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帝符》 前记 失落的帝符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唐代:白居易《花非花》 前记 梁普通五年冬月,建康城,一个细雨夹雪的傍晚。 东门外,一处不远的山岗上,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头戴纶巾,正驻马收缰,向着城内眺望着。 一阵疾风飒然而起,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烟焦味和血腥味。一只鹤似的大鸟,从山顶上的道观飞檐上忽然乍起,一声凄凉的惊叫之后,便扑棱着翅膀,慌不择路地向东南方向快速掠去。 年轻人见状,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眉宇间透出了一丝焦虑之色。 是夜,三更过后,雨雪停息,空气中雾气弥漫深重, 城头上,昏暗的灯影下,兵勇在来回走动,城中的街头巷尾,漆黑如墨,万籁俱寂,处处都充满着惊悚、诡异和死亡的气息。 此时,东门外一座寺庙的大雄宝殿前,悄然站着两人,一身便服打扮,正警惕地巡视着周围一切。 大殿内,烛光高照,灯火通明,巨大的释迦摩尼像前,三柱高香正在滋滋燃烧,烟气氤氲,袅袅地向殿顶升腾。一道人打扮的长者,正盘坐在案前的蒲团上。他面向佛像,双目紧闭,手中不紧不慢地掐捻着佛珠。 夜近四更,殿外的雾气越发浓郁,冷风寒气不时袭来,案上的高香行将燃尽。就在这时,寺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呵斥声,紧接着,便有人闯入寺来。 道人仿佛两耳未闻,依然双目闭合,心如止水地盘坐在那里,当来人刚跨入大殿之门,这才开口道: “来人可是元度之子?”,话语虽轻,却如晴天之霹雳。 来人正是玄度之子。他斜背着一个包袱,气喘吁吁,满脸惊恐之色。听到有人问话,定神细瞧,只见前方的蒲团上,正盘坐一人,一身道人打扮,心里颇为吃惊,于是连忙拽紧包裹,用颤抖的声音,踉跄地问道: “山川…之美乎?” “五色” “古来…共谈乎?“ “仙都” 一问一答之后,道人慢慢转过身来,张眼看了一下年轻人,见他肩头的包袱呈方形状,并露出一袭玄黄之色,便“阿弥陀佛”了一声,然后合上双眼,手中的佛珠又掐捻了起来。 大殿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片刻之后,寺外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声。 道人身体微微一颤,口中喃喃到:”月将升,日将没,桑木弓,箕木袋…”。话音未落,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绢纸,递给了年轻人,然后用一种凝重的语气说到: “此乃苍生之命运,望汝密藏之,切记!” “小侄谨尊真人教诲,定不负重托”” 年轻人双手接过绢纸,小心展开,借着香案上的烛光,只见上面犹如道家仙符一般,并有数十行小字,于是未加细瞧,便连忙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对着道人连拜数下,准备转身离去,就在这时,殿上传来一阵空灵之声,犹如道家仙语,虚幻缥缈: “自扆飞天历,与夺徒纷纭。 百年三五代,终是甲辰君。” 年轻人猛然一怔,旋即,便快步跨出殿门,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一章 北园年会 夜幕降临,秋风嗖嗖,正对着北大楼的南大校史馆门前,显得格外的寂寥和阴冷,昏暗的灯光下,树影绰绰,虫鸟无声。 民国初年,这里曾是南京大学的前身金陵大学的图书馆,据传,北伐期间有一位名为文怀恩的洋人博士在此被杀,其后就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清了,夜晚更是鲜有人走,特别是在有月光的晚上,高大的树冠,婆娑魅影,显得更加的诡异阴森。即便夏日酷暑,路过此处,令人有毛骨悚然,寒气摄魂之感。 不远处的小礼堂,原为金陵大学年轻的数学教授戴赖三先生的纪念堂,是一栋南北向的单层建筑结构,歇山顶样式的屋顶,烟灰色筒瓦,墙身为青砖水砌,乍看之下,犹如土地庙一般,两边墙上各有一个十字内心的圆形盲窗,门前有一对葵花纹的鼓石,踏道的中央,有一方刻着莲花祥云图案的丹陛石,后面有四扇拱顶的直方格木窗。正门数十步外之东侧,是一座爬满枝蔓青藤的钟架凉亭。 此时,小礼堂的门正敞开着,屋内橘黄色灯光,将门前的空地树丛,照得一片明亮通透,里面的交谈声和寒暄声,虽不十分响亮,但在十几米外的校史馆门前,还是听得很清晰。 “哈哈哈,老兄身体可好?听说你有个学生很了不起哦,今年连续在sci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我今年真是忙死了,两个博士要毕业,手上还有一个部里课题和两个省里课题,另外,还有三个横向课题” “你们院里明年进人吗?工资福利等方面怎么样啊?我有个学生马上就要硕士毕业了” “现在向上面申请科研经费,真是越来越难了,腿都要跑断了,还要看人家脸色,哎…” “我们院里,前段时间一直在搞职称考核,真是不胜其烦,啰啰嗦嗦…一大堆材料要审” … 此时的小礼堂内,如年终的茶话会一般,热闹非凡,专家学者们,三三两两,散聚在大厅中间,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神情。枣红色的柚木地板,在灯光照射下,晶莹锃亮。里面摆放着几排方便折叠的软椅,在椅子的前方稍右的位置,一张半身高的演讲台正矗立在那里,最里面的墙体上,南京大学的紫色校徽,和“南京大学”四个大字,在橘黄色的射灯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雅致和沉稳。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学术座谈会,每隔两年就会在此定期召开,参会人员是相对固定的,人数往往只有十几个,大都来自于南京地区各大院校、社科院、博物院等单位研究明史的专家学者,会议的主题多年来一直未变,只有一项,就是探讨和交流明初建文帝生死之谜的研究成果,因此,从表面上看,该座谈会犹如春秋时期的墨家一样,是个较为稳定和严谨的学术团体,研究的也是孟子所称的“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的世之显学,但不同的是,其并不存在墨家“巨子”式的领袖人物,参会者也无须奉献任何束脩或专著论文。当然,也与当下红学界索隐派的学术研讨有着明显不同,更与西方大学里的一些社团,比如骷髅会等,有着天囊之别。 今年的座谈会,是由南京大学历史系吴影教授负责统筹和主持,为此,他特地邀请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刚退休的姜副馆长今晚前来参会,现在眼看就要八点了,不知何故,姜副馆长还没到,吴教授的心里未免有点焦急。 他站在小礼堂的门前,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一边心神不定地向门前的小径尽头望去,忽然间,他发现斜对面的校史馆门前,正悄然地站着一人。 此人身材并不高,略显驼背,穿着一套旧式的中山装,站在大门右边的卷毛石狮子边,也正朝着小礼堂这里张望,吴教授的心里暗暗一怔:“这老头还真是神经兮兮的,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其实,他很早就听闻,这老头姓徐,六十年代初曾在地理系任教。