并非难事，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若是一般的女子，或许我并不是不能给你了解我的机会。但可惜，我并非普通女子。这一点，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樊英稍稍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谁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江湖杀手排行榜第十七，''柳叶双刀''柳素。” 柳素闻言大为震惊，她猛地一发力，瞬间便从樊英手中抽回了被他紧攥着的衣袖。与此同时，她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在刹那间变得冷若冰霜。 “谁告诉你的？”她寒声问。 樊英也褪去羞涩，苦笑道：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到的。” …… 几天前，当杨淑意外发现了墨天浩的真实身份后，心中便颇有感慨。她实在不愿看到樊英和柳素最终陷入自己与墨天浩这般复杂而艰难的境地。然而，尽管她曾提醒过柳素，但对方似乎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无奈之下，杨淑决定亲自去找樊英，再提点他一下。 “杨妹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你听说了吗，古视昌的一个名叫徐偌的合作伙伴，惨遭梅花阁毒手，全家老小无一幸免。那些杀手，甚至连尚未满月的婴儿也不肯放过。不过在徐偌身亡后，官府前往查看他家尸体时，搜查他书房里的信件，找到了不少和古视昌有关的恶事。如今，相关证据当地官府已送到了扬州知府手中。现在古家已被官府的人给围了。我还听说，古视昌联系了左家那小子，打算将两家的婚事提前。左家小子倒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并没有背信弃义，反而决定依约履行婚约。” 樊英兴致勃勃的向杨淑讲述着近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杨淑笑而不语，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又随意闲扯了几句，杨淑就引出了正题： “樊大哥，我看你这段时间总来找丝丝，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 樊英一愣，脸上瞬间泛起红晕。 “我……” 他支吾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哈。”杨淑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丝丝又不在，当着我的面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再说了，丝丝是我的朋友，我也得替她把把关不是。” 樊英一听，也笑了，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挺喜欢柳姑娘的。” 杨淑露出一抹了然，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樊大哥为何不直接向丝丝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听到这句话，樊英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纠结，直说道：“我也想说啊，可她……唉！” “妹子，你跟我说句实话。柳丝，她究竟是什么人？我虽然喜欢直来直往，但并不意味着我不清楚她并非一般的江湖客。” 杨淑浅笑，樊英果然纠结于此。 她斟酌着开口：“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娘却是个奇女子。她爹是个相貌堂堂的书生，以一张漂亮的脸迷惑了她娘。她娘很了不起，嫁人后别人唤她，冠的还是自己的姓。可惜被丝丝她爹迷了眼。之后，他俩生了一对姐妹，没过多久，丝丝娘终于发现了她爹的德行，准备带着姐妹俩离开她爹。结果没想到，她爹够狠，给娘仨都下了毒。无奈之下，她们只能受制于她爹。可后来，丝丝的那个姐妹还是被她爹打死了。她娘郁郁寡欢，没过两年也死了。只留下丝丝迫于孝道和身上的毒继续受制于人。” “怦”，樊英越听越气，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他以为古视昌已经够畜生的了，没想到柳丝她爹更混账。 “世上竟有如此畜生不如的东西。她怎么不报官呢？” 杨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樊英。 那阵怒气过了，樊英也反应过来了。 “是我傻了，他们肯定不是做正经行当的，自然也是不能报官的。” 杨淑还是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你对她这么了解，她是谁，做的是什么行当？这些你都知道吧？”樊英问。 杨淑迟疑片刻，还是点头道：“是，我知道。但这些，我觉得还是由丝丝亲自告诉你的好。” “我只想告诉你，丝丝可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她对你并无恶意。她是个命苦的，如果樊大哥你接受不了她的身份，或者给不了她想要的，那我劝你早些放弃吧。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杨淑走后，樊英就陷入了沉思。刚才杨淑好似没说什么，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樊英不算多了解江湖事，但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结合杨淑的话，他很快就想到了柳素的身份。 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九，“铁扇书生”柳寒茹。他曾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因意外救了一个潦倒的江湖奇人，习得了一身高强的武功。见考不上，他索性以一把铁扇行走江湖。 后来，他遇到了女侠韩凌菲，两人结成夫妻，一时羡煞旁人。 可惜不久，韩夫人郁郁而终，他们的两个女儿也不知所终。十几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手拿两把柳叶刀的女子，名曰“柳素”。 江湖人这才知道，当年那两个女孩还活了一个，并被她爹亲自培养成了一个女杀手。 …… 樊英想了很久。正如杨淑所说，他并不是个迂腐的人。知道了柳素的真实身份后，他虽然有些生气对方的欺骗，但并没有多少不能接受的感觉。 想了好几天，他决定去找柳素说清楚。 他本想见到柳素就说明白，但对上柳素冷淡的脸，他就说不出来了。这才有了之前他约柳素去看杂耍的事。 …… “所以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谁，又何必和我说这话？耍着我玩吗？” 柳素的声音像是脆了冰。樊英毫不怀疑，这句话他如果回答不好，柳素一定会杀了他。 “我既然来找了你，而不是去官府告发你，自然是因为我不在意啊。柳姑娘，我明白你的艰辛，也想要……” “你不明白。”柳素生硬的打断了他。 “你不明白我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你也不明白我是个什么人。樊英，你不明白的。” 柳素的声音还是很冷静，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怪，樊英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落寞。 他急急道：“我不明白，你可以让我明白啊。你为什么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呢？” 柳素抬眸，定定的看着樊英，问他： “樊英，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骗你？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那天我受伤了，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我只是看你好骗，就装成那副虚弱模样，来博取你的同情。那天我是被谁所伤你知道吗？是左子辰。我就是那个刺杀他的女子。之后救了你，也是为了还你的人情，你我已经没有其它关系了。还有你帮我治伤的事，我不介意的。你不必挂怀。我们不合适，以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柳素很少说这么多话，显然是真的想要拒绝樊英的。 樊英也能听得出来，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但他不想就此轻易放弃，他想最后努力一把。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不想听。我只想问你，你心里有没有过我半分？如果有，你说的这些我就都可以不在乎。” 第343章 尝试 柳素笑了，笑的苦涩： “樊英，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你我心里有没有对方并不重要。将来如果成婚，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只是彼此，还有两个家庭。” “重要的，怎么会不重要呢？一个家庭的组建，一开始靠的就是两个人的心意啊。至于你说的，让我不必介怀和心存感激的事，我想告诉你，也许一开始确实是，可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的。” “我……”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 樊英打断了柳素，他怕柳素再拒绝他，他就说不下去了。别看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现在也紧张的很。 “你说的两个家庭的事，也不是问题。我樊家不是那迂腐人家，不在乎什么正邪之分。我家里也只有个长嫂，好说话的很。至于你家，你也别怕，你爹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以后一定没好结果的。” “呵。”柳素终于忍不住笑了，低低道： “哪有那么容易。” 见她笑了，樊英松了口气，也笑了一下。 “嘿嘿，总会有办法的嘛。” 柳素不说话，只是目光清明的看着他。良久才说： “你说明日请我去看咋耍，还算数吗？” 樊英一愣，随即狂喜： “算数算数，当然算数了。” 说着，整个人都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柳素没眼看，撇开脸不理他了。 “那，那和我出去吃饭吧？” 柳素还是不说话，但却轻轻点了点头。 …… 隔壁那两个之后是怎么谈的，杨淑是不知道的。但当天晚上，柳素就气势汹汹的来找她了。 看着柳素一脚踢开她家的门，拿了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杨淑心里就是一咯噔，难道她和樊英没成？ “咳，冷静，冷静啊。”杨淑小心翼翼的说。 心里却想：“好歹她还知道提前把两个孩子打发走。” “我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樊英的？”柳素冷冷的问。 杨淑心想：“果然如此。” “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柳素手里的刀往前送了一节，杨淑能清晰的感觉到刀锋的冰冷。 “别，别别。我错了。但你的事真不是我说的，我顶多就提点了他几句。” 柳素冷着脸，刀锋直接贴在了杨淑的脖颈上。 杨淑叹了口气，知道柳素不会真的把他怎样，索性直接往后退了退，伸出二指夹住了柳素的刀锋。然后把刀往前推了推。 “行了，别吓唬我了。你这是没成，还是怎么的？非到我这儿来撒气？” 柳素也冷静了些，收刀回鞘，在杨淑对面坐下。 “谁让你多管闲事？” 杨淑看柳素只有些生气，而并没有多少落寞，心里也有了几分把握。 “看来你这是答应他了。那你就说，我多管闲事有没有用吧？” 柳素不回答，片刻后才说： “我答应了又如何呢？之后我和他要面对什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杨淑听闻此言，也沉默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阿素，遇到一个像樊英一样的好人不容易，如果喜欢，就别给自己留遗憾。” “可是我爹……” 杨淑一笑：“他不足为虑。等我把古家的事情处理完，再给成君找个去处，这老东西我替你杀。到时候在把解药给你拿来，实在不行，你就把毒过到我身上。权当我送你们的礼物了。” 柳素的秀眉蹙了起来，这已经不是杨淑第一次这么说了。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杨淑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 “没事，这也就是个想法而已。不过怕是也不远了。” 柳素不信，还想再说什么，杨淑就抢先道： “喝酒吗？陪我喝两杯。” 柳素知道她心里有事，终究没再说什么。两人相对喝了起来。 …… 再说长恒那边。正如杨淑所料，长恒没能杀了她，红花自然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本来红花对墨天浩是不死心的，长恒杀不了杨淑，那她就自己杀。动静不能闹大也不要紧，她虽然不喜欢行暗杀之事，但也不是不能做。想个办法把人悄无声息的弄死就是了。 可还没等她动手，文雪就来了。 虽说肖暮霆没派她来处理此事，但她自己的任务已经做完了，来扬州红花也管不着。 红花是四使之首，但论品级，她和文雪是同级。所以文雪要查她和情报堂前不久做的那桩事，，她也没办法。 因为文雪的干预，红花只能暂时消停下来。 这就给了长恒机会，他把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主动去找了红花。 “你主动凑到我面前来干什么？又想讨打了吗？” 长恒找到红花的时候，她正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两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一个正在帮她捏肩，一个在给她喂水果。 长恒看了一眼后，就低下头，安静的跪在了不远处。 “奴已经好多了，特来伺候主子。” “哈。今天倒稀奇，你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红花狭长的眼尾一翘，伸手轻佻的摸了把喂水果那少年的脸。问他： “你说是不是啊？” 少年笑嘻嘻的应和着： “可不是。我看呐，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呢。哈哈。” 红花和那两个少年笑做一团。 这两个少年是梅花阁情报堂最低等的暗探，做的是和那些漂亮姑娘们一样的，在青楼楚馆里接客刺探的活。只是因为红花来了，这两个少年才被送到了这里。 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他俩都是比不上长恒的。但相处了这段时间，他俩早看出来了，长恒就是个闷葫芦。白瞎了这么一张举世无双的脸，明明稍微服个软求个饶，卖个乖讨个巧，就能在红花使这里稳坐第一。可这傻子不仅办事不利，而且就算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哼一声。 要知道，红花使最喜欢的就是听话的少年。这长恒和他们做的都是一样的活，他装什么傲骨呢？ 等红花三人笑够了，长恒才抬起头，把一张漂亮的脸露了出来。然后平静开口： “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奴不知道。可奴知道，你这张嘴是真的缺德。” 他伸手一指那喂水果的少年，然后马上起身，走到那少年面前。一手夺下了他手里的盘子，一手拎住少年的后脖领子，一扯。 少年本就是不会武功的普通暗探，长恒怎么都比他强。而且少年根本就没想到长恒会这么做。猝不及防下，他直接被长恒扔了出去。 他这一摔其实并不重，也只是往后摔了两步。他坐在地上愣了片刻，陡然反应过来。 “红花使，您看他。” 红花也有些意外，但她肯定是不会管这种事的。只是颇有兴味的看着长恒，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长恒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他还是怕的。但已经走了第一步，今天势在必行。 他双手端着果盘，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那个给红花捏肩的少年，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怎么不走？也要我动手吗？” 少年对上那双冰冷的桃花眼，情不自禁一抖，鄯善的往后退了两步。 “废物。”红花轻嗤了一声。 然后长恒端着盘子，半跪下来，恭敬道： “奴亲自伺候主子。” 说着，拿起盘中的银签，叉起一块蜜瓜喂到了红花嘴边。 红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张嘴吃下了那块蜜瓜，然后问他： “你想干什么？” 长恒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里更是多情无比。 “主子，难道奴比不上他俩吗？有奴在，还要他们做什么？” 两个少年一听，瞬间白了脸。之前喂水果那个胆子大一些，颤声开口： “红花使，他怎么能这样？我们……” 第344章 不快 还不等他说完，红花隔着长恒，朝少年一甩袖子。那少年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倒了下去。 捏肩少年腿瞬间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长恒也有些害怕，红花刚才那一下，是贴着他旁边过去的。他的头发刚才也被削断了一缕。 他低着头，心里有些愧疚，他不想害死那少年的。 他比这两个少年跟着红花的时间更长，也比他们更了解红花。以前只是他不想做，现在想做了，这两个少年哪里比得上他呢？ 他知道红花喜欢听话的少年，但也不能一味听话，最少不能软弱无用。而且红花最讨厌的就是，无用且多话的人。所以在少年被他扔出去，却看不清形势，继续朝红花开口的时候，长恒就猜到，他可能活不成了。 大概是现在对他更有兴趣，红花难得没再对捏肩少年动手。 长恒隐晦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离开。少年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出去了。 红花自然看到了，但她不在乎。 “你要伺候我？” 长恒咬咬牙，答：“是。” “有什么企图？” 红花挑起长恒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她是不喜欢动脑子，但长恒突然的变化，她不可能意识不到。 “奴办事不力，总要想其它办法救我妹妹。” 长恒谨记杨淑的话，在聪明人面前不要撒谎。虽然红花不算聪明，但他手里的筹码太少，现在只能说实话。 “呵。你倒诚实。只是就这么一次，本使可不买账哦。” 她用涂了蔻丹的鲜红指甲刮着长恒的脸，语气也十分危险。 红花是个奇人，无论是拿兵器还是为了做事方便，梅花阁的杀手都是短指甲，杨淑也不能例外。可红花，她一直留着的都是长指甲。在梅花阁，甚至还有专门给她涂指甲的人。 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微微痛意，长恒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忍着心中的屈辱，他说： “只要我妹妹能一直好好的，奴就愿意一直伺候主子。” 那天杨淑和他说的话，他并未完全听懂。但有一件事他听懂了，肖护法也不想伺候老阁主。他不知道当时的肖护法，面对老阁主的试探，心里害不害怕。但他知道，他不能害怕，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哈哈哈，好。” 红花大悦，瞬间拉起长恒，带着人朝后面的屋子去了。 长恒强忍着心里反抗的想法，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勾住了红花的脖子。 …… 文雪查看了前段时间红花他们查樊英之后，杀了徐偌的事情。这一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徐偌这个人，是长恒从樊英的朋友，一个叫杨淑的女老板那里试探出来的。 不是她瞧不起长恒，但她实在不觉得，长恒能试探出什么东西。 再说杨淑，就算长恒从她那儿知道的事情都是真的，那她是怎么知道的？文雪觉得，这个叫杨淑的女老板不简单。 本来她想先去找长恒问问，可走到红花居住的院子，却听说她和长恒在屋子里，暂时没空。 文雪瞬间听懂了。她抬头看了看大亮的天色，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回去之后，她想了想。和旋音说了一声，就易了容去了锦绣坊。 她当然不会像红花一样鲁莽，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正常的去买了衣服。她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杨淑，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动作。努力寻找着那丝熟悉感。 这样看似隐晦，实则灼灼的目光，杨淑当然注意到了。她也不动声色的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年轻小娘子。梅花阁的易容术轻易看不出来，哪怕是她，也没一下看出来。但这种目光她也明白，无非是梅花阁那些人。没想到有红花挡着，这些人里头还有聪明的。 她继续不动声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过一会儿，那道打量的目光消失了。杨淑看过去，那个小娘子已经离开了。 文雪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古德生。 她一挑眉，在旁边的糖水铺子买了一碗糖水，坐下来慢慢喝着。 有樊英罩着，古德生母子最近在扬州过的很不错。樊英把许多对外的事情交给了他，有心好好培养这个年轻人。 借着樊英和杨淑的关系，古德生也时不时光明正大的来找杨淑。虽然杨淑最近没派给他什么任务，但万一呢。 杨淑看他不错，就找机会把古家的拳谱和内功也都给了他。这不，古德生今天就是来解惑的。毕竟他也有看不懂的地方。 可他今日来的显然不是时候，杨淑还忙着呢，根本就没看见他。 锦绣坊里全是女人，古德生犹豫了一下，最后也去了旁边的糖水铺子，买了碗糖水，坐在那儿等着杨淑。 巧合的是，他正好坐在了文雪对面。文雪眼眸一闪，缓缓开口： “我看隔壁绣坊生意不错，公子刚才在门口待了许久，是不是认识那女老板啊？能不能给推荐推荐？” 古德生一愣，抬头看见了对面的年轻小娘子。他不好意思一笑，赶紧道： “哦，我不算了解那绣坊，刚才只是去看看而已。不过我听说，她们家的绣品还是很不错的。” 文雪腼腆一笑：“多谢公子了。这就算我请公子的了。” 说着，在桌上放下几个铜板后，起身就走。 古德生又是一愣，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 他起身要追，可文雪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古德生有些懊恼，走回糖水铺子，随手往袖袋里一摸，然后他立刻就慌张了起来。他放在袖袋里的古家拳谱和内功心法不翼而飞了。 他赶紧四下寻找起来，又问了旁人，可谁都没看到。 走了老远的文雪嘴角无声一挑，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有意思了，古家的拳谱和内功。 …… 等杨淑终于忙完了，古德生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她。锦绣坊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杨淑带他去了个馄饨摊。 待古德生一脸慌张的把事情和杨淑说了，杨淑又问了他下午去了哪儿，遇到了什么人后，就猜到了什么。 “行了，不必慌张。我再给你默一份就是。” 然后又两句话打发了古德生后，就回家去了。 她可不打算给古德生再默一份，梅花阁的那女子拿这东西没用。猜的没错的话，过不多久她就会拿着这东西去找古德生，借机打探自己的虚实。 她如今已经基本确定，顾璟程就是谢程。就算不是，也不是她现在能对付的。她杨淑，向来有仇必报。等把古家的事了结，她就借梅花阁的势力，先杀顾璟程，再和“银面飞刀”叫一叫板。她就算要把命赔给墨天浩，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 她猜的没错，文雪不久后，的确拿着从古德生那里顺来的东西去找了他。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当下，杨淑要应付风尘仆仆回来的墨天浩。 …… 这几天，江南一带的暗罗卫都知道，他们的银副指挥使最近心情不好。短短几天，他就解决了好几个江湖纷争，还拿了好几个在逃的江湖要犯。不同于以往的轻易不动手，这两天他是直接杀过去的。所以暗罗卫们都知道，银副指挥使不痛快。至于为什么不痛快，那他们也不敢问呐。 墨天浩为什么不痛快，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之前都是尽在掌握的，可最近半年，他先是迷茫自己对杨淑的感情，现在又是被杨淑突如其来的坦诚打的措手不及。他到底怎么了？ 但即使再迷茫烦躁，他终究要回家。怀着忐忑的心情，墨天浩还是在几天后，站在了自家门前。 第345章 弱点 他回来的时间点，杨淑还在锦绣坊，两个小的也在学院没回来。可不知为什么，墨天浩站在门口有些踟蹰。仿佛打开了这扇门，他就要面对杨淑那些高深莫测的套路。 可正在他纠结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 “阿浩，你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 墨天浩今天回来的事，杨淑知道，这当然是从她派去的那个跟踪好手那里知道的。这人肯定是跟不住墨天浩的，但是墨天浩那里会准备一个明面上的押镖队，那些人回来了，墨天浩也就回来了。 所以她今天特地早些回来，然后老远就看到了墨天浩站在院子门口，不知为什么不进去。于是她便叫了他一声。 墨天浩回过头，就看见了杨淑朝他远远走来。 他愣了一下，勉强扯出个不算好看的笑：“淑淑，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看着那个不算好看的笑，杨淑撇了撇嘴。 “不想笑，你可以不笑，没必要这么勉强。笑的这么难看。” 墨天浩有些尴尬，收了笑容，却不知说什么。 “行了，先进去吧。” 杨淑打开门，自己率先走了进去。墨天浩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他站在院子里，手里提着包袱，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战那儿干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要我教你吗？” 墨天浩反应过来，赶紧应了一声，提着包袱进房间了。 杨淑又撇了撇嘴，心道：“还装。我就不信你这么长时间，还没想到办法应付我。” 然后转去了厨房，给墨天浩烧洗澡水。 等水开了，她又兑了凉水，把桶提到了偏房。 “天冷了，去屋里洗。” 她冲拿了衣服准备去院子里洗澡的墨天浩说。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就又进了厨房。 等墨天浩穿着里衣，披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杨淑已经做了面等他了。 恍然间，墨天浩想起了每一次，他从外面回来，杨淑都会烧好热水，做好饭食等着他。墨天浩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可其实，什么都变了。 “你回来了，所以是想通了？”杨淑问。 “嗯。” 墨天浩放下了筷子，真诚的看着杨淑。 “是，我想通了。这几天见不到你，我很想你。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们继续好好过日子吧。” 杨淑无声的叹了口气，多么美好的期许啊！他俩若是素不相识，或许都能各自如此。可惜他俩碰在一起，注定只有不死不休一条路可走。 “淑淑，淑淑你怎么了？” 墨天浩看他走神，伸手在杨淑眼前晃了晃，又叫了她几声。 杨淑回神，笑了一下： “提议不错，那就这样吧。” “好。” 墨天浩大喜，嘴角也高高的扬了起来。 “行了，吃面吧。你吃着，我有话要说。” 墨天浩抬头看她，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继续过日子可以，但我有些事没做完。” 墨天浩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又想干嘛？面前的面条也吃不下去了，他再次放下筷子，问： “你又想干什么？” “呵。” 杨淑轻笑一声，说： “古家最近的事你知道吧？前两天，古家已经被官府围了。应该就这几天，古馆主就要下大狱了。阿宁月底也该出嫁了。” 杨淑平静的和墨天浩说着最近古家发生的事。墨天浩越发疑惑，这些他知道啊，所以呢？ “古家之所以会有今天，全拜我所赐。” “啪嗒”，墨天浩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 “杨淑啊杨淑，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淑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但杨淑这么一件件报出来，他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呢？ “我以前告诉你，我从小没了父母，这也是骗你的。我有爹娘，我老子还活着呢。我就是古德中和阿宁口中的那个早死的长姐。我娘是被古视昌和王凤逼死的。我入梅花阁也和他们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我不会放过他们。” 墨天浩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杨淑就是古月淑，他也早猜到了。可杨淑突然和他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你……” “听我说完。”杨淑打断了他。 “古视昌与崔知府有旧，就算这次的证据充足，他也未必会死。我不要他的命，可我要他生不如死。之后我还要做一些事，你帮我吗？” 如果墨天浩不是“银面飞刀”，即使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杨淑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但现在不同，反正他俩都不是好人，索性开诚布公。 看着她轻飘飘的说出那句“可我要他生不如死”，墨天浩故意颤了颤。但听了杨淑的话，他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帮。” 杨淑一挑眉，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你愿意帮我？你不是最重情义吗？” 墨天浩犹豫了下，问： “你会要古兄弟他们的命吗？杨淑嗤笑：“连他爹的命我都不要，要他们兄妹的命干什么？” “既然如此，我当然帮你。朋友和妻子，我肯定选你的。而且当初本就是古管主不地道，你为你娘报仇无可厚非。” 杨淑笑了，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心，最少墨天浩没有唧唧歪歪的和她说什么都是一家人的大道理，这就够了。这男人果然懂她。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心，我不让你为难，不会让你真干什么。最多，你别管我做事就行。” 她心里高兴，也给墨天浩吃了颗定心丸。 “好。” 墨天浩接近她，本来就不是为了管她对古家动手的事。杨淑给他递了台阶，他当下就答应了。 商量既定，两人不再开口。为免尴尬，杨淑绕到墨天浩身后，替他擦起了头发。 等到两个孩子回来，成君和小泽都围在墨天浩身边要礼物。墨天浩也笑着一一应了。 杨淑看着他们，也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大概是一个人的日子太久，明明知道是假的，有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贪恋，贪恋家的温暖。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墨天浩怀着心事，一时就没做什么。倒是杨淑，她难得主动靠近了墨天浩。 “怎么了？是心里还有坎儿过不去，还是害怕我。亦或者，另有新欢，看不上我了？” 她枕在墨天浩的胸口上，用手点了点他心口那道疤痕的位置，笑问。 “淑淑，你别笑话我了。我想死你了。” 既然杨淑主动，墨天浩哪有拒绝的道理。当即覆了上去。 这一夜，墨天浩觉得杨淑格外放的开。他也十分满足。 第二天，等墨天浩起床后，杨淑把他打发去送成君了。自己回到房间，从箱子底下翻出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然后吞了下去。 她宫寒，不易怀孕，但并不是真的不能生。以前倒也罢了，可现在，她可不能怀孕。 墨天浩看她的眼神，杨淑看的明白，那些动容骗不了人。他对她，并非全无情谊。 对于“银面飞刀”此人，曾经的肖燕燕是做过详细的了解的。他之所以能年纪轻轻统领一群暗罗卫，凭的可不光是高强的武功和许指挥使的帮扶。最重要的是，他的重情重义。他把手下人不当属下，而是把他们当兄弟。他之所以这么穷，也是因为他经常拿银子接济那些死了残了的暗罗卫家眷。 不仅如此，墨天浩对自认为不该死的敌人同样心软。只要这些人上面没说一定要弄死，他就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甚至同样匿名接济他们。 这是墨天浩最大的优点，却也是他最大的缺点。或者说是弱点，他太心软了。无论是对兄弟，还是对女人，墨天浩都太心软了。 第346章 父子 这些以前杨淑只是听闻过，可现在她有了切身的体会。墨天浩的确心软，否则也不会对她这个杀了他全家的仇人动心了。 杨淑现在就是要利用这不知有多少的动心，拖住墨天浩。 她当然不会以为，墨天浩会因为这一点动心就放过她。但能迷惑墨天浩片刻，这就够了。 其实不用她费心，墨天浩也不会让她怀孕。每次行房前，他都会吃找人特制的药丸。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夫妻俩就这样相互算计，却又相互吸引。 …… 暂时解决了墨天浩，杨淑现在要专心对付古视昌。她要趁对方还没被下大狱，再给他最后最沉重的一击。 知道徐偌被梅花阁灭了满门的时候，古视昌就知道自己完了。果然，还没等他做出安排，崔炳权就派人来告诉他，这次对他家不利的证据很多，他也保不了他了。这还是看在两人多年情谊的份上，崔炳权才愿意提前透露这些。但即使如此，古视昌也来不及做什么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他虽然杀人放火，但毕竟不像左怀信一样贩卖私盐。最多是他一人去死，祸及不到家人。他现在该做的就是，把他的一双儿女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古视昌想了一夜，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他把一家子都聚集在大堂里。看着一家子人焦急的脸，他沉稳开口：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着急，但现在着急没用。当务之急，是怎么把你们摘出来。所以你们现在要冷静。” 古视昌是一家之主，他如此冷静的态度，让家里的其他人也冷静了不少。 “爹，我们能不能去找左大哥帮忙？”古月宁问。 古视昌摇摇头，拒绝了：“不必了。这段时间，他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不好再麻烦他了。” 事实上，他之所以不想找左子辰帮忙，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古月宁。 左家小子讲信意，自家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悔婚，还愿意如约娶古月宁，这就很可以了。他不能把这最后一丝情分也用掉了。 古月宁羞愧的低下头，不说话了。她知道这段时间自家麻烦左大哥的事已经很多了，更知道她爹这都是为了他。可就是因为她知道，心里才越发不好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古德中问。 古视昌没说话，久久的凝视着自己这个视为骄傲的儿子。 他在武功一道上天分不够，他就很希望中儿能继承他的衣钵。可惜这些年他也看出来了，自家儿子也不是这块料。 从前，他和王凤把这双儿女保护的太好，现在王凤疯了，自己也护不住他们了。他也不指望他们以后能有大出息，只希望中儿能把古家武馆撑下去，宁儿能过的一生顺遂安康。 “爹，怎么了？” 古德中被他爹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问道。 古视昌回神，对他说：“中儿，你跟我来。” 然后就走了出去。 古德中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跟上。 古月宁看着两人的背影担心不已。 小莲面上也是一副担心的表情，但眼里却闪过算计。 那个神秘人当初让她搞垮古家，现在也差不多了。以后大少爷当家，他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倒不如另谋出路。 …… 古视昌带着古德中去了祠堂。 打开祠堂的门，古视昌点了蜡烛。然后对古德中说： “跪下，给祖宗们磕个头。” 古德中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的跪下，给列祖列宗磕了几个头。 待他磕了头，古视昌一手拿起烛台，一手在一个藏在后面的牌位上搬了一下。古德中这才注意到，这个牌位不仅是被藏在其它牌位后面的，而且上面竟没有一个字。 他每年都要跟他爹来祠堂祭祖，以前竟没注意到这个牌位。 还不等他问什么，他就眼睁睁的看到，香案后面的墙壁“轰隆隆”的向两边打开了。一间暗室显露出来。 古德中张大了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古视昌回头，看了看自家儿子的傻样。笑了笑，率先走了进去。 古德中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借着他爹手里的蜡烛，古德中看见这间暗室的四面墙壁上都刻着东西。仔细一看，上面刻的是他们古家的剑法、拳法和内功心法。 “这……” 古德中张口结舌。他家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每一任古家家主才能来的地方。”古视昌说。 古德中一愣，反应过来他爹这话的意思后大惊。 “爹……” “你听我说完。”古视昌打断了自家儿子的话。 “前两天，崔知府看在我和他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我送来了消息。我的一个长期合作的伙伴，被梅花阁的杀手灭了满门。他手里有不少不利于我的证据，现在已经全部落在了官府。这次你爹我是翻不了身了。宁儿月底就要出嫁了，现在我把古家家主的位置交给你。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爹。”古德中含泪叫了他爹一声。 “爹你的合作伙伴是徐偌吧？”他问。 古视昌一愣，反问：“你怎么知道？” “呵呵。” 古德中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爹你还记得，樊家舅舅上门那次，我带着刘师兄、胡师兄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被打的鼻青脸肿吗？” 古视昌愣了一瞬，脱口而出：“你去见了樊英？” 古德中无力的点了点头。 “他和你说了什么？”古视昌语气不善的问。 古德中又苦笑了下，靠着刻满文字的墙壁滑坐了下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给我提供了些线索，我自己找鬼市的人查到的。” 古视昌不太高兴，想要像以往那样呵斥。可想到自家现在的境况，他又忍住了。难得没骂古德中，挨着他身边也坐下了。 “我也不问你都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我只问你一句，你怪爹吗？” 古德中摇了摇头：“不。或许您不是我以为的样子，但不管您和我娘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和阿宁。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怪你们，唯独我和阿宁不可以。” “哈哈，你长大了。” 古视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拍了拍古德中的肩膀。然后起身，从身上解下贴身的碧云剑，把它挂在了古德中腰间。 “爹……” “别说了，我意已决。再说，自己做下的事，总要承担的。” “你只要记住，这接二连三的事肯定不是巧合。樊英大约没这么大的本事，我猜他应该是与人合作了。我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我现在也说不准是谁。你也不要追寻真相，更不要去为我报仇。爹只希望你和宁儿能好好的。” 说着，他朝暗室外走去。 如果杨淑在，她一定会说：“老东西，现在知道说要承担了。简直虚伪至极。” 古德中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他爹的形象瞬间高尚无比，心中犹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却又无比难受，自责于自己的无能。 等父子俩出来没多久，官府果然派人来拿古视昌了。可除了官府的人外，还有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等等，等等。你们拿古视昌可以，别动我儿子啊。” 众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来人，这哪儿来的疯子？ 奉命带头来拿古视昌回去的差役本来松了口气，古馆主挺配合的，让他省了不少事。结果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疯子。 一名差役拔出佩刀，横在胡言乱语的肥胖中年人面前。 “闲人免进，速速离开。” 中年人不满的哼了一声，伸出短胖的手指，指着自己对差役们说：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可是城里的张园外，你们就这么和我说话？” 第347章 毁了 几名差役面面相觑，带头那个一声呵斥：“王燃，还不放下刀。” 那名叫做王燃的差役赶紧放下刀，对面前的中年人点头哈腰。 开玩笑，园外张宸可是他们崔知府最大的摇钱树啊，哪是他得罪的起的哟。而眼前这人不就是张园外吗。他刚才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如果说，左子辰和古视昌几家都是在暗地里和崔炳权交好，那这个张宸就是明目张胆的和崔炳权关系好了。 “张园外，您这是？”带头那个差役小心翼翼的问。 “你们，你们抓古视昌就抓古视昌嘛。为啥要抓我儿，古大少爷呢？”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带头那个说： “我们没想抓古大少爷和古二小姐，只是按例询问。下午他们就能回来。” 张宸一听，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口道： “那就好那就好。” 事情解决，几位差役准备带着人走。可古视昌却主动叫停了众人。 “等一等。张宸，你刚才说，谁是你的儿子。” 张宸笑呵呵道：“德中啊，我儿子。” 此话一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在胡说什么？” 古视昌瞬间暴怒，质问着张宸。 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哪怕现在手上套着镣铐，张宸一时也有点触他。 “我，我可没有胡说。”他色厉内荏的说。 顶着众人惊愕，古视昌父子要杀人的眼神，张宸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当年王凤初次在运河的画舫上的时候，许多男子都想买她回去做妾。只是没想到她最后看上了古馆主你。但你可能不知道，你把她养在外面的时候，我曾去找过她。前几个月，她给我写信，说你古馆主的小妾有孕了。又得知我多年无子，所以特来告诉我，古大少爷其实是我的种。可当时我恰巧不在扬州，这不，我一回来，看到这封信，就立刻来确认了。这就是她给我写的信。”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如此。” 古德中怒不可遏，指着张宸破口大骂。 “诶。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爹我说话呢？你别看你娘平时一副贤良淑德样，其实她骨子里骚的很。不信你问古馆主。” 众人脸色各异，古视昌是被气的发青，古德中是脸红脖子粗，古月宁则是脸色苍白。至于众差役就是纯看热闹了。 见众人都不开口，张宸壮着胆子走到古视昌面前，把那张王凤写的信对在他眼前。然后又问古德中： “德中啊，你是丁卯年六月初三生的吧？” 古德中不说话，但脸色更难看了。 张宸一看，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笑道： “我说对了吧。算算日子，我和你娘正是那时候……” “你闭嘴。” 不等他说完，古德中大喝一声，直接上前要打人。 差役们一看这还得了，赶紧去拉架。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古视昌手脚上都戴着镣铐，他站在那儿，脸色越来越青。 王凤的确不是老实人，但多年夫妻，古视昌倒也了解她几分。他并不会因为张宸的两句话就怀疑古德中不是他的种。就像当年，在他冷静后，也没有怀疑过古月淑不是他的女儿。 可当着这么多差役和古家弟子的面，张宸今天来闹了这一场，无异于是把他古视昌的脸放在地上踩。 一时间，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 古德中和古月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古视昌最终还是没被下大狱，因为他瘫了。 他晕过去以后，差役们怕他真出了什么事，赶紧把人又抬了回去，然后去请了大夫。古视昌醒后，意识清醒着，但身子不能动了，也说不出话了。大夫说，他是气怒于心，发了卒中。 本来按规矩，即使如此他也该去牢里走个过场的。但崔炳权和他关系好，从前最积极的樊英和古德生这次也没再坚持。再加上古德中会做人，在官府上下打点，这才让古视昌免于牢狱之灾。 樊英和古德中当然没有这么好心，这多亏了杨淑。之前有衙役盯着他们家，可这么久了，夫妻俩没有任何问题。衙役们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们，墨天浩回来后，他们就走了。 不过为免引人怀疑，古家那场热闹，杨淑终究没去凑。可她在背后做了事。 …… 古德生被杨淑约出来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他还想着文小娘子那张清秀的脸。 杨淑看眼前这人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的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回神了，回神。” “啊？” 古德生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杨淑叹了口气，问：“怎么了？古视昌瘫了不高兴？” “不是，我高兴着呢。这事还要多谢杨老板，要不是你，我和樊二爷也不能这么快把古视昌送进大牢。” 见他刻意避开了自己前头的问题，杨淑也不自讨没趣的追问。她只是轻笑一声，反问： “古视昌下大牢了吗？” 古德生一愣，说： “会的吧。杨老板是觉得，他不会被下大牢？” 杨淑笑着摇头：“他大概会。不管最后怎么判，她最少要在牢里走个过场。但我今天约你出来，却是希望你能撤诉，留古视昌一命。当然，能劝动樊英就更好。” 古德生愣了，反应过来后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你现在让我放过他？” 他十分生气，连敬语都不说了。 杨淑一点没有被冒犯的生气，平和道： “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尤其是生不如死。” 古德生一激灵，结结巴巴的问：“所以您要让他生不如死？” 杨淑咧开唇角，轻轻一笑道： “古视昌一生最在乎的，其一是古家武馆这块招牌和他打下的产业。其二是他那一双儿女。我们也不是那真正丧良心的人，他那双儿女就算了。可古家武馆，你就不想拿回来吗？要知道，这些本该是你爹，也就是你的。”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古德生差点就点头了。还好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杨淑所说的不对古德中兄妹下手的话，就是放屁。 古月宁就不说了，月底就要出嫁了。即使左子辰不嫌弃她，也不悔婚，没了娘家的支持，在左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古月宁也会过的很艰难。 至于古德中，张宸闹的那一出，虽然没证据，信的人也不多，但扬州城的人也都知道了。没了古家支持，又有了这件事打底，古德中以后想要在扬州混下去也难了。 可这话他不会说。就像杨淑之前和他说的，对付古视昌，就必然要伤害古家兄妹。至于古家武馆，他还真没什么执念。他连他爹都没见过，更何况对古家武馆了。 “怎么样？想要吗？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把它拿回来。不要的话，我可就毁了啊。” 杨淑的声音把古德生从思绪里拉回来。他又是一抖，问： “毁了？” “对啊，毁了。让古视昌清醒的活着，却有腿不能行，有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所在乎的古家武馆一朝倾覆。这样难道不好吗？” 她分明没有发出笑声，但古德生就是知道，她在心里一定笑的很大声。这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人不再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甚至在想，不会古视昌突发卒中也是杨淑一早算计好的吧。 他猜对了，这还真是杨淑的手笔。褚小莲的最后一个用处就是，给古视昌下毒。不是致命的毒药，只是让他在受了刺激后，有大概率又发卒中的药。 这药不是十成十的毒药，只是加大概率而已。还好结果没让她失望。 “我的好父亲啊，这就是我为你挑的结局。你还满意吗？”杨淑在心里问。 第348章 婚宴 最后古德生答应了杨淑，他不敢不答应，杨淑那个样子，让他不寒而栗。 杨淑不知道他是怎么劝说的樊英，总之最后他俩撤诉，古视昌得以留在家里。 听说古德中很感激他们，也知道是自家有亏在先，特地去樊家给两人下跪磕头，赔礼道歉。 杨淑想：“古德中可真豁得出去啊！” …… 转眼间就到了月底，古月宁要出嫁了。幸运的是，樊英和古德生两个最大的苦主撤诉，古视昌虽然还要继续被查，但是官府最终的判决还没下来，古家的宅子也暂时还是他们的。 “左公子和古兄弟都给我们送了请帖，我们去哪边？”墨天浩拿着两张请帖，问杨淑。 杨淑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左子辰竟然真的给她送请帖了，她还以为，撕破脸皮后，他不会再理她了呢。 “你去左家，我先去古家，之后再跟着阿宁一起去左家。” “行吧，就这样。”墨天浩说。 但他的表情有点犹豫，显然想说什么。 杨淑看出来了，问他：“想说什么？说就是。” 墨天浩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嗤。” 杨淑痴笑一声，无语道： “你不就是想说，我把他家害的那么惨，现在还能心安理得的去喝人家的喜酒，简直不要脸。说就是，当谁不知道似的。” “我，没有啊。” 墨天浩脸色一变，赶紧辩解。 杨淑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 “哦。那你想说什么？” 墨天浩：“……” “我，我就是想说，我们就这样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知道杨淑清楚他想说什么。也知道杨淑是故意问他的。早知道他不问了，简直是自作自受啊！ 看着他咬牙闭眼视死如归的模样，杨淑忍不住笑了。趁他闭着眼，杨淑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所以，觉得我狠吗？” 墨天浩一愣，脸色微红。反应过来后，顺势把杨淑揽进怀里，轻笑道： “当然不，淑淑最心善了。” 杨淑：“……” 这下换她无语了。 …… 十一月二十九，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开市、交易、立券、安床、出行、拆卸，忌纳畜、入宅、移徙、安葬、探病、伐木、上梁、安门、入验、动土。左子辰和古月宁的大婚就定在这一日。 一大早，杨淑和墨天浩一家人就换了衣服，提着厚礼分别去了两家。杨淑去古家，墨天浩带着两个孩子去左家。 古家张灯结彩，但杨淑却看不到什么人气。古德中站在门口，脸上是真心的笑意，但怎么看他的脸色都有些差。 “古兄弟，还好吗？”杨淑走过去，自然的和他打招呼。 “嫂子来了。墨大哥和小泽、成君呢？” “他们去左家了，我一会儿也跟着阿宁的轿子一起去。”杨淑笑答。 古德中点头，笑道：“那感情好，劳烦嫂子一路上帮我多关照她些。” 杨淑从这话里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她没有多问，在丫鬟的引领下，去了古月宁的静心院。 她到的时候，全福夫人正在帮古月宁梳头上妆。几个或成婚或未出阁的和她关系好的女子，正围绕在她身边。 一段时间不见，古月宁瘦了许多。艳丽的新娘妆也难掩她的憔悴。 杨淑的心中滑过一丝歉疚，古月宁是唯一她在古家完全不想伤害的人。但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心中停留了片刻，就消散于无形了，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阿宁，我来了。你怎样了？一点薄礼，给你添个妆。” 说起古月宁的嫁妆，古家是很尴尬的。古视昌夫妻原本给古月宁准备了许多嫁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但王凤放贷，古视昌犯事。古家的财产也要被审查，说不定最后还要被全部没收。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古月宁全都带不走。 最后还是古德中用这些年自己私下赚的钱给她置办的嫁妆。再加上左子辰送来的聘礼不少，古德中一分没要，全让古月宁带走了。这才没闹出笑话。 这些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的，但算计了他们家的杨淑怎么可能不知道。 “姐姐来了，快坐。”古月宁强笑着招呼杨淑。 杨淑和余情儿几个不熟，当下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时不时帮十全夫人的忙。 她虽然没主动和众人交谈，但很快，她就知道古德中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古月宁觉得，在家里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留在家里和父母兄长一起面对困境，而不是用嫁人来逃避。 “唉！” 杨淑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她留在家里有什么用？不如嫁人以后，光明正大的用夫家的势力帮古家。 “阿宁，别想了。新娘子就该高高兴兴的出嫁。能嫁给一个你喜欢也心悦你的男人不容易。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有担当。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说不定，古馆主和古夫人他们以后都要靠着你呢。”杨淑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古月宁转头看她，含着泪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了。” “诶呦，新娘子不能哭的呀。”十全夫人赶紧说。 于是众人又帮古月宁擦干眼泪。 这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在外头传来新郎官到了的喊声之后众人赶紧帮古月宁盖上盖头，然后守好了门，严阵以待。 屋子里的姑娘们都是读过书的，和当初杨淑出嫁时只有一个古月宁撑场面不同。不过屋外的左子辰和他带来的人，也不像墨天浩和那群没文化的镖师那么无用。 杨淑不出声献丑，好好听了场双方的对子。 等左子辰终于进来了，姑娘们嬉笑着把古月宁推了出去。 杨淑站在一边，由始至终没出声。 接着，她混在姑娘中，跟着古月宁拜别了父母。 王凤疯了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今天宾客众多，古德中也不可能把她放出来。最后古月宁也只是在院子外拜别了她。 至于古视昌，脱这次的服，杨淑也终于见到了他。 大约是因为古月宁今日出嫁，下人把他弄得很干净。他坐在轮椅上，如果不看那张歪斜的脸，倒还有种古馆主的威风呢。 可当古月宁跪下拜别他的时候，什么微风全都没了。 古视昌老泪纵横，他的女儿要出嫁了，可他给不了她十里红妆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受人欺负。 杨淑无声的笑了笑，忍住了没在现在就挑衅古视昌。没关系，时间还长。 左子辰一身大红的喜服，双眼难得没覆缎带。显得整个人更加俊俏。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骑着的马前面还有人牵着。但即使如此，也有许多人赞叹着。 杨淑和胭脂一人一边的站在花轿两边，跟着迎亲队慢慢走。 杨淑发现，迎亲队不是直接去的古家，左子辰让人在扬州城走了半圈。 杨淑心道：左子辰这人果然有担当。一点不在意旁人对这门婚事的看法。本来嘛，古月宁嫁人就该风风光光。 接近中午，迎亲队终于到了左家。杨淑直接去找了墨天浩和两个孩子。 待她落座，墨天浩才小声跟她说： “左公子可真大手笔。” 杨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可不是，左家布置的那叫一个富丽堂皇啊。从厅里的各种摆件，到桌上的杯盘碗盏，无一不是精品。反正她家买不起。 “本来这些都该是你的。” 听到这句略带酸意的话，杨淑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又发什么疯？ “我说真的。之前太过惊讶，我没反应过来。现在我才想到，你就是古月书，那不就是左子辰之前心心念念的人吗？如今看到这些，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第349章 悲欢 “哦？既然如此，我还可以让你更不是滋味。” 说着，杨淑做势起身，要往前面去。 墨天浩立刻拉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你说得对，左、古两家的婚约原本定的是我，左子辰这么些年心心念念的人也是我。你说我今天去抢个婚，把新娘子换下来如何？” 墨天浩：“……” “淑淑我错了。” 他可怜兮兮的晃了晃杨淑的手，认错道。 杨淑歪了歪头，故作疑惑道： “你哪儿错了？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墨天浩：“……” “我真的错了，以后不敢了。” 杨淑最近对他的容忍度真是越来越小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犯贱。”杨淑说。 墨天浩…… 他可不就是犯贱吗？他以后不说了就是。 没过一会儿，左子辰牵着红绸，另一端是古月宁，一起走了进来。在众人的见证下，两人拜了堂。 之后古月宁被送进洞房，左子辰则挨桌进酒。 走到杨淑和墨天浩这一桌的时候，双方客气的说了几句就过了。充满了陌生感。 …… 回去之后，墨天浩就问杨淑： “你和左公子闹矛盾了？” 杨淑笑：“看出来了？还说我该嫁给他的话吗？” 墨天浩叹气，搂住杨淑亲了一下。 “淑淑，我真的错了，你别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杨淑在其它地方对他的容忍度不高，但在做亲密事的时候，反而越来越由着他了。给墨天浩一种，她在勾引他的感觉。 这是错觉吗？墨天浩觉得不是。但杨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暂不得而知。 “那你们为什么闹矛盾啊？” “他觉得我对古家做的事过了，我觉得不够。”杨淑随意的说。 她没当回事，但墨天浩却惊讶了。 “他知道这些事是你做的啊？” “知道。” 墨天浩沉默，没再开口。左子辰是什么人，他也不算一无所知，甚至算是了解的。杨淑还没来扬州之前，暗罗卫的南方根据地就在扬州。墨天浩和左子辰也打过好几次交道了。但如今听杨淑这么说，墨天浩才发现，左子辰比他想象的更凉薄。 …… 左家，宾客散尽，左子辰微醺的走进婚房。古月宁听到他的脚步声，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左子辰走到她身前，拿起秤杆小心翼翼的挑开了古月宁的盖头。 两人四目相对，古月宁明知左子辰看不见，却还是羞红了脸。 “唉！” 她突然听到左子辰微叹了口气，不由更紧张了。 “左，左大哥为何叹气？”她鼓起勇气问。 生怕左子辰说出，娶她后悔了的话。 可她看见左子辰忽而一笑，温柔的说： “唉！我只是可惜，自己眼睛看不见。平时倒也没什么，可今日，我看不见你的脸，有些可惜啊。我的阿宁今日一定是最漂亮的。” 古月宁的脸越发红了，小声嗫嚅：“左大哥。” 左子辰笑着坐在了古月宁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脸。他看不见，他就用手来感受自己娘子的美。 “阿宁，放宽心。我是因为想娶你才娶你的，不是因为可怜你和你家的境地，更不是迫于婚约才娶你的。” “嗯。我知道。只是我爹他们。” “别担心。樊家舅舅他们已经撤诉，爹不会有事的。最多，古家的宅子和产业保不住了。一切还有我和大舅哥呢。” 左子辰知道古月宁在担心什么，当下就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他知道，杨淑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古视昌如此要强的人，落到这步田地，比直接杀了他还不如。除了阿宁，古家父子以后在扬州恐怕混不下去了。 知道杨淑做了什么以后，左子辰几次想要出手阻止，更想找她谈谈。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做了回伪君子。 谈了这么多次，哪次有用呢？除非他真的告发杨淑，否则他阻止得了杨淑一次，也阻止不了两次三次。 可他偏偏对杨淑还有好奇之心，更有股他自己都快遗忘了的愧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向官府或者古视昌告发杨淑的。 还有前段时间，杨淑杀了二十来个土匪的事他也知道。因为事关杨淑，他也打探了一下。具体的他不清楚，但那些人里可能有黄河七鬼的事，他也隐约听说了。这样，他就更不想动杨淑了。一个没有内力，还能杀死黄河七鬼的人。说她只是个鬼市普通的隐卫，左子辰不相信。 “谢谢你左大哥。” 古月宁好听的声音，把左子辰的神思拉了回来。他不禁失笑，想远了，他今晚该享受洞房花烛夜才是。 “从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不必言谢。还有，别叫我左大哥了，叫子辰，或者夫君吧。” 红烛帐暖，一夜春宵。 …… 三天后，左子辰陪古月宁回门。也就在这一天，官府对古视昌的判决下来了。 杖二十，名下所有产业折算成现银，赔偿这些年被他坑害的苦主，剩余全部充公。 古视昌如今这身体，自然是经不住二十杖的。经过古德中低声下气的请求，崔炳权最后同意由他代古视昌受刑。 崔炳权还算仁慈，没有让他们现在就搬走，而是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 古德中赔着小心，对人家千恩万谢，最后还要跟着一起去受刑。 本来一顿好好的回门宴，顿时就吃不下去了。 古视昌虽然不用受刑，但他要去看着。左子辰夫妻也不可能看着父子俩就这么去官府。于是除了疯了的王凤，剩下的主子都去了官府。 古视昌这些年烧杀抢掠的人不少。为了平息众怒，崔炳权下令，就在县衙门口打。 这次不仅是樊英和古德生，就连杨淑和墨天浩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观刑现场。 墨天浩看着杨淑，只见她嘴唇紧抿，一脸沉痛。如果不是墨天浩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谋划的，他差点相信了她是真难过。 再看古家一行人。古德中不用说，正满头大汗的忍着疼。曾经练拳比剑都会叫疼的大少爷，如今咬着牙，不肯喊一声。 古月宁捂着嘴，哭的险些站不住。 古视昌坐在轮椅上，泪流满面。他杀害兄弟、逼死发妻、逼走女儿、害死许多人，可谓是坏事做尽。但他并未后悔，成王败寇，他们命该如此。可是这一刻，他后悔了。 上天不公，他做了坏事就来找他啊，为什么要他的儿子来承受这些？ 褚小莲站在古视昌的轮椅后面，脸上是一副受到了惊吓又带着担心的表情。但仔细看，她的眼中分明闪烁着算计之色。 左子辰扶着古月宁，他沉着脸，心情显然也是差到了极致。 另外一边，樊英看着这一切笑的开怀，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 古德生和穆彩樱站在一起，两人都是眼眶微湿。他们终于为丈夫和父亲讨回了公道。 墨天浩收回打量众人的目光。感叹：当真世间百态，人人的悲欢都不相通啊！ 杨淑也在打量众人，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滑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同样感叹： “古视昌和王凤这一对烂人，是怎么养出古德中兄妹的呢？” 不过她本想就此放过古家的，可就刚刚看来，这话说早了。有一个人的心被养大了呀。 二十杖行刑完毕，古家的家仆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古德中抬了起来，赶紧回去找大夫。 杨淑的脚步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去凑这份热闹。 “走吧。”她说。 “去哪儿？”墨天浩疑惑的问。 杨淑横了他一眼：“回家啊，去哪儿？” 墨天浩：“不去古家吗？” “你刚才没看见左子辰那张脸啊。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去，他能直接把我们赶出去？” 墨天浩：“……” “你也知道啊！” 第350章 遣散 古德中伤的挺重，但他没吭一声。他知道，以后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他头上了。 “我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他主动开口，对古月宁两人说。 “哥，我再守着你一会吧。”古月宁说。 古德中勉强笑了下，可因为疼痛，这个笑容看着有些扭曲。 “行了，回去吧。哪有回门的姑娘在娘家过夜的。我不用你守着，还有下人和凛叔呢。” “可是哥……” “这样吧，德中你带着岳父岳母去我那里住吧。” 左子辰打断了古月宁的话，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古月宁一想也对，期待的看向她哥 古德中苦笑着摇头：“不用了。哪有成婚后带着娘家父母兄长一起去住夫家的道理？放心吧，我手上还有些私产，家里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揭不开锅。明天我就把下人们遣散，然后找个小一些的宅子带着爹娘去住。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会和你们说的。” 在他的坚持下，左子辰两人还是离开了古家。 等他们走了，古凛来请示古德中。 “大少爷，之后的路咱们如何走？” 没办法，古视昌成了那个样子，他只能来请示大少爷。只希望他能把家里的梁挑起来。 “凛叔，麻烦你去看看，外头有没有便宜些的宅子，院子也行。不用太大，等明天，就把家里该散的人散出去吧。如果你想走的话，也可以走。” 古凛变了脸色：“大少爷，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自小跟着老爷，如今又怎么可能离开呢？”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古德中的意料。他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也顾不上推辞，只能以后再好好感谢凛叔了。 “好，那就谢谢凛叔了。” 古凛有些犹豫，但还是问： “到时候，老爷和夫人自然是要跟着一道走的。可莲姨娘……” 褚小莲是古视昌的妾，按规矩当然是和他们一起走。但古德中毕竟年轻，这段时间古家又出了这么多事，所以可能没看出来。但古凛整天在家里，自然看出了小莲的不对劲。如今也就是提醒古德中一句，但有些话，他是不好说的太明白的。 果然，古德中是不明白的。 “莲姨娘怎么了？她不该跟着去伺候我爹吗？” 古凛叹气：“我的大少爷哟，就莲姨娘那个心思大的，您还指望她能尽心尽力的伺候老爷啊？”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说的是： “老奴是想，莲姨娘毕竟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怕是守不住。” 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但古德中却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从来都不喜欢褚小莲，现在家里成了这样，他就更不能留一个和他们异心的人在身边了。 “既然如此，也放她走吧。” ……第二天，古凛把古家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古视昌当中而坐，古德中在贴身小厮福禄的搀扶下，也趴在了他爹身边的躺椅上。 没办法，他现在坐不下去，站着又费劲，就只能趴着了。 “家里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今天我把你们聚集在这里，是想宣布一件事。” 古德中趴在那里，这个姿势有些滑稽。且因为受伤，他说话没什么气力。 下人和弟子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 古家父子甚至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也是，那天张宸来的事，他们都看见了。虽说老爷没说什么，但他们心里难免犯嘀咕。 古视昌的脸色黑如锅底，他还没死呢，这些人就敢明目张胆的议论他儿子。还好，古德中这孩子办事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好在脑子活。昨天晚上就找他商量过这件事了。 当下，古德中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因为张园外的事，对我心存疑虑。这件事我也让刘师兄和胡师兄去查了。张园外是被人要挟才不得不来古家闹了这么一场。如今，我已经拿到了张园外的口供，也在官府过了明路。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可以让人去把官府的差役请来。” 这话他可不是骗他们的。被人算计，他就算暂时不能如何，也得知道是被谁算计的才行。 原来，张宸确实没儿子，但他有个女儿。女儿两年前招了个上门女婿，两人前不久才给他生了个小孙子。张宸对这个孙子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 刘坪和胡意晶发现，在张宸来古家的前一天，张家人曾派了许多家丁去找孩子，甚至准备去报官。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张家最后没有去报官。 至于张宸，他当年的确追求过王凤。但他倒也不至于在对方被古视昌包养之后，还惦记她。 刘坪两人去了趟张家，一番威逼利诱后，张宸同意和他们去官府说清楚。反正他是被人逼迫的，这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最关键的是，绑架他小孙子的人说过，这件事完了之后，他想把事情告诉谁都无所谓。那人根本就不怕被官府抓，当然官府也抓不到。因为张宸甚至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 本来古德中以为，这件事也是樊英和古德生做的，可张宸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和樊英打交道不多，但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下来，他也发现这人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性格直爽，做事磊落，断不会用一个孩子来威胁旁人替他做什么。 至于古德生，他和自己一样，没这个手段。 古德中意识到，他爹说的是对的，还有人在盯着他家。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眼前的这些人知道了。 下人们的确也不需要知道，他们甚至也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要老爷和少爷给了他们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们知道这个家现在由少爷做主就够了。 “古家不比从前，古家武馆也倒了。用不了你们这么多人了，诸位另谋出路吧。今天想走的都可以离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下人发还身契，可以领这个月的月银。弟子也可以退剩下一个月的束修。” 在古家做弟子，是要按年交束修的。下人们这个月的活没干完，按理说也是不该领月银的。古德中此举，也算卖了他们个人情。这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不想离开的也行。但我资历尚浅，教不了弟子们什么。做下人的呢，暂时月银减半。但我向你们保证，如果现在愿意留下，将来等我东山再起，绝不会亏待了各位。” 古视昌暗叹，这虽然本来就是他们昨晚说好的，但他儿子这也太实诚了，这么一说，哪还有人愿意留下来？ 果然，众人一听，走了能拿钱，留下却要亏钱，大部分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但毕竟主家态度好，谁也不想做出头鸟。一时间没有人动。 “好了，你们不必如此。我既然如此说了，就不会介意。” 终于，有人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手。 “大少爷，奴才想走。”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渐渐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离开。 当然也有留下的。除古凛一家外，还有几个忠心的老仆。除此之外，刘坪和胡意晶也选择留下。 古德中劝过他们：“刘师兄、胡师兄，你们和那些下人不一样。你们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尚且过得去。没必要跟着我吃苦。” 刘坪想拍拍古德中的肩，但他趴在那儿，实在不方便。刘坪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你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么多年了，我和胡师弟早就把你看作自家兄弟了。兄弟有难，我们哪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在一旁静静看着的古视昌欣慰的笑了，他儿子实诚点就实诚点吧，至少在有难时，有兄弟相帮啊。 第351章 云燕 褚小莲一直站在旁边，但古家父子都像没看到她一样。她心里越来越慌，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 “大少爷，那我们之后怎么办呢？” 闻言，古德中才看向她：“抱歉姨娘，是我没说清楚。你和他们一样，拿了身契和银子，也离开吧。” 小莲脸色煞白，脱口而出： “我已经是老爷的人了，怎么能离开呢？” “家里已经败落了，莲姨娘何必跟着我们吃苦。”古德中劝道。 “妾身已经是老爷的人了，求老爷和少爷留下妾身吧。妾身愿从此尽心尽力的伺候老爷和夫人。” 小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用力的磕着头。 古德中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他爹。古视昌说不出话，用眼神示意由他做主。 古德中放了心，硬起心肠对小莲说： “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再议。最多后天，姨娘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说完，他就让人抬着他，推着他爹走了。独留褚小莲在原地哭的凄惨。 古德中的语气不容拒绝，小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可她不甘心啊！ 她已经被古视昌破了身子，离开了古家，她又能去哪儿？褚何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再压迫她，可她家原来的房子已经被孙寡妇住了。她要是回去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就算真的能住回去，她又能做什么？普通青楼肯定不收她，她就只能在柳条巷做暗娼，那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意义在哪儿呢？ 下定了决心，小莲站了起来。在丫鬟小兰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去给我找一件出门穿的衣服，我们出趟门。” 小兰有些犹豫：“现在这时候出门，是不是不太好？” 小莲心情正不好，听了这话就沉了脸。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我还出不得门了吗？” 小兰吓了一跳，莲姨娘手段不少，但最少表面上对待下人都很温和。这还是第一次对她这样发火。 她不再劝说，赶紧去帮莲姨娘准备了。 还是那条街，那个联系方式，小莲想找的自然是古德生。 古德生虽然已经不在严家做事了，但他反而能名正言顺的在扬州的大街上打转了。 今天他正好在那间茶楼里和黄蚺几个谈天。 古家倒了，严景也就不限制手下这些幕僚和古德生来往了。 当古德生看到褚小莲留下的暗号时，还愣了一下。他以为古家的事已经结束了，倒忘了还有个褚小莲。 …… 是夜，杨淑和墨天浩说了一声后，就光明正大的出了门。 墨天浩觉得，自从杨淑在他面前表露身份后，越发肆无忌惮了。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跟上去。杨淑去做什么他知道，无非就是古家那点事。 他觉得杨淑现在肯定是不信任他的。就像上次，她找了个鬼市的人盯着他押镖一样，保不齐这次她也是考验自己呢。他还是不要跟上去了吧。 察觉到身后没有尾巴，杨淑翘了翘唇角，这男人可真聪明。可惜今天自己本来就没有背着他的意思，他跟上来也没关系。 她今天是打算去看看褚小莲是不是起了其它心思的，顺便再去给她的好父亲送一份大礼。 古家，古视昌的院子。 因为古视昌现在不能自理，过两天大部分下人又要离开，所以古凛这两天都亲自睡在古视昌这里。 杨淑没有防备，差点被古凛发现。还好她反应快，凭身手和迷药，好歹把人放倒了。 杨淑叹气，她本来想借鬼神之事吓古视昌一吓。古视昌虽然不像王凤那么不惊吓，但想着古视昌惊惧的表情，杨淑心底就生出无尽快意。 但现在她被古凛发现了，这就不好办了呀。算了，随机应变吧。 古视昌躺在床上，十分心焦。自从他瘫了以后，晚上睡的一直就不安稳。刚才他和古凛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古凛能出去查看，他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吱嘎”，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黑暗里，古视昌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对方没出声。古视昌就知道了来人不是古凛。 他僵了身子，静待对方出手。可等了半天，那人都没有丝毫反应。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终于，来人动了。 她走到古视昌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不无讥讽的开口？ “呵。昔日风光无限的古馆主也有今天啊！” 古视昌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的瞪着来人。这人穿了一件从头罩到脚的黑斗篷，他看不见对方的脸，甚至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吧？古馆主可还记得古云燕？” 古视昌虽然已经不能动不能说了，但杨淑不能赌。古云燕，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义父啊义父，您在底下可别说我不孝顺。您没做完的事，我今天替您做了。”杨淑在心里无声道。 看着古视昌倏然瞪大的眼睛，杨淑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 古视昌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古云燕，那个二十多年前就被他远嫁他乡的小妹？ 刚才两人僵持的那片刻，他把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仇家几乎都想了一遍。可他就是没想到来人会说出古云燕这个名字。 关于这个小妹，古视昌对她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他只记得，那是个很要强，很不守规矩的女子。倒是和他那个早死的女儿有几分像。 当年古云燕和古视盛关系比较好。而他这个大哥，因为嫉妒底下一双弟妹的天赋都比他好，和他们都不算太亲近。 父亲死后，他逼走了古视盛，古云燕十分激愤。他被烦的要死，又不喜欢这个妹妹，索性把她远嫁去了范阳。 之后不久，康仁理给他传信，说古云燕离家出走了。他只觉得丢人，哪有女子像她这般无法无天的？ 在之后，康仁理又传信来，说人找到了。但她不守妇道，和别人珠胎暗结。来找他询问该怎么处理。 古视昌可不能接受一个被休弃回家的妹妹，于是就回了一句话过去。 古家没有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儿，一切都由康仁理自行处理，古家绝不干涉。 之后，他就再未听过古云燕的消息了。 倒是在前些年，听说康仁理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家里无一幸免，全部遭了毒手。 不对啊，对康家动手的人不会就是眼前这人吧？ 杨淑给足了古视昌反应的时间，待看见他那张僵硬的脸上露出了巨大的恐惧，杨淑就猜到他把自己和康家那档子事联想在了一起。 她徐徐开口：“古馆主是不是想到了康家？你猜对了哦，这就是我做的。” “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康仁理的夫人是被她的亲生儿子杀死的。至于那个被逼杀母的孩子，更是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我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然后塞进他自己的嘴巴。用细细的针线穿过它四肢的关节，逼迫他做出恐怖又滑稽的动作。喂他吃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看着他疼的死去活来，满地打滚。然后逼康仁理看着。等他儿子死后，不用我动手，这老东西就自刎于当场了。” “你家的这些事也是我做的。古立惨死。王凤被刘明算计，后来又疯了。你被官府盯上，还有前两天你儿子的事儿。这些都是我做的。觉得我狠吗？可比起康家，这已经很仁慈了不是吗？” 古视昌的眼睛越瞪越大，简直是目眦欲裂。里面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惧和愤怒。 “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杀你全家的。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一切，却又说不出口。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哈哈哈。看着你辛辛苦苦不择手段打下的家业一朝倾覆，不知古馆主你是个什么心情呢？” 第352章 好心 “我听说你虽然天赋不行，但对你家这块招牌却是很看重的。知道吗，等你们两天后搬出去，这个宅子就是我的了。你说那块“古家武馆”的牌匾，我是劈了当柴烧呢，还是锯了当木料呢？啊哈哈。” “哦，还有正厅太师椅上的那张虎皮，听说是古馆主当年自己打到的，这些年宝贝的很。到时候我拿它做件虎皮褂子也不错，你说是吧？” 杨淑句句往古视昌的痛脚上踩。看着古视昌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她的唇角越扬越大。 古视昌现在很愤怒，可比愤怒更多的是恐惧，比恐惧更多的是绝望。眼前的人，别说现在的自己了，就是之前，恐怕也不是他能对抗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到底得到了报应。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褚小莲，也是我的人。她从始至终就没怀过孕。而且你之所以一受刺激就发卒中，就是你那我见犹怜的小妾每日在你的汤羹里下了东西。” 说完，杨淑不再看古视昌精彩的脸色，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远远的，还传来她的声音： “古视昌，以后的每一日，我都要你有口不能言，有腿不能行。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所在乎的一切都离你而去。哈哈哈。” …… 给古视昌送完大礼，杨淑兴步去了褚小莲的院子。猜的没错的话，这一夜，褚小莲也是睡不着的。 结果她确实猜对了，但又没完全猜对。褚小莲确实没睡觉，但不是在独自谋划未来的出路，而是在和别人见面。这个人还算半个她的人，是古德生。 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看两人掰扯。 她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谈到了尾声。 古德生冷着脸，目光不善的看向小莲。 而小莲正捂着嘴，轻声啜泣。 听了片刻，杨淑就听明白了。 褚小莲约古德生见面，问他古家倒了，她该去哪儿？古德生当初虽没承诺过她事后要给她什么好处，但最少说过会让她以后吃穿不愁。可现在古家倒了，古德中铁了心要让她离开。古家这些东西官府要充公，小莲什么都拿不走。就靠着古德中说的那点银子，她根本做不到吃穿不愁。 古德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小莲说的有理，就答应之后给她一大笔银子。足够她离开扬州，找个小县城，买个小院子过日子了。 可褚小莲是个野心大的，她不只想要这些。但她知道，她不能和古德生据理力争。否则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于是她想了个自认为百试百灵的方法。勾引古德生。 只要自己成了对方的女人，以后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褚小莲根本不知道，古德生幕后还有个杨淑，他自己根本就没有褚小莲所以为的那么神通广大。 本来以古德生的阅历，褚小莲想拿下他并不难。但坏就坏在，这毕竟是在古家。小莲又太过心急，做的太明显了，被古德生看出来了。 这才有了杨淑看到的这一幕。 “答应你的银子，明晚我会给你送来。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古德生气冲冲的离开了古家。 杨淑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待彻底离开了古家的范围，杨淑加快脚步追上了古德生。 “古德生，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 古德生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后面什么时候跟了个人，还如此之近？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他猛的回头，还好，是自己人。 “杨老板，原来是你啊。”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你真准备给褚小莲银子啊？”杨淑问。 古德生一愣，但想想杨淑的神通广大后，他便也不再纠结。 “不给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心思太多，还是早些打发了好。” “呵。”杨淑轻笑。 “你也知道她心思多啊。就不怕她拿了钱之后又反咬你一口？再说了，你有钱吗？到时候是准备找樊英借，还是来找我啊？按道理来说是我让你找的她，这钱也理当由我来出。可我虽然有钱，却也不想给褚小莲这样的人。” 古德生有些羞赧，他的确没钱。杨淑说的对，他要给褚小莲钱，就必然要来找杨淑拿。那他在答应褚小莲之前，就应该先问过杨淑。是他考虑的不周全了。 不对，想远了。杨淑这番话的重点不是这个呀。 “那杨老板是想杀人灭口？”他问。 杨淑略带探究的打量他，这小子出息了呀，现在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砂人灭口了？ “用不着咱们动手。褚小莲做了这么多不利于古家的事，当然要古家现在的当家人自己清理门户喽。” “古德中？” “嗯。你以为我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古家干什么？当然是好心的告诉古馆主，他之所以会落到如今的田地，全拜他那我见犹怜的小妾所赐喽。他如今虽说不出话，但向自己的儿子表达一下褚小莲有问题还是不难的吧。再说了，你是不是忘了，褚小莲还有个后娘活着呢？当初我为什么放过她？不就是等着今天用的吗？雇人杀死亲父，褚小莲想拿钱，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拿。” 听完了这番话的古德生久久不能回神。杨淑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就为现在做好了准备。 还有那句：“好心。”古德生不由笑了。恐怕现在古视昌气都要被气死了吧。 “你明天想个办法，把孙寡妇这个人送到古德中手上，之后就没你我什么事了。”杨淑提点道。 “好，我知道了。” “那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等会儿。” 古德生刚转身，杨淑就又叫住了他。 “上次丢了的拳谱和内功心法找到了吗？” 一个很平常的问题，可古德生听了，竟红了脸。 “找，找到了。” 杨淑心知梅花阁的人果然找上古德生了，而且看这情况，对方用的还很有可能是美人计。古德生这小子不错，可别真的被祸害了才好。 怀着重重的心事，杨淑慢慢往自家小院走。可是很快，她就察觉了不对。有人在跟着她。 瞬间，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这么倒霉，刚解决了黄河七鬼，就又遇上什么仇家吧。 她想动用飞燕步尽快离开，可又怕身后的人真是她哪个熟人。万一因此暴露了身份，那就不好了。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逃命要紧。家里还有个暗罗卫呢，只要到了家，身后的人就不能把她如何。墨天浩在达到目的之前，不会让她死。 于是她脚下运用飞燕步，迅速拉开了和身后人的距离。但是身后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厉害。哪怕她用了飞燕步，也没能彻底甩掉对方。 什么人有如此本事？杨淑心中生疑。 “嗖”，身后传来细微的破风声。杨淑轻巧一闪，躲开了身后的暗器。 看着那根熟悉的，落在自己原先站立地方的银针，杨淑肠子都悔青了。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是文雪。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梅花阁的这两大使者都要来找她？要早知道是文雪，打死她，她刚才也不会用飞燕步啊。现在可倒好，人家之前只是怀疑她，现在恐怕要盯死她了。 其实她是信得过文雪的，但两人现在立场到底不同，她出于保护自己和保护文雪的考虑，不想让文雪知道的太多。 心念电转间，她故意一个不防，被银针射中膝弯，整个人一个趔趄，跪倒在了原地。 遇到文雪，她就没必要跑了。倒不如想个办法把飞燕步的事糊弄过去。 第353章 过关 见前面的女人跪倒在地，一时半会儿的爬不起来了，文雪才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她拿着剑，直接架在了杨淑的脖子上。 “你是谁？” 杨淑下意识想往后躲，却又惧于脖子上的长剑而不敢动。 “我，我叫杨、杨淑。” 文雪把剑更加贴近了杨淑的脖子。不同于柳素只是为了吓她，文雪是动真格的。杨淑能清晰的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冷和些微刺痛。 “你怎么会的飞燕步？” 杨淑心道：“果然来了。” 但她脸上却现出疑惑，不解道： “飞燕步？是什么？” 文雪一用力，杨淑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丝血痕。 “别逼我动手。” 杨淑浑身一抖，赶紧道： “别别别，我说我说。这是五年前我在漠北遇见的一个女子教我的。” 文雪来了兴趣。她的手很稳，并未松开架在杨淑脖子上的剑。 “说清楚。” 杨淑一咬牙，视死如归道：“我，我以前其实是在鬼市讨生活的。后来因伤废了内力，才离开的鬼市。五年前，我出任务的时候，无意帮了一个女子的忙。后来她为了感谢我，就教了我一套轻功。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竟然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燕步。” “那女子长什么模样？”文雪问。 杨淑叹气，问这个有什么用？ 但她回答：“很普通，没什么特点。可她拿了一把剑，我觉得她是梅花阁当年那位护法。” 文雪也是这么想的。杨淑的飞燕步，只有可能是和梅花阁的人学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肖护法。 “你去古家干什么？和古德生有什么关系？” 她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古德生，今晚也不例外。从杨淑出现在褚小莲院子的时候，文雪就看到了她。 这不巧了吗。她跟着古德生就是因为杨淑。可这几天两人一直没什么动静。她都要放弃了，就看到了这一幕。 后来她又继续跟着两人。看着杨淑是怎么一步步教导古德生的，越发明白，杨淑不是普通人。 之后，文雪就跟上了杨淑。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杨淑发现了她。而且为了甩开她，杨淑竟然用上了飞燕步。 文雪发了狠，今天势必要从杨书这里知道些她想知道的。 古家？ 听了这话，杨淑才知道，文雪不是特地来找她的。是因为古德生。 没想到跟着古德生的人竟然是文雪。这丫头什么时候会用美人计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和古视昌有仇，但我没有内力和人脉，所以就主动找上了古德生和樊英。我毕竟曾经是鬼市的人，糊弄古德生这种生瓜蛋子，让他为我所用不难。” “樊英？他也是你的人？” 文雪有些激动，终于牵扯出她想查的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容不得杨淑退缩了。她坦白道： “不算。他不知道我是幕后之人。我和他之间，一直是古德生在传信。” 文雪暗道：“这个杨淑果然厉害！” “前段时间，梅花阁有人用肖护法在北边的三座暗桩，换了樊英的命。这个人是不是你？” 杨淑犹豫，嘴唇嗫嚅着，半天没说话。 她当然不会再犹豫，但她要做给文雪看。 文雪不耐烦，微微用力，剑刃又在杨淑的脖子上开了一道口。 “你想死？” 杨淑一脸恐惧，抖抖索索道： “别，别杀我。是我。” 文雪冷笑一声，手上的长剑再次加力。杨淑的血流了一脖子。 “你可别告诉我，肖护法为了报恩，还告诉了你她的暗装吧。” “不是不是。当初，那女子教了我飞燕步以后，她就走了。我那时候也有任务在身。她知道了，就告诉了我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说我若有事，可以去找那个人帮忙。我知道不该，但有一次我为了逃命，还是去找了那人帮忙。然后就正好看见他在和另两个人谈话。本来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这次因为樊英的事，我就……” 杨淑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害怕的说。只是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十分羞愧。 “有这么巧的事？” 文雪不相信。她没说的是，她实在不觉得肖护法需要眼前的女人救。就算是真的，肖护法大概也不会又教武功，又透露人脉的。 杨淑知道文雪不信，但她又能如何呢？肖燕燕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下，还不是全凭她说吗？ “姑娘不信，我也没办法。可我的命握在姑娘手里，我真的不敢骗你。” 文雪确实没证据，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她直接换了一个问题： “樊英不是你利用的复仇工具吗？为什么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救他？” 杨淑知道文雪这可不是好奇，而是在探她的底。本来她可以再想办法搪塞过去的，但这属实没必要。她索性直说： “我入鬼市之前叫古月淑，是古视昌的长女，也是樊英的外甥女。” 她没再说，可文雪听懂了。她来之前，就把扬州的几大武林世家摸了一遍。古家这点破事她也知道。一时间，她陷入了沉思。 见她久久不开口，杨淑慌了。 “姑娘，你，你是那几个人的朋友吗？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该背弃肖护法。我真的知道错了。” 文雪回神。她冷笑一声？ “错了？晚了。” 说着就想要砍下去。 “等等，等等。” 杨淑努力的昂起头，拼命往后爬。 “我知道错了。可我也只是想活下去。如果姑娘真的是梅花阁的人，该更明白才是。我家中有幼子，不能就这么死了。求姑娘给条活路。我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说着，还重重的磕了个头 文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杨淑能感觉到，文雪对她没有杀意。否则他也不会说那么多了。 果然，文雪说：“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拿开长剑，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原地。 杨淑滑落在地，脸上是劫后余生。总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 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确定文雪是真的离开后，她才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 墨天浩虽然没跟着杨淑出去，但他也一直没睡着。一听到窗外的动静，他就知道杨淑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还闻到了血腥味儿。杨淑受伤了。 墨天浩躺在床上没动，假装自己睡着了。他以为杨淑会和从前一样，悄无声息的爬上床就算了。然而…… “阿浩，醒醒。你起来。” 杨淑走到床边，拍着墨天浩。她的声音不大，但手上却下了死力气。一巴掌下去，墨天浩的半边肩膀都麻了。 笑话，他什么都知道，杨淑凭什么让他继续装睡啊？ 墨天浩无奈，睁开眼睛迷糊道： “淑淑，你回来了。” “去点灯，然后拿药。” 杨淑不怕疼，但她并不是不会疼。现在正疼着呢，没心思和墨天浩演戏。当即吩咐他。 墨天浩微愣，然后迅速披衣起身，找到火镰，点起油灯。 随着灯光亮起，墨天浩一回头，就看见了杨淑脖子上全是血，前襟上已经被染透了。 “淑淑你……” “去拿金疮药。” 杨淑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哦哦，我这就去。” 墨天浩应了一声，快不去拿药箱了。 “你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了，这我能处理。你帮我把膝弯的银针取出来。” 杨淑说着，利落的用酒简单清理了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撒上金疮药。最后扯下一节纱布，往脖子上一缠。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墨天浩看的一愣一愣的。 第354章 拆桥 “你这样处理不行，我……” “闭嘴，快点儿。”杨淑冷着脸低喝。 墨天浩的手一僵，默不作声的绕到杨淑身后，让她趴下来，然后卷起她的裤管。 接着他倒吸口凉气：“你怎么弄成这样？” 一根银针刺入了杨淑的膝弯，直没入柄。那一块已经红了。 “家里没有磁石，不好弄啊。要不去找个大夫吧？” “不行。” 杨淑冷冷看他一眼，问？“你是怕官府的人不够注意我们是吧？” 墨天浩讪讪：“那怎么办？” “把皮肉划开，直接取出来。”杨淑淡定的说。 墨天浩：“这……” “还想让我骂你？” 墨天浩：“……” 今天杨淑受什么刺激了？怎么他说什么都不对呢？ 墨天浩叹了口气，拿起刀，在蜡烛上烤了烤。然后比划了半天，都没下的去手。 “行了，别装了。别告诉我，你一个镖师，这种伤口你没处理过。” 墨天浩无话可说，干脆利落的划开了杨淑膝弯的皮肉，然后小心的用刀尖把银针挑了出来。之后是撒上金疮药，用纱布包扎好。 杨淑刚才让他别装了的时候，他差点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好了，我扶你起来。” “不用。” 杨淑说着，另一腿在地上一撑，腰腹一用力，就坐了起来。 墨天浩放好药箱，又去洗了手，然后端了盆清水放在杨淑面前。 “来，我帮你洗。” “不用，我又不是手受伤了，自己能洗。” 看着墨天浩丧眉耷眼的模样，杨淑忍不住笑了。一边自个儿洗手，一边问： “怎么了？被我骂的不开心了？那我给你道个歉？” 墨天浩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没不高兴。……嗯。其实也有点儿吧。但不是因为被你骂了，我知道你受伤了疼，骂我两句应该的。我只是怪自己没能护着你。你一定很疼吧？” 杨淑觉得自己真是越发有病了，明知这都是假的，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越发柔软。 “我不疼。” “骗人。” 墨天浩小声嘟囔，看着倒比杨淑还委屈。 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心疼她的呢？墨天浩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她，她就披头散发，满身血泥的来求他和他爹帮忙。为了救他，她崴了脚。可她似乎不觉得痛一样，一心都是旁人。 后来以墨天浩的身份接近她。在飞虎山见到她时，她的双手血肉模糊，可她还是丝毫不知道痛一样，一心想着他的安危。 后来的很多次，他经常见她受伤。可每一次她都说的风轻云淡，丝毫不当回事。 在暗罗卫，也不是没有女暗卫，她们受伤了，虽然不会像娇小姐一样嘤嘤哭泣，但也没一个像杨淑一样无谓。 墨天浩想，他虽然恨死了杨淑，但大概他这一生，再也遇不到一个像杨淑这般的女子了。 “行了。我受伤了，你委屈什么？来，给爷笑一个。” 杨淑学着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双手捏着墨天浩两边脸颊的软肉，轻扯了扯。 墨天浩笑：“好了好了，别闹了。不早了，睡吧。” 杨淑不再说什么，挨着墨天浩躺下。两人吹了灯睡觉。 可杨淑心里有事，身上还有伤，一时半刻的睡不着。墨天浩躺在她身边，也同样睡不着。 “怎么了？睡不着吗？是不是在想今天伤你那人？” “还好吧。哦对了，你今天怎么不问我被谁所伤？不嚷着要给我撑腰了？”杨淑笑问。 墨天浩叹气，替杨淑拢了拢被子。 “以前那是我不知道，自不量力的想要保护你。现在知道了，自然不会再这么想了。能伤的了你的人，我如何是对手？” “又来了。下次少来这套。”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是谁伤的你？” “梅花阁，白雪使。”杨淑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经过上次红花的事之后，这次再听到白雪使三个字，墨天浩已经没什么太大反应了。缓了一会儿，他就问： “你不是说了要隐居吗？这样，怕是瞒不住多久了。” 杨淑心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我如何会主动招惹梅花阁的人？” “没事，我有分寸的。” “好，我信你。睡吧。” …… 第二天，褚小莲照常来古视昌面前献殷勤。可她甚至没能见到古视昌。 因为昨晚被无故打晕，今早醒来后，古凛就魂飞魄散的跑去了古视昌的屋子。待看到人，他松了半口气。松了的那半口是因为古视昌没死，甚至身上没有一道伤口。另外没松的那半口是因为，古视昌躺在床上，双眼发直，看着毫无生气。 古凛有些慌，还是决定去找少爷做主。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小莲来了。 他想着昨晚的事，没心情应付褚小莲。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她，然后自己快步去了古德中的院子。 听了他的话，古德中其实比他更慌。不顾劝阻，非要去看看他爹。 “爹，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听到儿子的声音，古视昌才把目光转了过来。盯着古德中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激动起来。嘴里呜噜呜噜的也不知想说什么。 这时候，外面又闹了起来。古凛不悦的一皱眉，自己出去查看情况了。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不好的走进来，凑在正安抚他爹的古德中耳边道： “莲姨娘跪在外面，不肯走。说是愿意一直伺候老爷。”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古视昌还是听到了。他瞬间激动起来，脸上显出几分扭曲。 古德中和古凛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爹，你是想让莲姨娘进来吗？”古德中俯身询问。 古视昌冷静了些，眨了眨眼，示意让小莲进来。 于是古德中说了一声，让下人们放小莲进来。 昨晚小莲勾引古德生不成，虽然对方答应要给她一大笔银子，但也狠狠警告了她。褚小莲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做两手准备。 所以今天她来了。但她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古视昌就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瞪着她。 古视昌毕竟是开武馆的，哪怕现在动不了了，眼神也是凌厉无比。对上他的目光，褚小莲瞬间软了腿。 看看跪在地上满脸惊慌、不知所措的褚小莲，再看看躺在床上目眦欲裂的古视昌，古德中一时陷入了迷茫。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走了进来，并小声在古凛耳边说了什么。 古凛脸色一变，又凑在古德中耳边说了几句，把一封信递给了他。 古德中展开信看了两眼，先是惊讶，然后转头看了他爹一眼，恍然大悟。 “莲姨娘，刚才门房收到一封信，上面说，你是别人送入古家的细作。说你根本就没怀孕，还给爹下毒。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愤怒。可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他已经生不出多少愤怒和惊讶了。褚小莲有问题，他早该意识到了。 所以当下开口的语气还算平和。 可褚小莲却魂飞魄散，她脱口而出： “我没有。”她终于明白了，古德生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他想过河拆桥。 古视昌也明白了。昨晚那人刚和他说了褚小莲的身份，今早门房就收到了信。这绝不是巧合，那人想借古家的手解决褚小莲。 古视昌的眼中满是无力，他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人啊！算计环环相扣，别说中儿，就是他亲自出马，怕也是斗不过的。古家真的要毁在他手里了。 古德中冷笑一声，把信扔在了褚小莲面前。 “反驳之前先看看信吧。” 第355章 无力 信纸轻飘飘的落了地，却好像如雷霆千钧般落在褚小莲心上。她原本是不识字的，但入了古家后，她跟着古月宁也认了几个字。 她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信，吃力的看了起来。 她并不能认全上面的每一个字，但配合古德中说的话，褚小莲也能猜到信上写的是什么。 她绝望的看着古家父子，她知道，她完了。是她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的更多，这才落到这个下场。但她不甘心，她还这么年轻，当然不愿意就此成为弃子。 想到这里，褚小莲跪好，擦了擦眼泪，急切道： “老爷，大少爷，我知道错了。但我这是被逼的。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也什么都不要。只求老爷和大少爷放我一马。” 说着，重重的朝父子俩磕了个头。 古德中无所谓动不动褚小莲，而且他也确实想知道褚小莲背后的人是谁。所以他想答应来着。 可他还没说呢，古视昌就呜噜呜噜的抢先说了什么。 古德中转头看过去，轻声问：“怎么了爹？你不想放过她吗？” 褚小莲一听，顿时砰砰的又磕起头来。 “老爷，妾身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给妾身一条生路吧。” 古视昌对她毫不理会，努力握住儿子的手，眼中有泪和祈求。 褚小莲是别人的细作，又给他下毒，他当然不会可怜对方，但他不想让中儿知道关于那个幕后之人的更多消息。他害怕中儿去找那人报仇。 古德中听不懂他爹想说什么，但他爹眼中的祈求，却让他的心颤了一下。 “爹，你……” 对上那个眼神，古德中莫名的就明白了他爹心里的想法。 他想说什么，嗓子却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闭了闭眼，唯余一声叹息。 但褚小莲不知道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她的心中越来越慌，刚想再求一求，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一个小厮打断了。 “大少爷，官府的人来了。” 众人一愣，这才第二天，还没到崔炳权给的三天期限啊。顿时他们的心里都有些慌。 “快请。”古德中强行让自己镇定道。 古视昌的房间不适合招待客人。古德中让人帮他爹整理一下，然后被抬着去了堂屋。 临走前，他对两个婆子说：“把莲姨娘带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外出一步。” 可褚小莲终究没被带到自己的院子，因为官府的人单刀直入的要见她。她很快就被带到了大堂上。 “不知道莲姨娘这是犯了什么事？” 古德中小心翼翼的问。古家，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今天早上，你家这位莲姨娘的后娘褚孙氏，来官府状告她雇人杀父。我们是来带她去问话的。” 崔炳权和古视昌从前关系不错，古大少爷这次也很配合。所以衙役对他的态度还算好，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 古德中看了他爹一眼，这么巧的事，他可不信。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他爹之前看他那个眼神的意思。那人，的确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匹敌的。 褚小莲目光呆滞的被两名衙役架着往外走，没有求饶，也没有哭泣。现在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答应古德生入古家，小莲不后悔。可昨晚勾引古德生，她后悔了。 如果她安分守己，今晚是不是就能拿到足够她一生吃穿不愁的银子，然后远走高飞永远都不回来了？ 如果是古德生，他会说：“是。” 可杨淑，她会说：“不会。” 从始至终，她都没打算放过褚小莲，给古视昌留下把柄。而且这世上没有如果，褚小莲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一点，杨淑早就知道。 古德中最后还是没把今早那封信的事告诉那几个衙役。这种事好说不好听。而且自家人心知肚明，可官府是个讲证据的地方。他们没有证据。 看着褚小莲被衙役押走，他也心生感慨。古家已经什么都没了，那人也可以放过他们了吧？ 古视昌坐在轮椅上，双眼里全是担忧。只有他知道，事情还没结束。明天，那人就要来收古家武馆了。那时候才是一切的结束。 …… 根据古德中的要求，古凛用最快的速度在城西找到了一个宅子。比杨淑他们家的院子要大，但地段不太好，看着也有些破败。不过能这么快找到这样一个宅子，也算不错了。 下午的时候，古德中就让人去打扫了下，第二天就准备搬进去。 第二天，还愿意留在古家的所有人在古德中的组织下，全部站在了从前的演武场上，静静的等着官府来人。 崔炳权是亲自来的，但他身后除了官府的人外，还跟着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大侄子啊，正好你们都在。是这样，这位是洛阳来的周富商，他对你家的宅子很感兴趣。这不，他连价都没还，就把你家这宅子买了。正好连封条都不用贴了。” 一见到古德中，崔炳权就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打招呼。 古德中愣愣的，过了好半天才迟缓的应了一声。刚才崔知府说什么，古家的宅子已经被人买了？明明早有准备的事，他还是不能接受。这里有太多他的回忆，这已经不只是一座宅子，而是他的家。 古视昌则比他冷静的多，从昨晚那人来过之后，他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如崔炳权所说，他们还没搬出去，财务还没仔细钦点，封条也还没贴，这座宅子官府不可能挂着售卖。可这位富商就已经来了，这肯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结果。古视昌甚至猜到，这位富商也绝不是幕后主使，那个人一定隐藏在更深的地方。 古凛也反应过来，见大少爷还是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只好碰了碰他的肩膀。 古德中转头看他，古凛无声道：“有问题。” 古德中一看，也明白了。心里更加无力的同时，却毫无办法。 他走到周姓富商面前，强行挤出个微笑，道： “周老爷，麻烦你好好善待这宅子。多谢了。” 说完，还深深的冲对方鞠了个躬。 周姓富商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会质问他呢。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好。 古视昌猜的没错，他的确是被一个神秘人雇佣来的。这座宅子不用他花一分钱，他还能拿钱，但其实这座宅子只挂在他名下，实际上不属于他。双方签订的是阴阳合同。稳赚不赔的生意，他当然答应。 当下他满口答应：“放心放心，我是真喜欢这座宅子才买的，自然会好好对待它。” 但不等古德中再说些感激的话，他的话头又是一转。 “不过嘛，这宅子已经是我的了。这块古家武馆的牌匾，我是要摘的。” 没办法，这是雇主特地交代的。 古德中一愣，讷讷的应是。 于是周姓富商一声吆喝，他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脚下一蹬，直接跃上了门头。他伸手一击，刻有“古家武馆”四字的牌匾就重重的落了地。 “啧啧啧。这木料不错，就是久了些。不如烧了吧。” 一听这话，古德中不干了。 “别，周老爷。我，我买这块牌匾行不行？” “唔唔唔。” 这时候，古视昌突然激动起来，拼命冲儿子使着眼色。在场这么多人里，只有他心知肚明。这是前天晚上那人在践行她的话呢。 古德中听到他爹的声音，赶紧回过头去。只一眼，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古家后生，你刚才说什么？”周姓富商故意笑眯眯的问。 第356章 倾诉 古德中咬着牙，道：“没什么。” 就这样，古家人眼睁睁的看着周姓富商让人抱来一捆柴火，，就在古家大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烧了那块牌匾。 当火蛇舔上牌匾的一刹那，不仅是古家父子，就连好几个在古家待了多年的老仆也落下泪来。这把火，烧掉的不只是一块刻着字的牌匾，它烧掉的是古家几代人的心血。 待火焰渐渐熄灭，崔炳权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还不快去钦点古家的财务，收拾出来也好让周老爷带人入住。” 几名衙役反应过来，赶紧走进古家开始钦点财务。 “等这些东西钦点完毕，估价后麻烦和我说一声。不仅这宅子，宅子里的东西我也喜欢。我照价买入。”这时候周姓富商突然说。 崔炳权一愣，疑惑的看了周姓富商一眼。 周姓富商仍然挂着微笑，冲崔炳权比了五根手指，什么都没说。 崔炳权犹豫一瞬，最终点头道： “好，周老爷放心。” 然后又扬声让里面的衙役小心点，千万别损坏了里面所有的家事。 这一切两人都没避着人，后面看热闹的百姓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面前的古家父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古德中的双手紧紧握起，发出咔咔的声音。明晃晃的被人算计，他却毫无办法，这真是让人恼火。 等周姓富商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新买的宅子，崔炳权才走到古视昌面前，半蹲下来，与他平视。然后轻声道： “古老哥，别怪我不帮你。你也看出来了吧，你家这是得罪人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洛阳来的商人，是直接找上我的。本来你家这宅子还没开始拍卖，但他给了我五倍不止的银子，要买你家这宅子。还有里头的物件，你刚才也看见了，也是一样的。” 心中最大的猜测被肯定，古家父子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觉。 “多谢崔叔父了，小侄替家父拜谢叔父。” 古德中走上前，客气的对崔炳权说。 他们当然不会怪崔炳权。凭着他和古视昌的交情，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要感激他，却又不能过于索取，免得毁了这份情。 又说了几句，崔炳权就带着衙役走了。古德中也带父母上了雇来的车，身后跟着一群下人和几个弟子，往城西的宅子而去。 路人们见没热闹好看，渐渐的也都离开了。 墨天浩扶着杨淑也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他还一边小声数落： “都受伤了，你还非要来。幸好现在是冬天，否则你脖子上的纱布一眼就被人看到了。” “行了。我好不容易把他家逼到这一步，怎么能不来看看呢？我都说了，我没事，不用你扶。” 杨淑说着，就想要挣脱墨天浩的手。 墨天浩手上用力，没让杨淑挣脱。 “好啦好啦，你腿上还有伤呢，还是让我扶着你吧。” “现在你为你娘报了仇，开心吗？”墨天浩问。 杨淑没有回答，仰头看向天空。一片雪花正缓缓飘落。 “阿浩，你看，下雪了。” 杨淑伸出手，接住了那片雪花。雪花接触到温热的手掌，瞬间化成了冰凉的水滴。很快就在她的手掌上消失于无形。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墨天浩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不由帮杨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嗯，下雪了。” “当年，我娘死的那天，就是这样一个初雪天。三天后她下葬，我带着一个家仆离开古家。那天，是个冬雪初霁的晴日。” 这还是墨天浩第一次从杨淑的语气里听出明显的难过。明知不该，他的心却还是刺疼了一下。 “阿浩，和我去个地方吧。”杨淑突然说。 墨天浩一愣，有心想劝，最终却没说什么。默默的扶着杨淑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杨淑带墨天浩去的自然是她娘的墓。 她远远的指着那座墓，对墨天浩说：“看，这就是我娘的墓。” 墨天浩早就知道，但他脸上还是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是岳母的墓？为何……？” “你是想问，为什么她一个正头娘子，没葬在古家祖坟就算了，竟然葬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吧？” 墨天浩无言，算是默认了。 杨淑笑了一下，但看着比哭还难看。 “她当年是以偷人的罪名畏罪自尽的，古视昌怎么可能让她入祖坟。如果不是当时我大舅舅还在，他恐怕连副薄棺都不会给我娘准备。” 墨天浩看了她许久，最后扶着她走到樊莲儿墓前，然后跪了下去。 “小婿墨天浩拜见岳母大人。之前不知岳母安眠于此，多有怠慢，还请岳母原谅。以后小婿定每年给您磕头祭扫，更会好好待淑淑。请岳母放心。” 杨淑站在那儿没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和她娘说话。心想： “墨天浩啊墨天浩，你这话有几分真呢？恐怕一程都没有吧。” “淑淑你快来，我们和岳母说说话。” 墨天浩回过头，对杨淑说。 杨淑仍然没动：“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带你来这儿吗？” 墨天浩没回答，他知道杨淑也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杨淑接了下去： “一来，我不想过早的暴露身份，让古视昌怀疑我。二来嘛，我是谁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来了我也没脸见她。”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如此悲伤的事，她说的面无表情。 墨天浩闭了闭眼，心里很不是滋味。不仅是心疼杨淑，更是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杨淑说的对，他们这样的人，注定生前不敢入家门，死后无颜入祖坟。杨淑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 “淑淑你别这样，岳母是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她很善良，甚至是善良到愚蠢。最开始，古视昌虽然宠妾灭妻，但当家泉还在她手里。但她软弱无能，守不住手上的权利，把当家权拱手相让。那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像她一样过得这么憋屈。” “或许我从小就是个凉薄的人。我娘说我喜欢左子辰，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后来才发现，我错了。我当年和他关系那么好，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他，只是想借他的手脱离当下的困境罢了。” “后来入了梅花阁，肖庆岚逼我。我为了活下去，眼都不眨的杀了恩人全家。所以啊，我知道她不会怪我，可也同样没脸见她。” 在杨淑说到杀了恩人全家的时候，墨天浩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杀意。 “肖庆岚，为什么让你杀了恩人全家？”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问出这话时，他语气里的颤抖。更加不会意识到，以墨天浩的身份，他问这个问题是不合适的。 杨淑目光放空，看向不知名的某处，而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怕她现在说出真相，墨天浩会忍不住现在就杀了她。两人一跪一站，离得很近。墨天浩死死掐着掌心，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有一股冲动，起身掐住面前女人的脖子，质问出当年的真相，然后一刀一刀的亲手杀了她。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忍耐。 良久，他才沉沉开口： “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两人坐在樊莲儿的墓前相互依偎。杨淑说了很多。除了杀方梓和一家的缘由，她什么都告诉了墨天浩。 在古家遭到的不公平对待，去左家求援却遭左怀信羞辱，带着樊天一路逃亡，被肖庆岚威逼利诱入了梅花阁，在梅花阁被叫贱种，和肖暮霆从姐弟走到陌路，和长风那段尚未开始就结束了的青涩恋情，为报仇爬上肖庆岚的床，最后诈死离开梅花阁。桩桩件件，她都告诉了他。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悲惨的事。没有故意夸张，也没有掩饰。只是实事求是的讲述着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第357章 示弱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悲惨的事。没有故意夸张，也没有掩饰。只是实事求是的讲述着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墨天浩一直没说话，搂着杨淑静静的听着。心情也随着杨淑的讲述，渐渐平静下来。 这些事情他大部分都知道，不清楚的事，现在也知道了。 他心里并无太大的波澜，杨淑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可他难道不是吗？但说他毫不动容，也不尽然。 他总说心疼她，但只有墨天浩自己知道，他在心里其实是恨着她的。可今天他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是杨淑这种看似刀枪不入的女子，也会有软弱的时候。 杨淑的语速并不快，等她差不多说完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墓碑前坐了许久了。他们的肩上也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墨天浩伸手替杨淑拂去肩头和发上的雪粒子，又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雪下大了，回去吧。” 这时候他本该说：“没关系的，你还有我。别难过。” 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不该是刚才那一句。 可今天，他莫名的不想骗她。 杨淑没有挣扎，乖乖的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又任由墨天浩半扶半抱的带着她往家走。 她低着头，墨天浩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感觉上，他就是知道她很难过。 然而，杨淑难过吗？她当然难过。刚才那些话，是她有感而发。但…… 杨淑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是个烂到骨子里的人。哪怕是真难过，她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或者说，要在什么时候，什么人面前，以什么方式表现出来，这些都在她的算计下。 回去之后，墨天浩就给杨淑熬了姜汤。 “淑淑，在雪地里坐了这么久，喝点姜汤吧，小心着凉。” 杨淑拿着姜汤，在手里搅了搅。 “你不怕我吗？或者，不觉得我很坏吗？” 墨天浩没有正面回答这两个问题，而是说： “别多想，喝完姜汤之后就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杨淑听了，也没说什么。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姜汤，然后把碗递给了墨天浩。 墨天浩笑了一下，拿着碗出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杨淑一个人的时候，她瞬间收起了难过的表情。有的，是无尽的淡漠。 墨天浩今天没说不怕他之类的甜言蜜语，这是和她共情了。她今天也不算白示弱。 …… 左家，福伯来给左子辰回禀消息。 “古大少爷他们已经走了，我们派去的人也已经去帮忙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但左子辰却听出了一丝凝重。他不由问道： “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福伯点了点头，道： “刚才官府还没贴封条，就有个洛阳来的富商以五倍的价格买了古家武馆的宅子和所有家事。” 左子辰并不惊讶，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杨淑。” 福伯一听，说道：“我们的人看到了杨淑夫妻今天也在现场。” 左子辰被气笑了，低声道了句：“她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不过他也不惊讶就是了。杨淑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把古家搞垮了，她怎么可能不来看看呢。 “杨淑好像受伤了。我们的人看到，墨天浩一直扶着她。” 这时候福伯突然说。 左子辰有些惊讶，受伤了？杨淑之前受伤，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她应该早好了才对，可现在她却又受伤了。她好像很容易受伤。 前段时间忙着成亲，现在腾出手来了，得好好查查杨淑这个人了。说起来，上次黄河七鬼的事他还没弄清楚呢。 …… 自从那晚对杨淑一番威逼利诱之后，文雪就把她又查了一遍。她发现，杨淑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她不仅是鬼市的杀手，最近两年扬州发生的许多事也或多或少和她有关。 那晚听到肖护法的消息，她太过激动。只问了那三座暗装的事，倒忘了问她，长恒为什么会查到徐偌。 杨淑是古月淑，她和古视昌有仇。而古视昌和徐偌有合作，他被梅花阁的自己人弄死之后，古视昌也紧跟着倒了。这意味着什么，文雪清楚。 可长恒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但好歹是梅花阁的人，竟然就这么被杨淑忽悠着当了刀子。文雪知道，杨淑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 抱着这样的想法，文雪去找了长恒。 她找到长恒的时候，长恒刚从红花的房间出来，连衣服都没穿好，脸上也有一抹鲜红的唇印。 看到文雪在门口等他，长恒先是一愣，然后是火烧火燎的羞耻感。这种感觉几乎淹没了他。 文雪看着长恒，她知道他定然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她不开口，长恒自然也不会开口。他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你这样，不错。”他突然听到文雪这么说。 长恒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雪。他以为她是在嘲讽他，可在文雪的眼中，长恒看不出一点嘲讽的意味。 “能在梅花阁找到你的生存之道，你这样，很好。”文雪说。 长恒没应声，原来白雪使真的不是在嘲讽他，可这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 “去聊聊，我有事情问你。” 长恒一愣，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文雪这话更像是命令，而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长恒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文雪的脚步。 文雪把长恒带到了自己的小院，门口还有旋音守着。 长恒意识到，文雪要和他说的绝不是简单的事。他不由更紧张了。 文雪并不着急，她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的看着长恒越来越紧张。就在长恒即将顶不住的时候，文雪扯开唇角笑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轻易相信杨淑说的徐偌有问题的话？” 她单刀直入，让长恒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心就是一沉。果然来了。 关于这件事，长恒和杨淑一开始就商量过。长恒平复了下情绪，按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文雪没说信不信这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长恒。 “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相信杨淑说的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相信了。 长恒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继续装傻。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相信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脸上露出惶惑和羞愧，仿佛真的因为自己轻信了杨淑而感到不安。 文雪看着他，忽而轻笑了下。 “呵。你的演技很有进步，可惜还是差了一点。我很好奇，是什么，或者说是谁，让你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和进步？” 长恒飞快的抬头看了文雪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目光。 “属下不知白雪使何意。” “不明白我何意？那我就说的更明白一点。我听说，你之所以会认识杨淑，是因为她曾救了你。我猜，那时候你们不只是认识了而已吧？” 文雪没有生气，而是继续分析着。 “我……” 长恒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沉默。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长恒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越解释就越是掩饰。 文雪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长恒这一看就知道有鬼。当下不想再看长恒纠结的模样，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走吧。今晚的事你不要多说。。” 长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朝文雪行了个礼，然后快步离开了。 文雪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她就去找了红花。提出要离开扬州。 第358章 提醒 红花有些意外，问她： “怎么？你之前要死要活的非跟着我来扬州，现在怎么又要走了？” 不仅是她，站在她身后的长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文雪冷笑一声，答： “查都已经查出来了，待在这里干什么？和你一样找男人吗？” 红花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狭长的眼尾一挑，袖子一甩，就朝文雪攻去。 文雪又是一声冷笑，腰身一扭，瞬间拔出长剑斩向红花的袖子。 长恒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踏前了一步。 两个女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挡在她们之间。文雪不想伤他，红花也不想现在让他死，两个女人同时收了手。 “你干什么？滚开。” 红花怒喝一声，狠狠把长恒往回一扯，眼中满是不耐。 等把长恒扯到后面，红花冲文雪讥讽开口： “你可别挑衅我，如今可没肖燕燕护着你。再说，你当我不知道，你也在外面找男人吗？你前两天一直跟着一个叫古德生的男人，是想干什么？” 文雪盯着被扯到后面的长恒，起先没反应过来。之前长恒有多抗拒和红花有接触，谁都能看的出来。但他现在竟然主动挡在红花面前。前后这么大的变化，让文雪更是想到了当年的肖护法。 待反应过来红花说了什么之后，文雪大怒。差一点就忍不住再次动手。但最后，她到底什么都没做。真动起手来，她可打不过红花。 “龌龊。” 她骂了一句后，转身就走。 红花想追，却被长恒拉了袖子。 “主子，冷静啊。” 红花一用力，轻易的挣脱了他的手。 “你当我怕她吗？” 长恒一笑：“主子怎会怕她。只是蓝山使新封几个月，要是白雪使也死了，还是被您弄死的，阁主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 红花转头看他，有了几分兴趣。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刚才为什么挡在我面前？” 长恒垂眸，平静回答： “护着主子，是奴该做的。” “呵。”红花嗤笑，一脸不屑。 “你护着我？你哪来这么大脸？” 长恒被骂的多了，当下也不觉得难堪。他甚至还能笑着对红花说： “保护不了您，是奴没本事。可护着您，是奴的本分。” …… 文雪要回蜀中了，临走之前还想再去探一次杨淑的底。但在这之前，一个人却绊住了她的脚步。 “文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古德生气喘吁吁的在锦绣坊不远处找到了来踩点的文雪。 看到他，文雪是意外的，心里也有些复杂。 一开始接触古德生，她是为了打探杨淑的情况。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为了和古德生有话说，她还编造了个身份，替他解答那拳谱和剑谱上的问题。 但很快她就发现，古德生这人，说的好听点是天真，说的不好听就是蠢。她不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她想知道的。 本来这样的人，文雪不会多看一眼。但古德生，他对文雪是真坦诚，也是真感激。大概是居心叵测的人见的多了，文雪难得多花了些心思在他身上。 但自从她接触了杨淑之后，文雪就有意识的疏远了古德生。只是她没想到，今天古德生会专门在锦绣坊等她。 “古公子，你找我有事吗？” 收回思绪，文雪笑问道。 “呵呵。也没什么事，就是特地来感激姑娘的。你不是帮我解答了这么多问题嘛，我之前都没好好感激姑娘呢。” 古德生红着脸，笑着对文雪说。 文雪帮了他的忙，他自然是要感激的。但其实不是非得来锦绣坊特地堵人。更何况古德生已经在东大街上闲逛好几天了。为的就是在见到文雪。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个姑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必如此。” 文雪说了一声后，就准备继续走。 古德生吸了口气，给自己鼓了骨气，出声叫住了文雪。 “文姑娘，你赶时间吗？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 文雪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古德生脸色爆红，低着头眼神乱飘，就是不敢和文雪对视。 文雪本可以拒绝，但看到古德生如此模样，鬼使神差的来了句： “可以。” …… 正好去给客人送衣服的杨淑…… 她觉得她似乎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古德生面前站着的姑娘，虽然看着不认识，但想也知道她是谁。 杨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有柳素和樊英那一对还不够，现在又来一对。这还没算乔芷和霍风。他们怎么就这么喜欢和杀手谈情说爱呢？ 柳素是散户，只要杀了柳寒茹就万事大吉了。可文雪。想从肖暮霆手里要人可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杨淑不禁失笑。没影的事儿，她操心个什么劲？她又不是真做红娘的，管他们呢。 趁两人没看到她，杨淑赶紧换了个方向快步离开了。 …… 白天的时候锦绣坊人多，长恒想提醒杨淑，文雪可能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就只能晚上在去了。可他怕文雪等不到第二天就会去找杨淑，想了想后，他决定直接去杨淑家送纸条。 杨淑家他没去过，但杨淑这个人，最少表面上，梅花阁早就摸透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长恒不知道，杨淑家里有个墨天浩，隔壁院子还有个柳素。 从长恒把包着纸条的蜡丸扔进他家院子的时候，墨天浩就听见了。他犹豫了片刻，确定长恒已经走了，柳素也没有来查看的意思，才不紧不慢的走到院子里，从角落捡起了蜡丸。 他突然有些怀疑，杨淑如果真的还和梅花阁有关系，不应该找个稳妥些的人吗，怎么都不该是长恒这种没经验的啊。 他想了想，最后拍开了蜡丸。主要是长恒做的太明显，他想装不知道也不合适啊。 蜡丸里是一张纸条，上面是尚显稚嫩的字迹：“白雪使恐已得知你我关系。” 墨天浩皱起了眉头，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说，杨淑只和长恒有关系呢。难道是自己之前猜错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事就能说得通了。 想起杨淑才与他说的，她机关算尽只为离开梅花阁。墨天浩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掐着杨淑下工的点，墨天浩来到了锦绣坊。锦绣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早已习惯了他每天来接杨淑，调笑着与墨天浩搭话。 墨天浩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心事。杨淑暗自撇了撇嘴，第一个想法就是： “这男人又想干什么？” 回去的路上，她问他：“怎么了？” 墨天浩拉着她的手，答：“回去再说。” 于是杨淑不再多问，两人快步往家走。 关上自家院子的大门，墨天浩由不放心。他拉着杨淑进了堂屋，然后才像做贼一样，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杨淑。 杨淑低头看着手里纸条上稚嫩的字迹，不由抽了抽嘴角。能让墨天浩觉得不用装傻，长恒做事得是多没水准啊？ 她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墨天浩一眼，问： “所以呢？” 墨天浩愣了一下，反问：“什么所以呢？赶紧想想办法啊，万一真的让白雪使发现你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白雪使以前是我的人，你不知道么？” 墨天浩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外人知不知道肖燕燕和白雪使的关系，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但是淑淑，人心叵测。你已经离开梅花阁两年多了，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啊。” 第359章 飞燕 杨淑心想：“你还好意思说，我最该防的人不就是你吗。” 还有这男人刚才说他不知道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他一个暗罗卫副指挥使，说自己不知道她和文雪以前的关系，他还真敢说。 “多谢夫君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墨天浩一抖，总觉得杨淑每次叫他夫君都没什么好事。 看着墨天浩瞬间防备的表情，杨淑不由更好笑了。 “别紧张嘛。白雪使如果真盯上我了，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今晚想去锦绣坊等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既然他要盯着自己，那她就成全他好了。 墨天浩一愣，他当然想跟着去，想知道两个女人说了什么，但绝不是跟着杨淑一起去啊。 “淑淑，你不能去，这很危险啊。” “如果我非要去呢？”杨淑问。 “你……” “如果我不去，她就会来家里找我。到时候不仅是你我，连小泽和成君也不能幸免。你说我能不去吗？” 墨天浩沉默了，他没法反驳杨淑的话。 “那好，我陪你去。”墨天浩郑重的说。 “呵。”杨淑忍不住笑了。 “都让你不要这么紧张了。我保证，我肯定活着回来。” 梅花阁没有朋友，杨淑谁也不能也不敢信，但文雪不一样。她的命是肖燕燕救的，而且杨淑没打算白嫖她。借用梅花阁的势力，一个长恒还不够，文雪就是她下一个目标。 上次蒙混过关之后，杨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所以她是真不紧张。 可墨天浩不知道，为了取信于杨淑，他的脸上还是挂着一副担忧的表情。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吗？”他问。 杨淑看了他一眼，蹬鼻子上脸是吧？ “那你陪我去。” 墨天浩…… 最终，他自然是没有陪她去的。但私下里有没有暗中跟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夜。杨淑把乔芷赶走，自己把锦绣坊的门窗大开，然后坐在灯下的绣架前绣衣服上的花样。 乔芷知道杨淑今晚有事，而且还是很危险的事。这才会把她赶走。她虽然不愿，但她帮不了杨淑。 乔芷无家可归，墨天浩在家的情况下，她去杨淑家也是不合适的。杨淑之前和她说： “你要不去找间客栈住，要不去姜姨那儿凑合一晚。” 乔芷当时答应了。可事到临头，她两种提议都没采纳。她去找了霍风。 乔芷知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很不好。可她帮不了杨淑，心情正不好。霍风是唯一一个会笑着安慰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会温柔的叫她“小芷”的人。 …… 白天的时候，文雪陪古德生吃了一顿饭。到了晚上，她就准备去找杨淑了。 她虽然不怕杀人，但并不弑杀。她知道杨淑家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并不想去她家。本来她打算想个办法把杨淑骗出来的，但一探查，她才发现，杨淑根本不在家。 当她来到锦绣坊的时候，就看见杨淑坐在灯下，专心致志的绣花。文雪瞬间警惕起来，杨淑如此闲事，她下意识的就觉得她一定有后手。一时间，她停在锦绣坊门口没动。 她不动，杨淑也不动。她头也不抬的继续着手里的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动。 杨淑终于忍不住了，她打了个哈欠，文雪不睡，她还想待会儿回去睡觉呢。 “我若是一直不动，你是不是要在门口站一夜啊？白雪使。” 最后三字落下，文雪迅速拔剑朝杨淑扑去。 她从来没和杨淑说过她的身份，杨淑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杨淑不急不忙，从怀里拿出一块刻有一只飞燕的令牌，在文雪眼前晃了晃。 文雪的剑尖停在离杨淑眉心三寸的地方，再也进不得半分。这全因为杨淑手里那一块小小的令牌。 静了半晌，文雪艰涩开口： “你……” “嘘。” 杨淑竖起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做了个静声的动作。 …… 两刻钟后，文雪离开了锦绣坊。而杨淑，收拾了一下后，也回家睡觉去了。 当天晚上，文雪连夜离开了扬州。但她没能回到蜀中，因为她收到了肖暮霆让人加急送来的一道令。 苏州绿柳山庄出事了。 事情回到几天前。 顾璟程彻底掌控顾家以后，他就把事务交给了自己的亲信。拿到饮血功之后，他更是整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专心致志的练功。 前两天，顾老夫人病故了。顾林彰最近身体也不好，夫人病故后，他就更是感觉力不从心了。所以他夫人的葬礼他办不了。 左玉珠也是个做不了主的，还有顾璟安也还小。这种情况下，只能由顾璟程来操办。 可他现在心里只有练成饮血功这一件事。从头到尾，他只勉强在顾老夫人出殡那天出现过一次。 这样的做法，自然引起了顾家父子的不满。 首先就是顾璟安。他不满的想来找顾璟程问个清楚。可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哥的院子已经被人保护了起来。而且他惊愕的发现，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顾璟安和那些人说了要见顾璟程的事。这些人进去象征性的通报了一声，然后就以顾璟程也病了，需要静养为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顾璟安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在院子外大吵大闹。 可即使如此，顾璟程还是没有出现。院子外的那些人，直接把顾璟安架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把他关了起来。 直到此时，顾璟安才真正意识到了不对劲。从何时起，他这个整天病殃殃的大哥，已经悄无声息的在顾家有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如果是别人，聪明的会想办法去找顾林彰，激动的会在院子里继续大吵大闹，安分的会留在屋里什么都不做。可顾璟安，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他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顾林彰夫妻根本管不了他。父母的过于溺爱，让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心智还不够成熟。他根本就没想过，顾璟程如此做派意味着什么。想也不想的，他就通过狗洞钻出了自己的院子，然后摸去了顾璟程那儿。 顾璟程的院子守卫森严，但顾璟安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空隙，直接钻了进去。 相比起院外的森严，院内可谓是空旷。打眼望去，顾璟安竟看不到几个人。 他想办法摸去了正房，推开雕花窗扇，顾璟安发现没有人。他又去了书房，可还是没找见顾璟程。 顾璟安心下疑惑，难道顾璟成不在院子里。可如果他不在，院外为何要守这么多人？ 顾璟安想了想，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顾璟程的书房没什么太多摆件。除了一排书架，就是书桌和两把椅子。顾璟程的确不在里面。 大约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顾璟安很快就不耐烦了。他转身，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可他走的太急，肩膀碰到了旁边的书架。就这一下，书架竟被他碰歪了。 顾璟安停下脚步，有些意外。书架一般都是固定在墙边的，就算不是，也都是实木做成的，断不可能给他一碰就歪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顾璟安抚上了书架。 一上手，他才发现，这个书架是空心的。轻轻一推，就动了。 也就是因为这么一推，顾璟安看到了书架后面的一扇暗门。他双眼一亮，想到他哥在哪儿了。想也不想的，他推开暗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向下的台阶，顺着一路向下，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顾璟安后悔进来前没拿蜡烛，但又不想再上去拿，只好摸着黑往前走。 第360章 永别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顾璟安不由加快了脚步。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暗室。此时暗室的大门敞开，一个白衣黑发的背影正坐在其中。顾璟安认得出，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大哥顾璟程。 此时，他的周身都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真气。顾璟安知道，顾璟程这大概是在练功。他知道，练功的时候最忌被人打扰。当下就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他退了几步，视野也就开了。透过顾璟程挡住的空隙，顾璟安看到，顾璟程身前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顾璟安的角度，他看不见那人的脸。但单看那人的腿，顾璟安就知道他在抖。 顾璟安被勾起了好奇心，踮起脚，偷偷走进了暗室。 走的近了，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顾璟程身前，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他躺在地上，一只手腕被顾璟程握着。那只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而顾璟程，正把那伤口凑在嘴边吸吮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正在运功。 顾璟安张大嘴巴，双腿如灌了铅般一动不能动。他想要大叫，可嗓子里像是被塞了棉花，根本发不出声音。 顾璟安是天真，但不是真的傻。这种时候，他难得没有选择把事情闹大，而是不知站了多久后，有了一丝力气，就一步步退了出去。 离开顾璟程的院子，他赶紧去找了他爹。到了他爹的院子，顾璟安才发现，这里守着的人也不少。 经历了刚才的事，顾璟安开了窍，他再也不会以为，这是顾璟程在保护他爹了。 惊险的躲过巡查，他终于进入了顾林彰的院子。 但他不知道，有个人早已盯上了他。他能成功的进入院子，也多亏了此人的故意放水。 …… 自从彭前被杨淑安排到顾璟程身边后，迫于体内的毒药，也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他只能努力给杨淑办事，也就是努力的往上爬。彭前是有些本事的，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在顾璟程手下做了个小头目。今天正好轮到他带领手下的一队人来看守顾林彰。对，是看守不是保护。彭前很清楚，现在整个顾家都在这位从前一直养病闭门不出的大公子的掌控下。然后他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顾璟安。 每个月，杨淑都会让鬼市的人给彭前送解药，顺便送来她新的指示。杨淑说过，希望他搅乱顾家。而且他如果放走了顾璟安，再帮顾璟程把顾璟安抓回来，那他就能更进一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彭前故意把顾璟安放了进去。 …… 顾璟安找到顾林彰的时候，差点没能认出他爹。前两天他娘去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爹憔悴的很，可好歹还有个顾家主的样子。再看现在，短短几天不见，他爹已老迈不堪。 “爹……” 这一声爹，他说的竟带了一丝哭腔。 “咳咳咳。” 顾林彰咳了几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爹，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我没事，就是老了。” 顾林彰笑着安慰儿子，但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顾璟安吸了吸鼻子，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爹，大哥他不对劲。” 当下，他心有余悸的把刚才自己见到的一切告诉了顾林彰。 顾林彰变了脸色。他和夫人的身体迅速每况愈下，顾璟程态度的突然变化，还有院外守着的那些没见过的守卫，这一切都告诉他不对劲。 如今再听顾璟安说的这些，顾林彰就彻底反应过来了。 饮血功的事，传到他这一代，顾林彰已经不知道什么了。但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顾家主，他也听过一些传闻。 “这样吧。安儿，我找人安排，我们这两天就走。去你崔伯伯那里借人一用。” 没办法，他过于轻信顾璟程，整个顾家已经没几个他能用的人了。而他的身体已经垮了，顾璟安也不顶事，他只能找老友帮忙了。 顾璟安正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听了他爹的话，就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老管家的儿子却火急火燎，偷偷摸摸的翻了进来。 老管家前段时间被顾璟程找了个错处打发了。那时候，顾林彰就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想办法把老管家的儿子转入暗地。