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仙途》 第一章 彤月公主 人界,西琉皇宫,永和十五年 “师父。徒儿来了。”一个清脆的女童声响在门边。 初夏的太阳升的早,阳光渐渐强盛,将那穿着茜色对襟半臂,樱草色襦裙,披着艾绿色披帛的幼小身影映衬得格外鲜亮。 “嗯。”蒲团上的道人身着群青色道袍,半闭着眼眸,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年仅七岁的女童却没有半分不满,将宫人屏退在外,恭恭敬敬的进门行礼,慢慢走近。 随着女童靠近,道人微微耸动了下鼻子:嗯?他突地睁开双眼,定定瞧着她,沉声说:“彤月,昨夜发生何事!” 彤月怔忡了会,细想了想答道:“徒儿……救了一只猫。” “猫?”那道人呲笑,“怕是猫妖罢!你在何处遇见那畜牲?”心下奇怪,这皇宫大内的…… “昨夜徒儿正要就寝,突然有一阵邪风,然后就听见檐上有微弱的猫叫。徒儿就……”彤月说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道人的神色,见他也不如何生气,知道事情并不太严重,便定下心神细细说来。 那道人听彤月说的详细,也认真听了半晌,问道:“你既然知道是邪风,为何还要救治那只猫?” 彤月想了想答道:“他也是孤身一个。” 原来是物伤其类。 理解归理解,道人却仍是不满意:“那畜牲若是恩将仇报,你待如何?” “趁他病,要他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彤月年纪虽小,可不是盲目良善之辈。 “孺子可教也。”道人满意的点点头。自家徒儿年纪虽小,担当心性却一点不差。不枉他来人间一趟。 “师父,徒儿有一事想问师父。”彤月看道人心情不错,鼓足勇气问道,“师父与徒儿的缘分……还有多久?”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从道人对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 自古以来,人们多重男轻女,就算是长在天家的公主,也免不了将来遭遇政治联姻的命运。师父的第一句话就说了,和她只有一段师徒缘,就是说不能护持她一辈子。只是这“一段”也可长可短,如今已过去一年,也许师父突然有一天就离开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修不成仙,最多比常人强健,身手灵便些。 可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啊! 那道人捻起了长及胸前的须子:“乖徒,何故询问此事?” “徒儿想求师父多庇护几年。”西琉国边境并不太平,北泽国蠢蠢欲动,南权也并不安分,她身为公主,是很可能随时被卷到政治风暴中去的。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 道人心下了然,他并非不谙凡间事的清高仙人,在人间行走已有百年余,皇权下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就算身为龙子凤孙也一样。 “为师还想多待几年。”这皇城虽冷,酒却是顶极。 彤月轻舒一口气,放下心中思虑,开始说起修行的事:“师父,徒儿昨夜救治那只猫妖时,好像有所突破。” 道人觑了彤月一眼:“为师已看出来了。”若非如此,现下他早将那只猫妖击杀。 彤月一脸平静的将话题揭过:“师父,徒儿昨夜行功,有一事未明。” “唔,且说来。”道人也非执着之人,顺着彤月的话就将话题带了过去。 “昨夜徒儿将真气行至气海、神阙时,觉得……”彤月思索着,应该用哪个词汇,“觉得燥热难言。”说罢微红了脸看着道人,心想:这种说法真是很能让人误会的呀!咳咳,淡定,你才七岁你才七岁你才七岁…… 道人却正色道:“那是该有之相。你可知为师传你是何功法?” 彤月摇摇头:“徒儿不知。” 道人为其解惑:“世间男子为阳,女子为阴,你……体质殊异,却是不适合常人女子修炼的功法。所以为师传你的,非世俗所有的法门,是举世无双之法……” 庭院深深,满园寂寂,门内道人不疾不徐的讲道。门外荼蘼花的香气浓郁深远,即使隔着一汪湖水,仍沁人心脾。 【西琉官史记:永和八年,七月流火之时,天东有耀星发赤光,当为火凰降世,吉兆也。是夜,王得一女,特封彤月公主。】 结束了一天的授业,道人松了正经的打坐姿势,懒散卧在榻上,一手支颌,一手捻须。看着彤月远去的小小背影,道人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徒弟的情景。 那天是皇后的千秋节,宫内广邀宾客。正当觥筹交错之时,他从天东乘云而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正跪伏在帝后身前拜寿的彤月公主说:“此女与吾有师徒之缘,故而前来尽一段缘分。” 那年方六岁,五官精致的女童冷静的望着他,目光微带询问。在其他人或惊慌失措,或谄媚参拜的表现下,显得格外沉稳。 他当时不由暗自点头:不愧是九霄凰鸟,虽已托生为肉身凡胎,但王者之风犹在。 这个世间对道术仙途等非常推崇,所以那高坐在上的人间帝后虽诧异,但仍欢欢喜喜让彤月正经施了拜师大礼。自此,道人便在皇宫住下,悉心教导彤月公主修仙之道。 “殿下,请上步辇。”见彤月沿着横亘半个湖面的九曲回廊慢慢走近,早已等候在湖边的殷嬷嬷恭声说。 “劳嬷嬷久候。”彤月言笑晏晏,登上步辇。 “这是老奴应该的!”殷嬷嬷满脸堆笑。 殷嬷嬷是彤月的教习嬷嬷,彤月满七岁时指过来的,因此两人并不十分亲厚。但彤月的乖巧懂事令她十分满意,又非常亲切知礼,殷嬷嬷年纪不小了,有时总有些胸闷气短的时候,又或者莫明其妙的发脾气。但是彤月从来不顶撞她,甚至还教了她一套吐纳法。短短半年,殷嬷嬷就觉得自己皮肤红润了,身体也强壮了,那脾气,自然而然就变好了。 自此殷嬷嬷就看彤月越发与别个不同,不以她年纪小而轻视,打心眼儿里服她是主子。 彤月见殷嬷嬷尽心尽责,心内稍安。 这可是吃人的皇宫,虽说彤月贵为嫡公主,不必像宫女嫔妃那样小心翼翼,但对一个女性来说,仍是一步也错不得。特别是在教习嬷嬷、贴身宫女身上,要是出了纰漏……毕竟当今,可不只皇后一位女眷。那些嫔妃公主皇子们明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谁知道暗地里在想些什么? 比如……眼前这位。 ―――――――――― ps:服饰上参考的是唐代。 唐代是我国最辉煌的时期,鼎盛中华,万国来朝。这一时期的女子服饰,可谓中国服装中最为精彩的篇章,其冠服之丰美华丽,妆饰之奇异纷繁,都令人目不暇接。 所以我是为了男女主的美型,谁不喜欢美人呢? 私以为汉、唐、宋三朝,无论经济,军事,文化,都非他朝可比拟,服饰更是极尽妍美。不瞒大家,我不喜欢辫子戏。 至于为什么? 试问古往今来,哪个帅哥是只秃瓢??当然真的帅哥就算秃瓢也是最英俊的秃瓢。但是再英俊,也改变不了那是一只秃瓢啊摔!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啊!(咳) 第二章 裴思懿 俗话说的好,不给主角找麻烦的配角不叫好配角。 从福明殿到偏殿的路彤月也走了一年多,以她嫡公主的身份,自是没有不长眼的蠢才来找事。可万事万物,都有个万一。这个万一就在今天让彤月撞上了。 “七妹。”出言唤她的是贤妃的儿子,皇上的皇三子,朱景铄。 见是他,彤月无奈停下行礼:“彤月见过三哥。”对方虽然只有十二岁,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子家家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皇族中人,哪有真正的孩子。 “七妹,我听说我们就快有皇嫂了。”朱景铄沿袭了朱家的优秀基因,生得极俊俏。只是一双眼睛像极了面相柔美的贤妃,浑圆湿润,让他看起来十分女气。 就这么个破事儿?巴巴的跑来截她道儿?虽说这里离御花园很近,不排除临时起意来和她说三道四的可能。但彤月觉得,她这个三哥还没这么二缺。 “说来你也认识,就是裴相家的大小姐。我刚从福明殿来,裴相夫人正带着她在母后那儿说话呢。”朱景铄说话的时候眼也不眨,像是在观察彤月的反应。 我看起来像是草包么?由得你们随便谁抡着当枪使?彤月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三哥说的可是真的?” 本朝的皇长子朱景烨早早就被立为皇太子,今年已有一十六岁,这太子妃的事就被提到议程上来。只是没想到父皇母后挑来挑去,太子妃的人选居然落在裴思懿身上。 “哪会骗你。”彤月公主和裴思懿的矛盾积累已久,谁也说不清具体原因。但只要她们闹将起来,接下来的一切才好安排。 朱景铄信心满满,却看见面前明艳的小人儿露出高兴的表情:“裴姐姐进宫了,这真是太好了!” 是啊,可真是,太好了呢。彤月暗想。 朱景铄愣在当场。连彤月什么时候离开都不晓得。 若要问彤月和裴思懿的恩怨,说不得要提到上辈子的旧事。那时候的彤月姓林,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怎么她居然要成为未来国母吗?此时的彤月说不上是因为自己,亦或是前世的原因,她隐隐的觉得不安。 若是裴思懿成为了国母……不,一定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彤月不愿再深想。 深呼吸几口气,彤月掩去面上阴沉的表情,重新乘上步辇,往福明殿而去。 此时的福明殿内娇声细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娘娘,思懿听闻您最近时感呼吸不畅,特为娘娘制了一只荷包。”裴思懿将一只绣得精致的荷包双手托上,“娘娘感到不适时,不妨闻一闻,就会舒爽多了。” “是吗?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明艳不可方物的皇后娘娘没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反而笑得十分温柔亲切,让裴思懿的心下大定。 “这是思懿应该做的。”裴思懿虽然一看到这张明艳照人的脸就下意识的反感,但该做的戏,一分不差。 皇后身边的女官将荷包用托盘呈了上来。 “嗯,味道确实清新宜人。你小小年纪,配香的功力却不凡。本宫赏你什么好呢?”皇后虽容颜炽盛,话说多了,却见丝丝倦容透出,想是身体有恙所致。 “思懿不要赏赐,只要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思懿就心满意足了!”年方十四的裴思懿跪伏在地一拜起身,将头略往左一歪,表情略带俏皮,却又露着点媚态。 “你这张小嘴,真会说。快起来吧别跪着了。放心,本宫自然是要赏你的。”皇后很吃这一套。 皇后身边最年长的金嬷嬷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心下却大皱眉头。这个裴思懿,太不懂规矩,理应自称奴家(其实唐代未婚女子更多是自称为“儿”,反正我们架空,就用通俗点的),却一口一个思懿,娘娘也太好性儿了,就由着她自抬身份。 想着昨夜皇后娘娘的话,金嬷嬷今晚不敢松懈,用心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面前立着的少女。 裴思懿站起身,灵蛇髻上玲珑草虫珍珠银簪上的瓢虫须子颤颤巍巍,让人平添几分怜意。粉色满描青莲宝相花高襦随着起身披散开,与同料披帛一样,中间夹着缕缕银丝,,在明亮的福明殿内随着着衣人动作而闪烁。 金嬷嬷心内的小人将眉皱的更紧:裴家小姐这个年纪,梳的这样发式。再观她面上妆容……好吧,花钿都贴得与众不同。 裴思懿面容随父,眉眼清隽,若是她往飘逸出尘上妆扮,倒有几分仙人之姿,可裴思懿这具小小身体里装的是来自后世的**芯儿,虽说在服饰上不能像从前一样穿黑着紫,露腿现乳,只能规规矩矩的穿着少女的粉色,但眉梢眼角,那股妩媚之气怎么也去不掉。 就如同她头上的灵蛇髻。 也不知是否金嬷嬷错觉,总觉得那弧度比常人梳的夸张几分,显得分外妖娆。 尽管裴思懿尽量打扮的清爽,还是令金嬷嬷觉得:此女妖冶过头,必不安于室。 两厢正说着话,有宫人报:“彤月公主来了。” 皇后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快让她进来。” 等看着彤月公主行礼后起身坐下,金嬷嬷心中的眉头才舒展开:看看,这才是官家小姐的样子。 从金嬷嬷的角度看去,彤月虽然服饰色彩明艳,但纹样简洁,半臂和披帛只是纯色,只襦裙上用同色丝线织了云纹。配上她稚幼的面孔,只系了茜色丝带的双鬟髻,显得非常可爱。 更别提神态,两女一对比,就显得彤月懵懂,而裴思懿是个心思复杂的。 若不是确信裴思懿未经人事,金嬷嬷定会以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裴相的家教是这个样子的吗? 皇后娘娘热切问了一番彤月的衣食,摆摆手:“说了这会子话,本宫也乏了。” 彤月正要起身搀扶,皇后却一指裴夫人:“彤月替母后送送裴夫人与裴小姐吧!”(其实按唐规应该叫她裴大娘哈哈哈) 彤月顿了顿,躬身称是。 第三章 叫你春饼 裴相与裴夫人结识于微时,裴夫人的出身并不高,性格也较为柔顺。从前没有子女,裴夫人都听裴相的,现在儿子都有了出息,裴夫人身边只有裴思懿一个老来女相伴,难免偏宠些。这次进宫,也就由着她将自己绘的衣裙穿进宫内。 虽然按裴夫人的眼光,这条裙子委实太过华丽。她自己也是做婆婆的人,姑娘家第一次相看就穿这样一条光华灿烂的裙子,虽然漂亮,却有些过于轻挑。但架不住爱女娇缠,就答应了。 进了宫后裴夫人才发现,其实以皇后娘娘的容颜之盛,自家女儿的一条银丝裙子又算的了什么呢?至于将近似芙蓉的青莲作为纹样,在皇后娘娘的正红牡丹团花丝绸裙面前就更不算什么了。 走出福明殿几步,裴思懿就顺势拉住了彤月的手。彤月无奈,又不好挣开,只得由她拉住。 裴夫人知道自家女儿是很有可能要当太子妃的,又听闻太子对彤月公主颇为喜爱,因此故意紧走几步,将二女落在后面,让她们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 “公主殿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向我行礼了。”裴思懿嘴角微翘,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你的感觉如何?说起来你身份尊贵又如何?还不是不如我!你是天家女,嫁谁都是下嫁。或者到异国他乡去和亲。而我将来,定是要母仪天下!” 说着说着裴思懿嘴角越来越上翘。 裴思懿初到异世,也迷茫彷徨过。她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跑到别人的身体里了?但没过多久她就欢喜,相府之女,在这封建社会,可是非常高贵的身份。可世事难料,去年皇后千秋节,她随母入宫参加宴会,从眼前这位嫡公主的言行喜恶中断定,她正是前世与丈夫纠缠的闺蜜林彤月! 她好恨!凭什么到这她也躲不开?还从身份上压了她一头!不过现在她想通了,身份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下嫁和亲的命!要是和亲就算她走的好狗运,要是下嫁……哼哼,等她贵为国母,对一个命妇还不是随意拿捏? 彤月前世今生都在她手上吃过大亏,而她所言正中自己心中隐忧,因此彤月此时不想接话,只抽着凉气儿说:“裴姐姐你弄疼我了!” 没等大家视线全转过来,裴思懿忙松开手,脚下一歪,像是要摔倒,却是伸出脚来将身边的侍女勾倒。 那侍女身不由已向前扑去,虽然极力躲避,仍不得已斜斜擦到了彤月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裴夫人和这前面一行宫女赶紧掉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有两名宫女去搀扶裴思懿,另两名去查看彤月有没有伤到。 “公主殿下请饶了这奴婢性命!”裴思懿眼中含泪,样子楚楚可怜。 大家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 彤月气极。 前世二人就是如此,她平时惯不会做戏,每每被裴思懿的前世陷害。当她终于学会装腔作势了,时机和分寸又没有对方掌握的好。 彤月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她是公主,需要时时注意言行的公主,会在人前做这等蠢事?看来裴思懿的思维还没转过弯来。 是了,她和前世不同,她不再是那个被人抢了男友还反被污为小三的倒霉女人。她是本朝的嫡公主。 “裴姐姐说哪里话?不过是裴姐姐不小心撞倒了自己的侍女,哪里就轮到我要了谁的命?”彤月口齿清晰,嗓音清脆,张口闭口裴姐姐,将裴思懿的后文堵在嗓子眼里。 裴思懿见她不似前世般,一发现被陷害就发怒,只得对那侍女说道:“还不快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一个骄横跋扈的公主,这是她想要为彤月博出的名声。 娇横总比娇弱要强。彤月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你想扮娇弱,那就娇弱个够! 前世她就是太过善良,事事隐忍退让,结果还不是被裴思懿和那个男人骗了?这一次,她要命运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裴夫人却吓了一跳。她本就是穷门小户出身,这几年虽然跟着裴相的升迁见识了不少世面,但骨子里对皇权的畏惧还是令她牙根发紧:“思懿,还不向公主殿下赔罪。”看管不好自己的侍女,也是小姐的过失。 裴思懿心里恨不得撕了彤月,面上却只得依言向彤月行礼。一边想着她怎么摊上这么个懦弱的母亲,另一边又恨老天不公,凭什么让她这一世的身份不如彤月,长相的类型还掉了个个儿?自己变得清眉清眼毫不出奇,而林彤月却生得明艳。 眼看裴夫人再走几步就能出福明殿,彤月就止了步。吩咐宫人好生送裴府家眷出宫,目送她们出了殿门。 那侍女回去定要吃一番苦头。彤月想着,暗暗摇了摇头。她哪有空去担心别人。 回到住处,彤月才稍稍放松一点。她掀起帐幔,唤道:“猫儿,你在哪里?”角落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大毛团动了动,她含笑走近将那只大毛团抱起:“我不在,你可不要到处淘气,这宫里不是每处都像我这里一样安全。”比如她师父那里,还有,最近正受宠的陈妃。 想到陈妃,彤月的动作不由一顿,那陈妃的来历,可不一般呢。 那大毛团在彤月手中显得十分惬意,一动不动任她抚弄,彤月却知道这是猫儿受伤太重的结果。 “猫儿啊猫儿。”我们都是孤身一人呢。虽然帝后和两位皇兄都对自己很是疼爱,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彤月总要一遍遍仔细回想前世的事情。 她怕融入这世界太久,会把自己的根本给忘了。那她要用什么去激励自己修行?她想不出来。 那只大毛团动了动,将头抬起来,耳朵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回应彤月的话。 彤月看着猫儿的?辶尘徒?蛔⌒Γ?さ奶?衲嗪淠侵幻ㄊ辶耍骸案?闫鸶雒?职桑小??罕?≡趺囱?俊?p>猫儿的表情几不可见的僵了一下,又仿佛觉得这事不值得深究,把头缩了回去。 ps:猫儿由瞎喵一口本色出演! 第四章 主角光环 “小师姐,小师姐?”有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彤月睁开双眼:“迟暮?” “嘿嘿,小师姐,我找你玩儿。”那女音听起来十二三岁,俏皮活泼。明明彤月的眼前并没有人,却仿佛能看见她笑貌。 彤月抚额,玩儿?千里传音术啊!这可是她还没有学成的千里传音术啊!原来是当无线电话用的吗!看来修仙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你功力这么用没问题吗?”彤月忍不住吐槽。 “没问题的。小师姐,你不知道宫外边儿可好玩儿了。”迟暮的声音十分有感染力,将她近来遇到的人和事说的生动。 为什么不用玉简传讯?这句话彤月问过的。可人家是怎么回答她的?说玉简太贵,她一介小小剑修消费不起。所以就用消耗功力是吧!迟暮确实修为深厚,但也经不住这样用法。 “嗯确实挺有趣的。”后世比这更有趣的都看过了,彤月确实对古代逛街提不起大兴趣。只在迟暮说到斗法的时候会认真聆听。这才是她关注的问题。 “小师姐,只有在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我师姐。”迟暮用这句话做了个结尾,然后声音就消失了。 这小妮子。 彤月是帝女,所以一入门就算做师父的大弟子,原先收的弟子就只能往后挪挪了。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活例子呀!有特权真是好。 要是被一群师哥师姐们捏脸,彤月想想就觉得汗毛直竖。 迟暮的午夜来电,让她自己舒服了,却让彤月清醒了过来。 一时睡不着觉,彤月就开始打坐。 短短一年,彤月还只是刚刚筑基,这让她十分苦闷。迟暮也不比自己大多少,为什么她就能炼气化神? 真是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彤月看着静静睡在她枕边的大毛团想:还是你好,睡的死沉。想着不由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一下,两下。 那大毛团扭了扭,似是感觉到不舒服。 黑暗中,彤月无声笑起来。真好,他好像已经恢复过来了,不像昨晚…… …… 彤月刚刚准备就寝,忽然感觉身周刮起一阵邪风。她僵了僵身躯,很快做好了应敌准备。却听见檐上“卡哒”一声,像是有什么踩在上面不小心滑了脚。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凝滞起来,彤月略一思忖,便从窗口飞身上檐。 她原以为会遇见偷听的探子,或者杀手。却不想竟是一只猫儿。 那猫儿黄白相见的毛色,被血污得脏乱不堪,更严重的是嘴里似乎还在吐着血沫。 彤月心下惊奇,却不敢贸然上前。直到那只猫儿想勉力站起,她看到了它的眼神,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啊。彤月有些不敢形容,她似乎看到了寂灭。 这只猫儿,除了身体上的伤,定也受了不轻的心伤呢。 那猫儿想是不知道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方,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只微微起伏的身躯让人感觉它还活着。 彤月见它身上妖气淡薄,也放下心防,试着靠近它。那猫儿没有任何反应,似是已然认命,不再抗争。 彤月一阵心软。她在前世就是猫咪救助站的义工,特别喜欢这些毛茸茸软绵绵的小动物。看着这猫妖也怪可怜的,就起了救护之心。 无论人修、佛修、冥修、魔修、妖修,都是向往天道。其实他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心翼翼将那大毛团抱进房,开门的动静将值夜的宫女惊醒:“公主殿下,这是什么?” “是只受伤的猫儿。我要救它。”彤月的语气有些急。这只猫妖受伤颇重,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是,殿下。”有宫女去取灯,有宫女去取干净的布巾,热水,药粉等等。 快手快脚的将那猫儿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彤月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挥退宫人,她开始给猫儿治内伤。 静心凝神,彤月将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好,慢慢渡过一丝真气,却发现畅通无阻。她心下奇怪,怎么人修和妖修的真元是可以相通的吗? 猫儿受伤虽重,身体本能却还在,彤月五行属火,真气暖暖的,它一下子就接收下来,并加大吸力,自行运转。 彤月被吸住,心中惊慌,但很快就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别慌,别慌!你是在救它,不是在害它,它也定不会害你地! 从那猫儿身上传来的吸力却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彤月一身修为吸干。彤月大惊失色,难道命运大婶让她穿越,就是为了要她被一只猫吸死? 此时不是想这些设定科不科学的时候,彤月打起精神,拼尽全力,加速运转。 就算是要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她眼珠乱转,想要找出呼唤师父的玉简。可他喵的!因为天气热,她身上只穿了件薄白叠布(即棉布)的中衣,工具什么的,全都没有! 虽是紧急关头,彤月反而冷静下来。 就像人到了极限会催生潜力一样,彤月沉下心来,就发现自己被吸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萎地而亡。她不由一愣。 随后热泪盈眶:这就是主角光环的加持作用啊! 既然说不清为什么,那就先想想怎么做。 彤月一边加快自身真气的凝化,一边尝试着从猫妖身上脱手。 仿佛有几个时辰那么长,当彤月觉得再也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那猫妖体内传来一股柔和的弹力将吸力中止。 彤月收回手,发现衣衫已被汗湿,暗想:看来这只猫儿的修为颇深。她又试着催动体内精气,竟发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充沛,而原先温暖的感觉,仿佛更明显了。 她的真气变热了。 这是为何?彤月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她不禁抿嘴笑起来,这只猫儿,救得不冤。 事情做完了,就会注意到别的方面。彤月现在就觉得身上味道十分的不好,特想洗个澡。可大半夜的让宫人取灯已是太过张扬,好在时间尚短,左不过说自己起夜怕黑。可要是要生火烧水洗澡,那明天全宫的人都得知道了。 不妥不妥。 彤月取过布巾在铜盆里略沾湿,草草擦拭了番,好歹身上不那么黏腻了。 待得半夜,那猫儿的状态似是平静了不少,还打起了呼噜,雪白肚皮一鼓一鼓的。彤月不由好笑,动物就是简单,身体一舒适就放下防备。不像人类,心思复杂。你对他好,都会被以怨报德。 彤月守了猫儿半宿,也累得受不住。她才只是小小筑基,还不能靠修行代替睡眠。 要加油啊!睡前,她自勉道。 ps1关于修真的等级制度: 网上有很多,但都是各人按自己的理解,为了服务自己的作品创作出来的。 我也想过直接借用成名作品的来用,但是总觉得不合适。 像比如说“合体期”……这是个毛啊??完全不理解啊。原谅我书看的少,最后就按道文化里的排了。 根据法术原理,道教可以分为上层丹鼎派和下等符?派,即全真道和正一道。 简单来讲,就是全真修内丹,正一重符?。 具体的亲们可以百度之,这里不做详述。 里最常讲的,是指内修。在道家称为内丹术。 关于内丹术修炼的阶次,各家方法有差,一般可分为筑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五个阶段。 文里就是按这个排的。 ps2关于白叠布: 白叠,棉花的古名词,又作白?邸?p>《史记?货殖传》:“榻布皮革千石。”裴?集解引《汉书音义》:“榻布,白叠也。”马贞索隐引《吴录》曰:“有九真郡布,名曰白叠。”张守节《正义》:“白叠,木棉所织,非中国有也。” 根据传入的途径有两大类,从西域的传入埃及非洲棉使用突厥语pahta的音译:白叠、白筑、白棵、钵吁、帛叠、白答;从南方引进的印度亚洲棉使用梵语(原文打不出来)的音译:吉贝、织贝、口贝、家贝、波育、迎波罗等。 第五章 还不谢恩?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彤月今天又在帮猫妖疗伤。 这次不像昨夜那么惊慌,那猫妖也乖觉,在彤月快要承不住的时候又传来了弹力将彤月放开。 彤月轻车熟路的开始打坐。待重新睁开眼,只觉神台一片清明,身体似乎又轻便了许多。内查一番后,彤月惊喜的发现,她离炼精化气仅一步之遥了。 想不到救只小小猫妖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这个买卖值! 彤月知道这只猫妖的举动是在感恩,便抚着它的毛说:“你放心,我定将你治好!” 那大毛团只略动了动,又陷入沉睡,咕噜咕噜的呼噜声又响起来。 看来伤的真不轻,得休养好些日子呢。 彤月只是奇怪,这猫妖伤得如此重,不需要别的灵药宝物辅助,光靠她每日的一点点真气修补,能行吗? 这问题,彤月只能向师父请教。 道人仍是一身道袍,?鞑枭?v患??碜懦ぜ靶乜诘男胱映烈髁嘶幔?溃骸罢庵智榭鲆膊皇敲挥锌赡堋!?p>哎?彤月忙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尔可知尔身份为何?” 不就是……帝女。咳,好吧,穿越帝女。 道人不待她回答,径自说道:“永和八年,天东有耀星发赤光,当为火凰降世,吉兆也。是夜,王得一女,特封彤月公主。此为西琉史记里所载。”道人顿了顿,“火为摧毁之圣物,也是新生之火种。你的真元属火,真气能修复其受损的心脉。” 咦?师父怎么知道那猫妖心脉受损…… “不要走神!”道人板起脸来教训彤月,“彤月,你知为师为何收你为徒?不止因为你是帝女,还因为为师……要助你登仙。” 彤月正要开口。 “你不必询问。”道人的神态居然有些怅然,“你只需要好好修行便是。”徒弟啊,为师只能助你一段,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啊! “来,让为师探查你经脉……嗯,不错,比昨日又进益许多。”道人颌首,“那畜牲能穿破人皇的龙气撞进宫墙,是他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对你自有益处。” 道人其实已经知晓那猫妖的来历,只是不知为何他会伤的这样重?妖界居然有人能伤他如斯?他又为何出现在此?难道他也曾领命要助彤月一臂之力? 道人抬头看看天上霞光万道,这天,真让人参不透啊…… “锦袖姑姑,怎么办怎么办!”此时的福明殿内,一个年约十二,身着青衫的小宫女面色焦急,双脚不住的急促跺着。 “何事惊慌?”那被唤为锦袖的大宫女年过花信,身姿挺拔,端庄而立,耳上金柳叶耳坠迎风微微晃动。 她微低头看着小宫女,略略皱眉:“慢慢说。” “那只猫……春饼不见了。”小宫女神态焦急,泪眼盈盈。 锦袖问:“殿内都找过了吗?” 小宫女忙不迭的点头:“都找过了。” 锦袖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处理。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是!”那小宫女见锦袖作了保,心下一松,不禁破涕为笑。 “把眼泪擦擦。今天不错,好歹没哭出来。”锦袖放缓了声说道。 小宫女欢欢喜喜地走了。 锦袖抬起头,心下微叹:这个殿下,真是不省心!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会出了一只无主的猫呢?偏殿下仗着跟着老神仙修行了一年,乍着胆子收留了。现在这猫跑了,若是真是只普通的猫,跑了也就跑了。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也无用。锦袖点了几个人跟着她出了福明殿。 希望不要发生太奇怪的事才好。锦袖默默的想着。 出了福明殿,锦袖对身后的几个小宫女说:“那只春饼是公主殿下的爱猫,不能就这么丢了……你们四处看看,不要声张,悄悄地找找。找到了立刻回报。不管找没找到,一个时辰后都必须回来。” “是。”小宫女们一行八人齐齐蹲声称是。 锦袖看着小宫女们整齐的动作,十分满意,点点头让她们自去了。 一个时辰并不短,但福明殿里的事还是让掌管公主起居的大宫女余锦袖忙的快忘了时辰。 直到第一批小宫女回来禀报:“锦袖姐姐,没有发现。” 锦袖在听完所有小宫女的回报后,也微微皱起了眉:春饼那只大猫,平时白日里哪儿也不去,都在公主的榻上睡觉。怎么今日会不见?它会去哪里呢? 与此同时,永春宫里的一宫之主陈妃打扮停当,正对着镜子将两鬓的碎发往上抿。 陈妃今日着的一身浅血牙色的轻薄宫装将她细白的皮肤衬托得更加水嫩。几朵刚从枝上剪下的杏花拢在望仙髻里,正是闻香不见花。髻外斜插一支八宝簇珠白玉钗,一双皓腕上是一对分量足足的绞丝金镯,并一对多彩琉璃珠手串,嫩如青葱的纤纤十指上,还戴着只嵌猫眼石的金戒指。 陈妃向镜中左右看看,见没什么纰漏,满意道:“你的手艺真是不错。叫青玉是么?今后就来永春宫当差吧。” 身后那名唤青玉的梳头宫女脸现为难之色。 她本是温宁宫宁嫔身边的人,今日受宁嫔所托,给永春宫里私下交好的冯贵人送些点心,结果却被正得宠的陈妃撞见,问了她来历,就让她梳头。她战战兢兢,超常发挥梳了个仙逸灵动的望仙髻,结果就换来陈妃这样一句话。 青玉不是爱攀高枝儿的人,虽然宁嫔一直不受宠,但对她们一向很好,主仆多年,也处出了感情。陈妃虽然正得宠,但人红事非多,在她面前当差肯定要比留在温宁宫艰难。可怎么拒绝呢?青玉抬眼看了看镜前娇柔的丽人。 “怎么,不愿意?”陈妃的脸微微一沉。 “奴婢……”青玉仍是没想好怎么说。 “我们主子给你脸子,是你的大造化。”陈妃身边的大宫女玉琪刚将妆奁收好,转头就对青玉呵斥道,“还不快跪下谢恩?” 第六章 雪白兽爪 青玉心中惊慌,“噗嗵”一下就跪在地上,以头贴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玉琪还待再说些什么,陈妃将半掌大的象牙蓖梳往妆台上一搁,漫声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瞧你吓成这样儿。算了。”下巴轻抬,“玉琪,拿个银角子赏她。” 玉琪眼中有不甘之色,但也只得应声做了。 青玉见危机解除,连忙深弓着腰退了出去。 陈妃站起身来对玉琪说:“收起你那怨怼的表情。让人看了还当我薄待了你。” 玉琪心中一惊,忙调整好状态,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哪儿能呢娘娘!奴婢不过是觉得那青玉太不识相。”暗暗抚了手臂上的几道划伤想道,你对我哪儿算的上薄待呢? 陈妃眯起那双雾??鞯模?雌鹄慈玢露?倥?难郏?恢每煞竦摹芭丁绷艘簧?s耒魅创幽撬?劾锟吹骄?夂秃堇鳎?Φ屯凡辉倏础?p>陈妃也不想深究,双眼溜来溜去。 这几天总觉得胸闷气短,特别是刚才那个青玉来了之后。 陈妃想了想青玉的长相,不由皱眉“啧”了一声。 那青玉不过十五六年纪,花骨朵儿一般,生得和自己这付皮相有点类似,都是娇柔可怜的样儿。自己今日特意梳妆打扮,就是为了接驾,皇帝昨个儿在她这过的夜,说是今日晚上就不在这过了,但会来陪她用晚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现在这个天色…… 陈妃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想着别让青玉那死丫头走出去的时候撞见皇帝就好。 人们常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形。 西琉国皇帝朱世勋正准备进永春宫的宫门,却见一个纤细的少女急急从里走出,见到龙辇,连忙小退几步,跪在墙边。 朱世勋瞥了一眼,觉得这身影很是陌生,又瞥了一眼,视线正好和微抬了眼看情况的青玉撞了个正着。 好一双明眸! 皇后生得美艳,一双凤眼顾盼生姿,只是年岁渐长,加之身份变化,现在多做端庄持重模样。而别的妃嫔,多为水灵灵的杏眼,特别如陈妃,双瞳好似笼着一层雾,朱世勋觉得她与众不同,就多注意了几分。渐渐的却是被她迷住了,三五天不见陈妃,就心如猫抓。说起来,朱世勋也不知多久没看到这样生动的凤眼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抬手示意龙辇停下,朱世勋温声问道。 青玉只闻得一管浑厚低沉的男声响起,忙叩首后答道:“奴婢青玉,在温宁宫宁嫔身边当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宁嫔……”朱世勋琢磨着这两个字,似是在回忆什么,半晌方道,“嗯。你下去吧。” “是。”青玉又一次叩首。待龙辇进了永春宫宫门,这才起身快步走出。 呼……青玉感到背心都湿了。 今天先是陈妃的临时起意,后又撞见了圣驾,青玉只觉得出门的时间并没有选对。 回到温宁宫后,宁嫔只随意问了她冯贵人的状况,就不言语了。 青玉有心早早回房换身衣服,又不敢擅自离去,正踟蹰要不要先自请退下,宁嫔问道:“今日……可曾见着旁人?” 青玉的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见到皇帝的事,许多人都看见了,想是瞒不住,只是宁嫔失宠已久,怎么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难不成……派了人跟踪? 心下惊疑,嘴上却很快答道:“奴婢正要回宫时见着了皇上的圣驾。”青玉故意混淆了见到皇帝的时间,把时间往前提了那么一点点,这样发生的所有事就在永春宫,宁嫔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能在正当红的陈妃宫里伸出手去吧? 至于跟着皇上的人嘛……宁嫔要是使唤的动,还用的着受冷遇到今天? 果然宁嫔听到这话后就不再多问,只挥手让她下去。 青玉松了口气。 不是她不想帮宁嫔在皇帝面前递话,她只是想活的长久一些。为奴为婢,她也算忠心了。 这厢宁嫔正为手不够长而堵心,永春宫内却是郎情妾意正浓时。 “皇上,尝尝这个。还有这个。”陈妃屏退左右,亲自给朱世勋布菜。 皇帝很受用。 “爱妃别忙,一起尝尝。” 陈妃就着朱世勋的手将菜吃下,娇声笑道:“皇上,再闹可就晚了,欣姐姐该等急了。” “好,好。爱妃就是懂事。哈哈。”此时的朱世勋并不知道,他的眼里早失了往日的睿智神彩,变得十分迷醉的模样,而他怀中的女子一脸诡异神态,双眸微微放着红光,正贪婪的从他身上吸取龙气。 龙气……果然大补!送走皇帝的陈妃一脸餍足的斜倚在榻上。 唔,好像有点……吸多了。 陈妃随手打出一道结界,将卧房暂时封闭起来,五心向天坐在榻上,开始消化今天吸收的龙气。 很快,陈妃就在运气中,脸色渐渐变得莹白,像是有光从里透出。若是有人在此,细看之下,定会觉得此女又纯又美,并不自觉被她吸引。 正当陈妃消化着今日得到的龙气时,封闭房间的结界突然被一阵蛮力强力打破,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影闪了进来。 “谁!”陈妃倏地睁开双眼,红光闪烁。 没有应答。 陈妃长身而起,随手一撩将长及脚跟的纱裙扎至腰间,双手一分,手心处亮起绿光。 她小心的左右查看,却不想出房门。 这地方小小,正适合她将入侵者拿下! “咻!”黑影从眼前闪过,陈妃不动。 她翕了翕鼻子,心下略略放松:“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别装神弄鬼的了,出来吧。轩辕!” 那黑影却不答话。 陈妃狐疑了。这是要干什么? 突然陈妃感到胸前一片冰凉,低头一看,一只兽爪从背后透胸而出,雪白如弯月的指甲上却没有血液,然后,往里一勾。 “啊~~~~~~~~~!”陈妃爆出尖锐的叫声,双眼失去神采,突然委地。 那叫声却还在继续。 只见原本陈妃所站立的地方,有着一个通体雪白的虚影,而她的胸口,有一只同样雪白的硕大兽爪,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分辨不出来。那只兽爪正握着什么,往外一掏,发出沉闷的“咕叽”声。 那虚影应声倒下,却在空气中就化为无数光点,消散了。 第七章 皇上驾到 锦袖指示着小宫女们打水、取香胰子,自己则亲自捧了铜盆为结束课业的彤月梳洗。 彤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等彤月换了身家常的葱绿色袄裙,坐在妆台前打散了头发重编成辫子,锦袖才开口道:“奴婢有负殿下所托,暗暗查探了,没有找到春饼。” 公主一回来就问了大猫的情况,锦袖不敢隐瞒。 彤月点点头,安慰道:“你能想到暗暗查探,已是不易。那猫儿是个生灵,并非死物,走了也就走了。”心下却喟叹,那猫儿定是伤已痊愈,只是……怎么也得等我回来再走吧? 锦袖见彤月神情自然,只是略带惋惜,也不再提此事,拿些小宫女间的趣事来逗彤月开心。 彤月也很买她的账,不时的回应几句。 这时却见早上焦急跺脚的小宫女一脸喜色的小跑进来:“殿下,殿下!春饼回来了!” 彤月脸上也有些欢喜,忙趿了鞋出门。 只见猫妖刚迈进小院门,步伐沉重,东倒西歪,像是喝醉了似的。 彤月看了不由发笑,指挥小宫女们道:“快把它抱进来!这是从哪儿偷喝了酒回来了?” 待猫妖进屋,彤月状似不经意的分出一缕细细的真气探查它体内,发现并无异状,这口气才真正松下来。 彤月并不知道,今夜后的皇宫,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永春宫内,并没有人听到陈妃的叫声。只因这叫声并不是经由陈妃的嗓子喊出的。等宫女们发现陈妃一动不动的晕倒在地上时,已经离事发有一段时间了。 “娘娘,娘娘?”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妃,玉琪感到害怕。想起那人曾和她提过,陈妃在进宫前一晚曾经在陈家祠堂前昏迷过,而后醒来的性格变化,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些,玉琪只觉得背心发冷。她小心翼翼的将依旧昏迷的陈妃扶上榻,见陈妃没有醒的迹象,又不敢去找他人,只好在榻边默默等候。 不知枯坐了多久,夜幕笼罩下来,陈妃身边其他宫女开始向门内张望。 玉琪突然醒觉。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替陈妃盖好轻薄的丝被,放下粉色撒百花帐幔,将床榻遮严实,房内只点上一支油灯,光线昏暗。若是有人进来,也只觉得帐内有人,具体却是看不清楚,玉琪对此情况十分满意。 “娘娘睡下了。你们且自去,今晚我来守夜。” 玉琪是陈妃身边第一得脸人,宫女们也没有什么疑义。 陈妃是在午夜时分醒来的,玉琪不敢睡死,第一时间就掀起帐幔:“娘娘。” “啊……玉琪?”刚起身的陈妃一脸懵懂之色,打量了玉琪几眼,问道,“秀琪呢?” 玉琪心中一沉,娘娘怎么会问起秀琪? “娘娘许是忘了,秀琪……回老家了啊。” “哦……回老家了。”陈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不对啊,秀琪和你一般年纪,哪儿能在年岁不到就回了老家?” 玉琪此时倒是不紧张了:“上回宫里摆宴,秀琪做活儿的时候把脸磕破了,当时娘娘你说,看着……怪可怜的……便向皇上求了恩典,放她出宫了。”至于出宫后去了哪里……自然就只有娘娘你最知晓了。 看着眼前陈妃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个大胆的想法在玉琪心中成形。 “娘娘可要用些茶水?” “嗯。睡了好久,口有些渴了。”陈妃以手抚胸,模样娇柔可怜。 “是。还沏六安瓜片么?”玉琪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陈妃的表情。 陈妃恍若未觉:“自然。” 玉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唤过隔壁耳房伺候茶水的小宫女,自去沏茶不提。 相比玉琪的心怀鬼胎,陈妃却有些莫明其妙。她只记得进宫前一晚在祠堂向祖先祈祷,后来的事就如同在云雾中,记不分明。 总算她记得她是皇上得宠的妃嫔,不辱父命。 陈妃想到这时,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还是外出的裙子,裙角还别在腰上,忙把裙边理好,换上就寝时的**。 玉琪在此时推门而入,将沏好的茶呈上来:“娘娘请用茶。” 陈妃只觉得玉琪的态度有些不同,似乎……少了些畏惧,多了些试探……她在拭探什么? 陈妃此时身上的妖邪尽去,虽记忆混乱,脑子却没糊涂。 “玉琪,给本宫捏捏肩。” “是,娘娘。” 一夜无话。 又过几日,朱世勋思念陈妃,摆驾永春宫,却在见到陈妃时一愣:陈妃今日……十分娇怯。 只见陈妃上着月白中衣并紫薇色素绫袒领半臂,下着琉璃蓝刺绣缠枝葡萄荷叶裙,手臂上搭着浅粉罗纱披帛,头上绾着双平髻,左右各戴着串珠花叶玳瑁头花,插着一支雕金状元及第赤金花钗,尾部吊着一颗指肚儿大小的粉色珍珠,端地是**别致,娇艳动人。 特别是抬眸向她一笑时,只觉得比往日更怯三分。 朱世勋步下龙辇,亲手搀起陈妃,温言道:“这天气愈发炎热,爱妃今后就不必在宫门等候了。” 陈妃心如鹿撞,垂头羞道:“皇上~臣妾愿意。”莺声呖呖,朱世勋的骨头先酥了一半。 只是……慢慢的,朱世勋就意兴阑珊起来。 这宫里上上下下,无一不捧着朱世勋的,原先喜欢陈妃,她身上的妖邪具有吸引力固然是一大因素,但陈妃的态度也是一大因素。 陈妃从前虽然娇怯,但对朱世勋敢嗔敢怒,朱世勋就吃这一套,所以陈妃把朱世勋吃的死死的,连龙气频频被对方夺去补身都不自知。 可现在……朱世勋看了眼面前含羞带怯的陈妃,虽没有明显的变化,却觉得和从前大相径庭。微皱了皱眉,朱世勋什么也没说,依然陪着陈妃用了晚膳才离开。 刚过月中不久的夏夜月明星稀,朱世勋刚刚因为陈妃不像从前一般腻歪痴缠,反倒比平时多用了些,正是饱腹,便想走几步。 不知不觉竟走到温宁宫,朱世勋慢慢停下脚步。 内侍高岑会意,忙提灯上前拍门:“皇上驾到!速来接驾!” ps:袒领服唐朝时一种半袒胸的襦,衣料为纱罗制品,当时人们形容为“慢束罗裙半掩胸”、“参差羞杀雪芙蓉”、“绮罗纤缕见肌肤”等,下配以长裙,充分体现了唐代女子的婀娜身姿和自然之美。唐代女子服饰,基本上是上身是衫、襦,下身束裙,肩加披帛。袒领服的总体结构也是这样。 现在人多称此领为u领。 第八章 咬人的狗不叫 宁嫔做梦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晚上到她宫里,听到内侍禀报的时候她正坐在胡床上和宫女打络子。等她慌慌张张趿了鞋去迎,朱世勋已经龙行虎步进了门。 待看见宁嫔穿着半新的蝶粉色回文绫襦裙,光洁着一张脸,鬓发未梳,只松松在颈后绾了个?儿,耳上塞着绿玉塞子,从乌云般的秀发下露出一点点雪白耳垂。 看到这样的宁嫔,朱世勋不由心头一热。 不知为何,朱世勋自那夜从陈妃处走出后,只觉得浑身乏力,当晚在欣嫔处便草草睡下,让欣嫔心里对陈妃好一顿痛恨。 可自那夜之后,朱世勋的身体竟是越发好转,人变得更有精神,气也见足。朱世勋觉得或许是欣嫔的住处旺风水,于是这几日没少赏赐于她。 欣嫔虽然未承雨露,却着实得了几日好处。宫里全是人精,都在揣测:六皇子母怕是要再进一步了?这几日均往永安宫走动的频繁,而欣嫔却是一如既往,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即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特意低调回避。这让人们难免心中忐忑,因为要怎么做才能搔到欣嫔的痒处,谁都没个准儿――谁没事琢磨一个并不受宠的嫔妃? 欣嫔毕竟生产过,皇帝对她再好也就那样儿了。倒是宁嫔年纪尚轻,尚有一搏。 朱世勋亲自上前扶起宁嫔,见她局促不安的样子,有心逗上一逗,便问道:“怎么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内务府没有按时送份例么?” 宁嫔哪经的起这些,当下急急说道:“皇上息怒!是臣妾不爱打扮,怠慢了皇上。”抬头却看皇帝脸有笑意,才反应过来,“皇上~” 这声“皇上”唤得千回百转,朱世勋心中一荡,一把将宁嫔扯进怀里,软语温存。 宁嫔的大宫女木兰早得了高岑的指示,率众退出,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烦请木兰姐姐通传一声,奴婢将娘娘的帕子绣好了。”却是青玉。 收到高岑意义不明的眼神,木兰头皮一麻。 几乎不再承宠的小主们为了固宠,将身边的宫女调/教了侍奉皇帝,宫里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可宁嫔……说是年纪尚轻,可也二十五了。入宫十年都没得上一子半女,教出个丫鬟陪侍也不稀奇。只是…… 木兰迅速回想了下宁嫔和青玉相处的情形,轻声笑道:“青玉一向手巧,这样,不如把帕子先交给我,明日再转交娘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谁想平日怕事的青玉却一反常态,娇声应道:“不是我信不过木兰姐姐,只是这事……”说到这里将脸微垂,挤出一抹红晕,“这事是娘娘亲口嘱托,不敢劳烦姐姐。” 木兰看高岑的眼神越发暧昧,暗恨青玉不懂事。就算宁嫔有这样的心思,但眼下,咳,这个情正浓,哪儿还有人愿意再竖个对象来分宠的? 外间的动静传到屋里,朱世勋隐约听到个女声明朗清丽,不知怎么心中升起一股想要见她的欲望。他将宁嫔略从怀中推开,扬声道:“外间何人?进来回话。” 宁嫔好歹服侍了皇帝十年,虽然相处时间寥寥,但身为女人,哪儿还不懂皇帝的心思,心下就是一阵发冷,而后又是讥诮。没想到她宁嫔好容易能借此翻身的一晚,竟是坏在身边人手上。 朱世勋说完那话,外间却毫无动静,心里正奇怪,忽然想起什么,飞快的睃了宁嫔一眼。 宁嫔心中有怨,说话难免就带了醋意:“皇上让你进来,还待在那儿干什么?” 青玉这才缓步走进。 木兰此时心急如焚,她当然知道这一晚对于宁嫔来说意味着什么,谁想青玉跳出来搅局?这就是传说中的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吗? 高岑却面色如常,这**的女人,本就全是皇帝的,要是不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的那才奇了怪了。 青玉身上不知挂着何物,每走一步都发出微小的叮当声,甚是悦耳,朱世勋正满怀期待的看着房门,于是一双纤细修长的脚映入眼帘。 朱世勋向上一望:“是你?” 青玉含羞带怯的睨了皇帝一眼,方盈盈拜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宁嫔在皇帝开口说“是你”的时候就开始齿冷。 那日青玉果然说谎! 而朱世勋却在见到青玉面容时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向脑子里涌,情不自禁的走出几步,将她扶起。 宁嫔看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她黯然的退在一边。 青玉眼波流转,将朱世勋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先呈上一叠绢帕:“娘娘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做好了。请娘娘过目。” 却是一叠五彩斑斓的绢帕,花鸟鱼虫俱都活灵活现。 青玉这话是对着宁嫔说的,人也走到了宁嫔身前。宁嫔还未答话,朱世勋却横插了一只手进来:“什么奴婢?今后断没有人再吩咐你任何事!” 如果说方才宁嫔只是齿冷,现在却是大骇!皇帝……这是怎么了? 外间的人都以为皇帝今日怕是要玩个新鲜,离的并不近。 高岑半闭着眼站在离屋最近的柱下,以保证皇帝一有召唤就能很快响应。他只闻得内室里一阵轻微的伴着铃声的脚步,而后皇上讲了句什么,就听到茶盏打破的声响。 高岑虽然猜想大概是……咳,玩儿的兴起,但床帷之事,最是无遮无拦,室内出现了锋利碎片,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高岑年纪不小,反应甚是迅速。听这动静想着眼下室内怕是已经准备就续,便亲自领着敬事房太监左介推门而入――毕竟皇帝宠幸宫女这事儿,也绕不过这位去。 如果一切重来,高岑恨不得当日不要推那扇门,就让左介自己进去完了呗! 只见皇帝高坐胡床,那眉眼清丽的宫女伏在龙膝上,肩膀不住耸动,似是在哭泣,而宁嫔则跪在地下不住磕头,额上已是青肿一片。 这是……唱的哪一出儿? 第九章 鸠占雀巢 此时想要退出已是不能,高岑硬着头皮立在门边听着天子发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玉如此可怜可爱之人,怎能由得你这等恶妇呼来喝去?”朱世勋明显的魔怔了。 可青玉不打算收手:“皇上,娘娘素日待奴婢极好,这次不过是……不过是知晓了皇上和奴婢说了句话,一时想不开罢了。” “哼!恶妇!来人!拔去钗环!降为婕妤!”朱世勋表情愈加狰狞。 饶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高岑此时也懵了。直到徒弟莫博昌轻拐了他一肘子将他惊醒,才快步上前,见宁嫔头上并无钗环,便打散发髻以示意。 护主的木兰此时也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陪着宁嫔跪伏在地不住求饶。 朱世勋想是见够了宁嫔的惨状,嫌恶的挥挥手让她们平身:“都出去!可人儿,吓着你了吧?”后半句却是对着青玉说的。 青玉从龙膝上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带着笑意:“有皇上护着,奴婢不怕。” 朱世勋皱眉:“都说你不再是奴婢了!”抬起头吩咐高岑,“明个儿给青玉安排个住处,就封为……宸妃。” 高岑听了心里暗暗叫苦:我地个爷!这青玉不过是个宫女,就算要封赏也当从采女、御女封起,哪儿有还未临幸就封妃的!都照皇帝这样胡来,这**不乱了套了! 想到这里,高岑飞快的睃了青玉一眼。看皇帝这痴迷的样儿,这青玉就算明日封不成妃,一个宝林是跑不了的。 当下便喏喏应了,至于封赏的事儿,交给皇后头疼去吧!他高岑可不敢上前捋虎须。 饶是左介见多识广,此时也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只因朱世勋还不等人退干净就抱着怀中人啃了起来。 听着内室传来的声响,刚从宁嫔被降级的宁婕妤脚下一晃,却是靠木兰搀扶才出了房门。 此时青玉鸠占雀巢,却把个宁婕妤挤得无处可去。 夜深露重,宁婕妤衣着单薄,加之鬓发散乱,衣裙又皱又脏,总要找个去处歇息才好。 木兰便说:“娘娘……小主若不嫌弃,请去奴婢的房内梳洗吧!”心中凄苦,只一句话的功夫,娘娘就成了小主,这一宫主位就要让与他人,怎不让人生气? 宁婕妤正要开口,正南那间屋子却房门大开,居住此间的王美人素绫披挂,长发垂肩,秉烛而立:“姐姐。” 宁婕妤和木兰循声望去,王美人此时已吩咐宫人将烛火燃起:“姐姐到妹妹这儿来吧!” 宁婕妤略一沉吟,便携木兰并几名贴身宫女行去:“打扰妹妹了!” 王美人清隽的脸上神态和缓,待宁婕妤走近,才小声在她耳边说:“打扰我的,可不是姐姐!” 待宁婕妤一惊向她看去,王美人却又恢复了以住清清冷冷的样子:“我不惯与人同卧,姐姐睡西次间可好?” 木兰本心中有怨,心说小主平日并没薄待于你,怎地今日落难,却要去睡下人房?却在看到布置得温馨舒适的西次间后哑了口。 “我身边伺候的人不多,这里平日是我看书作画之处,并无它用。”王美人似是看清木兰心中所想,轻声解释了一句。 木兰不禁面上一热,却原来是自己小心眼。 木兰是个爽利人,当下对着王美人就是一拜:“奴婢愚钝,谢小主不怪罪。” 王美人只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自去休息不提。 宁婕妤原本住的是永安宫东边的房子,最大最豪华。王美人和她之间有着两级之差,所住之处规格、用具有诸多差别,想着自己今后也就比眼下高一阶,宁婕妤苦笑道:“木兰,日后要跟着我过苦日子了。” 木兰整理了王美人匀出来的两套衫裙,挑了一套琉璃蓝的给宁婕妤换上:“小主说的哪里话!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您!” 宁婕妤换好衣裙,重重叹气:“没想到青玉是那样的人……” 提起青玉,木兰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亏她平时装的那样儿,好像都不大爱往主子面前凑,原来骨子里如此狐媚!” 宁婕妤忙掩住她的嘴:“有些话说不得。” 木兰刚才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才失言,此时心有不甘的答道:“是奴婢的错。” 宁婕妤整理好了,已近午夜,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换任何一个女人,被丈夫当众打脸,还带着别的女人睡在他们的床上,都会睡不着的。 宁婕妤在南屋翻来覆去,朱世勋却在东院颠鸾倒凤,好不风流快活。 左介耷拉着眼皮做着记录,一次,两次,三次……有心提醒皇帝,这新晋的宸妃方才破瓜,不能久经风雨,却又被声声拉长的颤抖着的口申口今给打消了念头。 也许……这女子天生名器? 高岑此时已经派了小宦官去福明殿报信,正无奈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芙蓉帐内云歇雨收。青玉正跨坐在朱世勋的腰上,十指如葱,轻点他面颊:“皇上~奴家好不好看?” 朱世勋一脸迷醉,眯着眼不住答应:“好看、好看!爱妃真乃绝世佳人!” 青玉见时机成熟,眼发红光,嘴嘬成圈,从皇帝身上缓缓吸入龙气。 龙气入腹,立刻流传全身,青玉只觉得四肢百骸五腑六脏无一处不通透舒爽。 呵……活过来了! 青玉此时眼中红光大盛,淡金色的龙气从朱世勋眉心处源源不绝的涌出。眼看朱世勋的脸色渐渐灰败下去,眼神变得浑浊,呼吸开始急促。青玉才不满足的咋咋嘴。 都怪那只该死的猫! 青玉想着。要不是他,自己何苦要蛰伏在另一个宿体内休养到现在! 哼。 不管怎样这宫里可不再安全了,日后要小心行事。 青玉从朱世勋身上翻身而下,嫌弃的将已昏睡过去的朱世勋往外推了推。要不是贪图他身上的龙气,谁愿意和一个老头子睡觉!少年侠客呀,温柔书生呀,哪个不好? 想着这些,青玉娇声唤道:“来人,将灯熄了吧,皇上已就寝了。” 第十章 妖精打架 左介这才将敬事房档案收好,退了出去。室内的灯暗了下来。 高岑正在院中听取刚才派去福明殿的宦官汇报,见左介一行人走出时,对他使了个眼色。 抬手让宦官停止汇报,高岑走到左介身边:“左公公辛苦。” 左介依然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道:“职责所在。”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在袖底比了个手势。 高岑看了心中一惊,七次…… 左介眨了眨眼,出了永安宫。留下高岑在夜风中发愣。 我的个乖乖! 高岑飞快的下了道命令,将皇帝和青玉明日所需的一应事物准备俱全。 永安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以皇后位置的稳固情况,福明殿自然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而福明殿内最先察觉异状的,却是彤月公主。 “春饼,你怎么了?”彤月看着眼前突然转醒并站起的猫妖问道。 那大猫也不掩饰,从喉咙里滚出一道沙哑成熟的男声:“宫内有变!”咬字生硬,似是许久未曾口吐人言之故。 彤月也严肃起来:“是……父皇?” 那大猫微一颌首,却是当先向殿外扑去。彤月连忙跟上。 锦袖也想要跟,可猫妖和修真者的速度岂是脚步虚浮的凡人跟的上的?等她追到殿外已经失去一人一猫的踪影。锦袖暗忖,此事还当早早秉报皇后。于是脚下一转,就去了主殿。 皇后得了消息也是暗惊。此时高岑的人还没到福明殿,皇后正听着眼前小宦官对永安宫那边的汇报。她正讥诮的想着皇帝的**和不专情,就得到更可怕的情报。 “可作得准?”尽管国家崇尚道学,可皇后对彤月的学习仍是半信半疑。她只当女儿家学学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术,助颜养生便好,哪想到竟能隔空感知?此时的皇后对于修真之路还没有全面的了解,也并不知道彤月这样孤身赶去其实是很凶险的。 几乎在青玉开始吸取龙气之时,彤月就得了猫妖的示警。可毕竟人小力薄,等彤月赶到永安宫时,猫妖已和青玉战成一团。 此时永安宫主屋的灯火全熄,只在院内亮着几盏夜灯。彤月四下一扫,见内侍宫人俱躺卧在地,心中一惊。 父皇! 正准备往里冲,却被一双手拉住手臂:“天子无碍。” 若这话是旁人说的,彤月怕是要反手给他一击:这地上已经躺了一片人,谁知道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但是彤月知道此人所言非虚。 “师父!” 来者正是彤月的师父。 “你在此处守候,若有人来,定要拦住!”那道人说罢飘身进殿,彤月只看到师父的道袍宽大翩飞,如同一大朵暗蓝色的花。 彤月见师父闯进去了,心下大定,专心守起门来。此时才将目光投到战斗中的二人……不,二妖身上。 只见猫妖并未化形,仍是猫形态,身体却比平时大了三五倍。脸上呲出两枚弯长的猫牙,四爪更是亮出了雪白的指甲,身体上下翻飞,动作迅猛。 而猫妖的对手则是名身披浅绿色宫装的宫女,她长发披散,面目狰狞,眼冒红光,十指更是暴长出鲜红的指甲,也在空中辗转腾挪。 那宫女是人形,手脚均比猫妖长一倍有余,因此在距离上占了大便宜。左手忽地一捞,就将地上一个昏迷的宫人擒在手中,右手在其背心一按,顿时一缕淡淡的白气从宫人身上飘出,迅速被宫女吸入口中,而她手中的宫人,也随手被抛掷于地。 “今时今日,你以为还能奈何得了我!”那妖化宫女声音尖利,眼中红光一盛,彤月只闻得“咯咯”声起,那宫女却是灵力暴涨,将浑身衣服撕碎,现出原型来。 却是一只毛色纯粹的白狐。 彤月见到如此异像,也吃惊不小。对于这等怪力乱神的事,除了自己灵魂穿越的事外,对其他的都还没有太切身的体会。毕竟知道自己救的是个猫妖,和看到妖精……呃,打架是两码事。 亲眼见到原本活生生的人被妖物侵占了躯体,彤月心中就是一阵热血涌上。这世上什么错都好犯,什么事都好回头,唯独生命只有一次,断了就无法重来。彤月此时就盼望猫妖能把狐妖击杀,此等乱了天道的妖孽,根本不配得道! 由于二妖都浮在空中,攻击方向非常宽广,四面八方都有涉及。只见半空中气劲飞舞,你来我往,很快双双挂彩。 从彤月的角度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白色毛团在不断相击,分离,间或蓬起一片血。 彤月认真的守着宫门,全身戒备着。至于倒地的宫人……实在不能怪彤月见死不救,她也不过是量力而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并不很久,彤月听到长长的甬道尽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糟糕!母后的人来了! 彤月焦急的看了看打得难分难舍的二妖,狠狠心,咬破指尖,以真气催动真元,将一束精血投入战团。 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那猫妖兽口一张将半空中一截精血悉数吞下,身量爆涨!雪白兽爪五指大张,弯刀般的利刃如急风般划下,将狐妖的腹部割出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狐妖吃痛,眼中红光大涨,口中尖啸不已,拿了蓬大的狐尾向猫妖一扫,却是转身便逃。 猫妖被扫得头昏了一昏,很快便使出法术紧紧追上。 彤月眼看二妖已经远走,忙将宫门一关,立在门前。 金嬷嬷来的匆忙,鬓发上一点珠翠也无,她神容肃穆的看着笑的可爱的彤月,心下微叹:慧极必伤。 “殿下。”虽然很担心皇帝的安危,但彤月拦在这里,金嬷嬷也该拿出见主子的态度,不能硬闯。 “嬷嬷无需担心。”彤月上前一步,凑近金嬷嬷微躬的身躯轻声道,“我师父在里面。” 听到老神仙在里面,金嬷嬷心下稍安:“既然如此,请让老奴进去服侍陛下。” “这……”里面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彤月也拿不了准。 正在踟蹰时,宫门从里被打开:“陛下现在不宜移动。”却是彤月的师父。 第十一章 皇上有恙 金嬷嬷就算心有疑虑,也知道此时也不是发问的时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于是略欠身行礼后,与彤月师徒二人错身而过,领着一行宫人内侍步入宫门。 彤月虽对师父的能力信服,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因此对皇帝的情况没有直观的了解。但想了宫中出了这样的妖孽,皇帝再是龙种,也只是肉身凡胎,必讨不了好。思及此,她略带不安的看了道人一眼。 那道人拈须而笑:“且随为师来。” 彤月走出好几步都没有听见永安宫内传来不好的响动。内里虽然忙乱不堪,但就像是皇帝夜间发了什么急症般,并无出格的地方。 才只略略隐入黑暗,道人便说道:“跟紧了!”说罢身形飘忽起来。 彤月连忙跟上。 只见道人在前方不远不近,不急不缓,将将是彤月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 几个起落,道人停了下来,正是皇宫内冷宫所在。 只见此地暗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夜风从破败的宫墙门廊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声响。更别提有些精神明失常的宫人发出的奇怪声响穿插其间了。别说一个未足十岁的孩子,若是胆小的成年人,也难免吓晕过去。但彤月却气定神闲,丝毫不被环境所影响。 其实就算道人不停下,彤月也知道到地方了。只因二妖在半空中打斗,各种法术炸出的火光实在太显眼了。 原来是狐妖带伤而逃,结果没逃多远就被猫妖追上了。 狐妖虽说有了神智,但还是太过服从于本能。方才的情形,满地都是昏迷的宫人,随便拣上几个取其生气,狐妖都能恢复些许,在重伤未愈的猫妖面前是可以占上风的。只是当时狐妖伤痛,本能的就想逃走,结果被吞了彤月精血的猫妖追上,哪还能讨的了好?眼下是渐渐落了下风。 “师父。”彤月赶到道人身边,轻声唤道,“我们要帮它吗?” 道人一眼不错的盯着战局应道:“不必。” 腹部是生灵最柔软无防护之处,此处如受重创,若不及时医治,定会痛苦而死。不过,还是那句话,若狐妖还在永安宫,遍地都是治疗的灵药,更何况那儿有当今天子。 战局不出意外的出现了一边倒,待猫妖叼着体形比自己大数倍的巨大白狐落地时,自己也因伤的不轻而脚步踉跄。 道人此时方道:“乖徒,你且助它疗伤。”后又转而对猫妖说,“这白狐虽年头不够,但一身皮毛却是难得,你将内丹取走,便将这尸首留予我吧!” 猫妖看了道人一眼,似在无语他占便宜的举动,但他眼下确实伤重在身,留下尸首也是个祸害,便取了内丹,将白狐丢在原地,走到彤月身边。 道人随手一招,将白狐的尸首收入囊中。 彤月抱着恢复原本大小的猫妖跟在道人身后,心中有许多疑问,却是没有张口。 道人将彤月送到福明殿门口:“为师就不进去了,你当知如何应对。” 彤月点点头,道人便自去了。 彤月迈入殿门,首先迎上来的是锦袖。这位大宫女此时却是全无平日端庄持重的样子,尽管面色如常,但在看到彤月步入殿门的一刻松了口气的模样,让人知道她其实心里十分紧张。 “殿下!殿下怎么一个人都不带就跑出去了?太危险了!” 锦袖虽对修真事一无所知,但此言非虚。她虽然并不深刻理解如何凶险,但直觉的觉得彤月刚才那样的行为是错误的,并不可取。 比如方才在永安宫,若彤月的师父并没有插手,那么彤月势必要参与战斗。狐妖虽说道行已是大损,但一个是重伤未愈仍威风赫赫的猫妖,一个是初学皮毛毫无实战经验的人类,会选择哪个作为突破点,一目了然。 “你看我这不回来了吗?母后呢?”彤月笑着说。她心里很感激锦袖的关心,她能看出来,锦袖并非出于私心,生怕若她出了意外,自己就要赔上性命而焦急,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忧。只是彤月不方便在此事上与她多说,于是换了个话题。 “先去见母后吧!金嬷嬷还没回来吧?” 锦袖也知道此时皇上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便闭上嘴,将彤月引进皇后的寝宫:“皇后听说皇上那样……胡来,一时气不过才派了金嬷嬷去探个究竟。” 彤月点点头,将怀中已吞食狐妖内丹而沉睡的猫妖转手给锦袖:“你也等了半晚上了,先带春饼回去。” 锦袖有心在此等候,见彤月坚持,无奈只能先回去休息。 彤月穿过厅堂,来到皇后寝室,看着这芳香满室心下喟叹:艳冠群芳又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皇帝不来,这偌大的寝宫,还不是个摆设。陪伴在身边最久的,倒是些下人。 她此时方深刻了解何谓主仆情谊。 “母后。”彤月乖巧在皇后床前蹲身行礼。 “快起来!我儿。”皇后心疼彤月幼小,有心免她礼仪,但彤月总说礼不可废,无论场合总是对她礼遇有佳。这个孩子,懂事得令她心疼,却又透着点疏离的味道。好在近两年来,倒是对自己亲近多了,有时忘形起来,还会对着自己撒娇。 彤月这礼行了不到一半就被皇后一把拉起。 彤月微仰着头,一脸孺慕。 只见皇后斜倚在朱红色的刺绣团花迎枕上,一脸沉静的望着她,温言问道:“永安宫出了什么事,要你大晚上的跑过去?”言中责备担忧之色尽显。 虽然皇后心中很想知道皇帝那边的情况,但晚一些金嬷嬷便会如实禀报。更何况,有些事,皇后觉得彤月还不是时候知道。 打发了彤月去就寝,金嬷嬷珊珊来迟。 只一个照面,皇后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 这……皇后使了个眼色,宫人们便退的干干净净,一大群人共同进退却只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和衣料的摩挲声。 金嬷嬷耐心等宫人退尽,才凑近皇后,一脸凝重:“娘娘,皇上有恙!” 第十二章 同生共死 距离狐妖被灭已经有数天,因为皇帝有恙,宫内暗潮涌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太子殿下,这正是您的大好机会呀!”一名生着绿豆小眼的官员说道。 “哦?什么大好机会,还请足下分说清楚。”中书舍人曹源眉毛也不抬的就帮太子顶了回去。 “嗯……这……”那绿豆眼怎会不知此言一出,必会落人口实,闹不好就是杀头的罪名,但他官职本就低微,此前也是因为赈灾有功才入了东宫法眼。其实说到赈灾,按他的意思,那些钱粮可不是那样出去的,还不是……说起上回出手的钱粮,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绿豆眼出身不高,见识有限,见着贵人好一段时间了,却因为腹子里实在没有墨水,不能在东宫面前谏言。在贵人面前说不上话,那和没有见着贵人有什么分别!他想起少时听说书的桥段“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把心一横:“皇上抱恙,已数日不上朝,却又不请太子监国。是否宫内有变?” 这话别说中书舍人了,就连朱景烨也不由眉尖一跳。 “大胆!”出言喝止的却是太子少保章进。 那绿豆眼话已出口,索性跪地而言:“虽说皇后是太子生母,微臣本不该生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顿了顿,又道,“三皇子也十二了。” 章进还待再说什么,上座的朱景烨终于有所动作。 他摆摆手让章进先不要说话,慢慢从座位上走下来。 绿豆眼只觉得太子慢慢走来的样子,像极了绢画里的道子,芝兰玉树一般,不知怎的,心里一阵不适。 “马思远。原玉林县县尉,因永和三年协同孤赈灾有功,封职文林郎,供职东宫。”朱景烨将两手袖在身后,在绿豆眼前站定,“谁给你的胆子,在孤面前说这些话?说!” 前面和风细雨般的叙述生平,已经让马思远大感不妙,最后那声“说”更是声色俱厉,吓得马思远不住叩头:“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微臣对太子一片忠心,不敢背主啊太子殿下,饶命啊!” “这话,你到了阎罗殿再说吧!拉下去。”朱景烨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马思远死死抠着地面,但青砖铺得平整,根本没有缝隙,他很快被侍卫拉出去,口里也开始没遮拦起来:“朱景烨!你不得好……唔……”却是侍卫拿事物堵住了他的嘴。 章进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 曹源不像章进,肚子里能藏住话,于是开口道:“殿下,这……?” “无妨。一个小角色,那边不会有动静的。”朱景烨很是不以为然。 “是。殿下。”曹源应道。 朱景烨回到上位上坐好:“不过……正如马思远的话,老三已经十二了,就连老六老八,也是可以扶持的年纪了。父皇这病的……真不是时候。” 章曹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曹源上前道:“殿下不必担忧。依微臣看,陛下只是微恙而已,休息几日就好了。” “哦?若真只是微恙,为何连孤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见?若不是母后那边畅通无阻,孤倒真要怀疑是不是刘家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朱景烨神态悠闲的样子和担忧一点也挂不上边。 章进此时方道:“圣上此番痊愈,殿下应早将婚事定下,早日大婚为好!” 听到这个,朱景烨的神态才有些许变化。他面如冠玉的脸上意外带了丝愉悦之色:“嗯。孤会的。” 从书房出来,朱景烨吩咐内侍高平:“高平,去,把前个儿得的那对羊脂玉花瓶给裴大小姐送去。” 高平应着,却不忙走,只拿眼觑着朱景烨。 果见朱景烨沉吟了一会儿,补充道:“就说送给她玩罢!” 高平这才应声而去。 朱景烨身边的另一个内侍邓荃眼睛骨碌一转,却是什么也没说。 晚间,福明殿七公主处的小宦官七喜由锦袖带着进了彤月的书房。 “太子哥哥除了这句,还有别的话没有?”彤月问道。 七喜睁着两只黑白分明大眼:“没了,邓哥就说了这么一句。” 彤月点点头,示意锦袖给七喜一只荷包:“一点小玩意儿,拿着玩。” 至于邓荃的,她另找时机给。 七喜谢了恩随锦袖出去了。 彤月却坐在桌前发起呆来。 另一个大宫女飞雨轻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彤月良久方道:“你说,我这样派人盯着太子哥哥,他会不会和我生分?” 飞雨垂了头,掩饰了眼中的慌乱:这个主子,也太过早慧。 “罢了,这话不是你能答的。你说我这个花样画的好不好看?”彤月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心里汗了一把,自己这具身体只有七岁,她最近太得意忘形了一点。 彤月在心底叹了一把,只恨在这封建社会,自己是个女儿身,诸事不便。若是个皇子,少时便能离家,修真界无甚男女大防,实力为尊,可不逍遥自在? 只恨现下只能缚在宫里,看着这些尔虞我诈,实是心苦。 正想着,锦袖回来了:“殿下。” “可送回去了?” “进风盯着呢。” “好。”彤月见锦袖容色自如,却有几分不忍,想想此事最终要说破,眼下只两位大宫女在侧,正是推心置腹的好时候,便对锦袖、飞雨二人开口解释,“那裴思懿如何对我,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太子哥哥虽说聪颖,但对男……咳,这方面的事,仍是一窍不通。若是被裴大小姐拿捏住,母后将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更枉论你我了。” 锦袖和飞雨一惊,飞雨不擅言辞,直接“噗嗵”一声跪下了。锦袖忙道:“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和殿下称‘你我’!” 彤月忙示意飞雨起身,对她二人说道:“你们都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咱们主仆要将心使在一处,日子才会好。” 短短数语,却是将锦袖对裴大小姐的一丝不忍给消磨了。 至于一贯沉默的飞雨,彤月倒是不担心。因为飞雨是与自己结下死契的暗卫。单方面对她同生共死。 第十三章 一家人 “说起来,太子殿下从前但凡有点好玩意儿,都先紧着殿下这边。”锦袖的心思玲珑,只是太过良善,此番点透,却也很快适应了新立场。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人生伴侣,怎么会一样。”彤月倒是不怕在人情事故方面,在锦袖和飞雨面前表现得较成熟。 叹了口气,彤月放下手中纸笔,描花样这种事,她在前生也时常做。小时候的林彤月就表现出对设计这方面的艺术才华。 不是自吹,若是她只穿成普通少女,靠这一门手艺也能混个吃穿无忧。只是现在这样的技能在她如今的身份和情况上来看,就成了鸡肋。 事情已说完,锦袖唤进小宫女们上茶,和和飞雨一起将画稿一张张理好,放在一侧。 “不是奴婢曲意讨好,殿下这花样子画的真好!” 彤月的书房平时用的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书房的笔墨均由锦袖在打理。 擅长女工的曼如凑头过来看了一眼,道:“殿下,前几日您说要给皇后娘娘做只荷包来着,要给奴婢绘个花样来着,是哪一张呀?” 彤月汗了下,她真忘了这事。 于是对锦袖说道:“先别忙收。我找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翻了张西府海棠的出来,“就这个吧!” 曼如呶呶嘴:“殿下,不是说好了牡丹的嘛。” 彤月还没接口,锦袖斥道:“拿了快去办差,挑三拣四的。殿下让你绣什么就绣什么呗!” 曼如吓的拿了花样子垂头退下了。 彤月笑道:“锦袖越来越有样掌事官女的样子了。” 嘴快的临芷接口道:“可不是嘛!就算在慧心姐姐面前,锦袖姐姐也不输她呢。” 彤月知道,慧心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因为自己还未分殿居住,这殿里的掌事大宫女就只有皇后身边的慧心和慧雯。锦袖的品级得等她有了夫家,出嫁了才会擢升。 哎,想那么远干嘛?她现在的目标是努力修行,像俗世女子一样画画花样写写字,也不过是为了用书房有个遮掩。 在彤月的理解下,得道成仙,便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是不是说,如果成了仙,就能回原来的世界看一看呢?她不要求能回去生活,毕竟她的身体肯定已经没有了,只是她放心不下寡居的母亲,还有失散已久的哥哥。 成了仙,就能回去看一眼,说不定还能帮上一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一年多来,彤月抱着这样的信念努力修行,进步飞速。彤月身处深宫,身边并无同龄的修真者,唯一有联系的师妹迟暮又是个举世无双的奇才,因此她还不知道,自己的速度已是非常逆天,还仍觉得比不过迟暮而时常懊恼。 说起迟暮,最近忙于给猫妖治疗和太子的事,都没有和她联系过。 有些事师父不会和她明说,猫妖又陷入了沉睡,有什么比向嘴快的小师妹打听更方便呢? “小师姐,怎么想起找我聊天呀?”迟暮的口气一贯轻松活泼,让人听了就心生愉悦。 “向你问个事儿。”彤月却没有迟暮的好功力,只用玉简传讯,自然是能多简单说就多简单说。 “不是吧,你大半夜的还在练功啊!” “自然不是。有师父在身边还用问你啊!” “哦那什么事儿,说吧!”迟暮豪气干云,一副什么事都包在她身上的样子。 彤月便将宫内的狐妖一事讲给她听。 迟暮听了也觉奇怪:“按说皇宫内是有龙气庇佑,妖邪勿入才对。怎么听你所说,像是进了不止一个?哎呀那皇宫肯定很热闹!我还没进过皇宫呢!”言下大有也来凑个热闹之意。 彤月忙打断她飞散的思路:“就是这样才要找你啊!师父不和我说,我也不好问。” “哦……这样。那你等我消息吧!”迟暮痛快的应下了。 彤月倒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她对这事实在是两眼一抹黑。毕竟她修行尚浅,若有万一,说什么都晚了。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把调查狐妖的事拜托给迟暮,彤月把目光转回宫里。 皇上有恙,已有数日不上朝,对外只说是伤风。除了皇后,其他嫔妃和子女一概不见。这不是个好消息。 皇后也非愚钝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引人误会的事呢? 正想着,宫女来报:“殿下,金嬷嬷来了。” “快请。”彤月欢欢喜喜的迎上去,“嬷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母后有什么事吩咐么?” 金嬷嬷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笑道:“娘娘并无吩咐。老奴今日就是来看看殿下。” 彤月心想,定是有关父皇。便让小宫女端了椅子:“嬷嬷坐。” 金嬷嬷一看是个带背的,忙摆摆手推辞了,自寻了张小杌子坐下。 彤月心下叹了口气。金嬷嬷年纪大,把皇后当女儿疼着,自然把她当外孙女疼。而慈祥的金嬷嬷也让彤月想到了上世的外婆,都是打心眼儿里的对她好。对于这样的老人,她实在无法把她当下人仆役一般使唤,人前人后都敬着。可金嬷嬷却很是本份,人前人后都态度谦恭。 罢了。 “嬷嬷请用茶。”却是那个因春饼走失而焦急的小宫女。 连彤月都忍不住想夸她机灵。 “老奴听闻,裴相家大小姐芳辰将近。据说会在京中的靖桐别苑举办……嗯,仲夏夜……联谊会?”金嬷嬷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奴年纪大了,记这拗口的名字有点儿困难。殿下勿怪。” 彤月忙道:“怎会。”心里不禁想到,裴思懿明年就将及笄,看来是已经内定了及笄后便要嫁入皇家。按她的性格,这次生日定会大操大办,以纪念最后一个少女的生日。所谓联谊会。不就是单身派对嘛。无聊的女人,当自己是个男人不成? “裴大小姐给宫中也下了帖子。但宫中并无适龄的公主,娘娘是说,让殿下代娘娘去道个贺,毕竟……”金嬷嬷想了想,还是说下去,“也快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谁和她是一家人! 第十四章 仲夏夜(一) 六月十八,靖桐别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望着满苑的紫薇,心里倒是起了游兴。回头对锦袖说道:“一会儿送完贺礼,你留下来打听打听消息。” “是,殿下。” “飞雨,裁云,笑霜,奉雪。”此次出行,彤月却是一气点了四名女性暗卫随行,“你们跟着本宫,好好逛一逛。” 想那裴思懿也不会出些什么弄脏了她裙子送她去换衣服结果安排哪个男人撞见又被人发现的旧点子。 虽然这个点子真是无往不利的好用。但,抱歉了。本公主今年才七岁。 此苑名靖桐,自然是靖了桐花之意。满园的朱槿和紫薇争相开放,花繁似锦。就连草地间的石子路边,也满满的植了寥花,红艳艳的一串串迎风而颤。 盛夏最惬意的去处,当属莲池畔。靖桐别苑的主景点,就在于位于苑正中的巨大莲池。水是活水,引自盈宝溪,池中有岛,有亭,有九曲桥,能撑舴,能渡舟。池边有台,便于贵人水中观戏。池中靠近岸边是白的、紫的睡莲,间或点缀着黄灿灿的菱角花。池中央是亭亭碧荷,此时都正值花期,碧浪滔滔中,粉白相间,香远益清。 在莲池附近,有厢房掩映在浓绿树荫下,房前遍植玉簪,在此地夜宿,能得香眠。 今日的仲夏夜,顾名思义,是在夜。裴思懿令人准备两只大船并几只小舟,众青年男女分离,分乘两只大船泛在池上,以艺传情。 至于小舟,则是给一些有特别打算的公子准备的。 “殿下,池边栈台似有古怪。”理应灯火通明之处,却最为晦暗不明。奉雪最为细心,目力最好,一番打探后向彤月回报道。 “放心,我不往那里去。”彤月高估了古代的状况。再是灯火照明,也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这黑摸摸的,游的哪门子园啊,“贺礼也送了,面也露了,回……” 彤月本想说回宫吧,却被一阵突然暴起的妖气给吸引了注意力。 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突然间就出现在那儿了。彤月彤月循着感觉望去,还真是莲池边的栈台。 这下可不好办了。 她倒是不想管来着。可是…… “锦袖呢?还没回来么?”彤月转而问飞雨。 飞雨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未曾。属下去找找!”她与锦袖最是相熟,由她去寻再合适不过。 “也好。”彤月轻叹,想来她是被绊住了。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才好。 可在见到裴思懿带着几个健妇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彤月就知道,她还是把人想的太简单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在找什么呢?哦瞧我问的。”裴思懿身形高挑,颇有居高临下之意,“自然是找那个贱婢。” 彤月面无表情,心里飞快的计算着飞雨离开的时间。 只要先找到锦袖,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这事是她的错,只顾着锦袖沉稳有头脑,就忘了她并不如四名暗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而已。若是锦袖有什么事,那她难辞其咎。 “我劝你别白费工夫了。”裴思懿自大的口气连身边的健妇都有些听不下去。她们不过是些粗使的婆子,今日得小姐吩咐来办事,并不认识彤月。但靖桐别苑内正办宴会呢,来者皆为贵人,眼前的小小姐虽然年龄尚幼,但瞧着穿着打扮,也是贵不可言的。婆子们对视一眼,都觉得还是闭紧嘴巴。这小小姐她们吃罪不起,可裴大小姐更是不好伺候啊! “那贱婢倒是个会办事儿的,只可惜不肯听命于我……”裴思懿想靠近彤月,却被裁云和笑霜挡在一臂之外。 裴思懿睃了二女一眼:“二位姑娘好身手。”心下明白这恐怕就是皇室暗卫了,心下嫉恨。因这暗卫是比裴府私养的死士还要高明的存在,就好比刚才离开的飞雨,裴思懿没少忌惮她,也是见她离开了方才靠近彤月,只是没想到彤月如此大手笔,此番赴宴,竟是动了不止一名暗卫。 彤月一言不发,其实心急如焚。她并不清楚,为何自己和裴思懿的恩怨会绵延至这一世,重视生命的她更不希望有她人被牵扯其中。 此时一直贴身保护彤月的奉雪身形忽然一顿,附在彤月耳边说:“殿下,飞雨有消息了!” 彤月心情大好,自己终是赶在裴思懿前。 也懒得和她再说什么,却是突然转身而去。 裴思懿愣了愣,心想我狠话还没放完呢,你怎么就走了?转念一想,林彤月进了皇室,浸淫日久,不把奴婢当条命了,也是大有可能的。啧,还以为她有多纯良,不过和自己一般。枉了那贱婢对她一片忠心。 那群婆子中有个夫家姓马的,见彤月一行人走远,迟疑上前道:“大小姐,戏还演不演了?” “演,怎么不演?”林彤月,你这具身体虽然年幼,可别忘了这世上有种变态,叫做恋童癖! 此时的彤月在三女拱卫下快速向飞雨所述方向汇合。 却在行进了近一半路程的时候,有了变故。 “殿下!飞雨告急!”奉雪面色发冷,将她本就清标的脸孔显得更加冰冷。 “走!” 奉雪领命提速,裁云和笑霜仍紧紧跟在彤月身边。 又行几步,忽觉前方灵力暴起,彤月脸色大变:“我先去,你们速来!”身形一晃,竟是用起了道法,瞬间便没了踪影。 裁云、笑霜只来得及对眼前的空气回了一声“是”。二女惊诧的对视一眼,提起内力,奋力赶去。 彤月赶到栈台时,锦袖浑身湿透,衣衫不整的仰面倒在血泊里。她顾不上去查看锦袖的生死,只因飞雨浑身浴血,奉雪也只比她好一些,身上诸多伤口,鲜血淋漓。此时飞雨持剑,奉雪出掌,正与一团黑影战成一团。 邪祟! 彤月随手打个结界,真元一滚,全身火热,自细幼双掌处迸发出一团灼热气流就加入了战团。 那黑影想是十分虚弱,连个像样的形都未化成,先是被两名人类暗卫联手相抗,尚能游刃有余。几欲逃脱之时,却被彤月热掌一击,尖啸一声就消散成无数黑团,却被结界困缚其内,焦急冲撞不止。 彤月双掌又起,热力加倍,兔起鹘落间,将那些意图逃跑的黑团尽数融尽! “殿下!”此时裁云、笑霜已赶到,彤月收了结界,二女紧抢几步上前唤道。 ps:写这章的时候围脖上曝光了个案子,平顶山2岁小草莓长期被托儿所园长丈夫性侵导致生殖器官破裂,却只以猥亵罪被判4年半。 很愤怒! 第十五章 仲夏夜(二) 且说锦袖得了彤月的令,便在宴席间游走了片刻。待各家少爷小姐们都上了小舟,驶离岸边,她便想回到彤月身边,却在半道中被人截住。 “见过武安侯世子。”锦袖蹲身行礼。 眼前的人年过弱冠,头戴白玉冠,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上挑,一身鸦青色雨丝锦圆领袍,中用藏蓝色蝠纹锦带束出腰身,身形颀长,当真是富贵逼人**倜傥。正是当今天子胞妹清宁长公主与武安侯之嫡子,尉迟俊智。算起来,与彤月是姑表兄妹。 尉迟俊智在京中大大有名,与年纪相仿的定国侯爷胡茂德、安国将军潘承筹和南阳书院的授师晏永年,并称为京都四俊。 他生得并不十分英俊,但一对入鬓剑眉像极武安侯,平添几分英气,又生性温柔,惯是个怜香惜玉的,更兼之尚未娶妻。莫说蓬门贫女都曾幻想得其青眼飞上枝头,就是在朱门绣户的少女心中,也是不错的良配。 只是,武安侯世子拦她做什么呢?锦袖想不到。 “免礼。我认得你,你是彤月表妹的宫女。你叫什么?”尉迟俊智不愧温柔公子之名,说话语气温和有礼,让人心生好感。 “奴婢锦袖。” “唔,锦袖。你随我来。” 这……锦袖为难抬头,尉迟俊智却已率先走在前面,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想是世子有事吩咐,但,不应该啊!世子的小厮呢? 裴思懿身份高却不贵,入宴并无将小厮丫鬟留在二门外的规矩,更何况此时各人均已入池,这武安侯世子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 短短数息,锦袖脑里已转了无数念头。 清宁长公主素来与皇后嫂嫂关系不错,尉迟俊智少时也常往来宫廷,和彤月的关系也算和气。体谅她身为女子,步伐不大,尉迟俊智走得并不快。锦袖在跟随的过程中叫住过路的一名裴府下人,托她给彤月带个口信。那丫头看着挺机灵的,锦袖微微安了心。 谁想那丫头根本没有按锦袖说的做,反将此事禀告了裴思懿邀功。 裴思懿笑了笑,让人赏了这个丫头。 她喜欢听话又知趣的人。 “走吧姑娘们,好戏上场了。”裴思懿吩咐了心腹丫鬟先行一路布置接应,自己领着一众有力气又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仆妇另行一路。 谁曾想彤月跟本不上当。 不过锦袖还捏在她手里,不怕彤月不赶过去。 尉迟俊智确有事吩咐锦袖去做。原本他今日是带着小厮的,只是平日用惯的那个早起闹了肚子,今日带了另一个不常带在身边的,这会儿子被他派去寻个事物,还未回来。而他想要做的事,又不方便自己直接出面。 “锦袖,我作了首诗想赠与郭家二小姐,却又不想被此间主人知道,你可愿帮我一回?”裴家只有裴思懿一位适龄小姐,但裴家有个表小姐,对尉迟俊智十分爱慕。 此番夜宴,裴家也有撮合他们的意思。奈何尉迟俊智其实心有所属,又不想待表小姐表白时当面拒绝给人难堪,便迟迟不上船,想先和郭家二小姐郭嘉珍处讨个态度。若她有意,他便公开示爱,惹她无意,他便悄悄离去,即不伤表小姐的心,也不下自己的脸面。 锦袖一听只是寻一个小姐传句话就觉得奇怪,不过听到后半句倒是了然。裴家的表小姐心仪武安侯世子在帝都已不是新鲜事,宫内也有传的,只说表小姐胆大心热,世子又不忍拒绝,这事也就在早晚了,没想到武安侯世子却另有所想。 裴家办宴,下人自然是向着裴家的,而锦袖是唯二的不会破坏世子安排的人。那个唯一是不知道绕哪儿去了的武安侯府小厮。 锦袖想着,眼前这位主儿是殿下的表哥,她一个宫女还是受得侯世子的使唤的。便应下了差事。 此时大船已驶离岸边,有些特殊准备的少爷们还在陆续登上小舟,仆役来来去去,锦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忙碌的大家注意。 锦袖得到裴府下人相助,拨了一个会使橹的年长男仆将锦袖送至大船处,锦袖顺风顺水的拿到了郭家二小姐的回音:她愿意。 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让锦袖放松不少,向临时客串船工的男仆示意后,锦袖提着盏气死风灯坐在舟头,准备返岸。 老仆手稳技术好,小舟在水面轻快划过,还专门绕开了开得繁密的睡莲丛。锦袖正想着这老仆还是个怜花之人,却听身后粗哑声道:“阿嫣……” 她只当老仆是与往来小舟上仆役打招呼,并不在意,舟却停了。 锦袖一惊,起身回头,却见那老仆容色奇异,似是中了某种致幻的药物般露出迷醉的表情,并向她伸出嶙峋的右手:“阿嫣……” 阿……烟? 锦袖只能确定这老仆不是在叫她,其余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只是眼下不是发呆的时候,她将灯提高了些,沉声应道:“老伯,我不是阿烟!” 小舟短小,老仆只几步便来到她身前:“阿嫣……” 锦袖心下大急,匆忙四顾,却发现最后未驶离岸的小舟方才都已与她们错身而过,划得远了,而她这只小舟离岸边尚有距离,她又不会水。 正张口欲呼,老仆粗糙大手伸来:“阿嫣!”这一声叫的却是凄苦,锦袖一呆,衣袖被老仆揪了正着,她忙呼救:“来人呐!救命啊!” 不呼还好,一叫出声,老仆手下一用力就将锦袖的衣袖拽了一片下来,露出莹白一截手臂。 锦袖羞恼欲死。 那老仆还不罢休,两手紧抓住她肩膀,低头深情呼唤:“阿嫣!你果真恨我!” 锦袖乍被男子近身,呆了一呆后拼命挣扎,同时更是大声呼救。 岸边已有裴氏的仆役赶来,有几个正乘舟而来。 小舟窄小,锦袖和老仆在舟头一个扭打,就将二人均送至水中。转瞬间,舟翻灯灭。 仆役们惊呼,几个会水的开始脱去衫袜,向二人落水处游去。 第十六章 仲夏夜(三) 落入水中的锦袖手足僵硬,双腿更是被长及脚踝的纱裙紧紧裹缠,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往池水深处直直沉了下去。 那老仆水性极好,甫一落水便向水面浮去,却在看到锦袖不会水性后毅然返身潜下,想要将锦袖拉上来。 锦袖掉入水中后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呼吸着。湖水从口鼻中涌进气管,最后一口空气都被呛了出来,她慢慢失去了意识,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仆双腿用力踩水,眼看就要够到锦袖的身体,却有一团黑影从池水深处窜上,将锦袖用力扯下。老仆追了一段距离,越往深处只觉得头晕目眩,再憋不住气了,不得已先向池面浮去。 在池面上搜寻的小舟很快荡了过来,老仆刚爬上船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一左一右扭跪在地。 湿透的衣服勾勒得老仆的身形愈发的佝偻,他就这样不言不语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裴家会水的三、四个仆役先后在莲池中扑腾着找了许久,都没看到锦袖的身影,只能无奈的上岸。 裴家管家是个高壮中年人,健硕有如士兵。他见天色已晚,水面能见度尚低,水底更是一片漆黑,便下令暂时放弃搜寻。 不过是个丫鬟。 这个时候在此地来往的,要么是他们裴府的人,要么是较晚登舟的那些公子的人。若是裴府的,那自然好办,若是这些公子哥儿的……管家笑了笑,今晚夜宴的含义,宾主皆知,此时还能带着丫鬟来的,不是个真风流的便是个荒唐的。一个丫鬟而已,最多再补几个美婢便是了! 此时裴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来此,见如此纷乱场景,不由疑惑:好像和小姐说的不一样啊? 一问方知,是个老仆将锦袖给弄水里去了。不由气恼:这坏事的老东西! 此时老仆身边俱是人,婢女不好近身,便狠狠甩了个白眼,也不管老仆接没接着,便转身而去。 裴思懿听到消息也是一阵无语,安排的好好的,被个老货给弄砸了。 对于斩去彤月的左膀右臂,裴思懿其实是不太敢的,毕竟皇权大过天,她很惜命。何况林彤月和她的仇,不至于参合进人命。她只是想羞辱羞辱她。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晚了,锦袖已经没了命。 人们常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这话一点不假。放在林彤月和裴思懿这对上辈子的好闺蜜身上更是合适不过。 用锦袖牵制彤月,这是一个好招,只是被人无意改了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裴思懿暗想,锦袖命断靖桐别苑,她和彤月之间,也真正成了死局,自此时起,不死不休! 后来发生何事,裴思懿并未亲见,只听下人回报说锦袖溺水而亡,彤月公主回宫时脸色十分苍白。她恍惚地想起当年接到自己喜帖时林彤月的脸。 定了定神,裴思懿将回忆放在一边。都算上辈子的事了,想这些干什么,想想怎么过好眼下才是。 “小姐,老爷来了。” “爹爹~”对于这位便宜爹,裴思懿相当满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对自己疼宠有加。裴思懿平时都哄着他,在裴府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爹爹坐,春岫,上茶,拿那只青瓷瓮里的。”裴思懿甜笑着对裴想撒娇,“爹爹好久没来看女儿了。” 裴府的外书房可不是她能随便进的,裴相又鲜少去内书房,这段时间裴思懿都忙着仲夏夜的夜宴,父女二人却是好几天没见上面。 “都下去吧。”裴相坐定,却是连女儿的心腹婢女都遣走了。 裴思懿心中忐忑,不明其意:“爹爹?” “靖桐别苑的事,为父已尽知。”裴相抿了口茶道。 裴思懿揣测着裴相的意思,不是“已知晓”,而是“已尽知”。不敢再往下想,裴思懿“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爹爹!女儿知错。” “谋害皇亲,谁给你的胆子!”裴相眉眼清隽,但居上位已久,此时不怒自威,连裴思懿都打了个寒战。 “女儿,女儿……女儿真没有这胆子,谋害什么,都是妄言!七公主为人十分跋扈,女儿只想教训她一下。” “跋扈?”裴相冷笑,“七公主才七岁,能跋扈到哪儿去!分明是你不怀好意在先。” “爹爹!”裴思懿几时被这么重的话说过?当下不满的叫道,“爹爹怎么胳膊肘向着外人。” “混话!什么外人?那是你爹爹我的主子!” “……”裴思懿不敢回嘴。心里却想,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我们全家都得是林彤月的狗吗?不,我不要! “那将七公主的大宫女推下水的老仆”裴相收了收怒气问道,“是你找来的?” “是。那老仆是个外乡人,年前才到的帝都,在此地没根没基的,女儿是想……” “好了!”裴相一阵头痛,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她知不知道那老仆是什么人?就敢往家里带。 “此事为父会处理。若是有人问起,你一率说不知道。”裴相面色如常道。 “……是,爹爹。”裴思懿心中疑惑更重,但看情况,裴相是不会告诉她了。不过,这事裴相接了去,自己就不必操心了。 送走裴相,裴思懿发起了呆,到底有什么是自己疏忽了的?春岫小心问道:“小姐,老爷说了些什么让小姐如此烦恼?” 裴思懿瞥了瞥春岫,忽然计上心来:“是这样,你过来……” 打发春岫出了门,裴思懿叹了口气,春岫,你莫怪我心狠。 很快,晚间就收到了春岫失足落入水池的消息。 事情是裴夫人身边的王婆子来报的,但裴思懿知道,这王婆子是裴相的人。 “劳烦王妈妈了。”裴思懿装模作样的抹了抹泪,让新提上来的一等丫鬟夏铃拿了金瓜子给她。 王婆子只略看了看便收了。 裴思懿暗暗点头,裴相手下的人果真稳妥。 王婆子寻了个由头出了二门,向裴府管家回道:“事情办妥,小姐反应很正常,像是早就知道似的。这是得的赏。”说着将金瓜子呈在手上。 第十七章 憋屈的公主 裴府管家看也不看王婆子手里为数不少的金瓜子一眼,淡淡道:“这事你办得好。小姐赏你的就收下吧!好好办事,日后有你的好处。去吧。” 王婆子点点头自去了。 裴府管家闲闲的踱着,穿过花园,来到外书房前,一收方才闲适的神色,恭恭敬敬道:“老爷。裴安有事禀报。” 裴相像是等候已久,扬声道:“进来。” “是。” “老爷。”裴安把方才王婆子所说报与裴相知晓。 裴相点点头,心道这个女儿果然颇有城府,又狠得下心,想来进宫没太大问题。便问起更重要的事:“赵廉那边怎么样了?” “那老东西嘴可紧,身子又弱,下边怕把他一鞭子抽死了,一直没大敢上刑。” “谁让你们用刑的。” “是小的自作主张,小的该死。”裴安看裴相并没多大怪罪之意,也就嘴上讨了几句罪了事,“不过依小的看,赵廉怕是误将锦袖姑娘当做了……前朝的丛皇后。” “哦?” “小的也亲去看过,那赵廉嘴里一直念叨什么……阿嫣。可不正是前朝丛皇后的名讳?” “丛嫣吗?”裴相了然,若是这样,赵廉会去拉扯锦袖也不算奇怪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百姓们可能不清楚,但裴相可是从了开国大帝朱承业的龙,自然对前朝秘辛多有了解。 前朝皇帝上赵下谦,却不是裴府地牢中的赵廉。 这两兄弟乃一母所生,感情非常好。年少时白龙鱼服,在江南识得一个小吏的女儿,惊为天人。 此女正是后来成为前朝皇后的丛嫣。 当时丛嫣家人并不知二王身份,便坐看二龙争凤,想择优而取。 谁知在兄弟间的明争暗斗中,赵谦使了个巧儿,一道懿旨遥遥南下,却是前朝皇太后赐婚赵谦与丛嫣。把丛家吓了个半死的同时,还让赵氏兄弟反了目。 自古红颜多薄命,那丛皇后死的时候赵谦还未登基,皇后之位也是后来追封的。这赵谦却不是个痴情皇帝,登基没几年就另立新后。因着新后着力打压前妻的痕迹,丛家又确实太过卑微,以至于让丛皇后唯一嫡出的女儿生在皇宫却如在乡野,竟无人问津。改朝换代之后,更是不知流落何方。而天下人也大多只识前朝皇帝后立的肖皇后,结发元配丛皇后却鲜有人知。 想不到最后记得丛皇后的,居然是人权俱落的赵廉。令人不得不叹服人生奇妙。不知前朝丛皇后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一片芳心所托非人? 裴相与裴安唏嘘了一番前朝美人,很快打住,问道:“赵廉的身份,还有谁知道?” 裴安明白,这是要灭口了:“除了老爷与小的,还有两名审他的侍卫。” “做的干净点。” “是。”裴安应道,又问,“那赵廉?” “一起!”既然把女儿的事揽了来,就必须让根断在这里! 裴安领命而去。 走在路上,裴安想着,抓着这么一条大鱼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实在有点憋屈。但现在天下已稳,谅那些余孽翻不出大浪。更何况,以赵廉后来的荒唐,就算前朝还有些乱臣贼子想光复,也不会挑这么一个主儿。当年太祖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围宫时将肖皇后及一众妃嫔的儿女侍婢都杀尽了。若是前朝还能有什么隐患,恐怕还得落在前朝丛皇后的女儿身上。 但那位公主……裴安思索着,那位公主,相传义军围宫前就不知去向,只因她在宫里的存在感太低,竟是连爪牙满宫的肖皇后都未曾察觉。 若是前朝势力找上她,裴安觉得倒是她的不幸。未曾享过富贵,贵为公主却像个小宫女一般辛苦生活着,出宫后却要背负起整个朝代的野心。 还能有比她更憋屈的公主吗? 此时的彤月也很憋屈。此次赴宴,她失了最得力的丫鬟,虽然手刃了那妖邪,但锦袖好好的怎么会被妖邪无声无息的拖入水中? 人心有亏,才会招引邪祟。 “我儿,锦袖的后事已让人办妥,她的家人也会得到供养。你年纪小小,莫要心思太重。”皇后脸带忧色的劝着自己的女儿。 “母后。”彤月将脸抬起,面有戚容,“女儿知晓。” 唉。这个女儿,太过早慧。也幸好有老神仙从旁引导,不然怕是要夭寿。 “早些歇息。”皇后起身回殿。 彤月将皇后送到门口,复转回来,一脸平静:“奉雪的伤势如何了?” 飞雨答道:“虽伤的重了些,但有老神仙所赠的灵药护体,休养些时日便好。” 彤月点点头,将飞雨召到身边:“这几日辛苦你了。” 锦袖去了,彤月却沉浸在悲痛中,完全不理会新提女官的事,身边大小事宜都由飞雨把关。但飞雨最擅长的还是以武护主,一时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我新提了女官上来,日后你还如往常一般。”彤月说完自己先顿了一下。如往常一般,怎么能如往常一般? 彤月心中长叹:裴思懿,你非要如此逼我! 扬声叫过候在门外的蕊珠:“飞雨,这是蕊珠,你平日也常见的。日后你二人好生办差,互助友爱。” 飞雨一见是和锦袖相熟的蕊珠,腼腆地露了个笑:“是,殿下。”要是换个不熟悉的人,她还真会不自在。 蕊珠年龄尚小,今年只十四,却是比锦袖还小六岁。能以豆蔻之龄与锦袖交好,可见也是个沉稳的。她双目微红,想是私下没少为锦袖掉泪,但仪态大方毫不出错,是个能藏住事的。 彤月身边的大宫女中,临芷嘴快,曼如心高,都不是能当大任的。皇后想将慧雯拨过来使唤,被彤月婉拒了。皇后身边用人才要紧,挑人又更难,这时候去了个慧雯,总要立时找人补上,谁知道哪方的探子要借空儿钻进来? 若是有心使坏,纵道彤月法在身,不能时时伴在皇后身边也是枉然。 “春饼呢?”打起精神的彤月想起好几日没见猫妖了。 第十八章 东璃质子(一) “碧双抱着呢。”蕊珠微笑答道,“碧双最近同春饼越处越好了。” “是嘛?”彤月也觉奇怪,那猫妖平日不常近人的。 “是呀,殿下不知,春饼喜食桂花糕,偏奴婢和锦袖姑姑都不爱吃甜的。碧双嗜甜,春饼和她玩儿的可好呢。”说起春饼,蕊珠语气里也带了笑。 “嗯。”彤月看大家慢慢有了生气,心里也平静下来。 这天晚上帮猫妖疗伤的时候,彤月发现猫妖的内伤竟好的差不多了,想来是吞服了白狐内丹的结果。 说起白狐,彤月想起迟暮和她说的话来。 “这事说来话长,听说青丘那边儿快要打起来了。好像是白氏去质问涂山氏当年有人作法相召,为何不去。后来他们白氏的族人应召而去,却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说这一切全是涂山氏的不作为引起的。两家闹的厉害呢。” 就在这件事之前,彤月对于狐妖的认知还存在前世的传说上。例如候着大禹的涂山氏,商后妹喜,纣妃妲已,周末褒姒,春秋骊姬……都有传言是狐妖。但以当时的彤月看,全是当权者无能的推诿之辞。 可穿越到了西琉后,彤月一贯以来的信念被动摇了。自己是灵魂出体,师父又是九霄仙人,身边还有个猫妖……这一切都让彤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真实感。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是不是在做一个冗长的迷梦? 走了会儿神,彤月收心认真修炼。 不管是不是梦,都没有放纵自己恣意享受的道理。要知道无论生活还是修行,本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至于白氏的愤怒……就先让涂山氏挡着吧!猫妖在她身边一天,她便与它同进退一天。 …… “皇妹。” “太子哥哥!” 彤月扬起真诚的笑脸看着从明媚阳光下慢慢走到眼前的少年。 剑眉星目,身量颀长。 她失散已久的哥哥,是否也曾如眼前贵气逼人的少年一样,有过张扬的青春? “太子哥哥见过母后了吗?” 朱景烨点点头,习惯性上前牵起彤月的手,二人向御花园中走去:“已见过母后了,正要来看你。” 太子身后的内侍高平欲言又止。身边的邓荃小声劝道:“太子殿下与彤月公主是亲兄妹!” 可是……彤月公主再过些时日就要满八岁了呀!高平心里想着,却还是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朱景烨没有发现后方内侍们的小动作,耳聪目明不同凡人的彤月却听了满耳朵。 高平这人真是,典型的急功近利。 虽说裴思懿几乎可以敲定是未来太子妃,但现在就投靠过去,在彤月眼中无疑就是背主!上一世的哥哥彤月无缘得见,这一世,她一定要守好她的家人,不让父母分离,不让兄弟离散! 兄妹二人说笑着,来到皇次子朱景曜的住处。 “二弟。” “二哥。” “你们怎么来了?”正在书房中练字的二皇子见到二人,十分开心。 “二哥哥成天把自己闷在书房里,都快变成书虫了!”彤月先走进去,看着满地的纸稿摇头。 朱景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时……就忘了。” 朱景烨接口:“这哪儿是一时就忘了呀。孤一路可是听彤月说了啊,你成天把自己埋在书山里,都不陪彤月玩儿。” 施施然坐在椅上,朱景烨环顾着满是书香的房间:“说起来你这儿书籍确实多。二弟啊,上进是好事,可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又不要你考状元!” 本是句玩笑话,谁知朱景曜却认真答道:“我是想考个状元的。” “啊?”惊讶的却是彤月。这个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书迷,不爱运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他真有参加科举的想法。 “你呀!”朱景烨却不以为意。只笑笑了事。对于这个沉浸在学问中的二弟,他是又欢喜又遗憾。 欢喜的是他好像只知道念书,一心做学问,对于一些帝王之术啊不太热衷。遗憾的是太过于沉迷其中,若是日后他得登大宝,就凭对世故一窍不通的朱景曜,怕是不能给他带来助力。 不过,能满足第一条已经足够。若是像老三那样,才真令人放心不下。 “说起来老三只比你小一岁吧?孤听闻他能拉两石弓了。”不能给自己助力也罢了,好歹有个自保能力吧?朱景烨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细瘦如豆芽菜的少年。瞧他瘦的! “三弟好厉害!”朱景曜一脸赞叹之色,把同室的两位龙子凤孙噎了个够呛。 彤月默默抚额,这个二哥,说他傻吧,也不傻,才十三岁年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是神童也不为过了。但是在人情世故上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朱景烨也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二弟,由衷的赞叹自己的敌人,这是怎样一种精神!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笑语:“谁在夸我厉害?” 书房中众人闻声转过头去。 见到来人,彤月脑中一行大字飘过:白天不说人,晚上莫说鬼。 只见朱景铄身着朱红锦袍,金冠玉带,迈步而入。 “太子、二哥、七妹。”朱景铄的进入让房内光线一亮,彤月心下皱眉。不知怎么,她就是不喜欢他穿红的样子。 朱景铄的到来打破了兄妹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彤月甚至觉得身边都为之一滞,而后流转起来的感觉就变得有些微妙。 “三弟你真是太厉害了……” “哪里哪里二哥你才是有才华……” “哦这个原来是这样的……” “哈哈这是父皇亲自教我的……” 朱景烨和彤月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什么时候三皇子和二弟走得如此近了! 这种事情彤月自觉难以插手,而朱景烨此时才感到了平日里对这边疏忽了太多。 他最近太执迷于揣测上意和讨好裴家大小姐,虽然心中对两个弟妹的关心不曾减弱,但有些事情确是难以顾及。岂料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三皇子居然就和二弟打成一片了! 这都是我的错。朱景烨在心中自责道。 彤月也自责不已,太子哥哥这样的,正是她心中设想的理想哥哥,过于看中太子哥哥,无意间就疏忽了二哥。更何况前段时日又是救治猫妖,又是锦袖落水身亡,弄得她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其他。 “哦聊了这么久都忘了。”朱景铄仿佛恍然大悟般想起个事儿似的一拍桌角,“皇甫,进来吧。” 只见门外走进一个与朱景曜、朱景铄年纪相仿的青袍少年,深深一揖:“东璃皇甫君霆,见过西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七公主。” 第十九章 东璃质子(二) 朱景烨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挂起热情和煦的笑容道:“原来是五皇子,快请。” 彤月则是浅浅一福,半垂了脸道:“五皇子。”随后对三位兄长们请辞,“妹妹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说罢从容而去。 朱景曜则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方“啊”了一声:“你是东璃国……的……” 这是句废话。但总算没把“送来的质子”这样的事实宣之于口。 皇甫君霆不卑不亢的应道:“正是。此番我国遭此大劫,我父洞察先机,提前将我送入西琉,以求陛下庇佑。” 明明是个可有可无的皇子,无奈送来当质子的,却被他说得好像他是东璃国皇帝最为疼爱的儿子似的。 朱景铄饶有兴味的看着皇甫君霆。 说的倒好听,其实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瞧他身上穿的,忒地寒酸。东璃果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哼,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会答应出兵相救?不过也好,我正好缺个玩意儿。吃我一个下马威,看你还敢不听话! 朱景曜喃喃道:“你一定走了很多路,快坐吧。” 朱景烨则是面色和煦:“孤听闻东璃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不似西琉这般炎热,果真好山好水出好人!” “太子谬赞。” 朱景烨看着皇甫君霆,他身量与朱景曜相差无二,但一身蜜糖色肌肤。虽一身布袍,满面风尘,仍不失风度。 这个皇甫君霆,绝非池中物。 朱景烨猜得没错。 东璃比起西琉来说,气候更为凉爽,依山傍海,十分宜人。东璃国而最大的特别之处却是沿海多有海湾,特别适宜蚌类生存,由其是珠蚌,每年的产珠量丰厚,体大质美。鲛人以此为生,国家也因此多了份进项。 皇甫君霆身为东璃皇帝的皇子,少时并没有得到太多宠爱。只因他上有两个哥哥均已成年,个个年青有为,下有稚龄幼弟,嗷嗷侍哺,哪个都比他抢皇帝眼球。 此番南权犯境,东璃皇帝急的嘴上起燎泡儿。向西琉求助,朱世勋不置可否。好吧,有求于人,总得拿出点诚意!不然人家凭什么为你出兵呢? 林林总总搜罗了几十车财物,东璃皇帝总算保着一丝清明,没有将美人纳入礼单。 可谁知西琉大使见了礼单却冷笑道:我西琉军队又不是雇佣兵! 不要钱财,不要美人。西琉到底要什么诚意? 东璃皇帝甚至想:这是不是西琉和南权的阴谋,目的是瓜分我东璃的土地?难不成朱世勋要的,是朕的江山? 却被尚书一句点醒:莫不是……要质子? 东璃皇帝下了朝,把儿子们都叫到身边。看着小的,舍不得,再说那么小,能不能平安到达西琉都是个问题。看着大的,又害怕,万一折损了,或者……生了二心,配合西琉干脆自立了,那该如何是好? 御书房内十岁以下的皇子都被皇帝手一挥各找各妈了,留下满地的青少年。 “父皇!”东璃太子一马当先,上前一步,“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诸位皇子心下鄙视:东璃再不经打,也没有把堂堂太子送出去当质子的道理。这个乖卖的真划算! 果然皇帝没答应,还好生安抚了一番。 太子顺位以下的各皇子们心中骚动:父皇会选谁?会是自己吗? 各人心中打着小算盘,头却越垂越低,恨不得皇帝看不到自己才好。 只有宫人所出的九皇子,立在角落,但面色未改。 东璃皇帝接触到九皇子坦荡的目光后不由一震。 这个儿子……叫什么来着?此时东璃皇帝满脑子全是军事打仗,帝术权谋,猛一看自己这么多儿子,除了几个常见面的,别的……还真不太认得出来。 “你可愿往?” “儿臣愿往。” 八个字,决定了一个少年的命运。 为了弥补他这个自愿请命为质子的儿子,更是为了安西琉的心,东璃皇帝当晚令内侍们将九皇子生母,一个不知道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无名宫人找了出来,沐浴更衣,檀宫华服的妆扮了送到自己面前。 “朕封你为……”东璃皇帝心下一片空白,这个宫人,家世相貌无一出色,自己当初怎么看上她的?还平安生下了皇子? “皇上,皇上?”内侍见东璃皇帝发起了呆,忙上前提醒。 “封你为,柔妃。” 他想起来了,在他初登基没多久,某次因政见不合和大臣们吵了一架,跑到偏殿去生闷气。这时一个面目平凡的宫女袅袅娜娜走到他面前,为泪湿满襟的他净面更衣…… 后来……后来他嫌自己软弱的一面居然被一个下等的宫女见着了,随便封了个宫女子便任其自生自灭。 自欺欺人了一段时间就把这个性格柔顺,身段姣好的宫人抛在脑后。而这名宫人因为生育过,又没有得到良好的保养,就连这唯一拿的出手的身段都消磨在岁月里。变成了一个更加平凡无奇的中年妇女。 柔妃,朕赐你此号,说明朕还是记得你的,你也莫让朕失望。女子当以温婉和顺,贞静大方为好。 新晋的柔妃果然没让东璃皇帝失望,她极为消瘦的身躯裹在并不合身的锦缎里轻轻发抖,晋升带来的丁点喜悦并不能掩盖她即将与儿子分离的巨大悲伤。 她自然是不想和儿子分开的。 可是……新晋的柔妃看着高高在上的东璃皇帝,看着一脸平静的儿子,终于柔顺的拜下身去谢恩。一如她十几年来卑微的每一天。 “母妃。孩儿此去定会照顾好自己,为国分忧,为父分忧。还请母后多多保重!”十三岁的少年刚刚开始拔高,微仰着头看着温柔的母亲,神色平静而坚定。 “好,好……”柔妃泪眼滂沱,却只喃喃说出个好字。 少年环顾众人一眼,转身提缰上马,背挺颈直,再不回头。 那日送行的人群都已散去,柔妃还痴痴的望着宫门。新拨来伺候的宫女心有不忍,轻声劝道:“娘娘,起风了。” 宫妆妇人慢慢转过身来,脸色哀伤,泪痕宛新。这一刻,所有柔软和坚强奇妙融合,在她身上结为一体。 身后,残阳如血。 第二十章 东璃质子(三) “皇上。”高岑轻声唤道,“东璃国质子到了。” “嗯……朕今日仍有些精神不济,此事……”西琉皇帝朱世勋顿了顿,“交由太子处理。” 比起焦头烂额的东璃皇帝,他最近的日子过得也不轻松。 龙气被妖邪所夺,朱世勋全身上下只觉得疲倦乏力。多亏了老神仙啊!要不然这半条命说不定都不在了。 朱世勋揉揉额角:“太子今日进宫了?宣。” “皇上。老奴有一事禀告。”高岑仍是轻言细语,头痛的人最受不得噪音。 “你这老货,怎么年纪越大胆儿越发小了!有事说!” “东璃质子刚进宫门,便……便被三皇子截……接走了。” …… “哼!”一掌重重拍在几上,“刘家!”病中的皇帝龙威仍在,恨恨的两个字透露出了他深藏的心事。 高岑只当没瞧见,仍淡淡的说:“三皇子带质子去二皇子处了,太子和七公主也在那里。” “朕才不过病了一场,一个个都闲不住了。”朱世勋冷笑,“让太子去应付。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还当什么储君。” 话里话外,却是连太子都迁怒了。 高岑不敢多言,轻声应道:“是。” 服侍好天子服药躺下,高岑出了太极殿。 事关重大,少不得得亲自跑一趟。只是……高岑苦笑的倚在廊柱上,刚才在里头不觉得,现在一放松,就觉得右腿痹的很。 徒弟莫博昌精乖的迎上来:“师傅,不若让小的去吧。” 高岑沉吟一会,点头道:“也好。”当下如此这般嘱咐了,放他自去不提。 此时二皇子处,朱景烨正说道:“君霆初来,恐也累了。随孤来,孤为你洗尘。” 三皇子朱景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太子要请客?怎么不带弟弟一起去?”神情一派天真直率。 朱景烨心中不快,面上仍温煦道:“二弟、三弟,一起来吧。” 朱景曜推辞道:“弟弟就不去了。”止步于书房门前。 朱景铄却一脸笑意的跟上了。 介于朱景铄在旁,朱景烨和皇甫君霆也就拣些风物之事闲聊。 半途中遇到前来传讯的莫博昌。 那莫博昌也乖觉,见太子正彰显他的储君风范,便只把高平叫到一旁嘀咕。 太子从高平嘴里辗转得了皇上的信儿,心里一紧又一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紧是今日自己又不得召,松的是皇帝总算发出明确的准许他代替他出面的命令。 朱景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在渐渐离去的莫博昌和高平身上来回睃着。 哼,不就比我早生几年,又侥幸托生在皇后肚子里。待来日…… 身为皇子,还是四妃所出,要说朱景铄心里没点想法,那是骗人。 只是他上有两个嫡出哥哥,太子又深得皇帝喜爱,除非天降灾祸让两个嫡皇子都死光了,才有可能轮到他。 不过灾祸嘛,天不降,人降之。 朱景铄的外家是户部刘尚书,在朝中也有一些势力。要说刘家对帝位没有想法,那也是骗人的。 王爷的外公,和皇帝的外公,那中间可是天攘之别!刘尚书心心念念的就是借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能爬到更高的位置。 可惜太子的位置似乎看着很是稳固,而皇帝又正值春秋鼎盛…… 这段时间宫里不太平,宁嫔身边的宫女莫明其妙被封宸妃,连宁嫔都因为使唤过她而丢了位份。而那宸妃的屁股还没坐热,又莫明其妙死了。 再加上自己暗地里扶持的陈妃又莫明其妙失了宠。 刘尚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问题,总觉得有某种联系。但他毕竟不能时时在宫内,看不太明白。从自己女儿贤妃那儿,也只能得到那个叫玉琪的棋子的一面之辞。 皇帝为什么突然不喜欢陈妃而去喜欢一个失宠许久的嫔妃的宫女。刘尚书只懂得前半句,那是因为请来襄助的涂山氏不再庇佑他们了。可后半句就有点……难理解。 莫不是涂山氏反了水?嘶! 刘尚书不愧是人老成精,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就能把事实真相猜得七七八八。