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面向真理》 第1章 被夜驱逐之人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砰—— 黑暗中,神白须慌张醒来,他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脑袋,头痛欲裂,这句话不断最近两个月里不断徘徊在神白须的梦中,脑海中,仿佛一种即将到来的预言,时刻提醒着他,一种极为不适的惶恐,慌乱,彷徨感时不时的涌上心头,这让神白须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 咔哒—— 神白须打开灯,窗外正下着大雨,此刻正是阿尔忒弥斯的雨季,时常有雨是很正常的现象。阿尔忒弥斯城,是西方国度十大主城区之中,绿植最为繁茂,平原草原最多的城市,因为奇特的气候与特殊的环境,她拥有着“永恒之心”的美誉,意为不褪的青春。 因为在阿尔忒弥斯城区,有着一种能够改变气候的,被称作四季花的一种奇特的,拥有魔力的树,它每一次释放的魔力可以直接影响阿尔忒弥斯城的天气和季节,所以阿尔忒弥斯城区的四季变化和其他城市不同,各个城市之间也有着巨大魔导阵建立起的屏障,也称作环壁,它的存在隔绝了天然元素力的交汇,让每一个空间的元素力落袋为安,然后形成气态,附着在大气层上,能够形成一种天然保护,对于人类而言,这是一种恩赐。 而在阿尔忒弥斯城区,这种恩赐被放到最大,这里的本地,土生土长的阿尔忒弥斯人,普遍美丽英俊,同时素养极高,道德情操高尚,也真正印证着一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透过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禾格利特城区方向,位存于那方的一根直通天穹的柱子正在进行修理,那就是当今科技之最,用作对抗入侵纬度的恐怖之物虚空的终焉柱。 全世界这种柱子只有九根,它连通了大地上的所有国家,甚至部落,可以说是连通了全人类。 每一根终焉柱所在的地区都会有终焉的高等分部基地,大大小小的终焉分部就好像蜘蛛网一样分布在世界各地,大到主城级别的十城,小到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游牧民族,甚至是一些更为偏僻的禁忌之地,例如无尽之海,黑暗边缘,烈焚之地,骸骨森。 每一个据点都是一个整体,他们都有各自的分工和掌控者,每当有关于虚空降临的可能时,终焉柱便会亮起,直至分布在世界各处的终焉柱都发生共鸣之后,将会对整个纬度,也就是世界进行笼罩,而那些虚空降临的地方,必定会受到终焉柱的灭绝镇压。 目前终焉柱所释放出的能量,等同于,甚至在特殊状态下数倍大于恒星核心释放的能量,而且每释放一次,都会持续增强,它所产生的分解因子散步在空气中形成极为密集的领域,能够冲散虚空强大且神秘的结构,并且,终焉柱有着统御,和镇守两种形式。 统御,将由终焉柱的智慧核心自主作战,针对性强,覆盖性大,镇守,是在战况于我方不利,且恶劣的情况下,由终焉总部的“救赎”超级计算机操作。 救赎超级计算机,是同终焉柱一般,是集人类所有的智慧,科技结合而成的,拥有自我意志且绝对忠诚绝对位于人类阵营的机械智神,他拥有自我思考的能力,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活人。 他的出现源自于第三代终焉最高行政管理代理人,巴伦比斯·凯恩。 凯恩集终焉原创始者的十人众结合创造,是终焉的根基所在之一。救赎超级计算机有一个有趣的外号,叫做,坚果,是他的父亲巴伦比斯凯恩为他取的小名。 终焉柱其最精密的设计在于,只针对虚空生物,它的极强针对性让人类在对抗虚空的战争中,拥有了主动权,这是科技的里程碑,也是人类的里程碑,而它的创造者,巴伦比斯·库玫菈,也曾宣称 “终焉柱用于人类对抗种族毁灭者的虚空,它的立场就是人类的立场,但人类的立场,永远在我们自己手中,” 那是一场全球实况直播,对于终焉的前景,人类的前景,库玫菈付诸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讲述了人类,虚空之间的对抗关系,以及人类自我命运的归属,甚至乃至,这个世界的终点。 那是一场令全人类沸腾的演讲,库玫菈全程不曾休息,对于库玫菈所对人类的呕心沥血,新闻部着名的主编,沙恩霍斯特·摩根,曾评价 “库玫菈女士对于人类的偏爱与热忱,比起昔日的巴伦比斯凯恩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库玫菈同巴伦比斯凯恩的处世之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凯恩是影,在暗处,针对人类的威胁,库玫菈是光,她的所作所为,均在人类的益处。 而现在,近两年的情况,终焉柱屡遭破坏,而且犯案者皆是同一个人,他就是神白须·征御。 这个在一年半前横空出世的男人,对终焉柱有着绝对的破坏欲,没有人知道这家伙出于什么目的。 而就在半个月之前,神白须征御袭击了位于阿尔忒弥斯禾格利特城区的终焉柱,禾格利特城区的裁决者防卫队拼尽全力死守仍是不敌,甚至派遣出了惩罚者部队仍是无济于事,神白须此次的进攻强度之高,且策略之密,神鬼莫测,他对终焉的行动了如指掌,禾格利特城区分部终焉付诸全力,终焉分部区执行长更是亲自带队,与神白须展开死战,死战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禾格利特终焉执行长瓦尔德斯战死,神白须出于对瓦尔德斯高尚的斗志的敬佩,选择放弃破坏禾格利特终焉柱的做法。 