他如此慌里慌张的在白天就摸到了自己这里，顾林彰的心底升起一抹不安。 “老爷，出事了。大公子集合了许多人在找二公子呢。还有不少人朝您这里来了。。” 顾家父子对视一眼，脸上的不安愈发浓重。 这时候，屋外传来动静。 彭前敲了敲顾林彰的屋门，看似客气，实则强硬的开口： “老爷，二公子贪玩，跑丢了。大公子正让人找呢。还请老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一找。” 屋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顾林彰最后留恋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当机立断对两个年轻人小声道？ “顾箐，我把安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到京城崔家。” “安儿，你和顾箐先离开。去找你崔伯伯。” 说着，他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玉佩，递给顾璟安。 顾璟安还愣着，迟迟不肯接。 可时间不等人，彭前还在锲而不舍的继续敲着门。 “老爷，您听到了吗？小人要进来了哦。” 顾林彰把玉佩强行塞进顾璟安手里，低低的呵斥他。 “璟安，你说话。” 还是老管家的儿子顾箐先反应过来： “二公子，老爷说的对，我带你先走。” 然后又转向顾林彰：“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二公子安全送到崔家的。” 终于，顾璟安有了反应。他担心的看着他爹，问： “我走了，爹你怎么办呢？” 伴随着越发急促的敲门声，顾林彰先大声应了外面彭前的话： “安儿不在我这儿。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然后又冲着儿子不算好看的笑了笑：“傻孩子。我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顾家家主，怎么会没有后手呢。放心吧，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顾璟安又不傻，看他爹的脸色就知道，他爹是骗他的。 他流着泪，叫了声：“爹。” 这时候，彭前已经组织人开始撞门了。 “来不及了，快走。” 顾林彰说着，吃力的翻下床，然后费力的挪开床头柜，墙后面是一道暗门。 “快走，这条暗道直通城外树林。你们赶紧走。” 这一番动作和话语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靠着床沿滑坐了下来，无力的喘息着。 顾璟安想上前把他爹扶起来，可顾箐却阻止了他。 他自己走上前，把顾林彰弄上了床，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 “老爷您保重。” 接着拉起顾璟安走入了暗门。在进门之前，顾箐还把床头柜挪回了原位。 随着暗门关闭，父子俩的目光被阻隔。他们或许都明白，这就是永别了。 …… 几乎是顾璟安两人刚一离开，彭前等人就闯了进来。 看着气势汹汹的来人，顾林彰咳的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你，你门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让顾璟程来见我。咳咳。” 彭前的目光在屋子里打量一圈，随即笑了。 他很确定，顾璟安进了顾林彰的院子。可现在他却不在。这屋子里的床头柜下有挪动的痕迹，猜的没错的话，顾璟安已经从这后面的密道跑了。 “老爷别生气，我这就去请大公子。” 彭前挂着笑，看似恭敬的说。 可他的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一只被拔掉爪牙的病重老虎，有何值得忌惮呢？ 第361章 吸血 他眼中的轻蔑，顾林彰看的清清楚楚。可他却拿对方毫无办法。 想他顾林彰，堂堂顾家主，何时被一个黄毛小儿如此欺到过头上？想到这里，他更是咳得脸红脖子粗。 顾璟程踏着悠然的脚步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顾林彰撕心裂肺的咳声。 等顾林彰终于缓过一口气，他才施施然开口： “义父，几日不见，你怎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儿子好生难受。” 嘴里说的是难受，但脸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顾林彰躺在床上，努力的抬头看向这个曾经救了他，如今却想要他命的儿子。 “你，你……” 他费力的抬起手，指着顾璟程。眼睛瞪的大大的，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义父想说什么？如果你想问我，你和义母的身体为何会突然每况愈下。那我可以告诉你，就是我。你问我想干什么？” 顾璟程突然扬起鲜红的唇角，阴森一笑：“当然是想取你而代之啊。哈哈。” “顾，顾、璟程。” 顾林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几日不见，顾林彰发现他好像已经快不认得顾璟程了。顾璟程从前就脸色苍白，但现在更是透着病态的惨白。可他的精气神却异乎寻常的好，看着十分诡异。 顾林彰想，或许他从始至终就没了解过顾璟程此人。 顾璟程俯下身，凑在顾林彰耳边轻语：“义父，你忘了吗，我原本可不叫顾璟程。我叫……”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为小声，连站在他身后的彭前几人都没听见。可顾林彰却惊恐的脸色扭曲。 对于他恐惧的表情，顾璟程很是满意。他缓缓起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顾林彰动了。 被拔掉爪牙的病虎，他仍然是虎。顾林彰的确气愤和惊讶于顾璟程做的那些事，但这不至于让他真正乱了阵脚。刚刚他都是装的。 趁顾璟程俯身的时候，他一手拉住顾璟程的手腕，另一手二指直插顾璟程双眼。同时腰腹猛的用力，提起膝盖撞向顾璟程的小腹。 顾璟程眼神危险的一眯，里面透出锋利的杀意。他抬起空着的手，一把握住了顾林彰戳他双眼的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顾林彰的手腕瞬间折了。 然后也同时抬起一条腿，用脚直踹顾林彰的膝盖。瞬间，顾林彰的膝盖也碎了。 顾璟程轻轻一用力，很轻松的挣脱了顾林彰的手。然后彭前几人就眼睁睁的看见他伸手在顾林彰脖颈间一滑，仅凭手指就划开了顾林彰的脖子。鲜血瞬间迸溅而出，喷了顾璟程一头一脸。可他丝毫不嫌弃，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在顾林彰彻底断气的前一刻，他听见顾璟程说：“义父放心，我很快就把璟安送下来与你们老两口团聚。” 顾林彰的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最后顾林彰的鲜血也没浪费，顾璟程就当着彭前几人的面，把尚未冷却的鲜血饮进了。 待再吸不出温热的鲜血，顾璟程才缓缓起身，转身往门外去。除了彭前，其他几个人腿都软了，根本不敢和她对视。由于彭前的突出，顾璟程多看了他一眼。 彭前害怕吗？他当然害怕，但他更想往上爬。而且他远比另外几个人更善于观察，顾璟程最近的不对劲，他早就有所察觉了。今天只是证实了他的想法罢了。 推开屋门，顾璟程一眼就看到了瘫软在地，小脸煞白的左玉珠。 其实没有他的默许，左玉珠走不到这里。早在左玉珠走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他。他没有阻止左玉珠的靠近。 顾璟程挂着笑，大步朝左玉珠走去。 停在女子面前，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玉珠，你怎么来了？刚才看到了什么、” 左玉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今天是听说了小叔子跑了，公爹这里也出了事。想着自己虽然不受顾林彰待见，但好歹是顾家的儿媳，所以就来了。 她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顾璟程在里面和顾林彰说着什么。具体是什么她听不清，但顾璟程是怎么杀了顾林彰的，之后又是怎么吸干对方鲜血的，左玉珠看的清清楚楚。 她说不出话，顾璟程也不在意。他微微俯身，朝左玉珠伸出一只手。然后扬起一抹温柔的笑，道： “大冷的天，怎么坐在地上？来，快起来。为夫扶你。” 他伸出的那只手上还有尚未擦干的鲜血。 左玉珠看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无声的拒绝并未让顾璟程生气，他无奈一笑，伸出去的手不退反进，直接抚上了左玉珠的脸。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间，左玉珠恐惧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可对上顾璟程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她就一动不敢动了。 “你在害怕？玉珠，你怕什么呢？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家人，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左玉珠的眼里含着泪，微微摇头。顾璟程此时说这话，鬼才信。 家人？顾林彰就不是了吗？还不是被他毫不犹豫的杀了吗？ 其实光是杀人倒也罢了，可顾璟程他不仅杀人，更吸血啊！ 顾璟程微微垂下眼，配上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玉珠，你是我最亲的家人，你会帮我的吧？” 对上他的眼神，左玉珠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害怕的，还是心动的。 是的，就算早知道顾璟程不是她了解的模样，他可能心里还有别人，又做出杀父吸血的事情。桩桩件件恶毒无比，可左玉珠还是喜欢他。所以只能为虎作伥了。 …… 再说顾璟安，他和顾箐顺着密道出了苏州城后，稍微乔装打扮就往京城去了。可整个苏州都有顾璟程的眼线，他们一路上的行踪顾璟程都知道。 他并不着急把他们追回来，因为他们就算到了京城也没用。 顾林彰有两个关系最好的朋友。一为鲁地的关盈，现已被他借红花的手弄死了。一为京城的崔起云，他已经被顾璟程拉拢，和他同流合污了。 但凡顾璟安两个人到了京城，就只有死这一种可能。 如果顾林彰知道，自己淋死前给儿子找的后路是一条绝路的话，也不知他会不会再爬起来。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顾璟程还是把一部分人散出去找顾璟安。但因为暗罗卫一直有人盯着他，他只是单纯的让人去找，而没有让人追杀顾璟安两人。 就这样，顾璟安两人一路还算顺利的到了京城附近。但他们的好日子也到此为止了。 京城的崔起云在知道顾璟安朝京城来了，一边骂顾璟程混账，一边又不得不出手干预。毕竟顾璟程这些日子给他的好处不少，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京城人多眼杂，等顾璟安两人来了，就不好动手了。所以崔起云选择在两人离京城百里外的地方就动了手。 顾璟安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十四岁少年，顾箐一个人也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彪形大汉朝两人步步逼近，很快就把他们逼上了绝路。 最后，顾箐用他的一条命，换取了顾璟安的一丝生机。 可这个傻孩子还心心念念的一心要去找他的崔伯伯呢。 …… 绕开寻找他的几名大汉，顾璟安躲在背风的石头后，啃着干硬的干粮。一边啃，他一边掉眼泪。从前这些东西，他别说吃，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现在他别无选择。 为了不被发现，他连火都不敢升。在刺骨的寒风里，顾璟安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不明白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第362章 个家 突然，他听到了两道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顾璟安瞬间停下咀嚼，紧贴背后的石头，一动不敢动。 “你说老爷是怎么想的啊？顾家那小崽子本来就是来投奔老爷的，等他到了崔家，直接弄死不就行了吗。非得费这么大劲，让兄弟们大晚上在山里吹风。” “行了，少说两句吧。老爷的决定哪是你我能干涉的。” …… 两个男人继续交谈着。但顾璟安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仅凭刚才那两句，他就能听出，现在追杀他的这群人不是顾璟程派来的，而是崔起云。 顾璟安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道脚步声渐渐远去，可顾璟安还是动弹不得。长时间蹲在地上，他的腿已经麻了。 又坐了一会儿，顾璟安还是没有动。他满脸茫然，不知自己该去哪儿。天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可那群找他的大汉却不给他伤春悲秋的机会，他们很快就又找到了这里。为了活命，顾璟安只能继续跑。 可他哪里跑得过十几个大汉，最后被他们逼到了悬崖边。 顾璟安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心底升腾起无尽的寒意。可在转头看了看离他几步之遥的几十名大汉，他咬牙做下了一个决定。如果他今天一定要死，那他宁愿从这里跳下去摔死，也不愿意死在这些人手里。 想到这儿，顾璟安一闭眼，大喊了一声： “我死也不让你们如愿。” 说完就跳了下去。 他的动作太快，大汉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跳下去了。 大汉们面面相觑，纷纷跑到悬崖边查看。可天色黑沉，大汉们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老大，现在怎么办？”一个人问。 “这悬崖这么高，姓顾的小崽子跳下去必死无疑啊。”另一个人说。 “斩草要除根，等天亮了，我们在下去找找他的尸体。”老大说。 于是第二天，他们又从缓坡上绕下去找顾璟安的尸体。本以为这就是走个过场，但奇怪的是，顾璟安消失了。 他掉下去的地方，有淋漓的鲜血，但他这个人却失踪了。生死不知。 得知了这件事的崔起云十分无奈，但他也不怎么慌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算活着，也不足为惧。 可几天后也得知了消息的顾璟程不是这么想的。他自己就是曾经从肖燕燕手里死里逃生的，深深的知道，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有多大的潜力。即使顾璟安不一定还活着，但顾璟程不想赌这一丝可能。 要知道，他的麻烦还有很多，暗罗卫，顾林彰的余部，还有那对不知深浅，却已经和他结了仇的夫妻。 但他现在不能大张旗鼓的把事情闹大，只能以寻找弟弟为由，派更多人去找顾璟安。 …… 关于那天顾璟程吸了顾林彰血的事，顾璟程其实没明着下封口令。但首先左玉珠肯定是不会说的，彭前他们，对上顾璟程锋利无比的眼神，自然也不会胡说八道了。开玩笑，他们又不是嫌命长，怎么可能胡说八道呢。 再说彭前。 前段时间苏州的一些乞丐莫名失踪，官府苦寻不得，最后只好找了顾家和其它几个家族和门派的人帮忙。彭前曾和同伴蹲守在苏州的大街小巷，混在乞丐中守株待兔。可惜当时什么都没发现。 一开始彭前也没多想。直到有一次，他看见顾璟程的两个亲信扛着一个大麻袋去处理。出于好奇，彭前跟过去看了看，麻袋里是两具尸体。这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两具尸体全身的血都没了。 从那时起，彭前就开始特别注意了顾璟程。在看到顾璟程吸干了顾林彰的血之后，彭前就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次因为他当时表现的比其他人冷静，引起了顾璟程的注意。彭前也算因祸得福，算是真正入了顾璟程的眼。 同时，为了活命，彭前也没忘了把这个消息送到杨淑手里。 杨淑比彭前更了解江湖上的各种武功。看到纸上写的那天事情的过程，一套邪功的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 “饮血功。” 这套武功最后是怎么落到顾家的，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但那个大魔头是怎么利用这套武功横行江湖的，有许多人都知道。杨淑当然也知道。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如果真的是饮血功，那别说是现在的自己了，全胜十七的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 饮血功虽然对练功的人的身体伤害极大，但首先，此功法不挑根骨，练功时间又极短，练成后威力更是无可匹敌。 “不好办了呀。”杨淑喃喃自语。 靠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经过几天的思索，杨淑做下了一个决定。这才有了她坦然的去见文雪的事。 因为彭前是墨天浩帮忙安排到绿柳山庄的，所以彭前传回来的消息，杨淑也没瞒着墨天浩。更何况墨天浩还有个隐藏身份，说不定杀顾璟程还得靠他呢。 看着信纸上的内容，墨天浩的第一反应和杨淑几乎一样。眉头紧拧，一言不发。 “想到了什么？”杨淑问。 墨天浩抬头看她，眼神里瞬间换上心忌。他一脸后怕的说： “这，这也太可怕了。顾璟程他，他竟然吸血。淑淑，要不算了吧。这样的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杨淑挑眉，似笑非笑的问？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啊。”墨天浩肯定的说。 杨淑在心里道：“是个头。” 他恐怕巴不得自己和顾璟程打的不可开交吧。装什么？ “我什么性子你知道，还这么劝我？” 墨天浩苦笑一下，说： “我当然知道你的性格，也说过我们不怕事，但顾璟程不一样，他就是个疯子。” “呵。” 杨淑突然咧开嘴角轻笑了一下。 “他疯，我就比他更疯。” 她的笑容让墨天浩不寒而栗，不由在心里骂了句：“疯子。” 但他脸上却做出一副担心的模样，还想张口劝。却被杨淑伸手虚虚的堵住了。 “行了，我心里有数。” 她心里装着事，懒得和墨天浩继续演戏。说完后，就起身走了。 墨天浩坐在原地，总觉得杨淑的态度有些不对。但他现在心里同样有事，只能把这事先放一放，也起身出门去了。 为了不引起墨天浩的怀疑，杨淑照例让乔芷去给崔炳权送了封信。崔炳权都麻了，一回生二回熟，直接把信送到了钱缘州手里。 钱缘州看着手里的信，又看看面前沉着脸的大人。很想问一句：“你们夫妻俩这又是在玩儿什么？” …… 文雪那日刚离开，就收到了苏州顾林彰夫妻接连去世，顾璟安失踪的消息。 得益于当年肖庆岚收编了无涯阁，远在蜀中的肖暮霆在杨淑得到消息之后不久，也知道了此事。凭着他的敏锐，肖暮霆瞬间意识到了这事的不同寻常。当即让文雪和旋音去看看。 …… 顾家发丧的消息送到左家的时候，左子辰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来，我这个堂妹夫，比我想象的更心狠。” “家主觉得顾林彰夫妻去世和顾璟程有关？”福伯问。 “这难道不明显吗？我倒是有些后悔把玉珠嫁给他了。” 左子辰当然不是真的担心左玉珠，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顾璟程扯上关系。 “那家主要去吗？” “去吧。快过年了，早去早回。我可不想留在苏州过年。” “那要带夫人吗？” 提到古月宁，左子辰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 “不了吧。阿宁现在一心都扑在岳父他们身上呢。” 第363章 雯雯 顾家的这些事，古德中是不知道的。那天搬走之后，他就一直在安心养伤。他怕有人会对古视昌出手，让刘坪和胡意晶轮流在古视昌房外守了好几晚。还好，那个人再未来过。 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古德中就开始着手打理自己的生意。古家的家产全部充公，他个人的私产大部分也贴给了古月宁做嫁妆。他手上现在能动的金银实在不多。无奈之下，他只能找上了曾经的朋友。 可墙倒众人推，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单纯不借钱都算好的，更多人选择了毫不留情的奚落。 “哟，这不是古大少爷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少爷了。那古兄弟啊，你来找我干什么？借钱是吧，那请问你什么时候能还上啊。” “借钱？你妹妹不是嫁给左子辰了吗？你找我干嘛，找你妹夫啊。哈哈。” …… 来之前，古德中就预料到了这副场景，也自认为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心里难免失落。 正有些难受的走在路上，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他猛然回头，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宋小姐。” 宋雯雯退后两步，笑嘻嘻的看着他。 “古德中，你去哪儿啊？” 古德中不说话，只是看着宋雯雯。 “空吗？我请你喝杯茶啊，吃饭也行。” 宋雯雯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叽叽喳喳的继续说着。 古德中本以为宋雯雯也是来奚落他的，但如今看来，这姑娘并无恶意。 “宋小姐，我还要回去，吃饭就不必了。” 宋雯雯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几次遇见你，你都是正儿八经的模样。要不是早见过你油腔滑调的一面，我差点信了。” 古德中无奈，他还想说呢，每次见到这姑娘，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他想油腔滑调也做不到啊。 他扯开唇角笑了下，说：“宋小姐，你也太记仇了吧。之前的事我已经道过歉了，你怎么还记得呢？” 看着这人总算有了些从前的样子，宋雯雯也笑了。 她轻哼一声，说的理所当然： “哼。我就是记仇不行吗？你没听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 古德中失笑：“姑娘，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宋雯雯又哼了一声：“我想怎么用怎么用，你管我。” “好好好，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是不是开心点了？”宋雯雯突然问。 古德中一愣，这才意识到这姑娘刚才是在安慰他，逗他开心，心里不由生出感动。 “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我们也算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了。” 宋雯雯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古德中的肩膀，不在意的说。 古德中发自内心的笑了：“说得对。也别让你请我吃饭了，我请你吃饭吧，全当感谢了。不过喝酒就算了，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宋雯雯开心道。 于是两人找了个羊汤馆吃饭。 “我听说宋伯父年轻时一直住在京城，你应该也喜欢吃羊肉。这家店的老板也是长安人，做出来的味道应该也差不多。” 宋雯雯嘴巴里塞满了涮羊肉，连连点头，看着有些可爱。 “说得对，味道的确很正宗。不过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爹？说，是不是为了和我爹套近乎，好赚我家的钱？” 古德中失笑，无奈道：“难得被你夸两句，结果还是损我。” “哈哈。”宋雯雯不厚道的笑了。 “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别想转移话题。” 好“吧。也没有刻意打听，就是稍微了解了一下。这是生意人的生意经，没恶意的。我赚钱，你满意，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宋伯父，大家都是这样的。” 宋雯雯又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过了半天，才小声嘀咕了句：“你一个武林世家的子弟，做生意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古德中还是听见了。他的情绪瞬间低迷下去，不说话了。 宋雯雯敏锐的注意到了对面那人的情绪变化。她放下筷子，一双眼睛微微瞪大。 “喂，你怎么了？不至于吧，我就随便说说，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别生气啊。” 古德中反应过来，不算好看的冲宋雯雯笑了笑： “放心，我没生气，就是有些感慨。我爹一直希望我将来能继承古家武馆，把武馆发扬光大。可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也不喜欢练武，反倒更喜欢做生意。现在倒好，古家武馆没了，我也不用再纠结以后是违背本心的继承武馆，还是和我爹反抗到底出外经商了。” 宋雯雯想了想，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我如果是你，我反而该高高兴兴的。古家武馆没了，你不用再纠结以后该干什么。能遵从本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且你古大少这些年在扬州的名声你自己也知道，靠着家族荫蔽的纨绔子。现在就是个证明你自己的好机会啊。” 古德中冲宋雯雯竖起一根拇指：“宋小姐大智慧啊！” 宋雯雯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哎，你今天垂头丧气的，是不是从你那几个朋友那里出来的？”宋雯雯好奇的问。 古德中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找他们干什么呀？” 这次古德中不说话了。 “你不说我就自己猜了啊。你虽然落魄了，但好歹和左公子他们家有关系，所以你那些朋友应该不会和你撕破脸。可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怎么待见你。这是为什么呢？你肯定不是向他们借钱，就是求他们办事了吧？” 古德中抬头，迎上对面姑娘狡黠的眼，他不由叹了口气。 “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 “说真的，你到底是去借钱的，还是去求人办事的啊？”宋雯雯问。 古德中又叹了口气，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说吧。你那些朋友不肯帮你，你总得再找人帮忙的。能找他们，为什么不能找我呢？” 古德中一想也是，咬咬牙说了。 “借钱。我想东山再起，但本钱不够。所以……” “哦……” 宋雯雯恍然大悟，想了想后，又小心翼翼的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左子辰帮忙呢？” 古德中苦笑，直言道： “我爹匆匆忙忙的把阿宁嫁给他，就是为了把阿宁摘出去。而他不嫌弃我家败落，还愿意娶阿宁，我们就该对他感恩戴德了，我哪还好意思再去找他借钱啊？我若真厚着脸皮去找他借了钱，阿宁在左家就只会更抬不起头。” “你对你妹妹真好。”宋雯雯说。 听到这话，古德中的脸上重又挂起一抹微笑： “那当然，阿宁是我亲妹妹呢。” “古德中，我帮你吧。”宋雯雯突然说。 “啊？” “你不是知道吗，我也有自己的私产。不如我把钱借给你啊。” “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你赚钱，我满意，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古德中皱起了眉头：“宋小姐，我想听实话。” 这下换宋雯雯叹气了。她一摊手，无奈道： “我说的是真的呀。我和你一样，也喜欢做生意。但我是个女子，我爹只让我帮忙照看扬州的生意，外地的一概不让我接触。非说我一个女孩子，去外地谈生意不安全。我这里有批货，借你的手带出扬州卖了。之后的利润你三我七可好？” 古德中来了兴趣，问：“什么货？” 第364章 幸运 宋雯雯站起来，越过桌子，凑在古德中耳边说了什么。 古德中眼睛一亮，问：“靠谱吗？” 宋雯雯得意的哼了哼，道：“当然了。” “成交。” 两人击了一掌，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但随即宋雯雯又微皱眉头，为难道： “其实我手里的本钱也不多，我俩加一块儿恐怕也请不起好商队。这可如何是好？” 古德中一听，也皱了眉。不过很快，他就舒展了眉头，道： “放心吧，我有办法的。我认识一个镖师，之前也托他们镖局给我带过东西。这次我俩可都是下了血本的，我跟着一块儿去。跟着镖局去反而更安全。” “靠谱吗？”宋雯雯同样问。 古德中犹豫了。不是不相信风雷镖局的实力，而是经过这两天的事情，他有些不确定，墨天浩夫妻还会不会待他如初。感情告诉他，墨天浩和杨淑都不是势利眼的人。但那些朋友，虽然大多数都是酒肉朋友，但也不是没有交情好的。结果呢？那些人还不是对他避而不见。理智上，他觉得墨天浩两人如果不肯帮他，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可对上对面姑娘期盼的双眼，古德中最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没问题的。” 宋雯雯注意到了古德中刚才的一瞬犹豫，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两人分开后，古德中先回了家。想着要去杨淑他们家拜访，他又换了件正式的衣服，提着上午没送出去的礼物才出了门。 走到杨书他们家巷子，古德中就踌躇起来。想起上次在这里被樊英打的丝毫不能还手，他就更加难堪。虽然知道樊英现在不住在这儿，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站在杨淑他们家门口，古德中迟迟不敢抬手敲门。 直到隔壁的李婶提着菜篮出门，看见了他，并和他打了招呼，古德中才反应过来。 当着李婶的面，他鼓起勇气敲开了杨淑他们家的院门。 他来的点是快吃晚饭的时候，杨淑已经回来了。但给他开门的是墨天浩。 见到他，墨天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他很快收起了不该有的表情，热情的把古德中让了进来。 “古兄弟，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他脸上的表情收的很快，但这两天受尽冷眼的古德中还是看出来了。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墨天浩的话走了进来。 杨淑在厨房做晚饭，听到外面的声音，就出来看了一眼。 看见古德中，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立刻满脸热情的说： “古兄弟来了。正好，一会儿留下来吃饭。” 见到她的态度，古德中才微微放心。他努力露出个笑，道： “谢谢嫂子了。让你们破费了。” 这时候墨天浩也彻底反应过来了，赶紧去给古德中沏了杯茶。他们家没人喝茶，这一点茶叶还是之前张运理先生突然来了兴致，到他家拜访，杨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 茶是好茶，但古德中却喝不出滋味，看着两人的目光欲言又止。 杨淑不喜欢拖泥带水，但这时候问却也不合适。她只好当做没看见，说？ “古兄弟你坐着，我再去炒两个菜。” “家里面没什么菜了吧？这时候去买也买不到特别好的了，不如我去买点熟食吧。”墨天浩说。 杨淑点头答应。 古德中一听，赶紧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拜访你们的，真的不用破费的。” “不破费，你坐下，让你墨大哥去吧。”杨淑说。 古德中拗不过他们，只好无奈答应了。 于是墨天浩出门去了，杨淑也去了厨房。成君课业少，见古德中来了，就跑出来缠着古德中教他打拳。 七岁的小男孩，长的唇红齿白，一声：“古叔叔。”让古德中根本拒绝不了。随着打出的三拳两脚，他觉得这几天淤积在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等墨天浩回来的时候，古德中和成君都已经是一身汗了。 “歇歇吧，洗了手来吃饭。” 杨淑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说。 “好。” 古德中答应一声，拉着成君去洗手。 相比来之前，他的心境已经开朗了不少。对于事情成与不成也没这么在意了。 所以在饭桌上，他说出来意的时候，神情还算坦然。 墨天浩听了他的来意之后，一时没说话，下意识看了杨淑一眼。 说是不怎么在意了，但古德中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乎。见墨天浩不说话，难免有些失望。 可杨淑却抢先开了口：“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他们镖局也经常接互送商队的活呢，多带你几车货和几个人有什么问题。你说是吧。” 最后那句是问墨天浩的。 墨天浩一顿，连连点头： “是是是，你嫂子说得对。没问题的。但今天已经二十五了，我们镖局最早一次押镖也得到翻了年初八了。你着急吗？而且最近我也没打算去押镖。不过你要去的话，我会让镖局的其他兄弟多多关照你的。” 古德中一看夫妻俩这态度，也算放了心。之前墨天浩流露出的那一点不自然，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不要紧，我不着急的。也不用让人多关照，我可以的。只是……”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停住了。脸上是难堪。 “怎么了？”杨淑问。 “我，我手里也没什么钱。除了古家的日常开销外，我的全部身家这次都压在上面了。所以这次雇镖队的钱，我能不能……？” 他没有说下去，但杨淑和墨天浩都听懂了。 “没事没事。你这不算雇佣镖队，最多就是顺带的。不用给钱。”墨天浩说。 杨淑没说话，默默的给古德中夹了块鱼肉。 古德中有些感动，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他们。他今天先是被昔日好友奚落，以为是倒霉的日子。可他中午遇到了宋雯雯，晚上又遇到了杨淑和墨天浩。古德中这才知道，今天他是幸运的。 “多谢墨大哥了，但钱还是要给的。等这次回来，我一定把钱结清。” 为了不让他更难堪，墨天浩没有反对他这话。 之后的晚饭，气氛都很愉快。几人谈天说地，一直聊到戌时古德中才离开。 等洗完碗，杨淑就拿起了古德中送来的礼盒查看起来。 礼盒包装很精美，上面还绑上了红丝带。古德中和他们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他这人又比较随意，杨淑受伤那次，他送来的礼物都没这么正式过。 打开礼盒，里面是两罐君山银针，还有一套紫砂壶茶具。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杨淑了然，这东西原本肯定不是给他们的。 “你猜，这原本是古德中给他哪位朋友的父亲的？” 一边重新把东西收好，杨淑还一边很有兴致的问墨天浩。 墨天浩一脸哀怨的走过来：“我怎么可能知道？” “古德中原本不该这么马虎，看来这几天他过的肯定不好。” 说完这话，杨淑才感觉到墨天浩的语气不对。她一扭头，就对上了墨天浩的一张怨气满满的脸。 “你干嘛？谁惹你了？”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 墨天浩更哀怨了，甚至有些委屈。 “古兄弟今天来说的事都好办的很。我若不是考虑到你的想法，也不用纠结半天了。如今你像个没事人一样，我倒成了那个坏人。” 杨淑笑了，在心里道：“活该。” 他可不就是活该吗。那么好的演技，连自己都能骗过，瞒一个古德中还不是轻而易举。与其说他是做给古德中看的，不如说他是做给自己看的。 所以杨淑一点都不同情他，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第365章 懊恼 “生气了？”她问。 “没有。” 墨天浩摇了摇头：“我只是不解。若早知你不在意，我也不用这么难做了。你当真，就一点不膈应吗？” “你不如问我，搞垮了他全家以后，怎么还能面不改色的和他称兄道弟的。” 墨天浩被噎了一下，这话是能问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本来就是他们欠你的。我是真的想问你，是真的不在意吗？” 杨淑无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反问： “所以你以为，我会难为他，不给他留活路？” 墨天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不会的。和我有仇的是他爹娘，不是他和古月宁。那夫妻俩一个瘫，一个疯，我想讨的都讨回来了。至于古德中，我和他最大的恩怨，就是当年他扯坏了我的裙子，带人群殴我的事。我如果在意，他今天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古家倒了，他能东山再起，是他的本事，他从此一蹶不振，也是他的命。我不会干涉。”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纠结了。” 墨天浩说着，上前虚虚的揽住了杨淑的肩膀。 杨淑顺势把头靠在了墨天浩的肩头，笑道： “夫君真好。” 墨天浩一抖。又来了，自从上次和红花交手以后，杨淑在他面前就时不时抽疯。这种违和感让墨天浩十分不适。 “今年过年，去樊大哥他们家吃年夜饭吧。丝丝在，古德生母子应该也在。再叫上小霍和乔芷。姜姨也是一个人，她愿意的话，把她也叫上。人越多越好，热闹。” 杨淑的声音打断了墨天浩的思绪。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轻声道： “好。” 真好啊，他也有会和他絮絮叨叨的妻子了。再也不是他和小泽，最多再带一个霍风。三个男子大过年的冷冷清清的随便凑合了。 …… 相比起他们这里的温馨，左子辰此时懊恼无比。 为了赶回家和古月宁过年，左子辰在顾家只是待了两天，等顾林彰出殡后就提出了告辞。 这期间当然也见了左玉珠。这一见，他就察觉了不对劲。 左玉珠被顾璟程洗了脑，见了左子辰，自然不会说什么。这对堂兄妹的关系并不好，左玉珠成婚那天，两人更是几乎已经闹翻。如今见面，两人实在没话好说。 但左子辰毕竟不是普通人，不看左玉珠的脸色，仅凭她说话的语气，左子辰就知道，她在顾家过的并不好。 他不关心左玉珠过的好不好，但他想从左玉珠嘴里套顾家最近的事。 他想着，顾璟程对左玉珠不好，左玉珠应该很容易就能吐口。但真正交谈起来，左子辰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任她威逼还是利诱，左玉珠都是外头传出去的那套说辞。 左子辰的眉头皱了起来。本来他也只是出于好奇，随便问问。顾林彰夫妻是不是被顾璟程弄死的，和他关系不大。可左玉珠三缄其口的态度，反倒引起了他的怀疑。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外人不能知道的事情？ 左子辰转换了策略。他没再盯着顾家这点事继续问，而是开始和左玉珠话起了家常。 左玉珠心不在焉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心里却松了口气。她这个堂兄太敏锐，她真的怕瞒不过他。 见左玉珠兴致不高，左子辰又随意说了几句，就识趣的结束了谈话。 走出院子，左子辰陷入了沉思。从左玉珠口里，他没能得到什么消息。但从她的语气里左子辰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左玉珠在害怕。 怕什么呢？左子辰不知道。但试探后，他发现左玉珠怕的是顾璟程。 为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让人盯紧了顾家。 但苏州是顾璟程的地盘，那么多人盯着他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顾家如铁桶般密不透风，短短几天之内，左子辰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但没查到顾家的事，他却找到了另外两个人。 …… 文雪那日突然收到肖暮霆的消息，连夜就带着旋音赶到了苏州。梅花阁的消息自然比左子辰更灵通。文雪不仅知道顾林彰夫妻的死是顾璟程做的，她甚至知道，顾璟安逃跑后所有的事。不过关于饮血功，梅花阁也没能打探出来。 不过文雪不在意，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想起那晚杨淑和她说的话，文雪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苏州城外，文雪和旋音坐在火堆旁吃干粮。 “阁主这次让主子你打探清楚顾家的事。虽说明面上看着没问题了，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万一阁主追究起来，这该如何是好？”旋音脸上挂着担忧。 “没事。” 文雪自有成算，且她的心思不在这里，当下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们不知道，左子辰和福伯就在她俩不远处的大树上，静静的窥视着。 对，左子辰盯上的就是文雪两人。 相比文雪，左子辰的武功要略胜一筹。而且他除了福伯，还带了另外几个好手。自从上次联合三家杀了蒋政云之后，扬州分舵的新舵主就把人化整为零，左子辰几次想出手，都无处着力。这次文雪两人的出现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实在不行的话，他还能找顾璟程帮忙。 但随着对顾璟程的调查，左子辰改变了想法。 顾璟程这个人他摸不透，还是不要轻易的合作的好。而且这里毕竟是苏州，动白雪使，就必然要动苏州的梅花阁分舵，那就越不过顾璟程。 最重要的是，左子辰发现白雪使也是为了顾家的事来的。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梅花阁会让情报堂的人来处理，可肖暮霆却让白雪使亲自来了。心惊的同时，左子辰也生出借梅花阁的手查顾璟程的心思。毕竟梅花阁可是江湖上情报最完善的组织。 所以这一晚，他带着福伯，只他两个人蹲守在了这里。 “之前在扬州，关于肖护法的事算是结束了吧？” 文雪那日见了杨淑之后，神情就一直凝重无比。偏她也不肯和自己说，旋音也很是无奈，只能提起了肖护法的事。 “红花既然已经把事情敲定了，我们就不必再插手了。”文雪说。 旋音一脸诧异，文雪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吧。她终于忍不住问： “可那个杨淑……” “住口。” 她还没说完，文雪就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那个眼神如刀锋，语气也像脆了冰。这是旋音从未见过的，她顿时噤了声。 可不远处的左子辰却险些踩断了脚下的枝杈。 自从“银面飞刀”向他透露了肖燕燕还活着的消息后，这两年左子辰一直没放弃对这位肖护法的追查，但可惜至今没有结果。可今天，他却从文雪两人的谈话里听到了肖燕燕的名字。再加上旋音刚才说的“杨淑”这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名字，左子辰想不多想都不行。 文雪发火之后，两人没再开过口。所以左子辰之后也没再听到过什么，不过他的心思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等两个姑娘休息了，左子辰和福伯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在顾璟程那边，他说的是已经走了。所以他没有回顾家，而是连夜回了扬州。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左子辰沉声开口： “回去之后查查梅花阁最近的动静。” 左子辰也十分懊恼，前些日子忙着成婚的事宜，后又帮着古德中安排古家人。在自己的地界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前段时间红花到杨淑家闹了一场的事他知道，但后来得知她是冲着墨天浩去的，便也没再关心。如今想来，他真是大意了啊。 第366章 祸害 世上男人千千万，红花是怎么注意到墨天浩的呢？还有，红花是为什么来扬州的呢？这些问题左子辰之前竟都没有注意到。而这两个问题，左子辰心里如今有一个答案。有一个人，能把这一切连在一起。杨淑。 其实对于红花为什么会来扬州，又为什么会盯上杨淑夫妻，左子辰也能猜到七八分。无非就是因为黄河三鬼死在那两人手里。但结合文雪和旋音的话，左子辰想起了一件事。 黄河七鬼剩下那四个，是死在肖燕燕手里的。莫非梅花阁的人以为杨淑夫妻与肖燕燕有关？ 如果是之前，左子辰一定会不以为然的一笑了之。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也是这时候，左子辰才想起，之前马三爷和他说的，杨淑的剑法十分诡异的事。那时候，他一心都想着，杨淑吃了断肠丸，为什么完好无损这件事。竟然忘了她诡异剑法的事。 他没见过肖燕燕，但关于纳天大法和断水剑法的传闻，左子辰可没少听。如果杨淑用的就是断水剑法呢？左子辰不敢想。 可他却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可能。如果杨淑就是肖燕燕，有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左子辰被气笑了。什么王凤是梅花阁的人，什么有人处心积虑的想对古视昌图谋不轨。原来她杨淑才是那个梅花阁的人。 可笑他左子辰，自以为见多识广，却被人当了刀子，偏偏还对那人心存愧疚。简直太可笑了。 “呵呵呵。”他低低的笑起来。 车外的福伯不知道左子辰想到了什么，但听着他的笑声，福伯不寒而栗。他深深的意识到，左子辰生气了，很生气。 因为这只是他的猜测，事情又非同小可，回到扬州后左子辰暂未发作。可这件事就像厚厚的乌云，压在他的心上，让他不得喘息。这个年，他是注定过不好了。 …… 杨淑夫妻和樊英说好年三十去他家吃饭。在征得樊英同意后，他们还带上了霍风、乔芷和姜绣娘。如杨淑所料，古德生母子的确也在樊家过年。当然，柳素肯定也是在的。 樊家有家仆，樊英说了不用他们帮忙。所以杨淑他们一家四口也不赶时间。早上起来以后，先打扫了一遍屋子。又吃了午饭后，才去接了霍风他们，几人一起不紧不慢的提着礼物登了樊家的门。 他们到的时候，柳素已经在了，当然还有古德生母子。他们这一大群人竟然是最后到的。 樊英好客，家里来了这么多人让他很高兴。几人很快就聊了起来。 “樊大哥今年过年不回去，家里不担心吗？” 霍风一个少年人，也跟着墨天浩他们叫樊英樊大哥。 “嗨，没事的。我家里就我大嫂，我说了不回去以后，她今年就去梦儿，哦，就是我侄女婆家过年了。” “哦。那柳姐姐呢？”霍风好奇的问。 今天人多，气氛又好，柳素那张冷硬的脸好像也变的柔和了些。 “我没有家人。”她说。 “抱歉啊。”霍风讪讪。 “没事。”柳素并不在意。 杨淑不动声色的看了柳素一眼，没说什么。 “樊大哥，不知张姐过的如何？”杨淑问。 “好着呢。她现在不算我家的家仆，回鲁地之后，我大嫂就把她留在身边作了个伴。现在越来越开朗了。”樊英爽朗的笑道。 杨淑也笑了。真好啊，碧草姐姐现在也过的不错。她又了却了心头的一桩事。 “那婶子你们呢？日后就留在扬州了吗？”她又转而去问古德生母子。 古德生知道杨淑就是一直帮他们的黑斗篷人，是以心情有些复杂，一时就没有开口。 毫无所知的穆彩樱笑着说：“是啊，打算就留在扬州了。他爹的根就在扬州呢。之前生儿德贵人相助，得了碧云剑法和古家的内功心法。我看着这孩子对这些很有兴趣，虽然我们没能力赎回古家老宅，但以后说不定能重振他爹和祖辈的荣光呢。反正生儿还年轻，慢慢来。行就行，不行我们也不强求。” 古德生被他娘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没说话。 在穆彩樱说完后，墨天浩就不动声色的看了杨淑一眼。贵人？杨淑可不就是这两母子的贵人吗。 杨淑则在想，没想到古德生还有此等野心呢。 她娘在时，就常和她说：“你爹当年那事做的不地道，这古家家主的位置原是你二叔的。” 没想到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了正轨上。如果古德生这小子真有本事，她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樊英的注意力也在“贵人相助”那四个字上。 “古家嫂子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们扳倒古视昌的过程太顺利了，确实像是有人在背后帮忙。我去找过那个洛阳来的周姓富商，他对我的问话颇多避讳。而且古家的事情结束以后，他就回洛阳去了，古家的宅子现在只有一个门房看着。德生可知道帮你的人是谁啊？”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古德生。乍然被这么多人盯着，古德生有些慌张，下意识看向杨淑。 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杨淑没有给他任何暗示，甚至也像其他人一样，好奇的看着他，仿佛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古德生有苦说不出，只得含糊其辞道： “我也不知道啊。那人十分神秘，也是分的神通广大。我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自从古视昌一家搬走之后，我也没再见过她了。” 樊英沉思着说：“我原本以为那人是左家小子，但后来一想，不对啊。他就算要顾忌古视昌，也没必要做的这么隐蔽。而且这小子自从娶了古家那丫头之后，对我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不过我也理解，毕竟古视昌现在是他岳父。左子辰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得感激他，也得知足。” 对于樊英的想法，杨淑是很赞成的。这句话放在她身上也是一样的。杨淑就算做不到感激左子辰，她也得学会知足。 杨淑从不觉得左子辰欠她的，就算真有，从她搬倒古家，左子辰却选择作壁上观的时候，这份情他就都还清了。 “之前就听说，樊大哥每次回去都要相亲，不知现在如何了？” 为了不让樊英再多想，杨淑提起了其它话题。 果然，她此话一落，樊英的脸就红了。下意识看了柳素一眼，显然是在征求她关于两人的事是否公开的意见。 柳素没说话，但相处了这么久，樊英也算有些了解她。她没当场拒绝，就等于默认了。 于是樊英红着脸，说：“我，我其实已经和丝丝在一起了。年后，我就准备向她提亲了。” 对，是向柳素提亲，不是向柳寒茹。那个老混蛋不配。 听了樊英的话，柳素也点了点头。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恭喜。他们有人恍然，有人惊讶，但都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两人很配。只有杨淑夫妻面上恭喜，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杨淑在想：自家舅舅还真有本事，竟然真的拿下了柳素这么个冷美人。 墨天浩则在想：虽然自己的任务不是柳素，但除非柳素从此金盆洗手，朝廷又不再追究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否则暗罗卫迟早也要处理柳素的。这样的话，樊英可真是倒霉。外甥女和喜欢的女人都是朝廷的通缉犯。 正这么想着呢，一转头，就微皱了眉头。他怎么忘了，自己这边也有个被女杀手祸害的不轻的小年轻呢？杨淑这女人有毒吧，怎么把身边的人都祸害了一遍呢？ 如果墨天浩知道，古德生心里也想着一个女杀手，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367章 我信 墨天浩现在说的那个小年轻，自然就是霍风了。 霍风听着众人对樊英和柳素的恭喜，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心里十分羡慕。 年后他也差不多十八了，他爹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快要和他娘成亲了。可他看中的姑娘，却迟迟不肯给他回应。其实也不能怪乔芷不给他回应，因为霍风其实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和她说过他喜欢她的话。他只是默默的对乔芷好，也相信乔芷是明白他的心意的。 之所以不向乔芷表露自己的心意，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有预感，乔芷是不会答应他的。至于这是为什么，他暂不得而知。 乔芷好歹是隐卫出身，霍风那直勾勾的目光，她早就注意到了。但她没有转头看过去，霍风的心意她回应不了。 之后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坚果糕点，一个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因为樊家的家仆不算多，傍晚的时候，众人还是去搭了把手。杨淑和穆彩樱去了厨房，墨天浩、古德生和樊英在贴窗花春联、挂灯笼。霍风则带着两个小的在堆雪人。乔芷在一旁看着。 至于柳素，她是不会下厨的。姜绣娘倒是想帮忙，但众人怎么会让她一个盲人去帮忙呢。所以她也只能无奈的坐着了。 因为人多，年夜饭也准备了一大桌。众人围在一起，十分热闹。一群人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众人又围在一起打叶子牌。想起去年，几人也在一起打牌，现在更是有这么多人了，樊英和杨淑夫妻很是感慨。 又坐了一会儿，众人纷纷提出了告辞。樊英没有拒绝，让家仆把他们一一送出去。 古德生母子现在住在樊家，自然不必提。乔芷住在锦绣坊，霍风是要送她的。姜绣娘和他们顺路，自然由他们送回去。柳素和杨淑夫妻同路，一家四口本来在樊家门口等她的，但凡英走过来，红着脸和夫妻俩说： “那个，你们不用等丝丝了，我一会儿会送她回去。” 夫妻俩瞬间懂了，对视一眼后，挂着戏谑的笑容，带着小泽和成君走了。 等他俩走了，柳素就目光清明的看向樊英。她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你想干什么？” 樊英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 “也不干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他确实不想干什么，他只是不想让柳素这么早离开。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樊英就很满足了。 “好。”柳素微翘唇角，同意了。 樊英大悦，拉着柳素的袖子就走了。 两人没去什么其它地方，只是找了个安静的高处，静静的坐着。 “阿素，我已经写了信回去给我大嫂，她也知道了你的事。” 樊英在写信的时候是很高兴的。等信寄出去以后，他才猛的反应过来，他还没征求过柳素的意见。柳素是个很有主见的冷美人，自己不征求她的意见就把她的事告诉了自家大嫂，她一定会生气的吧。但刚才自己和众人说，要向她提亲的时候，柳素没有反驳。这是不是说明，她也是愿意和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呢？樊英不确定。 所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忐忑。说完后就紧张的看向了柳素。 柳素听了这话，没说话，只是也看向了樊英。 樊英见她不说话，瞬间急了。 “阿素，你别生气。我之前太兴奋了，忘了征求你的意见。对不起。” “我没生气。”柳素说。 她确实没生气，只是同样有些紧张。 正如樊英所想，她愿意和他走下去，就该做好见他家人的准备。她只是有些紧张，怕樊英的家人接受不了自己。 樊英听了她的话，就仔细打量起柳素的神情。柳素的脸上是一派坦然，确实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樊英松了口气，问柳素： “那你这是怎么了？” 柳素没说话，让她当着樊英的面说她害怕，她说不出口。 樊英从前肯定是不会去猜一个小姑娘的心思的，但自从认识并喜欢上了柳素之后，他也改变了许多。 他稍微想了下，这才好不容易猜到了柳素在顾忌什么。赶紧开口宽慰她： “你放心，我大嫂不介意你的身份。她对你也只是有些好奇，想见一见你。她说了，看人不能只看对方的身份，甚至不能只看对方做的事，因为人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所以看人最重要的是看对方的人品如何。只要人品好，就值得相交。” 柳素不知道樊英这话是不是安慰她的。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柳素就要高看樊英的大嫂一眼了。 不过想来也是，听说樊英十二岁的时候，一家之主的大哥就被人弄死了。他一直和寡嫂、侄女生活在一起。这些年，樊家虽然不如从前，但到底没有彻底没落。可见樊英这位大嫂也是个奇女子。 “那你愿意和我去见见我大嫂吗？” 樊英忐忑的声音让柳素回过神来。 她很认真的看向樊英，说： “我愿意。但是樊英，我希望你可以给我点时间，我想先去找一趟我爹。” “好，年后我就和你一起去找他。该断干净就断干净吧。” “不是，我说的是我自己一个人去。”柳素严肃的说。 樊英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摇头拒绝。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柳素无奈，想说：“你跟我去有什么用呢？我还得保护你。” 但樊英毕竟是男人，柳素到底没这么说。她只是认真的看着樊英，用冷清的声音沉声开口： “樊英，你说得对。该断干净的关系就该断干净。但这是我和他的事，本该由我自己解决。” 杨淑说过要帮她杀柳寒茹，樊英也要陪她去见柳寒茹。但这些，柳素只是默默在心里记着两人对她的好，却从来没真正当真过。不是因为她不相信他们，而是因为她从心里就认为，这是她和柳寒茹的事。 “可是……” “樊英，你信我吗？” 柳素打断了樊英的话，而是很认真的问樊英。 樊英又是一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柳素沉静的眼，他终究只是掷地有声的说了两个字：“我信。” “好。” 柳素笑了，轻声道： “等我回来。” …… 樊英和柳素没有离开樊家，所以古德生母子都知道两人在僻静处说话。 穆彩樱叹了口气，很是忧愁的模样。 “娘，你怎么了？”古德生好奇的问。 他娘之前不还很高兴吗，怎么叹起气来了？ 穆彩樱一听自家儿子这么问，不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问我，人家个个有伴，就你还形单影只。之前那个文姑娘多好啊，就你还把握不住。真是……” 穆彩樱不说了，越说越生气。 古德生一愣，脸上显出一抹尴尬。小声嘟囔道： “娘，你说什么呢？您可别乱说。” 穆彩樱一看就知道，自家儿子是真的喜欢那个文姑娘的。就是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不去追求人家？ “生儿啊，如今我们大仇已报，你也不必再那么绷着了。若是真喜欢那姑娘，就努力把她追求回来吧。” 古德生被他娘说的满脸通红，赶紧道： “娘，我累了，先回房睡了。” 说完就起身，快速跑了。 穆彩樱在身后喊他：“今晚要守岁的，你睡什么呀？” 可古德生哪里听的进去，甚至脚步更快了。 独留穆彩樱在原地唉声叹气。 第368章 开朗 古德生为什么不去追求文雪呢？他又不傻，文雪来无影去无踪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而且古德生能感觉到，文雪有意在躲着他。若不是他那天在锦绣坊门口堵人，恐怕文雪都不会和他去吃那顿饭。 …… 回到家的一家四口见时间不早，在堂屋里坐了坐，就让两个孩子去睡了。杨淑和墨天浩也洗漱后躺在了床上。但两人睡不着，于是就躺在床上聊起了天。 “时间可真快啊，一转眼我们都成婚一年多了。我们也一起过了第二个年了。”墨天浩感慨的说。 杨淑轻应了一声，把头靠在了墨天浩的胸口上。 心里却想：“不算十五年前那个年三十，这的确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二个年。不出意外的话，这也应该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想到这里，她又思索起成君日后的去处。信已经寄出去有些时间了，想必天山的人已经快来了吧。 “在想什么？”墨天浩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今年年初真不去押镖吗？” 墨天浩一听，瞬间委屈起来： “淑淑不想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吗：” 杨淑并未抬头，伸手不轻不重的拧了墨天浩一把。 “少来这套，我就是问问，又没说什么。” 墨天浩轻丝一声，然后抓住了杨淑的手。确定杨淑不能掐他了以后才道： “年前我不是才出去过一趟吗。短时间内不想去了。再说了，去年我就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琼花。后来不是没去吗，正好今年带你去。” “琼花四五月份才开，你要在家歇这么久吗？”杨淑问。 她心里却知道，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杨淑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等不到那时候，事情就该结束了。 “也不一定，要是真有事也不要紧。到时候我在抽空陪你去就是了。” 杨淑想：不管是出于迷惑面前的男人的目的，还是单纯的想和墨天浩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她都该做出些改变。 于是她说：“到时候再说吧。不过倒是可以等天在暖和点，我们一家四口去瘦西湖划划船，看看两岸的桃花。” 墨天浩一愣，大抵是没想到杨淑会认真的接他这话，并且给出建议。他立刻高兴起来： “好啊，等天再暖和些，我们就去瘦西湖游玩。” “好。”杨淑说。 “那现在可以睡了吗？”她又问墨天浩。 墨天浩一笑，翻身而起： “淑淑，良宵苦短啊。” 杨淑无语，但并没有拒绝。她反而微勾唇角，媚眼如丝道： “好啊，夫君可要战到天明？” 墨天浩眼神一深，俯身，猛然压下。紧接着是两人暧昧的呼吸交缠，一次又一次的骨肉碰撞。 …… 另一边，霍风和乔芷把姜绣娘送回了家。然后两人又慢慢的往锦绣坊走。 乔芷是哑女，自然不会说话。霍风原先都会喋喋不休，可因为之前看到樊英和柳素在一起，而心事重重，所以今天也难得没有开口。但两人都不想打破这份沉默，他们都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两人顶着年三十的寒风，走的却很慢。如果有人看到他们这样，一定会疑惑的多看他们几眼。但两人都不想理会，他们不惧寒风，很享受这种感觉。 可即使步子放的再慢，路也有到尽头的时候。打开锦绣坊的大门，乔芷率先走了进去。她拿起桌上的烛台，把蜡烛点亮。然后往后院去了。 霍风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 一直走到乔芷住的房门口，霍风还一直跟着她。 终于，乔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霍风。用手语问他： “我已经到了，你怎么不走？” 如此直接的话语，让霍风的心刺痛了一下。他扯出一抹强笑，道： “呵呵。那什么，今晚要守岁呢。要不这样，今晚让我留下呗。反正你我都是一个人。放心，我就在外头待着，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乔芷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看着霍风。 片刻后，霍风被看的渐渐不知所措起来。刚想说什么，乔芷就挂着冷漠的表情，用手语说： “我不需要。” 说完，就推门走进了房间。 霍风愣愣的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惹的乔芷不开心了。 …… 左家，左子辰夫妻刚把古家几个人安排好，正准备休息。 古视昌夫妻之所以会瘫了疯了都是被下了毒。这段时间，左子辰也在找人帮两人调理。但杨淑下的药，哪里是普通大夫能解的。就连那位号称“制毒圣手”的宋厘文大夫，也根本解不开。不仅解不开，如果不是古德中父子和左子辰都坚持，古视昌夫妻绝对是中了毒，宋厘文根本就没发现他俩是中毒，而不是生病。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的调理丝毫不起作用。再加上前几天左子辰发现的杨淑的问题，他的心情可谓非常不好。 “左大哥，我看你今晚吃的不多。我特地煮了碗莲子羹，你好歹吃一点吧。” 古月宁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走了进来。 左子辰放下揉着眉心的手，冲着古月宁的方向温和一笑： “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你不必亲自动手。” 古月宁也是一笑，走到左子辰身边坐下。回答： “这是我愿意的。左大哥，快趁热喝吧。” “好。” 左子辰接过古月宁递过来的勺子，然后吃起了面前的莲子羹。 “左大哥今日心情不好吗？”古月宁问。 左子辰无奈扶额，反问：“这么明显吗？” 古月宁坚定的点头：“很明显。” 左子辰一时没有再出声。 “左大哥，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古月宁突然说。 左子辰一愣，除了福伯，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这么说。他的心底不由滑过一抹暖意。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发现我似乎被人骗了。” “啊？” 古月宁有些惊讶，怎么都没想到左子辰会这么说。在她心里，左子辰是最聪明最厉害的人，竟然也会被人骗。 她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向了左子辰。 左子辰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妻子的好奇。他不由一笑，徐徐开口： “我有一个故人，很多年没见了。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我记得的样子。可自从我再次见到她以后，我就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只是出于当年的情谊，和对她的一丝愧疚，我一直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认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这个事实。可前段时间，我发现她不仅变了许多，甚至一直在欺骗和利用我。可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并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所以一时有些苦恼。” 左子辰从来没想过，这些话他会说给除福伯外的第二个人听。可真正说出来了，左子辰恍然发现，其实这并没有那么难。甚至说出来后，他轻松了不少。 他的话说的不算清楚，但该听懂的古月宁都听懂了。 她不知道左子辰说的那个人是谁，但她直觉这个人她一定也认识。 想了想后，她问：“那左大哥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骗了你吗？” “当然。”左子辰说。 古月宁一笑：“既然如此，左大哥还苦恼什么呢？想知道就去问好了。” 左子辰一愣，心中豁然开朗。古月宁说的对，想知道就去问好了。他心思重，一直想着没有证据杨淑是不会承认的。可他忘了，自己其实有很多手段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迫使杨淑开口。 第369章 承认 左子辰大悦，夸道：“娘子真是冰雪聪明。” 古月宁被说的脸上腾起一抹红霞。 “我随便说说的，左大哥可别夸我了。你还是再吃点吧。” “不吃了，该歇了。” 左子辰放下碗筷，朝古月宁靠了过去。还没等古月宁反应过来，她就被左子辰抱了起来。 古月宁一声惊呼：“啊！左大哥做什么？” “休息啊。”左子辰的声音里含着丝轻笑。 古月宁怎么都没想到，左子辰说的休息，和她以为的休息根本不是一回事。顿时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埋在左子辰胸口怎么都不肯抬头。 左子辰又是一声轻笑，迈开大步往床榻走去。 …… 有了古月宁的话，左子辰就准备出手了。他也不多等，大年初八，锦绣坊一开门，他的人就找上了杨淑。 对，经过考虑，他决定在杨淑去锦绣坊的时候把她请到自家来。 杨淑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怀疑了她的身份，所以他用古月宁的名义请杨淑来做客，杨淑应当不会拒绝。可自从成婚以后，左子辰也变了不少。他不想再利用古月宁了，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做的事。 之所以选择在锦绣坊把人请走，是因为左子辰有一种直觉，墨天浩这个人不简单。其实两人也没见过几次，但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左子辰都觉得，这人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他一定在哪儿见过墨天浩。 之前他就摸过杨淑的底，所以左子辰知道，每天傍晚墨天浩都会来接杨淑。为了拖延时间，左子辰还让人去风雷镖局找了些麻烦。可他不知道，风雷镖局是暗罗卫在扬州最大的据点。 所以镖局一出事，暗罗卫的人就知道了，而墨天浩当然也知道了。他一开始不知道来找麻烦的是什么人。为了确定找麻烦的人是单纯冲着镖局来的，还是冲着暗罗卫来的，墨天浩亲自带人去解决了。 不得不说，左子辰的计划虽然有偏差，但阴差阳错的还是达成了他的目的。 不过这些，杨淑现在是不知道的。她今天和吕红她们打扫了一遍锦绣坊，然后挂上衣服饰品，打开大门准备迎客。 可还没等到开张，乔芷就脸色微变的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杨淑有些疑惑，避着人打开了手中的纸条，然后她的脸色也变了。 纸条上用鲜血画了一朵梅花，旁边还有一只飞燕。 杨淑的眉头狠狠皱起，这是谁弄的？ 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墨天浩、文雪、长恒还有柳素。这几个人都不会用这种方式联系她。而且这张纸条与其说是在联系她，杨淑觉得这更像是试探或者威胁。难道是红花？ 杨淑觉得不像。红花就不是这种人。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定会立刻冲过来杀了自己，或者折磨羞辱自己后再杀了自己。最后带着自己的尸体回梅花阁，得意洋洋的向肖暮霆讨赏。 那是谁呢？ 杨淑猜是顾璟程，但她没有证据。 她本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如果真的是顾璟程，她现在可对付不了。 可对方显然不肯给她机会，乔芷凑在她面前，比划起来。 “这纸条被绑在一支飞镖上，看着来者不善。”然后把飞镖也递给了杨淑。 杨淑接过飞镖，仔细打量起来。 片刻后，杨淑笑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看的乔芷一脸疑惑。 拿着那飞镖，杨淑自言自语： “自作聪明。” 这支飞镖的尾部也有一朵梅花，应该是想把事情嫁祸在梅花阁头上。可这支飞镖真正的主人大概不知道，梅花阁的杀手，除了身上的令牌外，兵器和衣服上都是没有梅花印记的。但有的时候，为了挑衅，或者迷惑敌人，也会在身上留下梅花的饰品或者印记。 也就是说，这个送纸条的人对梅花阁有所了解，可又绝对不是梅花阁的人。而她之前想的那几个人里面，只有顾璟程可能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可杨淑却可以肯定，顾璟程就是谢程。所以他不是送纸条的人。 这样想着，杨淑就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顾璟程，是谁都不要紧。 乔芷还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她。 杨淑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没事，我去看看。” 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张纸条就是来试探她的。纸条的主人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又不确定，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来试探自己。 杨淑固然可以不做理会，但她可以肯定，那人是不会放过她的。所以杨淑决定去会一会纸条的主人。反正她背后还有个绝不会让她有事的人，她怕什么。 在乔芷担忧的目光下，杨淑和众绣娘说了一声后，就走了出去。 走出锦绣坊，杨淑一眼就注意到了好几个盯着她这个方向的人。在注意到一个三角眼，留着八字胡的小矮子时，她笑了。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纸条的主人是左子辰啊。 于是也不用人逼，她直接往左家去了。 盯着她的几个人对视一眼，不由对她更防备了。 走到左家，两名魁梧大汉一人一边守在门口，福伯也站在中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见杨淑走在前面，大大方方的冲他们一笑，那几个盯着她的人一脸防备的跟在后面。三人不由面面相觑，连福伯都没反应过来。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他们以为，杨淑会被几个盯着她的人围住，然后半请半逼的走到左家。可现在…… “福伯，左公子有空吗？”杨淑笑眯眯的问。 福伯反应过来，扯出一抹笑，客气道：“自然有空，杨老板请。” 走进左家，杨淑明知故问：“今日你家夫人在吗？” 福伯答：“夫人今天回娘家了。” 杨淑心道：“果然啊，左子辰是不会把古月宁牵扯进来的。” 她哦了一声后，就不再开口。 这次左子辰把见她的地方选在了正堂。杨淑一进门，福伯就在外把门关上了。杨淑甚至听到“咔嚓”一声，门被锁上了。 她回过头去，看见左子辰正面色阴沉的盯着她的方向。 杨淑一笑，走了过去。 “又来了，这次又连杯水都不给。说说吧，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你不知道吗？肖护法。” 听到最后三个字，杨淑彻底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反而松了一口气。 “怎么发现的？”她问。 左子辰倒是被问的一愣，他没想到杨淑承认的这么爽快。他以为她还会像之前一样装傻呢。 “你这是承认了？”左子辰问。 “是，我就是肖燕燕。你想怎样？” 杨淑大方承认，并且反问。 左子辰被气笑了：“呵。你好的很。” 说完，他抬起手，隔空朝杨淑拍了一掌。 不同于上次只为了吓唬她，左子辰这次是用了内力的。 杨淑的身子迅速往后一仰，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子的往后退了一段。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左子辰的掌风。 “干什么？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左子辰冷笑一声，嘲讽道：“呵。我这叫为民除害。” 杨淑一听，也冷笑了一声：“是啊。倘若你今天能弄死我，江湖人是该给你立一块碑。” “碑就算了，但我今天确实不会放你走。” “哦。” 杨淑双手环胸，往后一靠，应的漫不经心。 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左子辰。他低声怒喝： “古月淑，你怎么敢？” “你明知我爹是死在梅花阁杀手的手里的，还拿这种事骗我。还和我说岳母是梅花阁安排的，把我当刀子用。看着我为你所用，还对你心存愧疚，你很得意吧？” 第370章 目的 说这话的时候，左子辰的双眼赤红，嘴边还挂着冷笑，显然是真的愤怒至极。 可杨淑却不为所动。她皱起眉，等左子辰发泄的差不多了以后，才沉声开口： “不管你信不信，王凤确实是梅花阁的人。” “怦”，左子辰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爱信不信。” 左子辰：“……” 他已经气无可气，索性直接起身，朝杨淑而去。 杨淑知道，这次左子辰是来真的。她无奈起身，往后退去。 左家的正堂虽然不小，但两个人一追一逃之下，屋子里的东西还是碎了不少。 杨淑一直在闪避，凭着飞燕步，没让左子辰碰到她一下。可屋子到底小了些，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杨淑的行动范围。最后，她还是被左子辰抵在了墙上。 “左子辰，你可是有妇之夫。和我如此亲密是想干嘛？” 杨淑微喘着气，在左子辰耳边轻声道。 左子辰毫无反应，他早就不是那个会被她轻易牵动情绪的左子辰了。 “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淑撇了撇嘴，说的好像她说什么，左子辰就信什么一样。 她咧开唇角无声一笑。既然他想知道，那自己就成全他好了。 “你爹的死是我受益的。你二叔的事，也和我有关。” 轻飘飘两句话，在左子辰听来宛如雷霆千钧。 “好，好好好。果然是你。” 其实这些左子辰早有猜测，可真听杨淑这么说了以后，他还是无可抑制的愤怒。 左子辰一把掐向了杨淑的脖子。 杨淑怎么可能让他得手。她头一偏，同时提膝狠狠撞向左子辰小腹。 左子辰知道，杨淑虽然没有内力，但力气非常人可比。这一下他可不敢硬接，只好松手后退。 杨淑趁势抽身。 两人拉开距离，各占屋子的一端。 “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但你把我弄到你家，不只是为了杀我，或者兴师问罪的吧？” 又僵持了片刻，杨淑率先开口。 左子辰若想杀她，最好的办法是通知暗罗卫。这样既保全了自己的势力，又在朝廷留下了好印象。可他费尽周折把自己弄到左家，杨淑不信他没有其它目的。 可别说他是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肖燕燕才这么做的，杨淑不信。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左子辰可不是什么好人。 听了她的话，左子辰许久都没说话。就当杨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左子辰沉沉道：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和我说话的底气？” 她的身份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也肯定不会放过她。可杨淑从进门开始，就表现的太过冷静了。她甚至主动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这是为什么？左子辰不知道，所以也有些不安。 杨淑笑了，她当然有底牌，但她不会告诉左子辰。 她走到桌边，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然后坐下，笑道： “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她这副主人的做派，让左子辰气的咬牙切齿： “肖护法的脸皮可真是厚如城墙啊！” 杨淑一抱拳，客气道：“承让。” 左子辰：“……” 他同样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面色阴沉的不说话。 杨淑叹了口气，再次率先开口： “你我也算不共戴天了吧。可你左大公子，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没真正想要杀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或者说，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说了吧。” 左子辰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帮我铲除梅花阁，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淑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整个人都笑倒在了桌子上。 随着她的笑声，左子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你笑什么？”他低喝。 “哈哈，啊哈哈。对不住啊对不住。这实在是太好笑了，我没忍住。抱歉啊。我挺好奇的啊，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杨淑的语气猛然一变。竟有了种质问的意思。 “不帮我，那你就留在左家吧。左家有许多有意思的刑具等着你呢。”左子辰面色阴森的说。 这一刻，他哪里还有平日端方君子的模样，看着倒像是地狱里的阎罗。 可杨淑是什么人，她本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怎么会怕左子辰这样的威胁呢。 她啧啧出声：“啧啧啧，你这是滥用私刑啊。要让崔炳权或者暗罗卫知道了，你可没好果子吃。哦，我想起来了，暗罗卫的那一位，好像就长居于扬州啊。你是真不怕引火上身啊！” 说到暗罗卫，倒提醒了左子辰。他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你倒是提醒我了，江湖传言，暗罗卫的那一位是许指挥使专门培养出来和你打擂台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你若落到他手里，想必会更有意思。” 杨淑一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里，冷笑道：“既然如此，你把我送到他那儿去就是了，废什么话呢？” 左子辰大概是没想到她丝毫不吃这一套，一时间没再开口。 而杨淑却继续说了下去： “怎么，哑口无言了？你不说，那我替你说。你现在不会把我送给暗罗卫的，至少在我的利用价值彻底用尽之前，你是不会把我送去的。” “你因为你爹的事，这些年来一直想要铲除梅花阁。可这么多年了，你也只堪堪处理了一个扬州分舵，最多再加上江南的几个小城。连整片江南都没走完。这是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四大世家看似同气连枝，其实内里却各有各的心思。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三位家主，那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只想保全自己，可没你那么大的冲劲儿。至于他们个家的儿子，也就是你那三个好兄弟，倒是和你一样有一腔热血。可惜他们都不是各自家里的掌事人，武功也是一般。你倒是既有权利又有武功，可惜独木难成林。而且你不得不承认，哪怕你做的再优秀，这双眼睛，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限制了你。” “这些事情其实你自己也清楚，所以你想要寻求合作。最好的合作伙伴当然就是暗罗卫。可人家理过你吗？恐怕根本就没有吧。为什么？因为人家看不上你啊。” 杨淑的字字句句，都精准的踩在了左子辰的痛脚上。他此刻的脸色仿佛已经能滴出墨水来。 可杨淑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她就像没有看见左子辰的脸色，也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越发压抑的气氛般，继续说了下去： “不能与暗罗卫合作，所以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我。你知道我此刻没有办法反抗你，所以威逼利诱，想让我用手里的情报帮你。可就像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一样，我凭什么相信我帮了你，你就一定会放过我呢？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肯帮你，你又有那个本事铲除梅花阁吗？别到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啪啪啪”，左子辰轻轻鼓起掌来。短短的时间，他已经缓了过来，仿佛又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正人君子。 “难怪我会被你骗的团团转，肖护法果然神机妙算、智计无双。你说的对，我甘拜下风。只是我能不能铲除梅花阁是我的事，而且你如今，真的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机会吗？” 说完，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赞赏，手上却迅速朝杨淑逼来。 他的速度太快，再加上之前那个迷惑人的表情，连杨淑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她只能一偏身子，让左子辰的手不至于碰到她的胸口大穴。 第371章 大礼 左子辰一击不中，索性直接扣住了杨淑的左肩。 “我记得当年在飞虎山见面，我伤的就是你的这里。今天我可不会留手了。” 说完，他一用力，杨淑肩头的衣服和皮肉就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原来他的指缝间不知何时夹了一片碎瓷。 左子辰下手极重，杨淑肩头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 可她没哼一声，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怎么，全被我说中了，所以你恼羞成怒吗？”她笑问。 左子辰没接这话，默默的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杨淑终于有了反应，她轻丝一声，骂道： “你来真的啊？弄死了我，你可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左子辰轻声说。 杨淑无声一笑，生不如死。左子辰一定不知道，没有人会比她更懂得何为“生不如死”。 “梅花阁的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要是真敢干这种事，不只是梅花阁，江湖上所有杀手和仰仗这些杀手的人都会对我下江湖追杀令，到时候我还真不如留在你这里生不如死呢。不过有一件事，我倒真可以透露给你，你想听吗？” “又想胡说八道，信口雌黄来骗我了？”左子辰问。 杨淑无奈，撒谎太多，如今说实话也没人信了。她终于也饱尝了一回自酿的苦果。 不理会左子辰的不信任，杨淑说道：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那个堂妹夫顾璟程可能是梅花阁的人。我现在不仅可以告诉你他是谁，甚至可以告诉你，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左子辰不说话，但手上也没再加力了。 “他是梅花阁前任行刑堂堂主谢程。……” 随后她把自己关于顾璟程的所有猜测都告诉了左子辰。 “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且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左子辰冷冷的问。 “当年的谢程，是我杀的。”杨淑说。 “至于你觉得这事和你没关系嘛，原本的确没有，可现在不一定。你那堂妹可是人家的夫人。我知道你们兄妹两个关系不好，可你这么爱惜羽毛的人，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吧？再说了，顾璟程练的武功，那可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东西。你觉得和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即便如此，这也是之后的事。你如今不肯帮我，那今日的事就别想善了。” 左子辰的态度很坚持，他甚至又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 杨淑咬咬牙，空着的右手悄无声息的往左子辰身后伸。 然后她猛然逼近左子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子辰，你竟然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说完，还不等左子辰反应过来，他的后腰上就贴上了一把匕首。 左子辰放在杨淑肩头的手一僵，然后竟然笑了。 是他大意了。他怎么忘了，他能在手里藏东西，杨淑也能。更何况杨淑还是大名鼎鼎的肖燕燕。 “所以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左子辰问。 杨淑一笑，道： “怎么会呢？我当然是想和左哥哥你相亲相爱啊。” 左子辰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想明白杨淑此举何意，他就听到了大堂门外的动静。 杨淑也听到了，她扬唇一笑，伸脚一个反踢，鞋尖的钢针就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反锁的锁孔里。 门外的人本就站在门口，这一下门直接应手而开。是古月宁。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脸色霎时惨白。 此时，左子辰的一只手搭在杨淑肩头，正面对着门口。杨淑的一只手看似环着左子辰的腰，正和他对面而立。两人离得很近，杨淑的嘴唇甚至已经贴在了左子辰的耳畔，好像正亲密的说着什么。在古月宁的角度看来，两人绝对是在搂搂抱抱。 可只有左子辰知道，他的后腰正仅仅贴着一把冰冷的匕首，他后腰的衣服和皮肉甚至已经被划破，有丝丝血迹在往外渗。而杨淑看似亲密的话语，她说的是： “左子辰，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惊喜吗？” 来左家之前。杨淑看到老十之后，就知道找她麻烦的是左子辰。她甚至猜到了左子辰会把古月宁打发回娘家。所以她特地回锦绣坊了一趟，快速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了乔芷。纸条上只有8个字： “先古月宁，后墨天浩。” 意思就是让乔芷先去找古月宁，再去找墨天浩。 如果左子辰肯听她好好说话倒也罢了，最多就是让古月宁暂时拖住他的脚步。然后等墨天浩那边来接她。毕竟在墨天浩看来，她必须要死，但以己度人，杨淑觉得他一定会想让她死在他手里。更何况他对她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所以，他一定会来救她。 如果左子辰不识抬举，非得跟她算以前的账，那她就像之前一样，送他一份大礼。 左子辰终于反应过来，提膝想逼杨淑后退。 可杨淑躲都不躲，甚至更加贴近了左子辰。然后拿着匕首的手更加用力，嘴上却用古月宁能听到的声音说： ““别动啊，子辰。怎么，夫人来了，不好意思了？不是你光天化日把我约到这儿，还把门锁上了的吗？” 听到这句话，古月宁彻底变了脸色。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含着泪转身狼狈的跑了。 “阿宁你等等。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左子辰一边急急的喊，一边毫不留情的冲杨淑出手。 这次他是认真的，杨淑当然不敌。她为了不多吃苦头，索性也没怎么反抗。左子辰很快就点了杨淑的几个大穴，然后粗暴的把她推在地上，自己追了出去。 左子辰心里有气，即使杨淑没怎么反抗，身上有几处也伤的不轻。可她丝毫不在乎，反倒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的笑道： “左哥哥，你可真是好生心狠。之前还淑儿淑儿的叫人家，见了美娇娘，就翻脸不认人啦。哈哈哈。” 左子辰听到了，他气的咬牙切齿，却无心理会。 …… 左子辰是怎么和古月宁解释的，杨淑不知道。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笑的得意。没过一会儿，福伯就带着好几个人亲自把她押去了左家私牢。他们无不神情戒备，生怕他会暴起伤人似的。杨淑看得十分无语，苦笑道： “我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你们那么防着我干嘛？” 几人不理她，反而更防备了。他们刚刚就被这女人狠狠的阴了一把，还因此惹的家主大发雷霆。 正堂外本是有不少人守着的，古月宁原本根本不可能站在门口。可是杨淑跟着福伯来的一路上，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身上放了一个装有或人心制作用的香囊。然后随着福伯的走动，香气缓缓逸散出去，他们这些守在门口的人也都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走到私牢门口，宋嬷嬷更是仔仔细细的把杨淑全身搜了个遍。确定她身上没在藏着任何危险物品后，才粗鲁的把她推进了牢门。然后“砰”的一声，牢门在她面前怦然关闭。 杨淑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得罪了左子辰，对方短时间内怕也是不会来见她的了。她索性不再想左子辰，安安静静的等着墨天浩来接她。 她中午没到就被请到了左家，刚才又和左子辰动了手。再加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杨淑觉得自己有点饿了。而且一直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她也有点难受。不过这一切她都能忍，她从前吃过的苦远不止这些。 牢房里不见天日，左子辰也不可能让人来给她送饭。杨淑很难判断时间。估摸着过了几个时辰，大约到了晚上，终于有人打开了牢房的门。 第372章 要人 带头的还是福伯，他身后是左家武功最好的几个小厮。 看到他们，杨淑躺在地上笑问： “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夫君来了？” 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福伯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嘲讽道： “杨老板如此不知羞耻，倒也敢见墨镖师。” 杨淑一愣，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 “原来连这种事，子辰都愿意告诉您啊，看来他真是把你当家人了。只是麻烦您再质问我之前，先去问问你家主子，是谁在我成亲前夜，还来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的？” 福伯身后的几名小厮面面相觑，这是他们能听的吗？之后家主不会杀人灭口吧？ 福伯也反应过来了，他就不该和杨淑这个女人多废话。 他一声令下，几人把杨淑架了起来。略微粗暴的把她拖了出去。 左家正堂，左子辰和墨天浩对面而坐。两人一个黑着脸，一个神情严肃，气氛实在算不得好。 “左公子，现在已是深夜，内子在你家继续叨扰不好，在下特来接她。” 墨天浩说的客气，但整个人的气势却隐隐让左子辰感到了一丝压迫。 墨天浩上午去了趟风雷镖局，发现来找麻烦的人其实和镖局并没有什么矛盾，纯属就是为了来找麻烦而找麻烦的。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冲暗罗卫来的，倒像是想来一出声东击西。 墨天浩心里有了谱，把事情交给了其他镖师，自己则离开，去找了前缘州。 左子辰的安排自然没那么好查，可他碰上的是暗罗卫。没过多久，墨天浩就知道了找麻烦的人是左子辰。 左子辰是个聪明人，除了一年多以前蒋政云那件事外，双方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而且墨天浩很确定，左子辰是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的。他和风雷镖局也没有任何合作。所以他这一出是冲着什么来的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墨天浩回到了家。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他家门口，正一脸焦急的乔芷。 从乔芷的比划中，墨天浩终于明白了左子辰这一出意欲何为。 自己三流镖师的身份，左子辰是看不上的。但镖局里有许多兄弟，他要是真闹起来，也够左子辰喝一壶的了。所以他才想把自己暂时拖住。 墨天浩倒也不怎么担心杨淑，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杨淑的本事。而且左子辰既然只是想暂时拖住他，那就证明他不会真动杨淑。所以直到深夜，他才一个人去了左家。 可真正见了左子辰，墨天浩才发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来之前他就想过，左子辰为什么要扣杨淑。也猜到了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杨淑的身份。可即使如此，左子辰也不必脸色如此难看吧。 他和左子辰打交道多年，从来没见过翩翩佳公子的左子辰如此脸黑如墨。他不禁疑惑，杨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惹的左子辰这么生气？ “我请令夫人来自然是有些私事，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放她回去。” 左子辰的声音打断了墨天浩的思绪。他冷笑一声： “私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娘子和公子你有什么私事？” 左子辰皱着眉，强行把自己的情绪从之前杨淑带给他的不快里抽出来，正面对上了墨天浩。 那种违和感又来了。不管是从他调查的结果来看，还是从他几次和墨天浩打交道来看，这人都是个温和的甚至有些温吞的人。可是有的时候，左子辰能隐约察觉出眼前这人身上的凌厉之气。 “墨镖师，你一口一个你家娘子，可你真的了解杨淑吗？”他问。 墨天浩心道：“果然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一开始就带镖局的兄弟来要人，而是看似自不量力的单刀赴会的原因。左子辰一定会和他说起杨淑的身份，到时候被镖局里的兄弟听到了可就不好解释了。 他假装没听懂这话暗藏的深意，继续语气不善道： “我家娘子，我自当是了解的。这就不必公子操心了吧？” “你可知，她和我曾是青梅竹马？”左子辰突然说。 墨天浩微愣，眉尾轻挑了一下。左子辰竟没直接说出杨淑是肖燕燕的事。，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说道： “我知道，她就是古月淑。怎么，公子娶了美娇娘不够，还要惦记我的妻子吗？” 左子辰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好好好，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两个都有把人气的七窍生烟的本事。 他太过生气，没当场发作已经是极限，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墨天浩竟然知道杨淑就是古月淑这件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琢磨出这事的不对劲。 墨天浩知道杨淑是谁，他就应该也知道古家那些事是杨淑做的。可这夫妻俩和古德中关系颇好。过年的时候他还听古德中说起，墨天浩帮他押镖赊账的事呢。 杨淑就算了，可墨天浩竟然也能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就让左子辰不得不再注意他几分。 可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左子辰微微咬着牙，冷冷道： “墨镖师误会了。我对杨淑没有那种心思。左某更没有夺人妻的癖好。我想说的是，杨淑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杨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听到她的声音，左子辰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墨天浩直接站了起来，并迎了出去。 看到杨淑被几个男人粗鲁的架着，身上还有血迹，墨天浩是愤怒的，眼神也瞬间锋利起来。 其实哪怕是为了演戏，他也不该如此锋芒毕露，因为墨天浩这个身份在外的形象就该是温和的。可是看着杨淑如此，那一瞬间他没忍住。杨淑猜的是对的，在他心里，杨淑该死，但除了他自己，没人能伤她。 “左公子，这就是你说的私事？我的娘子，岂容你们如此欺辱？”墨天浩立刻质问起了左子辰。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杨淑有一瞬的恍惚。无论是真是假，墨天浩确实是唯一一个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保护她的人。 想到这里，杨淑不由苦笑了一下。长风是她身后的避风港，可他死了。墨天浩是她身前的盾牌，可他是假的。终究，所有的一切都要她独自面对。 左子辰听了墨天浩的质问，没说话。他挥了挥手，示意除福伯外的人退出去。他虽然对杨淑的所作所为恼怒不已，但他还指望再劝一劝杨淑，好让她为自己办事。所以也不想让太多人听到她真正的身份。 等几名小厮退出去后，左子辰才对墨天浩说： “倘若你知道她是谁，你就不会觉得我这是在欺辱她了。她是……” “我是梅花阁的肖燕燕。夫君还觉得他在欺辱我吗？” 杨淑再次打断了左子辰的话，并且笑眯眯的坦然冲墨天浩道。 左子辰和福伯都是一愣，万万没想到杨淑竟就这么说了出来。可令他们更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墨天浩听了杨淑的话后，既没惊讶，也没害怕，只是有些无奈的走过去，想要替杨淑解开穴道。 福伯愣愣的，再加上左子辰的示意，他也没有阻拦。放开杨淑，退到了左子辰身边。 杨淑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被解开穴道之后根本站不住。要不是墨天浩一把扶住了她，她非得摔在地上不可。 “淑淑，你没事吧？”墨天浩小声问。 问着话的时候，他看左子辰主仆的眼神越发不善。 “没事。”杨淑也小声答。 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左子辰的拳头紧紧握起。他家倒是成了给这两人谈情说爱的地方了是吧？ 第373章 可怕 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冷笑道： “原来墨镖师早就知道肖护法的身份了。是左某犯蠢了。只是墨镖师你可知道，包庇朝廷通缉的要犯，也是要受刑的？” 听到这句话的杨淑和墨天浩心里的想法竟出奇的一致：“你不也是没告官府吗？那算不算包庇？仔细算起来，还得再加一条滥动私刑呢。” 心里是这么想的，杨淑就这么说了出来。没办法，自家男人在外的形象，她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墨天浩不好说，那就由她来说。 左子辰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 “若不是顾念着当年那点情分，你以为我会把你留在家里？杨淑，你可别不识抬举。”左子辰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警告。 “我呸。左子辰，你也好意思说，你把我留在这到底为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装什么呢？” 杨淑忍不住了，直接骂了出来。 被她当场拆穿，左子辰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坦然道： “你说的对。可合作双赢的事，你为何不答应？你不妨问问墨镖师，梅花阁的杀手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你帮我一起处理梅花阁，是不是应该的？” 莫名被提起的墨天浩愣了一下，肃着脸道： “全凭淑淑愿意，我没意见。” “哈。听见了吗，左公子？”杨淑笑问左子辰。 左子辰咬着牙，他就不该对这两夫妻抱有期望。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听到这句话，福伯默默往前走了两步，摆出了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 墨天浩见此，放开杨淑，让她自己扶稳，也往前走了两步，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左公子，你若真要动手，必然能留下我夫妻二人。可我墨天浩也不是好欺负的，若真到了那时候，我拼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此时此刻，什么温柔都不复存在了，墨天浩不得不露出锋芒。 趁门外的小厮还没进来，杨淑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左子辰，我劝你三思而后行。毕竟，我能弄死你二叔，你不会以为我不能弄死你吧？” 左子辰和福伯齐齐变了脸色，左子辰更是拔了腰间的剑指向了杨淑。 墨天浩反应也不慢，见此也迅速抽出大刀，直接和左子辰手里的剑碰在了一起。 “杨淑，你敢威胁我？” 左子辰一用力，墨天浩就被震退了两步。 杨淑伸出一只手，默默的扶在了他的腰上，这才避免了他的摔跤。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男人？左子辰，看来你一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威胁你。要死大家就一起死。你今天要是敢把我留在这儿，左家的下场只会比古家更惨。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好，算你狠。滚。” 左子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刀。 见左子辰让步，福伯即使再不甘心，最后还是默默让开了身子。 杨淑和墨天浩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杨淑知道，墨天浩虽然来了，表现的还很强硬。但他是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所以左子辰也不会真正把它放在眼里。所以她能仰仗的只有自己。 左子辰的让步并不出乎她的意料，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子辰顾忌的太多，可逼急了她，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这才是她能脱身的真正原因。 墨天浩则在想，杨淑果然是个无时无刻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这样也好，省得他麻烦了。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但面上却都不显。他们互相搀扶着，在左子辰主仆杀人般的目光下往外走。门口的小厮见他们出来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拦。可见家主没发话，也只好放两人离开。 …… “砰”，等两人走了，左子辰直接掀翻了桌子。 “该死。” 福伯看的心惊胆战，他还从来没看过家主如此情绪外露。 “家主，您消消气。” 福伯赶紧从外面端来一壶茶，递给了左子辰。并且柔声劝他。 左子辰捏紧茶杯，下意识还想砸，可最后到底忍住了， 他喝了一大口，把一杯茶都灌了下去，这才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怒火。 “你要我如何消气？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您相信杨淑刚才说的关于她能弄垮左家的话吗？”福伯小心翼翼的问。 左子辰又重重的叹出一口气，道： “我不知道，但我赌不起。而且她可是肖燕燕啊。即使刚才说那话时，她没有这本事。可她若想，她就能做到。一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她却屡次借助官府的势力达成自己的目的，可见她的本事了。”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她了？” “当然不。可现在最要紧的确实不是她。”左子辰说。 福伯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左子辰久久不语，正当福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 “盯紧顾璟程，必要的时候，不必顾忌左玉珠。做好随时和顾家撇清关系，甚至反目成仇的准备。” 福伯一愣：“您相信杨淑说的话？” 左子辰把福伯当家人，所以杨淑和他说的话他都告诉了福伯。可福伯想不明白，左子辰在杨淑手里吃了这么多次亏，为什么还会相信她？ 左子辰继续叹气：“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倘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江湖可就要乱了。我左子辰虽算不得什么好人，可真到了那时候，凭着我们两家的姻亲，我不仅做不到独善其身，恐怕还是最先遭殃的那个。” 百余年前的那场江湖浩劫无人不知，而引发这场江湖浩劫的可就是这门饮血功。 福伯想了想，便也明白了左子辰的顾虑。他不由也叹了口气。 突然，他猛的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瞪大，嘴巴也缓缓张开。 “杨淑和家主您说这话当真是逼不得已吗？” 左子辰苦笑：“你也反应过来了吧。她根本就不是被我威逼之下，迫不得已露出来的消息。她分明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些。她这是在拉我上她的贼船呢。偏偏我虽然心知肚明，可却不得不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杨淑啊杨淑，她可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心中的想法被肯定，福伯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所有的一切都在杨淑的掌握之中，这个女人确实可怕！ “阿宁怎么样了？还躲在屋子里不肯开门吗？”左子辰突然问。 福伯回神，赶紧回答：“后院的下人说，夫人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出来过。好像也没吃饭。” 自从古月宁看到左子辰和杨淑亲密之后，就哭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左子辰因为要治住杨淑，追出去的时候就晚了一步。等他追上古月宁的时候，古月宁已经反锁了房门，不理他了。 当时福伯他们中了迷香，左子辰要忙着调人把杨淑弄进私牢，根本就没有时间向古月宁解释。后来又要处理后腰的伤口。别看杨淑手里只有一把短匕，但扎的伤口很深。而且这个位置还比较特殊，根本就马虎不得。 等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些，左子辰站在古月宁的房门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彼时的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告诉古月宁杨淑的身份。可若不说，他又完全没法解释之前的事。 两人只能隔着一道门，静静的站着。 古月宁靠在门上，一点点的滑坐下去。她用手死死捂住嘴，眼泪无声的往下流。她知道左子辰就在外面，可他什么都不肯说。在她看来，这就是默认了之前的事。 左子辰有苦说不出，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力。 第374章 解释 而现在，杨淑如此不识抬举，他就无需再顾忌这么多了。 左子辰站起身，迈开大步往外走。 “走吧，去见阿宁。” 福伯跟在他后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家主，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去？” 家主中午饭就没吃，现在都半夜了，福伯很是担心。 左子辰摆了摆手：“不吃了。待会儿和阿宁一起吃。” 福伯叹气，就家主之前那沉默寡言的样子，福伯很怀疑，天亮之前家主两人能不能吃上饭。而且家主之前那个样子，让福伯怀疑，他是不是对杨淑余情未了。 走到两人成婚后古月宁住的清风院，左子辰问站在门口的胭脂： “阿宁一直在里面吗？” “是，夫人一直都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我问什么她也不肯说？” 大半天了，古月宁一直都不肯出来，也不肯说话，更没有吃饭。胭脂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左子辰来了，就像见了主心骨，赶紧对左子辰道： “爷快想想办法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左子辰点点头，沉声道： “知道了。去准备些吃的，一会儿端进来。” “是。” 胭脂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左子辰站在门口，抬手敲门。 “阿宁，是我，左子辰。我知道上午的事情你很伤心，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能不能给左大哥一个解释的机会？” 屋子里没有声音。 左子辰也不气馁，继续道： “你应该看出来了，上午那个女人是杨淑。她，她就是前几天我和你说的那个骗了我的故人。我和她闹的不太愉快。她为了膈应我，故意摆成那个样子的。当时，她手里有把匕首。我受制于人，所以一时没有挣脱。” 他在说前面那几句话的时候，屋子里一直寂然无声。直到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门终于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了。 “左大哥受伤了吗？”古月宁的声音响起。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面对心上人可能受伤的事实，即使心里仍然不舒服，她还是打开了门。 左子辰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沙哑，想来她之前哭了许久，心里不由又心疼又自责。他本想说自己没受伤，以此宽古月宁的心。可又想起古月宁还在生他的气，到了嘴边的话头就是一转，变成了： “确实受了点伤。但是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嘴上说的是没事，脸上却是一副紧抿唇角，忍痛的表情，看上去可怜极了。 “阿宁，外面冷，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这个表情在杨淑那里没用，但在古月宁这里却是一用一个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身子。 “左大哥进来吧。” 两人走进屋子，一时无言。 最后是左子辰先开了口：“你我青梅竹马，我认识的女子你应该都认识。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杨淑就是你大姐古月淑。她，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变了很多，已经不是你我印象中的那个她了。她来扬州以后，利用我对她的愧疚做了不少事。我现在发现了，于是就去质问她，然后就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听了这些的古月宁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惊讶。除了凭直觉一开始就不喜欢杨淑的王凤，古月宁是全家第二个真正注意到杨淑的人。她对古月淑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她够了解左子辰。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左子辰对杨淑是不一样的。 一次两次，古月宁还能骗自己那是因为杨淑像古月淑。可次数多了，她就没办法再这么骗自己了。 左子辰不是个会如此移情的人，可他对杨淑的关注太多了。所以古月宁其实早有猜测。如今听左子辰给出肯定答案，她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所以，我家的那些事，都是她做的。” 她太过平静，左子辰一时拿不准她是否消气。有些忐忑的回答： “是。” “那左大哥真的是最近才知道这些的吗？”古月宁又问。 左子辰沉默，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他怎么能回答？怎么能告诉古月宁，他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他不仅早就知道杨淑做了什么，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帮过她的忙。 他固然可以像从前一样，面不改色的撒谎。可对上古月宁带着轻颤的话语，左子辰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无异于是变相的给了古月宁答案。她叹了口气，下了逐客令： “行了，我知道了。我累了，左大哥也熬了一夜了，回去睡吧。” 左子辰无奈，还想再解释两句，可最后只是说： “好，那你也休息吧。先吃点好克化的吃食再睡，别饿着肚子。” 古月宁轻应一声，不欲多言。 左子辰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门外，胭脂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碗清粥和几碟糕点小菜。见左子辰出来了，她立刻眼巴巴的看向了左子辰。 “把饭端进去，好歹劝她吃一点。我先走了，你多陪陪她。” 左子辰说完后，就迈开了脚步。仔细看，他的脚步还有些踉跄。身后隐约传来古月宁崩溃的哭声。 …… 墨天浩和杨淑出了左家门，就直接往自家去了。生怕左子辰会反悔似的。 杨淑注意到，墨天浩是骑马来的，不由有些疑惑。 “你哪儿借的马？” 他们家是没有马的，城里头就这么点大，他骑马来干嘛？ “镖局借的。上午的时候，镖局出了点事，我傍晚才回来，然后就遇到了小乔。我怕耽误时间，就去镖局借了匹马出来。” 杨淑一听就知道，这肯定也是左子辰的手笔。于是也不再开口，两人迅速回了家。 一推开家门，小泽和成君就跑了出来。 “娘。” “大哥，嫂子。” 成君冲到杨淑面前，十分高兴。 见他这么高兴，杨淑也笑着单手把成君抱了起来。 “我回来了，别担心。你俩怎么还不睡？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是啊，我不是让你们去休息吗？”墨天浩也说。 不等两孩子回答，他又赶紧从杨淑怀里接过成君。 “快下来，你娘受伤了。” 这时候，成君也看到了杨淑肩头的伤口。这么长时间了，伤口早就不流血了，但伤口很深，成君又离的近，他把杨淑狰狞的伤口看的清清楚楚。 他赶忙挣扎着下地，然后关心到： “娘，你怎么受伤了，有没有事啊？” 这时候，小泽也回答了墨天浩之前的问题： “我和成君见大哥你们一直没回来，也睡不着，就索性在堂屋里等着了。” 说着话，他还端了两杯热水分别递给墨天浩和杨淑。 “我没事，去给你左师兄帮了点忙，不小心受了点伤，没事的。”杨淑轻描淡写的回答了孩子们的问题。 “行了，你俩快去睡吧，明天你们还要去学堂呢。”墨天浩说。 两个孩子还是有些担心，但他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在夫妻俩的劝说下，他们最后还是回屋睡了。 墨天浩拿了药箱和酒，走到杨淑身边替她处理伤口。 “这伤口得清理一下，否则之后会起热。忍着些，可能会有些疼。” 杨淑没说话，等着墨天浩给她处理伤口。 墨天浩把酒淋到杨淑的伤口上，顿时发出“吃啦”一声，他听着都疼。可杨淑只是皱了皱眉，连哼都没哼一声。 墨天浩手上的动作很快，淋过酒后就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的给杨淑涂上。之后再拿出纱布，三两下绑好。 手上一边动作，他一边小声嘀咕： “原以为我们家最危险的是我，没想到家里受伤最多的竟然是你。这些伤药全给你用上了。” 第375章 暗帮 听了这话的杨淑不由笑了，没好气道： “怎么，这点伤药还不舍得给我用啦？” 墨天浩无奈，把药箱放回原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然后又开始抱怨：“左子辰也是，怎么下手这么重？一点情面都不讲。” 杨淑笑了笑，往椅背上一靠。“这不是很正常吗：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却没把我送到官府去。我就该感激他了。” 墨天浩冷哼一声：“哼。你当我不知道他留着你在家干嘛吗？还想拿我做法子，我才不上他的当。我只听你的。” “哈。” 杨淑笑着，用没受过伤的手摸了把墨天浩的脸。 “真乖。” 墨天浩一愣，脸红了。抓住杨淑的手，小声道： “别闹。” 缓了一会儿，待脸上的热议退下去后，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的问： “你被他们一直关着，左子辰给你吃饭了吗？” 杨淑摇摇头。 墨天浩拍了下桌子，骂道： “岂有此理。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好。随便弄点就行，天都要亮了。”杨淑伸了个懒腰。 …… “今天你和左子辰到底怎么回事？” 待随便吃了几口，两人又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墨天浩终于有时间仔细问起杨淑今天的事。 当下杨淑就把除了她给左子辰送“大礼”的所有事都和墨天浩说了。虽然在得知墨天浩的身份后，她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但不知为什么，要她当着墨天浩的面说她故意和左子辰亲密，她说不出口。 墨天浩一听，想法和左子辰一样。杨淑当真可怕！ “你可知他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墨天浩对这个还挺好奇的。 杨淑撇了撇嘴，她也想知道。可惜左子辰不说啊。 “不知道，但也无所谓，这不重要。” “那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算账吗？”墨天浩又问。 “算账是肯定会算账的，但不是现在。他现在可没空呢。” 墨天浩无声一笑，对杨淑的话十分赞同。可不是吗，左子辰之后的重心都会放在顾璟程身上了。 “那你趁着这时候好好养伤吧，以后对他们能避就避。”墨天浩说。 杨淑不致可否。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的身体已经很累，但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在床上翻了半天也睡不着。 “睡不着吗？” 墨天浩伸出一只手，虚虚的环着杨淑的腰身，温柔的问她。 “嗯。” 杨淑轻应一声，默认了。 “还在担心左子辰那边吗？” “还好。你呢？怎么也不睡？”杨淑问。 墨天浩眉头轻皱，一时没说话。 此时，天色已微亮。借着窗外的一丝天光，杨淑看清了墨天浩脸上的表情，不由问道： “怎么了？是上午镖局的事情没解决吗？” 不应该啊，左子辰真正的目的是她，应该和墨天浩没什么关系呀。 墨天浩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开口宽慰： “不是，放心吧。” 确实和左子辰没什么关系，但是和暗罗卫有关。今天他去找钱缘州的时候，钱缘州告诉他，顾璟程那边问题不小。 顾璟程称病不出，绿柳山庄的所有事务都由他的亲信处理。墨天浩一猜就知道，他这是在闭关修炼饮血功。若真让他练成了，江湖可就真的乱了。 这件事不小。前段时间从杨淑那里知道了顾璟程在练饮血功之后，墨天浩就把事情报了上去。现在许指挥使的命令下来了，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顾璟程。 墨天浩原本不日就要去处理此事。可消息不知为何走漏了，顾璟程有了准备。 三年的谋划在此刻有了用处，他发动了江南一带所有的势力。一时间，江南的暗罗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部都乱了。 现在消息已经报上去了，但许文方就算要调人来，也需要时间，墨天浩十分烦躁。这才是他为何深夜才到左家的原因，他根本就抽不开手。 但这些，他自然是不好告诉杨淑的。 他不说，不代表杨淑看不出来。从墨天浩的表情里，杨淑就猜到，事情可能与暗罗卫有关。 她不由陷入了深思。 暗罗卫稳定了多年，不会轻易发生动乱，那事情出在哪儿了呢？三个字浮现在杨淑的脑海——顾璟程。 饮血功的练成期很短，最快三个月就能练成。从彭前把消息给她传来开始算起，有一个多月了。这还不算彭前没发现之前的时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顾璟程肯定还没练成饮血功。可按最坏的结果算，顾璟程练成饮血功应该也没多长时间了。 这种情况下，暗罗卫肯定想趁顾璟程还没真正成气候之前杀了他。那如果自己是顾璟程，自己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声东击西，用别的人或事绊住暗罗卫的脚步。给自己留下喘息之机。 杨淑心中豁然开朗。 ，可随后却又皱起了眉头。她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帮一帮自家男人呢？ 见她皱眉，墨天浩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皱褶。 “别皱眉了，会不漂亮的。睡吧。” 杨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道：“老娘正想着帮你出主意呢，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漂亮？” 她瞪了墨天浩一眼，不说话了。 墨天浩被瞪的莫名其妙，想问什么，可最后还是没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杨淑突然说： “今天左子辰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把我送去暗罗卫。” 两人都闭着眼睛，但从墨天浩的呼吸中，杨淑就知道他没睡着。 墨天浩一愣，一时没说话。 “暗罗卫的那位银副指挥使，是许指挥使专门培养出来和我打擂台的，这个江湖传言你听过吗？” 墨天浩的身子紧绷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银面飞刀”这个话题，他不由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道： “听过，但具体的不了解。” 杨淑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我以前跟你说过，几年前我遇到过一个飞刀玩的特别好的人，那人就是“银面飞刀”。左子辰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把我送给“银面飞刀”。我就跟他说啊，那你送就是了。哼，结果你也看到了，他被我气的不轻。但这对我来说还不够，我就继续刺激他。我说：“你想要寻求与暗罗卫的合作，可人家不理你啊。为什么呀？因为人家看不上你啊。”结果他就真被我气狠了，扑上来就动手。我猜啊，这些年他肯定没少和暗罗卫扯皮。” 她看似只是因为睡不着而随意发出的感慨，见墨天浩没说话，自己就又闭上了眼睛酝酿睡意。 可因为她的话，墨天浩已经睡不着了。 左子辰一直想和他们合作，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可正如杨淑所说，四大世家也就是名头好听，其实内里就是一盘散沙。而且四大世家只是江南的四大世家，除了左子辰，其他人其实是拿不出手的。所以他们暗罗卫还真就看不上。 可杨淑的话提醒了他。左子辰想借他们的手报仇，他又为什么不能把左子辰当成探路的马前卒呢。人手不够，就找人借嘛。说起来左子辰和顾璟程还有亲戚关系呢，找他帮忙没毛病。 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墨天浩终于也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一会儿。身边的女人呼吸已经变得轻浅且绵长，显然已经睡着了。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墨天浩也很快有了睡意。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他脑子里划过一个想法： “杨淑怎么这么巧的就帮他解决了问题呢？她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可奈何他太困，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子里一掠而过，快的他根本没抓住。醒来后便也就忘了。 第376章 离开 两人睡了没两个时辰就醒了。墨天浩让杨淑继续休息，自己去做了早饭。几人吃过饭后，他又送成君去了白秀才家，最后拐去了锦绣坊，替杨淑说了一声。 杨淑一个人在家。她本想继续去睡一会儿，没想到柳素却来了。 她打开门，把柳素让了进来。 柳素的目光在杨淑微微凸起的左肩上瞟了一眼。随后嘲讽了一句： “你一个普通人，受伤比我一个杀手还多。” 杨淑一愣，笑了。墨天浩昨晚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她也不隐瞒，只说道：“左子辰干的。” 柳素微微变色，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杨淑。 杨淑知道柳素这是在关心她，心头不由一暖。 “放心吧，没事。你一大早上来干嘛？”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疲惫。也不想多说，直接问起了柳素的来意。 “我要走了。”柳素说。 杨淑又是一愣，问道：“去哪儿？” “去一趟京都。我爹前几日来信，说他在那儿处理一个任务。我想去找他，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 杨淑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不赞同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帮你解决。最多两三个月吧，我就能腾出手来帮你杀了他。” 柳素现在也不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了，直接解释道：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杨淑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 她能理解柳素的坚持，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当年，她先后与谢程和肖暮霆合作，可她从没想过最后那一战，要他们或者别人来帮自己打。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和肖庆岚两人之间的事。 这一点对墨天浩也是一样的。这是暗罗卫和梅花阁之间的博弈，却更是她肖燕燕和“银面飞刀”之间的恩怨。 她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了。只说道： “那你小心。不管怎样，保命最要紧。” 柳素难得浅淡的笑了下，应道： “好。” “那樊英。要和你一起去吗？” “不去。但他要回鲁地。本来我们是想过两天再来告诉你们的，但我既然已经收到了我爹寄的信，就想着先走。樊英过两天也会走。” “行吧。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柳素说。 在她说自己要先走的时候，杨淑就知道柳素可能很快就要离开。现在听到这个答案，她也并不意外。柳素能现在来和她说一声，而不是等到明天临走前再和她匆匆告别，更或者是直接离开，杨淑就已经很满足了。 。 临走前，柳素还是说了句 “你已经引起了梅花阁的注意，现在又和左子辰闹了矛盾，万事小心。” 她走了，就没人能帮杨淑了。柳素觉得，就杨淑这惹事的本事，别说让她帮自己杀柳寒茹了，她能在自己回来前平安无事就很不错了。作为朋友，她言尽于此。 “好，我知道了。”杨淑说。 等柳素走后，杨淑往卧房里走。她看了看时辰，墨天浩好像出去的时间久了点。她心中了然，墨天浩肯定去找了暗罗卫的人。 她猜对了，墨天浩现在就在王氏豆腐坊。 其实以前两人谈事情都是在风雷镖局的，毕竟镖局里才是最安全的据点。但自从墨天浩成婚后，或者说在他认识杨淑之后，这些事情就通通挪到了王氏豆腐坊。防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你去联系左子辰，把事情跟他说清楚。让他用他的身份聚集江南的各大门派世家，先把最近的混乱解决一下。至于饮血功，避免引起恐慌，让他先别说了。” 其实这些左子辰应该都清楚，墨天浩也相信他能处理的很好，。况且还有个钱缘州。他只是习惯性的叮嘱罢了。 钱缘州越想，就越觉得墨天浩这主意很好，皱起的眉头展开了，笑容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听了墨天浩的话，他连连点头。 可想出这么个好主意的墨天浩，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他总觉得昨晚临睡前，他忘了什么东西。 走出豆腐坊，墨天浩往自家走。走到自家巷子口，李婶正在等他。两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招呼，甚至连脚步都没停顿半分。他们只是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在错身而过的瞬间，李婶把手里的许多东西递给了墨天浩。 出门前，墨天浩就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当时就托李婶给他带东西回来。但这事不能让杨淑知道。别看两人这是在光天化日下递的东西，那也是看着周围没有人才敢递的。 墨天浩回到家的时候，杨淑已经睡了。墨天浩想了想，也脱了外衣躺上了床。 他一上来，杨淑就醒了。有些迷糊的问了句： “回来了？” “嗯。睡吧。” 墨天浩应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半上午的时候，两人就醒了。杨淑当然看到了厨房的菜。她笑了笑，心道： “这不知道又是哪个给他打的掩护。” …… 左子辰和古月宁谈崩之后，他就神色郁郁的回了前院。在福伯的极力劝说下，他勉强吃了点东西。可再可口的佳瑶，左子辰吃起来也是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吃完饭后，福伯又劝他去睡一会儿。左子辰和杨淑一样，都属于身体已经很疲惫，但心里装着事，根本睡不着。最后他在书房的小榻上眯了一会儿。 下午的时候，左子辰又处理了一些其他事。这糟糕的一天，也就差不多到了头。 可晚上的时候，古月宁让胭脂来传话。 “夫人说，她有些不舒服。避免过了病气给爷，您今天还是在前院歇吧。” 胭脂都要哭了，夫人这是在赶爷啊。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 左子辰的笑容有些苦涩，他当然知道古月宁是什么意思。可他反驳不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等胭脂走了，左子辰对福伯说： “拿酒来。” 福伯一愣，叹了口气，没说话。 如果是以前，左子辰下令，他即使再不想让对方借酒消愁，也会照做去拿酒。可现在左子辰已经成婚了，家里已经有了女主人，有些事情福伯就想要改变了。 他无妻无子，是真的把左子辰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他不想让他和他的妻子产生隔阂。 “家主，女子是需要哄的。” 左子辰眉尾一挑，福伯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见此，福伯又叹了口气，劝道： “家主啊，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借酒消愁终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夫人心软，不如您再和她好好说说。” 福伯就想不明白了，家主追求夫人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的吗？他一个老头子，都喜欢的不得了，更别说夫人这样的小姑娘了。怎么到了现在两人吵了架，家主要在这里喝闷酒呢。 左子辰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往后院去了。 福伯赶紧乐呵呵的跟上。 清风院，古月宁的房间已经熄了灯。外间的丫鬟看到家主来了，都是一愣，赶紧报给里面的人。 胭脂匆匆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左子辰。 “家主，夫人已经睡了。” 左子辰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径直站到了房门口。 “阿宁，我知道你没睡。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有些事情我的确知道，但我向你保证，我从未想过要帮她做什么，更没想过要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屋子里没有声音。 “你不开门没关系，我就在门口等着，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肯见我了，你再开门放我进去。” 说完竟真的站在门口不动了。 第377章 清醒 胭脂愣了，不知所措的看向福伯。家主这又是想干嘛？ 福伯也愣了，反应过来后一脸无奈。他确实想让家主和夫人好好解释，但不是这么个解释法啊。 “家主……” 左子辰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福伯，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留在这儿。胭脂，你去偏房吧，阿宁若有什么事，你也方便帮她。” 福伯年纪大了，昨天就陪自己熬了一夜，今天又没好好休息，左子辰想让他去歇着。 福伯叹了口气，家主如此，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去休息呢。可他知道，左子辰的决定不是他能改变的，想了想后，最后还是叹着气摇着头走了。 胭脂见福伯走了，自己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外面的动静房里的古月宁肯定听到了，但她一直没给出任何回应。 她不出声，左子辰也不出声。站在门口没挪动半步。 时间就这么静静的流逝着，两人一个门外一个门内，还是没有出声。 古月宁当然没睡着，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门外左子辰的呼吸声。她也不是没动摇过，她知道左子辰昨天才受了伤，也知道正月里的夜晚有多冷。可她不甘心。 她是天真，不是傻。左子辰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办法逼她开门了。古月宁看的明白，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也唾弃过自己，明知左子辰不止一次的利用她，甚至昨日和她说的，从未帮过杨淑的话都不一定是真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对左子辰心软，忍不住对左子辰心动。 门外的左子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骗人骗的多了，古月宁当然就不可能再信他了。可有些事情，左子辰又做不到全盘托出。无奈之下只好用上了他百试百灵的招数。这的确是在骗取古月宁的心软，可也是他心甘情愿的诚意。 后半夜的时候，天上下了霜。古月宁听到了窗户被风吹响的声音。她犹豫着，在房里来回踱步。可最后，还是没有打开门。 这期间，胭脂拿了伞递给左子辰。左子辰却微微摇头，推开了胭脂递过来的伞。 “不用了。”他说。 外面的风刮的确实大，也是真的冷，左子辰的唇也已经发白。可他还是不肯离去，执着的等着房门被打开。 “家主，您回去吧。或许夫人已经睡了。” 因为风太大，胭脂大喊着。 左子辰把她往偏房推。 “进去吧，别说了。” 等胭脂走了，左子辰继续站在了古月宁的房门前，不动如山。 就这样，天亮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外面的霜和风都停了。古月宁也终于打开了门。 一推开门，她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左子辰。左子辰的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霜，眉梢眼角上也覆了雪花。 “阿宁，你肯见我了？” 因为被冻到了，左子辰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模糊。 古月宁慌了，赶紧把左子辰拉了进来。一边帮他拍掉身上的浮雪，一边扬声喊道： “胭脂，快，沏壶热茶来。” 胭脂早在外面待命了。听到古月宁的声音，赶紧端了热茶进来。 另一个丫鬟也给炭盆添了炭火。 等左子辰坐下，手里捧着热茶，整个人才慢慢缓了过来。 “你真傻。竟真的在门口站了一晚上。” 古月宁明明是在数落他，左子辰却觉得她的声音很是温柔。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笑容。 看他还在笑，古月宁更没好气了。 “你笑什么？” “觉得开心。”左子辰说。 “开心什么？” “以前，除了福伯，没人这么关心过我。” 古月宁一愣，不说话了。 良久，才小声咕哝了一句：“又想骗我对你心软了。” 左子辰如沐春风的一笑，问道： “那你心软了吗？” 古月宁鼓起了脸，难得看着有些可爱。 “阿宁，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虽然不能保证事无巨细的对你全盘托出，却也不会再容忍有人伤害你，或你在乎的人和事。你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左子辰突然正色起来，郑重的问古月宁。 “我，我愿意。” 即使她的声音还有些迟疑，但她终究说了这一句。 之后，古月宁让人给左子辰做了小米红枣粥，还特地让人在里面放了姜片。粥熬的浓浓的，趁热喝下去，左子辰也微微出了汗。 吃饱喝足，他自然而然的开始犯困。古月宁又赶紧让人去休息。 可到底是受了风，半睡半醒间，他发了热。古月宁衣不解带的细心照顾着。 就在这时候，暗罗卫的人上了门。 前面说过，暗罗卫其实是看不上四大世家的。所以上门的也不是钱缘州，而是另一个百户。可即使是这样，福伯也不敢怠慢。他把人客客气气的让了进来，给人上了最好的茶水，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清风院找了左子辰。 可左子辰还没醒，福伯只能找了古月宁。 古月宁不了解他们这些事，但她听福伯说，来人是左子辰很重视的人。怕左子辰事后不满，古月宁和福伯一商量，还是决定叫醒他。 左子辰靠在床头，还有些懵。暗罗卫？他没听错吧？暗罗卫的人怎么会来找他呢？ 简单收拾过后，左子辰去见了来人。 …… 两刻钟后，暗罗卫的那个百户离开了左家。左子辰若有所思，但因为头昏脑胀，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只好无奈放弃。喝了药，又勉强吃了点东西后就又睡了。 因为这天还有点冷，而且他又病了，左子辰把众门派的集聚定在了二月份。 等他终于好了以后，才有精力去考虑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 他两天前才和杨淑讨论过想和暗罗卫合作的事，两天后暗罗卫的人就来找他主动寻求了合作。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要知道，之前都是他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什么时候暗罗卫的人会主动和自己合作了？ 可若说杨淑和暗罗卫有关，疯了吧？这怎么可能？最后他也只能把事情推给杨淑的狡猾，毕竟杨淑能借官府的手算计自己和古家人，那又为什么不能借暗罗卫的手算计顾璟程呢？ 至于墨天浩，左子辰觉得，自己日后也要多注意些。 …… 自从那日从左家离开，左子辰就再未找过她的麻烦。杨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在等左子辰和暗罗卫的动静。可惜一直等到二月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且她本以为，有左子辰帮忙，墨天浩腾出手来，就一定会去处理顾璟程。然而等了好几日，墨天浩也安稳的很。 杨淑疑惑了。正当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天晚上自己猜错了的时候，某天晚上，墨天浩突然和她说： “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瘦西湖游玩吗？我听说过两日四大世家要在瘦西湖办一场赏花宴，不如我们也去？” 杨淑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墨天浩当然也看懂了，赶紧解释道： “四大世家举办的这场宴会很大，也让普通人去观赏，我们接触不到左子辰的。我听说，这其实就是每年四月里的那场拍卖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而且这次除了扬州的几大武林世家，好像江南一带的门派都会来。” 杨淑了然，这肯定就是暗罗卫和左子辰想出来的掩人耳目的办法。 只是她本想一家四口去，给他们彼此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这也好，本来就是假的东西，有没有都不重要。她原本也不在乎这些的，是认识墨天浩以后，不自觉产生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也该清醒了。 第378章 静等 想到这里，她说： “好啊，那就去吧。只我们两个吗？” “对。小泽他俩还要去学堂，怕是没时间，就我们俩去吧。” 那天肯定人多眼杂，墨天浩本来就没打算带两个小的去。如果不是想看看杨淑会是个什么反应，他连杨淑也不想带去。正好也全了之前瘦西湖的桃花之约。 墨天浩为什么不去苏州杀顾璟程呢？因为顾璟程不是吃素的，左子辰闹的动静这么大，就算有个赏花宴的名头，消息也难免走漏。赏花宴当天肯定会有好几方势力来探听消息，他得暗中去守着。更何况顾璟程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尚不可知，他要等着许指挥使派的人到了再说。 …… 二月十八，天朗气清。似乎连老天都知道，扬州今天有人要举办宴会，沉闷了好几天的天也露出了太阳。 一大早，杨淑和墨天浩在两个小的都去了学堂之后，就开始准备去瘦西湖了。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都知道今天不是冲着游玩去的。 墨天浩拿了刀，杨淑明知故问： “既是游玩，拿刀干什么？” 墨天浩面不改色，露出个略带无奈的笑容道： “没办法，吓怕了。拿把刀在身上也安心。” “说的对。” 杨淑十分赞同，回到屋子里拿了把剑出来。 墨天浩愣了一下，问： “你哪来的剑？” “小乔那儿拿的。也是为了防身而已。” 其实她有两把剑，但无论是紫煞还是破军，都不是能示于人前的。无奈之下，她只好弄了把普通的剑回来。至少平时要用的时候拿得出手。 “放心吧，今天去的大多数都是武林人，你我这副打扮，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她怕墨天浩多想，还解释了一句。 墨天浩点点头，一脸的复杂。他当然知道他们这副打扮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可杨淑准备的这么充分，总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墨天浩总觉得，杨淑和自己一样，知道今天会出事。 这放在以前很正常，可这段时间，杨淑一直在家里养伤，连锦绣坊都没去。墨天浩也一直在家里陪着她，所以很确定，杨淑没机会从外界得到消息。而那天晚上，杨淑是和自己随便感慨的，不应该知道左子辰想干什么才对。 “在想什么？” 杨淑冷不防的出声，吓了墨天浩一跳。 他笑了笑，道： “没事，我们走吧。” “嗯。” 两人到瘦西湖的时候，时间还早。左子辰定的时间是下午，几个世家的人都还没到。杨淑两人看到的，都是些小门派的子弟。还有些世家门派的家仆杂役，在湖边上忙活着，应该是在为下午的赏花宴做准备。 即使如此，瘦西湖附近的人也不少。等下午的时候，这里的人只会更多。 “这里的人太多了，我们先去附近转转。等下午再来凑个热闹吧。”墨天浩建议道。 “好。” 杨淑没意见，同意了。 于是两人远离了人群，往僻静处走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笑。闲庭信步着，十分闲适。 二月里的天气，瘦西湖边上的桃花果然已经开了。鲜艳娇嫩的花朵在微风里轻轻摇摆着，看着美丽极了。 墨天浩折下一枝还带着露珠的桃花，抬手簪在了杨淑的鬓边。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她。 “真好看。” 杨淑摸了摸鬓边的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墨天浩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如果不是他手边没有纸笔，他都想把眼前的这幅场景画下来了。 “怎么了，看呆啦？”杨淑笑吟吟的问。 墨天浩反应过来，真诚的点头： “嗯。确实看呆了。” 杨淑哼笑一声：“哼。行了，走吧。” “好。” 墨天浩应了一声，挽住杨淑的手继续往前走。 两人体力好，围着瘦西湖的外围走了一大圈。看似是在游玩，其实都在不动声色的打探地形，为下午的突发状况做准备。 见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着，然后拿出之前带来的午饭，不紧不慢的吃着。 等吃完了午饭，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看有不少人往湖边围了过去，也跟着走了过去。 湖边上之前就停了一艘巨大的画舫，现在画舫已经开始上人了。 左子辰夫妻都到场了，两人身后是其他三家的家主和他们的儿子，也就是白羽鹤三人。在后面，是许多两人不熟悉的扬州和江南武林门派的掌门。 左子辰的气色不好，看着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2月的天里，竟还多穿了件披风。 古月宁更是上了一层薄薄的妆容。 可杨淑知道，即使自己的眼力再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这么多的人，她能看出古月宁上了妆，这就一定不只是一层薄薄的妆容而已。 想起自己那天做的好事，杨淑难得有些心虚，往墨天浩身后躲了躲。 墨天浩一愣，以为杨淑是在躲左子辰，赶忙安慰道： “别担心，左子辰看不见的。” 杨淑撇了撇嘴，她能不知道左子辰看不见吗？这个距离下，正常人都未必看得见他们，更别说左子辰了。他再敏锐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两人就躲在人群里的。但她不想解释，沉默着没说话。 随着左子辰这些人都上了画舫，画舫也离开了岸边，飘在了湖上。画舫沿着湖边开始绕圈，方便上面的人观赏湖边的桃花。 因为今天来的人实在不少，画舫又载不了这么多人。于是左子辰之前就让人在岸边准备了几十只小船。等画舫离开了岸边，这些小船也纷纷下了水。 当然，这些小船是给所谓的武林人准备的，杨淑两人是上不去的。 他们和许多来看热闹的百姓一起挤在岸边，看着之后的发展。 “各位，很高兴你们能赏脸来左某举办的赏花宴。今天我把诸位聚集在这里，是想延续并扩大这些年扬州武林拍卖会，希望造福更多的武林人和普通百姓。” 不同于上次在运河边上，这次左子辰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杨淑和墨天浩的耳中。两人知道这就是一句场面话，左子辰真正想说的，怕只有画舫上那些人才知道了。而自己这些他口中的平民百姓，其实就是给他们要做的事打掩护的人。 今天武林人太多，再有人想闹事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墨天浩想不动声色的解决，就不能只站在湖边看着。 “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往后退一退吧。免得一会儿失足落水就不好了。”墨天浩说。 于是两人又逆着人流往外走。 一开始他们还一起在人群外围转悠着，静等闹事的人出现。可很快，墨天浩就看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他不动声色的离杨淑越来越远，在人群里左躲右闪，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 本来杨淑如果有心要跟，他是没那么容易甩掉她的。可奈何，杨淑也同样想甩掉他。因为她也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 “小兄弟，看什么呢？” 长恒和普通人一样挤在人群里。不同的是，那些人是来凑热闹的，而他是来探听消息的。从那些连小船都没能挤上去的末流武林人口中，他得知这次的赏花宴办得十分突兀。而且画舫一开始还围着湖边打转，可现在已越来越往湖中间靠了。既然是来赏花的，停在湖中间算怎么回事？船上人的谈话，因为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的吵闹声，也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长恒更加确定，这场赏花宴有鬼。 可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却被人拍了下，一道熟悉的女声也在他耳边响起。 他一回头，果然是杨淑。 第379章 质问 在这里看到杨淑，长恒并不意外。可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的疑惑。他可是易了容的，肖护法已经厉害到，仅凭一双肉眼就能认出自己了吗？ 杨淑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由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长恒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杨淑的意思不是说自己的眼睛有什么特殊，而是在告诉他，问题出在他的眼睛上。 长恒长的太好，最出彩的就是那双桃花眼。易容的时候，关于眼形等细枝末节是可以调整的，只是比起只一张人皮面具要复杂的多。长恒今天出来之前，只换了一张脸。不熟悉他的人，当然认不出来。可熟悉他的人，仔细观察后，还是能认出来的。可长恒知道，杨淑熟悉的不是他，而只是他这张脸。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难过。 不过很快，长恒就反应过来。他看见杨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两人默契的往人群外走去。 “你来这干什么？” 待人少了些后，杨淑和长恒并肩而行。 “红花使让我来打探消息的。”长恒答。 果然，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引起了红花的注意。 “她本人也来了吧？”杨淑又问。 长恒点头，说： “她在湖上的某条船上。” 杨淑一愣，船上的可都是有名有姓的武林人，红花想混上去，就必然要易容。那这个被她替代的人，要不打晕藏起来，要不杀掉毁尸灭迹。杨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红花肯定选择了第二条。这样确实是方便了，可之后左子辰等人，也一定会知道今天的赏花宴混进了不该混进来的人。 长恒是佩服杨淑的，她听到红花今天也在，脸上只有若有所思，而没有惊慌。可她如今的身份可不能让红花知道啊。 殊不知，杨淑之所以不慌张，是因为她知道，红花今天可没心思来找她的麻烦。 “你要探听消息，为何不来找我？”杨淑突然问。 长恒一愣，回答： “前两日去锦绣坊，没找到护法。您曾经又跟我说过，不要去您家。所以……” 杨淑这才想起，这几日她确实都在家里。 “以后若有什么紧急事找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先去找小乔。” 长恒点头，表示明白。 “这次左子辰不是冲着梅花阁来的，他是为了顾璟程。” 长恒一听，瞬间正色起来。他可太记得这位绿柳山庄的大公子了。 “具体的白学使都知道，现在肖阁主应该也知道了。红花若真的想知道什么，回总部就行了。” 长恒十分感激，他当然明白，杨淑这是在提携他。 “小子，你站住。” 突然，一声高喝吓了两人一跳。 他俩齐齐转头，就看到了一身穿白衣，头戴金冠，一手拿剑，一手执羽扇的青年朝他们的方向而来。是白羽松。 两人谈话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离人群有了段距离。白羽松刚才叫的是小子，所以不可能是杨淑，而一定是长恒。 杨淑飞快看长恒一眼，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长恒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淑拧起眉头，已经顾不得考虑白羽松为什么不在画舫上，而是要盯着长恒了。她直觉上不好，小声说了句： “跑。” 长恒闻言，想都不想的转身就跑。 白羽松大怒，立刻就想要追。可在看到杨淑之后，却停在了她面前。 “你认识刚才那人？”他趾高气扬的问。 白羽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因为左子辰也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打探消息，所以就让自己的这几个兄弟提前下船，在瘦西湖边上查看。没有找到打探之人最好，找到了也好一网打尽。不仅白羽松几个，湖边其实还有不少他们的人。再加上墨天浩和暗罗卫，这里实在是热闹的很。 至于白羽松是怎么注意到长恒的？那当然是因为他的易容技术虽然过关了，但是心智还不够成熟啊。之前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又想办法套问消息的样子，引起了白羽松的怀疑。更何况他现在更是已经跑了。白羽松认定，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再加上杨淑和他在一起，白羽松更是不可能放过他了。左子辰早和他们说过，杨淑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过他也不担心长恒那边，自然会有人替他继续追。他现在对杨淑更感兴趣。 “不认识。”杨淑面不改色的说。 “杨老板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孤男寡女走这么远做什么？” “这好像不关白二公子的事吧？”杨淑笑道。 白羽松怒了，拔出剑指着杨淑。 “我刚才是在抓奸细。杨老板，你最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杨淑面无惧色，故作疑惑的问道： “奸细？这不就是一场武林人士的拍卖会和赏花宴吗？哪来的什么奸细？” 白羽松自然不会告诉她，而是疾言厉色地说： “这不关你的事，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杨淑气笑了：“我说不认识不认识，白二公子就是不信。现在反倒要来说我不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公子这叫无理取闹知道吗？” “你……” 白羽松怒极，还想继续骂。可就听“嗖”的一声，一支袖箭从他背后射来。 白羽松轻巧的一旋身，轻松避开了袖剑，可杨淑就站在他对面，他这么一躲开，杨淑就倒了霉。 白羽松没动，脸上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显然是不会帮她的了。 杨淑无奈，脚尖一点，运用飞燕步瞬间退出数丈远。袖剑在她身前三尺处就没了力，“噗”的一声插在了地上。 白羽松愣愣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杨淑。这个眼神让杨淑都有些头皮发麻。什么情况？白羽松不去找朝他射袖剑的人算账，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做什么？ “白二公子，你……”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白羽松就声音高亢且带了一丝颤抖的质问道：。 “你是谁？” 这一声太过尖利，连发现自己闯祸了，准备来向他道歉的武林人都吓得停住了脚步。 天知道，他真不是故意的。练武的人，难免遇事就喜欢用武力来解决。两个武林人士一言不合就开干，这不就打起来了吗。结果不小心伤了白二公子。他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里，两个最低等的小弟子。连自家师父都得罪不起的白二公子被他们伤了。这还得了，赶紧来道歉。结果没想到还没说上一句话呢，就看见白二公子一脸杀气的指着一个妇人厉声质问。这下他们哪还敢上前？可走又不敢走，只好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地提心吊胆。 杨淑一愣，心下一个咯噔。白羽松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是她大意了。刚才那只袖剑来的太快太突然，她下意识就用飞燕步躲开了。难道白羽松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她之所以敢用飞燕步，不仅仅是下意识的动作。更因为她知道，江湖上知道飞燕步的人虽然很多，但真正见过的人却没几个。因为那些见过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就连左子辰都没见过，白羽松见过？ “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白羽松现在的理智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双眼赤红，满脸杀气。可相比之下，他的脸色却又是一片煞白。 杨淑直觉不好：“二公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迈开腿就想走。 “站住。” 白羽松又是一声高喝，举剑就刺杨淑面门。 那两个进退两难的武林人看的倒吸一口凉气。白二公子和这女子到底什么深仇大恨，竟是想要直取人家性命。 第380章 激动 杨淑眼神一凝，不退反进。找准白羽松的刺剑空档，拔出腰间长剑就刺他胸口。 白羽松撤剑防守，杨淑运足力气与他手里的剑碰了一下。 “白二公子，你这是何意？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就要杀人不成？”她厉声质问。 白羽松毫不理会，他赤红着眼，又朝杨淑刺出一剑。这一剑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狂乱。 杨淑心道：“疯了疯了，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同时脚下急退，避开了这一剑。 可白羽松没有给她缓口气的机会，一剑接一剑的刺向杨淑。 杨淑无奈，只得认真应付起白羽松的进攻。这次她学聪明了，用的都是普通的武功。她的练武天赋极好，在梅花阁的那些年，除了和肖庆岚学习武功，她还和其他杀手甚至目标学过各种武功。应付起白羽松，虽然做不到游刃有余，但至少能暂时不落于下风。 可杨淑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且不说自己没有内力，根本耗不起。就说她的身份，都不能让人知道。可她越是动手，暴露的就只会越多。 想到这里，她的剑招一变，瞬间诡异起来。 直觉告诉她，白羽松不对劲。既然对方已经开始怀疑她了，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不藏反露，倒要看看白羽松要干什么。 她的招式一变，白羽松瞬间有些应接不暇。可他的眼神却更加狂乱了，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 杨淑乘胜追击，逼的白羽松连连后退。 在杨淑的剑尖滑过他的肋间的时候，白羽松下意识伸出二指，迅速在杨淑的剑刃上一拨，然后一个旋身，让这个伤口不至于太深太长。 看到这一招，杨淑手上的动作一顿，险些让白羽松刺中。 两人动手不过片刻，但动静不小。那两个来道歉的武林人本还在提心吊胆的看热闹，可看两人越打越凶，终究不敢再干看着。上来阻拦是不可能的，他们不敢。于是就只能叫人。 很快，有不少武林人都朝这里而来。 “淑淑。” 杨淑听到墨天浩在叫她。不一会儿，墨天浩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和他同时杀到的还有白羽鹤和严景。 白羽鹤拿着剑，冲到杨淑两人中间，隔开了他们。然后下意识就刺向了杨淑。 墨天浩怒了，拔刀就架了上去。 “白大公子，你干什么？” 他很生气，拉偏架也不是这么拉的吧。 白羽鹤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撤回剑，冲杨淑两人抱歉一笑。 “抱歉。只是墨夫人和家弟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墨天浩也下意识看向了杨淑。 自从看到白羽松用了那招二指拨剑的招式之后，杨淑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刚才和白羽松动手，容不得分心，现在停下了，她就陷入了沉思。所以墨天浩的问话，她一时没有反应。 见她不回答，墨天浩也不掉链子，瞬间把矛头对向了白羽松。 “这个问题，白大公子不该先问问白二公子吗？我可是记得，之前这两位兄台说过，是白二公子先动的手。” 说完，他看向了两个最开始在这里的武林人。 两人被他看得不自在，纷纷低下了头。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看热闹。这种话是随便能说的吗？这俩夫妻现在显然处于弱势。帮他俩说话，这两人不敢。可不帮他俩说话吧，又怕有人当场指出来。那脸可就丢大了。 见两人不回答，墨天浩脸颊两侧的肌肉抽了抽，显然有些愤怒。 他自己也感到很奇怪，这个结果不是他早就预想到的吗？以前扮猪吃老虎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憋屈，没这么愤怒啊。怎么遇到杨淑之后，就连这也变了呢？ 墨天浩说的这一点，白羽鹤也知道。他也感到很奇怪，自家弟弟虽然有些冲动，也一直不太喜欢杨淑，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对她动手啊。于是他和众人又看向了白羽松。 白羽松煞白着脸，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若不是严景扶着他，他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但这并非因为虚弱，而是兴奋和激动。 “她，她……” 他指着杨淑，可憋了半天，却只说出这两个字来。 还不等众人细问，白羽松白眼一翻，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严景一把接住了他软倒的身子。然后瞪向了杨淑。 “你对我四弟做了什么？” 杨淑终于回过神来。她都懵了。白羽松怎么晕过去了？要不是她很确定，自己没在剑刃上涂毒，她都要怀疑白羽松是不是中毒了。 她立刻道：“这和我没关系啊。” 白羽鹤等人哪里肯听她解释。由白羽鹤开道，严景抱着白羽松，两人赶紧往湖边走。画舫上有大夫。 “家弟若有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两位最好跟着一起来。”白羽鹤冷冷的对杨淑两人说。 杨淑和墨天浩对视一眼，如今只能跟上去了。如果他俩敢不跟着，围在旁边的这些武林人肯定不会干看着。他俩如今可谓势单力薄。 果然，见两人不动，有几个武林人跃跃欲试起来。这夫妻俩已经得罪了四大世家，他们把他俩抓过去交给四大世家的人。就算捞不着好，也总不会出错。 墨天浩狠狠一震袖子，挥开走上来的人的手。 “滚开，我们自己会走。” 那被他挥开的人被这么一吼，有些不满。但到底没做什么。他们虽然不把墨天浩两人放在眼里，但在岸边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自然也不想得罪墨天浩两人。 于是白羽鹤和严景走在前面，墨天浩牵着杨淑走在中间，身后是十几个武林人。 “害怕吗？” 墨天浩并没有问杨淑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杨淑一愣，露出个好看的笑。 “当然不怕。” 她孑然一身，从来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有了成君以后，她怕成君受到伤害。可如今这些人，不会把她的儿子如何。这里只有她和墨天浩。 以前她还会怕牵累了墨天浩，可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这层顾虑也没有了。 画舫上的人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经把画舫靠湖边停下。他们行来的一路上，普通百姓也被疏散到了湖对面，好奇的望着他们的方向。几人到了岸边，立刻就登了船。大夫早在船上待命了，严景抱着白羽松，跟着大夫进了船舱。而杨淑两人则被团团围住，站在甲板上被众人盯着。 杨淑很是无奈，她一开始来扬州的初衷只是带着成君过平平淡淡的日子，顺便把当年的事了结一下，给自己报个仇。结果现在倒好，身份虽然还没暴露，但江南一带有名有姓的各门派掌门可都在这儿了，自己这张脸，今天算是被他们彻底记住了。 她还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左子辰会突然发疯，当场把她的身份拆穿。她还有事没做完，现在可不能就这么被拆穿了。虽说以她对左子辰的了解，他是不会拆穿自己的。左子辰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不会轻易放弃独享梅花阁这一杯羹的。 但是几天前自己把他气得太狠，杨淑不确定他会不会因此而拆穿自己。 左子辰在听说是杨淑和白羽松闹了矛盾，病已经在船上的时候，确实有想要把她拆穿的想法，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只是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杨淑两人面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又是你啊！” 第381章 回答 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杨淑咬牙切齿。但她只能乖巧的回答： “是，左公子。又是我。” 左子辰一笑，转向四大世家的其他三位家主，朗声开口： “几位叔伯都是子辰的长辈，理当由几位叔伯来问话。且杨老板夫妻与子辰有几分交情。我若帮他们说话，为免有包庇之嫌。既然与四弟有关，不如就由白叔父来问可好？” 他话说的漂亮，严、余、白三家的家主都很满意。 于是白家主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开了口： “那就承让了。” 杨淑和墨天浩把几人的眉眼官司看了个分明，心里就一个想法：“虚伪。” “杨老板是吧。不知你和我儿是否有了什么误会？” 白家主问的客气，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 杨淑往后退了一步，表现出有些害怕的模样。她飞快的看了眼白家主，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啊。”她不知所措的说。 墨天浩握住她的手，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白家主呵呵一笑，温和道： “别害怕，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仔细说来便是。” 左子辰在听到白家主说杨淑害怕的时候，无声一笑。杨淑会害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杨淑听了，终于又抬起了头。整理了下思绪，开始叙述。 “我和外子今天只是想来凑个热闹。但因为人太多，我俩被人群挤散了。我本想去找他，却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这人有些像我以前跑江湖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人当时往人群外走，我就跟了上去。后来发现是我认错人了。于是我刚准备往回走，白二公子就到了。他气势汹汹的拿剑指着那人，说，说要抓什么奸细。后来那人就跑了。白二公子本想追，可不知为什么，他却突然停在了我面前。然后他开始质问我认不认识刚才那个人，我就说我不认识。但二公子不相信，而且还突然对我动了手。为了自保，我只能还手。后来白大公子和严公子他们就来了。白大公子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但一开始本就是二公子先动的手，外子就说要二公子先说。于是大公子他们就又看向了二公子。二公子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就突然晕过去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家娘子说的对，那两位兄台可以作证的。” 墨天浩说着，伸手指着最开始那两个来道歉的人。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都看向了那两个人。 被这么多人盯着，这两人如芒在背。而且刚才杨淑隐瞒了他俩差点误伤白羽松的事。这也就算他们欠她一个人情。江湖人最讲信义，人情不是白给的，他们得还。 “两位小友，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余家主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几位家主，我伤了白二公子是我不对。可我也算是为了自保。而且我绝对没有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几位可要给我个公道啊。” 说着，杨淑还连鞘一起解下了腰间长剑，递给了白家主。 白家主示意身边人接过长剑，去仔细检查。 “刚才羽松进去的时候，我观他身上有伤。反观你，却是毫发无伤。不知杨老板师承何人哪？” 这时候，严家主突然问。 这个问题杨淑早预料到了。她低着头，小声回答： “您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师承。不过是二公子让着我罢了。” 她知道光这样是不能打消众人的怀疑的，于是又道： “我以前跑江湖的时候，什么招式都学过一点。可能看着眼花缭乱了一点。” 她这么一说，众人不由相信了几分。四大公子里，除了左子辰算是有些对战经验外，其他三人也就是在扬州这一片比较出名。如果杨淑的剑法很杂，白羽松还真有可能一时半会儿被打的措手不及。当然了，在众人看来，杨淑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白羽松的。等白羽松搞明白她的路数，绝对能杀了杨淑。 杨淑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坐井观天的老家伙们，仗着自己的资历，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才敢这么说的。否则的话，她的话根本经不起人去查。不过如果真有人去查，她也不怕。这种事情要查不得一两个月吗？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够她做很多事了。说不定到时候她就不需要看这些老家伙的眼色，而是反过来要他们畏惧她了。 这时候，严景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松儿如何了？”白家主立刻问。 “四弟没事，请白叔父放心。大夫说他只是太激动，气血上逆，这才晕过去的。没什么事。身上的伤也不重，没伤到骨头。” 然后他又转向杨淑，疾言厉色的问她： “你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我四弟如此生气？” 不等杨淑回答，墨天浩就挡在了她面前。 “内子和白二公子从谈话到动手，不远处一直有人看着的。事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严公子为何还要逼迫我娘子？” 严景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刚才拿着杨淑那把剑的人走了回来。 在白家主的示意下，他朗声开口： “检查过了，这把剑上无毒。” 杨淑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又目光希冀的看向几位家主，一副真等着他们为她做主的模样。 几位家主对视一眼，都没有表态。 这时候，一只小船朝画舫划了过来，上面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朝众人大声喊道： “各位掌门，在下风雷镖局黄龙。我听说我们镖局里有兄弟冲撞了白二公子，特来替他向二公子赔个不是。” 说完，还朝几位家主作了个揖。 杨淑和墨天浩转头一看，果然是黄镖头。没想到他今日不仅来了，还有资格上了船。 众人见他来了，这才想起，墨天浩是风雷镖局的镖师。风雷镖局在江湖上虽然不算是第一镖局，但也算有点名气。尤其在扬州，风雷镖局是最大的镖局了。这个黄龙是扬州分部的领头人，可见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的。 “黄老兄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几个年轻人闹了一点小矛盾，何须你亲自来道歉？现在犬子也没事了，墨镖师和夫人就离开吧。”白家主笑呵呵的说。 严景还有些不甘心，但白羽松他亲爹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好不甘不愿的让开了身子。 杨淑和墨天浩对视一眼，也朝众人一揖。刚想迈步下船，白羽鹤就高兴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羽松醒了。” 众人一听，立刻要去看看。 这本该是杨淑两人离开的最好时机，可她却反而不动了。 “在下伤了白二公子实在抱歉。我想我和二公子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能不能让我见见二公子？也好向他道个歉，并且把话说开。” 墨天浩看了杨淑一眼。这女人非但不走，还要去见白羽松。这里头有问题啊。 几位家主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就不必了吧，免得杨老板又气着了我四弟。”严景阴阳怪气的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左子辰却突然开了口。 “不如就让杨老板去见一见四弟吧。有一点杨老板说的对，话还是要说开了好。这样也利于四弟恢复不是？” 他也对杨淑要在这时候见白羽松的动机很感兴趣，不介意帮帮她。 他的话还是有很大分量的。白家主在思索片刻后，同意了让杨淑去见白羽松的请求。 第382章 慎言 船舱就那么大，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跟进去。白羽鹤是白羽松亲哥哥，自然是要跟进去的。为了打探杨淑究竟想干什么。哦不是，应该说为了关心好兄弟的身体情况，左子辰也跟了进去。 当然，杨淑进去了，墨天浩肯定也是要进去的。 于是一行四人就在数10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进了船舱。 白羽松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幔。最初的激动过去，现在只剩茫然。他该怎么办？ “四弟。” 左子辰的声音让白羽松回过神来。抬眼一看，除了左子辰和白羽鹤，还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让他目眦欲裂。 “你……”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杨淑就走到了他的床边，然后直接跪了下去。 “白二公子，打伤了你是我不对。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 说完，还朝白羽松一拜。 墨天浩站在她后面，左子辰和白羽鹤则站在杨淑的两侧。但他们都是站着的，视线较高。而杨淑跪在地上，加上又低头一拜，三人都看不见她的小动作。 可躺在床上的白羽松看到了。 在杨淑拜下去的瞬间，她的双唇无声的开合了几下，说了一句话。 在看清她说了什么后，白羽松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赤红着眼，死死瞪向杨淑。他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白羽鹤最先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问道： “羽松，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又目光不善的看向杨淑：“你干了什么？” 杨淑一脸无辜，把双手一伸。 “大公子，你可不能胡说啊。你们这么多人盯着，我怎么可能做什么。” 墨天浩踏前一步，把杨淑扶了起来。 “是啊，大公子可不要胡说。” 而这时候，左子辰也开了口。但他是帮白羽松撑腰的。 “四弟，你若有什么事就尽管说，我们都在的。” 白羽松的目光近乎绝望的看向两位哥哥，这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关心。可他们对他越好，他就越发没办法面对他们。他到底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他虚弱的开口： “没事，我没事。” 左子辰两人都皱起了眉头，白羽松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模样？可他这么冲动的人，竟然会忍住不发作。这到底是为什么？二人直觉，这和杨淑有关。 可他们没有证据，这一切也只能是怀疑。 “四弟，你今天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大夫说你是太过激动导致的气血上逆，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左子辰比较老辣，瞬间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没事。我认错人了。” 左子辰和白羽鹤一愣，什么叫认错人了？ 左子辰更是想起，杨淑之前说的，她遇到了一个像她朋友的人。这两者有关系吗？ 如果有关系，白羽松自小长在扬州，而杨淑六岁就离开了扬州。两人甚至没见过面，他们会有同一个熟人吗？ 可如果没关系，这世上又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认错了什么人？”白羽鹤好奇的问。 白羽松扶额，很想喊一句：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不能这么说。 “是一个以前结过仇的小门派的人，不过可能是我认错了。我当时太过生气，就晕倒了。和杨老板没关系。”他说。 听到这个回答，就连墨天浩也好奇了。白羽松不仅忍了，还替杨淑开脱。他真的很想知道，杨淑在之前的短短片刻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杨老板之前说，她遇到了一个熟人，可后来发现是她认错人了。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左子辰问。 白羽松看了杨淑一眼，说：“我不知道，应该是吧。” 左子辰若有所思，还想问什么。可白羽松却疲惫的说： “大哥，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左子辰愣了愣，点头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 白羽鹤也叹了口气，替白羽松拉了拉被子，然后和几人一起出去了。 临出门前，杨淑又回头看了白羽松一眼。青年男人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他的眼底满是死气沉沉的绝望。 可她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恶劣的勾了勾唇角，这是白羽松自找的。 等几人走出船舱，白羽松立刻拉起被子捂住了头脸，。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走出船舱，白羽鹤向自家父亲说了白羽松的情况。众人虽觉得他的情况有些不妥，但和左子辰一样，他们没有证据。只好信守承诺放杨淑两人离开。 下船的时候，杨淑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正注视着她。她本以为是刚才的哪位家主，只是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她看到了一袭白衣，正站在女眷们中间的古月宁。 因为今天的事，表面上是拍卖会和赏花宴，所以是有女眷的。刚才杨淑两人被盘问的时候，那些女眷就在屏风另一边。 杨淑叹了口气，说不想见古月宁，可今天还是见了。今天可真是倒霉。 “别想了，走吧。” 墨天浩拉着她的手，温柔的说。 出了这样的事，拍卖会自然也不能继续了。杨淑两人离开后，各家和各门派的人也陆续离开。 黄镖头也跟着杨淑两人一起下了船。待脚踏实地的站在岸边的时候，三人才松了口气。 “终于下来了，可吓死我了。”黄镖头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的说。 “今天多谢黄大哥你了。”墨天浩感激的对黄镖头说。 黄镖头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骂道： “你小子，说什么呢。你可是我们镖局里的人，我不帮你帮谁呀？” 说完，又欣慰的看着他。 “好小子，你可真行。关键时候一点不怯场，平时都看不出来啊。我跟你说啊，男人就该这样，自己的女人受了欺负，若还躲着不肯出头，那就不是个真男人。” 听了这话，杨淑笑了。 “黄镖头说的对。那么两位真男人，为了感谢你们，我请你们吃饭啊。” 黄镖头爽朗的笑起来，直夸杨淑巾帼不让须眉。 因为之前没和两个孩子说好，而且今天时间也有点晚了，最后黄镖头还是没答应让夫妻俩请他吃饭。不过双方约定，明天他会带夫人和儿女来他们家吃饭。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墨天浩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杨淑： “你对白二公子做了什么？” 杨淑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反问： “你就这么确定，我对他做了什么啊？” 墨天浩撇了撇嘴，回答：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小霸王，之前是什么样？我又不是没看见。如果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非但不追究你伤了他的事，反而要替你开脱，放你走呢？” 杨淑点头，笑道：“有理。” “那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呢？”墨天浩问。 “我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 杨淑突然停下脚步，凑在墨天浩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墨天浩倏然瞪大了眼睛。 …… 片刻前，杨淑在拜下的瞬间，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贺二，慎言。” 白家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他家的小儿子白羽松不是亲生的。这个秘密扬州的老牌武林世家都知道，外人有心打听也不难知道。只是白家主曾明言，不准随便有人议论这件事。而且他们夫妻对白羽松也是真的好，这才渐渐没人再说。 白家长子白羽鹤从小身体不好，吃了多少药都没用。后来白家夫妻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名德高望重的云游僧人，他让白家夫妻去领养一个男孩，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这样白羽鹤的身体才能逐渐好起来。 第383章 身世 白家夫妻半信半疑，但没过多久，白夫人就在回娘家的路上捡到了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她觉得这就是天意，索性跟自家丈夫一商量，把这孩子正式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并且给他起名白羽松。 松鹤松鹤，这也就是为什么，白羽松反而是弟弟的原因。白家夫妻原本并没有打算再要一个儿子。 说来也奇怪，自从白羽松入了白家以后，白羽鹤的身体竟真的一天天好起来。到现在已与常人无异。 再加上白羽松长得好，一张小嘴更是会讨人喜欢。白夫人把他疼得如眼珠子一般。甚至有的时候超过了自己的亲儿子。 这件事在杨淑这里不是秘密，早在来扬州之前，她就知道了这些。但她以为，白羽松的绅士普通，所以从来没有花心思调查过。 直到今天，她看到白羽松伸出二指去拨她的剑刃。 当年的梅花阁，郑、李、肖、贺四人是异姓兄弟。可惜到了最后，肖庆岚对其他三人一个都没放过。关于这三人的武功，肖庆岚在闲暇时也都一一拆解了跟肖燕燕讲过。这一招拨弦，正是当年的灰土使贺塘的独门武功。 当年，肖庆岚下手太快太狠，只有黄沙使李思兵和贺塘的小儿子贺宜明跑了。可李思兵没过多久就被肖庆岚找到了，并且被他毫不犹豫的杀了。至于贺宜明，大概是因为年纪太小，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一直都没能找到。肖庆岚常说： “斩草不除根，将来是个麻烦呐！” 彼时的肖燕燕不以为然，贺宜明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他就算真的跑了，能不能走出蜀中的十万大山还是个问题呢。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真的走出来了，又能记得多少东西呢？ 可后来经历的多了，肖燕燕渐渐明白，肖庆岚说的是对的。如果在灭门的时候，一定要留下一条命，她宁愿留下七老八十的老人，也不会选择留下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更何况贺宜明当时已经记事了。自己等人在屠杀他的父母，虐杀他的姐姐的时候，这个孩子说不定就在哪里看着。这样的人怎么能留？ 本来杨淑从没有把贺宜明和白羽松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但看到白羽松使出那招拨弦，再加上他看到自己使用飞燕步时激动的表情，杨淑不得不多想。再加上她突然想起，白夫人的娘家可不就在蜀中吗。这样一想，她更不能赌了。 如果白羽松真的是贺宜明，并且他已经通过飞燕步认出了自己，那他一定会想尽了办法杀死自己。杨淑之所以一定要再见他一次，就是想要告诉对方： “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如果不想和我同归于尽，就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白羽松天天把自己打扮的如一只花孔雀一般。据杨淑的了解，越是这种表面上喜欢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人，内心就越是孤独。如果她猜的没错，白羽松一定很不想，甚至是非常恐惧，让白家人和整个江湖的人知道他是谁。 她就是要借此拖住白羽松，之后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 自从杨淑和墨天浩说了那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后，就沉默了下来。不管他怎么问，杨淑都笑眯眯的不说话。 一直到两人回了家，和孩子们吃过饭，躺在了床上，墨天浩的眉头都还皱着。 杨淑笑着转过去，伸手抚平了他的眉。 “干嘛呢？你总让我别皱眉，你倒是皱上眉了。” “你还说呢。说话说一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墨天浩不满的说。 “哈。” 杨淑笑了一声，终于大发慈悲的解释了起来。 “梅花阁十几年前有一位姓贺的使者，他有一双儿女。女儿当年被我所杀，儿子跑了。” 墨天浩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杨淑。 “你是说，白羽松是那个跑调的男孩？” 他是真惊讶，在杨淑面前他只是放大了这种惊讶而已。 “嗯。扬州可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人才济济啊！”杨淑感慨道。 来扬州之前，她就知道这里是“银面飞刀”的根据地。但她改头换面，只要做的事不太出格，就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可她没想到，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她身边。 她也知道左子辰难对付，可没想到他还有个和自己是死敌的堂妹夫。如今还多了个“白羽松”。 扬州怎么不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呢？ 墨天浩来不及细品杨淑话中的深意，因为他瞬间反应过来，杨淑最后为什么一定要见白羽松。可他心中还有疑惑，于是就问了出来：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这一切都是杨淑的猜测。可短短时间，她根本没时间去考证。所以，她这都是在赌。 杨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反问： “你在想什么？赌输了就证明我猜错了，这不是更好吗？” 墨天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杨淑说的是对的，猜错了确实更好。是他关心则乱了。他只想到，杨淑和白羽松说出那句话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反而忘了，白羽松如果不是贺宜明，对杨淑更有利。白羽松顶多只会觉得杨淑很奇怪，不会做别的。 想到这儿，墨天浩不由有些懊恼。他的情绪又被杨淑牵动了，而且还因此影响了他的判断。 “不过你看他那个反应就该知道，我十有八九都赌对了。”杨淑突然说。 墨天浩一惊，转头略带一丝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啊？你说什么？” 杨淑又是一笑，伸手重重的拍在墨天浩肩上。 “回神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墨天浩皱了皱眉，暂时把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没事，只是担心你。”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睡觉。” …… 当天白羽松回到家后，半夜就起了热。意识迷蒙间，他一直喊着： “爹，娘，姐姐。” 白夫人心疼的摸着小儿子的头，不断安慰着他。 可无论她怎么安慰，白羽松都不停的发着抖。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白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了这样？”白夫人心焦的问白家主。 当年，白夫人捡到白羽松的时候，这孩子小小一团，缩在一堆破茅草中，也是这样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叫着爹娘和姐姐。后来回到白家以后，在一两年的时间内，也经常做噩梦。后来喝了许多安神定惊的药，又长大了些才好。白家夫妻也曾问过他家里可还有人，可白羽松只说不记得了。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孩子又像当年一样瑟瑟发抖，嘴里说着模糊不清的呓语。白夫人怎能不担心？ 白家主皱眉不语。 白天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叫杨淑的女子不简单。似乎在她略带胆怯的外表下，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去把鹤儿叫来。”他对下人吩咐道。 没过一会儿，穿着一身常服的白羽鹤就跑了进来。 “爹，您叫我？” “再仔细的把今天松儿见到杨淑之后的事仔细和我说一遍。”白家主说。 没办法，白羽松一看心里就有事，可问了他，他又不说。甚至在傍晚时分，难得的冲白夫人发了脾气。 “别问了，你们听不懂吗？我说了什么事都没有，不要再来吵我。” 然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半夜又发了烧，开始说起了胡话。 白家主现在只能问问当时跟杨淑一起进去的大儿子了。 于是白羽鹤又把船舱里的事和父母说了一遍。 第384章 贺二 “你是说，松儿见了杨淑以后，脸色变得非常不好。但他不仅没有发作，还替对方开脱，愿意放她走？”白家主问。 自家小儿子什么德性，夫妻俩最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忍气吞声，还宽容大度的放对方走呢？ 白羽鹤也不相信自家弟弟是这种人，但事实如此，他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杨淑绝对有问题。把她带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白夫人关心则乱，说的是把人带回来，表情却是一副把人抓回来的架势。 “胡说。”白家主呵斥一声。 四大世家最重面子功夫，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把人私下里带回来，是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当然，他们是不知道，左子辰已经把杨淑带回去过一次的。 “那怎么办呢？”白夫人带着哭腔的问。 白家主叹了口气，对白羽鹤说： “你明天去问问左子辰吧。” 左子辰和杨淑交好，他们若想了解她，从左子辰那里下手是最好的。 白夫人还是很担心，有心想让大儿子现在去找左子辰。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也只好放弃。 …… 白羽松现在正陷入梦魇，根本无法自拔。杨淑赌对了，他正是贺宜明。 当年，梅花阁乱了以后，他姐姐贺宜婷把他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因为角度的问题，肖燕燕和之后来搜查的人都没看到他。所以，他也看到了对上肖燕燕的自家姐姐，从一脸高傲不屑，到最后满脸恐惧的过程。 那个曾被他当马骑，不被他们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贱种，半身染血。手执长剑，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贺宜婷的四肢筋脉就被挑断了。。 贺宜婷躺在地上惨叫，那小贱种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又干脆利落的割掉了她的舌头。然后她俯下身，冷冷的凝视着贺宜婷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贺宜明听到她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说：“你这双眼睛我不喜欢。” 接着，她又挖掉了贺宜婷的眼睛。 当她提着染血的长剑潇洒的离开时，远远的还传来她的声音： “这个女人，赏给你们了。如果还有其他人想来也可以。别真给我弄死了，留口气就行。” 她的身后是肖庆岚怕她真死了，派来帮她的几个人。 此时，这些人正面面相觑，目光忌惮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打败贺宜婷并不可怕，在场的几个人中单拎出来，每一个都能打败她。可怕的是，打败她的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 等他们反应过来，立刻眼神如狼似虎的看向了地上的贺宜婷。即使她已面目全非，那也是个女人啊，还是他们曾经完全不敢肖想的女人。 巨大的刺激之下，贺宜明晕了过去。等他在醒来的时候，他还躺在那块大石头后面，但贺宜婷等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后来的事，贺宜明已经记不清了。等他再有完整记忆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白家的小儿子白羽松。 白家人对他很好，好到有的时候，他会以为自己真的是白家的儿子。只有午夜梦回时，那如同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的贺宜婷才会提醒他，他不是白家的儿子白羽松，而是身背血仇，却永远都见不得光的贺宜明。 三年前，当他听说肖氏父女双双死于梅花阁内斗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躲在房里哭了一个晚上。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有一种隐秘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随着他慢慢长大，接受了名门正派的教育，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姐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现在肖氏父女都死了，不会有人在知道他是谁。从此他可以真正做他的白羽松了。 可当他今天看到杨淑使用飞燕步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不过当时他没想这么多，只想搞清楚杨淑到底是谁。他要为他的父母姐姐报仇。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招式毫无章法，频频出错。再加上杨淑突然变的诡异的的剑法，白羽松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白羽鹤他们到了，问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他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他固然可以直接道出杨淑的身份，但无凭无据之下，他要如何证明呢？就算真的证明了杨淑就是肖燕燕，他又要如何向众人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他不知道。 在如此巨大的情绪激荡下，他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人终究会醒，等他醒来时，就不得不面对之前那些问题。可还没等他想清楚，一行四人就走了进来。其中有他现在并不想面对的两位兄长，还有一个让他恨的咬牙切齿的女人。 他双唇颤抖，只说出个“你”字。杨淑就先发制人的跪在了他的床边。 她具体说了什么，白羽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看懂了杨淑无声的那句唇语： “贺二，慎言。” 霎时，白羽松的脑子一片混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当杨淑叫出“贺二”两个字的时候，虽然彻底坐实了自己的身份，可也封死了白羽松的口。 白羽松的心仿佛被巨大的恐惧觉住，从来没有一刻，他像现在一样恐惧。哪怕当年，亲眼看着贺宜婷被凌虐，他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他是江南四大公子之一，是被无数人艳羡，却高攀不起的白羽松。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这个身份，他该怎么办？而且对他来说，他不光会失去这个身份，还会同时得到贺宜明这个肮脏的身份。 他知道，白家最重清誉，如果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是谁，是绝对不会留下他的。他无法面对世人的非议，更无法面对昔日亲人朋友的目光。一想到有一天他可能会成为过街老鼠，他就恐惧的浑身发抖。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他又清醒的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作为儿子和弟弟，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去告发杨淑，为他的父母和姐姐报仇。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选择隐而不发。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真的没有勇气把这些宣之于口。 于是他病了。只有在混混沌沌中一遍遍经受着良心的谴责和当年的痛苦，他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 白羽鹤从左子辰那儿自然是问不出什么的。首先，他不可能告诉白羽鹤杨淑的身份。若他真想说，当时在画舫上他就说了。其次，他是真的不知道白羽松和杨淑之间有什么瓜葛。最后，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些，因为和暗罗卫的合作刚刚开始，眼前最大的麻烦是他那个堂妹夫——顾璟程。 …… 关于白羽松这件事的后续，墨天浩也问过杨淑。 “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丢着不管了吗？白羽松如果真的是贺家的儿子，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当时，杨淑正在纳鞋底。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也不停，随意的说： “怕什么？他是不可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的。不过你说的对，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猜要么就是他亲自来杀我，要么就是私下里请杀手来杀我。不管是哪一种，都要花时间的。急什么？” 墨天浩暗叹，杨淑可真是聪明！据暗罗卫打探的消息，白羽松病了，并且确实什么都没说。和杨淑想的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墨天浩很确定，柳素已经走了，杨淑自己没去，也没让乔芷或者鬼市的人去，他都以为这些都是她打探出来的消息呢。 “你总说不急，可事情总要解决的吧。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第385章 拖着 他实在好奇，杨淑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现在怎么凡事都用上了拖字诀呢？ 杨淑听了这话不由好笑，心道： “这不都是因为你吗，银副指挥使。” 她以前准备在扬州好好生活，所以遇到这种事必然是不能留后患的。可现在不同了，她很快就要重新做回肖燕燕了。到时候她的敌人是顾璟程，是眼前的男人。至于白羽松，或者四大世家，都不被她放在眼里。只要这一两个月能拖住他们就够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柳素不在，乔芷和现在的自己能力又不够。鬼市的其他人也不太可信。否则她一定杀了白羽松，绝对不会给自己留后患。 但这话她当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她说： “事情当然要解决，但那是我该考虑的事，你无需费神。” 墨天浩对这个回答似乎不太满意。他狠狠一皱眉，略带不悦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不怪他不高兴，实在是杨淑现在的行为让他猜不透。他和杨淑一样，都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以前杨淑不管做什么，他都能猜到对方的目的。可不知何时，这一切都变了。 但在心里最深处，墨天浩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即使他已如此努力，关键时刻，杨淑还是要把他排除在外。 杨淑看到男人这副表情，也来了脾气。这算怎么回事？自己如此，不都拜他所赐吗？他还委屈上了？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方允知，就凭他敢骗她这件事，他就足够在自己手里死上千八百回了。 杨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杀死自己的敌人。她虽然没有内力，但两人毕竟是夫妻，她想杀墨天浩总还是有机会的。下毒就是最合适的办法。如果墨天浩不是“银面飞刀”，或者“银面飞刀”不是方允知。杨淑一定会用这个方式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可世上没有如果，她杀不了方允知。 但这不代表她不生气。自己不让他插手是为他好，这男人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 她放下手上的活计，冷笑着看向墨天浩。 “好啊，我的事就是你的事。那你就去替我杀了白羽松吧。” 墨天浩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杨淑生气了。他暗暗咬牙，两年前在扬州第一次见到杨淑，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和对方打招呼，都能彬彬有礼的和对方说自己的情况，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现在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呢？ 见他不动，杨淑还激了一句： “去啊，你怎么不去？不去的不是男人。” 墨天浩：“……” 他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讪笑道： “淑淑，我错了。” “哦？错哪儿了？” 墨天浩又被噎了一下，错哪儿了？他不知道啊。准确的说，他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尽了一个丈夫的责任，他错哪儿了？ 杨淑一看就知道墨天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她叹了口气，道： “阿浩，我不让你插手我的事，是为了你好。” 墨天浩一顿，走到杨淑身边。 “淑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很独立，凡事都想自己解决。但我是你男人，我想让你多信我几分。我不如左子辰，也比不上其他的什么男人。但我会对你全心全意。” “好，我知道了。” 杨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他可不是对自己全心全意吗，全心全意的想要自己的命。 墨天浩坐到杨淑身边，温柔的问她： “你这双鞋底是给谁做的？” 其实看大小，他就知道这双鞋杨淑是给谁做的。 杨淑横了墨天浩一眼：“明知故问吗？” 墨天浩嘿嘿一笑，问： “怎么想起给我做鞋了？” 杨淑漫不经心的说：“之前那双磨的差不多了，你不是要押镖了吗。得准备起来了。” 墨天浩一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走镖？” 他确实即将去押镖了。左子辰组织的集会已经结束了，墨天浩也要去处理顾璟程惹出的那些乱子了。等许指挥使派的人来了，他们就该杀顾璟程了。 可这些他还未来得及安排，所以也没告诉过杨淑。那杨淑是怎么知道他要去押镖的呢？ 杨淑自知失言，改口道： “开春了，运货探亲的人就多了，镖局的生意自然会好的。难道我猜的不对？” 墨天浩仍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应了一句： “你没猜错。几天后我大概就要去押镖了。” …… 另一边，梅花阁扬州分舵。长横那天从瘦西湖好不容易脱身，回到分舵后，不出所料的被红花打了。 “你个废物，让你探查个消息，还能被四大世家的人盯上。如果不是我替你引开了那些人，你以为你能回得来吗？” 长恒一愣，抬头看了眼红花。 “是主子救了我？” “啪”，红花朝他甩了一鞭子。 “我难道骗你吗？” 长恒俯下身，静默不语。 红花说的对，她犯不着骗自己。所以真的是红花救了自己。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再次俯身拜下： “奴谢主子救命之恩。日后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别的杀手就算了，可红花，她救了自己的影奴，说出去根本就没人信。可他长恒做到了。 “行了。你倒是越发会讨巧了。算你有自知之明，说的是伺候我，而不是替我做事。” 长恒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 “谢主子夸奖。” “哼哼。”红花痴笑一声。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长恒说了起来： “白羽松为什么盯上我，奴真的不知道。但是我遇到了杨淑，她和我说了今天左子辰举办拍卖会的原因。” “杨淑？” 红花的眼眸不悦的一眯，她很不喜欢这个人。但这不是因为墨天浩。她虽然对这个人有兴趣，但世上男人千千万，她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墨天浩，就讨厌对方的妻子至此。 她对杨淑的讨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第一次在锦绣坊见到杨淑，她就很不喜欢对方。这种感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过，那个人是前任护法肖燕燕。 “没想到你还和她有来往呢。她和你说了什么？” 长恒当然听出了红花语气里的不悦，他定了定神，说： “她说，左子辰似乎和暗罗卫合作了，目的是解决江南一带最近的乱子。可最终却是为了顾璟程。” 红花的眉头一皱，她之前在船上也听到了这些人似乎是为了江南乱子的事来的。但她搞不明白，这和顾璟程有什么关系。一个病秧子，也值得这么多人费力气算计？要是只有左子辰和这些门派就算了，可暗罗卫也参与其中的话，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还有呢？他们为什么盯上了顾璟程？”她问。 长恒摇摇头：“这奴也不清楚。但之前，阁主不是给白雪使下了一道令吗。让她去苏州一趟。她现在应该早回总部了。主子若真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回总部。” 其实主仆俩的任务早就完成了，按规矩早该回去了。只是红花随意惯了，肖暮霆没事找她，她也就懒得回去。最重要的是，江南女子美，男子也不遑多让。红花是有些流连忘返了。 她听了长恒的建议后，有些不高兴。想抬手打人吧，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回去，岂不是输了那贱人一头？” 长恒略带无奈的恭敬道： “现在白雪使已经得到消息并且回去了，我们即使现在去苏州也来不及了。不如回总部，万一顾璟程真的有问题，您也好抢头功啊。” 第386章 打赌 红花想说：“那我直接去杀了顾璟程不就行了吗。” 但她最后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她可以不把顾璟程放在眼里，但她不能不把暗罗卫放在眼里。如果暗罗卫都对顾璟程有着忌惮，狂妄自大如她，也不敢这么说。 她重重的哼出一声，道： “行吧，那就回去吧。” 长恒应了一声：“那奴去通知底下人。” “等会儿，去拿瓶好药用吧。就说是我让你拿的。” 长恒一顿，回身拜下： “谢主子赏。” …… 此时，被两人谈起的白雪使文雪，也确实早已回到了梅花阁。 梅花阁的杀手们是不过年的。文雪两人回来那天正好是十五，但梅花阁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回到白雪院，文雪稍事修整后，就一个人去了阁主院。 旋音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若不是文雪一如既往的对她好，旋音都要以为她做错了什么，让文雪不信任她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雪开始喜欢独自行动，做什么都不带着她了。 走到阁主院外，文雪让人去通报了一声，自己则安心等着。 不多一会儿，就有人出来请她进去了。 见到肖暮霆，文雪单膝下跪，朝他行了个礼。 “起来吧。打探出什么了吗？”肖暮霆问。 文雪站起身，说道： “顾林彰夫妻确系顾璟程所杀。” “就这样？”肖暮霆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文雪看了眼一直站在肖暮霆身后的司默，欲言又止。 肖暮霆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由笑了一下。有意思，这丫头是在怀疑他的人？ 他思索了一下，挥手让私默出去了。 “阁主，我不是不相信私默，我只是……” “不用解释。你想说什么？说吧。” 文雪想起年前的那个晚上，杨淑跟她说的话。 她定了定神，说道： “属下遇到了护法。” “你说什么？” 肖暮霆瞬间坐直了，，眼神也凌厉起来。 “护法与我说，顾璟程在练饮血功。” 这下，肖暮霆直接站了起来。 他两三步走到文雪面前，目光阴沉的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给我说清楚。” 文雪也算身经百战，可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由颤了一下。 “护法说，据她猜测，顾璟程是原行刑堂堂主谢程。” “据她猜测？” 肖暮霆被气笑了：“白雪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你说你见到了一个死人，她还猜测另一个死人也没死。开什么玩笑？” 见到他的态度，文雪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 “阁主，属下不敢欺瞒您。护法同我说过，她还活着的事您是知道的。” 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块刻有飞燕的令牌。 看到这块令牌，肖暮霆的眼眸倏然瞪大。他一把抢过了文雪手里的令牌，仔细打量起来。 没错，是肖燕燕的私人令牌。这东西看似普通，其实材质和做工上都有讲究。文雪想作假都不行。 肖燕燕离开梅花阁的时候，护法令和代阁主令都还给了他。眼前的这一块是她个人的私人令牌。看着没什么用，其实梅花阁里若有她的死忠，这块令牌可比前两块有用的多。 他突然平静下来，走回原本的位置坐下，那块令牌也被他在手里上下抛动。 “看来你的确知道了不少，也应该确实见到了她。说吧，她让你传什么话给我？” 听到这句话，文雪缓缓松了口气。 她说：“护法说，您是了解她的，关于顾璟程的身份，虽然只是猜测，但她如果没有把握，也是不可能让我来和您胡说的。饮血功的威力谁都知道，护法说，这一切都因她当年处理不干净所致，所以也愿意一力承担。” 肖暮霆冷笑一声：“她一力承担？” 没记错的话，肖燕燕可不比当年了。她如何一力承担？ “是。” 顶着巨大的压力，文雪继续说了下去： “护法说，阁主您当安坐高位，自有她替您铺平前路。您只需要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些得用的人就行。” 然后她顿了顿，看了眼肖暮霆阴晴不定的脸色，心知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对方更加愤怒。 “她也不要什么护法之位，暂时把红花的位置借给她就行。” 肖暮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被气的不轻。 以他对肖燕燕的了解，后头那半句话的意思，绝对不是只要一个位置那么简单，她还想要红花的命。 “呵。当年她说她要走，我放过了她。如今她说她想回来，我就得让她回来。那如果她说她想要阁主之位，我是不是也得拱手相让啊？” “肖燕燕，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她” 他越说越气，伸手直接把眼前的桌子整个掀翻了。 “还有你。你怎么敢？怎么敢替她传这样的话？在你眼里，她才是你的主子，而我什么都不是是吧？” 文雪伏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肖暮霆平时看上去没有老阁主好说话，一直阴沉着脸。实则不然，只要了解他的人就会发现，相比老阁主的高深莫测，他的心思要好猜的多。只要顺着他的意思来，通常就不会有什么事。可今天是文雪第一次看到他像一条疯狗一样破口大骂。 等肖暮霆发泄的差不多了，文雪才小心翼翼的说： “倘若护法说的都是真的，谢堂主这个人会非常危险。他最恨的人是护法，但他最终的目的却很有可能是梅花阁啊。请阁主三思。” 文雪虽然不知道护法具体想干什么，但在她看来，护法的提议阁主其实不吃亏。如果是她，她大概率会答应的。 可惜肖暮霆不是她。他喘了两口粗气，指着文雪，咬牙低喝： “滚出去。” 文雪又是一颤，恭敬的低了低头，可仍然跪在原地没有动。 “护法还说，她与暗罗卫的人有了些瓜葛。希望您能同意，她日后和暗罗卫的人暂时合作。” 肖暮霆的眼眸危险的一眯，一掌就拍了出去。文雪面前寸许处的地砖瞬间裂了。 “我让你滚。” 这下，文雪再不敢多言，说了句： “属下告退。” 然后就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走出阁主院，文雪才彻底松了口气。想起护法和她说的话，再次对她佩服不已。 “您提出这样的要求，阁主不会生气吗？”彼时的文雪问。 “会啊，他一定会生气的不得了，气得恨不得杀了我。”杨淑说。 “那阁主会答应吗？” 听到这个问题，杨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 “文雪，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文雪不明所以。 “对，打赌。就赌，肖暮霆在听到我的要求后，一定会大发雷霆，但他不会罚你。” “啊？”文雪更加迷茫了。 “傻丫头！肖暮霆生气是必然的，但也分真的气还是假的气，一直气还是一时气。我赌肖暮霆只是一时之气。” “如果他真的很生气，气到失去了理智，他就一定会迁怒于你。因为你替我传了话，更因为你曾经是我的人。可如果他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最多也就是骂你两句，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证明他会答应我的。他可以不用亲自动手的情况下，我愿意帮他铲除最大的隐患，他会答应的。” 杨淑没有说的是，在肖暮霆看来，自己也算是个巨大的隐患。如果能把自己和顾璟程凑在一起，然后坐收渔翁之利，那恐怕对他来说就更好了。所以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文雪如今想来，护法真是所料不错。阁主即使已经如此生气了，却也没有把她怎么样。 第387章 背叛 再说回顾璟程。 左子辰搞了这么大动静，虽然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但外界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顾璟程也一样，他虽然一直闭关，但绝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江南一带的大事小情他都知道。 “左子辰，他可真是好的很。这是一点不记得我当初怎么帮他的呀！不过也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最近的乱子和我有关的呢？” 旁边的彭前满头冷汗，顾璟程可不要怀疑了他才好。 经过他的努力，彭前现在已经成了顾璟程身边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与林奕齐名。 “既然是左子辰起的头，那会不会是夫人……？”林奕犹豫着问。 “嗤。” 顾璟程痴笑一声，不屑道： “不是她，这个蠢女人没这个本事。” 他之所以说的这么笃定，是因为他已经试探过左玉珠了。那个蠢货被他吓的噤若寒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璟程原来是行刑堂堂主，对审讯犯人很有一套。从左玉珠的表情里，他很确定，这个女人没有撒谎。 “那能是谁呢？”林奕唉声叹气。 “我让人去查吧。” 为了洗脱嫌疑，彭前主动开了口。 他和林奕一文一武，在顾璟程闭关的时候，由他俩处理外界的事务。现在顾家的大部分护院都被他掌控着。 顾璟程思索着没说话。 林奕却摇了摇头： “不妥。现在主子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再派人去查，怕是更麻烦。” “那该如何是好？”彭前也皱起了眉。 两人又同时看向了顾璟程。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顾璟程说： “先按兵不动吧。” 然后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起身往书房去了。 林奕和彭前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彭前，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交代你去做。”走到门口的顾璟程突然说。 彭前一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顾璟程走到椅子前，然后坐了下来。彭前则走到桌前，静等他的吩咐。 可顾璟程没有开口，他只是用一双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彭前。 彭前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他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刺穿了。他实在受不了了。，终于问道：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顾璟程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彭前，我对你不好吗？” 彭前一愣，哆哆嗦嗦的回答： “主子对我很好，怎么会不好呢。呵呵。” “既然很好，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顾璟程平静的问。 彭前瞬间跪了下去：“主子，我，我没有啊。” “没有？那又会是谁呢？” 彭前不敢说话，只是不停磕头。 “唉！你看看你，你可是古视昌的大弟子，竟也有今天？还真是可悲啊！在古视昌手下做狗还不够，我明明给了你做人的机会，你却偏偏要在别人手里继续做狗。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他说着，起身直接踩在了彭前的背上。 随着他脚下用力，彭前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我，我真的没有啊。求主子开恩。” “还不承认吗？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完，顾璟程竟然真的很认真的解释了起来： “知道我在练饮血功的人不超过十个。左玉珠不可能，林奕现在除了我，已经无枝可依，所以他也不会背叛我。当时和你一起看到我吸血的那些人，你也发现了吧，已经死了不少。那你说，能背叛我的人还有谁呢？” 彭前当然知道那些人已经死了不少，因为其中有几个就是他杀的。当时，顾璟程信誓旦旦的对他说： “我不相信那些人，也不相信你。为了向我证明你是可信的，替我杀了他们吧。” 彭前很害怕，但他别无选择。凭着手里的这几条人命，他在顾璟程这里站稳了脚跟。 “我也无处可去。如果林奕不会背叛你，那我也不会。” 彭前好不容易抓住了顾璟程话中的漏洞，赶紧狡辩起来。 “哦？你也无处可去吗？”顾璟程明知故问。 “我，古家没了，我现在在官府，是个已死的囚犯。我自然是无处可去的。” 顾璟程笑了，说道： “彭前啊，你可能不知道，从前的许多年，我一直与各种刑具为伴。我可以让你毫发无伤，却疼的死去活来。你想试试吗？” “我……” 彭前又是一抖，可却辩驳不了。 “我怀疑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被人从乱葬岗救回来的，然后就跟着这些人来了苏州。可且不说古视昌如果真要杀你，会不会让你有活着的机会。就算你真的命大没死，救了你的人是扬州风雷镖局的几个镖师。这不是巧了吗，杨淑的那个夫君就是风雷镖局的人。可惜了，我从来不相信巧合，而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为。” 彭前大骇。他到底什么运气啊？招惹的都是什么疯子？杨淑什么都知道，顾璟程也什么都知道。 “你还不打算说吗？” 顾璟程语气危险，下了最后通牒。 彭前十分惊恐。但一想到体内的那什么断肠草做的毒药，他又咬了咬牙，嘴硬道： “不管您信不信，这确实就是巧合啊。我差点杀死了杨淑，她们夫妻怎么可能用我呢？” “哦？” 顾璟程来了几分兴趣：“也就是说，杨淑知道是你害的她？” 彭前一愣，瞬间闭上了嘴，不敢说话了。 顾璟程诡异一笑，终于挪开了踩在彭前背上的脚。不等彭前缓过一口气，他又蹲了下来。 在彭前惊恐的目光下，顾璟程拿起了他的一只手。然后很优雅的擦了擦，把两片过于鲜红的唇贴在了他的手腕上。 彭前的双眼倏然瞪大，他太清楚顾璟程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了。 他双脚和另外一只手同时在地上一撑，想要迅速起身。可这些伎俩在顾璟程面前不堪一击。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彭前胸前轻轻一推，彭前整个人就以仰面的姿势向后倒去。可因为他的一只手被顾璟程抓着，又倒不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姿势。 顾璟程一边咬开了彭前手腕的皮肤，一边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丸，直接弹进了彭前的嘴里。之后伸手在彭前胸口的几处大穴上点了点，彭前就以这个奇怪的姿势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彭前想闭上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药丸直接被弹进了他的嘴里，并且入口即化。 “这是什么？”他惊恐的问。 “别害怕，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让你的血不至于凝固的太快。”顾璟程说。 这句话在彭前听来，自动变成了： “这是方便我更容易吸干你的血的药。” 随着手腕处微微的刺痛，彭前也感到体内的鲜血正从那个伤口里被缓缓的吸出。 这下，他真的害怕了。看别人被吸干血，和自己即将被吸干血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顾璟程才刚刚开始，他手腕上的伤口也并不大，彭前还是感到了死亡的林静。 现在死还是以后死，这个问题他还是知道如何选择的。 “我说，我什么都说。” 顾璟程不悦的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想听他解释。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彭前： “我现在不想听了，只想吸干你的血。” 彭前不敢再拿乔，一口气说道： “是杨淑，是她让我来主子这里替她做眼线的。” 听到这句话，顾璟程终于停下吸吮的动作，抬头看向了彭前。但他抓着彭前的那只手却没有松，意思很明显。 “说清楚，否则继续吸干你的血。” 第388章 等我 “我不知道杨淑是怎么知道是我算计了她的，但她确实知道了。而且看着不像猜测，而是笃定。我在大牢里独发，就是她安排的。她把这一切都嫁祸给了古视昌。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好像和古视昌有仇。我怀疑古家的事都和她有关。” “杨淑，有意思。看来当时左子辰想让我见的的确是杨淑。”顾璟程若有所思的说。 彭前都要哭了，他不知道啊。 “还有吗？”顾璟程问。 彭前惊恐的摇摇头：“没有了。” 顾璟程皱起眉头：“这样，不够啊。” 说着，他又抬起了彭前的手。 “别别别。”彭前大叫道。 “让我想想。杨淑，她给我下了毒，说是用什么断肠草做的。我不敢不听她的。还有，听她的意思，她好像很了解主子您，但这话她只是一带而过，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糊弄我的。” “哦？” 这下，顾璟程是真的来了兴趣。 杨淑能发现是彭前算计了她，这并不奇怪。毕竟当时是彭前把她约出去的。但她能知道彭前背后的人是自己，那就值得好好揣摩了。而且按照彭前所说，杨淑不仅知道幕后之人是他，还很了解他。 莫非，这是他的哪个熟人？不，顾璟程一直在绿柳山庄，不会有什么熟人。不对，他不是顾璟程，他是谢成。作为曾经的行刑堂堂主，他还是有不少熟人的吧。可杨淑，又是其中的谁呢？ 想到这里，顾璟程又看向了彭前。 可彭前真的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惊恐的看着顾璟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璟程一皱眉，想直接弄死彭前。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反而主动引导道： “你说你被下了毒？” 彭前拼命点头：“是啊是啊，请主子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顾璟程松开彭前的手，扬声唤道：“来人。” 不多会儿，一个小厮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去请屈大夫来。” 这个屈大夫是顾家的府医，如今也是顾璟程的半个心腹。 小厮应了一声，出去了。 顾璟程走回椅子边坐下，而彭前就以那个怪异而又难受的姿势继续站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顾璟程要等屈大夫来给彭前验毒。 等屈大夫来了，一番操作之后，确定彭前确实中了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屈大夫看不出来。 彭前松了口气，至少他证明了自己没有撒谎。 可顾璟程并不关心彭前是否中毒，他只想通过这个毒去了解杨淑。可如今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梅花阁有个江湖上有名的毒师，名叫岳于泉，光是他研究的独门毒药就有十几种。其中有断肠草的也不止一种。这还没算杨淑给彭前吃的是其它含有断肠草的毒药。 曾经的谢程，为了不让自己在巨大的身份落差里疯掉，他也跟着岳于泉学过一点。但这并不代表，他能配出解药。 他良久的沉默，让彭前越来越慌。他大着胆子开口： “主子。” 顾璟程抬头看了他一眼： “彭前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求主子开恩啊。” 听了这话，彭前立刻求饶起来。 “别怕。我又没说要杀你。” 彭前一愣，顾璟程不想杀他？那他想干什么？ “我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才，不想杀你。但那什么断肠草，我没有解药。所以你继续去帮杨淑做事吧。。” 彭前并不蠢，他瞬间明白了顾璟程的意思。 “主子想让我干什么？” 他想跪下向顾璟程表个忠心，可惜全身不能动，他只好站着说出了这句话。 “呵。你果然挺聪明的，怪不得杨淑愿意用你。不过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用得着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起身拍开了彭前的穴道，然后一挥手？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彭前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挪动了下发麻的手脚，然后往外走去。 “你最好记住，我没给你下毒，就证明我有办法治你。”顾璟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彭前一抖，没回头，只低声说了句： “是，属下明白。” 等彭前出去了，顾璟程坐在桌前，面色阴沉。 “杨淑，等着我。我很快就来看一看你到底是谁。” …… 二月底，墨天浩和镖局一起离开了扬州。 他一走，杨淑做事也方便了很多。她先让乔芷和鬼市的人去了解了一下各家的情况。左子辰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组织统筹，也够他忙一阵的了。至于白羽松，他还病着呢。听说白夫人没了办法，连跳大神的人都请来了。 这两个最大的麻烦，暂时腾不出手，杨淑也算松了口气。她接下来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肖暮霆那边给她反馈，然后找个机会脱身，回梅花阁一趟。 因为比较空，她准备查查身边人的问题。 鬼市的人不用说，墨天浩肯定找到了他们来盯着自己。乔芷呢，经过她的观察，也不像是被策反的，更不是事先被安排的。那还有谁呢？ 杨淑觉得，一定是她身边的人。 “小淑啊，你在家吗？” 天色擦黑，杨淑和两个孩子吃过了饭，。两个小的在屋子里温书，杨淑坐在院子里替成君补衣服。就在这时候，院外传来了李婶的声音。 杨淑的思绪被打断，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去开门。 “婶儿，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婶走了进来，笑着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老李。他呀，和小霍风他爹是好友。三月头是他爹的忌日，每年镖局里的人都会给他好好办一场。今年小墨不在，黄镖头也不在。小霍年纪小，家境也不好。老李跟我说，他现在已经不能和兄弟们并肩作战了，就想至少帮兄弟把后事给办好。我就想着找你一起商量商量。” 这事杨淑还真知道，前两年他们也办了。去年墨天浩这时候正好要去押镖，还说过： “还好今年赶上了。” 今年应该是事情太多，杨淑没听他再说起过。 杨淑问过墨天浩： “小霍爹走了几年了？怎么每年都要办呢？” 当时墨天浩的眼神很复杂，半天都没说话。 正当杨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 “霍老爹，在镖局里很有威望，许多兄弟都受过他的恩。霍婶身体不好，除了她的药费，霍老爹把剩下的钱都接济了家境不好的兄弟。他的武功也不错，他也是我走上镖师这条路的领路人。可惜了，他最后死于非命。该讨的公道，到今日都还未讨。” 从这个称呼上，杨淑就知道霍风爹在墨天浩心里的分量是很重的。所以她说： “原来如此，那要我陪着一起去吗？” “不要。” 墨天浩很少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杨淑当时就有些疑惑。 “别多想。我们几个兄弟去就行了，就不要女眷们去了。” 于是杨淑也不再提。 如今想来，墨天浩的话很有意思啊。 他走上镖师这条路的领路人？ 可他并不是镖师，那这个领路人又是什么领路人呢？ 杨淑记得，霍风曾说过，他也想成为一名镖师，可惜墨天浩和黄镖头他们都不赞同。原因是觉得这太危险了。可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再护着霍风，也不该如此坚决吧。除非，霍风真正想做的不是镖师，而是比这更危险的暗罗卫。 她思索了片刻，回答了李婶的话： “行啊，这当然没问题。除了我们两家，还有人要一起替他办吗？” 第389章 其用 “你黄嫂子肯定也是要参与的，大约其他几家的夫人们也得替自家男人来一趟。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是押了个多大的镖，竟去了这么多人。上次这么大阵仗，好像还是六七年前呢。”李婶不无担心的说。 杨淑不大明显的笑了一下，果然如此啊。她当然知道这次镖局里为什么出去了这么多人，因为顾璟程啊。六七年前，算起来不正是自己和暗罗卫的那场大逃杀吗。 “行啊。李叔不便挪动，咱们明天就在您家里商量这件事。具体有谁要去我也不大清楚，还得麻烦婶子您，去通知其他几家的婶娘嫂子们。”她说。 李婶对杨淑的善解人意很感动，她笑着开口： “不麻烦，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你明天抽空来一趟就好。” 随即又感慨道：“我们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臭男人，也得跟着整日担心。不瞒你说，自从你李叔瘫了以后，我虽然每天都要伺候他，日子也不比从前过得好。但是我这心里啊，反而松了口气。至少我每天睁眼闭眼，老头子都在我身边，不用担心哪天睁开眼睛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杨淑沉默，她无法与李婶共情。她自己以前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连自己的命都没怎么在乎过，哪有心思担心别人呢？现在虽然不做这一行了，但哪怕是她还不知道墨天浩的真实身份之前，她也没怎么担心过对方每次押镖的安全。主要是她独立惯了，从前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对墨天浩会产生夫妻情义。如今虽然意识到了，但她不是她娘，永远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伤春悲秋。就算墨天浩死了，她也会过得很好。 “倒是一直没问过您，李叔这是怎么弄的？”她问。 李婶叹了口气，也并不避讳。 “还不就是押镖时候弄的嘛。差不多十年前，老头子被他们一身血的从外面抬回来。我那时候吓得不轻，差点以为他挺不过去了。后来还好，命是保住了，就是腰骨被人打断了，站不起来了。黄镖头后来来过我家一趟，和老头子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都说了啥。就知道我家这沉默寡言的老头子啊，在屋子里偷偷哭。后来我问了小墨才知道，黄镖头给我家老头子报了仇，打断他腰鼓的那个人被黄镖头杀了。这打打杀杀的事儿啊，我们女人家也不懂。总之呢，我现在过得也不差就是了。可惜我知道的，老头子过得不快活。要不是为了我，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我都怀疑这十年他能不能坚持的下来。” 杨淑面上显出悲伤和愧疚：“抱歉啊，提起了您的伤心事。” 心里却在默默的算着时间。她几乎已经肯定，李叔和霍风爹都是暗罗卫。十年前，没听说梅花阁的谁打断了哪个暗罗卫的腰骨。不过也不排除是她不知道的情况，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就是了。梅花阁和暗罗卫是死敌，见了面那都是不死不休。除了肖庆岚为了羞辱许文方，废了他一双腿外，没听说双方还有谁会给另一方留下命的。 “嗐！”李婶不在意的摆摆手。 “都十年了，再大的坎儿也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否则也不会告诉你。”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李婶就回去了。 深夜，杨淑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通过今天和李婶的这番谈话，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墨天浩这个人啊，还真是物尽其用，那些看似早已废了的人，反倒成了盯着自己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杨淑特地提早离开了锦绣坊，然后去了李婶家。踏进里家院子，放眼望去，豁，人还不少。只见李叔被李婶挪到了院子里坐着，他的周围坐了好几个嫂子大娘。当然，霍家的事，霍风肯定也在场。杨淑一进院子就听到他说： “多谢各位叔叔婶婶了，但我今年都十八了，我爹的忌日，理当由我自己操办。” “你这孩子，说的哪里的话。就算让你自己来办，你也没经验不是。不得让我们给你把把关啊。”黄嫂子温柔的笑说。 其实她这是在给霍风留面子，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让霍风自己操办，不是因为怕他办不好，而是因为他没钱。 霍风以前一心要做镖师，众人怎么劝他都不听。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除了练武外，什么傍身的本事都不肯学。黄镖头厚着脸皮去求了一位手艺很好的木匠师傅收他为徒，霍风迫于压力还是去了。但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根本不肯好好学手艺，经常把木匠师傅气的吹胡子瞪眼。墨天浩知道了此事后，终于没有再护着他，下狠手把这小子收拾了一顿，然后又和他两个人谈了许久的话，从此霍风才肯好好去学习。 这事儿当时闹得还挺大，左邻右舍的街坊和镖局里的兄弟都知道。杨淑还去拦过，可一向好说话的墨天浩态度非常强硬，她根本插不上手。 这不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所以霍风现在还是学徒工。学徒工是没有月钱的，霍风平时就靠着他爹生前留下的银子，和偶尔自己去给人跑跑腿赚的钱过活。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乔芷表达爱意的另一个原因。 霍风当然也知道黄嫂子是在给他留面子，心里感动的同时，更加不是滋味。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他却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 “小霍，别想那么多。如今咱们给你的呀，可都指着你以后连本带利的孝敬咱们呢。” 杨淑最先看出了霍风的心绪不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 这时候众人也发现了霍风的不自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岔开了这个话题。 三月初二，众人为霍风爹办了一场法事。 看着墓碑上的那个名字，站在三月春风里的杨淑却觉得冷得很。自己这是什么运气？一个墨天浩还不够，如今又多了个霍风。 霍云笙，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啊！ 肖燕燕杀过很多人，自然也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但霍云笙，她还真记得。当年，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是一个小乞丐救了她。可惜她最后没能保护好那个小乞丐，他被两个追杀她的暗罗卫杀了。肖燕燕为了报复这两人，不仅杀了他们，还毁掉了他们的身份牌，让他们没有抚恤银子可领。所以她看过那两人的名字。其中那个百户，不就叫霍云笙吗？ …… 再说暗罗卫那边。 此时的钱缘州正小心翼翼的招呼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这人正是暗罗卫的另一位副指挥使范越。 墨天浩把顾璟程的事报上去之后，许文方十分重视。在得知顾璟程还聚集了一大批江湖人的时候，他更是把远在北边的范越调了来。这个决策本身没有什么问题，许文方被废了双腿以后，自己离开京城的次数都不多，更别说亲自出手了。所以墨天浩和范越两人配合，已经是暗罗卫的最强阵容了。但许文方忽略了一点，他这两位得力的副手关系一直不好。 本来这也没什么，范越虽然有点小心眼，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墨天浩呢，也从来不肯和他过多纠缠。两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次墨天浩跟着其他人去处理江南的乱子了，偏偏这里又是他的地盘，范越用起他的人来自然也不顺手。这一不顺手，自然就有气。一气，以前微妙的平衡就无形之间被打破了。 第390章 夺主 此时的钱缘州焦头烂额，本来让他在这种特殊时期坐镇扬州就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要招待这么个祖宗。 看看，眼前这位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冷着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有“笑面佛”之称的钱缘州都快笑不出来了。 “范副指挥使，您这是不喜欢江南的小菜吗？要不我让人去换些北方菜来。” 没办法，范越不肯动筷子，也一直不怎么说话，钱缘州只能主动找着话题。 “啪”的一声，范越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钱缘州被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 “范大人，您这是？” 范越冷哼一声，十分不悦。 “在他“银面飞刀”眼皮子底下出了个顾璟程就算了，你们如今竟还只想着吃喝享乐，“银面飞刀”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钱缘州面上陪笑：“大人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这不是看您才来，想着为您接风洗尘嘛。再说了，我家大人也不在啊。对付顾璟程，自当由您们两位通力合作才是。” 心里却疯狂吐槽。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好像他真的多敬业似的。 他们大人也就是这两年有特殊任务在身，平日做的才少了些。往前几年数，他们大人哪年做的不比范副指挥使多？ 说他们只知吃喝享乐。别说墨天浩不认了，他钱缘州都替他们家大人冤枉。 说来都没人信，想他们家大人，糖糖从三品大员，除了宝应乡下的那座假祖宅，就连现在住的这所小院都是他夫人，也就是杨淑买的。再看范副指挥使。据钱缘州所知，他在京城就有座三进的大宅子，更别说他长期居住的北边了。到底是谁只知享乐啊？ 范越也不是真的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他不过是气不顺，找个理由发咯他们而已。 “行了。一口一个你家大人，生怕我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地盘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他耗。” 钱缘州无奈，但还是小心的回答： “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两个月吧。” 范越又是一声冷哼：“磨磨唧唧。” 钱缘州脸上的笑容差点真的维持不住。 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下，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钱缘州又赶紧给范越安排了住的地方，这才暂时打发了这位祖宗。 不提钱缘州等人有多不忿，就说回到房间的范越也是一肚子火。 “该死的，问什么都是推三阻四。他钱缘州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怠慢于我。” “大人您消消气，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钱千户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嘛。”一个范越带来的百户小心翼翼的劝道。 “我呸。“银面飞刀”也算是我的晚辈，谁给他这么大脸，敢对我有所保留了？” 范越越说越气，还伸手砸了个杯子。 那名百户心惊胆战，却也不敢再劝。 “那我们之后该干什么？”他问。 “哼。让我在扬州干等着那小子回来是不可能的，既然他的人推三阻四，那我们就自己查。” 那明百户赶紧拍马屁道：“您说的是。我听说扬州这几年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儿，也不知道银副指挥使是怎么回事，自己地界上的事儿都管不好。” 他的本意是想通过拉踩墨天浩来讨好范越，但范越听后却并不怎么高兴。 他毕竟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许文方虽然有不少事还瞒着他，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银面飞刀”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但对方这三年有秘密任务的事，他还是知道的。想当初，他还和许指挥使来过扬州专门见“银面飞刀”，只可惜当时来去匆匆，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所以他知道，扬州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那么多，不是因为“银面飞刀”玩忽职守，而是因为他没法去处理。 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手下人的，否则岂不显得他真的不如“银面飞刀”了吗？ “看今天饭桌上那态度，姓钱的肯定是不会和我说实话的了。明天找个理由出来一趟，我去见崔炳权。” 崔炳权是扬州明面上最大的官，关于暗罗卫的事他不可能知道的很详细，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知府是正四品，范越和“银面飞刀”还比他高了半阶。而且因为暗罗卫的特殊性，普通官员虽然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但他们一旦亮明身份，要做什么的时候，这些官员多半会鼎力配合。所以范越有信心，从崔炳权那里，他一定能知道他想知道的。 于是第二天，范越就去拜访了崔炳权。 崔炳权是懵的，以前不都是那个姓钱的千户来和他接头吗？暗罗卫副指挥使亲自来的，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人还不是“银面飞刀”。 不过正如范越所料，崔炳权不关心来的是谁，对方的身份一亮出来，他就得无条件配合。关于暗罗卫的事，他确实不知道什么。但关于扬州这几年发生的几桩大事，他还是知道的。 范越带着一摞卷宗回到钱缘州给他安排的住处时，已经是下午了。正巧墨天浩让人送回来一批闹事的人。钱缘州想着，昨天得罪了那位祖宗，今天索性把他请过来审讯这批人算了。省得对方再说他推三阻四。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范越拒绝了。此时的他正翻阅着手中的卷宗，若有所思。 从三年前开始算，最早的“飞虎山拐卖女子案”，到“傅广源一家灭门案”、“马帮绑架案”、“大牢被劫案”、“驿站杀人案”，再到前不久的古家垮台。哦，还有“黄河七鬼案”和之后红花大闹锦绣坊和私人住宅的案子。算起来，扬州这三年发生的大案还真不少。 不过细细想来，这一切也都有迹可循。左、古两家肯定是逃不了的了。古家垮台，这就证明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古视昌都是失败者。 左子辰呢。范越虽然不赞同与左家合作，但他也知道，四大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那他要从哪里开始下手呢？一对夫妻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墨天浩、杨淑。 纵观扬州这三年来发生的大事小情，杨淑这个名字一直贯穿始终。至于墨天浩，这个人也挺奇怪的。杨淑被带上飞虎山的时候，是墨天浩最早找到了她。后来她和古德中被绑架，还是墨天浩最先找到了他们。最重要的是，当前不久，杨淑遇险时，竟然还是墨天浩救了她。不仅救了她，还杀了黄河七鬼。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不得不说，范越这是旁观者清。当这一桩桩事被整理成案卷，清晰明了的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范越很容易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问题。 不过让他真正注意到这对夫妻的其实不是这些事，而是他注意到，当时黄河七鬼的老大阴振的验尸格木被人动过。再加上崔炳权曾说，他不止一次的收到神秘来信，让他通知暗罗卫。这就证明这其中肯定是有事的。 既然能让人来通知暗罗卫，对方就应该很了解暗罗卫。可一个普通的三流镖师，和他那只能算半个江湖人的妻子，不仅了解暗罗卫，还仅凭两个人，就杀了十几个土匪和三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这有可能吗？ “明天把那个当时给阴振验尸的仵作找来。”范越吩咐之前那名百户。 百户觉得，自己几人是来处理顾璟程的事的，可范副指挥使现在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且不说能不能查出些东西，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样呢？银副指挥使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他没有处理就证明有他的道理，如果自己等人抢先做了什么，怕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了。 第391章 弟妹 可看范越的脸色，他什么都没劝，识趣的点头应是。 范越是真的有多敬业，想解决这些事吗？当然不是。他只是想以此抓住“银面飞刀”的把柄，日后也好胜他一筹。 第二天，那名百户去向崔炳权要人，结果竟是一个人回来的。 “大人，崔知府说，那个仵作，上个月吃醉了酒，跌进河里淹死了。” 这话一落，范越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别说他不信，那名百户自己说着，脸上也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给阴振验过尸，人就死了？ “哼哼。有意思了。如果事情是这对夫妻做的，那他们可就胆子太大了。”范越露出了一个冷笑的说道。 那名百户意识到，他们好像查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似乎真的不该再往下查了。 可范越不是这么想的，查都查了，不真的查出些什么来，岂不对不起这两天的努力？再说了，他预感到，自己的确查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把握的好了，“银面飞刀”将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那对夫妻大胆到随便杀公职人员，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把这两人抓回来都不会有错。说不定还是一件大功。 为什么说是说不定呢？因为范越怀疑，这对夫妻可能有一个，甚至两个都是暗罗卫。 “银面飞刀”在扬州多年，暗罗卫早已遍布了扬州的大街小巷。而风雷镖局，无疑就是扬州暗罗卫最多的地方。那个叫墨天浩的男人，就是风雷镖局的镖师。 这也能解释的通，这么大的事“银面飞刀”为什么不处理。因为墨天浩就是他的人。 这么想着，范越就去找了钱缘州。 “我以前不在这里管理你们，可如今既然来了，也得对底下人有所了解。你把扬州所有暗罗卫的名单和各自擅长的事都给我罗列出来，然后送到我这里来。” 钱缘州虽然疑惑，但还是笑着答应了。 等范越走后，钱缘州身边的一名白衣就不忿的开了口： “范副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啊？银副指挥使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凭什么对咱们这么颐指气使啊？” 钱缘州呵斥了一声：“别胡说八道。范副指挥使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吗？” 然后他又皱着眉加了句：“再说了，人家态度虽然不怎么样，但要求嘛，也不算出格。” 的确，范越除了几个亲信外，并没有带什么人。许指挥使虽然派了人来支援扬州，但也是就近调度了南边的人。范越想要了解这些人，更好地完成之后的任务，这也无可厚非。可不知为什么，钱缘州就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但不管他有多疑惑，第二天他还是亲自把整理好的名单送到了范越的手里。 范越并没有第一时间翻看名单，而是问钱缘州： “你这名单上的人名乃至对应的信息，究竟是暗罗卫真正的名单呢，还是这些人各自在外界的隐藏身份啊？” 钱缘州一愣，心里的疑惑越发重了。既然是说了要名单，自己送来的肯定就是真正的名单啊，范越何故要多问一句？ “回禀大人，这自然是暗罗卫真正的名单啦。” “哦。”范越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钱缘州听着他这语气，额头上都见了汗。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范越没有在揪着他不放，而是轻飘飘的接过了此事，并且让他离开。 “是。” 即使心里在疑惑，钱缘州还是退了出去。 “大人啊，你快回来吧。我快压不住范大人了呀。”他在心里大喊。 屋里的范越可不知道钱缘州在想什么。此时的他正低着头，认真的翻看着手里暗罗卫的名单。 果然，风雷镖局里有不少暗罗卫。他们的镖头就是一名百户。这次他们名为押镖，实则是跟着“银面飞刀”去处理江南的乱子去了。 但范越把名单从头看到尾，都没有看到墨天浩的名字。他不由疑惑的皱起眉，难道他猜错了？ 不对，不应该啊。墨天浩夫妻俩如此可疑，“银面飞刀”却从没有对两人做过什么。除了这两人是自己人外，其它的理由都说不通啊。而且能杀死黄河七鬼，这个叫墨天浩的年轻男人，不光是暗罗卫，实力还应该不低才对。 等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崔炳权说过，墨天浩只有二十来岁。而“银面飞刀”不也跟他差不多大吗？ 跟着范越来的那名百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见自家大人的脸色阴晴不定，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就变了。先是不可置信，接着脸色铁青，最后却又突然红润起来，似乎十分兴奋。 “大人。”他试探的叫了一声。 “你明天偷偷去一趟风雷镖局，看看墨天浩这次是不是跟着黄龙的。”范越一脸严肃的吩咐。 如果事情真像他猜的那样，他就不能再靠着钱缘州了，因为对方是绝对不可能跟他说实话的。 百户一愣，范大人怎么就和那夫妻俩死磕上了呢？这名单上也没有墨天浩啊。 …… 结果不出所料，墨天浩确实是跟着黄龙走的。 范越露出了一个冷笑，果然如此啊。黄龙这次带走的全部是名单上的人，也就是暗罗卫。可这么多暗罗卫里头，却唯独出了个普通镖师墨天浩，想想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嘿嘿。“银面飞刀”啊，你一定没想到你是这么暴露的吧。” 那名百户看着范大人嘴角的笑容，不寒而栗。他预感到，有大事即将发生了。 …… 三月初的时候，杨淑在锦绣坊，有客人给她递了个东西。她用手一捏就知道，这是一块铁质的牌子。隔着几层布料，杨淑还是摸出了熟悉的花纹。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时机已经成熟了呢。 她收到的自然是年前她给文雪的那块私人令牌。这东西能重新回到她的手里，就证明肖暮霆同意了她的请求。这样的话，她也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但意外和明天永远都不知道哪个先来。就在她收到令牌的第二天晚上，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深夜，当杨淑听到院子里有脚步落地的声音时，她就拿了匕首坐在床上等着来人了。 来的是谁呢？不可能是左子辰，他手上的事还没忙完呢。大概率是白羽松。 她放缓呼吸，静等来人推门进入。 不多时，门被人推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来人是没想到杨淑还没睡，看样子还早就在等着他了。而杨淑惊讶，是因为来人不是白羽松，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 片刻的沉默后，杨淑率先出手。她猛然从床上跃起，赤足站在了中年人身前。手里的匕首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她低喝。 中年人并没有躲，甚至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不愧是弟妹呀，果然非同凡响！” 杨淑一愣，弟妹？这人是墨天浩的熟人？ “别跟我攀亲戚，你到底是谁？” 她一边冷冷的问，一边把匕首更贴近了对方的脖子。 “诶。初次见面，弟妹怎如此不讲人情？” 中年人笑着，伸手直接握住了匕首的刀刃。 杨淑大骇，这人看似没用多少力，但她手里的匕首却动弹不得一分。这人是个高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杨淑装作因为抽不出匕首而慌了神的模样，不管不顾的攻向了男人。 不出她所料，男人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她所有的攻势。 “唉！弟妹可真是性格火爆。为了能和你好好说上话，为兄可就得罪了。” 中年人说着，就点了杨淑的几个大穴。 第392章 豪赌 中年人把杨淑推坐在床上，自己坐在了桌边。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杨淑，他对这个女人很好奇。 只见面前的人虽然满脸紧张，但她既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也没有因为行动受限就大喊大叫。范越毫不怀疑，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瞬间把自己一击必杀。 对，来人正是范越。 见他一直不开口，杨淑有些不耐烦了， “喂，你看够了没有？不是要和我好好说话吗？你倒是说啊。” 范越一扬眉，对杨淑更感兴趣了。这女人竟完全不害怕了。 “啪啪啪”，他毫不吝啬的鼓起掌来。 “不愧是杀了黄河七鬼的女人，弟妹果然是女中豪杰啊！” 杨淑的眉头也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黄河七鬼？这人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口一个弟妹，你和外子什么关系？” “哈。我和他，是，同僚。对，就是同僚。”范越轻笑着说。 同僚？杨淑觉得有些不妙。风雷镖局的镖师可不会用这两个字。而且扬州本地的镖师自己都认识，可这人她不认识。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冷冷看着范越。 “哦！看来小墨没告诉你。那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范，范越。” 这下，杨淑的脸上真真切切的露出了惊讶。 范越？是她想的那个范越吗？ 说来也好笑，她身为曾经的梅花阁护法，还没见过范越这个人。如果眼前人真的是范越，那可就麻烦了。 可这是在搞什么？墨天浩的真正身份，范越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点杨淑不清楚。可每个暗罗卫都有自己明面上的身份，甚至连他们的家人可能也只知道这一层明面上的身份。这一点，杨淑还是知道的。 不熟悉的暗罗卫，在任务之外，也是不能互相揭露身份的。更不能和互相的家人随意揭露身份。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范越此举，无疑是坏了规矩的。 她脸上的惊讶，被范越看的清清楚楚。他又是一声轻笑，道： “看来，弟妹你听过我的名字。” 杨淑瞬间收起了脸上疑惑的表情，换上了一脸不屑。 “我是知道江湖上有个叫范越的人，但你……算了吧。” “哈哈哈。”范越笑了起来。 “弟妹你可真有意思。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就是范越。暗罗卫的那个范越。” 杨淑装不下去了，她愣愣的看向范越。问道： “你是暗罗卫副指挥使范越？这怎么可能？” “哈。我知道你不相信，但现在你不应该更好奇，我和你的夫君是什么关系吗？” 杨淑冷笑一声，回答： “不好奇。” 她不好奇，但范越好奇了。他问道： “为何不好奇？” “因为比起相信你，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夫君。” “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怪不得墨天浩愿意娶你一个寡妇。” 杨淑不理他了，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墨天浩啊！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原来他叫这个名字的。以前我们都叫他“银面飞刀”。” 这次，杨淑连装作惊讶都不想装了。她一脸平静的看向范越，冷冷道： “我说过，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没关系，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的。”范越说。 杨淑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 “你有病吧，大晚上的擅闯我家就算了。还要来跟我说这些不着四六的鬼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范越抬起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 “别激动，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而已。“银面飞刀”这个人在暗罗卫一直非常神秘，这几年呢，他更加的神出鬼没。原因是他接了个特殊的任务。可是我把他这几年的所有行动轨迹都摸了一遍，最特殊的那个人，怎么想都是弟妹你啊。” 杨淑一听这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范越对自己好奇不假，可他更想和墨天浩抢功。 她做出一副愣怔的表情，片刻后恍然大悟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倘若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我就明白了。” “哦？明白了什么？”范越颇有兴趣的问。 “你想和“银面飞刀”抢功。”杨淑直言不讳。 “倘若墨天浩真的是“银面飞刀”，我也真的是他的那个特殊任物。范大人今日不仅私自来见我，还把这些都告诉了我。这不是坏了规矩吗？如果我真的有问题，那墨天浩几年的努力将功亏一篑。我想，你能坐上暗罗卫的副指挥使，一定不会是个蠢人，至少不会太蠢。所以你今日，是一定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的是吧？” 杨淑还真说对了，范越之所以冒着被革职，甚至杀头的风险来见杨淑，确实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来的。就像杨淑说的，他并不是个蠢人，相反他很聪明。在确定墨天浩就是“银面飞刀”以后，他就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杨淑就是那个“银面飞刀”的特殊任务。毕竟如果不是他很肯定，“银面飞刀”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单从那些卷宗上看，他第一个就该怀疑杨淑。这个女人来扬州的两年多，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扬州发生的这些事情，仔细调查的话就会发现，和她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 “没错，弟妹真是聪明。你说的都对。”范越大方承认。 “弟妹？不想叫可以不叫。你分明恨“银面飞刀”恨的要死，何必还要假惺惺的这么叫我呢？” “我这最多就是和他抢个功，何至于上升到恨的程度呢？”范越笑着说。 杨淑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开口道： “你装什么？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吗？我有问题，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我没有问题，你私下来见我，还在我面前捅穿了墨天浩的身份，那回去之后最亲也是要受处分的吧。如果我有问题，你私下来见我，万一惊动了我背后的人和势力，让墨天浩的计划功亏一篑，那你恐怕连现在这个位置都保不住。可反之，你如果真从我这得到了什么，就可以反将“银面飞刀”一军。他花了两年时间都没做到的事，你一个晚上就做到了。那么他将再也不是你的对手。如此一场豪赌，赌赢了你加官进爵，赌输了你一败涂地。这样还不算恨他吗？” “哈哈哈。说的好。” 范越大笑着起身，走到杨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弟妹愿意成全我吗？” “你说呢？”杨淑冷笑着反问。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多的是手段让你吐口。来之前，我对这场豪赌只有七八成的胜算，可听了你的分析后，我觉得我的胜算至少有九成。” 范越说着，伸手扣住了杨淑的肩膀。 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膀蔓延开来。 杨淑闷哼一声，脸色一变。 “弟妹啊，我劝你识相一点。这屋子里头可还有两个孩子呢。实话告诉你，你太聪明了，所以今晚不管我能不能问出什么，我都不能留着你。如果你识相一点，告诉我你是谁，想干什么，那两个孩子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如果你非要咬牙硬撑，那么今天晚上你家的院子将会失火，明早房子里只会有三具焦尸。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无耻。” 杨淑咬着牙，狠狠瞪向范越。显然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她不知道把范越的心思说出来后，范越会恼羞成怒的杀了她吗？不，她知道。而且就算她不说那些，范越为了杀人灭口，也不会留着她的。毕竟如果她真的没问题，范越却坏了规矩，他将吃不了兜着走。 第393章 打伤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用受到惩罚呢。当然就是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意外。只要她死了，还有谁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范越干的呢？ 既然横竖都要死，当然要好好利用了。 “在“银面飞刀”的地盘上，动他的家眷，你在找死。” 杨淑一边不怕死的继续激怒范越，一边不动声色的把他加在自己身上的内力往自己的丹田引。她现在虽然没有内力，但奈何，梅花阁的奇人太多。她曾经就学过一门借力打力的武功，。不用自己内力的情况下，借助对方的内力反击。只是平时对战的时候，限制颇多，所以杨淑才没用过。没想到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处。 果然，范越在听到她的话后，瞬间怒了。手上的内力也加大了。 “好的很，你果然够大胆。可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啊。” 杨淑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但很快就忍住了。 见她开不了口了，范越更加来劲了。 “你刚才不还不相信我的话吗？怎么这就自比“银面飞刀”的家眷了？看来，你不老实啊。” 杨淑正用极大的毅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剧痛，而咬断舌头，根本说不出话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曾饱受生死蛊的痛苦。 “还不肯说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 范越说完，再次加大了输出的内力。 杨淑面上痛苦到扭曲，但心情却更好了。快了，就差一点点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砰”一声巨响，屋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的撞开了 杨淑和范越齐齐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拿着一把匕首朝范越刺来。是成君，他手里拿着的是之前左子辰送他的那把匕首。 杨淑瞪大了眼睛，失声大喊： “成君，快跑。” 成君这两年虽然进步不小，但想对付范越，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范越一手继续放在杨淑的肩膀上，一手往后一甩。一股猛力的劲风朝成君而去。 杨淑大惊，借助范越传过来的内力解开了自己的穴道。 可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等他起身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朝范越拍出去的侧面也拍了一掌。 范越的力道被打偏，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朝成君而去。 可最后，受伤的不是成君。在紧急关头，小泽冲了出来，把成君扑倒在了地上。然后直接压在了他身上，承受了所有的力道。 小泽身体本来就不好，受了这一击，直接喷了一口血。还好他是后背受力，如果是胸腹受力，恐怕就算不殒命，也一定会受重伤。 “小叔叔。”成君大喊。 杨淑的眼睛也瞬间红了，她大骂一声： “范越，你他妈。我弄死你。” 话音未落，她就直接扑向了范越。 范越毫不畏惧，反而一脸兴奋。 “哈哈。你不是没有内力。” 他架起双拳，迎向了杨淑的掌风。 在之前和杨淑交手的第一时间，他就探过杨淑的底。结果和他得到的消息一致，杨淑没有内力。但刚刚，杨淑瞬间挣开了他的桎梏，而且还不怕死的和自己交手。所以范越并不敢轻敌。 但刚一交上手，他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 “你是谁？” 杨淑一言不发，招招直取范越的命门。 她其实并没有范越看到的那么轻松。内力恢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且刚才还差一点，所以她的内力只恢复了三成，还远不足以对抗范越。现在只能靠出奇招来致胜了。 于是范越发现，杨淑的招式十分诡异。她用的不是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功，而是把各家的掌法拳法揉杂在了一起。仿佛不管是哪个门派的武功，她都会，但只会一招半式。 可这一招半式对她来说就够了，因为她总能把这些毫不相干的招式衔接的毫不生硬。也正是因为如此，范越一时竟找不到破解之法。 他想要拔剑，但在狭小的屋子里，他根本施展不开。如果拔剑，他反而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范越收起了喜悦的表情，脸上的神情变的凝重。浑身的气势也一变，尽显杀招。 杨淑瞬间吃力起来，但她毫不在乎。反而拼着被范越直击胸口的风险，用指甲划破了范越的手背。 范越或许没意识到，杨淑十指的指甲原本都是短的，可她左手的小指上带了只护甲。护甲里有毒。 在一开始和范越交手的时候，她就藏起了自己的左手，刻意只用右手的匕首和双脚和范越动手。之后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范越也不大可能发现这个护甲。杨淑等的就是现在。 这东西原本是给白羽松准备的，杨淑就是怕这小子一句话不和她说，不管不顾的杀了自己。 当范越的手背被划破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不好。 “你给我下毒？” 范越瞬间暴怒起来，不管不顾的朝杨淑攻去。 “别动。此毒名叫木头人，每动一下，就离死更近一分。” 杨淑放弃所有抵抗，好心提醒道。 范越的动作一顿，瞬间停在了原地。 “你胡说，世上哪有如此荒谬的毒药？” 杨淑轻痴一声，一脸不屑。 “亏你还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呢，连梅花阁岳于泉的一二三木头人都不知道吗？” 岳于泉在梅花阁是个奇人，不是因为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而是因为他从不亲自杀人。在梅花阁这种地方，这无疑就是一件最奇怪的事。 岳于泉出自药王谷，比起宋厘文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他算是正经的药王弟子。可他不走寻常路，对治病救人没什么兴趣，反而更喜欢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药王觉得他日后肯定会惹出祸端，于是就把他逐出了师门。 岳于泉也不在意，找了个山清水秀的隐蔽村庄，安心研制起他的毒药来。他甚至找了个农女做妻子，和对方有了一个儿子。 渐渐的，他的名声也打出去了。有不少人不远万里的求他为他们定制毒药。岳于泉一开始不愿意，他只喜欢制毒，也只会拿动物来试毒，并不想害人性命。可是凭着家里这几亩薄田，他养活不了自己的妻儿。无奈之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可自他答应那天起，出事就是必然的。有个从他那里高价买了毒药的人，利用他的毒药，害死了一个朝廷里很重要的人物。朝廷追究下来，岳于泉要被下大狱。 本来事情是他做的，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可偏偏当时来捉拿他的官兵不守规矩，见他的妻子貌美，竟然侮辱了她。夫妻俩的儿子见母亲受辱，冲上去要和官兵拼命。然后被官兵失手打死了。 妻子见儿子惨死，丈夫也要被下大狱，自己更是已经被玷污。一个想不开，一头碰死了。 岳于泉当时就疯了，大喊着要和官兵拼命。他的身上是各种毒药，岳于泉一痛不管不顾的乱撒乱喷，毫无防备的官兵倒了一地。 清醒后，岳于泉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安葬了妻儿，离开了那个生活多年的小山村。他一度想过去死，可他不甘心。虽然害死他妻儿的人都死了，但这些官兵上面还有更大的官。这些官兵如此放肆，他们的上官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岳于泉想给自己的妻儿报仇。可他的通缉令已经挂满了大街小巷，他就算想下毒，也根本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候，他遇见了肖庆岚。 肖庆岚帮了他，条件是他要加入梅花阁。岳于泉同意了。但他也有要求，它可以提供各种毒药给梅花阁的杀手，但他永不亲自杀人。肖庆岚也同意了。 于是梅花阁从此就多了个毒师。 第394章 暂退 肖庆岚心机深沉，在肖燕燕知道了这个故事后，曾一度觉得这整件事都和他有关。 她还记得，肖庆岚在得知她在想什么的时候，一声轻笑，说道： “燕燕啊，我是人，不是神。你没必要把我想的这么可怕。后面得知他报仇无门的时候，确实是我主动找的他。但前面的事，真的和我无关。只能说上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啊！” 岳于泉是个有些孤僻的人，但他心里却仍然保留着一丝柔软。 肖燕燕记得，就在她被叫做小贱种的那两年，有一次她实在被欺负的狠了，一个人躲着想哭，却又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岳于泉却突然走到了她身边。 “有什么好哭的，没出息的丫头。这个给你了。” 说着，把一颗药丸丢在了她怀里。 彼时的肖燕燕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看向来人。此人面孔严厉，嘴角连一点笑容都没有，肖燕燕不由有些害怕。 “岳老，这是什么？”她怯生生的问。 “一二三木头人。”岳于泉说。 那天，岳于泉告诉了她这颗药的神奇之处。他说，这颗药不要人命，它只是会让人变成木头人。 肖燕燕不由听笑了，表示不信。于是岳于泉就抓了只兔子来试毒。 那天的肖燕燕很开心。 后来岳老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水涨船高而对她有什么改变。一直都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后来更是因为她出任务的次数多了，没时间去拜访岳老。反而不如谢程和对方关系好了。 …… 想到这里，杨淑的脸上掠过一抹怀念之色。岳老这个人啊，就是嘴硬心软罢了。对谁都一样。 顶着范越瞬间瞪大的双眼，杨淑接了下去： “一二三木头人，你方才要来打我，应该已经动了一下。后面可不能再动了哟。范副指挥使。” 范越的脸上显出无比的阴沉，他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咬牙道： “你诈我。” 说着，就再次朝杨淑攻来。 他刚才被杨淑那句话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但正如杨淑所说，他好歹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和梅花阁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不是白打的。而且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这世上哪有这么邪门的毒药？片刻思索后，他发现这什么一二三木头人，他还真知道。只不过这东西根本不叫这名字，也没有杨淑说的这么邪乎。无非就是让人的行动变得迟缓，甚至根本不致命。只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竟然被杨淑唬住了。心里不由更加恼火。 杨淑见唬不住他，略微有些失望。但这也不出乎她的意料。眼前人毕竟是范越，哪有这么好糊弄的。 此毒的确不致命，对一般人来说，能让他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无法行动，像被点了穴。但对范越这样的高手来说，还要打折扣，最多让他在一定程度上行动变慢而已。 杨淑抬手架住范越挥过来的拳头，抽空笑道：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范副指挥使，我是梅花阁的人。你确定要以现在的状态，和我打下去？” 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的内力应该也能恢复一大半了。到时候对付范越就会轻松一点。可小泽现在的情况不明，杨淑等不起。而且内力的彻底恢复是个缓慢的过程，真要等她恢复到三年前的巅峰状态，恐怕要等好几天。所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杀了范越。如今看来，只能谈谈了。 范越忍着身体上的迟滞感，用力抽回拳头，又朝杨淑踢出一脚。 他冷笑道：“正因为你是梅花阁的人，我才更不能放过你。” 杨淑也不装了，用飞燕步轻松躲开范越这一脚。 “呵。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今日非要杀我，不过是怕你打草惊蛇的事败露出去而已。实话告诉你，十几年前，“银面飞刀”的家人是我杀的。所以我和他之间，注定不死不休。你被一个小辈压了这么多年，怕是比起我而言，你对他的恨，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何不与我合作？” 她一边说着，一边也没耽误躲避范越的招式。但她只守不攻，摆出了十足的诚意。 范越觉得现在不仅是自己的身体变得迟缓，连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这女人刚才说什么？“银面飞刀”全家是她杀的？那她又是谁？ 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句： “你放屁。想让我和你同流合污，绝无可能。” 杨淑轻啧了一声，不好办了呀。 “范副指挥使，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我是谁吧？”她问。 听到这个问题，范越又努力想了想，然后瞪大了眼睛。 “银面飞刀”全家是谁杀的，他不知道。但是“银面飞刀”是许指挥使培养出来对付谁的，他还是知道的。在暗罗卫一直有个传言，“银面飞刀”这么一个小白脸一样的男人，之所以要放下笔墨，拿起长刀，就是因为他的满门被灭。所以杨淑是谁，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你是肖燕燕？” “答对了。”杨淑高兴道。 趁着范越行动缓慢，她到门口捡起了成君刚才慌乱之下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不得不说，左子辰给的东西就是好。这匕首比她之前拿的那把锋利的多。 “你不与我合作，不就是怕以后东窗事发吗。你杀不了我，我现在也没把握杀得了你，不如各退一步。今天晚上我就当没见过你，日后见面，你还是你的副指挥使。如何？” 范越觉得，现在自己的行动越发受限了。他知道，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越是挣扎，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现在最好的做法其实是原地不动，然后用内力冲破这种桎梏。可与此相反的是，眼前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强。而且自己用的是长剑，在屋子里根本施展不开。杨淑拿的却是短匕，胜算比他大。 杨淑由嫌不够，再次避开范越的一掌后，走到桌边，拿起了之前自己手里那把匕首。范越控制了她后，就随手把这把匕首放在了桌上。 只见杨淑两手各拿一把匕首，猛的让两把匕首相碰。自己原先那把匕首的刀刃毫无悬念的出现了一个缺口。而左子辰送的那把完好无损。 杨淑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身拿起了完好无损的这把匕首，对向了范越。 范越刚才正伸出二指叉向杨淑的双眼。杨淑陡然把匕首架了上去，范越的两根指头就要被切断。他赶紧往回抽手，可因为中毒的原因，他的速度是以前的一半。这个速度完全够杨淑切下他的指头了。 只是杨淑最终没有这么做。要是真这么做了，今天的事恐怕就真没法善了了。 “还打吗？”她笑眯眯的问。 范越咬了咬牙，心中虽然不甘，但已然萌生了退意。 他往后退了两步，冷冷道： “你走吧。” 杨淑被气笑了：“范大人，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这是我家。” 范越也被气了个半死，自己一个暗罗卫副指挥使，大发慈悲的让她离开，这女人竟然还要和他谈条件。自古民不与官斗，哪个江洋大盗看到他不绕着道走？可这女人倒好，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给我等着。” 放下这么一句狠话后，范越用缓慢的速度走出了房间。他本想用轻功直接离开这里，可脚下刚一离开地面，他就差点摔了一跤。他现在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走路都费劲，更别说用轻功了。 范越觉得，身后的杨淑一定在看他的笑话。 第395章 救兵 如果杨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说一句： “你想多了。” 她现在可没工夫看范越的笑话，因为她现在也不好过。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小腹往心口涌。被桎梏了两年多的生死蛊乍然得到释放，必然会像出笼的野兽般拼命反扑。这才是她不肯和范越继续动手的真正原因。 杨淑深吸一口气，用只恢复了五成的内力往下压了压这种感觉。她还不能倒下，小泽的情况还没确定。 之前小泽受伤之后，成君就带着他退到了隔壁的房间。杨淑快步走了过去，还好两个孩子没事。 “娘，小叔叔他。” 一见到杨淑，成君就带着哭腔的喊道。 杨淑蹲到小泽面前，一边用力把他抱到床榻上，一边问道： “小泽，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嫂子，我咳咳……” 小泽没说完，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有丝丝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杨淑脸色一变，成君更是哭出声来。 “不准哭。”杨淑严厉的呵斥一声，然后又吩咐道： “成君，照顾好你小叔叔。” 说完，就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小泽因为只是被范越的掌风扫了一下，所以他的后背没受伤。他所有的伤势都是内伤。 治疗内伤的药家里有很多，杨淑迅速拿了药来，让小泽服下。 “怎么样了？”杨淑问。 服了药后，小泽觉得好多了。 “我好多了，嫂子你放心吧。” 杨淑没时间耽误，见小泽好些了，立刻把他抱了起来。 “成君，跟我走。我们去你李奶奶家。” 成君和小泽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们都意识到，出事了。所以两人都没说话，跟着杨淑往李婶家去了。 家里这么大动静，李婶怎么可能没听到。她有心敲门，却又不敢，只好一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杨淑一推开门，李婶就拉住了她。 “小淑啊，这是怎么了？你们没事吧？” 杨淑摇摇头，回答： “没事。先去你家吧。” 她一脸严肃，李婶也不敢多问。赶紧带着几人去了她家。 李叔也没睡，见几人这个样子，立刻问道： “小淑，小泽这是怎么了？家里来了什么人吗？” 他以为墨天浩的身份暴露了，有人找到他家来寻仇了。某种程度上说，他猜的也没错。 杨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时间解释。只好道： “麻烦李叔和李婶替我暂时照看好两个孩子，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要往外走。 李婶一把拉住了她，问道： “小淑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可别冲动啊。” 杨淑现在就是一副要去跟人拼命的架势，李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心里不由有些慌。 “搬救兵。”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杨淑竟然冷冷的吐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合作，什么惊天之后就当两人没见过，这都是放屁。范越不是个蠢人，他就算真的要对付“银面飞刀”，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自己合作。等它冲破了桎梏，一定会带人来把自己抓回去。不管许文方和墨天浩之前有什么计划，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范越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杨淑甚至担心，范越会连两个孩子一起算在内。李婶家其实不是最好的去处，但樊英还没回来，她和左子辰又已经闹翻了。现在只能让两个孩子暂时在李婶家待一会儿了。 杨淑单枪匹马的，想在这次的事情里暂时脱身，现在只能去搬救兵了。 李婶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李叔却打断了她的话。 “老婆子，让她去吧。”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看杨淑的眼神格外复杂。 杨淑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瞟了一下： “李叔，如果一会儿有人来闹事，您尽管亮出您的身份，会有用的。” 一会儿来闹事的肯定是暗罗卫，李叔身为曾经的暗罗卫，他的话肯定还是有点用的。 李叔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我知道。” 杨淑还是有些不放心，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小泽是他的弟弟。” 李叔听后，笑了一声： “放心。不仅是小泽，只要他一日没和我说，成君也一日是他的儿子。我拼死也会护好他们。” 杨淑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娘。” 正当她要出门的时候，成君怯生生的喊了她一声。 杨淑的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声音却传了进来： “乖乖听李爷爷李奶奶的话，我很快回来。” 等杨淑走后，李婶又看了看小泽的情况。见他除了脸色惨白外，并没有在吐血，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好不容易哄着两个小的先去休息一下，李婶一头雾水的问李叔： “老头子，你方才和小淑在打什么哑谜呢？” 李叔眼神深邃的望着窗外不知名的某处，说道： “这丫头，不简单啊！” “啊？” 李婶不明所以，更加疑惑了。 可李叔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行了，咱们都老了，他们年轻人的事，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真有人要来。” …… 杨淑回到自己家，然后从厨房的灶台后面找出了一把剑。正是她惯用的破军。 接着，她背着剑，没有穿夜行衣，第一次大喇喇的在扬州的各种屋檐和墙头上飞檐走壁。她要去找梅花阁的人吗？不，暗罗卫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来到风雷镖局的大门前，杨淑一个提气纵跃，直接越了进去。 深夜的风雷镖局一片静谧，但门岗处还是有两个值守的镖师。听到动静，两人一声大喝： “谁？” 然后提着刀拦住了杨淑的去路。 “是我，杨淑。”杨淑冷冷道。 两人一愣，借着月光一看，还真是杨淑。 “弟妹？你怎么来了？”其中一人惊讶的问。 杨淑皱了皱眉，她现在真的很讨厌听到这两个字。 “一盏茶的时间，我要见到钱缘州。否则我就杀到见到他为止。” 她并不废话，而是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问话那人一脸疑惑：“钱缘州？谁啊？” 可没说话那个却脸色微微一变。 如此细微的表情，又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可杨淑还是注意到了。 她把剑拔出来，指向那人，意思很明显。 “弟妹啊，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这是怎么了？” 那人看似疑惑的问着，但脚下却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 今晚值守的两人中，有一个是暗罗卫。这也是暗罗卫的规矩，平时镖局里，晚上不管几人值守，必须要有最少一名暗罗卫。 杨淑不想废话，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说话那人。手里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我不想再把我的话说第二遍。” 之前第一个开口那人都被吓傻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平时一向开朗豁达的弟妹，今晚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可怕。 那名暗罗卫只是一名普通的白衣，他刚刚根本没看清杨淑是怎么出的手。不由也有些紧张。 他干咽了口唾沫，强挤出个笑： “好，我替你去通传。你先把剑拿开。” 杨淑也不怕他们耍诈，听言就直接收起了剑。 “老潘，你先走。这事儿和你没关系。”那名暗罗卫对另一人说。 “不行。在见到范越之前，我不会让他走。”杨淑冷冷道。 说完，就用两人从未见过的诡异身法，来到了潘姓镖师的身后。并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从头到尾，潘姓镖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杨淑劫持了。 第396章 保护 “你……”那名暗罗卫急急的喊了一声。 “放心，我不想见血，更不想杀人。去找钱缘州，只要见到他，我立刻放人。” 那暗罗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迅速离开了。 杨淑劫持着潘姓镖师，往正堂去。 走进正堂，杨淑点了潘姓镖师的穴，然后点燃了蜡烛。 潘姓镖师干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 “弟妹，你这是？” “潘大哥，今晚的事，我很抱歉。你放心，只要见到我想见的人，我立刻就放你走。” 潘姓镖师见杨淑一脸严肃，并不想多说的样子，自己也不说话了。 于是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不多会儿，正堂外就传来了好几人的脚步声。 杨淑坐正身子，再次用内力压了压涌动的生死蛊。然后和潘姓镖师一起看向门口。 只见最前面是两个白衣开路，中间一个三十来岁满脸堆笑的中年人。他的身侧还有两个暗罗卫。他们都穿着暗罗卫特制的衣服。只有最后面的那人还穿着原先的衣服，正是之前那个镖师打扮的暗罗卫。 潘姓镖师看到这阵仗，整个人都愣了。这什么情况？这是暗罗卫啊。他预感到，自己知道了个不得了的事。 中间的中年人冲杨淑和善一笑：“弟妹啊，深夜到访，寓意何为啊？” “啧。” 杨淑一皱眉：“你确定要这么叫我？难道不该是嫂夫人吗？” 钱缘州脸色微变，继续堆笑道： ““这……呵呵。叫什么都好说，你能不能先放人？”” “行。” 杨淑答应的很爽快，说完后就拍开了潘姓镖师的穴道。 “潘大哥，你走吧。” 潘姓镖师活动了下筋骨，然后看了看众人，，在他唯一认识的那名暗罗卫的示意下，快步离开了。 见他走了，钱缘州走到杨淑对面坐下。摆出了一副要好好谈话的样子。 可杨淑却抢先道：“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谈话？” 钱缘州微微一顿，挥了挥手，示意几个暗罗卫先出去。 几个暗罗卫有些犹豫，但还是都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和窗下，保证没有人能听到屋里的两人谈话。 杨淑率先冲钱缘州一抱拳，客气道： ““笑面佛”钱缘州，失敬失敬。” 钱缘州苦笑一声，无奈道： “看来嫂夫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可我却不知道嫂夫人是谁呢。” 杨淑也笑了一下：“这不重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暗罗卫的家眷，是不是该受到保护？” 钱缘州一愣，脸色变了。 “呵。看来你猜到了。”杨淑说。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钱缘州最近忙的很，不仅要应付范越，还要负责调度和接应墨天浩那边的事。对于其他的事，难免就有些顾不上。但他从未放松过对墨天浩家人的保护。今天杨淑突然气势汹汹的杀到风雷镖局，指明要见他。可钱缘州却没收到任何暗罗卫的通报，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杨淑肯定了他的想法。 “是谁？孩子们有事吗？” 钱缘州终于收起了笑容，甚至有些慌张的问。 如果小泽出了事，他要如何面对墨天浩？ “小泽受了点伤，但死不了。”杨淑说。 “他们怎么敢？”钱缘州彻底冷了脸。 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他派去保护墨天浩一家的暗罗卫肯定出事了。否则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是谁做的？”他问。 顶着钱缘州紧张的表情，杨淑的薄唇轻起。 “范越。” “什么？” 钱缘州瞬间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杨淑。 “开什么玩笑？” 杨淑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你这儿来和你开玩笑？” 钱缘州沉默了，好半天才问：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两个小的安全从此事中脱身。” 钱缘州苦笑，这怎么会不重要。不管范越是怎么知道墨天浩的身份的，他都不可能贸然揭穿。除非他发现了什么墨天浩的把柄。 作为更了解墨天浩和杨淑这两年暗中博弈的钱缘州，更加清楚杨淑恐怕就是墨天浩的那个特殊任务。所以今晚，范越其实应该是冲着杨淑去的。 “我如今单枪匹马，对付不了范越和他的人。所以想请你出面，保下两个孩子。”杨淑说。 “那你呢？”钱缘州问。 “是准备投案自首，去暗罗卫的大牢里走一趟？” 杨淑笑了：“或许会有这么一天的。但现在不行。” 钱缘州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笑得越灿烂，其实就越危险。 “这恐怕由不得嫂夫人了。” 幻音刚落，他就朝杨淑攻了过来。 杨淑的眉头狠狠一皱，迅速起身往后退去。 本来以五成的内力，对付钱缘州也差不多。但她现在感觉非常不好，生死蛊马上就要压不住了。 “你现在不去救人，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吗？” 钱缘州也发现，杨淑的状态不太好。如果在这时候抓住她，可能要容易得多。但如果她拼死反抗，的确会耽误很多时间。 杨淑趁门外的暗罗卫还没进来，抬手挡下钱缘州的一击。急急开口： “这样吧，你先去救人。我答应你，我就在这不走。” 钱缘州当然不肯，他发现杨淑即使状态不佳，也是他平生难得一见的对手了。如果自己走了，手下这些人恐怕没一个拦得住她。 “够了。” 杨淑终于忍不住了，在门外的人破门而入的一瞬间，大喝了一声。 “你们把我关进大牢吧。” 说完，竟真的还剑于鞘，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怕再这么下去，小泽和成君会真的出什么事。而且她也是真的撑不住了。 钱缘州一愣，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直到他带来的几名暗罗卫在他的示意下，把杨淑五花大绑，杨淑都没再反抗一下。 钱缘州虽然不解，但实在也没时间耽误。示意两个白衣把人带回去后，领着其余三人直奔李婶家的小院。 与此同时，他还放出了信号烟花，仅凭他和三名白衣，他没把握从范越手里把两个孩子救回来。而且杨淑虽然已经被五花大绑，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两名白衣。 钱缘州四人走后，两名白衣就押着杨淑往暗罗卫的地牢去。好在风雷镖局是暗罗卫最多的地方，所以镖局离大牢也不远。 这两人明面上的身份都不是镖师，所以和杨淑也不熟。一路上都小心翼翼，不多说一句话。 可即使这段路并不长，两人也发现了杨淑的不对劲。杨淑越走越慢，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 “干什么？快点走。”其中一人呵斥道。 杨淑没说话，但脚下的步子却更慢了。 两人这时才发现，杨淑的脸色惨白，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她死死咬着唇，没发出一声，但她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正有丝丝血迹渗出。 “你怎么了？”一人问。 杨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虚弱的摇摇头。 两名白衣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了口： “要不我背着她，王哥你警戒。反正路程也不远，兄弟们也很快就会来接应我们的。” 另一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于是杨淑就被一人背了起来，另一人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警戒。 杨淑在心里暗道：“抱歉了。” 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完，现在不能被暗罗卫抓回去。暗罗卫的大牢可不是县衙那样的，进去了，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如果是平时，她打晕这两人再逃走就行了。可她现在痛的要死，根本没有打晕两人，却不伤及他们性命的把握。只有一击必杀了。 第397章 要孩 杨淑忍住心口的剧痛，拼命调动内力解开自己的穴道。觉得差不多了以后，她一个用力，身上牛筋的绳子瞬间崩断。 趁两名白衣没反应过来，杨淑伸腿一个反踢，鞋尖上的钢针精准的射入了身后那名白衣的咽喉。然后她的左手在身前那名白衣的心口乳根穴处猛然一抓，接着迅速从对方背上滑了下来。后头那个已然毙命，但身前这个却没死透。她趁这人还没起来，又抽了身后那人的刀，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那名白衣只感觉胸口剧痛，半天都爬不起来。他眼看着同伴在瞬息间死于非命，还来不及伤心，杨淑的刀又劈了下来。 他就地一滚，险险的避开了这一刀。 可还不等他爬起来，杨淑就一个垫步，又踩住了他的腿。 杨淑连站都站不住了，索性借着扑倒的这股劲头，一个用力踏碎了那名白衣的一只脚背。 伴随着那名白衣的惨叫声，杨淑直接扑在了对方身上，并掐住了他的脖子。 因为太痛，杨淑的手有些发抖。试了好几次，她终于扭断了身下人的脖子。 幸亏这两人只是普通的白衣，但凡这其中有个百户，甚至是经艳老辣一点的白衣，她今天都得栽在这儿。 等确定这两人都死透了以后，杨淑彻底失了力，腿一软就扑在了尸体身上。 可她来不及休息，因为她已经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杨淑缓了一口气，咬牙又站了起来。然后捡起自己被他们缴获的破军，踉跄着快步离开了此地。 …… 再说李婶家这边。 杨淑所料不错，她刚离开不超过一个时辰，范越就带着自己人把整条巷子围了起来。 他带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带走两个孩子还是够的。 当院门被敲响的时候，李叔和李婶对视一眼。果然还是来了。 李婶有些慌张，问道： “老头子，这……？” 李叔叹了口气，说道： “去开门吧。” 李婶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子里打开了院门。 门外是范越，他的身后站了几个面色冷峻的暗罗卫。 “你们是？”李婶小心翼翼的问。 范越冷着一张脸，直接道： “我找李媛宾。” 李媛宾正是李叔的大名。 李婶有些为难，有心想要委婉的拒绝，却听范越又道： “我乃暗罗卫副指挥使范越，现在正在抓朝廷要犯。看在你家男人原本也是暗罗卫的份上，我不为难你。把你院子里那两个孩子交出来，我们马上就走。” “这……” 李婶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竟是范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在屋里的李叔把外界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一边让两个孩子藏起来，一边扬声喊道： “请范副指挥使恕罪，属下不能亲自迎接了。老婆子，快把几位大人都请进来。” 李婶愣了一下，赶紧把范越几人都请了进来。 范越和他带来的人一进门，就四下打量起来。还好因为李叔的身份，早年间就在院子里挖了个地窖。 “不知范副指挥使为何深夜到访？”李叔客气的问道。 “我说过了，我要你隔壁院子那两个孩子。” 李叔听言，疑惑的问道： “不过两个孩子而已，何劳您亲自出手啊？” 范越冷哼一声，不耐烦道： “少废话，那两个孩子呢？” 李叔心知躲不过，却又无法正面抗衡，只好做出一副非常疑惑的样子，道： “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两个孩子，他们不在我家啊。” “唰”的一下，范越身后的两名白衣抽出了腰间的大刀。 李婶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李叔半靠在床上，也冷了脸。 “范副指挥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为暗罗卫鞠躬尽瘁过的人，您就如此对待我吗？” 范越冷冷道：“如此对待你？我怎么对待你了？我说了，把人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我也说了，我这里真的没有您要找的人。”李叔无奈道。 这时候，之前范越身边那个百户忍不住了，冷喝道： “李媛宾，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大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孩子只能藏在你这里。不动你，是看在曾经同僚一场的份上，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李婶壮着胆子，哆哆嗦嗦的替李叔说： “几位大人啊，刚才隔壁院子闹了一场后，小淑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啊。” 范越冷笑一声，根本不信。 杨淑之前说了，她也没有杀死自己的把握。凭范越多年与人对战的经验，他知道杨淑说出这话，不仅是因为她的内力没有完全恢复，恐怕她自身也出了什么问题。再加上那个被他打伤的孩子，杨淑根本不可能带着两个小的离开此地。 但他已经很不耐烦了，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两人多说什么。抬手一挥，下令道： “搜。” 跟着他来的几人闻声而动，纷纷开始在屋子里搜查起来。 李婶慌了，三两步拦在一名暗罗卫面前，期期艾艾道： “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嘛？” 范越道：“你家若是没有鬼，又何惧我们搜？” “这……” 李婶顿时哑口无言，但仍是拦着那名暗罗卫。 “我知道范副指挥使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我也是曾经的暗罗卫。仅凭你们无凭无据的一句话，就要搜查吗？” 李叔一边大声质问，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别说站起来了，腰断了的人，自己挪动都是问题。只听“砰”的一声，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李婶一声低呼：“老头子。” 她想要去扶起李叔，却又想拦着范越几人。瞬间有些左支右绌起来。 那名一直被她拦着的暗罗卫也不耐烦了，伸手重重一推，骂道： “老太婆，你给我让开。” 李婶的腰这几年也不太好，被这么一推，肯定好受不了。她正准备迎接疼痛的到来，却没想到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钱缘州一手扶着李婶，一手同时用同样的手法，推了那名推李婶的暗罗卫一下。他用的力道不小，即使那名暗罗卫不是李婶这样的老弱妇孺，却还是直接被推倒在地。 “身为暗罗卫，最重要的就是不得伤及无辜之人。更何况你对着的还是我们曾经的同僚的家眷。你是怎么通过暗罗卫考核的？” 钱缘州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却都让那名暗罗卫无地自容。 钱缘州不再理会他，确定李婶无事后，又走到了里屋。他亲自把李叔扶了起来，抱歉道： “李大哥你放心，你是暗罗卫的功臣，大家不会因为你现在瘫了，就瞧不起你的。你和李大嫂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我会给你们个满意的交代。” 李叔颤抖着手，听了这几句话后，瞬间热泪盈眶。 他以前只堪堪做到了百户，现在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可钱千户说，他是暗罗卫的功臣，说不会瞧不起他，还说会给他个交代。 “钱千户啊，有你这几句话，我死也甘愿了。” 观看了全程的范越脸色黑如锅底。钱缘州不仅当着他的面打了他的人，还阴阳怪气的说出那些话来。那名暗罗卫是他的人，钱缘州问对方是怎么通过暗罗卫考核的，骂的是谁？钱缘州跟那个姓李的说，不会瞧不起他，暗指瞧不起他的又是谁？ “够了。” 范越冷喝一声：“钱缘州，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钱缘州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无辜至极。 