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若真是这样,也省了日后不知如何打发胃口越来越大的涂山氏。 刘家前前后后,可供给陈妃不少琪了。 这些诡秘阴私,朱景铄自然是不知道的。 刘尚书是要培养他成为帝王,人心过于阴险,就难免失了大气,而大气则是一个帝王所必须的素质。 朱景铄对于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也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 至于无长从贵,若无嫡皇子,则应该由妃子中地位最尊起往下顺位。所以就算皇后嫡出的两位皇子都不在了,也应该是八皇子朱景煌即位这条规矩,被朱景铄想当然的忽视过去了。 那孩子今年才六岁,养不养得大都另说呢! 因为朱景铄的存在,宴席的气氛显示出一种诡异的融洽。直到三皇子朱景铄告辞而去,皇甫君霆才略松了口气。 西琉国的三皇子,还是这样难缠。 此时的皇甫君霆心里唯有一点疑惑:怎么这一世的西琉会有七公主? 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在他脑子里只过了一下,就被忽略过去了。 他重生而来,可不是为了风花雪月。何况自己的婚事在前世就已确定,会是西琉的九公主。 七公主与他,不过是没有交集的一个人。 若说皇甫君霆和前生与西琉九公主情深义重以至这一世都不离不弃,那倒不至于。依皇甫君霆的想法,总是要娶一个女人,前世时九公主天真浪漫,对自己情根深种,又经过一世相伴,说的上知根知底,相处起来比较容易。 更何况重活一世,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还是不要有太多变数为好。另外,七公主和西琉太子同出一母…… 皇甫君霆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西琉太子,不禁想着,他若依着前世还是娶了那个草包裴,日后不足为惧。 这一世,他要弥补前世犯下的过错,早登皇位,成就霸业! 第二十一章 五千年前 宫廷生活紧张而平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雁来雁往,已是七回寒暑。 十四岁的彤月公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道法境界也非吴下阿蒙,已达炼气化神,神识全放时可笼盖帝都了。 “师父。”彤月如往常一般到道人处学习,嗓音清脆动听,少女的娇俏扑面而来。 “咦?”道人惊讶的发现在彤月身上居然有两团“气”。一团是代表彤月的正红色气团,而另一团…… “火凰,你已醒了?”立在彤月身前的道人仿佛入了定,其实是以元神之体在与那团红中透金,明亮耀眼的气团说话。 “是的,我醒了!”那红中透金,无比纯粹的气团翻滚着,表面涌出无数细小的火流,翻卷跳跃。 她的声音和尚处少女时期的彤月不同,是成熟的,充满热情的青年女音。 “朱雀星君,我又能见到大人您了!”火凰的话语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和感动。 原来那传授彤月道法的道人,竟是南天朱雀星君。 “甚好。吾徒可知你存在?” “昨夜我元神方醒,就被公主发现了……”火凰的声音透着点不好意思。 “本君会督促徒儿用心修炼,期待你归位的那一天。你莫让本君失望!” “是,大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火凰恭敬答道。 短暂的沟通,却似乎耗尽了火凰蛰伏许久将养出来的精力,在说完这句话后,火凰又陷入了沉睡状态。 朱雀星君直接以元神方式与深藏在彤月体内的火凰元神沟通,按理说身为凡人的彤月是不可能有所察觉的。可彤月却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朱雀星君与火凰结束对话已有一会儿,她却并未就此事发出询问。 实际上彤月此时心中的感慨和惊疑完全不下于她刚刚进入这具躯体的时候,而且更为深重了。 朱雀星君见彤月沉默良久,知其心中震荡,怕她生出不好的心思,便主动开口解释:“尔乃孤魂托生,本君早已知晓。此帝女之躯体虽强韧,但原魄却极为虚弱,魂体不合,已是早夭之相。” “当初玉帝挑中此体做为火凰托生之体时,众仙均有疑惑。但想必玉帝心中自有思量。吾便遵循法旨,在必要时助火凰重登仙位,这才下凡行走。” “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尔之魂魄历经两世震荡,仍能与此体融合完好,而且修行仙法进益神速。”朱雀星君语带感慨,“本君也未曾想到短短几年就能重见火凰……” 朱雀星君望着彤月,眼神却仿佛通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在天庭度过的漫长岁月中,朱雀星君已与火凰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她是因为自己才…… 朱雀星君掐断了自己的回忆。此时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徒儿有一事不明。若是……火凰元神彻底复苏,徒儿的神识、魂魄将何去何从?”彤月问出这句话时,手心不禁沁出薄汗。 不出意外的,朱雀星君在她问出这句话后,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并非透过她去看火凰,但其中意味,难以言明。像是怜悯,又像是责备,或者还有些遗憾。 彤月的心不自觉揪紧了。 “坐吧。”说完这句,朱雀星君率先坐下。 这是要长谈。彤月依言坐在了朱雀星君对面。 “凤凰一族,均为本君座下,其族人不过百余之数,而火凰这个分支,就更是少了。”朱雀星君沉吟片刻,以凤凰的来历做了这次谈话的开头。 “本君现在告诉你的,都是你必须知道的。” “约在五千年前,仙魔大战暴发……”朱雀星君的声音平实而冷静,将那被时光洗刷过,却更显浓重的过往娓娓道来。 …… 九霄?南方天城 魔界、冥界联军以墨菊为媒介,绕过之井,直上九霄攻打仙界已有月余。 南方天城因为兵力最少成为最先被攻破的地方。 “星君!”火凰抢前一步,将浑身浴血的朱雀星君揽在臂弯中。 “咳咳……魔冥二界大军已尽数进入南方天城,快召集……所有人……咳咳……”朱雀星君呛咳着,大股血液从喉中涌出,将衣襟又一次染透。 没等火凰悲愤太久,朱雀星君的身体自内而外燃起一层纯红色的火焰,他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着。 城中的南方天宫殿门口脚步纷杂,南方天神们纷纷退入城中。 “星君!” “星君!” …… 行动力才恢复,朱雀星君就站起身来,环顾着眼前众仙:“魔、冥二界大军已然攻进城门,天兵天将已在撤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星君,我准备好了。”第一个说话的人是重明,他是一个身姿优雅,气质高贵的青年,他的声音略为沙哑,透着无尽的疲惫。 “还是我去吧!”独脚的毕方此时已被打回原型,他本是一个白衣浪荡的少年。 “星君,派我去吧!” “还有我……” “都别说了!”火凰排众而出,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星君,派我去吧!” 以身焚城。 是这次战术的核心内容。由身为不死鸟的火系禽类神仙来执行真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 朱雀星君看着火凰年轻美丽的脸庞,万年不见波澜的心中涌出莫明情绪。 他不禁柔声说:“等我去接你。” 隐在人后的火凤忿忿的看着眼前一切,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谁也不能强制凤与凰就一定要在一起。 更何况,那是他们的主神。 火凰得到肯首,转过身来面对众神,她的眼神无比清亮,脚步坚定的走了出去。 朱雀星君定定的看着那人火红烫金边衣裳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玉颈,心中一叹:终究是,要她来护着他。 火凰走的决绝,朱雀星君也不是优柔之人。很快就在南方七宿的相助下打开通道,护送其他神仙退入第二防线。 火凰正值青年,一场烈焰焚城足足烧了一整天。 她在烈火中重生为雏鸟,还没等来心上人的接应,却被魔族军队团团围住。 为首的魔尊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寒意,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体积虽小,却一身光华灿烂羽毛的雏鸟,冷哼数声。 就是这么一只鸟!让他的先头部队死伤无数! 想也不想,一团代表魔界至高主宰的黑火覆盖其上。 你不是想浴火吗?那就让你烧个够! 不再恋栈,魔尊带领手下继续向前推进。他们的目标,可不止一个小小的南方天城! 第二十二章 傲娇兽? 魔界、冥界联军势如破竹,攻陷南方天城后继续向天界内部碾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朱雀星君在一片疮痍中找到了被魔界之火烧得仅余一丝神识的火凰元神。 “……星君……”火凰的声音已十分微弱。 “别说话!”朱雀星君的声音带了丝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焦急和懊恼。他以法力护住火凰元神,将它暂时寄存起来。 朱雀星君剩余的法力都用在了加速前进上。 要尽快赶到九霄之巅! 朱雀星君全速前进时,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因为只有至高无上的玉帝才有办法拯救如此微弱的火凰。 然而还未到九霄之巅,朱雀星君就见到了玉帝。 这是…… !!! 朱雀星君看清眼前情景后不由大骇。 只见三重天外入口处的那株老榆树下石凳上,一身清逸出尘广袖白袍的玉帝一脸痞笑,正与对坐另一人对饮。 而那人皂衣华服,玉冠束发,轻袍缓带,一张比玉帝白皙许多的脸上,目如点漆,唇若涂丹,赫然正是继承了天齐仁圣大帝之位的新九幽之主,太玄! 朱雀星君如遭雷殛,他僵硬着身子向远处看去,果不其然!魔、冥二界大军正与天兵天将各据一方,分庭抗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过……他们似乎正在休战? 朱雀星君回过神来,眼下状况未明,他不敢胡乱现身。他身上可还有虚弱的火凰呢! 玉帝与太玄似乎都没发现他,仍自顾聊着。 “哥哥,将你迎回时我便说过,九幽之内我不插手,相对的,九霄之域你也不许染指。人界嘛,自有人皇自治。”玉帝把玩着手中碧如春柳的绿玉斗,琼浆轻晃,却不入喉。 “哦?当时我说,若你欺骗于我,定当兵指九霄!你当日说什么?九幽乃九霄的镜象世界?结果呢?” “消消气吧哥哥。”玉帝一如既往的耍起了无赖,“谁让你是我哥呢?” 太玄额上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才没有掀桌。 却是玉帝又接口:“九幽……不好么?”语气中饱含柔情,竟颇有神往之意。 “哼。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太玄忍不住嘲讽,“这次又有什么理由?每回都作戏累也不累!” 玉帝却笑得狡诈,不发一言。 “话说回来,你到底答不答应我。我的好弟弟!”这句话,太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哥哥这是……向弟弟求婚?” “胡扯!”太玄似是极为反感玉帝的玩世不恭。 玉帝收起笑容,正色道:“哥哥,你是认真的?” 太玄看也不看他一眼,将手中白玉小杯放下:“自然。我几时骗过人?当我是你?” 玉帝闻得此言,也不觉尴尬,只肃容道:“哥哥,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此一事,不行!” 太玄见玉帝语气斩钉截铁的坚硬,眸色连闪:“既如此,休要怪我!”说罢霍然起身振臂一挥。 九幽之主发话,魔、冥二军自当遵从。很快冥界军队的阴兵们便呼啸着冲向天兵天将左翼。 那徘徊在不远处的魔尊本就对玉帝和九幽之主兄弟俩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此时见太玄示意,也指挥手下从右翼压上。 不自觉的,魔、冥二军之间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双方合作着,却也在同时互相防备着。 魔、冥二界本不存在从属关系,不过是九幽之主乃玉帝的亲生哥哥,此番征伐才一直由着太玄调遣,但要给机会让魔尊趁乱打击冥界一下,他是很乐意的。 六界之中,要说纪律规则,神界、仙界、人界无疑是最为严苛的;而强者为尊的妖、魔二界,最恣意逍遥;至于冥界,收容各界往生之魂,看似最为杂乱,实则各方平衡,井然有序。 九幽作为九霄镜像、倒映,在很多地方同九霄极为类似。 但再类似,也改变不了它幽暗清冷,毫无生气的事实。 太玄觉得自己待的够久了! 朱雀星君强忍着没有加入战团,他不时提醒自己:还有火凰,还有火凰需要他! 太玄起身后偏头向玉帝说道:“那边有个小友,似乎等了你很久?”语气中竟带了隐隐的杀气。 朱雀星君心中一凛。却也知道若要真拼,全须全尾的他都不是太玄的对手,更何况带着伤? 当下无奈从藏身处走出,向玉帝一拜:“玉帝。” 玉帝眼风一扫便知原委:“那小鸟儿伤的这样重?”却没像往常一般招呼他过去。 太玄还立在那儿呢! 朱雀星君也知其利害,便站在原地不动。 “呲,还挺小心。”太玄扯扯嘴角。 “哥哥,你不要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吓坏小友了。” “……”一句“要你管”噎在喉咙口,太玄硬是憋了回去。他可没忘记,上回说这句话的时候,被眼前之人好生嘲笑了一番什么“傲娇兽”。这是什么奇怪的兽?太玄没听过更没见过,心下笃定是玉帝自己作怪,便未理会。但让他再说一次可就难了。 望了望远处的战局,太玄轻笑:“我的好弟弟,你这地界油水是有多足?看这些兵将们一个个儿吃的膘肥体壮,都打不了仗了。” 玉帝瞅了瞅,脸上却不见异色,仍是没心没肺的笑道:“嗯。” 我是在嘲笑你哎!你嗯个什么啊!太玄不满的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玉帝,心生警惕:他背地里又在搞什么鬼? 九幽之主和玉帝对着战局尚能谈笑风生,却苦了立在一边的朱雀星君。 火凰需要立刻施救!他咬咬牙,上前几步:“玉帝!”恳求之色浮在脸上。 “唔,你救你的小鸟吧!我不动你。”太玄很“好心”的提醒着,却一动不动盯着朱雀星君,仿佛他脸上有朵花。 朱雀星君暗自叫苦。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九幽之主的如此眷顾啊!见玉帝并无反对之意,朱雀星君硬着头皮向二帝走去。 太玄果真遵守诺言,并未对玉帝或是朱雀星君动手。他只是站在一旁,用一种特别专注,特别好奇的目光看着一切。 脸皮厚如玉帝,也不禁有些难为情。而朱雀星君更是行止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快救啊,一会儿打架呢。”太玄对玉帝磨磨蹭蹭的态度不满意,出言催促。 第二十三章 我要出宫 “……行了。”玉帝也知道此时不是耗费心神的时候,只简单的将火凰的神识封到朱雀星君体内,“你与她同类同根,暂寄你身上最好不过。好好温养着,日后再说。” 朱雀星君也明白此时不是毫无顾忌施法的时候,当下退到玉帝身后数步,正是进退得宜的位置。 眼看战况胶着,朱雀星君心下却越来越疑惑:为什么魔、冥联军和天兵天将杀成这样了,这二位主儿还八风不动的稳坐钓鱼台呢? 忽听玉帝笑道:“你说,若让洛弘骥知道,你其实并不想和我拼个你死我活,不过拖了他来陪葬,他会怎么样?” 朱雀星君眉头连跳。他只是小小的南方天主神,根本不想听到这些秘辛! 太玄却好笑接口:“哦?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下狠手呢?”袖中手指却僵了一僵。 玉帝见他答得僵硬,也不点破,只将绿玉斗中的琼浆浇灌在树下:“你也尝尝。” 那老榆树叶片瑟瑟作响,仿佛回应一般。 “哥哥。你其实,不必这样。你若想要人陪……” 话未说完,太玄长及脚踝的黑发无风而动,如一柄折扇般向两旁打开。 玉帝想是见惯了,倒未怎样,朱雀星君却着实给吓了一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早就听说九幽之主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神,他身上有些秘密。比如这一头有着自主意识的黑发,时时能绞人于无形。而这头长发的来历,据说天庭内外,知者寥寥。 九幽之主与其说和玉帝一般是神,不如说是神与不知名生物的共生体。 据说这头黑发狂暴的时候,连主人都要用蛮力才能将其压下。 朱雀星君并未在自己不了解的问题上过多思考,他此刻只想自己赶快从眼前这两位至尊面前消失。 听到了玉帝的事不稀奇,反正他们这除了实力强悍到无人质疑但人品堪忧的陛下平时就没少闹腾。但在被激怒了的九幽之主身边……朱雀星君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够久,不想太早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而枉送了性命。 后来玉帝和九幽之主间发生的事情,在朱雀星君的一个沉吟下被跳过。 不过此事也非彤月关注的重点,因此她也不在意。 那次大战之后,玉帝才有工夫处理火凰。 “耽搁了。”玉帝难得的正经,“是我的错。” 朱雀星君一直觉得奇怪,玉帝为什么在他们面前从不用符合身份的自称,而都是平易近人的“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正如他闹不明白为什么在施法过程中,玉帝要坐在一种名叫“沙发”的奇怪大椅子上。 玉帝说这样他才能身体舒适,全心投入。 “呼,行了。”玉帝将一枚红中透金的光球交给朱雀星君,“将她带去人间转生吧!” 竟是要转生重修吗……朱雀星君怜悯的看着手中的光球,没关系,本君会等你的。 玉帝想是累了,把全身力量都投入身下柔软有弹性的厚垫中:“快去吧。” “是。”朱雀星君郑而重之的将光球收好,离开。 走前只见玉帝闭目卧在沙发中,眉目间有疲色。 不敢多看,朱雀星君快迅退出了灵霄宝殿。耳中回响着玉帝的话:火凰乃娇贵之鸟,寻个福缘深厚的天家投生最好,若是实在只能托生非帝王之家,必得富贵泼天方能压住其多舛命格。 事不关已,关已则乱。朱雀星君谨遵玉帝法旨,辗转几世,只为给火凰求得一户好人家托生。 “而后,本君探得西琉皇室有一女体质殊异,且魂体不合,乃早夭之相。便将火凰放置其内,谁料……”朱雀星君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端庄而坐的少女。 谁料我这异世之魂横插一脚,在你们安排妥当的道路上设了一道槛么? 彤月暗想,此事对自己不知是幸或不幸,但对火凰,肯定是有所妨碍。 “总之,你莫慌张,顺其自然便好。”朱雀星君想是对火凰十分有信心。 也是,一个是天界神鸟,一个是异界孤魂,孰占优势,一目了然。 彤月也不多话,只郑重点头以示明白。 朱雀星君见她安静乖巧,心中满意。若是……呵,算了。朱雀星君抛掉脑内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会弄错,火凰才是他不可或缺的同伴。 从朱雀星君处回到福明殿,彤月心中乱的很。她脑子里不时的过着与朱雀星君相处的片段,想要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然而没有,朱雀星君在以往并未做出想让火凰早日觉醒的表现。彤月想着朱雀星君对自己的引导,心下微叹。自己身处深宫大内,身负帝后宠爱,细想竟是无人可用! 继续按着朱雀星君所教授的法子修炼,只能是加快火凰成长的进程,可突然停止修炼,难不成火凰便不会恢复实力了么? 彤月不认为消极怠工停止修行是一条好路,若是这样,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很清楚,修真界是实力为尊。 修真界……彤月修行良久,却一直都未曾真正踏足修真界。传言修真界与凡人界只隔着薄薄一层结界,是防止灵气外泄之用的。她若有朝一日得以去到此地,修行速度不是比现在会更快些么? 彤月从史书上了解过,西琉人世世代代均有崇尚道学的传统,历朝历代都有皇室子女少时便被方外人士收为弟子。但他们与自己只在宫内修行不同,均是由各自师父带出宫去,带进其在修真界所处的山门修行的。几年之后才会返回皇宫。道子之说,也不止一个两个。 朱雀星君是没有山门没错,但以他之力,即便没有山门,也能在修真界混得风生水起吧? 为何不带自己去? 从前彤月只当是帝后对自己宠爱,而且以她和师父的性别因素,不方便出宫修行。但现在仔细一想,朱雀星君的目的是让火凰借了她的身体重归仙位,并不是让她本人登仙。那这个不同寻常的行为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莫不是……到了修真界,便会对火凰归位不利,而是利我? 望着被宫墙切割成几何状的天空,彤月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出宫! 第二十四章 婆婆管着儿媳妇 “三皇兄,你就告诉我吧!” “嗯……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拿什么谢我?” 十九岁的朱景铄身形高挑强健,仍如少时一般爱着红衣。他正面带微笑的微低头看着眼前撒娇卖痴的九公主朱灿灿。 “三皇兄!”朱灿灿见求了这么久,自家三哥还是一付“来求我呀”的样子,也不免有些生气,“三皇兄这事上跟妹妹拿腔捏调的,也不羞人?更何况……三皇兄若是达成了妹妹的心愿,他日妹妹定当回报。” 妹妹?朱景铄嘴角一勾,面带嘲讽,我可没有妹妹呀:“妹妹都不觉羞,哥哥当然也不觉得。” 朱灿灿红了脸,咬咬牙:“三皇兄,你也知道宫中女子多不易,听说……听说南权有意与我国联姻。” “哦?灿灿今年尚未及笄,更何况上头还有四妹、五妹、七妹。哪里就轮得到你来着急了?”朱景铄好笑道,“该不是妹妹想早日为父皇分忧吧?” “三皇兄!”朱灿灿羞得满脸通红,却是没再接着说下去。 “哈哈哈哈!”朱景铄大笑,“好了好了,哥哥知道,我们灿灿啊,想嫁人了。” “过几日,东璃使团便会到帝都,据说此次五皇子也会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朱景铄停了停,看了眼朱灿灿小脸羞红的反应,继续道,“哥哥和他可是旧相识,到时请他来我宫里喝茶。” “谢谢三皇兄!”朱灿灿笑得一脸灿烂,“三皇兄日后旦有驱使,妹妹定当全力以赴!” 朱景铄摸摸她的头:“行了,你到时可要好好准备,不要辜负了哥哥一番苦心喏!” 看着朱灿灿一蹦一跳的离开,朱景铄心里呲笑:就这种见了个长的还凑和的男人就寻思着跟人跑的脑子,能帮到自己什么啊!不过给东璃那个倔小子身边放个绊子也不错。 朱景铄转身,却在看到立在那儿的人时愣了愣:“七皇妹。” “三皇兄。”彤月一路想着心事,待看清眼前之人时想要躲避已来不及。 朱景铄圆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对她毫不掩饰的玩味之情:“七皇妹也是想问东璃五皇子的去向吗?抱歉,如你所见,我已经答应九皇妹了。” 彤月心中有事,对朱景铄的恶趣味十分不耐,面上淡淡道:“三皇兄多虑了。” 朱景铄却是一付“我懂得”的表情:“那皇兄就不多事了。”转身而去。心里想着:七皇妹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长的真是绝色!啧,真可惜上回没能毁了她。 说起来把赵廉那老东西找出来他容易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结果最后被裴思懿那个蠢女人弄得消失的不明不白,害他白白高兴一场。若是赵廉那日将她……他说不得也能尝尝这绝色女子的滋味呢! 朱景铄面色如常,心中却翻涌着龌龊下流的念头。 算了,一个不能即位的女人而已。他的对手可从来不是她朱彤月。等到他日他荣登大宝,为了她那两个废物哥哥,她还不跪着来求自己?到那时……哼哼。 已荣升为掌事大宫女的蕊珠此时方开口道:“殿下!”语气中全是担忧。 “无妨。” 朱景铄……皇三子么?呵。骄奢淫逸,嚣张跋扈。这种人能登大位?割了彤月的脑袋都不信! 不过她那两个哥哥……二哥心性纯良,怕是难以提防此人。太子哥哥虽有勇有谋,但架不住枕边风啊! 此时的彤月再不知道朱景铄和裴思懿有勾结就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虽说直接导致锦袖死亡的老仆已伏诛,但彤月相信这不过是裴家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羊。至于真正的凶手,自然就是当今太子妃裴思懿了。 东宫 “那个贱种今天怎么样了?” “回太子妃话,周良娣之子今日仍发高热,太医说……说要准备起来了。” “嗯。本宫知道了。”裴思懿正了正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的应道。 太子大婚已有三年,为了养生,她可不敢早早怀孕产子。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没有产检,没有科学仪器和抢救手段,女子生产真正是一脚踩在鬼门关里。 太子疼她,由着她性子避着孕,结果就让周良娣那个小贱人抢了先生下了贱种!哼,庶子产在嫡子前本就被皇室所不喜,现在看来……恐怕这抢先得的儿子也养不大。 “七公主最近在做什么呢?”虽说成功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林彤月始终是裴思懿心中的一根刺。任哪个穿越er知道身边有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同类都会心怀戒备。更何况她们上一世可是有着夺夫之恨呢! 只可惜这个林彤月重活一世倒是变聪明了,加上身份摆在那儿,走到哪儿都呼啦啦跟着一群人,中间还不乏高手,防范森严到让她难以下手。 “还和往常一样,每日上午去老神仙那里学道。下午在福明殿中避暑。”回话的宫女心底虚的很。 太子妃就算有嫉妒之心,想要监视宫中内命妇,那也该把劲儿往东宫中使啊,为什么老是盯着太子的亲妹妹?莫非……那宫女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骇了一跳。早就听说皇室外表光鲜,内里**。自己是看着太子对太子妃一往情深,东宫中内宠也不多,还算是个洁身自好的才托了关系调了来,没想到要卷到更可怕的漩涡里吗? 宫女不敢再往下深想,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等着太子妃吩咐。 “唔……”太子妃不置可否的走了会儿神,抬头看那宫女还立在那儿,不耐的摆摆手,“下去吧。” 那宫女如释重负,快步退了下去。 裴思懿看她敬畏的样子,满意的笑笑:怕我吧,我就是要让你们都怕我! “老三那儿有什么消息?”裴思懿转身问起身后的教养嬷嬷。 “三殿下让太子妃您少安毋躁。” 少安毋躁什么呀!自己好不容易进了宫,结果东宫的权利还牢牢握在皇后手里。她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裴思懿只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太难受。怎么古代的规矩是这样的?婆婆管着儿媳妇房里的事? 第二十五章 自有主意 裴思懿用丝帕拭了拭鼻尖上的汗珠想道:怀孕真累人!这才几月呀?自己就热成这样了。 教养嬷嬷关心的劝道:“太子妃,您这头三月里最是辛苦,太医说不宜多思多虑。” 裴思懿不在乎的应道:“知道了,嬷嬷。” 挺着已渐显怀的肚子,大婚三年方坐上胎的太子妃在御花园款款而行。 起初裴思懿以为彤月会像前世所看的小说、影视作品中所有的修真人一般,会离开俗世去所谓的修真界,然后要么成功飞升,要么修真失败。 总之是不会再回到皇宫。 可没想到彤月自开始修行以来,一直住在皇宫里,而且以她肉眼所见,也没见彤月有什么过人之处。 裴思懿的心才慢慢放定了,开始放肆大胆起来。 也许所谓的修真,就是养养颜,美美容吧?裴思懿心中冷笑,这几年来,彤月倒是出落得越发娇艳。竟比前世的自己还要漂亮!可恨她今世没长得一副好相貌,还因为怀孕之故面部发黄,变得臃肿。 无意识的扯了扯裙带,裴思懿觉得有点累了。 虽说她十分受宠,但封建社会,能让她大婚三年无所出而不责备已是极限。怀孕这件事对裴思懿这具四体不勤的十九岁身体来说还是负荷大了点。 坐在凉亭里,吹着习习而来的微风,裴思懿舒服的闭了闭眼,有些犯困。自打坐上胎以来,裴思懿就觉得自己精明的大脑仿佛离家出走了,人特别爱犯困。 “太子妃。九公主来了。”宫女细声细语,就怕哪儿做不好把小太孙惊飞了。 “嗯……”裴思懿睁开眼。九公主?哦……淑妃的女儿。今年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太子妃!”朱灿灿人如其名,生得一张欢喜脸,成天笑嘻嘻的。 裴思懿也不禁露出笑容:“九妹。过来坐。” “太子妃。”朱灿灿一过来就好奇的看着裴思懿的肚子,“小宝宝,我是你九姑。”那认真的模样把嬷嬷姑姑们都逗笑了。 “行了就你爱作怪。它还小,没办法和你打招呼呢。” “哦……”朱灿灿语气有些微失落,又很快扬起笑脸,“我天天和他说话,等他大了,他就会认得我了。” “嗯。”裴思懿随口应道。 “太子妃,听说东璃要来使团了?”朱灿灿刚嚼下一枚荔枝,嘴角还带着果渍。 “是有这么一说。” “太子妃,妹妹有一事想请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嗯?” “就是……”朱灿灿又吞下嘴里的果肉,凑近了裴思懿耳边好一番嘀咕。 裴思懿听完有些想笑,拿丝帕掩了掩嘴:“这事,九妹问问你的母妃不是更好?” 朱灿灿情绪突然低落下去:“这事才不能问我母妃。” 裴思懿一想便了然。 淑妃出身清贵高门,又比皇帝年长,因此很是端庄。据说经常劝其学习,上进。如此作派自然讨不得皇帝喜欢,因此进宫多年只得了九公主一个宝贝。她自知性子过于严厉,怕是对子女婚事有妨,便在教养一事上不过多插手,这才养成了朱灿灿活泼浪漫的性子。 方才朱灿灿是问她如何讨得一男子欢心。这种事本不该由一个未婚女子口中说出,但裴思懿是穿来的,因此对这问题没多大反应,只是觉得女儿家心事,应与母亲分享,才有那么一句。 “谁都知道太子哥哥和太子妃您情意甚笃,这事儿灿灿当然只能向您讨教了。太子妃~”朱灿灿大胆的握住裴思懿的柔荑摇晃。 “行了行了快别晃了。”裴思懿只觉得脑子里又是一团浆糊,昏昏沉沉。只得强打起精神应道,“说吧,我们小九妹看上谁了?” 说到情情爱爱的事,朱灿灿也不免小脸微酡:“是……东璃五皇子。” 皇甫君霆? 朱景烨换下朝服,由着一双柔荑正着他常服的领子诧道:“九妹亲口和你说的?” “是啊。”裴思懿下午从御花园回来,好生小憩了一番,现下精神正好。 “太子觉得这桩婚事怎么样?淑妃没有儿子,又一直不受宠,若是她唯一的女儿远嫁给了太子的好盟友,不是……” 裴思懿的嘴被朱景烨一根手指堵住:“盟友的事,别老是挂在嘴边。” 裴思懿僵了僵,顺势扑进朱景烨怀中撒娇道:“这不是没别人嘛。” 朱景烨原本神态严肃,给怀中人一揉就没了脾气。当下反手搂住她叹道:“唉,怕了你。” 裴思懿这才扬起脸来:“太子觉得可行?” 这……朱景烨并没有马上答话。 与裴思懿成婚三年多,前一年基本是他们小两口关起门过日子。她说年纪小怕生孩子,自己就严格按照裴思懿的安排行房。直到两年前帝后以太子妃成婚一年无所出为由给东宫添了良娣孺子等新人,裴思懿的态度才有些变化。 朱景烨从裴思懿身上得到的是情爱的快乐,还有很多从前未知的大胆的情趣。这一点是东宫内所有女人都比不上的。朱景烨本就对裴思懿十分钟爱,两厢对比下更是对裴思懿一边倒。 但裴思懿却有些心慌。 天下没有不**的猫。更何况她所嫁之人是国之储君。 因此裴思懿提前了怀孕的计划,在今年春天成功怀上了孩子。朱景烨为之欣喜不已,差点想上表奏请皇帝封皇太孙,被幕僚好赖劝住了。 子嗣一事无疑是家庭的重中之重。朱景烨对裴思懿越发体贴爱护,就连周良娣的儿子高热多日,都只是淡淡以对。 那个不识大体的女人!居然让东宫的庶子先于嫡子出生,实在是给朱景烨脸上甩了个大耳光。 但谁让朱景烨顺着裴思懿,由着她先不生孩子,自己又顶不住舆论和皇室压力,在计划时间内就迎娶新人呢? 说到底,是朱景烨为人过于优柔寡断。 但堂堂太子,怎么会把这些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又偏心太子妃,便把气都出在抢在太子妃前涎下麟儿的周良娣身上了。 不过,好在他将有嫡子了。 朱景烨爱惜的轻抚着裴思懿的肚子,漫不经心的答道:“此事,孤自有主意。” 第二十六章 花朝节(一) 彤月回到福明殿后就被皇后召了去:“我儿,此次花朝节,南权、北泽、东璃都将遣使来贺。” 彤月一脸乖巧的聆听着皇后的下文。 “南权、东璃皇室均有意向我国贵女求亲。” 来了! “虽说你四姐姐五姐姐年纪都到了,可你……也不小了。”皇后叹了口气,更何况,你还是嫡公主呢! 虽说彤月很想说南权、东璃总共两个国家,四公主五公主一人嫁去一边不就好了吗?但她还是牢牢闭上了嘴。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皇后欣慰的看着眼前初长成的女儿,柔声说道:“就连你九妹妹,也要准备起来了呢。” 彤月忽然问道:“为何没有北泽?” “北泽……皇室子弟普遍已有家室。却是有几个适龄公主,听说此次也会一同前来。” 好嘛,盛大的相亲会。 “母后!”彤月认真的看着皇后,眼中祈求之色明了。 “母后自然是不想你远嫁的。”东璃倒还罢了,若是被民风彪悍的南权挑中了,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母后不必担忧,女儿可请师父相助!” 皇后摇摇头:“老神仙可管不得红尘俗事。更何况,南权可不崇尚道学。他们信奉的是巫教。” 巫教?彤月心中一动:“可是人首蛇尾的那尊神?” 皇后点点头:“正是。”想了想,索性与她分说明白,“而北泽则举国信佛。”说白了,在每个国家眼里,其他国家的信仰都是异端。 民族、宗教无小事。不想牵扯麻烦的彤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也许他们看不上女儿呢!”彤月想安慰皇后,却看到皇后更为担忧的脸色。 “我儿长得如此相貌,怎么会落选!”再加上嫡出身份,怕是要引人争抢不休! 彤月实在不想说皇后这话有多苏,但比照他人,自己确实好像……有那么一点出众? 其实何止是一点! 彤月长在皇宫,除了不能自由上街,别的待遇都是顶级上品。加上自己来自后世,自然比现在的人更知道一些知识。而皇宫大内自有一套代代流传的养生秘方。经了多年修炼,彤月的身体非常好,气血充盈,身材舒展。又久居于上位,因此从身体到气度上,都很难让人忽视。 比起或温柔或沉静的四公主朱琳琳、五公主朱瑷瑷,还有活泼开朗的九公主朱灿灿,她实在太出众了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彤月有些怨恨自己生了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彤月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希望自己是一介平民,能随时随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上有朱雀星君虎视眈眈,下有各国皇室贵族群狼环伺。彤月觉得自己就像掉到野兽群中的一块鲜肉,谁都想来啃上一口。 这感觉糟糕透了! …… 花朝节不日将至。 花朝节是西琉所独有的节日,只因西琉气候温热湿润,特别适合花木生长,因此在四个国家中植被最为茂密,而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也成为四国同贺的友好节日。 “殿下。”嘴快的临芷一得了消息就快步来到彤月身前,“殿下,外面可热闹了!” “哦?说说看。”嘴快又爱八卦的侍女的作用就在于此,彤月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她还没出过宫呢。 临芷得了准许,把她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说得彤月都有些意动。 好想出宫去看看啊…… “殿下,奴婢回殿时见着四公主和五公主,正讨论新制的衣裳呢。”临芷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奴婢看着,四公主和五公主有说有笑的,似乎极为高兴。奴婢听说,一向活泼的九公主这几日都躲在殿中,不轻易往外走。奴婢还听说,南权的皇子们个个长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十分吓人呢!”说完自己还瑟缩了一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彤月失笑:“近日宫里人多眼杂的,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惹恼了贵客,怕我也保不住你。” 临芷缩缩脖子:“哪儿能呢殿下,奴婢若出去,定跟蕊珠姐姐走在一起。”说罢希冀的看着蕊珠。 蕊珠也觉好笑。 相比心高气傲一心想做人上人的曼如,临芷纵然嘴快,人倒是挺可爱的。 “行,到时我便拿帕子捂了你的嘴,看你还敢乱嚼舌。” 临芷忙自捂了嘴巴:“奴婢自己来就行了!”一屋子人都笑了。 说到南权皇子,彤月不禁严肃起来。 南权兵力强盛,民风彪悍,据说举家能上阵,妇孺皆可用。如此骁勇之国,实在不能小觑! 以南权凡事掐尖,压人一头的处事风格,对方挑中自己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虽说四公主、五公主比自己柔弱许多,相比之下似乎她最为适合去南权。但她没有必要为了他人而做无谓牺牲。 得想个法子把南权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才好。 “这几日,将曼如看紧了。”彤月寻了个与蕊珠独处的机会把命令下了下去。 蕊珠吃了一惊:“是不是曼如有什么不妥?”居然让主子先看出来了,她这个掌事大宫女还要不要当了! “并不是,小心总没坏处。” 闻得只是预防,蕊珠略放松了点。 “是,殿下。” 彤月没有害人之心,但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与此同时,东璃国五皇子皇甫君霆收到了来自朱景铄的邀请:“烹茶?”皇甫君霆心中冷笑,当我还是当初那个日夜兼程,布衣风尘的质子么?像只借了别人屋檐的无家可归的小狗,屋主人招一招手就不得不去? 皇甫君霆面上带着为难之色:“只是我已答应参加贵国太子的夜宴,恕我无法前往,替我谢谢三皇子的美意。” 朱景铄得了信儿后长眉一立,一双圆眼睛中暴戾之光一闪即逝:“太子?哼。” 七公主果然打着东璃五皇子的主意!定是那日偷听之后回去和她的白痴哥哥商量了这么一个对策。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到时他不妨带着九妹也去。 第二十七章 花朝节(二) 值此花朝节之际,西琉太子的夜宴,自然不可能只请了东璃一行人。 南权来的贵族公子们身量最高,蜂腰猿臂,随行侍卫更是膀大腰圆,膘肥体壮。 北泽的使者普遍年纪偏大,儒雅沉稳,温和可亲。 相比之下,东璃与西琉就颇有点弱质纤纤,琉璃易碎。 南权果真最为霸道,某个身量最高的公子在谒见朱景烨后就仰天一笑说道:“久闻西琉多美人儿,果真名不虚传。”话里话外,竟是把西琉太子与舞姬伎人作比。 西琉众官员自然恼怒不已,但还未待他们反唇相讥,南权众人中有人上前半步,诚恳道:“舍弟无状,还望西琉太子海涵。”说罢深深一揖。 那高个子见状,不屑的撇撇嘴,却也在他人示意下草草作揖相陪。 “哈哈哈!”朱景烨也爽朗一笑,“四皇子不必烦恼,十皇子天真直率,性子可爱的很呢!” 南权十皇子听到“可爱”二字,额角青筋直爆,无奈被身旁之人死死扯住袖角,只能向朱景烨狠狠瞪一眼了事。 彤月见此情景觉得奇怪,一旁的九公主朱灿灿“噗嗤”一笑,凑过来小声说:“传言南权十皇子与四皇子一母同胞,四皇子从小就严肃,可十皇子和哥哥一点都不像,从小长得圆滚滚的,人见人爱。” 圆滚滚……彤月不自觉的又往男宾那儿看了一眼,南权十皇子是所有南权贵公子中身量最高的,彤月目测该有一米九,这样的人原来小时候是那个样子的……她不禁脑补了上一世的国宝胖达,不由也嘴角一弯。 西琉多美人,此话不假。男宾们在大脑飞速运转的政治风暴中也不免往女宾处观望一二。 方才朱灿灿和彤月咭咭咯咯,她们自以为动作小不会被发现,却仍被有心人纳入眼中。 “美人如花隔云端……”北泽某贵族男子喃喃叹道,妾生我已老啊!遂转头不再多看。 而习武多年的南权十皇子自是也察觉到了,那年纪尚小的笑靥如花,神采飞扬,却是不及端坐的那位微微一笑啊! 南权十皇子不禁一呆。 关心同胞弟弟的南权四皇子循着弟弟眼光望去,彤月笑容已收,但容光之艳仍摄人心魄。 那是……西琉的嫡公主,他今次求娶的对象。 大凡饮宴,左不过讨论事情,联络感情。 男人们把天下拿来博弈,女人们又何尝不是赌上一生? 酒过三巡,老套的行令射覆便被提了上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最烦此事,她不过是来护着兄长一二,可不想卷到这变相相亲中来。当下略施小计,使人不备,自己从从容容从水榭中退了出来。 “七公主。” “五皇子。” 东宫不小,居然在同一个地方遇上躲席的,彼此都有些意外。 孤男寡女,彤月不愿与之多做交谈:“五皇子请自便。”便要离去。 “七公主!”皇甫君霆说不上为何自己叫住她,看到丽人为之停步回望向他时,他终于鼓足勇气。 “七公主当年护我之意,我一直铭记在心。当日我曾说过,若有日七公主有所求,我必应之!” 彤月微讶道:“五皇子何故此时旧事重提?”对眼前之人,她没什么所求的呀! 皇甫君霆正色道:“七公主可知此宴目的?” 彤月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她还知道太子哥哥想把她嫁给眼前之人。只是她并不愿意罢了。 确切的说,她不愿意在此时,嫁给任何一个人。 “那七公主当知,南权当时兵犯我国,是贵国英明的陛下答应与我国暂时结盟,才得以逼退南权大军。” “南权表面妥协,其实定不服!此次南权谋略最出众的四皇子竟然亲身而至,就是要求娶七公主你!” “方才我在席中,见南权的四皇子与十皇子频频向你望来,想来对七公主你十分满意……恐怕后日宫宴便要当场求娶!” 到时西琉帝后是允好还是不允好呢! 彤月听着听着,也慢慢严肃起来。只艰涩道:“阁下所言……” “若七公主信得过我,我愿求娶七公主!” 彤月看着眼前深深一揖的少年皇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两世为人,都没有被男子如此明确热烈的表达过求婚欲望,彤月大脑有瞬间的当机,但很快回过神来。 “多谢五皇子的好意!”只是婚姻之事,不是政治筹码,也不是报恩。 皇甫君霆直起身来,脸上透着浓浓的失望:“彤月……”却是将少时互相称呼宣之于口。 彤月微敛了双目轻声道:“君霆,我知你好意。只是……” “只是我还未有足够的力量护你。我知。”皇甫君霆也叹了口气。 当年南权兵犯东璃,东璃皇帝匆匆将并不受宠的五皇子皇甫君霆送入西琉当质子以求出兵相助。孤零零的皇甫君霆在西琉虽未受虐待,但西琉三皇子朱景铄对他百般轻慢折辱,多亏太子兄妹三人多次回护,才让皇甫君霆没有对西琉皇室心生怨恨。 皇甫君霆羡慕他们兄妹的亲情,也偷偷将自己代入其中,想要成为彤月的另一个哥哥,在必要时能护着她。 但彤月比起普通的公主,甚至皇子,都更为强大。有好几次,他还是靠彤月才得以平安脱险。 那时皇甫君霆就改变了他原先的看法,不想再遵循上一世的老路,而对彤月生了绮思。 彤月有所察觉,在后来的日子中就对他渐渐疏远,就连战事已了,质子归国都未去送别。让他好生叹息了一把。 一个是穿越孤魂,一个是重生之人,都怀着自己的秘密在世上小心生存。 在发现对方的表现也比同龄人成熟的时候,敏锐的他们却下意识的放弃了深究如此表面下的原因,而是惺惺相惜起来。 恐怕此时,彼此都未曾发觉,对方在自己心中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无论如何,你有困难我一定会帮你!”说完这句话,皇甫君霆便大步离去。 彤月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个表面沉稳,但在遇到挫折仍会找个地方舔伤口的虎终于长大了。 第二十八章 花朝节(三) “师父。”彤月一脸沉静的看着朱雀星君,她就不信,他对于南权将要求娶自己一事会不出手。 朱雀星君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在人间行走多年,但未曾把自己的思想与凡人同步。在他的意识中,根本就没有火凰为他人求娶的定义,以至于事到临头,他有些措手不及。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发生了不符合他意愿的事,让他十分火光。 “你不必担心。为师自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哼,自然是洗去当事人的记忆。这于朱雀星君来说不过雕虫小技尔。 于是宫宴当日,皇甫君霆目瞪口呆的看着南权诸子居然对艳光照人的彤月视而不见,转而求娶了西琉的四公主。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彤月两眼,彤月遥遥举杯而饮,面色如常。 尽管心中疑惑,皇甫君霆仍是将话都压了下去。他人活两世,都未曾见过如此古怪情景。 宴毕,皇甫君霆辗转联络了彤月,却得到希望他们各自珍重的回复。不由心下怅然。 因将自己的婚事当做为彤月解围的机会,皇甫君霆此行并未透露出想向哪位公主结亲的意图。 九公主朱灿灿也坐在席上。 当日东宫饮宴,由于惧怕会被南权的人看上,加之皇甫君霆又不知去了哪里,朱灿灿什么也没做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今日宫宴,她可不想放过现在的好机会。她的母妃并不受宠,想要再依着自己的心意挑一回夫君,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父……”朱灿灿正欲起身,却被一声凄厉尖叫打断。 “啊!!!!!!!” “何人在此喧哗!”侍卫统领厉喝一声,向发声处赶去。 朱灿灿愣了愣,茫茫然坐下来,左右看看,便拉着左近的彤月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彤月眉头拧紧,若她所料不错,这气息是…… 因着天热,宫宴摆在太液池边的广大水榭里,那声音发在角落,她也看不清楚,正想上前看个究竟,手臂却被朱灿灿拉住。 彤月当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朱灿灿的手,安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有这么多侍卫在这里,我们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她感应出这是团并不纯粹的魔气,能量有限,翻不出什么大浪。 正在此时,角落传来侍卫统领的喝问:“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对方的声音微弱,几不可闻,但彤月还是听了个清楚明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那是一个细细软软的童声,听上去像个女孩儿:“唔……好吃……” 哈?彤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吃?那个小魔物是进来偷吃东西的?彤月风中凌乱。 魔物也会吃人类的食物,但是要说宫宴的食物美味到让魔物入侵来偷吃……这个设定还是太科幻了点。 彤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侍卫统领见自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防线就被这么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给突破了,只觉得脸被打得生疼,当下也不再多问,蒲扇般的大掌就向那蹲在角落吃个不停的小乞丐捉去。 魔物再是弱小,也是凡人不可随意抗衡的存在。 只见那侍卫统领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壮硕的身躯让地面都扬起了浮尘。 彤月想也不想急掠而去。 先前只当那是只误入皇宫的小魔物,若它被人发现后主动退去,彤月也不想太过为难它。一次性为这么多人洗去记忆,她还没这个本事。 皇甫君霆也听到了角落的异响,但他的主意力主要放在彤月身上,因此十分关注彤月的动向。彤月一身红裙飞掠而过的身姿就这么印在了他脑海中,震惊,但更多的是惊艳。 早闻西琉彤月公主得仙人传术,假以时日会是个女仙,但皇甫君霆曾在西琉皇室出入多年,和彤月也私交甚好,却从未见她有何异处,直至今日方知其与众不同。 “你对他做了什么!”彤月此次参宴,并未佩戴兵器,只在飞掠间随便取了一名侍卫的朴刀,斜斜指在脚下。 “唔打晕了……他坏,不让我吃东西。”那魔物想是饿的紧了,就这么会子工夫又吞下好大一盘鸡。 彤月了然,看来这魔物脑子不好使,或者说极为幼稚。当下放缓了语气说:“你喜欢吃鸡?给他上盘……不,十盘儿鸡!” 果见那魔物脏污面上双目闪动:“你,你是好人……”说罢也不见它如何动作,那侍卫统领自顾自的爬了起来。 “他娘的,真邪了门儿了……”侍卫统领头还晕乎乎的,不自觉的爆了句粗口,在看到是尊贵的公主民殿下站在身前时吓的魂儿都差点飞了。 “殿下……” “行了这没你事。” 侍卫统领一呆,马上站在彤月身前呼道:“保护公主!”又转头对彤月说,“公主乃千金之体!属下恳请公主速速离去!” “哦?”彤月有点好笑,却又为他忠心感动,“你莫为难它。它吃饱了自会离去……” “我,我不走!” 哎?彤月只觉这台被拆得太快。 “好人姐姐,我不走。你,你是好人,给我东西吃。” 敢情这是赖上她了? “你……”彤月眼尾一瞟,见身后惊异的眼光不断往这里望来,心念电转,“你若听话,便留下来又如何!” “我,我听话!”那魔物化成的是个七、八岁男孩模样,一头乱发脏污不堪,花着一张脸,又是泥又是油,此时做出忠诚小狗般模样,居然有几分可怜。 彤月可不是善心泛滥的圣母,她留它,自有用处。 “你且随我来。”彤月将朴刀递给一旁的侍卫,将魔物唤到身边。 那魔物想是吃了些食物,已不再饥饿,彤月唤它便应了,只拿不舍的眼光看着宫女儿后端上的十盘鸡。 “放心。说给你的,就是你的。” 那魔物吞吞口水,乖乖跟在彤月身后。 彤月心道:很好,是个能自制的。 豢养魔物本是修道中人大忌,但现在席上并无道门中人,彤月倒也不怕人认出来会怎么样。 唯一难办的,便是朱雀星君那儿该怎么交待了。 第二十九章 成业 “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魔物歪歪头想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忘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哎?名字还能忘了。彤月失笑,是要活了多久才能把名字都忘掉?可是……看它的样子,似乎年纪并不大呀。 摇摇头,彤月不再想那么多,只将那魔物带至一处偏殿――福明殿内可住着皇后,她彤月不怕魔物,皇后可是肉身凡胎。 “你先把自己打理干净,弄干净了才有饭吃。知道吗?” “唔……好。”那魔物眼睛在十盘鸡中溜来溜去,还是乖乖点头。 命宫女们将食物放下,彤月布下禁制后离去。 此处距离朱雀星君的居所已十分接近,她倒是不担心魔物会暴起伤人。 宫宴上已乱成一团,官员们跟炸了锅一样。 “那……那是何方仙人?” “那是七公主。” “啊……竟是七公主……” “方才那又是何物?” “听侍卫统领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宫里怎会有……” “嘘!” “啊莫非?” “闭嘴!你不要命啦!” …… “陛下。”皇后沉声将陷入震惊中的皇帝唤醒。 “唔,梓童。”朱世勋此时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思。乍一看到自己颇为宠爱的嫡女有如斯能力,竟比自已托付性命的武艺高强的侍卫还要出色时,内心说不清的复杂。 帝后夫妻多年,皇后怎会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心下讥诮,嘴上却温言道:“陛下,彤月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亲生女儿。” 朱世勋又不禁汗颜:“梓童说的是。” 回过神来的西琉皇帝在那上位重重一咳,方才如闹市般的宫宴上霎那间安静了。 方才的情景席上人人看在眼里。相比记忆被篡改过的南权诸子对彤月有关的事物自动忽略,和与彤月私交甚笃的东璃皇子对与彤月有关的事情只会记在心里,北泽国的使节们心内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佛道本不两立。 长久以来,北泽国内肉身成佛者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却鲜少听闻崇尚道术的西琉有飞升成仙的。因此他们对于西琉毫不在意,在他们眼里,西琉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是一群未启智的愚民。 只是居然在西琉皇室内出现如此异人,北泽使节们不由面面相觑,看来此事还当速报国主才好。 虽说仙佛不问俗事,但……那只是字面上的规定。即使事实如此,也能让对方忌惮一二。 此番宫宴过后,南权与北泽就匆匆离去。 南权是为了回去准备迎亲,北泽则连两名公主的择婿都不顾了。 唯有东璃皇甫君霆多在西琉盘桓了数日。 “彤月。那日……究竟是何物?”虽说众口一辞说彤月公主当日带走的是名男童,但皇甫君霆知道,若只是普通男童,即便是个天赋异秉、武艺高强的男童,也不至于让西琉宫廷内侍卫统领都栽在其手上,还要让彤月以道法相制。 彤月看了看他,想了想,认真回道:“君霆。不管如今还是将来,我所要走的路,都会与常人不同。我无法像寻常公主一般寻个可心的驸马终此一生,我有很多事要做。我知道,你肩上也有撂不下的担子。所以……” “所以,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不是吗?”皇甫君霆反而变得坚定起来,“我对你的承诺不会变。若你需要,定来寻我!” 彤月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少年,微微一笑:“好。” 得了彤月的明确答复,皇甫君霆面有喜色。他咧唇一笑,露出排列整齐的一行洁白牙齿。 “今天我来,是向公主殿下辞行的。”顿了顿轻声道,“我等你。” 彤月人活两世,也忍不住霞飞满颊。 回宫途中,蕊珠都忍不住说道:“若说可心的驸马人选,东璃五皇子还真能算上一个呢。”彤月在蕊珠顶上锦袖的位置后,就凡事不避着她,时时让她跟着。 飞雨也不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彤月一笑:“好了。成业怎么样了?” 成业,是彤月给小魔物起的名字。 提到成业,蕊珠正色道:“无碍。只是食量异于常人。笑霜看着他呢。” “好好养着,教些简单的规矩,让他收敛着点脾气,别伤人。” 这魔物甚为奇特,看似血统不纯却似乎很有些能力,要不怎么能无声无息的弄晕了内侍卫统领?而且看上去年纪尚小,却似乎活了很久的样子。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更何况魔呢? 彤月没有挖掘他人隐私的爱好,有些无伤大雅的事,自己不知道也没什么。只要它们的主人能为自己所有,不背主就行。 “今后你便少去吧。成业那儿让笑霜盯着就行了。”彤月转头吩咐道。 “是,殿下。” 蕊珠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可不能被一件事绊住了。 “殿下,成业问,殿下什么时候再去看他?” 左右无事……彤月点点头应道:“现在就去吧。” 一走近偏殿,就见成业兴奋的小脸出现在窗口,向他们使劲挥手。 等彤月走到殿门口,成业早就等在那儿,一脸兴奋然后又生生压住的样子:“公主……好人。” 彤月失笑:“什么叫公主好人呀?” “你,你是好人,可是,他们让我叫你公主……” 彤月看着眼前收拾干净的小人,不禁眼前一亮:这小魔物长的还很不错嘛! 只见他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子,一双凤眼里总带着难驯的野性,是个十分漂亮的男孩子。 “这几日过得如何?” “回,回公主话,挺好的。”成业不太自在的将两手交握。 “这‘回公主话’以后也不必说了。” “真的?”成业想是极高兴,笑的有些忘了形。但在看到笑霜不苟言笑的脸时又收了笑容,规规矩矩的站好。 彤月见成业如此听笑霜的话也不禁失笑。 这笑霜听名字是个带笑的,其实最是严肃不过。她身边四名常带的暗卫,数飞雨性子最好,只是本身不擅言辞。 裁云、奉雪武艺最好,在追踪、侦查上有奇术。 因此管教成业的事就落在笑霜身上。 第三十章 曼如 “你学的很好,我很高兴!成业,你乖乖在这,听笑霜姐姐的话,我得了空儿便来看你。” “真,真的?”成业眼里又露出了被弃的小动物般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彤月语气放软了道:“当然是真的。我可有骗过你?” 彤月离开时又加固了禁制,这才放心离去。 一路上见飞雨露出有话要说的表情,彤月便主动挑起话头:“飞雨,你是不是在想,我既然养着他,却又这么小心的防着他,态度很奇怪?” 没等飞雨开口便自己答道:“飞雨。我并不秉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条,但人魔有别,还是防着点的好。” “回头让进风接应一二,把成业带出宫去吧。” 飞雨点头称是,又劝:“殿下身边去了笑霜,也当再寻一人补上。” 彤月爽快应答:“行,依你。”又问蕊珠,“太子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还派人监视着殿下呢。” 彤月呲笑道:“那个女人以为这是宫斗剧呢?”见蕊珠面带疑惑,便换了话头,“邓荃、七喜那儿都好生供着。” “八宝也派过去了。” “嗯。很好。”对付凡人,还是用凡人的办法吧。彤月对现状很满意。 裴思懿应该感谢自己在这时怀了孩子,她是不会动一个孕妇的。 现在,她要去处置一个人。 回到福明殿向皇后请了安,彤月就回房换衣裳。现在天热,出去一趟衣服就粘的厉害。 “蕊珠姑姑,曼如姐姐吵着要见殿下。”门外碧双的声音怯怯的。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春饼。”蕊珠说完还随手揉了揉猫妖的头顶毛。 春饼:…… 临芷年前被彤月嫁了,现在梳头的是另一个宫女,她脾气倒与蕊珠相似,因此和大家很是投契。 “?春的手艺越发好了。”彤月口中赞道,不自觉的在琵琶镜中左照右照。 ?春抿嘴一笑,露出一个小梨涡:“殿下就爱取笑奴婢。” “行了,夸你的你就接着。”彤月转而对蕊珠说,“听说曼如要见我?” “什么都瞒不过您,殿下。” 彤月漫声说道:“主仆一场。见见吧!”让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彤月没有虐待侍女的嗜好,说是关着曼如,也只是将她软禁在一处小耳房里。 命人开锁,搬了张椅子进去,彤月举止端庄的坐下:“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说吧。” 曼如也没有装疯卖傻,直统统的跪在房中道:“事到如今,奴婢也没什么好说。只是奴婢自问犯的过错并不大,不过是想给南权十皇子牵个线……” “放肆!”彤月身边的殷嬷嬷尚未告老,只是外行走的事不太负责了而已。 “公主乃千金之躯,无比贵重。怎么能让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将一些不知廉耻的东西带到面前来?” 曼如被骂得满脸通红,仍嘴硬道:“公主殿下,南权十皇子有什么不好?高大威猛,又惯能做小伏低,若是公主嫁与此人,定会婚姻生活美满的!” 说到这里,彤月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只侧头问:“验过了么?” 边上一嬷嬷应道:“验了。仍是完璧。” 彤月点点头:“还算有些自重自爱。给个全尸。”说罢长身而起就要出去。 曼如听到“全尸”二字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公主殿下!”她蛮以为凭着自己多年的情份,公主最多把她赐给南权十皇子。反正她也愿意,倒没什么好说的。 可哪知道公主是要让她死啊! “殿下!”曼如脸上涕泪交织,手脚并用的爬到彤月跟前,却被嬷嬷们挡住。 “公主殿下!饶了奴婢吧!公主殿下,那年您答应奴婢的事儿都忘了吗!” 彤月语气冰冷:“哦?我答应你什么?” “您……您说……”声音越来越小。曼如怎么会忘记公主殿下的承诺呢?只是此时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彤月便头也不回走了。 蕊珠见彤月不愿再说,便接口道:“你说不出来,还是没脸说出来?公主殿下待咱们不薄!你想想临芷,不也嫁得称心如意?偏你心大,一心想攀高枝儿。如今落得这样下场,怨得谁来?” 曼如只一气儿哭,听蕊珠提到临芷,突然心底涌上一阵不服:“临芷不过与我一样人,凭甚她便得个好归宿,我便只能落个身死!” 蕊珠不气反笑:“你和她一样?你和她哪里一样?是忠心护主一样,还是听话懂事一样?” “曼如,你莫怪殿下。” 曼如姣好的脸上显出恶毒的表情:“我都要死了!” 蕊珠轻叹:“你若安分守已,日后定有个好去处。” 好去处?曼如不信。 临芷嫁的是不错,那是因为临芷有个嫁的好的姑妈提携了一把。若没有那位姑妈,曼如才不信以彤月的本事能嫁做宫太太,且成婚不足一年便外放了个好缺。 想到日后临芷就是官太太,而自己将成为一座孤坟,曼如只觉内心无比悲凉。 蕊珠本有些可怜她,见她神情竟无一丝悔改,也硬起心肠:“走吧。” 曼如当晚枯坐了一夜,第二日神情怔忡的上了路。倒是没有哭闹。 彤月听到消息,也只叹了口气:“家人都妥善安排了。” 她是犯了错,但错不及家人。 安排完了曼如的事,彤月又拉起蕊珠的手:“蕊珠也是大姑娘了。” 蕊珠不禁红了脸:“殿下!” 彤月却没有任她回避,执着道:“你日后若出宫嫁人,我给你排份好嫁妆。” 蕊珠大方应了,彤月才放她下去。 说话间碧双抱着春饼进来:“殿下,春饼似乎有点坐立不安的。” “哦?我看看。”彤月接过春饼抱在怀里,对碧双说,“你先做你的事去吧,晚点再来接他。” 碧双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屏退众人,彤月将春饼放在桌上与自己平视:“莫不是……又有什么发现?” 春饼的喉头又滚出一线人声,比上回好些,不那么粗哑了:“你豢养了个魔物?” 第三十一章 重归天界 彤月窒了窒,有些讪讪的:“嗯” “人魔殊途,还是不要冒险的好。”猫妖嗓音低沉。 彤月也觉得自己这回有些托大,但现在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被一只猫给教训了,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就生硬的说:“我会注意的。” 猫妖见彤月如此,也无甚好说,只言道:“你自己好自为之。”便不在言语。 彤月无声独坐数息,才唤来碧双将春饼抱出。 拨开垂在妆奁上的帷帐流苏,彤月独望着镜中的自己。 自来异世已十数载,她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的审视自己了!自以为修得丁点儿仙法就飘飘然起来,其实不过是他人握在手中的一粒尘。 看着镜中与自己上一世大相径庭的面容,彤月有些恍然。 莫忘初心啊! 好好生活,若有日得道飞升,能回去看看妈妈…… 蕊珠不止一次看到自家公主殿下对着镜子发呆。她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将遮着日光的湘妃帘收起――天色已暗了。 “让进风准备一下,把成业连夜送出宫去吧。” “是,殿下。”蕊珠应道,顿了顿又说,“殿下,该用晚食了。” “嗯。摆上来吧。用完去一趟偏殿。”方才朱雀星君给她传讯了。但在那之前…… “成业。” “嗯?啊……” 彤月趁其不备,在他眉心打下了一道封印。 契约缔成。 “主人。”成业的状态和神色都像变了一样,不再有那样的迷糊,取而代之的是恭谨。 “是,从今时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主人。”彤月也在心里暗暗觉得,这才是自己与眼前的魔物的正确相处方式。从前那般作为,实在是太为胆大了! 缔结契约后,成业一改从前迷糊天真的表象,变得十分敏锐。他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丽人,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强大热力和仙气,从心底里感到服气。 魔界,本就是实力为尊的地方。 只是在他心里,总觉得有一件事没有做完,是什么呢? 成业暂时想不起来,便先不去管它,只安心听眼前之人说话。 彤月说了很多类似“不可伤人”的规矩,虽然繁琐,但成业全部都听进去了。这是主人给他的指令,他会认真执行。 “你现在跟进风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办法去看你。”不过……离她出宫的日子其实并不远了,彤月下意识的看了看天东星象。 青龙出走。 意远行。 …… 彤月来见朱雀星君时,正是月上柳梢。 朱雀星君正高卧在屋檐上饮酒。 彤月仰头唤道:“师父。” 朱雀星君才翩然而下。 “今次的仙魔大会,乖徒代为师去一趟吧。”朱雀星君自身份与彤月说破后,二人相处中带了几分微妙。 毕竟火凰生生世世都是朱雀星君的属神,又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对于完成朱雀星君的命令有种打心眼里的服从。彤月做为朱雀星君的徒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事弟子服其劳。因此对朱雀星君也算是言听计从。 只是让我一个道法未深的人类独自去参加仙魔大会?师父你不是魔怔了吧!我可不是你又漂亮又能打的小火凰呀! 彤月内心一阵抽搐。 朱雀星君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不对了,好像在期许,又有些势在必得。 随着火凰元神的越来越强大,彤月每每内视时都能与之直接对话。也因此看出火凰和朱雀星君间有那么一丝暧昧。 她心下发凉。 不管火凰和朱雀星君间有多么长久的相知相伴,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彤月并不认为自己被选中了就要无条件的承载起火凰的命运。 那日她问朱雀星君,他日若火凰归位,她该何去何从。朱雀星君没有明确回答她,但从言谈举止前透露出的信息让彤月不寒而栗。 若火凰成功归位,她的身体和魂魄将化在火凰元神中,她的意识还在,只是她将不再是她。无论是身为林彤月的记忆,或是身为彤月公主的经历,在火凰与身体、魂魄三体合一时,都将被漂成冷冰冰的记忆数据。所有的人物关系和相应的情感羁绊都会被更为强大的火凰元神洗净。 彤月想过最坏的结果,是以命换命。 通俗来讲就是火凰夺舍而后登仙,将她在世上的存在痕迹彻底抹去。 彤月在西琉使用公主身份的时间本就是机缘巧合白得的,她也不过分怨怼。只是没想到现实比这样更狠!她要带着所有的记忆,然后单单被抽离了自身的情感,原有的这部分将被火凰填补。就比如他日若归位,她还会记得林彤月和彤月公主的一切,但在遇到相应的人和事时,不会做出任何情绪反应。 到那时,人间帝后不过是她借腹而生的通道,而所有有接触的凡人都不过是蝼蚁一般,过眼即忘。而她所有的情感,则会献给曾经一起并肩战斗,并一起生活过的各路神仙们。 比如朱雀星君。 彤月没有贬低他人的情感的意思,但那并不是她! 好在,离那天还早。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是,师父。”彤月如往常一般恭敬答道,羽扇般睫毛轻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朱雀星君似还有话要说,却只摆摆手让她自去。 有些事,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要想回复往日的亲密无间,怎么也得等火凰再度登仙才是。 朱雀星君摸摸长及胸口的胡须想道:按理说火凰元神复苏,将与彤月的魂体进行初步融合,怎么她看到自己还是那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的样子呢?难不成……是这从前没有的胡子的缘故?啊……伪装久了都忘了,从前的自己可是没胡子的。 朱雀星君想着,要不哪天把胡子去了让小火凰回忆回忆? 闲闲的踱着步子,朱雀星君抖着身上笼了酒香的月白道袍:啧,刚才沾了点酒,这才刚上身的新袍子废了。 唉,还是琉衣方便,不仅有一定的防火防水功能,还不染俗世尘埃。 朱雀星君抬头望天:本君何时才能重归天界啊…… 第三十二章 仙魔大会(一) 彤月不自在的扯了扯腰上层层缠绕的丝绦,只觉得繁复又累人。呼,仙人天天穿成这个样子,亏他们还能飞来飞去。 她却不知,她只是凡人,穿上琉衣也不能脱去浊骨,自然是觉得又繁又重。而升仙之后,此事便迎刃而解。 “妹妹,妹妹快来!”前方有个衣着与彤月一般无二的仙女对着她热情唤道。 “啊……叫我么?”彤月喃喃着,走快几步与那仙女并行。 “朱雀星君让我关照你。”仙女比彤月高半头,生得丰腴润泽,朱唇微翘。 “多谢姐姐!” 那仙女翘唇一笑:“不值当什么。” 彤月随在那仙女身后步入筵席内,又有数名穿着打扮毫无二致的仙女们。 “姐姐。” “姐姐。” “姐姐,这位是……”有位眼睛大大脸圆圆的仙女好奇问道。 “朱雀星君让我们关照的。” “哦就是她……”众仙女露出一副:原来是她。的表情。 彤月微微笑着,专心当好背景。 这地方到处透着诡异,有三五成群的仙女,还有成群结队的魔物,甚至还有些明显身带妖气的怪人从身边走过。 彤月紧紧跟着这几个仙女,不敢多走一步。以她的修为,要在这里走散了,那百分百就是个死的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真不知道朱雀星君缘何如此大胆,竟放她一人独行。 彤月好奇的四处看着,此地不知是下了何种禁制,竟满树雪挂,晶莹剔透,雪白耀人。在这三伏天里,竟无一丝暑意,端地十分神奇。 那仙女见她谨慎又听话,对她观感好几分,主动出言解释道:“仙魔大会是在仙魔大战后第一次和谈立下的规矩。地点便是这一处洞天。这洞天很是奇妙……” 原来这是曾经某位大能留下的一处小洞天,内中并无甚乾坤,唯有雪景万年不变,十分喜人。而这种地方正合了各方的心意,便将此洞天以禁制固定在某处,以供各界人士使用。 那位大能平日无甚爱好,唯爱雪与酒,因此在此洞天中藏有佳酿9999坛,在第一次仙魔大会时就被饮了大半,余下不多数也被多次仙魔大会消耗殆尽。 “听说还余一坛,却怎么也找不到。因此你瞧他们三五成群的,或是一人独往的,都在找那坛酒。” 彤月点点头表示明白,却又觉得奇怪:“这处洞天并不甚大,怎地一直寻不着一坛酒?” 那仙女答道:“话是如此,可谁说酒便会立在原地任你找的?” 啊?那酒还会走动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问出来了。 那仙女笑说:“酒是不会乱走,可阵法会呀。” 彤月方才了然。 “总之此处虽无大危机,但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都听姐姐的。”彤月听劝。若是触动了大能留下的禁制,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话间已经入席,彤月跟在最后,只觉得眼前银树雪枝一分,露出方才被隔绝的一处极大空地。 空地上有石桌石凳,此时已坐了半数,见有人从一处通道进来,坐在附近的人随意的往这看了一眼,就各自转过头去继续自己在做的事了。 空地极大,四周的通道不止这一处。 彤月在进入后陆续看见有不少参加仙魔大会的仙魔们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很快所有的石凳上便坐满了,还有些人鱼贯而入。 彤月听仙女们小声交谈道:“今次冥界为何如此多人?” “不止冥界,魔界也……” “仙魔大战过去多年,各界都休养生息了许久。” “啊……你们看那是不是冥君!” 彤月循着仙女的指引望去,只见那一群人中,有个身着藏青色罗纱袍的高大身影格外突出。 那便是冥君吗? 彤月暗想。 冥界隶属九幽。彤月知道,执掌众神地位最高的天齐仁圣大帝,掌管大地万物生灵。 不过彤月并不知,而今这个位置被玉帝的哥哥太玄继承了。却因为太玄并非全神之体,故只能掌管地下,这地面上的生灵们,就暂由玉帝交予后土神地祗掌管。 然后是北阴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的最高位置,主管冥司阴间天下的所有鬼魂。凡生生之类,死后均被捕入冥界,其魂魄无不隶属于丰都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鬼魂,处治鬼魂。 除天齐仁圣大帝和丰都大帝外,还有五方鬼帝,分别是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治“桃止山”、“鬼门关”;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筅i健保槐狈焦淼郏赫藕狻13钤疲?巍奥捋荷健保荒戏焦淼郏憾抛尤剩?巍奥薷n健保恢醒牍淼郏褐芷颉11?担?巍氨Ф可健薄?p>再下面是罗酆六天(以下为宫名,六天为守宫神):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在这些神职之下,才有十方冥君。 彤月今日所见的,正是其中一个较有实力的。 女人的世界就是八卦,就算是仙女也一样。 在谈论了几句仙魔大战的事后,这些仙女的谈话内容不可抑制的跑偏了…… “那不是**使者吗?我听闻他座下弟子擅离职守,又把坐骑青狮放到人间了,死了好多人呢。” “这都第几次了?这回该罚个重的吧?” “啊……你们听说没有?西王母前几天匆匆离开天庭,我听音儿是要下凡呢!” “居然不是找东王公吗?” “好像不是。貌似是人间昆仑出了什么事……哎当时我姐妹没有听清。是什么事呢?”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人间昆仑似乎出了件奇事。” “什么啊?” “是什么呀?” “六重天有位天将名叫袁沐的,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众仙女纷纷道:“没有。” “听说袁将军犯了天条,被施了拔骨之刑!” 拔骨之刑这四字一出,众仙女噤若寒蝉。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有个胆大的接口:“那和人间昆仑又有什么关系?” “传说袁将军魂魄不死,投身剑中,落到人间昆仑山顶的一处湖里了。” 众仙女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却是可惜了雪梅仙。”有位仙女小声念叨,并没有被众人听见。 只彤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见那仙女一脸若有所思,眉带戚色。彤月心道:那袁将军恐怕是她朋友,她才露出这样神情。 第三十三章 仙魔大会(二) 仙魔大会一开数日,表面上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共襄盛举,背地里有不少交易即将在经达成。 经过了第一日的打招呼混脸熟,休息一晚的彤月警惕性放松了些。 那坛子酒她是没兴趣找的,再神奇不过一坛酒,犯不着为那个花时间。但仍然紧紧跟在仙女们身边听她们八卦……彤月还是敬谢不敏。 “你,你不许动手动脚!”一个细弱女声从远处传来。 好像有点耳熟?彤月想着。 “大胆!你这……你这……登徒子!”那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左右,甜甜脆脆的,明明是骂人的话,却听起来完全没有威慑力。 “啊!” 似乎女孩的警告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彤月听到一阵轻微的风声,然后是女孩气急败坏的大叫:“你,你们!大胆!” 彤月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她本来就是以凡人之体混进来的,能不惹事就拜神了,怎么会自己去找事?不过听到这里还能不找过去的话,彤月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没人性。 “放开她。” 那顶着一张小花脸的小姑娘,可不正是彤月的九妹? 朱灿灿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混到仙魔大会中来了,而且看样子还被绊住了,几个男人正不怀好意的围着她打转。 彤月看清那几个人后,不由头皮一炸:这是……阴兵! 想也知道,能行不轨之事的,不太可能是仙家,只能是魔冥妖三类。 彤月心沉了沉,又重复了一遍:“放开她。” 那几个阴兵见有人出头,都停了停,纷纷转过脸来。见彤月虽身着琉衣,但气息杂驳,而且只有一个人时,又胆大起来。 一个尖嗓子说道:“嘿!你说放就放,哥儿几个面子往哪儿搁?” 一个粗嗓子接口:“就是就是!小姑娘成仙不久吧?一边儿玩儿去!” 那尖嗓子眼睛骨碌碌乱转:“我们几个也不伤害她,就想请她喝个酒。” 彤月心下叹气,这朱灿灿,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而且她又是怎么进来的?这些问题都得在救下她才好问。 当下也不多话,只掐了法诀在手,慢慢走近。 那三五个阴兵见彤月不听劝离开,反而走近了,也不耐烦起来。 虽说仙魔大会有规定,参与人员不得私斗,但他们无礼在先,若是公开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那尖嗓子看起来还是个小头目,微一摆手,左右两名阴兵便拔出骨刀挡在彤月身前:“小姑娘,你莫往前走了,哥儿几个真的不想伤人。” 彤月认真摇头:“我若不动手,你们可愿放过她?” 这回阴兵们不说话了。 彤月又道:“放了她。我请你们喝酒。” 那尖嗓子不耐烦了:“嘿!你能有什么好酒喝!” 彤月不答反问:“那她有?”说罢眼神往朱灿灿身上一扫。 这一眼可让她看出问题了。 只见朱灿灿双手抱胸,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刚才彤月只以为朱灿灿是在保护自己,现在走近了些才发现,她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 难不成那最后一坛佳酿被她找着了? 哪有这么巧! 可世间事,就是这么巧。所谓无巧不成书嘛。 朱灿灿那日睡不着,走在宫内时见彤月立在某种法阵内,嘴里念念有词。她心下好奇,便走的近了点,谁知就被一阵吸力给弄到一处雪景中。 刚来的时候,朱灿灿非常害怕。她弄不清这里是哪里,只想着回宫。 朱灿灿掉落的地方离主入口有些距离,因她是被阵法剩余能量卷入这里的,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害怕。 经过一夜的担惊受怕,朱灿灿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打量着这奇怪的地方。 虽是冰天雪地,却一点也不冷。朱灿灿贪看那些树挂,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偏,不知怎么脚下一绊,摔了一跤。 她是金枝玉叶,几时摔得这么疼过?当下就红了鼻子。气愤的拿脚踢着那快突起:“让你绊我,让你绊我!” 谁知扑腾几下,扫去浮雪,竟露出一个坛子来。 朱灿灿也是胆大,就将这坛浅埋的酒起了出来。 坛子不大,朱灿灿两手握住正好,在耳边晃了晃,觉得隐隐有液体晃动,放在鼻前闻了闻,什么也闻不着。 “看样子像坛酒啊……”朱灿灿自言自语道。不管了,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了。朱灿灿抱起酒坛就走。 三转两转,就离人群近了,但朱灿灿自己并不知道。 站在一株大树后,朱灿灿扬手就拍开了酒封,顿时清冽的酒香就逸了出来。 “嗯……好香啊……怎么,只有半坛?”还没等朱灿灿研究出来怎么只有半坛酒,就觉得眼前一暗。 朱灿灿抬头,就看到身边围了一圈的人。 朱灿灿的性格内还是有些孩子气,只觉得自己找到的东西,不想和不认识的陌生人分享,便不肯把酒交出去,这才引发了刚才的一幕。 “……”彤月正想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颀长的人挡在身前。 尖嗓子一语道破其身份:“冥君。” 冥君随意的“嗯”了一声当做应过,快速的打量了彤月一眼。 彤月只觉得眉心一刺,一股阴煞之气似乎钻了进来,透体生寒。 冥君沉声问道:“仙女揭阳?” 哎?彤月有听没有懂。 对于自己这一身琉衣,彤月并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仙女儿的装束,根本不知道具体的职司是什么。 “罢了。不是也无妨。”冥君长眼微眯,似乎对彤月很有兴趣的样子,“你想保她?” 彤月见眼前的男人指了指朱灿灿,忙点了点头:“不错。” 冥君冷道:“把酒放下,她就可以走了。” 彤月大喜过望,忙对朱灿灿示意。 朱灿灿现在也知道了,凭她和彤月两个是不可能从眼前这群男人手下脱身的,悻悻的放下半开的酒坛,就要走到彤月身边,却被冥君一手拦住。 “你,过来。”话却是对着彤月说的。 彤月不解:“你说什么?” 冥君却是一笑,这一笑无比浮浪,将脸上的阴煞之气冲淡不少:“本君看上你了!还不过来?” 第三十四章 仙魔大会(三) 什么? 彤月面色一冷。 “冥君请自重。” “哈,自重?”冥君笑容一收,又恢复了无比冷傲的模样,“你过是不过来!” 朱灿灿被吓了一大跳。 她方才心神俱松,好生看了一番冥君的长相,只觉得冷冽从容,又透着无上贵气,比周围的冰雪之地还要冷然三分。 那会儿她还在想:这位公子比之东璃五皇子来说,可要俊美多了!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仙乡何方,家中可有妻室? 现在看到冥君如冰如雪的侧颜,只觉得浑身上下一激灵,从无限遐思中清醒过来。 朱灿灿的眼光如此直白,冥君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在意――这样恋慕的眼神,在六界还少么。 倒是眼前这艳丽的女仙,对于自己这等无上样貌,也不过清扫几眼,不带一点思慕之情,太奇怪了! “要本君说几回,嗯?”冥君有些不耐烦。 朱灿灿此时的思绪又飘飞十万里:声音真好听啊……嚼冰含雪一般。 可彤月仍不为所动。 “先放她过来。” “不。你先过来。放心,本君向来说话算数。” 就在彤月和冥君扯着是你先放人还是我先过去的时候,受托照顾彤月的仙女们赶了过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参见冥君。”冥君地位比她们高,见面自然是要行礼的。 “免。” “冥君,此女乃我等姐妹,若是哪里得罪了您,还望您海涵。” 冥君下巴微扬,无比傲气的吐出一句:“行啊,让她陪本君喝酒。” “这……” 彤月在心中咒骂着这登徒子,面上冷然道:“休想!” 冥君也不急躁,只让手下阴兵持了骨刀将朱灿灿重新围起来。 二人无言对视,谁也不想先退让。 仙女们眼见此事无法善了,也收起了客套的笑容,开始寻找别的解决渠道。 此时只见一抹丽色从远处奔来,喘息着唤道:“冥君!冥君!”待得近了,急喘了几下开口道,“冥君,九幽之主有口令:不得伤人。” 朱灿灿一看,理智又不知道飞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这位少年,真是好身材,好颜色啊! 只见那奔来的少年年约十七,身直挺拔,手脚修长,骨肉匀亭。生得容色极盛,如承着清晨露水的凌霄花般清新腴美,又绮色难掩,一头乌云般秀发只拿支白玉簪松松挽住,奔跑过后,有几缕碎发荡在颊边,一晃一晃,让朱灿灿恨不得伸出手将那碍事的碎发拨开,再捧着他脸好生看看清楚。 可这样的丽色放冥君眼前,却不能打动他分毫。 啧!麻烦! 冥君脸上浮起不耐之色,嘴里应道:“知道了。”不过想找个女仙喝个小酒,怎么就这么麻烦,老有人阻拦? 彤月眼见这比自己还要炽盛的容颜,却没有任何反应。 在现代网络上不知多少美男帅哥的照片能够随时点看,所以像冥君这般冷峻的美男,像方才奔来传令的丽色少年,都不能动她心。 再美也不过一张脸。 哪比得上朝夕相处的两位兄长,和少时便识得的东璃五皇子更牵动她的情绪呢? 不知为何,彤月在此时想到了皇甫君霆。然而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念头便转了向。 怎么把朱灿灿从冥君手中带出来? 站在彤月身边的女仙们也在想法子。她们硬扛上冥君是没有胜算的,当要想个法子才好。 其中一个女仙便开口:“此女是汝俗家姐妹?未若击杀之!” 彤月缓缓摇头道:“不可。”又对冥君说,“我便信你一回。”不就是陪喝酒吗! 冥君也不含糊,待彤月站到他身前后,便大手一挥,朱灿灿便在原地消失了。 彤月怒道:“你将她送去哪里!” 冥君闲闲答道:“她本不该来。”却是没有解释将朱灿灿送往何处。 彤月再心焦,在冥君的威严面前也不敢造次,当下忍气吞声,取过那启封便剩半坛的佳酿仰脖一倒,一气喝了一半。 又将余酒递予冥君:“我已饮了一半。” 冥君挑挑眉,伸手一招,那小酒坛子便到了他手中,也一口饮尽。 “仙子好生豪迈。” 虽然与他预想中的“喝酒”场景并不相符,不过眼下人多眼杂,能如此圆了他的话也好。至于日后嘛…… 冥君凉凉的扫了一眼彤月:如此女仙,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彤月只觉得对方扫在自己身上的眼风有若实质,非常讨厌。当下面无表情抱拳道:“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就走。 再待下去,她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出手! 冥君轻勾嘴角,心道你还想走?正欲施法,却听得左侧树丛响动,先是露出紫色袍角,而后雪枝彻底向两旁分开,走出一个雪肤紫眸的高个儿少年。 那少年年约十八、九岁,一张脸如白玉雕琢一般,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下,一对紫眸如蒙着一层雾气,显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而后少年开口,声音又软又萌:“啊……百里。” 冥君在见到此人面目后脸色就黑了一半。 他怎么来了? 但此人开口了,他不应也不行,只得回道:“少魔尊好兴致。” 那少年想是见着识得的人,面上竟带有几分喜色。他往前走几步,边走边说:“说了叫我垣煜便好,你我本是世交,何必如此客气。” 垣煜……我几时与你这般熟络了? 冥君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呵呵,好说,好说。” 那自称垣煜的少魔尊停下脚步,好奇的指着彤月等一众女仙问道:“这些是?” 冥君不欲与之多纠缠,便含糊道:“本君也不识得。少魔尊,本君还有事,后会有期。” 少魔尊正正经经的行礼同冥君道别。 抬起头来后轻声“啊”了一声:“还没问他,要怎么走回去啊……” 彤月在一旁听得无语:敢情这少魔尊是个路痴!不论如何,少魔尊的出现算是帮她解了围,断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于是主动开口:“少魔尊是要回到会场?” 第三十五章 仙酒(一) “啊,正是。不知仙子可知路怎么走吗?” 彤月三言两语将来路解释清楚,少魔尊大喜道谢后离去了。 女仙们见冥君确实已走远没有追上来的打算,少魔尊也径自离去了,略略放心,便与彤月一起离开。 “你太鲁莽了!” 彤月此时酒气上头,无所谓的一笑:“忍来忍去,这一刀迟早要挨。不如迎头而上!” 那仙女见她如此,只摇头叹气。 她们同冥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冥君则立在远处,压下翻涌的酒意,把玩着手中玲珑的酒坛心道:这个女仙,有些与众不同。 那丽色少年见此情景,抿紧了唇,把冲到口中的话强自吞了下去。 眼前这位主儿便是这样的人,自己跟了这许多年,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么? 自嘲的想着,丽色少年无声的跟在冥君身侧,宛若影子。 这是他立了千余年的位置。 冥君将酒坛随手一抛,那坛子落入雪中,顷刻间化为雪水,融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不留恋,只在唇齿间回味着这最后一坛佳酿。 不知为何,饮下佳酿之后,冥君似乎能感应到方才那位美貌女仙的所在。 这难道是酒水分而食之的结果?冥君猜测道。 而此时,彤月也感应到了冥君的存在,不由心里膈应。那个登徒子!又是使了什么妖法儿! 冥君对此一笑置之,因他知晓,无论这坛酒有多么神奇,待仙魔大会结束,离了这处洞天,便会一切归于平静,他与彤月之间这若有若无的羁绊,也将消失殆尽,不再留存。 可彤月却不知道。 因此在这几日中,她一直都处在十分难受的状态,并没有好好观摩每场斗法。 …… 仙魔大会悠悠的进入第四天,许多参加人员都陆续离去,在冥君离去的那一霎那,彤月只觉得心中一空,然后慢慢的回复到了未饮入酒时的样子。 彤月并不清楚身体的变化是自自何处,但失去对冥君的感应,她十分高兴。他们之间又非道侣,那种心中存着对方的感觉真令她恶心。 那仙女将彤月送至一处出口,与她说道:“出去之后,冥君或许还会来寻你麻烦。”言下之意,是想彤月等她们一起走。 彤月却点点头以示知晓:“妹妹知道如何应付。”断不会牵连你们就是。 仙女见彤月态度强硬,只好摇摇头,随她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冥君在离开仙魔大会后并没有马上来找彤月的麻烦,让她顺风顺水的起阵回到了皇宫。 虽然心有疑惑,但彤月也没有自找麻烦的爱好。回到宫内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半途被丢出洞天的朱灿灿。 不知九妹回宫没有? 彤月想了想,还是先去见了朱雀星君。 无论有什么事,还是先去见了他再说吧!彤月想着。 果不其然,关于朱灿灿的下落,朱雀星君是知道的。 “九公主当晚便回宫了。” 彤月得知朱灿灿平安回宫,心下松了口气:平安便好。 至于朱灿灿如何回的宫,这些细节,朱雀星君没说,她也不太想细问。 朱雀星君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他的注意力在另一方面:“你今次去,可有收获?” 说到此次仙魔大会,彤月有些不自在:“徒儿寻到了那处洞天主人留下的最后一坛酒。” “哦?”朱雀星君上下打量了一番彤月,笑道,“可是与他人共饮?” “……是。”可是,你怎么知道? 朱雀星君拈须而笑:“本君自然知晓。”沉吟片刻,便与彤月说起那些酒的典故来。 “仙魔大会所选的地方,乃是一处洞天。洞天就是地上的仙山,它包括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十大洞天者,处大地名山之间,是上天遣群仙统治之所。此外还有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十八水府、五镇海渎、二十四治、三十六靖庐以及十洲三岛,无尽虚空……” 彤月的思绪随着朱雀星君的讲解回到了那个大能们刚刚飞升的年代。 “天哲。”一身蓝衣的誉飞从身后走来,坐在池边的干净大石上,垂头对着平静的池面唤道,“你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儿,池面突然被人从下破开,晶莹的水花飞溅开来,誉飞轻巧往后一让,仅有衣裳下摆沾上了点水渍。 天哲立在池中,未着寸缕。 他一抹脸上水珠,睁着一双黑潭般的眼睛冷冷开口:“什么事?” 誉飞换了个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才闲闲开口:“不是说好去采集桑凌花的嘛。” 天哲点点头,依然口气冰冷:“稍候。”说着伸手一招,一袭华丽无匹的白衣将天哲身体裹好,那白衣用料精美,做工繁复,配上天哲冰山般的表情,倒有那么几分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越出池水,掐了个法诀,天哲的身上便不见一点水珠,就连一头青丝,也变得干爽飘逸。 也不招呼誉飞,天哲提步就走。 誉飞正持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见天哲如此作派,也不以为意,只将那沾了唾液的草茎往池上一抛,那草茎轻轻落在池面,随水波而动。人却已在一射之地处,只比天哲慢了半步。 “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恐怕又忘了吧?桑凌花只开三天,今天正是第一天,正是半拢半开的时候,拿来入酒最好不过。”天哲走在前头,使的是缩地成寸的法门,看着气定神闲,其实一步已越百里。誉飞神态一派悠然,如闲庭信步般跟在天哲身后半个身位处,却从未落下。 “嗯。”天哲从胸腔里闷出一个字当做回答。 誉飞啧了一声说道:“说个谢字会死啊!” 天哲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誉飞摸摸鼻子,认了。这个天哲,让他多说一个字都嫌烦。有时间宁可在那处寒潭中修炼,没事从来不主动找自己,真是一点也不可爱。要不是需要酿造一种特殊的酒水以驱散寒潭侵入体内的寒气,恐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从那口池子里出来。 第三十六章 仙酒(二) 不过话说回来……誉飞打量了天哲身上的琉衣一眼,他的衣服换的倒是勤快。虽然除了白衫,誉飞还未见天哲穿过别色的衣服,但明显这一件和上次看到的不是同一件了。 誉飞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就你这样生人勿近的样儿,穿这样华丽衣衫是要给谁看啊? 不消片刻,眼前出现一处山谷,植被繁茂,郁郁葱葱。 天哲先行一步,化做一道白色的流光投入其中,誉飞摇摇头,无奈加速跟在后头。 “真不知道你这性子还有谁受的了你啊……”又冷,又骚,又急性子。 天哲此时已来到一片桑凌花丛中,取出腰间一只小乾坤袋,正将那些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桑凌花收入囊中。 誉飞凤眼一瞟,不禁在心中大摇其头:连乾坤袋都换了! 只见那只小小的乾坤袋整体雪白色,其上有金丝银线作绣,绣了个振翅而飞的仙鹤。 明明上回还是只雪蟒…… 誉飞在心底翻了翻白眼,也伸出左手,白玉雕琢般的五指中,戴有一只碧玉作面的黄金戒指,那些半拢着的桑凌花,源源不绝的纳入其中。 少顷,誉飞收回手来,天哲才收手。 誉飞垂眸估了下自己所收的,想着天哲应该够用了,便开口道:“如今可是收齐了?” 天哲点点头道:“回去便做。” 誉飞语塞:我不是要催你啊…… 算了,誉飞跟在天哲身后回到天哲的住处,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儿席地而坐,看着天哲在他面前忙碌。 其实……这种事完全可以收个弟子让他做啊。不过想到天哲的性格,誉飞还是不把这个提议说出口了。 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待天哲将一切准备好,誉飞便将乾坤戒中的桑凌花全数转给天哲。 “可够?” “够。” 誉飞也不在意地上不干净,竟合衣躺在地上:“我睡一会儿哈。”就闭目而眠。 天哲想是见惯了,也不多言,只埋头做自己的事。 不知过去多久,誉飞伸着懒腰爬起来,随意抖了抖,将头上沾的浮灰枯草拭净。他站起身来,走到正闭目养神的天哲身边,见天哲手边的所有材料都投入了不远处的一大片瓮中,只余下几朵早已蔫儿了的桑凌花。 誉飞见此情景,知道事情都做完了,见天哲还闭着眼睛入定,也不多说,径自离去了。 天哲睁眼时,誉飞已经离开好久了,他也不在意,他与誉飞的友情自不在这一次半次的话别。更重要的是,千百年来,天哲也没有别的朋友。 无言的看着身上白衣,天哲掐了个法诀,又换了一套。仍是白衣,却没有方才那套金丝银纹的华丽,走的是飘逸出尘路线。那衣料也不知是何物所制,柔软光洁。天哲穿在身上,似笼着一层轻纱的发光体,微微发着皎白的光芒。 若是誉飞在此,定要呕血三升:这可是天界织女们织出的云锦!即使在天界,也是方寸难求,居然被天哲裁了如此大幅,就为了他一时的穿着……还曳地三尺……简直暴殄天物! 这批酒成酿当日,誉飞不请自来,一如他每回都不打招呼就来一般。 誉飞总体是个懒散的人,此时的他依旧一身蓝衫,款式也是最为常见和简单的,就连外罩的对襟半臂的衣带结都打的乱七八糟,蝴蝶状的两个圈从来一只大一只小,区别十分明显。 “咦?”誉飞随意挑了一坛,一掌拍开泥封,将鼻子凑到近前闻了闻,轻咦出声,“感觉……有点不一样啊。” “能尝尝么?” 天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拍开一酒封的誉飞心道:我若说不能,你能把酒封恢复么? 誉飞和天哲相交已久,熟得不能再熟,当年他与天哲相识,还就亏了天哲的酿酒手艺出色。因此,誉飞只是随意问了句,见天哲一如既往的睁着一双寒潭似的眼睛,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一个仰脖,将那坛酒灌入喉中。 看似懒散的誉飞,用如此豪迈的方式饮酒,却不洒出一滴。直到一坛饮尽,也仅是湿润了嘴唇而已。 “有些滋味。” 天哲也拍开一坛,在一旁自饮。 他倒不像誉飞,明明人生得精致,举止却粗鲁无比。体格优于誉飞的天哲,却是个凡事都很讲究的人。 这一点从他时常更换穿戴即知。 天哲持了一只黑陶浅碗,将酒注入其中,慢慢饮着。隐隐散发着花香的酒水呈淡红色,在黑陶浅碗中显得黑红。一阵风袭来,庭前的桂树落下几朵小黄花,沾在碗边。 讲究如天哲,却也没有将桂花拈走,而是就着酒水吞入腹中。 天哲才饮三碗,誉飞便饮尽一坛。他倒不贪多,只微红了面颊,呈大字型躺在屋外的草地上:“啊!真舒服。可惜,这惬意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天哲破天荒的应了句:“确实。今年又是五千年大劫点。” 誉飞将手枕到脑后,懒懒的报怨:“我不想打架啊……” 天哲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打不行。” 誉飞看着天上的云柔柔摇摇,不断变幻,眼中也是瞬息万变。 过了盏茶功夫,誉飞将身子侧过,望着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天哲说道:“你这些酒可要藏好,待得此次劫点过后,我再来与你共饮。” 天哲慢慢吞下口腔内的酒水,缓缓应道:“好。” 誉飞一笑,复又躺平,这一次将眼睛闭上了。 不多会儿,天哲就从他清浅的呼吸声中判断:他睡着了。 天哲无声的坐在原地许久,看着微风将誉飞的头发衣带吹乱,拂到脸上。誉飞似乎觉得发痒,伸手挠了几挠。 天哲袍袖轻扬,已在誉飞身周做了个结界,隔绝了此间的风。 虽非凛冽罡风,但从寒潭上空吹来的,吹多了也伤身。 誉飞咕哝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天哲眼神柔和的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将那数千坛酒妥善收藏起来。 誉飞说,待劫点过后,再来与他共饮…… 第三十七章 仙酒(三) “誉飞再也没有回来。”朱雀星君言语中带有几分怅然,“他陨落在那次劫点中了……” 之后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 天哲眼睁睁的看着誉飞在自己眼前被魔尊打得形神俱灭,连句完整的遗言都没有留下。他只见得誉飞从斜刺里蹿出来,用自己的元神扛住了魔尊无意射来的一击,而后他努力转过身来,对自己露出了个懒懒的笑容,嘴唇张了张,似要说什么,却在那致命一击中迅速化为了齑粉,散在空中。 这些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天哲却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至今都铭记着誉飞最后的表情,就像往常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似乎还坐在石上,对着一无所有的池面说着:“天哲,你在里面吗?” 然而一切就那样发生了,天哲甚至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愤怒瞬间统治了他的身体,杀得白衣尽赤的天哲像着了魔般双眼发红,他向魔尊望去,却没有收到对方哪怕一丁点的关注。 魔尊此时正与太玄、玉帝兄弟打得难舍难分,心下也是恼怒异常,这个骗子:“太玄!我誓要杀你!” 天哲冲进战团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就连玉帝也只觉得一阵清凉的风袭来,眼前就多了个白衣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白衣人修为虽高,但远不如自己,而且衣裳已经厮杀得染满血渍,神海渐空,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 但就是这么个半死的散仙,却以超越了一切的速度切入战局,将对手招式一一接过,他听到这散仙从嘴里一字一顿的咬出:“洛!弘!骥!”声音极冷,能冻人致死一般。 魔尊洛弘骥连觉得天哲莫明其妙的情绪都不曾产生――在此战场之上,凡刀戈相向者皆是仇敌。若有来犯,打就是了,何必要知道理由? 天哲本是强弩之末,怒气勃发中让他成功卡入魔尊和太玄、玉帝的战团,将魔尊本要打在太玄、玉帝身上的招术尽数吃下后,就已濒临溃散。 太玄虽觉得天哲来得奇怪,但已方多了个帮手,他总不会把人往外推。至于天哲是不是有能力抵挡魔尊的攻击,太玄并不在乎。 天哲的命,太玄可不放在心上。 玉帝知道天哲全是因为天哲的那些酒大大有名,但天哲其人究竟是圆是方,他认不出。 只见魔尊似是嫌天哲碍事般,一掌重重扇下,击向天哲左肩,将他拨到一旁。天哲这等散仙,于魔界大军而言,或许是一名强力的有生力量,但在魔尊面前却如蝼蚁一般,被轻易击飞。 近在咫尺的玉帝似乎听到了天哲肩骨碎裂的声音,而后天哲白衣飞舞,倏尔分开,露出魔尊顺势而来的一掌。 洛弘骥主修掌法,一双手坚如玄铁,冷如万年寒冰,此时蓄力袭来,天哲被卷入掌风的衣角竟冻结成冰,触之即碎。 玉帝瞳孔一缩,平平移出一步,想要避其锋芒。 太玄一头黑发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向上插,将魔尊一掌卷缚其中。 魔尊强硬突入,哪肯善罢甘休?他对于太玄的挑衅视而不见,掌风直追玉帝而去。那缕黑发竟被他拖拽而出,生生断裂! 黑发发出尖利的啸叫,而太玄也面色一白。 而玉帝却因为太玄黑发阻了一阻,得以施术反击。 很快耀眼的法术光效就将三人团团包围,间或传来爆裂声。这团光幕越卷越大,四周已无人能近。 天哲早已被魔尊一掌挥开,扑在远处地上,生死不明,此时也被如此强烈的法术波动惊醒。 他踉跄站起,想要突入,却被术法反弹到更远处,此时却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天哲感受着空空的识海和丹田,闭眼躲过落下天幕的雨水。冰凉的雨水重重砸在天哲脸上,也落入玉帝、太玄、洛弘骥三人混战的范围内。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最终以魔界的败北告终。 洛弘骥在离去之前远远投来充满愤恨的一眼,却被玉帝和太玄双双无视了。 “哥哥。”雨早已停下,玉帝混身湿透,长长的银发垂在身后,有几缕粘在颈侧,他毫不在意,只看着眼前比自己更为狼狈的人,“你还好吗?” 太玄面色苍白,他在此次混战中被斩落不少头发,如今一头原本黑亮柔顺的长发被扯得乱七八糟,长长短短,十分难看。他理了理被魔界之火烧出无数破洞的玄色大氅,嘴里没好气的应道:“你看我哪儿好了?” 玉帝被呛了一口,却露出了极为温柔的笑意:“没事便好。” 太玄被玉帝的态度激得眉头直跳,但他重伤在身,此时不想与玉帝多说,不然非被他气死在这不可。于是太玄将被斩去一半的长袖一挥:“走了。”转头就不见了踪影。 玉帝的碧色双眸在雨后的阳光中闪烁出斑斓的色泽,对着眼前的一片空白好笑摇头:“你啊……” 天哲也在长时间的动弹不得中恢复了些许法力。他挣扎坐起,见战场上人人都在做事。有收拾掉落的法器的,有给未死透的魔军补刀的,有帮忙救治未死的各类神仙的……可他最在乎的那个,却已经不在了…… 天哲没有接受天庭护卫队的救治,就这么带着一身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除去身上的衣裳,将伤痕累累的身躯全部投入寒潭中,在池水中修炼了四十九天,才缓过劲来。 天哲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已将原先所住居所尽数推毁。酿制好的几千坛美酒,却被收入一只碧玉戒面的黄金乾坤戒中,尽数带走。 此后天哲便在仙界绝迹,在人间生活了数千年。 传言天哲住在人界靠北些的地区一处深山湖泊旁,毕生最爱便是望着天上的大雁。说这话的人一脸唏嘘,似在感叹誉飞即使成了仙,也逃不过身死道消,形神俱灭的命运。 那誉飞,本是凡间小小一只雁。 而天哲,则是天鹅修成。 二人同宗同类,在万年修行中早已肝胆相照。誉飞的陨落深深的打击到了天哲。天哲一心向道,此时却是因誉飞逝去而荒废了修炼,数千年后的某一天午后,也静悄悄的去了。 只在那处常住的湖泊旁,留下了一处雪月洞天,并九千九百九十九坛美酒。 酒名:思故人。 第三十八章 修仙之地 因着天哲的痴念,凡是分而饮此酒之人,只要在雪月洞天之内,均能感应到对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彤月听完此事,微垂了脸,默然不语良久,微微叹气。对于誉飞和天哲的陨落,她有几分感慨。彤月抬起头来,见朱雀星君也正带着感慨看着她。 彤月知道,朱雀星君这是想起火凰了。 “你可曾想起什么?” 彤月微微摇头:“不曾。” 朱雀星君也不着急,只垂眸道:“如此……你先回去吧。”拈须那手却停了下来。他是不是,应该加快速度了?要不要助火凰一臂之力呢? 彤月不知朱雀星君心中所想,依言起身行礼离开。 走在回福明殿的路上,彤月心中不由想起在雪月洞天所遇的冥君,那样势在必得的眼神,比朱雀星君的尽在掌握更令人讨厌。 脑海中又不由晃过皇甫君霆的脸庞。那人睁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一脸诚恳的看着自己说道:“我对你的承诺不会变。若你需要,定来寻我!” 彤月轻晃脑袋,将所思所想甩出脑海。她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若要保自己不被他人所掳,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唯有自己先强大起来! 行至殿门,彤月无意抬头看了看天:红色妖月……她的眉头不由皱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近日必要发生什么,真是多事之秋! 回宫之后,却发现朱灿灿正卧在自己榻上,怀中抱着春饼。见彤月回宫,忙放了春饼站起:“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好半天了!” 彤月虽在雪月洞天一待四天,在人间却不过一个晚上。 “九妹,天色已晚,怎不回宫就寝?” “姐姐!”朱灿灿满脸都是兴味的神色,“你们今晚的去处……好神奇啊。我当时不知怎么的,就被抛出来了,回过神来已经在宫中了。姐姐,你们后来……有没有……嘻嘻~” 彤月看着朱灿灿一脸八卦的样子,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有什么。我这不是就回来了?” 朱灿灿嘟起嘴:“姐姐,我知道你在修仙,我也不想你能透露什么。反正今晚我都去过了,下次再带我去好不好?”还有今晚见着的那个冷傲男子,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下回还能不能见到? 彤月对她没心没肺的情况很是无奈,并不答应:“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罢看了看天色,无奈道,“罢了,今夜你就宿在此处吧。”说罢吩咐蕊珠派人去淑妃处报个信儿。 “就说九公主在我这玩儿累了睡下了,明儿早再回宫里去。” 彤月吩咐完这些,碧双进来将春饼抱走,小宫女们也送上铜盆、手巾等供彤月梳洗。 彤月洗了手脸,坐在妆台前将钗环尽数卸下,转头看朱灿灿已抱着只绣着兰草的迎枕睡着了。 彤月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掖了掖被角,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殿下?”今日值夜的便是蕊珠,她见彤月从寝室中退了出来,上前询问,“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彤月微微一笑,道:“我不惯与人同卧。便去书房睡一宿吧!” 彤月在书房布置有一间静室,和常住的稍显华丽的寝宫不同,布置得极为舒适清雅。现在天热,住一晚倒也没什么。 蕊珠应了声,吩咐宫女们先去掌灯准备了。 彤月并无择席的问题,却也没有马上睡着。雪月洞天中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一掠而过。 虽说彤月精神略有分散,但该关注的仙魔斗法,却是一场也不落下。 魔界此次带头出面的,是少魔尊洛垣煜,就是彤月与冥君对峙时突然从路边树丛中出现的紫眸少年。 在彤月眼中,洛垣煜不似她所知的任何似魔生物。他生得一张看起来就纯真善良的脸,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对紫葡萄似的大眼睛,雾蒙蒙的像是笼着层水雾。 可能是因为瞳色的关系,洛垣煜好着紫衣。 这几日洛垣煜都一身紫袍,头上戴着幞头,将一头墨发束住,圆领窄袖袍衫照着时下流行的穿法,不合颈下胸上的那一段,而是让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一半大翻领。真真是芝兰玉树,好个美貌郎君。 仙魔大会上,外形能与洛垣煜相媲美的非冥君百里应栾莫属。 彤月也是别了冥君后才在女仙们的口中得知,那冥君乃西方鬼帝座下,因着实力出众,此次被派出行。 百里应栾因出自西方,带有一些异域血统,五官极为深刻,浓眉深目,鼻高唇薄。他身形高大,比高个儿的洛垣煜还要高上小半头。百里应栾平素不爱笑,肃着面庞,又惯着一袭暗色长袍,喜穿大氅,远远观之便给人浓重的压迫感。 此二人自小便识得对方,明里暗里都是竞争对手,这次在仙魔大会上也好生打了一场。 以彤月如今的资质,泰半看不明白。但她体内存有火凰元神,在火凰的帮助下,也看了个大概。 冥君百里应栾乃人鬼修成,性子冷傲,手黑心硬。而洛垣煜虽性子迷糊,但其乃天生魔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于常人之处。 此二人年纪相仿,修为相当,在仙魔大会上一时斗得难舍难分。但彤月看出,冥君百里应栾明显带着更浓的杀意。若不是雪月洞天中有散仙天哲布下的禁制,恐怕他顺势下了杀手,即使不能杀死少魔尊洛垣煜,也能重伤于他。 魔、冥二界的斗争素来已久,具体什么原因就连火凰也不甚了了,彤月也对此一头雾水。但她并不在意。对于彤月来说,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只需要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应该如何应对就够了。 就好比她体内存着的火凰元神一般,与其思考她为什么会在自己体内,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能将火凰元神逐出,而又不伤已身。 彤月心中隐有想法,却苦于深陷宫中无法实施。她要怎么样才能正大光明的走出皇宫,去到灵气充盈的修仙之地呢? 第三十九章 皇后产子 “梓童,谢谢你!”西琉皇帝朱世勋此时坐在床边,怀中抱着一只小小襁褓,以左臂稳稳托住,右手握着高卧云床的皇后的手,一脸感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陛下……”早已不年轻的皇后面带羞涩的柔声唤道。 “梓童……”朱世勋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皇后已是三十九岁高龄了,方才的产子已是九死一生,眼下看着更加虚弱,令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皇后也知道皇帝心中所忧,却仍是充满幸福感的笑着,素手反握住皇帝说道:“陛下,臣妾能为陛下涎下龙嗣,是臣妾之福。” 朱世勋见皇后虽强打精神,却仍是掩不住的疲倦,忙将手中婴孩轻轻交予乳母,回身在她床边沉声说道:“孩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朕自会好好看护。你现在好好休养,不要再多说话了!” 说罢朱世勋站起身,就着乳母的手仔细看了看那正嘬着嘴的精致男婴,不由喜上眉梢。他年纪也渐大了,近几年因独宠陈妃,细想来,宫中好久未听到婴儿的哭啼。谁料此番,文婕妤得了个公主,而他最为看重的皇后,又得了个儿子! 这是上苍赐给西琉的福气啊!朱世勋想道。 今晚皓月当空,光芒皎洁,朱世勋略一思忖,便金口玉言说道:“便叫他……景皓吧!” “朱景皓?好名字!与今晨出生的十一公主朱明明正是首尾呼应,说明我们西琉陛下爱民如子,朝中政治清明。”皇后中气不足的说了个长句,又劝道,“陛下,文妹妹也是今日生女,陛下当去看望一二才好。” 朱世勋看着面色苍白,发髻零乱的妻子,心中一软:“文婕妤那儿,朕会抽时间过去的。”可是你这儿,我也不想离啊! 吩咐乳母好生喂养新生的十二皇子,朱世勋走至殿门处,向高岑说道:“去清凉殿。” 这是要去看文婕妤和小公主。 高岑忙去安排不迭。 文婕妤早间生了个女儿,正是心气不顺的时候,晚间又得了消息,说皇后又生了个皇子,正怄得要吐血,便听宫人通传:“娘娘,皇上来了!” 她心中欢喜,却又不敢相信,朱世勋跨进门来,就见文婕妤坐卧床上,脸上忽悲忽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爱妃在想何事?” 文婕妤似乎吓了一跳,抬眼看清了面前何人,这才相信皇帝真来看自己了,不由娇声笑道:“臣妾在想皇上呢!” 这文婕妤进宫不过三五年,正是好颜色的时候,比之近四十高龄拼死产下一子的皇后,不知娇媚多少。 朱世勋再是疼惜皇后,此时见了同样刚生产过,却只是显得苍白些的娇美小妾,自然心下一宽,心中舒泰。 “嗯。那朕便来了,爱妃可欢喜?” 文婕妤面上飞红,低头笑道:“自是欢喜,欢喜极了。” 她的反应取悦了朱世勋,不由仰天长笑:“哈哈哈,爱妃说话,朕爱听。” 这夜,朱世勋拉着文婕妤的小手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又亲去看了熟睡中的十一公主,这才告辞而去。 文婕妤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精神焕发的想道:公主也罢,好歹是个孩儿,能够傍身。思及皇帝从前是如何疼爱宫中的公主们,文婕妤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还年轻,还有机会! 当下也不再听养生嬷嬷的话,喂足一月初乳,第二日就服食了断乳汤,想要恢复身形,尽快再产一子。 产褥期最是该将养的时候,偏文姨妤私心重,又爱逞能,便提前下床走动。 若不是宫中有严格规定,恐怕她就要在产褥期内引诱天子,做出敦伦之事。 皇帝身边大内总管高岑的徒弟莫博昌就对她的所做做为十分反感。 敬事房掌事大太监左介却面无表情的拒绝了文婕妤给他的好处:“娘娘,宫中侍寝有严格规定,产褥期严禁房事。娘娘年轻貌美,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娘娘请回。” 文婕妤忿忿的收回手中一大包沉重物事,狠狠瞪了左介一眼,心道这个老阉货竟如此不识抬举!定是瞧她不起。待他日自己成功涎下皇子,升了位份,看不好好收拾他! 左介见文婕妤不懂事,也不想出言提点。 这样痴愚争宠的女子,也不知能在皇宫行走多久。此番得了一女,是她造化,不好好寻思着养好公主,却一门心思的围着皇帝打转,想要再承盛宠,还想涎育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他左介得蒙圣恩,自是思陛下所思,急陛下所急。陛下此时心思都放在皇后和那新出生的十二皇子朱景皓身上,哪儿有工夫理会文婕妤? 眼也不抬的送走文婕妤,左介将置在桌上的一只磨得黑亮的紫砂壶拾起把玩。 宦官本是没根的东西。为求心中寄托,有人爱好银钱,敛财无数,有人喜玩权势,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而他左介,最是喜欢把玩些清雅之物,例如茶具。 这只常在手中把玩的紫砂壶,还是皇后年轻时赐他的。 想收买他?其实也不是很难,但总得搔到痒处。文婕妤还是太年轻,难免气盛,做事又粗陋,连想收买之人的喜好都不屑打听,只想以银钱砸出个道儿来,自然是求而不得。 左介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另一件物事,一套雕琢古朴,打磨精细的竹器茶具,眸色变幻不定。 王美人,嘶,宫中何时有的王美人?哪年进的宫啊?记忆力好如左介竟一时想不起。翻阅了册子才得知,这王美人,与陈妃同批进宫,也有……唔,七八年光景了。算来年纪已有二十五、六。在宫中自然不算年轻。 怎么年轻貌美之时没开窍,现在倒是想求个好儿了?想不明白王美人为何沉寂多年方才冒头,左介一双保养得宜的嫩手轻抚着其中一只竹杯――听闻这套茶具是王美人亲手所制,这拿着……真烫手啊……权且帮她一回吧! 当晚,那上书着王美人的牌子便呈到了朱世勋的案头上。 第四十章 你瘦了 王美人?朱世勋也一时想不起,宫中几时有这女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瞟了眼别的牌子,都是近月来都见过的,朱世勋随手一指:就她吧!王美人。 温宁宫主位宁嫔自被贬为婕妤以来,一直没有住到正殿去。因着落魄时与王美人交好,便迁到王美人左近的偏殿里居住。 宁婕妤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对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待遇逆来顺受。有时就连王美人身边的大宫女都私下感叹,这位小主如此懦弱,怕是无法起复了。 王美人个性清冷,素来不喜与人交往。因着家世进宫时就封的美人,却是多年未曾再进一步,不禁王美人身边的宫女们觉得时运不济,跟错了主子,就连相交多日的宁婕妤也觉得奇怪。 天长日久,宁婕妤却也发现王美人如此性格的好来:“人言妹妹是个没有心的,我却觉得妹妹是个聪明人。” 坐在棋局对面的王美人依旧素着面宠,只将乌发紧紧的在头顶绾了个?儿,一袭玫瑰红色薄纱袒领襦裙却生生把她的脸衬出几分艳丽。 宁婕妤定定看了数息,赞道:“妹妹果真当得起‘美人’的称号。” 王美人却微微一笑,素手落下一子:“叫吃。” “哎呀!”宁婕妤后知后觉的惊呼起来,“妹妹何时将姐姐给围住了!” 王美人闲闲将手中雨花石所制棋子丢开,应道:“姐姐下棋不认真输了,怎么反问起我原因来?” 宁婕妤也不介意她出言直率,真心服道:“妹妹棋艺高超,姐姐甘拜下风。” 王美人见宁婕妤志不在此,也不强求,只抽出放在桌角的一卷书来:“姐姐心不在此,不如做点别的吧。” 宁婕妤有些讪讪的:“劳妹妹陪我了。” 王美人对于陪宁婕妤这个臭棋篓子下棋倒无甚观感,宫中日长,闲来也是无事。 宁婕妤见王美人双眼注视书卷,似乎很是投入,便唤过宫女收拾棋盘,取过搁在一边的笸箩,将绣了一半的荷包取出来,对比了下针脚,继续往下绣。 王美人在翻页时往宁婕妤那儿看了一眼,见那只荷包是月白素绫作底,用的色线也并不鲜艳,便知道是绣给自己的。 这个宁婕妤,都说不用了……唉,也罢,都是人家的心意嘛。 宁婕妤在王美人处做了半日针线,觉得累了。她揉了揉眼,见已日头西沉,而王美人已掩着书睡倒在一旁。 好笑的看着这清醒时如贺兰山雪的美人,宁婕妤给她盖上一层薄薄的丝被,将王美人的宫女唤到一旁:“你们小主睡着了,怎不见你来添被子?纵是天气再热,也当盖一盖才好。” 那宫女一脸不情愿的说道:“我们小主向来不爱奴婢们近身,要是弄醒了她,还要挨冷眼。” 