两天后,阿尔忒弥斯城全城人民为执行长瓦尔德斯举行葬礼,而在现场,出现了维序者九位之中的第五位的风上御神策,他在葬礼上向瓦尔德斯单膝下跪致敬,献上一束花之后离开了,这场全民哀悼持续了整整一周,尽管到了现在,前往禾格利特广场中心献花的人仍旧不计其数。 神白须注视着窗外,雨声渐渐变大,看样子今天又可以不用出门了,他穿上衣服,走到楼下,仿佛春季的一丝凉风吹过他耳畔。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热茶,打开了楼下招牌的灯,灯亮了起来,赫然写着几个字,“向日葵”,这是神白须目前身份的一个小兼职,出于前半个月的所作所为,神白须扎根在阿尔忒弥斯城区,一是为了破坏终焉柱,二是为了了解阿尔忒弥斯城区的地理环境。 十座主城,总共有四根终焉柱,其他五根分别在东方和北方以及南方,分别散布在其他国家的统治之下,山高皇帝远,神白须不急于一时,他只注重眼前的紧迫情况。 尽管终焉柱的存在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也无法改变其他国家本就拥有的信仰与策略,他们不会一味依附终焉,例如东方,他们拥有神物大禹,尽管不是什么先进之物,但是他的古老和强大,远远强于终焉柱,不过多多益善,南方北方亦也有其他的护国之物,只不过终焉柱的出现,确实也可以让各国能够更便捷的相联系起来,共同御敌。 向日葵咖啡厅距离禾格利特城区只相隔两条街,它位于白鸽区,这一片相对其他地区比较偏僻,尽管邻居是像禾格利特这样的大城区,但是白鸽市民数量要比同它一样大小甚至比它小的城区少。 阿尔忒弥斯城区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就是安静,非常安静,因为市民大多素质极高,在路上甚至不会有鸣笛,只有在终焉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有,而且市民的耐心极高,这也因为较高的生活质量。 在终焉的治理下,西方国家永远处于一个蒸蒸日上的状态,人民安居乐业。 这个国家经历过多次黑暗时代和战争时期,这让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和人民都意识到乱世之道的不可取,同时他们也同样敬畏战争。 所以偏南方一些的地方,大多民风淳朴,一年下来几乎少有犯罪案件,而北方,则相反,那里民风彪悍,刚烈,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同样也是终焉培养作战人员的地方。 维序者九位之中就有好几位来自于北方,例如忒娜·赫克斯特,又例如风上御神策,又或者巴伦尔斯·狄耿,维吉尼亚。由此可见,北方诸地虽然环境恶劣,却也培育出了极为强大的战士,另外,神白须·征御,也是来自于北方。 简单的早点和梳理之后,神白须带上了一把黑伞冒着大雨出门了。 此刻,禾格利特城区,上午,8:55 第七终焉柱的维修即将面临竣工,同时,也面临着威胁,之前神白须之所以没有继续破坏终焉柱,是因为瓦尔德斯,而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月,他已经给了足够的时间,现在,神白须大概就会在这几天出现。 目前禾格利特城区终焉分部的执行长由米奥雷托接任,他是一个坚持绝对立场的男人,刚烈且直率。 在米奥雷托接任后的禾格利特城区变化很快,自分部向外都加大了警戒范围,终焉一向都很了解神白须这个人的作战方式,他从来不会与人同盟,更不会成群结队的发起进攻,他总是一个人行动,而且,也极为直率。 禾格利特广场中心,尽管现在是大雨滂沱之际,却仍旧有人来这里献花,来往的人不多,黑色的礼服在雨幕中衬托出一种悲默,还有一种寂萧。 来往献花的人中,有这么一个女人极为显眼,她的头发凌乱,脸色疲惫且有些痛苦,她行动缓慢且不便,手掌上捆绑着白色的纱布,有鲜血浸染,她的脸上也有创贴,拿伞的手稍微有些颤抖,黑色的风衣外套有些灰尘,被雨水浸湿之后显得有些泥泞。 可她,神色如水,目光如月,一头乌发在沾染了不少雨水之后竟展露出了极为秀丽的灵气,极为细长的睫毛更为她添上了些妩媚,看她的身段,也极为不俗,唯一遮盖住这些的,就是她狼狈的外观,是个绝世的美人胚子,或许只是不怎么喜欢打扮自己? 咔哒—— “啊…抱歉先生,撞到您真是万分抱歉。” 她撞到了人,可却是她一屁股摔在地上,那男人纹丝不动,就连雨伞都没倾泻一下。 “诶?” 她咦了一声,如果是摔在地上,为什么没有浸湿感?当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男人在她一侧,为她撑着雨伞,她就坐在他的右脚上,他用风衣盖住了她的腿部防止被雨水淋湿。 “没事的,能站起来吗?” 她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好的。 男人拿起她掉的雨伞递给她。 “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没说话,走了,女人站在原地,嘟囔了一句。 “你才奇怪呢。” 男人一惊,没有回头,稍微停顿了一下,再回头时,女人已经没了影儿。 