第398章 坏了 “范副指挥使这话何意啊？有人坏了暗罗卫的规矩，欺负了退役的同僚。我训斥两句，并且安慰一下苦主，有什么问题吗？” 范越气的咬牙：“好啊，你倒是能说会道。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人，你可把我放在眼里？” 钱缘州听言，不卑不亢道： “范副指挥使，您说笑了。我哪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呢：只是，这里毕竟是我们银副指挥使的地界，您要抓他的弟弟和儿子，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此话一落，除了范越和李叔，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你这是承认了墨天浩就是“银面飞刀”了是吧？”范越问。 钱缘州叹了口气，心知范越应该早就知道了此事。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也索性替墨天浩承认了。 “是的。范副指挥使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要对银副指挥使的家眷紧咬着不放了吗？” 范越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他们紧咬不放是因为和“银面飞刀”的私人恩怨？” 钱缘州沉默。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但这话不能说。 其实范越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声冷笑：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们可亲可敬的银副指挥使，娶的妻子杨淑，是梅花阁的护法肖燕燕。” 哗的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钱缘州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故作镇定，实则慌张的问道： “开什么玩笑？肖燕燕三年前就死了呀。” 范越冷冷看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你开玩笑？” 钱缘州觉得天旋地转，有些站不住了。范越这个人虽然有点小心眼，但是绝对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开玩笑。 而且如果杨淑真的是肖燕燕，那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也就能想明白了。什么人能让墨天浩花这么大心思去接近，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放眼整个江湖，钱缘州想不到一个。但他现在知道了，梅花阁的肖燕燕，的确配得上如此殊荣了。他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还活着，甚至大胆到杀到了自己面前。 “您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钱缘州迅速冷静下来，问范越。 “你不需要知道。让他们把两个孩子交出来。”范越说。 钱缘州也知道厉害，想了想后，让李婶把人带出来。 他知道这两个孩子现在至关重要。看杨淑的样子，应该还挺在意这两个孩子的。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防患于未然，他都该把两个孩子留在身边。当然，防的其实还有范越。 李婶不是江湖人，但奈何李叔是。在李叔的耳濡目染下，她也知道了不少江湖事。肖燕燕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啊。 她正六神无主，听了钱缘州的话后，虽然还有些担心，但还是去地窖里把两个孩子拉了出来。 出于保护墨天浩家眷的考虑，小泽和成君都没见过钱缘州。再加上两人又看到了范越，和在场所有人严肃的表情，不由都有些害怕。 八岁的成君，比十三岁的小泽要矮了半个头。但他还是勇敢的挡在了小泽身前。刚才是小叔叔保护了他，现在轮到他来保护小叔叔了。 “你们，你们别想伤害我小叔叔。我爹我娘都很厉害的。” “嗤。” 听了这话，范越直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一脸的不屑。 钱缘州倒是温和的多，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取得两个孩子的信任。幸好跟着他来的人里面，有一个是风雷镖局的镖师，他当即示意那人去安抚两个孩子的情绪。 范越见到了人，心里也放了心。所以并不阻拦钱缘州的人。 那名暗罗卫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轻言细语的和他们说了两句，然后就把人带到偏屋去了。 范越见此，也让身边的两名暗罗卫去守着，以防钱缘州的人做什么小动作。 “只要控制了这两个孩子，就不怕肖燕燕不来救他们。” 听到这句话的钱缘州一愣，陡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 “坏了。” 不出意外的话，杨淑现在应该已经在暗罗卫的大牢里了。但怎么可能不出意外呢？她可是肖燕燕啊。说她会束手就擒？钱缘州是绝对不相信的。 还不等他向范越解释清楚，远处一朵巨大的烟花乍然升空。 所有暗罗卫的脸色齐齐一变，纷纷往烟花的来处奔了过去。这是只有在暗罗卫发生了大事的情况下才会用到的信号烟花。在扬州这个除京城外暗罗卫最完善的地方，众人有多少年没看到这朵烟花了？ “把孩子们带回去，好好安置。” 钱缘州一边跑，一边冲之前那名暗罗卫喊。 “跟上去，看好他们。若是这两个孩子被人带走了，你们就提头来见。” 范越也冲刚才跟着出去的两名暗罗卫喊。 钱缘州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范越说的也没错，现在的确该看好两个孩子。最少为了抓住杨淑，范越不会轻易伤害两个孩子的。 路上，钱缘州三言两语的向范越解释了杨淑上门的事，范越气的不停咒骂： “废物。” 钱缘州默不作声，这次的确是他的失误。 等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事发现场，就看见几名暗罗卫守在原地，纷纷脸色凝重。地上是两具暗罗卫的尸体，正是钱缘州派去押送杨淑的两人。不远处，已经有暗罗卫在搜查了。 “范大人，钱千户，我们来的时候，这两个兄弟就躺地上了。没有看到杀人者的踪迹。”一个暗罗卫向范越和钱缘州禀报。 两人都没说话，纷纷上前查看。 “这具尸体是被钢针直接射入咽喉而死的。另一具是被人拧断了脖子的。他的胸口有被人重击过的痕迹，左脚的脚背也被人踩碎了。”那个暗罗卫继续说。 范越和钱缘州都陷入了沉思。 “你这两个手下，都是最普通的暗罗卫吧？”范越问。 钱缘州知道，范越也发现了问题。他点了点头，补充道： “是。这两人都刚加入暗罗卫不满五年，武功也一般。” “那就有意思了，被拧断脖子的这具尸体，一看就是和对方进行了一番搏斗的。肖燕燕想杀一名普通白衣，真的需要这么麻烦吗？”范越说。 “范副指挥使，属下斗胆一问，您到底是怎么知道杨淑是肖燕燕的？”钱缘州问。 范越不悦的皱起眉，反问道：“你在怀疑我？” 钱缘州立刻低下头：“属下不敢。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再向您确认一下罢了。” 范越一声冷哼，背过身去没说话。他肯定是不会告诉钱缘州，是他想抓墨天浩把柄，主动找到杨淑面前的。最后，他只是说： “她自己说的。” 钱缘州疑惑的皱起眉，这事儿有古怪啊。 可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见范越不肯说，他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 “方才，我和杨淑动手的时候也发现了，她似乎很难受，内力也没完全恢复。我们要趁这时候，尽快把人抓回来才好。” 听闻此言，范越冷笑一声： “抓回来？怎么抓回来？梅花阁是出了名的善易容，她把脸一换，往人群里一藏，根本找不到。她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甚至可能现在就站在你我面前。而且现在扬州的大部分暗罗卫都被你家大人带走了，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搜查也不现实。你难不成打算找崔炳权帮忙吗？” 此话一落，他俩面前的几个暗罗卫面面相觑，不由都各自往后退了一步，和彼此拉开了距离。 第399章 遇鬼 钱缘州见此，不由叹了口气。范越说的是对的，墨天浩带走了大部分精锐，如今剩下的都是些缺乏经验的。范越的两句话，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找崔炳权帮忙也是不行的。他们的人都未必查得出梅花阁的易容，更别说官府的那些衙役了。 “你们一个个的这都是在干什么？范副指挥使两句话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你们刚才都是一起来的，肖燕燕就算想混进来也是不可能的。动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吧。”钱缘州严厉的大喝道。 众人听了他的话后恍然大悟，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同时也松了口气。 “那城门就不封了吗？”钱缘州又问。 “没这个必要。”范越说。 “我说过，杨淑很在乎那两个孩子，她一定会来救他们。” 钱缘州觉得，这话乍然听起来是对的，可仔细想想又不太对。 “可小泽，是银副指挥使的弟弟啊。杨淑会不会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两个孩子，就不来了呢？” 听了这话，范越终于又重新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个阴狠的笑： “没记错的话，那两个孩子里，有一个是杨淑的儿子吧？” 钱缘州脸色一变：“话是不错，可那孩子只有八岁，我们拿它来威胁杨淑是不是太不讲道义了？” “呵。” 范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道： “钱缘州，你装什么？谁不知道你“笑面佛”钱缘州，面如佛祖心如蛇。平时没少替“银面飞刀”做见不得人的事吧？还有你家大人也是，做的分明不是什么好事，还偏要学读书人那套假清高。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呵。做给谁看呢。这叫什么？这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范越早就想说了，他看“银面飞刀”已经不顺眼很久了。今天正好一股脑发作出来。 听到这话，不仅是钱缘州，连一直跟着墨天浩的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知道墨天浩的身份，所以提到这个名字，他们也未必有什么反应。可范越骂了银副指挥使，那他们就忍不了了。 “范副指挥使，您可以骂我，但您不能如此诋毁我家大人。” 钱缘州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的对范越说 见到“银面飞刀”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范越心里更来气了。 “我说的哪里不对？你们没做过用老弱妇孺逼对手献身的事？还是说他“银面飞刀”被色迷了心窍，舍不得对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下手了？” 这时候，钱缘州这边，脾气最爆的一个暗罗卫抽出了刀。 钱缘州有心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有第一个人抽出刀，就必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钱缘州叹了口气，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站在了自己人这边。 “大人临走前说过，不准任何人伤害他的家眷。杨淑是肖燕燕，暂且不提。可杨成君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他。” 这话不是他钱缘州说来糊弄范越的，墨天浩确实说过。他不止一次的暗示钱缘州，如果有一天他和杨淑闹翻了，不管什么理由，绝对不可以动成君。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 当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外人是不知道的。但当杨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熬过生死蛊，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回到城里的时候，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 梅花阁死了三年的护法肖燕燕，当夜突然出现在了扬州城。她单枪匹马的杀进了暗罗卫扬州分部，杀了千户钱缘州，重伤副指挥使范越。 杨淑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钱缘州死了？谁干的？范越吗？那他胆子也太大了。 …… 这事还真是范越干的，但他远没有杨淑想的那么大胆。相反，他现在简直坐立难安。 “怎么样范副指挥使，一夜之间清除了“银面飞刀”的人，成了暗罗卫扬州分部的新主人，是不是挺开心的？啊哈哈。” 暗罗卫扬州分部。范越坐在主位上，面如死灰。他的对面坐了个白衣男人，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此人面色惨白，嘴唇却鲜红，看起来格外诡异。正是他们这次的最终目标顾璟程。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范越还是浑身发抖。 昨晚，他和钱缘州确实动了手。但双方顾忌着彼此的身份，其实也就是威慑一下而已。 论武功，他自然要高出钱缘州一筹。正当他的剑指向了钱缘州的咽喉，觉得威慑的差不多了，准备抽剑回撤的时候，一股大力猛然推在了他的后背上。他一个站立不稳，手里的剑直接送进了钱缘州的咽喉。 钱缘州其实也知道范越不会真的杀他，所以这猛然的变故，他根本没能躲开。身经百战的“笑面佛”就此死不瞑目。 当时的范越又惊又怒，猛然回头看去，却不见任何人站在他身后。 还不等他反应，跟着钱缘州的那些暗罗卫就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和他拼命。就连他自己的人也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范越百口莫辩，只好先应付眼前这些不要命的暗罗卫。那些跟着他来的暗罗卫们，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钱缘州，但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范越动手了，他们也必须帮他。 就在一片混战中，范越总是听到一个声音。 “因为你的冒进贪功，肖燕燕已经跑了。现在钱缘州也死了。你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通通闭嘴。” 等范越反应过来的时候，钱缘州带来的所有暗罗卫都倒在了地上。自己带来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范越很慌，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慌。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么就算是自己人，怕也是不能留了。 于是他又亲手杀死了跟着自己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人。 等他回到扬州分部的时候，众人见到的就只是满身鲜血，受了重伤的他。问起那些人都是谁杀的？那当然是肖燕燕了。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范越把所有人都远远的打发出去，然后冷喝出声： “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滚出来。” 话音一落，一个白衣的身影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眼前。 顾璟程轻功超群，这副打扮又着实有些吓人。再加上刚才经历的诡异之事，范越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遇见了鬼。 “你，你是谁。” 范越问，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出的颤抖。 “哈。你猜猜。” 顾璟程咧开鲜红的唇角，恶劣的笑着说。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不管你是谁，刚才蛊惑我杀人的是不是你？” “不愧是暗罗卫副指挥使，就是聪明啊！对，就是我。” 范越一听，无可抑制的愤怒起来，不管不顾的扑向了面前的人。 “你害我。我杀了你。” 顾璟程唇角一扬，等范越杀到眼前了，才不紧不慢的伸出一只手，以一个非常刁钻和诡异的角度捏住了范越的脉门。然后他用手指在范越的手腕间横向一滑，他的指甲分明不长，可范越的手腕上还是被划出了一个小口子。 看着嫣红的血珠渗了出来，顾璟程舔了舔嘴角，一副馋了的模样。 范越一惊，面前的男人仅凭一只手就让他受了伤，虽然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但也足以让人心惊了。要知道，杨淑之前是用了护甲才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伤口的。也就是说，眼前男人的武功在杨淑之上。 “你到底是谁？” 范越喝道，并继续朝顾璟程攻来。 顾璟程叹了口气，把一根食指竖在了唇边： “嘘。小声些，你再动手，就要被人听到了哟。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说出什么来哦。” 第400章 来客 因为这一句话，范越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墨天浩虽然带走了大部分精锐，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刚才那些暗罗卫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如果不是暂时被钱缘州死在肖燕燕手里这件事冲昏了头脑，又没有证据指向自己，他们早就发作了。眼前的男人蛊惑自己杀了钱缘州，他只要想，就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范越咬牙切齿，却又色厉内荏的问。 这回，顾璟程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问我是谁？你们暗罗卫倾巢出动，只为了杀我。你范副指挥使更是跨越千里来到扬州。你问我是谁？我当然是顾璟程啊。” 范越大骇。眼前人是顾璟程？ 关于饮血功，范越之前就知道。为了这次的行动，他更是在来之前好好了解了一番。此功法一旦开始习练，中途就不能停下来。可顾璟程现在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意味着什么，范越一清二楚。 “你想干什么？”他问。 身体却做出了随时拼命的准备。他知道，饮血功如果真如江湖传言那般可怕，仅凭自己一人，肯定是对付不了眼前人的。但他断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呵。”顾璟程一声轻笑。 “别紧张范副指挥使，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合作？” 范越觉得顾璟程疯了，自己是暗罗卫啊，怎么可能跟他合作？ “别忙着拒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实不相瞒，我和杨淑，也就是肖燕燕有点私人恩怨。我不会放过她，她爷肯定不会放过我。她背后是梅花阁，加上你们暗罗卫和左子辰也对我穷追不舍。我总要寻求个合作对象才是。” “凭什么？”范越问。 听到这个问题，顾璟程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问我凭什么？你竟然问我凭什么？范副指挥使，你真的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银面飞刀”最重感情。连敌人的儿子都不肯伤害，更遑论如兄如父的钱缘州了。如果他知道，钱缘州是你杀的，你猜他会不会顾及和你的同僚之情？” 范越的喘息声粗重了几分。他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因为相比起钱缘州和他的感情，自己这个和他平起平坐，还动不动找他麻烦的人，简直不值一提。 范越现在都记得。有一年，“银面飞刀”手下有两个暗罗卫要竞争一个百户的位置。其中一个人起了坏心思，把另一个人弄死了。 这件事让“银面飞刀”知道了。当时他还不是副指挥使，如此大的事，要请示他的上官。当时南边的那位副指挥使觉得，那个杀人的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力确实出众。如果把他给杀了，短时间内这个百户的位置也找不到其他人坐，所以决定小惩大诫。 可“银面飞刀”不同意，他先是跪在那个副指挥使面前恳切的陈词。见没用之后，竟私下把那人杀了。 那副指挥使被气了个半死。在暗罗卫，谁都知道“银面飞刀”是许指挥使的徒弟。但和肖燕燕一样，他在暗罗卫也没得到任何特殊优待。 那副指挥使顾忌着他的身份，最后只能说没把人打死。可“银面飞刀”始终没认过一生错，十分坚决。没过两年，他更是把那个副指挥使拉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当时的范越，只把此事当做一个笑话来看。可是现在事情即将轮到他身上了，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不，杀人的不是我。是肖燕燕。” “呵。”顾璟程冷笑。 “范副指挥使，你怎么还喜欢自欺欺人呢？杀人的到底是谁，你我不都一清二楚吗？” “不，我不想杀他的。是你，是你蛊惑了我。只要抓住你，我就能说明白。”范越低吼。 “哈哈哈。别傻了范越，你如果对钱缘州丝毫杀心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蛊惑得了你？再说了，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抓得住我？万一抓不住我，我就会去外面告诉所有人，是你杀了钱缘州，肖燕燕只是你的替罪羊。” 最终，两人的合作达成。 范越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他确实打不过顾璟程。 …… “现在通缉令已经贴出去了，你的最终计划是什么？” 回议结束。范越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还在漫不经心的说着风凉话，不由更加焦急。 “你急什么？肖燕燕会来的。”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银面飞刀”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一切都完了。” 今早，他们收到墨天浩的消息，说他不日将返城。 范越做贼心虚，现在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回来不好吗？我听说，你们许指挥使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培养了一个“银面飞刀”来对付肖燕燕，只为证明他比肖庆岚强。我现在把这两人凑在一起，也算替他老人家完成心愿不好吗？” “你现在该做的，是托着一副重伤的身体，好好把这里管理起来。然后写信给“银面飞刀”，把昨晚肖燕燕是怎么杀死钱缘州那些人的，你又是怎么九死一生从她手里逃脱一命的，都告诉他。” 范越一愣，知道了顾璟程的打算。可他有苦说不出，总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你不知道，“银面飞刀”可不是好糊弄的。搞不好让他看出了什么，那我怎么办？” “哈。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看这两人斗一斗法，坐收渔翁之利罢了。至于“银面飞刀”能不能看出钱缘州是你杀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 范越指着顾璟程，手指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咚咚咚”。这时候房门却被人从外敲响了。 范越缓了一口气，不耐烦道： “干什么？不是让你们不要来打扰吗？”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暗罗卫的声音： “回禀大人，分部来了两个江湖人，自称是从天山来的，说想见见昨日那个叫杨成君的孩子。” 范越一愣，天山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扬州？还要见杨成君？这会不会是杨淑设下的计谋？ 他看了顾璟程一眼。顾璟程的脸上也闪过一瞬茫然，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如果来人是杨淑假扮的，可来的是两人，另一人又是谁？而且她为什么要假扮成天山的人？这说不通啊。 范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于是他对门外的人道： “把他们请进会客厅，我这就来。” 说着，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后朝外走去。 走出房间，回身关门的时候，范越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顾璟程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范越走入会客厅，只见客座上的确坐着两名男子。他们都穿着干净利落的长衫，背后背着常剑。 两人见到范越来了，纷纷站起身来朝他抱了抱拳。 “范副指挥使。”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率先和范越打了声招呼。他三十出头年纪，面色温和沉稳。 见他打了招呼，另一个二十来岁，面色白皙的男子也立刻和范越打了声招呼 范越长居西北，对这两人都不算陌生。他们正是天山掌门红镇的大弟子沈图，和五弟子王鹏星。 范越在一瞬间调整好了脸上疑惑的表情，客气的对两人道： “沈大侠，王大侠。” 打完招呼，范越立刻请两人落座。然后吩咐人给两人换新茶。 “两位勿要见怪，昨日暗罗卫出了点事情，我又是刚来的，对南边的事物不了解。若是有所怠慢，还请两位见谅。”范越道。 “不敢不敢，范副指挥使太客气了。”沈图赶忙道。 第401章 师伯 等婢女给几人都换上热茶，范越才问道： “不知两位因何会千里迢迢来到扬州？我方才听底下人说，两位想见杨成君。不知你们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沈图两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怀念。 见此，范越又说： “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现在杨成君的身份很特殊，我得防着肖燕燕来劫人。所以才想问清楚。” “范副指挥使您误会了，我们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有些伤怀罢了。”沈图说。 于是他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您大约也知道，我的四师弟杨风翼在十八年前不知所踪。这些年，师父和我们这些师兄弟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找人，可一直杳无音讯。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三年前，师门突然收到了一个装有骨灰的坛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和一把象征着我四师弟身份的木剑。信上说，坛子里的骨灰就是我四师弟的。写信的人和他是好友，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来见我们，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把我四师弟的死讯转达给我们。这人说自己没能保下我四师弟的全尸，非常抱歉。只希望我们能好好把我四师弟安葬了。姓上没有写明这人的任何信息，我们有心追问，却根本找不到此人。不过那把木剑的确是我四师弟的东西，我们也只好好好安葬了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哽咽。 王鹏星赶紧替他继续说了下去： “前不久，我们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我四师兄当年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之所以当年不告诉我们，是因为写信的人想自己抚养这个孩子。但现在，她出了一点状况，想让我们把这个孩子接回天山。如此事关重大的事，我们自然不可能随意相信。写信的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她在信上说，让我们到扬州来找她，届时她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们。这次她不仅写明了自己的地址，还留下了她的名字。” “是杨淑。”范越问。 沈图和王鹏星都点了点头。 沈图说：“我师父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就让我们几个师兄弟一起来了。我们今早才进城，然后就看见了外面的通缉令。这个叫杨淑的女人，真的是肖燕燕吗？” 范越盼着气点头：“是啊。如果不是昨天亲眼所见，又在她手里死里逃生，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沈图两人早就发现了，范越身上有伤。 “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抓人呢？”王鹏星问。 范越看了两人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说： “我虽然不知道肖燕燕和你们的四师弟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对那个叫杨成君的孩子的确很关心。从杨淑来到扬州开始，她就一直宣称杨成君是她的儿子。在她的讲述里，她早年和前夫一起跑江湖，后来她前夫因病去世了，她就带着儿子来了扬州。” 沈图和王鹏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们能不能先见见那孩子？”沈图问。 范越犹豫：“不是我不让你们见，可现在这情况实在特殊，还请你们谅解。” “我知道。但这件事对我们整个师门都很重要。这样范副指挥使，您派几个人跟着我们，我们就去看一看这孩子，问他几个问题，你看行不行？”沈图恳切道。 “这次我们师兄弟六个都来了。对付顾璟程我们也可以帮忙的。”王鹏星补充。 范越一愣，这件事暗罗卫还没有大范围往外说过。除了左子辰，连这次帮忙的几个江南的门派也都不知道此事。就算真的有人知道，并且漏了出去，也不应该连西北的天山都有人知道了才是。 “你们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他问。 沈图抱歉道：“之前忘了说，杨淑在信上写了。” 范越又是一愣，他有点相信顾璟程说的，和杨淑有仇的事了。 在昨晚之前，突然多了这么多个帮忙的人，他一定会很高兴。可现在，他简直有苦说不出啊。 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两人的请求。 在好几名暗罗卫的陪同下，沈图两人见到了小泽和成君。 两个孩子的状态很不好。为了杜绝一切后患，范越回来后，又打发走了那个两个孩子唯一认识的暗罗卫。现在这人早已上了黄泉路。 两个孩子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这些人对他们看似客客气气，其实却是把他们看管了起来。再加上他们一直见不到杨淑，现在都非常不安。 沈图两人见到此景，都皱起了眉头。 一个暗罗卫无奈的解释道：“杨淑原先对他们应该不错，不管我们怎么说怎么劝，这俩孩子就是不肯吃饭。大的那个还受了内伤，我们要给他请大夫，他也不肯。” 沈图走到成君面前，然后就再也挪不开眼。这孩子长得并不像风翼，唯有那双眼睛。天生含情。见到这孩子的瞬间，他几乎就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风翼的孩子。 杨风翼离开天山的时候，王鹏星还小。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孩子像不像他的四师兄，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沈图。 可沈图如今没有心思搭理他，他几乎是着了魔一般的走到成君面前，轻声问： “孩子，你叫成君，杨成君？” 成君挡在小泽面前，警惕的看着来人。只见面前的伯伯嘴唇颤抖，眼中似乎有泪将要落下。他虽然疑惑，但在对方身上，他感觉不到恶意。所以想了想后还是回答： “对，我叫杨成君。” “那你爹呢，他叫什么？” “墨天浩。” 成君大声回答，十分骄傲的样子。 沈图一愣，苦笑了一下。 “我是说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叫什么？” 成君撅起了嘴，不想理面前的人了。 “他是不是叫杨风翼？”沈图锲而不舍。 成君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认识我爹？” 听到这句话，沈图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认识。我认识的。” “那你有证明的东西吗？”成君问。 “证明的东西？什么东西？”沈图不解。 这次，成君不说话了。 相比起沈图的激动，王鹏星要稍微好一些。他想了想，凑在沈图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沈图一愣，缓缓从怀里拿出一把小木剑。这把木剑一看就是个老物件，但木剑的主人把它养护的很好。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杨风翼三字。 看到这把小木剑，成君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是这个。你是我师伯吗？” 沈图和王鹏星都是一愣。 “你怎么知道的？” “我娘说的。” 沈图两人对视一眼，都发觉出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沈图问：“你娘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成君好像瞬间放下了所有警惕，一五一十的回答： “我娘前不久跟我说的。他说，她和我爹以前做的事很危险。很少有人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如果有人能爆出我爹的名字，还能拿出那块木剑，那就是我的师伯师叔或者师爷。她说，你们是值得信任的。除了她以外，你们甚至比我爹更值得让我信任。” 说到这里的时候，成君自己也皱起了小眉头，似乎并不知道杨淑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只是足够信任杨淑，愿意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沈图和王鹏星都知道，成君最后说的这个爹指的是墨天浩。可是为什么呢？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几人比墨天浩更值得让成君信任呢？ 而且从这段话里，他们意识到，杨淑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如此嘱咐成君。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布的局吗？ 第402章 真相 两人想不明白，但几个在屋里的暗罗卫却有人想明白了。 为什么在杨淑看来，沈图等人比墨天浩更值得让成君信任？当然是因为墨天浩就是“银面飞刀”啊。墨天浩不动成君，是他的道义，但道义这两个字终归是不保险的。在杨淑看来，他自然不如找了杨风翼多年都没有放弃的天山众人来的可信。 想到这里，几人的身上都起了层白毛汗。杨淑这个女人，走一步看三步，简直可怕至极。 沈图两人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想。轻言细语的和两个孩子介绍着自己。 在他们的劝说下，小泽也终于愿意看大夫吃药了。 又说了几句话，沈图让王鹏星继续在这里陪着两个孩子，自己又去了之前的会客厅和范越交涉。 “范副指挥使，我看两个孩子的情况都不太好，他俩对你们也不太信任。我能不能把他们接出去调养？” 范越脸上笑呵呵，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 “这个真的不行沈大侠。你也知道我的难处，为了抓肖燕燕，只能让这两个孩子暂时留在这里。”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沈图的意料，但他还有不解，于是就问道： “我刚才和两个孩子一番交谈，发现他们对你颇有微词。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问的很客气，但因为已经把成君当做了自己师弟的孩子，所以话语里也有非要问出个答案的意思。 “唉！”范越叹了口气。 “这事儿也怪我，我偶然知道了肖燕燕的身份，一时情急，直接杀去了她家。那个叫墨天泽的孩子还不小心被我误伤了。所以这两个孩子才会对我如此不满。我实在没想到，自己本想抓了肖燕燕，结果竟被她直接反杀到了暗罗卫分部。是我的错啊！” 范越抬手，以袖掩面，一副十分伤心自责的模样。 可沈图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又问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知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在哪里？” 范越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就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墨天浩就是“银面飞刀”。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和杨淑在一起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殊安排，亦或者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任谁都能听懂他的未尽之言。墨天浩背叛了暗罗卫。 可惜他的小心思，在沈图这里是不管用的，至少现在不管用。因为他现在还属于愣怔的状态，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暗罗卫副指挥使和梅花阁护法是夫妻。沈图觉得，这比听到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让人不可思议。 过了半天，他才勉强缓了过来。 “那这样吧，我们今日也是刚来，先出去修整一番，一会儿再来陪着两个孩子可好？还烦您多关照些孩子们。” “这个好说，沈大侠放心就是。”范越立刻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沈图满怀心事的叫上王鹏星。再和两个孩子再三保证一会儿就来后，离开了暗罗卫分部。 他也想留一个人在这里，另一个人回去和师兄弟们报个信。但是沈图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股无可名状的怪异感，他要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商量一下。好在不管有什么问题，两个孩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走出暗罗卫分部，沈图两人加快了脚步。再确定身后没有尾巴之后，王鹏星才不解的问沈图： “大师兄，为何不告诉范越，顾家小公子的事啊？” 之前范越问，他们是怎么知道顾璟程练饮血功的。沈图说，是杨淑在信上写的。这话是真的，但后头还有没说完的。 收到杨淑那封信的时候，天山掌门洪镇十分重视，把他门下六个弟子都聚集了起来。这一方面是因为突然得知四徒弟还有个儿子，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顾璟程。 他们没有见过杨淑，自然也谈不上对她有多少信任。但如此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才是沈图几人为何全部来了扬州的原因。 本来他们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的，但走到京城郊外的时候，他们从悬崖底下救回来一个人。重伤濒死的顾璟安。 顾璟安醒来后，和他们说的事情，才让他们真正相信了杨淑。 为了让顾璟安调养，他们耽误了时间，否则他们前几天就该到了。沈图本想自己带着大部分人先来，留一个人陪着顾璟安在京城养伤。可顾璟安在得知他们的目的也有顾璟程的时候，央求他们带着自己一起来。他想亲手为他的父亲报仇。 沈图看他可怜，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而且他们也怕顾璟程不死心，再派人来劫杀顾璟安，所以决定等他的伤势能上路了，大家再一起来。可如今看来，这决策还是有点问题。事情就是那么巧，他们要是早来一天，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 听到自家师弟的问话，沈图收回自己飘飞的思绪。斟酌着回答： “我们都见过范越。可这次见他，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对。” “师兄是觉得范越撒了谎？”王鹏星问。 沈图摇摇头：“我也说不好，但杨淑就是肖燕燕这件事应该是真的。我只是有点奇怪，她在扬州隐藏了两年多，都好好的。范越是怎么突然发现她的身份的呢？而且就算发现了，他似乎也不该一个人去抓人。还有杨淑，她现在既然已经跑了，就证明她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了这么多人？” “那该怎么办呢？范越不可信，“银面飞刀”我们又不了解。难道要自己直接去找顾璟程吗？” 沈图沉思着没说话。 …… 另外一边，范越送走了沈图两人，自己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房间。顾璟程不知何时，已然又坐在里面等他了。 “怎么样范副指挥使？沈图和你说了什么？” 范越冷哼一声：“你不是能耐的很吗？自己去听啊。问我干什么？” 顾璟程忽而阴森一笑，以范越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猛然逼近了他。 他伸出苍白又修长的手指，轻飘飘的点在范越的眉心处。 “范越，我给你脸了是吧？”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但范越却不寒而栗。刚才顾璟程是怎么动的手，他完全没有看清。他再次意识到，他和顾璟程的差距有多大。 说完话，顾璟程也不理会范越是什么反应，自己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他的确想去偷听来着，可惜暗罗卫高手不少，即使是他，大白天的也不敢太过放肆。他倒是也想过杀死一个暗罗卫，然后自己以对方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这里。可惜他还有很多其它事要做，在这里待不长久。要是之后暗罗卫发现少了一个人，那又是一场麻烦。不过好在，他不需要偷听，因为范越自然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果然，范越缓过来后，就把和沈图两人说的话大体复述了一遍。 “杨风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肖燕燕，你可真是好算计。” 顾璟程的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嘴中默默念叨着什么。 不知为什么，范越见到这样的他有些害怕。 “你想干什么？”他问。 “不想干什么，只是感念于沈大侠他们十几年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师弟，想要把某些真相告诉他们罢了。” “真相，什么真相？”范越问。 “沈图不是说，一会儿就让人来吗。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第403章 罗网 “不管来的是谁，告诉他们，他们之所以这些年找不到杨风翼，是因为他成了梅花阁肖燕燕的影奴。而他，正是死于他的主子肖燕燕之手的。” 范越一愣，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又一想，顾璟程这人本来就深不可测的，知道此事也并不奇怪。 当年，肖庆岚觉得，长风一个没有品级的影奴，梅花阁的数十名高手都没能把他拿下，更是在他手里死伤过半。最后还是肖燕燕亲自出马，才平息了这场动乱。这话说出去实在不光彩。所以连梅花阁后来的人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外人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那那个孩子呢？天山的人来了，我们就不好明着拿他做诱饵了。”范越说。 “呵。” 顾璟程轻笑一声，反问道： “谁告诉你，我要用那个孩子做诱饵的？” 范越又是一愣，仔细想想，顾璟程似乎确实没说过。 “那孩子我留着有用，你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不过沈图他们如果想把他带走的话，也不是不行。至于肖燕燕，就算你拿刀抵在那孩子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傻乎乎的来送死的。” 修儿是朝兰的儿子，他当然不能让这孩子出事。等他杀了肖燕燕，平了暗罗卫，再去夺回师父的梅花阁阁主之位，他就带着这孩子一起回去。然后好好培养他，让他成为梅花阁的下一任阁主。 可他身边现在太危险了，不如把修儿先送到天山那群人那里。等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干净，再去接修儿。 他虽然从没承认过长风是修儿的父亲，但天山那群人是承认的。所以他们也一定会好好对待修儿。 对，修儿，司马以修。顾璟程从来没承认过那孩子叫杨成君。 范越更疑惑了，他根本不知道顾璟程想干什么。 “那怎么办？肖燕燕那里就不管了吗？” “管？有“银面飞刀”在，你管什么？” 范越一愣，终于明白了顾璟程的打算。 可他的眉头仍然皱着，“银面飞刀”可不是好糊弄的。偏偏顾璟程之前说了，根本不会管这件事。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唉！”顾璟程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好歹和你合作一场，还是给你出个主意吧。你手里可是有两个孩子的，不能动杨成君，不是还有个墨天泽吗？” 范越的思路被顾璟程这句话打开了。他的脸上慢慢也露出笑容，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杀了墨天泽。 只要墨天泽一死，“银面飞刀”一定会愤怒至极。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真的还能冷静的思考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吗？范越不知道，但他想试试。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璟程接着说： “永远都不要轻视你的敌人范副指挥使。肖燕燕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哪。万一“银面飞刀”听了她的话，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你准备怎么办？” 范越猛然抬起头，一脸不可能的表情，看向顾璟程。 他和沈图说，墨天浩可能背叛了暗罗卫，这只是在抹黑墨天浩。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墨天浩肯定不会这么做。要知道，墨天浩的全家都是死在肖燕燕的手里的。 顾璟程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笑着摇头道： “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更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梅花阁和暗罗卫合作的例子还少吗？” 梅花阁监利距今百年，比大庆朝建立的更早。如果朝廷真的有肃清他们的打算，直接派个三万五万的兵马，认梅花阁有三头六臂，也早不在了。可是朝廷没有这么做。非但没有这么做，在非常之时，甚至和梅花阁合作过不止一次。这是为什么？ 正是因为朝廷知道，水至清而无鱼的道理。除了梅花阁，说不定还会有个桃花阁杏花阁的。比起这些不了解的组织，知根知底的梅花阁当然更安全。 朝廷给梅花阁面子，梅花阁也不会胡作非为。百年来，除了当年肖燕燕杀的理王，他们从来不碰皇亲国戚。 范越听明白了，但他却毫无办法。顾璟程说的这个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合作了，那自己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那，那怎么办？” “嗤。” 顾璟程嗤笑一声，眼中全是轻蔑。 “堂堂暗罗卫副指挥使，你也不过如此嘛。现在除了在我面前像条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的问我该怎么办，你还会干什么？” 范越死死的咬着牙，一口牙都要被它咬碎了。如果不是眼前的人算计了他，让他再也没有退路可走，他何至于沦落到此？ 可他打也打不赢，辩驳只会让他更加没脸。所以范越只能沉默，将这口气死死的忍着。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杀了眼前的男人。他可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啊，怎么可能一直和一个要被击杀的目标合作呢？ “想要彻底以绝后患，你就要坐实那两人勾结的事情。还有，前段时间古家武馆不是倒了吗。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件事肯定也是肖燕燕做的。你不应该帮帮那位瘫痪了的古馆主吗？哦，对了。除了这个之外，肖燕燕在很多年前还杀了古馆主的大女儿古月淑。这件事你记得也告诉他。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舅舅，叫樊英的那个。” 范越听的云里雾里，他明白顾璟程是在给肖燕燕布下天罗地网。如果她和“银面飞刀”两败俱伤，那是最好的。如果没有，她也会被这张网套的死死的。至于“银面飞刀”，顾璟程大概只是顺手而已。诬陷他和梅花阁有勾结，让他不至于来找顾璟程的麻烦。 古家的事是肖燕燕做的，范越之前在看案卷的时候也猜到了。但十几年前的事，顾璟程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肖燕燕的身份刚刚败露，顾璟程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她？ “好奇心害死猫，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范副指挥使。” 顾璟程看出了范越的疑惑，并出声提醒了一句。 …… 自从策反了彭前以后，他就一直让对方给杨淑传信说自己还在闭关。事实上，在墨天浩领着那些暗罗卫和江南的门派开始肃清他的势力的时候，饮血功就已然大成了。 他实在好奇杨淑到底是他的哪个熟人，而且在苏州什么都不做，等着暗罗卫来杀他也不是他的作风。毕竟他就算再厉害，百人千人的他也对付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搅乱对方的布局。所以他把林奕留在了绿柳山庄，自己带着彭前来了扬州。 本来他还没这么快知道杨淑的身份的，但机缘巧合之下，他遇见了另一个熟人，并从对方的口里知道了杨淑是谁。顾璟程兴奋极了，当年，他输给了肖燕燕，从此就立誓一定要杀了她。可是两年多以前，他收到了肖燕燕和肖庆岚同归于尽的消息。 如果说是别人杀了肖燕燕，哪怕那个人是“银面飞刀”，顾璟程都是不信的。可如果那个人是肖庆岚，顾璟程就不确定了。他和肖燕燕一样，深深的知道肖庆岚有多难对付。说这两个人同归于尽了，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他不甘心啊。当时的他刚入顾家，饮血功的影子在哪儿还不知道呢。他根本没办法去确定此事。他还没去找她报仇，肖燕燕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等他终于练成了饮血功，他就更不甘心了。他终于有能力杀了她，肖燕燕却已经不在了。他就永远无法证明自己比她强。 第404章 蛊惑 少了肖燕燕这样一个厉害的对手，顾璟程是庆幸的。但他更加的惋惜。可现在不同了，他知道肖燕燕没死，甚至还比自己早一步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他俩的博弈谁又会赢呢？顾璟程很期待。 他找到了杨淑家，准备先观察两天。可还不等他想好到底该怎么做，变故就发生了。 范越这个蠢货，竟然单枪匹马的杀到了杨淑家。 等顾璟程收到消息赶去的时候，钱缘州和范越正因为两个孩子的去留而剑拔弩张。杨淑早已不知所踪。 果然，之后范越等人发现杨淑杀了人后跑了。 顾璟程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杨淑并不容易。索性留在了当场，看着范越和钱缘州动手。并且突发奇想的给自己找了个合作伙伴。 当然，顾璟程是不知道当时的杨淑正处于生死蛊发作的时候的。但凡他愿意去找一找，杨淑都活不成了。 有了当年的教训，顾璟程再也不会犯轻敌的错误。尤其这人还是肖燕燕。所以他指挥着范越，布下了天罗地网。 至于古月淑这个身份，顾璟程大约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肖燕燕就是古月淑的人。当年，司马红叶两招之内就判断出了肖燕燕出自扬州古家，作为司马红叶的亲传弟子，他也是知道的。当时也就是当一句闲聊，听了就过了，没想到多年后会派上了用场。 顾璟程也根本不怕面对天山和古、樊两家的肖燕燕会解释什么，她如果有心解释，就不会到现在都不和樊英相认了。她宁愿承认，古月淑是她杀的，也不会承认她就是古月淑的。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真的。顾璟程知道，在肖燕燕看来，那个天真无邪的古月淑，和那个心狠手辣的肖燕燕是两个人。干他们这一行的，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心理，顾璟程很明白。 至于长风，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人本来就是她杀的，肖燕燕能解释什么？ 所以在面对这些人的怒火时，肖燕燕就算不死，也一定会脱层皮。 …… 杨淑这两天十分不安，她总觉得不知从何时起，事情失控了，朝一个非常不利于她的方向而去。大概就是从范越来找她开始的，亦或者是从钱缘州死了开始的。 杨淑一直知道，范越看墨天浩很不顺眼，和他的人发生摩擦也是难免的。但她从未想过，范越敢杀人，还把锅甩在了她头上。 她不是好人，有的时候也无所谓别人把不属于她的罪名加在她头上。但这件事不行。 若换做以前，她早就去找范越了。但暗罗卫这两天严防死守，扬州城内人人自危。范越更是像缩头的王八，从未露过面。 不过好在，杨淑看到了天山的人出入暗罗卫分部。有他们在，成君就不会有事了。 但这次她料错了，因为出事的不是成君，而是小泽。 她这几天，一直以各种身份在暗罗卫分部周围转，就是怕出什么事。结果没看到顾璟程，但看到了彭前。 杨淑看见彭前的时候，自己正躲在离暗罗卫分部不远的一条暗巷里。而彭前正要穿过这条暗巷。 再看到他的一瞬间，杨淑就对这两日的事有了个猜测。彭前现在应该在苏州，可他却悄无声息的来了扬州。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来了，那顾璟程呢？ 杨淑悄无声息的落在彭前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彭兄弟，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个声音，彭前浑身一抖。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除了顾璟程外，就是身后这个人。 “杨，杨老板。” 他缓缓转过身去，身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那个声音，还有那个语气，彭前很肯定眼前的人就是杨淑。 他想张口大喊，只要叫来了人，他就得救了。 可杨淑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在他张嘴的一瞬间，杨淑就点了他的哑穴。 然后在彭前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之前，又掐住了他的脖子，并封住了他全身的穴道。 “顾璟程在哪儿？”她寒声问。 彭前张着嘴，瞪着眼看着她。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杨淑知道，现在不能让彭前开口。这里离暗罗卫分部不远，万一彭前叫来了人，那就免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所以她换了种问话方式。 “你刚刚是不是去见了顾璟程？” 彭前还是说不出话，甚至不能点头。但杨淑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答案。 “顾璟程是不是在暗罗卫分部里？” 彭前根本不知道杨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答案。见她一直在问，害怕的同时，也十分疑惑。 杨淑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顾璟程是不是和范越合作了？” 如果说前两次，彭前的眼神都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是。那么这一次，他十分的茫然。显然并不知道。 可杨淑已经可以肯定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只有顾璟程和范越合作了，范越才会变得这么疯。 要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杨淑一开始准备杀了彭前。但突然的，她改变了想法。 她放开彭前，让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然后杨淑从怀里拿出个银铃，在彭前眼前晃了晃。 “彭前，看着我。” 她放柔声音，轻声开口。 与此同时，她还捏碎了怀里的一颗香丸。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散开来。 彭前被她突然诡异的举动弄得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想活命吗？”杨淑问。 彭前在心里疯狂点头。想啊，他当然想活命。可眼前的女人不一定给他这个机会啊。 “是顾璟程逼你背叛了我对吗？”杨淑又问。 彭前动弹不得，只能疯狂眨眼。示意杨淑，她说的对。 “原来如此啊。我知道了，那我不怪你了。”杨淑说。 彭前微愣，总觉得杨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但随着清脆的银铃声时不时在他耳边响起，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有点混沌，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要不是顾璟程，你也不至于背叛我。所以你应当很恨他对吗？” 彭前对于杨淑和顾璟程都谈不上有什么恨。因为他跟这两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只能说是他一开始就鬼迷了心窍，帮顾璟程算计了杨淑，从此卷入了两人的争斗中，无法自拔。如果非要恨，他反而更恨古视昌，如果不是他总把自己当条狗一样使唤，他如何会一步错，步步错？ 可听了杨淑的话后，他突然就对顾璟程产生了恨。如果不是他蛊惑自己，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呢？ “恨他，就去杀了他。” 彭前的脑子越发昏沉。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觉得自己疯了。可此时，他竟然有一丝心动了。 “只要他死了，你不仅能活命，也从此自由了。” 杨淑继续蛊惑着。她走上前，在彭前嘴里塞了个东西。 “姐要给你了。只要顾璟程死了，你就彻底自由了。” 她给彭前吃的当然不是什么解药，这人能背叛她一次，就保不准会有第二次。所以就算今日的局成不了，她也不会再留着彭前了。 可脑子迷糊的彭前对她的打算一无所知，一听这是解药，想都没想的就吃了下去。 “所以，你愿意去杀了顾璟程吗？”杨淑问。 这时候，杨淑已解开了彭前的穴道。他听了这个问题后，下意识回答： “愿意。可我杀不了他。”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说话也变得慢慢悠悠，仿佛整个人的心智都被夺走了。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穴道已经被解开了，也没有因为这个就惊讶万分。整个人好似成了个木头人。 第405章 离间 “不，你能杀得了他的。用这个就能。” 杨淑面无表情地说着，递给彭前一把匕首。正是左子辰送给成君的那一把。 她在上面涂了些好东西，只要顾璟程被划破了一点皮，不死也肯定半残。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容。有些期待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彭前愣愣的接过匕首，喃喃自语道： “我能杀了他的。”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匕首，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对，你能杀了他的。去吧，去杀了他吧。”杨淑说。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蛊惑。 彭前拿着匕首，机械的转身，一步步往来时的方向而去。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杨淑的唇角翘了翘。她虽然不知道顾璟程是怎么知道她是谁的，但是敢算计她，那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看着彭前渐渐远去，杨淑从反方向离开了。 她本来准备找个地方去休息，但路过暗罗卫分部后门，她又看到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大夫从里面走出来。 杨淑一愣，据她所知，这几天暗罗卫没有其它任务，所以没有人再受伤。唯一受伤的就只有范越，和受了内伤的小泽。 大半夜的，只有这两个人的情况突然恶化，才会去请大夫。可如果是范越的情况恶化了，这个大夫必然不可能从后门偷偷摸摸的出来。其实就算是小泽，这种情况也不太合理。只能说，相比起范越，杨淑觉得小泽的可能性大一些。 可如果没记错，小泽那天的伤势不重，就算他身体不好，也不至于突然恶化才是。 凭直觉，杨淑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老大夫穿过扬州的大街小巷，走到一家医馆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杨淑抬头一看，医馆门上的牌匾上书“宋氏医馆”四字。她这才恍然发现，这位老大夫竟是个熟人，“制毒圣手”宋厘文。 杨淑更觉得不对了，哪有人治病找个制毒的大夫的？ 她提气一个纵跃，落在了医馆内。 宋厘文正把药箱放下，叹着气嘀咕着： “世道多变，人心不古啊！” 然后慢悠悠的准备去休息。 突然一把剑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大夫，方才去暗罗卫干什么去了？”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在身后问道。 宋厘文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人，他救人，也杀人，这些年这种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他沉稳开口：“好汉如果不是暗罗卫，最好还是不要打听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呵。” 身后的人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 “多谢提醒。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怕惹上他们，也不会把你供出来。不过如果你今天不说……”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宋厘文的脖子上多了个小口子。 宋厘文叹了口气，心知这个人不好惹。当下，说出了去暗罗卫干的事。 “范越让我给他一份慢性毒药，能让人看似是内伤复发而死。” 杨淑一愣，内伤复发？整个暗罗卫分部，不就只有小泽受了内伤吗。范越想干什么？ 很快，杨淑就想到了答案。离间。 只要小泽死了，他和墨天浩就彻底没得谈了。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成君，而是小泽。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也都说得通了。范越先是把钱缘州的死嫁祸在她身上，然后再让小泽因为伤势过重而死。等墨天浩回来，范越就可以说，小泽是死在她手里的。到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墨天浩，有多大的几率能冷静的考虑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 “药给他了吗？”杨淑问。 “给了。”宋厘文说。 杨淑咬着牙，暗骂道：“该死。” 她想了想，抬手一个手刀敲晕了宋厘文。然后去医馆仓房找了根绳子，把人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床上。还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做完这些，杨淑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此地。 她现在该怎么办？不管是出于两年来的私人感情，还是出于为自己的利益打算，她都不能让小泽出事。那她现在应该去救人？还是去通知天山众人呢？ 据她的了解，天山的人人品都不错。如果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小泽有可能会没事。但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自古民不与官斗，沈图他们又不是扬州这里的人，面对暗罗卫，根本就没有办法。而且比起自己，他们应该更愿意相信范越。 既然如此的话，她就只能选择去救人了。 可是暗罗卫分部里不仅有范越，还有隐藏起来的顾璟程。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杨淑又返回宋氏医馆，拿了些药材，直接在医馆内忙活起来。片刻后，一个男人走出了宋氏医馆，正是沈图。 …… 胭脂坊。孟九娘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自己漂亮的指甲。 自从上次柳素赎了樊英的命之后，红花从她这里又没得到重要的消息。那些人为了讨好红花使，逐渐架空了自己。还好她在梅花阁多年，还是有自己的人脉的。 前段时间，红花使走了，孟九娘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 “咚咚咚”，胭脂坊的门响了。 几名大汉看了孟九娘一眼，得到她的示意后，一人去打开了门。 门外是个穿一身夜行衣的人。 “你找谁？来此作何？”孟九娘娇笑着问。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道： “冰雪纷飞梅花红，独立寒冬傲苍穹。” 开门的大汉和身后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人还念起诗来了呢？ 可孟九娘的脸色却变了，她是梅花阁的老人，听过这首诗。这是梅花阁的接头暗号。还不止如此，刚才这人念的是描写红梅的诗，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是专摘红梅的杀手。可整个梅花阁，除了四大使者，还有谁能专摘红梅呢？ 可如果是四大使者，这人何必一个人来呢？ 她犹豫了一下，哆哆嗦嗦的回答： “玉树琼花香满径，素裹银装映碧空。” “孟九娘，幸会。” 来人一抱拳，客气的道。 可孟九娘却一点不轻松。她小心翼翼的问： “敢问阁下是谁？” 来人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块刻有飞燕的令牌，在孟九娘面前晃了晃。 这下，孟九娘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 “嘘。” 来人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孟九娘闭嘴。 “您，有什么吩咐吗？”孟九娘问。 “集结你手下的人，去暗罗卫分部周围放火，或者做点别的。总之惹出乱子就行。” 孟九娘一愣，暗叹： “不愧是她啊！” 在知道来人是肖燕燕之后，她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可置信。因为早两天，上面就有通知下来了。具体的没说，只是让他们如果遇到自己人，就适当的帮一帮。可因为这不是正式的命令，现在扬州分舵的舵主又是红花使的人，所以他根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孟九娘猜，肖护法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不然她怎么可能直接来找自己帮忙，而不让自己带她去分舵呢？ 而自己手上的人有限，想要找专门的杀手，是需要往上报的。所以肖护法才让自己带着人去惹乱子，而不是直接冲进暗罗卫分部。 她猜的对也不对。她所想的这些，杨淑肯定也想到了。但她之所以直接来找了孟九娘，其实只是因为她赶时间。越早把小泽带出来，她的胜率就越高。 “什么时候？”孟九娘问。 “现在。” 第406章 劫人 孟九娘不禁又是一愣，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杨淑却已经转身离去。 “我等着你们。”杨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在空气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她走了许久，孟九娘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名大汉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轻声问道：“孟姐，她是谁啊？” 孟九娘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老三，你去分舵找舵主，告诉他，肖护法回来了。其他人跟我去暗罗卫分部。” 说完，不再理会惊愕的众人，自己起身去准备了。 …… 与此同时，范越让人给小泽熬了药，然后又让人送进了小泽的房间。 今天晚上，天山守在这里的人，是洪镇最小的徒弟玉灵瑞。他接过那碗药，来到小泽身边，想要喂他喝。 小泽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今天白天的时候，还有些咳嗽。范越对此十分重视，立刻就请了大夫来给他开药。现在这是深夜的一顿。 “玉哥哥，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泽接过药碗，自己喝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忍着苦味。 成君见此，老成地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有他在，喝药就不苦了。还有娘，她不是说了，很快就回来吗？”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玉灵瑞的神色有些复杂。为了不让两个孩子担心，杨淑和墨天浩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告诉他们。 想到这里，玉灵瑞更加发愁了。成君是杨淑的儿子，而杨淑的罪名可是灭九族都够了的。如果朝廷有心追究，那他们就得想办法救成君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三人齐齐转头望去，门口站着的是沈图。 “大师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玉灵瑞站起身来，惊讶地问道。 还不等沈图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走水了。” 几人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沈图脸色一变，赶忙说道： “坏了，杨淑来劫人了。我在这里保护孩子们，七师弟你去看看吧。” 玉灵瑞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但在这紧急关头，他也来不及多想。答应一声后，他就跑了出去。 沈图则在他出去后，就关上了门。 他一回身，就对上了小泽和成君担心的眼神。 “别怕，是我。”杨淑用自己的声音道。 两个孩子一愣，成君兴奋地叫道： “娘，你终于来了。” 杨淑心中一阵酸楚，如果有可能，她当然想把两个孩子都带走。可她已经听到了门外逼近的脚步声。这些人的重点保护对象肯定是成君，因为他们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的目标是他。凭她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带走两个孩子。 而且，不管是出于对小泽的安全考虑，还是出于她自己的利益，带走小泽，都是更好的选择。退一万步讲，带走小泽，她如果和墨天浩真的完全没有了合作的可能。小泽，就是她手里最好的筹码。 杨淑打眼一扫，看见了桌上那个已经空了的药碗。心中不由一阵无奈，她还是来晚了一步。好在这是慢性毒药，一碗是不致命的。 她沉声开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俩都要听明白了。” 成君和小泽看她一脸严肃，不由都安静下来。 “成君，你听好。有人想害你小叔叔，所以我要带他走。现在家里出了点事，我没法同时带走你们两个，所以你要暂时留在这里。记住，我不在的时候，除了你的师伯师叔们，你谁都不可以信。如果你爹回来了，你最好能和你师伯他们走，而不是留在你爹身边。听明白了吗？” 两个孩子都听愣了。面面相觑了一番，眼中全是茫然。 “娘……” “别说废话。我只问你，听懂了吗？” 杨淑厉声打断成君的话，目光严肃的看着他。 “听明白了。” 成君含着泪点了点头。他能看出来，娘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事，他不能让他娘操心。 “好孩子。” 杨淑上前，摸了摸成君的头。 “小泽，我们走。” 小泽也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当下没说一句话，任由杨淑把他架了起来。两人翻窗逃了出去。 这时候，暗罗卫们已经扑灭了火。可还不等他们松口气，又有几个蒙面人闯了进来。他们并不恋战，只是进来叫嚷打砸一番。让暗罗卫们很是疑惑。 还是范越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喊道： “快去保护那两个孩子。是肖燕燕来劫人了。” 众人听了，这才赶紧往成君他们的房间而去。 其实这个房间外一直有两个人值守着，但之前装扮成沈图的杨淑，三言两语的就支开了他们。 这多亏了墨天浩带走了一大半人，剩下的这一小半里，范越又杀了不少。现在剩下的这些，对他的服从度又没那么高。但凡这些因素里少了一个，杨淑的计划都成功不了。 玉灵瑞跑出去的时候，正看见十几个暗罗卫往这个方向跑。他突然想到，梅花阁人人都善易容。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赶忙也跑了回去。 跑到成君和小泽待的房间，不出所料，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砰砰砰”，门被大力敲响。 “肖燕燕。外面全是我们的人，你跑不了了。出来束手就擒吧。”领头的暗罗卫大喊道。 房间里没有声音。 众人对视一眼，合力把门撞开了。 屋子里没有杨淑，除此之外，还少了一个孩子。但不是成君，而是小泽。成君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正在瑟瑟发抖。窗户洞开着，显然前不久，有人才从这里离开。 暗罗卫们纷纷追了出去。玉灵瑞犹豫了一下，有心想留下保护成君。但又一想，范越受伤未愈，他是这群人里武功最高的。所以最后只匆匆撂下一句： “成君别怕，小师叔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也跟着追了出去。 玉灵瑞所料不错，杨淑虽然带了个人，但武功一流。那些暗罗卫即使已经看见了她，也根本追不上。偶尔几个能扔到她身后的暗器，也被他手里捂得密不透风的剑全部挡了下来。只有玉灵瑞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肖燕燕，你给我站住。敢冒充我大师兄，你找死。” 玉灵瑞年纪小，本就还是个少年人心性。正为了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杨淑的身份而懊恼无比。现在怎么可能放杨淑走？ 杨淑现在十分烦躁，身后这小子甩也甩不掉，赶也赶不走，到底该怎么办呢？ 见暗罗卫们都被甩开了，杨淑一咬牙，索性不跑了。 她安顿好小泽，然后趁玉灵瑞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掠到他身前。以断水剑法的一招上挑星辰，自下往上的把剑尖抵在了玉灵瑞喉间。 玉灵瑞大惊，他一开始看到这招的时候，以为杨淑要攻他下盘。可没想到，断水剑法如此诡异，这一招竟是奔着他的喉咙来的。 杨淑此时不该犹豫，只有杀了眼前的人。她才能带着小泽继续离开。可就在她的剑尖刺破玉灵瑞喉间的皮肤的一刹那，她想起了一件事。 十年前，她得封护法那一年。她和长风去塞北处理一个任务。 那个任务结束后，两人在路上遇见了一件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要被疾驰而来的马蹄踏碎身体。这种类似的事两人见的多了，以前也从没管过。可这一次，长风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扑了过去。抱着那个孩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险而又险的躲开了马蹄的践踏。 肖燕燕当时疑惑极了，想问他在干什么。可转头一看，刚才还在她身边的长风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第407章 换血 肖燕燕一转头，看见有两人朝她而来。一人是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另一人则是此前被长风救下的小男孩。 “小妹妹，谢谢你救了我师弟。”青年温声说道。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是个大哥哥救了我。” 肖燕燕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微笑着回应：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救了小弟弟的是我哥哥，他有事先行离开了。”之后，年轻男子又与肖燕燕寒暄几句后，便带着小男孩离去了。 待这两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肖燕燕才发现长风不知何时，早已伫立在了街道的阴影里。 肖燕燕面色冰冷，瞥了他一眼后，转身迈步离去。 长风沉默不语，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向城外走去。 行至无人处，肖燕燕见长风仍不开口，只得率先打破沉默。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善心大发吗？” 长风摇了摇头，无意开口解释。 肖燕燕心有不满，对长风追问不休。然而，对方却如哑了一般，始终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那时的肖燕燕如坠云雾，全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她只知晓，长风那日心情异常沉重。他和自己各骑一匹马，在草原上纵情驰骋。他为自己烤制全羊，对西北的风土人情似乎颇为熟悉。给肖燕燕一种，他到家了的错觉。 后来，肖燕燕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与长风相依，陪伴他一同承受痛苦。 离开西北后，肖燕燕方才得知，那两人乃是天山派的大弟子沈图和七弟子玉灵瑞。 两年后，肖燕燕看到了长风的遗物，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当年那般行为的缘由。 回忆戛然而止。 杨淑想：“倘若长风尚在人世，想必不愿看到天山派的人遭遇不测。尤其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的剑陡然一转，原本刺向玉灵瑞喉咙的剑，转而刺入了他的肩膀。 她刺得极深，且是右边的肩膀，玉灵瑞手中的剑瞬间脱手掉落。 杨淑乘胜追击，又狠狠地踹了玉灵瑞一脚。 玉灵瑞连退数步，杨淑趁机抽剑回撤，一把拉起小泽，转身逃离。 玉灵瑞被这一脚踹得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当他想要再度追赶时，杨淑早已带着小泽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 杨淑到来之时，顾璟程为何没有出手置她于死地呢？原因自然是他被彭前牵制住了。 当彭前敲响窗户，爬进屋时，顾璟程便心生警惕。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彭前向前走了两步，缓缓说道： “我见到杨淑了。” “什么？” 顾璟程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流露出些许惊讶。 “你遇到她了？那你怎么还活着？” 顾璟程可不认为，杨淑是那种能放过背叛她的人的人。 若是在平日，彭前听到此话，定然会惊慌失措。然而，此刻被射心术控制的他，面无表情。 “她让我给你传一句话。”他说。 “哦？”顾璟程顿时来了兴致。 “说来听听。” “她说，要杀了你。” 在彭前说话之际，他已悄然向前逼近。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便拔出怀中的匕首，猛然刺向了顾璟程。 射心术在实战中局限颇大，被控制的人与正常人相比，仍有明显的差异。况且，顾璟程先前曾蛊惑范越，这意味着他对此术也有所涉猎。因此，彭前的异样，顾璟程早已察觉。 见彭前动手，他迅速捏住对方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彭前的手腕应声而折。与此同时，顾璟程抬腿一脚，彭前瞬间倒飞出去。 “呵。” 顾璟程咧开如血般鲜红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略带失望地道： “肖燕燕，你就找了这么个废物来对付我？” 被射心术控制的彭前似乎毫无痛觉，手腕和小腹接连遭到重击，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落地的瞬间就又爬了起来，直冲顾璟程而去。 顾璟程的眉头轻蹙，有些不耐烦。他随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劲风就朝彭前袭去。同时，他站了起来，迈步往门边去。他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会一会肖燕燕了。 彭前被这一击弄的爬都爬不起来，一张嘴，鲜血就涌了出来。 但他仍然毫无所觉，拔出腰间的长剑，就扔向了顾璟程。 他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心里就一个想法：“杀了他。” 顾璟程并未停下脚步，甚至连头也没回。他伸出一只手往后一挥，那把扔向他的剑就偏了。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可他忘了，彭前一开始杀他的兵器就不是那把长剑。在长剑落地，发出巨响的时候，彭前就把杨淑给的那把匕首也扔了出去。 因为那声巨响，顾璟程没能第一时间听到匕首的破风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匕首从他的肩头划过，轻而易举的划开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条不浅的伤口。 这样的伤顾璟程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可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他整个人都有些天旋地转的，忍不住伸手扶了下墙，这才没让自己摔倒。他转头看过去，尖头伤口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肖燕燕，你好的很。” 顾璟程咬着牙，抬手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想尽快去找大夫。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样是没用的。这恐怕是一种发作非常迅速的毒，等不到他找大夫。 顾璟程阴森的笑了笑，如果换做别人，大概必死无疑了。可他不会。 饮血功除了自身强大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当练功的人因失血过多，或者因血液中带毒要死的时候，饮血功可以给人全身换血。 可他要找谁换血呢？ 顾璟程转头看去，彭前躺在角落里半死不活。但他仍不肯放弃，机械般的想要爬起来，继续来杀他。 这不就是个很好的换血工具吗？ 顾璟程扶着墙走到彭前身边，一伸手，把人从地上薅了起来。彭前挣扎着朝他攻来，顾璟程嫌麻烦，索性直接把人敲晕了。 然后他割开自己和彭前的手腕，静静的开始运功。 可怜彭前，死了都不知是谁害死了他。 等换血完成，天都快亮了，杨淑早不知带着人去哪儿了。顾璟程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放过了她。 “ 甩开玉灵瑞后，杨淑带着小泽往胭脂坊去。还没到地方，她就看见几个穿夜行衣的人等在了不远处。 杨淑放慢脚步，来到了几人的面前。 “属下扬州分舵主事冯麟，见过护法。” 为首那人单膝下跪，朝她抱拳行礼。 “回去再说。”杨淑淡淡道。 自称冯麟的领头人答应一声。由他带头，杨淑胁着小泽在中间，后头还有几个护着他们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梅花阁的分舵而去。 两年前，左子辰带人重创了扬州的梅花阁分舵，经过两年左右的时间，现在的分舵勉强看得过去。 分舵明面上是个富商斥巨资买下的精美院子，实则院子里有暗道，直通城外。 一路上众人都很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小泽感觉嫂子的气场和平时很不一样。还有身边的这些人，一看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不由紧张的抱紧了杨淑的腰。 对，为了行动方便，杨淑一直是把小泽夹在腋下的。小泽一开始还会觉得难为情，可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杨淑想安慰他两句，但因为身边有不少外人，终究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分舵。杨淑放下小泽，吩咐身边的人。 “有人给这孩子下了药，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第408章 筹码 冯麟微微侧头，看了眼小泽。 因为之前喝了那碗药，又被杨淑紧紧夹在腋下在屋顶上风驰电掣了半晌，此刻的小泽状态极为不好。他整个身子都弯了下来，似乎想要呕吐，然而干呕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冯麟收回目光，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吩咐身边的一个人赶紧去请大夫。 杨淑则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梅花阁的人往远一些的地方退去，随后蹲下身子，温柔地和小泽说起话来。 冯麟几人不敢有意见，赶忙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小泽，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想要问我，但是现在我着实没时间来和你解释。你现在只需清楚，只要有我在这里，这些人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等一会儿你跟着他们走，好好地调养调养身子。你之前喝的那碗药，是有问题的。所以在你大哥回来之前，你就暂且在这里安心调养身体吧。” 小泽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杨淑话里的深意。有她在，这些人才不敢伤害他。可若是她不在呢？小泽心里清楚，自己并不能完全地放松下来。 说完这些话后，杨淑又朝着冯麟等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给这孩子找个舒适的房间。” “是。” 冯麟连忙应了一声，接着又让另一个人领着小泽前往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小泽恋恋不舍地看了杨淑一眼，最终还是跟着那人缓缓走了。 待到小泽的身影消失在了拐弯之处，杨淑这才对着冯麟说道： “走吧，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 冯麟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领着杨淑朝着分舵的大殿走去。 进入大殿之后，杨淑不禁愣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地失笑出声。仅仅只是谈谈话而已，冯麟竟然搞得如此郑重其事。 “您请。” 冯麟往后退了一步，极其恭敬地请杨淑上座。 杨淑也毫不客气，径直走到上位稳稳地坐了下来。 而冯麟则乖乖地站在了下手。 “冯舵主不必如此紧张。就我们两个人而已，也别站着了，坐下吧。”冯麟讪讪地笑着坐下。 “不知护法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呀？” 杨淑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都叫你别紧张了，这是干什么呢？你现在可是分舵的舵主，这般担惊受怕干什么？我可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你不用如此害怕。” “呵呵。” 冯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话。 “我知道你是红花的人。你之所以如此害怕，是怕我拿你开刀，对你的主子出手。但你大可以放心，我没心思跟你玩这套。” 杨淑深知，冯麟等人对她如此恭敬，是惧于她曾经的赫赫威名，以及她远超过他们的高强武功。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真正听从她的吩咐。毕竟她现在连护法令都拿不出来，她手里那块私人令牌，也仅仅只是对那些愿意听她话的人才有用罢了。 被拆穿了心中的想法，冯麟显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笑着说道： “是。您随意就好，我知道了。” 杨淑撇了撇嘴，心里很清楚冯麟这话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之后我会留在这几天，但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策。等我走后，我会把刚才那个孩子留在这里。你要记住，这个孩子非常重要。如果能够利用得好，他将会成为我们手中最大的筹码。但是我要他活着。听明白了吗？”“是。” ……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杨淑就一直在分舵里慢慢地恢复着自己的内力。 一开始的时候，分舵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对这位如祖宗般的人物充满了敬畏。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肖护法和他们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除了让他们仔细照顾那个孩子之外，肖护法除去一天三顿饭的时间，甚至很少在他们面前露面。她真的没有让他们去做任何事，也完全不干涉冯麟的决策。 在这几天里，外界的舆论也在不断地发酵着。 那天晚上，玉灵瑞回到暗罗卫分部之后，一直陪伴着成君直到天亮。 他一边安慰着成君，一边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杨淑的事情。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询问，成君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玉灵瑞无奈至极，他总不能去逼迫一个孩子吧。 就这样，他们一直等到了早上来换班的袁显评。 袁显评是洪镇的三弟子，平日里性格最为火爆。一听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当即就叫嚷着要去找杨淑，把小泽给救回来。 玉灵瑞劝了半天，才勉强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去找杨淑？去哪里找哟？暗罗卫都找不到，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 之后他让袁显评在这里守着成君，自己快步回去和沈图等人说了昨晚的事。 范越长居西北，对天山众人的脾性都有所了解。所以他也知道，袁显评的性子是最易怒的。于是他选择在袁显评面前，不动声色的把顾璟程交代他的话给说了。 不提袁显评听后是如何愤怒，回去之后得知此事的沈图等人又是什么反应和打算。就说樊英。 他和柳素约定好之后就回了鲁地。他嫂子本想多留他在家一段时间，但樊英实在待不住。他想去京城，但柳素不让他去。无奈之下，他就只能回了扬州。 他本来想去找杨淑夫妻说说话，来排解心中的苦闷。可刚进城，他就听说了杨淑就是肖燕燕的事。樊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虽然不是不能接受杀手，但他与杨淑真心相交，对方竟然一直在骗他。 还有柳素。她和杨淑关系那么好，恐怕早就知道杨淑的身份了吧。可她也没有告诉自己。 如果有可能，樊英想去找杨淑或者柳素问个清楚。 回到自己买的宅子，樊英稍微修整了一下，然后就朝杨淑他们家去了。 不出所料的，杨淑他们家已经被封了。樊英上前一问，不苟言笑的暗罗卫说道： “这里已经被封了，闲人免进。” 樊英想了想，问：“那不知，这家的两个孩子去哪儿了？” 那个说话的暗罗卫脸色更冷，毫不客气的道： “不该打听的事，就别打听。” 樊英无奈，也只好悻悻的离去。 他进了城，并且试图去找杨淑的事，当然也没能瞒过范越。所以很快，樊英也知道了顾璟程想让他知道的事。 …… 几天后，杨淑的内力彻底恢复。她也信守承诺，一个人离开了分舵。 是夜，杨淑身穿一件夜行衣，去了贫民区的一间破旧的小棚屋。 因为她的身份暴露，和她有关的人都被人盯上了。李婶夫妻，绣坊的姐妹，就连霍风也没能幸免。不过他被盯上，杨淑怀疑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墨天浩。另外，乔芷更是已经被下了大牢。 但有一个人，杨淑相信她一定没被盯上。就算被盯上了，现在也早就该甩脱了。 棚屋的门是没有锁的，杨淑伸手一推，门就打了开来。屋中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杨淑也不在乎，直接把手里刚刚随手在路边折的叶子扔了进去。 她这可不是随便扔的，那片叶子是带了内劲的。叶子打着旋儿，直射屋子里的人。 可屋子里的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她不知从床边摸了个什么东西，也直接扔了出去。 那东西和飞进来的叶子在半空中碰在了一起，竟发出了“嗡”的一声。随后叶子和那东西双双落地。杨淑也终于看到了那东西的全貌。那是一根磨的锃亮的绣花针。 第409章 见他 “二十多年前，江南一带出现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寡妇，是个绣娘，她使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绣花针，指哪打哪儿。后来她被暗罗卫招安，很快凭本事成了暗罗卫的一名百户。据说，她曾一次射出十三根绣花针，杀死了当时有名的江洋大盗吴二。从此真正成名。江湖人还送了她一个雅号：“江南十三针”。可没过几年，她在一次任务后不知所踪。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残了，所以退出了暗罗卫。但不管如何，她从此没再出现过。如今看来，她确实没死，也确实残了，她瞎了。你说是吧，姜姨。”杨淑缓缓说。 被问话那人一时没有开口。半晌后，看不清的黑暗里才传出一道深重的叹息： “唉！坊主聪慧。” 杨淑笑了一声，直接走进了屋子，然后又反手关上了门。 原本坐在床上的人已经起身，走到桌边，摸索着点亮了灯盏。正是姜绣娘。 “我这里没有好茶，肖护法见谅。” 她说着，给杨淑倒了一杯凉水。 杨淑坐下，毫不客气的端起粗陶制的杯子喝了一口。丝毫不怕姜绣娘下毒。 姜绣娘走到杨淑对面，也坐了下来。见杨淑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了口。 “肖护法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杨淑痴笑一声，回答道： “本来是想的，但现在，我可没这功夫。” 姜绣娘一听，疑惑的皱起眉。 “那你这是？” “我要见墨天浩。”杨淑说。 姜绣娘一愣，露出一抹苦笑。 “大人还没回来呢，我也没办法。” “算算日子，他该回来了。” 杨淑这话的意思，就是一定要见墨天浩了。 “你带走了小泽，杀了钱千户，还要见大人吗？”姜绣娘问。 杨淑不想跟姜绣娘解释那么多，解释了她也未必会信。她只是再一次强调到： “对，我要见墨天浩。” 姜绣娘叹了口气，再次问道： “肖护法为何肯定我能找到大人？” 杨淑放下杯子，直视着姜绣娘，道： “既然你非要一个答案，那我就和你好好说说。” “我身边，和我有关系的所有人都被暗罗卫看起来了。而你却安然无恙。这恐怕是因为，暗罗卫觉得你是个又老又瞎的女人，我不会来找你。可你实际上是暗罗卫，而且还是墨天浩的人。范越连半身不遂的李媛宾都看了起来，怎么就单单放过了你？” 两人都知道，范越控制住李婶夫妻，不是因为杨淑，而是防着他们传消息给墨天浩。可范越连无法行动的李叔都控制住了，只瞎了一双眼的姜绣娘却已然脱身。这意味着什么？ 杨淑还在继续说：“这只有一个可能，你是墨天浩的底牌。你的名字，根本不在暗罗卫的档案里。所以范越才轻易放过了你。所以你一定能找到墨天浩。” 杨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她知道，墨天浩在扬州多年，除了钱缘州以外，不可能没有其它后手。 “既然如此，我会帮你联系大人。”姜绣娘无奈的说。 “好。三天后的子时，我在西城外竹林等他。” 说完，杨淑不给姜绣娘再说什么的机会，站起身来，潇洒的推门走了出去。 …… 几天前。当墨天浩收到杨淑杀了钱缘州，又带走了小泽的时候，简直目眦欲裂。小泽是他弟弟，在小泽三岁的时候，墨天浩就收养了他。这么多年过去，墨天浩早把小泽当做了他的亲弟弟。 还有钱缘州，墨天浩在私下里都是叫他钱大哥的。可现在他死了。墨天浩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 范越赌对了。墨天浩难过，但他不准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为了让自己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他只能用愤怒麻痹自己。在收到信的一瞬间，他就恨死了杨淑。 在他看来，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杨淑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开始发疯。先是冲进暗罗卫分部，杀了钱缘州，重伤范越。回过头来，又劫走了小泽。 可如果杨淑知道了他的身份，大可以来找他拼命。但杨淑，偏偏选择了一条犯了他逆鳞的路。有那么一刻，墨天浩想冲回去，把杨淑大卸八块。 但他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他要对底下人负责，当然不能意气用事。所以他只能忍，等江南这边的事一结束，他就提前一个人回了扬州。虽然不知道杨淑还在不在，但他可以肯定，小泽至少还在扬州。 在暗罗卫如此的严防死守下，杨淑一个人可以易容离开。但带上小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要小泽还在，不管是死是活，墨天浩都一定会找到他。 可还没进城，墨天浩就收到了他在城内一个暗桩的消息。这人当然就是姜绣娘。 姜绣娘的消息上说。小泽确系被杨淑带走，钱缘州等人的事不清楚。但姜绣娘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范越这段时间在不动声色的清理墨天浩的心腹。这些人不是被调走，就是不知所踪。姜绣娘怀疑，这些人已经死了。 最关键的是，姜绣娘说，杨淑要见他。 墨天浩被气笑了。好啊，好的很。杨淑竟还敢主动要求来见他？ 墨天浩咬着牙，强压住喷涌的怒意。想了想后，稍微伪装了一下，才继续打马进城。 不管杨淑想干什么，姜绣娘有一句话没说错，范越不对劲。墨天浩是一个人回来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哪怕这是他的地盘，他也得谨慎点好。正好距离杨淑说的日子还有一天，他可以先进城去打探一番。 墨天浩为什么不带着大批人马去围堵杨淑呢？一来，小泽在杨淑手里，墨天浩不敢轻举妄动。二来，在墨天浩心里，他和杨淑的私怨大于公仇。在别的事情上，他可以顾全大局，一切以安全为要。可面对杨淑，他总想着亲手了结她。 之后的一天，墨天浩在城内四处探查，然后，他更加的肯定了姜绣娘的猜测。当然，他没想到范越和顾璟程合作这个可能。因为顾璟程换血之后，就离开了扬州。反正针对杨淑的网已经撒下，成与不成，都看天意了。成了当然最好，不成也没关系，他会在绿柳山庄等着她。 第二天子时，墨天浩独身一人准时出现在了西城外竹林。他穿着便服，但腰间挎着大刀，袖袋里更是揣了几十把飞刀。 杨淑已如约在这里等他了。 她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这片竹林也早已被她布置过。两把凳子和一张矮几。旁边还放了个炉子，此时正有股股蒸汽从中冒出。桌上还放了一整套茶具。 墨天浩发现，杨淑竟然在煮茶。 只见她拿起茶夹，夹起一块茶饼，将其放在火上烤制。 看着这一幕，墨天浩有些恍惚。这女人又想干什么？ 他很肯定，杨淑已经知道他来了。可她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烤制着手里的茶饼。 等茶饼干燥松散后，杨淑又把它放入了纸包。锤碎后用茶碾把茶沫捻成细粉。 墨天浩反应过来，大步走过去。 “小泽呢？” “你来了，坐。” 杨淑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她揭开炉子上的茶壶盖，往里头看了一眼，随后满意的道： “不错。“鱼目”、“涌泉连珠”，刚刚好。” 然后她先用沸水把茶具都烫了一遍，又取出茶则，放入碾成细粉的茶叶。用沸水冲过一遍后，把这第1道水倒掉。 她的手法娴熟无比，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可墨天浩的眉头却皱的越发深了。 “少在这里耍花样。我问你，小泽在哪儿？” 第410章 互扇 墨天浩的神情冰冷无比，又阴沉至极。这是杨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眼目睹他如此这般模样。 可杨淑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反而嘴角上扬，笑着道： “你大可放心，小泽安然无恙。不过至于他在哪儿，我就不能告诉你了。银副指挥使。” 她刻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其中蕴含着一股近乎咬牙切齿般的意味。 即便如此，她手里的动作丝毫未停。杨淑重新倒入沸水，开始煮茶。她边往里面倒入茶沫，边用茶池轻轻地搅拌着。 伴随着袅袅升腾而起的蒸汽，墨天浩紧紧地咬紧了牙关。 “肖、燕、燕。” 他一字一顿的叫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和眼前的这个人嚼碎了生生咽下去。那是他足足恨了十三年的人。 杨淑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动怒呢？你精心算计于我，我绑走你弟弟，这很公平，不是吗？” 墨天浩终究再也忍耐不住，他猛然抬手，狠狠地给了杨淑一记响亮的巴掌。 “贱妇，你怎敢如此？” 因为之前杨淑是坐着的，而且手中还有活儿在忙。更何况她根本未曾料到，墨天浩既没有动用飞刀，也没有提起大刀，而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所以一时之间她未能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杨淑顿时感觉到，嘴里迅速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可她不但没有抬手去捂住脸颊，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她迅速起身，毫不犹豫地回敬了墨天浩一巴掌。 “我是什么样的人，银副指挥使不是早就应该心知肚明了吗？” 墨天浩犯了与她相同的错误。他根本未曾想到杨淑不拔剑，而是如此干脆利落地回了他一巴掌。所以这一巴掌他同样未能躲开。 脸上那火辣辣的感觉，以及嘴里那淡淡的血腥味，都在清晰地提醒着两人，他们已然不再是曾经的夫妻了，而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之敌。 这一巴掌似乎将墨天浩给打醒了。他不但没有变得更加愤怒，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放了小泽，我让你走。” “哈哈。”杨淑放肆地笑了。 “银副指挥使，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格外好骗？在你看来，钱缘州是我杀的，你又怎么可能放过我？恐怕等我一放了小泽，你就会毫无顾忌地与我拼个你死我活。” 墨天浩紧紧地皱起眉，杨淑确实不好骗。 “那你究竟想怎样？” “坐下，我们慢慢谈。” 杨淑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丝毫看不出她刚刚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愤怒。 墨天浩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终于在她的对面缓缓坐了下来。 “喝茶吗？上好的武夷岩茶。整个扬州，这绝对是独一份。” 杨淑说着，提起茶壶，将茶汤缓缓倒了出来。给自己和墨天浩各自斟了一杯。 “可惜了，刚才只顾着和你互扇巴掌，煮得有些过了。”她略带惋惜的说。 墨天浩既然已经选择坐下了，他就不会再去纠结。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轻轻啜饮了一口。 那茶汤清澈艳丽，呈现出一种绿叶红镶边的独特美感。滋味醇厚回甘，饮后唇齿留香。细品起来，似乎还有股馥郁的兰花香。这正是极品的大红袍。 在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肖庆岚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焚香煮茶，样样皆精。但关于他的一双儿女，除了武功之外，并未听说他们在其他方面也得到了他的真传。杨淑平时在墨天浩面前，也总是表现出大大咧咧的样子，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似乎丝毫提不起兴趣，也并不精通。除了上司作画时，杨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露出半分。 可今日墨天浩才知道，自己错了。杨淑哪里是不精通，她分明是精通到了极致。 “怎么样？”杨淑笑着问。 “差不多快三年没煮过茶了，也不知道我手生了没有。” 墨天浩回过神来。他放下茶杯，面无表情的回答： “还行。” “那就好！。能入得了您银副指挥使的法眼，我也不算白忙活。”杨淑说。 墨天浩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讽刺之意，但他没心思计较，而是冷冷的道： “我坐也坐了，茶喝也喝了，该谈谈正事了吧。肖护法。” 杨淑轻笑一声，也放下了茶杯。 “行吧。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墨天浩没说话，冷眼看着她。 “如果我说，钱缘州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如果是刚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墨天浩当然是不信的。可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他早就冷静了下来。再加上姜绣娘的提醒和他自己的发现，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起杨淑说的这个可能。 这也是他为什么肯坐在这里和杨淑喝茶的原因。如果他觉得钱缘州是杨淑杀的，他早就不顾一切的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了。正是因为他不确定，再加上杨淑有小泽这个可以威胁他的存在。他才愿意坐在这儿，看似心平气和，实则咬牙切齿地陪她喝茶。 “证据呢？”他冷冷的问。 杨淑乍一听到这话，心中便明了此事尚有斡旋的余地。然而…… 她无奈地将双手一摊，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墨天浩简直要被她的不要脸气笑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她凭什么让自己相信她？这女人摆出那副胜券在握的架势，害得墨天浩真以为她手头握有什么确凿证据呢。“ 肖燕燕，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杨淑也很无奈，她孤身一人，去哪里找证据哟？ “这件事我的确拿不出证据。但我能证明，范越曾经想要杀了小泽。我带走他，完全是为了救他。” 墨天浩听闻，不禁一愣，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杨淑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倘若他是范越，第一反应定然是牢牢控制住成君，以此来牵制杨淑才对。 事实上在他看来，范越的确就是这么做的。要不然杨淑为何不救成君，反倒要将小泽绑走呢？这难道不是因为范越严防死守，杨淑无机可乘，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吗？ 他脸上的神情，杨淑瞧得是一清二楚，不由得更为无奈了。 这也怪不得墨天浩，正常人大概最初的念头都是他那样的。可这其中的缘由甚是复杂。她自然可以逐一向墨天浩解释清楚，可墨天浩未必就会相信。 “你明日可以去找宋厘文大夫，他会告诉你范越究竟做了什么。” 墨天浩不置可否，对于杨淑和范越，他是一个都不信，他要亲自去探寻答案。 杨淑一眼便看出，墨天浩并不相信她的话。这个结果她早就有所预料，可惜却毫无办法解决。 “你今日为什么会坐在这儿？”她问。 墨天浩一声冷笑，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约的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收到我要见你的消息之后，为何会如此气急败坏地冲到我面前？没说上两句话，更是给了我一巴掌？” 墨天浩沉默不语，他知道杨淑也并不需要他开口说话。 果不其然，她自行接了下去： “难道不是因为在你看来，钱缘州命丧我手，小泽又被我带走，你才会如此愤怒的吗？试想一下，倘若我没有带走小泽，他最后因受了内伤而死。而后你发现此事与我亦有关系。你又会怎么做呢？” 墨天浩听明白了，杨淑这是想要告诉他，范越杀害小泽的缘由。——离间。 范越想要激化自己和杨淑之间的矛盾，然后来个坐收渔翁之利。这的确像是范越能做出来的事。 第411章 恶心 他们家所在的那条巷子，人着实不算多。并且由于每家都有属于自己的院子，除非是拆房子这般动静，否则发出的响动通常仅有一左一右的隔壁两家能够听见。杨淑他们左边居住的是李婶夫妻，这两人已然被范越看管了起来，墨天浩今日并没见着。右边现在是空的。 换句话说，无人知晓，那晚是范越先来挑衅的杨淑。更不会有人知道，小泽实际上是被范越打伤的。 其实要找知道的人也不是真没有。成君就知道，还有沈图他们。那时候范越为了向他们解释，两个孩子为什么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顺口就把真相说了。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但是，成君是杨淑的儿子，沈图他们又和范越更熟。墨天浩会不会相信他们，那可就不好说了。 也就是说，范越想要造成小泽死于杨淑之手的假象，并不是不可能的。 墨天浩不由沉思起来。 “你对范越的了解应该比我多得多。你觉得，他有可能与顾璟程合作吗？” 杨淑的声音猛地打断了墨天浩纷飞的思绪。他抬眼望向杨淑，斩钉截铁道： “绝无可能。” 范越虽与他有过纠葛，但范越断不会做出此等行径。 杨淑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呵。难道你就从未想过，钱缘州并非我所杀。那以他的能耐，还有谁能取了他的性命？” 墨天浩自然是想过的。但起初，他笃定钱缘州就是杨淑所杀。后来，他虽冷静了下来，可他却没有时间深入思考下去。或者说，他不敢深想下去。然而杨淑的这番话，无情地戳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眼见他只是阴沉着脸，沉默不语，杨淑再度开了口： “我前几日遇到彭前了。” 墨天浩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杨淑想要表达的意思。 彭前乃是他在杨淑的授意下，托镖局的人送去苏州的。如今彭前至少明面上已经成了顾璟程的人。可他却出现在了扬州。这意味着什么？ “你觉得，顾璟程也来了扬州？” 倘若顾璟程真的与范越合作了，墨天浩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仅凭彭前一人，便能说服范越。故而顾璟程必然也来了扬州。 “并非是我觉得，而是他真的已经来了。我已经问过彭前，并托他给顾璟程送去了一份大礼。” 一听这话，墨天浩便知道，杨淑定然没干什么好事。 “倘若换成普通人，大概我那份大礼送过去，他必然已经一命呜呼了。可顾璟程却未必。不过他肯定受伤了，且伤得不轻。我如今也拿捏不准，他究竟是会留在扬州养伤，还是回了绿柳山庄，做其他的安排。”杨淑又接着道。 墨天浩迅速将她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而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杨淑再度抬手，给墨天浩斟满了一杯茶。 “我并无其他意思。只不过是心想，顾璟程有了一个合作对象，那我也理应找一个。毕竟你也知道的，他与我有多大的仇。” 墨天浩听闻，不禁一愣，而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要和我合作？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地跟我说这种话？” 墨天浩霍然站起身，他觉得杨淑定然是疯了。顾璟程与她有仇，难道自己就没有吗？在这世上，恐怕无人比他更恨杨淑。况且他是官，而她是匪，杨淑是如何有这等颜面，又是何来的胆量说出这番话的？ 杨淑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岂能不知自己这番话有多疯狂？然而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横竖都是与虎谋皮，相较之下，找墨天浩，总比找顾璟程要靠谱一些吧。 “你我都清楚，你接近我，无非是为了取我的性命。可其他人并不知道啊。在他们眼中，你我乃是夫妻。我不干不净，你以为你能将自己撇清干系？倘若我先前的猜测无误，范越绝不会放过你。你猜，他究竟会如何行事？” 威胁，明晃晃、毫无掩饰的威胁。墨天浩气得咬牙切齿，抬脚猛地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可惜了那堪称极品的茶汤瞬间全部倾覆，滚烫的茶水如瀑布般铺天盖地地朝着杨淑倾泻而去。 杨淑反应迅速，起身向后退去。没有一片茶叶，一滴茶水能够碰到她分毫。 “你说的对。我靠近你，仅仅是为了取你性命。整整十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扒你的皮，食你的肉，拆你的骨，吸你的髓。这两年来，与你相处的每一天，每一次亲密接触，都让我觉得恶心到了极点。杨淑，你该死。” 墨天浩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其中既有对杨淑的切齿痛恨，亦有对逝去亲人的无尽悲痛。 杨淑并没有多难过，比这更为难听的话，她已然听得太多太多了。而且自从知晓墨天浩究竟是谁之后，她便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后，她的心上仿佛被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细针。不是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而是一种麻木的、寒彻到骨子里的冰冷。 她凄然惨笑一声，声音中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沙哑： “哈。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可笑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坦诚之人，今日方才知晓，何为坦诚。” 墨天浩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 杨淑迅速回过神来，她绝对不能让墨天浩知道，她内心其实也并不好受，要不然岂不落于下风。 只见她的嘴角在须臾之间就迅速地挂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目光轻佻而又放肆的打量着墨天浩的全身。 “你觉得恶心，我反倒觉得满足的很。银副指挥使这长相，这身材。啧啧啧。白白地睡了两年，就算你要杀我，那也算值了。全当嫖资了吧。” 听了这话，墨天浩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他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牙齿更是咬得咯咯直响，仿佛要把杨淑嚼碎了吞下去一般。 但他却并未如杨淑所料想的那般朝她动手，而是咬着牙道： “随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放了小泽，我让你走。” 不是他不想杀杨淑，而是小泽尚在杨淑手中。而且墨天浩至今都弄不明白，许文方为何要让他接近杨淑，而非直接命他将其斩杀。墨天浩生怕，许指挥使留杨淑还有其他缘由。到时候，自己若是破坏了许指挥使的计划，那可就不好了。 实际上此刻的最佳方案乃是活捉杨淑。无论是威逼利诱让她交出小泽，亦或是将她送回给许指挥使，这皆是最为妥当的选择。可墨天浩就连当场击杀杨淑都毫无把握，更遑论活捉了。 他的此番举动，让杨淑有些意外。然而她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这其中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了，她绝不可能在此时就放走小泽。 正如墨天浩不信任她一样，她同样也不信任墨天浩。 她的意思，墨天浩自然看懂了。他恨得双拳紧紧握起，骨骼都在咯咯作响，内心极度渴望此刻就将眼前的女人碎尸万段。然而，他却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 “好，你想要合作是吧。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我就考虑与你合作。” 他决定转换一种方式。 “你问吧。”杨淑淡然道。 “我爹，一生为官清廉，与人为善。不论是在江湖里，还是在朝堂上，他都从未曾得罪过任何一人。你杀我全家这个任务，到底是谁找的梅花阁？” 第412章 相向 这个问题，墨天浩想了十三年。然而时至今日，他都依然想不明白。 方梓和仅仅只是个七品知县，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多年，从来没有往上升过。故而，朝堂之上不可能有同僚只因看不惯他，就花大价钱，请梅花阁的人来杀他全家。他与江湖人士也从未结仇。非但不曾结仇，他甚至对众多江湖人都有恩。比如许文方。 许文方当年之所以会收下墨天浩，除了看中了他心中对于肖燕燕和梅花阁那无尽的恨意之外。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因为，方梓和曾经对许文方有过相助之恩。 所以，墨天浩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爹到底得罪了谁，他们全家才会遭遇如此横祸？ 杨淑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悲哀的看着墨天浩。墨天浩已不是第一次质问她这个问题了。当时的杨淑，不敢回答。如今的她，不能回答。 杨淑所谋求的是与墨天浩合作。然而她若是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合作之事便再也没有商谈的余地了。 她心中很想说：“要不，你直接动手吧。” 反正等到墨天浩知道了真相，无论怎样都会和她大打出手的。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出口。 “说话啊，怎么不敢说了？” 墨天浩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杨淑连杀他全家这种事情都敢承认，怎么问起这幕后黑手，她反倒畏畏缩缩不敢言语了呢？ “你非要知道这件事的答案吗？”杨淑的声音略显嘶哑地问。 墨天浩发出一声冷笑，那微薄的唇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是。” 杨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犹如认命般地说道： “他们，是我的磨刀石。” 短短八个字，在墨天浩听来，却犹如惊雷一般在耳边轰然炸响。他顿时呆立在原地。 他自然明白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也曾经经历过这个过程。不过他最终没有那么做。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反抗了许文方。 不得不说，许文方和肖庆岚不愧是师兄弟，他们的想法竟是如此的如出一辙。当时，许文方也企图让墨天浩去磨练一下心智。可墨天浩有原则，更加心软，所以到最后也没有付诸行动。 “为什么，偏偏是我家？”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整个人的神情也显得有些恍惚。 杨淑凄然苦笑一下，反问道： “这个答案，你真的猜不到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全家的善意，到头来，竟然成为了我全家惨遭灭门的导火索。哈哈哈。可笑啊，真是太可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傻乎乎地一直以为是我爹得罪了谁，还天真的想要找到真正的仇家。哈哈哈。” 墨天浩疯狂地大笑起来，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股近乎疯癫般的绝望。他笑着笑着，眼中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潸然而落。 杨淑从未看过墨天浩如此失态的模样。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的看着。 笑了许久，墨天浩才停了下来。他提步走到离杨淑十步远的地方。缓缓拔出了刀。 杨淑注意到，这把刀不是墨天浩和她过日子的时候用的那一把。那一把只是把普通的刀，可这一把不是。杨淑知道，墨天浩的这把刀是许文方送给他的，和自己的紫煞也不遑多让了。最重要的是，这把刀名曰“踏燕”。可见墨天浩对她的恨意了。 “拔剑。” 墨天浩从嗓子里，冷冷吐出低沉的两个字。 杨淑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从腰间拔出了破军。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都急如闪电的动了起来。 七年前，他们在塞北的那个无星无月的晚上，来了一场生死较量。可这一夜，月明星稀，他们都能看到彼此的动作。这一场拼杀，也比当年更玩命。 墨天浩像疯了一样，不惜以伤换伤的朝杨淑动手。但在这种疯狂中，他又保持着一丝清醒。劈出的每一刀都是朝着杨淑的要害去的。 杨淑自己就是以疯，不要命着名的。有多少人，都因为她的不要命而望而却步。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别人比她更疯的。 相比起当年，墨天浩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只见他掏出一把飞刀，直接朝杨淑甩了过去。 杨淑不敢掉以轻心，急速的往后退去。她可不认为，墨天浩对她动手只会扔出一把飞刀。 果然，那把飞刀在半空中就炸了开来，瞬间变成了十几把小飞刀，把杨淑的上下左右和前面的退路全部封死。 杨淑一数，笑了。 “看来你这几年，进步是真的不小。” 炸开的飞刀一共十八把。杨淑记得，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墨天浩扔出来的这种子母飞刀只有九把。如今竟是翻了一倍。 杨淑举剑左右一挥，前面和左右两边的飞刀纷纷被击落。脚下一个连踢，下面的也被踢落。然后她一仰身，上面的也被躲掉了。偶尔的几只漏网之鱼，也被她袖子带起的劲风挥落。十八把飞刀，竟无一把能击中她。 墨天浩早有预料。他在杨淑重新调整好站位之前，手里的踏燕就送了出去。同时另一手的指缝里还夹了一把飞刀，只等杨淑用破军来格挡他的攻势的时候，出其不意的给她一击。 本来这一击，杨淑是能躲掉的。但他手里拿的是破军，不是紫煞。破军虽然也是一把难得的好剑，但比起踏燕，还是逊色了几分。 偏偏杨淑对破军有特殊感情，她不能用破军正面对上踏燕。也就是这一下，墨天浩找到了机会。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飞刀射了出去。 这也就是现在。七年前，杨淑手里的是一把随手抢来的普通长刀。当时的她在墨天浩手下，不仅丝毫不逊色，甚至还能做到反杀。 可现在不行了。只见杨淑一拧腰旋身，那把飞刀从她的左臂旁险险的擦了过去。留下长长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这把飞刀原本是冲着她的心脏去的。 杨淑左臂受伤，可她的动作丝毫不停，举剑就刺墨天浩面门。 又过了几招，杨淑趁墨天浩再次朝她射出飞刀的时候，手腕轻轻一动，一把飞刀反向朝墨天浩射去。原来之前那十八把飞刀里，有一把被她藏在了手里。如今正好可以反噬它的主人。 杨淑歪头舔掉溅落在唇边的一丝血迹，嘴角上扬道： “银副指挥使，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会玩儿飞刀的。我虽没你那么精通，不过给你开道口还是足够了的。” 果然，墨天浩没想到她有这一招。一个不防，腰侧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总的来说，两人的这场拼杀各有损伤。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可杨淑心知，她杀不了墨天浩。不是能力上杀不了他，而是在心里，她就杀不了他。相较之下，墨天浩则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他只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肖庆岚说对了，她在墨天浩面前，永远都矮一头。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就算今天两人达不成合作，杨淑也不是来和墨天浩拼命的。 他俩如果一定要死一个，那另一个活着的也必然不能全身而退。可现在两人还要面对身怀饮血功的顾璟程，和疑似已经叛变了的范越。这是绝对不行的。 可现在开口劝墨天浩也是不现实的。杨淑能在刀光剑影中偶尔说两句话就不错了，根本没法一边生死拼杀，一边条理清晰的去劝他。而且墨天浩刚刚才知道自家被灭门的真相，正处于对她的极度愤怒中，根本不可能听她解释的。 第413章 围攻 杨淑的心不静，招式上就有了破绽，连吃了墨天浩好几刀。无奈之下，她只好摒弃杂念，专心应付墨天浩的攻势。 就在这时，激烈打斗的两人都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两人心下就是一惊，第一想法都是，对方竟然请了援兵。于是都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素衣女子，骑在马上，双手脱离缰绳，一手一把柳叶刀，正朝两人的方向疾驰而来。正是柳素。 杨淑大喜，赶紧朝她奔去。墨天浩紧跟其后，显然不想放杨淑走。 柳素也不掉链子，见杨淑奔了过来，双刀一并，直冲墨天浩而去。 杨淑奔到马前，提气纵月，直接跃上了柳素的马背。然后她刺出一剑，帮柳素挡了下墨天浩的刀。 柳素腾出手，一鞭子甩在马背上。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奔了出去。 墨天浩运起轻功，紧追不舍。还一直朝两人射出飞刀。 杨淑坐在后面，用剑挡了不少。柳素则专心致志驾马。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眼见追不上，墨天浩就又扔出了一把十八把的子母飞刀。 杨淑的角度不对，用剑挡不下那么多把飞刀。她当机立断，脱下外狍，往后一兜。射过来的飞刀全部被网了进去。然后杨淑一抖手，那些飞刀全部朝墨天浩射了回去。 趁墨天浩忙着躲避那些飞刀，柳素又是一夹马腹，马儿窜了出去。彻底甩掉了墨天浩。 “去哪儿？”柳素问。 “只要不进城，哪儿都行。”杨淑回答。 于是柳素朝一个方向打马一直跑了下去。 等估计墨天浩彻底追不上了以后，柳素渐渐放慢了马速。 杨淑一挥手，示意柳素停下。 “别跑了。” “好。” 柳素答应一声，勒住缰绳。 两人跳下马背，柳素把马拴在一棵大树上。 “你和你爹谈完了？怎么赶夜路回来了？”杨淑问。 柳素冷哼一声：“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情问我的事。” 杨淑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你和墨天浩怎么回事？他……” “他是“银面飞刀”。” 杨淑打断了柳素的问题，看似平静的说。 柳素刚回来，扬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全然不知。听了这话，冷静如她，也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杨淑叹了口气，再次打断道： “别问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把马借我，我要回一趟梅花阁。” 柳素一见，也不再多问。把缰绳一递，示意她用。 杨淑解开缰绳，骑上马背。都准备走了，才想起来问柳素。 “你回扬州吗？” “对，我和樊英约好了。” 她和柳寒茹之间的事很复杂。本想和杨淑说说，但见她如此，柳素自然也不可能再说什么了。 “你回扬州要小心，现在扬州可乱的很。”杨淑提醒道。 柳素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单看墨天浩，她就知道扬州不太平。 于是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该提醒的都提醒了，杨淑说了一声后，就打马离开了。 两人刚才跑的方向，不是去蜀中的方向。因为不能进城，所以杨淑绕了一大圈，天色将亮的时候，才绕到了正确的方向。 可这个方向，早有人杀气腾腾的等着她了。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以沈图为首的天山六人，旁边是人高马大的樊英。还有以福伯为首的几个左家打手。他们无一例外，都用一种冰冷冷的目光看着杨淑。 杨淑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面上笑着，手却悄悄捏紧了腰间的剑柄。 她一声长喝，把马勒停在众人不远处。一脸平静的问： “各位，这是做什么？” “你就是肖燕燕？”沈图冷冷的问。 “是。所以呢？各位聚集在这儿，难不成是想为民除害？” “是不是你杀了我四师弟？”袁显评一脸愤怒的问。 杨淑一愣。长风确实是她杀的，但天山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等她回答，樊英就压着怒气，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杨淑，我问你。我的外甥女，古月淑，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他说着说着，已然是虎目含泪。 杨淑又是一愣，这话是从何说起的呀？ “谁告诉你的？”她问。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杨淑沉默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肖庆岚教她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曾经的古月淑。 此时此刻她的沉默，无异于就是承认了樊英的问话。 “我樊英交朋友，一向随性而为，诚信相交。可你却骗了我。杀了我的外甥女，竟还有脸和我称兄道弟。简直混账，无耻至极。” 樊英愤怒至极，提着大刀，第一个就朝杨淑冲了过来。 顾璟程想的是对的，杨淑宁愿承认古月淑是她杀的，也不会承认她就是古月淑的。 她已经放开了生死蛊，就算不死在墨天浩或者顾璟程手里，她也会死在生死蛊毒发之时。所以，她注定要死于不久的将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少一点牵绊。少一点牵绊，她做事能更加毫无顾忌，她的亲人朋友们，也能少一点痛苦。得知自己的亲人死去，和得知自己的仇人死去，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想让樊英更自在些。 至于她，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死。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挖坟立碑，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烧纸祭扫。 于是她拔出破军，架住樊英的大刀。然后扬唇，傲然一笑： “对，你们说的这两个人，都是我杀的。古月淑是我杀的第一个人。至于杨风翼，一个卑贱的影奴，死了就死了。” 这话说完，不仅是樊英，沈图等人也愤怒了。拿着兵器一拥而上。 事情走到这一步，杨淑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算计了。至于是谁，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顾璟程。换做以前，她肯定是要想办法先脱身，然后以牙还牙的。可面对这么多人，杨淑很清楚，这次脱身的机会不大。而且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想杀。所以只会更加束手束脚。 她有所顾忌，但围攻她的七个人却一个比一个玩命。尤其是樊英，明明是这几个人中武功最差的，却总是不要命的朝她扑过来。偏偏杨淑伤他不得，只能连连躲避。硬生生吃了他一刀后，杨淑笑了： “樊英，这一刀，算我还给你的。以后你我，再无关系。” 她一语双关，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樊英根本听不懂，也不想听。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被他当做至交好友的女人，杀了他的外甥女。 其实说是七个人在围攻杨淑，并不准确。因为福伯还带了好几个人呢。 杨淑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任她有三头六臂，也渐渐不敌。但她死也要死个明白。天山的人和樊英都情有可原，福伯呢？ “左子辰想杀我，为何不亲自来？派你们这些人当马前卒吗？” 左家人是她唯一毫无顾忌可以杀的人，所以他们也是伤亡最惨重的。 一听这话，福伯怒了。 “你还敢说？家主早知你的身份，却没往外说。你非但不感恩，还把他抓了去。放了我家家主，否则今天我等势必将你击杀于此。” 大概是有些失血过多，杨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左子辰被抓了？被她抓的？开什么玩笑？自己什么时候找过他了？杨淑觉得问题大了。 她本来都做好了死在这的准备了，可听了这话后，她改变了主意。 不。当年是她没处理干净，才造就了今日的顾璟程。她得负责到底。而且顾璟程敢利用她在乎的人算计她，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414章 连环 还有肖暮霆，答应他的事还没做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左子辰，她得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的情况是，杨淑想走，围攻她的人却不肯放她走。 杨淑一边极其吃力地应付着众人的攻击，一边在脑海中飞速盘算着究竟该如何才能成功脱身。 她原本想集中力量攻击其中一个人，进而将其绑了当作人质。然而，这些人当中，即便是武功最差的樊英，也绝非那么容易就能抓获的。 杨淑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得且战且退，缓缓地朝竹林里退去。 瞧见她有想跑的意思，众人紧追不舍。但让杨淑倍感奇怪的是，追得最为紧迫的竟然是福伯等人。 杨淑发现，他们似乎并非是冲着自己而来，反倒像是生怕她对某人不利，是为了保护某人，才不想让她靠近竹林的模样。 杨淑心中念头倏地一动，拼着被砍伤的巨大风险，径直朝着林子里掠去。 福伯等人见状，顿时大惊，赶忙紧紧地跟了上去。 可是论及轻功，在场诸人中，没有一人是她的敌手。 杨淑如箭矢般直入竹林，随后便瞧见了她一心想要看到的景象。 竹林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稳稳地坐在车辕之上，旁边还站着两个腰挎大刀的左家护卫。马车的帘子是放下来的，但杨淑心知肚明里面坐着的是谁。定然是古月宁。 左子辰失踪，古月宁必定会惊慌失措。虽然她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合常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而且此刻能够安然坐在这辆马车里的，也只有她了。 于是，杨淑想也不想便迅猛地刺出一剑。两个左家护卫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便被她轻而易举地挑落了下来。 紧接着，杨淑迅速伸手拽过即将落地的马鞭，自己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而后用鞭子如灵蛇般一卷，车里的人便被她卷着腰直接拖了出来。果不其然，正是古月宁。 杨淑快速地点了她的穴道，将人紧紧地箍在怀里。回头挥剑猛地一砍，胯下的马便脱离了马车。接着，她狠狠地一夹马腹，那马儿犹如离弦之箭般直接飞窜了出去。 她的动作太快，左家的那两个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后面的追兵等她已经带着人跑了，这才堪堪追到此处。一瞧见这般情形，赶忙更加不要命的追了起来。 杨淑一只手紧紧地勒住古月宁纤细的脖子，冷声怒喝道： “都别跟过来，否则我立马杀了她！” 古月宁被勒住了脖子，瞬间只觉呼吸极度困难，不由地露出了痛苦不已的表情。 不追是不可能的。但众人也顾忌着杨淑手中有人质，倒也确实放慢了追赶的脚步。 杨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挟持着古月宁，专门拣偏僻的小路上走。 除了左家人，没人比她更了解附近的地形。所以没过多久，她便暂时将樊英等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杨淑挟持着古月宁纵身跃下马背，然后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马儿吃痛，仰天发出一声长嘶，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杨淑则带着古月宁往另一条岔道上走去。 由于她身上沾染了鲜血，所以她只能带着古月宁躲藏在一棵极为粗壮的竹子后面，借着黎明前那如浓墨般的黑暗，以及粗大的竹子来掩盖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黎明前的黑暗向来是最黑暗的。当追到岔路口的时候，众人竟然都没有留意到地上突然变浅的马蹄印。 古月宁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从她们的面前匆匆飞驰过去。脸上不由地显出绝望之色。 等众人跑远了，杨淑低声对古月宁道： “别喊，我就解开你的哑穴。” 本来她是不会冒险的，但她有事想问古月宁，也只好冒一次险了。 古月宁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喊的。 于是杨淑干脆的解开了她的穴道。但与此同时，她还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古月宁的腰上。 “姐姐放心，我不会喊的。我知道，我大姐不是你杀的，因为你就是古月淑。” 古月宁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吐字清晰的说。 杨淑冷笑了一下：“看来，左子辰都告诉你了。那你家的事，他肯定也告诉你了。难怪你没把我的身份告诉樊英呢。你这是在报复我啊！” “我，我没有。我……” 古月宁慌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所谓，我不在乎。你确定左子辰是被人抓走了？” 古月宁一愣，眼中的意思明明白白： “人不就是你带走的吗？” 杨淑一看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杨淑不想杀她，低喝道： “滚。” 古月宁抬起一双泪盈于睫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颤颤巍巍的问： “你不杀我？” 杨淑手里的匕首银光一闪，冷冷道： “趁我没后悔之前，赶紧滚。” 可古月宁没动。非但没动，她还往前走了一步。 杨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古月宁就拿着一根银簪猛然刺进了杨淑的小腹。 两人离得太近，杨淑又着实没想到她会来这一下，所以没能躲开。 她的双眼倏然瞪大，瞬间杀气毕现。她一把掐住古月宁的脖子，手里的匕首在她的颈侧不轻不重的划了一刀。 “你找死。” 她用的力气极大，古月宁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 她的眼中流下大颗的泪水，全身害怕的颤抖不止。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自己被掐住了脖子，还是在害怕自己差点杀了人。 “对，对不起。我不想的，可你带走了左大哥。我……” 杨淑刚才就注意到，古月宁手里那根银簪是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不是从头发上抽下来的。而且银簪是被打磨过的。听了这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古月宁不是因为关心则乱，才自不量力的跑到这里来。她是故意以身为饵，想让自己劫持她。然后利用自己柔弱的外表，给自己致命一击。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一个食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女子，就算有这样的心，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和能力。 可笑自己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差点真死在她手里。但凡古月宁刺的不是小腹是胸口，或者刺的再深一些。自己就真得交代在这儿。 杨淑心念电转间，稍微松了些力。等古月宁稍微喘上一口气，她就问： “谁给你出的主意？” 古月宁是聪明，但她没杀过人，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计策。 “没，没有人。”古月宁害怕的说。 杨淑还想再问，但她听见了隐约逼近的马蹄声。应该是樊英他们终于发现马蹄印不对，或者追到了那匹马，所以又返回来了。。 杨淑当机立断，一手刀敲晕了古月宁。然后自己捂着伤口，有些踉跄的往竹林更深处而去。 她伤的实在不轻，没走多远，就感觉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她扶着旁边的一棵竹子，缓缓的坐了下来。刚想稍微处理下身上的伤口，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金冠，手拿一把羽扇的少年人缓缓走到了她的不远处。 此人面色冰冷，看起来略微有些憔悴。但与此相反的是，他的眼中此时闪烁着极度兴奋的神色。有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白羽松。” 这一刻，杨淑终于全部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针对她的连环局。沈图、樊英等人是第一环，古月宁是第二环。而眼前的白羽松，是最后一环。 “小、贱、种，终于该轮到我了。” 白羽松提着剑，一步步朝杨淑走来。 第415章 震惊 杨淑站起来都费劲，除非再来一个古月宁，否则她面对谁都打不过。 她知道自己怕是活不成了，索性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白羽松。问道： “你背后的人，是不是顾璟程？” 白羽松阴狠一笑，哪里还有昔日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你去问阎王吧。 他举起长剑，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 再说樊英一行人。他们追着追着，沈图最先发现了马蹄印的不对劲。他们顺园路返回，仔细观察后终于找到了另一条岔道上的血迹。 于是他们顺着血迹继续追下去。结果只找到了晕倒在地的古月宁。她身上有血迹，但众人检查后，松了一口气。除了颈侧被划破了皮，她身上没有其它伤口。 左家人伤亡最为惨重。众人一商量，左家人把自家夫人带了回去，率先离开了。沈图、樊英七人继续寻找杨淑的踪迹。 可让他们奇怪的是。杨淑受伤不轻，应该跑不远才是。可几人找遍了整片竹林，怎么都找不到她？更为奇怪的是，顺着血迹找下去，她的血迹是突然消失的，仿佛她整个人也是突然消失的一般。 几人一直找到半上午都毫无所获，只得悻悻放弃。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几人身上都有血迹和伤口，都要回去稍微处理一下。樊英知道沈图他们住在客栈，有些事情不方便。所以就热情邀请道： “几位大侠，要不去我家处理一下伤口，顺便洗洗，再吃顿饭吧。” 沈图等人不好意思，但客栈确实不方便，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到了樊英的宅子，樊家的家仆赶紧迎了上来。 “二爷，柳姑娘回来了。”樊家的管家对樊英说。 “她回来了？我去见见。”樊英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可还不等他进去见柳素，柳素就走了出来。 看见这一排的男人身上血迹斑斑，她微愣了一下，问道： “樊英，你这是怎么弄的？” 听到这个问题，樊英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收。他有些不高兴的说： “我和天山的几位大侠去围堵肖燕燕了，可惜没抓着。这个女人该死，她杀了淑儿。” 他愤怒而又悲痛，脸色格外难看。 可听了这话后的柳素，脸色比他还难看。 “你说什么？” 她嘴上这么问着，但还不等樊英回答，她就返身提了柳叶刀要往外跑。 “等会儿，你去哪儿？” 樊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拦下了。 “你跑什么呀？对了，你不跑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杨淑就是肖燕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柳素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樊英一愣，柳素这反应不对呀。 沈图等人本以为是小两口吵架，有心避开。可一听事情和杨淑有关，瞬间都站住不动了。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她杀了我外甥女，我恨不得杀了她。她要是死了，我怎么会后悔呢？” 樊英一脸疑惑，非要问个究竟。 柳素环视了一圈眼前的几个男人，问道： “你们几位，又是为什么去围堵的她？” 袁显评对面前这个气质清冷的女子一直帮肖燕燕说话很不满，如今听她这么毫不客气的问自己等人，就更不高兴了。刚想发作，就被他二师兄陈华按住了肩膀。 沈图开了口：“我的四师弟杨风翼是她杀的。” 柳素冷笑一声，分明是不信： “据我所知，杨风翼早就死了。他死的时候，肖燕燕还不存在呢。” 这话一出，天山的人都有些生气了。袁显评更是忍不住直接喝道： “你这小女子，怎么说话呢？” 樊英觉得不太对劲。他虽然有些生气于柳素骗他，但也不可能放任柳素被天山的人为难。于是走了一步，挡在了柳素面前。 沈图还算稳重，并未露出不悦的表情。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说，我四师弟当年被梅花阁的人带走，成了肖燕燕的影奴，叫长风。” 这话一出，柳素愣了愣。低声重复了一遍： “长风。” 众人见她的表情不对，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们。多谢了。” 沈图冲柳素抱了抱拳，语气十分诚恳客气。 见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柳素问： “肖燕燕怎么样了？” 樊英回答：“受伤了，但她跑了。我们没找着。” 柳素一听，微微松了口气。至少杨淑应该还活着。 她转身往正堂里去，背对着众人道： “你们进来，我告诉你们。”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了进去。 一进门，柳素就直入主题： “杨淑虽然从来没在我面前承认过，但我基本可以肯定，她就是古月淑。” 这第一句话，就让众人都变了脸色。 反应最大的是樊英，他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不可能。你问这几位大侠，肖燕燕自己都承认了，淑儿就是她杀的。” 柳素平时本就寡言，今天算说的最多的了。见樊英不信，也不欲多解释。接着说了下去： “樊英，如果不是她，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搞垮古家？” 樊英还没从柳素的第一句话里反应过来，就又被第二句砸懵了。 “阿素，你说清楚，这件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图等人刚来扬州，对这些事情当然是不知道的，也听不懂。但现在这情况，他们也只能听着了。 “你不是曾说，古德生背后有人吗。他背后的人就是杨淑。时隔多年，她改名换姓回到扬州，应该就是为了把当年的事做个了结。年前看古德生那反应，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你可以去问他。” 樊英后悔的直拍腿，他也想去问古德生啊。可前段时间，他为了磨练古德生，派他出去做事了。现在古德生还没回来呢。 但柳素已经不理她了。她转向了天山的众人。 “你们说的杨风翼，也就是长风，他的确是被杨淑所杀。” 一听这话，袁显评忍不住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华再次拦住了他，他们看出来柳素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柳素接着说道： “但这件事很复杂。她是被肖庆岚逼的。要不两个人一起死，要不活她一个，还能为另一个报仇。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你们以为，她不惜自毁名声，和肖庆岚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为了什么？” 众人沉默了。怎么选？他们也不知道怎么选。 但听柳素的意思，肖燕燕自毁名声是为了长风。 沈图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肖燕燕如此，是为了我四师弟？” 柳素点了点头：“我认识肖燕燕很多年了，她和长风是形影不离的同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众人还真就明白了。这是说那两人的关系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啊。 这时候沈图等人才想起，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扬州的原因。不正是因为杨淑说，她和杨风翼有个儿子，需要托付给他们吗？ 其实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想到过，更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被巨大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提供消息的人是暗罗卫的范副指挥使，就没有多想。可现在他们才发现，这其中说不通的地方确实还挺多的。 “小成君又是怎么回事？” 天山排行老六的陆有珉脱口问道。 “我不知道。我之前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肖燕燕了。要不是在扬州重新见到了她，我还真以为她已经死在三年前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多了个儿子出来的。” 第416章 放水 柳素微微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察觉出杨淑对于成君的问题不想多说后，她也就不再问了。可今天她第一次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不再多问些呢？ 她以为她已经够了解杨淑了。可现在才发现，当被众人问起杨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怎么想的？这些问题的时候，她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杨淑。 众人半天都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良久，樊英才声音干涩的问道： “她为什么，不说呢？” 柳素又是一声苦笑，这个她还真知道。 就像她第一次遇见樊英，说自己叫柳丝一样。她们都是肮脏的人，面对自己重要的人，总是不愿意把肮脏的这一面展现出来的。