宁婕妤闻言拉长了脸:“你们身为宫女,自当尽心服侍,怎么能对自己的主子说三道四的!” 正欲再说,那宫女却一扬下巴顶嘴道:“宁小主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不擅长训人的宁婕妤看着高昂着头颅而去的宫女气的嘴唇直打哆嗦。 木兰方才被宁婕妤派去取件东西,此时回来听了个话尾,也气得不行。 多年来的忍气吞声让她性格变得更为沉稳,也不去拦那没上没下的宫女,只扶着宁婕妤坐下:“小主莫要气坏了身子。奴婢现在倒有些可怜王美人……” 深宫之中,不受宠的妃子真个儿是谁都能来作践! 木兰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宁婕妤,希望王美人的计策能起效用吧…… 她们几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但王美人还是在昏暗中睁大了双眼:“姐姐,莫为不值当的人伤了身子。” 宁婕妤不好意思的说道:“吵醒妹妹了……” 王美人一掀薄丝被:“多谢姐姐帮我盖被。” 说到这个,宁婕妤有些恨铁不成钢:“说起这个,妹妹也太松泛了,这样没有尊卑上下的宫女还当管束管束才好!” 王美人将睡松了的头发绾紧,不甚在意的答道:“多谢姐姐。” 宁婕妤见她是的确真不在意,也无甚他法,摇了摇头,领着木兰告辞而去。 当晚,却见王美人亲自上门来寻:“姐姐,我那儿有一张琴,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音色极美,可我却不会弹奏,想请姐姐指点一二。” 王美人有事相求,宁婕妤自是愿意相帮,便起身道:“正好我也无事,就陪妹妹说说话吧!” 王美人抬眼见宁婕妤穿着一件家常的靛青色襦裙,头发松松绾成个倭堕髻,只拿几粒米珠小钗固定,发间以衣色丝带点缀,心中微微点头,便不再出言让她更衣,与宁婕妤一同走到自己住处。 王美人乃北地人士,身材高挑,今夜穿了件石榴红的袒领半臂并同色下裙,鹅黄色内衫并同色披帛,头上正正经经的梳了双刀髻,以金玉饰之,更显得艳色逼人。 宁婕妤方才就觉奇怪,此时到了王美人屋内,便问出口:“妹妹今夜打扮得好生美丽。”难不成今日是她生辰? 门口却传来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宁婕妤当下惊得猛的站起,吃惊的说道:“妹妹!” 王美人却拉住欲往屏风后回避的宁婕妤:“姐姐!莫辜负了我的好意!” 宁婕妤的贴身大宫女木兰也一脸企盼的望着自家主子:“小主!” 宁婕妤不禁泪盈于睫:“这……这……” 王美人不由分手执起宁婕妤的手道:“姐姐快随我去接驾吧!” 宁婕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王美人拉到屋外。 朱世勋来到许久不曾莅临的温宁宫,就见二女对着自己盈盈下拜。定睛一看,却见两位美人各有千秋,一艳一素,十分赏心悦目。当下哈哈一笑,一手扶了一个站起:“爱妃们不必多礼。” 待在王美人住处坐下,就见左首女子一身石榴红裙,美得热烈,只觉心内燥热;又观右首女子一身靛蓝衣衫,如一泓秋水一般温柔动人,令人心旷神怡。心中的天平不由就向右首女子偏去。 “宁嫔。你瘦了。” 第四十一章 你连这事都做不到 此言一出,不禁宁婕妤与木兰主仆二人愣了,就连高岑也愣了。 高岑不愧是御前第一大太监,瞬间就反应过来:皇上这是要弥补宁嫔,复她的位份呢! 唯王美人似是觉得眼前之事在意料之中般,对着宁嫔行礼:“恭喜姐姐!”却不说恭喜什么。 朱世勋见王美人识趣又机灵,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心下浮躁。将视线往宁嫔处一移,便又平静不少。心下奇道:为何如此美人,朕竟不愿多看? 高岑乍见到王美人的装束时心里还打了个突:这位真是不简单,竟将皇后娘娘年轻时的喜好摸了个差不离。这是要投其所好,在皇上面前长脸? 却见皇上对王美人的作派却是毫不买账。不由感叹:看来这位无论打扮得多像皇后年轻时,都是弄巧成拙啊! 皇帝素喜明艳女子,这在宫中人人皆知。只因帝后少年夫妻,感情甚笃,而皇后就生得艳光四射,皇帝爱屋及乌,就喜欢上了这类女子。 王美人如今装束,与皇后年轻时十分相像,但皇帝朱世勋却看不到心里去,还略有些烦躁。 朱世勋其实喜欢的,是这类女子的性情爽朗,笑容明快。王美人相貌美丽,却离皇后还有段距离,在打扮上近几分,倒也算得上绝色。只可惜王美人素来性子清冷,如贺兰山雪般,远观极美,近看却觉冷淡。 在朱世勋眼里,如皇后般美艳的女子,该是敢爱敢恨,喜嗔皆上脸,忽而娇俏忽而高傲,不藏心事才对,王美人无疑做不到这点。 这就给她的美色打了个折扣。 又在这盛夏时分,站在宁嫔这么一个温婉如水的可人儿身边,虽年纪相仿,但宁嫔的容色却突显了出来。 细看之下,宁嫔保养得倒还不错,肌肤柔滑,眼波如水。 再看王美人,就觉得顺眼多了。 王美人的心思,当然瞒不过朱世勋。 **祥和,是帝王之福,王美人的做法让他感到十分受用。 当晚,西琉皇帝宿在王美人那里,而复位了的宁嫔,也没有回到住处。 翌日,朱世勋精神焕发的离开温宁宫,圣旨还未下达,那些嗅觉灵敏的**各路嫔妃的礼已经送到温宁宫门口。 还未接到复位旨意的宁嫔看着眼前堆如小山般的礼品,浑不在意的让木兰自去分类收拾,哪些该回礼,该怎么回全凭木兰去处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娘娘,这些个势利眼惯会捧高踩低,往日咱们落魄时,也只王美人雪中送炭。”木兰边处置边不屑的说道。 “正是。”宁嫔又承恩露,如今更是人比花娇,眉梢眼角尽是春情,“咱们该好好谢谢王美人才是。”说罢又掩嘴一笑,“恐怕王美人也要再进一步了。” 木兰见自家主子心情甚好,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娘娘,这王美人……?” 宁嫔收了笑容,略带责备的看了木兰一眼:“木兰,王美人与我有恩,断不会害我的。更何况,她既有如此手段引得皇帝前来,为何要拉上我,不自己独享?可见王美人当真是霁月光风,你今后少拿她当那起子奸邪之人!若让我知道,定不饶你!” 木兰与宁嫔患难与共,相互扶持,几时受过她一点重话?当下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宁嫔话从口出,也自觉说得重了,见木兰强忍泪意,心下愧疚,叹了气劝她:“是我说重了。” 木兰忙露出个笑:“主子说的没错,却是木兰小肚鸡肠。” 宁嫔拉过木兰的手,不禁感慨:“你是个好的,我都知道。”摸着木兰因自己落了位份而不得不做许多粗活变得糙了的手,又几乎落下泪来,“跟着我你吃苦了。” 这回倒是换了木兰来劝她:“主子何出此言呐?能跟着主子是木兰的福气。” 与此同时,王美人处,那些毫无尊卑上下的宫女内侍们正一溜儿跪在越发毒辣的日头下,王美人则一袭胭脂色纱裙坐在屋内,由着两名小宫女打扇,捧着冰碗,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有个不足十六的小宫女此时站在王美人身旁,俨然一副大宫女的派头,清清脆脆的将下跪一众宫女内侍几年来各种偷奸耍滑、中饱私囊等恶事一一数出。 “咱们小主好性儿,由得你们躲懒到现在。今早儿内务府连总管将我送了来,便是打量你们这起子小人得志多年,也该收收性儿,好好治一治了!”那小宫女年纪不大,生得瘦瘦弱弱仿佛风一吹便倒般,一张鹅蛋脸倒是生得极为端正,板起脸来颇有几分威严。 她说完这些,便转身躬腰对王美人恭敬道:“娘娘,奴婢如此处置可好?”言语温软中带着几分讨好,和方才行径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王美人拿小银匙舀了一小点子玫瑰露放入口中,略品了品吞下后,才冷声道:“替我谢谢连总管的好意。” 那鹅蛋脸宫女应了声,走出几步,将所跪众人一率发落了着人带走,才引了立在廊下的几名宫人内侍到王美人跟前,一一介绍了。 全是新人,谈不上忠心不忠心,但观人看举止,素质是比刚发落的那一批好上许多,王美人点头全收了,这才问那鹅蛋脸宫女:“你叫什么?” 鹅蛋脸宫女恭敬答道:“奴婢翠云,今后便跟着主子服侍您。” 王美人不置可否。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事现在说为时尚早,还得待日后。 挥退了宫人内侍,让他们各司其职,翠云便接过了王美人饮了八分的白瓷小碗:“娘娘可要歇息?” “旨意未下,莫要叫我娘娘。” 无端吃了个软钉子,翠云却面色未变:“是。” 王美人看她一眼,向她示意道:“你过来些。” 翠云俯耳过去,却在听到王美人说的话后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美人。 王美人瞟她一眼:“莫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事都做不到!” 第四十二章 出月子了吧? 翠云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强压内心惊骇道:“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躬身退出。 晚间,翠云才回到温宁宫王美人住处,她双手紧紧交握,强忍着心中惊异才不去触碰袖中一只小纸包。 这位新主子,真是个狠角色! 亲自煎了药,翠云将滚烫的药碗送到王美人桌前,王美人正手执一卷书看得入神。 翠云让其他宫女取了点果脯、饴糖放在桌上,自己拿着柄瓷勺搅着汤药,散去热气。 待汤药还温热时,翠云才唤王美人:“小主。汤药可以饮用了。” 王美人取过药碗,几大口就将药汁饮尽。 推过翠云送上来解苦口的果脯,王美人要了些水。漱过口后,她才觉得嘴里苦味淡了些。转头见翠云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淡淡开口道:“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翠云见四下无人,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几步,离王美人近了些,轻声问道:“小主何必如此?如今这温宁宫圣眷正隆,小主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得一男半女傍身,岂不是好事?”作甚要饮这避子汤,把到手的富贵往外推? 王美人淡淡看她一眼,道:“我不喜孩子。” 翠云一惊。 若是平常妇人,这也是句愧对祖宗,逆了人伦的不驯之言。更何况是当今天子的嫔妃,这话是多么大逆不道!居然不喜欢龙种! 翠云从未听闻如此言论,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只得惊诧的退了下去。 王美人倒是不担心翠云将她的意图告诉他人――她若是那样人,自己也左不过一个死。过了这么多年不是冷宫犹如冷宫的生活,死对她而言,或许还是项恩赐。 身为家中庶女,因着天生的美貌而受到良好的教育,又因着这美貌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王美人早就了无生趣。 从前也曾有些少女心思,想着将来会嫁予哪家郎君,也不求他上进做官,只要能勤勤恳恳,安安份份过日子便好。可哪想到,就是这么个男耕女织、红袖添香的普通梦想都未能实现。 初进宫时,她那势利的爹娘还年节有礼,谁想她一入宫门深似海,却是只进不出,更没有升位份,家中的联系便淡了。 自己那位眼中只有官帽的爹,怕是都忘了有这么个女儿了吗?至于娘么,生母早已难产死了,养大自己的嫡母能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王美人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生孩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想这**三千佳丽,有几个能见着皇帝?即便见着了,又有几人得宠?更何况,再是荣宠,又哪儿能越过正宫皇后去?这些倒还罢了。若是挡住了诸如前陈妃的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将桌上指沾茶水所推衍的过程一把抹去,王美人暗暗松了口气:好在陈妃身上那妖孽已然伏诛,夜间能睡得安稳些了。 至于宁嫔……王美人望了望朝向宁嫔居所的窗外。那是个有造化的,虽然气运并不强盛,但混个衣食无忧,富贵终老是没问题的。日后若真得封太妃……自己也算有个依靠吧! 王美人心中苦笑,可叹自己得了机缘,得以学得推衍之术,却身陷深宫,不得行走天下。算人难算已,现在抱上宁嫔这条并不粗壮的大腿,安全暂时无忧,别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同住一宫的宁嫔终于是复了位份,却没有回到曾经住的主殿中去。 “本宫住惯了此处,将此殿修缮一番便好。”宁嫔可不想回到青玉所死之地去。一想起那晚她就不寒而栗。 内务府的连大总管最会办事,闻言什么也没说,只快手快脚的将宁嫔所住宫殿修饰一新,这才恭请暂居王美人处的宁嫔入住。 宁嫔见了耳目一新的屋子,自然十分满意。 “这内务府的连大总管倒会办事。”木兰也觉得好。 宁嫔柔柔一笑:“确实如此。”就连自己宿在王美人处,都没有多嘴一句,是个聪明的。 宫中各处看到温宁宫又重新热起来,想法不一,便有人在产褥期的皇后那儿上眼药:“那宁嫔年纪也不小了,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哄得皇上近日老去呢!” 语气之酸让金嬷嬷都忍不住看她。 皇后自生了十二皇子后身体越发虚了,本就难为处事,却还要打起精神听这些小蹄子聒噪!这些人是盼着皇后好呢还是不好呢!月子里最是静养的时候,偏这起子人爱嚼舌! 送走那些烦人的鸟雀,皇后听到金嬷嬷如此说来,不禁好笑:“嬷嬷怎将她们比作鸟雀!真真笑死我了!”越想越是觉得像,便拿帕子掩了嘴,以遮住自己合不拢的嘴。 “可不是嘛!你看那温才人生得一张尖嘴,楼宝林鼻子还带勾儿!”金嬷嬷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可不就像那叽叽喳喳的鸟儿?” 皇后笑了会儿子,方道:“嬷嬷越发像小孩儿了。” 金嬷嬷收了笑,略带担忧的说:“娘娘,温宁宫那边……”金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记得温宁宫出了妖孽那一夜,所有宫人内侍都被昏迷在地,就连皇帝也是靠七公主的师傅及时救治才回转过来。 这温宁宫在金嬷嬷的心里早就打上了大红叉,虽知道不关宁嫔的事,但心里难免膈应。 谁知道那地界儿有没有清理干净?若是还有些妖气可怎生是好? 皇后知道金嬷嬷所想,安慰道:“嬷嬷不必多虑。老神仙已将温宁宫清理干净了,断不会有漏网之鱼再伤害到陛下的!” 金嬷嬷闻言也觉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嘴里讪讪道:“老奴只是担心。” 皇后笑道:“本宫知道。如何会怪嬷嬷?” 此时乳母抱着十二皇子进来,向皇后汇报小皇子今日吃了多少等等。皇后逗了逗儿子,觉得他生得实在瘦弱,完全比不上当年太子与二皇子的康健。思及太子,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金嬷嬷,“思懿那个孩子,也出月子了吧?” 第四十三章 太瘦弱了 金嬷嬷慈爱的看着皇后怀中的小皇子,软声应道:“太子妃头胎,孩子大,伤了些元气,坐了双月子,前些日子才出的坐褥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皇后将小皇子交给乳母,叮嘱了几句,看着乳母们将小皇子抱出去,这才接过话头道:“这孩子是太子的嫡长子,生得大些好,壮实呢。”又想到瘦弱的小儿子,两厢对比,心中又是喜又是忧。 皇后又道:“即出了月子,便让她进宫走动走动吧!”她也许久没有看到孙子了。 “是,娘娘。” 皇后相召,裴思懿次日便来了。 “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皇后免了裴思懿的礼,便让她把小皇孙抱上前来。 裴思懿一举得男,看的跟眼珠子一般,亲自抱着小皇孙走上前来。 皇后见小皇孙生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心下欢喜,又见裴思懿谨慎小心,非常看重小皇孙,对她又添几分满意。 “瞧这白白胖胖的,你养得极好!”又问她,“取了名字没有?” 裴思懿难掩一脸得色,笑道:“太子说待百日了,让父皇给起呢!” 皇后点点头:“理应如此。可有小名?” 太子妃应道:“有的,唤做和哥儿。” “是地利人和,时和年丰的和?” “是。” 皇后缓缓点头:“是个好名字。”又让乳母抱走小皇孙,让裴思懿上前坐下。 “你怎的这样瘦?”皇后有些惊讶,按理说刚出月子,理当丰润些才是,怎么看裴思懿似乎比做姑娘时还瘦了些? 裴思懿面有得色,应道:“母后,思懿有一套自创的产后塑型法,十分有效!正欲献给母后!” 说罢也不顾皇后略有僵硬的脸色,取过一卷帛轴递与身边的宫女:“母后不必担心产生身材无法恢复,孩儿早为母后准备好了!” 皇后慢慢坐正身体,听着裴思懿越说越来劲,嘴里只淡淡的应着“哦?”“是吗?” 过了好一阵子,裴思懿才仿佛反应过来,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皇后:“母后?” 皇后笑容淡了些,略按了按额角:“本宫有些乏了。” 裴思懿尴尬的站起身来,行礼道别:“是孩儿无状,扰了母后休息。” 皇后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是本宫身体不行了,不干你事。” 裴思懿带着小皇孙出了福明殿,又回头看了一眼。她从前只觉得福明殿明亮富丽,今日所见却感到有点荫翳。还有新出生的小皇子,就算和自己的儿子相差了一个多月,也不至于瘦小成那样,和自己的儿子一对比,不像叔叔,倒像侄儿。 没有再往下深想,裴思懿匆匆回了东宫。 晚间,太子问了太子妃今日种种,裴思懿就将所见所感讲了出来。 太子沉吟片刻,却什么话也没说。 今日太子被皇上召进御书房商谈国事,自是不能陪太子妃进宫,而皇帝也没时间召见太子妃看小皇孙。 得宠不过老来子,太子对于自己这个未谋面的弟弟想法总无法太坦荡。 好在现在看来,那孩子是个体弱的。太子得以松口气。如若不然……太子眼中滑过一丝狠厉,怕是要做出有伤人和的事情呢。 在太子这位置上坐的越久,离皇位越近,太子便觉得自己越是危险。古往今来,从得封太子开始,而后一路顺风顺水的登上宝座的人着实太少。无情不过帝王家啊! 裴思懿见太子似有心事,便将双手放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揉捏。 太子在如此温柔对待中不由放松身体,沉沉睡去。 裴思懿看着眼前英俊无匹的丈夫,心下又是满意,又是纠结。 她从前只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好的,长的好,有学历,又有前景,除了婚后老跟前女友林彤月纠缠不清,对自己真是没话说。 可老天爷让她一朝换了身份,重新嫁了个男人。这男人乃天子所出,钟灵毓秀,贵气逼人,虽说纳了几房小妾,让她心有不甘: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同别人分享?但她知道,这男人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纳小不过是遵从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罢了。如今自己又生下了儿子,按理说她是应该满意的,可心里却总有一根刺,时不时的戳自己一下,提醒着自己这一切有可能全是一场空。 裴思懿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东边,那是福明殿的方位。她想着,那里可是住着一个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只要她愿意,自己的一切就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从前她就总防着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孩子也生了,那人却仍毫无动静。 裴思懿不相信那人会放过自己。即使自己成了那人的嫂子。不提上世二女争夫的事,单就这世,那人身边的人折在自己手上的还少么?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却是你的敌人。裴思懿非常清楚自己与林彤月之间已是死结,不死不休! 正在福明殿中打坐的彤月若有所感,睁眼一望。重重宫墙遮挡下,都抵挡不了那若有似无的恨意。 彤月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裴思懿,不仅因为她上一世抢了自己的男朋友,还反污自己是小三,还因为这一世她手上的数条人命! 只是如今裴思懿贵为太子妃,还与自己这具身体的亲哥哥生下了孩子,于情于理,她都该留她一条性命。 彤月想着,裴思懿若从此收心,安安分分辅佐太子,教养小皇孙,她们二人之间未必不能有个善果。 她的道路注定与凡人不同,前世种种皆如过往云烟,今生之事也能一一揭过。她所求的,本就不是凡尘之物。 但若裴思懿自己找死,那就休怪她心狠手辣! 彤月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顾忌着太子哥哥的心意,让裴思懿顺顺利利的嫁入皇室。而是应该把裴思懿解决在皇室外。结果闹得现在她投鼠忌器,动弹不得。 裴思懿的事由于种种原因已然铸成,彤月暂且不管,却还有一事忧心:十二皇子也太瘦弱了。 第四十四章 怎么办呢 说起十二皇子,彤月就有些无心修行。 严格说来,彤月如今进益缓慢,除了朱雀星君有意以皇城龙气护佑火凰元神,而故意模糊在凡人界和修真界修行的区别,将彤月留在宫中的原因外,她自己的心态也是另一大原因。 所谓修真,便是脱离了凡间的人物关系和情感,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彤月现在是炼气化神期,若能顺利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便能得道登仙。 可彤月的心思,一半分给了此世的亲朋,一半分给了上世的母兄,对于自身修炼的力度自然而然就少了。 环境不好,本身又不是足够努力,能修到炼气化神也只能以天赋异秉来解释了。 从前年纪尚小,不好提出宫,如今年纪大了,明年便要及笄,彤月正想着如何与帝后说明,想要离宫,却一方面放不下俗世的血亲,一方面又忌惮朱雀星君的阻挠,而迟迟没有开口。 如今幼弟又是身体瘦弱,皇后产后也是气血两虚,怎么看都不是长寿之相。修行无岁月,自己一旦离开,有生之年不知有没有机会重归故土…… 彤月忽然灵光一现。皇后与小皇子秉性柔弱,用现有的医学措施无法解决问题,那么用修真的法子,能不能改善他们的体质呢? 想到就做,执行力强一向是彤月前生的专长。 翌日,彤月就将已身真元渡了细细一条到皇后体内。 皇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母后,可有不适?”彤月细细观察着皇后的反应,生怕她有何不妥。 皇后拍了拍她手背:“没有不适,反而很是舒服呢!” 彤月又坐了一会儿,见皇后行止如常,也放下心来。陪陪皇后,逗逗幼弟,彤月感觉这一天过得很是充实。 待得晚间回到寝殿,彤月如往常般打了坐。 她现在已能以修行替代睡眠,既然想早些出宫,自然是要加速修行的好。更何况,她有些时候会突然觉得浑身倦怠,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与此同时,体内的火凰元神就会异常活跃,发出比平时多的波动。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彤月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体被火凰夺去,而后自己的元神慢慢消磨在岁月中。 到得晚间,却听到外间似乎有不少人匆匆走动,彤月唤过宫女:“外间何事喧哗?” “启秉殿下,皇后夜间忽感身体不适,正传太医。” 彤月心中一紧,忙穿上外裙鞋袜向福明殿主殿赶去。 “母后,母后?” 彤月一进寝殿就看到皇后一脸不正常的潮红,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母后!”彤月飞扑上去,紧紧抓着皇后的手,那手温烫得惊人,像是要把彤月的手生生烧起来一般。 很快太医赶到,细细把了脉后,年迈的太医正皱眉摇头:“奇了,奇了……” 彤月心焦不已,忙问道:“太医正大人,我母后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么一会儿工夫,皇后已在宫女的帮助下灌下去两大壶清水,却一次净房没有去,还不住的觉得口渴。 太医正年逾古稀,讲话慢条斯理:“公主殿下莫急,依老夫看,皇后娘娘并无急症。虽浑身发热,但体温只是略高于常人,并非发热之症……” 彤月急道:“大人!” 太医正方慢吞吞的说:“理应无碍。” 彤月却没有丝毫放松。她见太医们正忙碌给皇后降温,有心想帮忙,突然灵机一动。 朱雀星君在听到彤月请教的时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皇后乃凡人之体,如何受得你真元?”言下之意,彤月理应知道,却明知故犯,才造成此事。 彤月漏夜出了寝殿,就是想问问朱雀星君是否能亲来诊治,如今一听,却是自己的过失,自责的不得了。 “师父!”天热,彤月的脑门儿都渗出了汗珠子。 朱雀星君见他一脸焦急,也不拖泥带水,起身出了房门――他还要人间帝后的龙气护着火凰呢,断不能被这什么也不懂的异世孤魂给坏了事。 皇宫上方有龙气,朱雀星君不想强用法术破禁,便使起了类似轻功的法术,快速前进。彤月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化作一道虚影,在皇宫中穿行。 行至福明殿外,朱雀星君和彤月凝出身形,把守在门口的内侍吓了一跳:“老神仙!七公主!”那内侍归是有眼力,见朱雀星君与彤月神色凝重,也知事态情急,忙将二人让进殿内。 年迈的太医正见朱雀星君来了,便退到一旁。他已尽人事,现在是听天命的时候了。 朱雀星君看了皇后一眼,便取出一只乌木小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白色药丸递给彤月:“将此药丸给皇后服下。” 彤月忙忙接过,亲自服侍皇后吞下药丸。 “母后!”彤月一脸自责的看着皇后,都是她的过失!皇后还在月子里呢! 皇后慈爱的看着她唯一的女儿:“不妨事。” 朱雀星君给的自然是仙丹灵药,皇后只服下片刻便感到身体的燥热去了一半,从丹田有一片清润化开,十分舒泰。 朱雀星君眼见皇后脸色慢慢恢复如常,也不再出大汗了,便向彤月道:“乖徒,为师先行一步。”说罢,略向皇后一欠身,便走出福明殿。 太医正眼看朱雀星君离开,这才走上前来给皇后号脉。 “皇后娘娘已无碍。” 彤月听了太医正的话,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折腾了半宿,彤月回到寝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差点害了母后!虽然朱雀星君并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彤月感觉的到,这次若不是朱雀星君及时赶到送药,皇后说不定就凶多吉少了! 彤月坐在梳台前,看着昏暗灯下的自己,又一次反省起来。 太得意忘形了!以为修行有所进益,便能人所不能,其实不过是自己无知,还差点害了人…… 若是皇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让年幼的小皇弟怎么办呢! 第四十五章 慢慢你个球啊 彤月一夜无眠,却因心中所思未能注意天有异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朱雀星君却因高卧在屋顶饮酒而看到了。 “咦?”那日的红色妖月倒还罢了,今夜的妖星又是怎么回事? 从朱雀星君的眼中看去,正西方有颗妖异之星冉冉升起,披着蓝悠悠的光芒,虽不甚明亮,却极为大颗。与前几日的红色妖月呼应,应是有妖出世了。 还是只大妖。 朱雀星君心想。 妖星极大,却颇为暗淡,想是被仙物所阻。如若不然……便是仙人豢养的妖物。 久未见血,朱雀星君有些手痒。禽类通常性子急躁,容易发火,朱雀星君成神多年,早已褪去本能,通了人性,但骨血中纯正的血脉却使他仍然十分好战。为了火凰元神,他已离开战斗千百年,今夜酒气上头,便呼啸一声,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冲破皇宫上空的龙气禁制,向正西划去。 祁非刚从封印中挣脱出来,正迷茫的看着四周:这是……哪里啊? 祁非被封印起来时距今也有五百年了。他上回看到的世界并不是这样子的,不过,管他呢?祁非耸耸肩。 不管人间变化成什么样子,都不过是人间罢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小心探查了四周:呼,那个仙人并不在。甚好甚好!又非常高兴的离开封印之地一步,两步,那个仙人真的不在耶!祁非居然有点惆怅。 低头看自己灰头土脸的,他忙忙想着:呀,幸好他不在! 祁非化出一张水镜,就着月光照了照:还好还好,脸上只有点浮灰。他拭净了面庞,将水镜收起,抬头看天辨认了一下方位,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朱雀星君赶到现场的时候,祁非已经离开,但走的不远。朱雀星君倒没想马上去追,却是对着被破的封印仔细查看起来。 这个封印的手法……这个力量的味道……怎么那么像他啊? 朱雀星君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放弃追击这个妖物。看气息,该是只狐妖,岁数还不小了。啧啧,算了,既然是那人做了记号的,自己就不方便动了,于是又化作流光回到皇宫。 祁非并不知道有仙家曾在背后打他主意。 好不容易辨认出方向的他,发现离能进入青丘山的路口还有很远。帝都龙气太重了,妖邪难侵,更不要说在此地开一个长久的大门了。 祁非直到离开帝都,身上的压迫感才轻了些,却发现体内还有另一层禁制,不禁气的骂娘:“那老流,氓!封了本少爷五百年不够,还给本少爷身上下了这破玩意儿!”仰天长叹,他发誓,下回再见到那老流,氓,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哼,敢瞧不起我们狐妖一族!还嫌弃我法力低……好吧我是法力低。祁非一脸郁卒的祭出他的飞行法器――一只直径足有十米的青瓷大碗。 纵身跳进碗里,祁非谄了个法诀催动青瓷大碗,青瓷大碗化作一道碧色流光乘风而去。 在路上时,他闲来无事,便将身上所带之物都检查了一遍。 “丹药,唔,在,小剑,唔,也在……”盘点了一会儿,发现连他五百年前来人间时心血来潮买的糖葫芦都在。 嘎吱嘎吱吃着糖葫芦,祁非含含糊糊的自言自语:“唔,没坏……好甜。” 吃完了零食,祁非觉得心情好一点了,伸了伸懒腰正要躺下,却见足部银光一闪,隐约现出个脚镣的样子。他的心情又差了下去。 那个老流,氓!祁非无声的对着天空挥舞着拳头以示抗议。 说起这次的遭遇,祁非就觉得一阵憋屈。 不过是领了个任务,需要他常驻人间以便发回情报。装了好几年的书生了,都没被人发现,哪知道就被个老流,氓认出来了! 犹记当日他一觉睡醒,却听见远远的传来两人说话声。 其中一个一本正经的说:“钟离兄,我观此处有妖气冲天,必有大妖!” 另一个风,流浮浪的声音接口道:“不若前去查探一二?收枚妖丹玩玩儿。” 玩玩儿?祁非一口老血哽在那儿:失了妖丹他还能活吗! 眼看那二人说话间就到了左近,祁非就算想避开也晚了,便硬气的打开房门,冲着那两个身影说:“本少爷一不害人,二不碍事,二位仙长凭甚杀我!” 那头戴方巾,打扮与书生一无二致的仙人神色温和,先开口道:“狐妖,你若非别有目的,为何混入人群中?” 祁非尚未接口,却听边上那人说道:“哎呀,小狐狸,本座观你面相,是个有福的。不若你我合籍双修,定能早得正道!” 我呸!祁非瞪圆了眼睛,有些震惊又有些鄙夷的看着眼前将头发束在顶上,并未着冠的执剑仙人:“你都多大岁数了!见个美人就说这话,羞也不羞!” 那头戴方巾的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狐妖有点儿意思。但我仍要收了你。” 那执剑仙人瞥了头戴方巾的一眼:“要收也是本座来收。” 那头戴方巾的收了笑,点点头,却是退出一步,以示并不插手之意。 祁非见二人言语间拿他当件物事推来让去,气的要命。当下一指那执剑仙人:“喂!你这老流,氓!可有胆与本少爷一战!” 说来也奇,祁非张口闭口说他老,那执剑仙人却也不急不躁,虽然他面白有微须,观之确有三十许了,不若他身边戴方巾的看来年轻。 “小狐狸着急了!” 祁非狠狠瞪他一眼:“勿那多话!来是不来!” 那执剑仙人笑的懒懒的:“来了来了!小狐狸你莫叫,哥哥这就来了。” 祁非给他气得脸都青了,当下硬着脖子飞奔到了后山。 那执剑仙人见他着恼,却十分欣赏似的,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不时出言挑逗:“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不说话啊,没关系,你若没有名字,本座就替你取一个。嗯……”那执剑仙人装模作样的以手抚在下巴上作思考状,“你回话这么慢,便叫你慢慢吧!” 慢慢你个球啊! ps:祁非由漫三少本色出演! 第四十六章 芝麻芝麻,我是花生 后来祁非打到法力耗尽,都没能让那执剑仙人出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执剑仙人一手接住祁非胡乱挥来的一拳,祁非对天发誓他绝对捏了捏自己的手,他气愤的用力把手抽回来,在前襟上擦了擦。 近距离下祁非方才认真看清了执剑仙人的面目。 他肤色较白,长眉上挑,眉毛和眼睛的距离略宽,显得有些没心没肺的,细长的眸子不是常见的黑色,而是略浅的琥珀色,眼神有些傲慢,有些居高临下。被那样一双眼盯住就像被一只鹰盯住没什么分别。鼻子很高,中间有个微微向上隆起的弧度,像是竹子的节一样,按面相学来说,这样的人脾气古怪,非常难搞。漂亮的人中下是被一字胡须衬托下的两层薄唇。 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脸! 祁非觉得自己像是只总被自己摁在爪下的兔子,在此仙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悻悻的往后退了一步,祁非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少爷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都由你!” 那执剑仙人“啧啧啧”了几声,摇着手指说:“小慢慢,你的反应还不是一般的慢。本座几时说要杀你剐你了?” 祁非听到自己又被叫“小慢慢”,气得额角暴青筋。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要死了,何必逞这口舌之利?只狠狠瞪了执剑仙人一眼。 执剑仙人笑的一脸欠扁:“小慢慢莫非这么快就忘了?本座可是要与你双?修的哟!” 双修你个苹果啊!哟你个香蕉啊! 祁非忍无可忍怒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少爷我不怕你!” 这话却是露了怯。 那执剑仙人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哈哈哈瞧他找着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这么爱炸毛,若是打回原型不知道多可爱。唔,人?兽还是不要了。 执剑仙人把脑中的怪异想法抛开,绕着祁非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祁非受不了这种目光的凌迟,从怀中取了件东西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就往他身上丢去:“老流氓!不许打本少爷主意!” 执剑仙人身前微光一闪,将那物事挡在身外,凝目一看,竟是半块枣泥糕,上面还留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哈哈哈哈哈!”执剑仙人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 祁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执剑仙人笑了几声,慢慢止住,竟发现祁非眼角泛红,似是要哭了。 “哎,别哭啊……”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祁非不顾形象的号啕大哭起来:“你这臭流氓,老流氓,让你欺负本少爷!呜呜呜……”两袖在脸上乱擦。 执剑仙人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祁非在撒泼。忍着笑拉开祁非的两只袖子:“脸都擦红了。” 那琥珀色的细长双眸此时看来竟有些温柔神色,祁非呆呆的停止了哭泣。 “莫哭。”执剑仙人不知祁非心中所想,只柔声劝道,“本座名钟离沛,你可要与本座双修?” 哈?祁非有些凌乱,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喂! 但钟离沛放柔了的眼角,竟是少了戏谑风流之色,多了几分真诚。 祁非正要张口回答,却见钟离沛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整盒糕点,将盒盖打开示意他看。 祁非低头看去,只见攒盒中桂花糕、枣泥糕、碗豆黄等等等等,堆如小丘,不自觉的就点了头:“好。” 在祁非看不到的头顶,钟离沛脸上闪过一丝奸诈:骗到这小东西了! 祁非正要伸手去够,攒盒却移开些许,他不解的抬头向钟离沛看去。 “先亲一下。”钟离沛将一边脸凑上来。 哎?祁非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一拳飞出将自以为得计的钟离沛脸上打了个正着:“你去死吧!老流氓!” 钟离沛为得到祁非的亲亲将身上的防护罩撤了,这一击被打了个正着。 “哎哟你谋杀亲夫啊!”夸张的叫着,钟离沛觉得脸上有些发麻:这小东西法术不怎么样,但力气不小啊! “小慢慢,本座知道你高兴疯了,但你也别太高兴了,伤了手可怎么好?” “你!”祁非觉得自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刚才那一记左勾拳虽然打到了钟离沛,但钟离沛是什么人?他祁非是什么人? 钟离沛有没有伤到,祁非不知道,但祁非的左手现在着实是生疼。将手举到眼前看了看,果然肿了。 钟离沛也看到了祁非的肿手,挑挑眉,从怀中摸出一只圆罐抛过去:“喏!抹抹。” 祁非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开了罐就挖了一大块涂在手上。仙家之物皆是凡品?当下就将红肿消了下去,整只手还莹白了许多。 钟离沛见他浪费也不介意――他和百草堂那位是知交故友,这种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 “行了。你虽然不杀本少爷,但本少爷输了就是输了,断没有当做没发生过的道理。你究竟想要什么?” 钟离沛又笑得浮浪:“都说了,本座是来求双?修的。” 祁非觉得额角那根青筋又跳跳了。 钟离沛见他又一脸气哼哼的,抚唇一笑:“不若这样,你……”突然他眼神一变,向天上盯了盯,急急说道,“不若你在此地待个几年!” 说罢连连施术,用阵法将祁非封在这座山内。 祁非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眼皮一阵沉重,而后就陷入了沉睡。 一醒来,嗬!五百年过去了! 那老流氓!把本少爷封印起来就算了,居然这么久没把他放出来!此时的祁非身上充满了暴戾之气,只想找人好好打一架。 祁非坐的这只青瓷大碗毕竟是五百年前的老物件儿了,速度有些慢,祁非又身负禁制,不好全力催动法术,便由着这青瓷大碗慢悠悠在空中飘。 待飘到青丘山门前,已是数日之后。 “芝麻芝麻,我是花生。” 门纹丝不动。 祁非挠挠头,又试了一个:“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门还是一动不动。 祁非把他所记得的口令全试了一遍,大门还是没有反应。正当祁非口干舌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咦?你不是……祁非吗?” 祁非一扭头,看到…… 第四十七章 青丘山 “苍……茸?”许久没有回到妖界,祁非有些认不得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面相平和的男子就仿佛我们周边的温和邻居,或是街上便能见到的摆摊的年轻后生。一身赭石色的短打让他周身带了几分利落,头上戴着同色方巾,腰间系着石青色的腰带,微微垂下一些,身上还背了个深褐色的包袱。怎么看怎么像出远门的普通人。 那人却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许久没见你,这次任务出的够长的啊?”苍茸和善的说。 祁非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啊……是啊。” 苍茸热心的问道:“你是不是进不去了?也是,你离开青丘这么久,口令早就换了无数个了。” 祁非笑着说:“劳烦苍茸大哥带我进去了。” 苍茸便冲着那一片虚空中隐隐约约的法阵波动喊了一嗓子:“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嘎啦”一声,门开了。 祁非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来的及在心里有太多想头,祁非紧跟在苍茸身后进了青丘山。 经过短暂的法阵穿梭,熟悉的声音忽然充满了祁非的耳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丘山壮骨粉,挨了第一刀,想挨第二刀了啊~” “修为低,遇到高手打不过怎么办?胡氏安全?套装帮您忙!” …… 祁非泪流满面:故乡的声音,故乡的味道啊! 正感慨呢,后脑勺重重挨了一下:“祁非!” 祁非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嘴啃泥。 谁啊! 祁非怒目转头,惊讶开口:“小梨?” 只见眼前站着一位约六尺高,圆圆脸看起来一团和气的双鬟少女。少女脸上有些婴儿肥,眼角有粒朱砂小痣,随着她表情变换而微微改变位置,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祁非哥哥,你上回说去人间给我带好玩的玩意儿的,我天天都来门口等你!”小梨说着说着又动起了手,她伸出指甲剪得很整齐的圆圆的指头用力掐着祁非。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祁非苦着脸躲着,“我当真不知道你会在这等我,真的,嘶,别,别掐……不是我今天才被放出来!” “你说什么?”小梨果真停下了,扯着祁非左看右看,“你受伤了?” 祁非忙摇头:“没有。就是被关了几年……” “几年?”小梨不依不饶。 “五……五百年……”祁非说这话时觉得底气不足。 小梨一瞪眼,她的眼睛也是圆圆的,瞪起来显得特别有生气:“你模仿孙大圣啊!”恨铁不成钢的拍了祁非一肩。 祁非生生受了这一掌,只觉得肩头一麻,心中苦笑:这小妮子,手劲儿越发大了。 “我错了,我笨。” 小梨看祁非那副讨好的样子,气就消了一半,再看他身上衣裳陈旧,一身灰扑扑的,那一半的气也消了:“走吧走吧,别挡这儿丢人现眼了。”一手扯了祁非袖子拉回了家。 换过衣服清洗过身体,祁非才觉得活了过来。这会儿正坐在小梨家门口那株杨树下吃菜。 “小梨你手艺越发好了!”祁非看着眼前一小盆红烧兔肉双眼放光:兔子!上回吃到兔子都是五百年前了……祁非仰天,泪流满面。 小梨端了壶酒出来,见祁非一脸怔忡的看着眼前的菜,心中一软,细声细语道:“你去人间后,我苦练厨艺,就想你给我带了好多玩意儿,拿好酒好菜谢你。谁知道……哎,不提了。好在你逃出来了。” 小梨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没一会儿就高兴起来:“祁非哥哥,这是我亲手酿的苹果酒,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祁非已塞了一嘴兔肉,闻言忙大口吞下,含混道:“是,是么?” “是啊。你尝尝?”小梨将酒壶递到祁非面前,帮他斟满。 祁非胡乱擦擦嘴,端起酒杯轻轻一抿,顿时双眼圆睁:“好喝!”于是一杯接一杯,就着那小盆子兔肉,将酒喝了个干净。 “嗝!”酒足饭饱,祁非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四仰八叉的躺在杨树下。浓密的树阴将祁非身影全数遮掩起来,在酒力的催动下,没过一会儿,祁非就睡着了。 小梨收拾好餐盘出来,就见祁非在树阴里睡成了个“大”字,不由好笑,却没去打扰他,自已出了门。 等祁非醒过来,小梨已经回来,正拿了对大石锁在一旁练习。 “祁非哥哥,你醒啦?” 祁非刚睡醒,还茫茫然的,无意识的“哦”了一声,感觉嘴角湿湿的,寻了布巾擦了擦口水:啊!少爷我流口水的样子又被小梨这小妮子看到啦! 偷眼看了眼小梨,却见她全神贯注的练习着,放下心来:看来她没注意到。呼…… 简单的梳洗过,祁非和小梨说:“小梨,我得去王上那儿一趟。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小梨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祁非,乖乖的应了声:“好。那你早去早回。” 祁非对她一笑,扯过一朵门边栅栏上的夕颜花就走了出去。 祁非拿着从小梨家门口扯下的夕颜花在手中把玩,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见到王上该怎么说呀!这五百年旷工不说,还被人捉去了……呜呜呜,不仅被捉了,身上还有这劳什子。祁非不自觉的将脚从袍底伸出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着。但他知道,在自己的双脚上,有一对如镣铐般的银环,锁住了自己的双脚。 那个老流氓!祁非心中不禁又浮出钟离沛的样子,气得直哼哼。 走到妖王所住的宫殿,祁非又是一阵呆滞:这……怎么和人间的宫殿如此相似?没等他回过神来,殿门外有名卫兵打扮的壮汉走过来:“咦?这不是祁非吗?你从人间回来了?有要事要启秉王上?” 祁非一看,又是熟人。 “王二哥!” “嗯不错,精神还好。快进去吧!”那壮汉在殿门外伸掌一按,禁制如冰遇火般向四周散去。 祁非谢过壮汉,提步而入。 “叮” 祁非被殿门法阵一个反弹,挡在门外。他一愣,看向自己的双脚,果然!那对银环此时现了形,正滴溜儿转呢! 第四十八章 竟下在他身上 祁非傻了眼:少爷我去你个荔枝龙眼的! 王二一手还插在法阵里,也愣了眼:“祁非你这是……怎么……了……” 祁非脸上青红交织,十分精彩。他尴尬的抬头对王二说:“王二哥,我恐怕是进不去了。你能不能……通报一声?” 王二这才后知后觉的把手从法阵中抽出来,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牌,手指轻弹,玉牌凭空消失。 过了一会儿殿门的法阵中央荡起了水纹样的波动,一个身影由模糊转向清晰出现在大家面前。 “碧火大人!”王二躬身行礼。 此人正是青狐贵族,现任的狐族丞相碧火。他高约五尺八寸许,比祁非高了大半头,身穿一件鸦青色长袍,庄重肃穆。现出身形的碧火只拿一双墨绿色的眸子清凌凌的看着祁非:“何事?” 祁非见出来个这么大的官儿,不由吞了吞口水,字斟句酌的说道:“碧大人,我是祁非,我进不去了。” 碧火凝目看了祁非几眼,开口道:“你身上留有九霄仙人的气息。” 祁非尴尬非常,讪讪的说:“我,我给一个仙人捉住了,封印了……五百年。” 一旁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对话的王二不由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祁非一眼。五百年啊,这都赶上当年孙大圣了吧? 碧火却依旧冷面道:“嗯。还不止。” 祁非哭丧着脸伸出一只脚:“脚上还给戴了俩环儿……” 王二在一边憋笑憋的很辛苦。 碧火却认真的看了几眼那显出形来的银环:“……竟拿此物锁你。”又抬头打量了祁非一番,清冷的眼神中带了几丝好笑。 “也罢,既然如此……”碧火思索了一会儿,“你便还到人间去吧!即刻就走。” “啊?”祁非泪流满面,少爷我才回家一天还不到啊!又要派我出门?还有没有人性……不,狐性了! 碧火点点头,认真说道:“这银环有些来历,你若在青丘待着于你不利。派你去人间是为你好。”说罢伸出五指纤长的手拍了拍祁非的肩,“这是王上对你的信任。” 祁非本来还垂头丧气的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被碧火一拍肩,这么轻飘飘的话一说,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原地满血复活了。 祁非昂起头,一脸决心的向碧火保证:“保证完成任务!”可是…… 祁非挠挠头:“我的任务是啥呀?” 碧火反问他:“你原来的任务是什么?” 祁非想了想,答道:“查控人间对待狐妖的态度,帮助有困难的同胞。(.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是,我已经五百年没有工作了……”也不知道这五百年来,同胞们有没有得到相应的帮助? 碧火似了解他心中所想,说道:“这项工作在你的讯息第一次没能按时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另派他人顶上了。” 祁非双肩一垮:得,没得事儿做了。 碧火继续说道:“不过我族也非昨日可比,派驻人间的也不止一个。” 祁非又站得笔直,企盼的看着碧火。 碧火见他如此,脸上也有了笑意:“你便去东璃常驻吧!”却是与祁非原来所在的西琉方向截然相反。 哼,想拐走我们族的人?让你找去吧!碧火心想。 肃着一张脸回了皇宫,碧火脑中回想着祁非脚上那对银环的样子,手指不自觉的微微动着,在空中描出那对银环的形状。 正当碧火沉浸其中时,只觉得眼前一个阴影挡住了视线,他抬眼一看,见到来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就想从旁边绕开。 “小川。你和我说句话吧!”那高大男子身长过六尺一寸,生得十分高大,一头火红的头发向后梳起,短短的发尾在后脑处扎成一个小揪揪,与他刀削斧凿的面孔有些不符,从背后看竟有些可爱。但碧火可不在乎这些。 红发男子眼尾有道暗红色的伤疤,以狐族爱美的天性来看居然也不显得丑陋,反倒添了些狂狷气息。 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温柔缱绻。 “不要再叫我小川。”如果说眼前的红发男子情热似火,碧火便冷若寒冰。他冷冷的低斥道:“让开!” 红发男子咬了咬牙,侧身一步让碧火过去。 碧火目不斜视与红发男子擦身而过。他方才已将祁非脚上那对银环的样子复刻了下来,现在想要去查阅资料,或者……碧火向主殿看了看。或者,他该问问狐王,狐王见多识广,应当认得此物。 碧火进了主殿,问清了狐王的去向,便一路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他做事素来不紧不慢,有条不紊,何况这件事也并不十分急。 青丘山四季如春,狐王此时正在御花园中与人下棋。他们坐在樱树下,花瓣玉雪轻红般的落了他们满头。 碧火遥遥看见狐王着着一袭雪白的大袖宽袍背对着自己坐着,对面那人却被前面的花枝遮了脸庞,看不分明是谁。 碧火也不以为意,左不过是皇亲国戚,肱骨大臣。 行至十步远,碧火开口道:“王上。” “嗯?”狐王苏魅颜扭过头来招呼他,“是碧火啊,过来坐吧。” 那张雌雄莫辨,难描难画的脸若是寻常人看见,难免失神。而碧火只是极为平常的扫了一眼,神色不变,却对与狐王对弈的那人恭敬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那英伟男子此时方落下一子:“既然你有要事,我先回去了。” 狐王与碧火均与其告别。 待那男子离去,碧火才仿佛松了口气般,坐的随意了些:“王上,妖皇怎么来了?” 狐王左手闲闲敲着棋子道:“嗯,说些事情。你寻我有事?” 碧火点头,便在空气中以法术将方才所绘重现:“王上可识得此物?可是传说中的姻缘扣?” 狐王认真看了几眼,确认道:“不错,正是此物。怎么,你在哪儿见到了?”眼风似不经意的往碧火手脚处扫了一眼。 碧火答道:“正是。王上还记得祁非么?” 狐王将棋子放回盒中:“竟下在他身上!难得。” ps:用的唐尺,一尺合今 碧火由sayo倾情出演! 妖皇由qq本色出演! 第四十九章 决裂 “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碧火点头同意,“我已将祁非重新派到人间去了。” 狐王淡淡道:“你做的对。那姻缘扣有些来历,长期处在妖界中不妥。” 碧火确认了姻缘扣的真伪,又和狐王说了些别的事后便告辞而去。 狐王坐在樱树下,用手拈起一片花瓣,轻声说道:“阔别多年,姻缘扣又现世了。”这回,又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 …… 朱雀星君追出去的时候,彤月也有感应。 这么晚了,师父因何事出宫?彤月从朱雀星君处得知,人皇是有龙气护体的,在整个皇宫上空形成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妖邪轻易难近。只有妖邪特别强大,或是人皇特别虚弱的时候,才能从外钻入。 虽说朱雀星君是神,但他的进出也会引起防护罩的动荡。而当今早年损伤过重,龙气稀薄,朱雀星君无事是不会进出皇宫的。 今晚这是怎么了? 方才彤月想着心事没有注意,朱雀星君的离去却让她重新开始打量星空。 这是……妖星出世! 彤月心里一阵紧张,看这妖星的方位,和西琉真龙之星足有万里之遥,当是妨碍不到才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事间万事万物,都是一个整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之妖星出世,绝对不是福。 思前想后,彤月有了个主意。 皇后和小皇子的身体不仅彤月关心不已,也牵动着当今天子的心。在听到彤月自请出宫寻找仙药之后也有些意动,只是…… “彤月啊,你明年将要及笄,此时不便出宫。若是上仙山求药,朕派他人去就行了。”朱世勋可是知道,天家有山通人界,不禁凡人,若病人不当死,来人又真有心求药,仙家也不会拒绝。只是要通过一系列考验。但仙家考验,断不会要人性命,无非是考验求药人的诚心和品性,以防随便求取了去,私下贩给他人。 说白了,药石之物不过是顺势而为,帮助病人更快,更少损伤的痊愈罢了。 “父皇。若是寻常人去请药便能请到,女儿又何必自请出宫呢?父皇,老神仙可是女儿的师父。” 朱世勋沉默片刻,幽幽叹道:“彤月啊!你可知你出生时天有异象,朕当时虽然极为欢喜,却又心有隐忧。直到你六岁那年,你母后千秋节时,老神仙从天而降,朕心里的欢喜才尽去。” 什么! 彤月猛然抬起了头。 “你莫要惊慌。朕并非他意,只是此番你若出宫,你与朕,与梓童的缘份,怕是从此尽了。” 彤月眼有些热,艰涩道:“父皇……” 朱世勋面有慨色:“修仙之路,古来寂寞。原本朕与你母后是想着,就让你跟着老神仙学几年,强身健体,待你及笄,便将你嫁在京畿。那老神仙再是神通广大,也不能阻人姻缘吧?你嫁在京畿,又能时时进宫陪伴你母后,岂不两全齐美?只是没想到哇……”朱世勋摇摇头,没有往下说。 彤月也知晓,若说皇后和小皇子的身体虚弱到药石无医,就算她去到仙山求药,也是希望渺茫。 说到底,她还是存着私心,想要去到灵气充沛的修真界,想要得道,想要破开虚空,想要回到现世看望寡居的妈妈……更何况,她体内还有火凰元神蠢蠢欲动,想要取自己而代之! 这一世的父母给了她生命,上一世的父母给了她灵魂! 彤月只觉得胸中的天平在不停摆动。有些原本以为的事实被打破了…… 朱世勋见彤月脸上神色变幻,只叹了口气:“你若想去。便去吧……朕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说罢甩袖而去。 彤月跪在御书房良久,才从冰凉的青砖地上站起。 长伴父母左右,承欢膝下,甚至养老送终。为人子女两次,彤月却发现这些事她一件也没能做成! 拭净了脸上早已冰凉的泪,彤月没有回福明殿。 现下她情绪不稳,若是见了皇后难免露怯。 立在通往朱雀星君住处的湖边,彤月身边没有带任何人。她鼓起勇气,走上九曲回廊。 到得院中,朱雀星君却等在房门口,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她。 彤月微抬着头看他。 今日的朱雀星君伪装尽去,面色白净如玉,一身火红的袍子将他冷面衬出几分热烈。 “一定要去?” 彤月没有答话。 朱雀星君“呲”的一笑:“没想到你竟有这样想法。” 彤月却应道:“可你没有办法不是么?” 朱雀星君看向彤月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怨毒了:“不错!火凰元气未复,此时杀你不得!” 彤月见他如此,心里却奇异的有一种安定。 她本是性格直来直去的女子,最是不惯作戏,装了这许久也累了。 “师父。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师父。”我感谢你引我入道。 “修真界实力为尊,你若去我不拦你。但也不会助你!”朱雀星君虽说拦她不住,却也口头威胁了一句。 彤月又岂会被这三两句话所威慑到?只笑道:“多谢师父提醒!” 朱雀星君想是对火凰还是很有自信,只摞下一句:“为师会在天界等你归位。”话音未落,一个瞬移到了彤月面前,在彤月面上轻轻啄了一下。 彤月措手不及,连偏头这样轻微的动作都没有完成。 朱雀星君居高临下的看着彤月:“好好儿修炼。我等你回来。” 二人对视一会儿,朱雀星君便飞身上天,消失无踪。 彤月在原地平复了下方才被偷吻的心情,虽然只是脸颊,却带给她无上的屈辱! 她是林彤月!不是别人! 彤月闭了闭眼,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这宫,今日非出不可了。 匆匆回到福明殿,彤月简单的交待了蕊珠、飞雨等几个大宫女一些事情,便收拾了一些银两。宫装都太过华贵,衣服还是出去再添吧! 蕊珠、碧双等听到彤月的话惊得六神无主,纷纷劝道:“殿下,殿下!你不可出宫啊!” 彤月郑重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待在宫里。只是今日我已与师父决裂,若是不去灵气充沛的修真界继续修行以提升修为,只怕哪日他随手就将我杀了……” 第五十章 出宫 乍听此事,宫女们面面相觑,都十分惊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殿下!”飞雨上前一步,“殿下若去,定要带属下去!” 彤月刚要拒绝,却看到飞雨异常坚定的眼神。心下一叹:“也罢。让裁云、奉雪也来吧。”至于笑霜,等彤月出了宫去看过成业再说。 出宫之路迢迢,离进入修真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彤月也觉孤身寂寞。只是像蕊珠、?春等人,均是柔弱女子,没有武艺傍身,出宫行走多有不便。 若是飞雨几人,彤月于情于理都要带上。 就算是为了飞雨的命。 飞雨是和彤月缔结了生死契约的死士,单方面对彤月同生共死。裁云、奉雪等身负皇命,对彤月也必须鞠躬尽瘁。 彤月此次出宫,几乎可以说是永别。带上几名武艺高强的护卫也好,只要她成功进入修真界,他们或是回宫复命,或是留在原地等候她有朝一日重回凡界,身怀武艺都是个不小的倚仗。 彤月向迟暮打听过,修真界入口在东璃国的海上某小岛。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有几门子亲戚。有些人入了山门,他们的亲眷便留在岛上,等候他们的亲人可能出来的那一日。有些人喜与凡人亲属交往,或者干脆就频繁进出,只当修真界是个白日上工的地方;而有些人,就如同泥牛入海,生息全无。 久而久之,这处小岛便发展成链接修真界与凡人界的一处枢纽,渐渐繁荣起来。 “那处小岛我常去的!”迟暮的嗓音仍旧愉快,不以彤月和朱雀星君的决裂而改变,“小师姐,我来接你吧!” 彤月本想拒绝,想了想改了主意,同意了迟暮的提议。 “哦,太好了,我又能下山玩儿了!” 对于迟暮的爱凑热闹,彤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下山咯!我一路往西,你们一路往东,我会随时联系你,不会错过的!” 彤月不禁莞尔。对于迟暮的活泼,彤月是很喜欢的。她性格直率,对人真诚,更重要的是,她熟知修真界,又有现在的师门当靠山,对于彤月能否顺利在修真界站稳脚跟,有着很大的帮助作用。 清点了人数,彤月决定即刻出宫。 走到东华门时,彤月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因为她看见东华门处立着一支二十人卫队,领兵的身影有些眼熟。 “乐弋?” 为首那人正是勋贵之后,宫廷侍卫长乐弋。 “秉七公主。”乐弋公事公办的迎上来,朝半空中一拱手,朗声说道,“属下奉皇上之命,护送七公主去东璃游历。兵士均已整装待发,请问公主是否立刻出行?” 乐弋是一个年过弱冠的漂亮青年,生得高大英挺,十分有男子气概。完全不似人云亦云的只懂吃喝玩儿乐的勋贵子弟。 彤月还未接口,却又看到宫门外屯着一支百人队,心道:难道……这也是派给我的? 却见宫门外一个瘦高个儿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隔着宫门单膝跪地,一首略为沙哑的声音响起:“秉七公主。末将颜略,奉命保护七公主出宫游历!” 彤月眼眶瞬间发热。她猛然回头上望。 宫门前的望楼上,有明黄衣角若隐若现。彤月忍不住回身跪下,结结实实的给望楼上的人间帝后嗑了三个响头。 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彤月带着乐弋及二十名大内侍卫走出宫门,与颜略的百人队汇合。 宫门另一边,莫博昌指挥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殿下,请上车。” 彤月知道这也是帝后的安排,没有推辞,只略用脚尖点了点登车凳便轻飘飘的上了马车,而后招呼飞雨等人也坐上来。 莫博昌走到马车车窗前,仰着头对彤月说:“殿下,皇上让咱家告诉殿下,福明殿永远是殿下的家。”说罢退后七步,行礼退下。 彤月此时内心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飞雨跟着彤月的时间最久,更了解她心中所思,便开口劝道:“殿下?” 彤月此时轻轻说道:“我即已出宫,你们便不用再称呼我为‘殿下’。免得落人口实。”她知道,此次出宫,宫里要么多一位“彤月公主”,要么就会传来她病弱直到病逝的消息。总之,这皇室她暂时是回不去了,而公主的身份,也最好短时间内不要使用为好。 飞雨等人纷纷称是,仍是飞雨开口道:“那属下称呼您什么小姐可好?” 彤月点点头,同意了这个称呼。 调整了坐姿,彤月掀起窗上的帘子一角看着马车前后左右围着的士兵――她现在出行的派头怎么看怎么像宫家小姐,还是个大官。 太招摇了……彤月叹道。 因彤月出宫时已近黄昏,待出了城门便将入夜。 护卫队虽由二十人的大内侍卫小队与宁远将军的百人小战队两部分组成,但乐弋很爽快的就交出了指挥权。 论资格,论官职,他都不如颜略。他那点子没落的勋贵背景,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颜略对乐弋的识相感到十分满意,觉得他是个懂事的大小伙儿,因此对他也甚为客气。凡事还都先问他几句,虽然以乐弋的角度看来,颜略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让他说个同意的话罢了。 私下里,乐弋不禁皱眉:陛下是怎么想的?护送公主,却派了两名主将?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又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同时生成。 忽略掉可怕的那个,乐弋想:莫非……真是如此? 想到这里,乐弋就对颜略的行为举止多留了点心。果然让他看出不妥之处。 颜略眼看出了城门,就要入夜,便叫停队伍,派了几名士兵去找住宿之处,自己却骑着马走到彤月的马车前,轻叩窗棂:“公主殿下,天将入夜,末将已派人去寻宿处,请公主殿下稍待。” 若是这话让乐弋来说,乐弋不会去叩窗棂,也不会将眼皮抬起,更不会向着车窗里瞄。 啊,原来如此! ―第一卷?完― 第五十一章 三十斤 “苏叶,苏叶?” 一个中年妇人扬声叫着什么人,一个甜甜的少女声高声应道:“哎!来啦!” 很快一个梳着双平髻,髻上左右各戴着两朵淡粉色绢花的碧玉年华的少女从屋后转出来,边走边理着上绾着袖口的窄袖衫:“白姨,什么事呀?” 那中年妇人依旧亮着嗓门大大咧咧的说:“外边儿来了几位军爷,说要借房子住。” 那名叫苏叶的双平髻少女面带不虞:“借房子借房子,合着我家房子大就天生该借给别人住吗?” 拍拍手上的草药屑,苏叶露了个笑给中年妇人:“白姨,谢谢你帮我家看着门啊!” 白姨笑着扬扬手:“哎谢啥?乡里乡亲的,可不就是互相帮助嘛!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造饭。” “行。晚上我过去给小胜再看看。” 白姨收拾收拾,出了门。 苏叶看大门外立着两个士兵,昂首挺胸,都精神着呢,也不探头探脑,心下有了数,便迎上去问:“两位军爷,找民女有什么事啊?” 左首那个个子更矮些的一脸和气:“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苏叶呶呶嘴,心道你们嫌我年纪小不会办事,当我不知道呢!当下便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我家大人啊……可不在家。” 那和气士兵循循善诱道:“那他们在哪啊?你看这天快黑了,能不能找他们回来,我们有事和你家大人说。”说话间不露痕迹的站远了些。 苏叶见他退后,心道这还是个军纪好的军队出来的呢,知道避嫌。便认真答道:“恐怕不行呢军爷。” 见他们一脸疑问,苏叶便笑着说:“我家大人都葬在后山呢。” 那个子高点的有些生气:“小姑娘耍我们玩儿呢!”被那个儿矮的拉了一把便不说话了。 苏叶笑嘻嘻的说:“不是军爷先问的我家大人嘛!”我可没撒谎。 那个儿矮的有些举棋不定,那个儿高的拿胳膊捅捅他:“天快黑了,这地界儿就这屋子最大。” 也怪彤月,踩着日落出了城,现在天色将晚,周围的客店又几乎满客。彤月又不想兴师动众的拿银子砸让人挪房,便让颜略派人寻找大些的民居投宿。 两名士兵商量了一会儿,还是那个矮个儿的开口:“小姑娘,我们是宁远将军的手下,护送几位官家小姐出游的。天色要晚了,哥儿几个可以露宿,但官家小姐不适宜风餐露宿,便想要借你的房子住住。你放心,咱们兄弟拍胸脯担保,咱们将军是个讲理的,不会少了你房钱。” 苏叶一听是官家小姐要住,只觉得有意思,又见那士兵说的诚恳,便应道:“钱子照付?” 那矮个儿士兵听她松口,忙点头保证,但就请她准备一间被褥新的房间。 “军爷,你也看到了,我这是间药铺,就我一个主人,且晚一点还要出诊呢。你这既然是官家小姐出行,丫鬟总有带的吧?这些洒扫上的事,让他们做吧。” 那高个儿士兵想是没见过如此不畏权贵的平民,面色有些不好;那矮个儿士兵却满口应了:“行,小姑娘怎么称呼?” 苏叶应道:“我父姓苏。” “原来是苏姑娘。我这就去禀告将军。先谢过姑娘了!” 苏叶眼见两名士兵走远,便将大门先关上,进了里屋。开玩笑,一会儿有陌生人住到里面哎,她可要把一些不适合出现在“官家小姐”眼里的东西给收好。 苏叶生得娇小白皙,手脚却挺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将一些譬如毒虫啊之类的药材收拾了个干净。 这边刚刚收拾好,外间就传来了叩门声:“苏姑娘,苏姑娘?”听声音正是那名矮个儿士兵。 苏叶扯了扯有些皱的外衫,也不介意发髻微松,就跑去开了门。 彤月已从马车上下来,戴着帷帽,见到出来的是这么一个娇娇小小,眼神晶亮的姑娘家,顿时心生好感:“有劳苏姑娘。” 苏叶知道那些有钱人出门规矩多,见彤月戴着帷帽,也不以为杵,边把彤月一行人往里让:“小姐快别客气,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同是女子都会行个方便。” 彤月见她年纪和自己这具身体相差无二,却说话爽利,心下好感又多几分。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要出门。”苏叶手上抱了只诊盒,“小姐,我这空屋多,除了房门上有锁的恕不能进,别的房间随便你挑着住。我走啦!” 彤月见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家里丢给一群陌生人,而且这宅子虽大,却仿佛只有那姑娘一个人似的,有些好奇。飞雨便将那矮个儿士兵所打听到的情况和彤月说了。 彤月微叹:这姑娘真不容易。 待彤月携飞雨等人安顿下来,苏叶早已出诊归来。 “苏姑娘。”彤月此时已取下帷帽,笑吟吟的和苏叶打招呼。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苏叶敢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看的女子。什么村长的女儿胡阿花,村教习的妹妹方小妹,连眼前这名女子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你可真好看。”苏叶由衷的赞叹。 彤月笑了笑:“苏姑娘祖上学医?” 苏叶摇摇头:“不是。祖上是做木工活儿的。可到了我这辈,就剩我一个女孩儿,活儿是会做,却支撑不起一个作坊。” 彤月了然点头。要想做木工作坊,就得四处跑。像取材料啊,上门量尺寸啊,等等等等,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哪怕是在乡野之地,那也是很出格的,而且危险颇多。 “不过这屋子的家具,都是我自己打的。”苏叶接着说。 这回换裁云惊讶了:“连这床也是?” 彤月挑的这间房是间东厢,里面有一张极其庞大的拔步床。虽然料子并不是上等的,但整体做工还是很精细的。 “是呀。” 彤月见裁云特别提起这张床,便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她。 只听裁云轻叩着床头的雕花板说道:“这块板料,足有三十斤重呐……” ps:苏叶由浅挚倾情出演! 第五十二章 太没用了 苏叶似是早就习惯了,不以为意的笑笑:“也没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认真看了苏叶的手臂两眼,只觉得那两支手臂虽骨肉匀称,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彤月凝神看去,就发现苏叶的经络异于常人,更为宽阔顺畅,肌肉也更为强韧有力。 凡人间有不少奇人异事,眼前这个就是天生神力的代表。 不想在此事上多说,彤月换了新话题:“原来苏姑娘祖上是鲁班弟子。那如何又开起了药铺?” 苏叶见彤月人长的好看,又没有抓着自己的特殊之处不放,心里对“官家小姐”这个群体重新下了定义:“我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寻木,一时贪玩迷了路,结果遇到了山上隐居的师父。” 奉雪做事最是认真,见苏叶停了口,问道:“然后呢?” 苏叶轻描淡写的说:“没啦。” 奉雪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苏叶耸耸肩,这几句都是对外的说辞,应付几个姑娘家绰绰有余了。 但彤月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在彤月对上世的记忆中,有两个工作最是活到老学到老。一是教师,二是医生。苏叶年纪轻轻,又孤身一人,却能守住这么大一间药铺,手上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更何况,方才她言语含糊,彤月觉得,她一定跳过了许多关键。 不过是个今后没有交集的人,彤月也不想追问太多,便和苏叶聊起村里的趣事。 “苏姑娘……” 苏叶笑道:“你叫我苏叶就可以了。哎,你叫什么?” 飞雨等人不满的看了苏叶一眼:这个村姑也太得寸进尺了,不过和殿下说了几句话,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彤月却不以为意:“好,苏叶。你也唤我彤月即可。” 二人因为交换了名字而感觉更亲近了些。 却不料门外一阵骚动,有个大嗓门儿的中年女声喊道:“苏叶!苏叶!”随后却是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彤月略一思忖便知道定是和颜略派来守门的士兵起了冲突。心下不由埋怨颜略不会办事,借人老乡的房子住,又不是整幢赁了,哪有拦着房主人来客的道理? 飞雨跟在彤月身边最久,最是知道她心思,当下飞身而出,很快大门开启声响动,那中年妇人扑了进来:“苏叶,快去看我家小胜!” 苏叶此时也取了药箱出来,急急跟着中年妇人出了门。彤月只听苏叶一路问她:“发生何事?几时发作的?”等问题。语气急促却不焦躁,简略而恳切。 那中年妇人本哭得满脸是泪,在苏叶的沉稳应对下也慢慢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结结巴巴的开始回答问题,到后面已说得十分流畅。 除了彤月因修行之故,耳力高于普通人,奉雪却是天生五感敏感。她也听到了一多半。 “殿……小姐。”开口的却是飞雨,“小姐,我观苏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 彤月颔首道:“确实。苏姑娘医术应该非常高明。” 飞雨道:“她似乎有些倚仗。” 彤月问:“你想说什么?” 飞雨道:“小姐,皇……太太和小少爷的身体虚弱,最是需要高明的大夫。可太……家中的大夫们,却又不足以全信……” 彤月心中一动,却道:“苏姑娘天生神力,况且她的医术我们只是猜测,不好随便往上推荐。” 飞雨道:“此次正是个好机会。” “哦?”彤月觉得奇怪,怎么飞雨对此事如此上心。 裁云看不过,轻拉了飞雨一把:“莫要再说。” 彤月看了看三女,轻轻笑起来:“什么事如此重大,竟连我也不能知道了!” 三女连忙跪下请罪:“小姐恕罪!” 彤月笑中带肃:“起来吧。在外不必如此讲究。”说罢看了三女一眼。 “谁来说?” 裁云咬咬唇正要上前,飞雨却双膝一跪:“是属下。” “说下去。” “属下……属下不想与进风分开。”强大如飞雨,此时也脸泛红晕,有了几分少女之态。 彤月脸上带笑,眼中却不含笑意的看了她一眼:“我出宫之时与你们怎么说的?” 飞雨硬着头皮应道:“属下确实自愿跟随小姐。” “只是你想着我去看过成业,便能带上他以及进风等人一起走。是不是?” “是。”飞雨的声音低不可闻。 “可谁知我竟将成业留在帝都,笑霜、进风也留下了。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便想寻个差事先回了帝都。”彤月抚掌道,“真是妙极。” 飞雨一脸难堪。 “我竟不知,你为了儿女私情,竟要戏耍于我,还拿我母亲和幼弟的性命作筏!飞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彤月“嚯”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飞雨。 飞雨突然觉得压力骤然增大,背心不由沁出冷汗。 “你二人呢?也都知晓?”彤月扫了眼又跪在地上的裁云和奉雪。 裁云咬着唇,奉雪却一脸无辜的半仰起头:“小姐。属下……属下并不知情。” 早知道是这样。彤月慢慢收敛了怒气。 裁云和奉雪常常搭档,但因奉雪五感皆灵,平素对他事就有些不太上心,裁云性格比较活泼,关注点多,和奉雪聊不到一块儿。飞雨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爱听人说话的,性子也温敦。因此四人间,裁云却是和飞雨最好。 反而笑霜和奉雪走的比较近。她们二人都对俗务不上心,通常都能专心致至的做着分派到手里的任务。 正当彤月整顿内务时,苏叶又再次回转。 “哎?你们都跪了一地做什么?” 外人面前,自家主子的脸面定要回护。当下奉雪先站了起来,对苏叶笑说:“苏姑娘莫要奇怪,是我们姐妹做了错事,正向小姐请罪。” “哦……”苏叶倒没太大反应,“我刚刚听彤月你说,令堂与令弟似乎有疾在身?” 飞雨心中一紧,和裁云对视一眼,眼中都现惊诧:原来竟听去这么多。 奉雪却是一阵自责,竟然让苏叶不声不响听了去,她实在太没用了! 第五十三章 有眼无珠 彤月见状,知道现在是审不下去了,便让三女都起来,和缓道:“正是。我母亲刚刚生了我弟弟,大夫说伤了元气。弟弟也很是瘦弱。” 苏叶点点头。彤月都这么大了,那她母亲年纪一定不小,这个年纪产子,确实容易落下问题。 “对门白姨的儿子也是秉性羸弱,我正调养着呢。过几日我要进城,你家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彤月听罢,心中一暖:“苏叶,谢谢你。只是……” 苏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拍头说道:“哎!我回来是要取药的!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找你!”说罢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彤月见时辰不早了,就先歇下了。 第二天,彤月起了一个大早,将练完功的飞雨、裁云、奉雪叫到跟前。 “飞雨,既然苏姑娘要进帝都,你也回去吧,顺便送送苏姑娘。”止住飞雨想要说话的势头,彤月继续道,“你即然都下了决心要去,就不要模棱两可,左右摇摆。我不喜欢。” 飞雨被彤月那句“我不喜欢”给打击的蔫儿了,方才鼓起的勇气都没有了。 “裁云,你知情不报,且记你一过。你现在是要跟着飞雨回去?还是将功赎罪?” 裁云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道:“属下愿跟着小姐!山高水长,至死跟随!” “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彤月点点头,“你与飞雨一同护送苏姑娘回帝都。然后,将成业带来。” 裁云被“一起回帝都”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听到还要回来,才松了口气。 “飞雨,我会手书一封,让你长留皇宫,以监视苏姑娘,直到母后和弟弟痊愈。” 当下奉雪便自动上前来,备纸磨墨,伺候彤月写信。 飞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奉雪立了她原本的位置,心中五味陈杂。 彤月运笔如飞,很快写好,将信压在一旁晾干。 “飞雨,我母后和弟弟的安危,就交托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飞雨讪讪的应了。 待彤月这厢安排好,苏叶便敲门道:“彤月。” “苏叶,快进来。”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本想过几日再进都,可是小胜的病等不得了……哦小胜就是白姨的儿子。”苏叶解释道,“所以,麻烦你。” 彤月看着桌上叮叮当当放下的一大串钥匙,有些摸不清状况。 好在苏叶很快为她解惑:“这些是我家各门的钥匙,喏,这是大门的钥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们住完了直接把钥匙交给隔壁白大娘就好。” 彤月愣了愣,示意奉雪把钥匙分门别类收好,对苏叶说:“你们几时进都?我有两名丫鬟恰好有事回家,正好与你们同行,如何?” 苏叶看了飞雨一眼,依稀记得这是个不多话的,便对她点头道:“我们即刻出发。你要准备的快些。” 飞雨拎起方才打的一只小小包袱,裁云取过彤月的信放好,便跟着苏叶走了出去:“已准备好了,有劳苏姑娘。” “行。”苏叶领着飞雨、裁云出了门,门白大叔已套好一辆牛车,正焦急的等着苏叶。 彤月在房内看到了,便扬声道:“套我的马车去吧。” 彤月的马车是内务府准备的,轻便快捷,比这破旧的牛车要好不知多少倍。那叫小胜的男孩在牛车上没遮没挡的,彤月看了个正着,见他面色苍白,骨瘦如柴,起了恻隐之心。 颜略此时正在门口,闻言上前道:“殿……小姐,此事不可!” 彤月目光如电,看向颜略:“颜将军不必多说,救人如救火,那孩子病成这个样子,坐那老旧牛车,几时能到都城?速将马车借与他们。” 颜略窒了窒,仍是应道:“敢问小姐,若马车借出,小姐将乘何物出行?这架牛车吗?” 彤月反问:“有何不可?” 颜略道:“小姐乃千金之躯,岂是那些阿猫阿狗可比?”语气无比轻蔑。 彤月冷笑:“阿猫阿狗?我只知道他们都是我西琉的子民!飞雨!” “在!” “去赶马车来。” “是!” 飞雨得偿所愿,对彤月又有愧疚之心,虽然心里对颜略的话有些赞同,但仍是迅速执行了彤月的命令。 颜略见彤月我行我素,气得咬紧了牙,瘦削的脸上绷出一条肌肉线。 颜略在生气,彤月看见了,却不理会。把奉雪也留下帮忙,自己一个人举步回房。 于是三女忙着从马车上把她们的东西搬下来。 乐弋旁观到现在,觉得不说几句不行,便追了几步:“小姐请留步。” 彤月停步侧头:“什么事?” “小姐。”乐弋行了个常礼,左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借一步说话。” 彤月此时情绪已平息,便随乐弋走到院中的大树下。因着屋主苏叶是个木匠出身,此处放着的不是石凳,而是木椅。配着这乡野情调,别有一番风味。 彤月在东首坐下,便一抬手:“坐。” 乐弋略一思忖便坐在西首。 他本是勋贵之后,自是不必像颜略般死守着规矩。 “小姐,颜将军性格硬朗,说话做事直来直去,还请小姐勿要见怪。” 彤月知道乐弋是来当说客的,也想卖他个人情,便缓声说:“他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乐弋笑了笑:“属下自当劝劝颜将军:‘小姐是个女儿家,怎么能说话这么难听呢?什么猫啊狗啊,吓着小姐可怎么好!’” 彤月不由发笑:“猫啊狗啊就吓着我了?”说着往屋内一望,“春饼还睡在榻上呢。” 乐弋一拍脑门儿:“哎呀我都忘了。” 彤月见他作势,也知他不易,便叹道:“若他性子像你些就好了。如此不顾民情,如何能当得大任。” 乐弋嘴快接道:“所以给派来这里了嘛。” 彤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些,别给他听见了。” 颜略气得立在大门口半天没动,此时回过神来,见彤月和乐弋坐在树下木椅上有说有笑,心里往外冒酸水儿:女人都喜欢小白脸儿,真是有眼无珠! 第五十四章 一张鬼脸 彤月出帝都的时候,皇甫君霆也正出了东璃。 自他幼年时他国犯境,西琉出兵援助后,东璃就隐以西琉为尊。此番出国,正因他日前收到西琉国母又得一子的消息,正要去贺。 若是平常往来,派个官员即可,可此事涉及西琉七公主,皇甫君霆就想亲自去一趟。 彤月该是快要及笄了吧,记得她芳辰就在下个月。坐在歇息的驿站,皇甫君霆想着。 “林鹤。”皇甫君霆唤道。 “属下在。”一个身量中等偏瘦的侍卫走上前来,面貌寻常,却有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皇甫君霆语气颇为和顺:“让你准备的东西,都怎么样了?” 林鹤的声音隐有金戈之声,他无奈应道:“王爷……” 却是皇甫君霆近日新得了王爷的封号。 “愿赌服输。怎么,你想赖账?” 林鹤道:“自然不是。只是王爷当知属下并不擅长此事。属下便将此事交托给苏谢苏公子了。” 皇甫君霆奇道:“为何不是沈方?”苏谢虽为东璃书圣,对于风月一事却远远不如与他并称东璃二圣的画圣沈方,最是个云淡风清的性子。 林鹤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好王爷哎,沈公子不在东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皇甫君霆也随之压低声音问:“去了何处?” 林鹤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一比南权的方向。弧度虽小,离的极近的皇甫君霆却瞧清楚了,不由啧啧称奇:“堂堂东璃画圣,居然喜欢上那样一个泼辣刁蛮的南子。” 思及沈方最是护短,便住口不提。向林鹤一伸手,皇甫君霆道:“拿来。” 林鹤为难道:“呃……” 皇甫君霆催促道:“磨蹭什么?有问题?即是他挑的,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于你。拿来。”心道东璃书圣挑的礼物,定当高贵优雅,又饱含深意。 林鹤不声不响的从身上背的?掖?刑统鲆恢徊淮蟮暮砂??旁谧约彝跻?稚稀?p>皇甫君霆只觉得手心微沉,一个柔软中透着坚硬的物事就放在了手心。他拿到面前一看,是一只宝蓝色素面荷包。那料子极软极柔,不知何物所造,皇甫君霆仅仅一握,就将里面放着的东西形状感受了个八、九分。 “一块……石头?”皇甫君霆不解的将荷包中的物事取出,却正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黑色石头。他把玩着,透着光看,放在茶水中看,都没看出这块半掌不到的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哭笑不得。 “林鹤,你几时得罪了他?” “王爷冤枉属下了!苏公子平素对属下一直十分客气,哪儿会诓属下?确是苏公子亲手所选。哦他还说了句话。” “说了什么?” “苏公子说,呃……”林鹤是个以武见长的侍卫,对于这些文绉绉的事不太擅长,“说什么,此石灵气逼人,定是,上天所赠……属下也没太听明白。” 皇甫君霆将石头放在桌上又看了一会儿,道:“苏公子所言,定有几分道理。”却将这石头收好后随便的往袋里一装――不就一块石头而已。 林鹤见自家主子如此随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而西琉东宫中,接到彤月离宫去往东璃的裴思懿气得把信报撕得粉碎。 “太子妃?”来送消息的宫女小心的询问着。 “行了,这没你事,下去吧。”裴思懿没好气的说。 “是。” 待宫女退下后,裴思懿在房中焦虑的走来走去,她的贴身大丫鬟夏铃问道:“太子妃。依奴婢看,七公主出宫是好事。至少咱们就不必天天担惊受怕……” “谁怕了!”裴思懿厉声打断夏铃的话,“她此番出行去的可是东璃!” 东璃怎么了?夏铃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东璃出东海,有仙山名蓬莱。虽说只是人间小蓬莱,但却能从那儿进到修真界!”对于彤月为何会出宫,又是去干的什么,裴思懿可不像夏铃一样不清不楚,“她哪儿是出宫游历啊,她这是要去修仙!” 等她过个三五十年回来……不,也许不要那么久,只十年、二十年,到时候她依然婀娜如少女,而自己恐怕早就变成黄脸婆了! 裴思懿的思路一下子就想歪了。 到时候再来拆穿自己,太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不离不弃,宠爱有加吗?若是届时自己被扳倒,可是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裴思懿突然停下焦虑的脚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吩咐夏铃:“去,将我放在妆台下面的那只黄杨木匣拿来。” 时至今日,她再不动不行了。 匆匆走在去东华殿的路上,裴思懿亲手抱着那只黄杨木匣。夏铃想替自家主子拿,却被太子妃拒绝:“我自己拿着才够诚心。” 待到了东华殿,裴思懿深吸了几口气,才让夏铃上前叩门。 “思懿,你来啦。”一个面目柔和的素妆丽人亲自前来开门。 夏铃被留在大门口,心中有些焦躁不安:太子妃来这废妃宫里做什么?虽说青天白日的,可怎么就觉得这儿这么冷呢? 夏铃不安的双手抱臂,手指像是取暖般抚着手臂外侧。 是心理原因吧?毕竟这是废妃宫殿,人迹罕至,自然冷清。夏铃这么安慰自己。 突然夏铃的鼻间闻到一阵味道,这味道有些奇异的香,非兰非麝。夏铃想再闻清楚些辨别是什么香,用力一嗅,却又感受不到了。她疑惑的放松了些,又察觉到那香味。 夏铃这回没有用力去闻,只是放松了身心感受着。这香味似有生命,在她身边萦绕盘桓,挥之不去。 就在夏铃百般研究回忆都没能猜出这香味来自什么香的时候,耳里又听到门内传来自家太子妃的一声“啊”。 那一声很轻,却让夏铃清醒过来。正要推门而入,想起太子妃进门前的吩咐和她狠辣的手段,夏铃的手扶在门上,就没再推下去。 可夏铃又好奇,太子妃在做什么呢?便趴在门上,从缝隙中往里看。 却见门内烟雾四起,自家太子妃背对着自己端坐在中间,却看不见那面目柔和的废妃。 这是……啊!夏铃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猛的离开了殿门,两手抚着胸口,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 太子妃……太子妃的背后,有一张鬼脸! 第五十五章 贵过我儿 虽说不甚清楚,且只闪现了一瞬,但夏铃还是被吓的不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待她再度鼓起勇气看时,只见门内烟散雾退,却是什么奇怪的现象都没有了。 裴思懿从那废妃的住处中走出来,见夏铃不时的偷瞄她身后,心中不快。她突地停下脚步,放下脸来呵斥道:“探头探脑的,成何体统!” 夏铃走在裴思懿身后半步,一直走神,没提防自家主子突然停下来,差点撞上去。见裴思懿呵斥自己,一时脑中闪过那个鬼脸,顿时吓得跪地求饶:“太子妃饶命!” 裴思懿见她那瑟瑟发抖的小媳妇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快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罢不理会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跟上自己的夏铃,自己一人快步往前走。 太子妃的脾气似乎……更大些了。夏铃一面抹去额角吓出的白毛汗,一面想着。从前的太子妃虽然脾气不好,但那是背地里的阴毒,可今日的太子妃,却有种将将要爆发的戾气浮上,直叫人感到害怕。 那夜太子如往常一般宿在太子妃处,只觉得身下的人儿柔如春水,他恨不得整个人死在她身上:“思懿,你真迷人。” 裴思懿方才按着那废妃的说法修炼了半日,就见太子对自己明显的变化。她曲意迎合,小意温柔,心中得意:那女子所言果然是真! 直至月上中天,方才云歇雨收。 太子早累得睡倒,裴思懿轻轻推开压在身上的太子,披衣起身。 月光如水,依稀照见裴思懿的面庞,只见她眼底绿光一闪,脸上浮现了似是餍足的神色。然而这些小变化并没有引起裴思懿的注意,她只知道,当太子精气注入已身的时候,她的全身都在叫嚣着更多,她虽生过了一子,在那时却如未育少妇般绞缠其上,让太子不得不缴了个干净。 阳精化入体内,裴思懿只觉得浑身有如浸泡在热水中一般,暖洋洋的,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迫不及待想试验一番。 值夜的宫女听了半宿春宫,正是煎熬万分,见里面没叫洗漱,便迷迷糊糊的睡去。裴思懿穿着软鞋,行动间声音微小,竟是没有惊动。 裴思懿走出房间,来到院中,四下看了看,便双手握住一只院中的石雕。这石雕并不大,高约三、四尺,半尺见方,上头蹲着只麒麟,平素是放在院中小桥边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裴思懿双手从中握住,轻轻向上一提,那石雕却是离地半尺。 裴思懿心中吓了一跳,差点就没能拿住,让石雕砸下去。好容易稳住心神,将石雕慢慢放回原位,裴思懿心中欣喜:竟如此有效!当下快步回房,有心把太子叫醒,却推了几下都没推醒太子。 而今皇上的身体越发撑不住了,国事多由太子代劳,太子白日在朝堂之上忙碌,晚上还要在太子妃身上征伐半宿,自是困倦如斯。 裴思懿心下有些不快,才几次便不行了,真是没用。 思及这档事,裴思懿不禁想起前世的丈夫。虽然长相身份身家样样不如太子,但在那档事儿上的造诣,可是太子拍马也追不上。更不要说那时还有各种道具手段助兴了。 想到这里,裴思懿就对太子产生了一点不满。不过这点不满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她如今也开始修行了呢!就算彤月学成归来,她也能应付一二,而不会束手无策了。 带着淡淡的喜悦,裴思懿进入了梦乡。 一日后,那载着白大叔白姨白小胜一家人和苏叶的马车在城门出现的消息就传回了福明殿。 “可是我儿回来了?”皇后一脸惊喜的看着金嬷嬷。 金嬷嬷却摇摇头:“车上坐的是七公主身边的飞雨、裁云,和京郊的一户农家,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却是将苏叶放到了最后。 “哦……”皇后难掩失望。 金嬷嬷忍不住劝道:“娘娘,皇上说的对,若七公主殿下真是上天谪往人间的仙人,来日定要重登天界。与您的缘分……也只有这几年罢了。娘娘还请放宽心,还要十二皇子需要娘娘您!” 皇后强撑着笑了笑,嘴上敷衍应是。 金嬷嬷望着越发清瘦虚弱的皇后,愁眉不展。 她得到的消息自然不止这么表面。飞雨和裁云进城后就分头行事,裁云听说是去接七公主养在宫外的一个半大孩子,说要带其同去。 这事她虽然不理解,但也知道,修真界与凡人界规则迥异,更是没多少男女大防,便压住心中的不赞同,只默然处之。 而飞雨此刻正跟着那叫苏叶的少女,随她一起救治白家的孩子。 那白家的孩子金嬷嬷亲眼见过,见他虽年岁大些,但症状与十二皇子却是惊人相似。据那叫苏叶的小姑娘说,这是胎里不足带出来的早衰之相,那白家的孩子今年听说有十二岁,可是看起来还不如寻常的十岁孩童大…… 金嬷嬷的脑海中将十二皇子的脸与白家孩子一重合,不由从心底打了个冷颤:不!不能让十二皇子变成那个样子! “娘娘。”金嬷嬷下了决心,说话就干脆起来,“七公主有口信带给您。” 神色黯淡的皇后闻言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我儿有话给我?她说了什么?” 金嬷嬷便添油加醋的说:“七公主殿下说:请母后放心,她会照顾好自己,也请母后多多保重!此番出行,偶遇一少女神医,特献给母后,以调理母后和幼弟的身体。待来日得道回转,自当来拜谢母后生养之恩!” 皇后乍听此言,忽悲忽喜。 悲的是彤月真的要去,并不会回转心意,喜的是幼子恐怕有救! “即是我儿举荐,定不会差了才是。快宣神医进宫!” 金嬷嬷看着眼前重现希望的皇后,心下一松。听得此言,为难应道:“神医说要先救治白家孩子……” 皇后素来是个平和亲切的,此时却有几分庄肃之色浮在脸上:“那白氏子是何人?竟能贵过我儿!” 第五十六章 志不在此 没等金嬷嬷回复,皇后自己就先反应过来。她揉揉额角:“差人将神医请进宫中吧。那白氏一家……安置的离宫近些。” 金嬷嬷应了,心下却想道:那苏叶若是个懂事儿的,也不会进了都城还跟着白家人在外晃荡而不是先进宫了。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自去吩咐人不提。 飞雨因领了任务没能跟裁云去接成业,而没能见到进风。但她并不着急,既然已经被主子派回来了,那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心中难免怅然。 裁云领了命轻装出行,很快就和笑霜一起带着成业坐马车返回――白家人已被皇后妥善安排好,苏叶不日即将进宫为十二皇子诊治,这马车他们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的。 这一来一回也要一两日,彤月索性就留在苏叶的宅子里等着。 那日冲突过后,颜略对待彤月的态度略有些僵硬。 他本志不在此。 身为从军男儿,最大的希望便是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建立军功,封妻荫子。如今却被皇帝派来陪个娇滴滴的公主做些无聊的事情,他心中很有怨气。更气人的是那公主口口声声为母延请名医,却随便从京郊寻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就送进宫去了! 颜略看了看在树荫下抱着大猫的彤月,虽然不得不承认确实生得花容月貌,但这心肠……哼。依颜略看,彤月的心肠如此冷硬,上了战场也是能为将为帅的。不是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说到一将功成,何必万骨枯呢?自上次花朝节四国联姻后,如今四海升平,边境安乐。颜略就算再想建功立业,也没有盼着自已国家狼烟四起的。 日之将西,将闭目而坐的彤月镀上一轮金印。 颜略不由心中一动。 唉,罢了,就凭她是个公主,脾气秉性如何都无所谓了。更何况,已生得如此美貌,他还求什么呢? 清了清嗓子,颜略走近彤月――奉雪不知被派到哪儿去了,因此彤月身边并没有人。 五步远时,彤月睁开双眼,就这么看着颜略。 颜略只觉得背心的汗“唰”的就下来了。虽然自己站着对方坐着,但颜略就是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矮了一截。 啐!就跟当年他初上战场时,东璃国的少年将军秦霄站在他身边的感觉一样。 七年前南权犯境东璃,西琉出兵援助。彼时颜略刚刚及冠,平生第一次上战场。本是要冲锋陷阵的小小步兵,却因着父辈的关系把他调到了后方部队。 就是在那时,他接触到了东璃国的少年将军,秦霄。 当时他还背地里笑话东璃皇帝,真是山穷水尽,黔驴技穷,竟连尚未及冠的小毛孩子都派上战场。还让他领了兵! 颜略笑话完,心里又担忧起来:若是东璃因着这毛孩子兵败,自己岂不是小命难保? 好在东璃虽然无人的厉害,但也不是只有秦家毛孩子一个人的。颜略当时使尽心机,费尽手段讨好上峰,才得以不随秦霄所领的军队出行。 调到个看着老成的年过不惑的中年将领麾下,颜略对此很是满意。 那中年将领果然老而弥坚,颜略的队伍跟在身后,捞到了不少敌军人头。 战事一休,颜略动了动发僵的胳膊,心说这次来东璃卖命,值!听说西琉前几日就派来了使节,说要按功进级。东璃得西琉所助逃得大难,也说要犒赏西琉全军。 干一份儿工,拿两份儿工钱!颜略脏兮兮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他正坐在地上笑呢,却见城门大开,一支衣衫褴褛的军队缓缓而入。颜略本不在意,这些天陆续有前方军队返回,后方休整过后的部队回防,来来去去本是常事。却见本是席地而坐的东璃将士们纷纷站起欢呼,连西琉军士亦被感染,起身相迎。 不自觉的随着同袍踉跄站起,他循声望去,却见朝阳冉冉中,一个劲瘦身躯直立马背,帽盔俨然,跨下黑马神骏非常,打着响鼻,稳步向前。 颜略眯眼,他认得此马。 东璃多富贵,商界有秦家。秦家富甲天下,世人皆羡之,亦厌之。人云秦家子女皆锱铢必较,满身铜臭,不知经史,不闻雅乐,更不知何为礼义廉耻,面目可憎。 此番东璃大难,秦家却出一人,名霄,年仅十八。他领兵马驱南权兵士于武山,葬南权十万大军于此。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敌友双方的鲜血汇进河流,奔涌入海,将海湾尽染赤色。 那秦霄,便有一匹毛色黑亮不带一丝杂毛的好马。 停战在秋风瑟瑟的时节,晨风中凉意有若实质,颜略不知不觉走得离主城道近了些。秦霄踏马而来,左手持缰,右手下垂,握着一柄长枪。雪亮枪头已被血染污,人与马身上脏污不堪,唯有一双眼清澈如昔。 颜略忘了自己呆呆的看着那远去的少年将军多久,只觉得他身上散出的寒意,比晨风还刺骨。那一人一马,似乎就能抵上千军。 自己真是魔怔了。跳出回忆,颜略露出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小姐,此去东璃,山高水远,小姐千万保重身体,勿要如今日这般在屋外休憩。”不过一个漂亮妮子,怎能与那杀人如麻的秦霄相比? “颜将军多虑了。”彤月不欲多谈,抱起春饼起身准备回房,却被斜刺里一只手拦住。她双眼一眯,看向手的主人。 颜略仍是一脸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小姐,既想体味民间疾苦,何不向末将开口?末将可是参与了援助东璃的。” “哦?”彤月移开目光,认真看着怀中的猫漫不经心的说。 颜略见她不反对,便将手收回:“正是。”清了清嗓,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却见彤月忽然抬头。 “乐公子。” 乐弋结束了晚膳的监督,正从屋后走出。他见颜略正与彤月说话,脸上不由带了丝微妙,此时见彤月主动唤他,哪有什么不明白?当下行了个常礼,走过来:“小姐,颜将军。” 第五十七章 坏我好事 颜略见乐弋在侧,口中的话又吞了回去。当下皮笑肉不笑的对乐弋说道:“乐侍卫长真是来的好巧。” 乐弋接口道:“你我各司其职,本就是随侍在小姐身侧,何来巧合之说?颜将军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颜略哪儿想到对方如此不留情面,在佳人面前削了自己一顿?当下脸就黑了一半。忍了又忍,才涩声与彤月道别,自去安排兵士用餐不提。 乐弋见他走远,才对彤月低声说:“公主也太好性儿了。对这样的登徒子,您给他面儿,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彤月微微一笑:“犯不着为这样的人生气。”再说了,他若敢动手,她就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美人都是带刺的。 乐弋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好笑摇头。 他年纪与颜略相仿,可打小儿就在皇城根下混。虽和颜略都是从伍,但两人走的路可谓天差地别。 颜略虽算得将门之后,但父亲式微不起眼,连带着他也一直不受朝廷重视。及冠后初上战场,就是援东。依着颜父在军中的资历,好歹安排他编进了危险小,又能得功劳的队伍。好在他人虽不聪明,但善于趋利避害,又算得上勤恳,这才一路磕磕绊绊的成就了今日的宁远将军。 乐弋却是一朝双侯家门出身,又生得英挺,皇帝看着喜欢,年纪小小就进宫伴驾,和皇室子女也多有接触。 在乐弋心中,彤月的所谓取道东璃、出海、上小蓬莱、入仙山等等等等,都是小姑娘爱幻想的玩意儿。别说彤月贵为帝女金枝,便是那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儿,也没有如此大胆的。左不过是宫里待得腻味了,又担心日后嫁人了锁在公主府中,才想了个借口出来看看。这不,出了京便一住三天,接下去的路程还走不走都两说呢。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一声吆喝:“吁!”却是久未露面的笑霜。 笑霜一身劲装,从马车前跳下,飒爽英姿就连乐弋眼中都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颜略从士兵扎营处回来,就见彤月的马车停在门口,挡住了他的目光。绕过马车,却见彤月正与一名年近十岁的幼童说话。 他先是心中一惊:这莫不是哪位皇子?又想到与彤月年纪最近的八皇子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再往下,便是与彤月一母所出的,不足周岁的十二皇子。顿时放下心来,却又是一疑:嘶,难道这是?又看了看那男孩只到彤月肩部的发顶,又放了心。 “颜将军。”彤月可以不理会颜略,乐弋却不能视而不见。不咸不淡的打了招呼,乐弋便对彤月说:“小姐,晚膳已备好。” 彤月见笑霜、裁云都精神奕奕,奉雪也已返回,便一拉成业的手对他说:“饿了吧?” 成业点点头,努力忍着吞口水的欲望点了点头。 笑霜见他表现良好,微微赞许的一笑,成业便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 彤月见成业行止前都颇为接近寻常人类孩童,也给了笑霜一个赞许的眼神。 裁云见笑霜陪着成业走在前面,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奉雪见状,轻拐她一肘,轻声说:“小姐许久未见笑霜,你别想多。” 裁云忙收敛心神,点头道:“多谢你提醒。” 奉雪却是不在意的笑笑:“你我姐妹共奉一个主子,互助本是应当,还谈什么谢字。” 裁云听罢不由汗颜,自己一时心态不正,差点就忘了身为暗卫的本份。她不由抬头细看了奉雪一眼,只见奉雪一脸坦荡,注意力全在前头那丽色少女身上,心下暗悔,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打定主意,裁云也学着奉雪的样子,将一切外事摒于体外,专心致至的做起护卫来。 一夜之后,裁云发现有些事情,越想越是在意,非要计较个好歹;可若是忽视了,却也没那么难受。当下便对自己过往种种感到羞愧不已,下定决心要和奉雪、笑霜一般,好生侍奉主子。 今晚的晚膳虽不十分丰盛,却因人员较齐,大家其乐融融。 奉雪等早就习惯了彤月的性子,如今又是出门在外,彤月又自称山门中人,不必遵守红尘俗务,便都半推半就的挨了半个椅子坐了,轮流用了些饭食。 成业本是无法无天的魔物,只是不知为何年纪尚幼便离了魔界,在人界生存。然而他也从没讲究过尊卑上下,又惯是个贪吃的,因此挨着彤月吃得十分香甜。 乐弋与彤月是旧识,身份又是侯爷之子,自也是能与彤月同席而食的。 唯有颜略,无论以他的身份也好,观念也好,还是他已与士兵们同食了也好,此次晚膳却是没能同席而坐。那三个婢女虽然身份低微,但一个婢女,主人若是高兴便哄了玩儿,有何不可?那近十岁的幼童似乎对彤月十分依恋,听他唤彤月为“姐姐”。虽然离佳人最近,但看在还是个孩子的份上,颜略也忍了。 可乐弋是个成年男性!凭什么能与彤月同席而食! 不自觉的,颜略就将此次出行的原意曲解了。只是他心怀鬼胎,竟是曲解到了那方面去…… 席间气氛平和融洽,颜略却冷哼一声出了门。 他早就看那个小白脸乐弋不顺眼了!一开始还好,对自己也还算尊重,可才出都城呢!天子打个喷嚏这儿弄不好都能听见响儿,就原形毕露了!嘿! 颜略在临时扎的营地里走着,越想越生气。圣上为何派他护送彤月公主出行?目的这不是明摆着嘛!自己无论从出身家世都比不过乐弋,但他有本事啊!他的军功,可都是上战场一刀一枪,实打实的打出来的。才不是长的好会在皇上面前卖乖讨好得来的!再说,自己比乐弋年长,无论如何这好事也该是落在自己头上才对。 进了帐中坐下,颜略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女人都喜欢有本事的男人,若不是乐弋曲意讨好,公主怎么会看不见自己?他恨恨的想:好你个乐弋,就会坏我好事! 第五十八章 直扑面门 休整一夜后,人员到齐的队伍重新出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支由百人士兵小队,二十人侍卫小队,三名女性暗卫和一个美貌少女,一个懵懂孩童的奇怪组合终于离开都城,踏上未知的旅程。 “小师姐,我出东璃了。你们到哪儿了啊?”彤月发现,迟暮的千里传音术越发好了,声音比往常清晰了不少。 “才出都城。”手指轻弹,玉符微闪。彤月这点子家当还是有的。 “什么啊!才出都城?你们坐的是乌龟吗!”迟暮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无力感。 彤月笑笑,没有回话。果然没一会儿,迟暮的声音就没精打彩的响起:“你们慢慢逛吧,我就在交界处等你们。” “小姐。”奉雪再是耳聪目明,也听不到迟暮的话。但彤月的话,车上诸人可都听见了。 “小姐,可是师门有人相迎?”见彤月点头,奉雪又道,“属下曾闻修道中人取道小蓬莱上仙山,可从来没有带着护卫的……” 其实若说一个护卫都没有,也不尽然。修仙由来已久,千百年来总有皇室贵族子弟。并不是所有人都一个随从都不带,只是如彤月这般大张旗鼓,多逾百人的队伍,恐怕还是第一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眼波一转,看向成业。 成业乍见春饼,竟十分喜欢,抱着就不撒手。春饼想是对成业反感,一开始挣扎不已。然而以他现在的形态,如何能躲过半魔的成业?不想化成人形的猫妖干脆自暴自弃,一路上由得成业动手动脚。这会儿一魔一妖正搂得团在一起睡觉。 猫妖倒还罢了,成业……彤月心想,入修真界……不,上小蓬莱之前,必须把那些军队和成业都妥善安排才好! 乐弋眼见日已近午,便派了亲卫上前方先行准备,自己驱了马到马车旁:“小姐,日已近午,准备休息一下。” 彤月应道:“嗯,让大家多饮些水。”天热,这样长时间户外行军确实令人难受。真的得快些把这些士兵都退回原军。 就近寻了水源地休憩,乐弋将猎杀到的兔子交于手下,便跑来和彤月说话:“小姐。听说南边小镇风土人情皆与都城不同,小姐想不想去看一看?” 彤月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无非是觉得自己并不是真心求道,只是想游山玩水一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乐弋的表现比之颜略可要好多了。 当下似笑非笑道:“先去了南边的镇子,再去看北边的村子。本小姐几时才能到东璃?” 乐弋被看出目的,略为尴尬的笑了笑:“小姐真心要上小蓬莱?” “有何不妥?”闲来无事,和乐弋分说清楚也是好的,免得他一路上介绍吃喝玩乐,令她无力招架。 踟蹰了会儿,乐弋才轻声开口:“小姐。舍得下父母兄弟?” 这话不仅重,而且逾矩。奉雪当下就甩过一记眼风。 乐弋虽不像颜略般上过战场,但也是刀枪棍棒中成长起来的,对暗卫的杀意视而不见,继续问道:“小姐可知,一入小蓬莱,世间种种,便如尘烟浩渺,随风而去?” 彤月止住了奉雪的举动,淡淡应道:“我若不去,百年之后,世间种种,也如尘烟浩渺,随风而去。”却是在说她若得道,延长寿命,岂不是更没有遗憾的机会? 乐弋认真的看了彤月两眼,这回他是确定眼前的丽人是不会回头了。但乐弋常年宫中行走,这样的场面不过小菜尔。于是取过刚端上来的烤兔先拿银刀割下细细一条吃下,过了一会才连刀带盘转交给奉雪。 这几日,一直是由乐弋做为她的试吃。彤月在诧异之余,也不免有些动容。 乐弋对自己的心思,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不过朦胧之感,彤月也不想去点破,骤然疏远反而不美。 彤月用餐,乐弋自是不必随侍在侧的。从彤月的营帐中走出,乐弋看着焦阳下的干土,心中忽然起了阵隐忧。 这景象竟让他觉得如此不祥。 抬头看看身边的大树,虽然叶片被阳光晒得绵软,但仍郁郁苍苍,乐弋没来由的又觉得心定了些。 希望这次出行,能平安完成吧! 到得晚间,一行人赶在城门下钥前终于进了城。经过数日野外行军,困顿的大家都得以好好梳洗一番。 彤月洗了头发,正坐在油灯下由裁云为她擦干。 软布洁白,发丝乌黑,将衣着单薄的彤月身影衬出些许楚楚可怜意味。 “小姐!”外间响起颜略的声音。彤月一皱眉:这个没眼色的! 笑霜带了成业去梳洗未归,奉雪去传膳,彤月身边竟一个挡架的暗卫都没有。好在乐弋有先见之名,拨了两名侍卫守在门口。 但颜略岂会善罢干休?当下仗着自己身份就要硬闯。 “小姐,小姐!末将寻得一个有趣物件,想献于小姐赏玩。”颜略沙哑的声音似要撕裂这夜色一般响起。 彤月忍不住拍案而起:“往常我当他是个没脑子的就饶过他了,可今天!”转头对裁云说,“教训一下就行了!” “是!”裁云见有表忠心的机会,哪敢不卖力?当下将软巾往屏风架上一挂,赤手空拳的就站到门前,猛的一拉开门,冲着想趁机进来的颜略脸上就是一口唾沫。 “呸!下贱东西!” 颜略眼前一花,就见一张樱桃小口中有个亮晶晶的物事朝面门飞来,他当是彤月,便要伸嘴去接,谁想跨下一痛,他忍不住抱肚弯腰,那口清痰就沾在脑门儿上,一半挂在额前,一半顺鼻梁流下。 颜略抬眼见不过是彤月身边的暗卫,却拿唾沫啐他,哪堪受此奇耻大辱?当下就发作:“勿那小贱蹄子,敢啐你颜大爷?”伸手向她胸前抓去。 裁云又哪是深闺秀女?当下两门一关,用力将颜略右手夹在其间,听得外间痛嚎声起,又是猛的一开。 颜略的右手正被夹得红肿发紫,突然门开了,他正要找回场子,没想到裁云比他更快,一脚飞起直扑面门。 第五十九章 路遇山贼 裁云的功夫再好,鞋底也是要沾尘的。当下那混合了清痰的鞋印如黑泥般留在颜略脸上,他抹了一把竟没有擦净。 “你!”颜略万分狼狈,恨不得今晚没有这一遭。 那两名守门的侍卫正憋着笑,一个望天一个看地。他们本来有些为难。虽说颜略并非顶头上司,毕竟是朝廷命官。颜略肚子里有没有料不是他们关心的,他们关心的是那人官儿有多大,能不能以权谋私。 其实在两卫的想法里,彤月虽说是个嫡公主,但名声早就不好了。 成天神神叨叨的跟着一个男夫子学习不说,据说还会法术!这样又漂亮又有奇怪能力的女人谁敢娶?有人能要不错了。颜略虽说打仗水平臭点儿,长的也……不那么好看,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御上亲封的宁远将军,当个驸马管够了。 彤月不知二卫是如此想法,若是知道定惩不饶! 一个个儿的,都当她是什么?他们不敢娶,她还不想嫁呢!至于朱雀星君的事……彤月自己心里都膈应的很。 “怎么回事这是?”乐弋打头,后头跟着两名用过晚食的侍卫来换班,再后头是捧着托盘的奉雪。 见此情景,奉雪先将晚食送进屋内,便与裁云一左一右立在门前,横眉冷目看着正赖在地上的颜略。 颜略见乐弋来了,脸上更是过不去,当下也不敢多说,一骨碌爬起来掩面就走。 好歹同朝为官,乐弋也不想太下他面子,干咳一声与颜略擦肩而过。 见颜略走了,彤月开始用餐。 彤月向来认为,吃饭,是一件很享受的大事。她喜欢在一个相对安静,干净,最好优雅清新些的环境用餐。当然,被打断的时候她是非常不高兴的。 虽然刚才颜略的行为破坏了些心情,但看到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不同于宫中精致的菜肴时,彤月还是食指大动。 乐弋见彤月心情未受影响,便也一笑,打发了两卫去吃饭,待要看看,彤月已指挥人把门关上了。 虽说开了门会透气些,但……还是关上门吧! 颜略顶着一只女人脚印下了楼回到房间,气得一把将镜台打翻。 奇耻大辱!不可饶恕!颜略眼中闪现出嗜血的光芒:等你嫁给我那天……不!也许不要等太久! 草草洗了脸,颜略将行李中的一封皱巴巴的信取出来在灯下反复看了,又拿火烤过,发现并无他话,便一卷信纸撩了火烧了个干净。 哼!嫡公主是吗?会法术是吗?还不是仗着有几个身手好的暗卫才这么嚣张!若是那几个暗卫不在身边…… 嘶,话说回来,今天啐他的那个暗卫,生得不错呀!颜略吸了吸鼻子,甚至开始回想那口痰的味道。 等他把彤月办了,就将那小蹄子收房。哼,敢啐他颜驸马?就让她尝尝爷的口水! 怀着一脑门子不良思想,颜略今晚睡得很踏实。明日可要好好安排,他当养精蓄锐。 看到一脸和气,甚至有些讨好意味说话的颜略,奉雪眉头一皱,心里涌上一阵恶心。 “小姐还未起身?末将昨日确实寻到一件有趣物事想要送给小姐。不知姐姐能否帮我拿进去?” 这颜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就算陛下派他前来护送,心里的驸马人选也该是乐弋才是,怎么这个就这么不要脸的往上贴?还有趣物事……是想坐实了私相授受的罪名么? 奉雪最懒应酬,便侧身让裁云出来。 颜略见是裁云,脸上抽动了一下。近看来,这妞儿长的是挺不错的呀! 其实能选到彤月身边当暗卫,何止是不错能够形容?只不过彤月生得太过明艳,将周围人的光芒都掩盖了而已。 “颜将军是想还吃我一脚?” “姐姐若愿意,再吃多少脚都行的!” 彤月在里面听得出离愤怒。这哪儿是个征战南北的将军?这是活脱脱的登徒子啊!这样的人,父皇居然敢封他宁远将军,还敢让他带兵上战场,不怕敌方一个美人计就将我西琉大好男儿性命尽数葬送了吗! 彤月心里不禁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不满。 当她从宫门处看到乐弋的时候,心中就隐有所感,可颜略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帝后觉得这样的人也配当驸马? 默默在心中啐了颜略一口,彤月觉得不解决不行了,谁知道他下一句会嘣出什么惊人之语? 思前想后,彤月决定写信回宫给上上眼药,而身边嘛…… 笑霜此时正带着成业在彤月身边,得令便去传信:“公主说,将他右手打伤,暂时不能使力便可。” 裁云再是脸皮厚,对着这样的流氓话也是没辙,得此令喜笑颜开,当下就将颜略的右手拗脱了骨位。 随着“咔咔”两声,颜略的手被卸下又被接上,等他反应过来才痛出一身冷汗。 “颜将军右臂脱了位,这两日还是好生养着便好。” “你!”颜略捧着使不上力的右臂,心里对彤月恨到了极点。 皇室中人,果真蔑视人命! 气哼哼的走了,颜略也不顾右臂不便,便寻了个由头出了客栈。 乐弋本就对他有所防备,派的人远远跟着。 等听完回报,乐弋脸上不由浮现苦笑。这个颜略啊,可真是猪队友!若要让他那么干了,别说颜略和那支百人队性命不保,就连自己手上的二十侍卫,也难逃生天。 至于自己,乐弋不知该庆幸亦或不幸。自己居然不在颜略的杀戮名单里。 难不成是想策反我么? 乐弋想也不想,转头就将消息告诉了彤月。 趁早赶了一上午的路,正午又是野外扎营。与早有准备的乐弋等人不同,颜略此刻心里全是紧张和假设得手后的狂喜。互相交织,密不可分。 “哈哈哈哈!”一声粗豪的笑声从周围山头上传来,如雷声隆隆,“弟兄们!男的杀,女的留下,金银财宝通通的分了!上啊!” 顿时有两股人马一前一后包抄了彤月一行人。 第六十章 不会放过 彤月听到并不是所有劫匪都来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只略向三卫点了个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裁云自告奋勇的弹射出车,护卫在马车面前。 有心算无心,这话本该是由颜略来说的,如今却掉了个个儿。 本想趁着离都城已远,先寻个由头把二十卫灭了,把乐弋抓了,再把彤月办了。这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到时候成了自己的人,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 谁曾想这出来的人物和人数根本不对啊! 颜略早上刚被拉脱了臂膀,此时正是不好使力的时候,若是来个百人队――即使两百人,那也走不脱,可这! 颜略左右看看,如他所料不差,眼前的山贼足有五百多人!他不由心里恨起贵妃来:说好的小小骚扰,英雄救美的戏码呢? 那声如洪钟的虬髯大汉此时正端坐马头,挡在彤月一行人面前。只见他一身短打,双袖高挽,露出一双足有海碗粗的健臂和一双钵头大的拳头。左手虚虚提着缰绳,右手单拿着一柄五环大砍刀,“咻”地一挥:“先劈了这瘦猴儿!” 当被山贼们团团围住的时候,颜略就感到不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五百多人哪儿像是普通山贼啊?这进退有据,指挥有度的,分明像是…… 没等他脑子里转过弯儿来,却见那领头儿的第一个就要劈了自己,当下心中一凛:这怕不是贵妃的人!莫不是……贤妃浑水摸鱼,借刀杀人? 还别说,颜略名为略字,却是一点儿文滔武略都不通,全仗着祖荫和运气混到了现在。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好运成颜略这样儿的,还真是天下少见。此时他胡猜乱蒙,却也猜对了一半。 这虬髯大汉江湖人称胡一刀,手下有近千弟兄,是这一代有名的响马。贵妃、贤妃再是争风吃醋,手也没放这么低,对于这个面儿上的事,恐怕还不如身份低微的王美人了解。 胡一刀不是贵妃的人,这点颜略猜对了。但他也不是贤妃派来的。 看到大汉的臂膀一个有自己两个那么粗,颜略也不仅眼皮真跳,就算没有脱了臂,恐怕也接不了他全力一刀! 虬髯大汉也不含糊,嘴里说着,人就带头冲了上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骑兵对战讲究以远制敌,手里有长矛长枪最好,不能有也得有把长刀,等到马上将领贴近了,那什么阴招都有可能发生。 颜略知道第一击最狠,借着这冲势过来的一刀,换做是他好好的也不敢硬接。当下拨转马头就要避开。 胡一刀纵横绿林一辈子才闯出这么个名号,哪是颜略这等手段能够抵挡的?当下猛冲时马身拐了个微微的弧线,仍是直冲颜略而去。 颜略大惊,有心想退,可身后的士兵们已经同山贼们战成一团,场面十分混乱,竟有几个骑着马的将他结结实实挡在战圈外。 他向战圈内一瞥,见彤月所乘的马车上只有那啐了自己一口唾沫的暗卫一人立在车前严阵以待,而乐弋和他所领的二十卫则拱卫在侧,武器向外。而自己所领的士兵中却有趁乱想要杀进包围圈的,无一不被乐弋的人砍杀了丢出来。 看到这里颜略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恐怕联络自己的真是贵妃,而贤妃也从中截了胡,只是却不是在明面儿上,是在暗地里。 想到自己手下的士兵居然在背后捅自己一刀,颜略只觉得脊心发凉。 胡一刀这一势冲的猛,手上却没使太大劲。这一点从颜略还来得及回头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颜略要再回头架挡却是不能够了。 虽说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大刀把自己的右臂彻底捅穿,当剧痛袭来时颜略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彤月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垂眸不语。 