这男人正是神白须,他心中只是说了一句这女孩儿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使然,神白须记下了那女孩儿的模样,日后应该会去调查一下这个女孩儿的身份。 远处,正是瓦尔德斯的纪念碑,周围放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反正都是一些祭品,神白须目不斜视,走过了广场。 禾格利特分部终焉内部,会议室。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神白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太奇怪了。”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身材魁梧,坐在议会桌的最后边。 “这个人对终焉太过了解,而且有非常强的反追踪手段,目前终焉的任何追踪科技都找不到他,以及他所掌握的魔导,太过古老也太过神秘。半个月之前的战役让我们再一次见证了这个孤狼罪犯的强大和城府,我们不能因为他是孤身一人就小觑他的力量,在两个月之前他摧毁缪斯城区的终焉柱我们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气宇轩昂谈吐有度,看着手中的报告眉头紧皱。 “风上御神策阁下,您有什么对策?” 中年男人问道,会议室其他的人也都看向在另一侧靠墙而立的男人。 “我还你为你们不会询问我的意见的。我不是以维序者的身份参与的这场议会,所以我拒绝回答你们,另外,又会有谁在意一个半魔的意见呢?” 御神策嗤笑道,众人大气不敢出,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外头大肆宣扬维序者第五的风上御神策是一个半魔的身份。 众所周知,终焉的所有分部都不敢因为御神策半魔的身份而有什么不满,他们对于御神策只有敬畏。 需知这家伙,因为想要扫平无尽之海就直接攻入终焉弑神武部门夺走了弑神武潘多拉,而且真的凭借一己之力清扫了无尽之海,在苦渡之渊同亡灵王拼死一战后获得胜利,这是一个真正的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魔神。 “找出神白须是你们的事情,我负责干掉他,并且防止出现意外,你们可以向我询问意见,可回答不回答的权利都在我,我现在站在这里,没有任何权力和支持者,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这么简单而已。” 御神策强取豪夺终焉总部弑神武这一件事闹得很大,据说当时来了整整四位维序者前来阻止,其中就有维序者首席,奥坦萝丝。 说是阻止,只不过是防止事故闹大伤害到市民,御神策还算理智,只是为了弑神武而来,而其实明面上抢夺弑神武只不过是一个噱头,御神策只是想要一个罪名然后被驱逐到无尽之海完成自己的复仇。 至此之后,御神策成为驻守无尽之海终焉分部的总执行,但是这家伙没有执政的兴致,只是个明面上的总执行,关于政治方面的事他一概不问,但是那些脏活儿,却都交给了他。 御神策在地下世界是非常有名的,有人特地悬赏过他的脑袋,甚至开出了五千亿百藏川和艾温矿石,需知,有这艾温矿石,离这世界上的神兵利器也就不远了,可是没有人成功过。 而在御神策扫平地下世界后,更是没有人敢过问这个悬赏。 御神策的名气是打出来的,可以说,他也许不是最强的维序者,但绝对是最能打的。 另外,御神策抢夺弑神武这件事一直闹到终焉行政最高管理那里,以至于传到了库玫菈的耳朵里,那场掠夺,她也到场了,但是库玫菈没有制止御神策,只是说“创造出来的东西就要有用武之地,既然有人想抢着用,那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御神策在终焉总部所有上层的注视下拿走了弑神武,这件事,在民间也成为饭后的谈资。 而关于他半魔的身份,没有人敢指责什么。 “对待犯罪,绝不姑息,这是我辈捧读法律秩序之书的原因所在,瓦尔德斯先生的死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神白须要付出代价。要把主动权拿回来,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我们是这个国家的政府和守卫者,不能让这么一个滔天罪犯逍遥法外。” 说话的人正是米奥雷托,他秉持绝对的正义,也有人说他太过极端,但是对于打击罪犯这一项,他确实有不少的功绩。 只是他对追击罪犯实行的手段,太过极端了,他认为,只有直接抓住罪犯才能真正停止犯罪,而创造和平世界不仅仅是终焉的事,也是全世界全人民的事,他提倡军民一心,但其实这是行不通的。 终焉,这个世界的秩序之一,拥有九位问鼎世界的维序者,以及世界政府成立的“八豪”也简称八人众,结合了森罗殿,世界蛇,红十字协和会,三大世界上顶尖的势力机构,切记,这是政府部门,是协调世界的一大巨力。 终焉的执行方式不同,在他们管控下的西方,犯罪案例,很少,而一旦有,就是十分恶劣危险的犯罪,因为终焉的律法秩序严密,武装威严且强大,执行手段更是果断强效,没有足够的实力,是不可能在终焉的追捕下逃出生天的。 而近年出现的这个被列为终焉头号公敌的神白须征御,却实实际际的做到了,这个家伙不为权力,财富,名誉,甚至不为欲望,目标直指全人类的保护伞,终焉柱,对待终焉提出的任何条件,绝不妥协。 可他却又从未杀害民众,也从未搅起灾害,他对待终焉是针对性的攻击,对于这个男人,和他奇怪的行径,全世界都有一个问号。 御神策对此不闻不问,不屑的转过身看着窗外雨幕的远处。 “我虽然赞同您的说法,但是军民一心,这绝对行不通,人民不是器灵师,没有战斗的能力,而神白须的毁灭力量世界有目共睹,让人民做监察者这不是把人民往火坑里推?再者,同神白须的战斗,哪一次不是都会破坏城市,那么大的破坏面积,何等的规模?我们不能拿人民的性命和安危开玩笑,终焉历来没有借助人民来协助任务的这种前例,哪怕是终焉上一代最高行政管理,巴伦比斯凯恩先生都没有做过。” 那个年轻男人说道,他谈吐温和,对于米奥雷托提出的意见允以驳回。 “爱德拉,战争与犯罪是两种概念,神白须就是战争的化身,终焉柱是全人类的保护伞,倘若他破坏的是虚空降临区域的终焉柱,那又要付出多少生命,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是,凯恩先生固然没有做,可是,你难道忘了巴菲尔托的惨案了吗?整整两千万人,两千万啊。即便是凯恩先生去做这件事,都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何况我们去做?绝不能向战争妥协,在巨大的损失没有出现之前!” 米奥雷托态度坚决,拍案说道,年轻男人面露苦涩,无力的坐下,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爱德拉,来自于阿尔忒弥斯国际教令学院,是学委员会亲点的战略指导,三年前他来到阿尔忒弥斯,带来了不少新的理念和思想,改变了一大部分的旧时代思维,提升了阿尔忒弥斯分部终焉的协调性和平稳性,在年青一代的终焉人员中,他是值得追随的榜样,而在另一派别,旧时代的保守派中,却是眼中钉。 所以经常会在终焉的各种会议和科研开发问题中有不小的碰撞,但是对于学术的研究,就是要这样不断的新与旧不断碰撞才能产生新的科学。 会议室的众人纷纷叹气,对于这一做法心中大概都有些抗拒,联合市民,这要出现多大损失? 其实,如果终焉真的有需要人民去做什么的时候,相反,他的人民一定会极的响应他们。 终焉是一面旗帜,迎向他的人民的旗帜,在历来的八十个岁月中,终焉内部不断更新迭代,但是他们以民为核心的政策却永远没有改变,到了巴伦比斯凯恩那一代更是尤为鼎盛,被誉为爱民如子的凯恩,在离世的那一天,整个西方国度甚至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深深悲痛,缅怀,那一场哀悼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失去了巴伦比斯凯恩的终焉,在那个刚刚经历了虚空来袭的终焉,差点土崩瓦解,若不是瓦尼尔格,这位曾是巴伦比斯凯恩生前最信任的挚友,以及曾经的被誉为比起指挥治国比起凯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后勤总代理安贝尔德,站了出来继续维持终焉,恐怕现在,已经没有了终焉这一保护机构。 同时,时隔一年之后的巴伦比斯库玫菈担任终焉最高行政管理,终焉再一次重铸,也在民望的推崇之下,变得更加强大。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平凡的,它能够赋予每一个人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诸如神白须征御,可是自神白须问世以来,他从未对平民出手,在他的犯罪档案中,从来没有沾染过任何一个平民的血,他所有的目标,只有终焉。 轰隆———— 雷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划破天空与寂静的雷声,可若又真是雷声,又怎么会这般振聋发聩?! “报告总指挥!神白须征御!在第七终焉柱!他正在破坏第七终焉柱!” 会议室的终端上突然发来一道讯息,众指挥使神色肃穆,纷纷离开会议室回到自我岗位,终焉执行人员开始大批涌出,包括镇压者歼灭机,恒星炮也逐渐启动。 每一个城区的警报纷纷拉响,警报声响彻整个禾格利特城区。 嗤——!! 紫色的雷电在第七终焉柱右侧化作一道弧光直接击穿了终焉柱的壁膜,刺穿了整根终焉柱。 嗡—— 终焉柱落地停转,而在神白须右侧,突然轰来一道金色的光柱。 轰! 在那光柱还未抵达之际,神白须起手撼昆仑,一击紫雷就砸了出去,直接轰穿了那一整架恒星炮。 紫色的雷电在终焉基地地基上扯出一条长有数百米的沟壑,上面依旧停留着紫色的雷电。 嗡—— 远处终焉的恒星炮齐齐发射,一道道金色光柱冲天而去,随后又犹如陨石一般砸在神白须周身。 嗤—— 神白须化作一道白色的弧光,直直撞在终焉柱的地基之下,强大的震撼之力竟然硬生生撞斜了终焉柱,在那恐怖力量的碰撞后掀起的余波直接震散了所有恒星炮的进攻。 砰!! 神白须奋力一拳砸在终焉柱上,一道裂纹砰然出现。 数百米的距离,以及毁灭性的一拳,破坏小半个终焉分部基地,仅仅只是在一瞬之息,如果,神白须是在市区,那要付出多少人的生命? 砰! 一位身着黑色终焉执行人员服装的男子直接抱住神白须撞了出去 砰! 两人直直砸在另一侧终焉基地的墙上,只是下一刻,那身着黑色终焉服装的男子,被神白须一击肘击打穿了后背,神白须上半身被鲜血浸染。 嗤————砰!! 一瞬间,三道弧光交汇在一起,碰撞掀起了巨大的余波,三股力量不断碰撞,一时间打的不可开交,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刺破音障的拳罡,以及划破长空光点闪烁的器灵之击。 两位规则者同神白须缠斗在一起,三人巨大的攻击力量让小半个终焉基地狼藉一片。 砰!! 