其祖上好像是近代著名的藏书家和金石学家徐乃昌,一个以“不求宋元珍本,却爱明清罕传”的大家,师从大清两朝帝师翁同和,曾总办过南京大学的前身江南高等学堂、三江师范学堂的创建工作。也正因为有如此深厚的家渊,这徐老头在摩崖石刻、古籍拓本等方面颇有研究,三十岁未到,就被聘为副教授,后因发表过一篇有关镇江焦山“瘗鹤铭”方面的文章,其中的观点过于荒诞奇异,引起了考古界和书法界的一致挞伐、谴责甚至鄙视。文化革命期间,这徐老头被作为第一批臭老九,反动学术权威,被揪出来批斗,后来关进了牛棚,精神上还受了点刺激。据闻,他时常会在电闪雷鸣的雨天,冲入雨中,仰天狂笑不已,狂呼什么“崩塌了,水淹了,玉儿不见了”等怪言怪语。十年动乱结束后,学校见他精神似乎并无异常,并且又是孤鸿寡鹄一个,也许出于对其先祖的感恩,便将其安排在老图书馆里,做些档案整理、看护馆门等工作。 平日里,这徐老头并无什么异常,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总是穿一身褪色发白的中山装,沉默寡言,偶偶也会与人交谈,每当此时,外人会发现他似乎满腹锦纶。馆里有时会安排些脏活累活,但他从无怨言,并总能一丝不苟完成,只不过,在工作闲暇之余,同事们会经常发现他拿张报纸,对着窗外,看了半天,却从不见他翻过页,有时甚至能看到他嘴唇似乎在颤动,好像还念念有词,可从未听到他发出过一个字,更不知其意何为。直到有一年的暑假,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校卫队在巡园时,发现他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目光呆滞,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对着校史馆门前石狮子在破口大骂。骂声时断时续,时而高亢,响彻校园,时而低沉,弱如蚊吟。一开始,校卫队以为他是酒喝多了,在此发酒疯,而近前一查看,却发现他一点儿酒气都没有。两个年轻的校卫队人员,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却见他双手紧紧攥着一张早已湿透破烂的报纸,神色诡异地对着两人说到:“梦…梦…真梦”,然后猛然狂笑了起来,吓得两人手脚发软,脸色大变。从此之后,这徐老头神经不正常之事,在校园里又慢慢传了开来,周围的同事也对他敬而远之了。 此刻,徐老头正茕茕孑立地站在寒风中,幽暗昏黄的灯光,令他显得更加的孤独恓惶,看到此,吴教授的心里感到有点刺痛,鼻子有点酸楚,真所谓“老怀凄断,夜凉知共谁诉?”。 忽然间,一阵急促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忧虑和思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吴教授“, 吴教授循声望去,只见姜副馆长那胖乎乎的身体终于出现了,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犹如从转磨中转出一样,呼啦一下,从钟架凉亭快速冒了出来,然后沿着小径,小跑步似地来到了他的跟前。 “哈哈哈…姜大馆长,您真是个大忙人,今天好像是踩着点儿来的,不早也不迟,刚好八点,快快请进!“,一个优雅的欧式邀请姿势。 其实,吴教授之所以邀请姜副馆长参加今晚的会议,是有自己深层次考虑的。这么多年来,有关建文帝的生死之谜,以及明故宫地下是否有暗道等探讨和交流的学术座谈会,虽然一直没有中断过,但他深感到,座谈的内容越来越缺乏新意或深度了。有的专家,为了标榜自己所谓的学术成果,采用西方辨伪学派的那一套,建模论证,洋为中用,故弄玄虚,有的则无征不信、无据不闻,摆着一副治学严谨、立论堂皇之面孔,有的,则是老调重弹,甚至以讹传讹。严谨踏实的学术氛围少了,空洞乏味的话题多了。 前段时间,吴教授无意中在一本档案学的期刊中,看到了姜副馆长所写的一篇有关建文帝生死之谜方面的文章,里面提出了一个新奇的观点,其认为:1402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攻入南京时,建文帝朱允炆逃离皇宫时,所带走的红箧中的玉玺,绝非是建文帝的天子宝玺,也不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开国玉玺,而是失传千年的秦皇嬴政令李斯篆刻的那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这一观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与自己近年来的研究成果契合,并且也多少应景了时下对有关“世界末日”之热门话题。 吴教授暗暗认为,姜副馆长参加这一学术座谈会,也许会引起专家们的强烈反响,并给座谈会带来异乎寻常的震撼和生机。 果然,当姜副馆长将上述研究观点在座谈会上宣讲后,顿时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这倒是一个新潮问题,哈哈哈…” “这是传记,还是学术啊?” “还真能跟上形势” “几百年来,有哪位金石大家,或明史研究者,或文献史料中,曾提及过的…,哪怕是野史杂记中,也鲜有所闻” … 一阵低沉的窃窃私语之后,坐在最前面欧式椅上的一位老者,终于有点按耐不住了,只见他激动得连连摇头,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咳嗽声。据说,此人是建文帝的嫡传后孙,在明史研究领域,颇为德高望重。 此时,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身体略转向姜副馆长,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到: “姜副馆长,恕兄弟我直言。您刚才的高论,兄弟我,实难苟同,实难苟同…您仅凭朱棣之言和《建文年谱》之序,就贸然地认定建文帝带走的玉玺,就是那秦传玉玺,这…这未免有点戏谑了吧。大胆假设,合理推断,在学术研究领域中,不是不可以,但缺乏扎实的历史溯源和坚实的史料证据来支撑,无疑是一种空中之阁,水中之月,水中之月。兄弟我…不想多说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姜副馆长海涵。” 姜副馆长顿时满脸堆笑,两手互握,一副仰望之态,可心里却不禁想起了电视剧《围城》中的那位开口就称“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的教育部专员,真是太神形相似了。 老者刚一落座,一位社科院的中年学者,急不可待地站起身来,会场上顿时又静了下来,只见他傲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说到: “本人也来谈一点感受。今天参会的专家里,可能很多人都知道,敝人有个小小的爱好,就是对金石玉器等方面的研究,比较有兴趣,也曾经出过几本拙作,哈哈哈…刚才聆听了贾副馆长的一番教诲,对其所提的那秦传玉玺,我想谈一点自己的浅见、浅见”, 一段凡尔赛式的开场白过后,他忽见礼堂的窗户外,似乎有个黑影在闪动,心中顿时怦怦乱跳,便连忙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吹了吹,这才定下神来,开口说到: “秦皇嬴政,灭六国,统天下,令丞相李斯,将赵国宫中的那块十五城不换的和氏璧,篆刻成传国玉玺,以作天授皇权之正统凭证,其后,虽然朝代更迭,但正史中却清晰地记载传国玉玺传承之脉络,直至后唐末帝李从珂,洛阳玄武楼,一个纵身火海,世上从此就再无秦传玉玺了。也许,有人会说,在宋元明清的一些野史中,曾有过传国玉玺重现之记载,也有人称,当初陈友谅称帝时,曾得到过秦传玉玺,交由其小妾达佩兰保管,后被朱元璋抢走。