胡一刀甚是利落,将颜略捅下马后,就指挥着弟兄把那些个兵士们都砍杀了个干净。 直到这里,彤月才掀帘而出,一个抱拳:“有劳胡大哥。”不是她心狠,这一百人本就与她心不齐,如今她算是伙同外人把他们领头儿的给废了,无论是先前就被他人收买的也好,或是还有藏的更深的也好,彤月都不想冒这个险。 她方才虽没出车,却从车窗里看了一会儿,有两名相邻的士兵一同冲出来的时候,互相看到对方都明显愣了一下。而也有相邻的士兵却是互相示意后冲出的。这一百人里,到底有几家的探子?又想在这一路上做什么事?彤月不想详细了解。左右全都杀了,也就干净了。 至于有没有完全无辜的……彤月想,或许在这事上,是有,但他们能进到颜略的百人亲卫团中,本身就身家不干净,所以也无妨一杀。 胡一刀隔着数十具血尸爽朗一笑:“我若知道你生得如此貌美,就不帮这个忙了。” 除了彤月,乐弋等人听到这话都紧张起来。 那胡一刀惋惜的看了彤月两眼,却摇摇头:“我胡一刀向来言而有信。我欠迟暮姑娘的人情已经还上。这次就算了。”言下之意是若是下回让他遇上,他可就随心所欲了。 彤月却也不恼,只朗声道:“胡大哥请。” 胡一刀说算了就算了,当下干干脆脆的让开一条道路,裁云赶车先行,乐弋领二十卫紧随在后。 眼看着一行人离去,胡一刀手下一个汉子抹了把脸说:“大哥,那小娘子当真绝色!” 胡一刀声量未减:“我答应的事,绝不食言。走!”竟是不管地上一片血尸,走了个干净。 待人们都散去了,颜略才从血泊中爬起来。他踉跄着走出尸堆,在附近的溪中洗着身上的血污,却有些想不通,既然那叫胡一刀的虬髯汉子与彤月串通了要灭他小队,却为何单单不杀自己?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另一个问题盖过:“朱彤月!乐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老子不会放过你们!” 第六十一章 轻易制服 走出那山谷许久,见确实无人追踪,乐弋才略放松了些。此刻他也对同件事不解,遂问彤月。 彤月却笑笑:“这事得问胡一刀。” 乐弋明白,他们怕是被胡一刀坑了。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颜略对他们是什么观感,乐弋可是一清二楚。如今他手被胡一刀捅了个对穿,算是彻底废了,今后都不能再拿重兵器,可以说兵戎生涯到此结束。就算让他侥幸回到都城,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但他若是尾随在后,伺机而动,这却是不得不防了。 乐弋知道,有些人就像惯在夜间活动的老鼠,生命力旺盛,又是鬼祟作派,正面敌不过你,就躲在暗处放阴招。看来解决了颜略手下那些不知都听命于谁的人,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轻松。 回都?颜略的心里才没有这样的想法。 死了手下,得罪了彤月,此时回宫复命,不是拿脖子往刀刃上磕么!事已至此,颜略想要破釜沉舟! 勉强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污汗渍,用收在怀中的金创药止住不停流血的窟窿,颜略已经使完了几乎所有的力气。他靠在溪边的石头上喘着气,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多久没和人这么真刀实枪的拼命了?颜略记不清了,他其实未及而立,却已在过着养老的日子。 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宁远二字,当是金銮殿上那位对他的总结。他这一生也就如此了。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得不到更好的结果?他不甘心! 就着清澈的溪水喝了几口,颜略感到恢复了点力气。好在胡一刀没将尸体拖走,士兵和马匹上有些干粮武器,足够他撑过几天的。 将将收拾了个包袱,提了柄陌刀,颜略就近寻了户农家,也不管对方如何,先一刀背劈昏了男主人,拿绳索捆在牛栏中。那男人的妻子抱着孩子缩在院中角落,嘴里喃喃道:“壮士,要鸡要牛都拿去!切莫伤我儿!” 颜略咧嘴一笑,在妇人眼中无异索命鬼差:“给老子做饭去!” 那妇人听得此言如闻天籁,忙连拉带拽的扯起一双儿女到厨房淘米洗菜,想了想,狠心杀了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当夜,颜略吃了个饱。临睡前将母子三人锁在隔壁,仔细封好门窗,以防她私放男人逃脱。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转,却不见此间妇人送上朝食,正要发作,忽忆起昨夜种种,遂慢腾腾的将母子三人放出来。 门一打开,年纪较大的孩子冲出来要如厕,被颜略单手擒住,逗弄半晌方放他去,那男孩早尿在裤子里,对着颜略一脸惭愤之色。 颜略却好心情没去计较,只让妇人造饭。 那妇人顾不上梳洗,一头扎进灶房忙活,片刻,端出一海碗炒饼。这袋面本是要留在小年吃的。 山野之处,哪有精细吃食?那面质粗硬,醋味寡淡,葱花稀疏,却把颜略吃得满头大汗,直呼痛快。 用罢饭食,却不见那妇人来收,颜略冷哼一声直取牛栏,果见那妇人正喂她男人吃食。 见颜略来此,妇人不住磕头:“壮士,且容我男人吃点儿吧!” 颜略打着饱嗝说:“不妨事,你且喂。”待那妇人战战兢兢端起碗,转身提起正趴在一旁玩耍的小女孩掼在地上,小女孩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折了颈子,歪在一边。 那妇人见此情景,一时忘了该做何反应,待颜略大步走向井边洗尿了的裤子的长子时才回过神来,“啪”的一声摔了碗,竟也忘了先将丈夫松绑好多个帮手,却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抱住颜略一支腿:“阿牛,快跑!快跑啊!” 颜略反手一刀将妇人脸容割裂,半只耳被削下,鲜血汩汩而出,痛得妇人杀猪般叫起来,双手却仍是紧抱不放。 颜略眉也不皱一下,又是一刀,却是割断妇人喉管,妇人的手慢慢失去力气。颜略一挣便脱开。转头见那男孩神色冷峻,双手握着挑牛粪的钢叉,咦了一声:“倒是个好苗子。”可惜…… 那栓在牛栏柱上的男人眼睁睁见妻儿惨死,却是口唇微张,神态茫然,完全不作挣扎之举。 颜略耍了通男孩才将他砍翻在地,也不理在血泊中抽搐的小人,回头看那男子,见他如此,颜略轻蔑一笑:“就你这样也能叫个男人?”却是刀尖往下,将那男人的紧要处捣了个稀烂。 也不理会痛晕过去的男人是否还能活命,颜略连房都懒得搜。左不过几件破衣,几只粗饼,还不如他褡袋中的军制干粮可口。 火也懒得放,就这么一身血污的离了农家。 这方圆十里再没第二户,谁管它有没有人经过呢! 潜行这种基本功,就算肚里没料如颜略也不曾落下。在一股不甘心的精神支持下,他硬是突破极限走了一天一夜,渐渐赶上。 颜略右臂伤口因为得不到良好救治和处理已高高肿起,若是把上面缚着的脏污布条取下,颜略就会发现伤口已发红化脓,发出恶臭。但他此时全身皆是血污汗渍,自己早已闻不出来。 猫妖和成业却都感应到了。 而后是二十卫。 乐弋有些无奈:“咱们把他解决了吧?” 彤月却让他们以逸待劳:“且看他追上来是要做什么。” 既然没有被胡一刀捅死,就别想死得这么痛快!说到底,彤月是还记恨着颜略先前的无礼。 颜略此时已发起高热,只是他自己并不自知,他只觉得全身身轻如燕,脚步极轻灵,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 他双眼痛红,神形瘦削却精神异常亢奋。他观察了一会儿,决定改变绕过乐弋掳走彤月的计划。 颜略看乐弋和彤月亲密的样子,断定二人间有了首尾。他若是杀掉乐弋,而后向皇上告发,说是因为他发现了乐弋想对彤月不轨,所以乐弋才想灭他口,却被他反制,那这一身伤就有了解释。而乐弋一死,彤月必要嫁予他人,那么她破身的秘密就守不住了。届时他大可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说他不嫌弃,愿意当这个绿头驸马,就算彤月不愿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能有多大能耐?自己就算废了一只手也能轻易制服! 第六十二章 朱砂小匕 很快入了夜,颜略把身上仅剩的干粮就着壶凉水吃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左手提着陌刀就潜进了营。 人手锐减的一行人根本做不到无懈可击的岗哨。颜略轻手轻脚的就摸了进去。 轻轻松松来到主帐前,他心中得意:乐弋那个毛孩子藏在深宫之中有什么出息!手上那群孩子也都是愣头青,哪儿比的上他原先上过战场的百人小队? 说二十卫没上过战场,这话倒是不假。但保卫贵人的工作其实也不比上战场轻省多少,甚至有时还更要难。若是战场,大可义无反顾。一个人若想要拼命,那自然是容易些的,可若是在拼命的基础上,再保全个什么,这可就难了。 一个合格的侍卫,要在击退来敌的前提下,还要让所保护的对象从从容容退走,有时为了这个目的,甚至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才能带着所保护的对象一起走。要不,若是贵人自己吓得手软腿软瘫在一边,难免被敌人夺了空子。这不比上了战场的士兵,一朝身死,虽死犹荣。这时侍卫纵是身死也难辞其究,说不定还会连累亲友。 颜略慢慢提起陌刀,轻轻挑开帐帘,一猫腰钻了进去。 黑暗的帐篷中,颜略阴阴的笑起来。 在颜略靠近扎营地的时候,彤月一行人就已然觉察。颜略自以为轻便的脚步,在彤月他们听来却是沉重不堪,因高热而迟钝的识感让颜略觉得自己体轻步灵,却不过是个病得昏沉的人罢了。 乐弋早得了吩咐,将二十卫散了开去。人少,包围圈散的越大,空隙就越大,这才让颜略很轻松的就潜入进来。成业抱着春饼睡在另一个营帐,由笑霜看护着。她自己带着奉雪、裁云守在帐内。而乐弋,则带着二十卫反抄回来,将颜略堵在营中。 黑暗中,颜略见榻上人形起伏,身形曼妙,在心中啐了乐弋一口:呸!这都睡到一块儿去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没错,颜略潜进的,正是乐弋的帐篷。 照着乐弋的胸口来上一刀,然后趁乱蒙住彤月的嘴!这是颜略的全部计划。 此刻的他脑子里飘如柳絮,只觉得身在水中,沉浮不定。 “当!” 刀,已下,刀下却没有人。 颜略的陌刀浅浅刺在榻上,造了个寸许长的口子。 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这是失算了。颜略抬起头来,忽觉眼前大亮,帐外二十卫已成合围之势,人手一支火把,透过帐子,将内里也照得分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奉雪、裁云一左一右互为拱角,一人持匕,一人赤着双掌将颜略挟在帐中。 兵器之道,一寸短,一寸险。奉雪、裁云本就擅长拳脚,此时持匕,却是为挡颜略的陌刀。 匕也非凡品,匕身不过尺,薄如蝉翼,亮如秋泓,在火把映照下,幽幽泛着红光。 “云霓……朱砂?”颜略虽家世不显,但也是武将世家,从小舞刀弄枪,听得最多的除了前朝各名将事迹,剩下的就是江湖轶事。 那持在女子手中的,分明是失踪已久的朱砂小匕。 浑浑噩噩中,颜略只觉女子素手中小匕锐意逼人,直透心口。 奉雪见他竟识得手上小匕,微微点头:“正是!”话音未落,却是裁云趁着这机会动了手。 彤月远远的站在帐外,与乐弋说话:“你确实说的对。和此人同处一室,确实让人恶心。”原来彤月听从了乐弋的意见,并没有留在帐中。 乐弋的本意是,彤月乃千金之躯,不必以身犯险。彤月却是考虑到颜略的性格,没来由的让人恶心。 乐弋摇头笑笑,下令道:“帐中之人,除了小姐的婢女外,格杀勿论!” “乐弋!”颜略在招架中喊道,“你这卑鄙小人!” 乐弋不理。 颜略又骂道:“朱彤月!你不过是个不知廉耻,没有孝悌之心的淫荡妇人!啊――!”话声戛然而止,却是被护主的奉雪一匕刺入胸口。 趁着颜略还未断气,二女合力将他踢出帐。 乐弋走过去,看着苟延残喘的颜略,惋惜摇头:“宁远将军,你这又是何苦?” “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呃……”颜略的陌刀已不知落在何处,右臂已发黑坏死,左手握住胸上匕首手柄。 “你起了歪心思那时,便该想到有今天。” “你……我不过……不过是一路……货色,有……咳咳,有什么立场教训我!我不过……输给你……我不服!” 彤月冷冷接口:“成王败寇。即使是输给他人,也是你自己实力不济。乐弋,拔刀。” 乐弋应了声是,便上前提住朱砂小匕,轻轻一提。 刀身一出,颜略的血就喷溅出来,乐弋快速躲开,却仍是沾了一袖。 火光中,乐弋单手持着朱砂小匕,半袖血染,神情莫测的看着彤月。 彤月回望他一眼,转身而去。 收拾好一切,乐弋躺在榻上,了无睡意。天色已经泛白,今夜已然过去,太阳就要出来了。 朱砂小匕也已洗净,此时正在乐弋手上把玩。 即便乐弋原先没有见过它,昨夜颜略叫破了它的名,乐弋也想起了此物的传说。 朱砂小匕成形时便是没有鞘的,它的第一任主人乃前朝江湖中的杀手组织伏仙楼天命堂堂主,也是三十二堂第一杀――云霓。 传言云霓是个红脸汉子,传言云霓是个美貌少妇,传言云霓是个轻狂浪子……但乐弋知道,云霓是个女子,还是个灵动可爱,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她面如满月,还有一双笑起来就弯如新月的眼睛。 这都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 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知道,父亲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如今这柄名动天下的朱砂小匕就在自己手里。乐弋翻了个身,将它放在枕下。彤月并没有着人将朱砂小匕取走,乐弋就含混着没有归还。 彤月,云霓。这两个名字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他看不分明。 第六十三章 火凰的记忆 临睡前,奉雪提了朱砂小匕仍在乐弋手中的事,彤月眼帘半垂:“不必去取了,就放在乐公子那儿吧。”也算是一种形态的物归原主吧! 晚间,彤月发了个梦,她梦见她正站在一处仙雾缭绕,花木扶疏的地方,雕栏玉砌,宝玉琳琅,有英俊男子一身红衣,遍地金纹,额上碧色发带,中嵌淡白琉璃珠,端地是玉树临风,清逸出尘。 “你怎会在这里?” “我……”这不是她的声音!这是…… 只一句话,彤月就明白,这恐怕是来自火凰的记忆。 那男子略有惊喜:“是在等我?” “是。”在梦中化为火凰的彤月答道。 “有什么事,在家里不能说,非要跑到这儿来……”莫非……? “凤哥,你我二人相识多久了?”火凰的一句话引起了火凤的沉思。 “你我本是双生,共同诞于火中。自是生有多时,相识亦有多时。”火凤认真的回答着。 火凰开始走动:“从前我总以为,双生,便是相依相伴一生。可曾几何时,我才发觉,也许……我们并不是非要这样?” 火凤追上来,急急问道:“为什么?你我本是阴阳双生,就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呀!” 火凰停下来,摇了摇头:“我们本就同根同源,心灵相通,或是行止默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火凤当时还很年轻,闻言只想要挽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一把抓住她手臂,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凰儿,你是受了谁的蛊惑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火凰轻轻挣脱:“凤哥,你其实有没有想过……”她一咬下唇,欲言又止。 火凤果真急急追问:“想过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就想和你在一起天荒地老!” 若是往常,火凰会很开心的绕着火凤奔跑,甚至二人齐飞于天,羡煞旁人。可今日,火凰却无奈一笑,似乎觉得这样甜的情话,不过如白水一般,淡而无味。 “凤哥,人界已同姓不婚。” 火凤完全不理解火凰为何在此时提到人界:“就算人界如此,又与你我何干?” “凤哥,你不觉得……你我更像兄妹?而不似夫妻?” 火凤惊得直问:“什么叫更像兄妹?什么叫不似夫妻?你我二人同生同长,神识相连,我早已将你视作伴侣,怎么能说变就变?” 火凰又是无奈一笑:“凤哥,你看,你从来都是这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谈到你我,定要提同生同长,同根同源。凤哥!同生未必同心,同根未必相伴啊!” 火凤满眼哀求:“凰儿!” 火凰却是一狠心:“我与星君已表明心迹,此生定然追随他左右,再不理会旁人!” 这话直劈得火凤一个踉跄。 火凰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她也是近日才发觉自己的真实心意,就连朱雀星君都被唬了一跳,此时怕也不十分信服。 也不怪他人不信,凤与凰从来相知相伴,又是不死之鸟,从未听说有如此之事。可她不明白,世人皆同姓不婚,天界为何还保有这样古早的陋习?更何况,相处多年,火凤之于她,亲情更甚,二人间却再无波澜。反倒是朱雀星君,却给了她久违的憧憬。 “凤哥,我在此地侯你,便是要与你分说清楚。我意已决,也望凤哥你,早觅佳人。”说罢飞身而去。 视角一转,却是扑到一具温暖怀抱中:“星君!”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彤月为此恶寒了一把。 抬头,果见那个可恶之人嘴脸依旧,表情却是宠溺温和:“去找火凤了?” “是。凰儿想好了。” 朱雀星君将火凰慢慢拉离怀中,认真看她几眼:“我却不能收你。” “为什么!”火凰急问。 朱雀星君轻叹了口气:“凤凰本是……” “同生同长,同根同源嘛!”火凰不耐打断他说话,“这南方天城中,有几个不和我同根同源!” 朱雀星君见她胡搅蛮缠,噎了噎:“不可胡闹。” 火凰不依不饶:“哪个规定了就必须在一起?那龙王姬妾遍天下,涵盖六界数个种族,也没见人说他半句!” 朱雀星君严肃斥责:“不许胡说!” 火凰敬他,便住嘴不说:“好,且不说龙王,就说我们南方天城。毕方、重明世间独有,他们难道就要孤单一生?说白了,同生同长,不过就是兄妹!” 朱雀星君叹气:“凰儿……”语气无奈又宠溺,透着点讨好。 火凰声音小了下去:“还是你看不上我?” 朱雀星君应道:“不。只是……” “星君,我不求一心一意,我只求你心中有我!” 看着眼前年轻朝气的火凰,说出这样付诸真心的话语,朱雀星君是个男人,又怎会拒绝这样一片心意?当下也不多说,只拿大掌轻轻抚她发顶:“凰儿……” 虽没答应什么,但这并不是个拒绝的信号,火凰甜蜜一笑,似乎很是满足。 后面还做了什么,彤月就不知道了。 随着朱雀星君的脸庞越来越朦胧,迷迷糊糊之迹,彤月似乎觉得他的眼神中透着了然和怜悯。 从梦中醒来,彤月揉着额角:那个梦,似乎并不是偶然发作的。彤月坐到马车中时,仍在想这个梦。这似乎,是来自于朱雀星君的引导,和火凰自身的期望共同呼应所致。 这个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就像有人知道了你身体里的秘密开关,可以不通知主人随意翻墙进入,甚至远程遥控。彤月越想的多,就越是感到可怕。 若是长此以往,自己恐怕哪一天就真的回不来了! 虽说已转醒许久,但越想那个梦越觉得危机将至,步步紧逼。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真是好生高明。 不知用什么方法,引得火凰夜间更为活跃,而后通过潜意识刺激大脑皮层,将过往种种一一重现。无论是真的火凰也好,还是彤月这个宿主也好,都无法不对此做出回应。润物细无声…… “小姐。”出声的是奉雪,“前方已见到城门,今夜我们不必露宿了。” 第六十四章 你说什么 乐弋自从拿到朱砂小匕后,人就有些闷闷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彤月是金枝玉叶,不容置喙,可这柄匕首,又是如何到她手里的?云霓,彤月……从年纪看,二人不可能有旧,或许……真是有亲? 乐弋不由向彤月望去。 正在上楼的彤月似有所感,回身望来。 乐弋向她点头示意,返身安排侍卫保全不提。 这个乐弋,越来越奇怪了。彤月暗暗摇头,对着有可能是自己亲母的人的线索,竟能忍着好奇不来询问,乐弋也算是沉稳了。 晋阳侯府,似乎还未请封世子……自己就推他一把吧! 饭毕,乐弋受邀来到彤月房前。他已将朱砂小匕配上了鲨皮鞘,此时这柄名动江湖的杀人兵器,正被他悬在腰间。 “我闻晋阳侯有意为你请封世子,却被推拒。”彤月单刀直入的指出了关键问题,“乐公子,这又是何必?” 乐弋只觉千言万语汇在喉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多谢小姐关心。只是这乃臣的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却不想彤月一指他腰间:“可是因为它的主人?” 乐弋一震:“小姐识得它的主人?”问罢又自觉多余,若是不识,又怎会提及前言? “云霓朱砂,名冠天下,却没有几人能得见其真颜。直到云霓谢世,这朱砂小匕才显露真容。却是一柄越沾血越艳的奇异兵器。” 茶香袅袅中,彤月将此匕的过往娓娓道来。 虽是只言片语,但在乐弋心中,无疑展开了一册奇美的画卷。他似乎能了解,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怅然。 因为,求不得。 从彤月的话语中,他判断出云霓并非自己的生母。可晋阳侯夫人,却又实实在在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这关系错综复杂,乐弋一直未有头绪。 “这柄匕首落到我手上时,色泽已极淡。我虽不才,却也觉出此匕若是不常见血,怕是要失掉所有的灵性。它在我身边毫无用武之地,你即与它有些渊源,不若就留它在身边,好生养护。” 这……乐弋此时一问还未消尽,另一问又起。一时也不知道收是不收。 彤月见状,又再下一剂猛药:“你不想知道,晋阳侯见到它会有何反应?或许,就把事实告诉了你。”即是他人家事,彤月只有点到即止。她不过偶然得之,对事情的内幕也只能估个大概。 晋阳侯与伏仙楼的云霓之间,或许是一个凄美又无奈的故事,却没有爱情。 “如此,我便收下了。”乐弋做出了决定,心里轻松了许多。又及一城,他通过驿站给都城去信汇报颜略之事。斟酌许久,才编造了颜略与山贼同归于尽的说辞。 若是将实话说出来,怕是又要牵连他人,也会引起更大力的反弹。他此时肩负重担,要护送彤月安全穿过东璃,却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彤月点拨了乐弋,已觉得困乏。坐在榻上时,彤月暗想,不知今夜又会是什么梦? 只是彤月没想到,今夜来的,却并不是梦。 “你叫彤月?我是火凰,你便叫我凰儿吧!” 彤月入定之后,只觉眼前大亮,一个身着红中透金琉衣的仙人立在自己面前,她周身仿佛有烈焰烧灼,面目都笼在火中,看不分明。 那人似是知晓彤月心中所想,便率先开口解释了自己的身份,而后又对自己的现状做了说明:“你莫怕,这火烧不着你。”顿了顿又说,“此乃我重生之火。” 彤月了然。原来火凰在神识内以重生之火锻之神,炼之识,以求来日能重见天日。 当下沉默不语,只看对方想如何。 火凰是个年约二十的活泼姑娘,她见彤月不说话,便笑道:“你竟是这样安静的性子吗?我还以为星君会寻个和我一般无二的呢。” 彤月心道:或许原先的彤月公主,就是个爱娇爱俏的。 火凰以为她性子沉静,对她的不回应不以为杵:“我有些想天庭了呢。你知道天庭是什么样子吗?那儿可漂亮了!” 随着火凰欢快的语言,彤月多少了解了些天庭的样子。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见彤月久未答言,火凰也觉得奇怪起来。 彤月暗叹了口气,火凰的性子并不惹人讨厌,但就因为是这样,她才更加难受。毕竟对她来说,杀掉一个好人,比杀掉一个坏人要难太多了。 “我听你说。” 火凰见彤月回应,十分高兴:“你不爱说话,我刚好话多。我们若同位列仙班,当是一对好姐妹呢!” 提到位列仙班,火凰想了想,又说:“星君已经同你说明了吧?我被封在你的身体里,现在出不去了,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按他教的法子修炼,当你得道之时,我便能借机重见天日。” 彤月愕然:这似乎和师父说的不太一样? 火凰继续说道:“虽然星君说,我若夺舍,会更快。但那有损修为福泽,我不会干的。你不要害怕!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修了这么多年的福泽,就是想和星君在一起。”说到这里,彤月竟发现火凰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似乎害羞了。 “哎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正是炼神还虚阶段未满吧?瞧我,若非如此,你我怎么能直接对话呢?你真是聪明。人界像你这样聪明的实在少有。” 听着火凰由衷的赞叹,彤月心下又叹了口气。若她没和自己交流过该有多好,只是这般说过话后,火凰原先给她的印象就全部推翻了。 这要她怎么下的去手? 火凰似乎感应到彤月的不善,小心的问:“你……不喜欢我?”当下似乎很是沮丧,“从前我在南方天城的时候,大家也都不喜欢我。只有凤哥喜欢我,他想让我当他的新娘,可是我喜欢星君啊。” 顿了顿,火凰轻轻的说:“虽说魂、体、神,三位合一才能成为新神,但你有了自己的神识,这个‘神’,就不一定非要我的神识了。” 闻得此言,彤月心头大震:“你说什么?” 第六十五章 心中有他 火凰似被惊住,呆呆的应道:“你一人便能得道,不需要与我融合的。” 乍听此言,彤月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平复了会儿心情,彤月才慢慢开口:“你是说,我可以不和你融合?” 火凰吱唔了会儿才说:“唔……嗯,原则上是这样没错。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啊。” 彤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停止流动,而后慢慢的活泛开,到最后奔流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热血沸腾! 修真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好消息! “那你……会怎么样?”彤月可不会忘了,火凰的元神的事。 “我?”火凰抬头看了看彤月,眉目朦胧依旧,“会消亡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凤凰不是龙,并非它物修成。凤凰属于不死鸟类,不死即不灭,不灭即不生。 千百年来火凤和火凰相生相伴,共同度过了无数日子,看遍了日升月落,沧海桑田。虽不能与天地同寿,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消亡的日子,会这么快到来。 “嗯。我知道了。”彤月轻轻应着,心道这火凰与朱雀星君性子截然不同,也不知为何会心悦那人。不过她性子纯真,倒并不惹人讨厌。自己若是有能力,定当帮她一把。只是也当保全自己为好。 “你别担心。若是有法子,我定保你性命。” 火凰似不在意的笑笑:“顺其自然吧。我相信,玉帝选中了你做为我的宿体,定然不是让我吞了你或是让你吞了我这么简单的。” 彤月抓到了关键词:“玉帝?” 火凰点点头:“是呀,当时星君护着我的元神,听从玉帝的指点,才将我转封到你体内的。没想到一进来我就傻眼了,这,魂体根本就不合呀……” “转封?”彤月目光如炬,很快又抓到了另一个关键。 “嗯。是的,我原先是暂封在星君体内,受他滋养。”火凰好脾气的解释道,“后来转封到你体内,却因为新魂入体,我的元神受到了震荡,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就不足了。” “所以,你刚才才会说,并非需要你的元神,我一人就能得道成仙?” “确实如此。” 原来是这样…… “凰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彤月知道,虽然火凰那样说,但是融合她的魂魄,仍是最稳妥的方法。 她从火凰的言行举止中看出,她也是个好姑娘,才把实情告诉了自己。只是这样一来,却让她的元神何去何从呢? “那你……可有法子自行出体?” 火凰摇摇头:“玉帝当日便说过,必须要转世重修。” 等等……转世? 彤月问道:“可你现在,并不能算是转世啊!” 火凰无奈的说:“若是旧魂已散,我占据了此体,就能算作转世。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 彤月脑子里飞速的回想着所有知道的事情细节。 首先,是玉帝指引火凰投身到这具身体里来,接着,是火凰的元神极为虚弱,到现在都未凝出实体,也不可能从这具身体里出去,然后,她和火凰并非要走到融合一途,就能得道飞升。 这中间好像缺失了一环。她们两个,总有办法分离,然后各自证道。 只是这方法是什么呢?她又能不能做到?若是做不到,听火凰的话语,是不会影响自己飞升的,但是火凰定会消失!若是她消失了,火凤会怎么样? 这一切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了第一个,就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效应。可最重要的那一张,却不知道握在谁的手里。 玉帝! 对,或许只有玉帝能知道,将她和火凰元神剥离开,又互不相伤的办法! 彤月正要开口寻问玉帝的事情,却发现面前的火凰形体越来越淡。 “凰儿?” “我……我撑不住了……下次再……”火凰的身形渐渐消失,声音也难以维持了。 彤月看着空荡荡的面前,心下忧虑: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 …… 从彤月房中出来,乐弋心潮起伏。 他想了很多事情。然后,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慧诘的女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想起这次颜略的事,乐弋的心里有些沉重。他觉得此行暗影重重,怕自己一个人保护不了彤月。可彤月却那样温言安慰他,没有那些碍事的人他们的速度只会更快,行动更安全。可乐弋知道,自己怕是连“保护”二字,都是反过来的。 就好比这一次,若不是胡一刀的襄助,就凭他们二十卫要去拼一百士兵,胜算渺茫。至于用些阴毒招数,乐弋下意识的排斥着这样的念头。他不可以在她面前,留下不择手段的印象。 这事若是皇甫君霆来做,恐怕比彤月做的更为彻底。 此事若不是迟暮从中参了一脚,说要顺便讨回人情,彤月甚至想过亲自斩杀一百士兵。至于用术屠害凡人,这属于修真人士与凡人间的禁制,是不可能做到的。如若不然,随便来个修为高的,人界便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皇甫君霆可不一样。他先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后由于质于西琉得到赏识,却也不过是丁点儿垂怜之意。他上有成年兄长,下有稚龄幼弟,都向往着那一张椅子。争斗之激烈,怕是乐弋一辈子也感受不到。 相比乐弋这个富贵公子来说,他的个性更为隐忍,态度更为卑微,出手就更为狠辣。消灭隐患之时同时引起另一方势力的注意,这是非常忌讳的。 胡一刀此人若被皇甫君霆知晓,也是誓要灭他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乐弋心里的负担也并不比皇甫君霆少悲痛多少。只是他生长在富贵之家,虽然母亲疑非亲生,但父亲疼爱,同胞敬重,倒也活得自在。 此时疑云渐散,乐弋就开始思考起别的问题来。比如……那个慧诘的女子,是否心中也有他? 第六十六章 饶你不死! 行行停停了一月有余,将将走到边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彤月心道,过了边镜就是东璃国。虽说两国之间互有盟约,但利益薰心之下,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天,一行人宿在边境某小镇。 此镇名为镜水,相传上古时代曾有仙人落下一面铜镜,在此地化为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泊,而后人们依托此湖,休养生息,繁衍出此镇。 当晚,成业揉着眼睛来找彤月:“姐姐,大猫猫不开心。”却原来是成业睡到一半,却被同榻而眠的猫妖给弄醒了。 成业睡的早,此时不过亥时三刻。那猫妖伏在成业怀中,似乎焦躁难耐的坐卧不安。 彤月让笑霜安抚了成业,自己也思索起来:它想表达什么呢? …… 镜水镇偏安一隅,虽处两国边境,却极为安逸,鲜少兵戈。这夜,此地的县令陆元亮方才从衙门里回来。换掉官服,穿起家常的玉石蓝直缀,陆元亮眉宇间的官威顿时减去不少,恢复了清润的书生气质。 饭毕,读了会儿书,看了看天色,陆元亮沉吟半晌,仍是简单知会了家中唯一的老仆:“忠伯,我出去一下。” 忠伯忙小跑过来:“老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办吧!” 陆元亮一笑,更显温和无害:“不妨事。”说罢提了把小灯就出了门。 忠伯还待再说什么,却因年迈动作慢没能追上。他扶在门柱上,看着前方微弱摇曳的小灯渐行渐远,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陆元亮走到镜水湖边,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一株大槐树,扬声叫道:“刺镰英雄可在!” 很快,黑暗的树后似腾起一阵烟雾,因着夜间湖面有一层水气,因此并不十分明显。而后从粗大的树干后面转出一个身长约五尺六寸,却十分精干的人来。 此人头发不似世俗般束起,披散下来,遮住半个脸,赤着上身,肤色黧黑,在这夜色中似乎还反着光。下而只穿着一条宽松无比的暗色裤子,裤腿处如灯笼般宽大,只在小腿处有着束口,用布带扎紧。一双脚极细瘦,却极有力。 “想好了吗?”刺镰一张嘴极宽,在夜色中一咧,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好牙口。 陆元亮似是极为隐忍,又有很多顾忌般,小声逢迎道:“刺镰英雄,那彤月公主已经到了镇里,你……你武艺高强,自去寻她便是,又何必扣着我妹子胁我做引?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如何能闯过侍卫?” 越说越急,说到后来,竟将白净面皮憋得微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刺镰见他着急,却是浑不在意,依然咧着嘴笑道:“你穿着官服我都近不得你身,更何况那位……嘿嘿。自然是需要你的。” 陆元亮心里唾弃,面上却无可奈何。 又商定了些细节,陆元亮才满怀愤懑的回到住处。 县衙后巷,忠伯做完了家事,就候在大门边上的小罩房里。他开着房门,坐在一个竹制躺椅,拿着一把大蒲扇摇着。 陆元亮回到家中时,忠伯已经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将一件搭在边上的外衣给忠伯盖上,轻轻带上房门。 坐在书房内,陆元亮没有点灯,他坐在椅上闭目假寐。刺镰并非人类,这一点他确信不疑。 一个月前他找上自己,当时自己也是刚刚下衙,被此妖物堵在家门口。当时他顾忌着自己身上的官服并没有靠近,自己也没太当回事。谁想这妖物却是将主意打到他唯一的妹子身上了。 自己真没用!陆元亮内心深深的自责。 他恨那个名叫刺镰的妖物,恨自己的无能,连带着也恨起了彤月公主。 一个公主,放着好好的皇宫不待,跑到这边境之地做什么!若不是因为她,那妖物又怎会找到自己?又怎么会绑架了他妹子? 陆元亮也知道这样不对,可他不想去阻止。因为除了恨,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 彤月既是微服出行,陆元亮贸然上前拜访肯定是不行的。得想个法子。 可陆元亮是个人情世故半点不通的直官,又救妹心切,第二日就这么直直的去了。 “此间的地方官儿,要见我?”彤月有些失笑,“我又不是朝廷命官,他见我做什么?” 奉雪应道:“乐公子挡了他在外头,让他别胡说。” 彤月的身份,不能由着他人这么嚷嚷出来。 彤月却想了想说:“让他进来说话。”他们这一路虽说没有特别的隐藏行迹,但也不十分张扬。特别是在颜略一行人灭队之后。没理由一个小小县令知道她的身份,又掌握她的行踪。即使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直说出来呢? “是。”奉雪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年轻公子进得门来。 成业正跟着笑霜在一旁练大字,春饼就伏在榻上作陪。此时那公子进得门来,成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春饼却是炸了毛:“喵呜!” 成业忙放下功课,将春饼抱起来:“大猫猫,不怕哦。” 春饼仍是低嚎不止。 彤月见此情景,心中有了成算。便对立在门外的那人说:“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陆元亮只抬眼略看了看,就被彤月的艳光所慑,忙忙的低下头,红了脸。此时听彤月开口说话,声音就像泉水落在玉石上一样好听。小声应道:“下官……下官陆元亮,参见七公主殿下。”声如蚊蚋,若非彤月耳力超群都听不分明。 “下官是来求公主跟下官去一趟……” “大胆!”却是乐弋打断了陆元亮的话语,“公主千金之躯,岂会随陌生男子出去!你到底意欲何为!” 陆元亮被乐弋一吓跪倒在地,干脆把事都招了:“公主殿下!下官的妹子被那妖物抓了,那妖物说把你引到一处所在,下官的妹子才能获救!公主殿下,您行行好,就帮帮下官吧!” 乐弋不怒反笑:“且不论这世间有没有妖物,就算有,它既然志在公主,又怎会曲曲折折,托付于你?可见你所言非实。”唰的一声抽出陌刀架在陆元亮脖子上,“你到底意欲何为!说实话!饶你不死!” 第六十七章 阻止的了吗 陆元亮此时已吓得涕泪横流,原本儒雅的书生气质荡然无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可怜可怜我妹子……” 彤月不说话,奉雪上前应了一句:“就算不为了维护我家主子我也得说,怎么你的妹子就金贵,需要拿别人的性命去换?” “算了。”彤月眼见成业已暂时安抚住春饼,便开口说道,“乐弋,给陆大人找间房住下。” 见陆元亮磨蹭着不肯走,又解释道:“你妹子我们会去救的。” 陆元亮才将信将疑的跟了乐弋去了。 乐弋没一会儿就回转:“小姐,陆大人已安顿好,下官派了两名侍卫守着。” 彤月应了,想了想,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对乐弋瞒不过去,便道:“乐弋,我们正要商量此事,你也一起吧。” 乐弋奇道:“商量?何必商量,殿下乃金枝玉叶,哪能为了一面之辞身犯险境?” 又是这个说辞……彤月都对这话免疫了。 “这事恐怕还真得插手。”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后,彤月就看向正被成业放在膝上的春饼。 “乐弋,你……先进房来,带上门。” 乐弋听到这话往门里一跨,关上了门。呆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不妥,但他知道彤月定有说法。 “春饼,你从方才起就坐卧不安,所为何事?” 哈?乐弋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彤月居然在跟一只猫说话!更梦幻的是,那只猫极通人性的抬头看了彤月一眼,然后…… 之后眼前的画面就让乐弋瞠目结舌,他想不透那一只货真价实的大猫是怎么样从成业的膝上化为人形站在地上的。 成业也呆呆的看了会儿,突然高兴起来:“大猫猫你原来会变成人!太好了,这样就能陪我玩了!” 化为人形的猫妖在外形上倒无多少异处,就是个普通的剑客模样。头发胡乱的扎成束,有不少碎发缕缕垂下或翘起,半张脸掩在胡子里,只露一双无精打采的下垂眼和挺直的鼻梁。身上也穿得随便,黑黑褐褐乱七八糟搭在一起看不分明颜色,脚上穿着一双粗糙的草鞋。真是要多落拓有多落拓。 成业的话语惊醒了乐弋和室内三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奉雪,她默不作声的走到门口警戒。 “嗯……我想,你先告诉我们你是谁吧。”见他化作人形竟是这付模样,彤月嘴里的那句春饼,就不好说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轩辕醉月。”那剑客样男子嘴里吐出个名字,声音嘶哑。 “好,轩辕。”彤月接口,“方才陆大人过来的时候,你似乎有些躁动?是什么原因,可以和我们说说么?” “他身上有一种气息。我很熟悉。”轩辕醉月全然不顾房里人是何心情是何身份,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喝着。 在彤月的示意下,裁云也给乐弋看了座,上了茶。 乐弋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气息来自刺镰。我的老对头。” “他是……什么?” 轩辕醉月几乎是咬着牙说:“蝎子。” 蝎子……那就是擅长使毒了……彤月在心中盘算着打败对方的方法和可能,却听到了轩辕醉月的一句话:“我……打不过他。” 轩辕醉月是只猫妖,彤月知道,但他是什么品种的……彤月就不了解了。不过从斗过白狐妖的情况下,他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彤月本想,以自己的能力,加上轩辕,拿下一个蝎子精不在话下。可轩辕却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让她感到好奇。 “他手上有对宝物,炼化在一对螯里,坚硬无匹,凡物难以招架。” 这倒难办了。 原本以为,对付蝎子这般生物,只要控制住它的尾,就能抓住关键,却没想到它还有后手。 “那么依你之见,何物方能招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彤月没有悲天悯人的思想,此番想要与蝎子精争斗,也并非完全为了救回陆元亮的妹妹。一来,是以她修道之人的胸怀,见着有妖邪想违背天道,混迹人群中妨害人类,就看不过眼;二来,是她也想掂量一下自己,在没有师父看护之下能够有多大作为。 可轩辕醉月却告诉她,那妖物身怀宝物,这可难坏了彤月。 要钱要权她都有,可这非凡之物,却是见都没有见过几样。怎么办呢? “短时间内要上哪儿去找?还有一法或许可行。”轩辕醉月说完,直直的看向彤月。 “我?”彤月疑道,“我身上有何物件能抵挡一二吗?” “不是物件。就是你。”轩辕醉月顿了顿说,“你真元属火,而且并非凡间之火,那宝物是炼化在它螯里的,既能熔进,便能化出。故而若你在,或许可以一试。” 彤月慢慢笑开,有办法就好! “试是要试的。只是我修为尚低,恐无法完成。”更何况,打斗起来,拳脚无眼,若是误伤轩辕,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那蝎精未得宝物之时,妖界哪个是我对手?”轩辕醉月的脸上浮现着对昔日的追忆,不过时间不长,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的追魂剑已碎,只能靠修为硬扛他数招。” “几招?”生死关键,彤月可不想马虎。 “七招。至多八招。”说起这些,轩辕醉月的脸上不由黑了一半。叱咤妖界多年,他几时这么窝囊过? “如此……”彤月微垂了头,快速思索着在七招之内全力催发真元熔出宝物的可能。 乐弋在此时回过神来,不由叫道:“公主殿下!您不会真去吧!” 彤月对他一笑:“若是全无胜算,自然是不去的。”至于那个可怜的陆家姑娘,只能说声抱歉了,“只是现在既有方法,为何不能一试!” 乐弋张了张嘴,一时无法反驳。过了半晌才喃喃道:“可这不是军演,若是失败,可没有重来的啊……” 彤月却不理会他,三言两语和轩辕醉月敲定了一些细节。 乐弋眼看着这些,心里乱成一锅粥:不阻止吧,他的职责所在就是保护公主啊!阻止吧,他阻止的了吗? 第六十八章 横着走的可不是螃蟹么 乐弋心中百味陈杂,却不知如何开口。 轩辕醉月此番化出人形,就不便再变回去。 彤月见了他的男性人形,是死也不会再让他上榻了。至于成业,倒不在乎他是猫是人,依然喜欢和他在一起。于是轩辕醉月就和成业住在一块儿,笑霜则返回彤月身边。 “主子。”笑霜唤道,“成业少爷和……那位在一起,没问题吗?” 自从到了边境,彤月就又一次通传下人,一率改口叫主子。二十卫也化整为零,分批分次伪装成各色人等隐卫在侧。彤月身边除了三暗卫与成业外,就留了乐弋并另四名扮作家丁的侍卫。 笑霜对成业的身份一知半解,只知他是个不一般的人,却不知成业不一般的地方,不仅仅是世间所注重的血统。 “无妨。”彤月说道。 笑霜虽满心疑问,却在彤月镇定的眼神中平静下来。主子说的话,她从来打心眼儿里信服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陆元亮从忐忑中醒来,先是愣神的看着与家中不一样的月白色帐子一会儿,后来反应过来这是在客栈,忙一骨碌爬起。就着铜盆内昨夜用过的残水净了手脸,就出门去。迎面便撞上早已等候在此的乐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昨夜没有介绍,陆元亮不知如何称呼,便拱了拱手。 “陆元亮?”乐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毕竟是做了一方父母官,此时镇定下来,倒也看出些气度,只揉皱的衣衫才辨得出昨夜的狼藉。 “正是下官。”陆元亮深深一揖。他看的出来,眼前的人虽然称呼彤月为主子,身份却未必低过自己。 “随我来吧。”乐弋领着陆元亮用了朝食,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些话。 陆元亮开始有些拘谨,后来慢慢放开了,特别是对镜水镇的民生情况,倒也对答如流。 乐弋见他如此,心中戒心略略放了些:“你如何得知我等行踪?” 陆元亮冷不丁被问到这个,不由窒了窒:“这……那妖物与我绘了张公主的小像,让我寻像辨人。”后半句话被噎在嘴里,只因他不知为何眼前的人眼神忽然变得像淬过的宝剑般锐利起来。 “小像何在?”乐弋的声音自己都觉得冷。 “在……在此。”陆元亮从袖底掏出一只半旧的钱袋,从里面取出一张仔细折叠的纸。 乐弋接过,一眼看那纸张的边缘已略略起毛,便知是存放许久的,待他慢慢展开,纸上的面容便显现出来。 嘶!乐弋皱了皱眉头。这画的……其实并不甚像彤月,只一双眼睛格外明艳,像是活的一般。 陆元亮低着头快速说道:“下官也知此事逾矩,因此不敢多看,只在初使看得认真了些,便牢牢记住。平日是不敢拿出来的。” “罢了。”乐弋将小像按原样折叠好,却攥在手里,没有归还的意思。见陆元亮似想讨回,便道:“你既见到真人,这小像就不必留了吧!” 陆元亮喏喏称是。 乐弋此时也觉得奇怪,就算那是个妖物,可他怎么知道彤月的样貌的呢? 彤月在见了小像后也有同样的问题,不过她一哂而过。对方是个妖物,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毁了吧。”堂堂公主的小像流落在外,总是有碍闺誉。 “主子既要除妖,可需演练?” 彤月却问轩辕:“依你之见,如何?” 轩辕醉月沉吟道:“你我早配合过,现在只看你能否催发力量。” 彤月点头:“确是如此。”她与猫妖同吃同住多年,默契早非同一般,说是最佳拍档也不为过。猫妖的战斗力自不必说,他就算在伤病中也能拿下白狐妖,何况此时距击杀白狐妖时又过去数年,实力早非同日而语。但蝎子精那边,却也不是止步不前的。 彤月忽然有些心烦。 昨夜她本有心以此事询问火凰,看九霄之仙能否给出些建议,谁想火凰自上一次长谈后,似乎又把积攒了许久的气力用完了,如今正在蛰伏沉睡,彤月唤她不醒。 却听轩辕醉月说道:“若得你体内神元相助,调出三昧真火,则此事可成!” 彤月苦笑摇头:“她累了,我唤不醒她。” 轩辕醉月一愣,又仔细看了彤月一眼:“我竟没想到……你们不是同一个……” 乐弋没来由的觉得心底蹿上一阵寒意,急急打断:“若是没有三昧真火,则何如?” 轩辕醉月果真认真思索:“若是没有,相似的地心之火或可为之。” 彤月不解问道:“何为地心之火?” 轩辕醉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对她竟不知地心之火感到奇怪:“地心之火便是地心之火。” 彤月一噎。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只猫妖看着成熟稳重,其实很是单纯,不太会揣摩人心。不过这样也好。 “我确实不知。”事关重大,彤月也不想含糊了事,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轩辕醉月却抓了抓满头乱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彤月只能自己想。 乐弋却插口道:“可是熔岩之火?” 轩辕醉月想了想,答道:“有些像。不过更为纯粹,更为炽热。” 彤月心里有了底,笑道:“这样的法术倒是能发出来,就是时间不长。” 轩辕醉月眼前一亮:“能发出来便好!刺镰我来控制!”这一次,他可休想在有上回的好运了! …… 刺镰打发了陆元亮去引彤月,自己转回槐树内部休息。若他所料不错,那女娃娃身上的禁制已经解开,魂魄已开始融合。这时候正是最不稳的,正是取其双眼时。 所谓龙睛凤目,别说炼化了,就算摆在那儿都显得与众不同的漂亮。 活动了下有力的双手,刺镰只觉得无穷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身为一个屠龙者,刺镰无疑是幸运的。只是化在双臂上的这对龙睛毕竟是从年迈将亡的老龙王身上取下的,总缺着那么点儿精气。若是此番取了凤目,他刺镰不是能在妖界横着走? 刺镰转念一想,不对,横着走的可不是螃蟹么! 第六十九章 龙神抗天(一) 求打赏哦各种求 ―――――― 说起刺镰手上这对龙睛,那来历可就不一般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六界之中,之内,龙神的威力都排得上前十。但诸神之上,却凌驾有天道气运,世间有生命之体,皆不能出其外。 世间万物,有生即有灭。龙神也是如此。 这天,年迈的龙神将其独女叫到身边:“阿蛮,为父气数将尽,这天下龙族就交给你了!” 龙女阿蛮豁然抬头,两颊的细鳞反射着五彩的光:“父神!我不要你死!” 龙神慈爱的看着唯一的后代,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天道所示,为父不敢抗令。” 阿蛮气得柳眉倒竖,指天而斥:“喂!天道老匹夫!快还我父神的气运来!” 龙宫所在,即是九霄最高处,与玉帝所在的玉清宫平齐。此时却从天空深处隐隐传来雷声滚滚,整个龙宫上方忽然云层骤起,翻卷不止。 龙神见此,神情肃穆的低喝道:“阿蛮!” 阿蛮也未曾想过天道对此如此敏感,一时愣在当场。她少时也常发豪言,譬如要将这天下遍布水泽,以供他龙族嬉戏生息等等,诸如此类。但天道从来懒得理会她,没想到…… 阿蛮缓缓将手放下,泪眼盈盈的看着龙神:“爹爹!” 乍听到这个称呼,龙神也不由神情一软。 阿蛮作为自己唯一的子嗣,龙神在她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关注与疼爱。此时看着难得露出软弱神色的女儿,龙神那颗顺天应时的心也不免有所动摇。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般,龙宫上空的云层又黑了几分,连续不断的闷雷声也依稀可闻。 唉!龙神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下来,以为能够与天地同寿,却还是难逃消亡的命运。龙神在此时不由怀疑,自己一直所信奉的天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能违抗,又是否能够修改? 然而没等他想得太久,阿蛮“唰”的一声抽出他身上宝剑,直冲云霄! “阿蛮!”龙神话一出口,身体比思维还快一步的也冲了上去! 龙神抗天,诸神震惊! 当第一道紫电击下时,玉帝正被西王母堵在寝殿内。 “……西王母,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玉帝睡眼惺忪,无奈的对着房内站得笔直的女人说。 西王母穿得一丝不苟,正是朝见诸神的朝服。 “是你逼我的!”西王母的牙生的不太好,有两枚尖尖的虎牙,一严肃起来,就像只要吃人的猛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好,好……我逼的。”玉帝作投降状,“又是什么事?” “你究竟要玩儿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玉帝的神情慢慢正经起来:“我不是在玩儿。” “不是在玩儿?不是在玩儿你搞这么一个地方!”西王母头痛的看着眼前一切,这不靠谱的!搞的还挺像! “我……”玉帝脸有惭色,但仍是不退让,“这又不影响天道气运。就当,就当我任性一回?” “你也知道你任性!”西王母瞪了玉帝一眼,想了想说,“你趁早把这事了结,我先回去了。” 玉帝不应,只是笑。 西王母见他如此,知道劝不住他,长叹一声就要走,却突然看到天东乌云浓密,几欲压下,不由惊到:“那是……龙宫?” 此时的龙宫上方已被乌云笼罩,整个龙宫如在黑夜中,狂风大起,将一应轻便事物卷走。 龙女阿蛮手持宝剑,勉力扛下了第一道紫电,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地上坠下,被后来赶到的龙神接在怀中。 “阿蛮!阿蛮?”龙神看着怀中的女儿被天雷劈得灰头土脸,奄奄一息,连一向引以为傲的秀发都烧焦了一半,不由心头震怒。 阿蛮是他唯一的孩子,平时疼宠都来不及,自己从来没舍得打过一次,如今却被天雷劈成这个样子,他再是神格沉稳,也是个父亲。 他不由横眉怒目,向天喝到:“天道!” 龙神之怒,横贯四野。如瓢泼般的大雨顷刻间浇了下来,并以龙宫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这回不等西王母说话,玉帝的脸色也变了:糟糕! 顿时,玉帝睡意全无,嚯地站起直奔龙宫。 西王母抽了抽嘴角,似感慨又似兴灾乐祸的说了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却仍是按着原来的想法离开了。 龙宫的烂摊子,本就该玉帝自己去收拾! 西王母可以当个甩手掌柜,玉帝却不能够。他赶到龙宫时,整个天庭都被惊动了。玉帝没功夫查看一下人界如何,左不过是大雨倾盆,江河水涨。 必须要尽快制止龙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着挡雨的结界,玉帝等诸神倒是没被雨淋着,但随着时间流逝,心中焦虑之心却是只增不减。 太白金星双手垂在长裙两侧,美目上望:“龙神怀中似乎有人。” 相邻的神仙们也仔细辨认了会儿,纷纷迟疑,龙神虽性素喜淫,床榻之外却不常让人近身,怀中的人会是谁? 却见一青衣小蛟从龙宫中扑出,正好倒在太白金星身侧。她浑身黑灰污血,脸色发紫,抬头见是太白,忙道:“太白上神!快救救我家姑娘!” 太白金星定睛一看,见此青衣小蛟是其好友龙女阿蛮身边常见的随侍,忙问:“阿蛮现在何处?” 青衣小蛟伸出黑漆漆的手臂一指,太白金星随之一望,此时她才看出,龙神怀中之人穿着一身橘红色的纱裙,长长的裙尾正随着龙神的动作在风中飘飘荡荡。她不由脱口而出:“龙神怀中之人,是……阿蛮!” 众神纷纷侧目,便听有人声音洪亮:“可不正是龙女?手上还提着一口剑呐!” 如此眼神,又有如此声音,必是司晨啼晓的昴日星官无疑。 太白金星与阿蛮相交多年,素来以好姐妹相称,此时哪能坐视不管?当下便要飞身上前,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拦下。 太白金星神态焦急道:“太清!我要去救阿蛮!” 原来来人正是三清之道德天尊――太上老君。 只见他微微摇头:“玉帝已入得龙宫,我等还是少安毋躁,在此等候为好。” 第七十章 龙神抗天(二)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白金星又起了另一层疑惑:太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举目四望,却不见另外两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心道太清都来此坐镇,却不知别人都在哪里。 …… 玉帝顶着天雷闯入龙宫,天罚已降下一十三道。 龙神一眼瞥见玉帝的银色长发,一手又扛下一道天雷,一手迅速加持了个结界在女儿身上,将阿蛮一抛:“接着!” 玉帝一抬头,就见龙女阿蛮像个破败的娃娃一般直直坠下,连忙伸手去接。 待接到怀里,见阿蛮已陷入昏迷,气息微弱,知道不能在此地久留,便先将她送出龙宫。 太白金星本就密切关注着龙宫上方,见玉帝怀抱阿蛮飞出,连忙上前接手:“玉帝,将阿蛮交给我!” 玉帝一见是她,很是放心,点点头就将昏迷的龙女平平推了过来。见太白金星接稳了,又返身回到了龙宫里。 龙神气数已尽,天道降罚,他莫敢不从。可还没到时候呢!此间的龙神至关重要,不能让他提早殁了,不然恐会引发一连串的震荡。 就耽误了一会儿的工夫,龙神又接下了五、六道惊雷。 此时龙神已化出原型,一身金灿灿的鳞片在越来越急的紫电中擦出数道黑痕,就连龙须也糊得黑炭一般。 阿蛮在太白金星等神的救治下已经回转。她悠悠睁开双眼:“爹爹?” 太白金星见她醒转,十分高兴:“阿蛮!你醒啦!” 阿蛮见是太白金星,对她弱弱的笑了一下:“太白姐姐。” 忽又见太上老君也看着自己,唬得就要坐起来:“太清!”却因体力不支又倒回太白金星怀中。 太上老君淡笑点头:“醒了就好。” 阿蛮见三清之一在此,心下大定,对自己父神的情况有了乐观的猜测。便问太白金星:“我父神如何了?” 太白金星面色凝重:“还在承罚。” 阿蛮流下两行清泪:“都是我的错……” 太白金星连忙安慰她:“天道降罚,岂是你我能掌控的?现在就看龙神能否承过这一劫。” 太白金星认为,龙神气运将尽,却不是已尽。这天罚也当只是个劫数而已。 太上老君却不这么想。他看着满天紫电如剑,神色少有的肃然。 阿蛮此时轻声对太白金星说:“若不是我指天而斥,父神本不必承这道天劫。” 太白金星大奇:“竟是因你之言而降的天罚吗?” 太上老君也觉得奇怪。按理,这样的天罚最多起个警示作用,不会如此凶厉,而且谁引发的,便会降在谁的身上。怎么阿蛮说了句不该说的,却降了如此凛冽的天罚给龙神?不由开口问道:“你都说了什么?” “我让天道老……儿把气运还予父神。”阿蛮愧得不行。 太上老君却似了悟了什么似的,捋须而立,沉吟不已。 看来今日之事,还真得让玉帝来收拾。 玉帝此时已在龙宫内,他甫从榻上起来,未及着履,赤着双足,敞着衣袍,散着头发,正与龙神一前一后施术、躲避,和天罚降下的数道惊雷拼得旗鼓相当。 通常是龙身一引,那紫电就毫不留情的追击而下,玉帝或是协助龙身及时撤离,或是以术相扛,竟也游刃有余。除却龙身上因护着阿蛮,而被前几首雷劈下的伤痕外,一龙一人竟是分毫未伤。只是法力、体力均大量消耗,不消片刻,二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在雨幕之中,倒是不显。 龙宫外围,陆续赶来的神仙们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皆是五味陈杂,思绪万千。不少人心有凄凄焉,因为龙神的今天,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明日。 龙神在紫电急击中上下翻飞,辗转腾挪,不时发出清越沉郁的龙吟。 玉帝则像比紫电更快速轻捷的银色闪电一般,穿梭其间,极速而精确的击打着紫电。 阿蛮在太白金星的帮助下勉力站起,神色焦虑的看着她引以为傲,又敬又爱的父神在天罚中,几乎是以逃蹿的姿态一一躲过紫电。心中不由泛酸:骄傲如斯的父神,几时有这般狼狈模样? 眼看四十八道紫电闪过,众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通常来说,最后一道紫电会异常粗壮,且与前四十八道中会停顿一段时间。众神只见龙宫上空乌云如墨,四周漆黑一片,大雨如注,千万条雨线隔绝了部分视线。那乌云滚滚,间有紫电细流而汇,凝成中央一点,亮得发白,不断闪烁。 龙神也知此道最为凶险,此时的他早已收了结界,龙身半蜷,不住耸动。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漩涡状云层的中心,等待着最后的时刻。那光点越凝越大,周围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玉帝方才硬生生插入其中,帮龙神抵挡了部分天罚,此时对于最后一道惊雷也一筹莫展。 谁都知道,最后这一道,是最为惊心,也最为严厉的一道。前面的四十八道还能有旁人插手蒙混过关,这一道却是万万躲不过去。哪怕两人紧贴着站在一起,天罚也不会认错人。 玉帝怕自己在此反而引发更大的危险,担忧的看了龙神一眼,暂时退出了龙宫。 龙神聚精会神,一双龙睛中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锐气和战意,周身的鳞片随着呼吸不断张开又合拢,四爪上沟壑深邃,记录着毕生的战绩。 他老则老矣,却还没到行将就木的程度。若是天罚不来,龙神恐怕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等待消亡的那一刻,可居然因为阿蛮的一句愤言引发了天罚,想要立即致自己于死地,却是万万不能! 此时的龙神一身狼狈,却仍显示出渊停岳峙的气质。一身光华璀璨的鳞片在雨中洗出温润的光泽,随着龙身动作闪烁着细碎却耀眼的光芒。 天罚将尽,雨势未减。龙神口鼻皆喘着粗气,鼻孔中喷的热气将雨都蒸发,腾起阵阵雾气。他觉得这雾气遮了眼,略把头偏了偏。 最后一道天雷,就在此时落下! 第七十一章 龙神之死(一) 凝结了许久的紫电,就在龙首微摆时落下,极粗壮,极迅猛,几乎将庞大的龙身都笼罩其中。 旁观者只觉得眼前明暗快速交替,隆隆雷声震耳欲聋。 紫电如柱,直击龙首,又分流千股,如一张织得细密的大网将龙神全身紧缚。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裹住龙神的紫电“噼啪”作响,散发出强烈的光亮,众神眼前都短暂出现了盲点。 玉帝闭了闭眼以消除眼前的白光,再睁眼时却和诸神一样呆滞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龙宫。 龙神呢? 天上乌云在慢慢散去,龙神却消失无踪,就连具尸首都未留下,这太不合常理了。 玉帝抢先一步冲出龙宫中,只见龙神原先所在之处已被轰出个硕大无朋的坑洞,满是焦土,还散着缕缕黑烟,周围一应事物都被击毁,碎片一地。 忽然眼前金光一闪,玉帝跃入坑底,见到的却是焦土掩埋下的一只折断的龙角和一颗足有人头大小的金光灿烂的龙珠。 玉帝急急探寻,却再无发现。 阿蛮此时不顾一切也要来,太白金星无法,只得和身边的另一个仙女搀扶了她进来。见到此奇怪景象,阿蛮疯了似的要扑过来,幸被太白金星死死拉住。 玉帝将半只龙角和龙珠交给身边的仙人:“阿蛮,这两样事物先交给你保存,我要去寻龙神。” 太上老君此时也站在阿蛮身后,闻言不置可否的捋了捋长须。 玉帝见他不反对,便匆匆去了凌霄殿。此番去寻龙神,恐一时半刻回不来,天庭的事物还是要提早作安排为好。 凌霄殿上,四御齐聚。 本来玉帝若不在天界,应由西王母先承担起日常事物处理,但苦于西王母不在此间,玉帝只得硬着头皮拜托四御先将事物担起来。 紫微、长生和后土三御还好说,只对玉帝此举略有不满,勾陈却不是个好性的。 一身烈红朝服将他阴沉面目映得有如血色:“移位已经开始,现在终止还来得及。” 玉帝却是目光坚定:“还请勾陈大帝勿要再提此事。” 勾陈嗤笑一声:“管了几年事,倒有些上位者的感觉了。”一劝已了,却是再不理会此间事,甩袖而去。 “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玉帝脸上青红交织,十分精彩,却不敢对他多说什么,只向其余三御行了一礼,这才匆匆下界。 方才他紧握龙珠多时,略有所感,龙神怕是被打落凡尘了。 该死!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玉帝看了看恢复如初的天色,碧空如洗,白云如上好的棉花,丝丝缕缕,轻轻贴在琉璃般的蓝天上。 天道…… 玉帝回过神,继续往人间赶。 他做此大事,本就不曾想过能瞒过天道。就连三清四御,都或被说服,或连哄带骗的借了一缕元神予他,在这世间投下傀相。 最早发现问题的是勾陈,但他性子虽冷硬,却不是个喜管闲事的。因此由着玉帝胡来了许久。如今天道示警,这个世间与原先的设定出现了偏移,却是要玉帝不得不拿个主意的时候了。 龙神身躯如此庞大,又失了龙珠,命不久矣,落入人间不知会引发什么影响,自己要快些找到他才是! 这厢玉帝正往人界赶,龙神却已经被击落到人间。 方才的最后一道天罚无比霸道,竟将时空撕裂,龙神身不由已被带入时空隧道,不一会儿就被扔到一片荒凉的沙丘上。 龙神与天道拼搏多时,又累又渴,此时却被烈日炙烤,周围草木皆无,一应全是泥土砂砾,正是苦不堪言。 龙神闭目躲着炽热的阳光,滚了滚喉咙,残留的些许涎液勉强滋润了口舌,想要化为人身以减少水份流失,却发觉龙珠已失,不由苦笑:我命休矣! 刺镰被巨大的震动从巢穴中惊吓出来,就看到眼前一座金山,连绵起伏几百里,一眼望不到头。他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拍了拍额头:“海市蜃楼,海市蜃楼……” 那座金山大多数地方都被砂砾和焦土掩盖,却仍显出几大块珠光宝气的金身,还在微微耸动……等等! 金子是死物,是不会动的。刺镰抹了把脸,乍着胆子来到金山前,伸出手去碰了一下:推不动! 龙神自然知道有只小东西正对自己的身体好奇,只是他此时失了龙珠,口不能言,龙角又断了一只,龙血糊了半张脸,视线里都是红的。他想笑,想说:小朋友,我可不是石头。可腰间一阵锐痛打断了他的想法。 刺镰举着两只螯上的巨大金鳞对着阳光看了又看:这金子长的好生奇怪啊……还会流血…… 血?刺镰忙丢了金鳞,爬得远远的,缩在一从沙棘后不敢出声。 良久才大着胆子探出头来看了看。 距离拉远了后,龙神的身体也完整的呈现在刺镰面前。 这……这竟是……龙啊!而且,金鳞……这是,这是龙神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刺镰呆呆的张着口器,举着一对大螯,竖着蝎尾站在那儿。 擦了擦口水,刺镰兴奋的快步走近龙神的躯体。他细小的足在沙丘上留下的细微痕迹转眼就被风沙掩盖。 这回刺镰走了老长的路,绕到龙神头边,好奇的打量着传说中的龙神。 龙神被他取了一片鳞,此时正恼着,见取他金鳞的居然是这么个小东西,不禁哭笑不得。暗叹自己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刺镰见龙神悠悠睁了双眼看他,心中一悸。 那双巨大的龙睛近距离盯着自己的感觉真不好啊!刺镰想着。我要是有这样一双眼睛多好,多威风! 龙神岂会知道这小小蝎精心中所思?此时他不过是以为对方人小道行低,对他充满了崇拜之情。 毕竟普天之下,甚少有妖兽不崇拜龙神的。 刺镰敢想敢做,当下就举着一对笨重的螯,顺着龙须往龙神脸上爬了上去。 龙神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这只小小蝎精站在龙鼻上,对着自己的龙睛比划了半天。 第七十二章 龙神之死(二) 刺镰已修炼得足够高大,但在龙神面前仍如不足月的婴儿一般渺小。他引以为傲的双螯在龙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龙神看着这小小蝎精举着大螯在眼皮上忙活了半天,只觉得眼皮发痒,他不禁抖动了下眼皮。谁想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竟吓得刺镰“刺溜”一下又从龙须上滑了下去。 龙神心下发凉。却原来,这只蝎精是想取自己的眼睛! 骄阳似火,烧灼着龙神的躯体。他巨目半阖,眼前一片昏眩。 刺镰在一边躲了许久,见龙神仍是一动不动,又大着胆子上前,在龙神眼皮上一阵丁丁当当,却连油皮都没蹭破半点,不由一阵沮丧。 正在此时,远远的沙丘之下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涌动,那痕迹蛇行蜿蜒,竟逾千百。 刺镰直立起身体,高高翘着蝎尾,摆出了防御姿态。 那些痕迹在不远处汇聚,先是两只足有面盆大小的圆点探出沙面,而后是整个足有三尺宽的蛇头。 “刺镰?你真好狗运,竟让你抢了先!”那蛇声嘶哑,还带着诡异的破音,非常难听。 “骁暗!”竟是刺镰在沙漠上的老对头,蛇王骁暗。 骁暗此时出来,带了许多族人,而刺镰却只有一个,越发显得势单力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他不怕,仍是摆出进攻的姿势。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待我取他身上一物,其余的任你们分!” 蛇王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刺镰小儿,你这话说的不假,但我们人多,全部吃下绰绰有余,为何还要分你一杯羹?你换个角度想想,你若族人万千,可会让我占个便宜?” 蛇王将身体挺出沙面,盘踞在那里,蛇尾抖动不已,发出“嘎嘎”的声音:“你若识相现在就走,如若不然,嘿嘿!”顷刻间,蛇王四周沙粒翻涌如金浪,无数徒子徒孙蛇行而起,将蛇王拱卫在内,对蛇王对面的刺镰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刺镰满心愤懑,不甘和屈辱占据了他的思想:为什么!为什么连对龙睛都不肯留给我!但形势比人强,他只有慢慢的后退,以示退让。 蛇王见他如此识相,十分满意,哈哈一笑,就指挥小蛇们将龙神躯体围起。 “报告大王!龙神还活着!”最先爬到龙神身上的小蛇报告道。 “咦?”居然活着?蛇王不敢相信的绕到龙首处一看,可不就是活着嘛!还睁着眼睛看自己呢! 和刺镰不同,骁暗有着一双滚圆的大眼睛,此时一对上龙睛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想要弄掉它。 “啧,这对眼睛真讨厌。挖了挖了!” 龙神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他一代天骄,今日却要落到这般田地。前后出现的两妖,连高阶妖兽都算不上,竟对自己大呼小叫,还想将自己分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方才那蝎精的大螯都未曾撼动自己的皮肤,这群长虫理应更是别无他法才对。 想到这些,龙神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报告大王!他死啦!”那小蛇又大声说话。 “别吵!我还没瞎!他不过是把眼睛闭上了而已!”蛇王没好气的应着。 小蛇被骂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抬头。 蛇王上下打量了一下龙神的身体,指挥手下从腰部找个口子钻进去。 龙神外皮是坚硬逾铁没错,可内里却不见得都是如此吧? 不得不说,蛇王还是有些分寸的,果然就有小蛇发现了方才被刺镰拔去鳞片的那处:“报告大王!这里有个血口子!” “咬。” “啥?” “让你咬就咬!” …… 小蛇们轮番上阵,对着那块被拔去鳞片的裸露肌肤咬了下去。 不多会儿,还真的啃出一个血口子来,只是特别小,也特别浅,碍不得龙神性命。 龙神在此过程中吭也不吭一声,身体随着蛇群的噬咬痛得直打颤,却拿他们毫无办法。他不由在心中暗想,难不成他没有死于天罚之下,却是为了让他在人界被小人物们生生折磨死么? 正当龙神胡思乱想之时,却看到刺镰在不远处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蝎精实力不怎么样,却甚为执着,若拿这劲头在修炼上,定能有所成。 就这么会儿工夫,蛇群终于啃出了个大小适中的口子。 蛇王在此过程中一直在龙首旁看着龙神的神情,却见他只因疼痛微微皱着眉心外,别的一应反应也无。 不对啊!自己的族人可都是带毒的,没道理伤成这样的龙神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蛇王眼骨碌碌转了会儿,突然想起,即使龙神处境堪忧,那也是百毒不侵的。他不由垮下肩,心想怎么这么简单的一点,自己却想不到呢? 蛇群拿龙神的身体没办法,最高兴的却是刺镰。他觉得太好了,我做不了的事,别人也做不了!正在暗自得意,却被蛇王叫来:“刺镰,帮把手。” 刺镰正看笑话,哪里会主动成为笑话中的一员?当下也不答应,只笑嘻嘻的看着对方。 蛇王急了:“刺镰!” 刺镰却看明白了。这龙神虽弱,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对付的。 “我怕哥哥你过河拆桥呢。” 蛇王的脸黑了一半。这刺镰,才刚成年就独闯天下,一向谨慎知本份,这才和自己的蛇国相安无事。但除了谨慎之外,其个人的能力也不容忽视。 刺镰,本是一把攻坚的好手。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给你……龙筋?”蛇王抛出了诱饵。 龙身上都是宝,龙筋取去,化了衣服当兵甲穿也好,化了武器当缚龙索也好,哪一样不是好用途?蛇王先抛出龙筋这个诱饵,实在太吸引人。但他对面的刺镰,却不是听到极具诱惑的消息就傻到被支使得团团转的愣头青。 “我要先取了龙睛走。” 蛇王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尽管去取!”语气里却很是笃定对方一定取不到。 刺镰也不客气,当下蝎尾一摆,又顺着龙须轻车熟路的爬到了龙鼻上。 第七十三章 龙神之死(三) 龙神巨目半睁,定定看着眼前的小东西。 刺镰被这么一盯,心下又毛毛的,脚下一个不注意,差点滑了下去。 想了想,刺镰将尾高高抬起,奋力一刺! 这回不是对着眼皮,竟直接扎到了龙睛里。 龙神痛得浑身剧烈一抖。 此时从龙神,到蛇王,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龙神不是刀枪不入,寻常利刃伤不得的吗?怎么被一只小小蝎精给扎伤了! 而扎透龙睛的刺镰却没想那么多,只全神贯注的,聚精会神的注入毒液。很快,龙神的右眼就染上了紫黑的颜色,看上去诡异极了。 刺镰注完毒液,累得坐在那儿直喘气。他拔出尾针,仔细观察起龙睛的变化。 龙神失了龙珠许久,身体机能在逐步下滑,此时被蝎精扎伤注毒,自己也震惊不已。但苦于全身麻痹,只能硬生生受了。 龙神想着,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也许上天注定,他这一对招子就是要送给蝎精的。 不一会儿,毒液起了作用,龙神的眼角开始溃烂。 骁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怎么他的毒液就有用,我们的就没有?但自己出言在先,再说龙睛已被刺镰毁成这个样子,抢来也是无用,就忍着不快随他去了。 蝎精又忙活了半天,才将龙神右目囫囵挖下。 骁暗见刺镰忙活半晌,弄下颗紫黑一半的龙睛,嫌弃的退了几步。在毒液侵蚀下,龙睛散发出一阵恶臭。 龙神此时已痛得全身僵硬,他纵横一世,从未受此欺侮,心下凄然。却在此时,被骄阳炙烤的发白的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并极速扩大,待得近了,龙神才发觉,竟从天上降下个人。 却是玉帝已赶了过来。 神仙落地重三分,玉帝适应了会儿突然变得沉重的身体,就发现龙神已眇了一目,不由大怒:“小小蝎精,竟敢如此!”说着就要出杀招。 龙神仅余的一目泡在血水里,微微动了动眼皮。 玉帝似有所觉,回头说道:“龙神!” 龙神静静望着玉帝,似确定了什么一般,努力眨了眨眼睛。 玉帝黑着脸:“我做不到!” 龙神仍是口不能言,只将仅余的一眼闭上,嘴里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玉帝与龙神僵持了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手起刀落,竟将龙神的另一目也挖了出来,却是生气宛然,利落滚圆。 刺镰呆呆的看着眼前银发碧眸的华服男子将另一龙睛抛给自己,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一低头,却仿佛龙神仍威严的看着自己,吓得差点把两只龙睛都丢到地上。 “龙神说,予你了。”玉帝臭着张脸硬梆梆的说了六个字,便结印作法。 骁暗本觉得天降个分食的,心中不快,此时见刺镰得了龙睛,又觉得来个能动了龙神躯体的人不错。正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那一部分,没想眼前风沙大作,尘烟滚滚,待他回过神来,眼前只有被袭卷得一片凌乱的沙丘,哪儿还有龙神的影子? 刺镰在风沙骤起时就回过神来,此时已举着一对龙睛跑得远了,骁暗见了不由呕血。此番出行,不仅没能取到龙神的尸体,在方才的狂风中还折进去不少人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却不知,若方才玉帝心狠,此时他哪还有命留在这沙漠之中做他的西域蛇王? 轻轻将龙神放置于清水之中,玉帝一脸担忧:“龙神,你……” 相比玉帝的欲言又止,双目已失的龙神却甚是坦荡。他以意识与玉帝说话:“命中注定。” 玉帝很是惭愧,如若不是自己,龙神又何必遭此一劫?眼前的龙神虽只是一缕神识,但千百年共处下来,已是除了真的龙神之外另一个重要的朋友。 “龙神。”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呼唤。 “不必如此。”龙神声音竟是还笑的,“我只有一事想托付你。阿蛮还小,不要将我的现状告诉她。” 玉帝自是满口答应不迭。 “龙神,此处是我就近寻的一处水源,只是临时加持了一个水灵术,恐怕不能维持太久。”说到这里,玉帝不由心头一酸。 龙神之于他,无异于良师益友,在无情岁月中时时帮助指引自己。如今命数已尽,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玉帝只觉得满心愧疚,几次三番想要叫停某些事,却又被另一个牵挂堵上喉头。 龙神似看出玉帝所思,笑说:“你不必为难,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我能有阿蛮,已经是最好的体验。你不必觉得亏欠于我。” 龙神真身一生无女,唯有九个不成大器的儿子,成天闹得他头疼。 玉帝想到这一茬,脸上也有了些笑意:“阿蛮是个好姑娘。” “我知有些事,已非你力所能及。”龙神思量一会儿,用最后的力气说,“但若有可能,我希望接任的不会是阿蛮。” “好。我答应你。”玉帝对着眼前慢慢虚化的龙神,语气轻柔却坚定的说。 龙神最终没能抵过天罚的伤害,慢慢停止了呼吸。 玉帝强忍心中悲痛,将龙神尸体封印在这处水源内。 轻轻拍着最外侧的岩石,玉帝心道,总不会有人想到,这么一个荒凉的沙漠地下泉内,卧着世上独一无二的龙神吧! 带着一片怅然回到天庭,就遇见阿蛮容色憔悴的等在南天门。 “玉帝。我父神是不是……是不是……”有泪在阿蛮眼中摇摇欲坠,“去了”两个字,却是不想说出口。 玉帝点点头,见阿蛮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生怕她再度昏厥,忙伸了手去搀扶。阿蛮却轻轻推开玉帝的手,站得更加稳当:“阿蛮请求接任龙神之位!” 玉帝一阵头痛。他刚刚在龙神弥留之时答应他,如非迫不得已,将在新跃龙门的新成小龙里挑选继任者。可阿蛮……玉帝知道,阿蛮同龙神一般,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坚定,认准的事很难让其打消念头。当下也不说同意与否,只拿旁的话应道:“我答应了你父神,要好好照顾你。眼下你身体虚弱,有什么事等你先养好了再说。” 第七十四章 这才是天道 天庭发生什么事,低等级的妖兽们是不会知道的太清楚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刺镰得了龙睛,喜不自胜,一溜烟跑到荒漠深处寻了个地穴就躲了起来。他此时闭关就下了决心,誓要成功!开玩笑,骁暗的爪牙已经满沙漠找他,他若此时不能事成,出去还不被那些小蛇仔们撕成碎片?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刺镰竟引了地心之火,忍常人所不能忍,将一对龙睛炼化在一对螯上。 出了地穴,正是残阳如血。刺镰举着一对明显大上许多的螯对着夕阳看着,青黑色的螯边缘透着血色,两只螯的外侧有着明显的眼睛形状图案,那是龙睛嵌入的证明。 刺镰出地穴那日,骁暗得了消息来会他,见龙睛已化在他身上,心里盘算着若是现在将刺镰杀死,还能炼出几分精华? 刺镰此时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一见骁暗露头就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都说蛇行蜿蜒诡异,蝎行也不在话下。 刺镰虽经历多日苦熬,精神却是无比振奋,他迫不及待的想试验龙睛给他带来的变化,是否有他感受到的澎湃力量那么神奇。 疾跑,接近,出击! 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花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刺镰的螯斜斜从骁暗颈侧擦过,带出一抹血。 骁暗狼狈的打了个滚,才躲开这有可能致命的一招。颈侧的伤口沾满沙粒,颗颗带血。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骁暗有些心惊于对方的变化,随之而起的却是更强烈的狂热! 只一对受了创的龙睛就能有如此威力!当时若非有人横插一手,得了龙身的自己岂不天下无敌? 但龙身难寻,眼下只有刺镰身上炼化了的龙睛,骁暗眼里不由又添了几分凶狠。 刺镰一击不中,也不气馁,迅速调整了方向又行一击。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以往骁暗就比自己法力高深,手下又多,自己遇到对方从来都是躲避的份,他早就想像现在这样追着对方打。看着骁暗在手下躲闪,刺镰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工夫,便将骁暗身上割出数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伤痛使骁暗的动作变缓,终于被刺镰逮到个空子,蝎尾高举,猛地一扎! 骁暗又是一个翻滚,将刺镰的尾针甩了出来。 刺镰迅速调整身体,又欲再刺,却看到骁暗打了滚后并不忙着站起,而是在原地抽搐,整个蛇身痉挛得一会儿揪成条麻花,一会儿挺直成棍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由心中暗笑:你小子也有今天! 骁暗还在翻滚。刺镰却并不着急上前。 带着骁暗来的小蛇兵们早躲得远远的,此时居然没有一个上来帮把手。刺镰不禁嘲笑,骁暗这个西域蛇王,当得也不是那么舒服嘛! 过了良久,骁暗才不动了。刺镰此时又蓄起了一管毒液,猛得上前对着骁暗的头部又是一下。 骁暗这才发出嘶嘶的声音,一阵猛烈扭动后,归于平静。 想暗算我?没门儿!刺镰自打有了龙睛,便能看清对手的部分伪装。方才骁暗生机未绝,就憋着劲在这等着,刺镰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的上前。如今骁暗彻底不动了,那些小蛇兵们四散而逃,只刺镰一个立在已渐入夜的荒漠上,享受最终的胜利。 …… 时光荏苒,当年被区区一条响尾欺负得满地找牙的小小蝎精如今已成为一方霸主,更是跋山涉水来到妖界中心居住。 只是时光无情,带走的不仅是过去的不美好,还有龙睛的威力。 曾几何时,刺镰突然发现龙睛给他带来的破伪功能越来越微弱,他不由心慌起来。 过了这么些年无法无天的日子,他可再不想回到从前任人宰割的处境了。在得知火凰降世后,刺镰就打起了凤目的主意。 化成人形的刺镰好整以遐的剔着牙,将一团撕破的女子衣物踢到一旁,刚刚饱餐一顿的他平静的等待着火凰的到来。 …… 做降妖伏魔的事,当然不能在大白天。刺镰也不会傻到大白天阳气正足时跑出来找死。 等到天刚擦黑,彤月一行人已到了镜水湖边。 “我去唤他出来。”陆元亮很自觉的上前一步说道。 “不必了。”轩辕醉月紧紧盯着前方,“他已经来了。” “轩辕?竟然是你?”扔掉剔牙的小枝条,刺镰桀桀笑道,“你竟成了家养的。” 轩辕醉月的面色一沉:“废话少说。陆家妹子何在?” 刺镰也不答他,只拿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打量着彤月:“这位便是火凰转世吧?果真貌美高贵。” 彤月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他们此番前来,只带了陆元亮带路,三女及乐弋极力要跟,却被彤月严令禁止,只允许他们跟在身后百米远。 乐弋无法只得应了,此时正翘首以望。只是天色已晚,湖面氤氲,树木又茂密,却是看不出什么。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乐弋还未走出三步便被一人拦下,一看却是奉雪。 “主子让我们在此守候,我等听令就是。乐公子还是莫要上前的好。”奉雪极力劝阻着。她虽然也想跟过去,但主子的命令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若是主子有难,她抹了脖子便是。但主子的威严,却是不容蔑视。 乐弋心下焦急,面上不免带出几分:“彤……主子的安危难道你们就不担心吗?” 裁云、笑霜对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原来乐弋存着这样心思,只是遇上她们主子,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成业此时乖乖牵着笑霜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彤月那边,口里问道:“笑霜姐姐,姐姐会有事么?” 笑霜勉强一笑:“主子法力高深,应当不会有事地。”心下却很是没底。出宫多日,可没看见彤月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呀! 彤月不知乐弋他们心中所急,仍是默不作声,听着猫妖和蝎精对答。 却见轩辕眉头一皱,重重一哼:“刺镰!你还是这般言而无信!” 刺镰咧嘴一笑,口中獠牙遍布:“信?那是什么东西!别鬼扯什么有违天道!我只知弱者服从强者,这才是天道!” 第七十五章 七招制敌 彤月原本有些紧张,真见了刺镰却又奇异的平静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就是觉得要打败眼前的妖精,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一种久违的渴望和热烈在体内蒸腾而起,彤月按捺不住的想要战斗。尽管意识还很清醒,但彤月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受到火凰元神的影响,且不可逆转。 弱者服从强者才是天道是吗?彤月唇角轻勾,她就让他看看,何为强者! 轩辕醉月方才嗅到刺镰身上血腥味儿浓重,且和陆元亮身上的极为相似,断定陆家妹子已遭毒手,心下厌极,也不愿再与刺镰多说,就要动手。 陆元亮带路来此,自是没有走远,见状忙上前双手平举拦住:“万万不可啊!我妹子还在他手上!” 彤月斟酌着不好说出口,轩辕却不管人情世故的张口就说:“你妹子已被这妖物给吃了!” “啊?”乍听噩耗,陆元亮目光呆滞,嘴里碎碎念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趁陆元亮身陷震惊之中,彤月一把拉住他手臂,往后一抛,陆元亮打了几个滚停在草地上,嘴里仍是念叨着:“这不可能,他答应我的,这不可能……” 彤月却没心思可怜他,只因轩辕已经和刺镰对了一招! 刺镰的一双手臂如钢似铁,与轩辕醉月手里的陌刀相碰时竟发出轻微的“当”一声。轩辕一击未中,尚来不及回撤,刺镰一击已至,擦脸而过的凌厉掌风竟割得轩辕生疼。 不自觉的闭了闭眼,轩辕眼下的皮肤被掌风划出一道细痕,几颗米粒大小的血珠沁了出来,又被持续而来的劲风击碎,如胭脂般晕开。 眼角的鲜血使轩辕看来格外嗜血。他怒吼一声腾空而起彻底避过刺镰的掌风范围,双脚向刺镰绞去。 刺镰猛然抬头,嘴角一咧,口吐黑雾,就将轩辕半身罩了去。 彤月眼皮一跳:这是第三招。双掌轻合,真气运转,双手一分,已是带起一阵热气蒸腾,但一丝火苗也无。 彤月也不担心,只揉身上前,加入战团。 乐弋在远处看他们打起来了,猛的横移几步,绕过奉雪就往那儿冲。 奉雪急急丢下一句:“照顾好成业!”也追了出去。不到小蓬莱,乐弋都有可能是未来的驸马,她可不能大意。 裁云见奉雪冲了出去,一心想争个先的她想也不想也追了出去。 成业见四个大人跑了三个,心心念念的要去帮他的大姐姐,磨着笑霜也带他去。笑霜被磨得头痛,却并不答应:“我答应了主子要好好看护你。我们不能去。” 成业眼中全是兴奋的神采:“笑霜姐姐。我不会惹麻烦的,真的。”忽然紧紧抓着笑霜袖子的双手一松,诡异一笑。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竟是化为一缕黑烟飘走了。 笑霜先是惊奇,然后是一阵后怕。春饼是个妖,好歹看着和主子是一拨儿的,对他们说不上礼遇,也算知个进退,从不近他们的身。可是成业居然也不是人! 笑霜猛的回过神来,也向那边跑去。 乐弋毕竟最先出发,又人高腿长,很快就接近了彤月他们。他摸出腰间的朱砂小匕就向战圈冲去。 奉雪、裁云两人不相伯仲,难分轩辕,跟在后头赶到,见状不由大惊。裁云想也不想就想上前帮助彤月,奉雪却在原地顿了顿,先去拦乐弋。 笑霜还在往这赶,眼睛一直密切注视着一切,却见刺镰身后似有浓烟,只是夜太黑,看不分明,只借着月色瞅了个大概。心想莫不是成业? 那黑烟正是成业。他也不落地,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凝出了上半身,纯真脸蛋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慢慢的伸出双手推向刺镰。 刺镰全部的精神都被轩辕和彤月吸引住,他感受到了人气的杂驳,但那几个卑微的人类他还不屑去对付。 反正,他们也闯不进他们的战团。 彤月和轩辕相处已久,彼此配合默契,双掌不断挥舞,须臾又对了三招。此时彤月的双掌擦过的空气都带着股焦糊味儿,噼哩啪啦的冒着火花。 经过这段时间和成业的相处,轩辕也对成业的行为若有所感,此时他身仍在空中,身上却已多处挂彩。在轩辕有意的遮挡下,彤月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唯两三道尔。 乐弋好不容易甩开奉雪,手持朱砂小匕又要冲入战团,却被法术力量反弹出来的裁云一撞,差点摔到地上。 “乐公子!”裁云急道,“小心!” 话音未落,乐弋也被弹了出来。若他们肉眼能看见,便知道那三人战到现在,周身早被一层气流所包裹,普通人类是接近不了的。 乐弋急得不行,忽将朱砂小匕脱手飞出,直扎刺镰。 朱砂小匕再是凡品,也是凶器,死在其下的冤魂不计其数,自有一种阴邪。此时竟破去禁制,直入中心! 刺镰见不过是一介凡物,不由一晒:“轩辕,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罢轻轻巧巧的一拨,朱砂小匕就失了劲头直直掉落,没入草丛。 就在刺镰分神拨开朱砂小匕时,成业离刺镰不过寸许的双手猛然一动,贴了刺镰的背部一下。 “啊――!”刺镰像被什么重击般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轩辕趁机在他脸上踢了一脚,将他头都踢得向后仰去。 而彤月则双掌又合,再分开时带起红光大盛,一左一右向他两臂贴去。 火焰如附骨之蛆,沾上了竟灭不去,甩不脱。很快刺镰的双手就烧得如火炬一般。他知道此时回头已晚,只拿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轩辕:“卑鄙!” 轩辕冷哼一声:“哼!彼此彼此!” 彤月却神色凝重,施术引了草丛中朱砂小匕停在胸前半尺处,以防刺镰又有变故。 成业早化成黑烟逃脱现场,出现在已赶到乐弋身边的笑霜身后:“笑霜姐姐,等等我。”像是他随着笑霜前来的一般。 笑霜惊骇回头,却见成业与以往一般无二,脸上写满迷糊。心中忐忑:成业……是什么呢? 第七十六章 猫妖出行 成业一语叫破笑霜的思绪:“笑霜姐姐,那个人身上着火了哎!” 笑霜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原先和彤月、轩辕战得旗鼓相当的赤身男子双手火焰越烧越旺,彤月正停匕以待,奉雪、裁云正将乐弋拉到一旁,以免他们帮忙不成反添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听那化作人形的猫妖沉声喝问:“刺镰!此时我且问你,蒲雅是否丧于你手!” 刺镰正跳入湖中,湖水不深,他下半身泡在水里降温,双臂上的火焰却燃得更旺了。刺镰也不在意,这等火焰岂是凡水所能浇灭的?此时听轩辕如此问来,不由桀桀怪笑:“你总是这样问人。那猞猁的伤可好了?” 轩辕额角青筋乱暴,一脚蹬在刺镰的肩上:“你说什么!” 刺镰甩了甩挡了眼睛的头发,极为轻挑的吹了口气说:“怎么你听不清楚吗?我问你,那猞猁的伤,可好了?” 轩辕目眦欲裂:“当时你就在场!” 刺镰嘿嘿一笑:“我不仅在场,还补了一刀,你不是忘了吧?” 轩辕此时怒发冲冠,他只知那日因蒲雅的死而与结拜兄弟割袍断义后,离开的途中在心神俱震下被刺镰重创,却不曾想对方将事情头尾都看在眼里。此时他恼羞成怒,脚下使劲,一脚将刺镰摁在水里。 “蒲雅是否为你所杀!” 刺镰嘴里吐出一大串气泡,双臂却在火中燃烧,那情景极为诡异。 方才彤月就已示意乐弋等人后退到五十步远,见他们说些私人之事,便把脸略偏开以示避嫌,注意力却一点也没减少。谁知道刺镰会不会上演绝地反扑? 刺镰只是笑,任胸腔中空气慢慢变少。何为水深火热,他今天可算是体会个全。 轩辕见他不答,转头对彤月说:“匕首借我。” 彤月毫不迟疑的将朱砂小匕的控制权转给了他。 手起刀落,刺镰吐出了最后一口长气,在湖水中泛起微小的一串泡沫。 火,随着刺镰生机断绝而慢慢熄灭。 若非这对龙睛只是从龙神的傀身上取下,又经刺镰刺毒伤其根本,以彤月的微末伎俩何尝能动它分毫? 龙睛自然是取不出来了,彤月遗憾的看着刺镰的尸体慢慢变淡,而后彻底消失。她失去了一个接近神族的机会,但那并不重要。她想。 看着轩辕一脸怅然若失,彤月等了良久才开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轩辕转过头来,一脸茫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见他心绪不定,柔声说:“不如先跟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一行人回到客栈,让乐弋付了钱托了店小二送痴痴呆呆的陆元亮回去,彤月在房内坐定:“今晚的事,要多谢成业了。”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个不足十岁的男童身上。 成业一回客栈便喊饿,此时正拿着一只馍在啃,见大伙儿都看着自己,毫无反应的继续吃。 彤月笑了笑,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大伙儿忙了一晚上,都休息去吧。” 乐弋率先退了出去,而后是笑霜领着成业。 彤月看了看轩辕,见他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打发了裁云和奉雪去备茶。 待茶点上齐,天色已将明。 彤月润了润喉咙,吃了几块点心,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方才与刺镰生死大战,看着轻描淡写,实则速度极快,若有一点差池,此时她定已不在这世上。 “我该如何称呼你?”彤月心道,总不能还叫你春饼吧? “轩辕醉月。”那猫妖混迹人间许久,却是半点圆滑世故没有学会。此时一句话丢来,竟是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好,轩辕。你如今有何打算?”即使没有刺镰和轩辕的恩怨,猫妖选在此刻化为人形就是一种信号,彤月不认为他还会继续跟着自己。 总有些事,要他亲自去做。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彤月了然的点点头:“那是应该的。”听方才刺镰所言,轩辕似乎和什么人有个误会,如今刺镰死前透露出了些信息,轩辕想要去求证,也是人之常情。至于他是否还回来,彤月并不强求。她认为轩辕是自由的,当初留下,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如今离开,难免怅然。 轩辕虽与她交流不多,但在长期的生活中已是相知相伴的好朋友,彤月想嘱咐什么,却又觉得轩辕比之自己经验丰富得多,便只让他保重。 轩辕看了彤月一眼:“我承你的情,自会相助于你。待事情了结就会回来。” 话虽然简单,但彤月听得心中一暖。她笑道:“好,那我就等你顺利归来。”说着捧起茶杯站起身。 “轩辕,你我相交一场,却今日方得见真颜,当浮一大白。只是此间多有不便,我便以茶代酒,为你饯行。”说罢将茶汤一饮而尽。 轩辕见状也端起面前茶盅:“好!等我事毕,定当与你痛饮。” 二人相视一笑,轩辕转身,飞身而走。 裁云、奉雪在外间待彤月传唤才进来收拾茶具,见轩辕就这么从内室凭空消失了,也不太惊讶了。 这一晚上给她们的惊疑太多,让她们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强。 “主子,这天都亮了,你一夜未眠,今日咱们休整一天,如何?”奉雪边服侍彤月净面边说。 “行,你待会儿去和乐弋说一声,让他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乐弋昨夜走的最早,却是辗转床榻,待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没多久就被奉雪叫起,听到要在此地休整,又倒回榻上,却是再也睡不着。 昨夜的凶险似乎还在眼前晃来晃去,乐弋只觉得一阵后怕。那可都不是人!若是彤月有个三长两短……乐弋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由苦笑,早就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办,没想到却是这么跌宕。 再躺也是睡不着,肚里又没了食,他索性披衣起身,梳洗用餐。 如今这路才走了一半,就已几经生死,还不知道后面的路途里会发生什么。乐弋只觉得眼前暗影重重,自己一个人真是势单力薄,甚至在很多时候他还需要彤月的保护。 他的眸色不由暗了下去,自己同彤月,怕是有缘无份。 第七十七章 重回妖界 轩辕醉月离开彤月一行人后,一时茫然不知要去往何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年他被刺镰重创心脉,伤败退走,只觉得无颜以对江东父老,便没有返回妖境。经过人界时,无意识的冲破了皇城上空的龙气,而冲撞人龙之气引发的能量将他的仅剩的力气绞杀干净,这才从皇宫上空掉落其内,被彤月所救。 这么多年他休养生息,心中愧疚,几次三番想要返回妖界,却又害怕那人不原谅自己。 说到底,还是内心懦弱罢了。 轩辕自嘲的笑笑:没想到昔日叱咤六界的自己居然也有害怕的事情。 破开妖界的入口,轩辕站在一片荒凉地上,四周渺无人烟,原先草木葳蕤的景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冷的气候,更耐寒的动植物。 妖界这是……怎么了? 身为妖界第一高手,轩辕醉月的回归无疑是引起各方关注的。这个消息像条小鱼潜入水底般,没声没息的就不见了踪影。 没走一会儿,就有个低阶的灰皮小妖蹦跳着前来:“轩辕大能,妖皇吩咐,若是你回来,让你去见他。” 找义弟澄清误会固然重要,但妖皇有命,不敢不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轩辕醉月向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灰皮小妖又蹦跳着走了。 越往中心走,越是觉得凉快。轩辕心道:莫不是那个没天良的妖皇把整个妖界都变成他习惯的模样吧? 待进了皇城,看着眼前的冰天雪地,轩辕醉月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还真是……大手笔啊! 只见从脚下开始,以皇城围墙为界,将内外分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外边虽说凉快些,温度比往常低一些,却仍是草木葱茏,柳绿桃红。而皇城里面,却是一派雪窖冰天的景象。洁白的雪层覆盖大地,一应植物全都枯竭,喷泉冻成冰柱,树上盛满积雪,半空中还不时飘下几朵晶莹的雪花,真是好一派极地景象! 轩辕衣裳单薄,却因修为深厚,并不觉得冷,但来来往往的小妖们都穿得像个棉球,有些冻得脸都紫了。 黑着半张脸进了大殿,见到正坐在上首办公的妖皇,未及行礼就先冲着他说:“你把皇宫搞成这个样子,让别的妖民们怎么活!” 妖皇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闻言头也不抬:“醉月来了啊,等会儿哈,我把这条消息看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轩辕忍了忍,妖皇才抬起头来,英伟的国字脸,古铜肤色,两道眉尾焦黄的浓眉下是炯炯有神的一对眼睛:“醉月!哈哈,你可回来了,我前段时间新得了个方子,最近让他们酿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来!咱们兄弟一醉方休!”说着走上前来,伸出手臂要揽他肩头。 “陛下!”轩辕醉月却避开了,而是行了个礼,“还请陛下将皇城恢复原状。” 妖皇听到他叫自己陛下,心中就一阵不痛快:“你说你,我都讲了,咱们还像过去一样,兄弟相称。老是叫陛下陛下的,都叫生分了。” 轩辕忍了又忍,咬牙道:“还请陛下将皇城恢复原状。” 妖皇收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冷冷的看着他:“醉月,你不要一回来就扫我的兴!” 轩辕醉月单膝跪地:“还请陛下将皇城恢复原状!” 妖皇看了他良久,才幽幽一叹:“罢了。依你。”说话间便让人撤去法阵。 不过片刻,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所有的宫人都开始手忙脚乱的往下扒衣服。 轩辕看到妖皇言而有信,这才起身相询:“方才大哥说,新得了一张酿酒方子?” 妖皇皮笑肉不笑的应道:“现在记得我是你大哥了?” 轩辕眉头一皱,就要谏言,却被妖皇一手止住:“哎,你我兄弟相见,不要谈国家大事了!走!喝一杯去!”说罢揽过轩辕的肩头就往外走。 二人年纪相近,身量相仿,均是强壮高大的身型,若非衣着相差太远,从背后看倒是一对好兄弟。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妖皇才问起:“你不是在人间泡了个**儿吗?怎么,那**儿死了,舍得回来了?不是我说你,人类的**儿啊,命短,还不经搞……” 轩辕的脸是彻底黑了:“大哥!” “哎哟还说不得!”妖皇顿时对那据说收留了轩辕醉月的人类女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什么样的绝色啊,把我们妖界第一高手都给迷住了。” 轩辕看不得妖皇一脸八卦样,忙拿别的事堵他嘴:“我这次回来,是来找昊月的。” 听到昊月的名字,妖皇的神色才正经起来。他坐正身子,随便理了理被坐皱的衣衫:“知道自己错了?” 轩辕大惭:“是。我错的离谱……” 妖皇不在意的笑笑:“这话别跟我说。” 轩辕尴尬点头。 妖皇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极限,他站起身来准备回殿办公:“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妨好好想一想,免得到了人跟前,又说错了话。”说罢将双后负在背后走了。 轩辕在原地坐了半晌,待边上伺候的小妖娇怯怯的问还要不要再添一壶的时候才惊醒。 “不必了。”将酒杯放回几上,轩辕满怀心事的离开了皇城。 一路上众小妖们忙着打扫化雪后了泥泞不堪的地面,见到轩辕一一向他行礼,他点点头应付了。却在皇城大门处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轩辕昊月看着眼前沧桑憔悴的面孔,几乎不能相信他是几百年前与自己义结金兰的少年。他脸上的锐意几乎蜕尽,周身的气质柔和又安定,就像……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时光一般,温暖的,安宁的。 刚进皇城的轩辕昊月头发束得规整,插着一支似石非石的黑色发簪,一身苍绿织云纹官服和皂色罗靴将他武将身份标明。此时他束袖而立,右手扶在腰别陌刀刀柄上,笔直站在宫门处,淡泊的眼神静静的看着轩辕醉月,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不发一言。 第七十八章 情义对诀 站在宫门口清扫的小妖们都要哭了!他们也想像不远处的几个一样,蹑手蹑足的退走,可! 小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的眼观鼻,鼻观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终于,有人动了! 只见轩辕昊月依然保持着姿势,提步缓行,经过轩辕醉月的时候,没有迟疑,没有停留,就这样平平常常的走了过去。 轩辕醉月根本还没有酝酿好见到轩辕昊月要怎么跟他开口,没想到还没出宫门就见到了,一时心神震荡,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对方与自己反方向走远了,他才想起,刚才……都没问过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皇城,轩辕醉月微仰头看天,天那么蓝,清透的像湖水一般,气温似乎在缓慢的爬升,他虽然抗冻,但此时也觉得舒服了不少。 昊月……二弟! 轩辕醉月回到猫妖群居的片区,随意寻了个高楼歇脚。躺在竹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他不由回忆起当初和二弟决裂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黄沙漫天的午后,当时自己在漠北追上了畏罪潜逃的轩辕昊月,立刻现身上前喝道:“二弟,今日我定是不会放你全身而退!” 昊月无奈转头应道:“大哥,何必赶尽杀绝!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却被醉月打断:“不要说了!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何来情分!” 昊月一叹:“唉,出招吧……” 轩辕醉月举起手中名剑追魂,一记平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记平刺毫无花巧,挟起的劲风声音也甚是微小,却极为快速精确。他心神专注,只想这一击能引他招架,从而寻出破绽,却不想…… “噗”剑尖轻松嵌入昊月肋下三分,虽是避过了要害,但仍透体而出,将昊月刺了个对穿。 昊月饶是身体强健,也逃不过追魂一剑,不由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呃!” 醉月没曾想一击便中,心神剧震:“你……你这是干什么!” 昊月对他惨然一笑:“……这样你是不是就相信我了?” 闻言,醉月不禁又愧又恼:“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昊月突然眼神一利,紧紧盯着醉月高声说道:“那你便杀呀!我昊月对天发誓,那事绝对不是我干的。” “你还狡辩!你素来与你嫂嫂不合,那日都有人清清楚楚的看见是你,不是你那又是谁?!”醉月心中的愧疚转瞬即逝,咄咄逼人的喝问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昊月仰天长笑:“哈哈哈!咳咳……好一个不是我那又是谁,你来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望着眼前血流如注的结义弟弟,醉月只觉得内心百感交集。 那日他赶到蒲雅家,见她笑容宛然,身体却已变成一具尸体。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苍绿衣角匆匆闪过窗前,待他追出,却又什么也没找到。他愤而杀人,将家中的小妖们一个个抓来问话,凡是答不上来的一率一剑捅死,终于在一只褐皮小妖嘴里问出,方才来拜访蒲雅的,正是自己的义弟轩辕昊月…… 褐皮小妖没必要骗自己,他也骗不了自己。 知道这个消息后轩辕醉月万念俱灰,他想不通为什么二弟要杀害自己的妻子。之后他马上联系了他,想要问出一些讯息,可自己一提到蒲雅,昊月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它,他本身就有一丝怀疑,一来二去竟已信了五六分,直到最后一次在妖界大门处截住正要出界的他,对方才冷冷的甩了一句:“你我的情份,竟不及一只狍子?” 他本就有七分怀疑,如今却是信了九成,这才一路追击至漠北,将他刺成重伤。 如今想来,竟是悔恨不迭。 他早该相信二弟,也早该想到蒲雅……其实并不如表面般对自己顺从。 只是再如何,也罪不至死,更何况,二弟从未告诉自己,为什么要杀死蒲雅。 轩辕醉月脑海中不禁浮现昊月今天的眼神,很淡泊,似乎无悲无喜,无怨无怒。但他知道,以二弟的脾气秉性断不会如此寡淡。 他还是恨着自己吧! …… 轩辕昊月走进大殿时,妖皇又在查看各地信报,听见脚步声却是抬了头:“昊月?你竟提前回来了。” 招呼他坐下,妖皇揶揄的说:“可见到某人了?” 昊月容色未变,淡淡应道:“见到了。” 妖皇“嗯”了一声,却换了话题:“这次差事办的怎么样?” 昊月本作好了被问及心意的准备,此刻见妖皇说起正事,忙整理了心情,与他对答起来。 二人商谈良久,末了昊月郑重说道:“臣此番从人界回转,竟意外得知了个消息。兹事体大,我已将人带了回来,还请陛下亲自审问。” 妖皇见他如此郑重,也不免肃了脸容:“哦?人在何处?” “在宫门口候着。” 妖皇唤过随侍的小妖:“将昊月带来的人领进来。” 那是个形容枯槁的年轻女人,面黄肌瘦,畏畏缩缩,一身不甚合身的衣服略有宽大,将她身形衬得更加瘦弱。 她自然而然的行了跪礼,不敢抬头。 妖皇是个姿意放纵的人,最看不得这个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昊月见状,忙出声提醒:“夏铃,将你所看到的,都告诉陛下。” 没曾想夏铃听到“陛下”二字却是抬头看了妖皇一眼,反问了一句:“陛下?陛下正在太极宫里。” 妖皇一晒:“我可不是你们的陛下。” 夏铃睁着两只熊猫眼不解的问:“除了奴婢服侍的陛下,这世间却还有哪个陛下?”忽然像是反应过什么,脸色变得更为苍白,菱唇也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颤颤的伸出手来指着妖皇抖声说:“莫……莫非,你是酆都大帝?” 妖皇看她惊恐至极,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酆都大帝?哈哈哈哈,那位置送给我都不坐!” 夏铃见他气度不凡,又狂妄得很,一时也想不出他是何身份,思及从宫外走进此处的所见,奢华程度比起她待过的裴府和东宫,都只增无减。莫不是,眼前之人是个反王? 第七十九章 东宫异事(一) 没道理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夏铃想着。西琉陛下兢于政事,国泰民安,也没听说有人割疆裂土,自立为王…… 妖皇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歪了,却不点破,只含糊道:“你都知道什么?且说来听听。” 夏铃方才被自己吓到了,此时精神松懈,竟有些昏昏欲睡:“奴婢叫夏铃,是西琉国太子妃的贴身婢女……” 恍恍惚惚中,夏铃将前段时间所遇的事情一一说来。 …… “懿儿,孤累了,今晚早些歇息吧。”太子揉揉眉心,不无疲惫的对自己的正妻说。 裴思懿近日越发食髓知味,若是青天白日还好,一入夜便痴缠着朱景烨,不将他阳精绞杀干净便不放他休息。 初几天,太子也挺乐在其中的,没过几日就大呼受不了,这几天更是看到太子妃的脸就想逃跑。 裴思懿此时早被情欲所冲击头脑,哪儿还顾得上如意郎君面白发青?竟是不管不顾的纠缠上来:“太子――!” 太子下体被这腿一撩拨,竟是颤巍巍的立起,但此时他只觉身心俱疲,即便已起了反应,仍是狠狠心将娇媚入骨的妻子推开。 “懿儿……”太子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女人如此精于床道,又如此粘着自己,无疑是一大快事。只是朱景烨身为西琉太子,自是有一套宫中不传的保养秘法。他知道耽于床笫之事虽能带来无上快感,但这快感是有期限的,是以透支阳气为代价的。 “懿儿,你我之间何必急于一时?”太子叹道,“你我有多久没在一处好好谈论诗文了?” 从前,裴思懿和朱景烨红袖添香,日子过得好不快活。裴思懿多谋,常在不经意间解了太子的疑惑,这才让他对她十分爱重。只是…… “景烨……”裴思懿眼含春水,张开朱唇轻唤,双腿又一次隔着衣裙缠上他下体磨蹭,已是露湿芳草。 周围伺候的早早就避了下去,此时红绡暖帐,烛影摇曳,太子哪里还忍得住?不免让裴思懿满足了个够。 这裴思懿本身就好床笫之事,自那日从东华殿回转,更加变本加厉,将朱景烨牢牢绑在自己这张床上,别的地方连沾足都未曾,几日下来,已有人坐不住。 “良娣,那一位也太过了些!且不说良娣你多久没见上太子的面儿了,就连熙哥儿恐怕都忘了父亲长什么样子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周良娣的贴身婢女敏敏皱着眉头数落,“熙哥儿好容易抢得一条命来,却是这样被忽视……” “啪”的一声,却是周良娣将茶盏拍在案上:“这话也是你说得的?跪下!” “良娣……”敏敏不敢造次,乖乖在周良娣脚边跪好。 “敏敏,你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姐姐实在是不想看到你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利,枉送了性命!” 那句实为姐妹让敏敏有些窃喜,听到后来却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周良娣看她无所谓的样子,加重了几分语气道:“你也知道熙哥儿的命是跟老天爷抢回来的,你若为他好,就给他积点儿德。明日起你就去绣三清图吧,这儿就不用伺候了。” 敏敏这回才着急起来。她是周府的家生子,打小因为聪明伶俐被选作周家小小姐的贴身丫鬟,自以为与别人不同,周家小小姐又是温柔可亲的性子,待她又极好。没想到入了东宫却处处碰壁,虽是皇后管辖,几年来却渐渐被太子妃把持,更不要说太子看都不看她一眼。眼看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若是走不了太子身边人的路子,要让见识过天家富贵的她嫁去哪里? 待要求情,却见周良娣摆了摆手:“你且自去吧。我要休息了。” 敏敏不甘不愿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为东宫良娣的大丫鬟,她可是有自己独自的屋子,不需要和其他宫女们挤一块儿。这个夜晚,她辗转难眠。 太子专宠太子妃,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更不要说最近几日,更是每夜都宿在一处。听伺候太子妃的宫女姐姐们说,太子和太子妃可好了,每晚都要做好几次羞羞的事情。 敏敏想到此处,将下半张脸藏在薄被里,用手抚过自己……很快,细细的少女声伴着急促的喘息,半遮半掩的在房内响起。 …… 敏敏喘息着将右手伸出薄被,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见手指上晶亮液体,心道真是奇妙,破了身子竟无落红? 既无落红,她的胆子不免大了起来,便又伸下手去,轻轻拨开两侧密林,缓缓进入。 …… 敏敏再过几个月就满二十了,是周良娣身边第一大丫鬟。她从小跟着温柔和婉的周家小小姐,自然是清纯得如白纸一般。只是这再纯良的人到了宫里,也渐渐染上了不同的色彩。按周家的想法,这样的大丫鬟是不允许作为未来夫婿的房里人的,而是为了巩固小姐在夫家的权利作的准备。她这个年纪,嫁人近在眼前,若不好好为自己筹划,只怕今生再无法享受宫里的奢华日子。 周良娣许过她,将来可认她作干妹子,嫁个官家太太是不成问题。只是以她这样身份,便是许了个年轻小将又有什么用?那点子微薄俸禄,还不够她买一斛螺子黛! 和这世间的许多小姑娘一样,敏敏的眉色也偏淡,平时若不上些黛粉,离远些就看不出来有眉毛。这对敏敏来说是不可忍受的事。早先周良娣承宠时,太子也曾额外添些花用,那些精美贵重的首饰自然是没敏敏的份,但那一斛螺子黛,却能分她一星半点。只因周良娣虽生得温柔,却有一对不画而黛的柳眉,眉尾微微向上挑起,平添几分妩媚之气。若她执了扇遮住下半张脸,必是一个眉眼风流的美人,只是上天不知怎么想的,竟没给这双眉眼配一付相衬的鼻子和嘴。露出全部面容的周良娣,也就只是中人之姿。 想到要过那种连画眉的材料都不如她意的日子,敏敏就对周良娣颇多怨怼。 即是姐妹相称,那就让她当留在东宫当妹妹又如何? 第八十章 东宫异事(二) 敏敏被自家主子罚绣三清图,嘴里应着,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觉得自家主子真是面团一般的人物,整天守着一个病兮兮的儿子,除了每日给同样病兮兮的皇后晨昏定省外哪儿也不去,哦对了,病兮兮的皇后那儿还有个病兮兮的皇子。 唾出一口线绒,敏敏心不在焉的戳下一针。 “啊!”看着被针尖扎出血珠的手指,敏敏觉得自己很悲哀。她一脸委屈,趴在绣架上嘤嘤哭起来。 周良娣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有几分难过,有几分如释重负。罢了,白眼狼是怎么也养不熟的。 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摇床,静静的看着大病初愈的儿子,嘴里淡淡的道:“既然如此,看守撤去一半吧。” 明兰墩身行礼称是。她是后来分拨过来的宫女,周良娣冷眼看了她两年,这才慢慢提拔上来管着箱笼。 不出意外的,在看守松懈下来的当晚,周良娣就收到了敏敏离开昆露殿,悄悄去了东宫正殿的消息。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周良娣的心里仍然同被生生剜去一块肉似的疼。 闭了闭眼缓过劲儿后,周良娣一向温和带笑意的脸上也显露出肃杀之色:裴思懿,你神神鬼鬼的以邪媚之术闹得太子爷身体虚弱,脚步虚浮,只当天下人都没人治得了你不曾!她默默将手缩回袖中,扣住一件小小物事并一张纸条,心里稍显安定了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第二日细细听完跟着敏敏的人的回秉,周良娣吩咐道:“明兰,为我梳洗。去温宁宫。” 周良娣在宁嫔那儿坐了许久,与宁嫔、王美人相谈甚欢。末了,王美人状似不经意的提到:“文惠。我那儿有一副未成的绣品,还请你帮我掌一掌眼。” 文惠即是周良娣的闺名。王美人随口叫来,想是十分熟捻。 “说了这么久,我也乏了。”便叫宫女送二人出去。 宁嫔入宫多年终得了这一胎,虽经太医诊治说坐得很稳,也经不起太长时间的打扰。 王美人与宁嫔的感情已十分深厚,临了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保重不必送了,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周良娣也甚是恭谨的让宁嫔留步。 见着二人相携而去,宁嫔嘴角还挂着笑意。王妹妹越来越开朗了呢! 待进得王美人房中,二人手持着绣品的各一角,先是说了几句针法、配色,而后王美人一使眼色,翠云便将所有宫女领了下去,自己在大开的房门外站好。 “师姐。敏敏果然如你所说,去见那位了。”在自己的师姐面前,周良娣才露出倦极的表情,如此这般的将敏敏的所作所为说了,“我真是没想到,我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还不知足?” 