神白须一拳砸在那位手持长刀器灵规则者的长刀上,发出一阵铿锵巨鸣,随后,另一位规则者的拳罡瞬移便至 嗤! 神白须借助长刀规则者身体一扭,一击鞭腿砸在那冲来的规则者的拳头上。 砰!! 这一碰撞,两位规则者直接就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 轰!!! 就在神白须即将穷追猛打之时,一道黑色的光柱砸在地上,直接把他震退数百米。 来了个不得了的人,他全身环绕黑色犹如实质化的磁力一样的汹涌气势,散发着磅礴的魔力的同时,他金红色收缩至锋芒的瞳孔散发着极度的危险,他两只手已经化作龙鳞包裹的爪子,头顶左耳上有一根黑色的触角,他的降临直接让周围一片建筑物化作粉沫。 这个男人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丝毫不弱于神白须,那两个规则者看到这人之后相互点了点头后自动退下。 来者正是风上御神策。 “神白须征御?” 御神策开口问道。 远在百米之外的神白须依旧听到了,他直起身,吐了一口气,直视着远处的那个男人。 哗—— 御神策顷刻间至神白须面前。 “和传闻中的差了太多,虽然我也没报太大期望,但仅仅只是这样,根本不够格。” 御神策摇了摇头,不屑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 神白须大小眼儿的看着眼前的奇怪男人,嗤笑道。 御神策发出一种野兽的低吼,很显然他被神白须的这一句话惹恼了。 砰!! 御神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一拳砸在神白须的脸上,神白须瞬间飞出去数百米远,砸在地上滑了几十米才止住颓势。 神白须扭曲着爬起身,他整张左脸被御神策一拳打的皮肉溃烂,只是很快又肉眼可见般愈合,他扭了扭自己快被一拳打断的脑袋,看着远处那个男人。 呼———— 风吹过来,这百米之间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战场,数百米之外的的两人毫无障碍的对视。 “把战场清扫出来给这俩人,任何人都不要插手,通知市民进入避难所。” 米奥雷托如此说到,很快,终焉基地进入一种防御模式,升起保护膜的同时,一些重要建筑也封上了精钢制的壁垒。 轰——!! 一黑一白两道弧光下一刻就毫无顾忌的撞在一起,周围数百米都被这一碰撞掀起的余波震颤着,以二人为中心的那一片地表更是被撞得稀巴烂。 铿!! 两人顷刻之间已经有近百拳的碰撞,竟发出阵阵音爆,御神策招招致命,果断,直接,这是在生与死之间磨砺而出的战斗技巧,神白须亦是如此,无论是在反应,感知,力量上,他都不弱于御神策,就这样两股势均力敌的磅礴力量在不断你我撕扯,周围的建筑物惨遭波及,被破坏的一片狼藉。 在这片战场中,御神策所持弑神武绽放出巨大的黑色火花,每一拳轰出,都在影响物质的波动,神白须手中紫色的雷电估计来头也不小,在他手上变化无穷,时而长刀时而长枪,附着在他的身上来去自如,每一击都有怒雷叱咤。 砰!!! 拳头,手肘,腿击,雷电,黑色的魔力涌动,发生巨大的碰撞,两个人双拳对撞而出的强烈余波直接震塌了终焉整个科研部门。 嗤! 神白须一掌以奇快的速度推在御神策胸口,紫色的怒雷直接打穿了御神策的胸口。 砰——! 同时的,御神策一拳砸在神白须的额头,神白须七窍出血,被击中的额头处更是发出一种撕裂的声音。 就在御神策以为这一击能击退神白须的想法涌出时,那种危患意识就已经来了,只见神白须掌化拳,一拳挥出瞬间化作残影,粗壮的紫色电弧直接抽在御神策的脸上!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御神策倒飞出去直接砸穿了整个终焉主基地。 砰!! 御神策刚起身就被化作一道电弧冲来的神白须摁住面门捏住脑袋砸在大地上,以发出这股力道的地带为中心,如蛛网一样向周围数百米裂开。 嗤啦—— 神白须拖着御神策的脑袋直接撞向终焉的研发部门,后勤部门,储物部门,人事部门,巨大的蛮力让御神策撞碎一扇又一扇精钢制成的壁盾。 砰!! 这一次,神白须被一股巨力撞在肋骨右侧,飞了出去,脑门砸在地上飞出去几十米才止住颓势。 砰!! 又是一拳袭来,而神白须已然做好攻击准备。 砰!! 一股巨力撞在神白须防御的双臂上,那无形的恐怖力量直接搅碎了神白须手臂上的血肉,那股暴躁的魔气更是刺激着神白须全身的细胞和神经。 砰!! 一黑一白再次纠缠在一起,时而紫光倾泻而出,方圆千米包括空中都被这恐怖的雷电化作飞灰,激起的碎石建筑还没落在地上就被另一股黑红色的磅礴魔力碾压成齑粉。 砰!! 一道白光撞了出来,那速度肉眼不可见,只是在闪烁的一瞬间直接将终焉左侧附属主基地夷为平地。 那股黑色的弧光紧随其后,发生对撞之后震撼之声更大,几乎直接扯碎了另一半的附属主基地。 而到现在,两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两人的力量就像没有尽头一样的倾泻而出,每一击的对撞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占地接近七公里的终焉禾格利特附属基地都快要被拆的七七八八了。 砰————!!! 巨力的对撞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方圆百里都能看到那股巨大的力量洞穿苍穹,雨幕直接被打的倒流至气层之上,方圆百里的乌云被这一击直接清扫,而最中心的那片天空甚至直接失去了颜色。 