朱元璋去世前,将传国玉玺传给了建文帝,但这一切的一切,都留于江湖传闻,并无过硬的文献典籍予以佐证。不错,明史中曾记载,明太祖朱元璋在建国之初,曾派大将徐达和其侄子朱远忠,领十万大军横扫漠北元大都,追寻那传国玉玺,但事实上最后是一无所获,无功而返,故此,敝人大胆断定,建文帝逃亡之时,所携之玉玺,决不可能是秦传玉玺…” 一阵沉寂之后,一位博物院的学者也站了起来,灯光照着他的额头,显得格外的光溜明亮,只见他挺直着身体,斜望着天花板,说到: “刚才,两位专家的观点,本人深表赞同,呵呵呵…”,笑声之中,不乏傲娇和嘲笑之意。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忆往昔的口吻,深情说到: “我记得,朱棣在初登大位时,正史中是这么记载的:‘朕于宫中遍寻皇考宸翰不可得,有言建文自焚时,并宝玺皆毁矣,朕深恸之’,而明朝崇祯年间的著名学者李焕章,其在为赵士喆的《建文年谱》所作的序言中,是这样描述的:‘壬午之变,让皇果自己焚燃于宫中,天下臣民之望已绝,文皇之祚可永,文皇之心安矣!曷湖湘之使、西洋之遣、两广之搜、玉玺之索、三丰之访,至末年而未已,岂非重耳在外,而惠、怀终有戒心欤!’。对于上述这些记载,只要我们本着一个理性和科学的态度,就不难发现,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断出“此玉玺就是秦传玉玺”这一结论的。姜副馆长刚才认为,‘历代帝王皆认为,只有拥有了秦传玉玺,皇位才被视为正统合法。朱棣当年发动靖难之役,名为仿周公辅政,实为谋逆篡位,皇位来得不正。因此,为了向天下昭示其皇位是正统合法的,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用秦传玉玺来证明,他的皇位是天赋神授的。如果朱棣仅仅是为了朱元璋的开国玉玺,或建文帝的宝玺,根本无须如此大费周章,派特使胡滢,五湖四海追寻,又派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对此,本人以为:姜副馆长的上述观点,表面上看,似乎有它的合理之处,但实际上理据是极不缜密,主观想象的成分过于浓重。“ 学者略微停顿了一下,将额头上一缕长发向后捋了一下,继续说到: “最近,学术界上流传着一个新的研究成果。有部分专家,通过对明代的《菽园杂记》,《弇山堂别集》,《酌中志》等历史资料的研究,发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现象,就是:在明朝二百七十六年里,一共出了十六位皇帝,可是每一位皇帝的登基都极为不顺,似乎都陷入了登基魔咒。对此,他们认为,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明朝没有得到秦传玉玺。哈哈哈…这一观点…是不是与姜副馆长的宏论,有点大相径庭,南辕北辙啊?!哈哈哈…” 话音刚落,会场顿时又哗然了起来。 此时,坐在角落一旁的吴影教授,一边听着演讲,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悄悄地瞟了姜副馆长一眼,却惊奇地发现,此时的姜副馆长,神色非常淡定,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躁情不安和尴尬之色,更无起身辩驳澄清之意,相反却从公文包中悄悄地掏出了手机,滑开机盖,快速地点击了几下,然后又略有所思地合上了机盖。 等了片刻,吴教授见无人发言,便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微微摇了下头,然后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到: “刚才姜副馆长的一番高论,引起了各位专家如此激烈的争议,这是我事前没有料到的。哈哈哈…非常好,颇有启发,颇有新意,辩驳和理论,很有见地,哈哈哈…作为本次座谈的召集人,我感到十分欣慰,十分欣慰“,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向姜副馆长,歉意地说到: ”当然,我有愧疚之处…哈哈哈…就是对我们的姜副馆长,第一次受邀,来参加我们今天的座谈会,就受到各位如此…疾风暴雨般的…款待。哈哈哈…姜副馆长,请原谅我在会前没跟您提醒,哈哈哈…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我们这个座谈会,可能与您以往所参加的座谈会,方式有所不同。哈哈哈…我们提倡的是,大马金刀,直抒己见,不搞‘君子盛德而卑,虚己以受人’这一套虚礼。哈哈哈…刚才专家们的发言,可能有点直率、言语有点犀利,甚至有点不留情面,还望您海涵见谅。” 姜副馆长欠了欠身,笑着扬了扬手,以示回应。 一段简单的开场白后,吴教授慢慢收起了笑容,脸色也变得冷峻起来。他看了看众人,说到: “我想…对建文帝这段历史的研究,中外学术界硕果累累,多有建树,但对姜副馆长刚才所提及的玉玺问题,似乎鲜有专家潜心研究过,我以为,姜副馆长今天的观点,未尝不失为我们研究明史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或研究领域“ 他稍作停息了一下,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继续说到: “记得,上一次座谈会时,我们大家在这里,争论的是建文帝逃出后的藏匿地。当时,有部分专家认为,根据《明史》中有‘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踪迹之’等文献记载和部分野史资料,以及郑和七下西洋的这一历史事件,认为建文帝实际上已逃亡了海外,当时,我并不赞同,其理由在此就不再赘言了。经过这一二年来的研究,我倒有了一个新的看法,而这新的看法,从某种程度上,也与姜副馆长的上述观点有不谋而合之处。” 众人一听,顿时屏住了气息。 “这一新的看法就是,当年建文帝通过南京皇宫的地下密道,从通济门逃出后,他既未逃亡海外,也未如一些史学家所称逃到广西、湖南等地,而是逃到了苏州西郊的穹窿山,一直藏在山中的一个寺庙内。这是我近一二年来对《明史纪年本末》、明末张有誉的《积翠庵记略》、唐鹤徵的《常州府志?人物志》以及民国初年的《吴县志?寺观》等古籍文献的研究,得出的结论。对此,民初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也曾表达过同样的观点。其为苏州穹窿山的壮哉楼,曾写过这样一副楹联,上联为:‘燕飞来竟啄皇孙,后嗣休随和尚误’,下联为:‘龙角葬当致天子,此传惟许法王居’,十分清晰地描绘了建文帝逃至苏州,被主录僧溥洽藏匿于穹窿山的普济寺之全过程。” 话音刚落,台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吴教授待议论声渐平,便伸出右手食指,说到:“这是其一。其二,在《明史姚广孝传》中,有这么一段记载:‘初,帝入南京,有言建文帝为僧遁去,溥洽知状,或言匿溥洽所。帝乃以他事禁溥洽;而命给事中胡等遍物色建文帝久久不可得。溥洽坐系十余年,至是,帝以广孝言,即命出之’。相信各位专家都清楚,在明永乐十六年,作为朱棣的军师姚广孝,道衍和尚,此时已84岁高龄了,身患重病,他竟然不顾生死,千里迢迢亲赴北京,难道就是为了恳请朱棣放了建文帝的主录僧,溥洽和尚的吗?!另,根据《明史?胡濙传》记载,作为追寻建文帝的特使胡濙,‘二十一年还朝,驰谒帝于宣府。帝已就寝,闻濙至,急起召入。濙悉以所闻对,漏下四鼓乃出,至是疑始释’。这一段文字中,特地用了‘驰’、“已‘、‘急’这三个字,太令人遐想联翩了。