时光流逝,却仍未在王美人那如贺兰山雪似的脸孔上留下多少痕迹。此时的她皮肤依旧白如凝脂,柔滑幼嫩。只是依然语气如冰:“人心不足蛇吞象。话说回来,敏敏如此处事,难道先前就一点端倪也没有?”话里话外,竟是指责周良娣御下不严了。 周良娣心下惭愧,蚋蚋道:“我原以为,她不过想嫁入官家,我甚至已经为他相好了人家。没想到她心这么大……” 王美人摆摆手:“如今多说无益。”顿了顿道,“依你看,东宫那一位,是否真的……?” 提到太子妃,周良娣的脸色无比凝重:“我观她形貌,加之推衍盘算,东宫那一位,怕是这个。”说着将手放在绣品上比了个手势。 王美人本就冷冰冰的脸更冷了几分:“这事不好办。”彤月公主离宫后,教导她道法的老仙人也不声不响的走了,宫里还真没人能压住那物的。 “或许……我们找大国师看一看?” 王美人横了周良娣一眼:“早先师父就说你不成器,如今看来除了六爻之术只得皮毛,竟连如何为人处事都是一派糊涂!”好端端的跑去和大国师说太子妃是妖精,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周良娣面色尴尬:“那师姐说,应该怎么办?” 王美人也知道自己说话重了,缓了缓口气道:“那个敏敏,不是想搭上太子妃这条船吗?不如……” 周良娣向王美人靠近了些,听她面授机宜,不住点头。 “此事若能成,这皇宫里也能太平不少时日。”以她二人之力降妖除魔,确实极为勉强,但将那阴邪之物引出来,再请大国师坐阵,却大有可为。 周良娣得了师姐的吩咐,回到东宫,便如此这般的布置了一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敏敏夜投了太子妃,却未受到多大重视。裴思懿如今渐受影响,竟是一日都离不得阳精,日日想着如何在太子身上采补,以全她修道之路,根本看不上敏敏的投诚。再说,这样卖主求荣的奴婢,哪个会真心看重? 太子被剥削了许久,再是肾精强固也吃不消,这日终于寻了个借口躲出去了。裴思懿独守宫房,春情难耐,便有了些不守妇德的想法。 起初,她还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虽爱长生,却不想成为人尽可夫的下贱之人,因此只忍着。可她能忍,她所修的功法不能忍。加上太子一躲数日,裴思懿就觉得浑身乏力,难受的紧。 “夏铃。你过来。”裴思懿懒懒的靠在迎枕上,将自己的心腹婢女唤到跟前,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夏铃死死的咬住下唇才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太子妃,太子妃居然打的这样主意! “你是死人呐?还不快去!”裴思懿尚在闺中时也是有些恋慕者的,只听得她嫁进东宫,便都熄了主意。谁敢和东宫夺缨?只是……在人的心中,但凡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总有那么些勾人之意。仿佛天上的月亮,就是映在水中看着,也是好的。 夏铃领了命,便从外面带进两名长身玉立的宫女来。 “太子妃,您要找的人来了。”夏铃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多看那两名宫女一眼。 第八十一章 东宫异事(三) “行了。你下去吧。”裴思懿刚沐浴过,身上披着乳白色轻纱,正倚在迎枕上。两名宫女跪在地上,各执了块软帕子细细的擦干发上水份。 夏铃唤过两名宫女随自己一同退下。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却见那两名身量颀长的宫女已经被裴思懿唤到跟前,其中一个还撩起了床帘,吓得不敢再看,忙一步跨出门槛,让门扉隔绝了里外。 门内香气缭绕,门外艳陌高照。 夏铃将门廊下侍立的宫女都赶到耳房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立在那儿,仿佛一尊石像。 已近深秋,西琉却毫无凉快的迹象,只在早晚温度略比夏日低一些。夏铃目光无意识的看着殿前的浓荫,那曾让人心烦气躁的蝉鸣早已退去,寂静之外却给人更加烦闷的感觉。 阳光如金水般浇下,将门外的事物一应照得发白,夏铃虽站在廊下,却仍觉得热力慢慢漫过回廊,向廊内侵袭。初时只是略有燥热,后来便是如闷着蒸气的罩笼一般将她全身包住。夏铃觉得脖子一阵瘙痒,却是一连串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颈线流下,她顾不上去擦,又觉得胸腹之处濡湿难耐,中衣紧贴在身躯上,似乎像团水草,将她越缠越紧,又好似无数蛛丝,丝丝袅袅,似有若无。 日光如火,将夏铃照得口干舌燥,她以手当扇,却只挥酸了胳膊。热力近一步的侵入回廊,夏铃只觉得身在油锅,每一刻都是煎熬。这么过了许久,夏铃觉得头昏沉沉的,眼前也出现一片雪花状的光斑。她本想也去房里凉快凉快,却仍是坚持守在那儿。 日头渐渐西沉,夏铃却并未觉得热力退散,反而更是燥热。她唇角发干,起了白皮,却不敢唤人来进一口茶水。 终于金乌西坠,将最后一丝亮白光线带走,整个天空现出一大片晚霞,红紫相间,如火如荼。 夏铃动了动站酸了的腿跟,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僵硬,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走了几步活动开手脚。 她听到殿门开启的声响,忙立在一侧,垂头送了两名高个儿宫女出去。 夏铃进了太子妃的寝殿,一双眼都不知该往哪儿看,只盯着自己脚面前三寸处,墩身行礼道:“太子妃。” 玫红色的软帐微微撩起一个角,伸出半支娇阿无力的藕臂来。那支藕臂生得骨肉匀停,腕子上不见丝毫褶子,白如玉笋的五指染着最时兴的蔻丹,艳若朝霞。它隔空轻点,伴着一道似餍足又似意犹未尽的微哑女音:“备水。” 夏铃悄悄向上望了一眼,努力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支藕臂上点点的斑痕――伺候裴思懿许久,她对这些欢好的痕迹已十分熟悉。 “是。太子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应着,像是今日午前任何时候一样。 方才经过一场混战,裴思懿的身体是得到了满足,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发虚。前世今生,她虽然事事争先不肯吃亏,却从未跨越这首门槛。方才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此时回想略有后怕。不过……裴思懿感受了下体内充沛的真气,那点子小担心就丢到天涯海角去了。 裴思懿闭目卧在浴盆里,由着几名宫女轻重有致的按摩自己。 这几个都是心腹之人,对她身上的痕迹视而不见,尽心尽责的打理着她的肌肤,将它洗护得光滑细嫩。 从浴盆出来,拭干身体,宫女们又取来秘制的花膏细细抹匀。裴思懿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馥郁的玫瑰花香。 夏铃一手安排的此事,此时再忐忑的心情也已经麻木了。她默然的做着份内的事,等候着自家主子的下一次命令。 这样的事一但开了头就刹不住。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夏铃在那门廊处站得习惯了,也能心如止水,不被外界声象所迷惑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裴思懿**宫帏的事还是让太子察觉了。 “太子殿下……这?”高平是早早就投靠了太子妃的,太子妃行此秽乱之事少不得他的帮忙,此事邓荃是绕过他和太子禀报的。 只见太子脸色阴沉,久久不发一言。邓荃退了下去。 朱景烨知道,自己的妻子虽然出身好,也通诗文知四艺,但却不受母妹的喜爱。皇后虽然早先对她还算满意,近几年不知为何态度有些淡淡的。特别是生了十二皇子之后。 朱景烨眉心深锁,难不成……母后心中中意的是十二弟?都说女子爱幼子,果然不假! 轻轻在桌角击了一拳,朱景烨有意的忽视了裴思懿有可能秽乱宫廷的事。转而思考起自己位置稳固与否的问题来。待回过神来,邓荃已经退了下去,高平随侍在侧。他心中一动,就带着高平出了书房。 月色撩人,透过竹林撒下点点银屑,将小径上立着的人儿衬得娇俏。 “谁在那儿?”高平上前问话。 那女子盈盈下拜:“奴婢敏敏,奉太子妃之命给太子送汤品。” 太子嘴角一勾:“思懿让你来的啊,那怎么不进来?” 敏敏应道:“太子爷在书房必有要事,奴婢未经传唤不敢擅入。” “行了。拿过来吧。”太子转身又回了书房。 裴思懿从前常自己端了汤品到书房寻他,有了儿子后这事就做得少了,却也没有单派个丫头过来的道理。高平比太子更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顾邓荃诧异的眼光,高平就将他拉了出去。 “你叫敏敏?我怎么没在思懿那儿看过你?”太子在椅上坐定,看着这年纪不小的丫头摆碗布汤,却极为脸生。 敏敏甜甜一笑应道:“奴婢是周良娣的人。” “哦?”提到周良娣,太子的态度就不那么热络了。 “太子妃对良娣亲若姐妹,奴婢替良娣在太子妃前尽一尽忠是应该的。” 太子见她说得乖巧,也没那么冷淡了:“文惠若是真的懂事了,就应该亲自来。”单派个丫头算什么样子! 第八十二章 东宫异事(四) 敏敏低头一笑,并不答话。朱景烨一眼瞟去,见着她左颊有一枚酒窝,在灯火映照下自有一种少女韵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敏敏声音又柔了几分:“太子殿下,请用。” 见到敏敏服侍太子用膳,高平心里急啊!这个敏敏明明就是周良娣身边的人,如何能得了太子妃的吩咐候在这里?哪怕是个投诚的棋子也不是这样用的!哪有还没收回好处就把太子舍出去的! 正当高平心里各种念头呼呼打转时,敏敏却越贴越近,高平看着就要贴到太子身上了,张嘴要叫,敏敏却又忽然离远了,让他一句话哽在喉内叫不出来。 太子奇怪的看了被口水呛得直咳嗽的高平一眼:“不舒服就去休息。孤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高平忙硬忍住咳嗽的冲动,挤了个谄媚的笑:“哪儿能呢太子爷。就是被风噎了一口。”至于什么风,可不就是一股邪风么!高平在太子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剜了敏敏一眼。 敏敏恍若未觉,只殷切服侍太子。 太子抹抹嘴,觉得今天的汤品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哪儿不一样嘛……他说不上来。身为西琉国的太子,朱景烨也算是遍尝天下美味,方才那道汤,却给他难得的齿颊留香之感,而且香气之清郁,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敏敏此时已将碗勺收拾进食篮里,墩身行礼了就要退下。 “你等等。”太子觉得奇怪了,怎么这个俏丫头一离了自己,那满口余香就仿佛没了味儿? “你过来……研墨。”他临时想了个主意。 敏敏将食篮放在一边,上前挽起一只袖子,拿墨条轻轻研磨。 敏敏是大家婢出身,随周良娣入了东宫,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儿,一砚浓墨厚薄适中,细腻柔滑不见残块,手势也是极端正。 朱景烨心不在焉的感受了一下,确实是在这个婢女近身时,食欲更为旺盛。现在的他满口生津,只想再拿些什么塞嘴里。 将一汪浓墨细细研好,敏敏将墨条搁在一边,取过笔架上的小狼毫,饱沾浓墨后递给朱景烨:“太子殿下,请!” 太子不禁恍了恍神。 成亲伊始,懿儿也常这么做…… 敏敏见太子恍神,心下窃喜。她好不容易寻了这个空当摸进来,又给太子服下了特制的汤品,才不是为了随随便便走掉,只要太子留她,她就能图后招。 太子被这话叫醒,伸手接过了笔,指尖轻触之下,只觉得那双手圆润饱满,不同于太子妃的柔滑,却有种青春气息,弹性十足。 高平看到这里只道悔之晚矣,今日这书房怕是出不去了。 邓荃远远的看敏敏进了书房良久未出,讥讽一笑,转身走了。 严格说来,西琉太子朱景烨并不是在女色上太在意的人,只他今日听到些风声,心中不快,又有红袖添香在侧,不免心猿意马。 高平早早避到门外去了,他望着天色越来越黑,不免一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看来他也要做两手准备才是。 这夜朱景烨就歇在书房,翌日便丢了句话给高平:“让懿儿好生安排。” 高平接了这苦差,愁眉苦脸的,他没好气的叫醒了敏敏,让她收拾了赶紧离开太子书房。 以高平对太子的了解,若是真心喜爱,断没有随便收房的道理,也定会请太子妃出面纳进东宫。如敏敏这般随意交予他处置的,怕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了。 敏敏昨日初承雨露,哪儿还将高平放在眼里?当下身体一翻将脸转到里面,闭上眼不管不顾的继续睡。 她还累着呢! 高平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当这是昆露殿的下人房么? 高平心想就算太子爷对这位不那么上心,但新鲜劲儿还没过呢,还是得哄着点。便皮笑肉不笑的劝道:“敏敏姑娘,您别让小的难做不是?这儿是书房,一会儿若是被外男撞见……” 敏敏其实早就醒了,长期当下人的习惯让她早早就醒了来,不过是摆一摆谱。现在连太子殿下身边第一内侍都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好言相劝,她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你说的也是。” 高平一边在心里咒骂这搔浪小蹄子一边轻手轻脚的服侍她更衣。 若不是太子爷书房里从不让进宫女儿,用得着他亲自动手?高平心里把早早躲了出去的邓荃骂了个臭死,一边紧赶慢赶的终于将敏敏送了出去。 抹抹头上沁出的汗,高平叫过平时打扫书房的内侍:“这事儿先别传出去。行了,把地儿打扫干净。” 昨夜虽是嫩瓜初破,却是在太子爷憋了好些天的情况下发生的,场面虽算不得狼籍一片,也是凌乱得很。那两名小内侍应声而去,高平就去了太子妃住的正殿,他可还有差事没办呢。 果不其然,太子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眼神儿,就像要吃人似的! 裴思懿本就对这门亲事极满意,对朱景烨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此时体内埋了那么个东西,对于伴侣的所有权更是看得死紧。前几日太子不和她亲热,她还能寻了别人乐一乐,可太子居然去找别人!简直不能忍! 太子妃越来越阴沉的脸让高平压力颇大,他想了想,轻声说:“太子妃,依奴才看,太子爷今晨什么也没吩咐就走了,只说交给太子妃您来处理,您……” “哼。敢和我抢!”裴思懿冷哼一声说,“去将那个婢女叫到这儿来。” 高平一看,得,这位是要和敏敏过不去了,也不多言,转身就带了敏敏来。 敏敏知道,无论如何,太子妃这一关她是要过的,因此得了传唤便来了,不敢拿乔。但裴思懿还是嫌她来得晚了,但面上一点看不出来:“敏敏,你来了。” “奴婢拜见太子妃。” “哎,你我已是姐妹,不必自称奴婢了。” 敏敏闻言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太子妃是个大度的! “是,姐姐。” 第八十三章 东宫异事(五) 裴思懿一脸高深莫测:“这样就对了。” 当晚,敏敏被发现死在昆露殿的下人房里,死状极其诡异,竟是…… “太子爷,您就别看了。”高平将宽大的衣袖平举,挡住了太子的视线。 “孤什么没见过!”朱景烨冷哼一声抬脚就进,高平只得让了让。 “这!”活了这么多年,朱景烨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现象,当下掩了口鼻退了出去。 其实敏敏的死状并不可怕,相反比起其他死于非命的人来说要好看得多。她两颊泛着桃花般的粉色,双眼闭着,嘴角上弯,笑得很是诡异,而且身上似乎有种香味,如蛛丝沾体般缭绕不去。 “查,好好儿的查!”朱景烨强忍住作呕的冲动发了话。 高平忙应了。 邓荃在此时从房内出来,将高平拉到一边说了他们检验的发现。 “你是说……”听了邓荃的话,高平也不免惊讶了。这可是在东宫昆露殿!若真是如此,那…… “让我好好想想。”高平拿不定主意。刚被太子收房的婢女居然被先女干后杀,看样子还是在十分享受的时候被毒杀的,这事不好办呐!放眼东宫,能进得昆露殿的可不就只有太子! 邓荃垂着眼皮立在一旁,静静的等着高平平复心情。 他终于下了决定:“这事儿还是得告诉太子爷。”高平不由分手,拉起邓荃的手说,“走,咱们同去!” 果不其然,朱景烨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怒不已:“还有谁知道!” 邓荃答道:“奴才见敏敏衣着有些奇怪,摒退了众人独个儿查的。只太子妃说要为您解忧,看了全程。” 朱景烨才冷静了些:“此事到此为止!邓荃,你暗暗的查。”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东宫放肆! 昆露殿出了这样的事,主事的那一位也逃不开干系。朱景烨先禁了周良娣的足,这才怒气冲冲的去找太子妃。 “懿儿!你是如何安排的?那婢子出了那样的事,让孤的脸面往哪儿搁!”竟连茶都不喝一口,将几案重重一拍。 裴思懿本来见着朱景烨,心中十分欢喜,却被他一通严厉数落,心中不快。她一嘟嘴:“那可是太子爷你心尖上的人,我想要安排她个单独的院落来着,可她毕竟是周良娣的人,我不过让她回去拜别旧主,收拾些东西,哪里想到就出了这等子事。”裴思懿也不过比太子早一步进的屋,此时却是径自更衣梳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朱景烨见她仍如未嫁之时般拿娇爱痴,心先软了一半:“终究是不好的事!”他皱了皱眉,只觉得心间一片甜腻之气挥之不去,就仿若敏敏身上的香气。 裴思懿换了常服,回转身来亲自给朱景烨上茶:“太子爷,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眉眼一动,竟是丢了个媚眼。 朱景烨本就不曾怀疑过她,此时见她屈身服软,心里那点怒气也就散了:“只是昆露殿那儿还当严查才是。居然……放了外人进来。” 邓荃检验之时,裴思懿是在边上一直看着的,自然是知道朱景烨在介意什么。 “周良娣那儿也太冷清了些,恐怕防护就不是那么周到。” “冷清?她这么和你说的?”朱景烨脸上显出嫌恶之色,“依我看有其主才有其仆!”这话已是极重。裴思懿都不好接下去。 “太子爷,妹妹也是一片真心,莫要太过为难她了。” 朱景烨摆摆说:“孤已禁了她足。先让她在房里安分一段时间!” 裴思懿笑了笑,话风一转,带出些绵绵之意:“太子爷,您都好些天没来我这儿了。” 朱景烨将她手握住,正要说什么,却觉得鼻端的香气越发浓郁,就像敏敏身上的一样!他不动声色的轻摸了一会儿,放开道:“懿儿且稍待,孤去沐浴更衣就来。” 裴思懿娇笑一声应了。 从太子妃那儿出来,朱景烨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并非庸才,东宫内的种种变化他虽未亲见,却猜到几分。 比如那种似有若无的香气,为何在某些关键处都有? 高平见他出来后就快步离开,便问了句:“太子爷这是要去哪儿?” 朱景烨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孤去哪儿还要向你报备不曾?” 高平忙告罪,不敢再问。 朱景烨径直出了东宫,却在宫门处将高平和邓荃都留了下来:“孤心情不畅,想独自走走。” 二人自是不同意,邓荃道:“太子爷若执意如此,不若就带了七喜去吧?” 七喜见着点名,忙从一大群内侍中走出来,对着朱景烨垂手而立。 朱景烨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看着就透着机灵,便点点头,负着手走了。 高平正想跟上,却被邓荃拦住:“哎,太子爷既然让咱们等着,咱们就等着。”方才他可是和太子爷暗地里交流过了,这个高平平时最是滑溜,他可要看好咯! 这么一拦,朱景烨已走远了。高平无奈,这样他如何知道太子爷去了何处啊?瞟了瞟邓荃:“太子有命,咱家自当遵从。”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不进去?” 邓荃不紧不慢的应道:“咱在此候着太子爷啊。”竟从门房处搬出一个小马扎,稳稳当当的坐下不走了。 高平想趁他不在时偷溜出东宫的机会都没了,气得双手直抖,拿食指指了他半天:“你!唉!”太子爷从来没有把他们两个都抛下的举动,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可叹他论身手是比不得邓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出撕打这类不雅的事,只得悻悻的甩袖而去。 邓荃使了个眼色,身后那群内侍就去了一半。 太子爷吩咐的事,他邓荃可不敢阳奉阴违。 没过多久,就见朱景烨脸色稍霁的回来,身后除了七喜,还跟了一队人,却是西琉的国师魏森然和他的徒弟们。 “太子爷。大国师。”邓荃领着一群内侍向二人行了礼。 魏森然随意“嗯”了一声,就跟着朱景烨快步向正殿走去。 第八十四章 东宫异事(六) 对于东宫有这等事,魏森然开始是不以为然的,但太子爷亲自相召,由不得他不看重此事。待进了东宫大门,这才“咦”了一声。 见状朱景烨脸色铁青,想他东宫所在,居然出了这等事。他向魏森然拱拱手:“有劳大国师!” 魏森然忙侧行一步避开:“不敢不敢。太子有令,贫道自当尽心竭力!”说罢开始排兵布阵,带着徒弟们走向正殿。 朱景烨本想跟过去看看,被魏森然劝阻,邓荃也极力阻拦。高平倒是想去报信,却被邓荃安排的内侍牢牢摁在地上,他嘴里啃了半口泥,只觉得大势已去。 魏森然越往正殿走,越觉得妖气冲天,但在东宫门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毫无疑问,这是个道行极深的妖物。 魏森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一群道士闯正殿,裴思懿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她倒是不怕,亲自走了出来,迎上魏森然一行人。 “你这牛鼻子,不好好在清凉殿当你的大国师,跑到这儿来坏我好事!” 火光映照下,裴思懿云鬓高挽,步摇晃动,在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眼底红光若隐若现。 魏森然见她主动认了,倒镇定了三分。那妖物上的可是太子妃的身!若是她一味装腔作势,他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正了容色,魏森然也不多言,一个妖怪,和它说那么多做什么!只见他双手快速结印,蓝色袖袍翻飞,煞是好看。 裴思懿见这道人就觉得有几分古怪。既然当上了大国师,怎么看上去年纪却是不大的样子?可再一眼看去,又觉得他似乎已过天命之年,那张脸看似平凡无奇,却是说他及冠也可,而立也可,不惑也可;或者现在,对方凝重的脸在她看来,就像是过了天命之年。 没来由的,裴思懿心下一片烦躁,这人恐怕不好对付。 魏森然面色较白微黄,并不是像朱家人一样棱角分明的俊脸,倒是多了几分肉感,眉毛较平,眼睛不大不小,眼神常年都是淡淡的。这张脸看上去一团和气,此时却多了几分凛然之感。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 魏森然虽然带了弟子进来,结印之人却只有他一个。裴思懿起初还觉得凡人之流,不过尔尔,但那九字真言一出,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这感觉……请神咒!” 原来魏森然在进正殿后非常隐蔽的施了个请神咒在身,只是不知,他请的是谁? 裴思懿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她受伤了。 捂着流血不止的小腹,裴思懿厉声喝道:“勾陈大帝!居然是你!” 魏森然淡然一笑,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隐现光华,竟有惊人俊颜一闪而逝:“莲斗,还不速速伏法!”却是直接唤了个陌生的名字。 裴思懿似乎有些疑问,怎么对着我喊着别人的名字呢?但脑中一痛,似乎有什么要冲出来,她脸色瞬间刹白,另一只手抱头呻吟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害人!收!”那说不清是魏森然,或是上了身的勾陈大帝轻蔑的说了句。 就见裴思懿身形模糊起来,周身似乎有青紫之气渐渐凝实,却是一只背负一个红色的沙漏状斑记,动之有如鬼面的蜘蛛! 夏铃本在其身侧,见此情景和上回在废妃处偷看到的景象重合,顿时双眼向上一插,晕了过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对于有无辜的人类卷入战局,勾陈可不管不顾,但魏森然却不敢乱来。谁都知道夏铃是太子妃身边第一人,和太子的关系哪个也不敢断言。但勾陈并不想顾她的死活,因此直接使出了杀招! 只见他手一挥,一道气凝成的血刃隔空向裴思懿打去。却只是斩断了蜘蛛的两只足,那庞大身躯顿时颤抖不已,口部向天,发出类似“唧”的尖声啸叫。魏森然不由脚步一晃。 糟糕! 因为看重这个未知的妖精,魏森然上来就起了大招,施了请神咒请了勾陈大帝下凡,可他凡人之体,又怎能受得住如此浩瀚神力?不过是使出两道气刃,就已经体力透支,怕是再出一击就要散功。 勾陈想毕也对此情况十分清楚,他与魏森然说:“你这身体,吾还能再出一击。是要诛妖,或是救人,由你决定。” 魏森然想也不想:“救人!” “好!”一道比方才两道更粗壮的气刃贴着地面呈弧线击向裴思懿和夏铃之间,想要弹开二人。却不曾想那蜘蛛借着这力道直接离了裴思懿的肉体,就向夏铃扑去! 魏森然大喝一声:“妖孽!”随即快速咬破舌尖,拼尽全力向蜘蛛精那儿挥去最后一击。 勾陈对此也感到意外:竟能发出四击么?道行且不说,心志却是极为坚定,得道有望啊。随即消失在尘世间。 而魏森然在发出这拼命一击后力脱倒地,汗湿重衣。却不顾弟子们的搀扶,急急说道:“扶我去看太子妃!” 他方才如没看错,那妖孽当是离了太子妃的身体,太子妃身上可还有伤呢!至于夏铃,却和那蜘蛛精一起消失了。魏森然略有遗憾,毕竟拼了命就是想两个人都救下,但老天有眼,幸好太子妃算是保住了! 男女有别,魏森然在确认太子妃没有死于他手之后松了口气,吩咐弟子去请太子进来,并传太医。 方才正殿内的打斗动静极大,朱景烨在外听得心急如焚,此时得了信儿便匆匆进来,见裴思懿鬓发散乱,腹有重伤,脸色只比方才好那么一点。 “国师。懿儿如何了?” 魏森然此时已快昏迷,强打精神应道:“妖孽已经驱除,太子妃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无大碍。” 朱景烨见他如此,又见地面一片狼藉,知他是下了死力的,点点头放他自去了。魏森然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方才的动静闹得太大,已有不少宫人内侍在东宫附近打转探消息,太子先放了话说太子妃身有恶疾恐会传染,召了太医拘在东宫,并暂时封了东宫的门,一率不准闲杂人等进来,这才理了理衣冠,向太极殿走去。 废太子妃这件事,并不是他一人能做得了主的。当然太子起了废太子妃的念头,夏铃是不知道的,她的记忆就停留在见到自家主子身上浮出一只蜘蛛模样的妖怪上。 “你说,那道人叫她‘莲斗’?”妖皇若有所思,“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再后来的事,我也不甚清楚。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眼前青山绿水,已经不在东宫之内。”夏铃说完这么长的故事,嗓子更嘶哑了。 “嗯。”妖皇转头吩咐昊月,“你先带她出去吧,这个地方不是她能待的。” “是。”昊月示意跪在地上的夏铃跟自己来,就告辞而去。 莲斗……妖皇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负手立在窗前,久久不语。 …… 夏铃被那名叫莲斗的蜘蛛精莫明其妙的带出东宫,又被昊月莫明其妙的在妖界进出了一回,此时抬眼四顾,入眼皆荒茫,不由害怕得啜泣:“英雄,这,这是哪里呀?” 昊月想了想,也不能把一个人类就这样丢在妖界入口附近,万一被别的同类吃掉了,岂不是违背了妖皇的旨意?毕竟妖皇只命他将人送出来,没说要杀人灭口。 “你稍待。”昊月召唤了一只常驻此地的小妖让他候着,突然伸手在夏铃额心轻点。 夏铃只觉得额上一温,而后就失去了知觉。 “我将此人记忆洗去,你随便把她丢到人类群居的地方就行了。”这么做,可也没违了妖皇的命令。 “是,将军。”那小妖看了一眼夏铃的脸,寻思着离这儿最近的山区有处极为偏僻的村落,那儿的男人都很难娶到老婆,看这个人类长的还不错,便把夏铃送那儿去了。 昊月返回妖界,却不由想起刚才在宫门处遇到的醉月来。 啧,想他干什么?为了一个心怀鬼胎的女人就置兄弟的性命而不顾,真是当得好大哥! 昊月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过往种种,皆如云烟散,他们妖活一世,自当过得恣意,不必勉强自己。 -第二卷完- 第八十五章 错过 经历过数日的长途跋涉,皇甫君霆终于来到西琉皇宫,递了进宫的折子就开始准备物事。在触到袖底那只柔软荷包时犹豫了一下,仍是把它带在身上,并没有丢在驿馆。 距离上次来西琉参加花朝节还时隔不久,都城的一切还是这么明媚,阳光正好,花红柳绿。皇甫君霆悠闲的等候着宫内来使。 很快,朱世勋派的人到了,将皇甫君霆迎进宫去。 还在路上,皇甫君霆便有些忐忑。他这样急躁,可不像他的年纪…… 巩固邦交的拜访过后,皇甫君霆有些踟蹰。 朱世勋哪会不懂眼前的少年有什么心思,当下挥退左右,以长者的眼光慈爱中透着审视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五皇子此次前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吗?” 皇甫君霆不由紧张起来。 该死!明明刚才谈论两国之事还能从容以对,怎么一想起彤月的事就…… 他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重重一揖到底:“陛下!” 朱世勋也不应,就这么看着他。良久方才开口:“免了。你的心思,朕知道。只是……怕是你一腔心意要付诸流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皇甫君霆猛然抬头,该不会…… “彤月走了。”说这话时,皇甫君霆觉得眼前的老人似乎又苍老了几分,那种语气里的无奈十分鲜明,令人心酸。 “走了?去哪?” “东海有仙山名蓬莱,能通仙境。她去那儿了。” 竟是如此!皇甫君霆不由苦笑。彤月若入了仙山,便是与俗世划为两地,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从皇宫出来,皇甫君霆没精打采的,只觉得此生就此错过这样一个佳人,当是一大遗憾。可突然,他眼睛一亮:若依西琉皇帝所言,彤月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自己若是立刻回国,闹不好能见上一面!当下也不多想,直奔驿站取了快马就走。 林鹤在后面紧追不舍:“王爷,王爷!你要去哪儿啊!” 皇甫君霆的声音遥遥从夜风中传来:“回国!” 林鹤忙回去也取了匹快马追了上去。 朱世勋听闻东璃成王只带着一名随从硬闯城门,无奈一笑,对着餐桌另一端的皇后说道:“这小子是个心诚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皇后脸带轻愁:“可惜似乎来得晚了些。” 朱世勋却不以为然:“有心,未必会晚。” 皇后淡淡一笑,如珠光生晕。 朱世勋看了她几眼,拭了手去逗摆放在一边的摇篮中的十二皇子,边逗弄边说:“东宫没有太子妃,不成体统。” 皇后斟酌了会儿答道:“依臣妾看,周家的姑娘是个好的。” “良娣?”朱世勋抬眼看了皇后一眼,又专心去看孩子,“这事梓童你作主便好。” 皇后柔柔一笑应了。 没几日,东宫立了新太子妃,往日被原太子妃裴思懿打压的昆露殿此时门庭若市,那些个下人都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没跟对主子,正殿的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唯有此殿的主子周文惠淡然以对,对每个人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冷淡,让大家都碰了软钉子。 新晋太子妃的贴身大丫鬟明兰刚转了宫女的身份,此时也算扬眉吐气,对于自家主子和小主子更加上心。 周文惠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清清淡淡,并不引人注意。但此时一发达起来,便让宫内的老狐狸们看出端倪,这周文惠心里是有大主意的,单看她能在裴思懿的手上将昆露殿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周太子妃的房内灯火通明,明兰看着只在房里略坐坐就去睡书房的太子的背影,暗暗叹气。主子这身份是起来了,可在太子心里的位份却仍如原来一般。那姓裴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都……了,仍能将太子的心抓得死死的。 太子其实也闹不明白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虽然驱除了邪祟,也明白裴思懿从里到外不是好人,但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他已不愿再进她的身,但每晚都会来到她所居的偏殿外,看着她在窗纸上的剪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东宫内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暗潮涌动。 裴思懿被废除,等待她的结局将是一生幽禁在东宫内。可她还有个孩子呢! 想到孩子,太子才慢慢回过神来。是了!懿儿虽然不能再重现于人前,他们的孩子他可要护好。懿儿常和自己说,这有后娘就有后爹,周文惠看似贤良,谁知道是不是个面甜心苦的?再说,她的孩子比懿儿的孩子还要年长,如今又占了嫡字…… 太子匆匆去看孩子。因着裴思懿的倒台,手下人难免对她的孩子不甚上心,才几日工夫就瘦了一大圈。太子看到他的时候,正哭得纠心,他勃然大怒:“你们这些刁奴!这可是皇孙!” 负责的奶妈和宫女们跪了一地,磕头不止。 太子脸罩寒霜,虽然知道也许不干周太子妃的事,心里却对她讨厌到极点:“往后把和哥儿搬到孤的居所,孤要亲眼看着和哥儿长大!” 一众人等听到太子如此重视这个孩子,吓得噤声。 周文惠听到此事,默然不语许久,才幽幽的说:“太子对裴姐姐,可是真好啊……” 自此东宫便在如此诡异又平衡的状态下发展下去。 且说皇甫君霆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终于经过镜水镇。此间的县令陆元亮前来接待,皇甫君霆顺便问起了彤月一行人的状况,却得知她们出境不久。 皇甫君霆看着浓浓夜色,思及这一路种种,总是在以为快追上时那人便离开了。难不成他们只能错过么? ―第二卷?完― 第八十六章 君茶楼 解决了刺镰事件后,彤月一行人乔装成了普通富家小姐出游,越过了国境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天接得迟暮的消息,约在一家茶楼见面。 “你们进了城西门就能看到啦,招牌很大的,就一个字‘君’。” 顺着迟暮的提示,几人果真找到了那挑着大大旗幡的“君”茶楼。 “莫非老板姓君?”爱说话的裁云先猜测道。 “进去不就知道了?”笑霜难得的呛了她一口。 原本笑霜只当出都城一切皆是彤月兴之所致,在慢慢知晓真相后,对飞雨便十分不满。君权天授,他们身为天家的暗卫,对于自己的主子自当是牺牲一切。纵有不该有的想法,也当藏在心底一辈子,在主子没有抛弃自己以前,绝对不能表现出来。飞雨回调,她就迁怒起了为飞雨隐瞒事实的裁云,近日对她的态度都不算好。 下人不合,身为主子的彤月脸上也不光彩,当下横了二人一眼,和奉雪先出了马车。 乐弋将马牵给马夫嘱咐好生喂些草料,便转头对彤月说:“看样子迟暮姑娘还未到,咱们先寻个位置坐下歇脚吧?” 彤月欣然应允。 一行人,又是孩子又是女眷,便寻了个二楼僻静处坐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彤月坐了上首,左右分别是笑霜带着成业,另一边是奉雪并裁云,乐弋坐在彤月对面。甫坐定,乐弋巡视一圈,便在围栏处向楼下打了个手势,跟着的二十卫各自散去,轮流警戒。 “客官要点什么?”小二惯会查言观色,知道此间彤月是作主的,但她是女眷,因此脸朝着彤月,眼却紧紧盯着自己的手。 彤月不置可否,乐弋也没有任何经验。奉雪、裁云皆是常在宫中,对此事也不了解,却是笑霜淡淡接口:“来壶上好的香片,并一壶龙井,再寻几样清淡爽口的点心来。”说着抛出几枚大子儿,正好落到小二张开的手心里。 小二见着打赏,忙满脸堆了笑应了,还好心建议道:“客官带着小公子,看样子年经尚小,不便常饮茶。小店还备有瓜果汤,最是解暑,不若试一试?” 笑霜一愣。西琉上下都惯饮茶,宫中的主子更是从小便有习惯,怎么东璃的风俗不同吗? 彤月却是微微一笑,接口道:“便来两份,我们也尝尝鲜。” 那小二恭敬答了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一会儿,小二捧着托盘上来,将茶水点心一样样上好,并抱歉道:“瓜果汤需要鲜制,今日得的是西域来的金瓜,需要多费些工夫,一会儿就来。” 笑霜点头应了,便打发他下去。 奉雪还未动作,裁云已先站起来给在座各位斟了茶,轮到笑霜时,笑霜一脸似笑非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那金瓜搅打的稠汁便送了上来,用半透明的琉璃盏盛着,十分好看,成业一见就喜欢。 彤月前世今生都见多了此物,倒不觉得如何,便将另一盏让三女分食了。自己端起面前龙井慢慢饮着。 茶过五味,却听楼下台中一阵小锣响,几人均探头去看。 却见一个白衣公子翩然飞身上台,向四方一拱手,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客官,各位乡亲,在下曼陀,乃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家传有白玉笛一柄。”说到这里手腕一翻,露出一柄短笛来,方才与其衣裳融为一体,竟是没有看出来,众人都等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却不想他就直接把笛子凑到嘴边,开始吹曲子。 没吹几个音,彤月就皱起了眉:这种感觉…… 须臾间,彤月就进到了入定的状态,猛得被拉入内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却在见到眼前的人时有了几分惊喜。 “凰儿?” “嗯。是我。彤月,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又进益了?”凰儿的脸部仍是模糊不清,身形却好似更凝实了些。 “是。你怎么样?上回……” 火凰不在意的摇摇头:“上回不过是力量不足以维持罢了。对了,外面是什么声音?” 彤月道:“不知道,自称是个卖艺的,在吹笛子。” 火凰听了会儿,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笛子。这笛子是不是这么长,七孔,全身白玉所造?”说着双手比划了个长度。 彤月觉得奇怪:“正是。你如何得知?” 火凰答道:“这笛子并非凡品,怎会在一介凡人手上?还充当起了卖艺的道具?” 彤月还未答,火凰又道:“此笛不简单,能惑人心志。你是不是听了此笛就进了内视?” 彤月忙一凛,确实是这样。 火凰听了,有些焦急:“你快回神,恐他要对你不利!” 彤月一惊,忙打起精神脱离内视状态。 一惊醒,彤月先打量了四周,却发现几乎所有客人都听得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她忙先推醒乐弋,乐弋也很是懊恼,但两人都默不作声,分别推醒了同桌之人。 却听楼下笛声渐消,一曲终了。 那白衣公子又是四面环揖:“曼陀献丑了!” 四周静了一会儿,突然大家像是集体做了个梦同时醒来般恢复了动作声响,一时间楼上楼下客人纷纷往台上扔钱币,叮叮咚咚络绎不绝。 彤月一晒,没想到此人身怀宝山却不知其珍,竟拿此连仙家都放在眼里的宝物作此低下的勾当。不过总比拿来干些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好。 三卫醒得较迟,此时一脸羞愧。此时是他人无意,若是有人趁机冒犯彤月,她们万死难辞其疚。 彤月见大家都扔了银钱,也示意奉雪随大流扔了些。不过是想骗些银子,就随他去了。 成业却从未被笛声迷惑,此时也知此事古怪,便轻轻一扯彤月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方才那笛声我好似在哪儿听过。” 彤月心下又是一凛。 成业的来历成谜,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成业是一只半魔,他并不是人。这么一支笛子,火凰放在眼里郑重对待,彤月可以不当回事,但若是扯上魔界……彤月不由又看了那刚从台上下去的白衣公子一眼,却没曾想那人刚好回身抬头,对她弯唇一笑。 第八十七章 姐妹相逢 彤月前世今生都讨厌故作潇洒实则轻浮的男子,见状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对这自称曼陀的男子划了个大红叉。 好在那男子也无别的举动,收了钱便下了台。而后又换了个说书先生上来。 这说书先生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衫,面白微须容长脸儿,一双略为浮肿的眼睛看人似乎很是没有精气神儿,头发虽然扎在与衣料同色的方巾里,却仍有些许倔强挺立在外,似乎颇为不逊。 这样的先儿满大街都是,彤月也不在意,待那人一开口没说两句,却勾起了彤月的兴致。 那先儿言行举止略带点穷酸气,很有一种怀才不遇的落魄才子模样,但他说的故事内容,却是光怪陆离。 彤月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出来,这先儿嘴里的各类人物,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比如他屡次提到的他的朋友,从来记不清自己是有六个孩子还是七个孩子,却执拗的认为自己理当鹏程万里,不该埋没在这小镇,成日里聒噪,却总嫌弃人家吵。 细细想来,这哪儿是形容人,分明是在说一只乌鸦。 带着这样的猜测方向,彤月把这自称姬先生的故事听了个大概。大意是指他和他的朋友某日去哪里游玩,却遇到了当地居民娶亲,时逢大雨,他们就跟着去观了礼,其间遇到各种奇异事件云云。 别人只当是新奇故事听,唯成业和彤月不以为然。 成业是半魔体,大家觉得他是个孩子却不被新奇故事吸引,虽觉奇怪,但也不过分,或许还听不太懂呢?但彤月久居深宫,却也对这样的故事摆出不动心的态度,倒有几分新奇。 裁云听得入了神,直到那先儿下去了还神情恍惚着,嘴里念叨念叨着方才听到的一些情节。 彤月一笑说道:“不过是只乌鸦观了狐狸出嫁的礼,也值得你这么上心惦记。” 裁云还未回过神来,乐弋却投来惊奇一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向他微微点头,乐弋想了想,也是一笑。不过是些跑江湖的人赖以为生的玩意儿,听得进去呢听个有趣儿,听不进去,一笑致之便是。 正当几人点心快用尽时,茶楼外传来一声清骏的马嘶,而后一个欢快爽脆的少女之声响起:“吁!” 彤月忙探出头去,向那刚下马的红衣劲装女子一笑:“迟暮。这里。” 乐弋也随之看去,只见眼前一花,那红衣女子竟直接飞身上了二楼,从栏杆里跃进来。 迟暮一扫桌上的杯盘狼藉,笑骂道:“好啊,不等我便先吃上了。” 彤月也难得笑容满面。 她在此间少有朋友,宫里多是拘谨女子,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唯有迟暮,虽然是因着朱雀星君的提携才得以相识,但她入了道门后便拜入他派门墙,严格说来已与朱雀星君不甚相干,却仍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热络,也不因自己与朱雀星君的决裂而改变,性子又十分爽利跳脱,彤月倒拿她当起了好闺蜜。 “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迟暮小手一挥:“免了。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在乎你这一口?你们也吃完了,也休息够了。咱们先到住的地方安顿了吧。” 彤月点点头,乐弋去会了钞,一行人沿梯而下。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照明全靠阳光,入暮之后迅速变黑,仅靠那点微弱的油灯干不了精细活儿,还真是只能保证去方便不摔到坑里。 一行人随着迟暮来到一处僻静处,却是迟暮提前而来包了个院落。 “我不耐烦和一些陌生人同住屋檐下,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又是女眷又是孩子,住在客栈也多有不便。” 对于迟暮的理由,彤月不置可否。不论有什么理由,有独立的住处总是比和人挤在同一屋檐下要好很多的,她只要享受结果就好。 “这是你弟弟?”迟暮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成业。 彤月一愣,将迟暮拉到一边,传音道:“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经她提醒,迟暮又认真看了成业一眼,这才“呀”了一声:“你胆儿够肥的!这都敢养!” 彤月含糊应道:“总归已经养着了。就这么着呗。” 迟暮抖了抖:“今晚我跟你住!”跟着契约人住总是要安全一些的,毕竟那可是个魔啊…… 彤月笑着拉起了她的手:“纵是你不说,我也要拉你同住的。” 迟暮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哎我突然想起来!这次带了好东西给你!快跟我来!”说罢拉着彤月一阵风儿似的跑了,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主子好像……开朗多了。 成业不解的抬头问笑霜:“笑霜姐姐,姐姐去玩,怎么不带我呀!” 笑霜弯腰应道:“姐姐和刚才那个迟暮姐姐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有很多事是不能和男孩一起做的。成业是男孩,难道你想老跟女孩混在一起?” 成业想到自己也要穿上花裙子,头上插着花,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摇摇头道:“我是男孩,不要变成女孩。” 笑霜满意的笑了,带着他自去休息不提。 裁云和奉雪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她们面前各种小霸王,却在笑霜面前乖如小猫的成业慢慢走远,相视一眼,都觉得笑霜实在太厉害了,连哄孩子这种千古难题都能一句话解决。看样子主子是暂时不需要她们服侍了,于是也相携而去。 乐弋却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笑的那么开心……乐弋想。他从来没见她这样笑过,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儿一样,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就只是笑着。 乐弋心中莫明酸楚,原来出了宫对她而言竟是这样开心,她此番出门,就是想彻底摆脱公主的名号和它所带来的一切吧! 暗叹了口气,乐弋也回去梳洗整理。 彤月房内,迟暮布了个结界,便从腰上解下一个乾坤袋,像献宝似的往外掏东西。 “这个,是我上回杀了只灵猿取的,觉得好玩儿就留下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先给你。这个,是我师尊给的,你看一看就好,可要还我啊……” 彤月略带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堆或是法宝或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特别认真。她确实太少接触这些了。 迟暮见彤月捧场,也十分来劲,把能现的现了个遍。末了要把送给彤月的留下,却苦于彤月身边一样储存法宝也无,不知这些东西要收在哪里。 彤月见迟暮苦恼,笑说:“先放在你那儿吧。等我有了乾坤袋之类的物件儿,你再给我。” “也只能如此了。”迟暮应道,忽然又问,“你此番进山,是想拜师?” “这……”彤月举棋不定,不知如何向迟暮说明。她的体内可不止一个元神,若是拜师,能不能有师门收留另说,若是进了他人门派,又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奇怪的道法呢?按朱雀星君的表现推断,她所修习的不是凡间的任何一种,却是仙法,若是为他人所觑……彤月心下一凛,这事绝对不能发生。 迟暮见彤月迟疑,也不多问,只道:“仙山何其大,寻一处无人的洞府自修也是可以的。若你有意,还可以开山立派呢!” 见迟暮如此善解人意,彤月感激的笑笑:“开山立派便罢了,只是我一女修散居,可还需要些什么?” 迟暮为难道:“若是女修散居,当以洞府外设立强势阵法为佳。可惜我修习的是屠戮之术,不能帮你。” 彤月见她居然是为难这些,忙安慰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些等进了仙山再相法子吧!” 迟暮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没多会又高兴起来,二人如此这般说了一夜,竟是不觉困倦。待迟暮察觉门外有人停留徘徊时,竟已是第二日。 撤去禁制后,彤月便唤了奉雪、裁云进来服侍梳洗,却被迟暮嘲笑:“小师姐,你莫非要带这二人上仙山不曾?” 彤月见状,忙先把二人打发了,一边净面一边问:“听你这意思,似乎有话要说?” 迟暮见她自己做来也十分熟捻,一时好奇,不答反问:“你堂堂一个公主,做起这些事来怎么好似十分熟悉,像是做惯了一样?” 彤月了然一笑,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我若是不让她们做,她们心里该不安了。” 迟暮似懂非懂。 “这倒好了,我还当你离了她们就生活不能自理了。那可要不得。” “这话怎么说?” “小蓬莱上修者亲人不知凡已,却为何无一人进得仙山,哪怕只是数年陪伴,你不知道吗?” 彤月确实是不知道,当下不耻下问,迟暮少不得一一说明:“小蓬莱已有灵力护佑,常人在此地生活久了就能得到无数好处,但毫无机缘的凡人是进不得仙山的。比如你那几个侍女,和那些护卫,还有那个半魔。”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彤月却忍不住发怔。 自此之后,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了。 迟暮见她难过,不知拿什么话劝她,也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彤月见状反笑着安慰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二人正笑闹着,却听奉雪在门外与裁云说话,裁云说:“那吹笛甚是悠扬的曼陀公子,今日却是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第八十八章 奇怪的连环命案 彤月听到这也觉得心里怪怪的。昨天还见着的活生生的人,今日就听说那人死了,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迟暮倒是无所谓,她来得晚,并未见过曼陀,见彤月一脸若有所思,便问道:“那个什么公子,你认识?” 彤月摇摇头:“我不认得。只是昨日才在茶楼见他吹笛卖艺,今日却听说其身死,总归有些感触。” 迟暮大咧咧的摊摊手:“嗨,这有什么奇怪?修真界里有些陪伴了几百上千年的朋友,也经常突然就消失在生命中了。” 闻言,彤月有些惊奇:“你……” 迟暮忙摆手:“不是我。是我们师门的仙长们。怎么你看我长的像是老妖婆吗?” 见到迟暮帮作生气的样子,彤月忍不住笑:“哪有你这样的老妖婆!一点都没有为尊为长者的样儿!” “好哇!你嫌我不稳重!”迟暮两手十指成爪,作出恶虎扑食状作势向彤月冲去。 却刚好奉雪开了房门,乐弋也在门口。 乐弋目光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迟暮有着天生的排斥心理。好像迟暮不出现,他们这一路就能走到地老天荒似的……可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奢望罢了。 几人用了早餐,便打算休整一日,明日再出发。 于是裁云和笑霜得了假,带着成业进城玩儿去了,奉雪却说守着主子。彤月见她如此,干脆拍板说他们也出街上转一转。于是一行人又来到昨日的茶楼,只因为这城确实小,君茶楼是城内最有规模的了。 几人又拣了昨日的桌子坐下,彤月见店内冷清,想是因着曼陀丧命的缘故,倒也不以为意。 那曼陀是死在家里的,关这茶楼什么干系! 因着少了个卖艺的公子,便直接上了说书的先儿。还是昨天那一套,只不过换了个故事。彤月和迟暮吃着点心左看右看,见着那离台子最近的一张小几旁坐着一位青衣书生,似乎很是喜欢这些故事,听得如痴如醉。 大凡书生都希望听些狐女报恩的段子,这书生倒也有趣,竟会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 那书生也怪,似乎只听那姬先生说的段子,别人的节目不甚爱听,只卖头看手上持的一卷书籍,间或用些吃食。 迟暮也见到那书生。她捅捅彤月的肘:“哎,你看那书生,呆里呆气的。看上去好好玩哦!” 彤月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别去捉弄人家。” 迟暮被看穿心思,嘿嘿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着人已经站起往楼下走去,彤月叫之不及,只得抚额坐在原地等。 乐弋嘴角含笑看着眼前一切,他只觉得与彤月相处时日越久越是能发掘出她的不同一面,因此极为珍惜这些时光。对于迟暮的举动,他虽然不赞同,却也不反对。自从迟暮一到,他和彤月的接触交流时间锐减,可以说少得可怜,此时他巴不得迟暮离开,便也未作劝阻。 迟暮很快回转,彤月见她一脸憋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又使了坏,无奈摇头。 迟暮比彤月的年纪还大上两岁,此时看来却更像是彤月活泼又顽皮的妹妹。 “噗嗵!” 听到声音,大家都往楼下看去,却是那青衣书生狼狈趴在地上,正哎哟哎哟直叫唤。 迟暮“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隐有泪花。 彤月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见那书生哎哟了几声自己爬起来了,知道并没多严重,迟暮也没太过分,笑笑就停了,便没再多说什么。 可谁知第二天他们要离开时却被当地官兵团团转住,迟暮把剑身前一横想要硬闯,却被彤月拦住。 乐弋见状,出面同那领头的抱拳道:“官爷,这是何意啊?” 那领头的是个膘肥体壮的捕头,早把眼珠粘在彤月等女子身上,哪个耐烦应酬乐弋?当下连吃拿卡要的本能也放下了,只一味的对着彤月色眯眯的流口水。 乐弋见状脸色一沉,就要发作,却听那捕快后面有个瘦子接了口:“昨日尔等在君茶楼与书生阎颀发生冲突,当晚就把人杀死在宅子里,真是凶恶,我们大人是特来将尔等捉拿归案的!” 原来迟暮昨日绊倒的那个书生便叫阎颀,而昨晚就死在了宅子里。这让彤月不由想起前一日死去的曼陀来。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捕快里又进来个人,对着胖捕头一通耳语。那捕头小眼一瞪:“你确定?” 那来报信的人跑得气喘吁吁,不住点头:“是呢大人。” 那捕头虽然色欲薰心,心下却有些发怵。他眼光不时在眼前一群人脸上扫来扫去,想要看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却原来是来报,那说书的姬云诺也死了,且死状同前日死的曼陀、和同日死的阎颀一样,都是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断了气,身上也无任何伤痕,着实诡异! 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捕头完全可以确定这一点,想到这里,他看彤月等人的眼神就不再放肆起来,当下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这位……小姐。能否将家严名讳告知?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实在是有命在身,对于这案子不得不谨慎。这镇上久未出此连环命案,偏偏你们到了就……” “放屁!”迟暮忍不住了,“来个过路的你们就抓回去当替死鬼!我看你这捕快也不要当了!你们的上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捕头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和气,没曾想被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脸色一下就黑下来:“把这些杀人凶手都给我抓起来!” 捕快们一拥而上,却见眼前一阵大风刮过,再回过神来时,彤月一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啊――!妖,妖怪啊!”所有捕快被刚才一幕吓得连滚带爬出了院子。 捕头抹了把出满油汗的脸,恶狠狠的说:“呸!今天真是撞了邪了!走!先回衙门。” 没多会儿,捕快们就三三两两拿着一些画像满街的贴,却原来是那捕头眼见人犯凭空从眼前跑了,交不了差,便向师爷讨教。那师爷摸了摸胡子,请了镇上的画师,让那捕头形容了一行人的相貌,细细绘下,张榜悬赏。 那捕头是个好色的,最是重女子相貌,乐弋长什么样他没注意,左不过一个青年,因此画师便随便画了,倒是彤月,因生得十分貌美,被捕头记在心中,形容得极细,画师便将她绘得栩栩如生。 第八十九章 重逢 皇甫君霆一进东璃便被满街的画像惊呆了,在看清是怎么回事后气得脸色铁青。 “林鹤!” “属下在!” “拿着本王的信物到县衙,让他们把这些画像全都撤下来!查出谁干的!严惩不怠!” “是!王爷!” 林鹤领命而去,皇甫君霆则独自一人四处寻找彤月。 那些画像还是新贴上的,就算离开也并不太远。皇甫君霆沿着不大的城墙向外寻找,却久寻未果。他不由感到一阵沮丧。看来二人又是错过了…… 却在此时,他感到有人窥视:“谁在那儿?出来!” 只见一个双十年华的未嫁女子带着个不满十岁的男童走出来。 皇甫君霆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听人说过,江湖之上有三种人不能小觑,其中就有女子和孩子。这女子年过双十还梳着未嫁发饰,却又带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本身就极为奇怪。更何况那女子面罩寒霜,似乎会武,虽容色平平,手里牵的男孩却是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俊雅。 皇甫君霆问道:“你二人为何躲在我身后?” 那女子不知是何等样人,竟直视皇甫君霆的脸,离得近了,又多看了几眼,而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似的,说道:“阁下可是东璃五皇子?” 皇甫君霆得以封王,不过数日之前,除却本国都城中人外,他人仍不知此事并不足为奇。但能单凭相貌就确定他身份的人,定非寻常人。 那女子见他沉吟不答,忙行了个抱拳礼:“属下笑霜,是西琉七公主的护卫。适才与七公主走散了,正四处找寻,没想到遇上五皇子尊驾。方才是属下无状,如有冒犯,还请五皇子恕罪!” 皇甫君霆听到她是彤月的护卫,不由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又闻她与彤月失散,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笑霜于是将镇内所遇之事简略说了。 皇甫君霆听后也觉奇怪,但他更担心彤月的安危。因此并未纠结案情,便与笑霜结伴搜寻起来。 皇甫君霆很快便在笑霜的指引下找到了奉雪留下的记号,双方会合后却发现奉雪和裁云在一起,而彤月却依然不见踪影。 裁云在见到皇甫君霆后似想到什么,将奉雪拉到一旁低语:“若是主子恰巧与乐公子在一处,可怎生是好?” 奉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无论如何咱们站在主子这边就是了。” 裁云深以为然。 此时迟暮孤身一人,正往彤月所在地赶去。 当时情况那样,彤月又拦着迟暮不让出手,说是修者不与平民争斗,眼前这些人不能打。好吧,不打就不打,走总可以吧?凡人的伎俩又怎么能困住他们呢?于是迟暮施了个法术,将一行人移出城门。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让大家失散了! “还说只要是人,多少都没问题呢!哼,骗人!都散成这样,是说我们谁不是人?”迟暮一边咒骂着法术的不靠谱,一边快迅向彤月靠近。 正如裁云所担心的那样,彤月果真与乐弋落到一处,此时二人正寻了处干燥避风的地方等候迟暮等人前来会合。 乐弋看着眼前身处乡野之地却仍不显狼狈的丽人,很想趁着四下无人就此表明心迹,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想法,并未在此事上多说。 暮色四合,风烟四起,彤月坐在干草垛上,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始回忆从前。 那时她还在上学,和寡居的妈妈一起寄居在外公家,一边要看着舅舅舅母的脸色小心度日,一边要护理久病卧床的外公。虽然很苦,但是有妈妈的陪伴,外公虽然病卧在床却对她们关爱有加,时不时掏出私房接济。当然如果被舅舅舅母发现,那是会受好大一通数落,就连外公都被骂得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里,彤月又是一阵心酸。外公去世时她在外务工,得到消息回家时已经出殡,她当时大半夜的赶到家,呆呆的站在灵堂内看着并列着的外公外婆的照片,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在火车上哭了一路,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此后她咬了牙买了一套两居室和妈妈搬出来住,却时不时会回想起那一段时光。 虽然苦,可最爱她的亲人都在身边。离开之后,似乎就连舅舅舅母都和蔼可亲了许多,时不时的会打电话让她们过去坐坐之类的。可彤月知道,不过是远香近臭的道理,毕竟她们母女住在那儿的时候没少帮他们干活儿,倒也不觉得亏欠。 正胡思乱想着,迟暮的大嗓门儿在不远处响起:“小师姐!” 彤月向她望去,正要应答,却听到一个记忆深处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彤月。” 僵硬的转过头去,皇甫君霆尘霜满面的脸庞就出现在彤月眼前。没来由的,她突然眼眶一热。 皇甫君霆一看到彤月,就自动忽略了周围的其余人。直到站在彤月面前,他才仿佛回过神来,缓缓从袖底掏出那柔软至极的荷包递过去:“恭贺芳辰。” 彤月一愣,才发现今日是她生辰,只是已经快过了。她伸手接过,展颜一笑:“多谢。”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了几句闲话,迟暮先受不了的打断:“喂!你是谁?” 皇甫君霆仿佛才发现四周有许多人似的,他退后一步说:“先进城安顿了吧。” 乐弋在方才就已退到十步开外,此时听到皇甫君霆发话,彤月也没有反对,便带头在前面开路。 皇甫君霆不是不介意此前彤月和乐弋单独待在一块儿,但现在看彤月对自己温柔浅笑,却连乐弋都不看一眼,自信心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进城之前彤月问:“城里可都在捉我们呢。” 皇甫君霆傲然一笑:“本王要保的人,哪个敢动!” 彤月奇道:“哦?你晋封了王爷?那可要恭喜了。” 皇甫君霆抿抿嘴:“嗯。”他日,他定会让自己坐上更高的位置! 第九十章 深巷酒馆 待进得城内,彤月果真发现官府不找自己麻烦了。几人仍回到那处院落分宾主坐下,彤月道:“君霆,虽然你帮我压下了此事,但在此地官民心中,我怕是永远脱不掉杀人凶手的帽子。即使缉拿不到真凶,也当妥善处理官府态度为好。” 皇甫君霆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只顾先把事态压下去。不过就凭官府如此作为,也当知道是个庸碌之辈,只想寻个无根无基的外乡替死鬼了事。我看……” “我看这事儿不如交给我吧!”接口的却是迟暮。 “我夜潜进去,狠狠地揍他一顿!”迟暮眉飞色舞,“看他还敢乱说!” 皇甫君霆目瞪口呆,彤月抚额。 “迟暮……”彤月无力的说道,“这样做是不行的……” 迟暮双手一摊:“人间界就是麻烦!” 此时一直随侍在侧的裁云说道:“主子,那找着真正的凶手不就行了吗?” 却是林鹤应道:“缉拿真凶是捕快的活计,不是靠工夫好坏和本领高低能决定的。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捕快的手上工夫或许比不得迟暮姑娘,但追缉凶犯这方面,确实他们更为专业。” 没想到迟暮却诡秘一笑:“哦?林侍卫真如此认为?” 林鹤一愣,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是否有什么差错,在肯定了自己之后,抛掉那一丝犹豫点了点头:“我确定。” 迟暮却一笑,对着彤月说:“小师姐,我看这案子也不甚难,怕是成业都能轻易破获。” 此言一出,不仅林鹤脸色突变,就连皇甫君教过也脸现不逾之色:这迟暮不知何方神圣,毫无礼数,还十分自大狂妄。彤月同她在一处也不知安全不安全…… 迟暮却不管他人心中所想,仍旧笑得一脸灿烂。 彤月听她提到成业,不由心中一动:“你是说――?” 迟暮却没有太多忌讳,大大咧咧的应道:“这些案件本就非人类所能为,就算天下第一神捕在此,也是破不了案的。” 林鹤脸色又是一变,忍了又忍才没把心中的惊疑问出口。 皇甫君霆却一脸担心的看着彤月,生怕她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不好的影响。 迟暮仿佛不知道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心中所忧,一边剥着刚送上来的瓜果一边说:“依我看,这事要办成,成业才是关键。” 见彤月不解,迟暮解释道:“成业再装得像人,魔性是泯灭不了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唯有彤月嗔怪的看着迟暮:“迟暮!” 迟暮耸耸肩:“不是要解决问题嘛?先说明了,总比临场看到再来解释这解释那来的好。是吧成业?” 成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迟暮姐姐,我虽然听不太懂,不过你要是问我对这里有什么看法,我倒是能说出一二。” 迟暮来了兴趣,催促他快说。 “这里的鸡肉,不好吃。” 没想到成业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迟暮肘上一滑,差点摔到椅子下面。 “而且,有熟悉的味道。” “嗯?”迟暮一下来了精神,“说具体点!” 成业歪着头想了半晌,慢慢说道:“成业觉得,这里有成业熟悉的味道呢。” 彤月和迟暮的脸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成业,是什么时候有的感觉?” “一进这镇子就感觉到了。不过并不太明显,就没说。”成业一如既住的乖宝宝模样。 迟暮一击掌:“看吧!我就说成业能破!” 彤月又问:“那成业,依你看,你沿着这熟悉的感觉,能找到他吗?” 成业抬头看了彤月一眼,低头不语。 彤月奇道:“怎么了?” 成业小声说:“成业不想去。” 迟暮从旁边递了个剥好的石榴给他:“来,乖成业,你就带姐姐去找找那个人嘛,迟暮姐姐弄东西给你吃,啊?” 成业摇摇头:“我不吃。” 皇甫君霆见迟暮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成业还是不肯,不免想到自己小时候,刚要出言相劝,却听彤月说道:“成业,你不愿去找寻,是否因为这人……是你认识的?” 成业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说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彤月了然道:“那好,成业。我不会以契约逼你,只要你保证此人再也不犯案。你能保证么?” 成业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彤月笑了笑说:“你去吧,我不跟着你。”见成业不放心的看着一旁恚怒的迟暮,又向他保证,“迟暮姐姐也不会去的。” 成业这才放心的走了,迟暮却甩了彤月好大的白眼:“这可是个大家伙!放过他你可不要后悔!” 彤月却笑笑没有说话。不再犯案也相当于破了案子。对方即非人类,当然不能以人类的规则约束。 屋内众人讨论得如火如荼,乐弋却没有参与,早在刚进城门后他就自己请命出去购置一些吃食等物品,并没有与彤月他们回到住处。 付了银子,吩咐了小二将一应食水点心等物送至宅子,乐弋不想马上回去,他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起来。 华灯初上,夜阑渐起,乐弋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四周只有住户们从门窗缝隙里露出来的丝丝微弱光亮。忽然,他鼻间嗅到一丝酒香,那滋味香醇绵长,似一只小勾子般将乐弋内心撩拨。他不自然的顺着酒香来到一处深藏在巷底的小酒馆,掀开半旧的深蓝色门帘一步跨入。 酒馆并不大,整间酒馆小巧玲珑,干净而整洁,只有一个年过而立的男子在窗边独酌,见着乐弋进来也未投过一眼,仍自斟自饮着,十分自得。 乐弋却不得不去关注此人,只因他曾在前几日不止一次见过此人,此人就是这几起命案的一个共同见证人――君茶楼的老板,景焰。 乐弋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很快从高高的柜台内走出个年轻妇人,穿着打扮皆无甚特别,但乐弋却莫明的觉得她行动间优雅大方,是个令人欣赏的女子。 那女子想是此间酒馆的女掌柜,她面带微笑,迎上来便上了一只男人手掌大小的小坛:“客官是外乡人吧?能寻到此处也算得有缘,这是本店的招牌酒,给客官尝尝鲜。”说着招呼呆立在柜台一旁的小二,“给这位客官上些下酒的好菜!”便福了福走开。 乐弋待那女子走了方才回过神来,见自己已收了对方的酒,摇头笑笑,轻轻揭开泥封,一股混合了花果香气的清醇味道袭来,乐弋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奇妙的状态,似真似幻的。他不由斟了一盏,喝了一口。 乐弋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虽然近几年侯府内里已不如表面光鲜亮丽,但他少时也是尝过不少佳酿的,这间酒馆虽小,出的酒却真的与众不同! 乐弋只喝了一口,就深深被它吸引,于是又喝了一口,又一口,很快,一只小坛就被他喝了个底朝天儿。 看着手中空坛,乐弋心内一惊:自己并非贪杯之人,为何……难道? 他目光如电,直射向柜内正埋头不知做些什么的女掌柜。女掌柜忽而抬头对他一笑。 乐弋只觉得脑海里“卡哒”一声,尘封的记忆像是被谁扫去浮尘般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乐弋少时无意间偷听到父母对话,父亲背对着自己对母亲软语恳求着什么,而母亲脸色如冰,出言寒冷:“这么多年来,我对乐弋如何?你难道都瞎了看不到不曾?只是他越长越大,越来越像……你若真心爱重于我,便别再让那孽种到我跟前恶心我!” 年少的乐弋听到此言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他推门而入,双目含泪的质问那对在人前相敬如宾,在人后却形同陌路,而今更是恶言相向的夫妻:“父亲,母亲!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父亲母亲的骨肉吗!” 晋阳侯震惊转身:“弋儿,莫要胡言!你当然是……我的儿子。” 晋阳侯夫人奇怪的看了丈夫一眼,对着乐弋脸带嫌恶的说:“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乐弋见父亲失口否认,便把希冀的目光看向母亲。 晋阳侯夫人在少年被泪水洗得更加清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僵硬的说:“就像侯爷说的,你自然……是乐氏的子孙。” 虽然晋阳侯夫人似乎给了肯定的答复,但乐弋却觉得心中一凉。 乐氏子孙。 从头到尾,晋阳侯夫妇都未正面回答过他的问题,不说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倒说他是“乐氏子孙”。这其中所含深义,可是天差地别! 乐弋开始慢慢摇头:“原来……我不是你们的儿子……”他就知道,从小母亲对自己虽好,但有时会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目光审视自己,父亲对自己倒是好,但有时会莫明的看着自己叹气,那目光中透着的,竟然是惋惜,和怀念。自己活得好好的,母亲也活得好好的,父亲惋惜什么?莫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胡说!你当然是我的儿子,也是你娘的儿子,对吧?倩柔?”晋阳侯像是要得到什么确认一样企盼的看着晋阳侯夫人。 晋阳侯夫人看着相处半生的丈夫,嘴唇动了动,却仍狠了心说:“乐弋。我只能告诉你,你是乐氏子孙。”说完也不理晋阳侯父子有何反应,快步离去。 晋阳侯满怀歉意的看着眼前半大小子的儿子,斟酌了许久才干巴巴的说:“弋儿……你真的是我们的儿子!” 乐弋转身快步跑出去,眼中的泪如雨落下。 他果然……不是侯府的孩子…… 镜头急转直下,乐弋立在晚霞漫天的乡野,目光痴迷的看着眼前高挑秀美的丽人。那人身处乡野之中,身上的贵族气质却丝毫未减,仍是高贵无匹。她闲适的站在那儿,神色哀伤,嘴里似乎哼着一支柔软的曲调,悠扬婉转,的细细吟唱从她不点自朱的丰唇中逸出,就像一缕淡蓝色的轻纱,将他痴心缠绕…… 乐弋沉醉在自己的噩梦和美梦中无法自拔,那女掌柜走上前来轻轻推了他一把,他仍然趴在桌上,似乎睡死过去了。 景焰见状扭过头来,面带急切的说:“可以了吧?” 女掌柜回头不耐道:“急什么!”正欲再说,却见门帘前一晃,一缕浓烈的黑烟出现在那儿,凝成一个半大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脆生生的喊着:“姐姐!” 第九十一章 上仙子菊 “阿笑!”刚踏入这个边陲小镇,子菊便唤了身边黑衣男子一声。 黑衣男子骑在一匹神骏非常的黑色高头大马上,目光清朗中透着些许杀伐之气,闻言转过头来对着红衣白马的同伴一笑,竟是异常俊美,恐怕就算东璃的书画二圣苏谢、沈方并立,也不敌他。 “感觉到什么了?”男子的声音也是异常好听,醇和中带着清冽,就像一坛酒,令人迷醉。 子菊顶着一张与男子俊美程度相当的脸,倒是对他的魅力无甚感觉,他一脸严肃的点头应道:“九鬼一魔,九魔一魇。是个大家伙。” 那被称作阿笑的黑衣男子咂吧着嘴,摸摸下巴说:“能被你称作大家伙的,必定非常不一般。我需要回避么?”战场上再怎么骁勇,秦笑也终是个凡人。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打架的危险性,恐怕也不比神仙打架少多少。秦笑跟子菊二人游历得久了,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自保,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的不拖他后腿。 子菊却横了他一眼:“不用,这次你得跟我去。” 秦笑不解,便问为何。子菊应道:“得让你把人家引出来啊!否则感应到是我,哪会出来?” 对于子菊的直率任性,秦笑似乎早已习惯,他又是一笑,便不再多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进了市集,二人下了马信步走着。子菊一边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一边左右看着,很快确定了目标。 “就是那儿没错了。” 子菊出现在这儿是有原因的。 传说混沌初开,天地分界时,清气上升,很快与浊气分离。但在浊气下沉之时由于剧烈扭曲摩擦,在浊气下方形成一个空心层。在此空心层内因汇聚来不及上升的少量清气和浊气,燃成黑火,绵延不绝,持久不灭。 后又经五亿年前某次仙魔大战,双方的法能强大到打破了这个空心层,以至人界也燃起黑火,且差点儿烧到九霄。若非天帝用其血与三味真火混合所炼之金火将其炼灭,将有灭世之险! 大战结束五百年后,当年黑火所灭处生成一植株,枝干挺拔,叶片繁茂。又过五百年,其枝头开满墨菊。说是菊花,然其瓣稀疏狭长,观之竟如曼珠沙华一般。 墨菊花开,花开不祥。 后玉皇大帝与九幽之主天齐仁圣大帝约定墨菊花每五百年开花一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期间天齐仁圣大帝等九幽神祗当有守护通道的职责,控制通过通道的鬼怪数量,以保证九幽各幽魂不能对人界进行大规模的破坏。 又是一个五百年,墨菊花开,花开不祥。 每逢五千年大劫点,九幽鬼怪便纷纷通过墨菊为媒介往返于人界、鬼界、妖界,致使人间又一次大乱。但之井他们始终无法突破。 今年,却正是五千年大劫点!而魔界在经过漫长岁月中的休养生息后,实力和数量都膨胀到了一个最大值,这一年,对于神人等界来说,都是极其凶险的一年!是矣仙界派了不少仙人下得凡尘来,只为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而子菊便是其中之一。 说起子菊的来历,也颇不简单。 那场大火不禁催生了墨菊一物,也催生了一株朱红色的仙菊。他与墨菊一母双生,性质却是截然不同。 菊性高洁,便将此仙菊奉为菊首,却将墨菊摒弃在外。 双生之人,却注定毕生相杀,实为一件极致残酷之事。但放在子菊和墨菊妖身上,竟如吃饭呼吸一般稀松平常。 子菊不止一次跟那个一脉相承的妹妹打交道。对方除了相貌生得像他,别的地方和自己可谓天差地别。 知道这次事关重大,子菊提前下了凡尘,却惹动了红鸾之星……这不,就跟东璃的少将军秦笑一道,结伴而来了。 “里面似乎还有旁人。”秦笑眼尖,先说了句,“子菊,你可应付得来?”除魔是一回事,除魔的同时还要拯救人质又是另一回事。身为伴侣,秦笑哪会不知身边人的火爆脾气?就怕他下手没个轻重,将魔物人质一把火烧了。 “哼,这魔再强大,也不过是个梦魇。若是墨菊来了我还有些忌惮……”子菊却答非所问。 秦笑暗叹一声,知道在此人眼中除了除魔卫道,便再无它事。以很少的牺牲换得大多数百姓安枕,这观点不也是自己所秉承的么?于是他只是笑笑,不再接口。 一仙一人谈笑风生,竟将那酒馆中人视若无物,乐弋早早醉倒,不省人事,不然定会拍桌而起,怒斥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行为不当。景焰立在窗前,神色变幻不定,不知要不要现在就跳窗逃跑。而女掌柜却定定的看着门帘前刚刚凝出的小小人形:“弟弟?”竟是也将子菊不放在眼里。 子菊见状抚掌大笑:“哈哈哈!好,好,好。”想不到发现大的,还附送一个小的,这个差事办得不错! 成业刚凝出身形,便夹在魔与仙之间,似乎只要其中一方轻举妄动,那瞬发的磅礴力量便会将他幼小身躯绞碎。 女掌柜只看了成业两眼,便大怒:“你竟和他人达成了契约!”在梦魇一族看来,这真是无比的耻辱! 成业瑟缩了一下,抱手里的布偶抱得紧了些。那是因着轩辕醉月离开,他手上无物可抱,彤月给他买的,他平时非常珍惜,除了吃饭洗澡,从不离身。 “姐姐……”成业有些委屈。他是和人签订了契约没错,可彤月一直对他很好,从来没有指使过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啊! 女掌柜却不想再理会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只大声说:“让开!”再是不成器,那也是自己弟弟,没有让他挡在前面的道理。 子菊却不在意的说:“哼!想放小的逃走?今天你们这一大一小,都别想走脱!”说着双手掐诀,一道火箭直冲女掌柜面门! 成业呆呆的看着那一簇火箭向自己奔来,身体却被人猛力一扯倒飞出去。他自然不会摔倒在地,而是化为黑烟,在较远处凝出身形看着眼前一切。 第九十二章 除魔?我不同意! 正当女掌柜与菊仙斗得如火如荼,景焰抬脚就从窗口翻了出去,正待逃跑,却见眼前寒芒一闪,一柄长剑正正对着自己咽喉,他吞了口唾沫,抬头看着眼前俊美无铸的黑衣公子,勉强笑了笑。 秦笑见他识实务,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坐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此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方才竟与那梦魇在一处说话,鬼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不利于子菊的事情!还是看住再说。 成业受到攻击,与之有着契约关系的彤月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正与皇甫君霆几人商讨该不该抓这作恶的魔物的彤月,脸色突然一变:“成业有难!” 皇甫君霆尚未反应,彤月和迟暮就已夺门而出,疾行而去。 皇甫君霆的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动作,彤月已失去了踪影。 林鹤见自家主子把手尴尬放下,只当没见此景,低了头退到一边。 皇甫君霆心内苦笑,遇上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能共同面对所有。只是他今生的目的是权霸,他不能放下东璃的一切与她共求仙缘。 这可怎生是好? 皇甫君霆的想法,彤月并不知晓。镇子不大,彤月迟暮二人又是全力施为,自然须臾便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 只见团团火光中,有一红衣男子袖袍翻飞,与一女子打成一团。成业抱着偶人立在远处,看着战团,神态焦急。彤月奔至他身边,见他并无大碍,只发丝被烧掉些许,遂放下心来。 迟暮却在那大声嚷嚷起来:“小师姐!这不是乐公子吗?” 原来是发现了醉倒在桌上的乐弋。 彤月一愣,她居然忘了有乐弋这个人……在心中自责了自己几句,领着成业来到乐弋身边,查看了一番,脸色凝重起来。 秦笑见他们一伙人向自己走来,也不慌张,只将剑尖又挺进几分,森然开口:“堂堂人类,竟与魔物为伍。想来也不是好人!”竟是不理剑下景焰,向彤月等人刺去。 迟暮一见有架打,哪会落于人后?当下一挽剑花就迎了上去。 秦笑一心只系在子菊身上,最见不得他人穿红,此时一见一身红衣的迟暮,心里就厌恶三分,因此出手便是全力。 迟暮本有心解释几句,见秦笑来势汹汹,便也闭上嘴巴,全力应战! 彤月本见着乐弋不好,正自忧心,想向迟暮讨教一二,没想到一抬头,迟暮已和一黑衣男子斗在一起,顿时一阵头痛。 那女掌柜眼见成业的契约人来了,竟然对子菊的攻势不管不顾,在半空中硬生生掉转方向反向彤月扑来。 子菊见情况有异,但以他的个性自然做不出强制收功反伤已身的事,却是该怎么来还怎么来,几道火柱就向女掌柜后撤之处追去。 女掌柜几个闪躲避过厉害的几道,竟硬接下几道无甚要紧的火柱,顾不得身上有伤,却是要取彤月性命! 彤月哪是任人宰割之人?双掌一错,红光忽起,便要迎敌。却不想身边成业抬头叫道:“姐姐,她是我姐姐!” 彤月心中一惊,想要再问清楚,可那女掌柜已经扑了上来,由不得她分半点心。只能边打边问:“成业!你方才说什么?” 成业张嘴就喊:“姐姐姐姐,你们不要打了!” 彤月了然:原来此女竟是成业的姐姐。女掌柜却是暴怒,扭头大喝:“我才是你姐姐!她算你哪门子姐姐!”却是空门大露,被彤月见机打出一道光箭,击飞出去。她倒也乖觉,竟顺势打了个滚,逃走了。 子菊此时正往这里过来,本要与彤月前后夹击,没想到那魔物已逃得不见踪影,当下长手一伸,只将成业抓到身前,随手上了道禁制,却是进不得成业的身,只一条火线在成业身周打转。 “咦?”就算是个与修道中人定立契约的魔物,以他上仙的身份,也能轻易戳破契约,打上自己的禁制,莫非…… 想到此处,子菊向彤月拱拱手:“敢问何方仙子驾临?” 彤月应道:“我非仙人。” 子菊更是奇怪,凡人的契约哪里能挡住他的一击呢?于是以为对方是在敷衍,并没有说真话,便先自我介绍道:“我乃赤菊仙。敢问何方仙子驾临?” 彤月了然点头:“我真非仙人,不过我身负火凰元神,想来这便是上仙疑问所在?” 闻得火凰在此,菊仙一惊,忙又行一礼:“原来是南方天城的火凰大人。” 秦笑、迟暮见他二人说上话了,便也停了手,分别回到同伴身边。 彤月此番才见着秦笑面目,只觉得在此人面前,山河无光,日月变色,唯此人绝世而独立,自来此世间,从未见过如斯美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迟暮见状,恨恨道:“小师姐,你别看人长的好看,手底下可黑了!”方才一战,迟暮虽未落败,却吃了不少暗亏,若是继续打下去,说不定谁输谁赢。 迟暮的话,子菊并不想理会,他收了那道火线,将成业往彤月那轻轻一推:“此魔物即是火凰大人所豢养,还当看紧才是,莫让他危害人间。” 彤月眉心微皱,但不欲在此事上与他多谈,便点点头问道:“上仙下凡所为何事?” 子菊正了容色应道:“除魔卫道。” 这答案中规中矩,彤月也听不出端倪,只点点头,便告辞要走。 子菊却将她叫住:“不知火凰大人,可否将此魔物借下官一用?” 彤月似笑非笑:“哦?不知上仙借成业何用?” 子菊似感到彤月语气中不悦之意,但他仍是一本正经的说出本意:“下官想借大人的魔物,将那梦魇引出来。” 彤月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然后呢?” 子菊肃然道:“下官并不想豢养魔物,将之引出自然是击杀!” 成业闻言,一脸哀求的望着彤月:“姐姐!” 彤月却不看他,只瞧着子菊,慢慢答道:“上仙要除魔?我不同意。” 第九十三章 非得是我 子菊森然道:“为何?” 彤月指了指趴俯桌上的乐弋,语气中隐现怒气:“我有友中了那魔物的招,你若杀了她,我友即死!” 子菊却不以为然:“九鬼一魔,九魔一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梦魇是传说中魔力高强的存在,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此番发现其踪迹,又持有其软肋,若是不马上将其擒下灭杀,焉知不会祸害他人?至于已经中了招的……”子菊用他冰冷无情的眼光扫了昏迷中的乐弋一眼,“那也是他们命该有此一劫,与本仙何干!” 迟暮对此倒无甚感触,只因修真中人本就对普通人的生死看淡,更何况,若为除魔故,牺牲个把性命皆是寻常事。如乐弋这般的,至多唏嘘一阵。 彤月闻言却对子菊投去不满的目光:“仙家竟是如此惘顾人间性命的么?怪不得……”怪不得说到成仙,她就从骨子里不愿意! 不理会子菊的言论,彤月掏出迟暮送给她的一卷绫纱将乐弋身体一裹,就领着成业与迟暮离去了。 子菊在原地气得脸色发青,但也没想着追上去。 秦笑知道此时安慰无用,便把话题引到别的方面上:“子菊,梦魇……是什么?” 二人边走边聊,通过子菊的叙述,秦笑也对梦魇这一物种有了初步了解。 梦魇,本来只是一个代称,那些脆弱的凡人用这个词来形容那些可怕的人和事。而少有人知世间真的有着梦魇。她从无尽的黑暗中走出来,喜欢收集一切奇特的梦境。美好的,诡异的,恐怖的或伤心的。 这些梦被酿成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梦境才能酿成一坛。只要一杯就能带走所有忧愁。只是,为了这杯酒你必须付出一些代价,那就是余生再不能做梦。重回梦境,她就会在梦境里取走你的灵魂。 醉着生,梦则死。 一般说来,被梦魇取走了梦境的人会度过无梦的余生,除非这个人有着太重的执念,足够强大到能编造一个全新的梦境。进入梦境的同时,他重新获得失去的忧愁,然后被取走灵魂。 这些人以为梦魇只取走了他们的梦境与烦恼,却不知没有了梦也没有了梦代表着的希望和想象。 而且,没有了忧愁,也不代表拥有了快乐的人生。喝下“醉生梦死”的人再也不会为俗物烦恼,也不会为失败而心伤。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甚至连死亡都无所谓。 在死亡的瞬间此生的一切都归于零,烦恼回归灵魂,怨气随之而来。于是这些灵魂不得解脱,难寻救赎,化为最底层的怨灵在魔界终日徘徊。 将人踢入魔界,似乎也很简单。 秦笑听了,不由心中一凛。如此高强又具有迷惑性的魔物,竟在人间为非作歹,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彤月带着成业走了,那个魔物若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不会来寻他们的。 “那梦魇定会去找他们的!我们必须比梦魇更先一步找到他们。”子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秦笑深以为然。 且说梦魇借着彤月的攻势狼狈逃窜,当下就破开禁制回到魔界。 她进入的地方是魔界的一片边缘,离人间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别。 永夜般混沌的天空中无星也无月,仅有些许微光从天边透来,那是最靠近此处的一座魔界主城的光芒。魔界主城常年灯火璀璨,魔界子名们高歌,舞蹈,**,作乐。似乎不知疲倦,不思进取。但那些喧嚣离梦魇远着,她现在要应付的,是正守在魔界大陆边界的几名小兵。 “啊哈哈哈哈哈!让我看看,这是谁啊?”一名头上生着独角的黑皮原生魔小兵举着手中破破烂烂的三脊叉放声大笑。 另一名混身灰扑扑毛发,看不清脸孔的矮个子魔小兵接口:“这是谁啊?” 独角黑皮魔小兵气得一拍他脑袋:“呆毛!这是随心!” “哦?就是那个原本和我们一样是巡边小兵的女魔,随心?”灰毛魔小兵的眼力不太好,记性却不差。 独角黑皮魔小兵点点头:“就是她!”而后一脸奸笑的对着正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梦魇说,“随心妹子,你这是?啊?从间混不下去了?给打回来了?” 随心没好气的应了句:“看个屁看!没见过美女啊!” “哟嗬!还挺冲!”独角黑皮魔小兵说,“我说随心妹子,人间混不下去就回来吧,就你的手段,混个城主夫人当当还是可以的!虽然嘛……姿色是差了点。” 灰毛魔小兵点头附和:“没错没错!再说你这去了趟人间,连哑病都治好了,城主会喜欢你的。” 随心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她是一时落难不假,但眼前这俩白痴都说的啥?谁是哑巴啊!我只是不爱说话!和你们这群人说话真是智商分分钟变成白痴! 一言不发,随心稳定了身形便绕过这俩人向前走去。 独角黑皮魔小兵见状追了几步:“喂喂!随心妹子,不要生气嘛。你去人间玩了一趟,人间好玩吗?” 好吵啊!随心冷不丁停下来,扭头恶狠狠的说:“你再跟着我!我就给你也灌一杯酒!” 看着眼前呆愣不动的魔小兵,随心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别再跟着我!”说罢转身离去。她还要去人间找弟弟呢,哪有工夫和这些白痴们闲扯! 快速跑回在魔界的家,随心施了术将身上的伤一一治好。她其实在打斗中受伤不重,倒是破开禁制时受了不轻的伤。 但那有什么办法?她弟弟不跟她走!得想个法子……随心看着慢慢愈合的伤口,陷入了沉思。 少魔尊洛垣煜正百无聊赖的守在墨菊花根边,没事就作个法联系他的下属,看看有没有搜寻那个好心仙女的踪迹。 那仙女长的真美啊…… 正当他做着美梦时,却被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煜儿。你在干什么?” “哈!”洛垣煜忙散了法术站起来行礼,“父亲。” 洛弘骥审视的看着眼前乖巧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太懦弱了!真不像要继承他位置的人! “让你守着墨菊根,就这样简单的差事你都做得心不在焉!你以为这件事是谁都能做的?你几个弟弟争着抢着要来我都没让!你还这么浪费我给你的机会!墨菊妖呢?” 一大串的斥责压得洛垣煜快抬不起头来,他喃喃的说:“墨菊妖……嗯,刚才还在附近。” “哼!”洛弘骥冰蓝色的眼睛眯了眯,自己去找人了。 洛垣煜良久方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远去的方向缩了缩脖子:“让弟弟们来嘛,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就非得是我?” 第九十四章 白眼狼 少魔尊的苦恼,随心是体会不到的,她自混沌中睁开眼,就是一团怨气,修了多年方才凝成实体,而今趁着之间约定的墨菊花开时节取道人间,本想去神界看看新鲜,谁想方到人界,就与胞弟失散,不得已留在人间当垆卖酒,以寻找胞弟,顺便修炼已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想到胞弟,随心就忍不住气恼,那个没用的东西!居然接受人类的豢养,实在是丢尽魔界的脸!但话说回来,若非自己一夕善念留存,也不见得就有这个弟弟存在。对此,随心倒是想得开,成业说是她弟弟,不如说是她的分/身来得妥帖,他的性格形成不过是自己的一些情绪碎片而已,说来也怪不得他人。 迅速养好伤的随心再度破开禁制来到人间。因为墨菊花开始绽放花瓣,这次破除禁制顺利许多,也没废多少事。 随心在落脚点一查探,发现离上回的落脚点并不远。 若是彤月见了一定会心惊,在人魔两界这样精确的来回,是多么出众的能力。但彤月也不会知道,单凭一个随心根本做不到,全是仗了墨菊的功劳。 因为成业是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随心感应了他的方位,抬脚就往那儿寻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与此同时,成业也有所感,往门外望了望。 “姐姐来了。” 而彤月此时正站在院中和子菊说话。 “我说了,要除魔,先得把乐弋救活。” 子菊仍是一张臭脸:“吾辈当以降妖除魔为已任!火凰大人莫非在人间待得久了,竟连此事也不知?那人类命中该有此一劫,火凰大人何必为着一个凡人逆天改命!”言语间竟无丝毫敬意,咄咄逼人得很。 彤月也恼了:“我也非不通情理之人,上仙要除魔,需将乐弋救活!” 那日饮了梦魇所制的酒后,乐弋就将从小到大,开心的不开心的梦都轮了个遍,人也一直未醒。这几日,多亏了他手下的兵士护理,才保证不至于饿死。 按理说乐弋不应该陷入昏睡,而是将梦境交给梦魇后正常生活,若再入梦才会被取去性命。但事已至此,彤月也只能尽力护他周全,就像他这一路上做的事一样。 皇甫君霆见彤月为了乐弋竟与仙人抗争,已是惊诧莫明,又听那仙人口口声声唤彤月为大人,更是惊疑不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来彤月身上背负的秘密并不比自己少,这一认知让他竟有一些安定。 “彤月。”皇甫君霆见二人争执良久也没有个结果,便插口道,“不若与上仙大人合作,先将那魔物活捉,待那魔物放过乐侍卫长后,再将魔物交予上仙处置,可好?” 话虽对彤月说,眼睛却望着子菊。 真看不出来,原来东璃国难时挺身而出的少将军竟与仙人结下良缘,竟还是同性伴侣……皇甫君霆在心中短暂感慨后就将这念头抛诸脑后。他人的选择与他何干?他只要保证彤月心中没有他人便够。 思及此,皇甫君霆的目光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彤月听到皇甫君霆的建议,倒也觉得是个可行的方法,因此气势也缓和下来:“此法可行?”话里话外的意思已是同意了。 子菊却将脸一扭,嘴里一哼。 彤月的脸色瞬间又变了。 但好在子菊虽然没有明讲,却似乎是对皇甫君霆的提议进行了默认。皇甫君霆一笑,轻扯了扯彤月的袖角,将她拉入房中,向她示意:“成业似乎有话要说。” 却见成业仍旧看着门口呆呆的说:“啊,已经来了。” 彤月暗道“不好”!冲出门去,却见那魔物已和子菊打了起来。 子菊终究是应了皇甫君霆的条件,此番出手便没用他攻击力强悍的火术,而是以拳脚相搏。 随心一奔到成业所在的地方就被上回伤了她的仙人挡住去路,二话不说就开打。 “弟弟!”随心边和子菊你来我往,边抽空朝屋里喊,“快跟我回去!” 成业却摇摇头:“我不回去。姐姐给我好吃的。” 彤月听到这话几乎滑倒:敢情你就为了好吃的!不过她与成业之间是有契约存在的,倒不怕他私逃,不过……若成业与这魔物是亲姐弟,他又想回去,自己是不是就这样放他走了?要豢养一个魔物可不是容易的事。 还没等彤月想清楚,子菊那头已是杀得心头火起。不让他下杀手也就算了,这么一个个围着不帮忙是看他耍猴吗?心中一恼,手底下就没了轻重,突然间一道火箭就弹出指尖,直奔随心而去。 随心吃过这火的亏,忙闪身就逃。 彤月所住的小跨院儿哪经得起仙魔大战的催残?四周早被破坏得不像话,围墙更是形同虚设。随心一步跨出,子菊抬脚就追。 秦笑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子菊,但随心却不去碰他。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秦笑虽然是个人类,但给随心的顾忌却丝毫不少。人杀得多了,连魔都会怕这个人。 迟暮倒是跟在一旁跃跃欲试,但她和彤月不同,她是人修,对于仙人天生矮一截,本来挺足的底气在子菊面前愣是泄了一半儿。而梦魇虽然形单影只,看起来也不甚出奇,但九鬼一魔,九魔一魇的说法可不是说假的,迟暮不敢贸然进入,就怕扯了子菊后腿。 彤月因着成业的缘故也不好上前夹击随心。成业跟了她许久,渐渐有了人气儿,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围攻他的亲人,这事彤月可做不到。 子菊被围观了这么久,心下早就对帮手这一事物不抱任何希望,也一心一意的对付起来,很快便占了上风。 二人正斗得难分难舍,却听成业在屋内“呀!”了一声。随心关心则乱,分神看了一眼,便被子菊抓住机会,一举擒拿! 却见成业从里屋施施然走出来,手中抱着一只半新的人偶,对着被摁在地上的随心呆呆的说:“姐姐,你放了乐哥哥吧!” 随心啐了他一口,骂道:“呸!白眼狼!” 第九十五章 天地见证 第一次说服以失败告终,子菊杨手就是一道火箭贯穿随心右臂。随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却硬是咬着牙不吭声。 成业看不下去,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子菊:“仙家,你就放过我姐姐吧,让我劝劝她。” 子菊和彤月有言在先,闻言便往随心体内打入一道禁制,甩袖走开。 随心被那道火线侵入身体,由内而外的感到灼热,似乎筋脉寸寸被烈火烤干,仿佛骨头都要化为灰烬。她双目圆睁,两眼无神,头发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额上,形成一个可笑的形状,但成业没有笑她。她的嘴无意识的半张着,一对薄唇已失去了血色,苍白的微微颤抖着。那道禁制下得极重,竟将她体内力量迅速抽干禁锢一旁,她全身都因为要控制平衡突然失去力量的身体而发抖。 彤月见状,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子菊已信守诺言,加诸较重的禁制是为了他人的安全,倒也无可厚非。 迟暮却没有彤月的怜悯之心,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切。子菊的力量太过强悍,她一个人类还理解不过来,只知道高山仰止,只怕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但那并不阻碍迟暮对子菊从心底散发的佩服和尊敬,还有一丝未曾察觉的敬畏。 成业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姐姐……”他哽咽着,连不离身的偶人也弃在地上,奔过去把随心扶起,“姐姐!” 随心慢慢缓过劲儿来,只觉得体内似乎有支火把在灼烧,令她意识昏沉,身躯沉重。她努力抬了抬手拭去成业眼角的一颗新泪,嘶声说道:“弟弟,我若死了,这‘醉生梦死’便由你来酿!” 彤月又一次皱眉。他二人姐弟情深,如何叙旧她本不想管,但事关乐弋性命,不容拖延,便向成业使了个眼色。 成业毕竟在人界生活多年,又和彤月建立了契约,对于彤月的要求自是要想方设法办到。 “姐姐,等你救了乐哥哥,我们一起去游历好不好?” 随心嘴角一咧,笑出一排小白牙:“我原来想带着你去神界逛了逛,但我现在改主意了!”说着拼尽全力在成业眉心又打出一道黑色光。而后彻底瘫倒在成业腿上大口喘气。 身为成业的契约人,彤月只觉得“嗡”的一声,眉心一刺,有什么东西似要钻进来。她尽力护住识海,却发现不过是自己的错觉。那梦魇的本事并没有强大到这般,方才一切不过是她与成业有所感应所致。 成业却没有彤月的好运气。那道乌光是结结实实打到他识海中去的,他的身形晃了几晃,才平定下来,但毫无焦距的双瞳却代表着他其实仍沉浸在随心带给他的震撼中。 “醉生……梦死……”成业稚嫩的童音呢喃着这几个字,眼中一阵迷惑,又是一阵欣喜。他终于能做一个合格的梦魇了!他的姐姐承认他了! 彤月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 随心的举动在她眼中看来就是纯粹的在交待后事,她本就抱着必死的想法来的,所来无非是为了给自己这一脉找一个传承,而最后的传承,就是与她同出一脉的成业。 这梦魇做事皆随心而行,实在光溜狡猾,难以下嘴!竟连成业与她的见面都在她的算计中,这后面的手段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由于成业被传承了一些东西而暂时失去神志,这一次的沟通又失败了。 确定梦魇被关押完好后,彤月叹了口气想去看看乐弋,却在院子里就遇上了皇甫君霆。 “累不累?” 这样一个痴情公子,如此温和小意的望着自己,彤月都有些嫉妒自己这具身体了! “还行。你呢?不要回宫吗?”如果她没记错,皇甫君霆有一个年过不惑的老妈,在宫内并不受宠,时时需要他维护。 “我已封王,宫中自是松泛许多。不必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后半句话被他吞入腹中,彤月却清楚的知道他的心思:“看来这件事还得再拖几日。”说罢想了想,“乐弋不能死。” 她说的是乐弋不能死,而不是我一定要救他。这样明确的亲疏关系让皇甫君霆没来由的感到高兴。 “君霆,你放心回去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又是这样,她总是这么独立,像是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只她一人就能搞定一切状况似的。皇甫君霆又是责怪,又是得意。这是他喜欢的女人,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想了想,也知道他留在此地实为不智。自己非但不能帮助她,说不定还给她惹来麻烦。 “我再住一天便走。”就让我……再看你一眼。 彤月其实很享受和皇甫君霆相处的时光。他英俊多谋,说话务实有地放矢,从来不开空头支票,也不沙文主义。彤月自来此异世,事事靠自己多年,突然有人能这样纵着自己,那些不能为外人看的小女儿情绪有了个出口,倒是一桩美事。 对于皇甫君霆的心思,彤月即不反对,也不同意。毕竟现在说这些仍是太早。皇甫君霆是个有主意的,不会为了一时的情况不同而改变自己。就像他现在不能放下朝中一切事物与自己远走高飞一样。而彤月自己,也不会为了与皇甫做凡人夫妻而放弃修道自救之路。就让他们把一切交给时间,让天地见证。 夜深了,众人都回房休息了,成业仍然没有劝出个好歹,乐弋却可能等不了太久了。 乐弋陷入昏迷已超过三天,这年代没有后世的先进医疗器械,一个不会主动进食的人活不了太久。从乐弋房间查看情况出来,彤月有些着急。 迟暮突然从旁边钻出来,神神秘秘的拉住彤月说:“小师姐,我倒有一计,或许可行。” 彤月忙问:“什么计策?” 迟暮嘿然一笑,像只发现好东西的花狸鼠:“咱们把那梦魇放了怎么样?” “啊?” 第九十六章 离体之法 见彤月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迟暮甩了个白眼给她:“威逼不成,就利诱呗!那梦魇不是想要带她弟弟回去嘛?你想想!” 彤月了然,但和魔物讲条件……她会答应吗? 迟暮自告奋勇:“这事我去说吧!若是将来要反悔也好有个退路。你说对吧,小师姐?” 这哪儿是利诱,分明是欺骗! 彤月腹诽。 迟暮却顾不上许多,只捧着个零食盒子磕着瓜子儿就去了。也不知怎么和梦魇说的,对方一脸若有所思,就是不给个明确话。 彤月问迟暮:“这是何意啊?” 迟暮嘿嘿一笑:“她这是信不过咱们,想要自己带着成业逃跑呢!哼,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儿花样!你就放心吧小师姐!成业保管好好儿的留在你身边。” 果不出迟暮所料,当天晚上,随心就想着逃跑,只是她一有动作就被闲闲踱来的迟暮堵了个正着。 “随心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晒月亮吗?” 随心见她身后人影幢幢,哪会不知自己计划败露?当下一屁股坐回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彤月从迟暮身后走出来,对随心笑了笑:“降妖除魔是他们的事儿,我不管,我只问你要一个人的性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子菊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彤月的论调,但他还是闭着嘴没有多说什么。 随心见是彤月,眼中寒芒闪烁。天知道她多想直接杀了这个人,然后带着宝贝弟弟远走高飞。 但她还是没有说话,她需要再思考一下。 见随心不再试图逃跑,彤月众人退了出去。 迟暮原来走在前面,此时却是缀在末尾,彤月见状也慢下脚步与她并行,二人小声讨论着。 彤月:“迟暮,你心里又有什么鬼主意?” 迟暮却一脸凝重:“暂时想不到。乐弋昏迷四天了,再不醒来的话,我怕就算梦魇答应我们放过乐弋,他也会死于饥饿。” 彤月缓缓点头:“你说的对。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救了乐弋……可我们也没别的办法!” “除非找到另一个梦魇。”迟暮答道,“只是梦魇岂是这么好找的。” 彤月望望身后暂时充作监牢的房屋道:“看来我们只能寄望于她?请些仙长来不成么?” 迟暮摇摇头,拿白生生的手指比了比前头走得没影的子菊:“连那一位都没办法,我们能请到的,也不会比那一位位高多少。” “话说,我还不知道那位上仙是什么身份。” “我听师长们提起过。说天地之间,自有灵气,那位就是上天灵气和玉帝的精血结合所化,虽是菊仙,却无实物,本元乃是一团火。因此降妖除魔,无往不利。不过,他也有弱点。” “怎么说?” “有仙火,自然就有魔火咯!他们算得上一母双生,却是一背负着相互残杀的命运。说起来,还不如做个升斗小名来得自在。” 说到这里,迟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道:“小师姐,我有件事忘了说。那只梦魇来到人界并不是偶然。通常说来,魔界和人界中间的结点是封锁的,若无必要,不会派人过来。但我观她似乎能来去自如,竟是打着游戏人间的主意。这事很不简单。起因就得落在那位身上。” “相传墨菊花开,花开不祥。魔界子民便可借助其力来往人间。那位下凡来恐怕就预示着墨菊花就要开了!” “竟如此严重?”彤月心里模模糊糊有着不安的感觉,却说不上为何。 “自然!”迟暮重重点头,“相传墨菊每五百年开一次花,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年纪轻没经历过,但师门中有不少仙长是历过大劫的。这墨菊花一开,魔界取道人间,难免不出大事!人间怕是要生灵涂炭!” 彤月吃了一惊:“竟有这么严重?不是说因为打不破之井,这才取道人间的吗?何况若人间陷落,魔界中人就算最后得了手,又有什么人能供奉他们?” 迟暮摇摇头:“原本是这样没错,但从五千年前起,似乎就不是这样了。个中缘由我也不太清楚。” 彤月心道,不知火凰是否能为自己解惑? 正想着,脑中就传来火凰略显焦急的声音:“彤月,你身旁是否有魔物?” 彤月先对迟暮说明自己先回房休息,而后脚步匆匆的边走边在脑海中回复:“是。” 火凰道:“适才我感应到一阵狂暴的气息。彤月,这不正常。” “神仙下凡便体重三分,魔亦如此。那魔物是梦魇吧?我感应到能量并无削弱之处!” 彤月应道:“我方才听闻,墨菊花要开了。” “不!”说到这方面,火凰便脱离了恋爱中的白痴状态,变得极为敏锐,“不是要开了,而是已经开了!这很不正常!彤月!时间不对,墨菊花提前开了!” 彤月道:“提前开了,会怎么样?” 火凰更显焦急:“今年是大劫点,魔界能量本就澎湃,如今出此异兆,必有奇事!” 彤月感觉到火凰急于脱体而出的心情,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不禁闷哼一声,扶住了手边的廊柱。却有一双温柔大手自体后伸出搀住她手臂,她回头一看:“君霆?” 却见皇甫君霆面带忧色关切道:“彤月,你哪里不舒服?” 彤月心头一暖,被他扶着坐下后道:“只是一时有些头晕。” “胡说!你分明捂着心口!可是有心疾?”皇甫君霆话才出口才觉不妥,如此问一个未嫁女的体疾似乎太过失礼。彤月却不觉得。 “可能这几天累着了,一时有些喘不上气。并无大碍。” 夜色浓沉,皇甫君霆的面目并不清晰,却从语气中能察觉他的担心:“彤月……” 彤月说道:“真的,并无大事。你怎么不先回去休息?” 皇甫君霆答道:“我知道我帮不上忙,但就是……想确定你是安全的。” 彤月有些脸热,但此时不是谈感情的时候,只得先劝了他回去休息,皇甫君霆却把彤月先送回房,这才转身离开。 彤月沉吟良久,才又与火凰对话:“凰儿,你是不是已找到离体之法?” 第九十七章 少魔尊驾到 火凰闷闷的说:“我若强行离体,你定命断此时!我也脱不了好!你放心,我不想害你。” 彤月自嘲道:“你只是不想,但必要时还是会做,是么?” 被看穿了企图,火凰也难免讪讪:“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如此。” 彤月又问:“什么是万不得已?” 火凰却正色回道:“彤月。降妖除魔乃我辈已任。若是彼时天下大乱,我恐怕也顾不得你的感受。只是我此番行为定是为了拯救苍生,你的牺牲我不会忘记。” 彤月只觉得心塞无比,她方才确认自己的心意,哪能随随便便死了? “听你之言,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降妖除魔我亦会为之,不若你我联手?” 火凰久久不语,方道:“你的身体经不住我的发招,恐怕只一个最简单的法术就会将之焚毁。” 竟是如此…… 彤月沉吟片刻方道:“我听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墨菊花虽开,但要影响到人间还为时尚早,你且多忍耐,我若在危机到来前不能承得你招术,自当由你处置。” 这是一个君子协定,但彤月知道火凰定会遵守。 果见火凰微微点头,郑重说好。 既然火凰现身出来,彤月就顺势问了梦魇之事。 火凰道:“此事我亦无能为力。” 彤月怅然,成了神却救不了人,那成这个神干什么? 作别火凰,彤月想起一个人来。 少魔尊洛垣煜此时正耐着性子守着墨菊花根。 墨菊花虽好,但万事万物都有定理。此番五千年大劫点看似是魔界的机会,但其实也暗含不少杀机。譬如眼前这株通体漆黑的墨菊就是其一。 墨菊花开,是逆天改命之数,虽然其中蕴藏了具大的天地之能,但每每发挥出来的不足其一。魔界子民可借墨菊花的能量和契机破开禁制取道人间,再从人间的通道直上九霄,同样的,他人也能通过此法进入。人间自然是不会有不开眼的闯魔界,但仙界和神界呢?况且魔界大军若倾巢出洞,后防空虚,被人一勺烩了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看守墨菊花根就成了这一环节的重中之重。 以往都是由魔尊夫人看守的差事,近年因为魔尊夫人的消散没了人选。魔尊洛弘骥便将此事交托给自己最争气的儿子洛垣煜,谁想竖子不足与谋!竟不拿此事当回事,连墨菊花妖的去向都不清楚。 魔尊大人很生气,但他在人前却不能表现出来。 魔尊的儿子不止洛垣煜一人,但他却是血缘上最纯粹的,也是最适合继承大位的人。其余诸子女,不是血统杂驳,便是能力低微,又或者干脆因为难以承受魔尊的强大血统早早殒命。 洛弘骥并不挑剔伴侣的血统,因此子女之间参差不齐,良莠有别。 很庆幸的是,正妻所出的洛垣煜不仅血统良好,天份又高,只是心智不知是传了谁,过于良善,令魔尊大人头痛不已。 由于墨菊花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魔尊看儿子坐立不安的样子,长叹一声挥挥手:“放你几天假,早去早回。” 洛垣煜这个实心眼儿,就这么眉花眼笑的跑走了。 魔尊在原地坐了良久,才仰天叹道:天琳,我真是愧对你! 洛垣煜的心里记着彤月,但彤月的心里却肯定是没有洛垣煜的,因此在看到眼前的人时愣了足有一会儿时间,才后知后觉的行礼:“不知少魔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眼角余光却扫着房内,想让皇甫君霆先避过去。 洛垣煜虽然为人单纯善良,却并不是个蠢人,几个机锋打下来,也知道了彤月的心思。他不擅作伪,一脸郁卒的看着皇甫君霆发愣。 皇甫君霆本来与彤月之间大大方方,光风霁月,如今也被这不俊秀的有着紫罗兰色眼睛的魔族看得发腼。轻咳一声,在彤月的介绍下与洛垣煜打了个招呼,而后走了出去。 林鹤随侍在侧,走出半晌方问:“王爷,为何方才不留下听听那少魔尊和七公主说些什么?”自家王爷的心思,自己当然是一清二楚。只是把喜欢的女子留给同样对女子有情的另一男子……这行为妥当吗? 皇甫君霆却自信一笑,锱铢在握:“彤月不会令我失望。” 人魔有别,何况彤月对自己并不是毫无回应。要赢得美女芳心,便要舍得血本。而他现在所投入的,便是信任。 这可比财帛珠玉难得多。 彤月见着洛垣煜来此,第一件事便是把他领到乐弋床边:“我友中了梦魇的计,已昏迷五日!少魔尊可有方法救治?” 洛垣煜细细看了几眼道:“有。” 彤月大喜,却听洛垣煜又道:“但我为什么要救他?” 彤月一僵,仿佛此时才意识到与眼前这人并非同类,一腔子话说不出口。 洛垣煜见她如此,眼波温柔:“不过,若是你的要求,我定会办到。” 彤月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此刻她也为了自己被人一见钟情欢欣鼓舞。 梦魇再是难得,也抵不过少魔尊的手段,很快乐弋便得到了救治,只是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 洛垣煜依然是翩翩佳公子模样,似乎救治乐弋真是举手之劳而已。 彤月设宴款待他,顺便大家吃一个团圆饭。明日,皇甫君霆便要启程。 夜宴之上,仅有奉雪、裁云服侍,却不见笑霜。直到饮宴结束,笑霜方才来秉:“果不出主子所料,成业已与其姐走了。只带走了人偶。” 彤月苦笑道:“算了,由他去吧!” 早在乐弋获救后,彤月就寻到成业,除了他们之间的契约。 当时成业还哭哭涕涕的抓着彤月的衫裙,只是嘴里却不见不愿离去的话。彤月就知道他的真实心意了,也不着恼,只温言道:“你尽管去吧,你们本是一体,不可分割。至于我,他日相逢时你若念得我一星半点的好处便够了。” 话虽然假模假式,却让成业更加痛哭不已。 彤月就是抓紧了成业的心思,这才敢和他说这些。至于随心,还是勿要见面的好。 第九十八章 乐弋回国 子菊一早回来,知道此事后脸就拉得老长。 “火凰大人!就算你身为上天大神,也不能作此轻率之举吧!” 神界和仙界本非一体,混住得久了难免有人分不清楚,但子菊却是很清楚他和彤月的区别。 在仙界,子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他注定修不成神,这辈子就这样了。 火凰却不同,她是原生神,可以说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在子菊这些上仙面前,称呼一声上仙都是给他们面子。呼来喝去虽不敢说,但阶级分明,无法逾越。 彤月淡淡应道:“走都走了。多说何益?” 迟暮却看对方不顺眼。 一个男人,美得不像话,还爱和自己一般着红,会看顺眼才怪了! “上仙大人,你若有此闲暇,不若多去杀些恶人。这人间的妖魔鬼怪也不少呢!” 子菊拂袖而去。 他虽非原生神,却是由神血所化,素日心高气傲,哪受得起区区人类嘲讽?罢了,无知蠢妇! 当夜彤月梦中,随心携弟而来,对她随便行了一礼,云:来日若有差遣,定还一报。就走了个彻底。 梦醒后彤月坐在榻上哑然失笑,这个梦魇,虽然漠视人命,出手狠辣,却最是重情重义。谁又能说一个人的恶是针对所有人呢? 虽说事情解决了,迟暮却咽不下这口气。从来都是她满山撵狗,这回被人间官府追捕,虽说被王爷给解决了,但她还是不高兴。 彤月劝她:“还是赶路要紧,勿要多生事端了。” 迟暮把小嘴一翘,不服道:“小师姐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放心吧,不会把你情郎的国家搞坏的!”把彤月闹了个大红脸。 乐弋自昏迷中醒来,记忆还停留在那日酒馆中,稍作细想便知道自己着了道儿。心挂彤月安危,便挣扎坐起,却见门外夕阳斜照,伊人侧影俏立。他听那人说,自己克尽职守,辛苦了。 乐弋张张嘴,却只觉喉间干渴,声音嘶哑,那人似乎也知道他的情况,只略作停顿便又说了些话。无非是让他好生修养,这东行剩下的路,那人自己走就行了。 这怎么行!听到彤月如此安排,乐弋差点滚下床,马上被照顾自己的侍卫们捞了回来。 彤月听到屋内声响,话语停了停,却不问询。而后再说些什么,乐弋也听不太清了。 彤月与乐弋分说清楚后便回到自己屋内。 迟暮尚未回转,她独坐在内,心道既然已经对皇甫君霆有了好感,就不能再让乐弋深陷下去。 感情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只有一个人喜欢一个女子时,即使这个女子对他未作回应,那男子多半也没什么。可当这男子知道女子心中有人却不是自己时,难免会有些恚怒产生。 乐弋是个好人。但不代表他不会行差踏错。何况此行艰险,自己与云霓有旧,自己当保她故人之子平安。 迟暮直到夜半时分方才回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彤月也不多问,迟暮摸黑就寝。 翌日,最晚睡的迟暮却早早起来,拉了彤月就走。 “那个乐公子,你就这么抛下了?” “嗯。” 迟暮点点头:“其实东璃王爷也就那么回事,凡尘男子注定是不能与我们结为道侣的。早些放下也好。” 迟暮和彤月弃马而行,迟暮更是祭出师门法宝,在二人腿上打了加速的法印。而奉雪等三女,也被彤月落在了东璃的边境小镇。 时间不等人,彤月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她承住火凰发招的条件,不然就是身死的下场。这样残酷的话她不能直接告诉三女,只能狠狠心自己一走了之。 其实以奉雪等人的武功和忠心,又岂会不知彤月的去向?此时她们三人正与硬是要起身,由他人搀扶着的乐弋立在住处遥望天边。 “主子……”从来平淡待人的奉雪眼含热泪,裁云更是心情复杂,连一贯冷面的笑霜也面带忧色。 乐弋早已瘦得脱了形,茕茕孓立,却是面色平谈。 接下来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妖魔现世,人间混乱。乐弋此刻要做的只有赶紧回国回宫,尽他为人臣子的本分。而彤月注定是他生命中天边的云彩,看着瑰丽绚烂,却是高高在上,永远也触摸不到了。 本想即刻启程,却因着乐弋的身体众人在此地多留了些时日。 尚未动身,先接到了东璃成王的信函,却是在问彤月近况。 乐弋苦笑回应,拖着病体踏上了回西琉的路。 到得都城,只觉途中种种,恍若隔世。 西琉皇帝召见乐弋,观他形容便知他情根深种,心下暗叹,一家有女百家求,本事好事,奈何到了彤月身上,却是跌宕起伏。 前有颜略心术不正自取灭亡,后有乐弋相思成灾形销骨立,现在只看东璃那位初现峥嵘的成王有没有此福气摘得那朵帝女花。