变作一个空洞的灰色,随后慢慢愈合,只是那空中仍旧没有雨水滴落,因为那股形成的浓郁力量散布在空气中迟迟不散,就连飞鸟靠近都直接化作了血雾和泡影。 百里之外仍旧雨幕重重,都被这蔚为壮观的一幕震惊不已,有的纷纷打开窗户探出头想要一探究竟,在街道穿着雨衣手里提着蔬菜水果的市民也原地驻足抬头观望,而近处一点的,有一位打着伞的黑头发,长着一双宛如落水修长眼眸的女孩儿驻足抬头,那晦涩的双眼闪烁出一丝光彩。 轰———— 随后,冬雷炸响一般的声音响起,方圆百里之内皆是振聋发聩的轰鸣,再就是余波袭来,犹如反物质坍缩释放一般,百里之外的雨幕瞬间被清洗,竟然硬生生停滞了雨幕的流动。 1 2 3 10秒过去了,那恐怖的威势渐歇,雨幕重新从天而降,只是那一片天空,万里无云。 轰!! 近处战场的两人在这一击之后,各自都出现了巨大的僵直,御神策的右手从手指到手肘部位,竟然呈现白骨,他面目狰狞,随后白骨生肉,肉眼可见般愈合。 而远处一点儿的神白须,他整只右手臂都被震得粉碎,甚至面目都被那恐怖的黑色魔力化形给扭曲,面部的仿佛烧痕般的伤疤一直蔓延到脖颈。 很显然,这一次的对撞,神白须属于败方,当然,这也取决于他只是血肉之躯凡人泥胎,而对方,是半人半魔的御神策,神白须能以血肉之躯和恶魔之躯硬碰硬还没有吃大亏,已是不易,即便是胜方的御神策,脸上也没有任何得意或轻松的神态,相反,愈加阴沉。 轰!! 二人蓄势待发后,顷刻间冲出,一黑一白再次碰撞在一起,尽管两人互换伤势之后局势出现了稍微的偏斜,但气势仍旧欲战欲狂,霸道的霸气在这二人之间扭曲,翻转,爆发。 砰!! 左手对左手,御神策全力出拳,神白须亦是如此,双方拳拳到肉,打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任何在他们所经之处之后皆化作废墟飞灰。 铿!! 神白须那紫色雷电化作一把长刀直直砸在御神策的双臂之上,触碰血肉的一瞬间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砰!! 不留余力,御神策右手臂猛的一抬震开了神白须直直劈下的一刀,同时左手缠绕弑神武潘多拉立刻化作黑色的扭曲力量一拳砸在他胸口,那力量直接搅碎了神白须的皮肉。 砰—— 在神白须被御神策击中之后,他反倒没有飞出去而是直挺挺的止住了御神策势大力沉的一拳,神白须左手收刀后的一瞬间抽掌化刀,那速度奇慢,可凝聚的雷电丝丝缕缕都震颤着周围的空气。不断压缩不断形成的雷电在划过御神策时直接刺破了他的脸颊,同时,御神策瞳孔骤然收缩,右手凝聚出一种恐怖的暴气,潘多拉竟然呈现出血红色。 噗——! 以两人迸发而出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回流漩涡,在释放的一瞬间,无可匹敌的力量犹如彗星坠落般炸开,周围的土壤被掀飞,终焉主基地整条航空航道被震碎。 滴答—— 鲜血直流,甚至喷涌而出,御神策的右胸口被神白须化作的手刀直直贯穿,而神白须却躲过了御神策毁灭性的一掌,在神白须身后那一片土地直接变作了一个小峡谷,终焉整个实验区被瞬间夷为平地。 砰! 神白须一头撞在御神策的门面,御神策倒飞出去数十米,止住颓势之后再次爬了起来,右胸口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般愈合。 远处的神白须眼角抽了一下,彻底起了杀心,正将前冲的他猛然一顿。 汹———— 御神策覆有龙鳞的左手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瞬间,摩擦出一些火花。 轰———— 火,弥天大火,黑色的,燃烧着天空的火,焚烧天地万物的火,那黑火瞬间喷涌而出,那高温之炽热居然连空气中流动的元素力都蒸发了,整片大地被涂炭的成为一片连残渣都不剩的荒芜之地。 御神策吐出的黑炎让神白须被火海淹没 只是下一刻。 嗤啦—— 紫色粗壮犹如山岳的雷电炸在大地上,在那黑炎中,在那怒火中涅盘重生,一道粗壮的紫雷扯裂了大地的同时,硬生生在火海中震出一片空地,转而越来越大。 砰!! 神白须一拳挥出,山崩地裂,震天撼地,不但将所有黑炎尽数返还,甚至连御神策身后的那一片城区,都被夷平。 噗—— 远处的御神策被神白须这一拳带电的拳罡震的七荤八素,那罡雷如剔骨刀一般,直接剜掉了他身上的血肉,他半张脸已经露出白骨,被龙鳞覆盖的手臂地带也被硬生生扯烂,可以说是真正的像一个丧尸一样,但是也很快的,那些伤口逐渐愈合。 黑色的火焰被紫色的雷电尽数扑灭,御神策在那罡风之下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再次对峙,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双方依旧不分彼此,神白须断掉的右臂迟迟没有修复回来,可却愈战愈勇,御神策亦是如此,他高昂的斗志从燃起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以至于能够在战斗中与神白须以命搏命, 砰——!! 动了,本就破碎不堪的航空航道在两人的再次相撞之下,彻底看不清了原来的航线路,巨大的气流在两人缠斗之间裹挟。 神白须手持雷电化作的长刀,御神策双手流动着能够扭曲物质面的黑色强大魔力,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一种铿锵之声。 那一片大地变得狼藉一片,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嗡—— 长刀鸣,烈火更烈,百米之遥一瞬便至,神白须在一瞬间砍出上百刀在航空道上,一条充满刀痕劈出的沟壑的百米长道在顷刻之间铺就,可知神白须所持刀技,何等超凡绝伦。 