是什么样的大事,令特使胡濙胆敢擅自回京?要知道当年他老母亲去世,朱棣都不准他回京服丧,并且,还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而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朱棣都已睡下,听到他来,竟然急忙起身,漏夜召见,并且聊至天明,而最为要紧的是最后一句,‘至是疑始释’,这是何意?疑什么?。 在此,我想提醒各位专家注意的是:现有文献可以证实,姚广孝和胡濙,当时皆是从苏州出发去的北京。两位如此重要的人物,不约而同从苏州到北京,难道是一种巧合吗?我以为,显然是不可能的。另,两人到北京后不久,朱棣就放了主录僧溥恰,同时下令停止对建文帝的追寻。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一个足以让朱棣能‘疑始释’”的重大原因,那么,是什么呢?建文帝的死讯?书函口信?还是建文帝同意放弃江山的承诺?抑或是朱元璋的开国宝玺?我以为,皆不是,而应该…应该是一件足以能令朱棣从此高枕无忧,并能证明其取得的皇位是天赋神授的,同时又能堵天下悠悠之口的东西,很显然,就只有那秦传玉玺了。 虽然我们目前尚未有足够的史料予以证实,但…但…我以为,建文帝藏匿于穹窿山上的普济寺,朱棣应该是清楚的,军师姚文孝和特使胡濙应该是在其授意下,与建文帝见过面,并且建文帝同意交出秦传玉玺,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和释放自己的大师溥恰和尚。也就是说,刚才姜副馆长所提之观点,在时空上、逻辑上与这些史料及历史背景相当契合。事实上,明代的沈德符在其编撰的《万历野获篇》之《秦玺始末》一文中,也曾对此作过隐晦的暗示。 综上,我以为:姜副馆长关于建文帝携秦传玉玺之学术观点,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当然啰,由于目前的证据尚存薄弱,相关论证的观点还有待补正推敲,但仍不失为我们今后探究明史的一个新的思路。” 会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时近十点半,小礼堂外,秋风瑟瑟,寒意浓重,姜副馆长站在门前的小径旁,见吴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便欣然地迎了上去。 他将吴教授拉到一旁,掏出手机,打开滑盖,然后轻点了几下,屏幕上顿时闪现出一张图片出来。然后轻声说到: “吴教授,我这里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说罢,便将手机屏幕摆在他的眼前。 吴教授将鼻梁上的眼镜拿开,眯起双眼,正准备凑近看清。 “请稍等一下,我将这照片放大一点“ 借着门前的灯光,吴教授隐约看到照片中是一张灰黄色的笺纸,上面的文字,呈正方形排列,字体十分古灵精怪,犹如蝇头鸟虫,既非甲骨,又非金镏,也非小篆,而是一种他并不熟悉的非常奇特的字体。于是,疑惑地问到: “这…这东西是从哪里拍来的?“ 姜副馆长正欲解释,见有人围了上来,便连忙向来人解释到: “嘿嘿嘿…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就是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嘿嘿嘿…”,说完,将手机在众人面前快速地晃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吴教授见状,知其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于是连忙说到: “姜副馆长,这样…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可能都很累了,你看…我们能不能等到国庆节之后,约个时间,坐下来慢慢聊聊,好不好?“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节后,我们另约时间,见面再谈”,姜副馆长说完,便迅即关上手机,放进了公文包中。 不远处的钟架凉亭旁,一个朦胧的黑影,闪动了一下,便悄无声息不见了。 第二章 音乐台前 范清婉并没有晨起跑步的习惯,可今日一早,却从位于中山门旁的住处,一口气跑到了位于紫金山东南边的音乐台。 清晨的音乐台,薄雾缭绕,犹如披着一袭轻纱的睡美人,温柔婉约,清新柔情。巨型的扇形坡面,呈半圆形环绕分布,气势宏大开阔。三条约两米宽的拾级小径,呈放射状,自上而下,汇集至舞台前的月牙形莲花曲池。三道半圆的同心弧线台阶,与其相互交叉,将偌大的斜坡草地,清晰地分割成十二块大小相近的翠绿方格,犹如上古时期的三路围棋的棋盘一般。 据考证,围棋最早发明于公元前2356年,乃上古圣帝尧在其九十岁那年,为了教化其愚笨的儿子丹朱,而特地创造的,初始之围棋路数,为纵横三路,源自于“万物之数,从一而起,一生二,二生三,三为一爻”之易学思想。棋盘上的棋子,纵横三路,中间正好留有了一个“眼位”,称之为天元,这样棋子才有生存立命之“气”。 范清婉站在弧形大照壁前的平台前,看着眼前坡面上那纵横交错形成的经纬之格,好似围棋中的眼位,不禁又想起了前日的那场围棋决赛。 那是一场由前卫体协主办的全国公安系统围棋精英赛。作为国安部门代表的她,之所以被推荐出征参赛,除了本身具有极好的围棋水平和大赛经验外,可能与她的祖上也有某种意义上的关系。清朝康乾年间,其祖上曾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围棋大家范西屏,与当时的梁魏今、程兰如、施襄夏等国手,被并称为围棋“四大家”。 也许天生就受家族遗传基因影响,抑或是范氏门风的潜移默化熏陶,范清婉自幼蕙质兰心,思维缜密,对围棋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天赋,稍加点拨,就能心领神会,高深远计,从小到大,参加过无数次重大的比赛,都取得了令人惊叹的辉煌战绩,大学期间,就获得了中国围棋协会颁发的四段证书,正因为此,刚一毕业,就被国安部门收至麾下。 比赛是在镇江市举行的,整个赛程为三日,采取七轮制的赛制,前两日在镇江京城饭店三楼举行,最后一日,进入决赛的六名选手,移师至镇江南郊的南山公园听鹂山房,进行最后的总决赛。据说,这是大赛的举办方,为了纪念一千四百多年前著有《围棋赋》的南朝皇帝梁武帝箫衍。 据《南史?柳元景传》中记载,当年,梁武帝对围棋十分痴迷,经常与左右人对弈手谈,在位期间,曾在都城建康,举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全国性的围棋大赛,并对参赛棋手优劣进行评定等级,确立了影响后世的九品“棋品制”。特别是有一次,他回老家镇江丹阳祭祖省亲,在返程路过鹤林门外,太子箫统在岘山古道上的接官亭,奏请圣躬驾临山中的听鹂山房,检阅正在编撰的《昭明文选》。间歇之时,梁武帝见南山之地,花香鸟语,曲径通幽,实乃坐禅论道,对弈归隐的好处所,顿时决定驻跸止行,摆下重金擂台,派出专史车马,急召沈约、柳恽、朱异、王瞻、陆云公等一批围棋高手前来,在听鹂山房,大赛了七日七夜。 听鹂山房,是一座幽静的庭院,占地千余平方,位于南山公园的东南。山坡前有一座高大的古石牌坊,上额篆刻“宋戴颙高隐处”,下镌“招隐”二字,两旁石柱上内外有楹联两副,外联为:“烟雨鹤林开画本,春咏鹂唱忆高踪”,内联为:“读书人去留萧寺,招隐山空忆戴公”,颂扬的是南朝时期的(宋代)音乐大师戴颙和(梁代)昭明太子萧统两位隐居高士。 当范清婉与众选手拾级而上,步入院落时,只见院落之中,古柏参天,幽静超然,蝶飞飘香,尤其是院落右侧的那座假山,更是玲珑别致,青苔荫霭,其间设一拱形小桥,溪水潺潺而过。