当时的樊英对她来说还不算重要的人，她都会因为对方的赤诚，去撒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谎。更何况杨淑呢？ 但柳素是不会把这些告诉樊英等人的，因为他们都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对自己等人的痛苦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说了这么久，还没问过姑娘姓名。”陈华突然问。 “柳素。” 柳素知道，天山的人本就不信她，她这一报上姓名，他们恐怕更不会信她了。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她不需要他们相信她，她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有可能受骗了，这就够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天山的几个人就都变了脸色。 这姑娘叫柳素，身边还有两把柳叶刀。她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啊。 “你一个和肖燕燕同流合污的杀手的话，我们凭什么相信？”袁显评毫不客气地说。 柳素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各位，不是我瞧不起你们，你们面对的可是梅花阁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护法啊。你们就没想过，你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因为这次围堵死在她手里，甚至连个受重伤的都没有。这难道不奇怪吗？” 众人再次沉默了。柳素这话不好听，听起来好像是想让他们去死去受重伤一样。可是冲动如袁显评，这次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他们和杨淑交手的时候，杨淑大多数时间都只守不攻。就算为了自保，刺伤了他们，也从来都不是奔着要害去的。除了左家的几个打手，她明明可以在拼死留下他们中的一两个人，可她没有。 是因为能力不够吗？别开玩笑了，那可是肖燕燕啊。是能在他们这么多人的围堵下，还能劫持人质逃跑的人。说她能力不够，这怎么可能？ 众人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杨淑昨晚没尽全力。她在放水。 此时除了樊英，心情最复杂的要数玉灵瑞了。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追击杨淑的那个晚上，杨淑那一剑原本是直刺他的咽喉的。玉灵瑞看得出来，那完全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下意识的动作。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杨淑的手腕突然转了一下，原本刺向他喉咙的剑就刺向了他的肩膀。 当时他没有多想，可如今想来，杨淑那时候就在放水了。 “柳姑娘，你的话我们还是不能全然相信。但是我们记住了，以后会多加留意的。多谢姑娘了。”沈图客气的说。 柳素无所谓，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她问： “所以，是谁告诉你们，杨淑杀了杨风翼的？” 天山众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极为复杂。 樊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他被人骗了。 相比起范越，他当然更相信柳素。 他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范越，是范越这个孙子。他敢骗老子，混账东西，王八蛋。” 说着就一副要冲出去找人拼命的架势。 柳素微怔，她没想到樊英会说出范越的名字。 眼见樊英就要冲出去了，她赶紧一把把人拦住。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暗罗卫。”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我有可能差点杀了我的亲外甥女。我咽不下这口气。”樊英大吼道。 可柳素却沉思着说：“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墨天浩也是暗罗卫。” 除了樊英，其余几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已知道了的。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杨淑可是肖燕燕啊。” 樊英一脸不可置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滑稽，但众人笑不出来。因为他们在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跟他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几人又重新坐了下来，可谁也没说话。 柳素刚回来，具体情况还没弄清楚。沈图等人虽然已经来扬州好几天了，但他们也算人生地不熟，不比柳素强多少。至于樊英，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一群人瞬间有些迷茫，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能找谁？又能信谁？ …… 杨淑不知睡了多久，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梦里全是顾璟程和墨天浩的身影。他们一个戴着银质的面具，一个咧开鲜红的唇角，朝她大喊： “你当年没能杀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来杀你了。” 杨淑满头冷汗的醒来，大口的喘息着。她缓了好半天，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她感受了一下，身下应该是个褥子。但褥子不是铺在床上的，而是铺在地上的。她打眼一扫，自己应该身处于一间地牢中。透过牢门，能看到火把的光亮。她对面的大牢里似乎也有几个人。 她看过去的时候，里面正好也有一个人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不对，这话不准确，因为对面那个人是个瞎的。 “左子辰！”杨淑叫出了声。 但她的声音嘶哑难听，也绝对算不得有多大。毕竟她现在浑身都疼，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不错了。 对面的人正是左子辰。 左子辰抬起头，面朝着杨淑的方向。 “你醒了。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杨淑这才发现，左子辰是靠在墙边的，身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从过于臃肿的身上渗透出来。 杨淑意识到，他身上应该缠了纱布，还不少。 “你也受伤了？”她问。 左子辰轻应一声：“放心，伤的没你重。” 这时候，左子辰那间牢房里，还有两个在睡觉的人也被他俩的动静弄醒了。 那两个人一转过来，杨淑这回是真惊讶了。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这两人赫然是古德生、古德中这对堂兄弟。 “杨老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都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古德生高兴道。 古德中也张了张嘴，可却没发出声音。想叫嫂子吧，好像不太对。想叫大姐吧，又不太叫得出口。对，他已经知道了杨淑就是他大姐古月淑的事了。当然，他家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也和杨淑有关的事，他也知道了。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杨淑现在可管不了他心情有多复杂。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她的估计。 “这里是哪儿？”她问。 “绿柳山庄的地牢。”左子辰回答。 果然。杨淑只记得，那天白羽松举剑刺入了她的心口。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当时自己没死，而是被人直接送到了绿柳山庄。据古德生刚刚所说，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了。也就是说，自己进入这个地牢最少已经三天了。在这种地方，就算每天有人来给自己换药、灌药，自己估计也活不了。所以，自己来绿柳山庄绝对不止三天。 第417章 桀骜 “在想什么？在想你是怎么被抓来的吗？” 左子辰的问话打断了杨淑的思绪。她扯了扯唇，虚弱道： “我是怎么被抓来的，我清楚的很。不过倒是真的挺好奇，你们三个是怎么被抓来的？”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左子辰是被顾璟程亲手抓回来的。为什么呢？因为报复啊。 左子辰和暗罗卫合作，让顾璟程头疼了许久。本来他想在扬州在待一段时间，然后慢慢收拾左子辰的。可是没想到，他被杨淑逼的只能先回扬州。想想后不甘心，换血后还是决定把左子辰带走。 但是左子辰的武功也不算差。顾璟程为了能保证把人带回去，找了一个人帮忙。这个人正是白羽松。 白羽松把左子辰骗出左家，然后顾璟程又和左子辰打了一架，重伤对方后，把人带走了。 至于古德生，他帮樊英出去办事，正好路过苏州。整个苏州现在都是顾璟程的势力范围。他知道古德生和杨淑有关系。为了防止他在扬州的安排，弄不死杨淑，顾璟程让手下人把古德生带了回来。 古德中就更简单了。上回他赚的盆满钵满，这次是去苏州替宋雯雯视察生意的。结果自然也被抓了。 不过好在，他俩武功都不高，反倒没怎么受伤。 “我这回，算是被你夫君坑惨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左子辰问杨淑。 杨淑略显吃力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哟。看来你知道他的身份了。是顾璟程说的，还是自己猜出来的？” 左子辰苦笑一下：“自己猜出来的。他上次来我家，强硬的要带你走之后，我就猜到了。但是这两天我在这里想了许久，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俩这是玩儿的哪一出？” 墨天浩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左子辰不想怀疑他都不行。其实在那天赏花宴的时候，左子辰就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当时人太多，左子辰又知道，墨天浩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就没说。 他以为，墨天浩瞒的是所有人，更是杨淑。但他现在才发现，杨淑也早知道了墨天浩的身份。如果说，之前左子辰认为，墨天浩隐藏身份是为了杀杨淑。可现在，杨淑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呀。聪明如左子辰，也是真的弄不明白，这两人在玩儿什么？ 杨淑嘴角的苦笑更深了。她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事儿可就复杂了。她现在可没时间，也没力气和左子辰解释。 “如果你指望他来救我们，暂时就别想了。他现在恨不得弄死我，应该也不知道我被抓到了这儿。” 她知道左子辰提起墨天浩，不是为了让自己给他补偿的，而是在问自己，墨天浩能不能来救他们。于是杨淑无情的戳穿了他的幻想。 “唉！看来，这下不好办了呀！”左子辰叹了口气。 古德生和古德中都不太听得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只好面面相觑了一番。 他俩之前有仇，后来古德中知道是自己爹有错在先，主动向古德生道了歉。但是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算好，可经过这次患难之后，他俩的关系反而好了不少。 只听杨淑问左子辰： “你和顾璟程交过手。他现在的武功怎么样？” 没办法，饮血功威名已久，可她至今还没正面对上过顾璟程。只能先问问左子辰了。 听了她的问话，左子辰沉默了许久，然后他的薄唇里吐出八个字： “深不可测，可怕至极。” 杨淑的眼神变了。说这话的可是左子辰啊，他虽然跟自己比可能差了点，但他也是能与红花一较高下的人啊！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就足以证明，顾璟程的武功有多高了。 于是几人都沉默了。 可这份沉默并没能持续太久，一个提着刀的顾家护卫。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吵什么吵？” 杨淑心想，原来这是晚上，怪不得之前古家兄弟在睡觉。 几人都没说话，但那个护卫已经看到了躺在褥子上，但睁着眼睛的杨淑。 他愣了一下，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杨淑有些疑惑，却没有出声。 古德生看出来了，好心的给杨淑解释。 “之前他们把杨老板你送过来的时候，顾璟程也来了一趟。他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醒了，就让这些护卫去找他。” 杨淑明白了。顾璟程这是迫不及待要和她见面了。 躺着为免气势不足。杨淑想要爬起来，最少能像左子辰一样靠着。可惜试了两次没成功，只好放弃了。 没过多久，一个白衣男人，缓缓从幽深的过道尽头走到了两个牢房中间。正是顾璟程。 “肖大护法，好久不见了。” 他亲切地和杨淑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真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呢。 杨淑躺在地上，只能略显吃力地仰视着顾璟程。但即使如此，她的气势也丝毫不减。 “谢堂主，你的命可真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都没摔死你。” 她一句话，顾璟程脸上装出的温和笑容瞬间不复存在。他阴狠一笑，冷冷的道： “肖燕燕，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在梅花阁，有很多人讨厌肖燕燕。但他们最讨厌她的一个理由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肖燕燕这个女人太骄傲了。 哪怕当年跪在大殿上，她的脊梁也是一直挺着的。哪怕被打的皮开肉绽，她也从来不认一声错。仿佛没有任何事，能让她真正变颜变色。 她的桀骜，衬的其他人是那么卑微。不管是肖暮霆还是红花，或者曾经的谢程，他们都恨死了她的这副模样。 还有这一次，她明明已经是落在了网里的鱼，连坐都坐不起来，她凭什么用如此睥睨的眼神看着自己？顾璟程很不高兴。更何况，杨淑第一句话就踩了他的痛脚。 只见他一指屈起，看似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可杨淑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狠狠重击了一拳，直接吐了口血。 顾璟程的气劲已经从牢门的空隙中穿了进去，直接击在了杨淑胸口。 “杨……” 古德生喊了一声，可刚喊了一个字，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左子辰能感觉到，顾璟程现在很生气。他不会现在就弄死杨淑，但他们就不一定了。弄不好会被牵连的。 古德中其实也想喊的，就是比古德生慢了一步。主要他还在纠结，要怎么对待杨淑。 他当然也没能叫出来。左子辰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声辨位，一手一个，精准地捂住了两人的嘴。 “咳咳咳。怎么，被我说的，想起了当年你是怎么败在我手里的，所以你不高兴了吗？谢堂主。” 杨淑一边咳血，一边还在不怕死的激怒谢程。 谢程生气吗？他当然生气。但是他竟然缓缓冷静了下来，没有再朝杨淑出手。 左子辰想的是对的，他不会现在就杀了杨淑，这样太便宜她了。他要慢慢折磨她，让她也尝尝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痛苦。这才是他大费周章布了这么大一张网，最后却没选择直接把人弄死，而是带了回来的原因。 “去给她看看，别让她真死了。” 顾璟程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身后的屈大夫给杨淑看看。 于是一名护卫上前，用钥匙打开了关押杨淑的大牢的门。屈大夫则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他可是听说了。别看这女人现在半死不活，可她一旦狠起来十个自己也打不过啊。 那杨淑想发狠吗？当然想。可是那也得能狠得起来才行啊。别说这里还有个顾璟程虎视眈眈。就算一个人都没有，她现在也起不来了。 第418章 折磨 于是杨淑一动不动，任由屈大夫给她检查。 即使如此，屈大夫没过一会儿还是满头大汗。检查后，他直起了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 “她没事，有些伤口崩开了。还有就是，内伤不轻，暂时没有性命之余，但若想好起来，得好好养一养了。” “死不了就行。你该煎药煎药，一会儿送过来。”顾璟程道。 屈大夫答应一声，从牢房里退了出来。然后提着药箱去配药了。 顾璟程没让人再度锁上牢门，还让人给她搬来了一把椅子，而后便将其余的护卫尽数打发了。而他自己呢，则悠然自得地坐在了杨淑对面。 “怎么样，肖燕燕，被最亲近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上一刀，这种感觉如何呀？” 他面带一脸狡黠的笑意，慢悠悠地问道。 杨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着牙恨恨地道： “果然是你。” “哈哈，确实是我。”顾璟程极为大方地承认了。 他满是感慨地说：“天山的那些人啊，他们的武功在整个江湖上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尤其是沈图，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其武功已是一流的水准。还有你舅舅樊英，他那脾气豪爽又直接。听说肖燕燕杀了他的外甥女，气得那是火冒三丈，当时就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与人拼命呢。左夫人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看似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到竟有着如此巨大的勇气。” 当听到前面提及的几个人时，左子辰他们还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当听到顾璟程提到古月宁的时候，他们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你恨我可以，但别伤我内子。” 左子辰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还算平静地说。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实际上是没有资格和顾璟程谈条件的。这话虽说出来了，也没有任何实质的作用，只会让对方觉得可笑罢了。然而，该说的话，他还是必须要说的。 果然，顾璟程压根就不理他。 “你把阿宁怎么样了？”古德中有些急切地问。 这回，顾璟程总算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 看似一脸惊讶，实则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呀。” 而后他竟然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起来： “你们不知道吧，我把大舅哥你抓来之后，让小明，也就是白羽松去告诉你夫人，说你是被肖燕燕抓走的。接着小明又给她出了个利用自身柔弱的模样，趁其不备的主意。嘿，结果你夫人竟然真的就答应了。她对大舅哥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她伸手指向杨淑，接着说道： “喏，躺在这儿的这一位，身上有个伤口就是左夫人刺的呢。要不是左夫人没杀过人，咱们这位大名鼎鼎的肖护法，现在可就没法安然地躺在这儿喽。” 顾璟程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惋惜之意，似乎对古月宁没能将杨淑置于死地而感到万分可惜。然而他的脸上带着笑，分明是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一点。 别说左子辰和古德中了，就连对古月宁并不是很了解的古德生都露出了一脸惊讶的神色。他们一直都知道，古月宁是个颇有勇气的姑娘。可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她竟然会去杀人。 “顾璟程，你怎么敢？” 左子辰愤怒了，顾璟程将他抓回来，甚至是杀了他。他都不会这般愤怒。谁叫他和暗罗卫合作了呢。如果换做是他，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个算计他的人。可是顾璟程竟然利用了阿宁，这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顾璟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嘴角，慢悠悠地道： “左子辰，你是不是对你当下所处的境地还不清楚啊？如果你不清楚，我倒可以再好心地提醒你一次。你此刻，是我的阶下囚。” 杨淑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直觉，顾璟程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倘若再不设法加以阻止，左子辰怕是就危险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是不是白羽松？” 顾璟程因着她的问话缓缓回过头来，回应道： “是啊。彭前告诉我，他背后的人是你。我当时就在想啊，你到底是谁呢。结果万万没想到，等我到了扬州之后，竟然遇见了小明。这才知道，那个人原来竟是肖燕燕你啊！我着实是太高兴了，你没死，那我就有机会能亲手杀了你。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呀！啊哈哈。” 顾璟程脸上的笑容极度癫狂。古家兄弟瞧在眼里，顿感心惊不已。 然而杨淑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害怕。反倒一扬唇，那笑起来的模样比顾璟程还要疯狂数倍。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托彭前给你送的礼物你可喜欢啊？哈哈。” 由于笑得实在太过大声，致使她身上又有几道伤口崩裂开来。可杨淑对此丝毫不在意，目光满是挑衅地直直盯着顾璟程。 顾璟程险些忍不住再度给她一下，但强自忍耐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你就嘴硬吧。我倒是要好好瞧瞧，是你的嘴硬呢，还是你的骨头更硬。” “如此说来，你是想折磨我？那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杨淑面无惧色，坦然自若。 “会的，不过还得再等等。”顾璟程说道。 他起码得等到杨淑不再是这般半死不活的状态了才会动手。毕竟折磨人嘛，那自然是要慢慢来喽。 “不过当下的时间也不能白白浪费掉，不能动你，那不如先对他们下手。”顾璟程的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伸手指向了左子辰三人。 古家兄弟瞬间就紧张了起来。而左子辰却一脸平静，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顾璟程抓了他，还能说是为了报复。可他还抓了古家兄弟，这又是为了什么？那只能是为了震慑杨淑了。 杨淑笑了，用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顾璟程。 “你的意思是，要当着我的面，折磨，或者杀了他们？” “对啊。不好吗？” “好。”杨淑极为爽快地回应道。 开玩笑，她可是被世人评价为毫无人性的女杀手啊。顾璟程要当着她的面杀人，她会在意吗？当然不会啊。 顾璟程也笑了，略显无奈的道： “别装了。天山的人，还有樊英和古月宁。他们一个个都想置你于死地，可你一个都没杀，这还不足以证明某些事吗？肖燕燕，你其实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无情吧。” 然后他又看向了对面牢房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个是你的青梅竹马，一个是你的亲弟弟，还有一个是你一直在帮的堂弟。你当真就一点不在乎吗？” 杨淑把头扭到一边，面向墙壁，不再看着顾璟程。 “随便你怎么说，你想杀就杀吧。” 左子辰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杨淑可能真的如顾璟程所说的没有那么无情。但是以左子辰对她的了解，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她可能会救自己等人。但在这种情况下，杨淑大概率不会救他们。 他想着的时候，顾璟程已经站了起来。他叫过来一个护卫，让人打开了左子辰他们的牢房门。 然后他走了进去，像挑选货物一样寻找着第1个下手的目标。 “从谁开始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 古家兄弟都有些害怕，但他们都不想束手待毙。古德生先动了。 他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赤手空拳朝顾璟程扑了过去。 顾璟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单手就架住了他的双拳，然后提膝一撞。同时手上再轻轻一推。古德生就被远远的甩了出去。 第419章 嫉妒 “你这是迫不及待要做第1个了吗？”顾璟程笑问。 就在古德生动手之际，古德中也随之动了起来。不得不说，他俩以前关系并不和睦，可如今倒真是默契十足。 古德中本想绕到顾璟程的身后，出其不意地给他来那么一下。然而，顾璟程搞定古德生的过程实在太快了。待到古德中绕到他身后的时候，古德生已然被他如扔沙包一般甩了出去。 古德中以一招古家拳法中的“封云破月”，气势凌厉的猛然攻向顾璟程背后。与此同时，脚下一个鞭腿，如疾风般扫向对方的下盘。 这招式用得倒也确实不错，只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这些都宛如螳臂当车，毫无作用。 顾璟程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古德中的拳头。而后伸脚一个迅猛的反踢，直接就让古德中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就狼狈摔倒。 那为何最后没有摔倒呢？只因顾璟程伸手往后那么一抓，古德中便如同小鸡仔一般被薅住了领子。 顾璟程面色冷峻，他对于这两个蝼蚁不知死活的行为已然有些厌烦透顶了。既然此刻已经有一个人落入了自己手中，他便准备拿古德中先开刀了。 刚抬起手，却被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给喝止住了。 “等等。” 一个声音来自杨淑，另一个则是左子辰。 顾璟程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杨淑。 “怎么，你是想救他？” 杨淑重新扭过头来，满不在乎地与顾璟程对视着。 “你要杀便杀。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顾璟程知道杨淑是在故弄玄虚，但他也不着急。听了这话后，顺手把古德中往后一扔，自己重新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你说说看吧。” 他的力气不小。还好左子辰伸手扶了古德中一把，否则古德中非得撞在墙上不可。 杨淑整理了下思路，缓缓开口： “当年，司马朝兰死前，和你我都单独说过话。你就不想知道，她当时和我说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顾璟程瞬间站了起来。他两步走到杨淑身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顾璟程浑身都散发着无尽的戾气，说出的话更是阴狠无比。 “肖燕燕，你最好不要拿朝兰的事来骗我。否则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杨淑被掐住了脖子，顿时感觉呼吸不畅。她咳了好几下，艰难道： “她，她和我说，她的师兄曾经，曾经意气风发，是人人羡慕的梅花阁新星。只是你、这些年过的苦，心里装着事，看着就越发阴沉。所以她希望，希望我能帮她照顾成君和你。她还说，她，她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不想嫁给你。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如果，如果有下辈子……” “如果有下辈子如何？” 顾璟程急切的问。掐住杨淑脖子的手也不自觉更重了。 杨淑本来就呼吸不畅了，这下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顾璟程毫无所觉，见杨淑不说话，更是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嘶吼道： “说啊，我要你说话。” 左子辰都听不下去了，急切又无奈的道： “你再不放手，她就要被你掐死了。到时候，你可就听不到你想听的了。” 顾璟程如梦初醒，松开了掐住了杨淑脖子的手。 “咳咳咳。” 杨淑咳的撕心裂肺，脸色惨白，半天才缓了过来。 “咳咳。下，下辈子，她愿意嫁给你。” 听到这句话，顾璟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笑。 “你骗我。她连命都不要，也要给长风那个卑贱的影奴生孩子。她怎么会愿意嫁给我呢？哈哈。” 他笑着笑着，眼中却是悲痛和绝望。 “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她放弃生命都要生下成君，不是为了长风，而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天职。当年，因为长风那张脸，梅花阁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他。可这种喜欢只浮于表面，怎么比得上你这个青梅竹马的师兄呢？你明明可以看得透的，可嫉妒让你面目全非。” “她喜欢我，她真的喜欢我吗？” 顾璟程有些恍惚，整个人仿佛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是，她喜欢你。” 杨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还没等顾璟程高兴，她又说： “但她说，她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谢师兄。谢程，你现在还是吗？” 顾璟程愣住了。他还是吗？他不是了啊。 不理会顾璟程的愣着表情，杨淑继续说了下去： “你顶着一张不属于你的脸，认顾林彰为父，娶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更是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谢程，你真的还是以前的你吗？” 顾璟程因为杨淑的话恍惚了许久。可他到底不是普通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恍惚的眼神也重又凌厉起来。 “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上顾璟程可怕的目光，杨淑面无惧色。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吗？早在司马朝兰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谢程了。而司马朝兰喜欢的偏偏就是那个谢程。” 因为这句话，顾璟程再次沉默了。杨淑说的是对的。 早在他十六岁那年，他的师傅败给了肖庆岚，他也不得不屈居在行刑堂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谢程了。后来，他看着肖燕燕在梅花阁大放光彩，看着长风渐渐夺走了师妹所有的目光。他变得越来越阴沉，变得越来越嫉妒。直到最后，朝兰拼死都要生下和长风的孩子，谢程嫉妒的要发疯。是的，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他现在不仅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甚至连人都已经不是了。 能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顾璟程当然就是不在意的了。可他不在意，杨淑的话却让他明白，司马朝兰是在意的。 谢程呵呵的笑起来，脸上绝望又疯癫的神色越发明显。 “哈哈哈。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哈哈哈。” 顾璟程疯狂的大笑着，竟站起了身，旁若无人的一步步走了出去。 古家兄弟对视一眼，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啊。 可杨淑看到了两人的表情，冲他们微微摇了摇头。左子辰更是感觉到了两人的动作，伸手一边一个，拉住了他们。 两人虽然不解，但到底没再有所动作。 果然，别看顾璟程现在一脸恍惚，但他离开地牢的时候，还是没忘让人锁上杨淑和左子辰他们的牢门。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让自己完全陷入无知无觉的状态的。 等他走了，几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左子辰悠悠道：“你用的这一招虽妙，却也险。你就不怕他刚才真的杀了你？” 杨淑躺在褥子上，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看着漆黑的牢房顶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说： “来这里之前，我没想过我还能活。” 左子辰沉默了。 倒是杨淑又开了口： “如果我不开口，你想和他说什么？” 左子辰苦笑一声：“随便说两句，拖延时间呗。你还真以为我有什么能拿得住他的不成？不过好在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有坏的彻底。” 古家兄弟很是无语，这是夸人吗？ “可别高兴的太早，顾璟程还会来的。” 杨淑不理会左子辰的冷嘲热讽，好心的提醒道。 左子辰再次沉默了。顾璟程如果还要来，杨淑可能不会有事，但自己和古家兄弟就不一定了。 第420章 内讧 “就真没有办法了吗？”古德中问。 杨淑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看了一遍。两个受了重伤的，两个在顾璟程手上走不过三招的。她不由叹了口气。 “仅凭我们几个是没指望了。墨天浩那边也靠不住，如今就得看看顾夫人还有没有点手足之情了？” 古家兄弟面面相觑，一时都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左子辰听懂了，他叹了口气，嘴角的苦笑更大了。 “你指望左玉珠，还不如指望墨天浩呢。” 杨淑意味深长道：“这可说不定。女人啊，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当她知道，自己一心一意要嫁的情郎，心里都是别的女人的时候，可保不准她会干出什么呢。” …… 再说墨天浩。 那天晚上，杨淑被柳素救走之后，他又追了一段距离。见追不上了，他这才不甘心的放弃了。 他在林子里吹了半宿冷风，这才让自己稍微从那种愤怒、悲伤又绝望的情绪里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在天亮的时候回了扬州城。 这时候，黄龙率领的暗罗卫余部也到了。墨天浩和他们会合后，就一起回了扬州分部。 范越早收到了消息，带着人在门口等着。 “银老弟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对不起你啊，钱千户他惨死在了肖燕燕手里啊。还有小泽，也被她带走了。” 一见面，范越就迎了上来，就差直接拉住墨天浩的手了。 墨天浩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颇有深意的瞥了范越一眼。他怎么不知道，范越对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我知道。” 墨天浩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句，然后就自顾自走进了分部。 范越气的咬牙，墨天浩这什么态度？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更气了。 这些乌合之众，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墨天浩。自己招揽了他们这么久，一点用没有。他们还是只想着自己原先的主子。 可看了看墨天浩的背影，范越还是压了压怒火，也跟了上去。 走入大堂，墨天浩直接走到了主位上，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你……” 这一举动，让范越忍不住了。想说什么，但却被墨天浩打断了。 “这里是我的地盘，这位置，我就不客气了。” 范越的双拳紧握，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那是自然。” 范越说着，坐在了墨天浩下手。 小厮给两人端来热茶，然后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银大人，你刚回来，我让人上一桌好菜，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 墨天浩干脆的拿下面具，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范越一惊，这人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连面具都懒得带了吗？ 墨天浩看着范越惊讶的表情，不由冷笑了一下。 “怎么，很惊讶吗？范大人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范越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道： “呵呵。这还是从肖燕燕那里知道的。没想到银大人你深藏不露啊。” 墨天浩唇角的笑容不变，但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是吗？这么说来，是肖燕燕突然发疯，闯进分部，杀了老钱，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范越“…… ”他怄的要死。他当然想说是，但他不能，也不敢。墨天浩想拆穿他这话，太容易了。而且杨淑也绝不可能这么傻。 于是他又干笑一声：“这，这自然不是。其实是我，偶然之下发现了肖燕燕的问题。又不知道老弟你的身份，所以贸然去探查了一番。结果导致了现在的发展，是我不好啊！” 他一脸痛心疾首，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有多难过自责呢。 果然如此。墨天浩就说，杨淑不会无故发疯。可笑他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真的以为杨淑会这么做。 “是吗？可我如果没记错，范大人这次来的目的是顾璟程。不知范大人为何会查到杨淑的啊？还是说，你想查的其实是我？” 范越脸色一变，语气不善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多管闲事吗？要不是你自己的地盘，自己都管不好，你当我愿意掺和吗？” 范越觉得这样不行。从一开始，他的气势就被墨天浩压了一头。可两人的官职是一样的，论资排辈的话，他还年长余墨天浩。墨天浩凭什么这么和他说话？ 所以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范越的气势也凌厉了起来。 墨天浩冷笑一声，看范越这副模样，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范越最开始的目标果然是他。 范越除了和自己抢功的时候，墨天浩可从未听说他有多敬业，他怎么会主动插手和他无关的事呢？当然是因为自己啊。 墨天浩对于范越的突然发难丝毫不惧。反而突然倾身，凑近了范越，在他耳边缓缓道： “你是多管闲事也好，还是真的有多敬业也罢。范越，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老钱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否则，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他那双毫无悲喜的眼睛，有那么一刻，范越从心里升腾起了无尽的寒意。 反应过来后，他恼羞成怒。抬起手，猛的推向了墨天浩。 “你这是什么意思？钱缘州是肖燕燕杀的，你把事情算在我头上干什么？怎么，真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舍不得杀她，就来找我的麻烦吗？” 墨天浩不慌不忙的也伸出了一只手，和范越的手在半空中击了一下。 只听“嗡”的一声相撞声。然后是“咔嚓”的碎裂声，两人发出的气劲竟震碎了桌上的杯子。尚未来得及喝完的茶水汩汩流了出来。 范越的内功不如墨天浩，但墨天浩昨晚和杨淑打斗的时候也受了伤。所以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但墨天浩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那些瓷片和茶水往旁边拨了拨，身上没沾到一点残渣。 可范越的反应就没这么快了，他被茶水和瓷片洒了全身。 “你……欺人太甚。” 范越怒了，不管不顾的就要朝着墨天浩动手。 可这时候的墨天浩却突然变了态度，嘴角也挂起了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说着要把范越碎尸万段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架住范越的攻势，然后笑着开口： “范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何必在没动手之前就内讧了呢？” 说完站起身来，不理会面色狰狞的范越，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就想要往外走。 可就在这时，一个暗罗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大人，刚得到的消息，昨晚天山的人和樊英还有左家的人一起去围堵了肖燕燕。” 范越和墨天浩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内讧了。 “进来。” 墨天浩还挺惊讶的，昨晚杨淑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难道是后半夜？ 一名暗罗卫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狼藉，不由愣了愣。但他很聪明的什么都没有问，目不斜视地走到两位大人面前，开始禀报听到的消息。 “你是说，人最后还是跑了？” 范越有些气急败坏，被那么多人围堵，杨淑竟然最后还是跑了，她的武功这么高吗？ 墨天浩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杨淑的可怕。他甚至知道，樊英和天山的人，杨淑应该都不会想动，这样的话，她的处境只会更艰难。可即使如此，杨淑还是全身而退了。 而且这件事透着一股不对劲，左子辰什么时候被杨淑抓走了？墨天浩不是觉得杨淑干不出这种事，他只是觉得，杨淑要抓，也应该先抓白羽松。 “你们去林子里找了吗？确定人已经跑了？”墨天浩冷静的问。 第421章 撑的 那名暗罗卫点了点头：“找了，人确实不在林子里。但有一件奇怪的事，肖燕燕受伤不轻，可她的血迹是突然消失的。整个人也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似乎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被人带走的。” 范越心中不禁泛起了阵阵嘀咕，被人带走的？会是顾璟程，还是梅花阁的人呢？无论是哪一方，范越都不由得感到心底一阵发寒。因为这就意味着，这两方势力已然渗透到了暗罗卫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他心里倒也并不发虚，因为这里可是“银面飞刀”的地盘。于是，他面色不善地将目光投向了墨天浩。 可他一转头，恰好就对上了墨天浩饱含深意的眼神。范越不禁一愣，开口问道： “你看着我干什么？” 墨天浩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不答反问： “我着实好奇，天山的人和樊英为何也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呢？” 之前那名暗罗卫只是提及，前几日左子辰失踪了，却并未说明天山的人和樊英为何也要去围堵杨淑。 范越一听这话，瞬间就有些心虚起来。他扭过头去不再看墨天浩，只是随口说道： “还不就是肖燕燕作恶多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嘛。” “哦，是吗？” 墨天浩没有再继续提出质疑，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范越总觉得，墨天浩的这一句话里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味道。听得他直皱眉头。 那名暗罗卫也察觉到了两位大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墨天浩之前的问题。 “消息是刚刚才得到的，还没来得及去问原因。属下这就派人去问问。” 墨天浩一摆手：“不必了。他们一会儿就会过来的，到时候直接询问便是。” 成君还在这里，天山的人一定会来的。樊英那个暴脾气，也肯定会来找他问个清楚明白的。 说完这话，墨天浩又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了范越。 “我去洗个澡，整理一番。若是待会儿天山的人来了，范大人可切莫忘了让人前来通知我。” 而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施施然地迈步走了出去。 范越被气得够呛。墨天浩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怕自己不去通知他吗？ 实际上他还真有这样的想法，然而这毕竟不是他的地盘，他还不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墨天浩竟又突然转过头来，悠悠地说了句： “暗罗卫的人手不足，既然肖燕燕已经逃走了，那和她有关系的那些人也没必要再继续看着了。把人都撤回来吧。” 范越故作迟疑：“万一肖燕燕还有什么法子和他们取得联系该如何是好？” 墨天浩已然彻底失去了耐心，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范越却偏要在这里跟他装模作样。 “范越，你非要让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我是让你，把盯着我的人的那些人给撤了。” 范越哪里是在盯着和杨淑有关系的人，除了已经被关进大牢的乔芷。他盯着的人都是自己的人。 “你……” 范越本欲说些什么，可墨天浩紧接着又说了句更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盯着的是我的人，派去盯梢的还是我的人。你吃饱了撑的吗？这些人都是我的人，我想让他们撤，他们就得撤。和你说一声，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 范越在原地被气了个半死。他难道不知道派去盯梢的人也是墨天浩的人吗？他当然知道，可他实在是没有其他人可用啊。更为重要的是，前几日顾璟程还在，他若不把这些人打发出去，心里着实是慌乱得很。 正如墨天浩所料，下午时分，除了柳素，剩下的七个男人都换了衣服，来到了暗罗卫分部。 墨天浩同样换了衣服，包扎了伤口，与范越一同见了他们。 由于柳素之前所说的话，沈图他们并未多说什么。 墨天浩也当着范越的面，再次问起了之前那个问题。 沈图他们思索了一番，还是如实地说了出来。当然他们仅仅只是说出了围堵杨淑的原因，却并未提及这消息是谁给的。 墨天浩自然也听出来了，他也不多问，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各位，我们一同去看看成君吧。” 沈图等人一听，瞬间就紧张了起来，生怕他会伤害成君似的。 墨天浩不由感到好笑：“各位，我现在是成君的爹。我若想对他不利，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沈图几人相互对视，想了想后，觉得墨天浩说的挺有道理的，于是就同意了和他一起去看成君。 范越也站了起来：“那我也去看看吧。” “诶。” 墨天浩却在这时候拦了他一下。 “范大人还是算了吧。你伤了我弟弟，成君见了你，怕是会被吓着。”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范越都想直接动手了。墨天浩今天已经不止一次的下他的面子，现在在外人面前也如此肆无忌惮。 沈图等人面面相觑，素闻暗罗卫的这两位副指挥使关系不好。可他们着实没想到，这两位的关系已经不好到了这个程度。墨天浩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范越啊！ 墨天浩不理会范越杀人般的目光，招呼着沈图他们就往外走。 成君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还在想着师伯师叔们怎么从昨晚开始就没来了呢？结果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他立刻警惕地看过去。然后双眼顿时就亮了。 “爹。” 他大叫着冲了过去。 墨天浩虽然和杨淑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也不至于把这种情绪带给一个孩子。见成君扑了过来，他瞬间收起了脸上所有冷硬的表情，挂着一脸温和的笑容，一把接住了成君。 “慢点儿跑。想爹了？” 沈图等人看他对成君是这个态度，也都松了口气。 “想。娘带着小叔叔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可想爹了呢。” 墨天浩把成君抱起来，走进了屋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成君： “你娘说了要把你小叔叔带去哪儿了吗？” 沈图他们也紧张了起来。这个问题，他们也不是没问过，但是成君什么都没说。 可成君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却摇了摇头：“不知道。娘只说，那个带我们来这里的人不是好人，他想伤害小叔叔。娘没办法，才带着小叔叔走的。”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墨天浩的预料。他也并不失望，安抚了成君几句后，就找了个由头把天山的人和樊英都带到了另一个空置的房间。 “各位，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也知道你们不一定信任我。这样吧，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听完我的回答以后，你们在考虑要不要信我。” 墨天浩开门见山，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提议。 沈图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最沉不住气的樊英先开了口： “墨兄弟，杨淑，她是不是我外甥女？” 墨天浩一愣，看了樊英一眼。 “谁告诉你的？柳素吗？” 这件事肯定不是杨淑说的，因为如果是她说的，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了。除了她，墨天浩也只能想到柳素这一个答案。 众人有些惊讶，他竟连这个都知道。 樊英虽没给出回应，但看众人的反应，墨天浩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樊大哥，本来凭我和杨淑的关系，我是不该告诉你，给自己找麻烦的。但你是个实诚人，我不想骗你，也不在乎她多你这么一个帮手，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对，杨淑就是古月淑。” 第422章 好感 樊英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如果柳素是因为和杨淑交好才这么说的，那和杨淑不共戴天的墨天浩说这话呢？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墨天浩爽快的承认了。 “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樊英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墨天浩一听这话，也冷了脸。 “樊大哥，我希望你明白。我愿意告诉你这些，是看中了你这个人的人品。但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还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 樊英沉默了。墨天浩说的是对的。他的立场没有义务告诉自己这些。他愿意告诉自己，这是情分，自己反倒来质问他，这就是不讲理了。 墨天浩还在说： “诸位，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十三年前，肖燕燕带着她的影奴灭了我家满门。我和她公仇在前，私怨在后，不管你们和她什么关系，我都非杀她不可。” 众人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的恩怨这么大。 “你刚才说，肖燕燕的影奴，你对他有了解吗？”沈图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墨天浩一挑眉，有些猜到天山的人为什么会去围堵杨淑了。 “方才听成君叫你们师伯师叔。若是没猜错，你们围堵杨淑的原因，是因为杨风翼对吗？” 众人再次意识到，墨天浩这个人不简单。 “似的。据可靠消息，肖燕燕的影奴长风，就是我的四师弟杨风翼。”沈图说。 墨天浩的眼神中透着了然，点了点头没说话。 “所以银副指挥使到底知不知道我四师弟是怎么死的？”袁显评迫不及待的问。 墨天浩摇了摇头，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梅花阁瞒的很紧。不过看杨淑平时透露出来的言语，这件事应该是有内情的。” 陈华问：“既然银副指挥使和肖燕燕有这么大的仇，又为何愿意替她说话呢？” 墨天浩摇摇头，坦言道： “我不是替她说话，只是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算计她。我若要杀她，只能是凭着我的真本事，而不是借刀杀人。” 这是墨天浩的真心话，他想让杨淑死，一定要亲手手刃了她才行。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墨天浩想从面前这几人嘴里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必须先取得他们的信任。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即使他把这些都告诉了他们，除了樊英，天山的人也是不会为了杨淑和自己，和暗罗卫动手的。 他的坦诚，让众人刮目相看。就连本该最为激动的樊英，也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的男人要杀他的外甥女，他本该愤怒。可如果墨天浩说的都是真的，那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对方报仇呢？ “各位，你们问完了吗？问完了的话，我可就问了。” “你想问什么？”沈图问。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杨淑杀了你们在乎的人的？” 不得不说，墨天浩之前的策略是有用的。他坦诚的一番剖白，让几人对他的观感很不错。至少如果是范越，恐怕就做不到他这么坦诚。 所以沈图把范越和他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对，就是他。那天他亲自到的我家，和我说杨淑就是肖燕燕。还说她杀了淑儿。说希望在需要的时候，我能帮暗罗卫一起铲除肖燕燕。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就相信了。没想到这孙子竟然在骗我。” 樊英又气愤又后悔，赶忙一叠声的附和。 果然。墨天浩咬了咬牙，好一个范越。借刀杀人算是真给他玩儿明白了。 他又问沈图：“那你们为何会千里迢迢来了扬州？” 这次是王鹏星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把那天和范越说的话，又和墨天浩说了一遍。 墨天浩暗道：“看来杨淑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这是她给成君留的后路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两年多以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杨淑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以后，为什么没对他下手？是不是他又有了其她成算？对于这一切，墨天浩都一无所知。 “银副指挥使高意，沈某佩服。。那有话我就直说了。” 沈图冲墨天浩一抱拳，接着说道： “大人和范副指挥使之间的事，我们不关心，也插不上手。但我们希望，这件事能不要波及到成君。” “这是自然。这样吧，这段时间扬州不太平，烦你们多关照成君一些。” 墨天浩回过神来，对沈图等人说。 众人听出他这话里的未尽之意，都十分感激他的提醒。 “或许这么说不合适，但我还是想问问，我们能不能把成君带出来？成君这段时间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们日日来这里陪着他，也不方便啊。”陆有珉说。 墨天浩的脸上并未露出不悦的表情，而是沉思了起来。片刻后，他说： “也行，但我得让人看着。。” 众人也理解他的做法，，甚至对于他能同意感到有些惊讶。心中不由更加敬佩这位暗罗卫的副指挥使。 墨天浩之所以同意天山的人把成君带走，一方面是因为他不会拿成君如何。另一方面是因为，范越如果真的和顾璟程合作了，成君留在这里，不仅他自己危险，对于他墨天浩也10分不利。 “这样吧。樊大哥在扬州有宅子，几位大侠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都去樊家吧。也方便保护成君。” 其实墨天浩还有一份自己的私心，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更利于他利用他们牵制杨淑。墨天浩不动成君，是建立在杨淑也不动小泽的基础上的。如果杨淑敢对小泽不利，那就不能怪他不讲情面了。 在这件事上，杨淑和他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不会动彼此的亲人，但彼此的亲人必须在自己手上。 天山的几人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又和墨天浩说了几句后，就纷纷告辞，去找成君了。 墨天浩也走出房间，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范越。 “让你撤回来的人撤了吗？我去见见小霍他们。” 墨天浩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和范越说。 范越要被气死了，墨天浩明明可以直接把人撤回来，还非要来问自己。他是不是该感激墨天浩给他面子啊？ “你可别太过分了。我和你是同级，你凭什么命令我？” 面对范越的怒火，墨天浩不为所动，他甚至笑了一下，道： “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他就迈开大步走远了。 范越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墨天浩那话颇有深意。 很快，他就知道墨天浩是什么意思了。墨天浩下什么命令，都不知会他一声了。 当范越气势汹汹的去质问墨天浩的时候，墨天浩就轻飘飘一句： “不是范大人自己说的吗。我没资格命令你。可手下人是我的，我命令他们做事是理所应当。本来跟你说一声是给你面子，但你既然不稀罕，那我自然就没必要通知你了。” 不说范越有多生气，只说墨天浩去见了李叔和李婶。霍风也被放了出来，赶紧也去了李婶家。 “墨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嫂子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她是梅花阁的肖燕燕。还有，最近我家周围被不少人盯上了，我出门都有人跟着。” 一见到墨天浩，霍风就迫不及待的跑过来和他说了许多。 墨天浩拍了拍霍风的肩膀，带着安抚之意。 “没事，我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霍风竟生出一股想哭的冲动。他的墨大哥，无论何时，都是那么让人安心。 第423章 验尸 墨天浩又把目光转向了李婶夫妻，冲他们深深一揖。 “这些日子辛苦李叔李婶了。” 因为李叔是和墨天浩关系最近的暗罗卫，而且他也是引起范越和钱缘州矛盾的人。所以范越对他们夫妻的看管也最严格。 “大人切莫如此。”李叔赶紧说。 他一边说，还想要扶起墨天浩。但他躺在床上动不了，不由着急了起来。 还好有李婶，她忙不迭的把墨天浩扶了起来。 “小墨，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姓范的蛮不讲理。” “行了。” 李叔呵斥了一句，打断了李婶的话。 “大人啊。按理说，我不该说范副指挥使的不是，更不该替肖燕燕说话。但那天晚上，确实是范副指挥使先来的你家，小泽也被他打伤了。后来小淑，不是，肖燕燕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了我们，自己说是要去搬救兵。之后钱千户就来了。他和范副指挥使在我家闹了起来。然后暗罗卫的信号烟花被人点亮了，于是他们就都走了。我们家也被盯上了。在之后，我们就听到钱千户被肖燕燕杀了的消息。我虽然不敢保证这件事一定不是她做的，可看她那日的反应，实在不像是会杀钱千户的样子。” 李叔没说的是，他觉得，杨淑杀了范越，都不会杀钱缘州的。 果然。从姜绣娘、李叔，还有杨淑自己的讲述中，墨天浩基本已经肯定，钱缘州的死有猫腻。他甚至怀疑，钱缘州就是范越杀的。因为除此以外，他实在想不到，范越为什么要和顾璟程合作。 “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让钱大哥，还有那日和他一起死的兄弟网死的。”墨天浩郑重承诺。 “墨大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暗罗卫的叔伯说，小芷被下了大狱。她……” 霍风想问墨天浩乔芷的事，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果然，墨天浩转过身来，严肃的看向了他。 “小霍，不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霍风低下头，有些羞愧，没说话。 墨天浩继续说：“你忘了霍老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霍风闻言，瞬间抬起了头，铿锵道： “当然没有。” “小霍，我要和你道个歉。杨淑就是肖燕燕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但她是我的秘密任务，所以我不能说。” 墨天浩突然换上了歉疚的语气，温和的对霍风说。 霍风有些难过，摇了摇头道： “这不能怪墨大哥你的。”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墨天浩知道，霍风虽然没有再提，但他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乔芷的事。于是他又说：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乔芷是杨淑从鬼市里买的杀手，为的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替她做事。我们遇见乔芷也不是意外，这些都是杨淑的安排。什么卖身葬父的孤女，这些也是那两人做的假身份罢了。” 霍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段时间，他的三观都碎了。先是一向敬重的嫂子，成了他的杀父仇人，现在又是爱慕的姑娘，成了鬼市的杀手。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墨大哥，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早知道？”霍风问。 “是。抱歉。”墨天浩诚恳道。 霍风没有说话，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墨天浩叹了口气，知道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缓一缓。 “我一会儿要去祭拜钱大哥他们，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他问霍风。 霍风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略带茫然的看着他。 墨天浩无奈，只好把话又说了一遍。 “去。”霍风说。 “我也去。”李叔也说。 墨天浩点点头，亲自把李叔抱上了轮椅，然后推着轮椅，身后跟着霍风，走出了李家。 来到坟地，黄龙等人已经到了。 众人无言，纷纷自觉的撒酒烧纸。伴随着男人们低低的抽咽，黄龙走到了墨天浩身边。 “大人，事情不太对啊。钱千户他们才走十天不到，范副指挥使却以入土为安为由，把他们都下葬了。而且不知道大人你发现没有，那天和钱千户一起死的兄弟，都是跟着您的老人了。这不对啊。虽然您留在扬州的人总体水平都不高，但这些老人的武功肯定比新人高。按常理，肖燕燕杀人，不应该杀的都是武功好的，反倒是新人全部活了下来。” 看着燃烧的火焰，墨天浩沉沉的吐出一句话： “多烧点纸给他们。今晚，开棺验尸。” 黄龙一惊，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找个信得过的仵作。” “不。”墨天浩却摇了摇头。 “我们自己来。”他说。 是夜，墨天浩和黄龙，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暗罗卫来到了坟地。然后他们纷纷默不作声的又点起了香烛纸钱。 “钱大哥，兄弟们，别怪我。我这是在帮你们找到真正的凶手，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墨天浩在心里说。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动了起来。 墓碑被推倒，棺材露了出来，然后终于被打了开来。 看着棺材里的尸体，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瞬间落下泪来。 墨天浩是最先缓过来的，透过模糊的视线，他发现了不对劲。在一瞬间，他目眦欲裂。 只见钱缘州等人的尸体上，是密密麻麻的剑痕。这绝对不是正常被杀会有的模样。 “肖燕燕，她该死。” 众人虽然知道钱缘州等人的死有问题，但他们还是下意识觉得，这些人是肖燕燕杀的。如今看着钱缘州等人的惨样，他们破口大骂。 墨天浩压抑着极度的悲伤和愤怒，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 “不是她。” 众人瞬间看向了他，等待他的解答。 墨天浩深吸一口气，说道： “第一，肖燕燕杀人，一般一击即中，能一剑毙命，她绝对不会刺第二剑。第二，老钱他们身上的伤口，一看就是用剑反复划拉造成的。对战中，你们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黄龙最先反应过来：“那岂不是说，钱千户他们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墨天浩却点了点头。 “是他，范、越。” 只有自己人，在事后敛尸的时候，才能做这样的手脚。也只有自己人干的时候，才需要做这样的手脚。因为每个人用剑的方式、力度、角度都不一样，足够了解的人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墨天浩最开始还以为，钱缘州等人就算不是杨淑杀的，也有可能是顾璟程杀的。可直到他看到了钱缘州等人身上的剑痕，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范越。” 他咬牙切齿，似乎想把范越这两个字嚼碎了，硬生生咽下去。 “大人，我们要为钱千户他们报仇啊。”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全部群情激奋起来。 “为钱千户他们报仇，为钱千户他们报仇。”众人纷纷大喊了起来。 “够了。”墨天浩低喝。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都期盼的看着他。 “范越杀害同僚，他该死。只是不能由我们动手，否则罪同范越。” 众人一听，立刻不干了。 “那就这么放过他了吗？”一个暗罗卫不服气的问。 “现在只能把范越做的事上报回去，由许指挥使决定。” 顶着所有人期盼的目光，墨天浩还是把残忍的结果说了出来。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范越走了，暂时没有人能替他的位置。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这件事暂时不予追究。等顾璟程被解决后，他又能以功抵过。最后可能也就是被骂两句，被扣俸禄，或者被打板子。” “那怎么行呢？钱千户他们就白死了吗？” 众人因为他的话，瞬间又吵了起来。 第424章 亲人 “大人自有决断，都给我闭嘴。”黄龙大喝一声。 众人又不说话了。 墨天浩的脑子里飞速的旋转着。他曾说过，杀杨淑，他不屑于借刀杀人。但对付范越，他萌生了这个想法。毕竟现在，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也绝不会因此就轻易放过范越的。 可他已经拒绝了杨淑的合作邀请，两人也已经彻底闹翻了。他现在连杨淑在哪儿都不知道，何谈合作呢？ 还没等他给出解决办法，一个暗罗卫就从远处跑了过来。 “大人，出事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别急，出什么事了？”墨天浩问。 “天法魔女出现在了扬州城附近，她已经杀了好几个江湖人了。” 众人一惊，都有些不敢置信。 天法魔女是江湖上的一个无恶不作的女人。她虽然不是杀手，但也是暗罗卫抓捕的对象。但这个女人几年前，被墨天浩重伤，已经好几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墨天浩等人迅速把钱缘州他们的坟墓复原，然后赶紧回到了暗罗卫分部。 经过调查，暗罗卫们意识到，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不仅是天法魔女，江湖上一些恶名昭彰的人也出现在了扬州城附近。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被暗罗卫，或者其他人和组织重创，总之就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好些年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人。 …… 墨天浩和范越坐在暗罗卫分部的正堂里，两人的脸色都无比凝重。 “银大人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范越问。 墨天浩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分析道： “我怀疑，这些人和顾璟程有关系。” 其实范越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墨天浩对顾璟程的了解比范越更多，他知道顾璟程是梅花阁的谢程。以梅花阁的人脉，谢程如果早有预谋，不是不可能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那些和顾璟程合作的江南门派，应该只是烟雾弹。天法魔女这些人，才是顾璟程真正的后手。” “确实如此。”范越点头道。 “虽然我们都知道，顾璟程这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实力，但天法魔女这些人也不能不处理。范大人，你我谁带队去啊？”墨天浩意味深长的问。 范越当然想让墨天浩去，但他不能直接说。于是他故作为难，良久才道： “你我相比，当然是银大人更厉害了。而且你也说了，这里是你的地盘，这里的人也都更听你的。不如还是银大人带队去吧。” 墨天浩冷笑出声，直接道： “范越，你不是一向觉得你的武功不比我差，资历又比我老，所以不服我吗。怎么，为了让我带队，你连脸都不要了吗？” “砰”，范越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墨天浩，你不要太放肆了。” 墨天浩毫不在乎他的愤怒，直视了回去。要不是不想和范越同罪，他早就抽刀杀了面前的人了。不过现在两人也几乎是彻底撕破了脸面。 “我就是放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范越，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刚回来，需要休息，你带人去吧。” 然后不等范越再说什么，他就又接了一句？ “我们不能就这样被顾璟程牵着鼻子走，所以我会在你去了以后，带人直接去绿柳山庄。除非你觉得顾璟程比天法魔女这些人更好对付，否则就别说话了。” 范越无话可说。他跟顾璟程达成了合作，对付顾璟程，还真就比对付那些无法无天的恶人要容易。但他能说吗？当然不能。 他有些颓然的点点头，说道： “好，我去。”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 绿柳山庄。 自从那日顾璟程被杨淑说的恍惚着离开之后，第二天，他就缓了过来。 他倒也没有再拿左子辰三人威胁杨淑，而是每天都来到牢房，和四人说说话。他专挑几人的痛脚踩，让几人恨的咬牙切齿。 他会和古德中说：“你的亲姐姐，也就是杨淑。是如何如何一边和你称兄道弟，一边把你家一点点搞垮的。” 他会和古德生说：“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阜新古家武馆，简直痴人说梦。” 他会和左子辰说：“你一个瞎子，竟然娶了扬州第一美人，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然后和杨淑说的，当然就是最多的了。 “你知道吗？听说墨天浩和范越已经闹了好几次矛盾了。你应该猜到了吧，我的后手远不止江南那些门派的乌合之众，还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人，其中也不乏你认识的。现在墨天浩和范越两人已经分开了，你猜我准备从谁开始下手？不然等我把墨天浩活捉以后，把他和你关在一起如何？到时候我给你俩一人一把刀，看谁能先捅死谁。哈哈哈。” “还是不了吧。我要留着你的命，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把以修培养成梅花阁下一任阁主的。” “……” 杨淑和左子辰的定力好，一开始还回两句，后来就把顾璟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但古家兄弟就没这么淡定了，最容易激动的古德中，在顾璟程手里死里逃生了好几次，又被杨淑狠狠的警告了一回，他才学乖了。 不过与此同时，顾璟程也没忘了给杨淑和左子辰治伤。仿佛是想等他们康复后，在慢慢折磨他们。 直到杨淑醒来后的第五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地牢里不知昼夜，几人这几天又和顾璟程斗智斗勇，都十分疲惫。所以当左玉珠大半夜独自一人来到地牢的时候，几人都或躺或靠的半睡半醒着。 最先听到动静的是杨淑。她机警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包裹在巨大斗篷里的人。看身形，这是个女人。 女人看到她突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但谁也没有开口。 还是杨淑先用口型无声道： “顾夫人。” 左玉珠一惊，没想到杨淑能认出她来。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对面牢房的左子辰就也睁开了眼睛。 三人相对沉默了许久，还是左子辰先小声的问道： “玉珠，是你吗？” 同时在心里又不得不佩服杨淑的算无一策。他们的转机果然来了，而且真的是左玉珠。 左玉珠闻言，终于掀起了脸前的黑纱。声音有些颤抖的叫了声： “堂兄。” 左子辰看不见，他只能听到左玉珠的声音不对。但看见左玉珠的杨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左玉珠出嫁的时候，杨淑没见过她。其实杨淑来到扬州这么久，也就见过左玉珠两次。可那时候的她活力满满，现在却死气沉沉，整个人如一具行尸走肉般。顾璟程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这个小姑娘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时候，古家兄弟也醒了。古德生还好，毕竟他以前没怎么见过左玉珠。可古德中却是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左玉珠。 左子辰和这个堂妹的关系当然不好，但现在自己等人的生死掌握在她手里。于是左子辰又挂起了往常那副谦谦君子的笑容，温和道： “玉珠，你怎么来了？快回去，顾璟程若是知道你偷偷来了这儿，怕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句话，左玉珠险些落下泪来。她实在没想到，这位堂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是很恨我吗？怎么又要来关心我？”她问。 左子辰露出一抹苦笑，叹气道： “二叔都不在了，我恨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而且你能冒险来看我，就证明了你也是关心我的不是吗？玉珠，我们是彼此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第425章 玉珠 听到这话的杨淑，在心里撇了撇嘴。暗道： “左子辰啊左子辰，你可真能装！” 但两人现在是同盟关系，杨淑自然不会拆穿他。只默默的看着左玉珠的反应。 如果是之前，左玉珠可能不会轻易相信左子辰的话。可她这段时间担惊受怕，过得着实不好。听到左子辰那一句：“亲人”，瞬间就有些动容了。 她又颤抖的叫了声：“堂兄。” 左子辰嘴角的笑容越发温和：“没事的玉珠。是不是顾璟程欺负你了？还是因为我的原因，他迁怒了你？” 左玉珠吸了吸鼻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说道： “堂兄，顾，顾璟程他吸血。我亲眼看到的。我，我好怕他杀人灭口啊。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眼里也有了巨大的恐惧。 可听了她这番话，除了古家兄弟是真的惊讶和骇然外，另外两人心里的想法都是： “谁要听你说这个呀？” 但左子辰脸上的表情不变，无奈道： “我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对顾璟程动手的。只是没想到，棋差一招啊。玉珠，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左玉珠有些感动，思索了片刻后，她一咬牙，说道： “堂兄，我想办法放你走吧。” 古家兄弟都是一愣，一个赶紧低下头，一个迅速背过身，生怕被左玉珠看出他们的表情。杨淑也太厉害了吧，竟然全部猜中了。 杨淑和左子辰就坦然的多，他俩脸上的表情也是惊讶，但丝毫不加以掩饰。其实那俩小子也没必要掩饰，因为这完全能说得通。而且现在的左玉珠也根本看不到除左子辰以外的人的表情。 左子辰的脸上是不可置信，惊讶的反问道： “你说什么？你要放了我？为什么？” 左玉珠看着自己的堂兄，突然就有些百感交集。 “我和我爹对你不起，可你也害死了我爹。我这次放你走，我们父女就不欠你的了。” 左子辰叹了口气，因为这话，倒真生出几分难过之意。 “好。既然你想彻底和我划清界限，那就这样吧。你万事小心。等我出去了，我会来救你的。” 听到这话，左玉珠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即使那个笑容很浅淡，但她确实笑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道： “不用了。” 她想放了左子辰，固然是还顾念着那一丝微乎其微的亲情，但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心有戚戚焉的兔死狐悲之感。左子辰虽然和她关系不好，但只要他还在，她就还算是有娘家人的。可左子辰若是死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左玉珠还算了解左子辰，别看两人现在上演着堂兄妹情深的戏码，可左子辰说不定转头就能卖了她。所以左玉珠信不过左子辰。 而且她对顾璟程还未死心，自然不愿意和左子辰走。这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才让她说出了那句：“不用了。” 这回几人的脸上皆露出了真切的惊讶，就连杨淑也不例外。 左子辰的双唇张合了几下，终究还是点头道？ “好。” 两人达成了一致，左玉珠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相比之前那个笑容，这个笑容显得轻松了许多。 “据我所知，你们牢房的钥匙有两把。整个地牢的钥匙在顾璟程手里，牢房门的钥匙在牢头手里。我先想办法从顾璟程那里把钥匙偷来，然后再想办法收买牢头。” 左玉珠知道自己不如左子辰聪明，所以就把自己的想法先说了出来。 左子辰思忖片刻后，觉得这主意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道： “可以，你一切小心，。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在找人来告诉我。自己要注意安全，最好别亲自来了。” “好。” 左玉珠答应一声，然后就准备离开。 直到此时，杨淑才徐徐的开了口： “顾夫人。他们三个关在同一间牢房，你放了左子辰，另外两个肯定也能跟着一起走。不如你好人做到底，把我也放了吧。” 她十分不要脸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似乎完全不记得她和左玉珠曾经的矛盾。 左玉珠转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道： “不行。” 她的拒绝，并不出乎杨淑的意料。但她没想到，左玉珠拒绝的这么干脆。难道她还记着当年观音山的那两个耳光之仇吗？ 杨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能笑着问： “为何？” 如果是以前，左玉珠一定会骂一句：“你脸皮可真厚。” 自己为什么不放了她，杨淑真的不知道吗？ 可现在，她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于是她心平气和的坦言道： “不是我不想放了你，是顾璟程对你格外关照。你这间牢房的钥匙也在他手里。” 杨淑并不因为左玉珠的话而感到惊讶或绝望，她继续说道： “你偷一把钥匙是偷，偷两把钥匙也是偷。顾夫人你好人做到底，帮我一把呗。” 别说左玉珠了，对面牢房的三个人都听不下去了。左子辰还好，面上还能保持平静。可古家兄弟的表情就十分复杂了。杨淑，她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啊？ “不行。” 果然，左玉珠又一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而且说完这话后，她生怕被杨淑缠上似的，重新戴好面纱，就快步往外走去。 可杨淑还是不急不忙的，等左玉珠都走出几步远后，她才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司马朝兰。” 因为这个名字，左玉珠停在了原地。她猛的回过头，透过黑纱死死的看向了杨淑。 “你知道，朝兰是谁？” “朝兰”这个名字，新婚夜的时候，左玉珠就听顾璟程说过。当时，她吵过闹过，可顾璟程只是冷冰冰的和她说： “你听错了。” 因为害怕，左玉珠没再问过。之后，她也没再听顾璟程说过。但“朝兰”这个名字，到底成了她喉咙里的一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炸然听到杨淑说出“司马朝兰”这个名字，左玉珠的脚步就再也挪不动了。 左子辰三人之前也听杨淑和顾璟程说过“司马朝兰”这个名字。但那天太过惊险，后来他们也没兴致和精力问个明白了。如今听杨淑又提起了这个名字，不由都好奇了起来。 “知道啊。”杨淑毫不避讳的笑着说。 “看你的样子，对这个名字也并不陌生。敢问，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她反问左玉珠。 左玉珠咬了咬唇，让她告诉杨淑，她是从顾璟程嘴里知道的这个名字，她说不出口。 见她不开口，杨淑又道： “你和顾璟程成婚一年多了，应该早知道了吧，他并不喜欢你。他心里的人，叫司马朝兰。那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 “别说了。” 即使心里早有猜测，听到杨淑给出的肯定答案，左玉珠还是有点受不了。 可是杨淑怎么可能听她的？ “顾璟程娶你，，不过是想借你堂兄的势。可你堂兄现在彻底得罪了他，你在他那里已经变得毫无价值。偏偏你还看到了他吸血，他根本不可能放过你。” “我让你别说了。”左玉珠有些失控的喊了出来。 她的动静不算小，对面牢房的三个人都有些心惊胆颤的。可杨淑就像没听到左玉珠的崩溃，继续铿锵道： “为什么不能说？因为我说出了你心里最恐惧的东西吗？左玉珠，你那么喜欢他，就不想让他，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 左玉珠被她说的一愣，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生出希冀， 第426章 成真 “即便你已经对他死心，不稀罕他的爱了，你也得替自己的小命着想吧。你刚才不也说了吗，怕顾璟程杀人灭口。”杨淑还在继续蛊惑着。 左玉珠一时没说话，片刻后才犹豫道： “你有办法？” 听到这句话，左子辰三人相互对视。他们都知道，杨淑赢了。 杨淑也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丝毫不怕左玉珠看到她这样就反悔。 她说：“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 最后的结果，不出几人所料，左玉珠虽然对杨淑势在必得的模样有些生气，但最后她还是略带不甘心的答应了杨淑。 “你还真是，次次都令人惊讶啊！” 左玉珠走后，左子辰感慨的对杨淑说。 左子辰早就知道，杨淑不好对付。可看她这两次和顾璟程夫妇的交锋，左子辰才真正明白了她的可怕。 杨淑看似每次都是兵行险招，实际上每次基本上都是十拿九稳。 “不愧是三魈中最不怕事，最不要命，也最难对付的女魈。” 肖家父女三人，在江湖上，他们的同道中人一般都是直接称呼他们的职位。比如：肖护法、肖阁主、肖少阁主。跟他们不对付的人，一般直呼其名。但是也有一些人，给这三人起了个名号。肖谐音魈，所以三人也被并称为“三魈”。他们分别是：“老魈”、“小魈”和“女魈”。而这其中让江湖人最为畏惧的就是“女魈”。 这当然不是因为肖燕燕比肖庆岚厉害，主要肖燕燕前几年做的都是大案，而肖庆岚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出过手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杨淑笑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后，她说： “多谢夸奖了。” “我们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些？” 古德中犹豫了许久，才把这话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不是我看不起左玉珠啊，但是她，实在不像是能干这么大事的人啊。” 扬州几大武林世家的子女都是一起长大的。即使男女有别，古德中也对这位左家二房的小姐有些了解。他实在不觉得，左玉珠能办成此事。 古德生不了解左玉珠。听了古德中的话后，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左子辰和杨淑。 左子辰没说话。而杨淑扭头看了古德中一眼，笑道： “你也看出来了？放心吧，我是说过，逃出去要靠左玉珠。但我从没想过把所有可能都压在她身上啊。” 古德生眼睛一亮，问道： “杨老板已经有办法了吗？” 这么多天了，他还是喜欢叫杨淑为杨老板。 “以左玉珠的本事，你们就不好奇，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吗？要知道，刚才她说了，顾璟程为了保险，地牢除了换班的时候，就连里面的看守也是出不去的。钥匙在他手里呢。” 听到这句话，古家兄弟如梦初醒。对啊，他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左子辰则露出了然之色，说了句： “地牢的看守中，果然有你的人。” 杨淑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道： “也不算我的人吧。准确的说，这是梅花阁的人。” 三人都有些无语，这有什么区别？ 只有杨淑自己知道，这的确是有区别的。她虽然已经让文雪通知了肖暮霆，也和扬州分舵的人接上了头。但她还没有恢复职位，这些人确实不是她的。 不过在看到那个牢头腰间的暗记的时候，杨淑还挺惊讶的。她着实没想到，第一个会来救她的人是梅花阁的人。看来肖暮霆这小子果然没让她失望。 “总之你们等着就是了。”她对几人说。 这话说完还没一盏茶的时间，平时看管他们的牢头就朝几人的方向而来。 左子辰三人一愣，这可是晚上，这个牢头怎么突然来了？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杨淑。 果然，杨淑的脸上毫无惊讶之色，而那牢头也径直走到了杨淑的牢房门前。 梅开雪霁展娇容。” 顶着左子辰几人好奇，牢头期盼的目光，杨淑接了下去： “冷馥幽幽意万重。” 牢头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恭敬道： “属下情报堂姚烈，见过护法。” “嗯。” 杨淑轻应一声，抬了抬手，示意牢头起来。。 “总部是不是已经派人来了？”她问。 “是。阁主已经知道了护法的处境，派了红花使和白雪使来。她们还在路上，属下是先来探路的。” 杨淑挑了挑眉，思忖片刻后又问： “苏州分舵有多少人可用？这其中又有多少打入了顾璟程麾下？” 消息传的这么快，顾璟程手下肯定有梅花阁的人，而且这人位置坐的肯定不低。 叫姚烈的牢头想也不想的回答：“可用的正式杀手六十七人，加他们各自的影奴，一共一百三十四人。再加上情报堂的人和各堂管事，共计三百零六人。其中混入绿柳山庄的共十二人。” 左子辰三人一惊。别看三百多人不算多，可这些人都是杀手，一个人能当好几个人用的。他们若真想干什么，苏州绝对能被他们闹翻天。 “混的最好的在什么位置上？”杨淑继续问。 听到这个问题，姚烈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正是属下。” 杨淑叹了口气，无奈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凭你的本事，应该是拿不到顾璟程手里的那把钥匙的吧？” 姚烈的脸色更尴尬了，他点了点头道： “是。我手里的钥匙只能开左公子他们这间牢房的门，但是您这间牢房和地牢大门的钥匙我都没有。” 这个答案杨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脸上也没有失望的表情。 “顾璟程身边，最信任的那个副手，替他处理外界事物的那个，是不是原来扬州分舵蒋政云的军师林奕？” “是。他的身份有所隐藏，但我们已经确定，他就是林奕。” 杨淑的唇角一勾，笑道： “去替我问他一个问题。” “是，您说。” 姚烈低下头，洗耳恭听。 “你问问他，他养在金陵的那个叫青黛的外室，还有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儿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姚烈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显然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促使他没有多问。 “如果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就直接让他来见我。还有，别忘了通知金陵分舵的人，提前去青瓦巷三十一号，把那俩母子控制起来。让林奕发现我再诈他就不好了。” 虽然姚烈不知道肖护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但他也终于听明白了。肖护法是想用林奕最在乎的人，逼他为他们办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姚烈走后，对面三人全部对杨淑佩服不已。左子辰还好，佩服后，什么都没说也没做。但古家兄弟虽然不敢多问，可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杨淑。 杨淑闭着眼睛，她当然可以无视他们的目光。可一直这么被盯着，她也很无奈。于是她瞬间睁开了眼睛，问两人： “你俩在看什么？不累吗？” 当场被抓包，两人都有点尴尬。 古德中不说话，这么多天了，他还是基本上没有主动和杨淑说过话。不是心有怨恨，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见古德中不开口，古德生只能硬着头皮问： “我们只是好奇，杨老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简直算无遗策啊！” 杨淑又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然后看着古德中说： “我回扬州，不是单纯过日子的。总得把扬州城的情况都摸一遍，毕竟我的对手可不好对付呢。尤其是梅花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他们为我做事呢。” 第427章 逃出 一时间，古德中的脸色十分难堪。杨淑那个眼神，说的那些话，他怎么可能听不懂。不好对付的对手是谁？当然是自家亲爹啊。 可杨淑不理会古德中变换不定的脸色，她还再继续说： “这个林奕，三十大几的人了，可夫人只给他生了个女儿。而且他一直跟着蒋政云，家眷随时可能和他一起遭遇不测。所以他在金陵找了个外室，这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 不出杨淑所料，林奕第三天早上就在顾璟程来地牢的时候，跟着来了。 而左子辰三人很有默契的给杨淑打配合，想办法吸引顾璟程的注意。杨淑则抓紧时间和林奕交换了几个眼神。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林奕的妥协。 于是又过了两天，文雪和红花到达苏州的当天晚上。在林奕的帮助下，左玉珠大着胆子，在杨淑的提点下，特意打扮后，接近了顾璟程。然后她和林奕里应外合，顺利的拿到了顾璟程腰间的钥匙。 与此同时，红花和文雪带着彼此的影奴——长恒和旋音，再加上苏州分舵的大部分人，全部冲向了绿柳山庄。 …… 在姚烈的帮助下，杨淑和左子辰三人都走出了牢房。 “红花使和白雪使带着人已经到绿柳山庄了，外面应该已经乱起来了。。护法您们易了容后，可以直接混进去。” 姚烈说着，把一个包袱递给了几人。 杨淑接过包袱，并将之打开。包袱里是几件夜行衣和几张人皮面具。 “办的不错。” 杨淑夸奖了一句，然后又加了句： “事后，你也要转移了吧。通知苏州分舵的人，如果可以，想办法把左玉珠和林奕摘出去。这两人以后说不定有用。” “知道。” 姚烈答应一声，也迅速戴上了人皮面具。 几人在他的带领下，顺利的离开了地牢。 走到门口的时候，杨淑看到有几个看守倒闭在门口，手法干脆利落。她不由多看了姚烈一眼，情报堂的人武功这么高，也是难得了。 “多谢你。” 几人走着的时候，左子辰突然对杨淑说。 杨淑看了他一眼，问： “谢什么？” “谢你帮我们脱身，也谢你保下玉珠。” 左子辰对左玉珠的感情很复杂，他不喜欢这个堂妹，但又没办法完全不在乎她。 “哼哼。” 杨淑哼笑一声，意味不明道： “可你娘子捅了我一刀，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这句话一落，左子辰还没如何，古德中就先慌了。他可是清楚的很，杨淑有多记仇。 “嫂、大、肖护法，阿宁不是故意的，你要报仇就……” 他本想叫杨淑嫂子，想了想觉得不对，于是又准备叫大姐。结果杨淑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古德中就叫不出口了。杨淑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他就是觉得心底一寒。 最后，他只能叫了肖护法这个称呼。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左子辰按住了肩膀。 其实无论是左子辰，还是杨淑，甚至是古德生，都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让杨淑不管想干什么，都冲着他来。 但左子辰不是这么想的。古月宁是他的妻子，杨淑就算想报仇，那也得是他替古月宁受着。 阻止了古德中的话头后，他对杨淑说： “你之前欠我的可不止一件事。” 杨淑很无奈，她本来就没想把古月宁如何，最多捅左子辰一刀解解气而已。这一个个的，倒把她弄成了恶人。 “行。答应我一件事，这事就一笔勾销。” “先说说看。” 左子辰很警惕，并没有直接答应。 “暂时别再找梅花阁麻烦，继续维持和暗罗卫的合作。” “成交。” 左子辰松了口气，还好这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条件。就算杨淑不说这话，他最多也就是抽身而出，不再与顾璟程作对而已。至于梅花阁，他现在哪有空找麻烦。于是答应的很爽快。 说着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走上了路面。绿柳山庄已经乱了。山庄里全是来回奔跑，厮杀的人。 姚烈和他们打了个手势以后，就往一个人多的方向走了。 左子辰的眼睛是个问题，不管怎么易容，都掩盖不了他看不见的事实。所以杨淑想了想，带着几人往人稍微少一点的方向而去。 杨淑和左子辰虽然都受了伤，但几人在一起，抢几把刀剑还是很容易的。 几人穿的是夜行衣，可以混入梅花阁众里。但是梅花阁众是往里面冲的，而他们是往外走的。所以一路上麻烦不断。 杨淑拿了一把刀，投钱开路。左子辰也拿了一把刀盾后。古家兄弟则在中间。 杨淑拿着刀，她所经之地，绿柳山庄的打手接做了她的刀下亡魂。 突然，她觉得测后方有个人在朝她靠近。杨淑右手一翻，反手就是一刀。 那人抬剑格挡，险而又险的挡下了这一击。 杨淑刚想再刺一刀，那人就急急开口： “护法是我，长恒。” 杨淑一愣，转头仔细看过去。那人的脸被蒙上，但那双烈焰的桃花眼还是让杨淑瞬间认出了来人。 “跟我走。”长恒和杨淑说。 杨淑并不犹豫，带着左子辰三人，跟着长恒往一个方向快速而去。 长恒带他们走的鹿，是提前清理过的。一路上，他们终于没再遇到太多的阻拦。 在长恒的带领下，几人很快离开了绿柳山庄。 “这边。” 长恒说着，带着他们拐进了一条小巷。然后他推开了巷子里的一块青砖，一条暗道就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长恒带头，直接钻了进去。杨淑也没有犹豫，也钻了进去。古家兄弟张着嘴，十分惊讶。随随便便就有暗道。那扬州呢？是不是也有？但他俩也不敢犹豫，赶紧跟了上去。 左子辰在最后面，进去之后，在杨淑的指导下，又把青砖墙壁恢复了原状。 顺着长而弯曲的暗道，众人往城外而去。 一路走，杨淑一边对长恒说： “顾璟程对梅花阁很了解，我们走后，这条暗道不能再要了。” 长恒点头：“苏州分舵的负责人会处理的。” 然后又加了一句：“他原来是青木使的人，能力还行。今天的行动就是他安排的。” 别人可能听不懂长恒为什么要说前半句，但杨淑听懂了。青木使是当年和杨淑、红花两人一起被肖庆岚提拔的第一批四使，年纪也比两人大。可杨淑成了护法，红花成了四使之首，他却一直不温不火的。要不是熬资历，他恐怕都坐不上四使第二的位置。有人因此而看轻他，但他绝非众人所以为的那样。除了仅次于红花的武功，他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做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懂得明哲保身，办事也极为牢靠。 当年，无论肖燕燕和肖暮霆如何针锋相对，青木使一直都不曾站队。秉持着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形象。 所以肖暮霆上位后，原先的一个人被他换了下来，换成了文雪。一直站在他这边的红花的位置也没动过。还有就是青木使的地位也不曾受到影响。 最妙的是，青木使不仅自己是个老好人，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是老好人，也不会轻易站队。而且这些人办事也和他一样，很牢靠。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会讨厌他。因为不管是谁，只要碰上他或者他的人，都能得到非常好的帮助。哪怕是当年的肖燕燕，或者跋扈的红花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长恒这么一说，杨淑就知道，苏州分舵的这个负责人确实应该是信得过的了，最少比扬州的那个叫冯麟的人要可信的多。 第428章 抬杠 “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应我们？你怎么没跟着红花？” 杨淑想明白后，随口问长恒。 长恒没回头，声音从前面传来： “她没让我跟着。说是太危险，不想让我死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一听就知道，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殊荣。 红花确实不想让长恒跟着，但她也不想让长恒来接应杨淑。最后还是文雪说，长恒和杨淑接触了多次，比较熟悉。长恒又好言劝了许久，红花才勉强同意他来接应杨淑等人。 不过这些，长恒就没必要让杨淑知道了。 不多会儿，暗道走到了头，长恒带着众人走了出去。暗道外果然是城外。并且这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还很贴心的准备了马。 “请护法先离开苏州。两位使者会在天亮之前和您会合。”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杨淑面前，恭敬的说。 杨淑打眼一扫，不多不少，正好五匹马。 她转头问左子辰：“你们去哪儿？” 左子辰露出一抹苦笑，反问她： “我若说要回扬州，你会让吗？” 杨淑也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可以，但现在不行。” 因为这句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古德生和古德中对视了一眼，聪明的什么都没说。而长恒，则站在了杨淑身后。 最终，是左子辰先退了步。他忽而一笑，说道： “行，谁叫你人多呢。跟你走就是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杨淑没再说话，转身就跃上了马背。 几人连夜赶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的江阴县。然后在这里的分舵稍事修整后，红花和文雪她们也就差不多到了。 她们来的时候，杨淑几人正在吃饭。 “呦。我们累死累活，护法倒是吃的香。” 红花一进门，就嘲讽出声。 看到她，古家兄弟顿时紧张了起来，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左子辰面上不显，但也放下了筷子，一看就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只有杨淑，她听到红花的话后，连筷子都没放下。 “还有力气嘲讽我，红花，看来你伤的还是不够重啊。” 红花和文雪的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应该都经过了一场恶战。 听到她的话，不仅是红花，就连文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红花很想现在就弄死杨淑，但是她不能。不是怕打不过，她一看就知道，杨淑也受了伤，而且伤的比她重。但是她动手，别人不说，文雪肯定是要站在杨淑这边的。而且她们在来之前，肖暮霆警告过她，不要闹事。 所以她听了杨淑的话后，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没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冲长恒怒骂道： “还不快滚过来。有了新主，就忘了旧主吗？” 无辜中刀的长恒一句话都不敢说。默不作声的走过去，低头小声的恭敬道： “奴不敢。” 杨淑坐着没动，她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帮长恒的。 文雪不管红花想干什么，她现在非常激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杨淑相认了。 她走到杨淑面前，单膝下跪： “护法。” 红花出声嘲讽：“白雪使可别乱叫，某些人可不是护法呢。准确的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杨淑不理会红花的阴阳怪气，伸手把文雪扶了起来。 而古德生现在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盯着文雪。这女子的脸很陌生，但是他的声音很熟悉。他的嘴唇微动： “文姑娘。” 他的声音很小，别人都没听见，只有站在他旁边的古德中隐约听到了什么，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不识趣的去问个明白。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遇到顾璟程了？” 杨淑拖来一把椅子，让文雪坐下，然后问道。 还不等文雪回答，红花就又开口了： “哪能啊。她要是遇到顾璟程了，恐怕就回不来了。人在我那儿呢。” 鉴于她说的话还算有用，还有自己的身体状况，综合考虑后，杨淑决定不跟她计较了。 “顾璟程不在你这儿？那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她问文雪。 不应该啊，据杨淑所知，绿柳山庄除了顾璟程外，应该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文雪不应该伤的这么重才对。 文雪也顾不得这么多，随手拿起距离她最近的一个杯子，一口气就把里面的水喝光了。缓过来后，才神色凝重的道？ “是元婴道人，和罗刹掌罗千。” 她没注意到，她随手拿起的杯子正是古德生的。但古德生看到了，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因为听到文雪这话，杨淑和左子辰的脸都是微微变色。 文雪说的这两人，都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大恶人。但与肖燕燕等梅花阁人不同，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人。 杨淑想起，顾璟程曾经说过，他还有真正的后手。而且他已经把墨天浩和范越分开了，应该评的就是这些人了。 这时候，红花又说话了。她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无故发怒，反倒有些心有余悸的说： “妈的，顾璟程比我想的难对付的多。别让我抓到他，否则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说着举起鞭子就是一下，桌子瞬间被抽裂，上面没吃完的菜肴也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杨淑、左子辰和文雪反应都很快，迅速起身避开了。古家兄弟的速度没那么快，眼看这些菜肴就要砸在他们的身上，文雪下意识拉了其中一人一下。那人一回头，正是古德生。 两人四目相对，文雪很快就转开了目光，并且放开了手。古德生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可不出意外的抓了个空。他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抓住什么，又能抓住什么。 两人这里温情脉脉、别别扭扭，另外一边却是杀气腾腾、一触即发。 杨淑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古德中的领子。把人提得离地半米多高，让他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些泼过来的菜肴。然后杨书另一手的筷子直接甩了出去，直射红花双眼。同时大喝道： “够了。红花，你要是想发疯就滚出去。” 她虽然还没有做回原来的护法之位，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下她的面子，这笔账，杨淑记住了。 杨淑的一击，红花不敢硬接，只好也闪身避开。但她的气势不减，也冲着杨淑冷笑道： “肖燕燕，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命令我？我凭什么听你的？” “还有，你身后这几个累赘，也要跟着一起回去？以什么身份？你可别告诉我是客人啊。梅花阁可从来没这样的规矩。”她指着左子辰三人质问杨淑。 她说的是对的。梅花阁从来没有来做客这一说。能进入梅花阁的人，除了梅花阁众外，就只有被抓回来的人了。 杨淑现在的地位比较尴尬，她也不想打破这种规矩。而且她本来就没想把左子辰他们三个带回去，之前之所以不让他们走，是因为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他们。而当时那个地方又实在不合适。 于是她暂时没有和红花计较之前的事，而是道： “他们不跟着我们走，过会儿就让他们自行离开吧。” “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和她抬杠，红花又提出了反对意见。 “左子辰从前可给梅花阁找了不少麻烦，既然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岂能轻易放走？” 杨淑咬牙，压了压怒气，问： “那你想干嘛？” “哈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直接杀了。”红花猖狂的笑着道。 “若非要如此，左某也只好领教红花使的武功了。” 第429章 三件 左子辰很清楚，自己的武功和红花差不多。非要论个高低的话，因为自身劣势，他还略逊红花一筹。而且他和红花虽然都受了伤，但是相比之下，他伤的还是比红花重。所以他的胜率是真的不高。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主动站了出来。 还不等红花说话，杨淑就往前走了一步。她今天如果保不下左子辰三人，这护法之位她也不用坐了。 “怎么，你这是要替他动手？”红花嘲讽的问。 杨淑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嗤。没记错的话，你成婚了吧。怎么，想换换口味？” 这话一出，杨淑还没如何，左子辰和古德中就先黑了脸。 杨淑双手抱臂，冷冷的盯着红花。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脑子里只有男人吗？” “你……” 红花大怒，瞬间抬起了手上的鞭子。 看到她这个动作，文雪也往前走了一步，与杨淑并肩站着。而杨淑，也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气氛一触即发，随时都有可能动起手来。 这时候，江阴县的分舵舵主气喘吁吁，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 “肖护法，红花使，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要动手呢？”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这几位祖宗多半是不会听他的了。 他在心里哀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同时遇到了最难伺候，最喜怒无常的红花使，和死而复生，身份微妙的肖护法呢？遇到就遇到了，这两位偏偏还要在我的地盘大打出手。” 果然，两人根本不买他的账。率先发难的是红花： “你算什么东西？管得着吗？” 说着就是一鞭子。 那舵主不敢躲，也躲不开。一咬牙一闭眼，准备硬接这一鞭子 然而，杨淑出手了。她抬手甩袖，徒手就抓住了修罗的鞭梢。 杨淑也知道，现在不是和红花动手的好时机。所以手上的劲儿没松，但她嘴上却说道： “我和左子辰达成了合作，他会帮我们对付顾璟程。” 说完，她扭头看向了左子辰的方向。 左子辰点点头：“正是。” “听见了吗？听见了就别闹了。”杨淑又对红花说。 红花气的要死，这语气，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畜生。她肖燕燕凭什么？ 她用力抽了抽，想把鞭子从杨淑手里抽出来，可没成功。她看了看并肩而立、严阵以待的杨淑、文雪两人，又看了看稍远处的左子辰，知道自己的赢面不大，可她终究有些不甘心。 这时候，长恒往前走了一小步，凑在红花耳边给她递了台阶。 “主子，我们的赢面不大，不如还是先退一步吧。” “哼，最好如此。你若是阳奉阴违，我不能拿你如何，阁主也不会让你好过。” 有了台阶，红花难得顺势就下了。她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冲杨淑放下一句话，然后带着长恒转身就走了。 见她走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江阴县的舵主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对杨淑道： “护法。要不，我让人再给诸位重新上一桌菜吧？” 杨淑转头问左子辰三人：“你们刚才吃饱了吗：还吃吗？” 三人纷纷摇头，就算没吃饱，经历了刚才的事后，也不想再吃了。 于是杨淑对江阴县的舵主说：“不用了。你给白雪使他们弄点吃的吧。” 然后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去伺候红花吧，她可挑剔呢。” “多谢护法提点。” 舵主承了杨淑的情，感激的对她道。 “那你先去处理下伤口，换件衣服，然后好好吃顿饭，我们下午就回总部。”杨淑又对文雪说。 文雪点点头，没说话。 “你们三个跟我来一下。”这话是对着左子辰三人说的。 左子辰三人对视一眼，也没说话，都跟了上去。走出饭堂的时候，古德生还转头看了文雪一眼。可惜，文雪并没有看他。 找了间空房，杨淑带头走了进去，然后直接坐了下来。 左子辰三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杨淑一时没有开口，左子辰也没说话，古家兄弟就更不可能开口了。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呵。” 忽而，就听左子辰一声轻笑： “可别告诉我，你把我们叫过来，是为了就这么坐着休息的。” 杨淑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了左子辰，终于开口了： “答应我的事，你不会反悔吧？” “自然不会，这对我没好处。”左子辰说。 “那我还有两件事找你帮忙。” 左子辰似笑非笑的问：“得寸进尺？” 气氛因为这句话而瞬间紧张了起来。 古德生和古德中对视一眼，也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感觉。 杨淑当然也感觉到了，但她没想平息，反而身子前倾，压迫感十足。 “我没这个意思。但就算是有，你又能如何？你能，拿、我、如、何？” 她一字一顿的问出最后一句话，挑衅意味十足。 笑话，之前她都没怕过左子辰的威胁，更何况现在？ 左子辰咬着牙，他太清楚杨淑在想什么了。偏偏他现在还真不能把杨淑如何。不管是个人的武功，还是人手数量，他都不能把杨淑如何。 可他不想轻易让步，一旦让了步，他和杨淑的这场博弈，他就输了。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唉！你啊！又不是什么违背你原则的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杨淑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左子辰不说话，静等杨淑的下一句话。 “你说过，你被抓是因为白羽松把你给卖了。你这人，我清楚的很，肯定是要找他麻烦的。你干什么我不管，别把人弄死了。他是我梅花阁的人，等我回来清理门户。” 左子辰薄唇微抿，露出个冷笑。说的好听，她还不是想亲自报仇吗？ 不过好在，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所以他也没拒绝，而是问： “第三件事呢？” “这第三件事嘛，是个不情之请，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在我回来之前，烦你替我照看些樊英和成君。” “没了？”左子辰问。 “没了。我早说了，不是什么违背你原则的事，是你自己这么紧张的。” 杨淑十分无语，吐槽了一句。 左子辰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都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可以。但你也要信守承诺，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这回换杨淑似笑非笑了：“当然。但我只说了，古月宁捅我刀子的事一笔勾销。其他的是不算哦。你可别混淆视听。” 之前左子辰把她关起来的事，她还没跟他算呢。 左子辰现在不想跟她计较这个问题，只点头道： “好。” 事情谈完，杨淑起身就走。但她也没忘了提醒三人： “一会儿赶紧走，我可不知道红花那个疯女人，还会干什么。” 说完这话，她的脚步又顿了顿。 “算了，我还是派两个人把你们护送回去吧。省得顾璟程哪根筋没搭对，非要把你们再抓回去威胁我。到时候我是去救还是不去救啊。” 杨淑的语气很不耐烦，但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她还是在意他们的。 “等等。” 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她却被人叫住了。 杨淑想过，叫住她的人会是左子辰，也有可能是古德生，唯独没想过会是古德中。 她回过头去，直盯着古德中的双眼。 “你叫我？” 她的眼神太有压迫力，古德中不自觉干咽了口唾沫。 “你，你的手受伤了。” 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杨淑，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说道。 杨淑一低头，发现右手上正有淋淋漓漓的血迹在往下淌。应该是之前，徒手抓住修罗的时候弄伤的。 第430章 两路 比起她以前受过的伤，杨淑根本不在意这样的小伤口，她几乎感觉不到。左子辰又看不见，而古德生自从见到文雪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自然也没能注意到这些。结果到头来，最先注意到杨淑受伤的人竟然是古德中。 “我知道了，多谢。” 杨淑轻轻一笑，对古德中说。 古德中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口。只嗫嚅的说道： “爹他……” 杨淑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听。她走到古德中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首先，那是你爹，不是我爹，我不承认。其次，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你可以把我是谁，都干了什么？告诉你爹，当年那堆破事儿，他比你清楚。最后嘛，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那就怨着吧，我不在乎。还有，别在纠结该叫我什么了，就叫我肖护法吧。” 杨淑这一番话说下来，古德中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杨淑把他想说的全都说了，别把他能说的都堵死了。 古德中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亦如几个月前看着官府的人查封古家武馆那般无力。他怨杨淑吗？或许是有一点的。但那也只是一点而已。因为追根溯源，是自己家仙对不起杨淑的。真要说起来，他还得谢谢杨淑，让他认清了家里虚假的美好，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更何况，杨淑是他的亲姐姐。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杨淑也不想听。正如杨淑所说，就算自己对她怀有滔天的恨意，那又怎样呢？他不是左子辰，更不是墨天浩。他没有能力把杨淑如何。 他们一家的爱与恨，在现在的杨淑看来，都不值一提。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是什么？不是有亲不能认，不是有恩不能还，也不是有仇不能报。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亲人的反目成仇。还有就是，无论你对她是爱是恨，在对方眼里，都无足轻重。你的爱她不稀罕，你的恨她更不放在眼里。 很不幸，这几件悲哀的事，都给他古德中碰上了。 杨淑说完，重右往门口走去。但竟然再次被人叫住了。 “杨老板，那个，那个白雪使……” 古德生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问题。可他也只是问了一半，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还好，他相信杨淑一定听懂了。 杨淑确实听懂了，但她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 “既然你是想问她的事，那就亲自问她好了。” 说完就离开了这个房间，没再给几人叫住她的机会。 古德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要是敢去问那位白雪使，又何必来问杨淑呢？ …… 杨淑没心情理会古家兄弟各自复杂的心情。先去吩咐了一声找两个人跟着左子辰三人，然后她就另外找了处地方闭眼休息。一直到江阴分舵的人来请她去吃午饭，她才彻底调整过来。 毕竟她是几人中受伤最重的，距离之前那场恶战也不过十几天的光景。之前从绿柳山庄杀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不少伤口都崩开了。虽然刚才已经处理过了，但杨淑还是感觉有些疲惫。 红花和她关系不好，是以饭桌上只有她和文雪主仆。当然，影奴旋音其实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只是杨淑两人都并不在意。 也是这个时候，杨淑才有时间细细问起文雪个人，和梅花阁这三年的具体境况。得知肖暮霆是真的没有因为文雪是自己的人就难为她，反倒对她颇多重用。梅花阁的局势也和自己估计的大差不差后，杨淑才真正松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红花带着长恒，准时出现在了分舵门口。 别看一行只有五人，他们又可以易容，但若有人想追查，他们几人的目标还是太大了。所以最后他们决定还是兵分几路。按杨淑说，当然就是红花和文雪带着各自的影奴分别走一路，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一路。但是一向和她不对付的红花，不出意外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梅花阁两大使者亲自出马，就为了安全把护法带回去。如今护法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听到那声“护法”，杨淑一阵恶寒。上午的时候还对自己喊打喊杀，下午就开始叫自己护法了。杨淑想也知道，红花不安好心。 她转头看了眼文雪，只见文雪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难得没有反对红花的话。杨淑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来苏州的确是为了救她来的，一路上也确实要保护她，但更重要的目的其实是监视她。想来也是，她要是肖暮霆，也不可能对自己完全放心的。派两位使者来，一方面是对顾璟程的警惕，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她。文雪跟自己走的太近，派她一个来肯定是不行的。红花又和自己完全不对付，恨不得弄死自己，所以派她一个来也是不行的。只有这两个人一起来，才能互相牵制。 其实杨淑猜，肖暮霆最开始这两个人应该都不想派的，他应该派另两位使者来才对。因为青木使是中立的，蓝山使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当然，肖暮霆应该不知道，蓝山使孟科，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她也有点关系。 但不管如何，最后红花和文雪必然是抢着来，肖暮霆才会让她俩来的。 按规矩，影奴和自己的主子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不能分开的。那也就是说，杨淑要不就是跟着红花和长恒，要不就是跟着文雪和旋音。但杨淑知道，红花是不会让自己跟着文雪两人的。 不过即使早已知道答案，她还是故意问： “那你想如何？” 果然，就听红花一脸高傲，用施舍的语气说： “护法就跟着我走吧。” “不行……” 文雪一听就不干了。刚想说什么，杨淑就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可以。”她说。 她答应的这么爽快，红花倒是一愣，。但她也没有多想，大笑着答应了。 文雪还想说什么，但她知道杨淑心里有数，所以最终没再反对。 几人展开地图，开始分别确定回蜀中的路线。 杨淑伸出手指，在其中一条路线上滑过。然后她对红花说： “我们先去金陵，从金陵回蜀中。” 从金陵到蜀中，比从苏州到蜀中更近，所以杨淑所指的这条路，其实是没问题的。但是从苏州先到金陵，这个距离就不能这么算了。而且她还要强调一句，红花不怀疑都不行。 “你要干什么？” “找一个人。”杨淑说。 “我也不难为你，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想跟着就跟着。阁主问起来你如实说了就是。” 她如此坦诚，红花反而更加狐疑了。可杨淑都这么说了，她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了。 就这样，五人兵分两路，分别朝蜀中而去。 杨淑去金陵要找的人当然不是之前她说的林奕的家眷，而是墨天浩的青梅，明霞楼的花魁聂曦梦。 …… 她从明霞楼出来的时候，红花就站在楼下的光影里。 杨淑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怎么，不跟着我进去？这不像你啊。” 红花忍了忍，她不能在这里对杨淑出手。 她不聪明，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刚才她已经让长恒去联络金陵分舵的人了。杨淑刚才在明霞楼见了谁，干了什么，她可以让这些人去查。自己没必要亲自得罪杨淑。 杨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也不想和她计较，只是提醒了一句： 第431章 拿命 “你找人查可以，但是要万事小心。这里头有一个暗罗卫高层的相好，万一被暗罗卫发现了，我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这责任你可负不起。” 杨淑能查到墨天浩和聂曦梦的关系，那红花也能，毕竟两人借助的都是情报堂。她索性模棱两可的向红花透露了一些。红花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她也不会蠢到直接去破坏自己的计划。 红花冷哼一声，根本不理她。 杨淑也不在意，问道： “长恒呢？” 红花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 “长恒？叫的倒是亲切。” 杨淑无语，这浓浓的醋意是怎么回事？ 她忍了忍，心平气和道： “他的名字就是这个，你想让我叫他什么？” 红花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回答了之前那个问题。 “我派他去联络金陵分舵的人了。” 杨淑知道，从苏州到金陵不算远，但一路上三人没有遇到顾璟程的人，也没遇到暗罗卫的人。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红花派长恒去联络分舵的人是必要的。 两人关系不好，杨淑也不想和红花多说，只放下一句： “那我们去城外等着吧。” 然后不等红花说话，就自顾自往城外走去。 红花气的不行，但到底跟了上去。 两人在城外没等多久，长恒就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他一来，红花就问道。 “暗罗卫的人，范越和“银面飞刀”各带一队，去处理顾璟程和他在扬州附近的手下了。” 长恒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直接跪在地上禀报了起来。 杨淑恍然，这就是为什么顾璟程和暗罗卫都没有追捕他们的原因。 “没猜错的话，“银面飞刀”负责的是顾璟程这边吧？还有，顾璟程的手下都有谁？” 高位者坐惯了，杨淑一时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长恒刚想回答，红花就狠狠瞪着杨淑，破口大骂道？ “这是我的影奴，轮得到你问？” 杨淑无语，不说话了。 长恒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刚才杨淑的问题。 红花一甩鞭子，木道： “愣着干嘛，说啊。” 没办法，杨淑问的都是最重要的问题。就算杨淑不问，她也是要问的。 长恒回过神，赶忙说道： “似的，“银面飞刀”负责的是顾璟程这边。但他好像还没去，要等着范越那边的情况，在做具体的安排。还有顾璟程的人是天法魔女和鬼婆婆。只是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 一时间，杨淑和红花的脸色都十分难看。长恒所说的这两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文雪之前说的元婴道人和罗刹掌，光他们知道的，顾璟程手下就有这么多难对付的人了。还有之前的黄河七鬼，杨淑简直不知道顾璟程到底是怎么招揽到这么多恶名昭彰的人的？ “还是赶紧回去禀报阁主吧。”杨淑说。 难得的，红花并没有反驳她。 见她不说话，杨淑就当她默认了，站起身就准备走。 刚走到马前，还没解开缰绳，杨淑就听到脑后一阵生风。 她猛的一低头，然后拧腰转身，手里的剑已经出了鞘。 “你干什么？”他冷喝出声。 刚才朝她而来的，正是红花手里的修罗。 “肖燕燕，你拿命来。” 红花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后，就朝杨淑攻了过来。 她和肖燕燕一直就不对付，好不容易等到肖燕燕死了，她还没逍遥两年，肖燕燕却又突然回来了。 那天，当肖暮霆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当年是他派肖燕燕诈死离开梅花阁，是为了处理一个任务。如今任务完成，肖燕燕不日将回到梅花阁的时候，红花简直要疯了，当场就反驳了肖暮霆。 其实肖暮霆的话破绽很多，只要不是个真正的蠢人，怕都能听出这话只是个借口。但阁主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不会不识趣的去反驳什么。而红花，偏偏就做了这个不识趣的人。所以不出意外的，她被肖暮霆杀鸡儆了猴。 红花气的要死，深悔之前大闹锦绣坊的时候，怎么就没再干脆点，直接杀了杨淑？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在长恒的劝说下，她第二天拖着受刑后的身体，去找了肖暮霆。和文雪据理力争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被允许和文雪一起来接应杨淑。 但她真的是来接应杨淑的吗？当然不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杨淑回到梅花阁，看着她重新骑在自己头上。红花怎么可能愿意。所以她这次跟着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在杨淑回到总部之前杀了她。 梅花阁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杨淑死了，肖暮霆固然会生气，但一定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红花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敢这么放肆的。肖暮霆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就要她这个手下第一大将去陪葬。 但她也知道杨淑不好对付，所以在说完那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只想要杨淑的命。 杨淑当然也感觉到了，所以她也不再多问，尽全力应付红花的攻势。 “愣着干嘛？快帮忙。” 红花伤的比杨淑轻的多，总体而言，她的胜率也更高。可杨淑到底不是好对付的，她想在几招之内就置杨淑于死地，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立刻叫不远处的长恒帮忙。 长恒很犹豫，如果他帮杨淑，很有可能现在就能拿下红花，那他的苦日子也就能到头了。可是他不确定杨淑想不想让他这么做。 是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杨淑会不会输给红花。哪怕杨淑受了伤，长恒也从来不觉得她会输给红花。见到杨淑的第1面，长恒就知道，她和红花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他同时也知道，他和杨淑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想通过杨淑，还自己和妹妹自由。而杨淑想通过他，去了解红花的动向，和梅花阁的事。 如果他今天帮了杨淑，两人合力杀了红花。会不会对杨淑的计划有所影响？长恒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就在这时候，杨淑抽空转头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长恒瞬间明白了。 他对着红花答应一声，也举着剑冲向了杨淑。 杨淑没有说话，心里却笑了笑。这小子倒也不蠢，竟看懂了她的暗示。 对，她要长恒帮红花，以此更加取信于红花。因为她留着红花还有用。 想到这里，杨淑的唇角抿了抿。也差不多了，没必要再陪着红花耗下去了。 他假装以一敌二有些吃力，渐渐显出颓势。不经意的卖了个破绽。 红花见此，乘胜追击，手中修罗如利刃般直插杨淑的胸口。 杨淑眼眸一眯，就是现在。手中破军剑一转，以一招断水剑法中的“柔凝破刚式”，直接缠住了红花的修罗。 江湖上多的是用内力灌注在软剑内，已达到让软剑变成能伤人的利刃。可像杨淑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还真的不多见。 哪怕是自认和她打了多年交道的红花，也没见过这样的剑招。一时有些慌了手脚。 也不怪她没见过，实在是这一招太过诡异。杨淑用手里的长剑，缠住了红花手里的鞭子。两人的兵器在这一刻仿佛调换了一样，红花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这样就结束了吗？当然不。杨淑空着的左手一抬，两把窄儿长的飞刀就射向了红花。哪里来的飞刀？当然是墨天浩的。 红花也抬起另一只手，挡下了其中一把飞刀。可因为她的鞭子还被杨淑的剑缠着，她除非松手，否则她的动作就会受限。 第432章 风光 双方对战的时候，丢弃自己的兵刃是大忌。可杨淑那把飞刀的角度又10分刁钻，在不松手后撤的情况下，那把飞刀一定会射中她，而且还是要害部位。红花一时陷入了两难。 就在这时候，长恒的剑终于到了。他用剑刃帮红花击落了那把飞刀，也解除了红花的两难之境。 可杨淑的攻势还没结束。她手腕又是一转，剑尖直对向了红花的心口。此时，刚才还绵软如流水的剑，瞬间变得笔直。 红花想退已然来不及了，更别说抬鞭子防守了。只听“噗嗤”一声，是剑刃入肉的声音。 长恒大喊一声，不管不顾的举剑就刺向了杨淑。 杨淑哪会被他刺中，她左手一抓一挥，长恒的剑就落在了她手里，长恒也倒飞了出去。 但也因为这一下，红花找到了后退的机会，总算在杨淑手里逃得一命。 长恒飞出去几丈远才停下，重重的摔在地上。他似乎想要爬起来，可试了半天都没成功。他张嘴又好像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就吐了口血。 “噗。咳咳。请护法开恩，我家主子不是有意的。” 杨淑的薄唇抿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她不看长恒，而是对红花道：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忠心的影奴。不容易啊！” 红花为人不好，哪怕是和她的命绑在一起的曾经的那些影奴，都不会这么拼命。长恒还真是第一个。 “还打吗？红花使？”杨淑笑问。 红花捂着胸口，那里正有涓涓血迹流出。她满脸愤恨，可更多的还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没想到即使杨淑受了伤，自己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看在阁主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之后给我老实点。” 杨淑说完，还剑于鞘，转身就走。丝毫不怕红花在身后偷袭她。 红花当然想偷袭她，可刚刚就没成功，现在更不可能成功了。红花就想不明白了，以肖燕燕三年前的武功来看，她就算赢不了，也不可能这么快输。莫非这三年，肖燕燕自封内力，反而还增强了不成？ 如果杨淑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呵呵冷笑两声。不是她三年不练武功不减反增，而是从一开始，红花就不够了解她的武功。虽然肖燕燕打不过肖庆岚，但为了在一定程度上迷惑肖庆岚，肖燕燕三年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本就不是她的全部实力。 以她和红花各自受伤的程度来看，如果她毫无防备，红花说不定还真能杀了她。但那怎么可能呢？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红花执意要和她同路，为的就是要她的命。 红花捂着胸口，缓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愤恨后怕的心情。她一扭头，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长恒。 红花一皱眉，下意识就想骂一句：“废物。” 可突然想起杨淑刚才说的：“如此忠心的影奴。”她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红花在梅花阁，乃至整个江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清楚的很。那些对她又敬又畏的人，根本就不真正忠心于她。但红花也不在乎，她从来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过。而长恒，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是第一个如此愿意为她去死的人。 不，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丝温暖。可惜那个人，终究不属于她。 想到这里，红花的脚步一转，直接走向了长恒。 “主子，您，您没事吧？” 长恒努力抬着头，虚弱的问红花。 红花哼了一声，骂了句： “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完，就丢下了一瓶药。 …… 之后的日子，红花一直很老实。就是她一张嘴不好，总还是忍不住刺杨淑两句。 不过杨淑当然不会和她计较此事。 四月底的时候，一行三人终于到达了蜀中。 在回总部之前，杨淑在最近的分舵待了一会儿。 “做什么？等白雪吗？” 红花很不耐烦，要不是想监视杨淑，她都想带着长恒先回总部了。 “可以等，但不等也行。” 杨淑在这里不是为了等文雪，但她也懒得向红花解释。 红花一开始确实不知道杨淑想干什么，但当她再看到杨淑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想干嘛了。 只见杨淑一身深紫色长裙，脸上戴上了镂空的彼岸花纹样的面具，头发也被放了下来。红花知道，杨淑的面具下一定也是三年前的那张脸。 “矫情。”红花骂了一句。 杨淑一笑，也不解释，她不过是警惕而已。虽然杨淑这个身份的那张脸其实已经暴露了。 早在红花和文雪去苏州之前，梅花阁的人就知道了肖护法还活着的事。 当杨淑和红花到总部门口的时候，在总部的两位使者都站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恭迎肖护法回归梅花阁。” 两位使者带头，梅花阁众分列两队，齐声大喊。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很风光的事。但是最前面的杨淑，面上不显，心里却恨的牙痒痒。 “好好好。肖暮霆，你好的很呐！” 这阵仗看着风光，但肖暮霆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今天以后，整个江湖都会知道，她肖燕燕死而复生了。 相比杨淑的面上淡定，她身后的红花简直面目扭曲。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阁主回来了呢。她肖燕燕凭什么？ “肖护法。” 其中一列队伍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冲杨淑微微屈膝，一抱拳。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系布长衫，面目也十分老实普通，单看这人的打扮长相，根本就没人会把他和梅花阁的青木使联系在一起。 “好久不见，青木。” 杨淑一笑，伸手虚扶了下青木使。 “见过护法。” 这时候，另外一队最前面的精瘦男人也走过来，朝杨淑见礼。 杨淑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坦白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于是她高傲的微一点头，道： “你就是新封的蓝山使吧？” “是。” 蓝山使低着头，恭敬道。 “你们这么多人不进去，站在门口吹风吗？你们不进去，我要进去了。” 红花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直接挤开蓝山使，带着长恒进去了。 蓝山使一脸无奈，他也习惯了，更没有办法。 没法子，青木使是和红花使同批的四使之一，又是个老好人，红花虽然不会怕他，但也不会难为他。而白雪使虽然也是新封，但也比他要早一点。再加上之前阁主没有采纳红花使推荐的人，而是把自己扶了上去。所以这不，他就成了红花使除了自己的影奴外，最适合发泄的人。 “红花说的也对，先进去吧。阁主已等你多时了。” 青木使就像没看到刚才的事，直接对杨淑说。 “好。” 杨淑微一点头，走进了总部。 “阁主早知护法要回来，护法院已经打扫出来了。护法要不要先去洗漱一下？” 杨淑一愣，她以为肖暮霆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她了呢。 青木使面无表情，但眼神里透露出的就是： “这是阁主的意思。” 杨淑懂了，肖暮霆这是想让她直接出现在集会上。这是在给她准备的机会，也是在给梅花阁所有人集中起来的时间。 “知道了。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来。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又不是不识路。” 说完，她就大步朝护法院而去。 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蓝山使看了青木使一眼，征求他的意见。 “行了，都散了吧。估计一会儿阁主就要组织集会了。”青木使说。 第433章 叙旧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杨淑生出了无限感慨。这个地方，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可没想到，不到三年，她就又回来了。 推开护法院的大门，里面的确是打扫过的。看见她，两个侍女立刻从里面迎了出来。 “见过护法。” “嗯。” 杨淑应了一声，又问道。 “小元呢？” 小元是之前唯一在护法院里伺候的那个小厮。 不知是她面无表情，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还是乍然听到她死而复生的消息，两个婢女没能习惯。两人对视一眼，皆胆颤心惊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杨淑无奈，想来也是，肖暮霆怎么会派她的人来继续伺候她呢。只是这两个婢女也实在不至于，她又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她也不想多说，只吩咐了句： “烧一桶热水来，我要洗漱沐浴。再弄点吃的，要快。” 然后就自顾自走进了屋子。 沐浴的时候，两个婢女也站在屋子里，竟想帮杨淑沐浴。 杨淑看了她们一眼，似笑非笑道： “阁主就是这么让你们监视我的？连沐浴都要盯着？” 两个婢女一惊，都不敢说话。 “出去。”杨淑加重了语气。 两个婢女不敢多言，纷纷退了出去。 不出杨淑所料，她还在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来说，阁主两刻钟后在正殿召集了在总部的所有人，请她按时到场。 于是杨淑也不敢耽搁，迅速的吃完饭，然后就往大殿去了。 她到的时候，梅花阁的大部分人已经到了。杨淑从分列两队的中间走过，不理会众人或惊讶、或好奇、或愤恨、或复杂的神情。 她走到阁主宝座下五步的距离，然后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属下肖燕燕，拜见阁主。” 肖暮霆高居上位，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匍匐在地的女人，一时没有说话。 因为他的沉默，大殿上无人敢出声。一时间，大殿里落针可闻。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肖暮霆终于沉沉的开了口： “起来吧。” “谢阁主。” 杨淑站起身来，自觉的走到左手边的一列，站在了最前面。 以前肖庆岚还在的时候，护法与少阁主平起平坐，都比四大使者要稍微高了一阶。但又因为肖燕燕压了肖暮霆一头，按以左为尊的规矩，她就是站在阁主下首左边的第一位的。 但看到她这个动作，肖暮霆的面上不自觉沉了几分。杨淑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总让他想起些不美好的旧事。 “当年交于你的事办成了吗？” 杨淑知道，这就是要在众人面前走的一个过场，好给众人一个她当年诈死的交代。 于是她踏前两步，躬身回禀： “属下不辱使命，阁主交代的事，现已全部完成。” “好。那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护法令当还给你。” 肖暮霆说着，拿起了面前案几上的护法令。 如果是之前，杨淑还会觉得肖暮霆这小子够义气，竟然舍得让她继续做护法。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事，她怎么可能还这么想。肖暮霆就是想把她推出来当靶子。没看吗，身后的红花，都快把她的背后盯出两个洞了。 心里千回百转，杨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躬下身子，把双手举高，诚惶诚恐道： “谢阁主。属下定为阁主效犬马之劳。” “有功当赏，那有过是不是也该当罚？” 红花终于找到了机会，大声的问了一句。 肖暮霆把目光投向她：“你想说什么？” “如今苏州之乱，皆因护法当年处理的不干净。这次为了救护法，苏州分舵损失惨重。属下以为，护法当罚。” 杨淑转头看了她一眼，红花也不算真的蠢，竟还知道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肖燕燕，你怎么说？”肖暮霆问。 杨淑闻言，不卑不亢道： “属下以为，红花使说得极是。只是如今正逢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属下不求以功抵过，只求阁主能延后处罚。待我亲自取了谢程的首级，在一定处罚不迟。” “巧言令色。”红花骂道。 杨淑不理她，只恳切的看着肖暮霆。 肖暮霆沉思了片刻，然后说： “准了。” “阁主……” 红花还想说什么，却被肖暮霆挥手打断了。 “行了。我已经决定，此事不必再提。现在来说说，顾璟程此人吧。肖燕燕，你先说。” 杨淑一愣，脸色不太好看。 “属下惭愧，虽然被他所抓，但到目前为止，还没真正和他动过手。在场的人之中，应该只有红花使和他动过手。” 反正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卖个好给红花。省得她紧咬着自己不放。 …… 因为她的主动让步，红花之后没再找她的麻烦。老老实实的向众人分析了顾璟程的可怕之处后，就没再出声。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下，梅花阁下一步该怎么走。然后这场集会就结束了。 杨淑随着众人往外走的时候，一名侍女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小声道： “护法，阁主请您到阁主院一叙。” 杨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当下只是点了点头。等出了正殿，她就直接拐去了阁主院。 走进阁主院，刚才那名侍女迎了上来。 “阁主已先您一步回来了，现在正在等您。” 于是杨淑在她的带领下，去了肖暮霆的书房。 书房外，影奴私默已经在等着了。杨淑和他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了。 “护法请。” “你不进去？”杨淑问。 私默垂着眼，语调没什么起伏的回答： “阁主想单独见你。” “知道了。” 杨淑答应一声，并不迟疑，直接推门走进了书房。 肖暮霆面对门口坐着，正在自斟自饮。 “阁主动作够快的呀，这都喝上酒了。” 没了外人，杨淑也不想搞那套了，走到肖暮霆对面就坐了下来。 “你这是看着没人了，连装都不装了是吧？”肖暮霆问。 “阁主若是想让我把之前参拜您的动作言语再来一遍，也不是不行。但我思以为，没这个必要。” 肖暮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指了指桌上的酒，问道： “上好的竹叶青，来一杯吗。” 杨淑摇了摇头：“不了吧。我的伤还没好，就不喝了。毕竟我还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多活一段时间？肖燕燕，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你我的约定是什么？” 不等杨淑回答，肖暮霆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从此之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尤其不要出现在梅花阁和我面前。否则，我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肖暮霆的剑就架在了杨淑的脖子上。 其实从他拔剑的时候，杨淑就注意到了，可她动都没动一下。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 “为什么不躲？”肖暮霆问。 “你要杀就杀吧。”杨淑说。 “你以为我不敢？” 肖暮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杨淑的脖子上流下了一丝血迹。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你若想杀我，就不会让我活着回到梅花阁了。” “呵。你还是这么沉着冷静，一样的令人讨厌。” 话是这么说，但肖暮霆已经还剑于鞘。 杨淑皮笑肉不笑：“多谢阁主夸奖。” “你脸皮可真厚。”肖暮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杨淑好似没听到，叹着气说： “我本来打算偷偷回来一趟，私下里见你一面。跟你借点儿人，杀了顾璟程后深藏功与名的。可你非要搞这么大阵仗。阁主，你不安好心啊！” “呵呵。是又如何？这点麻烦你都解决不了，何谈顾璟程？” “所以你这是在考验我，而不是在公报私仇？”杨淑笑问。 第434章 晚了 “呵。” 肖暮霆又是一声冷笑：“肖燕燕，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现在是梅花阁的阁主，看你不顺眼就可以直接杀了你。犯得着公报私仇吗？还有，就算没有你，我也多的是人去杀顾璟程。”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心里都知道，肖暮霆其实就是在公报私仇。因为他现在不会杀杨淑，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办法出出气。 但他既然不肯承认，杨淑就不会不识趣的拆穿第二次。她撇了撇嘴，说了句： “你说得对。谁叫你是阁主呢。” 肖暮霆咬牙切齿。杨淑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他呼出一口气，压了压怒火，问杨淑： “你这次回来，真的只是为了顾璟程？” “不然呢？”杨淑反问。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取你而代之。你是不是现在就能一声令下，让一群人冲进来捅我十几个窟窿。” “你可以试试。” 杨淑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子，语气也郑重了起来。 “我想说的，之前文雪应该都和你说了。顾璟程的第一目标是我，然后是紧咬着他不放的暗罗卫，接着就一定是你。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解决。你只需要借人给我就行了，之后我是生是死，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阁主当安坐高位，自有我替阁主铺平前路。” 肖暮霆嗤声一笑，问道： “你这话跟谁学的？当年在老头子那里没少说吧？” 杨淑轻咳一声：“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表明了我的意思。” “希望如此。肖燕燕，你最好如你所说。否则，在我的地盘，我一定能把你碎尸万段。” “知道了。你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走了。杨淑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肖暮霆叫住了她。 “干嘛？” 杨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肖暮霆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从书架的最上面拿下了一个箱子。然后“砰”一声，重重的扔在了杨淑脚下。 “把你的这一箱子破烂带走。” 箱子落在地上，盖子也被摔的打了开来。里面放着十几样东西，由新到旧，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孩子喜欢玩的泥俑、弹弓，还有防身用的手弩和金丝甲。 看到这些东西，杨淑的脸上闪过一瞬复杂。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 “你既说了是破烂，丢了就是，还我作甚。” 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 肖暮霆张了张嘴，却终究不曾叫住她。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走过去，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说这些东西是破烂，但别的不说，就那件金丝甲，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五年前，底下有人从一个任务目标身上夺得此甲，发现是件宝物后，上交给了肖庆岚。