摧动潘多拉的御神策在这一刻只能被迫防守,锐之一途,算是被神白须做到了极致。 铿——!! 御神策气海延绵的一拳砸在神白须的刀身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之后,自御神策后向前方,卷起横向的龙卷,大地被掀起一层又一层的外衣,两股巨力碰撞在一起并且挟持着巨大的余波直接冲散了周围区域的所有建筑物。 若论单单的强大,在战斗本能上御神策可能略逊神白须一筹,可是,御神策是一己之力扫平无尽之海的人,在那个时期就能做到,现在的御神策,只会更加强大,他的强大是与神白须相同的战斗意识,活学活用,并且,临阵磨刀的能力也极强,对峙神白须,他绝对拿出了十成十的专注,不论是态度上,还是精神上,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嗤啦———— 怒雷咆哮,震耳欲聋,两人的战斗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方圆面积数十公里的终焉基地被卷的残壁断垣,即便如此两人依旧没有停止对峙。 轰!! 双拳对撞,神白须气势直攀势不可挡,御神策同样愈战愈勇无可匹敌,两股霸劲相撞炸出一大片巨坑,大地化作硝烟弥漫的战场,两人犹如风雨雷电,乌云滚滚之中,电闪雷鸣。 砰!! 神白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怒拳轰出,紫电层层环绕手臂迸发出震天撼地的恐怖霸劲,直直砸在御神策的胸口处 轰!! 龙息袭来,黑火吞噬天空,犹如巨浪拍岸,山峦崩碎,恐有万钧巨力也都将化作飞灰。 轰隆—— 雷鸣炸破耳膜,再一次以仿佛神明之姿降临人间,神白须全身雷苗环绕,面对来袭的黑火,蓄势待发准备好倾力一击! 砰!! 一拳,山河破碎日月无光,天地在这一刻倾倒! 轰! 在御神策方向炸出一声巨鸣,他手持弑神武潘多拉抬手扭曲物质轰出倾力一拳,双刀罡风扑面而来双双撞在一起,大地龟裂。 砰———— 以御神策为中心,引力竟然颠倒。 形成一种仿佛虚无的空间,万物漂浮空中。 御神策双眼已然收缩至锋芒状,那恶魔气息也愈加沉重,那股力量大的居然让人感到刺鼻。 轰———— 声音竟然消失了?只见那股力量起于浮萍见于微末之后,御神策握拳朝着神白须正前方一砸! 砰———— 一股无形的能量凝聚在神白须面前的空气中形成一种恐怖的霸劲,直接砸在他的胸口,这一击搅碎了神白须胸口的血肉,竟已漏出白骨! 嗤—— 就在御神策即将前冲的一刻,他猛然一顿,他倾力打出的突破界面的一拳竟然被神白须以一种奇怪的状态揉合了! 只见神白须脚踏罡步,本残缺的右臂瞬间长了回来,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在神白须双掌之间徘徊,神白须双手合并转而一拧,左手成爪,向着身后就是一甩。 御神策见状大吃一惊,因为在神白须的身后,正是终焉柱。 咔嚓—— 御神策伸出手猛然凭空一抓,竟还是阻不住那股被神白须驯化了的暴躁能量,甚至还被它一扯,整条右臂都被扭曲打出了咔嚓的声音。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本就受损的终焉柱在这一击之后变得更加残破,甚至另一侧已经被炸断。 “该死的神白须!” 米奥雷托一拳砸在终端上,他并不是责怪御神策没有止住那股能量的冲击,只是怒斥神白须的狡猾, 而现在回过神的所有人都发现,神白须奇异的消失在战场上了。 御神策甩了甩右手臂,恍然醒悟,他看着战场迁移的痕迹,原来是神白须用以命搏命的手段,让自己跌入了他的计划之中,一步一步靠近终焉柱,最后故意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自己这一击必杀之力,可即便如此,神白须也确实付出了代价吃了不少苦头,硬抗两次黑炎,甚至用血肉之躯同御神策肉搏,被硬生生打断一条手臂。 但也不得不说,神白须心思缜密,让人全神贯注对待的同时,难以分心,御神策同他战斗打的难分难解,两人皆是全力对抗,他很难想象神白须会抽出时间做别的事,也许是早有预谋,但是这一仗无论如何,御神策都认为自己输了。 在力之追求上,御神策登峰造极位于顶峰,而他所面对的神白须,则是在意之追求上,更胜于他,那种贯彻,那种透彻,那种深邃,令人为之动容,神白须同御神策战斗时,每一击都不曾有过半点犹豫,御神策认为,他这个人,太纯粹了。 终焉基地,这里断壁残垣,残破不堪,一些机械和一些施工人员正在进行一些重要的抢修,同时,远处的终焉柱也仍在维修。 重新弥补建筑是非常容易的,可是要维修破损那样严重的终焉柱,要付出不少的财力物力,而且还需要特级科研人员前来做校正。 “嘿,安格娜,注意脚下。” 一男一女搬着一个看上去就很重的储物箱,两人跌跌晃晃,女人向后退,提着储物箱的两角,男人抬着上面,一上一下最大的保持了平衡,但是女人的力气并不大,难以支撑,男人也说不要勉强,但是女人想帮到底。 “啊——” 在女人踩到碎石屑摔倒之间,有一只覆有龙鳞的手臂直接抬住了整个储物箱。 “小心一点。” 伸手帮助的人正是御神策,他一直扶持着储物箱,三人直到把箱子放上车架,智能载车自动开走。 “谢谢您。” 一男一女同时鞠躬,御神策只是点点头,两人有些颤颤巍巍的快速离开了,他们并不是害怕,走的时候有说有笑,好像在聊着御神策。 