可这想法在看到乐弋呈上来的信函后一扫而空。 “我儿与师妹结伴自己走了没有通知成王?” “是。” 西琉皇帝闭了闭眼,看来彤月这条路是走定了啊!自己和她母亲安排了这些青年才俊都没能阻碍她东行的步伐。 罢了! 与此同时,福明殿内皇后正向奉雪等三卫问话,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答案。 金嬷嬷见众人退下后皇后久久不语,知其心中所忧,宽侑道:“娘娘,公主殿下是个有福的。您忘了她出生时的异像吗?即便身不在凡尘,也是会洪福齐天。娘娘您就不要再忧心了!苏叶姑娘的嘱咐便是不再忧心劳力,为了十二殿下,娘娘您……?” 提到十二殿下,皇后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本宫与彤月感到异常亲切。我不求她得道,不求她长生,只求她能寻一个好夫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她为什么都推了不要呢?难道本宫错了吗?” “梓童没有错。”却是皇帝龙行虎步进得殿来。 “皇上。”金嬷嬷极有眼色的见礼后退下,把空间留给人间帝后两夫妇。 “让她去吧!如果这是她的选择。” ―第三卷?完― 第九十九章 好香啊 清晨的阳光照耀山林,彤月从打坐中醒来,小心的爬出她暂时栖身的山洞。看着远处天上各色人等往来如梭,并没有祭出飞行法宝,而是依靠两条腿走过眼前这片丛林。今天,她要去东边探索,寻找迟暮的消息。 和迟暮失联已超过三日,向来很灵的千里传音在修真界被各色妖魔神仙入侵后中断了,她们只能依靠自身一寸寸的探索这片土地,以期找到对方。 仙魔大战爆发已过了三个月,妖魔们并没有过分祸害人界,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哪一方能得最终胜利,人界都是给予他们供奉香火和信力的最好群体。他们祖祖辈辈就习惯了以自己的劳动所得进献。而夹在人间和仙界之间的修真界就成了大战的不二场地。 彤月在在灵力充沛的修真界修炼已有五年余,进益一日千里。她并没有拜入任何山门,而是自辟洞府,依托朱雀星君所教授的那套法诀修炼。随着时间推移和修行的进益,火凰的元神也得到滋养,变得越来越清楚,至少脸容上已不在笼着一层火焰,能让彤月看清容貌了。 看清火凰的那一瞬间,彤月才恍然明白玉帝为什么要指示选这具躯体。因为她们二人长得实在太像了!乍一看足有七、八分相像,不过二人在气质和性格上大不相同,稍加仔细便能分辨出来是不同的两个人,如果在穿着妆容上再刻意区别的话,便只有五、六分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但这样的相似度已是惊人。毕竟火凰乃天鸟,而彤月无论身魂皆为凡人。 经过五年多的锤炼,彤月的修为又高一层,三月前刚刚越过炼虚合道的门槛,正自高兴,不想大战突然爆发,此间的真人们忙着遣散修行不够的弟子回家,组织其余弟子与仙人联盟,以抗击妖魔。而向来高傲的原生神,从来就不屑与凡人为伍。 彤月是散修,自然被排斥在联盟外。 其实在修真界,像彤月这般自辟洞府不依靠任何势力门墙的,说好听了叫散修,说得不好听的叫野修。彤月在知道这个名字后都不由皱了皱眉头,野修,真难听,这和后世的“野模”有何不同?不过她不在乎这些名头,名头再好听也比不上实力的重要。 修真界无丑妇。这是句实话。因为就算生得不十分美好,在修行进益后均会变得肌肤莹白,眉目清灵。 但像彤月这般长相,仍是世间少有。 但凡仙长们想收徒弟,除开修真家族不谈,首先便是观其面相。面好面恶孰为重要,但凡人中龙凤,均是面相姣好之人,最不济,也是看着颇为顺眼面善之人。一个人的根骨优秀必是多方面的,除了一些人身怀异像,但也只会让人觉得有些古怪,并不会产生嫌恶之心。 彤月一介女散修,还生得如斯美貌,能在修真界自立门户不被人打主意,一半靠得迟暮掩饰得好。 常年一袭红衣的迟暮在修真界自然算得上美人,她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加之在师门中地位又高,是掌门代上代掌门收的徒弟,唤掌门师兄,却又年轻活泼,门中上上下下都喜欢这个小师姑。 迟暮虽然爱闹,却不是个拎不清状况的。对于彤月的来历她朦胧知道些,又和她处得来,便把她郑而重之的藏了起来。还请了掌门师兄出面选定了洞府,设置了禁制。 迟暮的掌门师兄修了一辈子道,如今须发皆白,才算窥得仙家门襟,最差也是个兵解,对于红尘最是看得破,迟暮非常信任他。彤月见过二人相处,说他们是师兄妹,倒不如说是祖孙俩。 掌门师兄对于迟暮的疼爱是真实的,对于迟暮的朋友也爱屋及乌,很是大方的把一套最好的禁制送给彤月当防护。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荒山野岭中独支门户本就不易,更何况掌门师兄早失了结道侣的心,只想着趁着最后的寿元冲刺一把,能够飞升成仙。 所以迟暮伙同掌门师兄,将彤月这个人藏得极好。 而彤月自己也特别努力,出行也十分小心。她自知,即使在人间,若非生在天家,生成她这样的长相只怕也是被人争夺的命。自己的修为还低,在修真界自然不能太过掉以轻心。 此时大战爆发,对她更是一种考验。 修到彤月的水平,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但彤月本就无心成仙,看到食物哪有放过的道理? 此时她正迈着轻便敏捷的步伐穿行在东边这面树林里。 古代的环境就是好啊!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古木在灵气浓郁的环境下生得更为茁壮,植物们将每年的落木还予大地以感谢她孕育的恩泽,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黑黝黝的泥土松软而肥沃。无数可食用真菌暗藏在树木的根部附近,吸引着彤月的目光。 这是……松茸! 彤月很没出息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上辈子因为家境困难,又因为男朋友的背叛,彤月沉心于工作,努力赚钱供车供房好让寡居的母亲生活得好一点,对于口腹之欲就不太看中,可眼前这鲜嫩的松茸…… 彤月很没出息的停了下来,掏出怀中的匕首小心将松茸起了下来。 松茸这事物就是得鲜着吃。不敢生火也没事,彤月本元属火,只拿掌力烘一下,金黄的菌油就渗了出来,顾不上吹凉,三口两口吃了干净,而后迅速离开。 不能怪她太小心,实在是松茸的香味太绵长浓郁了!天知道顶风送出几里了!她再不跑留着等死么! 彤月走后没多久,便有一白衣少年一身狼狈的从树后转出。他束着的头发被树枝挂乱了,一身白衣也脏污不堪,只勉强看得出白底子。他似乎没有什么目地,只是想走出这片密林,却似乎一直找不到出口,在附近绕了好几圈了。方才他感应到此地有人,还感应到对方发动了法术,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总算是找到活的了!费尽千辛万苦到了此处,少年耸了耸鼻子,与衫同脏的脸上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不由叹道:“好香啊!” 第一百章 河边遇险(一) 白衣少年头发并不长,在头上用青色发带高高的扎成一撮,在脑后扬起一条并不长的马尾。发尾有些自然卷,走动的时候一翘一翘的,看着就不是个乖顺的。他的衣裳脏乱不堪,特别是袖口,已如皂色,却没有一外破损,甚为难得。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被松茸无上的香味一激,不禁满口生津。 少年本想循着香味去找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捣腾芳香美食的人,本心都不会太差,弄不好是个面目和善的修真者,或者是脱不去口腹之欲的比自己高贵许多的上仙,反正无论如何都比自己一个人在这片广袤的大地里挣扎要好。 但不知是彤月做了个障眼法,还是少年本身就愚笨,找着找着竟找岔了道儿…… 彤月知道,东面有一条河。自古以来,河流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的生命起源于水,我们的生活离不开水,既然有水源,就必会吸引一些人前来取水。无需进食的神仙们且不管,此间的修士虽说折损过半,但也有些道行深厚,或是擅于藏匿的。之战虽大,但人类能成为他们二者的润滑剂,成为神者供奉和信力的来源,成为魔者组成怨气的产生体,千百年来不灭不绝,任谁也不能忽视人类的坚韧和强大。 尽管他们在面前通常都很是卑微。 今天来得并不早,彤月听到水声之时日已过午,前期在密林中迂回前进无疑耗费了她太多精力,让她感到疲惫。 “彤月,方才你为何不出手?” 彤月在漫长的独自修道生活中能保证人性不失,除了迟暮的关怀缺不了之外,更多的是来自于体内火凰的元神相伴。 近二十年来,火凰的元神都住在彤月的身体里,与她相处得很是熟捻。 “你若出手,我又要换一个地方暂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现在情况未明,一动不如一静。”彤月在识海中与火凰对话,这一点比什么传音术都来得隐秘,不怕被人察觉。 近几年的修炼让彤月的身体更加强韧,如今已能勉强扛住火凰的发招,因此火凰暂时歇了强行离体的心思,二人同体的生活着。 “看见妖魔不杀非我本意。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避免战斗,这才在密林中迂回前进。哼,无论做人还是做神仙,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够窝囊的。” 对于火凰的嗔怪,彤月通常不去理会。因为她知道火凰并不是真的看不起自己,不过是有力无处使发的牢骚。 “有人来了!”虽说二人同体,但对于外界的感受还是由彤月第一步得知,除非是遇上了这样实力高强的存在,火凰才会和彤月同步感知。毕竟虽说二人同体,但身体的主控权还牢牢把控在彤月手上。 对于身体的控制权,火凰倒是没太大兴趣。左不过一付人类的皮囊,沉重不说,还有股挥之不去的人味儿。说不上不好闻吧,但肯定是没有她原来的仙体香软。 她不喜欢。 只见河的上游跑下来几个冥界阴兵,均被砍得四肢不全,或是被划破肚皮,拖着五脏六腑在地上爬。 见是一群杂碎,火凰不屑出手。彤月也不想暴露自己。 她紧紧掩着口鼻,生怕露出生人的气息。不过幸好这片密林中尚有活物,或是鸟雀,或是灵猿,活气一杂乱,这些只顾自己逃命的阴兵便没有注意,一路向下游跑了。 火凰也知道,阴兵们必是被他物追杀,却不知后面跟的是谁?于是也耐心的等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却见阴兵跑出没多远,还能清晰看见背景时,从上游拐弯处的大石后转出一对男女来。 这二人男俊女美,堪称一对璧人。况且在大战爆发三月之后仍然头面洁净,衫裙完好,加之精神也不错,背后定有庞大雄厚的背景支持。 火凰正赞叹着人间也有这样一双好儿女,却听彤月嗤笑:“却是御兽门的这对宝贝。” 火凰问道:“你认得他们?” 见是此二人,彤月不敢大意,一面分心回答火凰的话,一面慢慢的往后退。 若是其他门派弟子也就罢了,偏偏是御兽门……彤月觉得自己真是运气背到家,自来异世没有一事顺心。 那对男女对视一眼,女子便加快速度蹿去追阴兵,想要斩尽杀绝。而男子则似乎想在此地休息的模样,寻了块平滑的石头就坐了下来。 河道旁的石头日夜被河水冲涮,倒是十分干净。 彤月在见到二人对视之时心中已暗暗叫苦,看来这二人是察觉了林中有人窥视,正兵分二路,由女子去杀人灭口,而男子则留在原地守株待兔。 火凰也觉得不对,她突然觉得浑身难受,似乎有什么强大的东西正盯着自己。 彤月忽然停止了后退的脚步,停在原地不动。 “乖乖儿站在原地就对了,你是逃不出吞雪的眼睛的。慢慢走出来,别想耍花样!” 彤月识得这对男女,自然知道吞雪是何物。 吞雪乃此男所控的一只黑豹,名字取其所过之处只见黑影,不见光亮之意,最是骁勇擅战。这么多年来更是通晓人心,几乎成精了! 一般搜寻任务时,多派的是鸟雀,因其身小能飞高飞远,打探的情况多些,就算被杀也不心疼。若是鸟雀,只要火凰露出一丝气息,临阵倒戈不至于,但为其所摄那是轻轻松松,彤月也能从容脱身。谁想在这非常时刻,一贯谨慎小心的男子直接就派了吞雪出来,那是兽王的范畴,火凰这个没有实体的神仙还指挥不了它,彤月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慢慢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却见男子蓝衫簇新,神情闲适,手里持着一支白玉笛子把玩。 见到那支笛子,彤月眼皮一跳。这是曼陀公子的笛子…… 那男子原本以为是什么样龌龊的小人,才会躲在暗处窥伺,却没想到从密林中走出来的是一个明媚貌美的女子。 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男子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调整过来。他从石上起身行了一礼,道:“不知道友是何门派子弟?在下御兽门张源,与师妹殷露追击冥兵至此,不想扰了道友清修,失礼了。” 彤月早从迟暮的嘴里知道过,这个御兽门的张源是个贪花好色的,与同门师妹殷露早就结为道侣,却还公然的勾三搭四。这本来没什么,在这世间,有能者自然能占有更多的资源。问题是他那道侣殷露看着是个娇怯的,其实小肚鸡肠,两面三刀,最是狠毒不过。不管是张源骚扰人家,还是对方主动贴上来,殷露都觉得是女人的错。一些道法深厚的还好,若是实力不及她的,事后多半被她整得很惨。 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彤月面无表情,平平应道:“张道友有心。小女不过路过此地,别无他意,这就离开。” 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笑容的杀伤力,大战爆发后,彤月就有显露于人前的心理准备,此时既被看到真容,就没必要遮掩。 张源怎么说也是个青年才俊,以往凭着温柔的行事和这张脸,遇上的女修都对自己和颜悦色,哪里见得彤月骨子里透着贵气的拒绝?当下面色就有些不好。 此时张源已收到吞雪的回报,这里四周并无他人,当下也不再维持翩翩公子的模样,奸佞一笑:“道友还是留步的好。” 彤月不理,转身就要走,却听殷露从下游回转,笑声如铃,十分动听:“咯咯,姐姐作甚走得那么急?莫不是欺我御兽门门庭太小?” 彤月懒得和这个女表说话,脚步未停就要进林。 张源本想着先好言哄着这美貌女子同行,再一步步吃掉她。他惯游花丛,自然看出彤月虽双十年华,却仍未经人事。 如此相貌说是仙女也不为过了!就算九华山的迟暮也比不上! 张源为人虽然淫邪,却有着良好的审美。殷露已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娇声莺语,难得性子与自己相投,对自己又情根深重,他在外哄诱女修,她不闻不问,若是有了纠缠,还能帮他解决。这样的道侣上哪儿找?所以张源不论在外面胡天胡地了多少个女子,回了御兽门就尊殷露为正妻。此时殷露出现,自己心里就有了更多把握。 “哎,师妹,这位女修定是有要事在身,才会无视我御兽门的邀请。”对于美人,张源还是很好说话的,“道友,如今大战,修真界一片混乱,道友独自行动多有不便。不知道友师门在何处?我师兄妹二人送道友一程可好?” 大战爆发三月余,此时留下的多是手底下有真功夫的,又或者有庞大的师门作为倚仗。张源不敢造次,又自诩风流,自是不能同野人一般见着个好看的就一棒子打昏了带回家。若是如斯美人都拜倒在他风仪之下,到哪儿都是件值得称羡的事。 男女之事,还是要你情我愿的才有滋味! 第一百零一章 河边遇险(二) 殷露见师兄如此,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娇笑道:“这位姐姐生得好生标致!”越看越是心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己这位师兄别的不好,就喜女色。别看殷露表面不闻不问,甚至还助纣为虐,但心里还是气苦的。前些日子张源追着九华山的迟暮不放,她已是满心苦涩。虽说没有如愿,但在自己心里扎下了一根长刺。只因迟暮人长得美,地位又高,道法又修得好,自己奈何她不得!可眼前这人竟比迟暮还美三分,见之望俗,身上还隐隐透着贵气,想必出身来历也颇为不凡。 越是身份高者,师兄越是上不了手。殷露此时不知是爱是恨,一方面庆幸对方身份高贵,恐怕不会如了张源的愿,一方面却又恨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个身份一般的普通弟子?若非因自己这身出众的皮囊而被张源挑中作为道侣,张源又很有本事,自己早不知被哪方前辈捉去当炉鼎了。 这些年来见的还少吗?更不要说如今形势大乱,一些修行不够的女修在战场上是最先被扔出来的替死鬼,落在妖魔的手上更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殷露看了张源一眼,嘴里更是甜甜的道:“是呀姐姐,你我同为女子,值此乱世自当互相扶持。”说着便向彤月走去。 彤月哪会让她近身,当下向前滑出一步,就站在了林子边上。 这么一来,殷露的面子也下不去。 “哼,我们好心邀请姐姐到御兽门一游,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未落,殷露便以手掐诀,召出六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就要对彤月进行冲击。 彤月微侧过脸,眼中寒光一闪,那六只小鸟就软绵绵的落在地上。以头寸地,再也不敢飞起来。 殷露脸色唰地变得煞白。 自出道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事情发生!根本就不见彤月有任何操作,就这样把她的六灵雀都打了下来! 殷露心疼得将灵雀取过一只查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发现它并无损伤,像是被什么吓住了,正发着抖。 张源眸光连闪。 他很清楚眼前的美貌女子不是御兽门的人――若她是,张源又何必寻了殷露结为道侣?可她又似乎能威慑殷露的灵雀…… 张源知道,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若是非要动手,就一定是你死我活,方能永绝后患! 这个道理,彤月也知道。 火凰兴奋的说:“彤月,这个女修就交给我来对付!” 彤月欣然应允。 于是张源和殷露就惊骇的发现。这位美貌女修的实力也颇为不俗! 只见她双掌一错,两道炽热的火光“腾”的一声凭空而起,将张源召出的几只野兽烤得不敢靠前。而殷露那边就更是容易,仅仅依靠火凰的威慑就让她召出一个扑地一个,手忙脚乱。到现在也没能给张源帮上什么忙。 张源一边指挥着吞雪左冲右突。一边将白玉笛举到唇边。 彤月见此心中一凛。 这支白玉笛在凡人手中尚能使人陷入幻境,在张源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身上不知能激发多少威力! 火凰刚要开口,笛声已经响起。 玉笛不比竹笛声音清越高亢,声音略小微哑,有着击石之音,但在彤月耳中就觉得“嗡”的一声,而后不论她如何运功抵挡。那玉笛所发出的音符仍是一个不漏的钻进耳朵。 看着眼前的女修动作渐渐迟缓,目光开始呆滞,张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吹破了一个音。但他马上认真起来,又投入的吹了一会儿,见那美貌女修停下不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将玉笛收好。 殷露方才躲到一旁,此时也跑出来对张源大献殷勤:“师兄好手段!” 张源哈哈一笑,得意忘形之下将殷露一把搂过,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张源以手拨开殷露额发,柔声说:“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再怎么样你都是大妇,其他人不过是玩玩而已。” 虽说早已对彼此的身体并不陌生,殷露还是被张源这套迷得五迷三道。她轻启朱唇娇声道:“张郎,你莫要负我。”张源自是满口答应。 彤月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亲亲我我,看似毫无反应,其实眼底寒芒滑过。 这是火凰掌控了身体的标志。 玉笛这般神器对彤月这样的肉身凡胎有奇效,可是火凰却对此完全免疫。然而这件事彤月知,火凰知,就连迟暮都不知晓。 张源和殷露温存了一会儿,就松开怀抱走上前去。啧啧,近看更是美貌,这皮肤柔滑细腻,就像一把能掐出水来似的。张源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上一把。 却听殷露跺脚嗔道:“师兄!这里可是野外,你好歹把她弄回去再……” 张源缩回手,回头对殷露呵呵一笑,却见殷露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越发大了,一只柔荑颤颤巍巍的指着张源身后:“师……师兄……” 张源也非愚钝之辈,当下头也不回使了个遁术就要逃跑,可惜等殷露提醒他,再到反应出手,已是太晚。转眼就被一道极热极粗壮的红芒洞穿胸口。 张源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看,而后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到红芒上,竟发出滋滋的声音,化为白气散在空中。 张源只来得及想:好热……而后脖子一歪就没了动静。 殷露与他双修许久,自然知道张源生机已绝,当下顾不得为这亲爱师兄收尸,却是转身就逃。待彤月将张源尸身彻底焚化,已逃出攻击范围。 环伺在侧的灵兽们因为张源的死亡而化为无主,顿时作鸟兽散。彤月没有追击的欲望,她只想杀死殷露。 这地方离自己暂栖的洞府太近了!不能不防。 也不祭出飞行法器,彤月的身体竟腾空而起直追而上! 殷露心中害怕,却不时在飞行时回身后看,见状大惊失色。此时,彤月那张明艳姣好的脸在她眼中无异于夜叉鬼母,十分可怖。 殷露惊心之下全力施为,脸色苍白的一力逃跑。她也不走战术迂回,只一味向前冲。她知道,若是陷入持久战恐怕对自己不利,倒不如趁现在全力拉开直线距离,倒有逃跑的机会。 事实证明殷露的做法是正确的。 彤月飞至半途,已然从幻境中脱离开,火凰毕竟只是第二元神,若是彤月的主元神恢复神志,则自然由她接管身体。因此原本近神的速度忽然一个趔趄,就缓了下来,让殷露得以逃出生天。 彤月慢慢落地,却是以手抚胸不住喘气。火凰所用的神力毕竟还是太大了,彤月若没能及时醒来,脱不掉爆体而亡的命运。 “让她逃掉了!” “无妨。现在整个修真界乱糟糟的,谁知道她逃过了这一次,能不能逃过下一次?即便那么不巧让她活着回了御兽门,也不见得就是咱们的威胁。” 是啊,以后能不能相见还是未知呢。火凰想想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言。 彤月举目四顾,眼前的一切已全是陌生环境,但仍没有完全脱离河道附近。若是顺着河流,定能找到原来的位置。方才只顾追赶,也没注意沿途都有些什么,她得注意了。 往前步行约三百米,彤月就寻到了河流的主要支干,方才她顺流而下的追赶,如今却要逆流而上。 修真界灵力充沛,环境说不出的清幽,彤月却无心欣赏。方才走得急,也不知现场落下什么东西没有,还是回去勘察一下比较好。 正想着,却发现河里漂下来一个暗色条形物体,彤月以为是一截浮木,混不在意。却突然咦了一声。 轻盈的跳上河中间突起的大石,彤月定睛一看,那哪是一截浮木,分明是个人! 取出法宝将那人拦在水中,彤月运气一发力,将那人提上岸边。 待将他脸上脏污拭去,彤月倒抽一口凉气:“洛垣煜?” 只见那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唇色褪尽,但他那眉眼,分明就是少魔尊。 彤月不想当滥好人,原本只想把人捞上岸就走,至于死活如何就听天由命,她已尽了人事。何况,人魔殊途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身为一个人类,断没有助纣为虐的道理。但少魔尊与她为善,自己也不能随便丢下他不管。 正左右为难,却听上游传来桀桀怪笑数声:“哼哼,黄阳真人,那小子身份特殊,怎么就被你一拂尘给打死了?若是魔尊怪罪起来,老夫可不为会你顶缸!” 另一人声如洪钟,没好气的应道:“击杀少魔尊乃是利天的大好事!谁要你来抢功!” 前面说话那人又道:“不是老哥哥说你。都说了捉活的捉活的!神界那些抠鬼才不会因为你立了功给你什么好处,你若听我的捉活的,咱们送到九幽还能发一笔小财。” 彤月心下大惊,听声音此二人应是天界中人,洛垣煜落入此艰难境地必是拜他二人所赐,当下也不再犹豫,背起人就匿于河边小道中。 那二人走得近了,却是一大头细身子的黑衣怪老头,和一个强壮高大的黄衫道士。 那怪模怪样的老头儿耸耸鼻子,道:“咦?怎么有股鸟味儿?” 第一百零二章 废洞遇敌 彤月咬着一口气奔出去几十里,方才把洛垣煜藏在一个山洞里。 这是一处废弃的洞府,不知是哪位仙师的居所,荒置已久。彤月和迟暮某次出行无意间发现,如今用来应急最好不过。 把洛垣煜安顿好,彤月看看天色,赶了半天路,不知不觉竟已傍晚。白日里的修真界已是如此危机重重,到了夜间更是可怕。彤月决定趁着天色未黑,出去寻些食水。她和洛垣煜都不需要进食,但总要采些水来洗漱。 天刚擦黑,彤月就回到了洞府。 这处地界虽说是依山而建,且占地并不广,但也算厅舍齐全。只是久未有人居,总有种颓败之气。 没有做任何防护,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若非实力超群,与其做防护阵明摆的告诉大家此地有人,不如不做。 洛垣煜还在昏迷中,以彤月三脚猫样的医学常识和修者伤病常识根本看不出问题在哪。 无聊的坐在一旁等人醒,彤月和火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我想了半天,只觉得那老者的声音有些耳熟。” “许是你曾经见过?”这并不奇怪。 火凰应了声:“嗯。就是想不起来。” “别管了。人都救回来了。” “说到这个,彤月,我得劝诫你一件事。你万万不可与此人有任何瓜葛!” 彤月奇道:“他曾为我解围,虽说是无意的吧,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火凰摇摇头,道:“人魔殊途,更何况你现在已是半神之体,唉,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不过,无论你救不救他,最后都逃不掉刀剑相向的命运。到那时再来痛惜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情谊。” 彤月有些不高兴:“我与少魔尊之间清清白白,此番救他算是全了朋友之义,日后若在生死关头相见,自有一套道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恩义两权。自当以大局为重。哪会作小女儿之态?” 火凰幽幽叹道:“我是看得多了,所以说的就无情些。你是不知道,天界(神界和仙界的统称)里这些事还少么?” 彤月奇道:“他人之事,与我何干?” 火凰默声不答。 在她眼里,这些年来彤月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竟是特别的“独”,越发心肠如铁。火凰甚至有时会担心自己的元神被彤月给化了。但彤月一直没有这样做。 在元神的问题上,火凰是存了私心的。她光告诉了彤月自己可以强行破体而出,却没有告诉她也可以反过来吞噬自己的元神。毕竟事间万事万物都是相互依存,此消彼长。总没个尽处。 彤月见洛垣煜眼皮动了动,终止了对话。 只见洛垣煜眉心微蹙,干咳了几声幽幽醒转,浓密的羽睫慢慢睁开,紫罗兰色的双眸有如上好的紫玉般温润。 “彤月?是你救了我?”魔之子的能量就是不凡。竟依靠自己醒了过来。 彤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在水里把你捞上来的。” 洛垣煜笑了笑,落水前的记忆还很混乱,他需要整理一下。 彤月问:“你还能走吗?”如果能独自行动那是最好。她一介女修,若是和少魔尊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洛垣煜似乎努力了一下,挂着一头冷汗无奈的说:“似乎不行。” 彤月比他还无奈。算了,这样也好。一次还个彻底。人情债自古最难还。 当下劝道:“你别着急,先在此处养伤。我……我会照看你的。” 洛垣煜脸上浮出粉色的红晕,羞赦道:“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彤月一脑门子问号。 山中不知岁月,一连数日,彤月守着洛垣煜都没有出去过,可洛垣煜的伤势却好得缓慢。彤月看着洞府外的雨帘叹气。照这样的速度,在这儿住个百八十年的也有可能。 沉默多天的火凰开口了:“他这样是出不去的。他需要进食。” 彤月似乎悟了什么,问:“他们吃什么?” 火凰一晒:“我怎么知道,都不相同的。上回那个梦魇是吃梦,他可是少魔尊。” 不知为何。彤月只觉得一阵寒意刺骨――莫不是……吃人吧? 洛垣煜伤困此处,身边仅有一个心里喜欢的女修在侧,他实在是不好说出他要吞食人的恐惧的事情。 在魔界,有人吞食怨气,有人吞食欲望,而他吞食的是恐惧。按理来说,吞食恐惧的魔物通常都长得十分可怕,这样才能在一瞬间激发出人类体内的恐惧,进而吞吃了。可他偏偏长成这个样子,脾气还颇为温柔。就为这个,洛垣煜没少挨魔尊大人的揍。 正想着有的没的,就见彤月径直走来:“有人吞食灵魂,有人吞食人心。你吃的是什么?” 洛垣煜一愣,他可不想把彤月吃掉! 火凰见到他的眼神,噗嗤一笑:“彤月,他以为你要舍身就义呢!” 彤月满脸黑线,不知说什么好。 却见洛垣煜轻轻答道:“我吃恐惧。” 得,问也白问。 恐惧这种情绪,彤月没有,火凰更没有。 彤月知道,一个人伤员若是能正常进良和消化,才算是真正痊愈了。只是洛垣煜要的她可没有啊……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这么想着,外间就传来几声呼喝:“岩决,此处有一座废弃的洞府,不若进去休息吧?” 那叫岩决的却是拦住了他:“哎。我们借住他人洞府,难不成不要给主人打个招呼的吗?”说罢就将一张绫缎织就的布符掷了进来,裹挟着一道劲风牢牢钉在门柱上。 彤月面沉如水,对于这叫岩决的人的示威十分不高兴。 外间二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先前说话的人开口了:“岩决,里头没动静啊?莫非我们感觉错了?” 岩决哈哈一笑:“想是见了道爷的威力,害怕了吧?” 说话间,二人就走了进来。 彤月以纱蒙面立在暗处,目光凌利的看着二人。 二道年岁相当,身形相仿,就连眉目间都有些相似,想来有亲。果见左边那人往里看了一眼,道:“原来是对狗男女。族兄,那男的躺在地上,似乎受了伤。这女的虽然蒙着面,但看着不错的样子。咱们把男的杀了,这女的嘛……嘿嘿!” 彤月心道,这说话的人就是岩决吧,另一人是他族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若是没有洛垣煜,彤月早就走了。她并不好战,遇上麻烦事也是能避则避。但看来她不找麻烦,麻烦却要上门。 岩决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把玉符,不要钱一样的就打了出来,并以法术一一催发。 彤月见到那张绫缎符时就知道来者是个豪奢的,此时见着玉符也不禁瞳孔一缩。 一般道士出手多为符篆,通常以符笔在黄纸上绘好的纸符为基,至于玉符则是更为高深的存在,里头封存的都是比纸符威力强大的攻击性法术,需要在对决里以法术催发出来,无论造价。现在岩决丢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一把玉符。 若是别的法术,彤月还要用心对付一下,可看到连续三张玉符爆出的全是火术,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岩决在攻击,他的族兄也没在一边干看着。狮子搏兔仍用全力,何况那儿还有个生死不明的男人躺着,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跳起来。 岩决的族兄似乎家底没有他族弟厚,出手就没有他阔绰,但纸符也是不要钱的扔。 一个直径足有一丈的火球在彤月面前爆开,将周遭化为焦土,黑烟刚刚腾起,又是几张纸符凌空飞至,在空中排成阵形,随着道士的念咒声发出微微的黄光,在彤月身周急速转动。 彤月想要下杀手,却听火凰急道:“不要杀他们!刚好送给少魔尊!” 如此甚好! 彤月周身红芒一闪,竟将纸符逼退三分,生生停住,接着黄光倏尔消失,纸符失去了灵力便如同废纸一般直往下掉,然而没有掉下几张,俱都被岩决的火术化为灰烬。 “岩决!这婆娘有古怪!”这道士是土灵根,可他使出的缚术在彤月面前却不堪一击,急忙大喊古怪,让岩决小心应对。 “嘿,让我来会会你!”岩决却是仗着他是男人身高体壮,竟是跳进浓烟滚滚的战圈要和彤月拼体术。 也不是是哪位先贤起的头,由于法术需要施法距离和施法时间,因此便有身强体壮的修者便偷了这个便利,以近身搏术强硬击打对手,令其没有施术时间,从而取得胜利。 岩决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对方又是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子,便想依法施为,却不想那躺在内室生死不知的男人突然起身,如鬼魅般飘忽到他身前,阻住他的去路。先是将岩决吓掉三魂,后又惊掉了他族兄的七魄,真真儿是活活吓死人。 那男人却弯眉一笑,模样竟无害可亲。 土灵根的族兄惊魂未定,岩决却惊呼出声。 “紫……紫眸!”岩决出身世家,自然比他人知道的多,“魔之子!” 第一百零三章 魔之子 其实以彤月的实力,这二人被打退只是迟早的事,但若非洛垣煜出手,必不能做到全歼,他二人的消息会又一次泄露出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焚化了两个道士的尸体,彤月努力不去想他们脸上惊恐至极的表情。 事发当时洛垣煜背对着她站在身前,她所能看到的仅有二道的脸,至于他们具体看到了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洛垣煜吃饱喝足,恢复了精神,就顶着一头毛糟糟的乱发,眨巴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说:“彤月,我和部下失散了。” 彤月点头:“你现在可以去找他们了。”于是拔脚就走。 洛垣煜坐在那儿,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过一会儿,就见那张明艳的脸重新出现在洞府门口,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抱怨的说:“还不快起来!要我背你吗?” 洛垣煜顿时眉花眼笑。 看着迅速跑到自己身边,乖巧的像只狗狗的洛垣煜,彤月暗叹一声就率先走出去。 自己的心肠什么时候这么软了? 无暇顾及太多,这处洞府不能留了。无论尸体烧得有多干净,道家中自有隐秘的法门,只在师门间传讯。说不定此时就有二道的师长正火速赶来,要给二人报仇。 彤月领着洛垣煜,速度不自觉的就加快了不少。 洛垣煜看着文文弱弱,精致可爱的样子,其实最是强悍不过。彤月某日见他除了外衫,肌里分明,强壮精干,正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活体诠释。 彤月只带着欣赏的态度瞅了两眼就再不多看,弄得洛垣煜十分郁卒。他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就是某回在谓水之畔除衣而浴,引得路过的母亲芳心暗许。这才成就好事,怎么轮到自己,对方就没有一点表示? 洛垣煜叹气,自己果然不如父亲威武霸气。 彤月不理立在水畔搔首弄姿的洛垣煜。那个呆子只会把风情无比的动作做成卖蠢。她可不想被人误会成看着裸男出浴傻笑的花痴。 虽然那个裸男,确实有几分颜色。 彤月是有原则的,当兵三月,母猪赛貂婵。这话对于女人来说一样有道理。人类是社会性动物,长期离群索居不仅会使语言表达功能退化,更会激发出骨子里的野性。这种独居可不是后世单身人士那种独居。想想吧,荒茫山野,渺无人烟,彤月独居了五年余,若非迟暮偶尔下山寻她玩耍。现在还留有几分人性都未可知。 彤月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个朋友,所以一定要找到她。 生死不论。 洛垣煜终于决定不再卖蠢,将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就凑过来。 彤月一把推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喝斥道:“你不是不吃人类的食物吗!”手上的鸽子快要烤好了,这时候往上滴生水。简直找死! 和洛垣煜一路行来,二人早混熟了,彤月的天家贵气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来,反正洛垣煜这个贱受无论她发多大的脾气都会受着,看样子还甘之如饴。彤月有时都觉得魔尊大人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洛垣煜揉揉脑袋:“你做的。”意思是虽然他平时不吃,但是因为是彤月做的,所以他要吃。 对于这种程度的告白。彤月早就免疫了。开玩笑!后世什么样的肉麻没见过!会毁在你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上? 不理会毫无形象的洛垣煜,彤月动作优雅却迅速极快的将手上的肉吃了个干净。 净了手,彤月说:“天色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见洛垣煜高兴,又板着脸说,“先说好!你不许到我被窝里来!” 看到洛垣煜目光闪烁的俊脸。彤月硬气心肠不理他的哀伤。 搞什么!明明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好吗!为什么一个大男人钻女人被窝反而理所当然,而她提出抗议就要被控诉无情! 这几天杀的人多了,彤月心里起了杀性,再加上洛垣煜一直骚扰不乱,脾气爆到极点。 看着繁星渐次显露光芒。彤月的心情得到了平静。 杀戮啊……自己人活两世都不曾想过,自己也有杀人如麻的一天。 看着自己的双手,彤月哀叹,曾经那双设计师的手去哪里了呢?眼现这双手上所绘出的线条花纹,无一不是夺人性命的法阵法诀,除了冷酷无情毫无美感。 夜半时分,彤月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她倏然惊醒,却见洛垣煜赤着上身单膝跪在自己身边看着她,眼神晦暗未明,欲念横生。 彤月不甘示弱与他对视,眼中的拒绝和愤怒几乎夺眶而出。二人对视良久,洛垣煜才慢慢站起身,走到另一头坐下,也不披衣,就这么坐着。 彤月背心的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刚才的感觉太不好了,再是表面无害,这也是一匹以凶恶著称的狼! 第二天起来,彤月如往常一般招呼洛垣煜毁灭痕迹,洛垣煜呆了一下,依言而为。 一路上,不同于前几日的和谐,二人都没有说话。有什么正微妙的发生着变化,彤月无力阻止。 走在前面的洛垣煜突然停下来,正想事情的彤月差点一鼻子撞上去。 瞪了一眼回头的洛垣煜,这一世的鼻子长的可好看了,彤月爱的不行,才不想因为一些愚蠢的原因就让它毁了。 逆光让洛垣煜的半侧面有如天神,紫罗兰色的眸子温柔如水。但彤月知道,不管他表现得再有礼,再无害,骨子里都是个目无法纪,杀人如麻的魔头。 “彤月,你不必这样防着我。昨天是我一时想岔了。”洛垣煜温柔叹气。 彤月认识他多年,此前一直觉得他本性不坏,只是身份使然。比如说你是一头狼,你就永远做不到一辈子吃草。身为一匹狼,吃肉是满足生理需要,不然就会饿死。但彤月觉得,他们之间空白的那几年里,洛垣煜一定经历了什么,才让他的呆气变成了文气。 彤月摇摇头:“我没怪你。这是魔的本性,也是你血脉上带的原罪。快走吧,这一处并不是十分太平,好像有凶兽出没。” 洛垣煜勾唇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牙齿:“你还是在怪我……” 彤月正要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儿,突然就被一双大手擒住双手反剪身后。紧接着洛垣煜就以一只手牢牢控住彤月双手,另一只手挑起她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柔声说:“彤月,我若真想做什么,你阻拦不住。你身体里的那只神鸟儿,也阻拦不住。”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彤月气得双唇发抖。没想到好心好意念着旧情,却救回一匹白眼狼! 洛垣煜轻抚着彤月的脸颊,声音仍然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不动你。在你自愿以前我不会动你。但你别在我背后拿剑指着我行吗?” 此时彤月被洛垣煜紧紧箍在怀里,二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说不羞赦不恼怒是骗人,但彤月只能强迫自己放缓心跳,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不动我就这样对我了,你若想动手我早化成灰了!洛垣煜,你无耻!” 洛垣煜动作强势,表情哀伤,明明是他胁迫在先,却仿佛是彤月占了大便宜似的。他轻叹口气将彤月放开:“别拿剑指着我。”转身先行。 彤月气息散乱,在原地平息了会儿就紧紧跟上。 她这几天杀的人太多了,此时和洛垣煜分开才是不智的行为。不管怎么样,确实是自己对他有防备之心。但是魔之子有他的尊严,他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彤月在心底哀嚎: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手上的动作是放弃了,心里却对洛垣煜更加警惕了。魔之子可不好对付,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使他放弃一个目标的。彤月想,或许是因为大战的爆发,他身上有更为重要的任务,这才暂时放了自己一马。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能暂时把这问题混过去总是好的。 彤月不说话,火凰却怒不可遏:“彤月!人魔殊途,更不要说了!你干嘛还要跟他同行!莫非你真的喜欢他?” 火凰爆怒,气息翻绞,令彤月头痛欲裂。 “我又不想成神!你们一个个的都在逼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火凰冷笑连连:“你做错了什么?就像你刚才说少魔尊的一样!你这是从血脉里就带来的原罪!我千辛万苦挑了个与自己相合的躯体,你平白无故占了进来,弄得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被锁在这具躯体之内,我又哪里错了!” 火凰越说越伤心:“我是九天神鸟!我就想回神界和我喜欢的星君永永远远在一起!我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呵,我怎么会知道!彤月只觉得体内忽冷忽热,元神不宁,两股力量此消彼长争个不停,几乎要将她身体撕裂成两半! 终于支撑不住吐血倒地,在昏迷前看着眼前一张俊脸,喃喃道:“君霆?” 皇甫君霆在批公文,突然觉得一阵心悸。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眺望天东,心中默默念叨:彤月,你可不能出事! 第一百零四章 柳清和 常说母子连心,彤月昏迷之时除了皇甫君霆若有所感外,西琉皇后也觉心口疼痛。 “皇上!臣妾心里乱的很。” “梓童,你的心思朕知晓。唉……彤月走了六年了。” 这对相互扶持的人间帝后于深夜中相互慰藉,二人抬头看着窗外明月,思念着他们共同的孩儿。 “梓童,你不必伤怀,彤月半年前不是还捎了信回来吗?虽说断了凡尘俗念,但她若成为帝王家第一女仙,将是件多么光耀的事情!” “可我要个女仙来干什么?我只想要我的女儿!”皇后年纪越大越是难缠,这话让皇帝也皱起了眉。 “梓童,这是彤月选择的道路,她正在努力向前走。别担心,彤月是我们的女儿,有列祖列宗保佑,有我们的美好祝愿,她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喜乐。” 皇后点点头,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开:“皇上,景烨想立和哥儿为太孙,他想要递折子,我劝他不要递。” 谈到这个,皇帝的神色就淡了下来:“嗯。他方才亲口和我说了。这件事你做的对,若是真递了折子,他这个太子也就当到头了。” 皇后面色发白:“皇上……”尽管早就知道若是那样会有这样的结果,皇后的脸色还是不可抑制的变差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哈哈,梓童,你不要为太子担心,你现在就是把身体养好。” “臣妾知道,后宫不干政。只是景烨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有私心,想他能好好的。”皇后见皇帝不语,忙又转了话头。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彤月幽幽醒转,就见明月照松岗,耳边满松涛。她从胸中吐出一口长气,嘴里还泛着铁锈味儿。 “彤月。”洛垣煜又恢复了他那付呆呆的文弱的样子。紫眸中蓄含泪水与深情,若彤月真是个无知少女,此时定要陷进去。然而彤月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水。” 青翠的竹筒里乘着清甜的山泉,彤月含了口在嘴里。吐出去的时候还隐约可见到红色,而后又含了一口,含温了才缓缓咽下。 “我睡了多久?” “有两天了。” “嗯。” 见彤月不想多说,洛垣煜笑了笑:“我捉了只鸟背着我们走。你需要好好休息。” 鸟?多大的鸟才能背着两个成年人啊?鹏吗? 没等彤月纳闷太久,就听到一声鹤唳直冲云霄,而后从天上扑下一只体态优雅羽毛光洁的仙鹤,没等落地便化为一个白衣少年,只袖边有圈皂色。 少年见她醒了,眼神闪烁了一下对着洛垣煜说:“今天还背人吗?” 洛垣煜瞪了他一眼:“背!” 那少年老大不情愿:“区区凡人,也敢乘坐本仙鸟。前几天不过事急从权。如今她已醒来,就让她自己走吧,反正我是不背了!”说完很光棍儿的盘腿一坐,就是不理洛垣煜。 彤月开始还分不清对方是仙是妖,火凰在识海中颇为不屑的道:“不过是只鹤仙。竟在我凰面前放肆!等我归了位,看我不拔了他的皮!” 彤月一翻白眼道:“算啦,人家好歹驮了咱两天。” 话音一落,二人都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还是彤月先开口:“凰儿,事到如今去纠结谁错谁对已没有必要。咱们共同使用一个身体,也要往同一处使劲才行。” 火凰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不理会造反得快要了自己老命的火凰,彤月对眼前的鹤仙一点都不感兴趣。 “鹤仙说的对。我好了,就自己走吧。”又扭头对鹤仙施礼说,“多谢鹤仙仗义相助。”就勉强走了。 见彤月走了,洛垣煜自然是跟上。 凌霖在原地坐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头哄自己,气得骂娘,跺了跺脚挑了个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彤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前面走。洛垣煜在后面默默跟随,时不时的小搀一把。 找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是没有找到迟暮?奇奇怪怪的人倒是见了几个。彤月边走边想。 洛垣煜在平时就是一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公子哥儿,这几日的赶路让他的形象越发粗犷,头发乱糟糟的扎在脑后未着冠。脸上也长出了短短的胡须,倒是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 忽然,洛垣煜停了下来,沉声喝道:“谁在那儿?” 就见身后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站起来一个人。 只见此人玉面光洁,青丝如墨,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用料考究,低调中见奢华的。却正是二人的老熟人。 “柳清和?” 见到是他,洛垣煜倒没什么反应,彤月却狐疑的来回看了看二人。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美貌少年是冥君百里应栾座下的人,上回在天鹅仙天哲的雪月洞天里见过的。 魔冥二界不是一向有嫌隙的吗?怎么洛垣煜见到百里的近臣却没有丝毫反应?这太不正常了。 而柳清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跟在人家后面的! 一想到少魔尊的身手,柳清和就觉得全身都疼。 正待离开,却听洛垣煜叫住他:“既然遇上了就别走了。你要找你主子,我要找我的属下,不若你我同路而行,说不定你的主子和我的属下就在一处。” 话虽然说的没错,但把他人的主子和自己的下人对比,还是落了下乘。 彤月心里腹诽着,洛垣煜却不在意她想什么。作为三人中最有身份地位和实力的人,洛垣煜自然而然的担当起了领队的责任。 柳清和原本还抱着极大的戒心,在相处了一天后慢慢放松下来。 少魔尊似乎并不想要收拾他,说实话,让柳清和感到不自在的人反而是彤月。 自家主子喜欢彤月的事在柳清和眼里已算不上秘密,他满心酸楚,却又什么也做不得。杀了彤月?先别说自己打不打得过,少魔尊就拦在身前了好吗!对了!少魔尊! 柳清和看了看二人,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可能。既然少魔尊也对这个女人有意思,不如撮合他们,那么这个讨厌的女人就不会和他的冥君大人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些,柳清和就一阵开心。 第一百零五章 有完没完 “柳清和,过来一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柳清和,去打水。” “柳清和,把这个洗了。” …… 柳清和对着洛垣煜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的做着这些他本就做惯的工作。 因为受不了被少魔尊各种使唤,于是想报复一下,被少魔尊教训了。 想让少魔尊和彤月生米煮成熟饭,又被彤月教训了。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摔! 柳清和很想哭。 不过他的心情还真没什么人去理会。 “柳清和……”洛垣煜又一次使唤柳清和的时候,离他们不远处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师尊,就是她!”三人扭头一看,却是一个弱质纤纤的美貌女修怒指彤月。而她身边则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大汉,身后更是带着十来个年龄修为不一的青年。 却正是御兽门的殷露。 “就是这婆娘杀我爱徒?”魁梧大汉声线却和他的身形截然相反,反而带着几分阴柔,真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大汉挥挥手,身后的徒子徒孙们就四散开,围成一个扇形,将彤月三人去路堵上。 “喂,那婆娘!你杀了我爱徒,本该偿命,我念你年轻,不若就入我门墙,我作主让我那爱徒的牌位娶你过门,你就在门里为他守孝终老可好?哈哈哈哈!”那大汉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徒子徒孙也纷纷附和,一时间笑声成片,震起林间数群飞鸟。 彤月看对方如此嚣张,脸色就不好看。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看自己脸色,什么时候轮到这些阿猫阿狗也来自己面前耍威风了?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十来年的皇室生涯和教育已经在彤月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让她不自觉的拥有了上位者的想法。 本来么。江湖恩怨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我一人,我诛你一门,谁也别怨谁。一切凭实力说话。 御兽门的人前来寻仇,彤月拦不住,只不过需要用实力让对方闭嘴而已。 御兽门的做法无可厚非,得意弟子被杀,任哪个门派都无法接受,何况御兽门一向霸道,就是无理也要硬讲出三分来,此时来势汹汹,带着为数不多的有生力量高调围剿彤月一行人,除了为张源报仇。还有威慑的意思。 当家弟子死了,对于一个门派的打击是相当致命的,若御兽门不能在此事上强势报复回来,就会在其他门派心里产生“他们很弱”的错觉。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策。御兽门此为。便是以武力说话,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就算张源身死道消,他们的有生力量依旧强大,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的!而其余门派也会从这场战事中评估御兽门的实力,和自己落井下石的成本。 别看就这么一块不起眼的地方,四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些探子或是奉命。或是巧合,都聚集在了四周看着动静。 若是彤月孤身一人,这些人虽然杀不死彤月,但也能给彤月带来严重的损伤。只是今日的御兽门似乎运气实在不好,彤月非但有同伴,同伴的身份和实力还都是逆天级别的。 大汉刚开口。洛垣煜就在一边认真的听他说话,待听到说要让彤月嫁给一个牌位,他就不想听下去了。 落地重三分,这规则不适用于修真界。修真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然是人间小仙境,灵力充沛。就连与之相接的小蓬莱也被泄漏出的灵气滋润得更加清灵。 洛垣煜心里觉得彤月是个好女子,他喜欢,想娶回家,自然就要背负起她的安全问题。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那还叫做男人吗? 所以洛垣煜上前一步,挡住了御兽门的掌门令人恶心的目光。 正欣赏美人的大汉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这才仿佛看见另外二人般的看了洛垣煜和柳清和一眼,先是面露不悦,而后眼前一亮。 他是不好男色没错啊,但他的老朋友,金鼎派的万老儿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这两名男子英俊过人有多,俊俏妖娆者有之,虽说年纪大了些,身材高了些……但那不是问题! 大汉哈哈一笑,拍着殷露的肩说:“乖徒弟,看为师帮你报杀夫之仇!” 殷露泪盈于睫,对着大汉破涕为笑:“徒儿谢过师尊!” “啊——!”凌霖化成原形飞过一片植被稀少的石头山,正悠哉游哉的四处打望,谁想身下巨石间突然蹿起一条身型巨大的蜥蜴,凌霖一时躲避不及,被蜴尾扫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当下吐血倒地不起。 他悲哀的看着那只大如山包般的蜥蜴向自己走来。 那蜥蜴有些年岁了,一双巨眼无死角的上下打量着周围,身上的皮肤和周围的山石一个颜色,灰不溜丢,坚硬无比又甚为强韧,上面布满了角质鳞片,样子甚为恐怖。 它吞吐着舌头,在鹤形的凌霖面前左看右看,似乎在考虑这个毛茸茸的东西要从何处下嘴才好。 凌霖感到蜥蜴嘴间的腥臭之气扑鼻而来,口涎甚至都要滴到自己漂亮的羽毛上了。凌霖哀嚎:“你太臭了,离我远点儿!”嘤嘤嘤人家喜欢香喷喷的漂亮的东西嘛…… 正当凌霖开始回顾他的一生时,眼前红光一闪,就见一名红衣劲装的飒爽女子仗剑而来,人未靠近,一道雪亮的剑光先破空而至,将蜥蜴的舌头荡开,余劲吹起了地上的砂石尘土,蒙了凌霖一脸。 呸呸呸!凌霖苦巴巴的眯着眼,被砂石弄迷了的眼睛迷迷登登的,勉强张开一个缝隙视物。 只见那红衣劲装女子眼神凌利,手脚超快,唰唰唰几剑就将蜥蜴逼退,而后并指如刀,口中念诀,手中金光乱射,竟将粗皮厚肉的蜥蜴身上打出几道血口子,暗红色的血液慢慢渗出来,滴在石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蜥蜴的血液竟有毒! 迟暮也不敢大意,既然路见不平了,自然是要将自己的威武形象做到万无一失,深入人心才好。 于是她祭出法宝,是一只金光灿烂的小铃铛。 迟暮灵根属金,这只小铃铛正是她的本命法宝。本来本命法宝轻易不动用,以免伤及自身,但她横越大战的主战场,别的法宝都被击毁了,此时也唯有此铃拿来一用。 这只铃铛名安澜,说是铃铛,其实声音比一般的铃铛更为雅致低柔,更类似于编钟。本来金属性攻击性较强,而迟暮的性格和行事方法也多以激进为主,却不想炼制的本命法宝是这么一个温和的事物。 “安澜?起!”迟暮指挥着那只金铃由小变大,竟如一口皇皇而立的大钟一般矗立在那儿。 “安澜?去!”迟暮一声令下,那口如钟般大的铃铛就平平向蜥蜴飞去。 这只巨铃看着大,实则轻盈无比,蜥蜴见到如此大一口金钟般的东西,扭头就逃。迟暮却紧追不放,直到将那只铃紧紧的罩住蜥蜴,这才停下脚步,不断催动铃铛变小。 那蜥蜴不甘被俘,在铃铛内挣扎不已,迟暮面色严肃,不理会它所有的反抗求饶,加紧念咒,终将那铃铛缩成原来那般大小。 迟暮轻呼了口气,将铃铛取在手中轻轻一磕,一只手掌长短的微型蜥蜴就滑了出来,被迟暮装进一只袋子里。 转过身,迟暮看着在地上装死的凌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起来啦!” 凌霖努力睁开被砂砾磨得发红的双眼:“女侠好身手!” 迟暮一笑:“你还能飞吗?” 凌霖一呆:“嘎?” 迟暮面露不耐:“能不能飞啊?我可费了姥姥劲才把你救了,不能飞我救你一个鸟人干嘛!” 士可忍,鸟不可忍! “我不是鸟人!我是鸟!” “居然放了只鹏出来。哼哼,鹏在人间算是巨禽,在我火凰面前还真不够看的!”火凰轻蔑的看着眼前御兽门的掌门放出的巨鸟说,“一会儿我来对付这扁毛畜牲!” 彤月见她说得可笑,却没敢笑。 火凰其实蛮可爱的嘛,咳咳。就是不知道她一会儿回过神来还会不会这样说自己的同类…… 正要上前,洛垣煜却将手一拦:“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上可以了吧!”五官秾丽的男鬼柳清和没好气的打断了少魔尊的话。反正怎么对他他都对自己没好脸色,不如过过嘴上的干瘾再说! 出科意料的,洛垣煜竟没有反驳,而是轻轻一笑就算了。这让柳清和心里有些发毛:少魔尊……该不会想秋后算账吧?算了,反正我要头一颗,要命……早没了,怕他个球!当下将两袖往上一撸,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冲到两方人的正中喝道:“要打架的出来!” 御兽门的众人看到对方出来的是个相貌秾丽的少年,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说:“小朋友,断奶了没有啊?”那个说:“奶娃娃不知轻重,让爷爷来教训教训你!”指指点点,就是没人上前。 柳清和额角青筋直爆:“有完没完!” 第一百零六章 冥界第一美少年 御兽门的汉子们听到这小小少年发火了,更是哈哈大笑,还有好事者学着柳清和变了声后依旧柔和的声音说话:“有完没完你们,讨厌~” 柳清和五官精致,眉目秾丽,细长身条儿,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其实性子非常暴躁,除了在自家冥君百里应栾面前多方隐忍之外,对于其他人通常没个好脸,更不要说在被少魔尊洛垣煜大力欺压之后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更新最快 他也不玩什么擒贼先擒王的把戏,随便拣个站的近的就一拳挥出。柳清和很清楚,他若是真的和对方领头儿的叫上板了,最后被洛垣煜掀飞的肯定是自己。无它,唯男性的自尊耳。 那人正张着大嘴笑得开心,冷不丁被人一拳打中脸部,鼻血长流,牙都掉了两颗。他倒退两步站稳身形,猛的一抹脸上涌出的血液,操着一口漏风的家乡话就把柳清和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啪”的一声,是柳清和根本不理他的骂战,又是一拳头下来,这回打中这人的眼窝,顿时青黑一片。 柳清和强势出手把所有人都看愣了,随即反应过来以后,就像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所有人都开始进攻。 不同于柳清和的一身蛮力,洛垣煜一手将彤月护在身手,一手五指张开,御兽门的人和兽们就被挡在一道无形的墙外,任他们拳打脚踢,怎么也进不来。 彤月静静的接受着洛垣煜的保护,在后面没有动作。 火凰虽然手痒想要一战,却还是管住了自己的手脚。 洛垣煜可是她惹不起的人。 这边洛垣煜的奇特现象不禁让御兽门众人大吃一惊,就连周围窥探的人也深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法术?这是神迹啊!难不成那个紫眼睛的青年是神? 这么想的人不止一个,于是外围的人慢慢走了几个,又走了几个,到最后大部分的探子都回去报信了,只有三两个还坚守原位,也不知是不是单枪匹马背后无人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洛垣煜使了个巧将诸人诸兽挡在身外。却把柳清和害得够呛。 柳清和生得细瘦文弱,其实拳法卓绝,最是有力气。这会儿工夫已经打倒三个人了。 这些人倒了,所控的兽也就没了指挥。有的坐在一边,有的干脆走远了些寻找吃食,还有些灵兽类的直接就回了灵兽袋。 柳清和见此情形,受到鼓舞,更是卖力击打。 柳清和是鬼身,所以击打活人打中的不是肉身,而是灵魂,因此被他打伤的人,皮外都无伤,却是皮肉发黑。要想重新恢复正常。除了本身的生命力强劲,依靠自愈外,就得靠道法来修复魂魄。 御兽门虽然对这些不太在行,但人多了,难免有人知道的。当下大叫道:“大家小心!这小子是鬼身!” 柳清和撇撇嘴,这些人真是的,自己知道就好了,非要叫破,啧,多嘴!他的主子天生不喜欢多嘴的人,连带着他也一样。于是忽然一转方向,对着方才大喊的人就奔了过去,又是一拳挥出,简单,直接,干脆利落。 那人能看出柳清和的来历。自然是时时注意着柳清和的动作,此时见他扑上来,怪叫一声召来一只熊罴挡架。 那熊罴混身棕毛,生得高大雄壮,一双大掌厚实有力。舞在空中嚯嚯作响。 柳清和眉心微拧,分明手已伸到极致,却又生生突进寸许,一拳击中熊罴的腰眼。那熊罴嗷嗷叫唤,它无法相信自己被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类给打痛了。 熊罴狰狞着表情向柳清和走去,熊掌一挥,一挥,再一挥,都被柳清和轻松闪开。 御兽门的人除了继续围攻彤月和洛垣煜二人前的护罩外,也分出几人围攻柳清和。一个在地上死命丢铁制小暗器,一个在天上召了许多大鸟进行空袭。无奈火凰从中作梗,召出的鸟类无一可用,急得那人满头大汗,直叫怪哉。 彤月见柳清和一个单薄少年被围在一群体形庞大的动物中,不免有些担心,洛垣煜见她目光灼灼盯着柳清和那边不放,心下不满,哼了一声:“他死不了。” 废话!一个鬼怎么死?彤月不理。 洛垣煜想了想又说:“这些凡物还不是他的对手。” 彤月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对于眼前的情景,彤月并不满意。她很不满意洛垣煜置身事外的态度。既然大家一起出手能很快解决战斗,为什么要让柳清和一个人……啊不,一个鬼去面对? 洛垣煜才不会告诉彤月他这是典型的在公报私仇。 按洛垣煜的角度,柳清和和他们并无矛盾,只是九幽之主当年为了帮助自己的亲哥哥玉皇大帝,便将魔军带到沟里了,生生的挖了个大坑让他们跳,魔、冥二界自此彻底翻了脸,但凡二界中人如若碰面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这样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也不知九幽之主如何想的,他哥哥是玉帝,为什么他就要被驱赶到地底作那劳什子的九幽之主?玉帝的位置不好坐,洛垣煜的父亲也不想坐那个位置,不过是想和九幽之主一起打了天下,而后划界而治,让神界诸神都灰飞烟灭,让仙界众仙都坠入地底。而后世间妖魔横行,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什么时候出魔界就什么时候出魔界。 魔尊的想法无非这么简单。 可九幽之主明明答应的好好儿的,临了却坑了魔尊一把。虽说没有倒戈相向,但兵上九霄后居然按兵不动,致使魔神直接对决。魔军独木难支不得已兵败退走。 人干事儿? 洛垣煜不明白,恐怕连魔尊洛弘骥都不明白。为什么九幽之主太玄居然会帮着玉帝?他不恨吗? 地底有什么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一丝活气儿也没有,就连那照明的太阳都是化出来的。 有什么好?竟然让九幽之主这样护着? 彤月见柳清和越应付越吃力,不禁对洛垣煜越加不满起来。她大概知道魔、冥二界矛盾,但任凭它大破了天也和自己无干。 “你要我们在这儿等多久?” 洛垣煜也不知是听了劝还是觉得确实太久了,忽然撤了禁制,彤月飞身而起,先斩了面前两只眼睛绿莹莹的狼。而后寻到殷露一阵穷追猛打。 在一群莽汉中间,花娇玉润的殷露实在太好找了。彤月瞅准了时机一个纵身就跳到她身边,一剑捅去。殷露知道她厉害,也不放鸟雀,只一味拿别的法术招架。 只是殷露毕竟主修的是御兽战斗,把她最擅长的部分去掉了,难免难以招架,顾得了左边就忘了右边,十分吃力。 彤月见洛垣煜那儿已经杀了一片,当下也不再留情,将剑高高抛起,双掌一错,红芒大涨,又是一并,接住下落的剑,顿时整个剑身都包裹在红芒之下,十分诡异。 殷露见状大骇,转身就想跑。 彤月冷笑数声:“想跑?晚了!”说着一步跨向前就将殷露的一条臂膀砍了下来。那剑是好剑,伤口断得极为齐整,血箭足足飙了尺余高。 殷露厉声尖叫引来了和柳清和对招的几个师兄注意。一大群汉子见着有人敢伤了他们的小师妹,义愤填膺的就冲过来找彤月算账。 彤月面无表情,手持红芒大作的剑继续向前刺杀,快将殷露刺死时被人拦了一下。彤月便从善如流和那人对打。至于奄奄一息的殷露,彤月也不想管了。反正都是要死的。 柳清和被彤月这么一接手,压力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信心大增,精神也猛的增长了。又是一拳将眼前熊罴终于打倒,柳清和开始在人群中辗转腾挪,见到彤月没空打的就补上一拳,还顺便把他们往彤月或者洛垣煜的兵器下推,直击得那些人哭爹喊娘。 不过这些人没有喊多久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结束战斗后,彤月眼光复杂的看了看依然衣发不乱的柳清和,眼中有佩服之意一闪而过。 “柳清和,你那拳法挺高明的。” 柳清和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们冥君才是真的高明!” 彤月想起那个登徒子就一脸牙痒痒,不过现在她不在乎这些事了。能不能再见面还两说呢!她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快点找到迟暮。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洛垣煜和柳清和一致认为彤月的同伴在主战场的另一端。 “要穿越大战的主战场?”彤月一副“你疯了”的表情。 洛垣煜却说得头头是道。确实,若是连千里传音都会失效,自然是因为道路上有不正常的法力波动。 正在擦剑的彤月不想理他,转而看向柳清和。 柳清和方才经过了激烈的打斗,却只是头发和衣服乱了一点,别的都很正常。 彤月见他还保持着方才的风度,好奇的问了句:“柳清和,你居然连衣服都没弄坏。” 柳清和高傲的仰着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冥界第一美少年!” 第一百零七章 神仙洞府 “总理,这次中华帝国进攻德国东线,是不是给我们英国看的,是让我们别管埃及的意思吗。更新最快”一名议员赶紧问道。 “我想也是,要是我们英国对于中国占领埃及有意见,我想中国的皇帝,肯定会命令在俄国的军队,停止进攻德国的。”英国总理无奈的说道。 “那总理先生,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埃及交给中国了呀。” “我也不想呀,但是我们要是抗议埃及的事的话,在俄国的中**队,肯定会停止进攻德军,而且我们抗议埃及,埃及能不能拿的回来,还真不好说。”英国总理,认为中国做的事,这是明显逼英国放弃埃及呀。 “总理,中国方面的电报。” “嗯。”英国总理拿起电报看起来。 而这份电报就是袁克桓在埃及发来的电报,说什么埃及伤害华人,华夏军没办法出军埃及,可是占领了埃及,埃及还是有很大的****思想,所以决定就干脆驻军队在埃及,以保护海外华人的安全。 当然最后,袁克桓用提了一下,希望英国把埃及让给中国做殖民地,而且那语气完全是非常友好的问着英国,一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英国总理,看这电报,当然不会认为袁克桓的问英国的意思,而是告诉英国,这埃及是中国的殖民地的意思。 “哎,没办法了,只要战争结束,这东西我们英国都会要回来的。”英国总理,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电报。 埃及开罗。 “陛下,英国方面来电报了。” “哦,这么快。”袁克桓拿起电报,看着旁边的胡增鑫说道:“建忠,我猜一定是英国同意了,把埃及割让给我们的电报,你信不信。” “不可能吧,英国可是世界老大,我们这样打英国的脸,我觉得英国可能都会派皇家海军来埃及。”胡增鑫对于袁克桓的话,有点不信,因为毕竟英国可是做了几百年的世界老大位置。 “哈哈,你看,我不说了吗,英国的底我都摸清楚了。”袁克桓把手中的电报,拿到胡增鑫的面前。 “我靠,这英国真的把埃及让我们中国,做殖民地了。”胡增鑫惊讶的拿着面前的电报,仔细看起来,越看胡增鑫越是激动。 “我告诉你,建忠,就算英国皇家海军来,我们也不怕,现在我们中国才是世界老大。”袁克桓狂妄的大声说道。 “对,陛下,我们中国才是世界老大,看谁不爽,就打谁。”胡增鑫也激动的说道。 “哈哈,对,看见谁不爽,就打谁。”袁克桓笑道,之后拉着胡增鑫走到埃及金字塔的旁边,对着拿着照相机的士兵大声叫道:“给我们照个相。” “笑一笑吗,建忠。”袁克桓说道,胡增鑫听袁克桓的话,面无表情的脸赶紧露出了一点笑容。 “等下。”袁克桓突然用手阻止了照相,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给我拿几面国旗来,插在金字塔的上面去,这样证明我们华夏军来过埃及,和征服过埃及。” 袁克桓旁边不远处的士兵,听到袁克桓的吩咐,赶紧去找个几面国旗,之后金字塔上面,插满了金色龙的中国国旗。 “好,可以了。”袁克桓对照相的人,吩咐可以照相了,之后大叫一声:“茄子。” 之后袁克桓和胡增鑫笑着站在金字塔的场景,就被黑白相机给照了下来,而金字塔上的飘扬的中国国旗,也在照片中清晰可见。 而当这张照片传到中国之后,中国国人无比高兴,因为看到自己祖国的皇帝在他国象征物,留下了身影。而这说明埃及又成为了中国的殖民地,虽然中国人不喜欢自己的国家做殖民地,但是不代表不喜欢自己的国家有殖民地。 而且中国喜欢自己的国家殖民地越多越好,这样才像一个大国吗,因为那个大国没有几个殖民地,没有殖民地的大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国。 “好了,大家各自照几张照片吧,等以后你们拿着照片,可以和子孙说,我们曾经来过埃及,征服过埃及。”袁克桓大声的对在场的士兵说道。 “哦哦哦。” 大声的士兵激动的大叫道,之后所有士兵赶紧整理衣服,和擦试枪支,虽然黑白照相机看不出枪支的干净与否,但是士兵还是认真的擦试着枪支,直到枪支本身都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了才停止擦试。 “建忠(胡增鑫)。”袁克桓边走边对旁边的胡增鑫叫道。 “在,陛下。” “中东的事,到此可以说已经告一段落了。”袁克桓望向,在那里排着队,等着照相的华夏陆军,觉得好笑,因为在这年代,照相机是多么的珍贵,所以每个人都珍惜自己的每一张照片,不过袁克桓想到还是黑白照机,看来要投点钱,让技术人员研究彩色相机了。 “是的,陛下,现在中东再加上埃及都在我们军队的控制下了。” “接下来,就是管理了,建忠,对于相要独立中东的人,不能手软,直接脱出去枪毙就行了,我要中东完全属于我们中国,而且我们会在中东开采新能源石油,你安排军队要保护好这些开采的地方。”袁克桓吩咐着。 “是,陛下。”胡增鑫认真的回答着。 “还有建忠,我明天就要乘坐飞机到达俄国了,因为我们的龙腾军区在李宗仁的带领下,正在和德国作战,我要去看看那里的情况。” “哦,陛下,这么快就走了。” “嗯,现在一战可能要结束了,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还有中东的事就靠你了。”袁克桓望向,一望无尽的天空,感觉世界是如此之大。 “陛下,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中东善后的。”胡增鑫突然坏笑着看袁克桓,问道:“陛下,竟然到达了埃及,要不要安排几个好看的埃及姑娘,在晚上来给陛下说说埃及的情况。” “嗯,孺子可教也。”袁克桓突然发现胡增鑫,终于知道说那话委婉的说了,后来袁克桓想到后世的看的电影什么《埃及艳后》,对于埃及的艳后的美丽非常喜欢,所以对胡增鑫吩咐着:“建忠,看看埃及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皇后,还有什么公主的,我觉得他们应该更了解埃及的情况。” “哦,陛下,我懂,我懂的。”胡增鑫在那里坏笑着,看着袁克桓。 不过袁克桓看到胡增鑫的坏笑,怎么就觉得是在鄙视他好色,想到这就没好气,一脚踢在胡增鑫的身上,骂道:“还不快去给我找埃及艳后,又不是我一人问她们,你以后在中东,也可以晚上去问问她们埃及的情况。” “对呀,我也可以晚上问问她们对管理埃及有什么意见没。”胡增鑫坏笑道,之后赶紧去安排士兵去“请”各位埃及姑娘了。 1918年8月8号,俄国总都莫斯科。 “陛下,欢迎再次来到俄国,我们俄国人民非常高兴。”列宁来到袁克桓的私人飞机旁,等袁克桓一下飞机,就微笑的看着袁克桓走下飞机。 “嗯,靠近北极就是好,这夏天也不热。”袁克桓笑道。 “要是陛下觉得在中国热,以后可以来我们俄国来度假,我们俄国永远欢迎陛下。”列宁说完,还用手指了指飞机场旁边的俄国人民,高兴的说道:“陛下,你看,我们的俄国人民是多么的欢迎陛下的到来。” 袁克桓看了看旁边的俄国人民,有的举着《欢迎中华帝国皇帝袁克桓到来!》,有的举着《中国俄国永远是好兄弟!》,当然还有的拿着俄国和中国的国旗,在那里表示热烈的欢迎袁克桓。 袁克桓看了看这广场的人民,想到这肯定是列宁等人拉来的人,不然袁克桓想到,他都强行占了俄国领土达二百多万平方公里,不可能还有俄国人民喜欢他吧,这点自知自明袁克桓还是有的,而且中华帝国在莫斯科还有二个师的驻军,这肯定会让俄国人民反感。 不过袁克桓看到这广场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个个面黄肌瘦的,想必每天都吃不饱吧,肯定是什么什么有钱大家一起分害的。 “李军长呢。”袁克桓对旁边的列宁问道。 “陛下,李军长已经在信莫斯科的路上赶了,应该快到了,我们先到政府大楼吧。”列宁向前面的一排小车一指,就带着袁克桓一行人,来到了小车旁,列宁亲自拉开一车门,对袁克桓恭敬的说道:“陛下,请上车。” 袁克桓对列宁点了点头,就坐到车里面去了。 袁克桓坐在车里,望向莫斯科的两旁,几乎每栋楼房都挂着《什么打倒资本主义》,《共同劳动,共同吃饭。》 “我们的中国商人,都安全吧。”袁克桓问道。 “陛下,保证安全,没有一个中国商人受到伤害,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一个中国人受到作害。”列宁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着。 因为列宁可是清楚的知道,他面前的这位中国皇帝,可是最喜欢拿什么海外华人受到伤害,就开始调兵遣将,开始侵入某国,关键是占领了某国,中国的军队也不回去了,直接在那个国家开始驻军了,开如插手别国的军政大权。 而就在前几天中国拿着华人受到伤害,侵入中东数国,和非洲埃及,这一目目可就在眼前,列宁可不也得罪华人。 “大哥。”这时李宗仁来到政府大楼,高兴的对袁克桓叫道。 “哈哈,三弟,德国现在怎么样了,战事都好吧。”袁克桓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火凰疑踪 “总理,这次中华帝国进攻德国东线,是不是给我们英国看的,是让我们别管埃及的意思吗。更新最快”一名议员赶紧问道。 “我想也是,要是我们英国对于中国占领埃及有意见,我想中国的皇帝,肯定会命令在俄国的军队,停止进攻德国的。”英国总理无奈的说道。 “那总理先生,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埃及交给中国了呀。” “我也不想呀,但是我们要是抗议埃及的事的话,在俄国的中**队,肯定会停止进攻德军,而且我们抗议埃及,埃及能不能拿的回来,还真不好说。”英国总理,认为中国做的事,这是明显逼英国放弃埃及呀。 “总理,中国方面的电报。” “嗯。”英国总理拿起电报看起来。 而这份电报就是袁克桓在埃及发来的电报,说什么埃及伤害华人,华夏军没办法出军埃及,可是占领了埃及,埃及还是有很大的****思想,所以决定就干脆驻军队在埃及,以保护海外华人的安全。 当然最后,袁克桓用提了一下,希望英国把埃及让给中国做殖民地,而且那语气完全是非常友好的问着英国,一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英国总理,看这电报,当然不会认为袁克桓的问英国的意思,而是告诉英国,这埃及是中国的殖民地的意思。 “哎,没办法了,只要战争结束,这东西我们英国都会要回来的。”英国总理,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电报。 埃及开罗。 “陛下,英国方面来电报了。” “哦,这么快。”袁克桓拿起电报,看着旁边的胡增鑫说道:“建忠,我猜一定是英国同意了,把埃及割让给我们的电报,你信不信。” “不可能吧,英国可是世界老大,我们这样打英国的脸,我觉得英国可能都会派皇家海军来埃及。”胡增鑫对于袁克桓的话,有点不信,因为毕竟英国可是做了几百年的世界老大位置。 “哈哈,你看,我不说了吗,英国的底我都摸清楚了。”袁克桓把手中的电报,拿到胡增鑫的面前。 “我靠,这英国真的把埃及让我们中国,做殖民地了。”胡增鑫惊讶的拿着面前的电报,仔细看起来,越看胡增鑫越是激动。 “我告诉你,建忠,就算英国皇家海军来,我们也不怕,现在我们中国才是世界老大。”袁克桓狂妄的大声说道。 “对,陛下,我们中国才是世界老大,看谁不爽,就打谁。”胡增鑫也激动的说道。 “哈哈,对,看见谁不爽,就打谁。”袁克桓笑道,之后拉着胡增鑫走到埃及金字塔的旁边,对着拿着照相机的士兵大声叫道:“给我们照个相。” “笑一笑吗,建忠。”袁克桓说道,胡增鑫听袁克桓的话,面无表情的脸赶紧露出了一点笑容。 “等下。”袁克桓突然用手阻止了照相,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给我拿几面国旗来,插在金字塔的上面去,这样证明我们华夏军来过埃及,和征服过埃及。” 袁克桓旁边不远处的士兵,听到袁克桓的吩咐,赶紧去找个几面国旗,之后金字塔上面,插满了金色龙的中国国旗。 “好,可以了。”袁克桓对照相的人,吩咐可以照相了,之后大叫一声:“茄子。” 之后袁克桓和胡增鑫笑着站在金字塔的场景,就被黑白相机给照了下来,而金字塔上的飘扬的中国国旗,也在照片中清晰可见。 而当这张照片传到中国之后,中国国人无比高兴,因为看到自己祖国的皇帝在他国象征物,留下了身影。而这说明埃及又成为了中国的殖民地,虽然中国人不喜欢自己的国家做殖民地,但是不代表不喜欢自己的国家有殖民地。 而且中国喜欢自己的国家殖民地越多越好,这样才像一个大国吗,因为那个大国没有几个殖民地,没有殖民地的大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国。 “好了,大家各自照几张照片吧,等以后你们拿着照片,可以和子孙说,我们曾经来过埃及,征服过埃及。”袁克桓大声的对在场的士兵说道。 “哦哦哦。” 大声的士兵激动的大叫道,之后所有士兵赶紧整理衣服,和擦试枪支,虽然黑白照相机看不出枪支的干净与否,但是士兵还是认真的擦试着枪支,直到枪支本身都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了才停止擦试。 “建忠(胡增鑫)。”袁克桓边走边对旁边的胡增鑫叫道。 “在,陛下。” “中东的事,到此可以说已经告一段落了。”袁克桓望向,在那里排着队,等着照相的华夏陆军,觉得好笑,因为在这年代,照相机是多么的珍贵,所以每个人都珍惜自己的每一张照片,不过袁克桓想到还是黑白照机,看来要投点钱,让技术人员研究彩色相机了。 “是的,陛下,现在中东再加上埃及都在我们军队的控制下了。” “接下来,就是管理了,建忠,对于相要独立中东的人,不能手软,直接脱出去枪毙就行了,我要中东完全属于我们中国,而且我们会在中东开采新能源石油,你安排军队要保护好这些开采的地方。”袁克桓吩咐着。 “是,陛下。”胡增鑫认真的回答着。 “还有建忠,我明天就要乘坐飞机到达俄国了,因为我们的龙腾军区在李宗仁的带领下,正在和德国作战,我要去看看那里的情况。” “哦,陛下,这么快就走了。” “嗯,现在一战可能要结束了,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还有中东的事就靠你了。”袁克桓望向,一望无尽的天空,感觉世界是如此之大。 “陛下,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中东善后的。”胡增鑫突然坏笑着看袁克桓,问道:“陛下,竟然到达了埃及,要不要安排几个好看的埃及姑娘,在晚上来给陛下说说埃及的情况。” “嗯,孺子可教也。”袁克桓突然发现胡增鑫,终于知道说那话委婉的说了,后来袁克桓想到后世的看的电影什么《埃及艳后》,对于埃及的艳后的美丽非常喜欢,所以对胡增鑫吩咐着:“建忠,看看埃及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皇后,还有什么公主的,我觉得他们应该更了解埃及的情况。” “哦,陛下,我懂,我懂的。”胡增鑫在那里坏笑着,看着袁克桓。 不过袁克桓看到胡增鑫的坏笑,怎么就觉得是在鄙视他好色,想到这就没好气,一脚踢在胡增鑫的身上,骂道:“还不快去给我找埃及艳后,又不是我一人问她们,你以后在中东,也可以晚上去问问她们埃及的情况。” “对呀,我也可以晚上问问她们对管理埃及有什么意见没。”胡增鑫坏笑道,之后赶紧去安排士兵去“请”各位埃及姑娘了。 1918年8月8号,俄国总都莫斯科。 “陛下,欢迎再次来到俄国,我们俄国人民非常高兴。”列宁来到袁克桓的私人飞机旁,等袁克桓一下飞机,就微笑的看着袁克桓走下飞机。 “嗯,靠近北极就是好,这夏天也不热。”袁克桓笑道。 “要是陛下觉得在中国热,以后可以来我们俄国来度假,我们俄国永远欢迎陛下。”列宁说完,还用手指了指飞机场旁边的俄国人民,高兴的说道:“陛下,你看,我们的俄国人民是多么的欢迎陛下的到来。” 袁克桓看了看旁边的俄国人民,有的举着《欢迎中华帝国皇帝袁克桓到来!》,有的举着《中国俄国永远是好兄弟!》,当然还有的拿着俄国和中国的国旗,在那里表示热烈的欢迎袁克桓。 袁克桓看了看这广场的人民,想到这肯定是列宁等人拉来的人,不然袁克桓想到,他都强行占了俄国领土达二百多万平方公里,不可能还有俄国人民喜欢他吧,这点自知自明袁克桓还是有的,而且中华帝国在莫斯科还有二个师的驻军,这肯定会让俄国人民反感。 不过袁克桓看到这广场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个个面黄肌瘦的,想必每天都吃不饱吧,肯定是什么什么有钱大家一起分害的。 “李军长呢。”袁克桓对旁边的列宁问道。 “陛下,李军长已经在信莫斯科的路上赶了,应该快到了,我们先到政府大楼吧。”列宁向前面的一排小车一指,就带着袁克桓一行人,来到了小车旁,列宁亲自拉开一车门,对袁克桓恭敬的说道:“陛下,请上车。” 袁克桓对列宁点了点头,就坐到车里面去了。 袁克桓坐在车里,望向莫斯科的两旁,几乎每栋楼房都挂着《什么打倒资本主义》,《共同劳动,共同吃饭。》 “我们的中国商人,都安全吧。”袁克桓问道。 “陛下,保证安全,没有一个中国商人受到伤害,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一个中国人受到作害。”列宁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着。 因为列宁可是清楚的知道,他面前的这位中国皇帝,可是最喜欢拿什么海外华人受到伤害,就开始调兵遣将,开始侵入某国,关键是占领了某国,中国的军队也不回去了,直接在那个国家开始驻军了,开如插手别国的军政大权。 而就在前几天中国拿着华人受到伤害,侵入中东数国,和非洲埃及,这一目目可就在眼前,列宁可不也得罪华人。 “大哥。”这时李宗仁来到政府大楼,高兴的对袁克桓叫道。 “哈哈,三弟,德国现在怎么样了,战事都好吧。”袁克桓问道。 第一百零九章 龙凤不呈祥 “总理,这次中华帝国进攻德国东线,是不是给我们英国看的,是让我们别管埃及的意思吗。【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小说】”一名议员赶紧问道。 “我想也是,要是我们英国对于中国占领埃及有意见,我想中国的皇帝,肯定会命令在俄国的军队,停止进攻德国的。”英国总理无奈的说道。 “那总理先生,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埃及交给中国了呀。” “我也不想呀,但是我们要是抗议埃及的事的话,在俄国的中**队,肯定会停止进攻德军,而且我们抗议埃及,埃及能不能拿的回来,还真不好说。”英国总理,认为中国做的事,这是明显逼英国放弃埃及呀。 “总理,中国方面的电报。” “嗯。”英国总理拿起电报看起来。 而这份电报就是袁克桓在埃及发来的电报,说什么埃及伤害华人,华夏军没办法出军埃及,可是占领了埃及,埃及还是有很大的****思想,所以决定就干脆驻军队在埃及,以保护海外华人的安全。 当然最后,袁克桓用提了一下,希望英国把埃及让给中国做殖民地,而且那语气完全是非常友好的问着英国,一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英国总理,看这电报,当然不会认为袁克桓的问英国的意思,而是告诉英国,这埃及是中国的殖民地的意思。 “哎,没办法了,只要战争结束,这东西我们英国都会要回来的。”英国总理,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电报。 埃及开罗。 “陛下,英国方面来电报了。” “哦,这么快。”袁克桓拿起电报,看着旁边的胡增鑫说道:“建忠,我猜一定是英国同意了,把埃及割让给我们的电报,你信不信。” “不可能吧,英国可是世界老大,我们这样打英国的脸,我觉得英国可能都会派皇家海军来埃及。”胡增鑫对于袁克桓的话,有点不信,因为毕竟英国可是做了几百年的世界老大位置。 “哈哈,你看,我不说了吗,英国的底我都摸清楚了。”袁克桓把手中的电报,拿到胡增鑫的面前。 “我靠,这英国真的把埃及让我们中国,做殖民地了。”胡增鑫惊讶的拿着面前的电报,仔细看起来,越看胡增鑫越是激动。 “我告诉你,建忠,就算英国皇家海军来,我们也不怕,现在我们中国才是世界老大。”袁克桓狂妄的大声说道。 “对,陛下,我们中国才是世界老大,看谁不爽,就打谁。”胡增鑫也激动的说道。 “哈哈,对,看见谁不爽,就打谁。”袁克桓笑道,之后拉着胡增鑫走到埃及金字塔的旁边,对着拿着照相机的士兵大声叫道:“给我们照个相。” “笑一笑吗,建忠。”袁克桓说道,胡增鑫听袁克桓的话,面无表情的脸赶紧露出了一点笑容。 “等下。”袁克桓突然用手阻止了照相,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给我拿几面国旗来,插在金字塔的上面去,这样证明我们华夏军来过埃及,和征服过埃及。” 袁克桓旁边不远处的士兵,听到袁克桓的吩咐,赶紧去找个几面国旗,之后金字塔上面,插满了金色龙的中国国旗。 “好,可以了。”袁克桓对照相的人,吩咐可以照相了,之后大叫一声:“茄子。” 之后袁克桓和胡增鑫笑着站在金字塔的场景,就被黑白相机给照了下来,而金字塔上的飘扬的中国国旗,也在照片中清晰可见。 而当这张照片传到中国之后,中国国人无比高兴,因为看到自己祖国的皇帝在他国象征物,留下了身影。而这说明埃及又成为了中国的殖民地,虽然中国人不喜欢自己的国家做殖民地,但是不代表不喜欢自己的国家有殖民地。 而且中国喜欢自己的国家殖民地越多越好,这样才像一个大国吗,因为那个大国没有几个殖民地,没有殖民地的大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国。 “好了,大家各自照几张照片吧,等以后你们拿着照片,可以和子孙说,我们曾经来过埃及,征服过埃及。”袁克桓大声的对在场的士兵说道。 “哦哦哦。” 大声的士兵激动的大叫道,之后所有士兵赶紧整理衣服,和擦试枪支,虽然黑白照相机看不出枪支的干净与否,但是士兵还是认真的擦试着枪支,直到枪支本身都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了才停止擦试。 “建忠(胡增鑫)。”袁克桓边走边对旁边的胡增鑫叫道。 “在,陛下。” “中东的事,到此可以说已经告一段落了。”袁克桓望向,在那里排着队,等着照相的华夏陆军,觉得好笑,因为在这年代,照相机是多么的珍贵,所以每个人都珍惜自己的每一张照片,不过袁克桓想到还是黑白照机,看来要投点钱,让技术人员研究彩色相机了。 “是的,陛下,现在中东再加上埃及都在我们军队的控制下了。” “接下来,就是管理了,建忠,对于相要独立中东的人,不能手软,直接脱出去枪毙就行了,我要中东完全属于我们中国,而且我们会在中东开采新能源石油,你安排军队要保护好这些开采的地方。”袁克桓吩咐着。 “是,陛下。”胡增鑫认真的回答着。 “还有建忠,我明天就要乘坐飞机到达俄国了,因为我们的龙腾军区在李宗仁的带领下,正在和德国作战,我要去看看那里的情况。” “哦,陛下,这么快就走了。” “嗯,现在一战可能要结束了,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还有中东的事就靠你了。”袁克桓望向,一望无尽的天空,感觉世界是如此之大。 “陛下,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中东善后的。”胡增鑫突然坏笑着看袁克桓,问道:“陛下,竟然到达了埃及,要不要安排几个好看的埃及姑娘,在晚上来给陛下说说埃及的情况。” “嗯,孺子可教也。”袁克桓突然发现胡增鑫,终于知道说那话委婉的说了,后来袁克桓想到后世的看的电影什么《埃及艳后》,对于埃及的艳后的美丽非常喜欢,所以对胡增鑫吩咐着:“建忠,看看埃及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皇后,还有什么公主的,我觉得他们应该更了解埃及的情况。” “哦,陛下,我懂,我懂的。”胡增鑫在那里坏笑着,看着袁克桓。 不过袁克桓看到胡增鑫的坏笑,怎么就觉得是在鄙视他好色,想到这就没好气,一脚踢在胡增鑫的身上,骂道:“还不快去给我找埃及艳后,又不是我一人问她们,你以后在中东,也可以晚上去问问她们埃及的情况。” “对呀,我也可以晚上问问她们对管理埃及有什么意见没。”胡增鑫坏笑道,之后赶紧去安排士兵去“请”各位埃及姑娘了。 1918年8月8号,俄国总都莫斯科。 “陛下,欢迎再次来到俄国,我们俄国人民非常高兴。”列宁来到袁克桓的私人飞机旁,等袁克桓一下飞机,就微笑的看着袁克桓走下飞机。 “嗯,靠近北极就是好,这夏天也不热。”袁克桓笑道。 “要是陛下觉得在中国热,以后可以来我们俄国来度假,我们俄国永远欢迎陛下。”列宁说完,还用手指了指飞机场旁边的俄国人民,高兴的说道:“陛下,你看,我们的俄国人民是多么的欢迎陛下的到来。” 袁克桓看了看旁边的俄国人民,有的举着《欢迎中华帝国皇帝袁克桓到来!》,有的举着《中国俄国永远是好兄弟!》,当然还有的拿着俄国和中国的国旗,在那里表示热烈的欢迎袁克桓。 袁克桓看了看这广场的人民,想到这肯定是列宁等人拉来的人,不然袁克桓想到,他都强行占了俄国领土达二百多万平方公里,不可能还有俄国人民喜欢他吧,这点自知自明袁克桓还是有的,而且中华帝国在莫斯科还有二个师的驻军,这肯定会让俄国人民反感。 不过袁克桓看到这广场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个个面黄肌瘦的,想必每天都吃不饱吧,肯定是什么什么有钱大家一起分害的。 “李军长呢。”袁克桓对旁边的列宁问道。 “陛下,李军长已经在信莫斯科的路上赶了,应该快到了,我们先到政府大楼吧。”列宁向前面的一排小车一指,就带着袁克桓一行人,来到了小车旁,列宁亲自拉开一车门,对袁克桓恭敬的说道:“陛下,请上车。” 袁克桓对列宁点了点头,就坐到车里面去了。 袁克桓坐在车里,望向莫斯科的两旁,几乎每栋楼房都挂着《什么打倒资本主义》,《共同劳动,共同吃饭。》 “我们的中国商人,都安全吧。”袁克桓问道。 “陛下,保证安全,没有一个中国商人受到伤害,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一个中国人受到作害。”列宁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着。 因为列宁可是清楚的知道,他面前的这位中国皇帝,可是最喜欢拿什么海外华人受到伤害,就开始调兵遣将,开始侵入某国,关键是占领了某国,中国的军队也不回去了,直接在那个国家开始驻军了,开如插手别国的军政大权。 而就在前几天中国拿着华人受到伤害,侵入中东数国,和非洲埃及,这一目目可就在眼前,列宁可不也得罪华人。 “大哥。”这时李宗仁来到政府大楼,高兴的对袁克桓叫道。 “哈哈,三弟,德国现在怎么样了,战事都好吧。”袁克桓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天界第一美仙鸟 迟暮乘鹤而来,还未停稳就跳到地上,身姿优美,脚步轻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鹤却没那么幸运,只听他“噗”的一声在地上扎了个大坑向前滑行了丈余才停下来,地面被他嵌出了一条并不浅的壕沟。 见到这样惨残的落地方式,连洛垣煜都有些不忍心看,彤月更是捂住了脸。 凌霖很想起来,只是他的身体在穿越战场的时候被无数攻击打中,虽然迟暮反击了些,他自己也躲了些,但还是伤得不轻。最重要的是他的腹部被一枚淬了毒龙胆的棺材钉打中,原本孔洞般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中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若不是眼下已经降落,再往前飞一段,他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凌霖抬眼看着漫天的烟尘黯然想着,就算活着,他恐怕也得好几天看不到太阳。 彤月最是细心,见凌霖迟迟不显出人形,便上前去查看,果然见到不少伤口。别的伤倒还罢了,唯腹部一条细长伤口,皮肉翻卷,红肿发黑,嗅之还有恶臭。 “这只鹤伤得不轻,要尽快治疗。” 迟暮此时也凑上来看了看伤口:“这个伤我不会治。” 洛垣煜也看了看,不过他说出了比较有建设性的话:“竟是毒龙胆!”说罢摇了摇头,“毒龙胆绝迹多年,此番大战看来是连压箱底的宝物都用上了。这毒我也无法解。” 凌霖听到这话就哭了!他可是天界第一美仙鸟啊!不能就这样臭臭的丑丑的死掉啊! 彤月却沉吟片刻方道:“我听闻毒龙与烛龙最为不和,不知用地心之火催发,烛龙涎浇灌出的烛芯草能否去除此毒?” 洛垣煜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错,若是有烛芯草,当有几分把握。” 迟暮嚷嚷道:“喂你刚才还说没救了!” 却是彤月接过话头:“迟暮,洛垣煜的说法也不算错。你知烛龙素日栖息在何处?”说着也不等迟暮回答便将素手一指脚下,“地心。” 迟暮瞪大了眼好奇道:“那烛龙可是活物?住在地心如何能活?” 洛垣煜道:“彤月,你想去取烛芯草?”言下之意很是不赞同。 烛龙所在地分属九幽,是魔界中人最不想去的地方。洛垣煜自然也不想去。 彤月看他一眼:“这鹤与我等皆有恩,有恩就当图报。没有去试过怎么能轻言放弃?” 洛垣煜闭口不言。 在他眼里,凌霖不过一只鹤仙,死了也就死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在彤月面前说出来。 迟暮一听要去地心寻找那劳什子烛龙打架。立刻兴奋起来:“好啊好啊!小师姐,咱们一起去!” 彤月好笑摇头,这个迟暮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听到有架打比什么还兴奋。 洛垣煜叹了口气道:“先将鹤仙放在我的水晶球里吧。”此去地心路途艰难,烛芯草离了地心火就会枯萎,若要救鹤仙,必须把他也带下去才行。 彤月点头,洛垣煜便将凌霖放入水晶球中,又以法术将水晶球连同鹤仙一起变小,揣在怀里。 洛垣煜谄了个法诀。几人就被围入一个光球中,慢慢深入地底。 几人站在洛垣煜的光球里慢慢向前推进,那些松软的泥土遇到光团便自动向四周分开,再在身后聚拢。而光球柔和的光芒也为他们很好的提供了照明。 迟暮一开始还好奇的看着土层里出现的各种树根石头贝壳甚至人骨,到后面也没意思了。便百无聊赖的开始数指头。 随着光球越来越深入地底,彤月感觉有些难受。太深入地底了,此时的泥层已十分坚硬,光球经常为了避开大规模的岩石或是地下河而绕很远的路。 这样绕不会迷路么?毕竟这是地底,并没有参照物啊。 洛垣煜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主动开了话头:“你放心,不会走偏的。” 说话间突然感受到了震动。迟暮还懵懵懂懂,彤月和洛垣煜都微微色变:“地龙翻身!” “不,不对!”洛垣煜眼神忽然凌利起来,“不是地龙翻身,是烛龙!” 随着一阵剧烈的震荡,几人在土海里颠簸上下。迟暮更是差点被甩出去。等到平静时,洛垣煜汗出如浆,背心已经湿透了。 为了控制住光团不被打破,几人不至于失散,洛垣煜耗费甚巨。 光球最终落在地底深处的某个地方。忽然停住不动了。 迟暮看着四周漆黑一片,不禁吞了吞唾沫。虽然找烛龙打架是件很开心的事,可要死也很快啊! 洛垣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彤月则警戒的看着四周――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了!光球呢? 彤月心头大骇,光球是靠洛垣煜的法力支撑的,若是没有了那表示…… 彤月忽然回头看向洛垣煜,却见那人俊美无双,一头长发被汗湿了粘在脸颊脖颈,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己,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吃掉她一样! 迟暮“唰”的一声拔剑出鞘,慢慢蹭到彤月身边小声说:“小师姐。我总觉得不对劲。” 彤月双掌一错,红芒显现。她冷冷的盯着洛垣煜说:“烛龙大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迟暮正疑惑,却见洛垣煜忽然直起身来,潇洒一笑,尽管汗湿重衣仍然挡不住他半点风华。 “小火凰。你一介天鸟到地底里来,是来……送死么!”说到送死么这三个字时,洛垣煜,不,被烛龙控制了的洛垣煜突然暴起,双手连出十数个紫色光球就向彤月扔去! 彤月拧紧双眉,催发火箭将光球一一击落。迟暮在一边居然看傻了,没有动作。 “迟暮!还呆着干什么!” 听到彤月的娇叱,迟暮才反应过来,也加入了战团。 烛龙哈哈大笑:“区区人类,也敢与龙族争辉!”一挥手,一条土龙就从泥壁上翻滚而出,将迟暮牢牢缠走。 “迟暮!”彤月抢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迟暮被卷入泥壁。不知何踪。 愤怒的回过头,彤月开始抢攻。 洛垣煜被夺了身,迟暮被卷走,幽深的地底只剩下自己。彤月忽然从心底涌上一阵绝望,难道今日她就要死在这儿? 既然如此……彤月揉身而上时全身火苗簇簇,就像春日里开满了山头的映山红,十分美丽。 烛龙见到此景却笑不太出来。 五千年前火凰以身焚城,非凡将侵入九霄的魔界先锋军烧个干净,让魔尊损失惨重,还将南方天城这么一个神仙之物烧成了飞灰,事后重建了数百年才恢复原状。 他虽然现在用的是少魔尊的身体,烧也就烧死了,可那是三昧真火。烧起来可不分肉体魂魄,自己这要样的极阴体质沾上了就甩不脱。 除非……他想到这里,诡秘一笑,忽然收了所有的招术,闭目运起功来。 彤月扑到一半。却见洛垣煜眼眸睁开,仍是一派水雾蒙蒙的样子,对着来杀自己的她温柔一笑。 彤月临时变了方向,腰身一扭就向土壁撞去。 那土壁受此火烧,竟颤抖不已,转眼就快速移动起来,彤月这才看清楚。原来先前是烛龙用他巨大的身体将几人围在里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迟暮仍然不见踪影,洛垣煜更是膝上一软跪倒在地,近乎昏迷,唯有彤月神态狼狈,但精神状态尚好。 “彤月……方才那是烛龙真身!”洛垣煜甩甩头,想要把眩晕感甩掉。 “现在这个身体。是影烛龙。” 烛龙作为龙族最边缘的一支,自古以来一脉单传,它受九幽之气感染,不受天庭教化,也不受龙神管辖。但天生对于龙神的威严的畏惧会令他长埋地下。至死不见天日。也因为如此,烛龙会有一个影烛龙的分/身为他探知世界。而今天,影烛龙形成了相对安全的包围圈,真烛龙才敢上了洛垣煜的身。 即使是影烛龙,它的力量也非彤月等人所能打败的。彤月方才感受到的绝望之意,也正是烛龙所特有的影响。身在地底,烛龙的地盘中,受九幽之气侵染,就算活人也会变成鬼。 彤月扶起洛垣煜,却没有迟暮的消息,正自焦急,却听另一边泥壁中传来“噗啦”几声,泥壁被打裂,迟暮灰头土脸的探出头来:“小师姐!” 洛垣煜又一次张起结界,光球再次将三人包裹。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迟暮面色难看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处微微发黑。这并不是泥土带来的,这是九幽之气侵染出来的。 彤月身体内有火凰元神,倒比迟暮耐一些。 彤月担忧的看着洛垣煜:“你还好吗?” 洛垣煜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惨然一笑:“死不了。” 彤月点点头,三人继续往地底走。 影烛龙被三昧真火烧上后,很是折腾了一阵,三人已不知被移到什么地方去了。洛垣煜辨别了下方向,选定了一个方向前进。 三人又在压抑中度过了不少时间,迟暮觉得越来越热,呼吸都像拉风箱一样困难。洛垣煜是全魔之体倒也还好,唯彤月只觉得浑身舒泰。 火凰兴奋道:“快接近地心之火了!” 彤月将这个好消息与同伴分享了,却发现迟暮已经快要脱水休克。 “小师姐……我恐怕下不去了。” 若是先前还好办,把迟暮送上地面就行了,可如今已快到地底,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迟暮这才一直隐忍不语。 彤月也很发愁,怎么办呢? 洛垣煜忽道:“不若你与那鹤仙一处?” 迟暮连忙点头,现在别说让她和鸟待在一起,就算让她当只鸟她也愿意。 洛垣煜依样画葫芦,将迟暮放在了水晶球之内,正要揣入怀中,却被彤月挡了一下:“你若放心,便把它给我吧。迟暮是个女孩子,这样不妥当。” 哪怕要命我也给你啊!洛垣煜没来由的感到高兴,这是彤月第一次向自己要东西呢!虽然只是暂时的。 彤月将水晶球珍而重之的放在怀中,与洛垣煜一直往下走。 穿过重重的土壁。眼前忽然一空,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诺大的地宫,全由黑色的岩石筑成,造型古朴粗犷。像是远古时期的产物。 洛垣煜见彤月好奇的打量着,便为她介绍起来:“这是先前巫教时建的,似乎没有翻修过,但经过这么多年居然不腐不坏,甚为难得。” 而后每过一个地方,洛垣煜便用他所学的知识为彤月解惑。不过很多时候连他也未必知道。二人边走边看,啧啧称奇。 寻找地心之火很简单,彤月依着火凰的意思往热源一步步靠近。 在穿过不知道几道宫殿大门后,一片巨大的熔岩池出现在二人面前。 洛垣煜见惯了奇诡的场面倒没什么,彤月却在感叹天地间的神奇。 却见一眼望不到边的熔岩之地中央有一座小岛。上面生着一株纤细伶仃的草。那草生在此极火之地,草身却嫩黄翠绿,十分可爱。 彤月一想到它是由一条大蛇的口水给浇灌出来的,内心就不禁为将要吃下它的凌霖点蜡。 这比燕窝可恶心多了。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此地,烛龙却在何处?”彤月左右打量了。发现除了自己和洛垣煜就没有别的喘气儿的生物了,故而有此一问。 她才不相信烛龙会一击失败便退走,一定是躲在暗处憋着劲儿使坏呢! 洛垣煜点点头:“确实。也不知烛龙真身何处,影烛龙又在何处。” 彤月听到洛垣煜的话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这是个会分/身术的敌人,打他一个相当于打一双!真是太烦人了!不带这么买一送一的! 此时的彤月万分相念曾经的出租屋楼下的那家小超市。曾经她冲着买一送一去买洗衣液,谁知道超市负责人说:“送你两只塑料袋!” 彤月腹诽:知道你能!一个影分/身就如山般大。随便弄俩土疙瘩不行咩? 凌霖和迟暮被锁在水晶球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主人的意念感受外界的东西。方才走了许多路,凌霖已经奄奄一息。 他可是天界第一美仙鸟啊!难道就这样臭臭的丑丑的死掉吗! 迟暮却没空理会这只鸟的想法。进到少魔尊的本命魔器中后,迟暮长长的吐了口气,虽然是个魔器。但其内的空气纯净清新,让本来呼吸困难,气管都快要烧掉的迟暮舒服不少。她贪婪的吸了几口气,便在凌霖身旁开始打坐。 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会打完,也许关键时刻还需要自己的帮助呢?迟暮可不想浪费一丝一毫提升自己的机会。这魔器里灵力充沛。正是好修行的地方。 洛垣煜感应到了迟暮的动作,却没有提醒她,这灵气再充沛,也是沾了魔气的。她若不想入魔道,还是什么也不干的好。但,她是谁?入不入魔道关我什么事! 洛垣煜选择了沉默。 而彤月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师妹迟暮正在吸取沾了魔气的灵力。而迟暮也不会明白,此时的一切对于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我猜烛龙定要等我们上了那岛要取草的时候才出现。咱们等不起,这就动手吧!”此时已不止是凌霖的命,还有迟暮的命,还有她和洛垣煜的命,都系在那一株草上。 若是成功,他们几人都得救,若是失败……那就全军覆没。 生死付之一途,其实也很公平。 彤月想了想道:“我体内有火凰,可暂时不惧地火。不知你怎么样?” 洛垣煜一笑,眉目温柔一如从前:“我自然也是不惧的。” 彤月晒笑,怎么自己老是忘了,眼前这个人可不是表面看来这般无害的翩翩公子,而是天性带着杀戮而存在的原生魔啊! 足尖轻点,彤月便飞身至了一片岩浆而上,那风燥热,像要把人烤焦,但彤月并不在意,她运足功力,御风飞行,转眼就渡过了一半的路程。 洛垣煜比彤月后一步出发,他起了一道光球将自己包裹在内。光球内温度虽然高,但比光球外还是凉快了不少,但这光球的耐久有限,只怕到得岛上便要破裂。 彤月见路途过半。忽然仰头一笑,却见地宫天穹之上有个硕大如山的黑影直冲下来,想要将二人摁到岩浆里。 果然! 若是放任彤月等人登了那岛取了草再出手,烛龙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把他们一击必杀。而只要给彤月一息喘息之机,那令烛龙吞心噬骨的三昧真火就会烧上来。 地心之火虽烈,可仍敌不过三昧之火啊! 洛垣煜后发先至,此时已在彤月身体斜下方,彤月将足尖在洛垣煜的光球上轻点借力,便直直冲着穹顶冲去! 彤月知道,今日不把影烛龙弄死怕是拿不到烛芯草了! 没错。穹顶上冲下来的正是影烛龙。 影烛龙说是烛龙的分/身,其实更像是灵魂碎片那样的东西。它有自己的意识,会自我判断,并不是个指东打东,指西打西的傀儡。 影烛龙作为烛龙的先锋军。常被用来强势攻击。反正它皮糙肉厚,又不惧水火。当然,火凰所放出的火除外。那是天火,非常人能够相抗。 迟暮正在彤月怀中,此时也感受到了凶猛的杀气扑面而来,她知道彤月一定在外面战斗,她停止打坐。站起身来,只觉得胸中澎湃着激情和能量,她想要长啸,想要抒发这种情感,她想要战斗! 凌霖此时已经半昏迷了,浑身的羽毛都耷拉下来。蔫蔫的失去了光泽和往日的神采。 鹤本是高傲有风度的禽类,但这些风仪都在渐渐的离凌霖远去…… 好困……好想睡觉…… 凌霖似乎作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特别黑暗,他很害怕,他在黑暗里走啊走啊。走啊走啊,却一直没有寻找到光明。 “这是哪儿?”凌霖听到自己的声音孤单的响起。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声。 “有人吗?”凌霖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音。 他害怕了,不敢再往前走,而是在原地蹲了下来。 很冷,天界也没有这样冷,那些能吹走活气,吹散修为的天风都没有这样冷,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凌霖好想哭,泪眼朦胧中,凌霖似乎听到一个远远的呼唤:凌……霖……凌……霖…… 是在叫我呀!我在这儿呀!凌霖高兴起来,一抹眼泪开始找叫他的人。可当他静下心来,却发现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是幻觉吗?凌霖想。 迟暮算是服了,外面斗争得这样激烈,她都被甩在水晶球壁上无数回了,怎么这只呆鸟就是叫不醒?他不会死了吧? 迟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一把掐住凌霖长长的颈子奋力摇晃:“凌霖你个呆鸟快醒醒!”而后又被一阵震荡甩到水晶球壁上。 彤月此时没比洛垣煜好多少,同样汗湿重衣,发丝粘脸,她狠狠抹了把嘴角挂下的血迹,又一次向同样伤痕累累的影烛龙冲去。 洛垣煜已经起了数十个光球,配合着彤月进行进攻。 他无法再上前了,必须抱元归一,守住本心。此时他保证自己不被烛龙真身控制就是最大的帮忙。方才是他孟浪了,觉得此行一路顺利,便放松了警惕,又对彤月怀着不太君子的心思,这才让烛龙真身趁了机控制了自己,但现在他不会了。 彤月已在影烛龙身上四处点火,那火如附骨之蛆般粘着影烛龙燃烧,仿佛要把影烛龙烧尽前都不会平熄。 作为一只生活在地底的生活,影烛龙没有眼睛,当然蛇类的眼睛从来就是个摆设。此时的影烛龙口中蛇信被彤月一剑捅了个对穿,血流不止,彤月没提防被喷了一脸,模样十分恐怖。 但此时谁也顾不上形象,形象能有命重要吗?长长的羽睫将血液从眼皮上方分流,彤月身上已没有一处完好,火凰不停的催发真元燃烧起火苗跳动在彤月身上伤重的地方,说来也怪,虽说彤月仍是凡人之体,却对火凰所催发的火焰免疫,竟毫无无伤,只是烧灼皮肉让她颇为不好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墨菊花开 彤月已经机械的动作了许久,久到她都以为双手不是自己的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奋力的砍着影烛龙的七寸,每一剑拔起都带出一蓬血花。 洛垣煜也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他也只是机械的放出光球,进一步扩大影烛龙身上的伤痕。 正在此时,洛垣煜听到迟暮大喊:“凌霖!凌霖!”却是凌霖已经快不行了。 洛垣煜无奈将二人放出,就见迟暮挥汗如雨,正抱着凌霖的鹤颈按摩,想让他呼吸顺畅些。 凌霖艰难的睁开眼睛,对着迟暮一笑,就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庞大的鸟身重重的砸在地上,迟暮发狠的趟过一片不长的岩浆将烛芯草一把撸下,随意的揉碎了就往凌霖鹤喙里塞。 彤月停住了,就连影烛龙都停住了。它方才越打越认真,竟然把它的首要职责忘记了! 影烛龙向宫殿深处望了望,虽然它其实看不见。 地宫深处传来一声幽叹:“唉……也算此女与我有缘。罢了。”竟是说的迟暮,而非服了烛芯草正在恢复中的凌霖。 迟暮此时方才觉得双足烫痛难忍,抱着两只脚坐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 正当彤月等人全心戒备之时,地宫暗处缓缓走来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雪白的头发梳得齐整,头上勒着麒麟锦抹额,身着一袭玄色绣金线长寿菊的袍子,手里拿着一支龙头拐杖,一步步走来时,龙头拐杖杼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彤月一愣,洛垣煜轻声解释:“烛龙是女人。” 哈?彤月小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神态。 那老太太双眼昏茫,似乎不能视物,人却很精干。她对着彤月一行人说:“那烛芯草你们拿就拿走了,但把那取草之人给老身留下。老身久居地宫,十分寂寞。正需要那样有胆有识的娃娃相伴。” 要把迟暮扣下来作人质?彤月不想答应。却见迟暮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老婆婆,我若留下来陪你,可有好处?” 那老太太微微点头道:“老身没有看错的话,你身上已汇集了不少九幽之气和高纯度的魔气。即使出了这地宫也活不了太久,便会化为浑身漆黑的活死人。你若留下陪伴老身,别的不敢保证,保着你还当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不成问题!” 身体的问题迟暮也已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她转身对着彤月说:“小师姐,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了。”说着晃了晃自己半掌已发乌的双手,“就留下来陪婆婆吧!”说着上前一步,三跪九叩,行了拜师大礼。 大礼方成,老太太微笑点头,迟暮忽然感觉身上不热了。反而周身运转着清凉的气息,再看双手,也慢慢褪回白玉般的颜色,当下笑逐颜开。 女人,没有一个不爱美的。 彤月悲喜交加。悲的是此生想再见迟暮,定难如登天,喜的是,迟暮总算有救了! 此事若让彤月来选择,她是宁可死也不要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但她不是迟暮本人,无法决定她的生死,对于迟暮的选择唯有祝福。 来的时候师姐妹二人同行。归去之路却只余了自己一个,彤月一路上都有些闷闷的。 凌霖在药效生效后醒来,发现迟暮不在身边,问清缘由后也沉默了许久。迟暮性格开朗,虽说有些大大咧咧的,对自己也是随意驱使毫不怜惜。但为了救自己以凡人之体亲下地宫寻找烛芯草,后又因为救自己而被烛龙选为传承人,此生难再见天日。人心都是肉长的,凌霖此时对迟暮充满了敬佩之情,只期望他朝自己成长了。若迟暮有所求,他能满足她的要求。 回到地面上,气氛仍相当沉闷。 洛垣煜本该坐镇魔都看守墨药花根,此时却在人间晃荡了许久,受此重挫,特别希望回去休养,顺便担起职责。 凌霖伤重,也想回天界养伤。 唯有彤月,前几日她就想寻到迟暮,师姐妹一起行动,可如今迟暮找到了,却永远的丢了…… 洛垣煜斟酌了会儿,开口道:“彤月,不如……” 话说一半,天边却突然爆出一声巨响,他们不由把注意力往那边望去,却见不远的山坡竟生出一枝黑色的长条状物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而后迅速抽出了枝叶,长出了花苞。 却是墨菊花横跨两界,长到修真界里来了! 相比洛垣煜的淡定,彤月的惊疑,凌霖眼中的情绪就是惊骇了!天呐!从来没听说过墨菊花能跨界!这是怎么了! 此时天庭中也一片肃杀,勾陈与玉帝分别带着几名神仙分庭抗衡。勾陈仍是一袭红衣,此时他面沉如水,不涂而朱的双唇讥诮上扬:“如今这局面,可是你先前预计到的?” 玉帝一脸疲惫,仍强撑着挺直脊背道:“勾陈大帝,再给我一些时间……” 勾陈却未理会他,而是转身向身后跟随的人大声说道:“天庭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有敢随我下九幽一战者出列!” 玉帝眉心一跳:“勾陈大帝!” 天兵天将们还没闹清楚为什么魔界之花开到人间了,勾陈大帝却要带领他们远征九幽,就见玉帝浑身杀气,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对着勾陈大帝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过,此事不再议!” 勾陈却嗤之以鼻:“玉帝真是怜香惜玉,竟连天下苍生都不顾!” 说得玉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虽然尴尬,但玉帝在这件事上却非常坚决。 勾陈忽然坐下,对玉帝说:“墨菊花都开到人间了,你还是这样不能决断。也罢!将七君子都派下去吧!若成,是你的造化,若不成……休怪我心狠手辣!” 七君子同出?那天下的时节不是要乱了! 勾陈看着玉帝阴晴不定的脸嗤笑道:“这世界都快保不住了,这时候顾及什么天时乱不乱!” 玉帝咬咬牙,向紧随在侧的太白金星道:“宣七君子觐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君齐出 彤月从洛垣煜那儿得知这就是臭名昭着的墨菊花,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她是个人类,从骨子里到血脉里认定自己是个人类。尽管人类会有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人生有许多的不如意,但彤月从来没想过自己要跟着少魔尊去当个魔女,也不想羽化登仙去那当劳什子的长生不老种族。人生就是要有笑有泪有遗憾才好,若是当个冷冰冰的无欲无求的仙人,还不如一块石头呢! 相比彤月的阴沉,火凰却是极为焦急。 身为天庭神鸟,火凰非常担心天庭的状况,在看到墨菊花那大如山包的花苞时,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冲破桎梏回到天庭以助一臂之力。但她生生忍住了,因为她感受到了彤月的情绪,她也一样悲愤,也一样想将魔族赶回魔界。 不知从何时开始,彤月已经不需要转告就能让火凰得知情绪了,时光漫漫中,有什么在潜移默化,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再回头看,才恍悟草灰蛇线,在当年就已散布开,只是当时懵懂,浑然不觉。 墨菊花此时开始绽放花瓣,却不像凡间的花般徐徐展开,而是“啵”的一声整朵盛开,花朵硕大有如轮盘,花瓣细长而层层叠叠,隐约可见狰狞模样。 花芯中站着一个绿衣女子,模样清隽温柔,令人观之可亲。 她徐徐抬手一指,一个神兵就爆体而亡。 魔界兵士们精神大振,又一次卷土重来,将火线又往神族大军这儿推来。 洛垣煜想拉彤月避开大战,彤月却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向战场冲去。 国之动荡,家之将覆。 魔界兵士精神振奋,如同疯魔,正大力砍杀着天兵天将。神族节节败退,形势严峻。若此界没有神。所有的人类都将受到魔族的统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凌霖挣扎着站起身,也跌跌撞撞的向战场飞去。 他是天界第一美仙鸟!若要死也当如英雄! 