当时恰逢肖暮霆的生辰，他一眼就看上了这件金丝甲，并借生辰之名向肖庆岚讨要。本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可肖燕燕非要跳出来和他过不去，说这东西她也想要。肖庆岚考虑后，把这件金丝甲给了肖燕燕。 还有这箱子里的其他东西，通通都是肖暮霆曾经想要，却被肖燕燕抢走的东西。 这个箱子，是三年前查超护法院的时候，从肖燕燕床头的暗格里找到的。里面不多不少，正好十一件东西。去掉最开始他们关系还不错的那两年，再去掉肖燕燕离开后的这三年，正好是整整十一年。 这些东西被保管的很好。即使最早的那对陶俑已经褪了色，可一看就知道，它们的前主人，非常珍视它们。这其中甚至有些被妥善的放在了礼盒中，一看就是要送人的。可惜这十一件礼物，终究一件都没送出去。 肖暮霆并不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他就知道，他口中的这一箱子破烂，肖燕燕是留给谁的。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他早就不稀罕这些东西了。 想着想着，肖暮霆不由露出了个苦笑。他把那些东西全部放回箱子里，然后盖好盖子，最后把箱子又放回了书架的最顶层。亦如他从来没有拿过。 …… 杨淑走出阁主院，心情有些复杂。本想直接回护法院，却看见了之前伺候她的两个婢女其中之一。 她走过去，问对方： “别告诉我，你是来接我的？” 那婢女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微笑着回答： “奴婢特在此处等着护法，若是护法有什么吩咐，奴婢也好直接去办。” 杨淑笑了：“不错。分明是来盯着我的，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能说会道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朝她福了福身，回答： “奴婢芳怡。” “原来在哪个院子伺候的啊？”杨淑又问。 名叫芳怡的婢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的回答？ “阁主院。” 杨淑又笑了，眼中露出了几分赞赏之意。 “你倒是诚实，不怕我因此不待见你？” “来之前，阁主院的玉玲姐姐和我们说了，护法是顶聪明的人，在您面前不要撒谎。您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和我们这些人计较的。” 杨淑一听，不由对这个叫玉玲的有了些好感。 “玉玲可是之前给我传话那个？” “是。”芳怡回答。 “那另一个和你一起被安排到护法院的丫头叫什么？原来又是在哪儿伺候的？” “她叫芳蕊，刚从训练堂淘汰下来。还没在谁那儿伺候过。” 梅花阁这些负责洒扫伺候的婢女小厮，多是从训练堂淘汰下来，既做不了杀手，也做不了影奴的人。这些淘汰下来的人每年都很多，各堂各院分一些，剩下来的，就会被安排到情报堂做暗探，或者去任务堂，负责各杀手和任务目标之间的调度。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一个分岔口。往左拐就是回护法院，往右拐就是去四堂。 “先不回去了，去趟岳老那儿。你要跟着就光明正大的跟着，我没什么不能让阁主知道的。” …… 半个时辰后，杨淑带着芳怡心事重重的回了护法院。小丫头芳蕊立刻殷勤的上前伺候。 杨淑却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一会儿，除非阁主派人来找，否则别来打扰” 说完就直接进了屋子。 芳蕊有些不知所措，凑到芳怡身边小声的问： “芳怡姐姐，护法这是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好啊。你们刚才去哪儿了？一直在阁主院的吗？” 她一脸天真，似乎真的只是好奇疑问。可芳怡却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忠告道： “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 说完也转身去忙别的事儿了。 …… 没过多久，杨淑去过岳于泉那儿，两人都说了什么，肖暮霆就都知道了。 “你是说，岳老断言，肖燕燕就只有半年不到的寿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肖暮霆脸色复杂，看着有些阴晴不定。 叫玉玲的婢女回答：“芳怡传过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岳老说，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护法体内的生死蛊最多能坚持三年。三年后，她体内的蛊虫就会彻底失控，宿主将被噬心而死。可护法自封了内力，同时也封住了蛊虫，原本除了失去一身志高的内力外，已与常人无异。可她前不久解开了自封的内力，被困住多时的蛊虫瞬间反扑，三年的时间也就变成了半年。” “肖燕燕自己听到后是什么反应？”肖暮霆问。 “护法很平静，似乎早有预料。找岳老，倒像只为了确认而已。” 说到这里，玉玲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佩服。有多少人能明知自己命不久矣，还能坦然面对的呢。 第435章 忠告 “你很佩服她？”肖暮霆冷不丁的问。 玉玲一惊，立刻跪了下去： “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她就是这样，总是这么沉着冷静，让人嫉妒。” 玉玲低着头，不知如何接话，也不敢接话。 “行了，你下去吧。” 肖暮霆挥了挥手，显出一派意兴阑珊之感。 玉玲告退一声后，退了出去。 她走后，肖暮霆问一直默不作声的私默。 “你怎么看？” 私默知道，肖暮霆问的不是杨淑对于生死的态度，而是杨淑这次回到梅花阁的目的。于是他思索着说： “我觉得，护法回来，和您争夺阁主之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若真的想要这个位置，三年前就没必要放下一切离开了。而且，她的身体如此，得到了这个位置也守不住。” “呵。希望如此吧。” 肖暮霆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说。 “派去她那里的另一个丫头，查出来是谁的人了吗？” “查到了，她是红花使的人。”私默回答。 肖暮霆的眼眸沉了几分，似乎有些不悦。 “都说红花没脑子，我看不尽然。什么时候，她已经能在刚淘汰下来的那些人里安排自己的人了？” “红花使对您一向忠心，应该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吧。”私默说。 肖暮霆冷笑一声，不屑道： “她没这个本事和心机。但她也确实越发放肆了，正好让肖燕燕给她点教训。” 私默想说，让肖护法教训红花使，恐怕红花使不只是得到点教训而已吧。不过他说的是： “那要不要我把那丫头的事告诉护法？” “不用。”肖暮霆摆了摆手。 “她要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 从岳老那里回来，杨淑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当然不是自怨自艾，她只是在重新复盘和改动自己的计划。她的时间不多了，该加快速度了。 第二天，见肖暮霆没事找她，杨淑就一直待在了护法院里。没想到，她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竟然有除了肖暮霆和红花之外的人来找她。 “青木兄，请。” 杨淑和青木使对面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是上好的蒙顶茶。 青木使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滋味鲜醇爽口，浓而不苦，醇而不淡，确实不错。看来阁主对你还是不错的。” 肖燕燕撇嘴，心想： “他要是真对我不错，就不会只送蒙顶茶了。” 蒙顶茶是蜀中本地的茶，虽然珍贵，但以梅花阁的本事，想弄一点还是不难的。别以为她没看见，昨天去肖暮霆书房的时候，他身后架子上放着的可是顾渚紫笋，那可是贡茶啊。 但她说的是：“是还不错。但你今日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的吧？” 青木使放下茶杯，说道： “确实不是。我是想问你，这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淑很是无奈，这怎么一个一个都来问她这个问题呢？非要把她弄的像是回来和肖暮霆争夺阁主之位的一样。 “这件事我已经和阁主说过了，我真的只是回来弥补当年谢程的事的。” “希望如此。” 杨淑问：“青木兄，你为何要来问我这些？莫非是阁主让你来试探我的？” “不是。”青木使摇了摇头。 “当年，你一直压阁主一头。这三年，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是捡了便宜，才坐上了阁主之位的。本来这些话也就是他们私下里讲讲，不会真的有什么影响。可你现在活着回来了，你可知，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杨淑当然知道，但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她现在真的去死一死吧。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她问。 “这三年，阁主铲除了黑云使，不计前嫌的任用了你的人，维持住了老阁主在时梅花阁的样子，他比许多人想的都要强。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你和蓝山使之间的事吗？” 青木使在说话的时候，杨淑一直很淡定。直到听到这最后一句，她终于微微变色。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故作迷茫的问。 青木使压根不吃她这套，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 “别装了。孟科原本是薛方的人。有薛方压在他头上，他一直出不了头。你为了对付薛方，就找到了他。薛方死后，孟科成功上位。但他一直没真正得到老阁主的重用，直到阁主看中了他。所以孟科也算半个你的人。我说的对吗？” 杨淑的脸色彻底变了。青木使不止知道孟科和她的关系，还知道薛方是她杀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青木使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以为这是我查到的吗？不是，是阁主。” 原来如此，杨淑明白了。她“啪啪啪”的拍起掌来，笑道： “怪不得我说我要红花给我让个位置，他没什么反应呢。原来你才是他真正的后手。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吧，我找孟科合作的时候，可没想到阁主也会看中他。只能说孟科是个真有本事的，同时得了我和阁主两人的看重。” “不是。” 青木使否认了杨淑的话，然后又说道： “你忘了，我一向哪边都不站的。我今天只是想来提醒你，肖暮霆和你一样，都是老阁主教出来的，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你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最好收敛一点。毕竟人心隔肚皮，是最不能猜，不能赌的东西。至于孟科，阁主怎么想，我哪里知道。” 这回杨淑真的听懂了。青木使的确两边都不站。他看似是帮肖暮霆来警告自己的，其实这也是对自己的忠告。两边都不得罪，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样他才会是永远最安全的那一个。 “青木兄大智慧，在下佩服。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 没过多久，青木使来见了杨淑的事，肖暮霆和红花就都知道了。不提两边都是什么反应，就说杨淑。 她把两名婢女都叫进房间，然后盯着两人看。 两人被她看的都有些害怕，不由都低下了头。芳怡还能保持基本的镇定，可芳蕊已经开始发抖了。 “你们两个，刚才去哪儿了？干嘛去了？”杨淑笑问。 “奴婢去了阁主院。” 经过昨天的事，芳怡已经明白，在杨淑面前确实不要撒谎。 芳蕊略带惊讶的看了眼芳怡，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说了实话。 “去干嘛了？”杨淑问。 芳怡咬了咬牙，回答： “把今日青木使来过的事告诉了玉玲姐姐。” “哦。那你呢？” 杨淑没露出什么情绪，又转头问芳蕊。 芳蕊有些害怕，小声回答： “奴婢没干什么，就去找了训练时的小姐妹叙叙旧。” “哪个小姐妹？在哪个院子？”杨淑继续问。 “蓝山使院子里的青梅。”芳蕊说。 “呵。” 杨淑突然轻笑一声，吓得芳蕊一抖。 “你确定，是蓝山院里的青梅，而不是红花院的珍珠？” “扑通”，芳蕊直接跪了下去。 “护法明见，奴婢没有撒谎。我刚才真的去了蓝山院。” “是，你是去了蓝山院，但你见的不是蓝山院的青梅，而是红花院的珍珠。”杨淑说。 听到这话，芳蕊的脸色一片惨白。她哆哆嗦嗦的还想辩解： “奴婢没有啊。奴婢……” “吵死了。堵上她的嘴。” 杨淑这次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对一旁的芳怡道。 芳怡一愣，护法是在叫她吗？可看了看整个屋子，除了护法和芳蕊，就只有她了。于是她赶紧走过去，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塞进了芳蕊的嘴。 第436章 死了 “红花也真是的，知道派人来盯着我，也不找个更牢靠些的，竟找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真以为我走了三年，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吗？走，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杨淑说着，站起身来走向了芳蕊。 芳蕊一听，恐惧的浑身发抖。红花使是什么人，梅花阁无人不知。如果她就这么被送回去了，结果可想而知。 杨淑不理会她的恐惧，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她看向芳怡，对她道： “你先不用跟着了，去阁主院，告诉阁主，我要去找红花使麻烦了。他想不想派人来阻止随便他。顺便和他说一句，我能这么快查出芳蕊的来处，可不是因为我手下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人手，我不过是找了白雪使的人帮忙而已。让他不必费神来查我了。” 说完，就拎着芳蕊的后脖领子走了出去。 芳怡在原地愣了许久，像肖护法这么坦率的人，她还真是没见过。不过对方也有坦率的资本就是了。尤其是刚才那句：“他想不想派人来阻止随便他。”简直猖狂的没边儿。 在芳怡的印象里，阁主都没有这么猖狂过。但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反倒是让人生出几分羡慕之意。 杨淑拖着芳蕊直接杀去了红花院。一路上，惊讶的有之，恐惧的有之，看热闹的有之，去给红花报信的亦有之。但杨淑看也不看，也毫不在乎。 青木使和她说，让她收敛一点。但这是针对肖暮霆的，不是红花。而且她如果没猜错，肖暮霆应该对她能对上红花乐见其成。因为她把心思放在红花身上，就没其他心思干别的事了。当然，其实她本来就没有其它心思。 而且四者之中，青木使为人有自己的一套，文雪和蓝山使又不敌红花。红花一家做大，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第二个护法。她若是肖暮霆，也不得不防啊。 走到红花院，院门紧闭。杨淑有些疑惑，她以为以红花跋扈的性子，一定会在门口等着她拼命。结果她不仅没冲出来和自己拼命，还紧闭大门，避而不见。 但杨淑也不多想。她一手拎着芳蕊，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然后她退后两步，一脚就踹开了紧闭的院门。 “红花，给我滚出来。你算什么东西，架子竟比阁主还大。长能耐了呀，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院子里安排人的？” 杨淑说着，就提着芳蕊进了院子。 红花脾气不好，杨淑身后看热闹的人可不敢跟着一起进去。但她这两句话，也算让众人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那些人并没有离开，就站在院子外看着事情的发展。 杨淑刚冲进院子，就被一脸慌张的一个婢女拦住了。 “护法，您这是作甚啊？有话好好说。” “你就是这丫头刚才见的珍珠吧。让开，我要找你家红花使。” “您……” 还不等珍珠再说什么，杨淑就拔出了破军剑。 趁珍珠下意识后退的时候，杨淑直接几开了她，走到堂屋门口，踹门进去了。 屋子里的场景让她一惊。只见长恒一身鞭伤，正躺在地上，满脸愤愤地看着红花。而红花高高的举起左手，一副即将把长恒毙于掌下的架势。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自从长恒不怕死的为红花受了杨淑一掌后，红花嘴上不说，但确实没怎么再打过长恒了。杨淑他们回来这两天，她虽然没见过长恒，但通过文雪的人，两人也传过些消息。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一刻钟前，红花的一个手下人突然来找了她。 在那人的示意下，红花把长恒打发了出去。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偏偏长恒认识那个人。这人正是泸州自家妹妹待的那个院子的管事。 自从她得了杨淑的提点，长恒可不只是光讨好红花的。红花手底下的人他都了解过了，有的甚至已经接触过了。尤其是泸州那里的人，他绝对不可能认错。最关键的是，那人让红花把他打发出来了，长恒不多想都不行。可红花不让他进去，这该怎么办呢？ 长恒想了想，走到珍珠身边，略带讨好的笑道： “珍珠姐姐，你可是要进去给主子上茶？” 红花为人跋扈，连带着手下人多数也很跋扈。长恒虽是红花的影奴，但与红花身边得脸的奴婢男宠相比，他简直一文不值。这个珍珠自然也是瞧不上他的。 但这终究是以前了，现在的长恒已经今非昔比。再加上长恒长得好，又在讨好她，珍珠对她自然就没那么冷冰冰了。 她哼笑一声，问长恒： “哼哼。你小子，这么讨好姐姐，是有事相求吧？” 说着，还在长恒的脸上摸了一把。 没办法，长恒那张脸，哪个女子不喜欢呢？但人家是红花使的人，自己就只能摸一把过过瘾了。 长恒低着头，隐下眼底的厌恶，笑道： “姐姐聪明，我确实有事想求姐姐。” “先说来听听。” 珍珠很聪明，没直接答应。 长恒也不在意，他说： “刚才进去的那人，是主子在泸州小院的管事。你也知道，我妹妹就在那儿。主子把我打发出来了，姐姐能不能进去帮我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珍珠横了他一眼，不赞同的道： “红花使不让你知道自有她的道理，不该你打听的也别打听。” 长恒闻言，也不着急，凑近了珍珠几分。 “我实在担心我妹妹，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珍珠一抬头，就对上了长恒那双桃花眼。她的心不由跳快了几分。 她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略带慌乱道： “行了。姐姐我还要去给主子上茶呢。你别用这招对付我。” 说完就快步往茶水房去了。 长恒紧追不舍，直接跟了上去。 “那我的事？” “行了行了知道了，帮你听听就是。” …… 片刻后，珍珠一从堂屋里出来，长恒就凑了过去，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样了？那管事可有提到我妹妹？” 珍珠没说话，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怎么说呢？长恒竟在里面看到了一丝怜悯。他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珍珠姐姐，求你告诉我。” 珍珠叹了口气，犹豫了许久，最后只是说： “你只需要知道，红花使也不想如此的就够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任长恒再怎么问，她也不肯再说一个字。 长恒越听越心焦，可却又毫无办法。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他都想直接冲进去问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管事终于从堂屋里出来了。长恒立刻就迎了上去，急切的问： “雷管事，不知我妹妹如何了？” 泸州的消息没这么快，姓雷的管事根本不知道长恒这几个月在红花这里地位的变化。所以见他拦住了自己，直接就不耐烦的把人推开，骂道： “走开走开。什么你妹妹，别问了。她死了。” “轰隆”，仿佛平地一声惊雷，长恒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扑了上去。 雷管事一个不防，直接被他掐住了脖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妹妹怎么了？疏影她怎么了？” 长恒面色惨白，双眼血红，声音嘶哑的怒吼着。一般人肯定要被他这般行如恶鬼的模样吓一跳。可雷管事到底是个管事的，只是愣了一瞬，就立刻把长恒反制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我说你妹妹死了，死了，你听不懂吗？” “啊！” 长恒大叫一声，也发了狠。一用力，竟然挣脱了雷管事的桎梏。 第437章 带走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干什么？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竟然敢在我的院子闹事。” 这么大的动静，红花就算是个聋子也该听见了。他提着修罗气势汹汹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毫不客气的一人赏了一鞭子。 雷管事本来就不想打，见红花来了，立刻忍着疼跪好。 “红花使，这不能怪我啊。是他，这小子的妹妹死了，就来找我拼命。” 长恒躺在地上，努力的抬头瞪着红花。 “主子，我妹妹死了是吗？” 红花第一次觉得有些心虚，但也只有一瞬间一点点而已。 魏疏影的死，确实不是她故意的。只能说，红花并不在乎和长恒的约定。 这段时间，长恒把她伺候的好，她也说过：“你对我忠心，我就不会让你妹妹有事。” 可这话她也就是说说，转头就忘了。更不会特意找人去泸州通知小院的管事。 魏疏影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一直长期服用着慢性毒药。年前的时候，泸州下了一场雪。南方湿冷，魏疏影受了风寒。泸州小院的人虽然给她治了，但她两个月后还是死了。 这件事，在小院那些人看来，并不算什么。雷管事这次，甚至不是专为了此事来的。 红花本想先瞒着长恒，然后找个机会再告诉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红花虽然有点心虚，但她脾气不好，哪能容忍长恒的瞪势。她毫不犹豫的给了长恒一鞭子，破口大骂： “对，她死了。那又如何？谁让你瞪我的？” “哈哈哈。果然，果然如此。” 长恒惨笑着，眼神绝望，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 听着他的笑声，红花无来由的感到了一丝烦躁。他难得没再继续打，而是挥了挥手，让雷管事先离开。然后拎着长恒的领子把人拖进了屋子。 “混账，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做给谁看？你妹妹又不是我杀的。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就等着去死吧。” 红花重重的把人掼在地上，语气带着几分施舍的味道。 看着她高高在上，一副放过你就是我大发慈悲的模样，长恒笑的更大声了。 “你闭嘴。如果不是为了疏影，你以为我会伺候你吗？你该死。” 他大喊了一声，然后不管不顾的扑向了红花。 他知道他绝不会是红花的对手，但疏影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了亲人。长恒也不想活了。 红花一开始还避开人的要害部位，只是把长恒抽的鲜血淋漓。可看着对方完全不要命的架势，渐渐的她也不耐烦了。 正好这时候，珍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告诉她，杨淑来了。于是红花想先控制住长恒，让他冷静冷静。等自己处理了和杨淑之间的事，再来好好教训这小子。 本来以她的武功，想要制伏一个长恒是很容易的。可长恒现在就像个疯子一样，完全不要命，偏偏红花稀罕他那张脸，还不想动他。于是直到杨淑踹门进了院子，红花也没能把长恒控制住。 杨淑的声音很大，在外面骂的话红花听得一清二楚。她越发烦躁，心底的怒火也越发旺盛。在杨淑进来的那一刻，红花正好忍耐到了极限，不管不顾的想将长恒毙于掌下。 …… 杨淑见到这一幕，想都不想的举剑就刺了过去。红花无奈，只好放下手回身防守。 “你干什么？” 红花语气不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杨淑没看长恒，而是伸手把瘫软在地的芳蕊从外面拽了进来。 “红花，谁给你的胆子往我院子里安排人的？” 红花当然不会承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淑冷笑一声：“不承认就算了，但这丫头，还你了。” 她本来是想在红花这儿好好闹一场的，但是长恒这个样子，她又做不到完全视而不见。 红花其实也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她想先处理长恒的事。于是她没有反驳杨淑的话，反正就是个丫头而已，杀了就是。她正好心情不好，动不了杨淑，又不想动长恒，就拿这丫头开刀。 想到这里，红花再次举起了修罗。 在芳蕊倏然瞪大的恐惧眼眸中，杨淑再次出手了。 “你又想干什么？” 红花彻底怒了，直接朝杨淑冲了过来。 杨淑面无惧色，游刃有余的迎了上去。她甚至有心情边打边说？ “这丫头是你的人，你想杀就杀吧。但我把我院子的人送来还给你，你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 红花现在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两人打斗的动静太大，屋子里的东西无一幸免。 长恒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准时机，举剑就刺红花后心。 红花怎么可能被他刺中。她怒骂一声：“找死。” 然后一鞭子甩了过去，直取长恒的咽喉。 杨淑不耐烦的“啧”了声，再次用破军帮长恒挡了一下。然后她一拉长恒，把人往后推了两步。 “一边儿去。别碍事。” 长恒大吼了一句：“她害死了疏影，我要杀了她。” 杨淑一愣，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可看着长恒再次冲向了红花，杨淑十分无奈。想了想后，她往前一步，直接一个手刀放倒了长恒。 然后她把长恒往后一推，率先朝院子里去了。 红花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极点，当下也不管晕倒在地的长恒了，提着鞭子就追了出去。 然后院子外的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梅花阁除阁主外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你问他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们哪儿敢呢？ 结果是注定的，最终以杨淑一脚踩在红花背上，红花挣扎无果告终。 “氟不氟？” 杨淑一脚踩在红花背上，一手拉着她的头发，笑容放肆，语气嚣张的问。 红花挣扎了好几下，可惜根本无济于事。 “行了，那丫头还你，这小子我带走了。” 杨淑说完，狠狠在红花的腰上踏了一脚，然后抬腿又走回了屋子，把长恒扛了起来。 红花的腰受到重击，咬破了嘴唇才没叫出来。 “不行。这小子是我的影奴，轮得到你带走吗？” 她腰腹一挺，想站起来。可一阵剧痛传来，她又重新趴了回去。 “我堂堂一个护法，想要一个影奴，怎么红花使还要拒绝呢？再说了，我不白拿你的，你在我院子里安插自己人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杨淑说着，扛着长恒就潇洒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趴在地上的红花要被气炸了。要影奴可以，别抢她的呀。而且这叫不计较，肖燕燕这女人是不是对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杨淑走出去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红花愤恨，众人敬畏的目光。她笑了笑，并未回头。只是在彻底离开红花院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院墙下的阴影看了一眼。私默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杨淑冲他一点头，算作打招呼了。心想： “肖暮霆可真有意思，都派自己的影奴来了，竟然也不阻止。” …… 不提红花有多气急败坏，之后又是如何去肖暮霆那里告状的。就说杨淑，她把长恒扛回了护法院，芳怡已经回来在院子里等着她了。见她一身伤的回来，还扛着红花使的影奴，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您，您这是？” “没事。去拿点药回来，我和这小子身上的伤口都需要处理一下。再找个小厮回来，我们两个女人不好帮这小子处理。” 杨淑一脚踹开一间空屋，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床铺被褥，直接把长恒放了下来。还好护法院仅次于阁主院，房间肯定是有的，前两天也都打扫过。只需要待会儿去弄一床被褥就行了。 第438章 嚣张 芳怡见杨淑有些疲惫，赶紧给她上了热茶。 “您先坐着休息，我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她领着一个药童，身后还跟着岳于泉回来了。 “岳老，您怎么来了？” 杨淑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 “坐着吧。一天天的不安生，之前的伤就没好，今日又弄了一身。” 岳于泉没好气的把她按下，然后从背上拿下药箱，帮杨淑处理起伤口。 芳怡则带着那个药童，进屋给长恒处理伤口了。 “您不是制毒的吗，还会治伤啊？” 见岳老一脸不高兴，杨淑笑着打趣。 哪知听到她这话，岳于泉瞬间吹胡子瞪眼起来。 “哼。自古医毒不分家，你以为我只会制毒啊。” “是是是，您最厉害。”杨淑忙不迭的夸道。 “少来。老实坐着。” 岳于泉虽然没好气，但手上的动作却轻巧又迅速。 “行了，伤口这几天不要碰水，更不要打架。” “知道了。” “还有这个，你也拿去试试吧。” 岳于泉又想到了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递给杨淑。 “这是什么？” 杨淑接过瓶子，好奇的问。 “我新研制的解毒丸。” 杨淑一听，立刻把瓶子放回了岳于泉的药箱。 “不用，我用不着这东西。” 岳于泉一皱眉，又把小瓶子拿了出来，然后强硬的塞进杨淑手里。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普通毒药，是你身上的生死蛊。” 杨淑也很是无奈：“我知道，但也没必要，普通的解毒丸根本没用的。” 岳于泉一听，瞬间就不高兴了。 “我是普通人吗？研制的解毒丸也肯定不普通。再说了，你就不想试试吗？继续像你这样，恐怕真活不过半年了。” 如果是以前，杨淑肯定会试试。可现在，还是算了吧。就算没有生死蛊，她身后还有墨天浩和顾璟程虎视眈眈。她若想活命，就只能再换张脸，换个名字，找个远离扬州的地方，一辈子小心翼翼的不漏出一点武功。可这不是杨淑想要的，所以她宁愿选择绚烂的去死。 可岳老是真心为她好，杨淑也不能再拒绝了。于是她说： “好好好，我收下就是了。多谢岳老了。” “这还差不多。” 岳于泉终于高兴了，说了一句后就准备走。 “等等。岳老，您来都来了，也顺便帮我去看看屋里那小子吧。” 岳于泉转头看了她一眼，严肃的问： “燕儿丫头，你不会对那小子有什么其他心思吧？” 杨淑一瞪眼：“胡说。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肖庆岚和红花，不搞他们那一套。我只是，对那小子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罢了。毕竟他和我很像，走的都是同样的路。” 帮长恒，杨淑不敢说和他那张脸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自己从来也没存着对那小子干点什么的心思。 岳于泉当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失落，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提着药箱去了长恒所在的屋子。 “再等一下。”杨淑又一次叫住了他。 “又干嘛？” “这小子刚刚受了刺激，一会儿醒了怕是要闹。我刚和红花打了一架，她肯定要去阁主那儿告我。我要是不在这院子里，怕这小子会闹出什么事来。您不如再给他弄些安神的药灌下去。” “知道了。” 片刻后，岳于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没事。有点失血过多，之前的内伤也还没好，再加上气急攻心。死不了的。安神的药我也正好有，刚才已经给他灌下去了。保证这小子能一觉睡到明天早晨。” 杨淑朝他一抱拳：“多谢岳老。” 不出杨淑所料，岳老和那药童走后没多久，阁主院就派人来请她了。 杨淑叹了口气，起身去了阁主院。 她到阁主院的时候，红花已经到了。因为腰受了伤，肖暮霆大发慈悲的没让她跪着，而是拿了把椅子让她坐着。 杨淑见此，也只是象征性的给肖暮霆行了个礼，然后就让人也给她搬一把椅子。 肖暮霆看的抽了抽眼角，忍了忍后，到底没发作。 “肖燕燕，红花使说你无故伤人，还带走了她的影奴。你可有话讲？” “人确实是我带走的。但首先，属下不是无故伤人，是红花使先在我院子里安排她的人的。我不过是气不过，想去找她评评理。什么时候，她一个区区四使，可以在护法院子里安排自己人了？至于那个影奴，我确实看中了。一个影奴而已，我带走了也就带走了，红花使不至于因此就和我过不去吧？” 杨淑语气平和，却字字嚣张。听的肖暮霆都直皱眉头。 红花更是忍不了，尖声怒骂道： “胡说。我什么时候在你院子里安排人了？” 杨淑哼笑一声：“哼哼。不承认算了，反正也无所谓。我打你就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我就算这么说了，你又能如何？” “肖燕燕，我杀了你。” 红花大叫一声，朝杨淑铺了过去。 还不等杨淑做出反应，肖暮霆就大喝一声： “够了。你二人可把我放在眼里？” 杨淑一脸无辜：“阁主，是红花使当着您的面要对我出手，此等目中无人的人，日后恐成大患啊。” “你也闭嘴。少在这里煽风点火。” 红花要被气死了，明明是杨淑先挑衅的她，现在竟然要反咬自己一口。偏偏对上肖暮霆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她又什么都不敢再说。 肖暮霆满头的官司，烦躁的要死。杨淑说的，红花在她院子安排人的事不能细纠，因为他也在杨淑那里安排了人。虽说他是阁主，在属下身边安排几个自己的人也是说得过去的，但终究不好听，若有心之人抓住这点不放，那又是一场麻烦。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对杨淑说： “你想要影奴，大可去训练堂找个新的，何必要抢别人的？梅花阁可没这样的规矩。” 杨淑嗤声一笑，索性坦言道： “可我要的就是那小子。阁主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长得像谁。别说让我在训练堂那些无主的影奴里找了，就算在整个大庆，恐怕也不见得找得到比那小子长得更像长风的人吧。再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这规矩，就我来开这先河又如何？” 什么叫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最嚣张的话？这就是了。相比起红花的愤恨，肖暮霆的心情格外复杂。这女人总是这样，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也让人嫉妒不已。 “你非要他不可是吗？”肖暮霆问。 “是。最多，我不再计较红花使在我院子安排人的事了。”杨淑说。 红花被她的不要脸气到了，都和自己打过一架了，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说不计较了。 “阁主……” “行了。她要就给她便是。一个空有皮囊，武功如此稀松平常的影奴，也值得你俩争的如此厉害。简直不知所谓。” 肖暮霆一拍桌子，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阁主……” “我说行了，你听不懂吗？” 红花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肖暮霆厉声打断了。 “那个影奴武功实在不行，你去底下重新挑个最好的吧。” 红花咬牙切齿，这是换个最好的问题吗？这是她红花的面子问题啊。长恒长得再好看，关键时候红花也不是非要不可。可杨淑此举，无疑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既然受伤了，就回去好好养伤。待会儿我让人送几瓶好药油去你那儿。” 肖暮霆也不一味打压，又给了红花颗甜枣吃。 即使再不甘心，红花还是喘着粗气，目光怨毒的看了眼杨淑，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扶着腰离开了。 见她走了，杨淑也立刻站了起来，想跟在她后面开溜。 肖暮霆绰起面前案几上的镇纸，狠狠的朝她砸了过去。 第439章 钓鱼 “让你走了吗？滚回来。” 杨淑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回头一脸哀怨的看着肖暮霆。 “阁主，我也受伤了。你不也给我两瓶好药油也就算了，怎么还动手呢？这区别也太大了些。” “放肆。跪下。” 肖暮霆又狠狠拍了下桌子，暴喝出声。 见他满脸愤怒，杨淑缓缓收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换上了一脸认真。她双腿一曲，重重的跪了下去。 “属下知错。” “错在哪儿了？”肖暮霆寒声问。 杨淑跪在地上，低着头，却久久不开口。 肖暮霆被气笑了：“好啊，好好好。口称之错，却不说错在哪儿了，看来在你心里，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 听到这话，杨淑霍然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肖暮霆的眼睛。 “是。属下的确不知自己何错之有。如今整个大殿上，除了你我就只有私默了，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让我对上红花，是阁主您想看到的吧。我闻声知其意，成全了您。如今不过在您面前放肆了一些，您就这般给我摆脸子。属下着实委屈的很。” 肖暮霆咬牙切齿，这女人怎么敢说的？她这么一说，自己反倒成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人了。 “你这是放肆了一点？” “呵。”杨淑轻笑了下。 “我若对你恭恭敬敬，诚惶诚恐，你恐怕又要说我心机深沉了吧？那还不如嚣张一点，毕竟这三年我无武功防身，憋屈的已经够久了。” “你好的很。给我滚。” 肖暮霆觉得自己真是没说错，三年不见，肖燕燕这个女人真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杨淑听到这句话，立刻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大步往殿外走去。 走出正殿，她没有回护法院。在梅花阁内三转两转，竟又去了阁主院。 在玉玲的带领下，她又在那间书房里见到了肖暮霆。 “真是弄不明白，整个梅花阁都是你的，何必非要我陪你演这场戏。” 对，两人刚才在大殿上的一番争吵，是肖暮霆事先让私默授意杨淑的。就连杨淑的嚣张行径也是特意安排的。当然，她一开始提着芳蕊去找红花麻烦不是安排的。一直到她从红花院出来，遇见私默之后才是安排好的。 “你就看着吧，渔网和鱼饵都撒下去了，一定会有鱼上钩的。” 杨淑走到肖暮霆对面坐下，问道： “红花没那么大本事，你钓的这条鱼，不是她吧？” 肖暮霆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谢程。” 杨淑的眼眸一厉：“你是怀疑，谢程在梅花阁还有旧部？” “没这个可能吗？”肖暮霆反问。 杨淑沉思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可能。” 谢程在梅花阁多年，身后还有司马红叶留下的老人。虽然不管是肖庆岚，还是以前的肖燕燕都处理过，但也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有剩余的。再说整个大庆，梅花阁众数千，每年都要通过各种渠道招募新人。谁敢保证谢程没在这些人里安排他的人？ “私默已经带人去抓了，到底有没有，很快就会知道了。” “阁主果然厉害，难怪青木使说所有人都小看了你。”杨淑真心夸赞。 “青木来找你都和你说了什么？”肖暮霆问。 杨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 “他让我如果没有和你争锋的心思，就收敛一点，免得引起你怀疑。” “哼。看来你没听进去啊。”肖暮霆嘲讽了句。 “又来了。不是你让我陪你做戏的吗，你不会想事后不认账吧？” 肖暮霆都无语了，她还敢说。自己是让她顶撞自己，可她这也太过了些。自己差点就没忍住，真的让人打她一顿。 “虽让你闹一场，可没让你把红花的影奴带走。你真看上那小子了？我可是听说你已经成婚了，相公还是暗罗卫的“银面飞刀”。” 说到后面的时候，肖暮霆的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杨淑无奈扶额，她就知道肖暮霆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嘲笑她许久。 “放心，我可不是你老子，对他那套没兴趣。至于我和“银面飞刀”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要提供足够的人手和筹码给我，让我能有底气和他谈谈双方的合作就够了。” 肖暮霆本想在就着这个话题嘲讽她几句，但看杨淑一脸淡然的模样，他又觉得很没意思。不管什么时候，肖燕燕这个女人都能装的很。 “那你那个儿子呢？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你生的，认你再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在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生出个儿子来。再说了，那孩子若真是你生的，也只能是老头子的种。若真如此，我可就留他不得了。” 提到成君，杨淑的脸色沉了几分。 “你放心，那孩子绝对不是你爹的种。但他的母亲是我，也只能是我。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敢动他一下，我就敢把你从你现在这个位置上薅下来。” 因为这句话，两人之前尚算和谐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你敢。”肖暮霆从嗓子眼里低沉的挤出两个字。 杨淑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你看我敢不敢。” 就在两人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书房的门却被人敲响了。 两人瞬间收起要动手的架势，同时身子向后靠，做出了一副很闲适的模样。仿佛刚才差点就你死我活的根本不是他们。 “进来。” 推门进来的自然是私默。 “回禀阁主，一共抓到五个鬼鬼祟祟看听消息的。其中有一个是红花使的人，另外四个还在审。但搜身后发现，他们各有各的来处。” 杨淑和肖暮霆对视一眼，都有了几分兴味。 这就很有意思了，肖暮霆管辖下的梅花阁，又不是筛子。除了不知好歹的红花，有谁还想在第一时间就探听阁主和护法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就算真的有，那也是个别个的，可按私默所说，那四人各有各的来处。也就是说，加上红花，至少有五方势力都想要探听杨淑两人之前在大殿上都说了什么的。这有可能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杨淑两人更相信，那四人都是顾璟程的人。之所以各有各的来处，是因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安排奸细，自然哪里都该有。 “继续审，好好的审。记住，不能让人发现这四人失踪了，否则被还没有暴露出来的同伙发现就不好了。”肖暮霆沉声吩咐。 “是。” 私默答应一声，然后就快步出去了。 因为私墨来之前的剑拔弩张，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还是杨淑先说道： “阁主如果没什么事儿了，属下就先告退了。” “等等。” 她还没站起来，肖暮霆就拦住了她。 “怎么了？”杨淑问。 “那孩子是长风和司马朝兰的吧？” 杨淑狠狠的瞪过去，咬牙切齿道： “我说了，那是我儿子。” 然后她迅速起身，朝书房门外走去。 “等会儿。” 这次杨淑不打算停下。眼见她都要走到门口了，肖暮霆气急败坏道： “肖燕燕，我说正经的。我今日刚教训了红花，可她显然不长记性。你准备把她怎么办？” 因为这句话，杨淑的脚步终于停了停。 “我之前就说过，让你把她的位置留给我。你不会以为，我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往后移一移吧？要坐，当然是把原本这个位置上的人彻底拉下来，然后狠狠的踩在脚下了。” 果然，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出乎肖暮霆的预料。 “可你现在已经用不着坐这个位置了。” “不用试探我，位置空悬，自然是阁主你想让谁坐就让谁坐。我在这里待不久，没打算扶持任何一个新人。” 第440章 慰藉 杨淑今天一早就接待了青木使，然后下午又去和红花打了一架。傍晚的时候，又和肖暮霆演了一场戏。回到护法院的时候，天都黑了。 杨淑累的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做。吃完饭后就睡了。 第二天，她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 “我要去杀了她。”长恒的声音。 “你醒了。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呢。”芳怡的声音。 杨淑大惊，只来得及披上衣服，连头发都没梳，就快步去了长恒所在的那间房。 等她冲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长恒跌倒在床边，不断的挣扎着。他似乎想要爬起来，可躺了大半天，没吃没喝，还失血过多，试了好几次都爬不起来。而芳怡想要扶他，可他挣扎的厉害。 “你让开，他想死就让他去死。” 杨淑眉头一竖，眼眸一厉，冲芳怡喊了一声。 芳怡一愣，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杨淑就在这时拔出了腰间的破军，剑尖直抵在了长恒的咽喉。 “你闹够了没有？” 杨淑严肃着表情，厉声质问。 看到她，长恒冷静了些。 “红花，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杨淑先是挥手示意芳怡离开，然后冷笑着看向长恒。 “好啊，你去。我倒要看看，出了这个门，在红花手里你能走过几招？” 说完竟真的让开了身子。 杨淑没有劝，反倒用了激将法。这一招，反而让长恒停下了动作。 “去啊，你怎么不去了？等你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整个梅花阁也不会有人给你收尸。不仅如此，每年清明寒食连个给你妹妹上坟祭扫的人都没有。” 因为这句话，长恒彻底泄了气。 他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是啊，我杀不了她。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妹妹和全村人的仇就没人报了。是我没用。” 他说着说着，有泪水从眼里流了下来，眼神里也全是绝望。 杨淑见此，叹了口气。回身关上了门，然后坐在了床边。 “你杀不了她，但我能。” 听到这句话，长恒霍然抬头，眼神瞬间亮的惊人。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杨淑脚下，然后把额头贴在地上。 “护法，求你替我杀了红花，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死也可以。” 杨淑站起来，然后也蹲在了床边。她伸手拍了拍长恒的肩膀，放柔声音道： “我可以替你杀了红花，也不要你死。你才只有十八岁，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你该好好活着，替你妹妹，替你们全村人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长恒彻底忍不住了，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杨淑伸出双手，把长恒的上半身扶起来，用自己不算宽厚的肩膀，替这个少年撑起一片天。 她拍了拍长恒的背，轻声道： “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完以后，就打起精神，和我一起替你妹妹报仇。等红花死了，就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静静的相拥。不时传来长恒的抽气声。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男女之情，有的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给彼此的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长恒的抽泣声渐渐停了。他也终于意识到，他和杨淑的距离太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杨淑的肩膀上抬起了头。杨淑也顺势松开了手。 “多谢护法了。” “没事。” 杨淑自己先站了起来，然后一用力，又把长恒扶到了床上。 “芳怡，让人去做些好克化的吃食，顺便把这小子的药也煎好了端来。”她扬声冲外面喊了一句。 芳怡在外面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护法，您，何时动红花啊？” 杨淑知道长恒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也不瞒他。 “我要用她对付范越，作为和“银面飞刀”合作的投名状。等这件事一了，我一定把红花交给你。” “谢谢您护法。我能为您做什么？”长恒感激的问。 “我说过，不要你做什么。好好养伤，过两天和我一起回扬州。还有，从今天起，一直到红花死的那天，你就是我的影奴了。也别叫长恒了，就叫你自己的名字魏明玕。留在我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吧。” “谢护法。” 魏明玕半靠在床上，抱拳低头向杨淑行礼。 …… 之后的几天，杨淑没再去过红花或者其他人的院子讨嫌。只偶尔悄悄去阁主院，和肖暮霆商量下之后人手的安排和对付顾璟程的计划。 虽然她已经有意避开红花了，但红花还是气的不轻。因为有的时候，她能看到杨淑带着长恒出现在总部里。她气势汹汹的上前质问的时候，杨淑就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对长恒道： “告诉红花使，你叫什么，是谁的影奴。” 也许是因为有杨淑撑腰，也有可能是魏疏影的死让长恒暂无顾忌，不，现在是魏明玕了。总之一向在红花面前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魏明玕，抬头强忍着恨意，直视着红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是护法的影奴，魏明玕。” “你……” 红花指着他，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行了，明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红花使就别自取其辱了。” 杨淑挡在魏明玕面前，伸手把红花指着魏明玕的手拨开了。 红花气的咬牙切齿，但却又毫无办法，只得作罢。 …… 又过了几天，杨淑准备走了。经过她和肖暮霆的商量，红花和文雪跟着她一起回扬州，青木使也跟着去南方，但暂时不去扬州，在南边做后盾。总部只留肖暮霆和蓝山使。 走的那天，蓝山使和岳于泉等人都来送他们。 “拿着拿着，我又抓紧时间多做了几瓶不一样的解毒丸，你都试试啊。” 岳老不由分说的把好几瓶药丸塞给了杨淑。 杨淑十分无奈，岳老之前给她的那一瓶，她动都没动。但她知道岳于泉是对她好，所以就都笑着收了。 “那就多谢岳老了。” “阁主呢？”红花突然问。 也难怪她有此一问。这回不同以往，梅花阁的大部分精锐都跟着一起走了。作为阁主的肖暮霆怎么都该来送送。 没人接她这话，可文雪等人还是下意识看了眼阁主院的方向。 只有杨淑，别说回头了，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燕儿丫头，你别介意啊，阁主只是……” 还不等岳于泉说完，杨淑就笑着打断了他。 “我知道的，也不会放在心上。” “虚伪。”红花小声嘀咕了一声。 杨淑不理她，只说道： “各位，我们走吧。” 说完，一提缰绳，率先打马朝前跑去。 杨淑是真的不在意肖暮霆没来送她，因为他俩昨晚就见过了。当然是她主动去找的肖暮霆。 当她提着一壶酒和一个大食盒，在半夜出现在肖暮霆面前的时候，肖暮霆显得十分无语。 “我当年就想问你了，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还要专门来请我喝酒。” 杨淑冷笑一声，无所谓道： “你爱喝不喝，当我求着你吗？我自己身上还有伤没好呢，要不是想着与你合作在先，以后又不知能不能再相见，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你这儿来喝酒？” “我又没让你来找我。” 话是这么说，肖暮霆还是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三年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你我好像也是这样，对面而坐，预祝成功。” 不知怎么的，杨淑突然就生出无限感慨。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肖暮霆问。 杨淑苦笑，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说的也是，这种调调不适合我。还是说点别的吧。”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放在了桌上。 第441章 赴会 “这什么东西？”肖暮霆问。 “凤血玉髓。” 杨淑这话落下，肖暮霆瞬间抬起了头，眼神死死的看向了她。 “我听说，自你经脉受损后，这几年仍不时感到经脉滞塞，私下里也总让人找些修复经脉的灵药。凤血玉髓是什么东西，不用我告诉你吧。” ，凤血玉髓是西域传来的一种对经脉修复特别好的灵药，这东西对肖暮霆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可此时的他非但不高兴，脸色还十分难看。 “你什么意思？你在羞辱我？” “又来了。你我现在不是敌对关系，我又何苦害你？” 杨淑突然放软了声音，满脸感慨的说： “暮霆，我当年那样对你，后来又和义父……我欠你的。正好，你今年也弱冠了，这东西全当我送你的生辰礼了。至于之前那箱子破烂，你丢了就丢了吧。这些话你可以不信，但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本来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可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相见的一日，我这才多说了两句。阁主见谅。” “谁稀罕，哪儿弄来的？” 话虽如此说，但肖暮霆还是伸手拿过了桌上的小瓶子。 杨淑笑道：“顾璟程那儿。从绿柳山庄出来的时候，情报堂的一个小兄弟给我的。听说，饮血功之所以会让人迅速暴毙，经脉受损就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还有大事未成，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各种灵药他都备了不少。可惜了，情报堂那小兄弟的地位不够高，就搞到这么一小瓶。” 肖暮霆毫不怀疑，只要给杨淑机会，她一定会把顾璟程收集的那些灵药全部拿走。就算拿不走，也会全部毁掉。 “我看你酒喝多了吧。今日可真是矫情。” 杨淑只听着，笑而不语。 肖暮霆看着他，犹豫了许久，突然说： “肖燕燕，你尽量活着回来。你若活着回来了，我便也送你一份礼。” 杨淑一愣，笑了： “好，我尽量。” 然后她举起酒杯，和肖暮霆碰了一下。 “你我满饮此杯，祝我能活着回来，也祝你能一直稳坐高位。”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竟都有了些笑意，纷纷仰头饮尽杯中酒。 杨淑走后许久，肖暮霆才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他旋转书架上的一个摆件，书架中间那层的隔板向旁边移去，一个暗格出现在面前。肖暮霆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数10个小瓶子。瓶子是用琉璃制的，能清楚的看见里面装着的是暗红的液体。 肖暮霆盯着这些东西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它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都说肖庆岚当年想带走肖燕燕，可人算不如天算，竟被肖燕燕反杀了。可真的是这样吗？肖暮霆以前以为是，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这箱子东西，就是他爹留给他的后路。这次他没有提，可杨淑如果能活着回来，他不介意把这些东西送给她。 …… 这次他们去扬州的人不少，谨慎起见，当然还是分开走的。杨淑带着魏明玕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两人又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自然也是最先到的。杨淑本来想打听一下，墨天浩还在不在扬州。如果还在，她就想办法见他一面，看能不能再谈一谈合作。如果墨天浩已经去苏州了，她就先去见沈图和樊英等人。 可即将到扬州的时候，杨淑收到了一条消息。去处理天法魔女和鬼婆婆的范越没回来。据和他一起的暗罗卫说，他被天法魔女他们设的陷阱困住了。墨天浩正好还没去苏州，所以直接转道去了扬州郊外。 杨淑皱着眉思索着。范越大概率已经和顾璟程合作了，说他被顾璟程的人困住了，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吧。墨天浩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为什么还要去救范越呢？ 杨淑一时想不明白。但她知道，墨天浩危险了。 想了想，她下定了决心，把魏明玕叫了过来。 “明玕，你明日先进城，我去帮一帮银副指挥使。” 魏明玕有所不解，墨天浩明明是暗罗卫的人，杨淑为什么还要去帮他。但以前在红花身边养成了习惯，让他没有细问。 “奴知道了。” 见他并不多问，杨淑笑了笑。 “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不必自称为奴。” 这段时间，经过杨淑的开导，魏明玕的心境也开朗了不少，不由也笑了笑。 “是，属下知道了。” 杨淑还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他： “扬州的那个舵主是红花的人，你最好别去找他们。你可以去找天山的人，扬州的局势很乱，他们现在也不安全。你不是要报答我吗，就替我照看我儿子和舅舅吧。” 听到这话，魏明玕立刻坚定的点头： “好，我一定好好照顾您的家人。” “哦对了，文雪他们没这么快到扬州，你可以先去找左子辰，报我的名字，他会帮你的。” 杨淑又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 “好。” 魏明玕说着，着手准备起易容的东西。杨淑不进城无所谓，但他要进城，自然需要准备这些。 可杨淑看到他在准备这些，却摇了摇头拦住了他。 “不用准备了。暗罗卫不认识你的脸，不要紧的。你这张脸，天山的人，说不定会对你格外优待。” 说这话的时候，杨淑满脸的怅然。 赶路的这些天，关于长风的事，杨淑也陆陆续续和魏明玕说了不少。如今魏明玕听了她这话，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行了，别多想。我说过，这张脸是父母给你的，不必介怀。你应该用此优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 魏明玕一笑，点了点头。 …… 第二天，杨淑看着魏明玕进了扬州城，自己也打马直奔郊外。 …… 再说墨天浩。他不知道这可能是范越和顾璟程给他设的局吗？当然不。可他不得不去。因为范越在去之前，给许文方上了一道折子。大概的意思是，墨天浩和他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墨天浩现在对他意见很大，这样下去，两人怕是不能很好的合作。 许文方虽远在京城，但扬州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他先是把范越骂了一顿，痛斥他残害同僚。然后又敲打了墨天浩，让他不要意气用事，坏了他们的计划。 墨天浩也想上折子，和许文方说说范越可能已经便捷的事。但一来一回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根本来不及。 想了一个晚上，墨天浩想通了。反正他艺高人胆大，倒要看看范越他们想干什么。说不定他还能借此光明正大的弄死范越呢。 就这样，墨天浩没有带任何人，一个人单刀赴会。 当然，他不是真的莽夫，他之所以敢一个人赴会，是因为他知道，从一开始就只有天法魔女和鬼婆婆两个人。回来的暗罗卫说，他们之所以会被困住，是因为鬼婆婆用了毒药。如果顾璟程又偷偷派了其他人，暗罗卫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所以墨天浩有自信，哪怕加上范越，他以一敌三，就算不能赢，也可以全身而退。 等他到范越被带走的地方，他就更清楚，这绝对是针对他的局。 这是一个狭长的峡谷，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长度好几十里，但宽度最宽处也不过几十丈，最窄的地方更是只容一人通过。这样的地形，范越三人虽然不能把他彻底困死在这里，但一头一尾，中间在站一个，他就无路可逃了。 墨天浩轻声一笑，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以往那张温和的脸上，此时眉眼锋锐，甚至透着几分狂傲，似乎根本不把眼前的危险当回事。 第442章 营救 墨天浩猜的对也不对。范越没有亲自来杀他。因为他和墨天浩是同僚。墨天浩若真死了，他如果在场，也说不清楚。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趁墨天浩没回来之前，把他在扬州的钉子全部拔掉。 但墨天浩也并不轻松，因为他们对付他的办法，不只是鬼婆婆的毒药，还有情蛊。就是当年肖庆岚和古云燕双双中的情蛊。此种春药霸道至极，中者无论男女，若不与人交合，必死无疑。 只是现在，墨天浩是不知道的。 他踏入峡谷，看着似是毫不犹豫，实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尚未行出多远，他便瞅见了一根横亘于两棵树之间，肉眼近乎难以察觉的细线。 墨天浩冷冷一笑，随手掏出一把飞刀猛地甩了过去。那细线当即应击而断，刹那间，十几把暗器从四面八方飞射而出。墨天浩看都不看一眼，从那两棵树的旁边错身而过。 然而，仅仅迈出两步，墨天浩便听到了脚下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嚓”。他心头猛地一惊，迅速向后跃去。就在他原先所站立的位置，数十根尖锐的竹刺倏地射了出来。 还没等墨天浩缓过一口气，他身后的大树之上又撒下了一把粉末。此粉末漆黑如墨，形似沙子，因其诡异，又称鬼沙，正是鬼婆婆的独门毒药。 墨天浩早有防备，迅速拔出长刀，身形如闪电般急闪而过，没有一粒粉末能沾他身。但他对此只会偷袭的行径已然厌烦至极，怒吼一声： “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娇媚无比的女子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银副指挥使，可还记得奴家呀？” 墨天浩咬着牙关，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 “天法魔女。” 天法魔女这个人，和红花很像，都是喜欢和男人苟合的。但是她比红花更无耻，红花只是单纯的喜欢男人，可她是采阳补阴。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但她运气不好，几年前偏偏挑中了墨天浩。然后自然是被墨天浩狠狠收拾了一顿。若不是那时候墨天浩经验尚浅，她都活不到今天。 “大人记性可真好。” 天法魔女娇笑着，终于从树后闪了出来。 只见那是个身穿娇粉色罗群的美艳女子。可墨天浩连看都不看，冷冷的问道： “范越呢？” 天法魔女掩口娇笑：“啊哈哈。银副指挥使想找人，要先过了奴家这一关哦。” 墨天浩看不得这女人如此姿态，觉得辣眼睛，直接就提刀迎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又撒下一把鬼沙。 墨天浩没有杨淑的百毒不侵，见此只能躲开。但他武功好，即使如此，也不落于下风。 天法魔女已经被伤了好几下。一开始她还能边打边调笑墨天浩两句。但现在她就只能一味躲避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几年不见，“银面飞刀”已经变得如此厉害。 一直没正面现身的鬼婆婆也不比她好到哪去，墨天浩的刀虽然没往她身上捅，但她每撒下一把鬼沙，墨天浩的飞刀就会如影随形的射过来。 “小妮子，还不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真想让你我都死在这后生手里吗？” 随着鬼婆婆话落，她也终于正面迎上了墨天浩。与此同时，天法魔女却往后退去。她甚至拿出了一支笛子吹了起来。 如此明显的动作，墨天浩怎么可能没发现。但鬼婆婆就像不要命一样，手里的龙头拐杖舞的虎虎生风。同时鬼沙也像不要钱一样，铺天盖地的撒向墨天浩。 墨天浩对此毒虽早有防备，但也不能完全不在乎。就是这么一分神，等他意识到有东西靠近了他的时候，那东西已经离他很近了。墨天浩掏出一把飞刀，直接射了过去。可是那东西竟然躲开了。 墨天浩一愣，仔细看过去。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只小飞虫。 墨天浩刚想用刀刺，鬼婆婆的龙头杖就又到了。墨天浩无奈，只好继续应付鬼婆婆。 这时候，天法魔女也重新攻了过来。而且她和鬼婆婆越战越勇，不惜受伤也要和墨天浩拼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墨天浩在防备，终究还是被那只小飞虫叮了一口。 他一惊，赶紧边打，边快速拿出一颗解毒丸吞了下去。这是暗罗卫特制的解毒丸，大多数毒都能解。只是他错了，情蛊是无解的。 很快，墨天浩就感到小腹处升起一股热意，看着面前娇美的天法魔女，他更是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药了。 “无耻。” 墨天浩骂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两刀，迫使自己清醒一点。接着他更加不要命的攻向天法魔女和鬼婆婆。 两人没想到，墨天浩中了药后还能这么神勇。他们本来就等着墨天浩倒下了，结果被打的连连后退。 还好墨天浩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是边打边退。在重伤了鬼婆婆后，他主动迅速退去。 天法魔女还想追，却被鬼婆婆拦住了。 “别追了。情蛊霸道，等他控制不住了，你我再去。” 一听这话，天法魔女果然不再追了。她哈哈大笑： “哈哈哈。当年他敢伤我，看不上我，我今日就要他求着我。哈哈哈。” “别彻底弄死了，给老婆子留一口气。活体取肝，效果才最好。” 她的鬼沙，其中一味药就是人肝。这次为了对付墨天浩，她损失了不少鬼沙。正好让墨天浩自己补上。 两人竟就这么议论起了对墨天浩的处置。 “你们想杀谁啊？又想取谁的肝啊？” 突然，一个低沉的女声插了进来。 两人大惊，他们竟都没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你是谁？” 天法魔女虽然这么问了，但当她转过身去，看清眼前的女人那一身打扮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深紫色长裙，彼岸花镂空纹样面具，发丝未束随风飘舞，不是梅花阁的肖燕燕又是谁？ 杨淑也是刚到，正好和退走的墨天浩走岔了。她一来，就看见了地上的十几把飞刀，和撒了满地的鬼沙。于是她知道，墨天浩和面前这两人已经打过一架了。看两人洋洋得意，杨淑就在她们后面听两人说话。这才知道墨天浩中了情蛊。情蛊是什么东西，杨淑清楚的很。她要尽快找到墨天浩才行，所以她出了声。 天法魔女和鬼婆婆都是顾璟程的人，关于肖燕燕未死，且对上了自家主人的事，两人都知道。所以见到杨淑，她们虽有些惊讶，却也不至于太过震惊。 “原来是肖护法，失敬失敬。”鬼婆婆先开了口。 “哼。鬼婆子，你跟她废什么话？难不成以为她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天法魔女十分不屑，直接顶了鬼婆婆一句。 “说的是。天法魔女，你想采阳补阴的对象是我男人。鬼婆婆你想杀人取肝的也是我男人。敢动我男人，活得不耐烦了。” 杨淑说完，就拔出破军朝天法魔女刺去。 见此，天法魔女和鬼婆婆也无话可说，纷纷各显神通。 两人刚才就被墨天浩伤的不轻，要不是中了情蛊，再给他一刻钟，天法魔女两人绝对活不成了。而杨淑，更不用在意什么鬼沙、情蛊，应付起两人更是得心应手。再加上杨淑想尽快打发了她们去找墨天浩，她出手就越发狠辣了。 先是鬼婆婆，再是天法魔女，两人很快就倒在了杨淑的剑下。 杨淑抖了抖手腕，剑刃上的血珠落在地上。她看也没看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转身就去找墨天浩了。 第443章 疯狂 杨淑怕天法魔女她们还有帮手，也怕墨天浩不搭理她，所以她不敢大喊，只能直接寻找。可峡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么找太费劲了。 墨天浩之前应该也受伤了，杨淑一路上都看到了星星点点的鲜血。也不知道是之前天法魔女她们的安排，还是墨天浩为了拖住天法魔女的手段，杨淑跟着血迹一路而来，机关是一个接着一个，让她烦不胜烦。 墨天浩的状态很不好，他的左臂上已满是自己划出来的刀痕。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呼吸也越发粗重。他现在正躲在峡谷的最窄处，整个人紧靠着山壁，不断的喘息着。这个位置虽然很容易被堵死，但最少能防止后面有人偷袭。杨淑猜的没错，她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机关，一部分是天法魔女她们事先准备的，还有一部分就是墨天浩一路走一路弄的。 墨天浩再次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在心里暗暗发誓： “范越，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回去，否则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这么多机关陷阱，绝对不是天法魔女和鬼婆婆两人就能弄出来的，光是墨天浩看到的，有不少就是暗罗卫特制的。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范越布置的。而且墨天浩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情蛊，这东西最早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天法魔女原本知不知道，墨天浩不清楚。但常年在西北的范越，肯定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墨天浩越发恨的咬牙切齿。 突然，他隐隐约约听见有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凭借着最后一丝顽强的意志力，墨天浩背靠着山壁。右手紧握着长刀，左手藏在袖子里捏着飞刀。他今日即便是死在这儿，也绝不会让天法魔女的阴谋得逞。 杨淑顺着血迹和脚印找到墨天浩的时候，便瞧见他倚在山壁之上，手中紧握着刀，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可杨淑留意到，他虽站得笔直，但眼神已然有些迷离恍惚了。 杨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隔着几步的距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墨天浩。” 墨天浩的脑子此刻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他隐约瞧见有个人影正朝着自己走来，然而他却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听到那人喊了自己一声。这个声音极为熟悉，他不由地抬起头，略带恍惚的喃喃自语道： “淑淑。” 听到这个称呼，杨淑不禁愣了一下。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墨天浩的眼神竟突然清明了一瞬。紧接着，杨淑就眼睁睁地看着墨天浩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了一刀。 她一惊，连忙快走两步，紧紧握住了墨天浩的手。 “你干什么？” “杨淑。” 墨天浩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眼中闪过厌恶，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杨淑却更加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 凑近之后杨淑才发现，墨天浩的左臂之上已然布满了刀痕。这一只手上所受的伤，比之前天法魔女和鬼婆婆两人加起来造成的还要多。 墨天浩并未回答杨淑之前的问题，杨淑握住他手时的触感，又让他的意识有些不清醒起来。他下意识地还想再划一刀，刀却被杨淑抢先一步夺了下来。 “别白费力气了，你中的是情蛊，无论你划多少刀都是没用的。” “不关你的事。” 墨天浩咬着牙，用力从杨淑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可杨淑的动作比他更快，见手被甩脱，当即立断双手一扣，把墨天浩抵在了山壁上。 “你放手。”墨天浩咬牙切齿。 杨淑理也不理，腾出一只手，先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然后又伸手摘掉了墨天浩脸上的面具。 墨天浩的脸已经通红一片，像是喝了酒。杨淑直接把手掌贴在了他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现在浑身燥热的墨天浩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微微动了动脑袋，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杨淑的手。 但很快，强大的意志力就让他清醒了过来。他开始挣扎。 “混账，你干什么？” 杨淑没有放手，更加用力的把手贴在了墨天浩的脸上。情蛊是什么东西，她最清楚不过。从她来找墨天浩开始，她就知道她该干什么，两人之后会发生什么。 “墨天浩，你看着我。之前你叫了我什么，不用我告诉你吧。你分明对我有情，现在为何不愿意？堂堂暗罗卫副指挥使，连承认喜欢一个女人都不敢吗？” 杨淑的声音低沉中又带着几分威严，墨天浩不自觉的看向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本该古井无波，可此时里面燃烧着的却是炽烈的爱意，和难以察觉的痛苦。墨天浩觉得，自己就要陷进这双眼睛里了。 他狠狠咬了下舌头，丝丝血迹在口中蔓延。他用最后的理智撇开头，不与杨淑对视，却再也无力推开她。 “我杨淑一向爱憎分明。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我恨你骗了我不错，但我也必须承认，墨天浩，你赢了，我喜欢上你了。” 墨天浩其实已经几乎听不见杨淑在说什么，他的眼前只有面前女人那张颇具攻击性的脸，他觉得他快忍不住了。 “滚，滚开。”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身子已不自觉离杨淑越来越近。 杨淑也不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两人距离极近，能清楚地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墨天浩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杨淑耳畔，激起了阵阵酥麻。可她不仅没有退缩，还伸手抱住了墨天浩劲瘦的腰身。 此刻的墨天浩几乎理智全失，他的眼前只有杨淑银白如玉的耳垂。下一刻，他微微低头，含住了那耳垂。 杨淑身子一颤，有些站不住。墨天浩也站不住，两人顺势滑坐在地。 “杨淑，你为什么是肖燕燕？” 墨天浩把下巴放在杨淑肩头，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语。说着说着，杨淑甚至感觉到肩头的衣服湿了。 杨淑知道，这是墨天浩的泪。她也知道，墨天浩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如果她只是杨淑，他们也许能做一世恩爱夫妻，可惜，在杨淑之前，她先是梅花阁的肖燕燕。 “我明知不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全家？为什么你是肖燕燕？” 墨天浩嘀嘀咕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喜不喜欢杨淑这个问题，他一开始觉得很可笑。后来则是不敢想，他怕得出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结论。恐怕也只有在如此不清醒的状态下，他才会说出：“我喜欢上你了。”这样的话。 杨淑听着墨天浩含糊不清的低语，心仿佛是被刀割了一样疼痛。她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道： “对不起。” 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这是自长风死后，她第一次落泪。 这时候，墨天浩挂着满脸的泪抬起了头，然后突然一个用力，把杨淑扑倒在地。不等杨淑做出反应，他又用唇堵住了她的唇。 墨天浩曾经的吻是克制的，都会考虑杨淑的感受。可如今，他的吻是凶狠的。仿佛要把一切情绪都发泄出来。 杨淑也不是个会认输的人，见墨天浩凶狠，她就变的更凶狠。两人的唇齿交缠，口中都是腥甜，分不清是谁的血或者泪。 “撕拉”，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更主动的，总之是两个人肉体和灵魂的交融。 这一夜，两人很是疯狂，谁也不服谁，做了好几次。折腾到半夜，两人才相拥着入眠。 第444章 承诺 天色微亮的时候，杨淑率先醒了过来。她艰难的动了动，浑身酸痛，嘴唇上更是疼的很。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墨天浩，他紧闭双眼，还没醒来。杨淑伸手摸了摸墨天浩的脑袋，有些发热。她这才注意到，墨天浩胳膊上的那些刀痕都很深，有的甚至见了骨，加上昨晚的动作，有些伤口都裂开了。还有之前鬼婆婆的鬼沙，墨天浩即使再小心，还是无可避免的沾到了一点。那东西与其说是毒，杨淑觉得它更像化尸粉，粘在皮肤上就是一个洞。 杨淑做起身，还好两人的衣服都还能穿。她没有惊动墨天浩，起身在周围找了找，竟真给她找到些白茅根。杨淑大喜，采了些，嚼碎后敷在了墨天浩的伤口上，然后又用墨天浩自己的衣服布条给他包扎了一下。 这个过程中，墨天浩的眼皮颤了颤，眼看着就要醒。杨淑干脆利落的点了他的安眠穴，她还没做好和墨天浩谈判的准备，墨天浩也需要休息。 接着杨淑在峡谷里转了转，之前应该是她多虑了，范越等人没有再派人来。她放了心，走回天法魔女和鬼婆婆死的地方，毫不客气的把两人的外衣都脱了下来。她和墨天浩的衣服虽都还能穿，但都已经破损的厉害。然后她又在峡谷里抓了几只兔子、野鸡，生了一团火，慢慢的烤起来。 …… 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墨天浩也醒了过来。他躺在地上许久，才缓缓坐了起来。昨晚的事，他虽不是完全记得，但有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一时间，他的脸色和心情都十分复杂。 他四下里看了看，杨淑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刀和面具好好的被放在旁边，杨淑显然没打算动。一低头，墨天浩又看到了胳膊上缠着的布条。想起早上隐约的记忆，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墨天浩拢好衣服，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找杨淑。他很肯定，杨淑一定还在这里。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杨淑。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前是升起的篝火。她手里翻动着用树枝串起来的兔子，，旁边还有烤好的烤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杨淑头也没回，只说： “醒了？吃吗？” 说着，把已经烤好的鸡递给墨天浩。 墨天浩沉着脸，但还是走到杨淑对面坐下，并接过她递过来的烤鸡。 墨天浩是从扬州城里来的，身上除了兵器，什么都没有。可杨淑是从蜀中一路而来的，水囊、粗盐都有。她做惯了这些，烤鸡的味道更不会差。墨天浩直接咬了一口。 看他吃的毫不顾忌，杨淑忍不住调笑道： “不怕我给你下毒啊？” 墨天浩痴笑：“你若想杀我，刚才就能动手了。” “哈。” 杨淑笑了：“你倒看的明白，那我们谈谈吧。” 墨天浩脸色不好，但他说： “你想谈什么？” 此时的两人都无比冷静，仿佛昨晚那两个凶狠、疯狂又绝望的人根本不是他们。 “还是之前的事，我们合作吧。” “凭什么？”墨天浩问。 杨淑刚想说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脸色十分复杂道： “要不你还是先把衣服穿穿好再谈？” 然后把鬼婆婆的斗篷扔了过去。。 墨天浩下意识的接过斗篷，顺着杨淑的目光一低头。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破，即使他已经很小心，胸口还是有大片皮肤暴露出来，而且昭示着昨日疯狂暧昧的红痕清晰可见。一时间，他的脸色格外难看。 杨淑想笑，但终究忍住了。她撇开头，冷静的反问： “我被天山和左家的人围攻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没猜错的话，之后你应该也让人找过我吧？” 墨天浩咬着牙，回答： “是，你回梅花阁了吧？” 杨淑笑了笑，无奈道： “是啊，我回梅花阁了。但在这之前，我还去了一个地方。你猜猜是哪儿？” 墨天浩没说话，只目光冷清的看着她。 “我去了绿柳山庄，被顾璟程的人抓走的。” 这下，墨天浩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惊讶，但他仍没有说话。 而杨淑把在绿柳山庄的事和墨天浩说了。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顾璟程集结了一批江湖上臭名昭着的人，这才是他的后手。加上他已经和范越合作了，他有多难对付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墨天浩继续沉默，但脸上显出一派深思的模样。 “左子辰和红花的武功如何，你应该知道。比之你我是差了一点，但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他俩都说了，现在的顾璟程很可怕。”杨淑还在继续劝说。 “我知道。”墨天浩终于开口了。 可还没等杨淑高兴，他却又说： “可我没必要和你合作。暗罗卫不缺人，朝廷更不缺人。” 杨淑无奈，从烤好的兔子上撕下一条兔腿啃起来。 “你说的没错。朝廷若真想让顾璟程死，派个三万五万的兵马，顾璟程就是三头六臂也没用。就像当年的那个魔头。可如果是这样，你们暗罗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百姓辛辛苦苦省下给你们的这份赋税钱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拿去养大庆的军队。” “嗖”，话音刚落，就有个什么东西从她耳边擦了过去。从杨淑耳边飞过去的是刚才拿在墨天浩手里串烤鸡的树枝，可杨淑没有躲，因为她知道，墨天浩并不想杀她。刚才那根树枝也只是擦过了她的耳边，削断了她的一缕头发，然后定在了她身后的山壁上。 “没必要吓唬我，你知道这招对我没用。大庆建国八十余年，和梅花阁或者其他不是正派的组织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你何必这么抗拒呢？如果是因为我，那没这个必要啊。公司公司，公在前，私在后，你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梅花阁，而是顾璟程。” 墨天浩冷笑，吐出冷若冰霜的一句话： “我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你，肖燕燕。” “不。” 杨淑丝毫不受影响，摇头道： “方允知永远的敌人才是肖燕燕，可你，先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银面飞刀”，然后是风雷镖局的墨天浩，最后才是方家的小公子方允知。不是吗？” 墨天浩沉默了。是吗？确实是。自他加入暗罗卫起，他就已经抛弃了自我，他早就不是方允知了。 “最多我答应你，等此间事了，你想把我送官查办，还是你我私了，我都奉陪到底。” 听到这句话，墨天浩终于露出了几分兴趣之色，他问： “我凭什么相信你？” 杨淑看着他的眼睛，无比平静的坦然道： “我活不过半年了。” 墨天浩的脸上闪过一瞬茫然，然后是错愕，接着又迅速恢复平静。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杨淑看也不看，把自己中了生死蛊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墨天浩。 “墨天浩，我不怕死。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可能还是会举起手中的剑杀了我的恩人，你的全家。因为那是我当时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当时的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所以我怕死，也不能死。可现在，我不怕死了。欠你的，我愿意用命来偿。而且我本来就没多久好活了，所以你不必怀疑我这画的真假。只要顾璟程死了，我任你处置。” 墨天浩咬着牙，双眼赤红。手里的踏燕刀早已横在了杨淑面前。 “你这条贱命，如何配与我家八口人相提并论？” 杨淑仍然没有动，只是目光悲哀的看着墨天浩。她知道墨天浩会怎么选。 第445章 成交 墨天浩当然想杀了杨淑，无时无刻不在想。尤其是她说出，再来一次还是会杀了他全家的时候，墨天浩简直想扒了她的皮。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杨淑说的也是对的。顾璟程再厉害，朝廷也不可能派兵来清剿他。要是真派兵了，他们暗罗卫就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可暗罗卫中，许指挥使不良于行，已经许多年没有亲自出过手了。而范越，已经肯定和顾璟程合作了。凭他和他的人，墨天浩没有十足的自信拿下顾璟程。找人合作的话，什么左子辰，什么江南四大世家，都没有一个杨淑有本事，更何况还有可能是她身后的一整个梅花阁。 “你代表的是你自己，还是梅花阁？” 听到这句话，杨淑心中大定。她轻笑道： “你猜，我非要回梅花阁一趟是为了什么？” 墨天浩没说话，他已经听懂了。 “那你呢？代表的又是谁？”杨淑反问。 墨天浩脸色沉沉，冷冷道： “现在是我，但南边的暗罗卫有我做主。” “说得好。那么，合作愉快。” 杨淑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墨天浩顿了顿，终究也伸出了手。两人的双掌在半空中重重一击。 “既然已经谈完了，那就回城吧。” 墨天浩说着，就站起身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范越付出代价了。 “等会儿。” 杨淑却丝毫不急，依旧稳稳地坐着，没有动弹。 “你又想干什么？” 墨天浩转过头来，眼眸之中是毫不加以掩饰的不耐烦。 “你这么着急作甚？不就是为了对付范越吗？你倘若杀了他，你自己同样也要吃挂落的。” “这不关你的事。” 墨天浩难道不清楚杀了范越，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吗？他当然知道啊。若不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在知晓钱缘州是范越所杀之后，他早就动手了。哪能轮到范越来算计他？然而范越已然成为了暗罗卫的一颗毒瘤，如果不加以处置，他只会继续化脓生疮，以致腐烂。最后给自己造成更大的麻烦。 “我替你杀呀。反正我和他本就立场相对，杀了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就在他思绪翻涌的时候，杨淑突然说。 墨天浩心念倏地一动，其实最开始他打的便是这个主意。若是真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他重新坐了下来，问道： “条件呢？” 他可不相信，杨淑会如此好心。杨淑能这般说，必定是有所企图。 “我的身份暴露以后，与我相关的人都被你们的人监管起来了。不过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由你安排的，李叔、李婶，还有姜姨。他们定然安然无恙。可小乔，她还被关在暗罗卫的大牢里吧。银副指挥使大人有大量，就放了那丫头吧。” “不行。”墨天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啧。” 杨淑眉头一蹙，颇显无奈。 “小乔做的那点事儿，还够不上让你们暗罗卫盯着她不放吧。再者说了，小乔是什么人，范越又是什么人？用她来换范越，一换一的话，我可还吃亏了呢。” 墨天浩咬着牙，杨淑这女人可真不讨人喜欢。可他看了杨淑许久后，终于还是道： “成交。” 乔芷确实够不上惊动他们暗罗卫，他也没必要和杨淑在此事上纠缠。 不过他显然还在气头上，紧接着又嘲讽了一句： “肖护法对手下人倒是好的很。” 杨淑笑，似乎根本没听懂这话里的嘲讽之意。 “那是自然，不对手下好一点，怎么让人心甘情愿为我效力呢。” 墨天浩冷笑一声，懒得搭理她，起身就要走。 “再等一会儿。”杨淑再一次拦住了他。 这次，墨天浩没说话，只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她。 杨淑被盯得不自在，轻咳一声道： “咳。你既然放过了小乔，那阿素……” “想都别想。肖燕燕，你不要得寸进尺。” 还不等杨淑说完，墨天浩就打断了她。他知道杨淑想说什么，也绝不可能答应。 杨淑撇了撇嘴，不再说了。柳素的情况的确和乔芷不太一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她问墨天浩。 墨天浩刚想回答，两人就都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听着还不止一匹马。 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准备先藏起来静观其变。 可墨天浩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句： “尸体。” 杨淑瞬间听懂了，墨天浩这是怀疑来人是范越派来的。正好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用谁多说，两人很有默契地迅速熄灭篝火，把吃完的骨头，烧完的柴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然后一人拖着一具尸体，也藏了起来。 不多时，一行十几人就骑着马进入了山谷。这些人一看就是有目的的，一进入峡谷就开始寻找了起来。 杨淑和墨天浩把尸体藏在茂密的树丛里，两人则藏在那仅容一人通过的山壁中间。杨淑凑在墨天浩耳边轻声问： “这里面可有暗罗卫的人？” 没办法，这些人没穿暗罗卫的衣服，杨淑也没看见她认识的人，只好问问墨天浩了。 山壁狭小，两人的距离极近。杨淑的气息喷洒在墨天浩的耳廓上，让他有些不自在。但现在的确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简短道： “有。中间那两个，都是范越的人。” 杨淑瞬间猜到，其他那几个人恐怕是顾璟程的人。 两人屏气敛息，听着那些人渐渐靠近。 其中有一人说：“怎么没找到天法魔女和鬼婆婆？” 另外一人说：“倒是有打斗的痕迹。莫非她俩被“银面飞刀”杀了？” 第三个人说：“就算死了，也总有尸体。尸体呢？” 第一个人说：“天法魔女这次带了样好东西，只要“银面飞刀”中了，他未必能杀死天法魔女两人。继续找吧。” 于是几人继续寻找。 杨淑心念一动，想到了什么。她更加凑近墨天浩，嘴唇都快贴在对方的耳朵上了。 “你现在回去，范越大概会诬你和梅花阁有关。不如……” 墨天浩的眼眸闪了闪，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 一刻钟后。那些人快要找到天法魔女和鬼婆婆尸体的时候，杨淑冷不丁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暗罗卫的人，还是顾璟程的人？” 众人大惊，立刻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把杨淑围了起来。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个个都严阵以待。 杨淑轻嗤一声，满脸的不屑。 “找死。” 她说着，也拔出了剑，直接向众人而去。 她下手毫不留情，见人就杀。这些人哪里是她的对手，要不是杨淑刻意放水，根本就没人能活着离开。 待众人死的死逃的逃，杨淑才出声道： “出来吧。” 话音刚落，墨天浩就从树后闪了出来。 “一切按计划行事。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布置。”杨淑说。 墨天浩看了她许久，才说： “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别死了。否则我会很遗憾的。” 杨淑笑了：“放心，一个范越还弄不死我。倒是你，可别让顾璟程弄死了。” 墨天浩不理她，但还是说了句： “这个计策虽然好，但我的人可能会全力追杀你。你如果不动他们，柳素的事我就考虑一下。” 没办法，两人虽然合作了，但是并没规定不能动彼此的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别说没规定，就是有也不可信。为了保护自己人，墨天浩只能主动退步。 “成交。” 杨淑未必不知道墨天浩在给她画大饼，但是这个约定对她来说没有坏处。为了双方的合作稳定，不是万不得已，她本来就不会动墨天浩的人。 第446章 不善 下午时分，回去报信的人领着范越、黄龙和几十个暗罗卫来到峡谷查看。峡谷里十几具尸体，大部分是杨淑杀的范越的人，两具是天法魔女和鬼婆婆。最后一具是墨天浩。 “大人。” 黄龙目眦欲裂，大喊一声就扑了过去。 范越也有些不可置信，墨天浩真死了？他虽然希望墨天浩死，但当他真看见墨天浩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范越快走两步，走到地上的尸体前。伸手想检查下，然而黄龙却拦住了他。 “若不是为了范副指挥使，我家大人怎会惨死？” 范越一听，瞬间不高兴了。 “你什么意思？我被困，好不容易才脱身，就足以证明天法魔女她们不好对付。他自己不注意，怪得了我吗？” 本质上，这话没说错，但实在不好听，以黄龙为首的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但不同于之前钱缘州带着的那些新人，如今在场的都是能沉住气的。如果墨天浩真死了，他们就更不该和范越起冲突了。 经过检查，面前的尸体没发现有易容的痕迹，确定是墨天浩无疑。他死的极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用什么兵器杀死的。最关键的是，他的衣衫不整，让人有无限遐想。 可看到这一幕的范越却松了口气。天法魔女身上有情蛊，墨天浩如此，才符合常理。他贾欣欣的抹了抹眼睛，说道？ “将银大人的尸身好生收敛，我们尽快回去，为银大人报仇。” …… 不提霍风等人得知墨天浩死后有多难过，就说范越。他回到城内后，强压着激动，带人去了樊家。那里还有杨淑的儿子——杨成君。 自从墨天浩和他们坦白后，沈图等人就带着顾璟安住进了樊家。但扬州最近不太平，自他们住进樊家后，范越被困城外，墨天浩去救。沈图他们本想帮忙，但墨天浩知道这是范越针对他的局，所以没让。范越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吃晚饭。 “沈大侠，你就收我为徒吧。我想亲手杀了顾璟程。” 一边吃，顾璟安一边冲沈图讨好道。 沈图和几个师弟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无奈。这已经不是顾璟安第一次这么求他了。在场众人，其实都被他求过。可收徒是大事，至今没人松口。 “如果你练武的目的是报仇，那我们天山是不可能收你的。练武，在于修身养性，在于锄强扶弱，而不是复仇。你现在应该放平心态，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提升自己，报仇这才有望啊。”沈图苦口婆心劝道。 顾璟安撇撇嘴，低下了头。他难道不知道沈图说的是对的吗？他知道，但大仇未报，他如何能放平心态呢？ “樊伯伯，你不吃了吗？你要多吃点，柳姨不会有事的。” 成君看着樊英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碗筷，小声的劝道。 樊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成君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脸色难看的笑了笑，说道： “没事的，我知道。” 柳素那日和他们说过关于杨淑的事情后，倒也过了几天平常日子。可就在某天早上樊英起床后。他发现柳素不见了，桌上只留了一封信。 “樊英。吾与吾父有成约，吾为其行末一之务，彼则纵吾自由。此去危艰，若吾弗能归，尚望汝能忘吾，继善生之。终矣，望君珍重，柳素留。”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说她要去杀谁，也没有说她去了哪儿。有的，只是好似遗言的留信，和透着满满危险的意思。 樊英拿着那张薄薄的信件，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他想，柳素这女人真狠，给他留下这么一封信，就潇洒的走了。她甚至想让自己忘了她，可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除了能暗自伤神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连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呢？柳素都觉得危险的任务，他去了，除了拖她的后腿外，又能做什么呢？继当年姐姐惨死，外甥女失踪，樊英再一次的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能。 正在饭桌上的气氛因此而陷入低迷之时，樊大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二爷，不好了。范副指挥使带着不少人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众人一惊，纷纷放下了筷子，都显出凝重之色。 “怎么会是范越？他回来了？银副指挥使呢？”王鹏星下意识的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樊英心情本来就不好，之前范越借刀杀人的事他也还没找范越算。现在他还敢来找麻烦，樊英怎么能忍，当即就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天山众人见此，也只好跟了上去。沈图走出堂屋之前，还没忘了提醒樊家的下人把成君安置好。 樊家门外，范越带着一行几十人，个个严阵以待。一看就来者不善。 樊英一马当先，推开大门就走了出来。 “范副指挥使，你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登我的门，这是什么意思啊。” 樊英恶劣的态度，让范越不太高兴。但他现在懒得和樊英计较。他皱着眉，严肃道： “刚刚得到消息，银副指挥使死在了肖燕燕手里。诸位和肖燕燕交过手，樊二爷更是和她有亲戚关系。我希望诸位能带着杨成君去暗罗卫配合捉拿肖燕燕。” 众人大惊，什么？墨天浩死了？ “银副指挥使死了？”袁显评脱口而出。 “是啊。” 范越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 “敢问，银副指挥使是怎么死的？”沈图问。 “他是被肖燕燕和顾璟程的人杀死的。” 樊英虽然性子直，但还是瞬间抓住了重点。 “你胡说的吧。肖燕燕和顾璟程乃是死敌，怎会合作？” 范越一皱眉，不悦道： “樊二爷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火气。无非是之前我和你说的事。那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我收到的消息就是这样，实在抱歉。但有些事情范某不觉得自己错了，虽然之前那件事有误会，但肖燕燕确实该杀。哪怕樊二爷是她的舅舅，范某也是这么说。” 他说的大义凛然，正气满满。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毫无私心呢。 “你……” 樊英想反驳什么，但却又不知道从何反驳。因为范越其实没说错，哪怕是他，也找不到反驳的点。他总不能非要把白的说成黑的吧。 “而且我并没有说过，肖燕燕和顾璟程合作了。据暗罗卫的探查，银大人应该先是和天法魔女、鬼婆婆动了手，然后杨淑突然也去了那里。之后两人可能也动了手。就是不知道，银大人是死于天法魔女两人之手的，还是死在肖燕燕手里的了。”范越继续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所以诸位，和我走一趟吧。” 范越的语气还算和善，但看看他身后那几十个妖配大刀的暗罗卫，没有人会觉得他是真客气。 “即便真如范副指挥使所说，我们可以帮您抓肖燕燕，没必要拿一个孩子开刀吧。”众人中处事最圆滑的陈华笑着说。 “诸位，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范越的耐心已经告罄，也终于撕下了脸上那张伪善的皮。 “暗罗卫的规矩，便宜行事。你们如果不配合，那就是在与朝廷作对。” 随着他的话落下，他身后站着的那些暗罗卫们纷纷拔出了刀。 “左某前些日子刚刚上门拜访，应该已经把顾璟程的可怕和暗罗卫说的很清楚了。这种情况下，范副指挥使不想着尽快解决顾璟程，偏要在自己人这里浪费时间，这不合适吧。”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响起。 第447章 拆台 众人闻声转头，长街尽头，一名紫衣的蒙眼男子缓缓而来。是左子辰。他的身后，是福伯为首的一众人。 一个月前，左子辰和古家兄弟回到扬州后，当即就去了暗罗卫，把顾璟程的事和墨天浩说了。不过考虑到墨天浩和杨淑的关系，左子辰当时略去了和杨淑有关的一切。 墨天浩知道的事，范越当然也是知道的。看见左子辰，他皮笑肉不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左公子。你说的也没错，但肖燕燕也不能不抓啊。” 左子辰笑的和煦，话语却有些锋锐。 “范副指挥使说得对，只是事情总有个先后，当务之急，该是顾璟程才是。” “即便如此，我今日带走樊英和杨成君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呀。” 樊英听不下去了，直接骂道： “你放屁。这也好意思说是保护，明明是看管和威胁。” “你放肆。” 范越脸色一沉，腰间的长剑迅速出鞘。 沈图大惊，立刻踏前一步，挡在了樊英面前。与此同时，左子辰也动了。手里的剑直接迎上了范越的剑。 “樊家舅舅性子直，范副指挥使何必和他计较呢？” 说完这句客气话，左子辰的语气又陡然一变。 “而且不是在下看不起你们暗罗卫，我记得前不久，杨淑才当着你的面带走了银副指挥使的弟弟。这孩子至今都下落不明。” 因为这句话，范越和他身后的暗罗卫们纷纷变了脸色。 “左子辰，你这是非要和我作对是吧？”范越冷冷的问。 左子辰一拱手，嘴角的笑容不变： “范副指挥使说笑了，在下怎敢呢。只是暗罗卫分部小，这么多人怕是住不下吧。左某倒是可以帮忙的。” 暗罗卫住不下是不可能的，但左子辰这话，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好。” 范越喝了声，下令道： “拿下。” 此言既出，暗罗卫们纷纷拔出了刀。 沈图、樊英等人一看，也都拔出了剑。 可反观左子辰，他明明是这件事的挑起者，如今双方一触即发，他却一脸淡然，八方不动。 “各位稍安勿躁，范副指挥使不如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在范越面前晃了晃。 待范越及他身后的暗罗卫看清这是什么令牌后，个个脸色大变。 “大人。”有暗罗卫失声喊道。 他喊的可不是范越，而是墨天浩。因为这块令牌正是墨天浩的私人令牌。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范越厉声质问。 左子辰笑了：“瞧您这话问的。怎么在我手里。当然是银副指挥使亲手给我的了，我还能去偷去抢不成？” 他可没说谎，这还真就是墨天浩给他的。墨天浩事前虽然不知道会遇到杨淑，和她定下大计。但在他意识到范越可能在算计他的时候，他就在左子辰来找他的时候，把自己的私人令牌给了他。 为什么不是给黄龙等属下呢？因为他们都是暗罗卫，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范越之下，他们会有颇多顾忌。反倒左子辰是个外人，做事没有那么多顾忌。 “不可能。”范越咬着牙道。 “可不可能的，这令牌都在我手里。你们不会因为银副指挥使死了，就不认这令牌了吧？” 范越当然不想认，但他身后的暗罗卫们大多数都是墨天浩的人，他们肯定是要认的。 墨天浩虽然已经死了，但批文还没下来，她就还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他的令牌就也是要认的。 见众人沉默，左子辰一笑，举起手中令牌，扬声道： “银副指挥使口令，任何时候，都不得用杨成君、樊英等人，威胁、诱捕肖燕燕。他座下不留此等小人。” 范越被气了个半死，牙齿紧咬着。如果左子辰只说了前面那两句，他还能说自己不认，毕竟他又不是墨天浩的手下。但加上最后一句，那范越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要是反对，岂不是就承认自己是小人了。 “你说这话是“银面飞刀”说的，就一定是他说的了吗？” 左子辰不说话，只继续笑着。 果不其然，范越身后有人替他开口了。 “范副指挥使，银副指挥使之前是和我们说过类似的话。” 还不等范越做出反应，就有人附和了之前那人的话。 “确实如此，银副指挥使是说过。” 范越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黑。一时间如调色盘一般，精彩至极。 站在最后面的顾璟安都忍不住低头笑了。 什么叫当众拆台？这就是了。范越如何能不生气，左子辰还没说话呢，自己带的人，就开始拆他的台了。 “听见了吗范副指挥使，左某可没撒谎哦。” 范越咬牙：“好，算你狠。” 左子辰一笑：“见笑了。那您还要把杨成君和樊英带走吗？” 范越看了看左子辰手里的令牌，又回身看了眼那些吃里扒外的属下。他知道，今天带不走樊英两人了。 “我今天可以不带走他们，但是他们若有闪失，左公子能负责吗？” 左子辰还没说话，许久没说话的沈图就站了出来。 “我们天山可以负责。如果樊二爷和小成君有事，我们天山的师兄弟自当谢罪，一律承担。” 闻言，陈华、袁显评、王鹏星、陆有珉和玉灵瑞几人纷纷站到了他身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见天山的人站出来了，左子辰就没说话了。说到底，他还是想明哲保身的。答应帮墨天浩，一来是因为和杨淑的约定。二来是墨天浩告诉他，范越和顾璟程合作了，而他无疑已经得罪了顾璟程。三来嘛，就是因为左子辰私心里觉得，不管是武功，还是能力，范越都远不如墨天浩。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墨天浩死了。左子辰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种怪异之感。可这只是他的感觉，连猜测都算不上，他总要做两手准备。 范越面色阴沉，把对面这群人都一一看过一遍。然后他说： “好。各位最好说到做到。我们走。” 说完，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众人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看见范越突然又停下了。他转过头，目光凛凛的看向左子辰。 “左公子，你一个外人，银副指挥使的令牌是不是该还给暗罗卫？” 左子辰摩梭着手里的令牌，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完美。 “那是自然，等朝廷的批文下来，南边重新派了人管理，左某自当亲自上门奉还。” 现在还是不可能还的，今日他手里要不是有这块令牌，范越是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退走的。而且随着墨天浩的死讯传开，时间越长，这块令牌的作用就越小。只希望杨淑那边不要让他失望吧。 范越终究不甘心的带人走了，众人也彻底松了口气。 “左家小子，幸亏你来得及时。这个范越也太可恶了。” 自从左子辰和古月宁成婚后，樊英和他们家的关系就渐渐远了。毕竟双方见面也实在尴尬不是？可今天，樊英见到左子辰，简直高兴的不得了。走上去就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樊家舅舅你们没事就好。我有话和你们说，先进去吧。”左子辰说。 众人看出他的神情很认真，当下都没有多问，陆续走回了樊家堂屋。。 众人落座，还不等婢女上茶，左子辰就说道： “你们人不少，这个院子还是显小了些，到时候可能还有其他人要来，不如暂时换个地方住吧。” 众人被他说的不明所以。樊英问道： “还有谁要来啊？” “银副指挥使的几个亲信。可能杨淑也会来。” 第448章 聚集 众人皆是一惊，樊英更是猛地站了起来。 “淑儿，淑儿要回来了？” 左子辰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之前我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能带着德生他们二人从绿柳山庄安然归来，也多亏了杨淑。” 而后，他三言两语的把当时在绿柳山庄所发生的事情向众人讲述了一番。 “如今扬州局势动荡不安，范越今日离开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再来。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对你们这边无从下手，也有可能会前往古家。毕竟，再深的仇怨，也无法否认我岳父乃是杨淑的亲生父亲。杨淑承不承认暂且不知，但范越定然会这般想。依我的想法，你们不如全都聚集在一起，如此应对暗罗卫，胜算也能大一些。只是不知樊家舅舅您是否介意？” 樊英自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耍性子，况且古视昌夫妻都已那般模样，他又能跟他们计较什么呢？他问道： “那你为何说淑儿要回来了？” 杨淑回了梅花阁，左子辰又是如何知晓她要回扬州来的？ “不是快要回来了，而是可能已经回来了。我之所以会知晓，且今日能来得这般及时，是因为他。” 左子辰说着，招手示意身后一个低垂着头的少年走到前面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话看向那个少年。少年修鼻薄唇，眸如点漆，那一双桃花眼更是蕴含着无尽风情。 天山的众人都看直了眼，并非是因为少年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而是因为那双眼。这双眼睛给他们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这让他们不禁想起了小成君。可这个少年的眼睛比小成君的更烈焰。 此人正是魏明玕。他走上前来，冲着众人抱拳行礼： “在下肖护法座下魏明玕。” 天山众人愣了许久，还是沈图率先反应过来，抱拳回礼。 樊英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听魏明玕是杨淑的人，立刻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是淑儿的人？你在这里，那淑儿呢？” 魏明玕微微一笑：“护法在城外处理一些事，让我先进城来寻各位。” 魏明玕进城之后，依照杨淑的吩咐，没有去找梅花阁的人，而是直接去找了左子辰。没想到左子辰对他的请求不仅答应得极为爽快，手中竟然还有“银面飞刀”的令牌。倒是为他省了不少麻烦。 缓过神来的袁显评问道：“那银副指挥使当真被你家护法杀了？” 魏明玕又是微微一笑，回答得滴水不漏。 “这个我并不知晓，袁大侠还是等护法归来后再亲自问她吧。” “各位，时间紧迫，还是先走吧。”左子辰插话道。 陈华问道：“可我们这么多人，该去哪里好呢？去左家的话，这不太合适吧？” 左子辰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并非是左家。倘若只有我一人，我定然会以命相护，可我身后乃是整个左家，所以我不能将你们留在我家。”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都不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之人，也都能够理解左子辰的做法。但瞧着他的神情，应当是早有了打算。于是樊英问道：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去哪儿？” “古家武馆。” “啊？” 不单是樊英，其余人也都愣住了。如今哪里还有古家武馆啊。樊英心里这般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有啊。” 闻言，左子辰笑了。 “舅舅您忘了吗？针对古家所有的局，幕后之人正是杨淑。武馆被查封以后，里面的东西她都未曾动过。她甚至找了专人去看管。” 樊英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他之前还曾怀疑过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呢。 “恰好，我知道杨淑将古家老宅的房契、钥匙等贵重物品，都存放在了有来钱庄，她把存取的票号都放在家里了。暗罗卫搜查的时候，这些东西也被找到了。后来自然也就落在墨天浩的手里了。我上次前去找他的时候，他也将这些交给了我。那时他便与我说，建议你们都前往古家武馆，那里有一间密室，进可攻，退可守，会更安全一些。” 众人听着，皆认为左子辰所言在理，纷纷迅速开始收拾行装，而后叫上成君，准备去古家武馆。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要回去和严伯父他们商议一下后续该如何行事。我前来之时，碰到了德生和古二婶。我已让他们去接岳父和德中他们了。他们离古家武馆比你们更近，应当已经到了。”左子辰说道。 众人此时方才想起，古德生今日陪着他母亲出门了，至今尚未归来，想必是直接去了古家武馆。 “好，那就多谢左公子了。” 沈图冲着左子辰一抱拳，感谢道。 成君出来以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魏明玕瞧。口中喃喃自语： “爹。” 他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见过杨淑所画的长风画像之人，感觉自然也比沈图他们要强得多。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全都看向了成君和魏明玕。 魏明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并不喜欢有人将他与长风相提并论。但成君不过是个孩子，更是杨淑的儿子，他不可能对成君置之不理。 他走到成君面前，蹲了下来。轻声道： “我不是你爹，但我是你娘的朋友。我长得很像你爹，对不对？但我只比你年长十岁哦，你可以叫我叔叔，也可以叫我哥哥。” 说完，直接抱起了成君，跟随樊英朝着古家武馆而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沈图等人，也将魏明玕的话听得明明白白。一时间，脸色都十分复杂。 到了古家武馆，武馆大门敞开，古凛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在这非常时刻，无人去计较以往的那些恩怨。众人纷纷跟随古凛朝堂屋走去。 一路上，樊英仔细打量着古家的布置。果然如左子辰所说，杨淑得到这宅子后，未曾改动这里的一草一木。倘若不是庭院中满是落叶与灰尘，看上去又毫无生气，樊英还会以为古家人依旧住在此处呢。 走进古家堂屋，除了疯癫的王凤，可能已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古视昌古德中父子，穆彩樱古德生母子都在。除此之外，李叔、李婶、姜绣娘和霍风也在。 后面这些人，也是墨天浩在离开之前就安排妥当的。他们刚收到墨天浩已亡的消息，还来不及悲伤愤怒，就被左子辰的人寻到，一同安排到了古家。宽敞的堂屋里，十几个人相互对视，脸上尽是凝重与茫然。 …… 杨淑易容后，进了扬州城。她本来想去和魏明玕会和，但考虑到暗罗卫可能对她的追杀，还有随时会来给她捅刀子的红花，她最终决定先联系柳素，最少把扬州最近的局势弄清楚。 杨淑在几个柳素会出现的地方按照以前的习惯做了记号，然后自己找了个偏僻的小客栈休息。她进城的时候是下午，昨晚又实在没睡好，索性什么都不管，倒头就睡。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她推开门，准备下去吃饭，结果一开门，她就看到了门缝里被人塞进来一张纸条。杨淑一挑眉，捡起了纸条。纸条上是一个地址。 当下她什么都没做，还是去吃了晚饭，然后又回房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深夜，她从窗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按照纸条上给的地址，杨淑来到了一个偏僻破落的小院门前。她想了想，伸手按照两短一长的顺序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还不等杨淑说什么，门内就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第449章 回来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长街尽头缓缓走来一个素衣女子。她眉眼疏淡，自带一股娇弱的美感。但与此不相符的是，她的后腰插了两把小巧的柳叶刀。此人正是柳素。 她走到古家武馆后门，抬手敲了敲。 古家现在只有几个老仆，如今又处于非常时刻。所以天山的众人主动承担起了巡逻的职责。前后门和院子里都有人守着。 今早在后门的是袁显评，他一听到动静，就紧张了起来。他没有开门，而是问道： “谁？” 外面传出一道冷清的女声：“柳素。” 袁显评一愣，还是打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正是柳素。 袁显评这个人脾气不好，为人又十分正直，所以他一直看不惯柳素。但他也知道柳素和樊英的关系，更知道这姑娘现在算是自己人。所以见到她，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而没有说话。 还好柳素也不在乎，冲他一点头后就走了进去。 袁显评没有跟着她，而是继续在后门守着。如果他跟上去了，他就会发现，柳素走向堂屋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滞，仿佛她对古家非常熟悉。 昨天发生的事很多，众人都不太睡得着。一大早，有不少人都聚集在了堂屋内。 柳素走到堂屋的时候，里面正传出争吵声。 “肖燕燕她害死了墨大哥，她本来就该死。”是霍风的声音。 “你这小子，范越不都说了吗，这件事情还不确定是淑儿做的，你怎么就骂人呢？”樊英的声音。 “除了她，还有谁能杀了墨大哥？再说了，就算不是她，她也该死。” “嗨，你怎么回事？” 原来今早众人都睡不着，就都聚集在了正堂。然后霍风就提起了墨天浩。伤心之余，他又免不得愤怒，这就骂起了杨淑。 樊英也能理解霍风的心情，而且霍风只是个少年人，他本来是不会和对方计较的。可霍风愤怒之下，骂的越来越难听。樊英实在忍不住，这不，两人就吵了起来。 柳素走到正堂门前，古凛最先看到了她。 “姑娘你是？” “我找樊英。” 柳素那极有辨识度的声音让樊英一下就听到了。他也顾不得吵架了，猛的一转头，然后就对上了柳素那双冷清的眼。 他瞬间站了起来，快走了两步。 “阿素。” 樊英叫着，就伸出手想握柳素的手。 “阿素，你回来了？有没有事？” 柳素不动声色的躲了一下，只让樊英抓住了她的袖子。 “我没事。” 樊英没注意到她的躲避，护着柳素往堂屋里走。 “没事就好，快坐。” 柳素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樊英原本的位置上，然后自然而然的对上了霍风气鼓鼓的脸。她没有多看，而是撇开了目光。 之前认识不认识柳素的众人都和她打了声招呼。柳素也都略显冷淡的一一回应了。她注意到，古视昌夫妻和李婶夫妻还有成君都不在，他们不是行动不便，就是不能见人，要不就是完全不会武功的，的确没必要出现在这儿。但除此之外，姜绣娘、穆彩樱都在这里。 这些和她打招呼的人里面没有霍风。不仅如此，他还嘟囔了一声：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肖燕燕一丘之貉。” 他的声音不大，但众人坐的都很近，还都是耳力过人之辈，自然把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樊英怒了，狠狠一拍桌子。 “你小子，有完没完？你心情不好我理解，但你也不能这么逮谁咬谁啊。” 霍风一听也不乐意了，张口想说话，姜绣娘却拦住了他。 “小霍，少说两句。” 柳素也拉了把樊英，示意他不要和霍风计较。然后自己用那双冷淡的眸子，就那么扫了霍风一眼。 霍风一愣，对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觉得这个眼神有一种洞悉人心的错觉。他以前也见过柳素几次，虽然不算熟悉，但他总觉得，以前的柳素没有如此迫人的气势。可再仔细看过去，面前的女人还是跟从前一样，淡漠而疏离，似乎又没什么不同。 “姑娘，小霍冲动了些，但心思不坏。还请你海涵。”姜绣娘冲柳素道。 柳素冲她一点头：“没事，我不在意。” 这时候，陈华突然问柳素。 “柳姑娘，不知你何时回的城？这位小兄弟说，肖燕燕要回来了。你与她是朋友，不知可有她的消息啊？” 柳素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魏明玕，然后冲众人摇了摇头。 “我今早才回城，不知道她的事。” 众人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这时，古凛快步走了进来。 “少爷，范副指挥使又带着人来了。玉少侠在门口拖着呢。” 众人一惊。玉灵瑞守的是正门，也就是说，不过一天，范越不仅来了，还选在了白天，走的还是正门。 袁显评一拍桌子，怒道： “混账东西，范越有完没完？还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不成？” 古德中有点慌，还好沈图沉稳。 “古公子，安排下人把古老爷他们带去你家的密室，你们也去。我们师兄弟几个去门口拦住范越。” “不行。我家的密室十分隐蔽，有凛叔和刘师兄他们，我爹他们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古家武馆虽然没了，但只要古家人在，古家就也在。坐在这个正堂里，被人叫一声“古少爷”，古德中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我也去。” 樊英也站了起来，柳素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有我。” 古德生也表了态。 最后就连霍风和顾璟安都表示要去。整个堂屋里，竟无一人要躲着。 事情紧急，众人也顾不得推让，纷纷往门口去。同时，古德中又让古凛带人把古视昌夫妻和李婶夫妻送到密室去，并派人保护他们。 柳素本来和樊英走在前面一点的位置，但走着走着，她就放慢了脚步。 魏明玕走在后面，还在想着自己的事的时候，却感觉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他转头一看，正是柳素。 只见柳素对他做了个手势，然后无声的说了几句话。魏明玕一愣，反应过来后缓缓放慢了脚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了武馆。 柳素见此，在樊英没注意到她不在他身边之前，又加快了脚步。 武馆门外，玉灵瑞和范越的人已经剑拔弩张了起来。 只听玉灵瑞不满的大声道：“范副指挥使，您何必非要和一个孩子计较呢？” 沈图听了，下意识以为玉灵瑞说的孩子是成君，。哪怕脾气好如他，也有些生气了。 “范副指挥使，昨日左公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暗罗卫不得以杨成君威胁、诱捕肖燕燕。你莫非是不把银副指挥使放在眼里了吧？” 后面的柳素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没想到墨天浩还下过这样的令呢。如果是真的，她还得高看这人一眼。 范越听了这话也不动怒，要怒昨日早就怒过了。他一脸严肃，不怒自威。 “沈大侠，我已经和玉少侠说的很清楚了。我今日不是冲着杨成君和樊英来的，而是他和她。” 他伸手一指，一个是顾璟安，一个是柳素。 玉灵瑞点了点头，小声道？ “确实如此。他今天的目的一直是顾小公子和柳姑娘。” 樊英一听就怒了，指着范越骂道： “范越，你什么意思啊？盯着我外甥女不放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盯着柳姑娘。你想干什么？” 范越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樊英你大胆，谁让你这么和我说话的？肖燕燕也就算了，可柳素，我完全可以治你个包庇之罪。” 说完，拔剑朝樊英刺去。 第450章 作罢 他的动作极快，樊英根本来不及躲开。沈图等人又距离较远，从拔剑到还击也来不及。 就在剑尖离樊英的眉心一寸之时，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只用二指就夹住了范越的剑。此人正是柳素。 范越一惊，立刻撤剑。柳素也不纠缠，顺势就放了手。 “大人的意思是冲着我来的？” 范越忌惮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他实没想到柳素有如此身手。可按说这不应该啊，他身为暗罗卫的副指挥使，对那个所谓的江湖杀手排行榜也有所了解。虽说那个排行榜并不能说明这些人的真正实力，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可以参考的。柳素，不该有她今日表现出的这份身手。 不等他细想，柳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于是他也回答了她的话。 “柳素，你身为杀手，身负数10条人命，我今天来抓你也是应当应份的。” 柳素心下疑虑，她不过刚到古家武馆，虽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可范越也不该这么快就找到了她才是。 可她没有多问，问了范越也不会说。她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嘲讽的意味却是满满。 果然，从院子里跑过来的袁显评替她开了口： “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先捉拿顾璟程啊。还有，除了柳姑娘，你盯着顾小公子干嘛？” 不仅是他，众人都想知道，范越为何一定要盯着除顾璟程外的其他人。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现在所有人的第一目标不都该是顾璟程吗？这个范越，是不是有点不知轻重了？ “顾璟安是顾璟程的弟弟，为了他的安全，暗罗卫要把人带走。” 他说的是为了顾璟安的安全，可众人总觉得有一种怪异之感。 只有柳素知道，范越哪是为了顾璟安的安全着想啊，他是为了替顾璟程解决后顾之忧呢。毕竟顾璟安是顾家人，他爹是第三任顾家家主，而前两任家主都练过饮血功。也就是说，顾璟安的祖父就练过此功法。只隔了两代人，难保他真的完全不知道饮血功的事。万一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事，那该怎么办呢？虽然这不是一定的，但顾璟程不一定做不出来。 “我留在这里就行了。” 顾璟安自从被沈图他们救了以后，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对他们有了极深的依恋。而且范越这架势，着实不像好人，他实在害怕。 “不行，顾璟程危险，你们也知道，他比之肖燕燕尤甚。所以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必须和我们走。” 范越很坚持，他今天的目的就是顾璟安，柳素只是个顺带的。没办法，顾璟程那边催的急，他已经上了顾璟程的贼船，下不来了。 “你……” 袁显评忍不住了，低骂一句，就要冲上去和范越打一架。 随着他往前冲的动作，暗罗卫们也拔出了刀。 “等等。” 说话的是姜绣娘。她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范副指挥使就不好奇，我家大人已死，我为何还有如此胆魄吗？” 范越咬牙，死死的盯着姜绣娘。他之前自诩安排的万无一失，结果竟然被面前这个又老又瞎的女人摆了一道。 “姜兰，你什么意思？” 姜兰，是姜绣娘的名字。 “我家大人在去救范副指挥使之前，就给许指挥使上了一道折子。您猜猜，上面写了什么？” 范越脸色大变，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道折子，他当然知道墨天浩写了什么。肯定是他和顾璟程合作的事。 “他们没有证据，他们没有证据。” 范越在心里默念了两句，心也定了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绣娘掀了掀嘴角，还想说什么，一个暗罗卫从远处跑了过来。 众人都看了过去。那个暗罗卫跑到范越面前，喘了一口气后，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众人听不见那人说了什么，但他们都看到范越的脸色微微一变。 过了片刻，范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 “今日之事暂且作罢，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然就带着身后的一群暗罗卫，如来时一样迅速的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良久，霍风才不确定的问了句： “他们就这么走了？”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要不先进去吧。”陆有珉说。 众人一想也是，于是关上大门，一起进去了。 坐定在正堂里，霍风压着激动，问姜绣娘： “姜姨，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墨大哥真的已经给许指挥使上了折子啊？” 姜绣娘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道。” “啊？” 众人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大人倒是想。只是范副指挥使盯得紧，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上折子。不过以我对大人的了解，他应该上了，毕竟除了我，他肯定还有其他暗装。” 在场众人中，可能只有柳素注意到了姜绣娘刚才的紧张。墨天浩肯定还有其他暗桩，但姜绣娘不知道墨天浩有没有让这些人传消息回去给许指挥使。她刚刚就是在赌，如果不是突然跑过来的那个暗罗卫，她根本没把握范越今天会因此而退走。到时候就免不得一场恶战了。 这一场闹的，已经临近中午。古德中赶紧让人把古视昌夫妻从密室里接出来，又让人弄了一桌简单的饭食，好歹吃一点。 饭桌上，众人又说起了刚才的事。 “你们说，范越刚才是因为什么事突然走的？”王鹏星问。 众人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 柳素低着头，只吃着面前的米饭。范越这么急匆匆的走了，肯定是魏明玕那边和红花或者文雪接上头了。 就在这时，一只鸡腿被放进了她的碗里。她一愣，抬头看过去，正对上了樊英关心的目光。 “你这些日子在外面肯定不容易，多吃点。” 柳素心中无来由的一阵心虚，赶紧点头应了一声。 “魏小兄弟呢？”陈华突然问。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魏明玕不见了。 “刚才在外面和范越对峙的时候，我就没看到那个小兄弟。”古德生说。 眼见没人知道魏明玕去了哪儿，柳素只好道： “他和我说，他回梅花阁了。” 众人纷纷看向她。柳素有些无奈，说的越多，暴露的就越多，她是真的不想多说。 “应该是梅花阁有什么安排。具体的我不知道，但范越突然离开，应该就和这件事有关。” 众人闻言，也不再问了。沉默的吃完了一顿饭后，就都去休息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身子不累，但心累。 古家现在没几个下人，昨天又仓促了些。要不是古家本来就有客房，昨天这么多人都没法安排。所以他们的房间自然算不上多好。 因为柳素早上才来，古德中刚让人给她收拾了一间客房。但因为时间紧，难免就有些没擦干净的灰尘。柳素自己稍微擦了擦，刚准备休息，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阿素，你休息了吗？”是樊英的声音。 “没有，你进来吧。” 于是樊英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往桌边一坐，也不说话。 柳素看了他一眼，问： “怎么了？” 樊英是来干什么的呢？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按理说，柳素刚回来，范越又来闹了一场，樊英不该在这时候发难。可是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一想到隔壁就是柳素，再看看这些日子，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的那张纸条，他就怎么也平复不下情绪。于是他想来找柳素要个说法。 第451章 听话 可当他见到人了，樊英才惊觉，明明是自己占理的事儿，可一旦对上柳素那双清粼粼宛如秋水般的眸子，他就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咳。”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给自己壮壮胆、鼓鼓劲。 “你难道不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吗？” 柳素面无表情，心下却暗自想道：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作甚？” 她缄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樊英。樊英被她看得实在招架不住，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在柳素面前抖了抖。 “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柳素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就知道，就知道樊英才是她此次最难蒙混的关。她斟酌着开口：“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忧。对不起。” 她如此干脆利落地道歉，反倒让樊英那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犹如全力挥出的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你……我当然会担心。你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不仅无法护你周全，甚至连你去了何处，在做些什么我都一无所知。” 柳素低着头，不与他对视。 “我知道。对不起。” 还是这句话，她也只能说这句话。 樊英总觉得，今日的柳素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她以前虽然也话少，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好歹会说两句。可今日的她，似乎并不想多说。樊英下意识的以为，柳素如此，是因为心虚了。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对上了柳素略微疲惫的面容。 “樊英，我累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行吗？” 樊英一噎，千言万语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行，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樊英说完，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柳素见他走了，终于松了口气。 …… 下午的时候，魏明玕回来了。因为柳素之前的话，众人纷纷又聚集在了正堂里，想听听魏明玕对范越今日突然退走的原因。 “红花使到了，中午的时候去了暗罗卫，洽谈双方合作对付顾璟程的事。” 魏明玕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众人惊讶，霍风更是跳了起来。 “你胡说。暗罗卫怎么可能和你们合作？” 魏明玕也不反驳，只是苦笑了下。 姜绣娘叹了口气，伸手把霍风按了下来。 “好了小霍。这件事是有可能的，曾经也是有过先例的。” 霍风惊呆了，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他爹死在肖燕燕手里，可暗罗卫却要和梅花阁合作。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敢问，你们梅花阁为何派红花使来谈合作？”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的时候，只听姜绣娘问了一句。 不仅是她有所疑问，众人同样疑惑。在场的人虽然不是都见过红花，但她在外的名声，人人都知道。梅花阁这么多人，怎么都不该派她来谈合作才对。还有范越，他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这两个人碰在一起，给众人的感觉，他们不是谈合作的，而是来打架的。 魏明玕听到这个问题，不着痕迹的看了柳素一眼，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范越和顾璟程合作的事和众人说了。 “这件事情护法回梅花阁后，已经和阁主说了。我们梅花阁的人都知道。银副指挥使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我们其实不是真的要和范越合作，而是要解决范越。” 众人还在云里雾里中，但姜绣娘已经反应过来了。 “原来如此。” 她比霍风知道的多些。黄龙曾告诉她，钱千户是被范越害死的，只是没想到范越竟然和顾璟程合作了。不过这样也就说得通了，否则范越不至于因为和墨天浩的那点纠纷就杀钱千户他们。 众人虽然还不知道杨淑还想借此拔除红花，但是他们已经猜到，最少对付范越，是杨淑早就算计好的。 “所以这也是淑儿算计好的？”樊英问。 “是。”魏明玕回答。 “好算计啊！”陈华感慨道。 “安排的如此滴水不漏，那肖燕燕人呢？”玉灵瑞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护法没说。”魏明玕无奈道。 众人就此陷入了茫然。 他们所料不错，范越和红花的谈判堪称惨不忍睹。两人没说几句就打了起来。本来以他们的身份，一旦动起手来，就是暗罗卫和梅花阁的矛盾。可早被交代过的黄龙等人，早就找了个理由带着墨天浩的亲信出去了。梅花阁这边，晚了红花一步的文雪也同样把大多数人带走了，除了冯麟和他的人，没人帮着红花。 在双方的刻意的安排下，范越和红花两败俱伤。但两人到底也没有蠢到底，还是保留了一定的实力。最后双双重伤，但都没有死。 ……两人之后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又准备怎么反击，这就是后话了。先来说说顾璟程。 那日，杨淑和左子辰几人从绿柳山庄离开后，梅花阁善后的人把事情嫁祸在了已经转移的姚烈和顾璟程身边另一个江洋大盗的身上，把左玉珠和林奕从这件事中险险的摘了出去。本来这个计划不一定能成功，但顾璟程借助他师父的余威和他自己的本事从各地弄回来的这些人，有很多都是没地方去了，迫不得已才跟着他的。只要梅花阁或者暗罗卫许以重利，这些人十有八九会背叛他。 对于杨淑的逃跑，顾璟程只是有些遗憾，倒没有多生气。他对现在的自己很有自信，不然也不会在抓了杨淑后，不杀她，而是每天来和她废话了。在他看来，杨淑跑了就跑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抓回来就行了。 至于左玉珠，她那晚留下顾璟程的方法是杨淑教的。不是让她扮成司马朝兰，毕竟这手段因人而异，她也根本不像司马朝兰。杨淑只是让左玉珠听话，因为顾璟程最讨厌别人忤逆他。 那日之后，左玉珠收起为数不多的骄纵，鼓励自己客服恐惧，亲自侍奉顾璟程。顾璟程对她的改变十分兴味，也很满意。即便知道这很不对劲，但也无所谓，反正以左玉珠的本事，闹不出什么大事。 “夫君，我能进来吗？我煲了排骨汤，你喝一些吧。” 这一天，左玉珠又来给顾璟程送汤。 她来的时候，顾璟程正在看各处传来的信件。听到书房门外左玉珠的声音，放下信件，揉了揉额头，道了句： “进来吧。” 左玉珠走进书房，目不斜视地走到桌边，把手里的汤盅放下。 “那夫君别忘了喝汤，冷了就不好喝了。我先出去了。” “等等。”顾璟程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左玉珠猛然想了起来。她苦笑一下，盛了一小碗汤，自己慢慢的先喝了。 顾璟程从来都不信她，她送来的吃食，她永远都要先吃了，顾璟程还肯吃。 “难过了？”顾璟程问。 左玉珠回过神来，回答： “没有。夫君树敌太多，谨慎些没错。” “呵。”顾璟程笑了。 “你变化这么大，谁教你的啊？你堂兄？还是那个女人？” 顾璟程或许不知道左玉珠有这么大的胆子，杨淑他们离开也和她有关。但他早知道左玉珠当时去过地牢，只是也懒得问，直到今天才有了几分兴趣。 左玉珠有点慌，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没人教我，我只是见了我堂兄之后，知道他帮不了我。我的依靠只有夫君。” “哈哈哈。说的好。玉珠，乖乖听我的话，在顾家做你的顾夫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顾璟程十分愉悦，伸手摸了摸左玉珠的脸。左玉珠一开始还会害怕，可现在已渐渐的习惯了。 “是，我知道了。” 第452章 酝酿 等左玉珠离开之后，顾璟程扬声唤道： “去把林奕找来。” 屋外的小厮应了一声，赶紧去找人了。 不多时，林奕快步走进了书房。 “主子，您找我？” 顾璟程把桌上的信件朝他一推：“刚送来的消息，你瞧瞧。” 林奕也不多言，接过信件细细看起来。 他一边看着，顾璟程一边说： “肖燕燕和红花几人已经回扬州了。不过肖燕燕到了扬州城外就不见了，只有她的影奴和天山的人接上了头。与此同时，‘银面飞刀’又传出了死讯。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奕心里清楚，顾璟程能这么问，就意味着他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于是他说： “肖燕燕应当是躲起来了，或许正在筹划着什么。至于‘银面飞刀’，看这信件上所述，他的尸体没有易容的痕迹啊。” 顾璟程一听，当即哼笑一声： “哼。梅花阁最擅长的便是易容之术，没有易容的痕迹就能证明没有易容吗？再说，容貌相同之人虽说不多见，但也并非完全没有。” 林奕张了张嘴，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是想说，‘银面飞刀’并非梅花阁的人，而他和肖燕燕合作的可能性又实在不大是吧？”顾璟程问道。 林奕点了点头。 “可你难道忘了，我和范越合作的可能性原本也不大，可我们不还是合作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我看来，哪怕是两个不共戴天的人，这句话也同样适用。更何况这两人都是真正的聪明人。舍小情保大义，对他俩来说很有可能不是吗？” 林奕低下头：“属下受教了。” 然而在顾璟程看不到的角度，他却在心底暗道： “顾璟程果然不容小觑。” “那要不要通知范越，让他再仔细查查？”他问道。 “范越那个蠢货，我信不过他。这样吧，把罗千和元婴到人都派过去给他，就算拿不下肖燕燕，也得把顾璟安那小崽子给我杀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能把沈图他们控制起来。” 林奕暗自思忖道：“顾璟程为何一定要紧盯着顾璟安不放？难道饮血功当真存在着什么旁人不知晓的弱点吗？” 当年的那个魔头是被众人合力绞杀的，倒是未曾听闻他有什么显着的弱点。也就是说，要么是自己想多了，要么就是这个弱点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再不就是这个弱点极为不明显，就算真的知晓了，也难以攻击。看来有机会自己得好好去探查一番了。 心中思绪万千，但他面上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是，我待会儿就去交代罗千他俩。” “记住，其他人的性命都无关紧要，但谁敢伤了杨成君，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是。” 林奕答应一声，又提及了另一个人。 “那肖燕燕呢？就不管了吗？” “肖暮霆之前弄出那么大的阵仗，不就是想告诉整个江湖的人，肖燕燕回来了吗。既然他想把她当靶子，我们就多帮他寻几支箭便是了。”顾璟程漫不经心地说。 林奕明白了。肖燕燕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更是众多。顾璟程是想在这把火上再浇一桶油。他们根本就不用费心去找肖燕燕，因为她的仇家自然会替他们找到她。 “属下这就去办。”” …… 走出书房，林奕往逸侠居去。这就是顾璟程给他找的那些帮手住的地方。至于“逸侠居”这个名字，正是顾璟程取的。林奕每次看到，都觉得嘲讽的很。 一路上，见到他的小厮婢女无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林军师”。众人都知道，这位林军师在绿柳山庄的地位可比夫人更高。 林奕走进逸侠居，直接找到了罗千和元婴道人，把顾璟程交代的事吩咐了。 两人没说什么，立刻就答应了。 他们都知道顾璟程的可怕，自然不会有意见。至于面前的林军师，以前他们觉得，这人太过文弱。他们如今人人喊打，但当年好歹也是让江湖人胆寒的一方人物。对这位林军师自然就没有多服气。 从前的林奕，会笑眯眯的和他们打哈哈，然后使用一些怀柔的手段，让他们对他心服口服。不是说不好，只是这个过程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可是这两天，眼前的人明明还是那个笑眯眯的林军师，处理事情的手段却干脆了不少。要说真的有什么大变化，那好像没有。可是他们这些住在逸侠居的人，因为直接受林奕的管辖，这种感觉就比旁人要强烈一些，好像又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他们自然也不会不给林奕面子。 办完顾璟程交代的事，林奕信步走出了绿柳山庄。没走多远，一个顾家护卫就跟了上来。 “多谢林军师了。要不是你，我娘子和儿子就保不住了。” 那护卫深深的给林奕作了个揖，对他感恩戴德。 昨晚，他娘子突然要生了。结果难产，偏偏他又没钱请大夫。要不是林奕得知了此事，私下里帮他找了大夫，然后又给了他一笔钱，他娘子和儿子早死了。所以林军师就是他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没事的。你娘子和孩子怎么样了？”林奕笑着问。 “没事了，母子平安呢。这多亏了林军师你。您以后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哈哈。别说的像我要你命似的，我帮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的。不过嘛，我还真有个事要找你帮个小忙。” 林奕哈哈一笑，说的也很随意。什么不要报答，他要的就是这个人的报答啊。 “您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妥。”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小舅子前段时间得罪了段同知的弟弟，我听说你妹夫认识段同知，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他们虽然是混江湖的，但除非想造反，否则朝廷的律法最少明面上是要遵守的。 那护卫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林军师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还好还好，他能做到。 要换做以前，段同知还真不一定愿意见林奕这么一个普通百姓。但奈何顾璟程太过厉害，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苏州知府也拉到了他的船上。作为知府的副手，段同知虽然对知府和这些江湖人士来往过密的行为很不赞同，但他怎么也得给顾璟程几分面子。 “您放心，这就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先跟我妹夫说一声，明天就把消息告诉您” 护卫满口保证着。 “那就多谢你了。”林奕感激道。 护卫十分得意，没想到他还有一天能帮上林军师呢。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林奕心里正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没办法。顾璟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控制了苏州最高的长官周知府，林奕现在急于寻找一个盟友。而段同知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和知府不和。同知是知府的副手，只要知府被罢免，他很有可能就是苏州的新一任知府。 而且如果他想要知道顾璟程的秘密，绿柳山庄的布局他就要弄清楚。这样才能知道顾璟程可能把重要的东西藏在了哪里。而同知监管督粮、缉捕、海防、江防、水利等事务。苏州多园林、流水，段同知手里肯定有苏州的布防图。顾家现在依然是苏州首富，绿柳山庄的修建也颇有讲究。如此巨大的工程，段同知那里肯定有绿柳山庄的全景图。至于细节图，找到了段同知，还怕找不到当年修建绿柳山庄的那些匠人后裔吗？ 没办法，杨淑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他这里也该加快速度了。可惜他没有杨淑和顾璟程那控制人心的本事，否则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第453章 潜入 这几天，因为范越受伤，所以没再来找过古家武馆众人的麻烦。众人也终于可以出门了。 ，柳素打发了樊英，自己一个人按照留下的记号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 小院不大，有一棵合欢树。树下有一个小桌，桌边放了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一名面目儒雅的中年人。他虽然已上了年纪，但面白如玉。颌下一缕长髯更是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看见柳素来了，他摇着扇子道： “终于舍得来见我了？我当你心里只有情郎，没有我这个亲爹呢。” 仔细看，他手里的折扇可不普通，不仅扇骨是铁做的，就连扇面竟也是用两片薄薄的铁皮紧紧贴合而成的。此人正是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九，铁扇书生柳寒茹。也正是柳素那畜生不如的亲爹。 柳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三两步走到柳寒茹面前，没有选择在他对面坐下，而是直接问道： “你我的约定，我替你杀最后一个人，你就给我解药。如今任务完成，解药呢？” 柳寒茹皱起眉头，看着有些不高兴。 “什么你啊我啊的。我是你爹，你连声爹都不肯叫了吗？” 柳素冷笑一声：“你也配？” 柳寒茹大怒，下意识就举起了手里的扇子。 柳素并不畏惧，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竟是想硬接他这一扇子。 柳寒茹的扇子直直戳到离柳素鼻尖三寸处，然后停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他哈哈一笑，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毫不吝啬的夸道： “你这丫头，一个多月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杜语真的被你杀了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杜语正是柳素前段时间杀的目标。他是江湖上一个武功很高的剑客。以他的武功，柳寒茹想杀他都得费一番功夫，柳素更是难上加难。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柳素嘲讽的问。 柳寒茹一瞪眼：“胡说。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希望你去死呢？” 柳素冷漠的一笑：“以后就不是了。” 他们之前的约定，柳素替柳寒茹杀了杜语，柳寒茹给她解药，两人从此断绝关系，再不相干。 “你……” “行了，解药呢？” 柳寒茹还想说什么，柳素却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并向他伸出手。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我还想见见我女婿呢。” 柳寒茹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柳素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接过。 “你怎么不吃？” 见柳素只拿不吃，柳寒茹问了句。 柳素毫不留情的说：“我信不过你。” “嗨，你这丫头……” 柳寒茹本想骂几句，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到底没再出声。 柳素可不想管他想说什么，说完刚才那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柳寒茹没有拦她，一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他的眼中才有了几分杀意。这样的眼神，怎么都不是一位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柳素走出院子，又拐出了院子所在的那条偏僻的巷子。还没走多远，就被人叫住了。 “阿素。” 柳素一扭头，就看见樊英正朝她走来。 她一蹙眉，瞬间明白樊英和她不是巧遇，而是在跟着她。她今天出来的时候，是避着樊英的，而且这条巷子极为偏僻，说是巧遇绝对不可能。 也确实如此，樊英今天就是跟着柳素来的。只是这附近小巷众多，她跟到附近的时候把人跟丢了。樊英无奈，只好在巷子口等着。果然，柳素很快就走了出来。 樊英走上前，牵住了柳素的袖子，然后把人往另一条更偏僻的巷子带。 柳素意识到了什么，也并不挣扎，顺着樊英的力道往巷子里走。 彻底走入巷子，樊英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突然变脸。他迅速抽出刀，抵在了柳素的脖子上。 他动作虽快，但柳素不可能躲不开。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躲，只是静静的看着樊英。 “你不是柳素，你是谁？” 樊英已经怀疑面前这女人许久了。自从柳素回来后，就一直很不对劲。她总是躲着他，一副不想和他多说话的样子。可若说她和他闹别扭了，好像又没有。今天柳素打发了他，一个人走出古家武馆的时候，樊英的怀疑就到了极点。他虽然不知道柳素刚才见了谁，都说了什么，但樊英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 柳素又看了樊英片刻，然后抬起手，把樊英的刀一点点往前推去。她看似没用力，但樊英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竟丝毫反抗不得。 