顿时令她不禁想起唐代大诗人孟郊的那首《烂柯山石桥》诗句: “仙界一日内,人间千载穷。 双棋未遍局,万物皆为空。 樵客返归路,斧柯烂从风。 唯余石桥在,犹自凌丹虹。” 庭院深处,为山房的正屋,阔别三间,门额上刻有“鹂声一起宫商羽”字样。客厅之中,较为宽敞,装饰古朴,高雅精致,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墨卷轴画,画中是戴颙父女抚琴时的场景:戴颙席地盘膝,深情抚琴,戴女,婀娜飘逸,手托琴书,垂首聆听,苍松翠柏下,两只仙鹤,展翅欲飞,深远处,峰峦起伏,隐约迷离,栩栩如生。画轴两旁,配有一副对联,左联为:“泉韵每清心,自由山林招隐逸”,右联是;“莺声犹在耳,好携柑酒话兴亡”。 在参与决赛的六名选手之中,范清婉是唯一的女性,她的对手,看上去年龄要大她一轮,听说是围棋大家施襄夏的后人,也是一位四段的棋手,曾获得过全国智运会等大奖。 正是天赐机缘,无巧不成书。据清代棋书《海昌二妙集》中记载,清乾隆四年(1739年),两位的祖上范西屏与施襄夏,曾应浙江当湖张永年之邀,坐隐对弈过十局,最后不分胜负,成就了中国棋坛上《当湖十局》之佳话。而今,谁也没想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他们的后人却机缘巧合,推枰对弈。 当大赛主持人宣布决赛开始时,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比赛一开始,范清婉执黑,首先以星位开局,但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锋芒咄咄,第二手棋就拍在了高目上,下棋之风格,极似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日本棋手依田纪基,这令她暗暗吃惊。 她敛眉沉思了片刻,采取了小目位挂,谨慎地应对,紧接着,对方在星位之下,跳了一手,渐渐地,行至黑七粘,白八飞,竟下出了一个大斜定式的布局。进入中盘后,她发现自己的优势已然明显,只要简明走厚,步步为营,然后挥师向上,将对方的那只孤棋,轻轻捻去,即可江山初定,皇权在握,可就在这时,她发现对方稍作沉思之后,突然以“死猪不怕开水烫”之势,飞蛾扑火般地冲入她的黑棋大阵,下了一手看似十分草率的闲棋,顿时令她暗暗窃喜,于是就不假思索地在右下方点了一手刺,开始与对方纠缠斗耍,打起劫来。经过几番你来我往、你侬我侬之后,棋局似乎忽然变得阴险诡谲,寒意瑟瑟,只见对方突然抓住一个时机,猛地掐断了她的黑龙大阵,令她顿时花容失色、敛眉钗落、香汗淋漓。棋局进入后盘,对方越战越勇,杀法更加精准毒辣,她虽治孤腾挪,竭力反击,但终因心散意乱,气喘吁吁,深感回天乏术,最后以一目半惜败于对方,真是欲哭无泪,悔恨不已,正如梁武帝箫衍所云:“若局势已胜不宜过轻,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 昨日下午,在回南京的车上,心中一直在复盘着那场棋局,懊恼之时,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爷爷讲的那个“三十三着镇神头”故事,竟然与眼前的这场比赛,是何等的相似。唐代大中年间,日本国王子高岳亲王在长安与国手顾师言对弈,自以为是日本国第一高手,还拿出御赐的“楸玉棋盘”和“冷暖玉”棋子来炫耀,当棋局下到第三十二手,出现双征局面时,其自以为已稳操胜券了,但没想到,却被顾师言一个妙招给突然破解了,最后只好推枰认输。她至今仍记得爷爷教自己诵读的那段传奇的棋语: “至三十三下,胜负未决。师言惧辱君命,而汗手凝思,方敢落指,则谓之镇神头,乃是解两征势也。王子瞪目缩臂,已伏不胜”。 今日一早醒来,她简单洗漱之后,便一口气跑了十多里,来到这鸣春谷中风景如画的音乐台。本想舒心散肺,将这几天心中积郁之气发泄出来,哪曾想,却又被这眼前坡面上的经纬之格,给无情地刺激到了。 只见她,猛地伸展双臂,仰面苍穹,拼尽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啊……” “啊…“ 刹那间,音乐台四周,山谷间,声浪如潮,回音不绝。 就在余音行将消弭之际,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忽然划破了天际。范清婉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是处里电话,便连忙接听,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第三章 离奇车祸 午朝门,是南京的一座东西走向的明代皇家建筑,高大的城门两边建有双阕,中间为三孔门洞,整个城台呈倒“凹“形。据文献记载,城门建成后,中间高大的门洞,只供皇帝一人通行,两侧稍小的门洞,左边为文武官员出入,右边为宗室王公出入。午门的城台前,如今设有一巨大的椭圆形花坛,花坛的正南边,与一条较为宽阔的直街相连,名为御道街。 街道两侧,原为明朝中央军政机构“五部六府“的办公重地,而今早已荡然无存了,只有高高的树木,依然挺拔粗壮,遮天蔽日,空气中,似乎总蕴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息。犹如刘禹锡诗中所云: 山围故国周遭在, 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 夜深还过女墙来。 早晨七点未到,御道街上,大小车辆开开停停,犹如蜗牛一般,在缓慢向城门方向爬行。捺不住性子的司机,不时会狂按喇叭,刺耳的声音,引起了路旁行人纷纷侧目。 此时,在靠近城门的花坛右转位置,道路半边已被一条公安用的蓝白警戒带拦住了。 花坛里,两个年轻的警察,一高一矮,正弯着腰,在靠近城墙的位置,用枯枝条撩拨着杂草藤叶,只听高个子小杜低声说到: ”老板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什么意思?”,矮个子小王纳闷到, “这交通事故,干我们内保处什么屌事哦?” “听说老板要调去交警队了,是不是今天带我们过来先练练啊?” “你这鸟人,真会忽逼扯!” “说句实话,这车祸现场,交警大队不是一早就勘过了吗?”“ “是的呀” “那刘队还带我们过来搞,这不是忽逼扯嘛?!阿是啊” “是的呀”, “听说…这次车祸又是很诡异” “你这鸟人,也不看看,这是大白天,又在古灵精怪想嚇人” 小王话音还未落,就猛然叫了起来: “等等,小杜,你看” 小杜警察被惊出一身冷汗,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这狗日的,还…真来啊!敢吓唬老子,看老子不…” 他正要提腿踢过去,就听到小王说到:“这里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台手机” “手机?” “哎哟哟,可惜了,手机盖都没有了,屏幕也烂了” “你看这手机,好像蛮新的,不会是那死者…” 此时,市局内保处的刘东海正插着腰,望着眼前高高的古城墙。墙体上爬满着枯黄的苔藓、藤叶和一些树枝。呜呜的寒风,从他的耳边凌厉掠过,似乎在恕叨着这里的一切。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就如放电影一般,在快速地闪过一个又一个发生在这明故宫旁诡异的片段: “2006年,一个夏日的晚上,就在这眼前这城墙的门洞旁,一小车撞在路边的石狮子上,一男子被发现死在副驾驶位上,身上还系着安全带,而正驾驶的位子上却是空的,搜遍周围并无发现有其他人”。 “2007年,一个周末的下午,一男子驾车向中山门行使,在途经明故宫西口,与一辆宝马车相撞,两车司机竟一致声称,出事前,人好像鬼使神差似的,对车外路况毫无察觉” “2008年,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55路公交车在行驶到中山东路,过御道街东口时,莫名其妙地突然撞到了路基上的梧桐树” 还有,不远处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建造之时,接二连三死了几个人,开业之后,客房中的洗手间里,还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女人的长发 … 想着想着,内心不免有点不寒而栗,虽说从事公安工作已二十几年,大小命案也办过不少,可发生在明故宫周围的这些诡异之事,还是令他多少有点心神不定,不知所措。 “刘队,快过来一下,这里发现了一个手机”, 刘东海忽然听到有人叫,便连忙收回思绪,正欲提步过去,忽见一高挑女子,挑开警戒线走了进来,顿时愣住了,很快,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不是范大美女吗?“ “啊…刘队,您好!”,范清婉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刘东海低声说到:“我说,范大美女,这儿刚出了事,你们这么快就闻到味儿了?“ “刘队,你说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老不正经,张口美女,闭口闻到味,哪有点做领导的样子啊…”,范清婉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刘队耸了耸肩,歪着嘴苦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网上已炒得沸沸扬扬的,我才懒得过来呢!“, “网上?” “不信?自己上去看看,那天涯社区聊天室” “我操!又不知是哪个小王八蛋,吃饱了撑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刘东海知道,范清婉如此一说,并非赌气或虚言。从警几十年,他对国安的工作多少了解一些,只要亲临现场的,必定有重大舆情发生。 他早就听说过,在南京地区,安全部门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监听基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全方位无缝隙地监听、监视着整个华东地区每时每刻的所有电话、网络、电台等,对辖区内所发生的各种重大舆情或敏感话题等,先进的监控系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自动弹出,予以警示,而相关的技术部门,也会及时跟进、分析、研判和对警戒等级进行划分,同时会依据情势变化,作出相应的行动或指令,今日,范清婉的亲临现场,想必这次车祸,又将舆情汹涌,诡异莫测。 “刘队,现场做完没?”,范清婉问到。 “差不多了” “能说说情况吗?” “noproblem,madam!” 一句港式的俏皮话,引来了范清婉的些许笑容。 “不开玩笑了!情况大致是这样:昨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钟,我们局指挥中心接到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了一件车祸,当时,交警部门的同志,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一开始他们也没有在意,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车祸,但当他们仔细勘察现场后,发现这次车祸,出得有点离奇。小车冲上花坛,撞到这颗只有碗口粗的雪松上,竟然给撞了个四脚朝天,后来,他们将车辆翻了过来,惊讶地发现,车子并没有什么损坏,气囊也没有打开,但坐在驾驶位上的男子,却没有了一点气息,身上的安全带还牢牢地系着,而副驾的位置,空无一人,但车窗却是开着的,更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这人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出血或伤痕,衣服干干净净的,也闻不到一点酒精气味等。后来,交警部门的同志连夜对其进行抽血检查,发现其并没有吸毒或喝酒,于是就调取了这段路上的监控视频,发现在昨晚十一点多钟,该路段的车流量很少,路灯等路况也很正常,这辆车一路上也很正常,可到这花坛转弯处,却毫无任何征兆地突然变道,冲进了花坛。他们发现这起车祸有点离奇,与2006年夏天的那件诡异车祸有点相似。由于出事的车是二史馆的,二史馆属于我们内保的职责范围,所以老板就让我们来接手了。这不,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现场可有什么新发现?“ “这不,刚才在城墙根下,发现了一部手机” “哦…” 刘东海见小杜警察正站在那边,便连忙向他挥了挥手,并用手比划了一下。很快,装有手机的物证袋,就被送了过来。 范清婉透过物证袋的薄膜,一眼就看出,里面的手机,虽然外壳已摔坏,但还是很容易辨认出来。这是诺基亚公司刚刚推出的一款n95型智能手机,滑盖式,触屏,内置镜头,500万像素,2.6英寸彩色屏幕,无论是其功能还是款式,都是当今最为先进和新潮的,并且价格也比较昂贵。国庆节前,刚在港澳市场上推出,国内尚未有销售。 看到此,她的脑海中顿时产生了一个疑问,“这车主是什么人啊?这款手机刚在香港上市,国内还只是停留在广告中,他就持有了?“ “范警官,这手机,能否麻烦你带回去,你们那里的技术力量强,帮忙破解一下里面的信息,可以吗?“ 范清婉点了点头,继续问到: “刚才听你讲,这车是二史馆的?” “是的,交警那边已查过车辆登记档案了” 范清婉心头微微紧了一下,只见她皱了一下眉头,又问到: “死者的身份查了吗?” “还没来得及” “噢…” 范清婉本想再问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忍而未发。 第四章 新官伊始 早晨七点刚过,杨之江就来到了二史馆的门前。 秋风徐徐,梧桐树叶,婆娑作响,凉爽的秋意,在晨曦中荡漾,巍峨的门楼,在斑驳陆离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的庄重典雅。 据史料记载,这座仿明式宫殿的档案馆建筑群,始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是在明朝皇宫西南侧的武英殿遗址上建造的,被南京当地人称之为“西宫”。 大门为三楹四柱的牌楼式斗拱结构,飞檐彩绘,正中的门楣上镌刻着“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九个镏金大字,大门内侧两边,各有一座警卫亭,攒尖顶式,绿色琉璃瓦,拱形式门窗,有武警二十四小时站岗值守。 院落深处,是一栋呈倒“凹”字型的仿明建筑,正中央为主楼,是一座四层高的歇山顶式大殿,墙体上长满爬墙虎等藤本植物,主楼的两侧各有一栋民国时期风格的三层楼房,与主楼之间皆以回廊相接。主楼在馆内被称之一号楼,而左边那栋为二号楼,右边则为三号楼。主楼正前方,设有一椭圆状的巨形花坛,里面植有各色花草树木等。 杨之江走进门岗,如往常一样,掏证验证,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大院。刚走了几步,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向前面的办公大楼望去。 