洛垣煜想了想,也向战场走去。他是少魔尊,自当有他的责任,但他心中放不下彤月,无法看着她去送死。 墨菊花开,花开不祥。 以锦松为首的七君子们匆匆下凡,到达时墨菊花妖已出世多时。五百年的幽禁,一朝得见天日,墨菊花妖恣意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放肆的挥洒着邪恶能量。 最先站不住的是赤菊花仙子菊,对于这个出生起就注定相杀一辈子的同胞,子菊心中却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的迷惘。 墨菊花妖数度以血脉诱之,都被子菊粗暴拒绝。此时时间急迫,若再坚持一会儿,神兵必大败,墨菊花妖见着了自己这无缘的弟弟,也只微微一笑,不放在心上。 只要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墨菊花四周已是一片炼狱。数枝细小的墨菊也纷纷破土而出,密密匝匝开满了一片,它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土地,吞噬着天兵天将的性命,和天地间的灵气,转眼已成花海。 子菊以最快的速度冲至墨菊花海边。无视那些如女子手臂般柔韧的缠上来的枝条,加快速度向墨菊花本体冲去。 墨菊花妖凌空一指,花海中的花朵纷纷吐露芳华,竟有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凝成,花香旖旎。似能惑人心智,但子菊不惧。 心中有大正气者,自不会被他物所迷惑。但这香气可不止是这一层作用。魔兵们嗅到这香气,如同瘾君子得了福寿膏,顿时又振奋了精神冲上前去。 子菊嘲讽一笑:“鬼蜮伎俩!”竟划破手臂,顿时一阵浓烈明艳的香气自伤口处浮出,以强势的姿态弥漫开来。 转眼子菊就已穿过花海,他腾空而起,从墨菊花妖的正上方一道火柱劈下! 彤月此时浑然不顾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和极限,固执的让火凰最大限度操控了身体,腾起的朵朵火光将一小片战场烧成灰烬,神兵们纷纷浴火重生,而魔兵们则灰飞烟灭。 七君子们的另外几人也没闲着,锦松、杞兰一人独挑一面,郁竹和初梅一武一文相辅相承,唯一的女仙凌仙和幼童形态的陌莲配合着大杀四方。 而与此同时,人间四时紊乱,一会儿像是初春般料峭,一会儿又像是三伏般炎热。 魏森然严肃的望着天空纷乱的星像,独自一人秘密进宫见了皇帝。 “皇上!大凶啊!” 朱世勋面沉如水,半晌方道:“国师可能解此局?” 魏森然额角见汗,摇头苦笑:“贫道不过一介凡人,哪能插手之战。不过贫道倒是探出公主的境况。” 朱世勋立马将身体向前倾:“彤月……如何?” 魏森然斟酌后道:“公主目前安全无虞,只是似乎身负有伤。” 朱世勋死死捏着扶手,半晌放松手劲道:“彤月对朕,对皇后都极为重要,还望国师时时关注。” 言下之意是不追究他无能之罪了。 魏森然从太极宫出来,长出一口气。他学道多时,青年得封国师,一向自命不凡,唯到近几年皇宫内怪事频出,加上五千年大劫点的之战,这才让他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的小小道士,离得道飞升还差得远。 自此,魏森然潜心学道,有大顿悟,百年后肉身飞升,成就一代佳话。 皇甫君霆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自开战以来,他多次派遣兵将到小蓬莱上打探消息,也想方设法进入里面,但通道被封锁了,就连曾经丝丝外泄的灵气都被锁得一丝不漏,哪里是凡人能够进入的? 皇甫君霆知道,这是天界对人界的保护机制,在大战没有结束,分出个胜负之前,这道结界是不会打开的。 可彤月在里面啊! “啪”的一声,皇甫君霆重重的一拳打在桌上,彤月生死未卜。他心急如焚! 却见管家面色古怪前来秉报,有一女子领着一个孩子前来王府门前求见,说是故人。 皇甫君霆知道,恐怕不止管家。此时全王府上下肯定都在好奇,这个女子是什么人?而这个孩子又是什么来历? 皇甫君霆从管家的描述中大概知道是谁,他点点头道:“我去会会她。”就带着林鹤大步往外走。 这一举动把王府管家给惊得不轻。 那女子到底什么来历啊!竟惊动王爷亲自去迎!这事儿得秉报皇上!成王这么多年拒绝皇上安排的亲事,恐怕就是那个女人闹的,连孩子都有十岁大了!哎这个成王,真是不会办事!他可是王爷,有这样喜爱到让她留下子嗣的女子,直接接回府就是了。正妃是当不上了,但王爷若是喜欢,封个侧妃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老管家念念叨叨的去了。皇甫君霆正好走到门口。 “随心姑娘。找我何事?”随心是魔,人间的职位对她而言就是空气,知她突然求见必有要事,皇甫君霆不敢摆谱,便没自称本王。 没错。在王府外求见皇甫君霆的正是梦魇随心。她轻声说道:“我观你府上有龙气,便不敢进入,劳你亲自来迎实是罪过。” 这话说得没来由,皇甫君霆却知道随心这是在告诉他,他登基有望,当下面色缓了些,听那梦魇继续说话。 “彤月恐有难。” 林鹤分明的感到自家主子的气势一下子冷峻起来。威压之下不由站得更直了些。 皇甫君霆缓缓说道:“多谢随心姑娘相告!只是小蓬莱已经封锁通道,我等进不去啊!” 随心一笑道:“不知王爷可否代小女看护弟弟一段时间?” 皇甫君霆先是点头道:“那是自然。”却又不解问,“不知姑娘意欲前往何处?” 随心道:“我乃魔界子民,魔族与神族开战,我自然是要去战场的。”见皇甫君霆神情瞬间紧张起来,狡黠一笑。“去了说不定能见到彤月呢?” 皇甫君霆呆愣数秒,躬身一揖:“多谢随心姑娘相助!” 随心坦然受了这人间未来的人龙大礼。 等皇甫君霆抬起身来,眼前只剩下成业一人,抱着彤月给他制的半旧的小熊玩偶,小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皇甫君霆的心不自觉的变得柔软。他向成业一伸手:“走吧,我们进府。” 彤月此时已经杀到性起,渐渐的走到了战场中心,抬眼就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正领着个幼童杀魔兵,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美人杀敌之时抽空回了彤月一个笑脸,彤月也报以一笑。 “死莲花!你是要我死啊!快点变身啊!”那风姿绰约的美人突然转头骂了那幼童一句。 那童子嘟着嘴道:“佛道不一家啊!” 美人翻了个白眼道:“死莲花,你要是再不变身,晚上拿了你炖汤喝!” 那幼童打了个冷颤,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而后后退几步躲在美人身后往地上盘膝一坐,宝相庄严。 此时彤月只觉得隐约听到一阵焚唱自西方飘来,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幼童所坐之处便只有个身高腿长的异族青年。 那青年皮肤白皙,高鼻深目,上身未着寸缕,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的灯笼裤,只露出细瘦的小腿和一双光脚,腰处数条粉色的飘带四下翻飞,双臂金环金钏华光灿烂,而后徐徐睁开眼。 彤月只觉得浑身一滞。 那双眼狭长深遂,透着无尽慈爱和怜悯,竟像是分分钟要渡化人一般。 呸! 彤月咬破舌尖,血腥满口,顿时周身一凛。 尽管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谁要去你的西方极乐! 彤月自此后转身不再多看,生怕再着了那异族男子的道儿。 那绰约美人见彤月如此,噗嗤一笑:“陌莲,你被嫌弃了。” 陌莲无悲无喜的脸上平静无波,左手五指并拢竖在胸前就开始念经。 不知道他念的什么,彤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莫非是紧箍咒?呸呸呸!我又不是猴子! 正当彤月胡思乱想之时,她发现面前的魔兵们变得更好打了。下手也轻了,动作也慢了。她满腹狐疑,突然领悟:这也许就是那个长着头发的和尚的功劳! 没错,陌莲不仅有头发,而且很大一簇,被一只金冠束在头顶,让彤月又一阵腹诽:死有钱的外国和尚!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话果然不假。自陌莲变身成成年人体态并开始念经加持buff后,彤月觉得越砍越顺手了。火凰也觉得彤月的身体越用越顺手了。 墨菊花妖忽地仰头一笑:“弟弟,你我本是同源,因何自相残杀?不若你我联手,共同得了这天下如何?” 子菊不为所动。这样的话他每五百年就要听上一次,说的人没烦,听的人早烦了!他此刻只想把这该死的女人劈死,顶着一张温柔善良的脸,说着骗死人不偿命的话,他才没有这样无耻的姐姐! 墨菊花妖眼看子菊不为所动,轻轻叹了一声:“也罢,既然不能共富贵……那就共患难吧!” 子菊刀已劈到墨菊花妖上方不足一丈处,刀风将墨菊花妖的额中央皮肤破开,一道细细的血线从额中流下,模样甚为诡异。 子菊暗叫不好,拧身回撤,却听墨菊花妖娇笑数声:“弟弟,和姐姐住在一处吧!” 硕大的一朵墨菊“咻”的一声将所有花瓣收紧,将子菊也困在了里面。 瑶光一直关注着墨菊花的动向,见此情景不由大吃一惊。 赤菊仙被墨菊妖困住了!这情形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虽说这次墨菊的能量似乎极为充足,都能让它真身跨越两界,但赤菊仙和墨菊妖向来只有相斗相杀的,如今日这般动作从未有过! 不止瑶光,七君子的其余六君其实也分神看着这边,锦松紧皱浓眉,慢慢与杞兰汇合道:“子菊有难了!” 杞兰也收了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只可惜这一关必须要他自己过,我们帮不上忙。” 郁竹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初梅对视一眼,初梅褐色的双瞳向来平和淡定,此时也染上了一丝忧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一) 墨菊花开,花开不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今墨菊花闭合了,却把赤菊仙关在了里面。花芯中发生了何事外人不得而知,只能通过颤动的花枝推断一二。 子菊被锁花芯,顿时周围一黑。把自己锁在花芯里?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但子菊并不见慌张,总要打败对方才是! 他是天帝灭墨菊的最后一团火之化身。正义的审判者。墨菊花的双生弟弟。其火焰能燃世间所不能燃之物,除魔卫道,杀妖灭鬼。 此时对着自己的同生姐姐墨菊花妖,子菊没有丝毫怜惜和动摇。在所有妖魔面前,子菊从来都是如此不假辞色。 墨菊花妖笑吟吟的看着子菊收刀后撤,站在花芯的另一头,咯咯笑道:“弟弟,人人都说你公私分明,不假辞色,却不知今日之事全是你当年一夕善念种下的果。” 子菊不由想起当初的情景。 上界至高处—— 唉!至高之神天帝乱没身份乱没气质的叹了口气。好无聊啊!身居高位的他显然不太乐意。想他自混沌而生,世界尽在他手,元神永恒不灭。这世界都被他玩腻味了,还没有他玩不转的!无聊!无聊至极! 说起来,今年是哪年呢?看看:哦,原来又过去五百年了。天帝懒懒的靠在他华丽的软榻上。银白色的柔发缭绕其身,几欲委地。 这天下未免太过太平了。他想。 是该出个事了。他又想。 念头甫动,那狭长的双眸闪过一道七彩光华。 和太玄约定的时候就要到了。如果没记错的话。 墨菊花即将绽放。其实挺好看的。 天下,恐要生乱了呢。乱吧乱吧,我正嫌无聊呢! 呵呵。世界的至高之神天帝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 而此时,下界至深处—— 蜿蜒的黑发在草地上缓缓前行,黑发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它们会弄脏弄乱,继续往前,直到他的目的地——溪边,才停下脚步。 黑发似有生命般。仿佛舒了口气,都有些松懈。却见其主人只是顿了顿,又步入溪中。黑发的尾端颇为不耐,从水面上张扬开来。隐隐透出血腥之气。 那发的主人不为所动,站在溪中竟不走了。 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黑发似乎哆嗦了一下,就又平复下来,软软的随波荡漾。 来到这世上恐有上百亿年的时间了罢。黑发的主人默默的想。抬头看着天——太阳高高挂在当中。他就这样直视。这生造出的情景什么都好,各物触感也真实,只是都和这九极府一样,都没有温度。这青天白日的,却是冷彻心扉! 黑发的主人慢慢低下了头——这四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美是美,却是了无生气。 还需要些时日,只要再耐心等上一等。 墨菊花就要开了…… 天帝,吾太玄来了! …… 大华帝国一统中原近三百年,称雄华夏大陆也就近五十年的事情。帝都物华天宝。人民生活富足。太平了几百年的日子过得既实在又安逸。然而,距皇城千里之外的边境常常动乱,邻邦进犯也时有为之。边陲人民民不聊生,百姓不堪其苦。时局看似稳当,实则暗藏凶险。适逢五百年一遇青菊花开,开通了下界至人间的捷径。上界、凡界、下界边缘混沌;神佛、人类、妖魔介定模糊。以此为基,各自为营。上演了一出出传奇,诠释了一则则神话。 凡界滨城 滨城位于华夏大陆东南部,原为飞鸟栖息之地。后有越人常留其间,刀耕火种,渔猎为生,才让滨城渐渐发展起来。绵延至今,俨然一个开放港口城市。人民安居乐业,忙时乘风出海,闲时踏浪而歌。内有群峰拱护,雄踞东南要隘;外有碧海回环。扼守八荒门厅。城在海上,海在城中,以城饰海,以海扩城。海因城而妖媚,城因海而辽阔。晴时碧空万里,海天一色;雨时岩藏树隐,烟雾迷茫。白豚游嬉其间,鸥鹭低翔其上。世人皆道此乃天然良港矣,遂有海滨明珠之美尝。 这年冬天,尽管各地冰雪不断,冷风肆虐,却还是在这海滨小城响起了隐隐的雷声。于是,连夜连夜的小雨,就降了下来。冬日的滨城,应是暖阳高悬,却不料这雨竟绵绵下了数日,难免有些拖沓慵懒之感,不若往常的干脆。行人伶仃,面上都透着股困顿,恍不似往日的明媚神采。 这样的日子,最是好眠;这样的日子,最易失眠。仿佛六识去了其五,只余耳矣。伏案惟有这雨声,伏榻惟有这雨声,一吐一纳也惟有这雨声。这自然清净的声音,温煦得助人入梦,生动得让人清醒。这天地间的耳语,荡清了所有的声响,成为了唯一的仙乐。 冬日的滨城虽不至冻人,但在这冷冷的雨夜,也仅有些许晚归或赶路的人匆匆前行。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间有清脆的马蹄声及车轱辘的呀呀声。 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里,正在将雨声、马蹄声、车轱辘声声声入耳的年轻男子有些期待。三年未归,不知家中一切如常否?父母身体康健否?家中幼弟妹都长高了否?自己这三年也打下了些基础,母亲也该欣慰了。就这样从繁荣的长安一路想到了清巧的滨城。本该在上座小镇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城的。但昨夜就近在咫尺的他归心似箭,不禁快马加鞭的赶了一夜一日的时光,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滨城——他的故乡。 赶车的汉子遥遥望见在雨夜中的府邸,那摇曳的灯光映出朦胧的“徐”字。早已疲惫的他振奋了精神,那马儿似也明白主人的想法,加紧几步奔到府前。马车中的男子打起车帘,看着阔别三年的家园。桔黄的灯火虽摇曳而微弱,却是让他触目便觉温暖。 冷雨夜中的徐府并不安静。年关将至,各房要打扫,各种物事要清点,要备齐过年打点及自用的各式各样所需……把个上上下下忙得一塌糊涂。这连日的雨水将府中各处侵得潮湿,连二夫人最喜的玉颜花都淹了两株。幸而二夫人徐方氏性情温柔,并未多加责怪,只是有些惋惜罢了。毕竟那两株花是老爷所赠,名贵非常不说,单是心意,就抵过珠玉千百。是如此,管家徐清严厉斥责了锄花的徐平,边着人重新购置,并扣其月俸,直至能与花相抵,补上那两株的缺。 门房的徐素原是徐清的独子,自小跟随徐清为人处事,耳濡目染,十分精明能干。徐清将他放置在门房处,也是让其从徐府待人接物的第一道关口学起。才二十五岁,已接触经历了大小事物各色人等六年余,虽不及其父老辣,能在片刻间窥破来者的意图,却也渐渐摸索出门道,将这徐府第一关把得洽到好处。 这才吩咐小厮关了大门,听见似有马嘶声,好似有马车停在府前。徐素凝眉一想,不定是大少爷的那些海上朋友们。这徐家大少爷名扇幽,字长卿,为二夫人徐方氏所出。两年前起学着打点徐家的海上生意,朋友交了不少,连夜的叨扰也是有的,遂复开了角门。这一望,惊喜的叫出了声:“二少爷!您回来了!”忙打了伞快步迎上。马车中的年轻男子却是徐府的二少爷。 徐家世代偏居于此近海小城,均以海上贸易为生。近年来海上贸易限制越来越重,竞争者又甚多,徐家要保住他海上地位的稳固,势必要寻得更多出路。是矣,徐府家主徐浩隐派遣了次子徐意翾进驻内地。按徐府家规:徐家不养无用之人。徐家众男儿年满十八即介入徐家产业,以便将来扶持家主。 说起这位二少爷,竟说不出此人是幸亦或不幸。此子原为徐浩隐的三夫人徐邝氏所出,这邝氏闺名琉璃,是个没落的书香门第之后,自幼体虚。诞下此子后,竟撒手人擐。因此,这二少爷可以说是自幼失母。此为不幸。而此时,由于正夫人徐陈氏自入徐家门庭三年余而无所出,见了这孩儿竟说不出的投缘,便央了徐浩隐,由其代为抚养。说来也奇,就在陈氏认了他不足一年,就有了身子。陈氏认定是这儿子带来好运,对他更是百般爱护,待如亲母。此为幸也。 也顾不上答话,徐意翾就着徐素的肘一撑跳下车来,急步入府。 “府里都好么?”行路中,徐意翾轻轻的问。徐素也欢喜的答:“都好!”。他是自小跟着各位少爷们混大的,主子们对他也越发和别个不同。他抬眼略看了看二少——丰姿逸绝。 徐意翾完全承袭了其母的风采,肤色皎皎,眉目清灵,令人观之忘俗。家族给予的高等教育让他举手投足间风雅俊秀,更加上在长安三年的历练,比起王孙公子亦不遑多让。 陈氏已得了信儿,喜不自禁的打发了一个大丫头到园外候着。又让另一个给这位儿子的房里掌灯打点去了。自己则奈着性子等待。 向父亲请安及略谈了长安的现状后,徐意翾朝陈氏居所翩翩行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二) 雨夜迷朦,那挑灯引路的小厮是个新来的,只觉得身旁这位主子皎白非常,竟像海上初升的明月,叫人心生赞叹;又似崖上摇曳的娇花,令人只敢仰望。这小厮想是没见过如此人物,执灯的手有些颤抖。徐意翾只当他耐不住寒,并未在意。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小厮眼底幽光一闪,身形忽然暴长丈余!衣衫俱裂,顿觉有无数的触手一通乱抓!到手的却只有一柄旧伞。它见抓不着徐意翾,怒得大声吼叫!四下乱看,却见本应尽入它手的人儿站在离它十丈开外,遥遥笑道:“四弟又精进了。”连后面打伞的小童亦无事,只是又撑了柄伞,衣裳略皱些罢了。 原来方才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插手,移形,换伞。该做的都做了。 介入的是徐家第四子妙言,为四夫人徐张氏所出,今年方满十八岁。自小道心悯然,整日泡在道经里,方圆数城的方丈、大师都曾与他礼经,均言此子道性之高,世所罕见。只见他停眉冷目,衣袂轻扬,虽站在雨里然未见身湿。双目微阖,竟不看那奇形怪状的妖物,右手托一玉瓶,左手指拈成结,却是早用道门之法将那妖孽制住。须臾,妖孽慢慢化回小厮的模样,一道幽光从他身上逸出,收进玉瓶之中。 兄弟二人让适才打伞的小童将业已昏迷的小厮送回去后,很有默契的不发一语,进得园中见陈氏去了。 闻声而来的众人只见到两位少爷的背影。 翌日 昨夜未见面的弟妹在晨定省后,不约而同的来到徐意翾住处。 “二哥,快让寒儿看看,给我带了什么好玩意儿!”最小的幺妹瑾池还不足十岁,小字寒儿,生得十分玉雪可爱,她欢笑着抓紧徐意翾的袍角。脆嫩的童音略有些含混。 徐意翾笑容灿烂,俯身抱起她:“二哥赶着回家见寒儿呢!忘了给你带礼物了。喏,寒儿不会怪二哥吧?” 瑾池歪头想了想:“嗯,二哥回来就好!”说着不忘眨眨她那葡萄似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寒儿就开心了。”还用力点头以示真心。 徐意翾见幼妹天真娇憨,忍不住夸到:“寒儿长大定是个美人!二哥和你说笑呢,怎么会忘了给你带礼物呢?只是礼物都在芜茗哥哥那里,要再过两日才回来呢。寒儿且等等,好不好?” 才满十岁的卓亭小大人似的接口:“二哥是归心似箭,轻装出行回来的。行李尚不见,怎会独带了你的礼物?”他满不在乎的瞥了眼瑾池。似是在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瑾池不服的朝他做了个鬼脸:“小老头!”说罢也不看他,继续在徐意翾怀里撒娇。 乍见卓亭如此神态,徐意翾有些惊讶。随即又很快释然:大哥、三弟和自己都不在,五弟虽年纪也差不多。可是总病着,这六弟也只能跟着老四。偏这老四又是个佛性之人,凡事冷淡自持,六弟跟着他,保不齐是个小老头! 徐意翾所猜不差。别看卓亭才满十岁,在这诺大的家里,却是没个同龄的兄弟作伴。小厮们只是惟他命适从,别提多没劲!瑾池又是女孩子,虽年纪相仿,却玩不到一块儿去。母亲张氏原是邝氏的陪嫁丫头,因守着徐意翾。年纪大了没放出去。徐浩隐念着邝氏,便把她收了房,诞下此子后,又抬了四夫人。张氏是个本份人,少言寡语,所以。平日里下了学,府里只有他四哥、五哥能和他说说话。行五的殊阳打小就是个病秧子,一年里有大半年是歪着的。卓亭不能老烦他,只有跟着同母兄长妙言。几年下来,就养成了这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性子。 思及此。徐意翾不见殊阳,想是还卧着起不来,恐怕病得连定省都去不了了。遂携了瑾池、卓亭,去探望殊阳。 顺着小径,徐意翾一行人进得殊阳所住的长晖园内。 今日略晴朗些,园内湿润的草木微闪着烁烁光泽,空气不那么潮冷难闻了,还带有泥土的清香。 “美人如玉剑如虹”徐意翾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窗边,周身雪白的狐裘将徐殊阳裹得密不透风,倚在石青缎面的软榻上,就着那些自然光线看书。白得发青的手指微露于外,执书的手势却很精神。向上看去,纤长的睫毛下,点漆的瞳深刻无波,脸色也是白得发青,倔强的嘴紧紧抿着,透露出其内心并不像身体那般羸弱。而随身小厮出鞘正在拨弄炭火,一身酱红色与红润的脸相映衬,显得他生气勃勃,与病恹恹的小主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兄弟妹们来此,徐殊阳不禁欢喜。他久病,府中的人也都习惯了,所以生病时反倒不如他人受重视。原因无它,他病也不是了不得的大病,只是体质较一般人弱上许多,一病连一病,淋淋沥沥的连月不止。大夫前前后后也看了不少,都只有一个结论:他徐殊阳这辈子,是要与病榻缠绵定了。纵然日后调养得当,也只能深居简出的供着,动不得半分手,使不得一点心。 略略说了些话,徐殊阳便有些乏了。众人见他不爽利得很,只得住了,都退了出去。 长晖园又恢复了以往静谧的样子。 “公子,夫人有多日没来了。要不要出鞘去请请?”小厮出鞘关切的问。 徐殊阳缓缓道:“不必。年关了,想是有事要忙。”心却不免难过了一下。 近两年娘不太待见他了,这是府中众人皆知的事情。也不难解释,他的生母姜氏家里是经营面作坊的,兄弟众多,父母都不太待见她。恰逢临街有个屠夫见她有几分姿色,要讨她做小,姜家贪他几斤肉,竟是答应了。这姜氏也是个有心性的,死活不从,从家里偷跑了出来。她也命大得很,独自走了两座城还没有被追回去,是大夫人陈氏从街头救下的。 起初,姜氏是作为徐府的奴婢留下来。半年不到,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爬上了徐浩隐的床,又迅速的怀了子。徐浩隐无奈,却也只让她做了妾。姜氏难免悻悻,只是儿子出生后只是病着,并不如个健康孩子讨人喜欢。她纵有天大不甘,也只能忍着,却是越来越厌恶这儿子,认为她如今的不受宠全是他的缘故。 姜氏的心思没人比她亲生的儿子更懂。徐殊阳从前年龄尚小,还不太明白这些,但过了年就足十三岁了,母亲的喜怒好恶他都能较准确的感受到。其实姜氏是有想好好照顾过徐殊阳——虽是拿来上位的工具,毕竟是亲生骨肉。可是怎么也不见起色,后来就慢慢淡了。 幸而陈氏是个好主母,并没因姜氏的种种行为亏待过徐殊阳。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几位夫人都是敦厚良善之人,对他也是关爱有加。不然以他这身子,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徐殊阳承众夫人的情,对她们及其子女均存着感恩的心思。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心疼,连徐浩隐也觉得亏欠了这儿子不少。只是要他多加上心,又因着姜氏打消了大半,怕她又拿他的不忍大做文章。连送个狐裘也是借了陈氏的名义陈氏的手,甚至都不常探望这儿子。徐殊阳也极懂事,从来不怨天尤人,相反,他对未来存着美好的想象,以坚韧的精神与生命抗争。缠绵病榻十余年,书读了不少,兄弟们也常讲时事与他听,不觉养成了勤思考,耐倾听,擅分析的性子。 随着年岁渐长,徐殊阳不由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十三岁,正是一个孩子成长为少年的年纪。徐殊阳的心比他的人长得快很多,也大很多。他早已不满于书中的描写,想要出外亲眼见识一下,又受限于己身的不能完全行为,十分苦恼。 刚才听二哥说起长安的种种,让刚长成的少年动了心。他想走出去看看,只是苦于没有理由,苦于这孱弱的身。 徐殊阳盯着书页发呆…… 出鞘看了看小主人神游太虚的举动,轻轻将窗掩了,沏了杯热茶递过去:“公子,等天晴了,让徐盟备了车马,出鞘陪您上街走走?” 徐殊阳接过茶来吹吹:“不必。”他的心,岂是上街走走就能满足的?只是,他这折了翼的燕子能飞么?这天地太大,他要飞到哪去?又能飞多久?徐殊阳的思绪飞了老远。 三哥!对啊,还有三哥!想到三哥,徐殊阳打起精神,命出鞘着人请三哥去了。 扶琉离滨城不远不近,一般车马来回仅需七日。是个手工艺发达,本地土产贸易与轻工业共同发展的小山城。风土人情和滨城又大不一样。滨城环海,扶琉多山;滨城四季如春,扶琉冬冷夏凉;滨城以海鲜为最,扶琉惟山珍为佳…… 近日,扶琉来了位年轻医士。在城东近山处开了间小小的无名医馆,就此安顿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三) 这位医士常着一身翠衣,医术称不上多出色,人物却是极出色。只见他双眼氤氲迷离,似漾着水波,衬着墨黑的发格外诱人。就这双眼不知迷了城内多少姑娘去。年轻医士只管专心医病,对那些飞来的好意全都视若无睹。每日淡淡的笑,淡淡的拣药。生活过得闲适自在,也不在意生意清淡否,饭菜可口否,更不要说这城里城外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只是克尽本份似的完成着手中的工作,甚至有心人会发现他好像也不太工于医术,并不想让技艺更上一层楼。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样子。偶有送药材的朋友前来,也都是怪里怪气的,和医士也不说话,丢下东西就走。他也不在意,不紧不慢的收好。 年轻医士仿若二十上下年纪,每日看诊过后也不见他出门去哪,总蜗居在他小医馆内。这让中意他的姑娘们多少有点失望,不能在大街上来个“偶遇”。 令大家想不到的事是:休息中的医馆常是个空无人烟的地方。那位医士呢?早不知何处去了! 城东郊,一个翠衣身影隐没在竹林中…… 城东郊小竹林外,徐府别院迎来了五少爷徐殊阳。 对于这样的结果,徐殊阳相当不满,又只能无奈以对。他本意是要出去看看世界,却被从一个笼子,转移到另一个笼子。这让一个少年极度的郁闷。 所幸换个地方总比待在同个地点好,起码一切都很新鲜,比如空气,比如人,比如竹林。 当日详谈了许久,徐家三少爷只是犹豫。只因为徐殊阳的身体,成行就是个大问题。谈到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开春后能不咳嗽。 开春后能不咳嗽。 这似乎是个傻要求。 对徐殊阳来说却是不尝有。 他又不得不答应。 如今的扶琉一行在他人看来稀松平常,在徐殊阳而言却是费了极大的心血。和自己较劲,和天命抗争的结果。 某日午后,徐殊阳只在出鞘的陪同下在花庭里赏花。正是春光明媚好时节,百花齐放。百蝶穿花,花蝶交相辉映成美景。徐殊阳只是发呆,并未看到心里去。他只觉得这满庭芳菲,无处不跳脱,无处不生机。只有他,郁着沉沉的死气。明明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徐家的随待小厮大多比主人小些岁月,只这位五少爷自小体弱,陈氏给挑了个长他三岁多的出鞘,以便更周全的照顾。这年出鞘已界十七,青春健美。徐殊阳看看他。又想想卧榻的自己,一时间羡慕、不甘、自惭……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公子。”出鞘不由叹息。他这个公子除了身体弱些,其他都不比人差,对下人也是极和气。可就这样一点不完满,就足已让一个男子抱撼终生。 徐殊阳回过神来。只想上山看看。他生来就在滨城,只闻海风不见山峰。好容易入了山城,别院又建在山脚,每日里见竹影摇曳,青翠欲滴,可爱非常。从前只知竹亦有节,却不曾真正看过。触摸过群山中生机勃勃的竹。 忽然很想上山。 于是他就上山了。 徐府中人当然不会让他主仆二人自行上山。徐殊阳倔不过徐盟,带了除随待小厮出鞘,别院管家徐维之外的护院、轿夫等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开上后山。 “小竹,你来晚了哦!”绿烟缭绕的竹林内,一管堪比黄莺出谷的声音不无调笑的说道。“你自己说,该不该罚?”随声闪出一个娇俏的美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见她上披一件雪白的短襦,面以银线作绣,枝蔓缠绕繁复;下着曳地长裙,绿得发蓝的裙摆上似缀着珍珠。随着动作微闪着光芒。乌发高绾,仅以碧玉簪为饰,本是素雅之极,可经她灵动的眼一转,竟是说不出的风流。 被唤作小竹的年轻医士分辩道:“是郁竹。” 美人也不理他,只笑着来拉他的手:“管你什么竹呢!既来迟了,先浮三大白才是!大家都等你好久了呢!” 郁竹也任他执了手,一路行去。 两人在林中左穿右绕,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一座草庐。美人也不放手,只拉了郁竹一直走进庐中:“各位!小竹来了!”说着顺势把他一推,将他送至人前。 众人一拥而上,各种声音汇成一团,全使劲儿的向他劝酒。郁竹十分无奈,只得喝了不少,好容易才摆脱。 有些眩晕的郁竹不由问道:“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值得这样大肆庆祝?”他不问倒还罢了,这一问大家又闹起来。这个说:“我们都为了你而赶来,你却不记得是为了什么?”那个说:“你连修炼成形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哪天被臭道士捉去也是自找的。”嘈嘈切切,此起彼伏。恨不得把这草庐震上天去。 郁竹这才记起四百一十七年前的今天,他修为有成的事来。 原来草庐内众人都是有些修为的各路妖精,今天名义上为庆祝郁竹修炼成形四百一十七年而来,实际上就是借这缘故大吃大喝一番。他本是东南境内一棵普通的方竹,七百一十七年前,南海有个神仙云游时路过他身边,见他青翠可爱,曾以仙露灌之。那年他忽然有了神识,经五百年汲取日月精华,终在四百一十七年前修成人形。 方才来寻他的美人和他同出一山,是株早慧的长春藤,比郁竹早一百年成形,和他甚是亲厚。素来笑闹惯了,平日里只当是姐弟,并无男女之防,是矣才这般亲密。 这厢闹得正欢,那边徐殊阳一行人缓缓上得山来。他走得并不快,更多时候是在轿子上摇晃,也走了小半程,将及山腰。此时日已西斜,原本守卫的菟丝子早耐不住寂寞,偷着喝酒去了。等人都近草庐百尺了,才慌慌张张的布防,根本没来得及遮挡什么,人家已发现草庐了。 徐殊阳抬头见山中有人家,不无疑惑的看了徐维一眼。徐维是真的有些慌:没见过别院旁有这户人家啊?他擦擦那想象中的汗,诚惶诚恐的道:“五少爷,这……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前去问问?” “不必。许是山民罢。”徐殊阳摆摆手,他听声音喧哗,那家人必是在用酒饭,为了这点事去打扰人家有失大家风范。略住了住,就调头下山了。 当徐殊阳一行人离草庐百尺处停驻时,草庐内众人,哦不,众妖,也在向他这行人看去。常春藤仍是笑得调侃:“唉,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儿!”说罢自摇了摇头,微敛了笑容。 凭窗而倨的是位山参精,他赞叹的看了长春藤一眼:“你也看出来了?此子脚步虚浮,虽面目俊秀,然轻而不清,鼻尖处本是积福之态,却没有相应的福格。恐是早夭之相。”他形容攫擞,红光满面,已是将羽化飞升的模样。 相临的何首乌精早喝得一塌糊涂,闻言也凑过来乱看。他探头探脑摇摇晃晃,好不烦人。山参一把扯开他肥胖的身体:“我说老何啊,你喝高了。坐下歇着罢。” 谁知何首乌偏是个倔脾气,吹胡子瞪眼的要和老山参拼命:“你,你说什,什么?你这老不死的!咱们,咱们一起修炼,怎么,就你快飞升了?我,我还差你一大截?”他不依不饶的抓紧山参的袖子,两撇小胡子向上翘起,瞪圆了他肉肉的脸上快被挤没了的小眼睛。忘了他和山参差不多年龄,还说人家是老不死。 一旁的长春藤听到这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何首乌也瞪了她一眼,笑得更是放肆,也不理他们这对几千年了的冤家继续斗气,径自去了。 很快,众妖精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吃喝上来,对于刚才的小插曲早抛至脑后。惟有郁竹若有所思的看着徐殊阳离去的方向,连长春藤看了他半天也没发现。 直到回医馆,郁竹还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他看到的是什么?他看到那个约十三、四的少年的身上,有一条线和他相连。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他确实看清了,那条线,在夕阳的渲染下,约摸闪着红光。 郁竹只坐了会子,忽嗅得一阵魅惑迤逦的香。他正待起身,一脉冷冷的女声伴着水波样的香气侵进来:“郁竹,我是来示警的。陌莲说,那个人要出现了。”语毕香气也渐渐散去,一切都回归原样。如果不是郁竹并非人类,恐怕也只当是个幻觉。 徒留郁竹苦笑:不是“要”出现了,是“已经”出现了啊!原本,以为这是个笑话,他辛辛苦苦修了几百年的道行,竟会毁在个人类手上?这是何道理?那么,连陌莲都说出口的话,凌仙还特地前来示警,这事许是真的了!只是,为什么呢?一个少年,一个早夭的人类,又会做出什么,让他七百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四) 郁竹摇摇头,只得作罢。凌仙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修为,要除个人并不困难。只是,只是他,他,唉!他不忍杀他!他-不-忍!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见到那个少年时,心中莫明的一揪,才扯出那连体的丝线。他只知他不忍害他。尽管,他最终,要毁在他手上。 无奈叹了口气,郁竹掸了掸衣上莫须有的灰尘,起身走进医馆后堂。 他该准备些什么去拜访一下他的新邻居。 片刻,郁竹依然两袖清风地从后堂出来,并未见他身上多了什么物事。只是神态清拔了许多,一扫方才的困顿。 他并未多做停留,直往徐府别院踱去。 徐府别院离郁竹的医馆不远,只一忽儿便到了。此时徐殊阳方沐浴过,他身子弱,年纪又小,正是要就寝的时候。听得门房报有一医士前来,说是能为他解惑。他听徐盟道那医士气质不凡,观之可信,心里就起了相见之心。 待将人领进门来,徐殊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好似有东西炸了开来,心里有什么欲脱口而出。他究竟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由得慌了神,只定定地看着那医士。 房中众人,除郁竹外,徐盟最早察出不妙。他不愧是徐家的老管家了,只一闪身挡在小主人和那不名医士中间,两眼不眨地盯着小主人,生怕错过他细枝末节的不好来。 经徐盟这么一挡,徐殊阳回过神来,他只懊恼刚才的失态,来不及细想那一刹那的怔忡是为何。再定睛看那医士,却被徐盟的高大身躯遮住了视线,他有些着恼,略皱了皱眉,徐盟才将信将疑他的小主人没事,让开身形。 徐殊阳也不着急说话。只细细地看着郁竹。郁竹也不开口,同样回视着他。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看了半日。看得徐盟都有点心浮气燥了才住了。 “这位先生,闻得您能为在下解惑,却不知所指为何?”徐殊阳不疾不徐的询问。 “自是隐疾之惑。”郁竹也淡淡答道。“公子不妨一闻。” 自此,徐殊阳与郁竹常来常往,睦邻友好。 凡界滨城 当徐殊阳在别院小住的时候,滨城的徐府中发生一件大事。 “老爷,长卿他,他……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随了他去!呜,呜……”二夫人徐方氏对着人事不省的徐扇幽哭得肝肠寸断。 徐浩隐对着昏迷三天的长子也是大皱其眉。他是见过大阵仗的,此时也失了冷静。只一径儿将毕生有过节的人家细细想了一遍。却百思不得其解。 徐浩隐中隐隐于市二十一年余,间或有仇家寻上门来,在多方相助下,也都能勉强应付。从没遇到过拿他儿子大作文章的时候。看长子情况,是受了重伤。还中了毒的样子。只是毒不知被谁解了大半,余毒未清,加上重伤在身,才昏迷不醒。 毒不稀奇,稀奇的是伤。 想他徐浩隐十九岁行走江湖,腥风血雨了半辈子,就是入市了。也并未荒废武艺。跑买卖和江湖脱不开关系,对于江湖时事还是灵通的。但遇到长子身上这样奇异的伤势,也是束手无措。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种伤势,就连常驻海外,见多识广的徐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徐安是徐家常驻海外的管事,形同半个主子。徐扇幽是在出海做买卖时出的事。受伤后,就是徐安将他一路护送回来。连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一路上也想了不少方法,竟无半点助力,只是护着他不让伤势恶化罢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晃近十天。徐府里更是焦急万分,各人都担心着徐扇幽的伤势。年后刚外放学商的徐四少徐妙言却从驻地赶了回来。他行色匆匆,面色凝重,众人均知他有些法力,也就放心让他诊治。 “怎么样?”徐浩隐掩不住满脸的希冀。 无言摇了摇头。徐妙言的表情让徐浩隐心中一凉。他限难地闭了闭眼,一贯的坚强又让他重振精神。“可有一星半点希望?也要勉力一试!”他目光灼灼,似看着徐妙言,又仿佛不是。 徐妙言被父亲突发的精芒震了一震。他从徐浩隐身上见到最强烈的不过是仇家来寻时暴出的杀气,远不如此刻的势不罢休惊人。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对人生重要的人的守护,无人比他执着。也无人执着过他。 徐妙言想了想,眼里慢慢透出一些捉摸不定来。 这细微的变化在徐府心焦的众人面前什么也没有,看在徐浩隐的眼里却是知道了这位季子必是有了什么主张,只是现下没有把握,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徐妙言自小谨慎,对他这种神情徐浩隐再熟悉不过。于是他示意徐妙言随他出去。 急步行至徐府大书房,徐浩隐只是盯着他的儿子,并不急于追问。 徐妙言垂头理了理思路,缓缓道:“大哥这不是单纯的受伤。他是入了邪气。”他抬起头,眼里有点沉重,“非常人所能解。” 徐浩隐沉默良久:“何人能解?” “孩儿——不知。” 徐浩隐大恸。徐扇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年方氏有了他,徐浩隐为了他的安全,才决定退出江湖。对于这个孩子,徐浩隐有着许多的希冀,这毕竟是他为之放弃江湖的孩子。他人生中第一次那么想保护的特别存在。尽管这个儿子没有次子意翾那么才智过人容貌出众;没有叔子继武那么凌人气势浑然天成;没有季子那么冷静自持宠辱不惊。甚至没有卓亭早慧,没有瑾池乖巧。但是这位长子那份平和淡定,那种温婉如玉的君子性格,在没有过人才智,没有高明手腕的情况下,在海外硬是扛起一片天,独立开拓出更大的市场。怎么能让他不心疼,怎么能让他不爱呢? 徐妙言忧虑的看着他的父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也不愿再见到这样的父亲。 “若说一试,孩儿闻得帝都外有个小镇名乌夕阳,小镇里有座青阳山,山上有一道馆,多有高明之士。父亲认为……?”徐妙言询问的看着他的父亲。 徐浩隐坚定的看着这位面容澹定的儿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翌日,父子二人兵分两路:徐浩隐直接带上徐扇幽快马加鞭向帝都行去;徐妙言则随徐安出海寻访当时的知情者,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 日子就在探访中潺潺,不觉又是近十天过去。扶琉别院中的徐殊阳与郁竹在各怀心事,半真半假的交往中,都有奇妙的感触。 这日,正是雨过天青,徐殊阳不满于闲庭信步,在这春天中难得晴好的天气里,拜访郁竹的小医馆。二人对坐于小院的香樟树下,谈起徐殊阳长兄的情形,郁竹也觉奇怪:“按说近一月了,就是顽症也该有个诊治的方法,怎会连个病因都没有查出来?莫非……”他水雾弥漫的眼里波动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 徐殊阳也知他所言为何:“如此看来,确是如此。不知兄长如何了……”言罢复省己身,心下苦笑:自己尚在病中,拿什么心力去帮助家人?更别提有何应对良策了。 少年苍白发青的脸上恍惚了片刻,定定地望向郁竹身后。 郁竹比他更早察觉出不同来,只是不露声色罢了。现下,连徐殊阳一介凡人也看出不妙,想是对方形迹已显。他看也不看身后,漫声道:“金合欢,从小到大,你一次也没打赢我。还要再试?” 香樟树后现出一个遍身绫罗,披金带银的富贵公子来。他年约二十,衣着考究,只是未免太过奢华的媚俗;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倒是没有任何束缚,任其披散在肩上;一双白嫩的好像女人的手上却持着一对小金锤;一付“我就是要打架你想怎样”的神情,挂在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我不管!打不过也要打!总有打的过的一天!”这位金合欢公子看上去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说出来的话也和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声音极特别,相比于亦男亦女的描述,孩童般的音色更接近些。 徐殊阳看得目不转睛,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多是冷静稳重的人物,就连弟弟卓亭也是个小大人样,像这样蛮不讲理还理直气壮的人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好奇。 郁竹颇感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冷静严谨的人,交的朋友都特不靠谱。长春藤是个促狭鬼,何首乌和山参一天没杠可抬就不舒泰,这个金合欢更让他头大!从他们相识之日起,几百年了,一有空就找他打架,输了就算了,没一次服气的,找遍各种理由再打……到后来干脆连理由都懒得找,乔装,偷袭,无所不用其极的找麻烦,在妖精界早闹成了大笑话。这不,才三年不见,又找上门来了。 叹了口气,郁竹道:“要打便打吧,只是别惊扰了客人。”说罢起身,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择别处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五) 金合欢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略看了几眼,忽道:“原来如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打也罢。”也不解释,一闪身不见了,把个徐殊阳看得目瞪口呆。 郁竹有点哑然,这金合欢真真是孩子心性,说的话做的事都无法按常理推断,个性更是乱七八糟,这回不知道又想些什么,竟然说走就走了。 “咳,郁先生。”徐殊阳好不容易找到声音,“你这位朋友可是异人啊!竟然凭空消失了。” 郁竹轻笑:“他啊,可不是一般人呢。”复坐下,悉心烹茶。 二人直聊到暮色四合方住了。 送走徐殊阳,郁竹也匆匆离开了。 数日后,自青阳山求医未果的徐浩隐一行人却打道回府。原因是徐扇幽忽然清醒了,虽然仍旧虚弱,但已无大碍。 而刚接到消息的徐殊阳十分高兴的想把这喜事讲与郁竹分享。他掩不住心中喜悦:“郁先生,郁先生?”走进庭院,没人,走进小厅,没人。他想:会不会出诊了?踌蹰了一下,正待离开,却听见内舍里“砰”的一声响,紧接着传出了微弱的呻吟“哎哟!”赫然是郁竹的声音!也顾不得“内室非请勿入”的家训教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 郁竹跌坐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像是刚从远处归来,风尘仆仆的。 徐殊阳也顾不得相互间的戒备,急上前将他扶起。 触手不觉一惊!徐殊阳才是个刚满豆蔻的少年,而且久病在身,而郁竹看外表已界二十四、五,按理说徐殊阳要扶起郁竹应非易事,可触手却是飘轻,似乎比自己还轻。这让徐殊阳大骇:“郁先生!”忙将郁竹扶上床铺,回头吩咐道:“快去烧点热水来!愣着做什么!”徐维等人答应着去了。 徐殊阳仔细端详郁竹的脸色――白中泛着青黑。他再年少不经事也知道定是有了大麻烦了! 忙活了一下午,好容易让郁竹睡得安稳些。徐殊阳也略有倦色,但不顾徐维劝告。坚持留在医馆照料郁竹。好在医馆虽小,用具却一应俱全。徐维只得差了人回别院打点些必需品,又加派了四名护卫过来,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在仆从们忙里忙外的时间里。徐殊阳认真而小心的观察着郁竹。其实,在他的心里早把这位郁先生当做是自己的良师益友,所以对此事格外上心。郁竹就这么紧闭了他水气弥漫的双眼,微皱着他英挺的剑眉昏睡着,本是粉白的脸色中蕴藏着一股青黑的气,若是道家一眼就能看出是邪气入侵。只是徐殊阳一来年纪尚小没经历过,二来也不会将事情往那个方向去想,是矣他也思绪万千却不得要领,只当郁竹是病了。 徐维却不这么看。他经历丰富,加上徐府早有话传来。要他护得五少爷周全,又知道徐大少是因为什么缘故得病,他左看右看,这位郁先生就是和大少爷一样的症状。虽然没有亲见大少爷的病症,但依他猜测。当八九不离十! “五少爷,请您移步偏厅休息。您都看护半天了!”徐维虽知邪气不会传染,但是邪气毕意是邪气,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不能让五少爷有一星半点的损失。 徐殊阳又看了片刻,也确实是累极了,只得吩咐小厮好生看护。先行休息去了。 徐殊阳等人前脚刚走,房舍内就来了访客。准确的说这位访客是等到他们走了,才现身于此。 白衣,白裳,白鞋,质地细软。是此时难得一见的纯棉。布匹为素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简简单单的款式,不是轻灵的面料,穿在此人身上。却给人飘渺出尘之感。 来者是初梅。 他是来给郁竹治伤的。 片刻后他走了,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郁竹清晰的知道是他来过。 于是次日徐殊阳进房瞧见的,是郁竹微微含笑的眼,水气蒸腾,像要把人化开了去。 许多年之后,郁竹才明白,那时自己苍白依然的脸上那眉目含笑的神情,叫做眉目传情;而徐殊阳一刹那的忡怔,叫做怦然心动。 然而韶光易逝,过往一切已成云烟散尽。惟有冷月光下,水榭竹楼,和着秋夜雨声,伴着他,一次次,等待天亮。 上界九霄宫 九霄宫位于上界的至高处,这里处处仙气缭绕,花木扶疏。宫殿内珍宝琳琅,富丽堂皇。一般的神佛未经许可,是不能踏足此地的,更不要说地位低下的小仙了。然而今日,这里却聚集了七位刚得道的小仙,和一个人类。 “介于尔等除魔有功,又多年扶助善弱,克尽本份。吾特封尔等为君,位列仙班。”上界至高之神天帝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照本宣科,“上前听封!” “锦松,你端庄持重,携众除魔,功劳最大,特封飒君。为众君之首。”他顿了顿,“其余众仙听旨:郁竹冷静严谨,故封敏君。初梅温和知礼,封为典君。子菊勇猛果敢,封为钦君。杞兰爽朗豁达,封为平君。凌仙聪慧正义,封为离君。陌莲慈悲为怀,封为禅君。至于秦笑,尔本为人,除魔一事功劳甚大,特封为临界仙。” 天帝环视了下众仙――反应平平。叹哪!平平就罢了,那个郁竹还刷白个脸,做给谁看啊? 上界滴翠阁 “铮――!”弦,断了。反弹在抚琴男子白皙纤长的右手上。暗绿的液体,微泛着莹润的光泽,慢慢渗出,滴在淡淡翠衣上,迅速被柔软的衣料吸收,晕开,仿佛狰狞的花朵,竞相开放其上。 离得最近的一名白衫男子微皱起他淡然温柔的眉,上前执起抚琴男子受伤的手,指尖轻触那细长的伤口――随着一阵似有若无的梅香,抚琴男子只觉右手一热,伤口便缓缓消失了。白衫男子琥珀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抚琴男子的右手――那本该完美无瑕的皮肤上,竟留有清晰的一道伤痕。这让仙气飘渺的他忽然有了凡俗的意味。然而这伤痕的后面,却是任他们已位列仙班,也不能参透半分。 “竹君,第几次了。”沉如墨玉的嗓音,出自一直负手立于门旁的玄衫男子。他眼睫始终未抬,似乎还沉浸在天音中,久不知返。可话中却透着一股冷冽,高高在上的威望。那玄衫上石青的回纹本寻常,此时却也显出不凡的感觉来。若定睛细看必发现,那回纹似有生命般,竟在缓缓流动。 “竹君!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清醒点好不好!”菊君霍地站起,猛得上前一把抓住竹君的衣领摇晃。众仙只觉眼前赤光闪过,抚琴男子早被这突来的大力揪起,翠衣被紧紧拽着,显出细密的褶皱,环绕住他苍白的脸。 “子菊,别激动。会伤到他的!”秦笑连忙拉过他安抚道。菊君闷闷的道:“我就是担心嘛!”一抹张扬的艳红瞬间柔和下来,安静的存在于秦笑的两臂之间。 抚琴男子郁竹颓败地坐下,发丝微乱,脸色愈加苍白。只衬得那双眼氤氲迷离,绫唇干裂而略张,兀自颤抖。 陌莲扶于凌仙的腿前,茫茫然看着这一切。相比他的同伴来说,他那只有十二岁孩童般大小的身形实在是太过于微小,一袭嫩嫩粉色小衫将同样粉嫩的他衬得尤若女童。那清澈的大眼里有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通达,一种红尘万事皆不入其眼的佛谒。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孩童身上颇令人讶异,然而你若知他是佛前最早开放的一朵莲,在众仙中也是最接近神佛的第一者,那么那一丝不解,才该是我们讶异的存在。 一只素手拂去陌莲扶于她腿上的小小藕臂,纤指的尾端有着透明边缘,仿若滴着水珠,那是凌仙蓄得恰好的指甲。她施施然立起身来,鹅黄的长裙上不见半点褶子。未听得她发一言,便失却了她的踪影。那方才立过之处只余魅惑的一段香,往四方如水波般漾开。 没有片刻犹豫,陌莲也接着遁走。于是,轩内又漫过丝丝缕缕的莲香,不似初梅的清雅素淡,也不似凌仙的魅惑迤逦,若嗅之只觉全身无一处不舒泰,神台清明。那是最接近神佛的莲花,所散发的最接近神佛的香气,凌驾于众生之上。 两仙离去所带动了气场的波动,惊动了窗边的银发男子。他姿容华丽,服饰华丽,连举止都华丽非常。其实他只是转了个身,只是这通身的高贵气质掩也掩不住。只听得他唤声:“松君。”之后消失在窗口。连声音也是华丽高贵如上好的明珠,圆润而动听。随即,锦松、子菊和秦笑先后离去,只有初梅仍旧枯坐在侧,陪同怔忡的郁竹。他眨眨那双温和的琥珀色的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又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也乘风而去。 滴翠阁内,有水珠滴落的声响。 滴翠阁外,一声悠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六) 上界穿花径 又是那仿若滴着水珠的素手,轻点在陌莲粉嫩的额上:“你这莲花!怎么把我那香给淹了?你那香岂能有我那香的功效?你想让竹子跟你一样出家还是怎么着?”凌仙摆成茶壶状,“不知道想些什么!见不得人有心!哼!无心花!”末了还觉不够,深深剜了他一眼。把个陌莲看得微滞,神情是极为不解。反倒把凌仙气个半死:敢情人家愣没听懂!白浪费表情。颇为不耐的摆摆手,正待走开,却听得陌莲脆生生的道:“莲花有心,世人称为莲蓬。” 那天经过此地的仙人都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尊石化的人哦不,仙像。看样子挺像水仙花仙,被封为离君的那位。 子菊不会告诉郁竹,徐殊阳的死其实是因为自己。 墨菊花开,花开不祥。 这话很多人都知道。可他们并不知道,这句话还有下半截。 墨菊花开,花开不祥。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 子菊从来都是人身现世,各界都没有他真身的踪影,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可五千年前那场浩劫,却让子菊不得已动用了他的真身。 墨菊花生得花瓣细长,层层叠叠,赤菊却是花叶宽阔,花如轮状,血红鲜艳,有如一轮朝生的太阳。 外人都觉得赤菊美丽,却不知道赤菊花的花瓣是要用鲜血来供养的! 五千年前那个大劫点,魔界兵指九霄,却遭遇冥界大军临时叛变,因而兵败垂城。魔尊也因和九幽之主太玄的身体接触而被阴气入体,至今未除尽。 由于墨菊花开始枯萎,魔界大军败退时取道人间,那些弱小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类承受了魔界大军的怒火,那真正叫一个尸横遍野,人间地狱。 子菊临危受命。下凡之后见人间生灵涂炭,心下极为悲愤。为将魔界大军尽数赶进魔界,子菊悍然发动了真身。无数大如轮盘的鲜红色赤菊应召而生,迎风就长。以天下惨死黎民百姓的血肉为食。充积能量,转眼开满千里。 墨菊花开,花开不祥。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 赤菊花一开始只是吸收着现有的血肉,以供应子菊的能量助他斩杀邪魔。而后随着越来越多的魔兵被斩获,子菊的疲惫,能源的枯竭,致使赤菊花开始将触角伸向了尚在人间的人类。 等到子菊平熄战事,方才惊觉大错已酿成。 而墨菊花妖与他一脉同源,对于赤菊的心境变化自然有所感受。故此在之后的战役中便顾作柔弱。令子菊每每想到那些惨死在自己神迹下的无辜百姓。便一次比一次下手轻,只求将她打回魔界便好。 而此后每一次,墨菊花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却原来她计划已久,憋着劲儿要在五千年大劫点上使坏。 这才造成了今日的场面。 那次的肆意让子菊警醒,之后便意志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此后的战役中都不曾见他勇猛如昨日。 墨菊花妖此时将往事讲出。引得子菊通红双眼怒视。 墨菊花妖虽然不怀好意,但此时也觉得子菊神态可怕,她心底不由浮上一层害怕。 可转眼,墨菊花妖就安慰自己。此时对方是在自己的地头上,而她在自己的地头上,又怕得谁来? 曾经的计算时间的单位: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彤月也是眼看着子菊被困入墨菊花苞中。照她看来,子菊进去许久了。或许是一柱香时间,又或许有盏茶时分。但其实子菊进去,还不过一会儿。 “说完了吗?姐姐。”子菊浑身都是怒火,却依然平静的说话,甚至还叫了墨菊花妖:姐姐。 墨菊花妖愣了愣。 子菊自出生开始,从未叫过自己姐姐。 可如今…… 墨菊花妖笑了笑。笑容竟有些凄然。她知道子菊这是要和自己决一死战,故而满足一下她心里的想法。 她多想和子菊就这样姐弟相称,相互扶持的活下去! 可天不遂人愿,自睁眼开始,子菊就注定是要杀自己的。而自己,注定就是邪魔歪道。 她眼带怨怼又不乏羡慕的看着眼前的人,想着他的同伴。 譬如那个郁竹。 不知多少年前,大华帝国东南境内,茂林修竹,连绵不绝。世人皆谓此地钟毓灵秀,多出仙人圣物。注目,翠玉碧波无穷尽;身临,青烟袅袅足下生。即便独行,亦不觉阴森,反觉清幽仙境,身心畅快。 盛春时节,竹林内时隐时现各色彩光,犹如仙家盛会一般。 突然,山脉至高的葳峰之上惊现一道绿光,劈开云雾,直通九霄。 有妖,出世了! 天界三圣殿 灰袍者问黑袍者:“二哥,你以为如何?”黑袍者不发一语。我才不干这苦差使!我就不去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灰袍者遂转问灰袍者:“大哥,那你认为呢?”褐袍者似笑非笑。开玩笑老二都不去了总不要我老大亲自出马吧? 灰袍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办,行了吧!”絮絮叨叨下凡界去了。他要投诉!给他摊了这两只懒虫作同僚。 于是,三圣殿里剩下了滑头的一圣留和沉默的二圣冥。那幸运的三圣瞬又被派到人间游历去了。 三圣瞬指点了郁竹成仙路之后,又接了天庭的任务,去了另一时空,却又因坐标算错,落地时砸死了一个人,还被他人发现了。但好在没有造成更大的不良影响。 为了报答那人的不告之恩,三圣瞬帮助他的爱人回想起了前世的恋情,并促成了这段姻缘。 其实墨菊花妖会想起三圣瞬,也许是因为他是她这杀戮的一生里唯一对自己笑的人。 墨菊花妖想到三圣瞬,忽然对着虚空笑起来。 子菊要与我决一死战。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 子菊性格较为生硬,并不能体会墨菊花妖纤细的内心,因此对于对方这样温柔又含着甜蜜的笑容没有半点反应和联想。 紧紧的闭了闭眼,子菊知道此翻如此状况不是自己网开一面就能解决的了。 子菊忽然露齿一笑,不同于墨菊花妖的认命,而是透露出一种责任感强烈的必须要去完成的欲望。 而后,漫天的大火烧灼胸口,自子菊身上发出,随即引燃了墨菊花妖。 墨菊花妖额中一线鲜血早已干涸,却不显诡异,反而有几分仙姿。 子菊的左目忽然流下一滴血泪,在大火腾起瞬间忽然向前拥抱了墨菊花妖。 在二人身影相错的时刻,墨菊花妖嘴角轻动:“谢谢你,我的弟弟!” 被命运摆布了一辈子的二人,终于得到了解脱。 墨菊花苞外忽然燃起一层火焰,黑红相间,不停轮转。 锦松两道浓眉拧得更紧,手上动作加快。 初梅望了眼郁竹,轻声道:“至此,你可能原谅他了?” 郁竹叹道:“我本就从未怪过他!” 陌莲双手合十,宣着佛号,却被凌仙一巴掌拍断:“赤菊可不受你的念!” 陌莲无奈转头看了看凌仙,又去对着魔兵念经了。 玉帝捧着心口狂喷一口污血,勾陈似松了口气。 墨菊赤菊均已烧死,五百年一次的约定就此作废,世界格局自此重新划分。或许这个世界还有运行下去的可能? 九幽之主太玄在冥界也感应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摇摇头,或许,这就是天意。 玉帝此时忧心忡忡。赤菊仙居然和墨菊同归于尽,那么他与太玄的约定就不作数了!太玄上通地表的捷径被毁,那他们想要见面不是更不容易了?不行!他不要这样! 勾陈看玉帝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一把揪住他衣领,语气森森:“你想要干什么?你看看这个世界!你还想要干什么!” 玉帝被勾陈一把摁在通天镜从上往下看着人间种种,勾陈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我们盼了许多年,就是想让这个世界能够长久的生存下去不是么?是你一已私欲,硬将真身留在此地不走,还搞了那劳什子五百年之约,这才造成这世界越走越偏。你看看这人间!就算他们并不是你真实的子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你也忍心?” 勾陈说着松了手,掸了掸衣袍就出了凌霄殿。 玉帝看着人间种种,想着过往历历,心如刀搅。 太玄,我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此时人间花火已烧烬,魔兵们没了墨菊花的能量加持节节败退,七君子均已从战场上撤了下来,众人合力将那朵奇异的半红半黑的花苞打开,硕大的花芯上赫然卧着两名小童。 锦松、凌仙一人抱了一个小童出来,大家仔细一看。只见两名小童相貌一般无二,具都粉嫩可爱,只是女童额心有颗朱砂痣,男童则是左眼下角有颗泪痣。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争结束 墨菊花……或者现在来说不能叫墨菊花了。【本书由】它就这么静静的立在那儿,花瓣半红半黑,周围的小花全部都死了,蔫儿在地上,被踩踏稀烂。 相比抱着女童一脸淡定的锦松,凌仙一脸发愁的看着手上的小小孩儿。 我的天!她要怎么对秦笑那杀人狂魔说,“这孩子是你的恋人”啊!凌仙心里一阵哀嚎,想要求助,却看见初梅扶着郁竹走远了,杞兰和陌莲两个异族在那儿嘀嘀咕咕,唯她一人落在后面左右无援。 凌仙狠狠心,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抱着孩子跟上大部队了。 这些没良心的! 殊不知是大家故意如此的。凌仙再怎么说也是个女性,而女性,特别是漂亮的女性,容易在谈判中不自觉的取得优势。于是众男神们纷纷不约而同,就将这个棘手的任务交到了凌仙头上。 由于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魔兵不能再借助墨菊花的能量自由往返两界,地面上的魔兵们渐渐稀少,终至全歼。 这是自天地间有了墨菊以来的唯一一次压倒性的大胜利。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玉帝却惶惶坐在那儿。 他忽然忆起七人得封仙君的那日,原以为赤菊仙是自己精血所化,会晓得自己的心意,谁想到,都是情痴,处事风格却是截然想反。 玉帝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墨菊花败,他得再打开个通道才是…… 地面一片疮痍,原先灵气充沛浓郁,花木葳蕤的修真界地面上仅余万顷焦土,无数仙兵正在搜寻,若见到受伤的同胞便抬回来,若见到还未断气的敌人就补上一刀。 有一队魔小兵却曲折迂回的逃过了神兵的搜索,此时领队的正跪在洛垣煜面前苦苦哀求:“少尊主,尊主大发雷霆。让属下务必要把您请回去。少尊主就当行行好,可怜属下多年为国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领队唠唠叨叨说了半晌,把洛垣煜说得烦不胜烦。若他使用暴力。洛垣煜分分钟暴力抗法。可这领队想是摸透了洛垣煜的脾气,带领一众手下只是跪在地上抱洛垣煜的大腿,让他踢也不是,不踢也不是。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洛垣煜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说:“雷素,怎么是你?” 雷素抹了抹脸抬头应道:“少尊主,我哥死了。” 洛垣煜木然的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该死的战争! 身为魔界的少尊主,洛垣煜其实也不喜欢战争。他觉得魔界已经足够幅原辽阔。再说听说天界那么冷,打下来干什么呢? 雷素抬头一看,发现自家少尊主又走神了,忙示意手下人架起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拉回魔界。 彤月刚重新掌控身体。差一点就支撑不住跪在地上。这身体终究是肉身凡胎,经了这么长时间神鸟元神的使用,此时已岌岌可危,似乎轻轻动一下就要散掉。 太白金星经过她头顶时看了几眼,也看出问题来了。她心忧好友,却因为公务在身不得不向前继续赶路。 回到天庭后,又把这些事向玉帝禀报了。 玉帝正想着如何开辟新的通道。对于太白金星的报告随便应了几声。直到太白金星又一次加重语气问:“玉帝!火凰若再不从人身上分离,恐怕会出祸事!” 玉帝这才抬起头认真想了想:“确实。若是人神合一,神性便会慢慢消散掉。此事确实不宜再拖了。” 太白金星又等了片刻,见玉帝没有进一步的指令,这才行礼告退。 玉帝此时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只是以目前的条件来说十分艰难。正举棋不定,忽然报勾陈大帝来了。他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想法,先去迎接勾陈大帝。 “双菊皆败。且看你拿什么牵制六界。”勾陈不慌不忙的坐定,饮着茶水。 玉帝还未说话,勾陈抬眸看了他一眼:“我知你心中所想。定是又想开辟一条通道。玉帝啊!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上头。可是还有天道!” 玉帝怔怔的看着勾陈指着上方的手指,忽然想起天道已经开始在惩戒脱轨的一切了。 龙神可不就是个活例子? 女龙神让龙族将士散了回家,回到龙宫,脱去战铠,就在内室见了太白金星。 “太白姐姐!”在太白金星面前,女龙神还保有曾经龙女阿蛮的娇俏。只是有一种霸气已经印入骨髓,就算笑容再甜美亲切,也让人不会轻视她是个小女孩。 太白金星身为玉帝身边第一辅佐,自然深谙此道。无论对方在上位前和什么人是一个水平线上的,无论对方上位后是否还保有初心,自己对对方的态度才最关键。 这世上可没有永远的朋友。 太白金星先向女龙神行了礼,恭贺她初战告捷,旗开得胜,这才坐了主宾位。 女龙神眸色未动,似乎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太白金星心下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心酸的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玩伴再也回不来了,高兴的是她终于适应了女龙神的身份,从此就站在神界的最高处俯瞰人间。 至于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闺阁相处一般,太白金星倒没有多大的感触。 她的生命太长了,长到除了生死之外,计较其他的事都是无聊。 太白金星是代表玉帝前来的,不过她明确告诉女龙神,正式的封赏会由礼仪官公开进行。 女龙神点点头,这才问起私事:“太白姐姐,我听说,火凰姐姐重现战场了?” 太白金星点点头道:“确实。火凰所降的人身也是名修士,此番也参与了战争。” 女龙神笑了笑:“那是不是说明火凰姐姐也快归位了?到时候咱们三个可要好好聚一聚啊!” 太白金星口中应是,心里却担忧:火凰真能很快归位吗? 彤月非常郁闷。 她本来顺着一个方向走,想要走出主战场,谁知道却被洛垣煜瞅见了。 那洛垣煜一个人倒还罢了,却不想他身边跟着无数魔界爪牙,有个眼尖的认出来:“咦?这不是上回仙魔大会上给少尊主指路的仙女吗?” 彤月脸色一僵,然后就被魔兵们“呼啦”一下包围了。 “少尊主!真是那个仙女哎!她长的好漂亮哦!” 彤月一脸黑线,和洛垣煜面百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洛垣煜没话找话说:“你要走啦?” 彤月此时疲惫到了极点,特别想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息,当下点头应是。 却听那魔兵领队大声说:“女仙要走?那怎么行?上回你对少尊主的恩情,少尊主还没还呢!不如女仙你跟我们回去吧?我们那边很好玩的,有连绵百里的火山群。” “还有黑色的大湖。” “还有红色的大鸟。” …… 几人七嘴八舌,把彤月吵得烦不胜烦。 洛垣煜本来想代她拒绝,无奈私心作祟,便没有开口解围,而是满脸期待的看着彤月。 他其实也想带彤月去魔界…… 火凤此时正化出原形满天的飞。他知道火凰出现在战场中,但方才实在太多人,战况又激烈,他找了一回没找着,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此时战场一片空旷,倒是能见度高的很,便私自离营出来寻找火凰。 火凤此时出来已是下了决定,龙宫是断不能回去了。 他本以为火凰随着朱雀星君出走天庭,是一辈子不会回来了。结果这回只见到了火凰,却没发现朱雀星君。火凤心中早被熄灭的火又一次燃了起来。 他喜欢火凰。火凰告诉自己,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血脉。但火凤经过了这么久的叩问自己,他确定,他喜欢火凰。 火凤一直是个不会勉强自己的人。此时他听从了自己的内心,从龙宫里出来,就像他上回听从自己的内心从南方天城里出来一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搜寻了大半个战场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火凰的身影。可她却不只一个人。 那些人是……谁? 火凤往低飞了一些,以他敏锐的目力看清了那些人的身份。 “洛垣煜!”火凤忍不住惊呼。他心中的女神此时正跟世上最邪恶的人之一在一起,这个发现令他大吃一惊。 火凤的行踪本就不隐蔽。战争结束,此时天空中原先弥漫着的各种法术光团和烟尘皆已散尽,火凤红光灿烂的巨大鸟身在云层下忽扇翅膀的声音方圆百里都听得见。 洛垣煜倒是不怕他,而彤月则是根本没注意。若非火凰以元神和她说话,她都不知道火凤来了。 火凤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忽然抬起头向自己看来,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此时火凰的相貌已和过去有许多不同,喜的是那眼神中分明是有几分熟悉。 她还是记得自己的。 火凤想。 彤月就见一只巨大的凤鸟从天上向自己这边冲来,不禁大惊失色,不顾洛垣煜的阻拦掉头就跑。 这么大一只鸟,降落时所带起的气流能把他们一群人都掀翻了吧?她现在可是全身痛,再不想受伤了。 第一百二十章 青鸾的心思 彤月全身痛的醒来,对现在的处境又好气又好笑。 那天因为火凤呼啸而来,火凰为了躲闪慌忙躲避,洛垣煜及座下魔兵眼看神鸟飞至,连忙打开了预备通道,将洛垣煜等一干人全数送进了魔界。 彤月此时正被一群魔小兵抬在一张宽大的肩舆上,她整个人可以横躺在上面。从肩舆的风格来看,这恐怕是洛垣煜所用的。 彤月有些尴尬。洛垣煜对自己的感情,她知道,但是无法回应。可是现在……彤月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上面。 她可不要去和满地粗糙的石头路作对。 “你醒啦?抱歉,方才紧急情况下打开的通道,我无法及时护住你。以你人类的身体来说,穿越两界果然还是痛苦了些。”洛垣煜其实就在彤月不远处。他坐下跨着一只体形并不庞大的魔兽,紧紧跟在彤月身边。那魔通体灰白皮肤,从彤月的角度上看就像一堵正缓缓移动的水泥墙。 彤月胡乱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该如何回到人界。 洛垣煜似不知彤月心中所想,一味的向彤月介绍魔界的美景。 其实魔界哪来的美景?光看那些奇形怪状的魔物就够让彤月反胃的了。 见彤月兴趣不大,洛垣煜也意兴阑珊,慢慢住了嘴。 火凤一扑之下竟然让魔界小兵引为大敌,进而仓促打开通道让洛垣煜离开,这实在出乎火凤的意料。 再怎么说,洛垣煜都是魔界少尊主,没理由怕他一介神鸟。不过洛垣煜走便走了,居然把火凰给带走了!火凤很气愤。 火凤的行为境遇自然躲不过暂时把持南方天城的青鸾。 她坐在那高位上,清冷的大殿让她纤细的身形更显楚楚可怜,修长的雪颈被琉衣遮了一多半,只在尖俏的下巴后时隐时现出一小截雪肌。她头上顶的珠冠不大,却份量极重。尽管如此,她仍然坐得笔直。 “我收到消息,星君就快回来了。” 青鸾此言一同,底下就响起了一片惊喜的议论之声。青鸾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双手虚按让大家安静听她说话。而是面带微笑的等着大家平静下来。 “我这个代城主也算功成身退。” 正在此时,却见殿外忽然吹过一阵和暖的风,一个华服男子出现在殿门当中,迈步走入:“功是成了,这身也不必这么早退嘛!” “星君!” “星君!” “星君!” “星君你可回来了!” “星君我此次出征斩敌千余!” …… 众人见到朱雀星君已归,七嘴八舌的迎了上去,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艰辛,和对他的思念之情。 朱雀星君和气的笑着看着大家,不时发出“哦?”“是吗?”“这样啊!”的语句附和着大家,即面面俱到。又和蔼可亲,让所有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直到走到大殿之上,青鸾早已站起恭立在大位一侧:“恭迎星君回城!” 朱雀星君随意看了她几眼,点头道:“你又精进了。” 青鸾忙将身子伏得更低:“多谢星君教讳!” 朱雀星君随意应道:“嗯。晚些来寻我。”便坐在那睽违许久的城主大位上接受众神大礼。 是夜,青鸾轻装简服来寻朱雀星君。 “星君。” “火凤之事。我已知晓。你不要有负罪感,这不是你的错。若要严格说来……倒是我的不是。” 青鸾忙否认道:“星君何出此言?火凤有此举动,是他自己想岔了,原不干星君的事。星君远在南方天城外数万里之遥,哪能面面俱到?火凤而今的选择,都是他自己刚愎,怨不得谁来。便连我这旁人都反倒要觉得。是他辜负了星君的厚爱和期待。想来也不值当星君如此费神自责。” 朱雀星君本眉头轻锁,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闻言转过头来,面有悦色:“你这么认为?” 青鸾忐忑道:“是。” 朱雀星君欣慰道:“如此便好!唉,只怕他人误会了我……” 青鸾忙又劝解一二。 二人说了些闲话,便开始讲述朱雀星君离了南方天城的事。 朱雀星君一边听。一边在心中和打听到的情况作对比,发现八九不离十,对青鸾的忠心和尽职不断点头。末了说了句:“青鸾啊,你做的这么好,甚至比火凤若在做得还要好。本君该如何赏你呢?” 青鸾听到有赏。心如擂鼓,嘴里却应道:“这都是青鸾应该做的,不值当什么!” 朱雀星君面色未变,嘴里却道:“那我这套口诀……” 青鸾听到口诀,眼前一亮,忙抬头看朱雀星君,却见自家主神正揶揄的看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都是自己从小带在身边修炼的,朱雀星君当然知道眼前这做事勤恳的姑娘想要什么。 相比起担当主战的火凤、火凰、重明、毕方等人,青鸾却更像个武将。她闲时就喜欢收集各种口诀招术和秘宝,她的小金库可以说是个兵书武器铺也不为过。自己拿寻常东西赏她,这傻姑娘不一定会要,但拿口诀送她,就一定会真心的感谢。 比起别的孩子来说,青鸾真是个听话又上进的好姑娘。 二人正要细说,却听外间来报:青龙星君来访。 青龙星君?他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同时在朱雀星君和青鸾的心中响起。 朱雀星君吩咐人将他请进来,转身看着青鸾。 青鸾知道朱雀星君同眼前这位主神大人一个级别,断没有让人等的道理,忙施了个礼退出了朱雀星君的书房。 “星君当有事正要做,口诀什么时候传授都可以。青鸾告退。” 东方青龙主木,主水,难得会踏临南方天城一步,今日却是受人之托这才来了。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什么事说吧!” 对于青龙星君,朱雀星君的态度好不到哪儿去。 虽说是平等的四圣兽,但四人间以青龙为尊,这让主刑罚的朱雀星君十分不高兴。 但凡是个男人,就都有一颗争权夺利的心。 “你当我爱来你这破地方?热的要死。”青龙星君生得一对长飞入鬓如剑眉,一双似睡非睡狭长丹凤眼,一管高鼻鼻尖略凸,状如鹰勾,一对薄唇轻抿成一线,让人看着觉得他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有事快说,说完快滚。”朱雀星君心道你当我喜欢你那破地方么?阴冷潮湿,一点都不爽快! “女龙神托我来的。说火凤已经离了龙宫。” “就这?”朱雀星君心道我今日方知火凤投了龙宫,谁知转眼他就不在了。真是奇怪。 “嗯。”青龙星君说完转身就走,这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青鸾藏在一大颗梧桐树后,等青龙星君走了才现出身来,迅速向外走。 她承认,她就是有意要偷听。此时听到火凤离了龙宫的消息,她又是惊又是喜。 惊的是火凤什么时候离了龙宫,她派出去监视火凤的人居然没有向自己禀报过。喜的是既然那人离了龙宫,说不定会回到南方天城里来,这样她就能时时见到他了。 但明显青鸾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 第二天火凤也没有出现。 而青鸾派出的人也有了回报。 “你们是说,火凤去追火凰,然后火凰被魔界少主带走了?” “正是。青鸾大人,属下只能看到这么多了,之后火凤大人去了哪里……属下就跟不上了。” 青鸾摆摆手,表示理解他们的处境。 火凤寻找火凰时必是放缓了速度慢慢找,青鸾的手下自然能跟的上,若是火凤全速前进,这天下恐怕只有火凰能紧随其后不吃力吧!就连青鸾自己也…… 青鸾打发了手下人,想了想,火凤流连在外,其实和谁都没有关系。就算火凤向女龙神求婚,她也没有在意过。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不是她的威胁。而能左右火凤情绪和行踪的人,只有火凰! 青鸾眼中阴晴不定,杀机渐起。 火凰,你既然降了世,就好好儿的当你的凡人罢,为何还要重归天界?你都不要火凤了,和星君大人永永远远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重修! 青鸾想,若是能阻止火凰得道,让她这一世就做个凡人,那么下一世的神性就会磨灭一点,重修就会更难,至此生生世世,恐怕就泯然于众人。 想来想去,青鸾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魔界?青鸾觉得有些棘手。这是个她没有势力分布的地方,要怎么执行呢? 青鸾忽然想起那个以至阳之物驱散体内阴气的方子来。 给魔尊去了封信,青鸾只觉得身上一阵轻一阵重的。她紧张万分,生怕出一点岔子。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若要阻止火凰重归天界,魔界是个很好利用的地方。本对立,就算是死个把神仙在那儿也实属寻常。更不要说火凰的元神本就于魔尊有益。 现在唯一害怕的是朱雀星君的想法。 他和火凰两情相悦,却不知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会不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尊的炼丹房 洛垣煜本打算将彤月秘密请到自己的住处里居住,没想到在路上就被魔尊的一队亲兵给截住了:“少尊主,尊主等候多时了。” 洛垣煜无奈只能低声嘱咐了彤月几句,跟着来人走了。 而彤月的行进方向也因来人的指示转了个方向。 彤月敏锐的察觉了魔尊对自己的不善,只是她此时身有旧伤,又不知如何破开两界,便也客随主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洛弘骥让自家儿子在书房等着,自己却在听取亲兵的汇报:“那女子情况如何?” “尊主,少尊主带回来的女子从相貌上看有七分像火凰。” “能量检测呢?” “属下无能,看不出来。” “嗯。”洛弘骥倒没什么情绪反应,让人看不透,“你下去吧。” “是。” 洛弘骥来到书房时,洛垣煜已有些焦急。 他知道彤月身负火凰元神的事瞒不过眼前这位从外表上看仍然正处壮年的男人,但他只是想让他明白,彤月和火凰,她们是两个人。 “父亲。” “坐吧。” 洛垣煜本想着父亲不过是问些常规的事,便会放他回去,毕竟这回魔界败的不太好看,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可谁想到一见面却是摆出了个长谈的姿态,这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洛弘骥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儿子,心下冷笑:哼!竖子不足与谋! 于是魔尊就真的淡淡的问了几句便放他走了。 洛垣煜兴冲冲的赶回去,却在半途上听说彤月已经被自己的父亲请了回去,心下一咯蹬:坏了!便又掉头回去,想把彤月领回来。 洛垣煜的人影消失在大门外之后,洛弘骥就叹了口气。从他的身后阴暗处消然滑出来一个面具人,瓮声瓮气的说:“尊主。大公子和三公子最近都找过属下。” “哼,那两个废物。” 面具人嘿然一笑:“他们可比少尊主心狠手辣多了。” 洛弘骥轻蔑道:“你不是没死吗?” 面具人不说话了。 跟在这位身边多年了,他知道。就算所有的公子在他嘴里都是愚蠢的木头,但若他们要杀了自己,这位恐怕是不会说半个不字儿的。 毕竟在这人的心中,儿子就算再蠢。也比自己这条狗来得高贵。 “垣煜果然又回来了。唉……” 其实彤月身负火凰元神的事,洛弘骥只是一知半解。但他很想看看在这件事上儿子的表现。若是洛垣煜一开始就表示出强硬的手段,将彤月带在身边来见自己,并明确表示要保着她,他也就随了他的意。 若是他觉得父亲重要,此时断然舍弃,只当这世上没有彤月这么号人存在过,他也就承了他的孝。 可惜,先是畏惧父亲的权威,又对彤月的安危心存侥幸。放下彤月不管单独来见他,后又因为舍不下彤月而半途折返向自己要人。 忠孝礼义,样样没落下,却偏偏想情义两全。 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父亲。”思索间,洛垣煜已跨入门内。“请父亲放过彤月!” 洛弘骥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儿子,心下默默叹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放心! 洛弘骥的语气渐渐冷下来:“怎么,你将火凰带来,不是为为父解忧的?” “父亲。孩儿喜欢彤月,想娶她作妻子。” 洛弘骥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垣煜,你在人间时就能将她收入房中。可你分毫未动。进入魔界可将她带在身边,你却放任自流。你既已舍弃了她,为何此时又要回来尽你的情义?” 洛垣煜刚要开口,又被洛弘骥截断:“垣煜。你现在转身出去,我就当你是个孝顺孩子,从此天涯海角。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逼你。” 洛垣煜看着父亲隐含威胁的眼神,默默低了头出去了。 面具人又一次从黑暗中滑出来:“尊主,依属下看,少尊主此时离去恐怕并不是真心的。” 洛弘骥断喝一声:“哼!那你还不快去!” 面具人被这声断喝震得内伤。却仍是稳了稳身形,化烟而去。 正如面具人所说,洛垣煜离了王宫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到自己住处,秘密召回自己的亲兵商谈相关事宜。 而洛弘骥则慢悠悠的去地牢见彤月。 说是地牢其实也不够贴切,只是个建在地下的类似炼丹房的屋子。彤月因着这地方就像个普通的起居室,因此进入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反抗力。 此时炼丹房房门洞开,彤月正在里面走来走去,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只一眼,洛弘骥就能确定,对方正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不知火凰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将我带来此处,定不是来聊天的。我此时身怀有伤,打不过你,有什么手段就放马过来。” “哈哈哈哈!你的性子倒是对了我的眼。若是垣煜和你一般,我就不必如此费神了。” 彤月没有见过魔尊,不过火凰却在第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彤月道:“洛垣煜将我带来此处,却是由魔尊你亲自出面。想来他是不敢面对我。他性子倒还好,虽说偶尔做事乖张,但也是血脉带来的。” 彤月顿了顿说:“大战,魔兵已败,神族是断不会再赶尽杀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此时我是死定了?” 洛弘骥说:“我儿子的性子还轮不到你来下评语!至于你最后作的假设,确实。我界兵败,神兵只会加力封锁两界通道,不会派人来此。你在此地的消息也是传不出去的。既然都要死,那么早死晚死也没有什么区别。”说完一指丹房中一个硕大的炼丹炉,“你自己跳进去,也免受皮肉之苦。” 彤月一笑:“我可没说,要乖乖去死!”说着遍体红光瞬间迸发开,一簇簇细小的火苗在身上蹿起。 洛弘骥不怒反笑:“哦?你竟然已经融合到这个程度了。”他点点头,“也好,省得我再把人类的元神剥离出来。” 在利用火凰元神驱除体内阴气时,人类的元神对于洛弘骥来说非旦无用,还会降低驱除率,此时见彤月和火凰已经融合成可以用人类的身体承受神的力量,洛弘骥觉得省事不少。 却不想他一句话引得彤月心神大震。 但此时不是让她细想的时候。 彤月集中精神,扬手一道红光飞出,被洛弘骥轻松躲开。 “哼。不自量力。” 洛弘骥忽然打了个响指,一簇黑色的魔界之火在指间燃起。 彤月只觉得这火的颜色非常诡异,火凰却不自觉的瞳仁一缩。 她太记得这火了! 当年她就是因为这样的魔界之火,甫刚新生便被烧得体无完肤,若非有朱雀星君及时救治,恐怕形神俱散了也说不定。 火凰的恐惧心理不自觉的感染了彤月,猝不及防间,彤月躲闪的身形一滞,被魔界之火烧了个正着。 一种烧心焚肺的痛在身上像裂开的冰纹一样迅速扩散。 彤月跪倒在地。 洛弘骥手指轻挥,彤月就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托起,重重的跌进早已被打开炉盖的炼丹炉中。 彤月生不如死。此时她竟然不想亲人,不想朋友,反倒想起了孙大圣。 孙大圣是一个妖精被扔到仙炉中炼,她倒好,一个半神,被投到了魔尊的炉中。 火凰此时已经被自己的又一次遭遇吓懵了。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对于美貌和舒适是很看中的,而洛弘骥无疑是她人生中的噩梦。 而且是第二回。 和上回几乎一模一样的。 魔界之火开始在彤月身上肆虐,同样的,在识海中,火凰的元神也在受着黑火的炙烤。 洛弘骥冷冷的站在炉旁控制火势。这件事他不想假手于人。 洛垣煜赶到此处的时候,却被面具人阻拦在外。 “少尊主,尊主在丹房,事毕自然就会出来了。” “滚开!” “少尊主……” “我让你滚开!”洛垣煜的头发散乱,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一把推开面具人就要往里闯。 面具人很快又拦在他身前:“少尊主。你想对尊主做什么?” 洛垣煜一愣。 面具人又道:“少尊主,尊主真的在炼一味很重要的丹药,若是失败……” 洛垣煜面如白纸:“我……” 面具人又上前一步:“少尊主。属下明白少尊主对尊主的一片孝心,相信尊主也会明白。少尊主请回。” 洛垣煜的脸更白了。 不是的,彤月不是他要献给父亲炼药的。她是他喜欢的人啊! 面具人看洛垣煜脸上神色变幻,略略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能逼得太紧。 洛垣煜在门口闹出的动静,丹房内自然是听不到。火凰此时被彤月唤住:“你有什么法子走,就走吧!” 火凰却艰难摇头:“魔界之火把你我连接在一起了,我走不了。” 彤月苦笑道:“怎么还有这样的功效?” 火凰忽然想起了朱雀星君:“只恨我还是归不了位,见不到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莲斗夫人 火凰的话把彤月气得直翻白眼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情情爱爱的! 彤月身负火凰元神,且已经融合到身体能承受天火的程度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她毕竟是肉身凡胎,受不住长时间的炙烤,也无法浴火重生。 正在彤月想着如何逃脱时,却听洛弘骥发出一声“咦?”而后是轰然巨响,似乎丹房的屋顶坍塌了,有很重的东西掉在了丹炉盖上。巨大的声响和共振把彤月震得几乎晕了过去。 在迷迷糊糊间,彤月似乎听到外间有人在过招,但周身遍起的魔界之火渐渐蚕食掉了她身上的天火,很快她就不省人事。 “洛弘骥这个老不要脸的,居然吃处/女!”钟离沛一招逼退洛弘骥后就回身一掌推开丹炉的炉盖,伸手往里一捞,就把彤月捞了出来。 如果祁非在此,一定会暴喝:“不要脸的是你才对吧!” 但是此间只有魔尊洛弘骥和……一个昏迷的彤月还有她体内的火凰元神。 要压灭火凰的天火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的容易,洛弘骥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再加上还要注意洛垣煜是不是会从门口冲进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丹房,还会有另一个人闯入者。 而这个闯入者,还是个仙人。 论单打独斗,钟离沛完全不是洛弘骥的对手。 甚至连洛垣煜他都打不过。 但此时洛弘骥猝不及防下被钟离沛杀退,马上就会发动反击。 钟离沛只来得及吐了这么一句槽,就赶紧带着彤月瞬间转移了,留下面色阴深的洛弘骥,冰蓝色的眼里全是噬人的厉光。 要说钟离沛怎么会混到魔尊的丹房里的?这话说来就长了。 这事得从五百年前钟离沛把祁非突然锁到地底说起。 五百年前,钟离沛和好友在人间行走,主要是受了上锋所示,在人间收集一件事的情报,顺便降妖除魔。 而钟离沛当时随意调/戏狐妖祁非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邪恶的能量在向自己这方迅速靠近。 为了不让对方多一个盟友也好,或者是出于保护狐妖祁非的心态。反正现在让他说,他也不会说的。总之出于奇奇怪怪的原因。也许就是一念之间,钟离沛将祁非锁在了地下。而后,他转身迎着那股能量疾奔,一面呼唤伙伴。 那头顶方巾,观之如温文书生的另一名仙人很快就出现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疾跑,虽然没有他跑得帅气,但也不乏温厚敦实。 然后一场对话在二人之间展开。 “这会是什么?如此浓稠。” “不知道。魔物?邪祟?都有可能” “啊哈!有意思。” “嗤!那个小狐妖呢?” “被我封印起来了。” “真没同情心。” “一般一般。” “它来了!” “咻――!”随着一声破空之声,一块大石头就迎面砸来。 钟离沛和那书生左右轻微一让,速度未减的向前飙去。 “啊哟。会使用工具。”钟离沛嘴上调侃着,手上却没有放松。 “嗯?黑寡妇?”书生样仙人目力优于钟离沛,先看到了对方的样子。 “……”钟离沛无语啊,黑寡妇在这片大陆上有且只有一只。 “莲斗!”那书生样仙人也叫破了那蜘蛛精的名字。 那蜘蛛精转过身来时,已是化成人身。 只见她一张浅蜜色的鹅蛋脸上一双凤眼顾盼生辉。瑶鼻丰唇更显韵味,上着玫瑰紫暗花雨丝锦鸡心领斜襟衫子,下穿逶迤拖地翠绿色撒花缠枝葡萄棉裙,身披蓝色印花繁花蝉翼纱玉锦披帛。堆墨卧云的黑发在脑侧松绾成倭堕髻,云鬓里插着编丝花钗,肌柔肤滑的手上戴着几个赤金挂铃铛的手镯,腰系半月水波绦。蓝绿渐变的穗子迎风而动,流流落落,十分风/流别致。 “莲斗。”书生样仙人先叫道,“你不在妖界做你的逍遥夫人,跑到这灵气全无的地界儿干什么?” “陶良平。你叔祖父陶泼让我带个话儿给你:多管闲事,早晚会死!”莲斗语调略生硬。却别有一种铿锵。 陶良平脸上仍是温厚的笑容,并不因为莲斗的话而有别的情绪。 修成陶良平这样的修为,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像莲斗这样级别的妖物了。 无论莲斗和现任妖王雪墨有多么紧密的亲密关系,此地不是妖界,眼前更是没有妖王的存在。 陶良平的眼前只有一个妖王夫人。 或许还是前任夫人。 但那些不重要。 莲斗会出现在这里。可以用一句老话来形容,那就是:来者不善。 陶良平和莲斗的斗嘴没有几个回合,钟离沛先受不了这种见面方式了。 “我说,要叙旧的话,你们另换个地方吧。”说着就把剑已经拔了出来,并指在剑身上一抹,那剑就像被镀上了一层金属般,发出了银色的光芒。 莲斗原本顾盼生姿的双眼此时也紧紧的盯在了钟离沛的身上,不敢再乱放电了。 当然其实二仙对于莲斗的魅力是免疫状态的。只是莲斗天性使然,一出凡间就不自觉的开始散发她的女性魅力。 钟离沛也没让莲斗等了太久,剑身全部变银的时候,就已经一剑递了出去。 在钟离沛和莲斗战斗的时候,陶良平也没有闲着。 陶良平的叔祖父陶泼是有名的道人,因为和一个当年名不见经传,而今名满妖界的的狐王的亲姐姐苏魅情的一段情缘,而自愿堕入妖界。从此被妖界人民视作异类,而被人类又视作叛徒。 但尽管如此,他如今在妖界也过得风生水起。 而陶良平自小也受了家庭影响,自是对于道术极为推崇,此时他正以钟离沛和莲斗打斗的地点为圆心,绕了一圈布下法阵。 钟离沛和陶良平,一个性浪好战,一个性温擅谋。其实是一对很不错的搭档。 趁着钟离沛争斗正酣,陶良平已在周围按着方位打下了一层注入了仙家灵力的玉符。 莲斗其实也看到了陶良平的举动,只是她分身乏术,只能先应付了眼前的人再说。 莲斗的分神被钟离沛看在眼里,他咧嘴一笑,充满了嘲弄:“我说莲斗夫人,你们妖界的女人是不是都对会道法的男人有兴趣啊?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你都偷看他多少眼了。还是说你厌倦了妖王那只肥企鹅,想去当狐族的亲戚?” 莲斗嘴角轻勾,反唇相讥道:“钟离沛,你祖上也是个牛鼻子道士,我看你生得比陶良平顺眼多了,不如跟我回巢,为我的后代付出你的一辈子如何?” 论流氓,莲斗夫人的段数可不比钟离沛低。 “哼,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不想回到妖王身边。”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在赌雪墨派的人不在身边窥伺么?” “我觉得不在。” “倒是猜对了。”莲斗顿了一顿,“不过你要知道,中原妖界,本就不是我的故土。” 突然间,钟离沛的脸色变了。 莲斗则笑了笑,笑容妩媚至极。 最先发声的是陶良平:“钟离,我被捉住了。” 钟离沛收剑入鞘不带含糊的:“废物点心。” 陶良平苦笑的看着钟离沛,小心的和颈边的利刃维持着现状,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割到自己。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不过是想寻一寻方才感应到的小狐狸。谁知道你们自己迎了上来一通打。”莲斗整了整弄乱的头发衣衫,慢条斯理的说,“那小狐狸怕是被你们封起来了吧?坏我的事,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钟离沛一哂:“你是知道我的,大老粗一个。身无长物。你若是想要点东西,怕还得找那陶道士。” 陶良平翻了翻白眼,对于钟离沛落井下石的行为无力愤慨:“我这儿有几枚丹丸,能增加修为,养血生肌。你若要就拿去。” 陶良平刚说完,就见和颈边利刃相同的一只爪子从另一个方向探入怀中,轻易的就勾起一只袋子。 “这么点儿破东西,就想买你们两个的命?”莲斗对这些小玩意儿嗤之以鼻。不过是给她的小伙伴们儿当糖吃的玩意儿,还动不了她的心。 钟离沛很光棍儿,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死样子。 陶良平心里叹气,却也不得不应承了莲斗的另一个要求。身后那家伙这才放了他一马。 陶良平重获自由,也不回头,反而向前踏了几步,站到离钟离沛较近的地方不动了。 莲斗知道陶良平只是做最好的选择,她也慢慢的退出了陶良平的阵法。疾闪而去。 钟离沛仍是一副二混子的样子,吊儿郎当的说:“陶道士,这一路上你坏了我多少事。” 陶良平却笑了笑,笑容温厚:“莲斗是妖王的女人,放她一马对你我都好。若是妖王一时精虫上脑把咱俩上了猎杀名单,回头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钟离沛翻了翻白眼:“那死胖子,谁怕他!” 陶良平谨慎的左右观察了一番。 钟离沛早已去远:“别看了,刚才就跟着莲斗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取道妖界 钟离沛一手将彤月扛在肩上就往外蹿,和听到里面声响闯进来的洛垣煜撞了个正着。 “哎哟!” “彤月?你是何人!” 洛垣煜一个照面见是个陌生男子扛着彤月,二话不说指间就瞬发过三枚浅紫色的光球。这只是个试探性的攻击,若是钟离沛是友非敌,场面也不至于无法收拾。 钟离沛剑未出鞘就一个连击荡开了三枚光球,而后头也不回的向前冲。 开玩笑,若是被小的拦下来,后面还有个老的才是难对付! 洛垣煜此时杀机渐起。 钟离沛的态度和身上的气息表明了他不可能和自己为友,但……同是仙家,他这是要救彤月出去? 洛垣煜一时的犹豫,便让钟离沛扛着彤月去远了。 洛弘骥摆脱丹房的石块出来时见到洛垣煜呆立在那儿,气得一振广袖,大步离去。 洛垣煜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在自己父亲面前放水得太过明显,但此时追上去解释已是无用。 钟离沛虽然暂时逃离了魔尊和少魔尊身边,但一时半刻还离不开魔界。 毕竟墨菊花已被烧毁,临时通道已然关闭。若是想开个新通道,需要非常强大的法力或者某些特殊的道具。 但显然钟离沛的身上并没有。 也不知逃了多久,反正彤月差不多是醒来了。被扛在肩上这么久颠簸也是够了。 彤月一醒来,钟离沛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将彤月放下来。 “你是何人?”火凰受伤较重,还在昏迷当中,彤月只能靠自己来判断眼前的人身份。于是她开口问。 “钟离沛。”钟离沛上下打量了下彤月,“你生得有些面熟。” 这难道是……搭讪? 彤月有些想抽嘴角。 “不管了!姑娘,我观你面相不错,骨骼清奇,颇有慧根。不若你我合籍双修。定能助你登仙!” 哈?彤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昏迷中。 轻咬舌尖,彤月决心不要理眼前这色眯眯的家伙,转身就要走。 钟离沛速度甚快的横跨一步挡在她身前:“哎!姑娘,不要走嘛!” …… “废太子妃。你不能出去!” “你叫我什么?”裴思懿勃然大怒的看着眼前的宫女。 那宫女瑟缩了一下,却仍然坚定的说:“您确实已经不是太子妃殿下了。” 裴思懿毕竟在上位已久,积威颇深,气场仍然十分强大。 “我不能出去是么?”裴思懿似乎已经冷静下来,“那么别人可以进来吧?我要见太子。” 那宫女迟疑了一下,应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他慢慢的将啜在嘴里的茶咽下去,让人将这宫女拉下去打了十个板子。而后又让人给那宫女送了药品,放了她假。这才去办自己的事情。 至于裴思懿的要求,早被他抛诸脑后。 裴思懿左等右等没见太子的身影。晚间见换了个宫女,心都凉了。 她此时食水份例未减,只是穿戴上形制降了一等,不再有太子妃的特权,所以她敢要求见太子。 若非太子不念着旧情。随便当宫女般养活就是了,裴家为着孩子也不敢如何。 对了!孩子! 过了一日,裴思懿去求那个新来的宫女:“我知道太子已经厌烦了我,我只想看一眼孩子。烦请姐姐为我传个话吧!” 那宫女事先得了太子的吩咐,便去传了话。 太子叹了口气,命乳母抱了孩子,自己跟在后面进了殿。 裴思懿知道。此时殿外肯定就站着太子的人,因此她也不多话,只是逗孩子笑。离了这么久,孩子都有些生疏了,若是孩子彻底不认她了,那她才离死不远了。 太子站在外面。隔着屏风上的雕栏看着,脑子里回想起了他们夫妻的点点滴滴,心一下子就软了。 从裴思懿那儿出来,太子去找了国师魏森然。 “国师,废太子妃身上可好全了?” 魏森然腹诽道:我又不是看病的!嘴上却温言道:“裴夫人邪气入体。如今有阵法震着。若是出了阵法,恐怕……”后面的话无城需再说了。 太子一脸郁卒的出了宫中的道观,回到了东宫。 邓荃低眉顺眼的说:“太子殿下。国师所言……” 太子摆摆手。这个阉人可是在废太子妃一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会带有怎样的倾向,不言而喻。 邓荃也知道自己急躁了。但由不得他不急躁啊!若是裴思懿被放出来,他还有命在吗? 和哥儿渐渐记得人了,多见了几回就认得了那个小脸儿白白的清清爽爽的妈妈。时不时的问乳母:“妈妈呢?” 乳母开始哄他说:“太子妃就是和哥儿的妈妈呀!” 哪知和哥儿小嘴一撇:“我要妈妈!” 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现太子妃周文惠开始觉得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又怪可怜的,自己对他好些,养养就熟了,可一来二去的,她也知道,这孩子怕是永远养不熟了,心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太子冷眼旁观,只觉得周文惠面甜心苦,拿到了太子妃的位置,就开始原形毕露,对废太子妃的儿子就不那么上心了。 这也是孤的儿子!太子心想。 太子本就对裴思懿情根深种,至此对于裴思懿心里都有浓浓的愧意。 无奈上回妖邪上身的事情太过惊悚,东宫诸人至今心有余悸,他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把裴思懿放出来。 万一那个莲斗再上了她的身呢? 彤月瞥了眼钟离沛的剑鞘:“你要干什么?” 钟离沛一笑,自有一种风/流形态:“别忙走。咱们还没出魔界呢。” 彤月问:“哦?你有办法?” 钟离沛傲然一笑:“我自然有。” 彤月点点头:“嗯。”然后不理他,绕过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钟离沛跟上来,这回倒是不拦了,只是跟在她身边:“喂,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魔尊手里救出来,你可别又跑回去送死啊!” 彤月:“我自然不回去送死。” 钟离沛:“那跟我出去啊!” 彤月:“我不和你双修。” 钟离沛:“啧。别那么聪明嘛。” 彤月:“有点儿难。” 钟离沛:“我说。”钟离沛停下了脚步,“再走就危险了。” 彤月从善如流:“想好怎么出去了?” 钟离沛:“我从刚才起就想问你,你身上怎么神性越来越浓了?” 此时火凰已从昏迷中醒来,正与彤月交流:“这钟离沛是五重天的人。和一个叫陶良平的道士是一对好搭档。这回来魔界也不知是什么任务……” 彤月:“你在这里,那……陶良平呢?” 钟离沛:“啧,果然是神界中人。没劲透了。”钟离沛皱了皱眉头。 彤月:“呵呵。”彤月也觉得这人没劲透了。 钟离沛:“魔界和神界是没有路的。之井谁也打不开。和人间的通道又被关了……” 彤月:“和冥界的通道又因为两边闹翻了过不了,所以我们只能取道妖界。” 钟离沛:“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彤月:“走不走?” 钟离沛:“走!”为什么不走。 洛弘骥此时正加派人手去守和妖界的通道。 “他们一定会往这里走,取道妖界,而后就能回到人间。”洛弘骥很笃定的说。 面具人接口道:“真不明白妖王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答应和我们合作呢?” 洛弘骥沉吟片刻方道:“如此也好。” 面具人知其想起了和冥界合作的不快乐的过去,便住了嘴。 若是妖王也反了水……那魔界可真是腹背受敌。倒不如这样,妖界逍遥在外,却也会给魔界一些帮助,倒比死死绑在一起好些。 这厢洛弘骥一番布置。那边彤月和钟离沛加紧赶路。 钟离沛:“果然有鬼。” 彤月:“他们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 钟离沛:“哦?不知姑娘计将安出?” 彤月:“山人自有妙计。” 彤月赶到二界通道时,果见魔尊已经加派人手,此地兵将重重,要进入通道势必要经过一番打斗。 却有一人突然在彤月身边凝出身形:“我想你应该需要我的帮助。” 彤月笑问:“成业呢?” 那人答:“寄放在你男人那儿了。” 彤月尴尬道:“咳,那是东璃的成王。” 那人不屑撇嘴:“哦。原来你男人是个王爷。那我是不是要参见王妃?” “你订亲了?”钟离沛一脸郁闷。虽说他明知道彤月不可能和自己结成道侣,但明知是一回事,当面被告知美人有了伴侣又是另一回事。 彤月也不理会他,只和随心说话。 “不说这些了。眼下咱们怎么出去?” “我送你们一程。其他的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必全力以赴。”不理回在识海里说教说不能和魔界之人走得太近的火凰,彤月郑重许下了承诺。 就如同当年随心一样。 随心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钟离沛被完全无视了,他摸摸鼻子。觉得还是暂时保持沉默的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妖皇太有才 “祁非是否还在人间?”坐在大大桌子背后的狐王苏魅颜一脸散慢的说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碧火应道,“王上可有事交待他去办?” 苏魅颜否认:“非也。近日恐有故人来访,你叫他回来吧!” 碧火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应了。 “王上。究竟何事?” “你记得他脚上那对姻缘扣吗?” “自然记得。莫非,是这姻缘扣的主人要来此地?” “正是。祁非这扣儿应在那人身上……让他们早见面早好。免得夜长梦多。” “是。” 苏魅颜虽然解释了,但碧火却仍是不明其义。 姻缘扣,顾名思义应当是结下姻缘的事物,而且是个仙物儿,想来没有什么大妨碍吧?不过妖皇有令让他二人相会,碧火照办就是。 在宫殿内行走,难免又会见到不想见的人。 却见那人意气风发,神色冷峻又自信,不是火狐当代族长、狐族大元帅红燚又是谁? “碧……” 碧火在红燚开口前就远远转了个弯避开了。留下红燚一个人在原地懊恼:怎么又没搭上话呢? 彤月和钟离沛掉落在妖界的时候,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和空气中常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的魔界不同,妖界的风景和仙界类似,特别的明媚晴朗,草木葱茏,百花齐放,中有俊男美女灵兽穿梭其间,若非明确知道这是妖界,彤月也要愣神好半天的。 想起随心在推她入通道前说的:“我欠你的可还清了哈!”彤月就摇头失笑:这个妮子,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想吃! 钟离沛早站在一旁,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叹道:“这儿和仙界很接近啊!” 那是自然,若非空气中灵力充沛,这些小妖精们又怎么能修炼成仙? 彤月对他墩身行礼:“救命之恩。彤月记在心下,日后定当图报。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着就要离开。 钟离沛当然老大不愿意。 他混到魔尊的丹房里本来是想捞点儿好处,结果只把彤月捞了出来。现在好处没捞着,怎么会轻易放她走开? “哎~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好奇怪啊,她这么清楚仙家的情况,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仙家的气息,她该不是诓我的吧? 彤月却根本不想知道钟离沛心里想什么。只是…… “彤月,不可对上仙无礼。”火凰在识海中对彤月耳提面命,“钟离沛大人虽然品级比我要低,但依然是你的前辈,你不可以这样无礼的。” 彤月有些烦躁。若非他先口无遮拦,自己何必对人如此冷淡? 但她不想解释这些。 反正也没意义。 正当二人说话的当口儿,有个全身白毛的小妖奔过来说:“上仙大人。我家妖皇有请。” 彤月和钟离沛互看一眼,也不明白这个小妖口中的“上仙大人”具体是说谁。于是二人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那小妖似乎对这情况也摸不着头脑。他挠挠头皮,将二人都引了出来。 这当口儿,彤月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当年和轩辕醉月在皇宫时曾出力帮助对方杀死了一只白狐……而如今她的肉身踏入了妖族的地界里……彤月左右看了看,心下开始戒备。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妖族对此事一无所知。 但他们知了多少。知到什么程度,能不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判断自己也参与了这件事,这还两说。 相比彤月的谨慎小心,钟离沛却有另外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地方……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过去。 钟离沛目光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心里一直存着疑惑:这气息怎么有些熟悉呢? 彤月二人随着小妖的指引来到了妖界的皇宫,远远看去气势恢宏。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彤月不由感慨:妖都这么奢侈!这世界不会好了! 请一个上仙却领来两个人,妖皇雪墨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咦? 妖皇的段位自然不是钟离沛这样一个五重天的小小仙人所能比拟的。他很快便看出了彤月身上还负有一个神的元神。 姑且算是他的同类? 大家都是有翅膀的嘛! 虽然他不会飞。 妖皇不是太想思考这个问题。身为不会飞的禽类,妖皇的心中也有个飞翔的梦。 虽然他现在可以用法术实现。 而祁非却是吃惊不小,他双目圆睁指着钟离沛叫道:“啊!你这登徒子!” 钟离沛一见是他,脸上露出喜容:“小慢慢!” 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攻击:“慢慢你个球啊!” 随着二人边打边出了门,彤月一脸黑线:她走错片场了吗? 雪墨却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远去。这才调回目光:“我该怎么叫你?火凰?或者是别的名字?” “彤月。”对于朱这个姓,彤月有着天生的排斥。 太难听了。 雪墨点点头:“彤月。你对我妖界大将军轩辕醉月的恩泽,妖界都记在心上。若日后有差遣,妖界会尽力配合你。” 轩辕醉喵的位置看起来还挺高! 彤月连忙答应下来。 来自妖皇的承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搞的到的! “现在。你需要我们怎么帮助你呢?”雪墨问道。 “这就是协助的全部内容吗?”单单一个把她从妖界丢出去就算报恩了?妖皇你太有才了! “不。”谁想雪墨却摇了摇头,“这只是举手之劳。” 还好……妖皇是个有节操的人,若非如此,恐怕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彤月一笑:“我想单独的,安全的离开。” 钟离沛被那只狐狸扯出去了,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妖皇似是早就知道似的,点头应允:“那是自然。”说着一挥手,轩辕醉月就从外间走了进来。 “你们是旧相识,此次就让他送你一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彤月只觉得轩辕醉月的状态似乎很是不好。那张脸上满是颓丧之气。 回家了没和兄弟和好吗? 彤月真相了。 “快走吧,狐王要来了。”雪墨窥了窥天色道,“白氏一族的族长也在。快走快走。” 彤月似懂非懂,轩辕醉月却哼了一声:“我会怕他?” 不过顾及彤月的人身安全。还是和彤月快步走了出去。 在路上,彤月才大致知道了白氏和涂山氏的事情。 “这么说,当时我们杀死的是白氏而非涂山氏?” 轩辕醉月却应道:“是我杀死的。与你没有关系。” 彤月一笑,也不反驳:“若是当面遇上,你我可有胜算?” 她本以为轩辕醉月会傲然一笑说没问题,谁知他却犹豫了一下:“若是狐族兵马大元帅不来,自然是能护得你轻松脱身。” “哦?”彤月道,“狐族大元帅真如此厉害?” 轩辕醉月此时一扫脸上阴霾,满是自信和战意:“若非我早生几年,妖界第一高手的位置落在谁身上还两说。” “竟如此厉害?”有机会真想见见。 此番来妖界不过匆匆一瞥。取道而已,若有来日,定要来此地好好游历一番。彤月想道。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一个通道旁,轩辕醉月快手快脚的打开了,便当头走了进去。 彤月连忙跟上。她已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了。 要说这妖界阵法,那可是先祖大能留下的,发动快,关闭得也快。白氏族人眼见着就差一个手指尖的距离,通道就在眼前关上了。 “哼,跑得倒挺快!” “白狐族长,既然人已经走了。有什么事还是日后再议吧。先去见妖皇是正经。”白氏族长回头,却是碧火清凌凌的站在那里。 也罢! 白狐族长吩咐了几个手下打开通道追去,自己领着儿子等人跟着碧火去见妖皇。 彤月跟着轩辕醉月走过通道,迅速的施起了法术开始飞行。 “白狐一族在狐族算是最古老的一族。他们心高气傲,此行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应该快些赶路才是。” 彤月点点头,只有进了皇宫。她才算得基本安全。 只是没有朱雀星君庇护的皇宫,真的就安全了吗? 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修真界已是一片废墟,百废待兴。经过长时间的征战,灵气中混了不少煞气,不是个能让人放心修炼的地方了。 更何况。从魔尊洛弘骥的言谈中得知,她的人身和火凰的神鸟元神已经开始融合,她得找找这问题所在,看看到底应该怎么解决这种融合。 最主要的是这样下去他们会怎么样?她会不会死?火凰会不会死?或者说停止融合会怎么样?这些问题比她得道成仙破开虚空更迫在眉睫,需要立刻解决问题。 “他们追上来了。”轩辕醉月说,“只有白氏的人。” 那是自然的,因为此次白氏出门是得了狐王的应允,不许在妖皇面前闹事,因此派了碧火随行。 碧火若在,红燚就是想跟都没机会。碧火不会答应的。 因此,来追击的人就只有白氏族人。就连殃及池鱼的涂山氏都不会来帮把手。 轩辕醉月一笑:“我留下,你自己走!” 彤月也不矫情,忽然加速飞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后薨逝 一路狂奔回了西琉国,彤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等她撞破龙气降落在福明殿,看着漫天缟素,整个人都木了。 不……这不是真的! 最先发现彤月的人是蕊珠。她小跑迎上来,激动得声儿都变了调:“殿下!您可算回来了!皇后娘娘……一直念着您呐!” 彤月听到蕊珠的声音,像刚刚醒来一样往里冲。 母后!这才多少年?你怎么就这样去了! 我们国家有句古训:父母在,不远游。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每一次的分离,都有可能是死别。 待走到那具漂亮的水晶棺前,彤月的脸上已经没有干的地方。 母后…… 皇帝此时也正坐在灵堂内,看到彤月回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嫡女慢慢的将整个身子都趴到棺面上。 也不知怎地,皇帝忽然惨然一笑:“你还知道回来!” 而彤月此时已经听不到他的话,她的灵魂陷入了一种十分动荡的状态。 “彤月!静心!守住你的心神啊彤月!”火凰在识海中苦苦挣扎,她必须尽快唤醒灵魂动荡的彤月,如若不然,连她都会死在彤月的身体里! 不管火凰怎么叫唤,彤月都仿佛没听见一般。火凰在彤月的识海里抵御着各种各样突出其来的状况,一边心里想着:原来上天安排她这样的死法儿……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彤月的灵魂此时有些不稳,隐有脱离身体之相,她感觉自己在天上飘啊飘。 彤月非常伤心,在这个世界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把皇后当成自己的亲妈。可现在皇后死了,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彤月心里愧疚极了。 人活两世,都没能陪伴母亲,真是不孝…… 忽然。彤月眼前出现一个高鼻深目,五官深刻的人:“彤月。快回去。” 什……什么?彤月不明白,回去?她还能回哪儿去…… 百里应栾的脸孔越发清晰,他叹了口气:“彤月。回到你的身体里去,再不回去你会死的。” 我的……身体? 彤月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原来她灵魂出窍了…… 可是,这样也比变成一个忘记了过去的人好吧?她和火凰已经开始融合,也许再不用多久,她就不再在这个世上了…… 百里应栾冷冷的说:“你不想救你的母后吗?” 救?难道说,母后还有救吗? 百里应栾似能感应到她的心里话,应道:“她自然是救不活了。不过,你可以救她的灵魂。” “你母后的灵魂并没有进入正确的地方。我派去的接引小官并没有接到她。只有你能救她。所以。现在,你快点回到身体里面去!” 彤月再次睁开眼睛时,宫女来报说二皇子来探望她。 二哥? 虽然很想马上出发去冥界寻找母后的灵魂,但眼下她得见一见二皇子。 皇后病逝,彤月举荐的民间小神医苏叶就被扣了起来。最近正在彻查她用的方子等等,估计不日就要定罪问斩。 治死了皇家人,哪怕做的是对的,也是错的。 何况苏叶这样没根没基的乡野村医? 可蕊珠却告诉自己说,苏叶已经不在地牢里。 所以,这突然上门的二哥,是得好好见一见。 “妹妹!”焦急的二皇子像一道青色的风刮了进来。一别数年。二皇子的面孔长开了,俊秀挺拔,原先瘦弱的身体也强壮高大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书呆。 彤月一愣,脑子里像是飞快划过什么,愣是没抓住。 “妹妹。你可要救救苏叶!” 但凡久未见面的亲友,甫刚重逢,多少总有些生疏,得慢慢的找回原来相处的融洽感觉才好。可二皇子却仿佛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一张口就亲亲热热的喊了妹妹。还说出一个相当不容易达到的要求。 “二哥!”彤月展颜一笑,桃李年华最是女子一生中美艳时刻,此时这样一朵真心实意的笑容绽放在彤月唇边,更是将她绝色尽数展现。 这样的绝色就算是如今的太子见着了,也要恍神一会子,难得的是二皇子眼里却极是清明。 “妹妹……” “苏叶是我举荐的。若她无错,我自当保她性命。只是……”彤月略看了二皇子两眼,“二哥没有别的话要对久别的妹妹说吗?” 这话问得极是直接,二皇子此时也俊脸微红,往日的书呆模样又慢慢显现出来:“我……我……” 彤月见他如此,心下大约猜到一半。只是另一半,还需要时间的验证。 自古以来,强敌并不可怕,唯有内乱最是伤人心。 希望自己这位二哥只是情难自禁才露出马脚,而非图穷匕现,这一生都耐着性子藏得了拙。 都是亲哥哥,彤月也不好说偏帮哪一个。但太子位置坐得久了,天下太平,不应再起战事。 太子有勇有谋,虽说近年来处事越发小心,后宅也阴影重重,但平安继位不成问题。 而二皇子妃位虚悬,府里只有几位才成年时便跟着的侍妾,却是一个像样的女主人都没有。看眼下的情况,那位苏叶姑娘很可能就要成为自己的二嫂了。 彤月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二皇子有这样的心思,那恐怕自己的担忧就只是担忧了。 