还不等樊英做出反应，柳素就小声说了一句话。 樊英一愣，神色剧变。刚想说什么，柳素就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说话。 …… 一刻钟后，柳素和樊英走出了巷子。柳素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而樊英的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但大体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两人回到古家武馆的时候，众人都在。今天是成君的生辰，虽然现在是非常时刻，但大家都很疼爱这个身世复杂凄苦的孩子。 今天人到的很齐，除了见不了人的王凤，就连古视昌和李叔都坐着轮椅出来了。 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送给成君。成君十分高兴，虽然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爹娘和小叔叔了，但今年这么多人给他过生辰，他还是很高兴的。 趁着众人都围着成君，魏明玕悄悄走到柳素身边，轻声道： “红花和范越应该都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暗罗卫那边最近动作不小，我们的人怀疑是顾璟程又派了人去帮范越。如果猜测没错，恐怕也就是这两天了。红花也在集结冯麟他们，不知道想干什么。不过暂时还有白雪使盯着，还能再拖几天。” 柳素没有看魏明玕，眼睛还盯着成君的方向。仔细看，她的嘴唇好像也没动，但声音却响在了魏明玕耳边： “你跟了红花这么久，是时候把那些拉拢的人用上了。至于范越，我会处理。” 樊英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大步朝成君走去。 晚上，古德中让人张罗了一大桌好菜，众人坐在饭堂里热热闹闹的为成君过生辰。 在这样热闹的气氛里，众人不知道，范越正带着伤，和罗千、元婴道人、柳寒茹偷偷进了古家。因为大家都知道范越重伤，暂时不会来。今日又实在高兴，门口就安排了一个门房。所以范越四人非常顺利的就进来了。 因为已近六月，哪怕是晚上也有些热。饭堂人又多，古德中就没让人关窗户。这就给范越他们创造了机会，一身暗红色长袍，神色阴沉的罗千从怀里拿出个香料一样的东西点燃了。 元婴道人小声提醒他：“你悠着点。姓顾那小子可不让我们动那个小崽子。” 罗千的神色更阴沉了，嘀咕了句： “真麻烦。真想把他们都弄死。” 但他还是解释了句：“放心，这是加强的软筋散，熏不死人的。” 罗千以前得罪了人，逃到蜀中唐门，被唐门当时的大小姐唐婉儿看中。不顾唐掌门的反对，执意要和他在一起。唐婉儿是唐掌门唯一的孩子，唐掌门无奈，只能同意他们在一起。可只同意罗千以赘婿的身份留在唐门。 或许正因如此，罗千才心生怨怼，又或者他本身就狼心狗肺。总之他在唐门待了几年，和唐门的人学了一身制毒的本事。然后找了个机会杀了唐掌门父女，之后带着大量唐门的钱财跑了。唐门的人怒了，对他下了江湖追杀令。罗千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投身顾璟程门下。他也是唯一一个顾璟程还在梅花阁的时候就收下的江湖人。 第454章 本座 最先意识到不对劲的是柳素。她看见洞开的窗外似乎有烟雾缓缓飘了进来。刚想提醒，沈图就脸色一变，急道： “不对劲。起来快出去。” 他也是个老江湖了，几乎是和柳素同时发现了不对劲。 被他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可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全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别费力气了，这可是我独门的软筋散。除非有解药，否则三个时辰之内，你们根本动不了。” 范越带头，身后跟着罗千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古家饭堂。刚才说话的正是罗千。 “范越，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混账。”脾气最暴的袁显评最先忍不住破口大骂。 范越神色阴沉，他已经受够了这段时间三番两次的在这些人手里栽跟头了。 “只要你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显然之前伤的不轻。但他的神情可怖，一副今天一定要把众人弄死的架势。 另一边，柳寒茹走向了柳素和樊英两人。 “啧啧，这就是我女婿吧。素儿啊，我当你看上个什么人，也不过如此嘛。” 柳素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着柳寒茹。 “为了杀我，你竟然和暗罗卫合作了。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柳寒茹面上笑着，眼中却全是阴沉。 “我平生最恨不受我掌控的人和事。我本来不想杀你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像你娘一样脱离我呢？” 樊英也反应过来了，这人就是柳素那畜生不如的亲爹柳寒茹。 “王八蛋，你该死。我杀了你。” 他一边骂，一边拼命挣扎起来。可他所谓的挣扎，在别人看来，只是小幅度的晃动而已。他甚至连屁股下的椅子都带不倒。 古德中父子现在可管不了这两边的事，他们的眼神死死的看着走在最后面的元婴道人的手，因为他手里正提着一个人头。正是门房刘伯的头。 “你，你杀了刘伯，混蛋。” 古德中非常激动，刘伯在古家比古凛的时间还长。古家倒台之后，刘伯本可以回家颐养天年，可他却选择了留在古家。他现在死了，古德中该如何面对刘伯的家人呢。 元婴道人之所以有了这么个诨名，就是因为他曾专吃婴儿，只为了长生不老。所以他自然不是个脾气好的，听了古德中这话，当即就举起了手里的拂尘。 现在谁也动不了，古德中根本躲不开。所有人都很着急，但却毫无办法。最着急的无疑是坐在古德中旁边的古视昌。他“唔唔唔”的叫着，拼命挣扎起来。也不知是他太过着急，还是他的轮椅本来就不稳，他这么一挣扎，整个人连人带椅子都翻倒在地。可他不仅中了药，还是个半身不遂的，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爹。”古德中大喊了一声。 可他最该担心的不是他爹，而是他自己。眼看着元婴道人手中的拂尘尾就要扫到他的喉咙，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射了过来。 “啊！” 元婴道人捂着右手，手里的拂尘险些脱手。仔细看，他的手掌被一根筷子穿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筷子扔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正对上了柳素那双冷清的眼睛。 “你没中药？” 罗千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柳素缓缓坐直，目光睥睨的看向范越三人。 “当我的面杀人，你们找死。” 柳寒茹离她最近，在意识到不对劲后，没有选择和她动手，而是扑向了旁边的樊英。 柳素冷笑一声，绰起两把柳叶刀，直接刺向了柳寒茹。 仅仅过了三招，柳寒茹瞳孔一缩，失声喊道： “你不是柳素。” 柳素不答，继续攻向柳寒茹。 随着柳寒茹那一声，范越三人也陆续反应过来。罗千直接拍向了离他最近的穆彩樱，元婴道人也忍着疼把拂尘甩向了倒在地上的古视昌，而范越直接冲向了成君。 柳素两手各握一把柳叶刀，把它们当做暗器，一把扔向范越，一把扔向元婴道人。同时双脚一踹，一桌饭菜都朝罗千而去。当然，穆彩樱和她旁边的几个人也没能幸免于难，但最少避开了罗千的杀手。 然后柳素一个旋身，从腰间抽出一把紫光闪闪的软剑。她手腕一抖，薄薄的剑刃直接从柳寒茹的铁扇扇骨的缝隙里刺入。只听柳寒茹大叫一声，他的右手筋被挑断了。接着柳素往前一步，在柳寒茹胸口的几个大穴上连点数下，然后一脚把人踹倒在地，动弹不得。 元婴道人刚才手掌受伤，为了躲开柳素的那把柳叶刀，已经远离了古视昌。而范越也受伤了，反应慢了一点，差点就被另一把柳叶刀划伤了。柳素在这两人中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冲向了范越。 饭桌就这么大，她的速度又极快，范越在受了伤的情况下，根本躲避不及。柳素瞬间来到他身后，一手提住他的后脖领子，另一手拿紫煞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否则我杀了他。”柳素的声音森寒无比。 罗千反应过来，拍了拍袖子上沾到的油花，笑了一声： “看样子，你确实不是柳素。你是梅花阁的肖护法吧？” “呵。既然知道是本座，还想和我打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素的声音变了。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这道声音是杨淑的。 “不敢不敢。只是护法怎么会觉得，我们会在乎他的死活呢？” 罗千拱了拱手，语气谦卑，但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 元婴道人也反应过来，捂着手掌走到了罗千身边。他没说话，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嗤。” 杨淑嗤声一笑，嘲讽的和范越说： “看吧，范副指挥使。不仅是顾璟程，就连他的狗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你，你们。” 范越被气的不轻，下意识挣扎起来。他气杨淑说的话，更气罗千他们的态度。 杨淑毫不犹豫的用紫煞在范越的脖子上开了道口。 “别动。范副指挥使，否则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范越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罗千看了看对面劫持着范越的杨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惨叫大骂的柳寒茹和捂着手的元婴道人，开口道： “这样吧肖护法，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一是带走那个小孩儿，二是杀了他。” 罗千分别指向的是成君和顾璟安。 “我知道有你在，我们今天想带走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的。可你只有一个人，想在我和元婴道长手下保护这么多人，难度也不小吧。不如我们个退一步，你让我们杀了顾璟安，我们马上就走，绝对不来找你的麻烦。” 众人都被他的无耻惊呆了，明晃晃的提出杀人的条件，还不让别人管。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其中最愤怒和激动的无疑是顾璟安了，他靠在椅子上破口大骂： “顾璟程他王八蛋。他害死我爹娘，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罗千对他的叫骂毫不理会，紧紧的盯着杨淑。 可杨淑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打量着他，口中吐出冰冷的一句话： “和我谈条件，你也配？” 罗千脸色一沉，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后就伸手拍向了最近的穆彩樱。 罗千的名号就是罗刹掌，他不需要任何兵器。如果穆彩樱被拍中，她必死无疑。 同时元婴道人也动了，他的目标还是趴在地上的古视昌。 第455章 发威 因为穆彩樱和古视昌有仇，虽然现在都说开了，但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算好。所以饭桌上他们的距离也是比较远的。杨淑在控制着范越的情况下，罗千两人料定，她不可能同时救下古视昌和穆彩樱。如今倒要看看她要怎么选。 杨淑会怎么选呢？她压根就没选，她眼睁睁的看着罗千的手掌拍上穆彩樱的肩，看着元婴道人的拂尘扫到古视昌的脖子，从始至终连动都没动一下。 “爹。” “娘。” 随着古德中和古德生的喊声，罗千的手掌拍上了穆彩樱的肩膀，元婴道人的拂尘也扫到了古视昌的脖子。然后，什么都没发生。罗千就像真的只是拍了拍穆彩樱的肩膀，而元婴道人更像是在给古视昌挠痒痒。 “这怎么可能？” 元婴道人大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杨淑。他不是不想杀古视昌，他只是发现，他使不出丝毫内力了。 “你下了毒？” 罗千反应过来了，质问道。 “啧。罗千，你还是唐门的上门女婿呢，连被我下毒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你唐门的上门女婿厉害，还是我梅花阁的岳老厉害了。” 罗千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起当上门女婿这段旧事。偏偏杨淑总是提起此事，这让他十分恼火。可别说动杨淑了，他现在站着都费劲。 杨淑放下手，然后把范越踹倒在地。接着走过去，一人一脚的把罗千和元婴道人都踹倒在地。至此，满堂的人只有杨淑一个人还是站着的了。 “软筋散的解药交出来。”她和罗千说。 “不可能。”这是罗千最后的倔强。 “不给啊。没关系，杀了你我照样能搜。” 罗千咬牙，不说话了。 “最后一个问题，顾璟程为什么一定要杀顾璟安？” 杨淑虽然有猜测，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罗千还是不说话，元婴道人自然也如此。 “唉！” 杨淑叹了口气，举起了手里的紫煞。 罗千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滚去，然后努力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朝杨淑扔去。但他根本没力气，看似是在扔，其实只是扔在了杨淑脚下。 杨淑不怕这些，但她身后还有一群人，她不能冒险。于是她一旋身，手中紫煞一挑，地上的东西被挑出了窗户。 趁着她动手解决地上东西的时候，罗千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爬。本来杨淑是来得及拦下他的，但罗千是个聪明的，他同时抛出好几个小瓷瓶，大喊道： “软筋散的解药。” 他抛出的方向不同，又都是瓷瓶，杨淑为了防止这其中真的有解药，她只好都接了。这么一耽误，罗千已经爬出饭堂了。 杨淑想追，但是屋里还有一群人，她不敢保证范越他们没有其他准备。于是她干脆的转身，又走了回来。 “道长，看来罗千抛弃你了啊。这样吧，老实回答我两个问题，我给你个好死。” 元婴道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破口大骂： “你休想。” 元婴道人也想跑，但一来他身上没有罗千那么多毒药，二来他中药的程度应该也比罗千深，最少他现在动一下都费劲，别说像罗千一样往外爬了。他知道杨淑不会放过他，今天他必死无疑。哪怕杨淑说到做到，真给他一个好死，他今天还是要死。与其如此，他偏不让她如愿。 杨淑一皱眉，她本来也不是非要从元婴道人这里知道什么。跑了个罗千，她不可能再让眼前这个跑了。所以她想都没想，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捅穿了元婴道人的脖子。丝毫不顾这里还有一个八岁的成君。鲜血喷了一地，却因为她躲得快，没能沾到她分毫。 然后迎着所有人或惊骇、或害怕，或赞同、或不解的目光，她又把目光投向了范越和柳寒茹。思考了一瞬，她最终走向了范越。 范越自然也意识到了，头一次开始恐慌。杨淑给他的压迫力，比任何一个人都强。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大概只有许文方和墨天浩。但这两个都是自己人，哪怕和墨天浩闹翻了，他们都没走到这一步。可杨淑不一样，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是在与朝廷作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范越色厉内荏的话，杨淑笑了。笑得很大声，很放肆。她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饭堂里，久久不散。 “范越，你在开玩笑吗？我杀的暗罗卫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觉得多一个你，我会在乎吗？” 听到这句嚣张无比的话，众人的脸色都很是复杂。尤其是霍风，他更多的是愤怒。只是顾忌着自己现在暂时和杨淑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到底没骂出口。 杨淑就像没看见众人脸色各异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范越，你也别怪我。杀你，我是受人所托，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看着杨淑拿着剑一步步朝他而来，范越难得聪明了一回。 “受人所托？你是不是为了墨天浩？你可以以柳素的身份藏在这里，墨天浩也可以。他在哪儿？他没死却不敢来找我，要靠你一个女人替他出头？” 范越趴在地上，努力的抬头看着靠坐在椅子上的每个人，似乎想要认出哪个才是墨天浩。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诡异。 众人的表情更复杂了，他们谁也不是墨天浩啊。 “蠢货。” 杨淑最直接，就这么骂了声。她想了想，最后只是扯下窗户上的布幔，把范越绑了个结结实实。为了让他闭嘴，她还脱了范越的袜子，把他的嘴也给堵了。她不是不敢杀范越。只是想着他的命，还是等那个人回来后让他亲自杀吧。 最后，杨淑把目光投向了柳寒茹。不过在这之前，她总算想起了地上还趴着的另一个人。她走过去，丝毫不温柔地提住古视昌的后衣领子，好歹把人重新弄上了轮椅。 然后杨淑坐回了樊英身旁的位置，冲着柳寒茹徐徐开口： “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给她安排杀杜语这样的任务，发现她没死，还活着回来的时候，又联合外人想再杀她一次。柳寒茹，和你一比，这位前任古馆主简直是个慈父啊。” 古视昌：“……” 众人“……” 柳寒茹躺在地上，右手上全是血。除非是左撇子，或者是练双手刃的人，正常情况下，他们用的都是右手。杨淑废了他的右手，也就是断了他以后的路，柳寒茹怎能不恨？她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你替代那丫头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死了？死的好啊。不受我掌控的人都该死。哈哈哈。” 樊英越听越生气，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个老贼，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死了阿素都不会死。” 杨淑一边撕着脸上的人皮面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让你失望了，阿素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呢。最多也就是受了点伤，需要养一养。不过我觉得你们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毕竟他依约杀了杜语，你却没有给她解药。如此畜生不如的亲爹，她没有见的必要了。杀你会脏了她的手，我今天就替她杀了你。” “我呸。什么没给解药，我明明给你了。”柳寒茹大喊。 杨淑一皱眉，弯腰绰起柳寒茹掉落在地上的铁扇，唰的一下展开，用扇面反手就抽了他一耳光。用力之大，发出了“啪”的一声，饭堂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到柳寒茹的头猛的往一边偏去。一张嘴，好几颗牙混着血水吐了出来。再看他那一张面白如玉的脸，又红又肿、皮开肉绽，已经根本不能看了。 第456章 解惑 伴随着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杨淑低声咒骂了一句： “聒噪。” 而后她才仿若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了掏，好半天才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正是柳寒茹上午给她的那个。 “你说的是这个啊。这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我还没来得及查验。阿素不在，你这个当老子的替她验验，不过分吧？” 她说的虽是个问句，但手上的动作却全然不是如此。她站起身来，蹲在柳寒茹面前。在他极度惊恐和疯狂挣扎的动作之下，强硬地把瓷瓶里的药丸喂进了他的嘴里。 “不，不要。” 柳寒茹口齿不清地喊着，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中，众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该不会真的是毒药吧。”古德生小声的问。 他的声音不大，但杨淑还是听到了。她转过头来看着古德生，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看样子是呢。我可没骗他哦，这就是他上午给我的，可不是罗千刚刚扔过来的那几个哦。” 不过一会儿工夫，众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柳寒茹抱着肚子，口角流血，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紧接着樊英就爆发了。 “我他妈这老畜生，混账东西。他竟然真的想让阿素死。” “他可不是畜生，而是畜生不如。毕竟畜生还懂得养孩子呢，他生而不养，什么东西。”杨淑毫不客气地说。 众人头一次如此一致的觉得：“你说得对。” 唯有古视昌的脸色极为复杂，他总觉得杨淑在骂他，可他没有证据。当然，就算有证据他也不能怎样，毕竟杨淑也没说错。对于这个女儿，他可不就是生而不养吗？ 说完刚才那句，杨淑又从怀里将罗千扔过来的那几瓶药丸、药粉、药水给拿了出来，开始用岳老给她的试毒工具，逐个逐个地进行尝试。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问吧。” 她虽说了这话，但一时间仍旧无人开口。还是成君最先委委屈屈，声音里带着哭腔的叫了一声： “娘。” 杨淑这才恍然意识到这里还有她儿子呢。赶忙放下手中的药瓶，随意地擦了擦手，而后走过去一把将成君抱了起来。 “别哭，娘这不回来了嘛。” 她放柔了声音，轻轻地拍着成君的背。 可听了她的话，成君哭得愈发大声了。杨淑无奈，抱着他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然后一边哄孩子，一边继续尝试那些药瓶子里的东西。 “是不是害怕啦？那几个都是坏人，坏人的血粘在手上，不需要害怕。。你不是说过吗，练武就是为了保护我和你爹，还有你小叔叔。那这几个坏人他们罪该万死，娘杀了他们，你不用害怕。等你能够保护娘的时候，就换你来挡在娘的前头杀这些坏人了。” 众人：“……” 他们总觉得这话乍听起来没毛病，可仔细一想又有哪里不太对。哪有用“你将来也可以杀这些坏人”来安慰孩子的啊喂？ 可神奇的是，成君竟真的被杨淑这几句话给哄好了。他吸了吸鼻子，坚定的说： “我不怕，以后就由我来杀这些坏人。” 众人再次沉默了。只能说这孩子不愧是杨淑和墨天浩养大的。 等成君安静了，杨淑又把目光投向了众人。 “我娘她？” 刚才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古德中现在才想起来，众人都在这里没错。可他娘因为不能见人，和几个仆人在旁边的院子里呢。 “放心。我看过了，来的就他们4个。一进武馆就朝我们这儿来了。现在两个死了，一个被抓了，还有一个能爬出去就不错了，动不了你娘的。再说了，你不是也安排了两个董武的下人在那里吗，离得这么近，要是真有人去了，不可能没动静的。” 不等古德中再说什么，杨淑就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听了这话，不仅是古德中，除了古德生母子没什么反应，古家其他人，从主子到下人、徒弟，都松了口气。 这个较为迫切的问题解决后，一时没有人说话。过了半天，姜绣娘先开口了： “我家大人还活着吗？” 一听这个问题，李叔和霍风都看向了这里。就连范越也不例外，死死的盯着杨淑。 杨淑笑了，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的话也滴水不漏。 “姜姨，您可别套我的话，我刚才可什么都没承认。” 姜绣娘有些失望，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肖护法早就算计好的吗？”沈图问。 “沈大侠问的是什么？是我扮成柳素藏在你们身边，还是对范越他们可能会来暗的早有准备？”杨淑反问。 “都有。”沈图说。 “扮成柳素，是因为她受伤了，需要静养。而我的身份又太过招摇，借她的身份隐藏一下罢了。至于范越，我承认，之前让他和红花合作，并且让他俩两败俱伤，是我的手笔。只是没想到他俩都留了一手，也不知道该夸他们不算太蠢，还是太不中用。弄死彼此都做不到，废物玩意儿。今天的事嘛，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但是罗千的毒对我没用，正好我身上也有点类似的东西，就也给他们用了点。这个回答沈大侠满意吗？” 众人：“……” 沈图轻应了一声，表示满意。 之后没有人再说话。霍风倒是想骂人，但他知道光骂是没有用的。如果不能对杨淑做什么，光骂人只会显得他没本事。 本该话最多的樊英，现在也没有问。因为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知道柳素就是杨淑了。 当他把刀子架在杨淑的脖子上的时候，杨淑小声和他说的那句话是： “小舅，，是我。” 当时杨淑告诉他，柳素为了杀那个叫杜语的人，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养伤。因为今天时间不够，所以杨淑就没带他去见柳素。等到之后有时间了，杨淑就会带他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杨淑那日去找柳素的时候，那个院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柳素，另一个是一个男人——暗一。杨淑和柳素唯二的另一个朋友。 樊英只是问了句：“这老东西死了，阿素身上的毒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杨淑充满自信的回答。 然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没人有问题了吗？”杨淑问。 她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随手从死不瞑目的柳寒茹身上扯下一块布，然后把面前其中一个瓶子里的药粉全部撒到了这块布上，最后借蜡烛的火把这块布点燃。随着她的动作，屋子里弥漫起一股青烟，同时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也随之出现。但随着这股轻烟的出现，众人消失的力气也在渐渐恢复。 “不知肖护法想怎么处理范越？”李叔问。 “放心吧，我知道他杀了钱缘州他们，你们这些跟着墨天浩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不会放过他。虽然他让我背了这么大一口锅，但既然是你们的人嘛，就让你们自己解决好了。” 范越听了这话有些不可置信，可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因为暗罗卫办事是需要走程序的，只要他们走流程，哪怕他真的要死，那都是要时间的。虽然这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指证他和顾璟程合作的证据是有了，可他在京城也是有自己人脉的。哪怕这些路子到最后都走不通，那好死也不如赖活着不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啊。 李叔和姜绣娘虽然都为能解决范越而高兴，可他们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杨淑看出来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吐槽了一句： “你们怎么就这么死板呢？墨天浩看着也不这样啊。” 第457章 忍着 “范越哪怕马上就被你俩杀了，我偏要说他是我杀的，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在场诸位非要不给你们面子，非得为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说句公道话？” 众人：“……” 经过杨淑的提醒，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白的就一定要说成白的呢？白的也可以说成是黑的呀。反正对面的可是暗罗卫的克星，她杀了范越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在场有哪个会那么不长眼，非要说人不是她杀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场所有人的无声支持，就连最维护她的樊英都说不出一个不来。别人还会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而坏了名誉，可杨淑会吗？或者说她在乎吗？答案是，她不在乎。 众人甚至怀疑，他们就算不把这口锅扣在她头上，外界的人也会觉得这件事是她干的。 范越倒是真想破口大骂两句，可惜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的瞪着杨淑。可惜，他就是把那双眼珠子瞪出来，杨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她甚至很好心的再给了一个建议：“不过建议你们在他死后，还是要把他谋杀同僚和顾璟程和做的证据交上去。否则他在你们暗罗卫就是被我这个女魔头杀死的英雄，而不是身败名裂的狗熊了。让他进你们暗罗卫的英烈堂，跪乳没了那些真正为暗罗卫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的。” 暗罗卫是有个英烈堂的，这就是官和匪最大的区别。暗罗卫死了，只要是有功的，就算没资格进英烈堂，抚恤金还是能拿的。可梅花阁不一样，他们的杀手若是死了，别说抚恤银子了，和你同行的同伴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将会成为一具无人认领的饿殍，到了一定的时候，统一被拉去乱葬岗埋了。 而且两个组织在许多人看来虽然做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暗罗卫还因为自身的性质，更不受江湖人待见。但一个是官，一个是匪，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能做暗罗卫，谁愿意去做杀手？ 杨淑一个暗罗卫最想追捕的对象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让众人有些不适。可想了想后又深以为然。 范越内心嘶吼：“你们都疯了吗，竟然听她的。有没有人能让这个女人闭嘴？” “还有啊，范越和红花的合作是假的，但梅花阁想和你们暗罗卫合作的诚意是真的。这件事我已经和你们家大人谈好了，现在这里的负责人是黄百户吧，我一会儿要先回去解决一下梅花阁的事，这件事就麻烦姜姨去和黄百户提前打个招呼了。”杨淑又说。 “无凭无据，如何取信？” 姜绣娘并没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惊讶或者愤怒，只是很平静的问出事实。 杨淑一摊手：“目前来说，没有办法证明。因为你家大人的令牌也不可能交给我，那我说的话对你们来说无疑就是不可信的了。不过左子辰前段时间不是找过你们吗，他手里有你家大人的令牌啊。我跟他合作了，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和你家大人合作了吧。这一点你们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俩。” 杨淑说着，指向了古家兄弟。 古家兄弟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杨淑很满意，见没人说话了，就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随着时间过去，最先恢复行动力的是天山的众人。然后姜绣娘、古凛、樊英、魏明玕、古家兄弟、穆彩樱、顾璟安、霍风等也陆续恢复过来。等成君也能站起来了，杨淑就把他放了下来。 “诸位，你们歇会儿吧。我要回梅花阁一趟。明玕，跟我走，今晚你就能大仇得报了。” 魏明玕瞬间激动起来，兴奋的脸都红了。赶紧跟着杨淑准备出发。 众人其实还有许多话想和杨淑说，可看她如此，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杨淑轻声又和成君说了几句后，她就带着魏明玕往门口走去。两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之前就慢慢挪到门口的霍风动了。他没有兵器，朝杨淑扑过去的时候，就绰起了门口的门栓。 杨淑走在前面，魏明玕在后面，而霍风是插入两人中间的。他拿着门栓就朝杨淑的脑袋拍去。他沉默了这么久，等的就是现在。 “啊！” 伴随着成君的尖叫声，魏明玕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霍风的后领。杨淑自然也听到了，但她不仅没拔剑，甚至连头都没回。她双手往后一伸，直接抓住霍风的两只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就把人远远的甩了出去。然后杨淑快走两步，还没等霍风爬起来，就扑过去，反手一拧，膝盖一顶，彻底把人压在地上了。 “肖护法手下留情。”姜绣娘急急道。 但她看不见，动作就免不得慢了一点。离的最近的陆有珉下意识拔出了剑。倒不是想对杨淑如何，只是她实在厉害，要想拦住她，恐怕只能动兵器了。 杨淑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问霍风： “小霍，你想杀我？”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仿佛她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霍风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嘶声大喊： “你杀了我爹，我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杨淑微愣。很多年前，同样有那么一个人拿着巨大的青铜摆件，不管不顾的朝她砸过来，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她这一愣神，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就松了些，霍风发了狠，直接用整个后背的力量撞向压着他的杨淑。 只是他毕竟没怎么练过武，怎么可能是杨淑的对手。墨天浩为了打消他做暗罗卫的心思，只让他学了点基本的拳脚而已。在这个饭堂里，比他小了三岁的顾璟安底子都比他好。除了不能动的那两个和李婶，没一个是他打得过的。 杨淑很轻松的再次将人制伏在地，然后缓缓开口： “你爹，确实是我杀的。” 然后加了把力气按住挣扎的更厉害的霍风，她继续说道： “我肖燕燕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做下的事也不会不承认。可你们暗罗卫，就连墨天浩那样的都做不到双手干干净净，你觉得你爹能吗？” 不等霍风回答，杨淑又说： “不是我看不起他老人家，而是他一定不能。你爹是个百户，自从知道他是暗罗卫以后，对你家的事我也查了查。你娘得的是气血不足之症，需要长期服用大量进补的药材。墨天浩曾与我说过，霍老爹在暗罗卫人缘很好，因为他除了你娘的药钱和你家基本的开支，大部分钱都给了家境贫寒的兄弟。可是我想问你，一个百户，他哪来这么多余钱的？” 杨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霍风当然听懂了。他大喊着： “你胡说，这些都是我爹赚回来的血汗钱。” “呵。”杨淑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可不就是血汗钱嘛。是你爹的血汗，也是别人的血汗。人这一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是要承担后果的。我杀了人，我可以偿命。你爹杀了人，也是一样的。若你能杀得了我，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我都受着。可你杀不了我。当年，你墨大哥也像你一样不管不顾的要来杀我。要不是那时候我还有一吸良知尚存，你以为他会有今天？你以为我会给他机会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上，差点把我逼到走头无路？不会的。今日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杀你。可人的命只有一条，除了你自己，没人能负责一辈子。若是下次你还是杀不了我，我是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的。即便下次还是有人能救得了你，这也不会是永远。除非你能一击必杀，否则心里有再大的怒，再大的怨，你也得给我忍着。听明白了吗？” 第458章 感情 说完想说的，杨淑放开霍风站了起来。 霍风虽然得了自由，但他仍然趴在地上，没有反击。他有些愣怔，一开始他以为杨淑会死不承认杀了他爹的事，可他错了。后来他又以为杨淑承认杀了他爹，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她有多厉害，而他又有多无能，可他又错了。 杨淑说：“若你能杀得了我，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我都受着。” 她还说：“除非你能一击必杀，否则心里有再大的怒，再大的怨，你也得给我忍着。” 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来索她的命，相比这个，她好像更不希望自己枉送了性命。 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至少她做不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她也不在乎别人来报复她，只要能杀得了她，她就认。 霍风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太过自信，自信自己永远也杀不了她，还是只是说说。亦或者是真的。但霍风觉得，这样的话由她这个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来说，有一种无比荒谬的感觉。 陆有珉叹了口气，走上前把霍风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样一句安慰在此时显得是那么苍白，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也没比面前的人大多少，有些话他也是没资格说的。 既然话都说开了，杨淑决定索性说个明白。 “诸位，我刚才那番话是说给小霍听的，也是给你们听的。我不是什么好人，行事风格也多与你们不同。你们刚才虽然没问，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晚我在竹林说的，杨风翼死于我手的事是真的。我想阿素和你们说了，我是情非得已。可在我看来，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们若是因为这个而看不惯我，或者单纯不想和我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大可以杀了我，或者通知官府。但丑话说在前面，我欠杨四侠的情已经还了。如果今天要动手，死伤不论。”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4个字，众人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若是在动手，那她就要动真格的了。 其实这么多人一起上，杨淑再厉害也绝对不是对手。而且在场这么多人中，仔细说起来，除了樊英、顾璟安和古德生母子，其他的人和她或多或少都有点仇怨在身上。但即使把他们四个和不能行动的李叔、古视昌，不会武功的李婶都去掉，其他人想弄死一个杨淑也足够了。 但他们不是范越，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杨淑和她身后的梅花阁现在明显是站他们这边的。而且要杀她，他们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天山的师兄弟们情同手足，又有侠义心肠，肯定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有事。其他人和他们抱着的也是同样的想法，是以一时间并无人开口，更无人动作。 最后还是姜绣娘率先站了起来： “虽然肖护法方才没承认，但我等心里都有了猜测。合作的事由黄百户说了算，我做不了主。但我和李大哥可以代表暗罗卫承诺，就算双方没有达成合作，在顾璟程死前，或者我们收到确切消息说我家大人死了，并且是被你杀死的之前，只要梅花阁不主动找事，暗罗卫绝不主动对你和你的人动手。” 李叔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好，多谢二位。”杨淑略带感激的说。 然后是沈图带头的天山众人。 “肖护法也说了，当初是情非得已，而且你悉心养育成君，可见至少在这件事上，你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既然暗罗卫的人都和你合作了，那我们天山也愿意信你一回。” 见他们也表了态，杨淑又把目光投向了樊英和古家人。 古德生看了眼他娘，穆彩樱慈爱的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古德生又坚定的看向杨淑。 “杨老板，你对我和我娘有恩。我们当然是支持你的。” 古德中也看着杨淑。自从杨淑回梅花阁之前和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在杨淑面前也没那么放不开了。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经放在那儿了。最多亲戚做不成，大家就做陌路人呗。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去告发杨淑。 古凛更是走上前来，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 “大小姐，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他的主子是古视昌，他当然是希望古视昌和古家好的。但也希望大小姐能好好的。如今大小姐回来了，虽然变了很多，但她终究是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这其中脸色最复杂的要数古视昌了。他看着杨淑，双眼也含了一包泪。他的眼中没有怒，没有恨，有的只是浓浓的愧疚。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又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来躺在床上动不了，古视昌静下心来想了很多。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是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彻底。 樊英最直接，虎目含泪地冲过来，想抓杨淑的手。 “你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我是你舅舅，谁要害你，我也不会害你啊。那天是我猪油蒙了心，受范越这个小人的蒙骗，如果你因此而记恨我，那舅舅跟你道歉。你别拿那样的话来扎我的心啊。” 直到现在樊英才想明白，杨淑那天晚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樊英，这一刀，算我还给你的。以后你我，再无关系。” 她要还的，不是骗他这件事。她要断的，也不是两人称兄道弟的这份情谊。 樊英时常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运气？喜欢的女人和亲外甥女是一个比一个心狠。一个只留了一张纸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另一个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的拿话戳他的心窝子。都说男人多薄情，樊英真想问问，这他妈的到底是谁说的？他遇见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无情啊？ 杨淑撇开头，直接避开了樊英的手。她冷着脸，语气生硬的说： “二爷，您过界了。我们关系没这么好。” “不许没大没小。”樊英下意识带着哭腔说了句。 此话一落，两人都愣了愣。好像很多年前，樊英也总喜欢这么说。 杨淑很快反应过来，近乎绝情的再次强调： “樊二爷，我们不熟。” 樊英心中又气又痛，这丫头果然是不肯认他的。今天上午在那条小巷里喊了他声“小舅”，不过是为了让他在第一时间知道她是谁。之后从她暴露身份开始，就没喊过他一声小舅。这世上果然没有比这丫头更心狠的了。 “你……唉！算了，你走吧。” 他的眼中全是红血丝，杨淑甚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分颓然和绝望。她心下一痛，赶忙收回目光，带着魏明玕头也不回的走了。 “护法为何不接受他们的善意呢？” 走出古家很远，魏明玕才不解的问道。 “你马上就能大仇得报了，还有心思管我的闲事？” 杨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魏明玕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知道杨淑看着生人勿近，但只要不踩她的底线，她的宽容度很高。他能听出来杨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问。 于是他也坦然地答了：“我只是觉得，护法还有亲人挂念着，很幸运。” 他也想像杨淑一样，有亲人还挂念着他。可惜，再也没有了。 “哈。” 听到这个回答，杨淑笑了，笑得无比嘲讽。 “人呢，或许就是那么贱。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得到的却又不珍惜。你因为没有这份亲人的挂念，所以想要。可你若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你就会发现，感情这种东西就像风筝底下拴着的那根线。它能让你不至于迷失方向，可当你想高飞的时候，它又会死死的把你束缚在原地。” 第459章 行动 她的话魏明玕想了许久，然后才犹豫着说： “我倒是有些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护法姑且就这么听着吧。” 杨淑嗯了声，以做回答。 “风筝线虽限制了风筝飞的高度，可是没有这根风筝线，风筝飞得再高，最后也会落地，摔得粉身碎骨。所以有还是比没有好吧。” “哈哈。你小子倒是通透。” 杨淑一笑，拍了拍魏明玕的肩膀。 魏明玕说的是对的，可杨淑没有告诉他的是，她就是那只注定要粉身碎骨的风筝。既然一定要粉身碎骨，那何不飞得高一点，更高一点。所以在魏明玕看来无比珍贵的亲情，现在在她看来，就是那根束缚着她的风筝线。不是不好，只是来的不是时候。 “行了，别想了，到地方了。” 经过杨淑的提醒，魏明玕才恍然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梅花阁那个掩人耳目的小院前。 魏明玕深吸口气，跟在杨淑后面走了进去。 见他俩来了，有人恭恭敬敬的给他们引路，还有人快走了两步，显然要去给分舵的人报信。杨淑他俩当然注意到了，但也不在意。 穿过密道，分舵门口文雪主仆和冯麟都在等着他们了。 “护法来了，快请。” 冯麟表现的很谄媚。之前的肖护法还能说名不正言不顺，可现在她可是真正的护法啊。 杨淑对他的谄媚没什么反应，直接问道： “红花呢？” 她倒也不是架子大到非要红花来接她，只是单纯的好奇，红花这样的人不该对她避而不见才是。 可冯麟显然误会了，他诚惶诚恐道： “护法恕罪，红花使前些日子受伤了，现在正在养伤呢。” 听了这话，杨淑还没什么反应，文雪却笑了一声。。 “怎么了？”杨淑转头看着她。 “她是受伤了，只是可不像起不来的样子，可生龙活虎的很。整天到晚的打杂人和东西，，吵的人不得安宁。” 杨淑又转头看冯麟，冯麟一脸尴尬。 “呵呵。这个……” “行了，不用解释，无所谓。你也走吧，不用你招呼。” 杨淑一脸无所谓，又挥手把冯麟赶走了。 冯麟有些犹豫，但杨淑赶人了，他也不能不走。 “他们给护法也准备了房间，但我那里他的人我已经清理过了。要不先去我那里吧。”文雪建议道。 这次虽然只有他们自己来了扬州，但除了苏州外，最近几个城的人都调度来了。所以扬州分舵不只有冯麟也就是红花的人。 “行。” 杨淑没意见，于是就带着魏明玕跟着文雪和旋音去了她俩住的房间。 几人落座，杨淑直接问道： “红花最近不安生？” 文雪冷着脸，有些烦躁道： “可不是，烦死个人。不过除了打人，她还把冯麟那群人找过去谈了挺久。不知道想干什么？” 这个杨淑知道，她又问： “她没找你麻烦吧？” 文雪摇摇头，可旋音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杨淑问。 见她问了，旋音也就说了。 “红花使的脾气，怎么可能没找主子麻烦。她……” “别说了。”文雪打断她。 “你让她说。”杨淑说。 文雪无奈，只好让旋音说了。 “当时红花使就差点和主子打起来，非说这是主子和肖护法在算计她。还好她伤的不轻，到底没怎么样。就是他身边养的那几个小白脸到了没，这两天都快被她打的没人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旋音还下意识看了眼魏明玕。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下意识而已。毕竟谁都知道，红花发疯，和魏明玕的离开也有一定的关系。直到文雪瞪了她一眼，旋音才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又冲魏明玕歉意的笑了下。 魏明玕的表情倒是很坦荡，虽然离开红花才一个多月，但他觉得，在她身边七年多的时间，已经离他很远了。就像杨淑说的，路是自己选的，他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杨淑笑了声，说： “我看你们几个都挺烦她的了。既然如此，那今晚就动手吧。” 文雪和旋音对视一眼，都没意见。只有魏明玕知道，杨淑本就是来处理红花的，根本不是临时起意的。 “现在动手吗？”文雪问。 “等夜再深一点。”杨淑说。 “直接动手是不是不太好？阁主会不会说什么。要不再借刀杀人一回？”文雪说。 “不用。是不是我们做的，阁主都会怀疑到我身上。” 杨淑无所谓。她早就和肖暮霆打过招呼了，红花她是势必要处理的。而且她也想借刀杀人，但奈何范越太不中用，还留了个尾巴。杨淑不想等了。 “明玕，让你联系的人联系了吗？”她转头问魏明玕。 “联系了。他们肯定已经准备好了。”魏明玕说。 杨淑刚和魏明玕说过让他联系人之后，魏明玕就去联系了。之前那一顿饭又耽误了这么久，这些人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杨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递给旋音，正是罗千之前扔过来的其中一瓶。 “顾璟程和暗罗卫都盯着我们呢。动静小一点，你想办法把这个放到他们的宵夜里。” 杀手都是晚上干活，宵夜也是每天都准备着的。你问有人晚上没吃怎么办？没吃的多半就是晚上不用值守的，那大晚上多半在睡觉，那就更好办了。万一有没睡也没吃东西的呢？个别几个杨淑还不放在眼里。 “这是致死的吗？”旋音问。 “不致死。我们现在缺人，不是红花的亲信，就都留下吧。” 红花为人不好，没多少人肯真心跟她。杨淑给所有人下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旋音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 “到时候我带明玕进去找红花，外面的人你和旋音带着其它自己人解决。”杨淑又和文雪说。 “好。” 商量已定，杨淑就带着魏明玕回冯麟给他们安排的屋子休息了。 直到半夜，大多数人都睡着了，杨淑和文雪才带着各自的影奴行动起来。 此时，红花正和自己新换的影奴刚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床上大战。这个影奴比魏明玕大两岁，但看起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没办法，红花就喜欢这一款的。这人之前就是她身边的一个男宠，魏明玕得宠以后，他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魏明玕走了，他就又被红花想了起来，提拔成了影奴。只是这人并不会生出嫉妒魏明玕的心思，事实上除了个别几个少年，大部分人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因为他们都知道，留在红花身边不是幸运，而是悲惨。 红花骑在那名叫昀瀚的影奴身上，两人都有些气喘。红花摸着他微微汗湿的胸口，，长长的指甲在他胸口上留下道道痕迹。 “你小子，长的虽不如那吃里扒外的东西，但床上功夫确实不错。” 昀瀚忍着疼，轻笑道： “多谢主子夸奖。奴虽长的不如他，但奴对您忠心啊。” 红花痴笑：“少来这套。当初那小子不也是这么说的吗，结果呢？” 昀瀚不以为意：“奴早说了，那小子靠不住的。他是为了他妹妹，才不得不留在您身边的。他妹妹一死，自然就恨上宁了。奴不一样的。奴没有亲人了，是自愿留在主子身边伺候您的。” “哈哈，你倒会说话。” 红花自然是不信的，但昀瀚这番话成功取悦了她。 “那主子，您还要吗？”昀瀚意味深长的问。 “当然。”红花回答。 于是两人又投入了下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战斗中。 第460章 清算 早在收到魏明玕传回来的消息之后，昀瀚就在自己的嘴唇上涂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能麻痹人肌肉的毒。以前不是没人想过用类似的方法和红花同归于尽，可惜他们根本拿不到毒药，拿到了红花也会防备。可这次，毒药是肖护法那边给的，检查他的人也被魏明玕收买了。昀瀚本想用必死的毒药，可魏明玕说： “用必死的毒药昀瀚大哥你也会死。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把我们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我们还有更好的未来。相信肖互法，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昀瀚觉得，魏明玕这一年来变化很大。尤其是跟了肖护法之后的这一个月，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当他知道魏明玕关于未来会更好的那番话也是肖护法说的以后，他整个人都很是惊讶，甚至感到震撼。肖护法平时不会多看他们一眼，但原来她心里并没有看清他们。她只是平等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昀瀚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心甘情愿的跟着肖护法了。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实力出众，更因为她这个人，能给人带来希望。 昀瀚很期待之后会发生什么。 …… 就在两人酣战正欢的时候，就听“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了。 红花反应很快，瞬间推开身上的昀瀚，然后拽过衣服披在身上，又绰起旁边的修罗，严阵以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就完成了。毕竟这都是成百上千次生死磨练出来的。反倒是昀瀚，裹着被子缩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找衣服。活像个被捉奸在床的小姑娘。 闯进来的自然是杨淑和魏明玕。看到他俩，红花一鞭子甩了过去，破口大骂： “混账，你们是不是有病？” 深更半夜，有人私闯了你的房间，还打扰了你的好事，换谁都要生气的。 可杨淑并不答话，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修罗的鞭梢，然后往回用力一拉。 红花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随着杨淑的力道往前扑去。幸亏她抓住了床沿，不然就真的扑过去了。她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脱口而出： “你对我做了什么？” 杨淑还是不说话，只嘲讽的看着她。 红花的目光在三人中看了一圈，然后叮住了昀瀚。只有他有机会在自己身上动手脚。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直接就一掌拍了过去。 红花虽然中了药，但内力还没有完全消失。这一下还是有些力量的。而昀瀚也中了药，而且他本来就比红花差的太多，正在穿衣服的他根本躲不开。 红花的动作太快，杨淑没来得及拦。昀瀚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杨淑和魏明玕冲了过去。杨淑重重一掌拍在红花背上，另一手推开昀瀚。 “明玕救人。” 魏明玕一把扶住正在咳嗽的昀瀚，然后帮他整理好凌乱的衣服。 “明玕，把人带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伤。顺便看看白雪使那边怎么样。如果不顺利，再来找我。如果顺利，就暂时别进来了。我要和红花使好好叙叙旧。”杨淑对魏明玕说。 红花咽下口中的鲜血，破口大骂：“肖燕燕，你王八蛋。” 杨淑觉得吵，随手拿起床上的布巾塞进了她的嘴里。 魏明玕扶着昀瀚，两人都有些犹豫，都看着杨淑和地上的红花。 “行了。我不会忘了和你的承诺的。我会留她一命，让你，和这些被她迫害的兄弟亲自处置的。” 杨淑当然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立刻给了保证。 一瞬间，魏明玕和昀瀚写些激动的落下泪来。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等两人走了，杨淑把红花嘴里的布巾扯出来，然后自己坐在了床边。她知道红花肯定是要骂人的，等她骂的差不多了，自己再说话。 果然，红花直接骂道：“肖燕燕你无耻。要打就打，你竟然给我下毒。” “哼。” 杨淑哼笑一声，满脸嘲讽。 “可不是我给你下的毒，是你那些漂亮的影奴。” 想起这个，红花更火大了：“混账，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仅是他，还有你那些其他的男宠，至少有一多半儿都参与了今日的行动。还有你那些单纯只做手下人的，这些人也有不少。刚刚那个影奴之所以能带着毒药近你的身，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杨淑还在继续扎她的心。 “王八蛋。去死，都去死。” 红花脸色狰狞，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可杨淑一点也不受影响，还能笑着回答： “可惜了，死的不会是他们，而是你。” “是你，都是你。是你用他们来算计我。” “是我算计你，但这也是你该的。”杨淑说。 “红花，你每日对这些人动辄打骂，甚至要命。可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这些本该有大好年华的少年人呢。” “我呸。” 红花努力客服肌肉的麻木感，抬头冲杨淑吐了一口血水。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那小子长得像长风，你根本不会帮他。可笑，那小子恐怕还一心一意的觉得你是他的大恩人呢。还有长风，那也是个蠢的。他自愿为你去死，你却在他死后不过三天就爬上了老阁主的床。哈哈哈，肖燕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哈哈哈” 红花笑的癫狂。她知道今天自己可能活不成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都说了出来。 杨淑终于冷了脸：“你还敢在我面前提他？” “有什么不敢？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长风的死只是老阁主的主意？不是哦，我告诉你，是我，是我和老阁主说他留不得的。” 杨淑的呼吸沉重了一瞬，眼神危险的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他的死和我有关。哈哈哈” 红花毫不畏惧，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猜，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不通，长风那么冷静的人，既然当初是自愿跟着行刑堂的人走的，为什么会突然暴动。我告诉你，因为是我告诉他，老阁主没打算放过你。我还在他身上套着的锁链上开了一道口，方便他挣脱锁链。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一群人去杀了他。哈哈哈。我如此看重他，不在乎他只是个卑贱的影奴，可他却不识相，三番五次的拒绝我。那既然我得不到，就毁掉好了。哈哈哈。还有他脸上的那道长长的伤口，也是我弄的，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既然不能属于我，那就毁了它。” 杨淑咬着牙，双眼恨的要喷火。她抽出破军，毫不犹豫的在红花的肩膀上开了个窟窿。 今日她特地只带了破军，她要用长风的剑杀了这些人。 伴随着红花的惨叫，杨淑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想激我杀了你？不，这样太便宜你了。当年，我帮长风擦身换衣的时候，就看过他身上所有的伤口。整整三十七个伤口。最多的是刀剑伤，还有一些其他兵器的伤口，其中鞭伤有三道。在场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用鞭子，所以这是你伤的。” 杨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虽然能听出压抑的怒气，但也不是真的有多愤怒的样子。她没有哭，也没有笑，有的只是沉淀了多年后的悲伤。 “当时在现场围攻他的有二十一人，悬崖底下还埋伏了二十个弓箭手，加肖庆岚一共是四十二人。这四十二个人，如今除了你，全部都死了。这其中又有十五个人是死于梅花阁的任务，剩下那二十六个人，除了肖庆岚，其余人每个死前身上都是三十七道口，不多也不少。” 第461章 缘由 红花被接连出现的数字砸的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心底一寒。想都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杨淑杀的，她用了五年的时间，不动声色的把这些人一个不漏的找了出来，用长风死的方式，全部杀了。这是何等的城府啊？ 红花可不会以为，杨淑没杀她，是因为害怕她，或者善心大发。多半是因为那时候她一直跟着老阁主，杨淑没机会下手罢了。后来在杨淑和肖暮霆的角力中，她又毫不犹豫的成了肖暮霆最大的助力。肖暮霆不可能放任杨淑杀了她。 可现在呢？杨淑不想听肖暮霆的了？不太可能。当年的肖燕燕，那么大的本事，都没动她。如今她看似荣耀回归，但在梅花阁的影响已经不如从前了。她没道理会在这时候改变主意。除非，肖暮霆为了稳住杨淑，主动放弃了她。 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的红花笑得更疯癫了：“你错了，不是四十二个人，是四十三个人。你才是害死长风真正的凶手。你凭什么把一切都推在别人身上？” 杨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其实也知道红花说的是对的。 她拿着破军，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红花身上戳着窟窿。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求速死吗。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让我满意了，我就不折磨你了。” 红花想硬气的说一句：“你休想。” 但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清楚的知道，杨淑是真的想在她身上开三十七个窟窿。而且杨淑说过，要把她留给魏明玕和那几个男人。她太清楚那些人对她有多恨，她若真落在他们手里，那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她虽面色狰狞，但她说： “你问。” “你虽比我大几岁，但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好像从一开始，你就很讨厌我。为什么？” 说讨厌那都是轻了，应该说是痛恨。 “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杨淑很无语，她要是知道，还多嘴问一句干嘛？ “从小到大，我自认付出的努力不比你少。可我却永远比不上你。你刚入梅花阁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正式的杀手。虽然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老阁主名义上的女儿，可我并不把你放在眼里。但你仅仅用了两年，就和我平起平坐。凭什么？后来更是成了梅花阁第一位护法，我哪一点比你差？凭什么要屈居你之下？还有，长风看着冷漠，却只认你一人为主。老阁主也对你不加辞色，却也只愿意让你上他的床。还有现在的阁主，天天对你喊打喊杀，却从不曾针对你做过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偏爱？你分明做的都是和我一样的事，伺候男人罢了。凭什么你能在梅花阁独揽大权，而我就得被人骂一声下贱浪荡？你日日摆出那副宁死不屈的高傲模样做给谁看？凭什么你都那么不要脸了，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红花说了很多，杨淑也不打断，只是静静的听。 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只用了两年，就从籍籍无名的小贱种，一跃成了四使之一。可没人知道她在这其中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又承受了多少常人不能忍受的委屈。她的天赋是好，可再好的天赋也不能一蹴而就。那两年，她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别人在练武的时候他也在练武，别人在吃饭，在睡觉的时候他还在练武。 旁人只看到了她永远不会弯下的脊梁，却从来不知道，她曾为了肖庆岚的一口血，抱着他的腿，躺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自尊这东西，至少在肖庆岚面前，她早就没了。 至于所谓的偏爱，杨淑真的很想笑。她想告诉红花：“你若愿意，我把这些偏爱拱手相让也无不可。”只怕她根本承受不起。 只是这一切，她都没必要告诉红花了。 “所有人都说我浪荡，可没人知道，我曾真的喜欢过长风。我跟他是同一年进的梅花阁，他处处都好，死死的压我一头。有一次，薛方看中了我，大庭广众之下要扒我衣服。我呼叫厮打，却完全没有用。事后，我衣衫凌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人管我，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嫌晦气。只有长风，他走到我面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我身上。他什么都没说，可在梅花阁，这份善意我能记一辈子。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继续过下去，直到你的出现。当初，你被薛方盯上的时候，长风拼死都要护着你，老阁主也破例替你出头。凭什么啊？可笑我以为长风当初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可他原来能做的更多。只是他不会为我做到那个份上。当初我出事，老阁主看都不看一眼，可轮到你了，他却愿意为你出头。我到底哪点不如你？” 这最后一句话，红花是喊出来的，她的眼里是浓浓的不甘和嫉妒。杨淑甚至看到她的眼角挂着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红花哭。 “别说你喜欢长风，你不配。”杨淑平静的说。 真正的喜欢是成全，不是掠夺，更不是得不到就毁掉。红花对长风不是喜欢，只是执念罢了。 杨淑用破军在红花身上划出最后一道伤口，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七道， 眼见着她要起身离开，红花急了。 “肖燕燕，你说过会让我速死的。” 杨淑并没有回头，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不折磨你了。接下来轮到那些被你伤害过的年轻人们了。” 红花大怒，在身后不停咒骂。 “肖燕燕你王八蛋。你言而无信，你滚回来。你回来……” 杨淑充耳不闻，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魏明玕正站在不远处等她。杨淑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道： “人还活着呢，你进去吧。” 魏明玕皱了皱眉，有些担心。杨淑看着很平静，但她浑身都好像笼罩在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里。她刚才的那个笑，比哭都难看。 “您，没事吧？”魏明玕小心翼翼的问。 杨淑轻轻摇了摇头，如游魂般走远了。 魏明玕又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走进了房间。 红花伤的很重，但都不致命。可她喊的太大声，魏明玕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没力气了。 见魏明玕进来，红花虚弱的嘲讽道： “你傍上了新主，倒是出息了。” 魏明玕第一次收起了脸上所有的唯唯诺诺，居高临下的看着红花。 “那还多谢主子你的成全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眼中仿佛淬了毒，恨的要滴血。就是这个人，屠了他一整个村，害死了他所有的亲人，让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小白脸、男宠。 “你跟着肖燕燕，以为会有什么好下场吗？”红花十分怨毒。 “呵。有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但至少比在你手下好的多。” 看着魏明玕眼中的神色，红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我知道了，你喜欢她。你喜欢她是不是？可笑，他和我一样只把你当做替身，你竟然喜欢上了她。哈哈哈。” 魏明玕的脸色越发冰冷，眼神里也透出了几分杀意。他喜欢杨淑吗？或许是有一点的。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他的人。可是魏明玕同样明白，杨淑不是红花说的那种人，她永远都不会把自己当做替身。别说杨淑已经成婚，就算没有，就冲他那张会让她睹物思人的脸，他和杨淑就是不可能的。还好魏明玕并不强求，这个世上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东西值得他去追求。杨淑说的对，他还有大把的好年华。他要为全村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第462章 下场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有男女欢爱这点事的。” 魏明玕这么说，其实就是变相承认了红花的话。可不给红花继续嘲讽他的机会，魏明玕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常说，若不是我们长得好，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们一眼。我很好奇，如果你没了这张漂亮的脸和高强的武功，还会不会有人把你放在眼里？” 说完，魏明玕拿起剑，狠狠的在红花脸上划了一道。 “啊！” 红花尖叫一声，她平时最宝贝的就是她这张脸。可魏明玕毫不动容，又在她脸上来回划了几道。很快，红花那张美艳的脸就彻底毁了。 然后魏明玕又干脆利落的废了红花的武功，割断了她四肢的筋脉。至此，一代红花使就此成了废人。 “混账，我杀了你。”红花嘶声大喊。 魏明玕一皱眉，捏开红花的嘴，又割掉了她的舌头。 “你这张嘴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便替你把舌头割了。” “唔唔唔。” 红花说不出话来，只能双眼喷火的死死瞪着魏明玕。 可魏明玕丝毫不受影响，施施然站了起来。 “我方才和昀瀚大哥他们商议了一番，大家皆是伺候过主子您的。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我们决定给主子您寻个好去处。一会儿我会差人来给主子您治伤，定会确保不让您丢了性命。扬州运河边上有许多船屋，我们决定将您送到那里。您的脸虽说毁了，但是身材还算不错，那地方往来的皆是码头的工人和船上的船夫，没什么钱，想必也不会介意主子您容貌不佳。您这般喜欢男人，兄弟们便送您数不尽的男人，也算是对得起您了。” 说完这番话，不理会红花徒劳无功的挣扎以及根本听不懂的叫骂，魏明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外面的局势已然尘埃落定，有杨淑给的药，文雪和旋音可以说是手起刀落，顺利无比。魏明玕前来向杨淑复命： “护法，已经解决了。多谢护法。” 而后他跪下给杨淑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杨淑并未阻拦他，等人行完礼，她才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行了，不必多礼。你是如何处置红花的？” 魏明玕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对红花的处理方式告知了杨淑。 杨淑心中暗忖：“这小子平素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也如此心狠手辣。” 运河边的船屋可不似普通的青楼。青楼里的姑娘尚且还能歇息片刻，船屋里的姑娘那才真是生不如死。去那里的皆是一群粗人，几十文钱就能睡上一次，他们可不会对姑娘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那些姑娘有时一晚上要接待十几名客人。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红花的那些男宠？”杨淑又问。 魏明玕已然想好了，回答道： “剔除掉那些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已经被处理掉的之外，剩下的这些人当中，有一多半都是红花以及为了讨好她的底下人从天南海北搜罗来的。这些人并非梅花阁的人，他们若想离开便可以离开，想留下也随他们的意。我准备将红花的私产折算成银子，每人分上一些，想去何处任凭他们自己决定。还有一些原本是情报堂的，他们亦是如此，想继续回情报堂做事也行，不想也无碍。不过这其中还有两个一瓣的杀手，因为吃不了杀手这份苦，又觉得自己容貌出众，跑到红花这里自荐枕席。他们……” 魏明玕有些说不下去了，显得很是犹豫的模样。 “有什么便直说。”杨淑说道。 于是魏明玕道：“您说过，路是自己选的，就得承担后果。这两个人自己选了这条路，我着实不想帮他们。” “那就不帮呗。我既将红花之事皆交予你处置，她留下的那些人自然也由你处理。我并非善人，更不是菩萨，本就没有义务救他们。你亦是如此，人无完人，没必要过于苛责自己。”杨淑说得理所当然。 魏明玕听了，也终于得以释怀。 “明玕，红花死了。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长恒，不是长风，只是魏明玕了。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地之大，任你来去了。” 杨淑说着，解下破军，双手递给了魏明玕。 “当初留下这把剑，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别想以后送给成君。但成君有师伯师叔，不缺这一把剑。我也用不着用这把剑作为念想。今日我把它送给你，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想让你带着它，记住曾经的一切，好好生活下去，不要辜负所有人。” 魏明玕双手接过破军，神情无比郑重。这把剑对他而言，重如千斤，因为它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他必须珍而重之地收着。 “明玕谨记护法教会。” 杨淑本来还想问问魏明玕之后有什么打算，文雪就进来了。于是转而问她： “都解决了吗？” “解决了。”文雪回答。 杨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这样，我先回古家武馆，你留在这里善后。明玕，你也先留下，把红花留下来的那些人妥善安排了。晚一点你们一起来古家武馆，暗罗卫那边的态度不错，我们都去见见，别让人说了闲话。” 她之前说很快就回来，然而耽误了一个多月。昨晚出来的时候，她答应成君在他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一定会是她，她不能再次说话不算数。 …… 古家武馆。杨淑走后，众人沉默了许久，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身为东道主的古德中犹豫着说： “天色不早了，要不各位回去收拾收拾。” 饭堂里现在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范越也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穆彩樱几人的身上也全是汤汤水水，是得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于是众人纷纷应好，有的拖尸体，有的去了暗罗卫，有的回去换衣服，都各忙各的去了。 樊英心里有一团火，无处发泄，径直走向了古视昌。 古德中和古凛都警惕起来，挡在古视昌面前。古凛客气道： “樊二爷，你这是？” 樊英很是无语：“我又不会对他干嘛，就想找他聊聊而已。” 古德中和古凛面面相觑，樊英和古视昌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只有古视昌知道，樊英是来找他干嘛的。无非是心情不好，想和他说说杨淑的事。 于是他用眼神示意古凛两人，他想和樊英谈谈。古凛两人还有些迟疑，但古视昌坚持，他们也只好同意。 樊英把他们的眉眼官司看的分明，笑了一声，主动上前推起了古视昌的轮椅。 古凛不放心，让古德中回去，自己远远的跟了上去。 古视昌不能说话，樊英也不想说话，两人静默着往一个方向走去。两人都知道那个方向通往哪里，希盼院。 樊英还恨着古视昌，可面对他，樊英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杀之而后快的愤怒了，毕竟古视昌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他没必要跟这样一个人，跟自己过不去。 看着希盼院斑驳陈旧的牌匾，院子里杂草丛生的景象，樊英生出了无限感慨。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最初淑儿托阿素给你一条生路的时候，她虽和我说了原因，可我还是不太高兴。我想让你当时就去死。可今日看到淑儿成了这个样子，我突然很庆幸当时没让你死。同样是你的女儿，古月宁被你如珠如宝的养大，可淑儿却要在梅花阁经历那些。你没死，日日看着她，想着她，每日忏悔也是不错的。” 第463章 林奕 古视昌也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小院，眼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一直都知道，古月淑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成了梅花和人人畏惧痛恨的女魔头。 如果是以前，这样一个作恶多端、不知羞耻、败坏门风的女儿，古视昌就算不打死，也一定要和对方断绝关系。可是如今一来他做不到，二来杨淑有今天，跟他这个亲生父亲脱不开关系。 今天杨淑看他的眼神，没有恨，没有怒，唯有一片漠然。这让古视昌知道，他和这个女儿的缘分尽了。 …… 苏州。林奕这段时间接触了段同知，明面上是捞他小舅子，暗地里做了什么就只有他俩自己知道了。 这天，林奕刚从外面回来，顾璟程身边的小厮就通知他，顾璟程找他。林奕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也不慌张，答应一声后，就去了顾璟程的书房。 到门口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了左玉珠提着食盒从书房里走出来。 林奕挂起了标志性的和善笑容，打招呼道： “夫人又来给庄主送汤水啊？” 左玉珠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错身走了过去。 林奕也不在意，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顾璟程正坐在桌前，看各地传来的消息。 “主子，您找我？” 林奕趋前，向顾璟程行礼。 顾璟程瞥了他一眼：“你来了，坐下。” 林奕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在顾璟程对面坐了下来。 “你这些日子老是往外跑，干什么去了？”顾璟程问道。 “去找了段嘉良几回。”林奕老老实实地回答。 段嘉良正是段同知的大名。 “找他作甚？”顾璟程再度发问。 林奕无奈，他敢肯定，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顾璟程必然心知肚明。可他偏偏要问，自己又不能不回答。 “还不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嘛。” “你对你夫人的娘家人倒是挺上心。我怎么记得，你在外头还有个女人和儿子呢？” 顾璟程这话可谓是充满了嘲讽之意，林奕瞬间一脸的尴尬。他讪讪一笑： “呵呵。我夫人与我好歹也成婚十几载，我干的这个行当又危险万分。除了没给我生下个儿子，她也未曾犯过什么错，她弟弟的事我还是得管的。” “哼。” 顾璟程哼笑一声，提醒道： “随你的便吧，但你最好别忘了你是我的人。你若是做了什么于我不利的事，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属下不敢。” 林奕说着，赶忙跪下向顾璟程表忠心。 “行了，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起来瞧瞧这个。” 于是林奕又站起身来，坐是不敢再坐了，他站着接过顾璟程手中的东西。仅仅看了一眼，他便皱起了眉头。 “范越那边联系不上了？” “是啊。” 顾璟程难得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 “不仅是范越，我借范越的手，安插在暗罗卫的人都联系不上了。应该是被人连根拔起了。罗千他们两个也一样，估计回不来了。” 林奕的眼中飞快闪过什么，说道： “这么大手笔，就算是梅花阁的红花使和白雪使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顾璟程点头：“确实如此。要么是梅花阁和暗罗卫真的合作了，当然范越不知道。要么这事就是肖燕燕做的。” “那主子觉得是哪种？”林奕问。 “不好说，我更倾向于是肖燕燕动的手，至于合作，“银面飞刀”不在，谈起来是需要时间的。” 林奕再次明白，顾璟程是真的不简单。 “我本想借肖燕燕的仇家帮我找她，没想到她自己主动出现了。既然出现了就好办了，她不足为虑。倒是一直不见踪影的“银面飞刀”，这人死不死活不活的，我总觉得他会是最大的变数。”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林奕的脸扭曲了一下，什么叫死不死活不活，这可真是…… 他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厮就在门外急促的道： “庄主，罗千回来了。” 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他们都以为杨淑不会留活口的。 “让他在正堂等我，我一会儿就去。”顾璟程说。 然后又转头和林奕说：“我去见见罗千，你先回去吧。” “是。” 林奕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远远的，他隐约看见了穿暗红长袍，神色阴沉的罗千。他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他并没有因为顾璟程今天的敲打就安分下来，而是直接出了绿柳山庄。林奕去苏州有名的糕点铺子买了一包麻糕，然后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回了绿柳山庄自己住的小院。 …… 苏州梅花阁分部，青木使前两天刚到。他本来在南方调度人手，这两天空下来了。想起苏州的梅花阁分部上次为了救杨淑，损失惨重。他艺高人胆大，直接到了顾璟程眼皮子底下。他也刚收到扬州那边的事，但他比顾璟程知道的更多。他知道范越已经被抓了，红花也已经死了。 他叹了口气，杨淑真的把红花弄死了。真是愁人啊！ “青木使！” 一个梅花阁执事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喊道。 青木使一皱眉，有些不悦。他虽然是梅花阁的老好人，但不同于暗罗卫的“笑面佛”总是笑呵呵的，他是冷着脸的。他为人好，但单看这个人。还是会有许多人害怕的。 “什么是慌慌张张的？”他问。 “刚才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执事说着，把一个东西递给了青木使。 青木使接过，发现这是一把飞刀，尾部还绑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今晚子时，云来客栈地字二号房。”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落款，笔迹也不出彩。但那把飞刀青木使认识，正是传闻中已经死了的“银面飞刀”的独门飞刀。 青木使的嘴角挑了一下，眼底闪过什么，决定今晚去赴约。 “看到这飞刀的人，除了你还有谁？”他又问那个执事。 “还有一个和我一起在门口的兄弟。”执事说。 自从上次救了杨淑之后，苏州分舵元气大伤。青木使索性把新分舵设立在了城外，不然这把飞刀看到的人肯定不止这两个人。 青木使从怀里拿出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他：“一人一张你俩分了。今日的事烂在肚子里。” “是。” 执事高高兴兴的收了。要不说大家喜欢青木使呢，哪个使者赏人是直接给银票的呢，不是好药就是财物。但他们只是分舵的执事，不像那些整天打打杀杀的杀手，好药不实用。梅花阁的财物大多是从任务目标和发布任务的人那里来的，很多东西是有标志的，不能见人。除非找专门的渠道处理，不然根本不敢拿出来用。而他们只是最普通的执事，当然是没有这个渠道的。所以青木使这样就很好，毕竟干什么行当都要钱吃饭不是？ 当天晚上，青木使就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赴约。两人在客房里只待了两刻钟，就各自离开了。 客栈小二打着哈欠嘀嘀咕咕：“真有意思。小夫妻吵架，大半夜的还走什么呀？” 对，在他们看来，地字二号房里就是一对吵了架的小夫妻。先是一个小娘子傍晚的时候来开房，然后大半夜的一个男的上去找她。小二隐约听到他们在吵架。过不一会儿，两人大概是和好了，然后大半夜的没有选择留在客栈，而是一起走了。不过小二在客栈也做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当下只是嘀咕了两句后，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464章 耍弄 第二天，顾璟程就收到了“银面飞刀”出现在了苏州的消息。他虽然心存怀疑，但还是带人去查看了。然后他们遇到了梅花阁同样去探查的人，两方人不免动起手来。 这时候，留在绿柳山庄的林奕就在山庄各处查看起来。 早在之前，他就从顾璟安那里知道了顾璟程练功的地方在书房底下的暗室里。只是顾璟程十分警惕，除非他自己在的情况下，否则根本不让人耽独在书房里。林奕想了很多办法，可都没能进入暗室。昨天他联系了梅花阁的人，今天他们给他创造了查看暗室的时间。 按照顾璟安的说法，林奕很快就打开了书架后的暗门，然后顺着密道进入了暗室。 暗室不大，和普通人家的暗室没什么不同，除了墙壁和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林奕在里面转了一圈，看见桌上放了一个盒子。他一看，不出所料，上面挂了一把锁。林奕从怀里拿出一根铁丝，在锁孔里捣鼓了一下，盒子“咔哒”一声开了。林奕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拿出一卷羊皮卷，缓缓的打了开来。这正是顾家老祖宗留下的饮血功抄录本。 林奕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一直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直到看到最后一行，他满意的笑了： “隐血大成者，换血祛毒、续命。武至上，难近其身，唯眉心可致其命。” 林奕按捺住内心激动，小心翼翼的把羊皮卷放了回去，又把盒子上的锁原封不动的复原。最后检查了下，确定暗室里没有自己留下的痕迹，这才离开了此地。 走出书房的时候，林奕看到左玉珠往这个方向而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肯定，左玉珠应该看到他从顾璟程的书房走出来了。与其躲着，还不如主动迎上去。而且他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在走之前，他可以给顾璟程挖个坑，左玉珠就很合适。 于是他笑呵呵的走过去，打招呼道： “夫人这是来做什么的？庄主不在呢。” 左玉珠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她也知道顾璟程平时不让人随便进他书房，刚才也看到林奕从书房里走出来。她本想说什么，可林奕如此坦荡，她倒是不确定了。于是她只是说： “我知道。” “我看夫人最近圆润了不少，还是庄主对您好啊。” 林奕对左玉珠的冷淡不以为意，继续笑着搭话 左玉珠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她和林奕的关系也没这么好。 林奕见左玉珠不理她，也不自讨没趣，说了一声后就准备离开。只是在和左玉珠错身而过的时候，看似无意的掸了掸袖子。 左玉珠也想走，可突然闻到了一股腥味儿。她瞬间一皱眉，抬手捂嘴，看上去一副想吐的模样。 “夫人。” 丫鬟赶紧扶住了她，关心道。 林奕闻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左玉珠狼狈的模样。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边着急的问道，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左玉珠本来已经缓过来了，可林奕一靠近，她就又弯下了腰。 “你……呕……你身上什么味儿？” 左玉珠一手捂嘴，一手指着林奕问。 林奕一愣，在自己身上打量一圈，然后抬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哦，我知道了。中午吃了糖醋鱼，可好吃呢。可能是弄到袖子上了。，让夫人见效了。怎么了嘛？夫人不喜欢吗？” 左玉珠仍然皱着眉，摆摆手道： “没有。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就和丫鬟快步走远了。 林奕看着她们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本来只想在左玉珠面前给顾璟程上上眼药，结果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十有八九，左玉珠怀孕了。 林奕觉得，顾璟程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非常时刻，连自己都可以舍弃，更别说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和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了。但左玉珠不一样，她本来就知道了顾璟程不爱她，只是在利用她，如果再加上她怀孕了呢？都说为母则刚，林奕很期待，之后会发生什么。 林奕思前想后，决定顺其自然，什么都不做，最多在左玉珠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但好歹在顾璟程手下待了半个多月，他决定留下点东西。 “” 于是在顾璟程一无所获满肚子气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最信任的军师林奕不见了，只在他的书房门口贴了一张纸条： “顾庄主，谢半月余之款待。本欲再留数日，奈实有要事。先行一步，后会有期。活死人“银面飞刀”敬呈。” 一瞬间，纸条被顾璟程捏成了粉末。他竟然被“银面飞刀”给耍了。而且看着“活死人”那三个字，顾璟程觉得碍眼无比。他知道，墨天浩这是在报复他，因为他说“银面飞刀”死不死活不活。 “墨天浩，我杀了你。” 这一天，绿柳山庄的下人都无比惊恐。他们的庄主疯了，看什么摔什么，甚至见人就抓来吸血。等他冷静之后，地上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了。 虽然墨天浩只是把纸条贴在了书房的门上，顾璟程也没发现暗室里的东西被动过，但他可不会侥幸的以为，墨天浩真的什么都没动。不过愤怒之余，他也不怎么慌，因为羊皮卷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武至上，难近其身。” 眉心本就在头脸之处，又是许多人的照门，很难攻击到。而且他有自信，不管是墨天浩还是杨淑，他们都很难近他的身。 隐血功的这个弱点虽然不是谁都知道，但也不是那么隐蔽。至少对付当年那个魔头的时候，就不是没人知道这个弱点。可最后众人用车轮战，死了一个又一个，魔头中伤力截而死，也没人碰上他的眉心。 只是此仇不报非君子，顾璟程可不打算放过墨天浩。 “通知周知府，封锁苏州所有城门，不准放任何人走。”顾璟程寒声吩咐。 还活着的下人软着腿，爬了好几次才站起来。听了吩咐，赶紧去办了。 “把林奕一家和他在金陵的外室和儿子都杀了。” 顾璟程知道，林奕要不就是背叛他了，要不就是被墨天浩杀了。他的家人未必知道什么。但顾璟程不在乎，他要这些人的死来平息他的怒火。 “是。” 另一个下人大声应了，快跑着去找人了。 可过不多会儿，去杀林奕全家的人如丧考妣的回来了。因为林奕全家都不见了。 “砰”，顾璟程拍碎了面前的桌子，神情疯癫的怒吼： “林奕一家好几个，无声无息都不见了，我养你们来干什么？” 顾璟程几乎已经肯定，在金陵的那两母子也不见了。 众人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回答。 林奕的全家确实是被梅花阁的人无声无息带走的。当初，林奕被杨淑威胁，不得不帮她逃跑。虽然梅花阁后来把他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但他心中有鬼，到底害怕。而且顾璟程虽比他的前主蒋政云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让他心服口服。但顾璟程也是真可怕，吸血就算了，为人也可怕啊。跟着他，林奕整天提心吊胆。尤其是夹在顾璟程和梅花阁之间，他是真的不愿意啊。 所以当墨天浩向他递出了橄榄枝的时候，林奕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 为什么墨天浩能迅速扮演林奕却不被人发现？当然是因为林奕本人在后面帮忙啊。 林奕帮他，墨天浩也信守承诺。半个月内，陆续把林奕和他的家人都送出了苏州。至于为什么没被发现？自然是有梅花阁的人替代了他们的身份。 第465章 拥抱 为什么是梅花阁不是暗罗卫呢？因为为了防止暗罗卫里还有范越的人，暗罗卫里没人知道墨天浩还活着。不是真的没有能信任的人了，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已。 之前扮演林奕家人的几个人，都是杨淑的亲信。后来他们护送林奕的家人离开苏州，墨天浩为了引开顾璟程，这才只好借青木使的人。 那日，在那个狭小的山壁里，杨淑凑在墨天浩耳边说的就是让墨天浩诈死，潜伏在顾璟程身边，而她自己回扬州和天山众人、暗罗卫谈合作。至于假扮柳素，这只是个意外。 顾璟程封闭城门，妄图把墨天浩困死在苏州。这当然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别忘了墨天浩还和段同知搭上了线呢。 …… 墨天浩跑的差不多的时候，杨淑也在盘问，不，应该是引导顾璟安想想关于隐血功的事。 她那日早上回到古家武馆，完成了对成君的承诺。然后休息后，傍晚时分，她带着文雪去了暗罗卫分部。在一番威逼和利诱之下，双方的合作初步达成。范越也被秘密关在了暗罗卫。 然后杨淑本想住在梅花阁分舵的，但成君不想和她分开，天山和暗罗卫的人又不可能让成君跟她走。加上樊英极力挽留，杨淑只好也住在了古家武馆。 顾璟安一心为父母报仇，沈图他们又不肯收他为徒。那日杨淑发威，看着实在威武，顾璟安病急乱投医，竟然想拜她为师。 杨淑本来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的，但是她那日心情好，把着顾璟安的脉一探，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事就是这么巧，顾璟安的根骨竟然非常合适练纳天大法。这就真意外了，无论是她还是肖庆岚，这些年都有意找过适合修练纳天大法的人，但根本找不到，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在今天给她找到了。 杨淑脑子一转，立刻对顾璟安挂起了和善的笑容： “小顾啊，你想拜我为师是吧？” 她的笑容确实很和善，本来也没什么，但那天杨淑给顾璟安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看着杨淑的笑容，他不由一阵恶寒。过了半天才犹豫着道： “是，似的。” 杨淑一笑：“别紧张。你说的这个事，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顾璟安霍然抬头，目光有神的盯着杨淑。 “是这样，我觉得顾璟程要杀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如想想，你对隐血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顾璟安一愣，当真开始仔细想起来。 杨淑这话一落，大家也都看向了他。这可不只是杨淑和他的事，这还有关于在场的所有人。要是顾璟安真的知道什么，那他们对付顾璟程就更有把握了。 可顾璟安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之前完全没听过隐血功是什么东西。” 众人面上不显，但不免都有些失望。而杨淑是真的完全不失望，她早就有所准备了。 “没关系。你再仔细想想，不一定是隐血功，别的奇怪的事也行。你慢慢想，不急。我先带樊二爷出去找柳姑娘，待会儿就回来。” 杨淑无所谓的态度，让顾璟安放松了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好好想一想的。 于是杨淑就叫上樊英去了柳素养伤的小院。这是她早就答应樊英的，只是现在才有时间践行承诺。 她一走，袁显评就忍不住了。她的性格最为火爆，看杨淑也最不顺眼，刚才就想说了，但陈华一直拦着他，他才勉强没发作。杨淑一走，他哪里还忍得住？ “顾小公子，你真的想拜肖燕燕为师啊？” 顾璟安还想着自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袁显评突然打断，不由一脸茫然的看过去。 “啊？” 袁显评无奈，只好把话又说了一遍。 顾璟安迷茫的摇摇头，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给我爹娘报仇。” 袁显评沉默了，他想说，杨淑不是好人，想说现在学艺恐怕也来不及。但看着面前迷茫又悲伤的十五岁少年，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 杨淑这边自然不知道有人想破坏她收徒，她带着樊英往柳素待着的院子去。一路上，樊英都有些忐忑，看着很是紧张。杨淑看的好笑，调侃道： “二爷怕什么？阿素又没事。你莫不是怕她不要你了吧？” 樊英看了他一眼，更糟心了。这外甥女就是来克他的吧。不叫他一声舅舅就算了，这还不盼着他好。 偏偏杨淑就像感觉不到他的怨念般，还在一本正经的说： “你还别不当真，根据我观察，暗一十有八九是喜欢阿素的。” 樊英彻底不想理她了。 走到小院门口，杨淑伸手敲了敲门。片刻后，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正站在门后面。 “暗一。”杨淑打了声招呼。 暗一看了两人一眼，让开了身子。 杨淑笑了下，带着樊英走进了院子。 杨淑之前来过，所以知道柳素住在哪个房间。她伸手一指，跟樊英说： “阿素在里面，二爷自己进去吧。” 樊英搓了搓手，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人早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一直没出声。直到樊英打开了房门，柳素才抬起了头。 日光下，樊英看到屋子里的姑娘抬头看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竟让他险些落下泪来。这姑娘好像瘦了，那张小巧的瓜子脸好像更小了。 “樊英。” 樊英有些失神，还是柳素先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了过来。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柳素。 “阿素。” 柳素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 她下意识想推开樊英，可最后反而伸手环住了樊英的腰。 “我，我没事了。”她有些不自在的说。 樊英紧紧的抱着她，声音闷闷的传来。 “阿素，你吓死我了，还好你回来了。” 樊英之前还能装作气势汹汹的去质问假扮成柳素的杨淑，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情起起落落一番，待真正见到柳素的时候，他只想抱着她诉一诉相思之苦了。 “没事了，我回来了。”柳素说。 因为这句话，樊英差点真哭了。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 “我以后得再努努力练武了，最少不能再什么都帮不了你了。我害怕啊！” 柳素有点想笑，樊英现在起开始练，除非有大机遇，否则一辈子也打不过柳寒茹的。当然，她不知道，柳寒茹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柳素还有些内疚，她只想着自己解决柳寒茹的事，不想让樊英担心。可却忘了，她不告而别，樊英也会担心。 正好这时候，樊英说道： “阿素，你以后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了你，最少要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干什么去了？” “好。”柳素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 屋外的两人坐在院子里，相对无言。 “这就是阿素喜欢的男人？” 许久后，暗一才用下巴点了点房门的方向，问杨淑。 “是。他武功虽然不如你，但他是个好男人。把阿素交给他，你可以放心。”杨淑说。 暗一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问： “这种事和我说干什么？” 杨淑笑，笑的意味深长。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喜欢阿素啊。” 对，她之前不是调侃樊英的，她说的是真的，她早知道暗一是喜欢柳素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暗一面无表情的说。 但杨淑却发现，他的脸红了。杨淑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不承认就算了。”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暗一突然说。 第466章 拜师 杨淑有些意外，瞧了他一眼，但并没有搭他这话。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柳素比他们幸运，她遇见了不介意她过往，值得她托付终身的樊英。而这些，暗一给不了她。因为他自己都不是自由身。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暗一自然的转换了话题。 “据我得到的消息，顾璟程找过我们门主。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最近的事，也能猜到一些。门主答没答应我不知道，但你得防着。” 杨淑一惊，顿时提起了心。 “多谢你告知。如果还有什么消息，在保证你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透露些？” “可以。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我不会留手。” 暗一是暗影门的头号杀手，如果暗影门真的靠上了顾璟程，暗一不可能独善其身。 “好，我知道了。还是多谢你了。”杨淑郑重的说。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樊英就神采飞扬的出来了。 杨淑看她身后没人，有些意外的问： “阿素呢？她不跟我们回去吗：” “她说她害怕之前杀那个人的尾巴没处理干净，要再去看看。明天就来。” 杨淑觉得柳素是杞人忧天了。这么多天，杜语的事要找也来找过她了。但柳素警惕些也好，毕竟武馆的人现在很多。 自从杨淑和他说了暗一的事，樊英看着不在意，但还是记住了，不由打量起暗一。 杨淑见此，有些心虚，她可不是存心想出卖朋友的。于是赶紧抢先道： “暗一，你什么打算？还留在这儿吗？” “不，我待会儿就走。”暗一面无表情的说。 然后他进了屋，过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包袱出来了。 杨淑两人见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进屋和柳素说了两句，三人就一起离开了小院。 走了没多远，三人点了个头，就分道扬镳了。 回去的一路上，樊英一直心事重重的，看着杨淑，一直想问什么，却一直没问。 杨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只要不问，她就不会说。就算樊英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说。 暗一对柳素的爱是克制隐忍的，也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当年，三人在一起喝酒谈天的时候，暗一就会有意无意的多照顾柳素一点。他们都是杀手，可不讲究保护女子的规矩。而且说是女子，杨淑也是女子啊，所以那时候，杨淑就知道暗一喜欢柳素。只是这些，就没必要让樊英知道了。 回到古家武馆，正赶上文雪来给杨淑送消息。大家都说开了，杨淑也不想瞒着他们，索性让他们都出来，听听文雪的消息。 于是文雪把苏州传来的消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 “你说什么？墨大哥真的没死？” 霍风激动的站了起来，连自己和梅花阁有仇都顾不上了。 而姜绣娘和李叔面上没有他这么激动，但眼中也有了泪花。其实他们之前就有了猜测，但现在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心情当然又是另一番澎湃。 杨淑的重点却不在这儿，她听着文雪的描述，忍不住笑起来。墨天浩这个人一直是冷静自持的，没想到也有如此少年感十足的时候。一想到顾璟程看到那张纸条会是个什么表情，她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过了好半天，众人才消化了墨天浩不仅活着，还潜伏在了顾璟程身边的事。杨淑终于想起来问顾璟安。 “小顾啊，你想起了什么吗？” 她一提，顾璟安就想起了这件事。他回答： “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 众人一听，立刻看了过去。 顾璟安被看的有些紧张，轻咳一声道？ “咳。其实我想起的这件事也不一定和隐血功有关的。” “没事。你说吧。有没有用的，我们会判断的。”杨淑温和的说。 “我曾听我爹说过，这么厉害的本事，竟也有弱点。” “然后呢。”袁显评问。 顾璟安颓然的摇摇头：“没了。” 众人：“……” 这看似是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说的厉害的本事，肯定是隐血功。但这个弱点是什么，又完全不知道啊。 “没关系，不还有银副指挥使吗。” 杨淑的心态倒是很平和，还安慰了众人。 大家一想也是，墨天浩是什么人啊，费了这么大力气混到顾璟程身边，还是对方最信任的军师，为的不就是这点儿事吗。他如果都不能知道这个，那他们也没必要难为顾璟安了。 “那，那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顾璟安放松了点，终于鼓起勇气的问杨淑。 “你真想拜我为师？” 杨淑也严肃了表情，认真的问顾璟安。 “是。只要能为我爹娘报仇，我愿意。”顾璟安坚定的点点头，说。 即使如此，杨淑还是又问了一次。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不是好人。” “我知道。”顾璟安说。 “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拜我为师吗？”杨淑再问。 自从袁显评问过他这个问题后，顾璟安就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如今杨淑再问，他已有了答案。 “我爹说过，一把好剑，不能因为它杀了很多人，就否认这是一把好剑。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和你学艺，学的是你的武功，又不是你的为人。所以这没什么的。” “啪啪啪”，杨淑鼓起掌来，眼中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赞赏。 “说的好。冲你这句话，我收你为徒。” 众人也没想到，之前还迷茫不已的少年，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答案，而且还这么出彩。 顾璟安也高兴了。可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杨淑又说： “我虽同意收你为徒，但有资格做我的徒弟，你还要做到一点。” “是什么？”顾璟安又紧张了起来。 “别紧张，跟我来。” 杨淑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顾璟安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众人也有些好奇，纷纷跟着走了出去。就连古视昌和李叔也被古凛和李婶推了出去。 杨淑带头，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前。这个季节，既没有盛开的桂花，也没有茂盛的绿叶，只有苍翠的小叶子在枝头迎风招展。地上也没有落叶，但杨淑还是让人把周围扫一扫。确定地上没有其他东西了，她才说： “你们来一个人帮我个忙，其他人退后。”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一时间就没人动。 还是魏明玕走上前来，道： “护法要做什么，我来吧。” 杨淑看了他一眼，却摇摇头道： “你不行，你内力不够。” 众人更加疑惑了，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还是我来吧。” 文雪走上前，说道。 杨淑想了想，道： “也行。但最好不是你们这些我这边的人，免得他们说我不讲理。” 众人一听，瞬间有些不服气。玉灵瑞最年轻，直接站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杨淑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树干。 “麻烦玉少侠用内力在树干上拍一下，力道能震下树上的叶子就行。具体多少你看着办。还有，拍完之后你也退后。” 玉灵瑞虽然不知道杨淑想干什么，但他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随着他的手掌拍上树干，许多树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杨淑陡然腾身跃起，腰间紫煞瞬间出鞘。没人看到她是怎么出的手，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淑已经落在了地上，紫煞也已重新入鞘。地上是满地的落叶。 “刚才玉少侠震下了二十八片叶子，现在地上五十六片叶子。每一片都是从中间的叶脉一劈两半的。你们可以数数。” 第467章 难过 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这些叶子落地之后都没再动过，也就是说，杨淑如果说的是真的，这些叶子就都是在半空中一劈两半的。那么，她的出剑速度和眼力就堪称可怕了。 玉灵瑞刚才离杨淑最近，他也看的最清楚。杨淑刚才的确是用紫煞，以非常快的速度斩落了半空中所有的落叶。但他也是最不信邪的，率先弯腰查看起地上的落叶。 随着他的动作，大家也都查看起来。除了顾璟安，连霍风都没忍住弯下身子。 结果是肯定的，地上确实有五十六片叶子，每一片都从中间一分为二，丝毫不差。 在众人或惊讶或佩服的眼神中，杨淑缓缓开了口： “当年，我在肖庆岚手下，就是这么练出剑速度和眼力的。当然，最开始没有这么多片。你想拜我为师，那就也要如此劈开最少三片叶子。” 顾璟安张大了嘴巴：“我？我行吗？” “行不行的，你试试不就是了。我记得，你们顾家的飞絮剑法就是以轻灵迅速渐长的。”杨淑说。 顾璟安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那就试试吧。你的剑呢？”杨淑鼓励道。 顾家当然也是有好剑的，顾璟安逃出来的时候，顾林彰把剑也给了他。后来，他跳下悬崖，又跟着沈图他们来了扬州，这把剑他也没丢。听了杨淑的话，顾璟安有了几分底气，走上前来，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杨淑跃上树冠，摘下三片叶子，随手就扔了出去。 顾璟安迅速出剑，“唰唰唰”，三道剑光闪过，三片叶子都被斩落。但再一看，地上的叶子没有一片是从中间被劈开的。 顾璟安也看到了，瞬间垂下头，肉眼可见的失望和丧气。 “行了，别这样，慢慢来。实在不行的话，先来一片也行。”杨淑说。 “我要去见左子辰，还有个人也要清算清算。你慢慢练，不急。” 杨淑说着，就准备走。 “等等。” 叫住她的不是顾璟安，而是姜绣娘。 “怎么了？” 杨淑站定，转头看向姜绣娘。 “双方既然已经合作了，我家大人也要回来了，那肖护法该把小泽放回来了吧？”姜绣娘说。 杨淑一听就笑了：“姜姨，您别和我说这个。有些事情，搬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想让我放了小泽，你们倒是把驻守在武馆的那些暗罗卫撤走啊。” 此话一落，刚才还轻松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众人都知道，武馆外有暗罗卫驻守，但这些人既可以说是为了保护众人的，也可以说他们是为了监视众人的，毕竟杨淑和成君、樊英等人都在这里。 果然，姜绣娘脸上的表情不变，提起了此事。 “护法这话就言重了，我们暗罗卫的兄弟只是为了保护大家而已。” “哦？是吗？”杨淑似笑非笑。 “姜姨，这话你自己信吗？梅花阁和你们暗罗卫已经合作了，范越也已经被抓，顾璟程的人更是在苏州。你们防的是谁？保护的又是谁啊？而且非要说是保护也行，但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跟踪白雪使啊？” 文雪这两天来给她送消息，每次回去，身后都有尾巴。这件事杨淑知道，但她也理解暗罗卫的做法，所以从未说过什么，但姜绣娘非要说，那就不能怪她了。 姜绣娘沉默了，这话她还真不敢接。 “唉！” 李叔叹了口气，对姜绣娘道： “算了吧，她是不会松口的，还是等大人回来之后再说吧。” 姜绣娘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杨淑很满意，笑着转身离去。 魏明玕见此，赶紧跟了上去。 “你别跟着了，我自己去。还有，红花死了，你也不用做我的影奴了。” 杨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这话杨淑曾和他说过，但魏明玕也说过，他想至少陪杨淑把顾璟程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见杨淑走了，文雪带着旋音也想走。她没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此人正是古德生。 文雪来了几天，古德生一直想找她说说话，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就算有，他其实也不敢。今天见杨淑不在，他想大胆一回。这倒不是因为杨淑阻止他和文雪来往，主要是杨淑给人的压力太大了，每次面对她，古德生都有些不自在。 于是在文雪两人走后，古德生就悄悄跟了上去。 可他的武功，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跟上文雪两人而不被发现呢？从他跟上去开始，文雪两人就发现了他。 旋音有些不满，骂道： “肖护法都把他们拆穿了，他们还来？不知死活。” 她说着，就想要把人揪出来。文雪却猛的把她拦住了。 “等等，不对。” 身后跟着她们的人武功很差，绝不可能是暗罗卫的人。旋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分开藏在了两边的暗巷里。 虽然现在不是晚上，但今天天气也不好，文雪两人又迅速的贴在了暗巷的墙壁上，古德生根本就没看见她们。他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片刻后，随意往一边走去。 这边站着的是旋音，古德生一进巷子，她就从墙头上跃了下来，手里的剑也架在了古德生的脖子上。 “丝。” 古德生倒吸一口凉气，想退，却又不敢。 “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旋音厉声质问。 这时候，文雪也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看到她，古德生鼓起勇气喊了声： “文姑娘。” “登徒子，你叫谁呢？” 旋音怒了，一脚踹在了古德生的膝盖上。 文雪的嘴角动了动，最后却没阻止。 古德生吃痛，却不敢再说什么了。见文雪不出声，他就更难过了。 “说，到底跟着我们干什么？” 旋音见他不说话，又问了句，并准备再踢一脚。 “行了。他是护法罩着的人，客气点。”文雪终于开口了。 因为这句话，古德生有些高兴。可反应过来文雪说的是什么后，他又丧气了起来。 “走吧。” 文雪不理会古德生，又对旋音说。 主子都下令了，古德生又对她们造不成威胁，旋音收回剑，转身就走。 看两个姑娘要走，古德生终于又大着胆子叫道： “文姑娘，你是不是文姑娘？” 文雪终于站住了。她和一脸恼怒的旋音说： “你先回去，我很快就来。” 旋音一愣，主子对这小子是不是太客气了？竟然还要和他单独谈话。想到之前文雪私下里背着她好几次不知所踪，旋音仿佛明白了什么。看来主子之前不只是见护法了。于是她也不多问，转身就走了。 她一走，文雪就盯住了古德生。还没等古德生有所反应，她就动了。 文雪直接把古德生抵在了墙上，一个女子，像男人一样，一手抵在墙上，另一手死死卡着古德生的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冷冷的问。 古德生当然感觉到了文雪的冷淡，他更难受了。过了半天，才犹豫着低声道：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文霜文姑娘？” 文霜，正是文雪在古德生面前用的化名。 “不是，我是梅花阁的白雪使，是明霞楼把你从窗口扔下去的白雪使。你听明白了吗？” 文雪的语气森寒，仿佛古德生如果说没听明白，她就能把他立毙当场。 古德生有点害怕，干咽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她就是白雪使，可他更想知道她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文姑娘。 见他不说话，文雪也有些恼了，加重了语气再问： “我问你听明白没有。” 看着文雪肃冷的表情，古德生却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第468章 假的 “不，你一定是文姑娘。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但气质不会。你一定是文姑娘。” 文雪微愣，惊讶于这小子的勇气。她思索一瞬，直接承认了。 “对，我就是文霜。可那只是我无数个身份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她也不算撒谎，每一个任务，她基本都要套一层身份，文霜真的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但她不会说的是，这却是最真实的一个。 “果然是你。”古德生喃喃自语。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告诉他，那只是个假的身份。古德生突然觉得，自己的喜欢是那么可笑。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那你的脸？” 文雪笑了下，嘲讽的反问： “你说呢？” 古德生不说话，他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文雪看着他脸上的落寞，嘴角嘲讽的弧度更大了。她伸手，直接把脸上的脸皮撕了下来。 “之前的文霜从身份、性格到相貌身形都是假的。就连我现在这张脸也是假的。你一往情深的人，从里到外都是假的。现在认清了吗？我告诫你，离我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古德生第一次看到文雪的庐山真面目，面前的姑娘细眉细眼，皮肤白皙，虽算不上绝美，但也算清秀。可古德生却丝毫没有心动和旖旎的心思，心底只有淡淡的可悲。 文雪说得对，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哪怕是面前这张人皮面具下的脸，文雪也没说过这就是她真正的脸。经历了前面的事，古德生可不敢保证了。 “好，我知道了。是我冒犯了，以后不会了。抱歉。”古德生双眼失神的说。 看他老实了，文雪终于松开了掐着古德生脖子的手。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她说完，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此处。 古德生看着快速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除了难过，他好像也松了一口气。就像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谷底。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文雪渐渐放慢了脚步。她是不喜欢古德生的，这一点文雪自己很清楚。她和古德生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她又是抱着目的的，所以她不会喜欢上古德生。最多，就是为骗了他而有些愧疚而已。 可文雪不是第一次骗人，这种情绪却是第一次。文雪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古德生态淳善，她才会愧疚。下意识把自己曾经还骗过几岁孩子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今天警告了古德生，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文雪不后悔。可她不免也有些怅然。 …… 另一边，杨淑一个人去了左家。梅花阁和暗罗卫合作以后，整个扬州，从官府，到各大武林世家和门派，所有人都知道了杨淑就在古家，但没一个人动她。所以左家的门房一见她来了，别说是她没带请帖，就算她提着剑要劈门，门房也不敢说什么呀。恭恭敬敬的把人请了进来。 之前就有人通知了左子辰，所以杨淑走到湖心亭的时候，左子辰已经坐在里面了。 “肖护法来了？”左子辰笑着打招呼。 杨淑无语：“少来这套。” 左子辰叹气：“我以为你早该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 杨淑在左子辰对面坐下，随口回答： “我这不是忙吗？你也不帮忙。” 左子辰皱眉，表情也严肃起来。 “护法说话要讲道理，我这叫没帮忙？” 杨淑撇嘴，实话实说。 “帮忙了。但是范越已经被抓了，顾璟程在苏州。你帮了这么多忙，其实也没真得罪谁。” “没得罪谁那是我的本事，我可是帮忙了的。” 杨淑竟然在左子辰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她十分无语，对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两头不得罪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左子辰并不因为她的话而感到尴尬或生气，他只是笑而不语。 “行了，说正经的。白羽松那边，你什么都没做？”杨淑问。 回到扬州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没听到关于白羽松的事。但左子辰活着回来了，白羽松不可能没反应。杨淑怎么想都想不通，只能认为左子辰已经做了什么。 左子辰也正经起来：“我把他的底借别人的口告诉了白叔父。”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杨淑的意料，左子辰这么个喜欢明哲保身的人，选了这样一个曲折的方法，也不奇怪。 左子辰不知道杨淑在想什么，他还在继续说。 “白叔父很生气，想把白羽松赶出白家，但羽鹤和白叔母都不同意。这又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白叔父把白羽松关在家里了。事情瞒的很紧，要不是事情就是我一手主导的，我也不能知道这些。” 杨淑一听，就叹了口气。她问左子辰： “如果我现在去找白家主，让他把白羽松交给我，他会答应吗？” 左子辰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杨淑：“你在做梦？” 杨淑不由又叹了口气：“那我把他的事捅出去吧。” 这次左子辰没有反驳。白家主最好面子，如果白羽松的身份被曝出来，白家主可能不会把白羽松交给杨淑，但他一定会把白羽松逐出白家。到时候，他们想对白羽松做什么，就方便了。 “可以，但不能把我牵扯进去。”左子辰说。 杨淑无语，这人真是…… “行，我去安排。” 杨淑说着，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左子辰却叫住了她。 “干嘛？” 杨淑停下脚步，看向了左子辰。然后她惊讶的发现，左子辰的脸上竟有了几分愧色。 “阿宁怀孕了。” 可让她惊讶的是，左子辰却说了这么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恭喜。”杨淑没什么诚意的说。 左子辰知道，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继续解释道。 “阿宁是在我被顾璟程抓走之前怀的孕。你也知道，她没杀过人，她上次对你动手本来就心难安。我回来之后，她知道是她误会了你，现在就更加寝食难安了。加上她怀孕了，我现在很担心。你能不能去见见她？” 此话一落，杨淑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动白羽松，你不让我把你牵扯进来。古月宁捅了我一刀，你却要我去劝劝她。你觉得我是菩萨吗？” 左子辰沉默了。菩萨？杨淑分明是罗刹。 片刻后，他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在杨淑惊讶的目光下，一揖到底。 “这件事是我欠你的，但算我求你。之后对付顾璟程，我愿意打前锋。还有梅花阁，以后我不会找你们麻烦。我爹和我二叔的事也一笔勾销。” 这回，杨淑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他许久后，感慨的说：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竟然为了阿宁，连杀父之仇都放弃了。” 这话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反倒透着一股敬佩之情。 “是。大概是要当父亲了，我有些想法的确是变了不少。我除了自己，身后还有了妻儿，做事就不能不自量力、一意孤行了。”左子辰大方的承认了。 这话，无异于在杨淑面前承认了，杨淑之前说他没本事铲除梅花阁的话。杨淑不由更佩服他了。 “行吧，冲你这两句话，我去见她。你也不用去打什么前锋了，阿宁既然怀孕了，你也要为他们娘俩想想。之前你也帮了我不少，加上你爹的事，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恩恩怨怨，他们之间，到底谁欠谁的，早就说不清了。 “好，多谢。” 第469章 外人 于是在丫鬟的带领下，杨淑去了古月宁的清风院。 她到的时候，古月宁也才收到她要来的消息。或许是太匆忙，或者是怀孕了不好上妆，总之她顶着一张清水芙蓉面就来见了杨淑。 “姐姐来了。” 古月宁的声音里没了以往的欢喜，只有淡淡的疲惫。杨淑注意到，她的面色很不好，好像也瘦了些。难怪左子辰会担心。 “真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 杨淑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其它意思。但古月宁听了这话后，脸色却更白了几分。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她说着说着，仿佛要哭了。 杨淑扶额，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合适安慰古月宁啊。 她坐在原地愣了片刻，等古月宁已经颤抖着捂着脸哭出声，杨淑才叹着气起身，走到古月宁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我没怪过你。” 可听到这话，古月宁哭的更大声了。 “呜呜。对，对不起。呜呜。” 杨淑有些头疼，又叹了口气。 “你捅了我一刀，可我也毁了你的父母和家人。这很公平，不是吗？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难过，而是会很平和的接受这一切。就像我从来不以好人自居一样，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你有爱你的父母兄长和夫君，现在还有了期待的孩子，没必要为捅了我这个你该恨的外人伤神。” 古月宁一愣，松开捂着脸的手，抬眼看着杨淑。 “外人？”她喃喃自语。 “是啊，对你来说，我就是个外人而已。” 杨淑说的十分无所谓，根本没有丝毫的难受。 “我没这么想过。我……” 古月宁摇着头，急急的说。可杨淑却语气轻柔，话语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 “可我是这么想的。” “我……” 古月宁还想说什么，杨淑却再次打断了她。 “我是谁你很清楚，我犯下的罪朝廷若真要清算，灭九族是绝对够了的。我虽是外嫁女，但真和古家攀上亲戚，对你们没好处。于公于私，我对你和你的家人而言，做个外人才是最好的结果。” 古月宁哑口无言。她抬起一双泪眼蒙眬的眼睛看着杨淑，轻声却又坚定的说？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姐姐。” 杨淑笑了：“好，那就谢谢你了。” “笑一笑吧，你夫君刚刚可是来求了我的。他说，我要是把你说笑了，我和他的仇就一笔勾销了。你若是觉得真对不起我，那就笑一个，帮帮我呗。” 她又凑在古月宁耳边，轻声而戏谑的说。 古月宁一愣，然后终于笑了。她笑的不好看，但确实是笑了。 杨淑也终于松了口气。她刚想告辞，却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满脸严肃的看向古月宁。 “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也要和你郑重的道个歉。我那日是为了恶心左子辰，我真的对他不感兴趣。” “我知道。” 古月宁眼中含着泪，嘴角却挂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日的事，左子辰早和她解释过了。她一开始还有所怀疑，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早发现左子辰心里现在只有自己。至于杨淑到底喜不喜欢左子辰，这对她不重要了，因为她足够相信自己的丈夫。 见事情说完了，杨淑果断的提出了告辞。古月宁张了张嘴，却没有理由留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 杨淑离开左家，去了趟梅花阁，把关于白羽松的事交代了底下人。她发现文雪有些不高兴，问起来，文雪又不承认。 杨淑想了想，把旋音叫出来问了一番。旋音开始有些犹豫，但想起自家主子和护法的关系，于是还是说了。 她不知道文雪和古德生后来说了什么，但听了一半的杨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那两人大概说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她自己和墨天浩的事都处理不清楚，现在可管不了别人的事。 …… 随着杨淑那道令的下达，不出半天，白羽松就是梅花阁十四年前逃走的贺宜明的事就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 白家，白家主正大发雷霆。 “到底是谁，是谁把这逆子的事情说出去的。” 他记得，从他收到关于白羽松身世的事的时候，就动用了一些手段，让那个给他提供消息的人永远的闭了嘴。可他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不仅知道，还往外说了。简直气煞他也。 “老爷，这该怎么办啊？”白夫人哭着问。 “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哭有什么用？” 白家主现在也很愤怒，问他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查，给我查。家里肯定有内鬼，一定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白家主很肯定，那个人已经死了，据他所知，那个人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如果那个人没有两手准备，这个泄露消息的人就肯定是自家人了。毕竟一开始他太过激动，许多下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 “爹，这个内鬼肯定是要抓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拿羽松怎么办？” 白羽鹤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不可置信早就有过了，他已经反应过来了。父母已经老了，他也该扛起家中的重担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丢人现眼的小子，逐出白家就是。”白家主毫不犹豫气冲冲的说。 “不要啊老爷，松儿曾救了鹤儿的命，他也是我们的儿子啊。”白夫人哭道。 白家主也曾把白羽松当做亲儿子一样养育。不同于对大儿子的培养，他对这个小儿子更多了几分疼爱。可他不仅是一个父亲，他更是白家的家主。他不能因为私爱就置整个白家的声誉于不顾。 他闭了闭眼，决然道： “此事不用再议，我意已决。鹤儿，去把白羽松带出来。” 伴随着白夫人骤然变大的哭声，白羽鹤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转身去了。 白羽松已经被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白家人既没有把他关入地牢，也没有克扣他的吃食用度。可他的门窗都被钉死，每日的饭菜里也被放了软筋散，可见白家主根本没想让他出去。这些天，白夫人和白羽鹤倒是来见过他几次，但一个只会哭，另一个只会说些无用的安慰话，谁也不敢也没本事放了他。 白羽松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左子辰回来后，他一直惶惶不安，可对方根本没来找过他，好像已经把这件事忘了。正当他实在忍不住了，想去找左子辰说清楚的时候，白家主冲他发难了。 当白家主把所有证据都放在他面前，质问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是谁的时候，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白夫人晃着他，哭着和他说： “你说啊，说你也不记得了。你当时那么小，肯定早就不记得了。你说啊。呜呜。” 白羽松木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固然可以说他不记得了，可能把他的底说的这么清楚，那人怎么可能让他钻空子。 于是他只是叫了白家主一声：“爹。” 然而，他换来的是白家主毫不客气的一巴掌，还有一句： “逆子。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就在白羽松思索着的时候，屋门被人敲响了。 “羽松，你醒着吗？”是兄长白羽鹤的声音。 白羽松努力的撑起上半身，有气无力喊了声？ “哥。” 白羽鹤在门外沉默了许久，只叹了口气。 白羽松意识到了什么，平静的问： “怎么了？爹对我的处理定了？” 第470章 决然 屋外良久的沉默，让白羽松知道，他猜对了。他不由惨笑一声，说道： “哥，不用瞒着我了。今天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白羽鹤没接他这话，但白羽松听到白羽鹤吩咐人把他的门打开。 门被打开，兄弟俩无声的对视片刻，目光都十分复杂。 两个小厮走过来，一边一个扶住了白羽松。他们架着他，要把他带走。 白羽松看着白羽鹤，放下了以往所有的傲气，有些虚弱的问： “哥，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怎么了，爹准备怎么处置我，你总得告诉我吧。” 白羽鹤又看了他许久，终于说： “你的事，已经在扬州传开了。爹，爹他……” 他说不下去了，但白羽松听懂了。 “他想大义灭亲？” 白羽鹤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所以呢？他要杀了我？”白羽松又问。 白羽鹤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这么想，爹心里也难受的。他没那么想。” 白羽松的心里已经掀不起丝毫波澜了，他明白哥哥的意思了，白家主不会杀他，他要把自己逐出白家。 几人走到正堂，白家主正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白夫人也哭的伤心。见兄弟俩来了，白家主沉声开口： “白羽松，你是梅花阁的余孽。我本应大义灭亲，但念你曾救了羽鹤，我白家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但也不能再留你。从今天开始，你再不是我白家的儿子，你做的事，还有你的生死，就再与我白家无关了。” 白羽松定定的看了面前这个自己叫了十几年爹的男人，然后在白羽鹤的帮助下，跪在了二老面前。 “白家主的话，羽松记住了，谢二老的养育之恩，羽松给你们磕头了。” 他身中软筋散，只磕了三个头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白夫人听到他对他们的称呼，哭的越发大声了。白家主也不忍的转开头，这个孩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白公子，能扶我一把吗？” 磕完头，白羽松想站起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转头求助白羽鹤。 听到自家弟弟对自己的称呼，白羽鹤的心也刺痛了一下。他对这个弟弟，是真的有感情的。他把人扶起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唉！羽鹤，送送他吧。”白家主叹息着说。 在白家主的叹息，白夫人的哭声中，白家兄弟相扶着走出了正堂。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白夫人身边的林嬷嬷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二公子，你慢点。夫人给你准备了东西。” 兄弟俩停下，转头看着林嬷嬷。林嬷嬷手里是个包袱，白羽鹤替白羽松接了。 包袱里是几件常穿的衣服，和一个水囊一些干粮，最底下是一叠银票。 “别怪娘，时间紧，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白羽鹤说。 “我知道。我本来什么都不该拿的。”白羽松平静的说。 “你……” 白羽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只能说：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弟弟。” 白羽松笑了笑：“好，谢谢哥。送到这里可以了，哥你回去吧。” “好，你多保重。” 白羽松刚出来的时候，吃了软筋散的解药，现在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好了不少。他拄着剑，慢慢的远离了白家。 白羽松很迷茫，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天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去处。他大概也能知道，是谁把他逼到这副田地的。无非是左子辰。只是这话，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也不会有人信。 他的事扬州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人惧于白家的威严，没在门口堵他。但他被逐出白家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那些人就会打着正义的旗号，将他分而食之。他没有杨淑的本事和运气，到时候他只有一死了。 白羽松想去苏州找顾璟程，但他现在不好走，有太多人盯着他了。当年，他离开梅花阁的时候才六岁，这些年又刻意忘却那些事，他想易容都不会。于是他只能躲躲藏藏，想混出扬州。堂堂白二公子，也是真的狼狈。 可是早算好了一切的杨淑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呢？她没有假他人之手，自己一个人就去堵了白羽松。 当白羽松在街角的阴影里看到拿着紫煞的杨淑的时候，他没有慌张恐惧，反倒露出了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以为是大哥，没想到是你。小贱、、种。” 杨淑眼底的杀意一闪，脚下如疾风般朝白羽松冲去，手一抬，就给了白羽松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她虽然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敏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听到那三个字。 杨淑的动作太快，白羽松虽然看到了，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是挨了一下。 “我是贱种，你是什么？小畜生吗？日日披着一张孔雀皮，内里却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人。” 杨淑的字字句句，都精准的踩在白羽松的痛脚上。他大叫一声，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两人在巷子里打了起来，不过几招，白羽松就躺在了地上。 “你杀了我吧。” 他的眼底死气沉沉，丝毫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解脱的释然。 “想死？不，这太便宜你了。我要毁了你。” 杨淑俯身，吐出让白羽松绝望至极的话。 …… 杨淑把白羽松带回了梅花阁，并把消息放了出去。她完全不怕有人来找麻烦，自己这是清理门户，谁敢说什么？ 因为此举，白羽松四大公子的名声彻底毁了。 …… 白家，白羽鹤正和白家主据理力争。 “爹，羽松虽然已经不是白家人，但他还是我弟弟。现在他被肖燕燕带走了，我怎能不管？” “你闭嘴，他既已不是我白家子，你以什么名义去找肖燕燕要人？” 白家主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不心疼白羽松吗，但杨淑也不是好对付的呀。 “父亲放心，我只以羽松的兄长身份去，绝不牵累白家和您。”白羽鹤坚定的说。 “你……” 白家主气的说不出话来，他虽然确实想明哲保身，但被儿子就这么说了出来，他还有何颜面啊。 白夫人也在劝：“鹤儿啊，那肖燕燕可不是好对付的呀！她之前都如此嚣张，遑论现在啊。你可别冲动啊。” 她虽然心疼小儿子，可小儿子注定不再属于她，她总得为大儿子想想才是。 “放心吧娘，我现在很冷静，就算救不出羽松，我最少要让肖燕燕知道，羽松身后是有人的。”白羽鹤沉着冷静的说。 “唉！” 这时候，白家主深沉的叹了口气，他这傻儿子哟！ “你一头挑子一头热，可想过你的另两个兄弟为何不出头。” 白羽鹤一愣，这话他还真不好反驳。严景就算了，他毕竟不是严家的家主，据他所知，严景已经被他爹关起来了。但左子辰呢？ 前段时间，他以受伤为由，闭门谢客。后来他又以照顾夫人的理由，不出门。这次白羽松出事，白羽鹤和严景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有左子辰，他不动如山，一点表示都没有。作为兄弟，白羽鹤是有些埋怨他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实在又说不出什么来。如今被父亲提起，他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家那小子就不说了，就说左家那个吧，你看他这样，像是要出头的样子吗？”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羽松是我亲弟弟，自然和别人有些不同。”白羽鹤说。 “鹤儿。呜呜。”白夫人哭的凄惨。 看着父母年迈的脸庞，白羽鹤心里也实在不好受。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走。 第471章 兄弟 因为白家主的话，白羽鹤离家后没有去找左子辰和严景，而是直接去了古家武馆。没办法，他不知道梅花阁在扬州的分舵在哪儿。 另一边，严景也在想办法。严家主把他关在家里了，他见说不通，就想办法从家里逃了出来。因为一直被关着，他对左子辰反常的行为一无所知。所以习惯性的，他去找了左子辰。 左子辰听到他来了，就在书房见了他。 “大哥，四弟的事你知道了吧？” 一坐下，严景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知道。”左子辰很平静的回答。 从他的表情里，严景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八度。 “大哥，你，不打算帮他吗？” 左子辰很坦然，直接点了头。 严景被他毫不掩饰的态度弄的愣了一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态度很冷漠，对我很失望？”左子辰问。 严景说不出话来，尴尬的说： “嫂子怀孕了，大哥你这也是情有可原啊。” “呵。” 左子辰突然笑出了声，摇头道： “不是。” “啊：” 严景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我说，我不是因为阿宁才选择作壁上观的。我是故意的。”左子辰强调。 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到严景听了这话后的反应。他不由暗笑，严景可不知道，他不只是作壁上观，他是精心社局。 他也不再吊严景的胃口，一五一十的把白羽松算计他的事都说了出来。 严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你……羽松……” “对于他的做法，我能理解，但不原谅。如果你要去找肖燕燕，救羽松，我也不会反对，但也不会帮忙。不过肖燕燕难对付，你要小心。” 左子辰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语气亲和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严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点了点头。 兄弟俩又说了几句，严景就神情恍惚的离开了左家。 …… 白羽鹤到古家武馆的时候，杨淑正好去了梅花阁。见他来了，古德中厚着脸皮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他。 “肖燕燕在哪儿？” 大家都是熟人，白羽鹤懒得寒暄，直入正题。 可古德中却很无奈，他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啊，她应该是回梅花阁了吧。”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白羽鹤是四大公子之一，从前就不太看得上古德中这样的纨绔子，更何况古德中已经不是少爷了。如果是平时，白羽鹤的涵养也不会让自己把这种轻慢表现出来。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语气里不自觉就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这种傲慢古德中当然听出来了，但他这些日子受的奚落已经很多了，他早已习惯了，当下也没什么反应。不仅他听出来了，作陪的沈图等人也听出来了。但他们毕竟是外人，到底不好说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古德中无奈的说。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真敢和肖燕燕同处一室，还合作啊？” 白羽鹤很不满，语气更加不好。 “你既是来求人的，就这个态度？”一个冷漠的女声传来。 众人闻声看过去，杨淑正迈着闲事的步伐走进来。 看到她，古德中就像看到了救星，直接站了起来，把主卫让了出来。杨淑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然后目光凌厉的看向了白羽鹤。 杨淑的态度和她现在的身份，都让白羽鹤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的确是不合适的。他咦抱拳，嘴角挂起了微笑： “肖护法，在下有礼了。” 可杨淑不想和他废话，比他还直接道： “白大公子是为了白羽松来的吧。” 白羽鹤被他的直接弄的愣了一下，然后承认了。 “是，护法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杨淑笑了，这白羽鹤可真有意思，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放了白羽松，没有提出这种离谱的要求。 “如果我没记错，白羽松已经不是你白家人了吧？” 白羽鹤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本来就是事实，所以闭了闭眼，点头道： “是，但在我心里，羽松一直是我弟弟。我今日也是以羽松兄长的身份来的。如果我有什么得罪之处，请护法不要牵累白家。” 这话一说，众人对他的观感也好了不少。这白羽鹤虽然有些傲气，但确实是个有担当的。其实杨淑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说的是： “白大公子可真会说话。我若真动了你，我就不信你白家能不找我麻烦。你白家人不可能把你和白家哥裂开，又凭什么要我把你和白佳分开来呢？” 白羽鹤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的看着杨淑。 可杨淑没打算就此放过他，还在继续说： “你倒是重情重义，可想过白羽松未必把你当亲哥。” “你胡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直温和有礼的白羽鹤听到她的话瞬间怒了，但他毕竟低杨淑一头，压抑着怒火低声反驳。 “呵。” 杨淑嘲讽的冷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白羽松之前做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虽然没说左子辰在之后的事里做了什么，但在场的大多数都是聪明人，左子辰被白羽松算计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反算计回去？ 别人能反应过来，白羽鹤当然也能。接连听到自己的两个兄弟都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他显然不能接受。他苍白着脸反驳： “不是的，羽松不会如此。” 说着话，他就想要起身，显然想去找左子辰求证。而杨淑只用一句话，就让他停在了原地。 “你不想见白羽松了吗？” 白羽鹤停下脚步，转头希冀的看向杨淑。 “你愿意让我见羽松？” 杨淑点头：“可以。不过最后你能不能把人带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着，她竟然也站了起来，准备带白羽鹤去见白羽松。 见此，白羽鹤虽然满心狐疑，但想见弟弟的心十分急切，所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跟了上去。 看着离开的两人，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袁显评问。 谁也不是傻子，他们都看出来杨淑不安好心，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陈华拍了拍自家师弟的肩膀，安慰道： “想开点儿，刚才白大公子是主动和肖护法走的。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 杨淑带着白羽鹤离开了古家武馆。在她的要求下，白羽鹤蒙上了眼睛。杨淑摘了一根树枝，一头递给白羽鹤，一头自己拿着，就这么带着人去了梅花阁分舵。 白羽松被杨淑带回来后，就一直被关在牢里。没有人对他动刑，但也没有人搭理他。他破口大骂过，但还是没人理他。除了一日三餐，甚至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一眼。 白羽鹤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草垛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看一眼。 “好了，摘下蒙眼巾吧。” 直到杨淑的声音响起，他才转头看过去。这时候，白羽鹤也正好摘下了蒙眼的布巾。 兄弟俩四目相对，都沉默了片刻，然后白羽松就跳了起来。 “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她把你抓来的？” 不等白羽鹤回答，他就瞪向了杨淑，冲她大吼了一句： “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伤害我哥。” 杨淑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她已经把白羽鹤怎么了一样，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步，羽松那时候还小，梅花阁的事与他无关。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放了他吧。”白羽鹤急急道。 杨淑更加无语，她把白羽鹤带来，可不是看这兄弟俩上演兄弟情深的。沈图他们猜对了，她把白羽鹤带回来确实不安好心，她想看一场好戏。 第472章 相杀 “行了，少废话。你俩今天只能走一个，要不你俩自己商量一下吧。” “肖燕燕，你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不要牵扯无关的人。” 白羽松一听就急了，叫的都破了音。 白羽鹤更是直接，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杨淑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嘲讽至极。 “白大公子不会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吧？” 白羽鹤咬了咬牙，闭了闭眼。他当然打不过杨淑，退一万步讲，他就算打得过杨淑，在对方的地盘上，他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你到底想如何？” “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你俩之间，只能活一个。”杨淑说。 “那你杀了我吧。”白羽鹤说。 “哥。” 