此时,大楼三层东边的一个房间窗户已然打开,阳光洒落在窗前的大树上,波光粼粼,看到此,他心里顿时一阵愉悦。 前段时间,杨之江刚被擢升为馆长助理,接管了刚退休的姜副馆长的部分工作,后勤部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并配发了一个手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令他有点受宠若惊,一连几天,好似活在梦中一般,这情景犹如他当年考上大学一样,既喜出望外,又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当年,在老家读中学时,虽说在重点班,但成绩却很一般,只有数学尚算拔尖。本来家人就没指望他能考上大学,只想着能考上当地的一家师专,也就谢天谢地了。其实,那时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没作过多考虑,第一志愿就随意填上了南京大学,在“是否愿意去其他专业”一栏中,全都填上了“愿意“,心想反正也进不了,第二志愿则是上海的一家大学,第三志愿就是老家的那哥师范专科学校,但没想到,那年高考他如得神助,尤其是数学,竟然考了个满分,最后高考总分竟然超过了重点分数线好几十分,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被南大录取了,不过专业却被调剂为档案学,这多少令他感到有点遗憾。大学二年级时,南大成立了国家保密学院,当年没有对外招生,只在学校内部调整,他由于高等数学和计算机成绩较好,被侥幸地分流过去,改读保密学,为此,他感到十分欣慰和自傲,并以为毕业时能分到保密单位,但没想到,却被分到了眼前这个二史馆,从事档案工作。 为此,他常常自叹命苦,心底更是一片茫然。他时常在想:古往今来的兰台人,也许大都与宋人晁补之在《蓦山溪?兰台仙史》中所写一样,仕路蹉跎,命运艰蹇。他一直没有忘记,在毕业离别聚餐时,有位女生曾神情并茂地朗诵过那首词: 兰台仙史,好在多情否。 不寄一行书,过西风、飞鸿去后。 功名心事,千载与君同, 只狂饮,只狂吟,绿鬓殊非旧。 山歌村馆,愁醉浔阳叟。 且借两州春,看一曲、樽前舞袖。 古来毕竟,何处是功名, 不同饮,不同吟,也劝时开口。” 每每想起此事,他的内心都会有点激动,有时甚至难于释怀,“那无咎老头,身为兰台史令,好歹也官居六品,秩六百石,怎么还不知足?!还感叹什么‘何处是功名’,真是扯淡!而更令他更为愤懑的是,这晁某人,一边在感叹人生不如意,一边却风花雪月,醉歌舞袖,最后回归故里时,还斥巨资盖了一座归来园,自号什么‘归来子’,而自己呐,同为兰台中人,却…”。 当然,他有时也会自嘲,甚至自我阿q一番,“那无咎老头,当年号称‘苏门四学士’之一,想必背景不凡,声名也一定显赫,如此之人,尚且要呵壁问天,醉愁江湖,而自己呢?一个微不足道的农村人,无权无势无背景,又能奈何?!虽说大学之时,曾有个梦想,希望也能象东汉班固一样,做个兰台令史,闲情逸致时,写写《汉书》、《弈旨》什么的,人生失意时,披甲上马,跟随窦宪大将军,前往朔方大漠,讨伐匈奴,纵横千里。哎…真是时也,命也!”。 杨之江走进办公室时,室内业已清扫干净了。暗红色的柚木地板,在晨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锃亮洁净。窗前的桌面上,文件书籍等,摆得整整齐齐,墙角处,那盆有半人高的绿萝,也已淋了水,叶片青翠欲滴。 他将门轻轻关上,来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美美地深吸了一口气。须臾之后,伸出双臂,尽情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便站起身来,向窗外眺望。 窗外,微风轻拂,草木生机盎然,空气格外的清新香甜,和煦的光影,在树木花草间闪动。 大楼前的花坛,犹如一块碧绿灵动的翡翠玉璧,显得十分的圆润碧透,中间的圆孔位置,一棵高大笔直的雪松,在微风中轻盈摇曳着,犹如少女舞动的身姿,婀娜妩媚。 远处的大门牌坊,晨曦中,显得格外的庄严巍峨,门楼的匾额上中山先生亲笔手书的“天下为公”四个大字,正闪耀着千年前先秦墨家的思想光芒。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十分的惬意和舒心,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个一官半职,真是一件人生幸事。所谓的“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这四大人生幸事,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的,而对于权贵之人,也许“升官发财”,才是其人生的最大幸事。 九点刚到,一辆coster品牌的丰田面包车,从大门口的铁栅栏处缓缓驶了进来。 这是杨之江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接待一个台湾的访问先遣团,故而不敢怠慢,见车辆已进入大院,便匆忙下楼,来到门前的花坛边。 这是台湾岛内某个实力派人物准备到大陆访问的先遣人员,一行五人,四男一女,由省台办的人陪同而来。 二史馆自1984年4月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宣布对台湾民众开放以来,至今已接到了台湾各界人士、团体数百多人次,前来参观访问,查阅档案。对于台湾方面高层人士来访,往往都是馆长或副馆长等领导出面接待,这次让刚刚上任的馆长助理杨之江担此重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主要是因为来访的先遣人员,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是为实力派人物未来出访做前期铺垫的。 杨之江按照馆里的要求,带着一行人在大院里走马观花地熟悉一下,并简单介绍了办公楼的基本布局以及建造的历史,然后就直接领到了二楼的展览厅。 二楼的展览厅,四周墙体为齐腰高的围板装饰,上方挂着一幅幅长方形的宣传框,里面陈列的大都是些与大楼有关的民国时期和解放后的一些照片,以及一些文字介绍说明。其中,有国民党杨森、大楼设计师杨廷宝等人的黑白照片、大楼的建筑设计草图,动工营造时奠基仪式、国民党党史史料委员会正式挂牌时的人员合影,以及从1952年成立的南京史料整理处到现在第二历史档案馆的历次变迁照片及文字介绍。 一行人中,有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并没有象其同事一样,沿着墙上的宣传挂板一一看过去,而是眼神飘忽不定,东张西望,忽见杨之江在注意他,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大厅的中央,仰头看着顶上一块巨大的方形彩绘。 杨之江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向他客气地介绍到: “头顶上方的这幅巨型八芒星图案,与北京故宫太和殿的藻井图案是一模一样的。” “哦?是吗?“,那男子故作惊讶 ”这是杨廷宝教授的杰作” “就是墙上挂着的那位号称建筑奇才的杨廷宝教授?” “是的。杨教授的建筑设计风格,深受中华传统文化影响,对‘皇权至上’、‘贵贱尊卑’等纲常伦理和道德理念,似乎颇为推崇。您看这些设计,特别是这八芒星图案,其设计语言和元素,包括彩绘,无不浸透着封建帝王的四维八德之集权统治思想。” “四维八德?哦…我…还真不是很懂,望指教“ ”指教不敢!