王妃可以出身不显来历不明,但皇后的来龙去脉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抛开二皇子是否有夺位之心不谈,眼看着苏叶的小命就要保不住了,彤月想着,她看人极准,苏叶必定不是个惘顾他人性命的人,她是个有着医者父母心的有节操的医者。 “殿下!”看着蕊珠关切的眼神,彤月笑了笑。 “走吧!咱们去开棺验尸!” 不管苏叶有没有在这件事上使坏,皇后定非正常死亡。彤月眼里射出噬人的光: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查验完尸体的彤月面色发白。她无法相信皇后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且是那样邪恶的死法。 将生魂驱离……这不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 是谁! 有那么一张面孔在脑海里浮现,让彤月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没来由的,彤月就是怀疑她。 查验完尸体的彤月先去谒见了皇帝,却被拒绝。她抿抿嘴,面无表情的离开。 从皇帝的想法来看,他觉得皇后的死亡是因为自己的离去。 对于这样无理取闹的想法,彤月保持沉默。 皇帝年纪不小了,此番受此打击,已经一蹶不振,这天下就要换人当了。而彤月却要趁着这天下还未易于太子之手的这个短短的时间差里将犯人伏法。 裴思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裴思懿此刻正是春风得意,只因被幽禁数年后,她又怀上了太子的孩子。 对于裴思懿这种下流的手段,周文惠又是鄙夷又是无可奈何。 是,她是东宫的主母,但她能拘废太子妃,可她能拘着太子吗?太子除了来看看孩子,几乎不在她房里歇息,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歇了心思,只一心想把孩子带大。可,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个太子正妃没能得到的东西,废太子妃却轻易得了去? 太子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没有法子违抗他的意愿,唯有求助于母后。可那废太子妃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明明人还在东宫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却把皇后生生克死了! 周文惠想到这里就浑身冰凉。 她死了不要紧,她的儿子可不能出事! 年前,皇帝看出了太子在男女情事上的糊涂之处,一番劝诫后便立了她的儿子为皇太孙。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太子为此在东宫很是沉默了一阵,那段时间见了自己连个笑模样都不给。可她不觉得吃苦。 太子是将来的天子,天家的子女最怕痴情种。特别是太子这样对象错误的痴情,这在一个家族中简直是一场灾难。 但好在公婆都是知礼的,给了她这个太子妃应得的体面,就连她日后的保障都给她找好了。 废太子不容易,废皇太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要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人品才学不用出色,堪堪过得去,便能坐稳这太平盛事的守成之君。 看着眼前越来越健康的儿子熟睡的侧颜,周文惠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女子为母则强,这话一点不假。 晚间,福明殿里就来了位头戴风帽的妇人,所待时间不久,不过盘桓了片刻就离开了。 彤月着人送了那妇人出去后,叹了口气。 太子哥哥如此这般不分好歹的宠着裴思懿,可叫她怎生是好! 彤月回宫,裴思懿略有所感。她被莲斗夫人上过一次身,在一定程度上改造了她的身体,对于仙邪之气都有所感应。 她抚摸着微凸的小腹,笑得张狂:林彤月!这一世你连男人都不能和我抢!是不是有劲儿没处使了?哼哼,不要怕,我找到了更新奇的玩具哟!就是……你的母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彤月的决断 裴思懿目光阴狠:你不和我抢,我便和你斗不起来了吗?任凭你修了这么多年的道术,你的肉身都是从你娘胎里出来的,这事儿作不了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在这儿等着你呢,林彤月。 …… 彤月真不知道裴思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看在太子哥哥和小侄子和哥儿的面上,已决定放过对方一马,留对方一命便是,可对方仍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实在令人厌烦。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此时彤月对裴思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她仍然生生忍住了。不为什么,只为了她肚腹中未出世的小侄子!这个裴思懿,倒真会挑时候!两次怀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到了做了坏事,彤月要做决断的时候才来,就像是精心算计过…… 彤月冷笑:哼,还真是精心算计的呢! 望着满天的星辰,彤月长长的吐了口气。 往事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前世的彤月和裴思懿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在同一座城市里找了工作。裴思懿生得漂亮,家境又不错,很多男生追求。而彤月因为五官只是清秀而已,家境又不甚出挑,工作了几年才寻到一位男友。 但男人这回事,并不是多就是好的。 彤月寻的这位男友是她在业务上认识的,年轻有为,性子还十分温柔,几乎将彤月宠上了天。 直到遇见裴思懿。 按说以他的阅历,什么样漂亮的姑娘没有见过?但有的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巧,裴思懿和他居然七拐八绕的搭上了关系,之后渣男面目慢慢显露,终于某天被彤月捉奸在床。 这男人的渣似乎只是针对彤月而已,很快就和裴思懿举行了婚礼。 裴思懿本是个爱玩爱闹的,婚后在婆媳关系上也处不好,渣男便忽然想起彤月的乖巧懂事起来。 “彤月,你跟我好吧。思懿太能闹腾了,不如你安静可爱。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除了不能和你结婚。别的我都依你。行么?” 听着眼前的负心人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彤月气得浑身发抖。她也懒得和他说话,直接转身要走。谁想裴思懿这个精明的埋伏在后,见此情形直接跳出来指着彤月破口大骂:“林彤月!你这勾引别人老公的贱人!” 而那渣男此时却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出面挡架:“彤月!你快走!” 裴思懿第二天开始便不时跑到彤月的公司大闹,诋毁她是不要脸的小三,给她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迫于舆论压力,彤月只能放弃了工作八年的岗位。换了座城市蛰伏起来。 这才算摆脱了裴思懿和渣男的骚扰。 彤月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每天忙忙碌碌于那一份来之不易的薪水,自己有辆小车有套小房。总算从回忆中走出来了。 单身的日子是很自由。就是每天累的半死回家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点寂寞。 不是她不想找对象,可也得找着合适的啊!受过一次情伤的她并不想为了结婚随便将就。好在母上大人对她的行为还算理解,除了逢年过节感慨下女儿孤身在外无人扶持,日子辛苦。平时闭紧了嘴。不在这件事上多说半句话。 彤月就这么蹉跎了时间,一来二去就成了大龄剩女。 来到这个世间,她其实也很是不适应。 这个身体长到七岁时,正是男女分席的年纪。不仅父皇与她疏远,哥哥们也突然开始很少亲近于她。每天最近身的近似男性的生物就是宦官,在林彤月这个现代人看来,别提多别扭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好在她很是受宠。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皇帝大笔一挥,将近身伺候的人全调换成宫女。可没多长时间,彤月就感到束手束脚了。 宦官之所以大行其道,就在于他们比宫女力大,又少顾忌。很多事宦官做得,宫女做不了。再加上宫女年纪都轻,总有些女孩难以启齿的情况需要休息,更不要说女人多,是非就多。彤月看着身边全是女性成员。虽然最长都不过花信之年,但那暗藏其间的刀光剑影却是实打实的,不免打个冷颤:这是多阴啊。于是一个月后,彤月又乖乖的用回公主标配。 经此一事,她更加觉得自己应当谨言慎行。 现在年纪尚小,做出什么都还能当作一时心血来潮,父皇说句:调皮。就揭过不提。自己这身份尊贵无匹,要是再大些再行异事,肯定会被重点关注。抽丝剥茧,自己从小到大的异状不知会被人联想出什么奇怪的甚至恐怖的故事。为了自己的平安幸福,彤月决定从今往后,要更沉下心融入这个社会。 其实忽视掉这敏感的身份,彤月拿出职场丽人的看家本事来,倒也勉强左右逢源。只是她此时才年方七岁,想要站稳脚跟,就要动用如此脑筋,要是再大些,遇到的人和事再多再复杂些,岂不是要殚精竭虑? 彤月在上辈子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无辜路人,像她这样的职场青年比比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既然命运大婶让她穿了,还是这么个尊贵身份,她就收起了以前得过且过的心思,认真经营起自己的人生。 毕竟一天天过日子可比一次性中五百万大奖难多了。 身在皇宫,除了不太自由,别的待遇都是顶级上品。彤月来自后世,自然比现在的人更知道一些知识。而皇宫大内的配件,也非现代老百姓可比。在皇室特权和自身努力的结合下,彤月小小年纪便将身体养得非常好。虽然年纪尚小,但气血充盈,身材舒展,又经过多年皇宫生活,从身体到气度上,都很难让人忽视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 如今这个小女孩的身体终于长大,也到了她为这巨身体的父母尽孝的时候了。 想通了这些,彤月的心底仍然闪过一丝不忍。但想想那未出世的孩子可能并不是她的侄子,彤月的心又硬了起来。 太子哥哥……彤月没想到,与太子哥哥阔别这么多年,重逢便是为敌。 不过她相信,在这个世上,公理和正义还是存在的,就算太子哥哥一时转不过弯来,以他的聪明才智,也会很快参透的。 至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怪就只能怪ta没投个好胎,偏托生在了裴思懿那妖妇肚子里吧! 彤月想到此处就斗志昂扬的出发了。 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她必须尽快解决了这件事,而后去冥界寻找失落的母后灵魂,并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 人间帝后自有龙气护体,虽然杀伐过重,但也不至于被扔到犄角旮旯里去杳无音信。母后的灵魂八成是被什么人给藏起来了。 想到这里,彤月就心急如焚。 皇后的死因是被人生生剥离魂魄,这已经是天怒人怨的残酷方式了,现在那魂魄离体多日,却没去该去的去处,谁知道又生受了多少折磨! 站在东宫门外,彤月正想闯进去,却见现太子妃周文惠身边的女官立在那儿,像是侯了自己半天了。 “七公主殿下,奴婢是昆露殿的明兰,太子妃着奴婢在此侯您半天了。” “有劳明兰姑姑,只是我身有要事,事毕定当拜访太子妃。” “殿下,殿下何不见了太子妃再行决断?或者……有什么情况是您想知道而暂时又不知道的。” 看着明兰大方得体的看着自己,彤月心中一动。 周文惠此人,自己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个老实本份的。但眼看裴思懿这样人物都被废去,而她接了太子妃的位置,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现太子妃和废太子妃日夜处着,也许真有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报?彤月看着明兰,点了点头。 彤月进昆露殿时,周文惠正好理完事。她看着上座的端庄妇人,越发觉得她不简单。 “嫂嫂!”彤月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嫂嫂晋位时,我不在宫中,少不得回头补份大礼来。” 周文惠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多礼。”说着示意明兰将人遣了出去,把着门,这才起身拉了彤月坐下对她说,“废太子妃上回中了邪,现下看来怕是当时国师没除干净!” 彤月眼皮一跳:“此话怎讲?” 周文惠便把当时魏森然驱除莲斗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方道:“殿下是有大本事的,可也不能轻易以身犯险!” 彤月不解:“既然如此危险,那为何还将她拘在东宫里?” 周文惠笑容淡了下来,往外间呶呶嘴:“那一位心尖尖上记挂着呢,即便是刚开始禁足的时候,也没见短了吃用。” 语气落索,神态萧然,完全不像一个得了势的贵妇。 彤月叹道:“我便是为此事为难。按说废太子妃……”她顿了顿,“她虽是太子哥哥心尖上的人。可我却要动上一动!” 周文惠道:“嫂子也不瞒你,我自幼习得一门推衍之术,恐怕这一劫还真得应到你身上。我知此事对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就怕你们兄妹生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诛宫孽 彤月笑道:“若是让这样一个祸害继续留在人间,那么太子哥哥和我的感情再好又有什么有?皮之不存,毛焉安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周文惠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从头到尾,彤月都没因周文惠的推衍之术等事有任何疑问。 或许是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但彤月的体贴和理解让周文惠那颗放凉了的心感到一丝暖意。 若是从前,或许彤月会觉得惊讶。但换在今天,就算告诉她皇宫里住着七八位神仙,又或者有许多妖魔鬼怪,恐怕只会皱一下眉头说声麻烦。 人只会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 在见识过漫天之后,彤月对这个世界的所谓科学性思维已经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一切皆有可能性。 而今天,她将去亲手收割一条生命。 对于彤月的来访,裴思懿似乎并不意外。她穿着宽大的袍子临窗而坐,夜色空冥,将她的素净面容洒染成蓝色。她转过脸来,对着彤月微微一笑,竟有些圣洁意味:“彤月,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近三十的妇人,观之却如二十许,似乎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彤月看着裴思懿与上世迥然的面孔,心下感慨,却仍是淡淡答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裴思懿又是一笑:“哦?你不想知道你母后的魂魄在何处了吗?” 彤月应道:“杀了你,自然就会知晓。” 裴思懿点头:“很好。你终于是长成了杀伐果决的性子,没白辜负你这世的身份。”突然话风一转,“那你也能不顾太子,和我腹中骨肉的性命了吗?” 彤月叹道:“你腹中的骨肉,恐怕不是太子哥哥的,而且……恐怕也不是人类之子。” 裴思懿低低笑道:“什么都被你猜中,这游戏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但女子为母则强,你确定不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找我算账?” 彤月摇头到:“不等。” 裴思懿慢慢站起身来。面对彤月:“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太多?” 彤月本想将裴思懿引到东宫外面再动手,但看她的样子,恐怕是不会上这个当。当下只能高声喝道:“不想死的就闪开!” 其实哪用她提醒?太子妃周文惠早早就把东宫清得一干二净。 她自己领了孩子乳母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福明殿,只拨了几个胆大心细的内侍在附近瞧着动静。 皇帝失去了皇后,正是悲恸的时候,眼见太子妃如此兴师动众,也难免心惊:“出了什么事?” 周文惠恭谨答道:“七公主殿下正在东宫诛妖孽。儿媳就带着孩子们避出来了。”、 皇帝一听,这是要杀裴相之女啊!当下也坐不住了,叫过贴身内侍问太子所在何处,裴相所在何处,裴相的儿子们所在何处。 一切得到答案后,皇帝又开始担忧彤月的处境。 还是周文惠一句话安了皇帝的心:“父皇。殿下定当无碍的!” 看着眼前本份持重的现太子妃,皇帝老怀大慰。这个女子貌不惊人,却有种坚忍不拔的品质,让人感觉到无边的力量。这样的女子作为太子正妻,才是江山之福。社稷之幸! 至于裴相的女儿……皇帝撇撇嘴,自彤月踏入东宫开始,她就已是个死人了。 此时东宫上头乌云密布,里面静得落针可闻,废太子妃裴思懿轻轻捧着肚子,脸上挂着有些邪佞的笑容,显得一脸轻松。而站在她对面的彤月则是面容凝肃。气氛很是诡异。 “嘁,九天神雷?”裴思懿笑得更加自得,“你以半神之体强引九天神雷,恐怕不等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打完,自己就会神形俱灭。就为了杀一个我,值得么?” 完了又优哉游哉的说:“何况……九天神雷。对我来说……有用么!” 么字还在唇边,裴思懿的背后就张起一张硕大的蛛网。蛛丝密集柔韧,晶亮透明,迅速的粘在周围建筑物上,在裴思懿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罩。 彤月心下一惊。自己是半神,而她的对手……是半妖! “看你的样子,很是惊讶嘛。不错,我师承莲斗夫人,如今已有小成,等我将腹中孩儿生下来,我就能褪去凡血尘肉,一脚踏在仙门门口。可是你不一样啊。 你这一身血肉是褪不去了,待你成神之日,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哈哈哈哈哈哈!林彤月,你可曾想到有今天?” 裴思懿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实力,大笑声中,从她下腹入突然飘出一条蛛丝,直向彤月击来! 彤月瞳仁一缩,全身猛得一震,顿时无数正红色的火苗在全身燃起。此时却不是一簇簇的,而是成片的火海! 沐浴在天火之中,彤月却只觉得全身暖意舒适。她一面心下暗惊融合度又加快了,一面抬手下切,将裴思懿发出的蛛丝顶端切断。 被截断的蛛线离了裴思懿的控制就软软的落在地上,彤月心中有了个底。 还好,这不像是生化片里的触手怪一样,断了还能动,甚至还有再生功能。再怎么说,蛛丝只是分泌物而已。 想到这个词,彤月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心。 但她现在不能由着自己的感觉避开这些令她感到恶心的东西,只能迎着它们冲上去! 彤月和裴思懿大战之时,太子正从宫外回来。虽然宫门已经下钥,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进了宫。 东宫上空的异状在宫门口都隐约可见,再不知道是裴思懿出了事,太子也太菜了。 紧赶慢赶来到东宫门外,太子看着上空成了形的阴厉之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思懿肚子里可是还有他们的孩子! 尽管知道在里面打斗的人是自己的胞妹,太子还是伸手推开了东宫的大门。 很多年以后,魏森然都经常会想起那一年的东宫剧变。 太子近乎莽撞的闯进东宫,一路毫无阻拦的冲到了打斗中心,却遭到了大国师魏森然的阻拦。 “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魏森然此时的震惊不比刚见到裴思懿的时候小多少,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伸手擒住了太子的手腕,用巧劲将他往外围带离。 “太子殿下,此地危险,请速速离开!” “思懿怀了孤的骨肉!你们不可伤她!彤月!快停手!”太子看到半空中打得难分难舍的二人,魂儿都飞了一半。 此时他也不想去追究谁对谁错,只想快些停止眼前的事,然后请个太医来好好看看裴思懿腹中的孩子是否安康。 魏森然倒抽了口气。裴思懿都妖化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太子殿下还是执迷不悟的想和她再续前缘呢! 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天下的储君!只怕是他想要什么,就有无数人巴巴儿的凑上来,区区一个女子,竟能让国之储君迷乱成这样!不,事情不对! 别人可能不清楚,魏森然却是十分明白太子在裴思懿妖邪上身的事上是什么态度的。要知道,当年可是眼前这位亲自去请的他来镇压妖物。也是自己亲自将附身废太子妃身上的蜘蛛精莲斗驱除出去的。 怎么没过几年,太子就昏聩成这样程度了? 魏森然此时也想不了太多后果,若是太子有任何不测,就算妖物伏诛对于他而言已无太大意义。说到底,太子是他的未来主子,他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否则就什么也别提。 “咄!” 魏森然运足目力牢牢盯住太子的双眼,口发真言,太子的眼神不自觉的和他对上了。 魏森然层层递进,不出意外的发现了裴思懿在太子身上藏的妖气。 哼!居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魏森然此时对裴思懿充满了鄙夷和不耻。他手下不停,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啪”“啪”“啪”的贴了自己和太子一身,将二人暂时锁在一个空间内。 而后单手执笔,将丹砂咒文写在另一只手掌心上,就向太子的眉间按去。 裴思懿打斗中眼睛一瞄,见又是这老道士坏自己好事,当下拼着受了彤月一掌,向魏森然那儿飞去一柱蛛丝。 魏森然毕竟还未登仙,彤月半神之体才能接住的攻击,他只有硬生生的承受下,“哇!”的一声就吐出血来,刚刚建立的二人法阵一阵波动。 而太子也趁着这个机会要往里面挤:“思懿原本就胎相不稳,如今这样激烈动作,若是伤到孩儿,这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魏森然怒从心中起。想他魏森然也是出身名门,入了观后更是兢兢业业,将一应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如今搭上这么个未来主子,魏森然几次三番都想把他扔进战团不理,但都生生忍住了。 如今见太子竟被迷惑至此,魏森然冷笑:管你多么红粉骷髅,若是清心不失,又怎会被引诱至此? 当下也不再想着眼前之人身份,直接将一件法器打入太子体内。 “啊――!魏森然你这是要反不成!”太子此时面目狰狞,一双通红的双眼仿佛要噬人一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手刃仇人 魏森然却不为所动,双手死死的掐住太子的命门,嘴唇翕翕张张,冒出一大串咒文,很快,太子就感觉眼皮沉重,慢慢阖上眼睛,陷入了昏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才太子所言……”魏森然将太子转交给一旁候着的弟子们,着令他们抬出去。 弟子们忙一个低头,齐声应道:“弟子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魏森然点头道:“皇家之中,规矩忌讳甚多,尔等当记得,不该听的事不听,不该说的事不说,方能平安顺遂。” 众弟子齐齐应道:“谨记师尊教诲!” 魏森然是奉了皇命率众弟子将东宫隔离,防止有人跑进去捣乱。至于这个“有人”,指的就是太子。 不然谁会没事干进去找死? 也就只有太子这人,被裴思懿迷惑深重,又关心则乱的人,才会不顾轻重,不顾大局的往里闯。 魏森然继续在东宫周边清场,彤月和裴思懿在里面斗得你死我活。 “哈哈哈,林彤月,今日你杀我也好,被我杀死也罢,终归都是你输!”裴思懿状若疯癫,口中张狂叫嚣,“你斗不过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都斗不过我!” 彤月却不发一言。她实在不想搭这样疯癫的话,根本没有意义。 看着天色渐渐泛白,彤月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她必须要忙将人间的事处理完,才能去寻找她的妈妈。 “林彤月,我从前就不明白,为什么浩宇会喜欢你?后来我想清楚了,那是因为他没看到我。果然,我只约了他一次,他就出来了。你一定没想到吧?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同情你,很想和你说明白,可浩宇不让。哈,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我!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我们婚后的生活过的也很好,但是你已经拥有过他一段时间了。为什么还不知足!” 彤月懒得听她瞎扯。裴思懿边说边打的时候,她只一门心思的进攻再进攻。 “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成了半神,而我成了半妖,你是不是很得意?哈,你母亲的魂魄在我手上,你真的想打死我?” “林彤月!你真……呃……咳咳咳……” 而彤月的回应仍然是手下不停,将血色光箭一道道打出,伴着鲜红色的火焰燃烧世间。 “你我同从后世而来,难怪你不明白,所有反派的死亡。都在于他们太啰嗦?”打出最后一道光箭,彤月只觉得身心俱疲。 杀死裴思懿后,彤月也不想面对可能失去理智的太子。她径自去寻了二皇子。 “二哥,我已将裴思懿杀了。”不知为何,真正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彤月没有一丝的高兴,只是感到疲倦。 “啊!你,你……”二皇子听闻此讯,也觉得委实太过震惊,顿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是。我马上就会出宫,苏叶那边……”说到底,彤月只是把裴思懿这个半妖边带她肚腹中的妖孽后代给灭了。并没有拿到证明她才是杀死皇后凶手的真凭实据,对于二皇子的请求,她算是没有做到,“我怕是不能做太多。不过,既然事情是裴思懿干的,苏叶的治疗过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苏叶的治病过程不会被人做手脚。二皇子就有了决断。他沉吟片刻方道:“如此我心中也有了个数。妹妹你若有事要办,便放心去吧!苏叶这里由为兄转桓一二便当无事了。” 彤月有心提醒他,即使最后被定为无罪,二皇子想娶她当正妃的可能性也是极其渺茫的。但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 这种事情二皇子自会操心,若是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也枉他生在皇家了。 临走前,彤月去看了皇帝。 “父皇。”彤月对于皇帝还是很敬重的,只是有些事还是不方便对他讲。 “你又要走?”朱世勋想是早就猜到了彤月的来意,只抚着手中的玉扳指缓缓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打消不了修道的念头……也罢。终究是你我无缘。” “父皇。孩儿此去不知归期,望父皇保重龙体!” 朱世勋只是摆了摆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后的去逝似乎带走了他病弱多的身体里最后一丝活力,他目光沉静,心如止水,在心中暗道:是时候传位给太子了! 人到了这种时候往往陷入疯狂而不自知。许多明君人到晚年多少都有昏聩之举。说是年老体衰精力不足也好,经的坏事多了性格越来越孤僻也好,又或者是为了给新君铺路也好,终归是要走向昏庸的道路的。 可一个昏聩的我怎么能去追随慈和的你呢梓童! 朱世勋觉得,他才不要变成那样的老混蛋。要是梓童在地下不认他了那可怎生是好? 刚刚清醒过来,被悲痛和仇恨充斥了头脑的太子并不知道自己父皇的想法。他满心的认为裴思懿是死在大国师的手上。 “魏森然!你枉为修道之人,竟如此蛇蝎心肠!思懿那样好的一个人,还怀着孤的骨肉,就这样被你葬送了!” 看着眼前太子声色俱厉的样子,西琉大国师魏森然面无表情的向后退了三步,以躲避太子的怒火。 “送太子殿下去休息。” “魏森然!你这狠心的杀人凶手!” 魏森然走出东宫老远,还听得见太子的咆哮声。 他的弟子不安的往后看了看,对他说:“师尊,太子殿下如今对我们可是非常不满。而陛下已经……这……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魏森然瞥了他一眼,施施然道:“你放心,我虽然不能神通,但保你们个安全无虞不成问题。” 那弟子讪笑道:“师尊的本事,弟子自然是知晓的,只是……” 魏森然仍然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眼里却精光四射:“你不就盯着这掌教之位么?或者还有大国师的官职。”不等那弟子回应,魏森然就接着往下说,“用不着遮掩。你我虽是修道之人,却是要在红尘中过的。” 那弟子喏喏应了,又听魏森然道:“本来陛下春秋鼎盛,一时半刻不会把国事撒手。但皇后娘娘走的蹊跷,我们确实应该早作准备才是。” 那弟子应了,又问:“方才七公主殿下不是手刃了废太子妃么?怎么皇后的事还没有眉目?” 魏森然道:“这事儿八成是那位干的,但咱们苦于没证据呀!七公主殿下如今是把这棘手的事儿干了,可算起来在太子殿下那儿不好解释。你方才也看到了,太子殿下似乎对我们有所误会。” 弟子腹诽:这哪儿是误会啊!就差没直接拿刀喊打喊杀了! 却听魏森然又道:“青玄呐,若论道法,你当个长老都嫌高就了,但若论起官场上这一套,你可比你那木呆呆的师兄好上太多。我琢磨着吧,当个掌教你是够的。只是这大国师之位……”说着拿眼角的余光窥了窥一脸期盼之色的青玄,“还得再修炼。” 青玄得了魏森然的话,虽不十全十美,倒也让他眉开眼笑:“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魏森然看他是真听到心里去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慢腾腾向前走。 他是皇帝亲封的大国师,在这宫中还没什么人敢随便动他。至于失去理智的太子殿下嘛……魏森然咂咂嘴,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且不说青玄得了魏森然的肯定有多么心满意足兴高采烈,清楚过来后的太子殿下几乎把东宫要掀翻。 魏森然早跑得不见人影,观里也闭门谢客,说是大国师正在参悟天地道法。狗屁的天地道法! 不想宫内血流成河的太子殿下果断转移目标。 现太子妃周文惠刚离了福明殿就被太子殿下堵在路上。 “太子……” “啪!” 没等周文惠行完全礼,太子殿下的金掌就掴在了她细白的脸上。 周文惠的半个身体都被打得转了过去。牙齿划破了嘴里的粘膜,血珠子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她用舌头顶了顶被划破的位置,勉强咽下铁锈味的唾沫,转过来时脸上已无半丝笑意:“太子殿下。不知臣妾所犯何事?” “何事?哼!你杀了孤的爱妻!” 周文惠讥诮一笑:“爱妻?臣妾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并无不妥啊!” “你!”太子双目尽赤,想是邪气还未褪尽。 “太子殿下若无事,臣妾要回宫了。”说罢,周文惠向朱景烨行了一礼,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明兰此时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素瓷小罐,正要开起来,周文惠却冷冷的说道:“不必麻烦。回宫再处理不迟。” “可是……”明兰看了眼太子妃脸上慢慢肿起的红掌印,心下惴惴。 太子爷当着这么多宫人内侍的面儿就给太子妃没脸,这让太子妃如何应对!明兰心中也不免埋怨起来。 太子妃淡然的声音又从前面飘来:“回去后仔细打扫打扫,不该留的东西,一概不留!” 明兰恭敬应道:“是,太子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冥界之旅 宫里的纠纷彤月是看不到了,她此刻正在一名鬼吏的引路下进入冥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不是彤月第一次下到地底,但与去实质的地底中心见烛龙不同。彤月觉得自己或者是穿越过某个黑洞到达了另一个时空。 总归和她平时所处的人间不在一个地方的感觉。 冥界自然是阴气森森,彤月甫刚下来也觉得浑身一寒,这感觉就像初见冥君时,眉心的阴寒入体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的感受器官变成了全身的肌肤,比上回汹涌多了。 前头领路的小鬼看着是个冥界小吏,从他单独被派来指引她来看,在百里应栾的心里也是极为看重此人。哦不,此鬼。 一路而来,这鬼吏面上虽不带笑容,却神色平和淡然,即不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闷得不说话,也不像个喇叭似的瞎扯个没完,而是恰到好处的向彤月介绍冥界的情况,或者沿途的景致,但话里话外无外乎一个永恒的主题:咱们冥君大人,很不错,值得托付终身。 彤月自然是不想理会他那么许多的,但无奈如今有求于人,只能听了一耳朵,还不时作出“哦”“是吗”“这样啊”等等反应,不一而足。 彤月跟在那鬼吏身后许久,这才得见百里应栾。 百里不过是西方鬼帝座下冥君,论理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人物,只是他经营许久,终是打下一份厚厚的家业,在这九幽冥界之内拥有一处单独的府邸。 彤月眼也不眨的就进去了。 这时候再说什么小心之类的,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彤月既然敢只身闯冥界,就是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这就是彤月每日的必修课。 见了百里应栾后,彤月也没有半分负面情绪。百里肯放下前事主动来提点自己母后魂魄的去向,就算对方是有所图的,她也不觉得奇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人来了。却不代表对方的条件她就要无条件接受。 可还没等她问,百里应栾冷冷的道:“你来得倒快。” 彤月道:“母后予我良多,我当全力以赴。只是不知你有何条件方肯助我?” 百里应栾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冷酷,还夹着嗜杀的意味:“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无情无义之人?” “我又不曾相交于你。如何知道你是何等样人?不过是把从前见面时你的态度当作了标杆罢了。” 换言之,你若是诚心悔改了,也不是我要体谅的。 百里应栾竟也不生气,只是一笑。百里的容貌生得阴邪冷俊,这么一笑竟如春水破冰般,将他深刻五官带出几许柔和风流。 “随我来吧。” 竟是不提要求,也不作解释,抬脚就走。 彤月自是紧紧跟上。 经过洛垣煜一事,彤月也深知一个人的表面和内心该有多大的差距,她倒也不想把冥君想得太坏。 但看他素来行事。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是矣彤月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误会了他,仍如方才一般行事。 百里应栾却一反初见时的浪荡无耻,只默不作声在前头引路。 “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这里。”他解释道,“每个魂灵的剥离都会受到冥界的监管,就算没被正确引来此处。也会知道有魂灵离体。你母后的魂灵就是在此处失去了消息。” 彤月认真听着。 “按理说,你母后福泽贵重,即使是死了,也是要送去最舒适的地方享福的。只是不知为何,我派出的鬼吏竟没能接到她。想来是被人捉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轻而易举的抓住一个人间皇后的魂魄呢?” 这个问题冥君并没能给出解答,还把问题踢给了彤月。 彤月倒也不恼,等百里应栾把想说的说完了。才颌首:“多谢冥君提点。” 百里应栾竟笑了笑。 一旁跟着的鬼吏早吓得魂飞天外。他跟着眼前这位主儿没有千年也有百年,从未见他如此和颜悦色。 虽说即便是和颜悦色时都有股子褪不去的狠厉之气,让鬼吏不敢抬头看。 彤月见百里应栾也没多作表示,而是站定了看着自己笑了笑,她也定下心来。看来眼前这位主儿是不想和自己闹翻。 至少在她寻回母后魂魄前不会。 心里有了数儿,做起事来就顺手多了。彤月辞别冥君。开始认真查找蛛丝马迹。 不过半晌时分,就让她寻到了不正常之处。 “咦?这是……” 且不说彤月如何行事,回到府邸的冥君百里应栾便收到了上峰的申饬。 “我多日前曾数次提点于你,对于火凰上神不许再打主意!你如今倒好,竟将她诓到冥界中来!若是玉帝知晓。不知他会如何惩戒于你!” 百里应栾冷然道:“人间皇后的魂魄居然没有接引到,明明是咱们的失职,如今我使了个巧儿,让火凰上神亲身来处理,我们一旁协助着就是。做好做歹都不与我等相干,鬼帝若没有旁的事,恕百里不奉陪了。” 话里话外的硬挺把个赵文和气了个倒仰,直戳着他的脊梁骨哆嗦着说道:“竖子不足与谋!” 平心而论,百里应栾办事有条理,有效率,是西方鬼帝座下非常得力的一员干将,当然,论架子大脾气臭,也是一等一的。 可奈何人家背后有人呐!对于百里应栾的无礼赵文和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你太无礼了!” 凌霖双眼通红的看着眼前如浪荡子般的上仙,气得直跳脚。 “别生气呀小鸟儿。”钟离沛倒是好整以暇。 自那日离了妖界之后没多久,祁非生他的气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无聊的钟离沛又开始了他的浪子生涯。 此时见到眼前的白衣小鹤仙,钟离沛的嘴又开始欠抽。 “呀,如此清标的小鹤仙,不若你我双修如何?” 钟离沛的一百零一句开场白显然不太高明,凌霖明显就不如祁非呆萌好说话。他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剑仙,心说怎么仙界有这样脸皮厚的人,实在是讨厌。 而钟离沛也不是随口一说。他于伴侣方面是有些名堂的,在见人第一面时便大概能知道自己和对方将会是什么关系。 其实说来说去,在他成仙以来,统共就见过这么两三个罢了。可世人无知,只道他是个风流没定性的。他也不预解释,任由人误会。 其实到底误不误会,也没人说得准。 反正凌霖此时是非常看不惯他的。 “离我远一点!” 凌霖甩下这句话后便掉头走开。 自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以来,凌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成熟了许多。迟暮已被烛龙收为弟子,彤月不知去向,少魔尊更是重新缩回魔界,轻易出不来。凌霖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便回了仙界,一心想修炼得更上一层楼。 自从服食了烛芯草,凌霖就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总有一团火在烧,总要找个地方好好炼化,方能不留后患。 无奈一进仙界大门就碰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儿,凌霖很生气,后果……没有后果! 凌霖刚走开,钟离沛是想追上去的,却眼尖的看见一袭蓝衣在远处一晃,知道祁非回头来偷看自己,便捺了性子在原地等着。 许久不见祁非出来,钟离沛没耐心了。 他大步走过去将祁非从树丛后拖出来:“瞎磨蹭什么呢?” 祁非抬头,本想问他方才和那白衣小公子说些什么,但刚一抬头就被一只大手摁在发顶一阵揉搓:“想什么呢这么木木呆呆的!快走了,带你去看我住的地方。” “哦……”祁非傻傻的应着,一时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就这么跟着钟离沛走了。 当日从妖界出来的人还有轩辕醉月。 他与狐族白氏好生打了一场,酣畅淋漓。那白氏知他身份,便也不十分为难他,只是态度多少有些生硬。 “轩辕将军,你身为妖界第一猛将,为人类豢养也便罢了,那时你身负重伤,只是权宜之计。可为何事到如今不见你杀人灭口以雪前耻,竟给人类当了狗奴才!” 轩辕醉月看都懒得看那白氏子孙一眼。他与彤月的患难与共,又岂是他人所能了解所能置喙的? 看着轩辕醉月心不在焉的提剑而去,白氏三公子有心上前再打一场,却被白氏大公子拦下。 “三弟,不要冲动。”白氏大公子生得妖孽的一张脸,比面相阴柔的白氏三公子多了份从容淡定,众人很是服他。 白氏三公子玉面一红,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轩辕醉月,若是红燚在此,或可拼上一拼。可是…… 白氏三公子哀怨的看了碧火一眼,心道若非碧火大人与红燚有旧怨,又怎会弄到如今这样局面? 被人如此露骨的报怨眼神一看,碧火也有些尴尬。 想他们狐族子民千千万,居然离了红燚便办不成事了吗? 想到这里,碧火又有些逆反起来。 就是不带他!将来还不带他!又怎么样! 哼! 红燚远在青丘山,打了大大一个喷嚏。 第一百三十章 天地原石 彤月将皇后魂魄寻到,已是数日之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将已经被洗去记忆单纯如婴儿般的皇后魂魄托付给百里应栾,彤月就只身出了冥界。 奇怪的是百里应栾也没作任何阻拦。 然而彤月没想这么多。火凰的元神已经恢复过来,她提到了一件事,让彤月很是在意,此刻她迫切的想要去验证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传说混沌初开,便生清浊二气,在那清浊二气中心,凝炼成天地原石两颗,一为玄色,一为白色。正如你身怀的两颗石头一样。”火凰娓娓道来,“若是天地原石,恐怕还真能解决你我的问题。不过,我并不知晓天地原石的正确用法。天地原石中蕴含有巨大的天地能量,若是使用不当,轻则伤及你我性命,重则毁灭天地!彤月,我们当寻了玉帝,请他出手,方能万无一失。” “可是,以你我之身躯,又如何上得了九霄?”彤月也知此事最终要落到玉帝头上,无奈她身为凡人,即使知道要找玉帝,却又上哪儿找去? “或者,当日……朱雀星君是否曾与玉帝有约,比如在某个特殊的地点,或者特殊的情况下,你们能与玉帝传上话?”毕竟当初选定这具身体的人是玉帝,想来玉帝应当有准备应急措施,不然若是一个不好,火凰归位无望,便是连火凤也难逃烈火焚身之苦。 “……这我倒没注意。许是有吧?”火凰期期艾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彤月的魂魄会和朱雀星君如此势同水火,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再是天真浪漫,火凰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在彤月面前表现得对朱雀星君太亲近。 尽管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星君。 火凰一问三不知,彤月也唯有叹气。 当时火凰元神受损,几欲散去,要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着朱雀星君做的每一件事。委实太难为她了些。 这真比见皇帝还难!彤月翻了翻白眼,心中细数了下自己认识的非人类,无奈发现,除了鬼就是魔。要么就是个妖,一个沾了天界边儿的都没有。彤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委实过得太偏了,以至于现在想要临时抱大腿,都估摸不着方向。 彤月将皇后魂魄寻到,已是数日之后。将已经被洗去记忆单纯如婴儿般的皇后魂魄托付给百里应栾,彤月就只身出了冥界。 奇怪的是百里应栾也没作任何阻拦。 然而彤月没想这么多。火凰的元神已经恢复过来,她提到了一件事,让彤月很是在意,此刻她迫切的想要去验证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传说混沌初开。便生清浊二气,在那清浊二气中心,凝炼成天地原石两颗,一为玄色,一为白色。正如你身怀的两颗石头一样。”火凰娓娓道来。“若是天地原石,恐怕还真能解决你我的问题。不过,我并不知晓天地原石的正确用法。天地原石中蕴含有巨大的天地能量,若是使用不当,轻则伤及你我性命,重则毁灭天地!彤月,我们当寻了玉帝。请他出手,方能万无一失。” “可是,以你我之身躯,又如何上得了九霄?”彤月也知此事最终要落到玉帝头上,无奈她身为凡人,即使知道要找玉帝。却又上哪儿找去? “或者,当日……朱雀星君是否曾与玉帝有约,比如在某个特殊的地点,或者特殊的情况下,你们能与玉帝传上话?”毕竟当初选定这具身体的人是玉帝。想来玉帝应当有准备应急措施,不然若是一个不好,火凰归位无望,便是连火凤也难逃烈火焚身之苦。 “……这我倒没注意。许是有吧?”火凰期期艾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彤月的魂魄会和朱雀星君如此势同水火,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再是天真浪漫,火凰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在彤月面前表现得对朱雀星君太亲近。 尽管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星君。 火凰一问三不知,彤月也唯有叹气。 当时火凰元神受损,几欲散去,要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着朱雀星君做的每一件事,委实太难为她了些。 这真比见皇帝还难!彤月翻了翻白眼,心中细数了下自己认识的非人类,无奈发现,除了鬼就是魔,要么就是个妖,一个沾了天界边儿的都没有。彤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委实过得太偏了,以至于现在想要临时抱大腿,都估摸不着方向。 彤月将皇后魂魄寻到,已是数日之后。将已经被洗去记忆单纯如婴儿般的皇后魂魄托付给百里应栾,彤月就只身出了冥界。 奇怪的是百里应栾也没作任何阻拦。 然而彤月没想这么多。火凰的元神已经恢复过来,她提到了一件事,让彤月很是在意,此刻她迫切的想要去验证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传说混沌初开,便生清浊二气,在那清浊二气中心,凝炼成天地原石两颗,一为玄色,一为白色。正如你身怀的两颗石头一样。”火凰娓娓道来,“若是天地原石,恐怕还真能解决你我的问题。不过,我并不知晓天地原石的正确用法。天地原石中蕴含有巨大的天地能量,若是使用不当,轻则伤及你我性命,重则毁灭天地!彤月,我们当寻了玉帝,请他出手,方能万无一失。” “可是,以你我之身躯,又如何上得了九霄?”彤月也知此事最终要落到玉帝头上,无奈她身为凡人,即使知道要找玉帝,却又上哪儿找去? “或者,当日……朱雀星君是否曾与玉帝有约,比如在某个特殊的地点,或者特殊的情况下,你们能与玉帝传上话?”毕竟当初选定这具身体的人是玉帝,想来玉帝应当有准备应急措施,不然若是一个不好,火凰归位无望,便是连火凤也难逃烈火焚身之苦。 “……这我倒没注意。许是有吧?”火凰期期艾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彤月的魂魄会和朱雀星君如此势同水火,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再是天真浪漫,火凰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在彤月面前表现得对朱雀星君太亲近。 尽管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星君。 火凰一问三不知,彤月也唯有叹气。 当时火凰元神受损,几欲散去,要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着朱雀星君做的每一件事,委实太难为她了些。 这真比见皇帝还难!彤月翻了翻白眼,心中细数了下自己认识的非人类,无奈发现,除了鬼就是魔,要么就是个妖,一个沾了天界边儿的都没有。彤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委实过得太偏了,以至于现在想要临时抱大腿,都估摸不着方向。 彤月将皇后魂魄寻到,已是数日之后。将已经被洗去记忆单纯如婴儿般的皇后魂魄托付给百里应栾,彤月就只身出了冥界。 奇怪的是百里应栾也没作任何阻拦。 然而彤月没想这么多。火凰的元神已经恢复过来,她提到了一件事,让彤月很是在意,此刻她迫切的想要去验证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传说混沌初开,便生清浊二气,在那清浊二气中心,凝炼成天地原石两颗,一为玄色,一为白色。正如你身怀的两颗石头一样。”火凰娓娓道来,“若是天地原石,恐怕还真能解决你我的问题。不过,我并不知晓天地原石的正确用法。天地原石中蕴含有巨大的天地能量,若是使用不当,轻则伤及你我性命,重则毁灭天地!彤月,我们当寻了玉帝,请他出手,方能万无一失。” “可是,以你我之身躯,又如何上得了九霄?”彤月也知此事最终要落到玉帝头上,无奈她身为凡人,即使知道要找玉帝,却又上哪儿找去? “或者,当日……朱雀星君是否曾与玉帝有约,比如在某个特殊的地点,或者特殊的情况下,你们能与玉帝传上话?”毕竟当初选定这具身体的人是玉帝,想来玉帝应当有准备应急措施,不然若是一个不好,火凰归位无望,便是连火凤也难逃烈火焚身之苦。 “……这我倒没注意。许是有吧?”火凰期期艾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彤月的魂魄会和朱雀星君如此势同水火,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再是天真浪漫,火凰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在彤月面前表现得对朱雀星君太亲近。 尽管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星君。 火凰一问三不知,彤月也唯有叹气。 当时火凰元神受损,几欲散去,要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着朱雀星君做的每一件事,委实太难为她了些。 这真比见皇帝还难!彤月翻了翻白眼,心中细数了下自己认识的非人类,无奈发现,除了鬼就是魔,要么就是个妖,一个沾了天界边儿的都没有。彤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委实过得太偏了,以至于现在想要临时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白氏一族终究是没有追上没入皇宫的彤月,悻悻而归。 魔尊也查验了几个不成才的儿子,终于认命将魔尊之位传于洛垣煜。 东璃老皇帝弥留之迹便将皇后及贵妃宣到床前,执二人手曰:“汝等所出之子俱不能当大任,不若随我去了吧!”等二女挣脱已死的老皇帝想要冲出宫去,整个宫阙已被成王控制,大局已定。 贵妃当场就晕了。 唯皇后还死撑着。 新皇登基,除了安国定邦,有一件事就被提上了议程。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新晋魔尊和新晋东璃皇帝和他们老子的惺惺相惜不同,对于这个问题的反应不一。 洛垣煜是沉默以对,而皇甫君霆则是大笔一挥,向西琉递去了求亲的信,所求之人自然是新丧了母后的七公主朱彤月。 此事闹得东璃臣子们面面相觑,且不说西琉刚死了皇后,要服大丧,就算是没有这回事,那位去修了仙的七公主也有二十了吧?年纪大不说,又成天沉迷于仙道,别皇后没当几年就把皇帝给忽悠去炼丹了吧! 可皇甫君霆却不管那么多,他不是个太平世道里继位的皇帝,他的登基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这次大战致使人间大乱,皇甫君霆可是在平定国家上立下了不少功劳。 面对突出其来的求亲,西琉皇帝倒不那么意外,只是意外皇甫那小子居然等了这么久都不立正妻,着实难得。只可惜他那无缘的孩儿自打那日杀了废太子妃出了宫,就没再见着面。 这可怎么回呢? 彤月自然不知因她而引起的事情,此刻她正在火凰的指引下去见一个人。 “当年在天廷中,龙女阿蛮、太白姐姐和我,我们三人玩得极好,若是联系上其中一人,说不得就能见到玉帝了。” 火凰如是说:“只是太白姐姐如今忙于政务。阿蛮又新晋为女龙神,如今却是不能擅自离开天界。我想了想,咱们的事,怕还是要落在朱雀星君身上。” 对于要去见朱雀星君。彤月倒没多大观感。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彤月如今经历得多了,也知道怨怼无用,若真不想听从朱雀星君的安排,也不必说些旁的,只武力上压过他便好。 “我知你与星君不睦,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他……他若对你无礼,你且忍耐一二。星君不过是不知你我还能分开,才一心想要融合掉你。上神们的心。没有那么硬的。” 朱雀星君心里怎么想,彤月不知道。但她明白,事到如今唯有先信了火凰,不然天大地大,却是上哪儿找门路去? 青鸾接了信报。心头剧震。 火凰要归位?不!不能让她归位! 火凰若归位,朱雀星君便能与她双宿双栖,而且火凤必回南方天。届时南方天城里哪还有她说话的地方? 阔别多年,彤月又一次见到了朱雀星君。 与预想中不同的是,朱雀星君在听说了天地原石的事情后并无半分喜悦之色。 火凰仍在以元神之体与朱雀星君欢快交谈,彤月却暗生警惕。 天地原石,肯定不止这么一项鸡肋的功能。按火凰的介绍来看。二石里蕴含的能量应该颇为巨大,只是不知大到何种程度,如落入他人之手又会如何。 但……眼前的一切仿佛不容她拒绝。 因为除了朱雀星君,火凰也联系不上其他人了…… “彤月,星君说让我们把天地原石交给他,他先上界去请玉帝下来。” 听着火凰欢快的声音。不知为何,彤月心中就是警铃大作。 “这……直接请了玉帝不行吗?或者,把我们带上去呀。” 火凰嗔道:“哎,你我加在一起只是半神而已,哪能上得了天界呀。不说旁的。单是天风便能将你魂魄吹散了去。好了别磨蹭了,把天地原石给星君吧,他会办好一切的。” 彤月看了看朱雀星君,却缓缓摇了摇头,口齿清晰的说:“不。我没看到玉帝,是不会把天地原石交出去的。” 朱雀星君闻之色变,却听他哈哈一笑,声音已变为柔丽女音:“火凰,你还如往日一般提防我!” 火凰见状大惊,却见眼前的情郎转眼变成了个女子。 “青鸾……”火凰认出来人,也有些迷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青鸾恨恨的说:“火凰,你若乖乖交出来便罢,若是不交,休怪我翻脸无情!” 火凰大惊,她不知道一向疼她的青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彤月却没有她这么多的顾忌。 “青鸾姑娘,你待如何?” “痛快!我也不想杀你打你。只不过想拦上一拦,让你修不成仙罢了。” 彤月眼睛一动。 她修不成仙,对青鸾有何好处? 嘴里却应道:“我本就不欲修仙,如今日将我与火凰元神剥离开,我自当去做个普通人。” 青鸾睃了她一眼:“你当我会上当?” 彤月确实没有骗她,不过看青鸾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心下悲凉:难不成不是被火凰给给融合了,却是要死在青鸾的手上么? 但眼睛情景容不得她想太多,青鸾已扑了上来。 方才为着联系方便,彤月已走得太过靠近,此时青鸾一扑,竟然没有躲得开,被扑了个正着。 青鸾十指如葱,水嫩纤纤,此时却如钢似铁般将五指搭在彤月的喉间:“要么走,要么死。你挑一个罢!” 火凰作梦也不会想到青鸾竟会对自己出此狠手,当下泪盈于睫,哽咽道:“青鸾姐姐,你我姐妹多年,妹妹做错什么,姐姐旦罚便是。如今大战方毕,天界急需建设,姐姐这般拦着我,是不想让妹妹尽忠么!” 青鸾却是一笑,笑容温柔缱绻:“我本也不想如此逼你的。只是你的运气委实太好,这么久以来居然都没把这个人类同化掉。如今既然到了我跟前,我便送你一程吧!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 “你……你喜欢火凤哥哥!”彤月想让火凰闭嘴,无奈火凰的嘴比彤月的脑还快,还没等彤月转过这个弯来,这话已是大声喊了出去。 彤月不禁抚额。 这个火凰……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 果然青鸾闻言色变,嘴里更是哼哼冷笑两声:“你既然没有这个狠心吃掉这个人类,不如就反过来,以身伺主如何?” 却听天边一阵疾风吹来,朱雀星君一脚便将青鸾踩在地上:“孽障!” 朱雀星君也很气愤。 他素来执掌大权惯了,手底下的兵马没一个不对他信服敬重的,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被青鸾这小妮子摆了一道。如今他突破桎梏赶来,好在他的小火凰没有事。 “凰儿!” “星君!” 好在是识海对话,彤月都想像不出来用自己的嘴自己的声音说出这样一唱三叹戏词般的对白,自己会不会恶心到呕出来。 “星君,你就放了青鸾姐姐吧,她只是一片痴心……” “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她一片痴心,又干你什么事?既起了这样的心思,回头也不好相处。”说话间,朱雀星君已将青鸾化成原形,又缩成手掌大小,将她暂时囚在一枚戒指里。 “凰儿,你……”朱雀星君一眼看去,见双元神已融合大半,心中一喜,却发现火凰说话时,彤月这具肉身并无同步行为,心下又一凉。 时日已久,怎么融合度还这么低? 好在火凰是个嘴快的,没等他多问,便将天地原石之事说了一遍。朱雀星君听后不由大喜。 “天地原石?在哪儿呢!” 彤月犹豫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两只荷包奉上。 “师父!” 朱雀星君一愣,却还是淡淡点头接过两只荷包。 “怎么样星君?是不是天地原石?”火凰就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个没完。 朱雀星君将神识分出一缕探入其内,却仿佛泥牛入海般没有反应,他点点头道:“看着像。但我不敢肯定。不若交给玉帝裁决!” 火凰就等这句话,忙道:“星君,能不能将我们带上天界?也免你一来一回之辛劳。” 朱雀星君想了一下,应了。 只是彤月乃肉身凡胎,要怎么上天界呢? 手上有了天地原石,朱雀星君倒对彤月的态度好了不少。 有一个原装的火凰,谁会要个冒牌货来掺和?他与火凰心意相通,只消此次能将火凰成功分离出彤月的身体便能双宿双飞,又理她彤月一个人类心里对她想的什么? 朱雀星君温言道:“自是有法子上去的。”如若不然,当年钦君子菊上仙的丈夫秦笑又是如何上得天界的? 见朱雀星君态度转变,彤月也很是松了口气。 也对,当年是不知道还有此等方法,朱雀星君才对自己势在必得。如今有了解决方法,她一界凡人,又和天界上神有什么牵扯呢? 彤月倒不担心朱雀星君会对自己不利,毕竟火凰归位之事只差临门一脚,他又何必节外生枝? 是矣,彤月很听话的就放松了身心,服下了朱雀星君给的一颗药丸。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得见玉帝 彤月随着朱雀星君的引领进入了仙界,却不知人间因她而几乎再起硝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百里应栾忽然夜至西琉皇宫,将皇后死因告知皇帝,并正式向他提亲。 皇帝大惊。便将太子也召到身边,让他知晓真相。 太子此时身上的邪气已被驱散得差不多了,得知此事已是羞愧不已,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并请辞太子之位。 “父皇!儿臣今日方觉往日种种,皆是过错,儿臣忝为人子,却引狼入室,致使母后毙命,儿臣不配这个太子之位,还望父皇宽宥儿臣,让儿臣余生去守皇陵,陪伴母后!” 皇帝怜悯的看着他,叹道:“终究错不在你。何况罪首已经伏诛,你现在脱了太子的职责,却又让朕去哪里寻一个德才皆备的太子来?” “二弟不是……” “太子!”皇帝打断他的话,“你不过是内宅上有些糊涂,如今也改过了。朕瞧着周家丫头就很好,当得起中宫之位。” 提到周文惠,太子又是一阵羞愧。反思过往种种,竟都是自己百般冷落刁难,而对方默然承受,却没有丝毫怨怼。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帝叹道。这个儿子在感情上有些拎不清,但好在太子妃是个好的,如若从旁提点辅助,太子后宅可安。 “儿臣愧对周大人。” “知错能改便好。裴相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裴氏出了此事,便是他也要自己清理门户的。裴相那里你不必介怀,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只是终究是有了芥蒂。 也罢!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裴相的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退了。 太子今日如同醍醐灌顶,神色一扫往日多情,变得清正严明起来。 太子先行离去后,皇帝打量着眼前高鼻深木的男人:“若我儿嫁你。是否便是死人?” 这话问得难听,但百里应栾不可不答:“是。” 皇帝嗤笑:“我儿大好年华,为何赴死!” 百里应栾道:“七公主日日修道,便是想成仙。鬼仙亦是仙。” 皇帝却摇摇头:“你说错了。我儿不欲成仙。” 百里应栾心头微惊:“若成鬼仙。便可长生,不老不死。” 皇帝眯起眼,这个条件放在他身上,或许有些吸引力,但若放在彤月身上嘛…… “君之要求,朕不能答应!” 百里应栾抬头道:“皇上!”眼中情意切切,却是真实不假。 皇帝在心里摇摇头,自己的女儿美丽聪颖不假,可看看!都引得什么样的人回来!哦对了,这一位还不是个人! “冥君请回。” 人皇下了逐客令。百里应栾也只能先行离去。 柳清和此番并没有随行,他知道百里的去意后只是呆呆的坐在房里。 很久才红着眼眶出来。 却见自家冥君大人一脸郁色从人间返回。 他心中一喜,脸上不由带出些笑容:“大人。您回来了。” 冥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说什么。 柳清和知道他此时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去雪上加霜。 他喜欢冥君。但不代表他喜欢冥君不高兴。此时他竟然心里责怪起那不长眼的人间公主,居然看不到他们家冥君的好来!可转眼又释然,若非如此,他们家冥君今后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吧? 柳清和忽悲忽喜,一时神色变幻。 百里应栾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此刻看到,有些刺眼。便挥手将他打发了。自行离去。 柳清和却没有太不高兴。 总比把那人间公主娶回来的好吧? 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是知足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新任魔尊走马上任后没多久,老魔尊就消失了。 他们是原生魔,是由天地怨气所化,老魔尊消失之前,帮助新魔尊将他一干子女全都收拾了。也正因为如此,这才加剧了老魔尊的消失。 洛垣煜很是感激他的父亲。 此时魔界重新洗牌,洛垣煜一时半刻走不开,心里却念着彤月:不知她近来可好? 同样念着彤月的人还有东璃的新帝皇甫君霆。 他看着天边慢慢显露的星子,暗暗叹:彤月。为什么我总是慢你一步,追不上你? 彤月却并不知晓这些,她此刻已经站在天界的地盘上,正打量着天界的一切。 妖皇说,妖界是和仙界最接近的地方,果然不假。 仙界山青水秀,空气中灵力充沛,是个绝好的修炼地点。虽说其间也暗藏不少危险,彤月却也没时间去探究。 朱雀星君将他们安顿在南方天城,便只身上了九霄。 那药丸毕竟是外物,越往上走天风越是凛冽,彤月恐怕是受不住的。 玉帝接到天地原石后大为惊讶:“这是从何处寻到的?” 朱雀星君如此这般的说明后,玉帝陷入了沉默。 关于天地原石,玉帝自然不会不知道它的来历和用途。只是……天地原石的用途还能够更大的。 朱雀星君看玉帝手握两块天地原石不发一言,不由心中一沉。 他虽属上神,但一年到头见到玉帝的时间却寥寥可数。倒不是因为他并不受三清四御的重视,相反是太重视了。南方天作为天界的边防,是最前一道防线,朱雀星君主刑罚,又是凶神,自然是没有多少时间得以见天颜。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玉帝不了解。 此间的玉帝银发绿眸,外形与众神殊异。即使天界有不少异种,但也都有迹可遁,有证可考,何况也没见玉帝如此形貌的。 朱雀星君觉得心中有个猜想呼之欲出,却因重重困扰和压迫感让他不去往下深想。 好在此时玉帝终于停止了沉默,和颜道:“此石……确为天地原石。此间蕴含着强大的天地能量。确能……将她二人神识安全分开。” 朱雀星君听到安全分开四字,心中大石落了地。 “但是……” 听到但是,朱雀星君的心又提了起来。 可玉帝却并未再说下去。 这个但是后面的话就像是第二只靴子,迟迟未落,却老是悬在朱雀星君的心上。 玉帝向后一仰,将上半身投到殿上的阴影中,神色难辨。 他轻声说道:“将火凰带过来吧。”这天地原石毕竟是对方寻得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机缘。若是他擅自挪作他用,也不知天道会不会插手。还是先见了火凰再说吧! 彤月得玉帝所赐卷轴一张,揣在怀里就跟着朱雀星君上了九霄。 见到玉帝后,火凰倒没多大反应,虽说少见,却毕竟是见熟了的。彤月却在心里吃惊不小。 玉帝……是个异族人? 彤月有点发懵。 玉帝怎么会是……长这样的呢? 不过还没等她发问,玉帝就温言道:“火凰……哦,或者应该叫你,彤月。这两块天地原石是你自何处寻得的,可否与我说一说?” 彤月听他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倒也没有奇怪的口音,慢慢抛掉疑问开始回答问题。 彤月条理清楚,口齿清晰,玉帝听得倒不费劲。 待彤月说完,玉帝沉吟了会儿,道:“天地原石里蕴含着强大的天地能量。可以说,它无所不能。又可以说,它无所能。若是运用得当,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道具。若是心存邪念,便能毁天灭地!” 玉帝慢慢走下殿来,立在彤月身前,双眼直视她道:“你……当真想让天地原石将你与火凰元神分开便好?再不做旁的?” 不知为何,向来淡定的彤月在这一双如春水般的眸子直视下心头狂跳起来。 旁……的? 不知怎么,彤月突然想起她修仙的目的来。 她本来……不是要成仙的。她不想成仙!她想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陪伴她的母亲,寻找她的哥哥! “我……” 玉帝打断了彤月的说话:“你想好了再与我说。”说罢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走出了凌霄殿。 彤月垂眸不语。 火凰却大是焦急:“彤月!你若是与我元神分开,在天地原石能量的影响下就能直接飞升,待你成了仙,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机会难得,你还在犹豫什么呀!” 火凰恨不得将彤月敲晕,自己跑去见玉帝。 “彤月,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火凰没来由的觉得害怕起来。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彤月若是与她进一步融合后,余下的主性格是谁,这还说不准呐!毕竟现在她还没有这个身体的掌握权。 彤月该不会……要吞了她? 不!可不能这样! 彤月却不发一言,默默跟着仙女出去。 晚间,太白金星前来看她:“怪道玉帝要选了你,却原来你与我那火凰妹妹生得如此相像。你到了天界,少不得要把习惯改一改。我知你服食了朱雀星君的药丸。那是极好的,在此时间段,一应天界食水皆可食用。只是要记得,天界禁忌也多,切勿四处乱走。若要出门,还当听从仙女的指引。”说罢唤过两名粉衫女子,“此二人是我门下侍婢,最是听话乖巧,你在天界这段时日,便由她二人照顾你吧!” 说罢又好生嘱咐了二女一番,这才告辞。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界之旅 彤月随着朱雀星君的引领进入了仙界,却不知人间因她而几乎再起硝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百里应栾忽然夜至西琉皇宫,将皇后死因告知皇帝,并正式向他提亲。 皇帝大惊。便将太子也召到身边,让他知晓真相。 太子此时身上的邪气已被驱散得差不多了,得知此事已是羞愧不已,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并请辞太子之位。 “父皇!儿臣今日方觉往日种种,皆是过错,儿臣忝为人子,却引狼入室,致使母后毙命,儿臣不配这个太子之位,还望父皇宽宥儿臣,让儿臣余生去守皇陵,陪伴母后!” 皇帝怜悯的看着他,叹道:“终究错不在你。何况罪首已经伏诛,你现在脱了太子的职责,却又让朕去哪里寻一个德才皆备的太子来?” “二弟不是……” “太子!”皇帝打断他的话,“你不过是内宅上有些糊涂,如今也改过了。朕瞧着周家丫头就很好,当得起中宫之位。” 提到周文惠,太子又是一阵羞愧。反思过往种种,竟都是自己百般冷落刁难,而对方默然承受,却没有丝毫怨怼。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帝叹道。这个儿子在感情上有些拎不清,但好在太子妃是个好的,如若从旁提点辅助,太子后宅可安。 “儿臣愧对周大人。” “知错能改便好。裴相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裴氏出了此事,便是他也要自己清理门户的。裴相那里你不必介怀,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只是终究是有了芥蒂。 也罢!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裴相的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退了。 太子今日如同醍醐灌顶,神色一扫往日多情,变得清正严明起来。 太子先行离去后,皇帝打量着眼前高鼻深木的男人:“若我儿嫁你。是否便是死人?” 这话问得难听,但百里应栾不可不答:“是。” 皇帝嗤笑:“我儿大好年华,为何赴死!” 百里应栾道:“七公主日日修道,便是想成仙。鬼仙亦是仙。” 皇帝却摇摇头:“你说错了。我儿不欲成仙。” 百里应栾心头微惊:“若成鬼仙。便可长生,不老不死。” 皇帝眯起眼,这个条件放在他身上,或许有些吸引力,但若放在彤月身上嘛…… “君之要求,朕不能答应!” 百里应栾抬头道:“皇上!”眼中情意切切,却是真实不假。 皇帝在心里摇摇头,自己的女儿美丽聪颖不假,可看看!都引得什么样的人回来!哦对了,这一位还不是个人! “冥君请回。” 人皇下了逐客令。百里应栾也只能先行离去。 柳清和此番并没有随行,他知道百里的去意后只是呆呆的坐在房里。 很久才红着眼眶出来。 却见自家冥君大人一脸郁色从人间返回。 他心中一喜,脸上不由带出些笑容:“大人。您回来了。” 冥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说什么。 柳清和知道他此时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去雪上加霜。 他喜欢冥君。但不代表他喜欢冥君不高兴。此时他竟然心里责怪起那不长眼的人间公主,居然看不到他们家冥君的好来!可转眼又释然,若非如此,他们家冥君今后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吧? 柳清和忽悲忽喜,一时神色变幻。 百里应栾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此刻看到,有些刺眼。便挥手将他打发了。自行离去。 柳清和却没有太不高兴。 总比把那人间公主娶回来的好吧? 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是知足了。 新任魔尊走马上任后没多久,老魔尊就消失了。 他们是原生魔,是由天地怨气所化,老魔尊消失之前,帮助新魔尊将他一干子女全都收拾了。也正因为如此,这才加剧了老魔尊的消失。 洛垣煜很是感激他的父亲。 此时魔界重新洗牌,洛垣煜一时半刻走不开,心里却念着彤月:不知她近来可好? 同样念着彤月的人还有东璃的新帝皇甫君霆。 他看着天边慢慢显露的星子,暗暗叹:彤月。为什么我总是慢你一步,追不上你? 彤月却并不知晓这些,她此刻已经站在天界的地盘上,正打量着天界的一切。 妖皇说,妖界是和仙界最接近的地方,果然不假。 仙界山青水秀,空气中灵力充沛,是个绝好的修炼地点。虽说其间也暗藏不少危险,彤月却也没时间去探究。 朱雀星君将他们安顿在南方天城,便只身上了九霄。 那药丸毕竟是外物,越往上走天风越是凛冽,彤月恐怕是受不住的。 玉帝接到天地原石后大为惊讶:“这是从何处寻到的?” 朱雀星君如此这般的说明后,玉帝陷入了沉默。 关于天地原石,玉帝自然不会不知道它的来历和用途。只是……天地原石的用途还能够更大的。 朱雀星君看玉帝手握两块天地原石不发一言,不由心中一沉。 他虽属上神,但一年到头见到玉帝的时间却寥寥可数。倒不是因为他并不受三清四御的重视,相反是太重视了。南方天作为天界的边防,是最前一道防线,朱雀星君主刑罚,又是凶神,自然是没有多少时间得以见天颜。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玉帝不了解。 此间的玉帝银发绿眸,外形与众神殊异。即使天界有不少异种,但也都有迹可遁,有证可考,何况也没见玉帝如此形貌的。 朱雀星君觉得心中有个猜想呼之欲出,却因重重困扰和压迫感让他不去往下深想。 好在此时玉帝终于停止了沉默,和颜道:“此石……确为天地原石。此间蕴含着强大的天地能量。确能……将她二人神识安全分开。” 朱雀星君听到安全分开四字,心中大石落了地。 “但是……” 听到但是,朱雀星君的心又提了起来。 可玉帝却并未再说下去。 这个但是后面的话就像是第二只靴子,迟迟未落,却老是悬在朱雀星君的心上。 玉帝向后一仰,将上半身投到殿上的阴影中,神色难辨。 他轻声说道:“将火凰带过来吧。”这天地原石毕竟是对方寻得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机缘。若是他擅自挪作他用,也不知天道会不会插手。还是先见了火凰再说吧! 彤月得玉帝所赐卷轴一张,揣在怀里就跟着朱雀星君上了九霄。 见到玉帝后,火凰倒没多大反应,虽说少见,却毕竟是见熟了的。彤月却在心里吃惊不小。 玉帝……是个异族人? 彤月有点发懵。 玉帝怎么会是……长这样的呢? 不过还没等她发问,玉帝就温言道:“火凰……哦,或者应该叫你,彤月。这两块天地原石是你自何处寻得的,可否与我说一说?” 彤月听他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倒也没有奇怪的口音,慢慢抛掉疑问开始回答问题。 彤月条理清楚,口齿清晰,玉帝听得倒不费劲。 待彤月说完,玉帝沉吟了会儿,道:“天地原石里蕴含着强大的天地能量。可以说,它无所不能。又可以说,它无所能。若是运用得当,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道具。若是心存邪念,便能毁天灭地!” 玉帝慢慢走下殿来,立在彤月身前,双眼直视她道:“你……当真想让天地原石将你与火凰元神分开便好?再不做旁的?” 不知为何,向来淡定的彤月在这一双如春水般的眸子直视下心头狂跳起来。 旁……的? 不知怎么,彤月突然想起她修仙的目的来。 她本来……不是要成仙的。她不想成仙!她想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陪伴她的母亲,寻找她的哥哥! “我……” 玉帝打断了彤月的说话:“你想好了再与我说。”说罢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走出了凌霄殿。 彤月垂眸不语。 火凰却大是焦急:“彤月!你若是与我元神分开,在天地原石能量的影响下就能直接飞升,待你成了仙,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机会难得,你还在犹豫什么呀!” 火凰恨不得将彤月敲晕,自己跑去见玉帝。 “彤月,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火凰没来由的觉得害怕起来。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彤月若是与她进一步融合后,余下的主性格是谁,这还说不准呐!毕竟现在她还没有这个身体的掌握权。 彤月该不会……要吞了她? 不!可不能这样! 彤月却不发一言,默默跟着仙女出去。 晚间,太白金星前来看她:“怪道玉帝要选了你,却原来你与我那火凰妹妹生得如此相像。你到了天界,少不得要把习惯改一改。我知你服食了朱雀星君的药丸。那是极好的,在此时间段,一应天界食水皆可食用。只是要记得,天界禁忌也多,切勿四处乱走。若要出门,还当听从仙女的指引。”说罢唤过两名粉衫女子,“此二人是我门下侍婢,最是听话乖巧,你在天界这段时日,便由她二人照顾你吧!” 说罢又好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界之旅(二) 杨金波有些懵,他嘴里含着一大口饭菜,艰难的吞下:“什么?什么亲妈……” 杨父不想谈这个话题,蹲到门口抽水烟去了。 杨母搓着手说:“金波呀,你……你亲妈寻你来了。” 亲妈?寻我? 杨金波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 幼年时的杨金波其实也幻想过父母有一天会来把自己找回去,不过在他的记忆中,似乎父亲是已经离开他们了,但他没有父亲,还有母亲呀!这么多年,为什么母亲不来找自己? 杨金波嚅嗫道:“我妈不就是您嘛……” 杨母抹了抹泪:“金波呀,你是个好孩子,妈知道。可……可你毕竟还是有亲妈的呀!算来你亲妈最少也有六十多了……哎,妈知道,咱这岁数的人,就想着阖家团圆。你在杨家待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回去了。” 杨母说了些什么,杨金波只觉得一句也没听明白。 他撂了筷子,正色说:“妈!你说什么呐!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妈,爸就是我的亲爸!至于我那生母……这么多年了也不来寻我,现在来寻算个什么事!” “混账!”却是杨父听不过耳,将水烟斗往旁一放,大步走进来拍了他一脑袋。 “亲爹妈能一样吗!他们就是千错万错,那也是你的亲生父母!”说罢缓了缓口气,拉过一张条凳坐下。 “我打听过了。你爸很早就过世了,你妈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长大的。那天你走丢了,你妈拉着你妹妹寻了你整整三天。可是你妹妹病了,大冬天的,你妈就先把你妹领回家去了。估计就是这么着错过了寻你。再回头,就寻不着你了。” 杨金波是某天杨父进城里的时候领回来的,离村里好几十里地呢,几十年前这村的交通又不怎么畅通,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寻人。 杨金波闷闷的坐着不说话。 杨父长叹一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语重心长说:“那毕竟是你亲妈……” 杨金波没说话。他想先去看看,他的亲妈为什么三十多年了,才寻着他。 如今村儿里进城不像从前那么困难了,杨金波坐了村支书的摩托车到镇里。再从镇里坐上汽车进了城,摇摇晃晃半日便到了。 手里捏着张错条,杨金波咽了口唾沫。 总归近乡情怯。 彤月看到这里,眼里流下泪来。她的哥哥呀!小时候会帮她捉蛐蛐儿,编草花的哥哥呀!怎么就老成这样儿了? 多年的农村生涯已经将杨金波这个城里小孩儿锤炼成标准的老农,黧黑的脸膛,粗手大脚,完全看不出是个城里娃的样子了。 彤月心里焦急,哥哥到底回去了没有呀?妈妈见着他又有什么反应呀? 玉帝的声音徐徐传入彤月的识海:“静心!收神!” 彤月激荡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杨金波寻到了生母的住处,却并没有上前相认。他远远的望了望张玉芬。见她虽然略显消瘦,神色却还好,他还看到,生母隔壁的邻居,很关心她。 杨金波咂吧着嘴想。看样子生母过得不错啊!只是他还想再见见妹妹。 就这么又等了半天,仍然没见妹妹回来。杨金波心里不无遗憾。 他打定了主意的,就算生母寻着他了,他也要留在养父母身边。养父母家境困难,弟妹多,他现在一个人可是承担着全家的生计。若他贸然离开,也不知杨家会变成什么样儿…… 但生母不同呀!他听说妹妹也算事业有成。有车有房,奉养母亲应该不成问题。 可妹妹呢? 杨父和杨金波说他生母情况时,自己也不清楚,因此杨金波并不知道,他那无缘的妹妹早在几年前就过身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 画面停止了,彤月已是泪流满面。 玉帝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说:“就是这样了。” 彤月点点头。她知道玉帝此番作为已是犯了规矩,她也不敢要求太多。 从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后开始,彤月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玉帝能让她看到母亲有人关心,亲生哥哥也寻到了母亲的下落,她就很是知足了。 “这是我唯一一次给你看这些内容。你可看仔细了?” 彤月收住了泪。点点头:“看仔细了。” 玉帝收了功法,那画面就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彤月此时已将脸上泪痕拭净,看着玉帝道:“我想好了,我不欲成仙。就算回不去,我还是想做个人。” 玉帝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尊重了她的想法。 “今天你也累了,明日便施行元神分离术吧!你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多负担,保持心情舒畅,这样会容易些。” 彤月也知道元神分离是一项极凶险的功法,对于玉帝恐怕只能施行一次,她郑重点头,自去休息不提。 王母此时正将太玄引入九霄。 “其实我都没想过,有一日你真当会踏足于此。”王母淡淡道。 太玄默然不语,半晌方道:“他在哪里?” 王母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明日便要将这个世界轨道脱开,自此,此界自成一体,便不受我等控制。你……你要好自为之,勤勉克已。” 太玄容色清冷,只问:“他在哪里!” 王母似乎不忍再看他的脸,别过脸去:“他自然在凌霄殿。”却感觉周身一阵清风拂过,再回头已不见太玄踪影。 太玄寻到玉帝时,玉帝正在看星星。 他不禁冷哼一声:“你倒是过得悠哉!” 玉帝扭头一笑:“你看,这星星多漂亮!” 看到这张可恶的笑脸,太玄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没有一句真话给我吗!” 看着太玄愠怒的脸,玉帝却觉得很开心。 不管怎么样,天道之下仍然让他寻了个破绽,太玄……他一定能保住! “说话啊!”玉帝若再这么莫明其妙的笑下去,太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冲上去狠狠揍他一拳。 “真话?你要听什么?”玉帝眼中的笑意渐退。 “你的来历?我的来历?为什么天齐仁圣大帝这么快就从九幽之主的位置上退了下去?还是你为什么甫一生成就是九幽之主?你想知道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兴师问罪的那个,太玄却觉得气势上弱了下去:“我……” “我什么我?” “你……” “你什么你?” “……” “别问那么多,好吗?” 太玄呆呆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不对:“不对!王母这个时间怎么会下到九幽将我请上九霄?这儿还是九霄至高处。你到底想做什么!” 玉帝勾唇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呵……王母。她说的没错,我是该照她说的话做……” 太玄摸不着头脑,看着玉帝嘴里念叨着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一句真话都没有说! 无奈玉帝已经走远,天界他又不熟,不敢乱闯。 天道的存在,就连太玄也是很惧怕的。 太玄回头去寻王母,却见王母正在原地等他。 “见到了?” 太玄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什么也没说吧?还把你骂了一通?” 太玄又点了点头。他忍不住问道:“玉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你们大晚上的把我从九幽叫出来?” 太玄和王母问答的时候,彤月正在回寝殿的路上。此时火凰早已醒来,正在诘问她:“你方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彤月!现在是非常时期,天界有很多规矩和禁忌,不能到处乱走!” 彤月被问烦了,才应了句:“我方才去见太白姐姐了。” “太白?”听到熟悉的人名,火凰态度缓和下来,“你去寻她做什么?” 彤月耸耸肩,想想动作她看不到,便开口道:“你突然昏睡过去,我有些担心。这样的小事总不能老去麻烦玉帝吧?就去寻太白姐姐看看是怎么回事咯!” 火凰后知后觉道:“对啊!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就睡过去了?太白姐姐怎么说?” “太白姐姐说,你太累了。” 听到彤月笃定的回答,火凰下意识的觉得就是不太对劲。不过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她又说不上来,便把这问题放到一边。 “明日我们就要进行元神分离术了。彤月,反正你也不需要睡眠,不若趁现在好好玩一下吧?” 火凰的建议对彤月来说正中下怀。 元神分离后,若彤月成功登仙便罢,倒不在乎是在神界或是仙界逗留。可彤月是打定主意要当人的,自然不能在天界久待。若是明日,便要离开了,这天界长什么样儿她还没看清楚呢! 彤月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方才太白姐姐说了,让我不许独自乱走,我们先回去寻那两位仙女姐姐,让她们领着我们吧?” 火凰应道:“太白姐姐的话,自然是要听从的!” 彤月回到寝殿,请了二位粉衫仙女同行,夜游天界。 其实天界和人界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样的有阶级分别,仙人们一样要住在房子里,一样有自己的职司。 只逛了小半夜,彤月就觉得够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个世界 火凰还待再劝她多逛一逛,彤月摇摇头道:“我本凡人,又无欲成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今日得窥天宫一貌,已是知足了。我们回去吧!明日还有大事要办。” 二仙听了,默默点头。 火凰也觉得彤月说的有道理。 “想想明日就要分别,我真有些舍不得。” 彤月揶揄道:“好呀!那明日咱们不分离了。我看你舍得朱雀星君不!” 火凰气得跳脚:“彤月你个死妮子!等你有了心上人,我定要折腾折腾你!” 彤月大笑。 王母笑道:“因为什么?因为你要成为此间的主人!” 太玄心中震荡,却听王母继续说下去:“这个世界是玉帝拼了半条命生造出来的,原先不过是个洞天。他却以一已之力生造出山川河岳,只为了放置一个你。” 王母双眼向太玄盯了一下,似是对玉帝的作为很是不以为然。 “因为你不能待在原世界,你必须被放置在这里,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现在,这个世界快要崩塌了。 是的,快要崩塌了。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将这里一应物质全数销毁。 包括你。 可玉帝不愿呐!他想你活的好好儿的,长长久久的。怎么办呢? 影世界和真世界原本只有几个交点,但玉帝为了方便自己的来回,他在两个世间夹缝间做了个轨道,将两个世界硬是绑在了一起。但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它过早过快的消耗了影世界的能量,让这个世界提前许多就面临了崩塌。 影世界迟早是要崩塌的。这里的山水,终究会化为一团虚无。然后再次凝结,重新开始。 可不该是这个时候呀! 玉帝要救你。 可就算拿他毕生的修为来换,也只能保你不死而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辛亏这次一个有缘的人类寻到了天地原石。这个世界有救了。” 太玄静静听着,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等着全盘接手这个世界就行了。玉帝会帮你做好。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手上有着天地原石。那里面蕴含的能量足够拯救这个世界了。” 太玄静静看着王母。王母平静与他对视。 太玄先败下阵来:“好吧……我配合你们的安排就是。” 王母目送太玄远去,这才松懈下来。 太玄是个好性格的孩子,很直接,也很真诚。王母不想骗他。她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已。 是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希望玉帝不要怪我……王母看着天际的星空想着。 太玄一脸平静的回到王母给他安排的寝殿,心中思绪难平。 他可以肯定,王母有事瞒自己,可那会是什么事呢? 王母说,这个世界要崩塌了。这个他能感受得到。从墨菊和赤菊重生时,整个天地的能量平衡就被打破了。六界封闭,能量不能流通,九幽更是静如死地。 墨菊作为一个能暂时打通魔界和人间的通道,存在必然是有它的意义的。 可它不在了。这代表了什么? 魔界看似衰败下去,其实是在一个更为安全的封闭环境里成长,待有朝一日,他们成长到能打破这种封闭的时候,就是这世界的灾难日。 太玄从来不会认为魔尊是个遵纪守法的主儿。魔族的血液里。天生就存在着狂暴和破坏因子。 暂时的蛰伏只是为了日后的反扑。 作为阴过魔界的太玄,也不敢太过托大。 若是被魔界真的反扑成功,这个世界就算不灭亡那也算是废了。 到时候魔物横行,神仙零落,六界混乱,整个世间只剩下断壁残垣,又有何用? 太玄的思绪随着这个路线慢慢飘远。王母却气急败坏的寻到玉帝。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逗他!” 玉帝对王母露出个奇怪的笑容:“我不逗他,难道要和他说实话?说我为了救他差点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却又为了救天下苍生将要弃他于不顾!我怎么说的出口!” 王母也气道:“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 玉帝被这大实话窒了窒,气闷的扭过头不理王母。 王母顺了顺气,慢慢说道:“影世界本就是不容于世的。你赋予了它所有的生命,就如同真世界一样……这怎么可以?天道容了你这么久,不过是因为二者不能互通有无,不会互相影响。”王母顿了顿,寻了张椅子坐下。“可是你看近几年,因为你的一已私欲,让两个世界的联系开始突然加强,却又逻辑混乱,毫无规则可循。” 王母沉声说:“不说天道了,就连三清四御都起了杀心。” 玉帝身躯明显一震,慢慢说道:“可我影响他们什么了吗?” “你是玉帝,别人可以犯错,你不能。你的手上并不是天界这么简单,整个世界都在你手里。” 玉帝凄苦一笑:“是啊……整个世界都在我手里,我却不能为他谋个好。” 王母垂了头,不去看他神色:“拥有越多,责任就越大。你今日若只是个普通小伙子,便是弃了世界随他去又如何?可你……能吗?” 玉帝不发一言,就这么坐着,任天风将他银色发丝吹散,拂在面上,遮掩了他那一双如湖水般碧波荡漾的眼眸。 “好奇怪……尽管你一直在制止我,纠正我,但我从来没有对你产生厌恶或者恨的情绪。我是不是已经……不知道爱恨是什么了?” “人间有句话说,我们都将长成我们少时所厌恶的样子。我是不是……已经这样了……” 王母叹了口气:“别想太多。你做的已经够好。天道如今不也默认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吗?不过你真的得收手了,再这么下去,两个世界的混乱越来越大,天道就不能容你了。你想想吧,是要在现在主动放手,给他谋一个好地方生活,还是坐等天道出手?到时候,不说太玄,恐怕你我都要吃挂落。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你得为太玄想想。他来到这世上有多艰难,不用我来说明吧?你运气不错。竟然在这样关键时刻寻到了天地原石。” “话说回来,那寻到天地原石的,好像就是真实世界里的人吧?你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好在她不是个自私欲强的。我问你,若她要求顶替火凰之位,拒不接受元神分离术,让天地原石的能量化为已用,你待如何?” 玉帝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王母不等他回答便接口:“看你这样儿也知道你没想过。哎,我托大,叫你声小弟。小弟呀!人心里的邪恶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你成神至今也遇到过不少了吧?好在关键的时候都有贵人相助,这才让你一路虽然有惊但是无险。好好谢谢那姑娘。她是个好姑娘。值得有顺利的人生。而不是像你我一样,在这天风罡劲的地方,长长久久……” 作别王母,玉帝在原地又吹了会儿夜风,这才回到自己的寝殿。 太玄回到寝殿,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他自睁眼起就在这个世界上,就在九幽深处的九极府中。 他知道前面有一任天齐仁圣大帝,可他现在仔细回想,却仿佛记忆中没有那么一个人。可……奇怪,他明明记得那人的形貌举止,却怎么也觉得是纸上图像,不是立体的人…… 对了,纸上图像。 太玄的回忆突然就回到他诞生那时…… 当时这个世间正是清浊二气分开许久,人类已经跳过刀耕火种的时代,进入了封建文明。整个世界分为大致四国,各有信奉。 六界太平,海内无事。 太玄每日逡巡着自己的领地,如同一只刚刚登上王位的狮。 然后,突如其来的,魔界的地界上就生出了墨菊这样逆天的植株。 然后呢?然后大战。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太玄接受了魔界的游说,联军兵指九霄。 然后,太玄第一次见到了玉帝。 他的弟弟。 那个可恶的家伙! 如今他算是知道了,原来他和玉帝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能在一处太久,不然就会出祸事。 譬如这个世界的崩塌,很难说是玉帝的一已私欲,或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本来……也不是很想坐拥九霄。 两个世界 作词:汪洋作曲:汪洋 演唱:汪洋、回音哥 也许人人都不那么习惯分离 当我面对镜子里湿润的眼睛 现实世界藏着一步步陷阱 把我们挤散在拥挤的生命里 可是我们都没办法再逃避 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再相遇 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你 能做的也只有收藏好所有关于你的回忆 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在一起 我说这晴天你谈雨 我的世界的阳光再也照不到你 你存在没有黎明的黑夜里 也许我们都没办法再逃避 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再相遇 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你 能做的也只有收藏好所有关于你的回忆 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 谁说的有爱就可以 我的世界的街角再也找不到你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种思量 无论如何,影世界的崩塌是已经发生且不可逆的,若要阻止影世界彻底完蛋,只有尽快将两个连接世界的轨道斩断,让影世界自行运转,或许能延长它的寿命。 玉帝其实很有种冲动,比如不管不顾了,把影世界带入真实世界,让它们乱个够。又或者自己抛下真实世界,跑到影世界来做一个土皇帝。 可天道会让吗? 明显不会的。 玉帝知道的清楚,是因为这整件事都是玉帝弄的。 王母、勾陈等知道得清楚,是因为他们目击了这个事件。 但还有人是不太清楚的。 比如当事人之一,九幽之主太玄,还有九天十地里的任何一个生命。 太白金星也并不知晓。 像太白金星这样的官职,本应该是知道真相的一群人。但玉帝知道,太白虽然法力不是特别高,但头脑特别清晰聪明。若是太白金星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按着她认为最正确的路线来做事。 比如在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黑风高杀人夜里把玉帝绑了扔给王母,又或者干脆斩断两个世界的轨道。 这种事她干得出来。 因此玉帝不敢冒险。 太白金星此时还不知道明日便是这个世界当影子的最后一日。因为在明日之后,这个世界就将脱开真实世界的掌控,自己在自己的时间轴上生存发展下去。 那时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出来。 不过以太白金星这样的头脑和适应性,相信她辅佐太玄也会是个好助手。 至于别的神仙们……恕玉帝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勾陈见王母出现后,已经开始往回撤力。 影世界的事,他本就不赞成,如今有纠正的机会,他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勾陈的力量投入最多,他是为了防止玉帝一个头脑发热,或者是太玄一个尾大不掉,这才将力量投入得多些。值此分离之即。他便开始往回撤力了。 王母真身都来坐阵,实在没他什么事情。 这个晚上大家都很忙碌。 有的准备开展新纪元,有的准备斩断旧关系。 太白金星其实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过具体是什么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陪着玉帝让彤月看到真实世界中的情景后,太白金星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个世界是假的! 可假的又如何?她依然尽心尽力了。 看着手边的一应物事,太白金星叹息。 从她明白整件事是怎么一回事后,她就一直在叹息。 无论是叹玉帝的一片真心,又或是太玄的可怜身世,还有被影世界影响而多活一世的彤月,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可他们就是存在了,还存在得好好儿的。 按太白金星的一贯做法,此时她就该劝诫玉帝。甚至联合勾陈等知情者强行将玉帝遣送回真实世界,然后集众人之力,将轨道斩断。 但王母不是来了么?太白金星知道,就算天下的神仙都开始不靠谱了,那王母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天地原石的功用。太白金星自然也不陌生,只是方才想起来罢了。 此时太白的真身还在真实世界里,不过真身的反应就激烈多了。 “后土娘娘。”太白金星先是寻的后土,“娘娘既然也知情,为何不劝诫玉帝?” 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嗔怪,后土歉意的笑了笑:“皇天后土,我终是要和他一条心的。” 太白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后土娘娘面上一红:“咳,也没什么,玉帝的命令,我遵守就是。” 太白金星是个很干练的职场女性,自然不想去理会别人的办公室恋情:“后土娘娘!你真是太老好人了!” 末了只能嗔了句不痛不痒的,太白很是郁闷。 王母娘娘去了影世界。太白金星想,这里也当做好两手准备才是!于是略一思忖,便去寻了勾陈。 勾陈刚收回大部分影身的力量,正在健身房里适应。 “勾陈大帝。” “哦,太白啊。”见是太白金星。勾陈也知她所来为何,“我已收回大部分影身的力量,明日要做些什么,我们商量着办。” 太白金星一笑,露出一对小梨涡。 勾陈大帝也是个靠谱的! “是啊,明日若是有变,咱们可要当机立断才好。王母定是会在玉帝反悔前做出雷霆之事,我们得好好儿配合。” 勾陈赤着上身,一身腱子肉油光发亮:“那是自然。龙神我已通知了,你看看还要叫上谁?” 太白金星想了想:“有勾陈大帝和龙神相佐,理应无碍了。不过……保险起见,再请紫微大帝掠阵吧?” 勾陈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三清隐世多年,就不劳他们大驾了。” 紫微大帝最是爱躲懒,正躺在沙发上看杂志,闻言哼哼两声,翻了个身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懒地说:“我去干什么呀……勾陈那小子不是挺能打么。” 太白金星好说歹说,紫微大帝才掀了掀耷拉着的眼皮:“唉!真麻烦!行了行了。我应下了。明个儿会去的。” 太白金星撅了撅嘴,道了谢就退了出去。 紫微大帝真是……懒透了!将来得娶个老妈子吧! 紫微大帝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太白这小妮子!指不定又怎么数落我了! 揉揉鼻子,紫微大帝继续看八卦。 太白金星回到健身房向勾陈大帝汇报:“勾陈大帝,我方才与紫微大帝说好了。他说会去的。” 边说边戴起了拳套。 勾陈了然一笑:“又想揍他了吧?那小子,就是欠揍!” 太白金星一边狠揍沙袋一边应道:“很欠揍!” 勾陈看着太白金星脸上因为生气绷得紧紧的,连平素在脸颊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都不见了,就知道她气得狠了。 太白其实脾气挺好,就是在公事上不允许别人敷衍懈怠。 这件事说是公事嘛……也勉强算了。 勾陈看着太白金星头顶上的高马尾一跳一跳的,不由好笑。小姑娘真是认真,这股劲儿让人看着就欢喜。 “彤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要想好了。”玉帝郑而重之的又问了彤月一次。 彤月淡笑道:“想好了。”而后闭上了眼,不发一言。 “好。” 此刻的玉帝早已脱去伪装,回复了黑发黑眸的原来样貌,让太白金星等人惊异不已。然而玉帝久居上位,他们也只是在心中存了疑惑,暗暗奇怪罢了,却无一人问出口。 玉帝将天地原石各握在双手,屏气凝神。 太玄立在外围,神色仓皇不定。王母则立在太玄身旁不远处,眼珠子一错也不错的看着玉帝,嘴里却在跟太玄说着话。 “此后这世界,便以你为尊。三清四御皆会助你,望你恪守本份,勿要令六界乱相,生灵涂炭!” 太玄看了看这个威严的女人,没来由的打心底升出一股敬意,却不知要怎么回话的好。 王母继续说:“玉帝今日有此一劫,也是他咎由自取,你放心,他不会有事,只是离开此处,与你永生永世不得再见而已。” 又不知为何,太玄此时心窒至极,就像是有什么在掏空他的心。他的额头生生的被这感觉憋出汗来。 王母接着又道:“你乃半神之体,做个影世之主绰绰有余,只是不要把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我和玉帝会助你最后一臂之力,从此后这世间,就由你作主,你当尽心负责。” 可是……我并不想当这个世界之主啊!我只是,只是不忿玉帝坐拥丰美天界,而我只能深藏地底。 我只是想和他换一换,或者,不换也行,我只是想自由的在六界行走…… 我只是想……能多看一看他啊…… 太玄此时心中有千言,却没有一句能够光明正大宣之于口。 他看着玉帝的背影,眼中慢慢染上绝望之色。 “静心!” 关键时刻还是王母喝破了太玄的魔障。 “太玄!你知玉帝为了护你性命,牺牲多少?又知我等为了成全玉帝的心愿,放下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当知道这个世间有性命千千万吧!你如此行事,上可对得起天地,下可对得起黎民?你可对得起玉帝心意?” 太玄额上的汗唰的一下流下来,将他鬓角浸透。 王母见他回转心意,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太玄果然是至高神力所化,方才若非以情动他,怕也压他不住。想罢又有些惋惜。玉帝此人一生未动情,没想到却喜欢上这么一个东西……能量团?哈…… 王母对玉帝充满同情,却完全不能理解玉帝的选择。 天下女子千千万,男子千千万,怎么玉帝偏偏喜欢上一团能量? 思及此,王母又释然。 玉帝终究只是个渴望力量崇拜高强之物的男子。 王母不由撇了撇嘴。 玉帝的心意,说是爱情,倒不如说他是野心。但三清四御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就连我也不会! 王母对自己的位置很是满意,她并不想再降一级。 说话间,玉帝双手已散出光来,正将彤月身体笼罩其间。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回人间 周围人都认真看着眼前神奇一幕,连呼吸都轻轻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很快,黑白之气如走马灯般在彤月身上流转开来。众人只见眼前一阵花,而后就有一道红色的光从彤月的顶上透出来,慢慢凝成凰鸟的形状。 王母一面看着玉帝,一面分出大部分注意力监视着太玄。 这件事情里其实最大的变数就是太玄。 若是太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王母想,她少不得要出手将太玄当场击杀! 不过好在太玄终是沉住了气,熬过了火凰元神离体的时期。 朱雀星君早已候在一旁,见火凰元神顺利出体,心潮激荡。他略略上前一步,就要去接引。 却在此时,青鸾和火凤皆上前一步。 朱雀星君脸上变色。 此时正是火凰的关键时刻,火凤倒还罢了,青鸾站出来干什么? 青鸾此时早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只想着火凰此时最是虚弱,若是将她元神重挫,不禁元神脱体会失败,弄不好就会被正在强大中的彤月元神吞噬。因此她抢前一步,就是打的这样主意。 若说青鸾的心意火凤不知道,这就有些牵强。火凤看到青鸾此举,自然知道她不怀好意,他有心与青鸾分说明白,却也知道此时时间宝贵,机会难得,青鸾一定不会被他拖住,于是突然双臂一展,将青鸾拥在怀里。 青鸾突然被火凤拥在怀中,不由一呆,待反应过来后,脸上腾的就红透了。 火凤也没想到,一向强势坚强的青鸾,竟有这样柔软纤细的腰身,他心里不由起了一丝异样。 倒是朱雀星君见此情形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火凤为了火凰。竟连这样的贱招都使得出来。不由推及已身,自嘲笑道:换作是我,恐怕会做得更为彻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南方天城上神们的波谲云诡丝毫没能引发玉帝的反应。 玉帝此时已进入最后关头,火凰的元神眼看就要完全分离而出。这件事做到此处。最是凶险时刻,玉帝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彤月此时也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多年以来,火凰元神已与她融合一体,密不可分,此刻却要剥离出去,就像是拿了柄烧得滚烫的短刃将彤月上下剐了一遍,痛不可当。 彤月也只知道此时最是关键。她咬紧牙关隐忍着,要把这最后关头熬过去。 忽然眼前一道白光,彤月似乎一下子被放到温水里。舒适的感觉充满全身,全身的毛孔都要打开了,无比舒泰。 好舒服啊……彤月叹着。 火凰甫离人体,便如一道红色流光直冲天际,过了会儿。缓缓下落,已凝成人形。衣袂翩跹,好不风/流。 朱雀星君走上前牵过她手,火凰对他温柔甜笑:“星君!”眼中已有热泪盈盈,有如秋水般动人。 却观玉帝仍未收功,而彤月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热汗滚滚而下,似乎有什么关碍久冲不破。 火凰新凝神体,在朱雀星君的护持下退守一旁。 青鸾眼看火凰出窍,一身力气尽数散去,在火凤怀中软下身子。 火凤眼见火凰平安,却未曾看自己一眼。不由收紧双臂,在他人看来,他与青鸾竟是密不可当,神仙眷侣。 然而这当口也无人取笑,众人只提心吊胆的看着中间景象。 此时彤月神识已空。似乎行走在云端,她左右看看,竟是白茫茫空荡荡一片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玉帝却已是力量用磬,苦苦支撑。 王母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人吗?”彤月也知此时情形怕是不好,却觉得自己并无半分不妥,便扬声唤道。 四周除了她的些许回音,旁的一应声息也无。 彤月无奈,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玉帝此时强行突破彤月的识障,走到她的安全境界里寻她。 “彤月!你在何处!速随我归去!” 彤月隐隐听到玉帝说话,却遍寻不着他所在,不由心中焦急。 适才火凰元神离体时,她心有所感,但或者因为太过凶险,不自觉的就把自己投到安全识障里了。只是她自己做的安全地带,自己却破不出去,不由苦笑。 玉帝自然是比彤月高明许多。也是彤月聪明,知道玉帝在寻她,便待在原地不动了。终于玉帝寻到了她,已是华发渐生,瞳色渐褪。 彤月见到玉帝如此形貌,吓了一大跳,却也知道玉帝为此耗费甚巨,忙随玉帝的指引回到肉身中。 而玉帝的幻身在将彤月神识带出来后便迅速消散了。 只因这样的一个插曲,玉帝在外间的形貌便不能维持,众神只见玉帝顶生华发,慢慢浸染所有,转眼变成了他们熟悉的样子,但又有些不同。 王母却是叹了口气。 玉帝的一头黑发早就给了太玄,他以一头银发示人,一方面是他的恶趣味,觉得银发碧眸好看,一方面是因为……他不能在太玄面前维持太久的黑发。 那并不是黑发,而是天地能量中的浊气化就,至阴至邪。 玉帝本来就非原生神,也是后来修成的,他身上有负面情绪,所以他有爱有恨,有血有泪。 如今玉帝身上的神光消散,银发自然就成了白发。 只是众神一时还未分辨出来。 王母见到如此情形,竟有些不忍再看。 那一头黑发,也是孽障,留着也是个祸害。思及此,王母不由看了眼太玄。 太玄此时脸上神色变幻,晦暗未明。 须臾,彤月终于睁开双眼。 玉帝也随之睁开,却不是当日一双碧眸,而是目泛五彩之色,迎着天光一看,竟有些透明。 “好了。”王母越众而出,“彤月你已非神体,此时便下界去吧!” 火凰双眼含泪的看着彤月:“彤月……”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玉帝则是疲惫的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彤月知道,她要快些回到人间,这是她的选择,她从不后悔。 被玉帝送回人间的彤月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仪仗,那是恭迎皇后的规格。她看着乘在一匹高大黑马上的人缓缓控马而行,走至近前,弯唇一笑。 …… 东璃国新帝迎娶西琉国嫡公主的婚礼轰动各国各界。不仅人间四国都来恭贺,更是惊动了仙、魔、冥、妖界均遣使来贺。 新任魔尊洛垣煜坐在堂东,周围无人敢近前。冥君百里应栾坐在另一角,与之互成拱角之势,也是无人敢近前。在二人的正中,也就是正位上,坐着的却是妖皇。 雪墨一脸笑意的招呼着左右:“小洛啊,家里还好吧?” 一忽儿又转向右边:“小栾啊,听说你最近升官了啊?” 把两张扑克脸弄得烦不胜烦,恨不得揍他一拳才好。 雪墨却仍然很是高兴。 多好啊!现在六界之中就他一个老骨头,全部都是他的小辈!哈哈哈!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妖皇雪墨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不过没等他享受多久,天上一阵仙乐飘来,一队极其隆重华丽的仪仗从天东飘来,须臾便落在庭中。 来者正是新晋影界之主,太玄大皇。 妖皇雪墨悻悻的让了位子。 这个娃娃说年轻嘛,其实也不,他的组成其实是一团天地能量,说起来与影世界同生。但要说他年长嘛却又不能算,因为玉帝将他正式造出来时,雪墨早已称霸极地。 他是鲲鹏之后,极地王者,身上拥有远古神明的血统,素来游戏六界,放荡不羁。可如今挑起了妖界头目的担子,也过得有些束手束脚。 这不,见了这毛没长齐的小家伙,还得给他行礼呢! 妖皇雪墨心里咒骂着,脸上却笑得更是真诚。 妖界子民一人千面,如今不过小场面尔! 妖皇雪墨才不会告诉别人他其实心里有些紧张呢! 影界之主太玄大皇帝位初笈,外人根本不知他有何喜恶,雪墨虽是老干部了,却也不敢枉自托大。 “参见太玄大皇!” 众人齐声高呼,纳头便拜。 太玄看着眼前万人齐拜的情景,冰雪般的脸容上没有半分表情。他将手轻抬,免了大家的礼,这才走向正中大位坐下。 众人等太玄安顿好了,这才按着职司权力高低等依次坐好。 东璃国负责接引的官员腿软得都站不起来了,这会儿靠在墙上打摆子,嘴里更是说不出个囫囵话。 有个胆儿大的小黄门见此情况,咽了口唾沫,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使他足下生风,一溜烟跑去寻了新郎倌。 “禀禀禀禀告陛下……那那那……那……”这小黄门的腿脚倒是没被吓软,可口舌明显是被吓得呆了。 皇甫君霆方才也见着天上的仪仗了,知道太玄大皇亲身驾临,正领了彤月往那里去。 “赏。” 在满座非人类大佬中还有勇气出来递话儿,这样的小黄门将来必是个人才呀! 那小黄门此时才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过他没觉得多痛,倒是笑得一脸开怀:皇上亲赏哎!爹啊娘啊,儿子不能给你们传宗接代,但也能有所作为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结局 “不知太玄大皇亲临,东璃皇甫不胜荣幸!” 见着影界之主太玄大皇,并魔尊洛垣煜,妖皇雪墨,冥君百里应栾等人,皇甫君霆身为一介凡人,却不露怯,朗声行礼,动作行云流水,端地庄重潇洒,不坠皇室威名。 而夫妻一体,彤月紧随其后也进退有据。 太玄依然是板着张俊脸,只是不同原先的只有呆气,倒多了几分威严。 灾难总能令人成长。 对于寻到天地原石并利用它将影界从真界中分离出来的彤月,太玄其实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态度对待。他以为自己会恨的,毕竟……可没有彤月就会让这一切不同吗?这段时间太玄全盘接手影界,知道得越多,想的就越透彻。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即便无人寻到天地原石,影界和真界的脱勾也是在所难免。 现在已是最好,至少……知道你在那边,一切都好。 太玄礼已送到,乘着仪仗正往九霄上走。他看着天边,眼神柔软哀伤。 …… “你可会后悔?”红烛微跳,喜帐静静垂在一旁,皇甫君霆定定看着眼前一张如玉容颜,沉声问道。 要知道,她本可飞升成仙,跳出人间的伤病疾苦,而现在却要和他一起在这万丈红尘中沉浮。 若是有一天……她后悔了呢? “不。”彤月红唇轻触,对着她此生的夫君绽放出最完美的笑容。 翌日,东璃国新晋的皇后开始梳理后宫。 “娘娘,皇上后宫如此干净,真是娘娘的福气呢!”女官们觑着皇后的艳颜,嘴里称羡。 彤月倒无甚喜容。 从前干净,不代表日后也一如既往。不过这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就要好好儿走下去。 那女官见皇后面色沉静,无甚喜怒,便住口不再多言,而是与皇后说起宫殿修缮的事情来。 “……荆宇殿年久失修,那儿住得多是浣衣局的宫人……” 皇帝的生母,如今的母后皇太后,从前可不就是个浣衣局的? “拨了款么?” “尚未。” 太后和皇上若非有当年的姐妹们照顾,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排在玉琼殿后面吧。” 但即便如此,也断没有让小小一个浣衣局排在德明殿前的道理。 “是。娘娘,还有件事……” 皇后长眉一挑:“有什么事一气儿说完了便是,吞吞吐吐的,没个利索劲儿。” 女官汗颜,她这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千岁的脾气秉性嘛! “语楼知罪。” 皇后额角微跳。 她最烦这种:**知道了,**其实也很喜欢啥啥啥……这样的句式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苏成什么样吗? 她不禁抬头看了那女官一眼,唔,眉目如画,生得倒是好,可惜一身的矫情骄矜,真不懂她是干什么来的。 皇后在心里嗤笑,面上却不显,只淡淡看她一眼:“继续。” 好歹是这什么秦语楼的最后一天上班了儿不是?最后一天了,咱有这气度容忍她的轻重不分。 “行了下去吧。今晚好好收拾收拾,明个儿放你归家去。” “娘娘!”秦语楼猛然抬头,泪意盈盈,却在看到皇后明显硬下来的脸部线条后吞掉了后面的话。 不错,还算没那么蠢。回头给她添份妆。 彤月起身走了出去。 她还要和君霆吃晚饭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