白羽松急了，大喊了一声。 眼见着两人又要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杨淑的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又忍了忍，她终于冷声呵斥： “都给我闭嘴。” 白羽鹤两人瞬间噤声，纷纷转头看向她。 “既然你俩决定不了谁生谁死，那这样吧，你俩打一架，谁能活下来，我就放了谁。当然，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杀了对方的事说出去。如果最后活着的是白羽松，我承诺给你换个身份，没人会知道你是谁。” “什么？” 兄弟俩惊愕且愤怒的看向她，不明白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且不说他们根本不会这么做，就算他们真的做了，那后半辈子就会彻底受她挟制了。什么不会把他们杀了对方的事说出去，他们如果相信了，那才是真的傻。 可杨淑不理会不可置信、破口大骂的两人，她挂着冷漠的表情，沉声吩咐： “来人，把白大公子请进去，顺便再给二公子拿把剑。” 肖庆岚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说的很多话，杨淑都是很赞同的。比如那句：“亲人相杀，同袍相残，这才是这世上最有趣的事。” 既然他们非要在自己眼前上演兄弟情深，杨淑倒想看看，在他们自己的性命不保的时候，他们还能不能如此情深。 她此话一落，数十人瞬间涌了进来。杨淑甚至不用亲自动手，这些人就把白羽鹤逼进了牢房。 “肖燕燕，你个小贱种，你不得好死。”白羽松破口大骂。 白羽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羽松，我们不管她。可愿和我一起死？” 他知道白羽松不会同意牺牲他而自己逃，可他自己也绝不可能杀了羽松自己逃生。所以他选择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白羽松坚定的点头道：“我愿意。哥，我们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杨淑嗤笑了一声，问身边人： “白家主是不是已经带着人去了古家武馆？” “是。人还不少，态度也很强硬。要求您放了白羽鹤，否则就对武馆里的人动手。不过暗罗卫的人已经去了，暂时应该没事。” “什么？” 白羽鹤愣了一下，然后无力的闭了闭眼。他凭着一腔孤勇来找杨淑，单方面的宣布自己做的事和白家没有关系。可杨淑说的对，亲情这条纽带，不是他说斩断就能斩断的。从他一意孤行的时候，父亲和白家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杨淑就再次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派人去，这两人一刻钟之内不动手，就让我们的人杀一个白家人。之后以此类推。如果他俩只是为了应付我们随便动动手，那也是一样。直到他俩之间只剩下一个为止。” 白羽鹤惊呆了，怎么也想象不到杨淑能说出这种毫无人性的话？ “肖燕燕，你是不是人？怎么能想出这么恶毒的计策？” 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风范。 这回，白羽松反倒比他哥要冷静，他早知道杨淑是什么人。 果然，就听杨淑嘲讽的开口： “白大公子，你弟弟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是小贱种啊。你以为我这样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吗？” 说完这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杨淑也不想多说，准备让人给他搬把凳子坐在这里，看兄弟俩自相残杀。 可这时，文雪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凑在杨淑耳边轻声而急促的说： “城门口的消息，“银面飞刀”回来了。” 杨淑一惊，问道： “确定吗？” “不确定。我们的人只是看到暗罗卫的人去城门口接应什么人，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们的人没看清。而且后来他们应该是回分部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杨淑也理解，双方看似合作，其实却各有防备。暗罗卫的人不知道梅花阁分舵在哪儿，梅花阁的人也不知道暗罗卫的分部在哪儿。跟丢了才是正常的，要是就这么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暗罗卫的老巢，墨天浩就不用做这个副指挥使了。 杨淑看了眼牢房里正死死瞪着她的白家兄弟俩，沉思了一下，还是说： “既然他回来了，我就去看看吧。” 她有些可惜，本来还想看看这两人自相残杀呢，看来现在不行了。 至于要去哪儿找墨天浩，她也早有了打算。直接去风雷镖局就行了。 “我走之后，这里的事情继续。” 她临走之前，还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让白羽鹤两人绝望至极的话。 …… 来到风雷镖局，杨淑有好的提出了想见墨天浩的要求。她虽然没发怒，更没动手，但她的气势太足，那个和她说话的暗罗卫还是有些害怕。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肖护法，我家大人还没回来呢。” 杨淑一愣，狐疑的看向他。 “你确定？” “确定，大人确实没回来。” 这名暗罗卫的语气坚定，眼神更是真挚。杨淑确实没看出他有撒谎的痕迹，但她还是很怀疑。因为她相信自己人。 也就是这时，她想起，文雪之前说的是，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是由暗罗卫接应回去的。可墨天浩一个人进城不是更方便吗？至少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梅花阁这边绝不可能知道他回来了。而且他和梅花阁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易容术也有所了解。墨天浩去苏州之前，杨淑更是教了他最高级的易容术。他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城的。 除非……杨淑眯起了眼睛。 “好吧，我知道了。” 她也不难为那名暗罗卫，说完后就转身走了。 看她毫不犹豫的就走了，那名暗罗卫有点愣。他总觉得不太对劲，还是赶紧回去找大人吧。 想到这儿，他顺着密道去了暗罗卫分部。可他不知道，有个人悄悄的跟上了他。 穿过曲折的密道，那名暗罗卫又在城外的林子里转了转，这才到了暗罗卫分部。对过暗号后，他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暗罗卫也走到分部门口。出示令牌后又对了暗号，然后他也走了进去。 他已经进去了，站在门口的一名暗罗卫才后知后觉的说了句： “刚才那个不是孙筹吗。他拿着的好像是倪洪业的令牌吧。” 他刚刚说起的这两人，都是暗罗卫，倪洪业是最开始进去那个，孙筹是后面进去的那个。因为大家都知道倪洪业是今天驻守在风雷镖局的人，他刚刚进去的时候又看起来很急，大家都是熟人，对完暗号后就直接让他进去了。至于孙筹，他今天的任务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他拿着暗罗卫的令牌，他们就下意识的没想过易容的可能。 现在想想，这很不对劲啊。他刚刚那令牌只是在他们眼前一晃，要不是说话这人眼力好，根本看不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现在是非常时刻，几人不敢大意，说话那个赶紧进去通报了。 第473章 软肋 倪洪业找到墨天浩的时候，墨天浩正在洗手。他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右边肩头已经被彻底染红了。他的脸色不好，除了奔波的疲惫外，看着还有些苍白。 回来的一路上，顾璟程的人对他紧追不舍，哪怕是他，也有些疲于奔命。就在刚才，他解决了最后一条尾巴。 听了倪洪业的话，正在盆里搓洗的手就是一停。他可不认为杨淑有那么好打发。 他又把倪洪业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个冷笑，问： “你的令牌呢？” 倪洪业一愣，下意识往腰间摸去，可却什么都没摸到。他的脸色变了，大惊失色道： “我令牌呢？怎么没了。” 墨天浩把手从水里拿出来，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叹了口气道： “别找了，肯定在肖燕燕那里。” “别找了，在我这儿呢。” 几乎和他同时响起的女声让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正走进来的是孙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杨淑。 墨天浩觉得有点头疼，自己好不容易瞒住的分部就这么暴露了。他是不是该考虑搬走？ 这时候，门口的暗罗卫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人，分部进……” 那名暗罗卫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里。因为他看到杨淑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想说的是我吗？” 杨淑一边撕下人皮面具，一边问。 墨天浩揉了揉额角，头更疼了。这回脸丢大了。 “去领罚。”墨天浩对哭丧着脸的倪洪业和门口的暗罗卫说。。 杨淑把令牌扔回给倪洪业，难得为他说了句公道话。 “别罚他了，我要是连他的令牌都偷不到，也不用混了。你拿对付我的能力要求他，着实有些难为人了。” 墨天浩抬眼冷冷的看她一眼，嘲讽道： “肖护法为免管的宽了些。” 然后又转向倪洪业两人，瞪了他们一眼。 “还不快去。” 倪洪业两人一激灵，赶紧躬身退下了。 墨天浩这人，一向是个有原则的，他对底下人宽和，但他们犯了错也绝不姑息。倪洪业丢了令牌就是失责，无关于是谁偷了他的令牌。门口的暗罗卫没发现令牌的问题也是一样的。 杨淑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毫不顾忌的打量起分部的陈设。啧啧夸道： “不错不错。怪不得说扬州的暗罗卫仅次于京城总部，果然比梅花阁气派的多。” 墨天浩的眉头一皱，问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杨淑说着，走到墨天浩面前，看着他的伤势。 墨天浩冷笑一声，回答： “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呢。” 杨淑笑了声，指了指桌上的血水，问： “怎么伤的这么重？顾璟程的人干的？还有你手上的血，不是你的吧？” 墨天浩没有回答前两个问题，而是直接说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不是我的，是跟着我回来的尾巴的。” 杨淑看着墨天浩修长又带着伯茧的手，叹道： “早就听说，银副指挥使杀人后总要洗手，原来是真的。” 墨天浩抬手就把桌上的血水泼向了她。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杨淑灵活的一躲，无奈道： “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眼见着墨天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知道他难受的很，于是不再废话，直接表明了来意。 “范越的事，我做到了。小乔可以放了吧？” 其实她今天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她确实是来关心墨天浩的，但是这就用不着说了。正好乔芷的事也该解决一下了。要不是墨天浩没回来，暗罗卫不一定相信她的话，她早就来了。 “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先放了小泽？”墨天浩冷冷的问。 杨淑脸色一变，反驳道： “话不能这么说。一码归一码，当初你我说好的，我替你杀了范越，你放了小乔。如今我不仅做到了，还把范越活着抓起来，让你亲自动手，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墨天浩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更生气了。他狠狠拍了下桌子，骂道： “你还敢说？除了小泽，芊语姐是不是也是你带走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赤红，恨不得把杨淑生吞活剥了。 可杨淑却丝毫没有恐惧，反而惊讶更多一些。 “聂曦梦？你去明霞楼了？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要去找你的青梅，看来你对她真是一往情深啊！怪不得对我如此冷漠了，原来是有倾国倾城的红颜知己啊。” 说完这话，杨淑自己也愣了一下，这一股子浓浓的醋意是怎么回事？她不自觉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果然，就听墨天浩冷笑道： “肖护法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在下一往情深呢。” 杨淑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咳。那什么，聂花魁确实被我带走了，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她。所以，可以放了小乔了吗？” 墨天浩被她的不要脸气笑了：“肖燕燕，你可真不要脸，我……咳咳。” 他突然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杨淑气的，还是内伤发作。 “大人。” 旁边的暗罗卫担心的喊了声，急急的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墨天浩接过水，想喝。但他现在咳的厉害，不仅喝不上，水还撒了不少。 杨淑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直到墨天浩咳出一口血，她终于动了。 她走到墨天浩身后，伸出一只手想贴在他背后。暗罗卫想拦她，杨淑只用另一只手就推开了对方。 “我在帮他。想为他好，就别拦我。” 那名暗罗卫犹豫，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直到墨天浩冲他摆了摆手，他才后退了一步。但他还是严阵以待，如果杨淑想对大人如何，他一定会和杨淑拼死一搏。 杨淑把一只手贴在墨天浩背后，温热柔和的内力正源源不断的传过去，替墨天浩梳理着体内杂乱的气息，抚慰着内腑的创伤。墨天浩没有抗拒，顺着她的内力调整着自己的状况。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无比宁静又和谐。 半晌之后，墨天浩坐直身子，杨淑也顺势放开了手。 “我不会谢你。”墨天浩声音略带嘶哑的说。 “稀罕？” 杨淑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墨天浩往后一靠，疲惫的闭上眼睛，却吐字清晰的道： “杨淑，小泽和芊语姐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二的亲人。别的事，我都可以容你，但你若敢伤他们，我定杀的古家武馆片甲不留。” 杨淑挑了挑眉，能让墨天浩这么有原则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是真急了。他知道自己不怕死，所以就用自己在乎的人来牵制自己。与此同时，他也把他的软肋放在了自己面前。 “好，我知道了。” 杨淑说着，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去大牢和他们说一声，把小乔放了吧。” 墨天浩没睁眼，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杨淑也没回头，唇角却扬了一下。 “好。” …… 看到乔芷的时候，这丫头瘦了不少。杨淑知道，这不是因为她担心自己，而是自己给她吃的毒药发作了。还好杨淑一开始给乔芷吃的就不是必死的毒药，如今虽然吃了大苦头，但好歹活了下来。在看到杨淑的时候，乔芷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三个多月，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原来当时杨淑是骗她的，她并不会死。可这三个月，她简直生不如死。要不是想着杨淑和那个埋在心底的少年，乔芷觉得，她一定坚持不下来。 第474章 分析 看着乔芷无声的掉眼泪，杨淑有些愧疚，她该早些来的。她把乔芷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 “好姑娘，我来了，没事了。” 乔芷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又过了许久，乔芷好容易止住泪水，不好意思的看着杨淑。 “好了，我们回去吧。”杨淑说。 临走时，杨淑和一个暗罗卫说： “我带小乔先回去了。让你家大人好好休息。” …… 回到古家武馆的时候，白家主等人已经不在了。杨淑问樊英： “白家主怎么走了？” 樊英有点不高兴，冷道： “叫舅舅。” 杨淑：“……”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她一直知道，樊英对她叫舅舅这件事很执着，但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纠结这个吧。 杨淑又看向柳素，想让她给自己一点提示。 柳素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明明白白的告诉杨淑： “这你都不知道，自己想去吧。” 杨淑：“……” 她很是无奈，仔细想了想。然后她就反应过来了，樊英这是生气自己不顾他们死活，放任白家主带人来威胁他们呢。 “好了二爷，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意外。但和我走的太近，这也是难免的。所以我才让你们别和我攀亲戚啊。” 樊英：“……” 他之前是有些生气的，但也不是非常生气，毕竟他知道杨淑是什么人，肯定早就有准备了。比如刚才在这里的暗罗卫。可听听这丫头说了什么，这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见樊英不理她了，杨淑只好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魏明玕回答：“白家主回去了，因为白羽鹤也被放回去了。” 杨淑挑眉，白羽鹤被放回去了？以她制定的规矩，白羽鹤如果被放回去了，白羽松就一定死了。没想到这兄弟俩动作这么快。 “这么说，白羽松死了？”她问。 “是。不过他是自刎的。” 这回，杨淑是真惊讶了。上次白羽松为了自己的未来，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左子辰，没想到这一次，他却选择了自寻死路。 没人知道白羽松在选择去死的时候在想什么，也许他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又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白羽鹤比左子辰重要。总之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兄长。杨淑不想评价他的做法是否正确，但她也确实高看了白羽松一眼。 “既然死了，就给副薄棺葬了吧。” 杨淑不会厚葬白羽松，但也不会让他暴尸荒野。她还不至于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是。主子此举，怕是会彻底得罪白家啊。” 魏明玕答应下来，又小声提醒杨淑。 “我知道。”杨淑笑着说，并不把这当回事。 从一开始，她就没把白家人放在眼里。 见她不在意，魏明玕也只能作罢了。 杨淑又看了眼众人，立刻发现姜绣娘、李叔夫妻和霍风都不在。于是她明白，他们应该都去找墨天浩了。 她让古家的下人给乔芷做点吃的，然后自己把乔芷身上的毒药相应的解药也给了她。 “小乔，这是真正的解药，你的卖身契我也还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乔芷一听，好像又想哭了。杨淑有些好笑，调侃她： “好了，你好歹是女隐卫出身，怎么动不动就要哭呢？” 乔芷伸手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脸都红了，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小霍一直喜欢你，你也不是真对他无情。可是我要告诉你，霍风的父亲是我杀的。” 杨淑无比平静而又郑重的把自己和霍风的恩怨都告诉了乔芷。 “小霍肯定已经知道了你是我的人，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接受你，但你若想和他有个结果，你就必须和我划清界限。” 杨淑非常冷静的给乔芷分析她和霍风的可能。不是她想做红娘，实在是她不忍心乔芷受她牵累而错失良缘。 可乔芷只是摇头，用手语说： “我要跟着坊主。” 杨淑失笑，摇了摇头。 “小乔，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有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和小霍本来就走不下去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如果因为我，你和他没有走到最后，那我也会感到心难安的。” 杨淑说的很真挚，乔芷无法反驳，但她也很迷茫，她也不知道霍风会不会继续接受她。 …… 这个问题，第二天就有了答案，因为霍风回来了。除了他，受了重伤的墨天浩也来了。 杨淑打量起他，相比昨日，墨天浩的脸色好了许多，加上他穿着黑色的暗罗卫的衣服，要不是杨淑知道他受伤了，她都看不出来墨天浩有什么问题。 “怎么这就来了，不在休息一下了吗？” 墨天浩看她一眼，说道： “来和你们说说我在顾璟程那里的收获。” 从霍风进来开始，乔芷就在暗暗看着他。而霍风，在看到乔芷的时候也有些动容。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三个月的时间瘦了一圈，他怎能不动容？可一想起他和乔芷之间横亘的东西，他又收回了目光。 他不仅没再看乔芷，甚至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经过墨天浩的时候，他竟然也没停下脚步。 如此反常的行为，众人当然注意到了。杨淑问墨天浩： “小霍这是怎么了？和你吵架了？” 这倒真稀奇，霍风天天墨大哥长墨大哥短的，如今墨天浩回来，还受了伤，霍风怎么反而和他吵起架来了呢？ 墨天浩捏了捏额心，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说说在顾璟程那里的事吧。” 乔芷本想去追霍风，听到墨天浩这话，就又坐下了。 杨淑注意到了，冲她摆了摆手。 “想去就去吧，这里不差你一个。” 乔芷一听，就有些意动。可她下意识又看了墨天浩一眼，她可知道，这位坊主夫君，现在是暗罗卫的副指挥使。 墨天浩没看她，但也没有阻止她。霍风对这丫头的心思他知道，虽然他不赞同这段感情，但他也不想做拆散他们的恶人。而且现在的霍风，需要一个人来安慰他。 见乔芷不动，杨淑推了她一把。 “去啊。银副指挥使没阻止就是答应了。” 听了她的话，乔芷才一咬牙追了出去。 他俩走了，天山众人、古家众人，还有樊英、柳素都到了，连练剑疯魔的顾璟安也被叫了回来。 “人都到齐了，你可以说了。”杨淑说。 于是墨天浩把在绿柳山庄的收获都告诉了众人。然后他拿了笔墨，把绿柳山庄的地形图和苏州的布防图都画了出来。 众人一时沉默，都陷入了沉思。良久，袁显评指着桌上墨迹未干的苏州布防图问： “这个绿柳山庄地形图我能理解，可这张布防图是什么意思啊？” 不等墨天浩说话，杨淑就替她解答了这个问题。 “如果没猜错，顾璟程控制或者威胁了苏州知府。” 所有人都是一惊，先看杨淑，然后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墨天浩。 顶着众人的目光，墨天浩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去找了苏州同知，从他那里弄到了苏州的布防图。”他又解释了一句。 “可只有我们这些人的话，总不能和官府为敌吧，人不够啊。”王鹏星说。 “我既找了苏州同知，他就自然会安排兵马。我让你们看这张图，是怕顾璟程会让他的人来捣乱，到时候大家也好去帮帮那些兵士。”墨天浩解释。 “既然有了安排，又知道了顾璟程的弱点，那我们的胜算不是挺大的吗？”樊英说。 可听了他的话，墨天浩和杨淑齐齐摇头： “不一定。” 听到彼此的声音，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闭了嘴。然后纷纷扭头，谁也不看谁，说不出的别扭。 第475章 心路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劝两人。 老好人沈图无奈替他们解释： “眉心这一处与别处不同，除非武功绝对在他之上，否则很难攻击到此处。而据我所知，在场论个人能力，没人是顾璟程的对手。” 众人再次沉默，脸上皆是凝重。 还是杨淑安慰了众人一句：“放心，一个人不行，我们这不是这么多人呢吗，怕什么？” 墨天浩也给众人又提供了一条消息：“左玉珠应该怀孕了。” 这话与其说是讲给众人听的，不如说是讲给杨淑听的。他说完，就紧紧的盯住了杨淑。 可杨淑只是挑了一下眉，有了几分兴趣的样子。 墨天浩一看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于是他问： “你早就知道？” 杨淑笑了下，摇头：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墨天浩哼笑一声，也不拆穿她。不过他还是要多注意点，杨淑竟还有人在绿柳山庄，这是他没想到的。 杨淑也不解释，拍了拍衣服上并没有的灰尘，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小乔她俩，免得他们打起来。” …… 霍风为什么要和墨天浩吵架呢？因为他一直对梅花阁和暗罗卫的合作有所不满。虽然杨淑的话让他陷入了深思，但这并不代表他支持双方的合作。可墨天浩之前不在，生死未知。姜姨和李叔还有黄镖头一直不让他乱来，现在墨天浩好不容易回来了，霍风就找上了他。 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墨天浩只点头沉声道： “这的确是我和杨淑定下的计策。” 霍风愣住了，非常不能理解。他和墨天浩据理力争，可墨天浩根本不理他。他本来就受伤了，之前又和杨淑斗了一场法，他是真的不想理霍风，语气也不自觉重了几分。 于是霍风伤心了，两人就这么吵了一架。 乔芷找到霍风的时候，霍风正站在后院。乔芷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刻意加重了脚步，让霍风注意到她。 霍风的确注意到了她，可她只是转头看了乔芷一眼，什么都没说。 乔芷低下头，有点难受。她咬了咬牙，走到霍风面前，用手语道： “别难过。” 霍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可想起乔芷身后的杨淑，他又硬起心肠，冷冷道： “走开，我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了。” 这话说出，两个人都不好受。这还是霍风第一次对乔芷如此不客气。 乔芷低头，本想识趣的离开，可她突然想起了杨淑的话。她觉得，如果不抓住机会，她真的有可能错过霍风的。 如果是之前，错过也就错过了，她顶多只会有点失望。可现在，经过了这三个月，她苦苦坚持了这么久，突然不想轻易放弃了。 她鼓起最大的勇气，抓住了霍风的衣角，张了张嘴无声道： “你恨坊主可以，但还是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吧。” 一听这话，霍风瞬间怒了。用力一甩手，喝道： “滚。放下仇恨？你凭什么这么说？因为你没有杀父之仇事吧？滚，滚开。” 他的力气不小，但乔芷的武功比他好的多，自然不会被甩开。可遭了霍风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她实在难受，顺势就放开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没让你不恨我，她只是想让你平时活的开心点。” 杨淑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都看了过去。 杨淑从墨天浩那里得不到他和霍风的吵架原因，她就先去找了姜绣娘。等她从姜绣娘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因，找到霍风两人的时候，就看到霍风用力推开了乔芷。然后她就忍不住出了声。 “霍风，你听清楚了。小乔是我买回来的，但我曾经做的那些事，都与她无关。你即便要发脾气，也不该对着她。” 霍风狠狠瞪她一眼，冷笑道： “你凭什么和我说这些？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杨淑笑了，大方承认。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呢？除了无故迁怒，狺狺狂吠，你还会干什么？” “你……” 霍风指着杨淑，气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发现，杨淑没说错。他对付不了她。 “我听说，你和墨天浩吵了一架，就差直接骂他忘本了是吧？霍风，你有没有想过，墨天浩和你一样，十岁上没了全家。而你是活在阳光下的小木匠，而他却做着危险的暗罗卫。你以为你现在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是有人顶着一身伤，替你踏平前路换来的。他全家都是我杀的，他只会比你更恨我。你以为他愿意和我合作？和我合作他不难受？可他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你骂我可以，骂他不该。” 杨淑的身份，说这话是不合适的，甚至该是可笑的。但霍风莫名觉得，她说这话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他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杨淑也不想管他是什么反应，上前拉住乔芷，对她道： “走，不理他。这种只会发脾气的无能之辈，咱们看不上。” 说完就把她拉走了。 霍风：“……” 远离了霍风，杨淑才松开了乔芷的手。杨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别难过，他会冷静下来的。” 杨淑虽然骂了霍风，但她并不想真的拆穿这一对，不免安慰乔芷几句。 乔芷点点头，并不感到愤怒，只有一点点悲伤。同时，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以前都是霍风巴巴的讨好她，而她冷脸以对。现在也终于轮到她尝尝这被人推开的滋味了。 见乔芷如此，杨淑也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情，要他们自己想通并解决才行。 和乔芷分开后，杨淑在偌大的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提气纵身，直接跃上了屋顶。她往前走了两步，对屋顶边缘的颀长身影道： “在这儿站多久了？都听到了。” 那个身影没有回头，但声音却传了过来： “在你说是我替小霍踏平前路的时候。” 是墨天浩。 杨淑走到墨天浩身边，与他并肩。 “你不觉得我说这话很可笑吗？”她问。 “是啊，很可笑。所以我不会领情。”墨天浩冷冷的说。 “呵。” 杨淑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不说话了。 “常听人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以前我不信，可现在，我信了。”墨天浩突然说。 墨天浩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知道梅花阁或者其它江湖组织可以和暗罗卫合作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不解、愤怒、崩溃。那是十年前，他惨败在杨淑手里的那年。许文方打过他后，又安慰了他。许文方跟他解释了理王的死，大概率和明和帝有关的事，本意是想让他不要太纠结这场失败，可却差点让当时的他彻底崩溃。前五年的磨练，让墨天浩知道，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家的暗罗卫，竟然可以向梅花阁这样无恶不作的组织低头。这让他的信仰差点被摧毁。 墨天浩想质问，想嘶吼，甚至想杀人。但对上许文方平静且理所当然的面容，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一天，他坐在暗罗卫总部的屋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之后，他带领暗罗卫又和其它非正道的组织合作了几次，他也越发圆滑。没人知道他心里的不平。 所以这次霍风因为此事和他吵架，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他也并不生气，反倒有些欣慰。当年他说不出的话，就由霍风来说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人都不了解的他的心路历程，会由杨淑这个一生的死敌说出来。 第476章 收徒 “是啊，我很了解你。从知道许文方把你带走的时候，我就开始准备着和你动手的那天了。最初几年，许文方把你藏的很好，我就在肖庆岚的指导下，开始了解许文方的武功路数。后来“银面飞刀”横空出世，你的每一场任务，只要有史可载，我都要反复琢磨。你对我不也是一样吗？”杨淑说。 墨天浩没说话，但却点了点头。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杨淑露出了一抹苦笑。如此了解有什么用？他还是着了墨天浩的道。 “范越死了吗？”她问。 “死了，我亲手杀的。”墨天浩轻声说。 杨淑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发红，既有为兄弟报了仇的快意，也有对逝去兄弟的怀念和悲痛。 墨天浩真的是个很念感情的人，这一点，杨淑自愧不如。她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子，也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替我说话？” 这次，是墨天浩先打破了沉默。 “听樊二爷说，你在他们面前，没有刻意隐瞒我的身份。这种对你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你愿意承认，我总得念你的情。”杨淑说。 墨天浩笑了声：“对你，我只会亲自动手。” 杨淑听懂了，不由也苦笑了一下。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墨天浩想问很久了，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杨淑冷笑一声，反问： “墨天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把我耍的团团转啊？” 墨天浩面无表情，也没说话。他清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也并不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一个聪明人。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日后做类似任务的时候也好改进。只是这些他就没必要告诉杨淑了。 他的沉默让杨淑觉得他就是这么想的，不由又冷笑了一声，只说了三个字： “万象指。” 墨天浩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了。他没有再问杨淑当时为什么要偷看他和红花动手，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杨淑问道。 墨天浩没有说话，他已经猜到杨淑想要问什么了。可倘若真是那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果然，只听杨淑问道： “那你呢？为何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杨淑十分肯定，墨天浩从一开始便是冲着她来的。甚至在她带着成君来扬州之前，墨天浩就清楚她会来扬州，否则也不会带着小泽从老家搬到扬州提前找房子了。 墨天浩扭头看了她一眼，并不想回答。 “你这就不地道了吧，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真的就什么都不打算说？” “听说你要收徒？” 墨天浩无奈，只得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见他避而不谈，杨淑倒也不再纠结。事情已然发生，即便知晓了真相，也无法改变什么。而且她差不多也能猜到墨天浩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唯一认识她如今这张脸的，当年唯有鬼医一人。听闻他当年帮人换脸收取黄金，得罪了不少人。估计是欠了墨天浩的人情，这才主动将她的事情告知了对方。至于墨天浩是如何知晓她要来扬州的，那就更简单了。一路上她和成君总归是要交谈的，找个人跟着她们俩，总能探听到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猜得很对。唯一不对的便是鬼医所欠的并非墨天浩的人情，而是当年乐善好施的方梓和。 杨淑往演武场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们站得高，虽说距离遥远，但她还是能够隐约看到那里仍有人在。她不由笑了一下，回答墨天浩的问题： “是啊，顾璟安想要拜我为师呢。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他自己愿意。最为重要的是，他的筋骨非常适合纳天大法。我和肖庆岚虽说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纳天大法是一门绝佳的功法，就此失传着实可惜了。你不会想要阻止吧？” 墨天浩冷笑一声，轻嗤道： “你以为我这么闲吗？只要他不用纳天大法为非作歹，我就不会管他。” 杨淑洒脱一笑，纵身跃下屋顶。 “知道了。” 她一边往演武场走，一边接道： “这小子着实刻苦，我去看看他，古德中白天还和我抱怨，演武场周围那几棵树都快被他薅秃了。” 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墨天浩心生感慨，杨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和杨淑本是生死之敌，见了面就该斗的你死我活，可他们却并肩站在屋顶上看星星、平静的谈天。这让墨天浩有一种荒唐之感，可又好像理所当然。面对他俩之间的恩怨，杨淑总比他坦然的多。不是那种“我杀了你全家，可我不在乎”的坦然。而是“我杀了你全家，所以我甘愿去死”的坦然。 …… 杨淑找到顾璟安的时候，他还在练剑，地上已经落了满地的叶子。杨淑抬头看了看，忍不住笑了。本还算茂密的树冠上已经没几片叶子了。 “好了小顾，别练了，休息一下吧。” 听到她的声音，顾璟安放下剑，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失落的走了过来。 “肖护法，我还是做不到同时沿叶脉斩断三片叶子。” 杨淑扫了眼地上的叶子，发现大部分都是沿叶脉斩断的。她不由挑了挑眉，眼露赞赏之意。 她记得顾璟安以前是个纨绔子，剑术也是一般。可仅仅过了几天，他进步就如此之大，看来付出的努力不小。 “现在能一次劈开几片叶子了？”她问。 “一片绝对可以，两片偶尔也行。”顾璟安回答。 “还是不错的。我之前没告诉你，我能同时斩断三片叶子的时候，也是练了许久的。肖庆岚最开始一片叶子也没让我劈。我之所以一开始给你提了这个要求，是想难为你一下，不是真的要你做到。如果你坚持不下来，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可你坚持下来了，所以……” 杨淑没再说下去，但顾璟安已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语，他眼睛发亮，直接跪了下来，口称： “师父。” 杨淑哭笑不得，把人拉起来。 “行了，别搞这套。你之前不也说了吗，只学我的武功，不学我的人品。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拜什么师了。也不用叫我师父，还是叫肖护法吧。” 顾璟安有点犹豫，但很快也就释然了。 “好，但是师父茶还是要进的。” 想起之前和顾璟程来扬州，他对杨淑的态度。在看看现在杨淑对他的态度，顾璟安暗暗决定，他一定要好好和肖护法学习。 见他说的义正言辞，杨淑想拒绝都不好意思。她只好说： “今天晚了，那就明天吧。” 然后她就快速跑了。实在太尴尬了，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别人师父呢。 第二天，顾璟安按照拜师的规矩，给杨淑进了三杯茶。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人见证，但两人都当了真。杨淑当场就把昨晚默的纳天大法给了顾璟安，并且给他大概讲了讲。 “你的根骨很好，虽然现在练有点晚，但不要紧，慢慢来就好。但其它的可以慢慢来，纳天大法你最近一定要看熟看懂，不懂的就来问我。” 顾璟安对杨淑这种自己可以使不出来，但一定要看懂的做法很不能理解，但介于刚刚拜师，他也不敢多问。 杨淑看出来他的疑惑，但她并不想解释。不仅是纳天大法，断水、连山两本剑法她也要很快交给顾璟安，并保证他能看懂。因为杨淑，她命不久矣。 第477章 嫁妆 打发了兴奋的顾璟安，杨淑走出房间，想着要不要回梅花阁一趟。结果就看到柳素站在不远处，一看就是在等她。于是她走过去，问道： “等我呢？怎么了？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不多陪陪二爷？” 柳素瞥了她一眼，用最冷清的声音，说出最让人震惊的话。 “我和樊英商量过了，等顾璟程的事结束，我们就成亲。” 杨淑一愣，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好啊，想要什么新婚礼物？我给你们准备。” 柳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 “来陪我看看新房的布置。” 杨淑：“……” 她敢保证，这绝对不是柳素能说出来的话。且不说她俩关系虽好，但从来不会说这种小女儿的私房话。就说柳素此人，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和她说这种话。再说了，樊英和柳素的新房不该在鲁地吗，她现在去看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露出个古怪的笑。她上前一步，拉住柳素的手。 “好啊，那我们走啊。” 柳素：“……” 这回换她脸上空白了。她总觉得，杨淑应该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 可杨淑不承认，她也只好被拉走了。 走出古家，杨淑才咬着牙笑道： “说吧，樊二爷想让你干什么啊？” 柳素冷着脸，只说了句： “他是你舅舅。” 杨淑：“……” 她无语的瞪了柳素一眼，感叹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柳素不理她，带头往樊家的宅子去了。杨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有些事情，到底要她亲自面对。 到了樊家的宅子，樊英果然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杨淑笑呵呵的走过去，打招呼道： “二爷，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我找来，是想干嘛？以后有事你自己来找我就行了，不用麻烦阿素了。” 樊英苦笑一声，问道： “我约你，你就会来吗？” 杨淑被噎了一下，她还真不会来。于是她只能沉默。 樊英又是一声苦笑，转身往一个院子里去。话语从前面飘过来： “跟我来。” 杨淑不想跟，回头找柳素求助。结果一看，身后哪里还有柳素的人影。她无奈扶额，只能叹着气跟上樊英。 樊英带她去的是一个小院子。樊宅本来就不大，这个小院子就更小了。杨淑之前没来过这个院子，她看见院子的牌匾上写着：“沁芳院”三字。 她一愣，想起她娘曾说过，她在娘家住的院子就叫沁芳院。 “我曾答应过你和姐姐，不管何时，樊家都会有你们的住处。后来樊家老宅被抵出去了，我和嫂子她们住的地方小。前几年，我们把老宅赎回来了，姐姐的沁芳院我也让人重新布置了。你现在回去不可能，还好在你去梅花阁的时候，我就让人把东西从鲁地带来了。你看看吧。” 樊英把杨淑带到一间库房门前，让她进去看看。 杨淑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屋门。 房间里确实是一屋子的箱子，还有些衣柜、雕花木床、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 杨淑难得微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把樊英说的话和房间的东西过了一遍。，最后迟疑的问： “这是什么？” “你猜不出来吗？”樊英问。 杨淑：“……” 她还真猜出来了，但是她不想承认，只能摇头不语。 可樊英也不说话，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杨淑实在顶不住了，只能声音艰涩的道： “嫁妆。” “是，这些都是小舅舅给你准备的嫁妆。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樊英说的无比郑重，看着杨淑的目光有着悲伤和慈爱。 杨淑的鼻子有点酸，扯开唇角笑了笑，可这个笑容看着实在难看。 “二爷又在开玩笑了，这些东西我已经用不着了。你还是给梦表姐和你未来的女儿吧。” “第一，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这些嫁妆，都是我和大嫂亲自为你挑的。还有，你的就是你的。梦儿嫁人的时候，东西可比这些多。至于你用不用的上的，那是你和墨天浩之间的事。就算我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你可以用不上，但这是我的心意。就像你可以不认我这个舅舅，但我不会不认你这个外甥女。” 听了这番话，说杨淑半点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但她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问道： “怎么突然要和我说这些？” “若是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樊英记得，墨天浩一开始就和他们说过，他和杨淑必有一战。可这两人却坐在一起谈合作。如果说他们只是为了对付顾璟程，才如此的，不是不可能，但樊英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最大的可能就是，杨淑还答应了墨天浩什么。那是什么呢？樊英觉得，以这两人的性子，大概率是杨淑伏法。而以杨淑的罪名来看，凌迟都是有可能的。 樊英觉得自己真是无能，好不容易找到的外甥女，自己竟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什么都做不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劫狱的念头。只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京城暗罗卫的大牢，可不同于扬州的县衙大牢。他如果一意孤行，非但救不了杨淑，还会连累其他人。所以他只能在这仅剩不多的时间里，尽量对杨淑好一些，再好一些。 杨淑听懂了，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樊英，更不会告诉他自己本就命不久矣。 “舅舅。” 沉默了许久，她才细若蚊蝇的叫了声。 樊英愣了愣，似乎没听清，又或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颤抖的问： “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舅。” 杨淑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大且平静了许多。 “好，好啊。” 这一刻，樊英虎目含泪。他迈开脚步走到杨淑面前，直接抱住了她。 杨淑的身子有些僵硬，不太习惯这样太过亲密的接触。半晌，她才放松下来，凑在樊英耳边故作轻松道： “您这么抱着我，不怕阿素吃醋啊？” 樊英本来都要哭了，听了她这话，什么情绪都没了。 “你这丫头，又胡说。”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放开了杨淑。 “听阿素说，你们准备成婚了。到时候我可能去不了了，你们想要什么新婚礼物啊？” 说的是去不了了，但杨淑的语气却十分轻快。 樊英也有些感慨，说道： “你只要好好的，就是给我最好的新婚礼物了。” “我尽量。”杨淑笑说。 “来，看看这些。这个是黄花梨的梳妆台，这个是红宝石头面，这个是……” 樊英拉过杨淑，给她一一介绍起满屋子的东西。这些杨淑现在也许不需要，但这是樊英的心意，于是她也耐着性子听对方滔滔不绝。然后她发现，这些东西可真不少。说是十里红妆，有点夸张，但这也是小户千金嫁妆的标准了。 樊英拉着杨淑从中午讲到了傍晚，要不是杨淑说她饿了，樊英还能继续说。 两人走出屋子，就看见柳素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樊英赶紧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阿素，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们的吗？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久了。” 看着立刻甩开自己，奔向心上人的自家舅舅，杨淑无奈长叹： “重色轻友哦！” 然而樊英拉着柳素，笑得像个二傻子，她说的话是一句没听见。倒是柳素，轻飘飘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杨淑立刻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走。” 正好，众人都搬到古家武馆后，樊英就把樊宅的人清空了。他们要吃晚饭，也只能回去。反正杨淑是准备回去吃的，至于后头那对腻腻歪歪的男女，那她可就不知道了。 第478章 嫂子 今天一早，杨淑走出古家武馆，想去看看小泽。自从她找到暗罗卫分部后，怕墨天浩也能照猫画虎的找到梅花阁分舵，她就把小泽换了个地方。前两天，照顾小泽的人来和杨淑说，小泽想见她。杨淑想了想，决定去见他。 之前范越、红花等人的事接连发生，后来好不容易消停了，墨天浩又回来了。所以算算时间，她已经许久没去见过小泽了。 为了不让墨天浩跟上她，杨淑带上了魏明玕。走出武馆后，两人就分开了。 杨淑把小泽安排在了柳素之前养伤的院子里。这个院子的隐蔽性自然不如梅花阁，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除非墨天浩跟上她，否则想不到她会把小泽安排在这儿。 走进院子，照顾小泽的一个情报堂的小姑娘就迎了上来。 “肖护法。” “嗯。” 杨淑应了一声，又问道： “小泽怎么样了？” “好多了。之前的毒药他只喝了一碗，现在已经调养回来了。只是他心情不好，整天闷闷不乐的。您之前说过，一定要照顾好他，所以这弟弟说要见您，我就给您送了消息。” 还不等杨淑说话，小泽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推门走了出来。 “嫂子。” 见到杨淑，小泽一向沉稳的表情瞬间不复存在，兴奋的叫了声，脚下也快步朝她走来。 杨淑见此，有些心酸，她和墨天浩的恩怨，到底牵累了他和成君。 “诶。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心里千回百转，杨淑面上挂笑，热情的应道。 “好多了。莹姐姐把我照顾的很好。”小泽高兴道。 他说的莹姐姐就是杨淑派来照顾小泽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 “应该的。” 然后就去灶房泡茶了。 杨淑也和小泽走进了小泽之前的房间。 “嫂子，大哥回来了吗？” 之前处理红花的时候，杨淑见过小泽一次。杨淑当时告诉他，之前的事已经解决了，但因为墨天浩还没回来，考虑到他的安全，才没把他接回去。所以小泽第一句问的就是墨天浩的事。 杨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 “回来了。” 这时，那名小姑娘敲了敲门，在得到杨淑的同意后，推门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壶茶、两个茶杯，和一盘糕点。她把托盘放在桌上，轻巧又迅速的给两人倒上茶，然后识趣的出去了。 “那嫂子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小泽无心喝茶，紧张而又期待的问。 迎着他期盼的目光，杨淑无奈又略带亏欠的摇了摇头。 闻言，小泽失望的低下头。 杨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你和大哥是不是吵架了？”小泽突然犹豫着问。 杨淑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既有些意外，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小泽已经十三岁了，又很聪明，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可这个问题杨淑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和墨天浩之间，可不仅仅是吵架而已。 “如果，如果你们真的吵架了，嫂子你，你能不能多谅解他一点？” 小泽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这话磕磕绊绊的说了出来。 杨淑转头看他，小泽不太敢与她对视。但他还在说： “大哥他，这些年很不容易。他从前经常受伤，但总是不告诉我。有的时候半夜才回来，第二天一早就又走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可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也就是和嫂子你成婚后这两年才好些。大哥、我，还有霍哥哥，我们三个都是没有父母，没有家的人。大哥自认是我们三个中最年长的，总想着给我们一个家，为我们撑起一片天。他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他其实也很喜欢读书，而且读的比我好，可是为了我，他最终放弃了。他真的很不容易。所以要是大哥他做错了什么，嫂子你能不能原谅他？” 小泽的目光和语气都十分恳切，可杨淑却撇开了头。她有些不敢面对这孩子。 良久，她终于声音艰涩的开了口：“这不是他的错，是我错了。” 面对小泽的目光，杨淑终于还是把她和墨天浩的恩怨说给了小泽听。 “这，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小泽的眼神惊惧，声音颤抖。 他的反应并不出乎杨淑的意料，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墨天浩、小泽和霍风三人中，至少小泽的父亲不是她杀的。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三个人。 “对不起。”她说。 “所以，所以嫂子要杀了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杨淑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如果我想这么做，今天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 “那嫂子是想用我威胁大哥吗？”小泽又问。 杨淑有些惊讶，可想了想又觉得，他这么问也正常。她没有再粉饰太平，而是大方承认了。 “是。” 随着话音落下，她就紧盯住了小泽，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给自己来个自杀。 还好并没有。小泽坐在原地，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或许这么说你不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你。” “如果大哥伤害了成君呢？”小泽突然问。 杨淑又是一愣，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会。” 虽然她和墨天浩都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对方，不要伤害彼此的家人。但他们其实都知道，除非真的把彼此逼急了，否则他们是绝不会伤害彼此的亲人的。一来是，动了彼此的亲人就没法再合作了。二来是，他俩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都不怎么样，但也真不是随便杀人的主儿。在这件事上，杨淑比墨天浩更加信任对方，因为墨天浩这个人的人品，和她是不一样的。 “小泽，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大哥。这条命是我欠他的，我很快就会还给他。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你也就能回到他身边。”杨淑郑重承诺。 小泽不说话，只偷偷看着她。那眼神十分复杂，既有畏惧，也有眷恋，唯独没有恨。 杨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嫂子。”小泽却在她推门的前一刻叫住了她。 杨淑转头看向小泽，静等他想说什么。 小泽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 “不管如何，除非大哥和我说了，否则你就还是我嫂子。” 杨淑一顿，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那就谢谢你了。” 说完，推门就走了出去，不再看小泽复杂的目光。 她又和那小姑娘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小院。 杨淑本想在城里转转，然后就回古家武馆。之所以要转转，是因为怕身后还是有尾巴。可她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心口涌。杨淑一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这个小院离城外不远，杨淑几乎是一路扶着墙，避着人冲到了城外。 确定四周没有人，她才直接倒在了地上。生死蛊发作，虽然没有固定的日子，但两次间隔的时间差不多是一个来月。之前杨淑都会特别小心，差不多到日子的那几天，尽量避开人。可上一次发作仅仅是半个月前，所以今天才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死死的抠在坚硬的土地上。在巨大的痛苦中，她竟然还有心情想： “两次发作的间隔时间变短了，看来我是真的活不长了。” 多年来，她习惯了刀光剑影，曾经觉得无比恐怖的伤口，如今也能面不改色的忍过去，不觉得痛。只有这生死蛊，无论经历多少次，她还是觉得无法忍受。 第479章 陪我 她死死的咬着牙，面色狰狞，用身体上的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生死蛊不同于其他毒，一旦熬不过去，马上就会死，根本不存在原本还能活多久的说法。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她绝不能倒下。 …… 墨天浩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趴在地上痛苦嘶吼的女人。他今天确实如杨淑所料跟上了他们。因为魏明玕是杨淑的影奴，理论上说是要形影不离的。所以墨天浩看到他，一开始以为杨淑就在前面。可魏明玕道行太浅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追上人，逼问杨淑的去处，魏明玕一脸平静，只说： “我不知道，护法只是让我在城里转转。” 他没有撒谎，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杨淑提前和他说好的，如果墨天浩发现了，魏明玕就大方承认。 墨天浩叮了他许久，最终没再难为他，转身就走了。 魏明玕长长舒了口气，虽然杨淑之前告诉他，墨天浩大概率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刚才墨天浩的眼神实在可怕。现在他走了，魏明玕才真正松了口气。 墨天浩动用暗罗卫的人，在城西找到了杨淑的踪迹，但具体的位置却不敢肯定。大白天的，他又不能让暗罗卫来搜。正当他准备无奈放弃的时候，他就看见杨淑狼狈的往城外去。墨天浩心觉有事，就跟了上去。然后他就见到了这一幕。 墨天浩从杨淑后面一步步靠近，心情有些复杂。杨淑曾和他说过生死蛊的事，可亲眼看到，他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他已经离杨淑很近，可杨淑却毫无所觉。 关于杨淑，江湖上有个传言，说她当年和她的影奴都十分厉害，两个人在一起更是所向披靡，背对背战斗，根本没人能近他们的身。可长风死后，杨淑一个人去处理一个任务，不是什么太难的任务，但她背后却被对方捅了一刀。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杨淑回到梅花阁以后，肖庆岚却狠狠罚了她。原因是她身为一名杀手，竟然会被比她武功差那么多的人，在背后捅刀子。也就是说，她的背后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这件事后，杨淑一个人在后山练了差不多半年的剑。后来便无人能轻易近她的身了。之后不久，她更是以一手出其不意的左手剑夺得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一。 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墨天浩不知道。但两年的相处，他清楚杨淑的警惕有多高。可现在，他离杨淑已经很近了，她却毫无所觉，可见生死蛊有多厉害了。 墨天浩故意轻咳了一声，让杨淑知道他来了。 他的声音刚刚响起，杨淑抠在地上的手就扬了起来。一捧尘土精准的撒向墨天浩的眼睛。 墨天浩轻巧的一个旋身，没沾到丝毫尘土。同时讥讽的开口： “杨淑，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如今的杨淑确实狼狈，她的身上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头发衣衫也都略显凌乱。她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墨天浩。但她已经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说反抗了。她蜷缩在地上，静等着墨天浩对她的审判。 看着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墨天浩的心情更复杂了。如果面前是他的爱人，他一定会马上把她抱在怀里，就算不能替她分担痛苦，至少能陪着她。如果面前的是他的仇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趁她病要她命。可偏偏，眼前这个女人两者皆占。看着她如此痛苦，一时间，墨天浩感受到的不是无比的快意，而是无所适从的迷茫。 两人就这样，一个侧躺在地上，一个站在旁边，一个努力忍受痛苦，一个冷眼旁观，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不知过了多久，杨淑终于不再挣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死了没？”墨天浩不客气的问。 话是这么问，但他能听到杨淑的呼吸声，也能看到她睁着的眼睛。 果然，片刻后，杨淑动了一下，声音虚弱的响起： “还没死呢。” 墨天浩又沉默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杨淑的语气有些急迫，墨天浩竟听出了几分慌乱。他不解的回头，看向她。 “干什么？” 杨淑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后，实在没力气。她只好无奈放弃，翻了个身，往墨天浩的方向爬了两步，拉住了他的狍脚。 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实在不好看，墨天浩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同时，他抬起腿，想甩开杨淑的手。 “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小泽吗？我，我把他还给你，你能不能先别走？” 不知道为什么，墨天浩从她的语气里竟听出了几分哀求之意。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可不认为杨淑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杨淑苦笑一下，有些无奈。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想找个人陪陪我。毕竟，当年我生死蛊发作的时候，有长风陪着。后来他虽不在了，但肖庆岚信我，我也很少再吃这份苦了。这段时间，我是真的疼啊。” 墨天浩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顿了顿，墨天浩半弯下腰，伸手捏住杨淑的下巴，稍微用力，把她的脑袋微微抬起。 “让我陪着你，你莫不是疯了？” 杨淑被迫抬着头，仰视着面前冷漠的男人，咧嘴又是一声苦笑： “我疯不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留下的。” 墨天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他猛的一甩手，杨淑就被甩到了一旁，爬都爬不起来。 “杨淑，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可以算计到所有人的心思？” 他现在恼怒不已，除了因为杨淑的自以为是外，让他更生气的是，杨淑说的是对的。为了小泽，他也会留在这里陪杨淑。但杨淑如果敢骗他，，他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不理会墨天浩的怒火，杨淑费力的翻了个身，仰躺在地，自顾自的开了口： “我刚才去见了小泽，他和我说了很多话。他问我，我们是不是吵架了？他说如果你错了，让我多谅解你一点。因为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 墨天浩一怔，一腔怒火瞬时化作无奈和叹息。他缓缓的蹲下身，喃喃： “这孩子，太傻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杨淑还是听到了。她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也道： “是啊，他真的很傻。我都把我们的恩怨告诉他了，他竟还愿意叫我一声嫂子。和当年的你一样，总是带着最大的善意看别人。殊不知这世上总还是有许多恶人的。” 听到这话，墨天浩本该很生气。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没有恼怒，有的只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杨淑这人，对自己的定位好像一直很明确。 “所以你打算放了他？” 墨天浩不相信杨淑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放了小泽。 “是，也不是。是，是因为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你应该没时间和机会动成君和我舅舅他们了。而且我手里还有个聂曦梦，不差他一个。不是，是因为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杨淑突然问。 墨天浩眼神一闪，冷冷道：“不杀你，只是为了让你帮我对付顾璟程。” “如果你看着我的眼睛把这话再说一遍，或许可信度会更高。” 墨天浩像是被猜中了心思，一股莫名的恼怒涌上心头。他瞬间站了起来，甩手道： “不知所谓。” 第480章 失态 眼看墨天浩又要离开，杨淑直接拽住了他的袍角。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拉力，墨天浩瞬间抽出踏燕刀，横在了杨淑的脖颈之间。 杨淑毫不在意，沉声说道： “不用这般吓唬我，你刚才未动手，此刻便不会动手了。再陪我坐一会儿，等我有力气了，就带你去见小泽，好不好？” 墨天浩本欲拒绝，却又听到杨淑接着说： “你放心，我没有理由骗你。你现在离开，也找不到小泽，倒不如陪我再坐坐。” 墨天浩沉思片刻，最终放下了刀，往旁边的树上一靠，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我只等你半刻钟。” 杨淑笑了笑，彻底躺平，开始恢复力气。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杨淑又主动挑起了话头： “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墨天浩没有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既然早已知道我是谁，为何之前不动手？” 这个问题杨淑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莫说墨天浩是想通过她来对付梅花阁，两年的相处，杨淑绝不相信墨天浩不清楚她与梅花阁已然毫无瓜葛了。 可未曾料到，墨天浩听闻这个问题，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整个人竟然失态到什么都未说，便转身离去。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倘若能够重来一次，或许他会拒绝许指挥使的要求，因为墨天浩愈发觉得，这件事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但这些，他是断不会告知杨淑的。 本来，他能够随意寻个借口将杨淑敷衍过去，可不知为何，他不想这么做。待到他回过神来，他已然选择了最为不妥的方式——转身便走。 杨淑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大声喊道： “喂，你这是做什么？不说便不说呗，你跑什么呀？等等我呀。难道你不想见小泽了？” 因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墨天浩停在了原地。 “快点儿。”他看似冷漠地说。 杨淑无奈，只得奋力爬了起来。她也聪明地未再提及刚才的问题，但墨天浩反常的举动，已然向她透露了某些事情的答案。 杨淑好不容易坐了起来，但试了好几次，实在站不起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墨天浩伸出手，可怜兮兮道： “实在起不来，拉我一把呗。” 墨天浩的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把插在刀鞘里的刀递到了杨淑面前。 杨淑笑了笑，手在墨天浩的刀上一撑，终于站了起来。 墨天浩见她起来了，刀也撤了回来。杨淑倒是没摔，但刚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往前扑倒。墨天浩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反应过来后又飞快的收回了手。 杨淑被她别扭的动作弄的忍不住笑了，调侃道： “这是做什么？银副指挥使这是心疼我吗？” “滚。” 墨天浩冷若冰霜的吐出一个字，然后迈着大步走远。 “等等我啊。” 杨淑喊着，努力的跟上。 但墨天浩走的太快，杨淑又没力气，就算再努力，她也追不上。只好边追边喊。 最后墨天浩没办法，只好忍着嫌弃，拽着杨淑的袖子往前走。 进城之后，杨淑信守承诺，带墨天浩去见了小泽。 站在小院门口，杨淑把照顾小泽的小姑娘叫出来，和她说了两句后，把人打发回去了。 “小泽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我收拾一下，待会儿直接回古家武馆。” 走了这么久，杨淑已经缓过来了。除了脸色苍白，也没什么了。可她身上脸上全是尘土，着实不好看。 墨天浩看了她一眼，直接走进了小院。 小泽自从知道了杨淑的身份后，看着豁达，但其实却走不出来。杨淑走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是以外面的动静他根本没听见。 当门被人从外面敲响的时候，小泽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莹姐姐，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墨天浩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泽，是我。” 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小泽愣了一下，瞬间坐了起来。 “是大哥吗？”他不确定的问。 “是我。” 小泽从床上跳下来，快速打开了门。墨天浩正笑着站在门口。 “大哥。” 小泽大喊一声，直接扑了过去。 墨天浩挂着笑，难得抱住了小泽。他能感觉到，小泽在轻轻的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回来了。” 兄弟俩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儿，小泽先放开了墨天浩。他的眼睛是红的，显然刚才哭了。脸也是红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我没事了。” 看着他害羞的模样，墨天浩忍不住笑了。 “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 刚才太过激动，平静下来后，小泽才想起来问墨天浩： “大哥，嫂子她……？” 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淑。 “没事，已经解决了。她不会再难为你，我们马上就走。” “她，她不是说要用我来威胁你吗？”小泽犹豫着问。 墨天浩一笑，安慰道： “没事，我已经和她谈好了。” 说完就牵起小泽的手往外走去。 “大哥，你是不是很难过？”小泽突然问。 墨天浩一愣，脚下也慢了下来。 “怎么这么问？” “我能看出来，你对嫂子是真心的。我以为你娶了她，以后会过的很好。可我没想到……” 墨天浩的眼底迅速闪过什么，自己从不肯承认，甚至宁愿自欺欺人的事，竟就这么被小泽轻易道破了。他叹了口气，还是不肯说实话。 “我和她的事，她都告诉你了吧？我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所以现在也不难过。” 小泽看了他大哥一眼，没有拆穿。 …… 两人回到古家武馆，杨淑已经回来了。还不等小泽想好该如何面对杨淑，成君就看见了他，然后直接冲了过来。 “小叔叔，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了吧？” 小泽反应过来，赶紧笑了笑，和成君、众人打了个招呼。 两个孩子的闹腾，转移了众人的视线。除了柳素细心的发现杨淑的衣服换了外，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顾璟安还很没眼力见的凑到杨淑面前，来问她纳天大法的问题。 杨淑不想让人看出她的不妥，揉了揉眉心，强忍着疲惫，耐心的解答顾璟安的问题。 墨天浩见此，想说什么，可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还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杨淑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 “今天人都齐了，我们好好吃一顿。” 看孩子们开心，古德中笑着说。 众人当然没意见，于是纷纷热闹的说好。 晚上，大家都坐在饭堂里，热热闹闹的围了一桌。樊英甚至去弄了酒，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难得的其乐融融。 可就在众人吃的正欢的时候，暗罗卫和梅花阁竟同时来了人。 暗罗卫来的是黄镖头，梅花阁来的是文雪主仆。两边的人和吃着饭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杨淑率先开口： “黄大哥，您先请。” 黄镖头被这声大哥叫的浑身不自在。他可是记得，墨天浩没回来之前，面前的女人是如何用他的一双儿女威逼利诱他的。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我干儿子是我帮着接生的，我怎么会害他呢？”但做的事可全然不是如此。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什么事更重要，当下摒弃杂念，说道： “苏州来报，顾璟程对许多苏州的武林世家和官员家眷下了手。有一户人家冒死给暗罗卫送了消息。” 第481章 安排 1 众人脸色一变。杨淑看向文雪，问： “你也是为此事来的？” 文雪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正是。” 众人知道不好，但也并不意外。墨天浩跑了以后，顾璟程就一直很生气，能等到现在才动手，已经算难得了。不过等到现在，也足以证明他准备的肯定相当充分。 墨天浩沉着脸，问黄镖头： “段嘉良那边怎么说？” 他早猜到顾璟程会用那些人的家眷威胁他们给自己做事，毕竟射心术一类的本事只能小范围用，想把苏州那些人全部收归己用，控制他们的家眷就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墨天浩也早有准备，在他离开的时候，就用换林奕家人的方法，把段同知的家眷全部换了出来。更是派了人保护段同知。所以顾璟程这一招对他没用。 “段同知说，您在走之前的安排他都弄好了，他让您尽快出手。” 同时，杨淑也在问文雪： “青木那边呢？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的人能安排进绿柳山庄的人都安排进去了。” 顾璟程招揽了不少江湖人，虽然实力大增，但也免不得给杨淑他们创造了在他身边安排人的机会。 杨淑问墨天浩：“你的伤怎么样了？” 墨天浩知道，杨淑不是在关心他的伤势，而是在问他能不能行动。 于是他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杨淑轻声说： “也是时候动手了。” 说完，她再次看向了墨天浩。意思不言而喻： “你怎么说？” 墨天浩沉思片刻，说道： “这事确实该从速，但也不能就这么说去就去。这样吧，明天把左子辰叫来，我们敲定一下最后的行动安排。” 墨天浩和杨淑早和左子辰说了，他不用跟着他们去苏州，但扬州的安全全部交给他。 众人没意见，但脸上皆是凝重，刚才热闹的气氛完全不复存在。 杨淑见此，举起酒杯，笑道： “别这样，明日事明日议，今晚诸位继续喝吧。黄大哥，文雪，你们也留下。” 众人虽都默认古德中父子是这里的主人。但其实，现在整个武馆都是杨淑的。只不过暗罗卫可以把这些随时收回。杨淑看不上这些，但在武馆，她也从不拘束，俨然是这里的主人了。 文雪没意见。自从和古德生谈过之后，她放的更开了。杨淑说完，文雪就坐到了她身边。 而黄龙有些不安，既因为杨淑这个人，也因为她对顾璟程这件事的态度。她竟然真的毫不紧张。 见他如此，墨天浩无奈叹气，起身把黄龙拉了过来。古凛也很有眼色的让人多拿了三副碗筷。 在杨淑的刻意调节下，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气氛慢慢恢复。 因为明天还有事，今晚大部分人又都喝了酒，所以饭后不久，众人就都回去睡觉了。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又有几个人真的能睡着呢？ 第二天，古凛亲自去请了左子辰。武馆的众人，除了疯了的王凤，其他人都坐在了大堂里。 “两位要去苏州了吗？” 左子辰先给众人和岳父、大舅子打了声招呼，表示因为古月宁怀孕，才没带她来。然后开门见山的问墨天浩和杨淑。 杨淑和墨天浩对视一眼，最后由墨天浩开口： “是。最多三天，我们就会把扬州的事情处理好，然后一举清除顾璟程。望左公子配合我们守好扬州。” “那是自然。” 左子辰嘴角挂笑，应的爽快。 “光答应不行，你要做到才行啊。我可是听说，白家主病了，言明不会管这次的事。白羽鹤更是就差和你闹翻了。另外两家也未必肯尽全力。你肯定能守的住扬州吗？” 比起墨天浩，杨淑就说的十分不客气了。 左子辰早已习惯了她的态度，当下面色不变，笑着解释道： “放心，除了他们，我也不是无人可用。。再说，扬州还有其他武林世家和门派呢。” 话说到这儿，墨天浩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 “这是调度扬州暗罗卫的令牌，左公子收好。” 之前，墨天浩给左子辰的令牌，他回来之后就拿了回来，现在他给的是调度扬州暗罗卫的令牌。 “好，左某尽量不负银副指挥使期望。”左子辰郑重的说。 杨淑见此，也把梅花阁的令牌给了左子辰。 “我的半副身家可都在这儿了，左公子可也不能让我失望啊。”杨淑笑着说。 他俩本可以把令牌交给自己的手下人，但既然要和左子辰合作，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他们索性把手下人都交给了左子辰。 左子辰没搭杨淑这话，但面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几人谈妥，墨天浩拿出一卷画放在了桌上。这画的就是苏州的布防图。 他点着各处布兵点，仔细的和每个人说着他的安排。 “这几个地方都是苏州重要的地点，苏州知府肯定会派兵守在这几个地方，顾璟程手下的江湖人也会散在这几个点。可我们想夺回苏州的控制权，进入绿柳山庄，这几个点必须攻破。这些地方由沈大侠你们攻破可好？” 沈图他们之前就说了，他们是一定要去对付顾璟程的，所以他们也是唯一没被墨天浩问过要不要去绿柳山庄的人。 沈图等人看了看这几个地点，又商量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 除了外围的这几个点，就是绿柳山庄了。 墨天浩问杨淑：“绿柳山庄的前后门，你我带各自的人一人一边？” 杨淑没点头，而是反问： “可以是可以，但要说清楚才行。谁在大门，谁又在后门啊？” 墨天浩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说： “你前门，我后门。” 杨淑一听就笑了，语气危险道？ “大人这样就不地道了吧。如果没记错，绿柳山庄的大门上可是被顾璟程装了许多机关的，大门后面还有最少两道岗哨。可后门却相对薄弱。” 说着，她从桌子下面把另一张绿柳山庄的布防图也抽了出来。 这张图她看了好几次，早已烂熟于心。他把图展开，点了点绿柳山庄前后门的位置，证明自己的话。 “我承认，我是没银副指挥使那么爱惜兄弟的命，但你的人的命是命，我的人的命也是命啊，你总不能只让我的人往里头填啊：” 墨天浩一听，薄唇抿出一抹冷笑的弧度，道： “我给你脸了？与你合作是权宜之计，你还真以为你能和我谈条件事吧？” 如果是平时，她不会说的如此不客气，激怒杨淑。可顾璟程都要打上门了，他实在没耐心和她好好说话。 “你可以试试。” 随着杨淑这句话落下，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这两人这几天在武馆最多也就是互不搭理，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还是第一次。两人都是在生死场上来回了多少次的人，气势全开的情况下，旁边的人多少有些怵的慌。一时根本没人敢劝上两句。 就在两人差一步就要动手的时候，沈图起身，横在了两人中间，也隔绝了两人锋利如刀的眼神。 “两位，大事要紧，还是先不要闹矛盾的好。” 此时，杨淑腰间紫煞已经抽出了一节，墨天浩的指尖也有锋芒一闪而过。 “你们夫妻吵架可以，但能不能先听左某说说扬州的布防。我不是来听两位吵架的呀。” 左子辰仗着自己看不见，对当下紧张的气氛视而不见，笑着开口。 果然，他此话一落，墨天浩和杨淑就都不约而同的冷冷扫了他一眼。 墨天浩：“左公子慎言。” 杨淑：“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左子辰“……” 好的，他闭嘴。 第482章 安排 2 墨天浩和杨淑反应过来，彼此说的话和自己不谋而合，不由对视一眼，然后迅速撇开头，不再理会对方。动作整齐划一，透着说不出的别扭和诡异的默契。 静默了片刻，墨天浩才语气不善的开口： “那你想怎样？” 这话就是有商量的余地了，杨淑满意一笑，说道： “不如你我都去前门。前门虽险，但你我都在，顾璟程必然要派更多人守在这里。可他能调度的人有定数，前门的人一多，后门和其它地方的人一定会少。你是官家头领，我和顾璟程又有仇，他本人的重点也会是你我。既然如此，你我不如把大部分人都吸引过来，给其他人创造出其不意的机会。” 杨淑不想做那个出其不意的人吗？不，她当然想。但她必然是顾璟程最大的目标，他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墨天浩思忖一瞬，然后果断点头： “成交。” 杨淑此举，无疑把她自己也推到了最危险的位置上。既然不是损他利己，又言之有理，墨天浩没理由不答应。 他俩知道危险，众人自然也知道。樊英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杨淑是他的外甥女，可也是梅花阁的肖燕燕，他阻止不了她。 “那后门让谁去？” 墨天浩心里有想法，但他想听杨淑说说看法。 可还不等杨淑开口，柳素就接了话。 “我去。” 杨淑有些意外，目光隐晦的看了眼柳素身边同样惊讶的樊英，似乎明白了什么，识趣的没说话。 “你去？” 墨天浩抬眼扫了柳素一下，问她。 “是。”柳素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阿素。” 樊英有点慌，不由叫了柳素一声。 柳素握住樊英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又转向了墨天浩。 “除去梅花阁和暗罗卫的人，现在剩下的人里，我攻后门最合适。” “也行。我让文雪陪你去。”杨淑突然说。 她知道柳素如此主动是为了什么，所以也不反对，而是在帮她。 “不用。文雪是你的人，目标太明显了。你派几个普通一二瓣的杀手给我就行。”柳素说。 “行。” 杨淑答应下来，然后看向了墨天浩。 墨天浩考虑了一下，也点头答应了。 “可以，到时候我也派几个人给你。” “那我也要去。” 樊英本来就没想独善其身，只是以他的武功，大概只能在外围打打下手。但现在柳素在后门这么危险的位置上，樊英肯定是要跟上的。 “不行。” 可他话音刚落，杨淑和柳素就齐声开口。 紧接着墨天浩也摇头道：“不妥。” 樊英的武功他们都知道，还比不过从前的古视昌呢。让他去后门，简直是找死。 樊英急了，刚想据理力争一番，柳素就把她按住了。杨淑更是开口道： “小舅，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不能攻后门。” “可……” “樊英，你信我。我会没事。” 柳素打断了樊英的话，冲他承诺道。 樊英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柳素那双沉静的眼睛，他也默默闭嘴了。 “肖护法，把我也带上吧。” 这时候，顾璟安突然说。 杨淑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头疼。这小子别说比不过樊英，连古家兄弟俩都比不过。 “别捣乱，你就老实待着吧。” “不，我爹娘都是顾璟程害死的。我知道我杀不了他，但不亲眼看到他死，我不甘心的。” 怕杨淑再拒绝，搓了搓脸，冷静了些许，他又说道： “我从小在绿柳山庄长大，我对那里的环境比较熟悉。图上画的到底是之前的，到了当场也未必准确。护法你就带上我吧。” 他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杨淑，顾璟安从小生活在绿柳山庄，临场发挥的时候，的确要比他们更占优势。于是她看向了墨天浩，征求他的意见。 “行吧。到时候让他跟着攻围墙的人。”墨天浩说。 除了前后门，绿柳山庄的围墙、狗洞，只要能进人的地方，他们都不可能放过。 杨淑闻言，拍了拍顾璟安的肩膀，笑道： “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跟好暗罗卫的那些大哥。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徒弟，没学成之前可别死了。” 顾璟安十分激动，他终于即将为爹娘报仇了。不由大声喊了句： “是，师父。” 杨淑：“……” 早知道她不说刚才那句了，实在太尴尬了。 “其他人就都留在这里吧，我们的人手也差不多够了。” 墨天浩环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乔芷、古德生两人就想要说什么。 可古德生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他娘，他到底没开口。他娘为了他付出了太多，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平稳的好日子，他不敢和他娘说要去苏州的话。 乔芷没有这样的顾虑，可她说不出话，只能拉了拉杨淑的袖子。 杨淑转头看她，问： “你也想去？” 乔芷用力的点点头。 杨淑想了想，同意了。 然后她和墨天浩说：“小乔是姑娘，混进绿柳山庄后院更方便。我让她和璟安一起。直接进后院，看能不能找到左玉珠，行不行？” “随你。” 乔芷是杨淑的人，她自己没意见，墨天浩自然不会说什么。他甚至有点意外，杨淑会征求他的意见。 听到乔芷要去的时候，霍风就有点坐不住了。可想到那天他和乔芷的争吵，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乔芷不仅要去，连在哪个位置上都安排好了，他也没说出什么来。 墨天浩当然感觉到了霍风如有实质的目光，但他暂且未做理会。杨淑让乔芷去，那是杨淑的事。可他墨天浩，出于私心，不想让霍风去。 另外一边，古德中也深深低着头。他的武功不好，爹娘又这个样子，他没法去苏州。可他是个年轻人，也看到了不远处古德生的纠结。看着别人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去，古德中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 只是此时此刻，没人会注意到他心里的纠结。 见所有人谈的都差不多了，左子辰才开口道“” “我有个问题，两位能不能解答一下？” 他说的自然是杨淑和墨天浩。 两人还记着他说他们是小夫妻吵架的仇呢，没一个人理他。左子辰也不尴尬，真诚发问： “如果没记错，听你俩之前的意思，顾璟程还觊觎着你家小成君呢。可他现在此行此举，俨然是要和整个江湖为敌。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这个份上，最多就是大家同归于尽。这不符合他之前的成算啊。”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正色了起来。杨淑之前和他们说过，顾璟程恐怕会对成君不利，之后更有可能去梅花阁找肖暮霆的麻烦。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就像左子辰说的，顾璟程最多和他们同归于尽，绝对没办法再腾出手来做别的。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杨淑。 杨淑叹了口气，解释起来： “他要带走成君，是那天罗千说的，你们有不少人不也看到了吗。至于顾璟程的退路，我不知道他安排在哪儿了，但是肯定有。而且与其说他想要所有人的命，不如说他布这么大一个局，只是为了要我和银副指挥使的命。非要在我俩中选一个的话，应该说他只想要我的命。至于你们，能死了自然最好，不死也没关系。能搅动江湖上这么大的风雨，他也直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顾璟程并没有想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意思。 “那银副指挥使之前就没发现他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吗？” 袁显评最先沉不住气，直接问了出来。 第483章 心思 墨天浩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杨淑没说错，顾璟程肯定有后路。我猜，这条后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之前就猜到顾璟程有后手，但不管他如何探查，都没能找到这条路。 众人有些失望，但也不出意料。墨天浩要是知道这些，之前早就告诉他们了。 “不仅如此，顾璟程手下除了有罗千那样的用毒高手，还有叛逃霹雳堂的雷岩。” 可墨天浩由嫌不够，他还在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要刻意提起雷岩，杨淑就面色大变，脱口而出道： “他不会想直接炸了整个绿柳山庄吧。” 众人一愣，然后都惊呆了。玉灵瑞的声音都在抖： “不会吧，这也太疯了！” 左子辰面色沉沉道：“未必不可能。顾璟程可是连血也能喝的。” 因为这句话，众人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墨天浩才说： “之前我倒也没多想，可话说到这里了，我突然想起，顾璟程如果想把我们一网打尽，雷火弹比用毒要方便的多。” 众人一想，还真是。首先他们是去打架的，不可能在绿柳山庄吃顿饭，喝杯茶什么的。那想大范围用毒，就只能用毒烟一类的东西。可到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室内，为了打斗更方便，一般来说在室外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毒烟的杀伤力会大大降低，倒真不如用雷火弹了。 反正在顾璟程看来，绿柳山庄并不是他的家，炸成废墟了也没关系。他只要能在绿柳山庄不复存在之前，从他事先留好的后路离开就行了。之后如果他真的如杨淑所说，攻占了梅花阁，坐拥十万大山，和数千梅花阁众，他真的可以跟整个江湖甚至是朝廷一较高下。 “他怎么能这样？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王八蛋。” 顾璟安是众人中最激动的，其他人只有震惊，可他更多了一股愤怒。绿柳山庄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顾璟程如果真的要炸了整个绿柳山庄，他从前和父母朋友最美好的回忆都将不复存在。 “别激动，这只是个猜测而已。我们做出相应的安排自然是对的，但也不能杞人忧天不是？再说了，只有他有后手，我们没有吗？” 杨淑已经从短暂的震惊中调整过来，她的声音里甚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在此时此刻，在场的很多人都觉得，她的声音和话语都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杨淑看向墨天浩，对视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左玉珠。” 然后又默契的纷纷撇开视线。 杨淑想：“墨天浩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恐怕左玉珠身边已经有他的人了吧。” 墨天浩则在想：“杨淑果然比我早一步知道左玉珠怀孕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们想利用玉珠做什么？”左子辰问。 尽管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问话，丝毫没有一个堂兄关心堂妹该有的样子，杨淑还是颇有深意的说了句： “子辰，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心疼她啊。” 左子辰无奈的摇摇头，嘴边挂着一抹苦笑： “这倒不至于。我只是想说，如果能留着她的命，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杀她了吧。” 潜台词就是：“只要不弄死，随便你们怎么利用她。真要弄死了，我肯定也不会来找你们麻烦。” 在场有不少人都听出了话里的这层意思，但没人不长眼的拆穿。 左子辰也知道，但他也没办法。他对左玉珠的感情极为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更没法为外人道了。 这事杨淑就没开口了，因为她安排的后手比较特殊，她自己还没再次接触过。 墨天浩不知道杨淑在想什么，但杨淑不说话，他就只能说道： “如果她自己想活，我自然不会逼她去死。可据我的人来报，她怕是已存死意。” 这话一出，左子辰和众人就都沉默下来。良久，左子辰才叹了口气，摆手道： “算了，随她吧。” 然后她为了不让人再多想，提起了另一件事，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我是这么想的。等你们走了，我就把岳父他们都接去我家，然后让暗罗卫和梅花阁的人在扬州巡查。如果顾璟程真的派人来了，就以我家为据点可好？” 杨淑和墨天浩当然没意见。他们有什么意见呢？古家有密室，左家就没有吗？未必。左家的底蕴更深，内里的布置只会比古家更完善。 尽管如此，杨淑还是问： “之前你不还作壁上观来着吗，怎么如今突然这么主动了？” 倒不是她非要找左子辰的茬，实在是这人的性格如此，她有些不放心。 左子辰叹了口气：“我已经被你们绑上这条船下不去了，再怎么作壁上观，顾璟程也不会放过我。我替你们守好后方，两位也别让我失望啊。” 墨天浩没说话，杨淑则笑道： “我尽量。” 至此，众人初步的安排决定下来。剩下没被提及的人，自然也就是留守在扬州的人。当下，左子辰在古家吃了顿午饭，然后就回左家做安排了。而留在古家的众人却各有各的心思。 第一个说出自己心思的人是霍风。他想了许久，还是找上了墨天浩。 那天，杨淑骂过他以后，霍风就和墨天浩道了歉。但他不知道杨淑骂他的时候，墨天浩就在屋顶上，所以只对吵架的事和墨天浩道了歉。现在再见墨天浩，又想起自己要说的事，霍风憋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墨天浩一开始也没说话，静等着霍风想说什么。可等了半天，霍风还是不说话，甚至低头不敢看自己。他叹了口气，终于主动问道： “你找我想干嘛？”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可霍风却更紧张了。支支吾吾道： “我，我，我想……” 见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墨天浩更无奈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现在可忙呢，没事的话我可就走了。” 说完就迈开了步。 不是他要这么和霍风说话，实在是他真的忙。暗罗卫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处理呢。 “别，墨大哥。我，我也想和你去苏州。” 见他真要走，霍风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墨天浩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霍风，他就知道这小子是为了此事来的。 “为了什么？”他问。 霍风一愣，大概没想到墨天浩会这么问。下意识回答： “我担心墨大哥你，想去帮你。” 墨天浩似笑非笑的看了霍风一眼，薄唇轻起： “撒谎。” “我，我没有啊。” 霍风有点慌，下意识反驳。 墨天浩又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却直接道破了他心里的答案。 “是为了小乔吧？” “我……” 霍风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那天都让人家滚了，这么多天也不跟人家道个歉。现在人家要去犯险了，你才巴巴儿的跟上去。且不说你有没有能力保护人家，就算有，你做的这些小乔知道吗？” 霍风又是一愣，没想到墨天浩还知道那天他骂了乔芷的事。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想去。我知道我保护不了她，可我至少能看着她。墨大哥，你会觉得我不该和她走的这么近吗？” 墨天浩一听就笑了，说道？ “杨淑说得对，她如何是她的事，小乔是小乔，不应该把她们相提并论。” 第484章 纠结 “你是我弟弟，出于私心，我不想让你去。但你长大了，我也不能阻止你。你喜欢小乔，那也是你和她的事，我可能做不到支持，但也绝对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如果你真有本事把人家小姑娘追到手，我也会祝福你们。” 霍风惊讶于墨天浩连那天杨淑说了什么都知道。反应了一会儿，他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墨，墨大哥，那天我和杨淑、小芷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是，我那天就在你后面的屋顶上。”墨天浩干脆的点头承认了。 霍风大炯，嗫嚅着嘴唇道： “对，对不起墨大哥，我……” 墨天浩笑了笑，浑不在意。 “不用道歉。你说的也没错，若非不得已，我是不会和杨淑合作的。再说了，你不是道过歉了吗。” 霍风更加不好意思，头都不敢抬。 “杨淑说得对，我可以埋怨所有人，却不应该怪你。对不起墨大哥。” 他朝墨天浩郑重的行了个礼，再次道歉。 这次，墨天浩没拦他。他知道，不让这小子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他过不去他自己心里那一关。 “墨大哥，那你答应让我去苏州吗？”霍风问。 墨天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很认真的反问： “你真的想好了吗？哪怕可能会死也不怕？” “不怕。”霍风坚定道。 “好。到时候你就跟着沈大侠他们，在外围对付那些普通军士就行。”墨天浩说。 “墨大哥，我想跟着小芷。” 霍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墨天浩看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你胆子是真的大！” “我……” 霍风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吧，真拿你没办法。万事小心，千万别死了。” “好。”霍风很认真的答应。 话说完了，墨天浩本想离开，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小霍，我劝你，最好把自己的心意和小乔说清楚。” 说完，就拍了拍霍风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霍风张张嘴，可到底没再叫住他。墨大哥已经很忙了，他不该再给他惹麻烦了。他低着头，脸上全是纠结。他真的该去和乔芷说清楚吗？ ……第二个起心思的是古德生。 左子辰走后，要去苏州的人大多数都继续研究着绿柳山庄的布防图，思考着到时候的行动。留在扬州的人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毕竟扬州这里的布防，暂时只由左子辰那边负责。 前几天，古德生下午通常会在演武场和顾璟安他们练武，或者出去转转。可今天，他一直在房间里打转，显得十分不安和烦躁。本来他还要再纠结一会儿，但他娘来找他了。 知子莫若母，古德生今天的不对劲，穆彩樱早就看出来了。她知道古德生也想去苏州，可作为母亲，她实在舍不得儿子去冒险。所以她也纠结了许久，才来找了古德生。慈母多败儿，她不能把儿子强留在身边。 古德生见到他娘，赶紧把人让进来，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娘，你怎么来了？” 穆彩樱坐下，目光怜爱的看向儿子。 “生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啊？” “啊？没有啊。” 古德生一愣，下意识否认了。 “唉！” 穆彩樱叹了口气，目光更慈爱了。 “你这孩子。我是你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在撒谎呢？你是不是也想去苏州？” 古德生还想否认，可对上他娘的眼神，他就没法再撒谎了。 “是。”他颓然的点了点头。 “唉！生儿，实话告诉娘，你想去，是只因为你想去，还是因为谁；” 古德生一愣，没想到他娘如此敏锐。他不想承认，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有些事，他只能和母亲说了。 “是。” 可只说了一个字，他就说不下去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此事。 穆彩樱看出来了，善解人意道： “是不是因为那位梅花阁的白雪使？” 古德生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呆呆的看着她娘。 “您……” 他这副傻样，逗笑了穆彩樱，但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她不轻不重的拍了古德生一下，笑道： “你啊，傻不傻？眼神都快粘在人家姑娘身上了。” 古德生的脸一红，嗫嚅着说不出话。 “如果没猜错，那位白雪使就是之前的文姑娘吧？” 儿子这副害羞的模样，让穆彩樱不自觉露出了笑。可她不管儿子的羞窘，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古德生更颓然了，他娘太聪明了，他什么都瞒不过她。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穆彩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却又升起了另一股担忧。她很认真的问古德生： “生儿，那姑娘的身份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想过和她的未来吗？或者说你觉得你们会有未来吗？” 古德生没说话，却有些颓丧的低下了头。 他这副表情已经告诉了穆彩樱答案。他没想过，或者他心里就觉得，他和那姑娘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穆彩樱又叹了口气，告诫自家儿子。 “生儿，我们家也不是那迂腐的人家。就算以前是，现在肖护法帮了我们之后，我也说不出什么正邪不两立的话了。你要真喜欢那姑娘，想陪她去犯险，娘不阻止你。可你现在这样，显然是什么都没想好，这让娘如何放心你去苏州啊？” 古德生有些愧疚，三年前他偷偷跑来扬州，大言不惭的要为他爹报仇，结果差点第一天晚上就被古视昌的人弄死，后来还差点害的他娘被古视昌欺辱。现在他又想要去苏州对付顾璟程，却其实什么都没想好。他怎能对得起他娘？ “娘，我知道了。我不去了，就陪在您身边。” 穆彩樱一愣，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心里虽然高兴，儿子可以不用冒险，可还多了些悲伤与无奈。 她想说：“不去就不去了，挺好的。” 可最后说的却是：“娘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去娘当然高兴，可娘也不希望你日后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后悔。当年，你祖父想撮合的其实是我和他的大儿子，也就是古视昌，后来我之所以会和你父亲在一起，就是因为他敢于把对我的喜欢直白的说出来。你的心意，和那姑娘说过吗？” 关于当年的事，穆彩樱还是第1次告诉他，古德生不免有些惊讶和好奇。可听到这最后一句，他瞬间又有些失落。 “说过。”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他还是把那天和文雪的对话告诉了穆彩樱。 穆彩樱有些意外，原来自家儿子，这还是单相思啊。她叹了口气，问： “生儿，认真回答娘一个问题。如果这次你不去，日后错过了那位文姑娘，你会后悔吗？” 还不等古德生回答，她又加了一句： “先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或许这次你去了，和她也不会有结果。又或许就算有了结果，也未必能走到最后。这一切你都能承受得了吗？把这些都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古德生沉默下来，开始认真思索起他娘问的这几个问题。 穆彩樱见此，就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是回答不了自己的了。于是笑着站起来： “你慢慢想，我先回去睡了。不着急，在他们走之前都来得及的。” “好，我送送您。” 古德生有些浑浑噩噩的，下意识也站起身，准备送他娘回房。 穆彩樱看他这个样子，不由笑了一下。 “好了，就这几步路，我还不用你送。” 看着被合拢的房门，古德生陷入了两难。 第485章 难眠 这一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除了古德生，诸多之人都难以入眠。 杨淑下午时分，带着魏明玕去了梅花阁分舵。她要将自己离开后扬州这边的事务都安排妥当。 待她把该交代的都说清楚，天色已然擦黑。见时间已晚，她与魏明玕便留在了分舵过夜。 然而直至月明星稀，她依旧辗转反侧。又躺了一会儿，她索性起身。让人给她拿来一坛酒，而后坐在屋顶上乘凉吹风。 没坐多久，她便听到下方传来脚步声。低头一看，只见魏明玕正行走在她下方的地面上。 “明玕，你也睡不着吗？上来坐坐。”她主动出声招呼道。 魏明玕微微一愣，抬头望去，随后便看到了杨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向后退了两步，而后助跑借力，直接跃上了屋顶。 杨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坐。” 魏明玕走到她身边，略显拘谨的坐下。 “护法也睡不着吗？” “嗯。” 杨淑应了一声，将酒坛朝着魏明玕一递。 “喝吗？” 魏明玕又是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此地没有酒杯，且仅有这一坛酒，他要怎么喝？难道直接对着酒坛口喝吗？可这是护法喝过的呀。 想到这儿，魏明玕瞬间有些面红耳赤。 见他不接，杨淑准备收回手。可就在她即将收回手的前一刻，魏明玕接过了酒坛。 杨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之感。 杨淑询问魏明玕：“我睡不着倒也罢了，你为何也睡不着？” 魏明玕并未回答，因为为何睡不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想到杨淑，他的心中不免诸多感慨。 未得到回答，杨淑也并不在意。又喝了一口酒，郑重地问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真要与我一同前往吗？” “去。” 魏明玕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亦是十分坚定。 “好吧。那届时，你跟着阿素去后门可好？” “好。” 魏明玕知晓，以自己的武功，跟随杨淑，非但不是助力，反而会成为她的累赘。杨淑不嫌弃他，愿意让他跟着柳素，他就应当感到满足了。 “日后有何打算？” 杨淑的声音让魏明玕回过神来，他思索片刻后说道： “先带疏影回渔村，将她安葬在那里。还有村子里的人，总归要为他们立个百人碑才好。而后，大概会随性走走吧。去哪儿都行，总之只要是自由的，便好。” 说到此处，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怅然若失。 或许是他所描绘的场景太过美好，杨淑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不错，挺好的。” 魏明玕一转头，便瞧见了杨淑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愣住了，瞬间再次红了脸。 这一次，杨淑注意到了，但她并未就此说什么。 “我曾说过，你不欠我的。到时候能躲则躲，莫要往前送死，知道吗？” 这番话她对乔芷也曾说过，但还是忍不住又提醒了魏明玕一句。 “我知道。” 杨淑微微一笑，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跳下屋顶，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知道就好。行了，时间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另外一边，在古家武馆内，樊英同样难以入眠。回想起下午时分，他与柳素的交谈，他便愈发难以入睡了。 左子辰离开之后，众人也各自散去。樊英迫不及待地找到柳素，满心担忧地问道： “阿素，你为何要抢着去攻后门啊？” 柳素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说道： “樊英，有些事情总归需要有人去做。杨淑和银大人已然选择了最为危险的地方，天山的人也都部署在外围。对于后门这个位置，我便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 “樊英，你会担心杨淑吗？”柳素突然发问。 樊英微微一愣，回答道： “当然担心。” “那你会因为担心她就不让她去吗？或者说，你相信她能够成功，能够安然归来吗？” 樊英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坚定地回答： “我信。” 而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奈与悲伤。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自然不愿让她去，可我无法阻拦她，也相信她能够平安归来。” “那你为何不相信我也能做到呢？” 柳素忽而浅淡一笑，问道。 “我……” 樊英顿时哑口无言，目光复杂地看着柳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樊英，你相信我。我能做到的。” 望着面前姑娘坚定而清明的眼眸，樊英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忍住，将姑娘搂入了怀中。此刻无人，就容他放肆这一回吧。 “阿素，我当然也是相信你的，只是我也会为你担忧。我会觉得，凡事都让你和淑儿冲在前面，而我一个男人却显得毫无用武之地啊。” 柳素并未反抗，任由高大的男人拥抱着自己。 “人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务，你不必想这么多。”柳素难得说出了一句哄人的话来。 樊英忍不住笑了，这姑娘与他在一起之后，改变还真是挺大的。 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地问道： “阿素，你说实话，你如此主动，仅仅只是为了帮淑儿吗？” 柳素暗自叹了口气，她就知道瞒不过樊英。她从樊英的怀里坐正身子，如实说道： “我的身份有问题，我要争取在墨天浩那里将其洗白。” 她的话语一如既往地简洁，樊英却听懂了。他再次叹了口气，心中感到有些无力。 “别难过，等我们这次回来，就成亲好不好？” 柳素不太会安慰人，索性直接说出了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漆黑的夜里，很好地掩盖了她微微泛红的耳朵。 樊英大喜过望，语无伦次地道： “你说的是真的么？太好了。我们一定都要好好的。” 这一夜，一对相爱的男女，相互许下了平安的祝福。 …… 第二天，古德生挂着两个黑眼圈找到了刚回来的杨淑。 “你找我有事？” 昨天古德生的不对劲，杨淑自然注意到了。对于古德生会来找她，她也不太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还以为古德生会在他们走的前一天晚上才来找她呢。 即使知道古德生来找她干嘛，杨淑还是故意问了句。 “肖护法，我想和你们去苏州。” 古德生大概昨晚已经想好了，如今说起话来毫不犹豫。 杨淑挑了挑眉，刨根问底： “为什么？” 古德生在撒谎和说出真相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瞬，最后选择了缄默不言。他知道他骗不过杨淑，可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对文雪那复杂难明的感情，最终只能不说话。 见他不说，杨淑也不难为他。反正她其实知道古德生为何如此。 “想去就去吧。你跟着樊二爷他们在外围可好？” 古德生当然没意见，他倒是想去文雪身边，可惜他没这个本事啊。 杨淑没劝古德生找文雪说清楚，别人的事，她管不了。说完了事，她就转身走了。 在连廊的廊柱后面，她还看到了一个人。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她知道那人也想去苏州，但他和古德生不一样，他是不可能去苏州的。 …… 古德中看着不远处的杨淑和古德生，心情十分复杂。双方尚有距离，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想也知道，古德生和杨淑说的肯定是去苏州的事。 他站在廊柱后面，脚步动了动。他也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想起爹娘，他最终没动。眼睁睁的看着杨淑走远。 古德中不由苦笑了一下，他相信，杨淑一定注意到他了，可她没停下。大概她也觉得自己不可能去苏州吧。 第486章 立功 古德中心情不好，想了想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古家武馆。 他让身边的小厮福禄约宋雯雯去茶楼喝茶，然后先一步去了茶楼。他知道这样不妥，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雯雯。 福禄回来后，告诉古德中： “宋小姐说一会儿就来。” 可古德中在包间里等了许久，宋雯雯也没有来。他叹了口气，再次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实在太冲动了。 正当他都准备走的时候，包间门被人猛然从外面推了开来。 宋雯雯微喘着气，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神采奕奕的看着古德中。 古德中有点愣，呆呆的与她对视。 “干嘛呢？你约我来就是为了盯着我看的呀？” 宋雯雯见古德中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不由有些不高兴，撅着嘴不满道。 “啊？哦哦。不是不是，我是请你喝茶的。” 古德中反应过来，脸瞬间红了。赶紧把宋雯雯请上座，把她最喜欢吃的翡翠虾皇饺推到了她面前。 见到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宋雯雯的脸色好看了些。她问道： “这还差不多。但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要知道，这是扬州最好的茶楼。这一小碟虾皇饺，就得一两银子。再加上这间包间，桌上的茶水和其它点心，没有个几十两是拿不下来的。 以前自然无所谓，但现在古家不同以往，也不一样了。 古德中苦笑一下，声音低沉道： “今日请你来，实属唐突，自然要好好招待你的。” 宋雯雯轻哼一声，看着有些傲娇。 古德中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笑了。 宋雯雯夹起一个翡翠饺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 “对了，说到这个，你家这段时间还挺热闹的，听说也很忙。怎么，今天忙完了？” 自从宋雯雯知道，古德中因为和她的生意差点被人在外弄死，她就一直有些抱歉。想找古德中吧，又听说他家里来了不少外人，一家人还一起回了古家武馆。前段时间更是有大批人马去他家。谁都能看出古家不太平。宋父疾言厉色，勒令宋雯雯不准去找古德中。 今天福禄来的时候，宋雯雯在铺子里帮她爹盘账。为了不让她爹发现，她赶紧把手上的事结束，然后偷偷跑了出来。这才耽误了时间。 古德中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想起来请我喝茶了？”宋雯雯问。 古德中顿了片刻，考虑着该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 可宋雯雯已经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 “古德中，你是不是不开心？” 古德中一愣，无奈的点点头。 “为什么呀？” 古德中想了想，略去其它的事不谈，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宋雯雯。 宋雯雯看的很透，并没有轻言细语的安慰古德中。只是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古德中。 古德中被看的头皮发麻，不由结巴道： “怎，怎么了？” “你啊，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又没人要求你去，也不要你做到什么。你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古德中一愣，想想还真是。从来没人要求他做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擅长做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护好你的爹娘啊。” 不等他把话说完，宋雯雯就打断了他。 听了宋雯雯的话，古德中不能说豁然开朗，但心情确实也好了不少。 “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说着感谢的话，顺手给宋雯雯倒了一杯茶。 “咳。” 宋雯雯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古德中。 “咳。你能想明白就好。我有个事情问你，你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你问。” “前段时间，你大姐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她……？” 她停下了，但古德中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如果是之前，他可能羞于启齿。可现在，他大方承认了。 “是，杨淑就是我大姐，也是梅花阁的肖燕燕。” 宋雯雯或许以前不知道梅花阁、肖燕燕都是什么东西，可是现在，扬州恐怕没人不知道这六个字代表着什么。 古德中本以为宋雯雯会害怕，甚至是厌恶。但他想的这些通通都没有。 宋雯雯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副惊讶崇拜的表情。 “哇！真的么？这也太厉害了吧。” 古德中无奈，都不知该说这姑娘什么好？ “你啊。” 两人又谈了许久的话，宋雯雯还让古德中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古德中简直大出血，但他一改之前的颓废，神采飞扬的回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樊英和柳素在门口说什么。双方点头打了个招呼，古德中就进去了。 “阿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吗？” 樊英和柳素说开后，今早他们就要去找墨天浩说清楚。但墨天浩这两天太忙，根本不在武馆。于是两人问过杨淑后，决定去风雷镖局找人。毕竟暗罗卫的分部，杨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但在去之前，柳素却和樊英说，她一个人去就行了。 樊英理解，但仍然担心，所以不免又多问了一句。 柳素点点头，但同意让樊英陪她去风雷镖局。于是两人漫步着往风雷镖局走去。两人边走边聊，竟是闲事的很。 走到镖局，墨天浩不在。在这里的暗罗卫说，他下午才能回来。 于是两人又去街上转了一圈，吃了个饭，才慢悠悠的又去了风雷镖局。 墨天浩也是刚回来，正在抓紧时间吃午饭。所以看到这两人如此慢悠悠，不由就挑了一下眉。 “两位，来找我吗？” 樊英和柳素对视一眼，柳素往前走了一步，道： “是我找你。” 樊英自觉的退了出去。 墨天浩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眼神转回柳素，问： “什么事？” 柳素也不见外，坐在了墨天浩对面，开门见山道： “我听说，你们暗罗卫有戴罪立功的事吧？” 墨天浩了然，柳素果然是为了此事来的。他和杨淑之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那只是为了不让杨淑动霍风他们画的大饼。他回来后，两人都没再提起此事。因为他们都知道，柳素和乔芷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你抢着攻后门的原因？” 柳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可知，以你做的事，若想彻底洗清，戴罪立功要立多大的功？”墨天浩又问。 柳素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 “我或许杀不了顾璟程，但只要在后门的人，只要我没死，他们就去不了你们身边。” 墨天浩有些意外，他刚才看到柳素两人如此悠闲，还以为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此事呢。没想到柳素不是不在意，而是早已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要你以暗罗卫副指挥使的身份给我写一纸保证书。” 柳素没有因为墨天浩答应就直接离开，而是冷静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墨天浩被气笑了，冷冷的盯着柳素。 “和我谈条件？你也配？怎么，杨淑教你的？” 柳素不为所动，与墨天浩对视着。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没办法了，就只能看看加上我后，银副指挥使肯不肯给面子了。” 说话的是正走进来的杨淑。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脸庆幸的樊英。 一个暗罗卫面有难色的看了墨天浩一眼，墨天浩就明白了。杨淑是樊英叫来的。 他猜的对也不对。樊英站在镖局里，越等越慌，短短一刻钟，却十分难熬。正当他准备去找杨淑帮忙的时候，杨淑就自己来了。 第487章 放弃 杨淑知道樊英两人要去找墨天浩之后，内心一直有些忐忑不安。但她也清楚墨天浩上午不在，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下午过来瞧瞧。这不，刚到镖局，她便瞧见了站在檐下满脸焦急的樊英。 杨淑走上前去，轻轻拍拍樊英的肩膀，问道： “小舅，站在这儿做什么？” 樊英一见到她，赶忙拉住她，急切地道： “阿素和墨天浩在里面呢。也不清楚状况如何，我着实放心不下。” 杨淑应了一声，全然不晓得何为避嫌，径直推门而入。 而后便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 墨天浩面色冷峻，眼神犹如锋利的刀锋般死死地瞪着杨淑三人。 “你这是何意？想要以多欺少不成？” 杨淑笑得和颜悦色，说出的话语却毫不客气。 “这话可就严重了，此处可是你的地盘，怎么能叫以多欺少呢？” 墨天浩着实不耐烦与她拐弯抹角，直接抽出刀指向了杨淑。 “你意欲何为？” 杨淑丝毫不露惧色，理所当然道： “当然是请你给阿素写保证书啊。” “嗖”，话音刚落，一把飞刀便如闪电般射向了杨淑。 “给脸不要脸。” 杨淑猛地往后一仰，惊险地避开了这把飞刀。然而墨天浩使用的是子母飞刀。虽说不是十八把那种的，但也打了杨淑一个措手不及。她的颈侧还是被划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樊英的脚步微微动了动，想要上前帮忙。 柳素却一把拉住了他，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杨淑虽是因着她的事情才与墨天浩动手的，可这二人乃是夫妻，动手也能算作他们之间的私事。自己和樊英要是去帮忙，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而且杨淑方才只是没有防备，真要动起手来，她未必会输。 果然，杨淑顺手一抹颈侧的血，毫不在乎。然后右手紫煞急出，左手也藏在后面甩了一下。 墨天浩光顾着躲紫煞，没注意到杨淑手里还有一把飞刀。一个不妨，肩头被划开了口子。 “我说了，不只有你会用飞刀。” 杨淑主动收回剑，施施然道。 “欺人太甚。” 墨天浩怒了，举着踏燕刀就不管不顾的劈了过来。 杨淑一边努力防守，一边艰难道： “你本来就可以答应阿素的，现在只是要你立个字据，怎么就推三阻四的呢？莫非你想让人白为你卖命啊？” 墨天浩咬牙切齿，这是立字据的事吗？他今天如果让步了，他的面子还往哪儿放？ 樊英越看越心焦，这两人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一开始柳素并不在乎，但现在也蹙起了眉头。这样可不行啊。 “行了，别打了。我不要了。” 虽然是劝架，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不关你事。，带着我小舅走。” 杨淑被打出了脾气，再说帮柳素这件事，她本来就没错。 墨天浩也没打算停手，事情是柳素挑起来的，现在她说不打就不打了吗？ 最后这一架，是两人精疲力尽后自己停下的。他们虽然都很生气，但都没有失去理智。别看出手狠，但除了一开始的伤口，后来连皮都没破。累了之后，自然也就停下了。毕竟后天他们就要去苏州了，都要保存实力。 两人各自由柳素和暗罗卫扶着，对面而立，仍然对峙着。 墨天浩虽然不甘心，但他知道，今天如果不给柳素立这个字据，杨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拿笔墨来。”他脸色难看的吩咐身边的暗罗卫。 杨淑一听这话，马上高兴了。但为了不让墨天浩看着生气而反悔，她终究忍住了脸上的表情。 墨天浩当着三人的面，快速的写好了一份字据，说明了柳素如果能在这次行动中立大功，她之前做过的事就一笔勾销。 杨淑亲眼看到，墨天浩落笔极重，有一处差点被划破了。 “行了，滚。” 墨天浩把还未干的字据甩到柳素手里，干脆利落的下了逐客令。 达到目的，杨淑三人也不多留，直接转身走了。毒留墨天浩在原地横眉倒竖，咬牙切齿。 三人走出镖局，樊英有些担心。 “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事。墨天浩刚才没发作，之后就不会秋后算账的。” 杨淑并不在意，说的也很笃定。 以前，墨天浩肯定会找他们算账，可后天他和他们就都要去苏州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他哪有时间和心思找他们算账啊。 再说，墨天浩也知道这一点，否则今天不会主动让步。 “谢谢。”柳素突然说。 杨淑愣了愣，笑了。 “行了，跟我不用来这套。小舅母。” 最后三字落下，柳素和樊英瞬间红了脸。杨淑哈哈笑着，大步走远。 …… 等杨淑回到古家武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可古凛站在门口，一看就是在等人。 “大小姐，你回来了。” 一见她，古凛就立刻迎了上来。 杨淑挑了挑眉，古凛这是在等她？ “凛叔，怎么了？” “是这样，你们后天不就要走了吗。少爷和老爷商量过了，明天要把武馆的事处理明白。你也是古家人，这武馆也还挂在你名下。所以少爷和老爷想请你去做个见证。” 杨淑一愣，明白了什么。问道： “古德中想把武馆交给古德生？” 古凛的面色有一瞬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本来武馆我也不稀罕，给谁都无所谓。但我的产业现在全在暗罗卫手里。不由我做主。” 杨淑无所谓去不去，但有些事情，她需要和古凛说明白。 古凛笑了，摇摇头道： “这个不要紧，银副指挥使已经和少爷他们谈过了。他说武馆是您算计来的，所以扣除家产，光是这座老宅，是可以还给古家的。” 本来说这话，古凛是该不好意思的。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明白杨淑根本不在意这些。所以如今说的也比较自然了。 杨淑的心思确实不在这里，她眼眸动了动，意识到了不对劲。墨天浩有这么好心？竟然这么轻易的把武馆还给了古家人。 “她有这么好心？”杨淑嘀咕了句。 听到这话，古凛的脸色微变了一下。 他的脸色变化很隐晦，又很快就调整了回来。但杨淑还是注意到了，不由嘴角微勾。 “好吧，明天我会来的。”她说。 回到房间，杨淑去隔壁找了趟魏明玕。并且让他回梅花阁一趟，找人查查墨天浩之前和古家人谈了什么。 …… 第二天一早，杨淑去古视昌的院子之前，等到了回来的魏明玕。 “怎么样？”她问。 魏明玕一时没说话，看着杨淑的眼神竟有些说不出的东西。杨淑看出来了，那东西叫怜悯。 她不由笑了，问道： “有什么直接说吧。” “银副指挥使把武馆还给古家人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他们在之后保您。” 古家与樊英不同，他们真想找，还是能找到助力的。别人不说，左子辰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古家人不像是会拼死保护杨淑的，但古视昌最近看杨淑的眼神，越来越愧疚。墨天浩为了不出意外，把无关紧要的古家武馆还给了古家人。 魏明玕知道，现在古家人已经开始谈分配了。也就是说，他们答应了墨天浩，放弃了杨淑。 可听了他的话的杨淑，却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要她说，墨天浩绝对是多虑了，古德中没那本事，古视昌不会去做，古家人不会管她的。就是不知道古德生母子知不知道此事了。 看着魏明玕复杂的眼神，她没好气道： “你这什么眼神？收回去。” 说完，就潇洒的迈着大步去了古视昌的院子。 第488章 家产 去绿柳山庄的前一天，古家人全部去了古视昌的院子。杨淑道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 古视昌和古德中父子在一边，穆彩樱和古德生母子在另一边。杨淑看了一眼后就笑了，问： “怎么，中间这个位置给谁留的啊？” 几人对视一眼，古德中冲杨淑一抱拳，率先到： “大姐上座。” 杨淑哼笑一声，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正位上坐下。 “凛叔，我赶时间，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在古德中的示意下，古凛宣读起了古视昌的遗嘱。 正如杨淑所料，古家老宅和武馆这块招牌，全部归古德生母子所有。而古家大房，什么都没要。不过让杨淑惊讶的是，古家大房什么都没有，但她有。 古视昌是个懂得防患于未然的人，早年就有些挂在别人名下的私产。虽然不多，但确实有。这也是古德中能和宋雯雯做生意的真正保障。而杨淑得到的就是其中一间铺子。 不仅如此，古德中还从自己最近才赚到的银钱里抽出了相当一部分划给了杨淑。 好容易等到古凛念完，杨淑终于忍不住了。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我的？还这么多？” “这就是给大小姐您的。”古凛肯定的说。 于是杨淑看向了古德中。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是外嫁女，和你家的关系越撇清越好。” “我知道。这就算我和爹给你的嫁妆了。而且我们和二婶、德生商量过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 古德生闻言，也站了起来。 “是的。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还请护法收下吧。” 嫁妆，又是嫁妆。樊英和古家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她真的需要这些东西吗？ “我不用这些，留给阿宁吧。”她说。 古德中苦笑：“阿宁有了，这是大姐你的。” 杨淑扶额，放弃与他沟通，直接对坐在轮椅上的古视昌说： “古大老爷，我把你家害的这么惨，你现在还要给我这么一大笔银钱。什么意思啊？” 古视昌说不出话，只目光悲哀的看着杨淑，眼中很快就有了泪水。 杨淑无语，啧了一声，骂道： “行了，我收下还不行吗。把您的猫尿收回去，等我死了再哭吧。” 见她同意，几人松了口气。然后在杨淑的见证下，古德中把古家老宅的房契和代表着古家家主的碧云剑交给了古德生。之后，古德生母子就先走了。 穆彩樱走前，目光怜爱的看着杨淑，叹了口气后，还是走了。 一时间，正堂里只有杨淑、古德中父子和古凛四人。 “留我下来做什么？”杨淑问。 古德中起身，走到杨淑面前，朝她深深一揖。 “对不起大姐。” “为什么道歉？” “我……” 古德中看了他爹一眼，古视昌冲他眨眨眼。古德中得了支持，有了勇气，一股脑把魏明玕之前说的，全部告诉了杨淑。 这下，杨淑是真惊讶了，看向了古视昌。 “我以为，你们不会承认。” 古德中一愣，嘴角的苦笑更大了。 “原来你知道。真的对不起。” 还好遭受了这段时间的变故，古视昌改变了很多。再加上自己的劝说，古视昌这次到底没选择粉饰太平。否则，在杨淑面前就是自取其辱了。 “无所谓，我不在乎。墨天浩愿意给你们好处，我要是你们，我也会这么做。” 杨淑说的是实话，这件事上，她还真没觉得古家人哪里错了。而且她现在还真没多恨古家人了。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没资格说古视昌。再说，她知道当年不是古视昌要她的命，古视昌又成了这样，她早就没心思恨他了。 怕古德中再说什么煽情的话，杨淑又说： “刚才分家产的时候，古德生母子俩没什么惊讶的反应，你是不是之前就和他们说过了？” “是。”古德中点点头。 “他拒绝过，但这些本就该是二叔的。现在还给他是应该的。我志不在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杨淑不意外，但古视昌也能如此，这就让她很稀奇了。 “你们父子变了很多。” 古德中再次苦笑，能不变吗？都是血与泪啊！ 杨淑突然问：“如果我今天再把剑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在你自己和你爹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古德中一愣，看了眼瞬间紧张起来的古视昌，然后坚定的回答： “放了我爹。” 杨淑笑了。以前她会说： “嘴上谁都会说。” 可今日她说的却是：“你知道吗？我一开始的复仇目标除了你爹娘还有你。古家除了阿宁，其他人都是我的目标。之所以最后只是不轻不重的诬了你的名声，就是那次你说当年在我手下死里逃生那回改变的主意。” 古德中张了张嘴，可最后却还是只能说出那三个字： “对不起。” 杨淑没接这话，而是问： “以后什么打算？” “带着爹娘去之前那个宅子住吧，然后做做生意。现在就这样，以后再说吧。” 这个答案不出杨淑意料，古家两房到底是有仇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不合适的。 “不成婚？”她问。 古德中一愣，下意识摇头。 “暂时没想过。”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自觉想起了一个娇俏的身影。他赶紧甩甩头，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甩掉。然后又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杨淑，生怕她发现什么。 还好杨淑并未看他，摆摆手道： “行吧，随你。我对你家的报复已经结束了，你们以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说完这句，她起身要走。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她的古视昌，叹了口气，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爹娘中的药都无药可解，但古大老爷还有内力。他自己每天运功几个大周天，你在给他疏通疏通筋脉。短则三五年，长则十余年，说不定哪天，他还能站起来，再开口。” 不理会瞬间激动不已的几人，杨淑直接离开了。 她之前说她赶时间可没撒谎，这是最后一天了，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呢。 从古视昌的院子出来，已经快到中午了。杨淑先去找了成君，说要带他去吃饭。成君当然很高兴的答应了。 于是杨淑带着成君去找了天山的六人，客气道： “我准备带成君去酒楼吃饭，诸位可要一起去？” 沈图等人互相看看，连袁显评都猜出，杨淑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好，那就多谢肖护法了。”沈图说。 于是几人出了武馆，去了无香馆，杨淑在那里包了一个大包间。 众人明天都有事，所以都没喝酒。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杨淑不是只请他们吃饭的，所以气氛一直很沉默。就连成君也感觉到了，吃饭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彻底吃不下去了。 “娘。” “没事。” 杨淑轻柔的摸了摸成君的头，安抚了他。然后抬头看向沈图几人。 “我想，各位也知道我找你们什么事了。这次，不管我能不能从顾璟程手里活下来，我都不会再回来了。成君还要拜托各位了。” 天山的众人有些唏嘘，过了半天，袁显评才粗声粗气的说： “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 杨淑不在乎他不算好的语气，笑着说： “那就多谢各位了。” 成君年纪虽小，但杨淑没有刻意瞒他。只是成君毕竟太小，知道的终究有限。听了杨淑的话，他下意识抓紧了杨淑的袖子。 杨淑由他抓着，笑的也很是温柔。 “我们自然愿意护着成君，但你的身份，恐怕会……” 第489章 前夜 陈华没说完，但杨淑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轻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户籍，说道： “这是成君的户籍，已经不在我名下了。我怎样，都牵累不到他。” “娘。呜呜。” 成君一听，直接哭了出来。 众人有些不敢置信，玉灵瑞拿过桌上的户籍，翻看起来。 成君还小，不能单独立户，所以杨淑把他的名字写在了樊英名下。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我没拿到你们的户籍，所以暂时把成君的名字写在了我舅舅名下。你们以后如果想改成你们天山的户籍，也随便你们。” 沈图等人凝视了杨淑许久，然后纷纷起身，异口同声道： “定不辜负肖护法的嘱托。” 杨淑也同样起身，冲他们深深一揖。 “杨淑，多谢各位。” 心底的大石头落了地，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之后，大家也有心情吃饭了。 但这些人之中，不包括成君。他实在太小，很多事情还是不明白。他只知道，他娘说自己做了很多错事，尤其是对他爹，所以现在是在赎罪，以后可能也不会回来了。 他十分彷徨无助，哭着拉住杨淑道： “娘，我不要和你分开。” 杨淑笑着把他抱起来，安慰道： “傻孩子。你就算不在我的户籍上了，你也是我儿子。我们不会分开的。” 说完就开始耐心的哄成君吃饭。 沈图他们简直没眼看，想不到女魔头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呢。纷纷如坐针毡的吃完饭，赶紧走了。这最后半天，还是留给这对母子吧。 吃完饭，杨淑就带着成君去大悲寺祭拜杨风翼了。然后玩了一个下午。对，她说的赶时间，就是赶时间带成君出去玩。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陪成君，不重要吗？重要的。 …… 另一边，墨天浩也在做差不多的事，他把小泽带到了李叔李婶面前。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了他们。嘱托他们如果自己回不来，让夫妻俩关照小泽两年。 “小墨啊，你可别这么说，你肯定能回来的。”李婶抹着眼泪说。 墨天浩兄弟俩是李婶看着长大的。杨淑有问题，现在墨天浩也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这让李婶如何接受？ “老婆子，别哭了。你也说了，小墨肯定能平安归来的。”李叔说。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尽是凝重。 气氛一时很是低迷，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墨天浩突然笑了：“都别这样。我不过是以防万一，又不是一定回不来。你们都别这样，开心一点嘛。再说了，我出的任务还少吗？我的命可是很大的。别搞得好像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样啊。” 他不是杨淑。只要不死在绿柳山庄，他还能回来做他的银副指挥使，做他的墨天浩。 可屋子里的其他三人却没有因此就露出笑脸。他们都知道这次是不一样的。墨天浩确实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但却是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安排小泽未来的去处。此去有多凶险，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人，你放心。扬州这里有我和姜兰，一定不会有事。小泽我们也会替你照顾好。” 李叔换了正式的称呼，说的也十分郑重。 “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你放心去，不用担心我。”小泽也表态。 “好。” 墨天浩拍拍小泽的肩，十分欣慰。 之后的时间，墨天浩选择留给了小泽。 他和杨淑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在关乎生死的前一天，他们不约而同的把时间留给了他们最亲的人。 …… 等杨淑带着成君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两人已经吃过了，也都玩累了，所以直接回去休息了。 墨天浩陪小泽在书房待了一个下午，也在近黄昏的时候回房休息了。 还好大家没有要吃饯行饭的意思，草草的吃过晚饭后，纷纷去休息了，为明天的硬仗做准备。 …… 饭后，霍风终于鼓起勇气找上了乔芷。 和墨天浩谈过之后，霍风犹豫了许久，直到战前的前一夜，他终于来了。有些话再不说，他就没机会说了。 他找到乔芷的时候，乔芷正在擦刀。乔芷只是个普通的隐卫，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肖燕燕、“银面飞刀”这样的人并肩作战，更没想过她能对付顾璟程那样的人。平时表现的再冷静，事到临头，她还是会紧张。睡不着又无事可做，她就只能抱着刀不停的擦拭着。 “小芷。” 霍风看着那个姑娘，轻轻的叫了一声，生怕惊动她似的。 乔芷闻声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少年。 霍风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乔芷身边。 “你还生气吗？”他问。 乔芷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眼帘继续擦刀。 “对不起。”霍风说。 “杨淑说得对，我不该迁怒你。” 乔芷还是没太大的反应。她不是还在生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霍风。 “小芷，我这次也会去。墨大哥答应我了，我会留在你身边。听杨淑说，你会进绿柳山庄的后院。我也可以扮成小厮混进去，我会帮你的。” 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可越说越来劲。说到最后，他竟有了些洋洋得意。 乔芷终于放下刀，冲霍风笑了笑。霍风也要去苏州的事她知道，但她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并肩作战。 霍风看到她笑了，自己也笑了。现在或许不合适表明心意，但霍风知道，乔芷明白。他们能坐在一起度过这个难眠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古德生也睡不着，他坐在房间里，看到他娘房里的灯也还亮着。他叹了口气，知道他娘也睡不着，肯定在担心他呢。就是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会不会同样担心他。 古德生不由苦笑，那姑娘怎么会担心他呢？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屋顶上，文雪正坐在上面看着月亮。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古德生的屋顶上了。 另外一边，樊英和柳素也坐在屋顶上，没有说话，只是五指相叉。静静的相互依偎。 这一夜，每个人都在享受着最后的宁静。 …… 后半夜，杨淑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成君，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再不犹豫，穿了衣服就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走出房间，杨淑最后看了眼屋顶上的人和一夜没熄灯的房间，头也不回的去马厩牵出一匹马，从后门离开了武馆。 她注意到，马厩里少了一匹马。心里有了个猜测，于是杨淑笑了笑，打马出了城。 城外，墨天浩已经在了。 “我刚看到马厩里少了一匹马，就猜到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怎么不走？在等我吗？” 杨淑一见他，立刻笑着道，仿佛两人之前根本没有闹过矛盾。 墨天浩到现在还是一肚子气呢，怎么可能理她。只低低的骂了句： “自作多情。” 然后就一提缰绳打马窜了出去。 他确实没在等杨淑，因为他也是刚到不久。但之所以没有直接离开，他也确实存了想看看杨淑会不会和他想到一块儿去的心思。 现在证明他想对了，心情一时十分复杂。他和杨淑是仇人，却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很多时候，他们的想法都不谋而合。 杨淑也不在意他的冷脸，打马跟了上去。 两人大半夜的要去干嘛呢？当然是去绿柳山庄。顾璟程不是傻子，他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肯定早有准备。杨淑和墨天浩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先行一步，也能打顾璟程个措手不及。 第490章 疯了 第二天，沈图、文雪等人纷纷来到了城外，其中墨天浩和杨淑也赫然在列。当然，这两个人是人假扮的。只是除了个别人，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的。 古德中推着古视昌来送众人。除了他们，左子辰也来了。他的身后甚至还有几个扬州小门派的门主。 “诸位，左某在扬州等你们的好消息。” 左子辰抬手，冲众人一抱拳。 众人纷纷还礼，然后也不废话，都上了马。 众人都知道，墨天浩和杨淑的合作，两人是平等的。但墨天浩毕竟是官家人，明面上，这次行动他才是负责人。 他坐在马上，气势凛然道： “走。” 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一提缰绳，马儿撒开四蹄跑了出去。 左子辰站在城外，眼神匆茫的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杨淑刚才没说话，这有些不对劲啊。 杨淑虽是杀手，浑身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但她和柳素不一样，平时话还挺多。 尤其是对着他和墨天浩，杨淑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可今天她一句话都没说，这真的合理吗？ 如果杨淑有问题，那墨天浩呢？ 左子辰露出了个笑容，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了。 …… 苏州，绿柳山庄。 杨淑等人猜的对，顾璟程早就做了安排。要不是苏州是他的大本营，他早就去扬州找回厂子了。 身材消瘦的苏州知府周琛，脸色蜡黄，满头大汗，无比紧张的坐在顾璟程的书房里。他的眼神带着些许埋怨，但更多的是畏惧。 “顾庄主啊，你可害死我了。“银面飞刀”他们要来了，段嘉良也被保护起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周琛现在悔的要死，顾璟程这是公然与朝廷作对啊。要不是顾璟程答应他，不管如何都会保下他的家人，他就是死，也不会上顾璟程的贼船。 他不是顾璟程用摄心术控制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射心术只能短时间控制人，看起来又太过诡异，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劲。所以顾璟程用了另外两样大杀器，五石散和女人。 等周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他原来心宽体胖，脸色也十分红润，身为苏州知府，那是吃的好睡得好。可是再看看现在。每每想起，周琛都恨不得打死当时的自己。 “你急什么？你才是苏州最大的官，段嘉良能调动的兵马终究有限。“银面飞刀”若不想惹出大乱子，就不会调其它城的兵。让你封城，封了吗？” 顾璟程虽沉着脸，但并不算慌张。他甚至有心情练字。 那一笔字，锋锐无比，透着极致的危险。 周琛忙不迭的点头。 “银面飞刀”不想把事情闹大，可顾璟程这个疯子不怕。他根本不顾苏州百姓可能人心惶惶，直接让自己封锁了苏州的所有城门。 “这几道城门，拦的住“银面飞刀”和肖燕燕吗？”周琛小心翼翼的问。 顾璟程放下笔，抬头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么？别人就算了，那两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 周琛：“……” 他很想问：“那你还封什么城啊？但他不敢。 顾璟程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封城本就不是为了困住那两个人。只是这些他没必要和周琛解释。 其实只要杨淑两人想，城门根本拦不住他俩带来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们不会这么做，因为城门口的士兵必须有人去解决。他只是为了断那两人的后路。 ……杨淑和墨天浩骑的都是好马，一路上还有暗罗卫和梅花阁的点能给他们换马。所以两天的路程，两人只用了一天多。 站在城外不远的一处高地，墨天浩和杨淑的脸上尽是凝重。 “顾璟程真是疯了，竟然封城了。”墨天浩骂了一句。 面前的城门外重兵把守，两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其它几个城门肯定也是一样。 “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杨淑意味不明的说。 关于顾璟程可能做出的应对，众人之前就有过猜测，封城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样想进城是不容易了，你们暗罗卫的人联系的上吗？”杨淑又问。 墨天浩不想和她争辩该联系暗罗卫还是梅花阁，只是说： “青木使不是在城里吗，进城后去找他吧。” 梅花阁的四使，地位比暗罗卫的千户还高。虽然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体系，这样比较不太合理。但四使无论从武功，还是管辖范围上，都比暗罗卫的千户要高要多。但这里面有个例外，那就是之前的钱缘州。 而苏州有一位姓高的百户，顾璟程的事情闹出来以后，墨天浩上了折子，把他提成了千户，又派了不少人去。 。平时就算了，但现在青木使来了，自然也就不同了。 杨淑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趁着天黑，墨天浩带着杨淑从暗罗卫在城外的暗道摸进了城。 墨天浩离开苏州前，嘱咐了高千户，要和青木使合作。所以当杨淑和墨天浩一起出现在暗罗卫分部的时候，暗罗卫的人虽然一脸警惕，但也不算惊讶，并且赶紧让人去通知青木使了。 过不多时，青木使就来了。 墨天浩、杨淑、青木使和高千户四人就坐在了一起谈话。 “你们到了，后面的人呢？”青木使问。 墨天浩肯定是不想理他的，所以这个问题只能由杨淑回答。 “大概还有一天就能到。” “城门守着的那些兵士看似是防我们。但据可靠消息，如果我们攻了绿柳山庄，这些兵士就会在城里杀人。” 青木使的脸色十分难看，哪怕是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也觉得顾璟程疯了。他们杀人，是为了任务，就算是因为好玩，和顾璟程这种到街上随意杀人的也是不一样的。 果然，杨淑和墨天浩的脸上都是惊讶。 虽然知道青木使没必要骗他们，但墨天浩还是看向了高千户，向他求证。 高千户的脸色比青木使还难看，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们刚收到的消息。本来还有些怀疑，但梅花阁收到同样的消息，那应该就没错了。如果再加上顾璟程手下那些混账，事情会很难办。” “砰”，墨天浩狠狠拍了下桌子，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了怒火。 “疯子。” “别气了。顾璟程这么做不就是想分散我们的人手嘛。我们虽然没想到他这么疯，但原计划里本来就是要攻城门的。我倒是很好奇，那些人只不过是普通的兵士，怎么会同意和他一起干这么疯狂的事？” 这其中最冷静的就是杨淑，谁叫她骨子里也是个疯子呢。 “这些人当然不愿意。但枪打出头鸟，最硬气的那几个人都死光了，剩下的自然也就愿意了。”青木使凉凉的说。 “而且那些兵士的家人好像也被顾璟程的人控制起来了。”高千户补充。 “啧。” 杨淑感叹了声，脸上甚至有一丝赞赏。顾璟程够狠，想的办法也确实有用。 “现在想混进绿柳山庄不容易吧？” 墨天浩彻底冷静下来了，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是的，现在不仅是前后门，四面围墙，还有您之前提供的几处入口，能封的封，能守的守。围的和铁桶似的。”高千户回答。 “那就先等着吧。等沈大侠他们来了，再复盘一遍计划，然后就开始总攻吧。”墨天浩说。 于是几人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当然，为了不让暗罗卫的人像防贼一样看着她，杨淑和青木使回了梅花阁。 休息了大半天，到晚上的时候，杨淑和青木使说了一声，然后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