春秋时的管仲,在其所写的《国颂》提及过:‘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就是这个意思。呵呵呵…这也许就是杨廷宝教授所想表达的设计思想和建筑语言吧?!” 两人正在客套交谈时,忽然传来一女子的惊叫声: “哎哟哟…这么精美绝伦的彩绘,怎么被弄成这么乌漆抹黑的了?” 杨之江听其语气,甚有抱怨之气,便立即走了过去,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这才明白她大惊小怪的原因。他并没有直接进行解释,而是客气地问到: “您好!这位女士,您听说过张继此人吗?” “张继?就是…写《夜泊枫桥》的那位唐代诗人?” “不是,是一位国民党的元老” “哦哦哦…听说过,就是那位以义侠自居,号称沧州大儒,惧怕老婆崔震华的张继?” “正是此人,您看到的这块黑乎乎的天花板,就与他的死有关” “啊…不会吧?“,女人没想到牵涉出国民党元老张继,顿感刚才的故意惊呼,似乎过于造作和唐突了。 此时,其他几位同行人员,也纷纷围了过来。 杨之江见此阵势,知道不解释清楚,这帮台湾政客回去之后,可能就会搬弄是非,以讹传讹,便悄悄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地说到: “看来大家…好像对这事都有兴趣,那我就…不妨简单介绍一下?” 见无人反对,便继续说到: “各位都清楚,这栋大楼是民国时期建的,1936年10月10日正式竣工交付,也就是…台湾的双十节这一天。当时作为国民党党史委员会的办公楼,也是国民党中央党史陈列馆。各位可知道,国民党党史委员会的第一任主任是谁?” 杨之江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众人不出声,于是说到: “第一任主任叫邵元冲,因身手敏捷,故自号‘翼如’,是个“西北通”,非常不幸的是:在1936年12月11日这一天,他被蒋先生召到西安汇报工作,本来汇报结束后,就准备当日返还南京,却被一些朋友挽留,在西安住了一晚,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西安事变,也就是你们台湾称之为“双十二事变””,却因反应迟缓被误杀了,而与他住在同一个房间的陈诚,平时动作慢悠悠的,反而幸免于难,这事发生之后,令所有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其后,我们刚才所提的那位张继先生,接任了邵的主任职位“ ”张继这位老先生,早期跟随中山先生,为同盟会会员,号称国民党十大元老之一,在接任主任职位十年后,也就是1937年12月12日,邵元冲死的祭日这一天,就在那个办公室里” 杨之江一边说,一边指着, “对对对…就是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听说,当时正在为苏州寒山寺题写一篇碑文时,突然莫名其妙倒地身亡了。这件事一下子震惊了整个国民党高层。当时,国民政府林森,专门派人将大楼内外查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后来又秘密请来风水大师卜卦问课,最后得出的结论,你们猜猜是…?”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那女士,此时却胆怯地问到:“是什么?” “说这楼中有厉鬼作祟“ “这…这也太荒唐了吧?!”,女士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荒唐?嘿嘿嘿…还有更惊奇的事在后面呢!” “是吗?” “后来,这算卦之事不知怎么给传了出来,顿时炸开了锅,这史料馆里的人,个个惶惶不可终日。为了平息事态,国民政府干脆就在这大厅里,公开为张继先生摆设灵堂祭奠,当时请了很多的和尚道士,在这里大做法事,驱鬼辟邪,整整七天七夜,焚香烧纸无数,最终硬是将顶上的这块天花板给熏黑了。” “竟会如此?太…不可思议了吧?!” “如果不信,你们回到台湾后,可以向一些曾在史料馆工作过的前辈求证一下”,杨之江立即打消他们的疑虑和怀疑 “那…后来怎么…不将这些污迹弄掉啊?” “我们馆曾想过各种方法,也请了很多专家,想把这片污迹清洗掉,甚至专门进口了专业的清洗涤济,却依然无济于事,出于无奈,这块黑斑只能保留至今。“ “你们就没有想过换一块吗?“ “想过啊,但没法换!” “为什么?是没有经费?还是想留下来,作为历史教育纪念啊?” 杨之江一听,内心很是不爽,但还是尽力压制不满,用一种较为平和的语气说到: “你们为何会有如此想法?之所以没换,是因为这天花并不是由一块块板拼出来的,而是用的是一整长条板材铺设的,要换就要将整个天花全部换掉,因此并不现实!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们馆里曾经考虑过,要将整个天花彩绘重新描新,但后来又怕破坏了原有的格调韵味,所以最后只好作罢。” 话音刚落,裤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连忙跟众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走到窗边接听,心中在纳闷到: “这是谁啊?我这手机刚拿到手没几天,电话号码连自己都没记下来,就有人打进来了,难道是…馆长?” 此时,手机里传出一个陌生且急迫的声音: “是杨助理吗?” “您是?” “我是保卫处的老郭啊!” “抱歉,抱歉,一下没听出来。郭处,还是叫我小杨吧” “这可不敢!嘿嘿嘿…”,杨之江从电话中听出郭大军的笑声,似乎有点勉强,喉咙里好像被烟呛了似的, “郭处,有什么事吗?” “杨助理,现在有件紧急事,需要向你汇报,看看怎么处理?”,语气既急促又果断,带有明显的军人风格。 “向我汇报?”,很显然,杨之江此时对自己这个馆长助理身份,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是的,我刚才给馆长打电话,发现他手机关机了,就给他家里打电话,被告知馆长正在北京出差。” “哦?” “这事比较急,刚才市公安局内保处的刘队,打电话过来说,昨天深夜在御道街那边,出了场车祸,死了一个人,他们发现车辆是我们二史馆的,所以怀疑死者可能是我们馆的人,让我们赶紧过去辨认一下“ “啊?“,杨之江的心头顿时一惊。 “按照馆里领导职能分工,馆长不在,这件事,应由你负责处理“,郭大军在电话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情绪。 “哎呀…等会儿,我现在正在接到外宾,还没有结束,能否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到时有什么情况,再跟我联系,好吧?” “哦…好吧” 台湾的一行人也许只是为大人物的日后参访打个前站,先行熟悉一下路线,场所、环境等,并无具体的活动安排或座谈,故而停留了半个多小时后,就匆匆离去了。 第五章 天涯网客 第六章 匿影藏形 第七章 南园往事 第八章 水墨画卷 第九章 兰台密档 第十章 疑窦丛生 第十一章 前湖孤影 第十二章 博士答辩 第十三章 访师解惑 第十四章 蹈义断尾 第十五章 稀世之匣 第十六章 圌山徵梦 第十七章 康乐舆图 第十八章 钩元寻梦 第十九章 军统密档 第二十章 百年老店 第二十一章 北楼隐迹 第二十二章 校史旧案 第二十三章 孤魂残碑 第二十四章 巷院深处 第二十五章 夜岛话情 第二十六章 极客迷踪 第二十七章 四海异象 第二十八章 古琴大师 第二十九章 皇家册库 第三十章 江湖魅影 第三十一章 村夜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