御神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硬生生被神白须一拳罡雷剜去的伤口,他的手掌战后竟有些颤抖,神白须轰出那一拳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 上一次让御神策出现这种肌肉疲惫的人,还是维序者之二,霍尼格林,那位在力之追求上毫不逊于御神策,她的霸道之力更是人尽皆知的,在北地马尔修斯特防御区,她是统领讨伐者铁卫的将军,凭借着一柄旗枪号令整整二十万铁卫对抗在日落边境的巨龙种。 巨龙种,被誉为世上最强大的生物,它们的诞生别于原初之力创生的人类,它们是元素创生物。 在人类没有掌握魔力与元素之前,它们是陆地上绝对的霸主。 尽管时至今日,北地马尔修斯特山脉边境,仍旧是被誉为“人类禁地”的丧亡区,这里的巨龙种如山岳壮大,吐出的龙息能够焚烧凛冬的冰川。 而能够与之对抗的讨伐者铁卫,更是万中无一的勇士,他们也被称作,屠龙者,而统领着他们的,是霍尼格林,是一位能够同巨龙搏斗的维序者。 御神策曾经有过一次与她的战斗,战斗之后,霍尼格林只是重伤,而御神策却足足用了半年时间痊愈,几乎是在以力硬撼霍尼格林,但是霍尼格林也承认了御神策在力之一途上的造诣,需知,御神策没有驱动任何魔力,只是单单凭借蛮力。 前言就曾说过,御神策或许不是最强的维序者,但他绝对是最能打的,其攻击性,破坏力,无人可及。 可是这一次同神白须的战斗,让他感受到了那种,冷彻,他感觉神白须就像是一把,锋利的能够斩断人灵魂的刀,靠近他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上的战栗,神白须的战斗本能太过恐怖,甚至令人闻风丧胆,他的行为更是果暴,至刚至强的同时,神鬼莫测。 此刻的终焉会议室里已经坐落完毕,但独独少了御神策。 “神白须已经逃走,这将致使我方再次陷入被动,如果在等待他下一次攻击才行动去抓他,这样下去永远都抓不住他,他的强大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必须联系多方势力群起而攻之,终焉不能因为这么一个神白须,就显得捉襟见肘束手无策。” 米奥雷托直抒胸臆,他的话说的很明显,对待神白须这种棘手的罪犯,将他绳之以法的时间越长,他所带来的影响就越大,任由这样一个强大,恐怖的家伙肆意逍遥法外,无异于是存放一个定时炸弹在人群中。 “我们目前所有的战力不足以对神白须进行围剿,阿尔忒弥斯不是特赦区,我们需要向总部求援。” 阿尔忒弥斯城区,我们之前就说到过,这个城区属于特区城区,它虽然是十大主城之一,可是驻守的兵力除了终焉柱一带,其他地区都较为稀少,因为这里的犯罪案件太少,犯罪率太低,太低了,几乎一年里都不会有超过两条,而且,阿尔忒弥斯城的主特点,在于外交和传教。 它丰富的水土文化吸引了各国人前来一睹真容,因此,阿尔忒弥斯成也被誉为,乌托邦,这里见证了在终焉治理下的太平盛世,同时,也衬托了阿尔忒弥斯城风水养人的优渥。 “群众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也可以是令人畏惧的洪水猛兽,团结,也是一种武器。我认为,应该发出神白须征御的通缉令传票,且发布悬赏,在曾经的那个社会时代,群众,就是罪徒最坚固有效的镣铐。” 米奥雷托人就认为,驱动人群一定就能抓住神白须,只要众人都众志成城,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一定要呼吁人群进行终焉管理的任务吗?米奥雷托。要人民冲在最前面,这本就是曾经那个年代软弱政府的无为与陋习,即便人民真的愿意拥戴终焉,可你怎么敢让人民来承担神白须爆发之后的疯狂?” 那个坐落在最后一排的魁梧男人阴沉道,对于米奥雷托的做法,他一直秉持反对与驳回,并且,他对于米奥雷托那绝对的正义和对罪犯的轻蔑感到厌烦与厌恶,他一直认为,人民固然愿意因为终焉的所作所为而奉献自我,可终焉是什么?那是人民的保护伞,本来守护人民的一方突然提出要求被保护的一方以手无缚鸡之力上战场杀人,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神白须是什么样的人物?危险程度如何?他就好比一个不受己方控制的人造黑洞,他能带来的毁灭,必定不会弱于虚空,而他无故与终焉为敌并且攻击终焉柱,绝对不是出于罪犯心理,他必定有预谋,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这个预谋究竟有多么令人匪夷所思,天晓得? “发布通缉令只是让人民知道,这个不断徘徊在他们身边的这颗炸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民有权利知情更有权利参与对自身安危的防御与保障,巴伦托基,身为秩序组织,我们就是法律的代行者,而作为法律的代行者,我们必将伸张触犯法律之后的惩戒,让那些作恶分子明白,秩序,是不可撼动的。自神白须征御问世以来,发生过多少次恐怖袭击了?近二十起,哪一次不是震天动地?哪一次不是闹得人心惶惶?难道终焉就应该一直龟缩于后,等待着神白须出现然后挨个实行他的计划?我们是律法机关!不是受馈之后才自发管理的雇佣兵或者侠士,取之于民的东西就要用之于民。” 米奥雷托拍案而起,说到最后更是青筋暴起。 “狗屁!米奥雷托,你要真有你说的那么雄心壮志,你自己和神白须去打一架,少在这里给老子纸上谈兵。说的好啊,说得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是神白须进攻终焉,哪一次有公民受伤或是致死?!他的目标永远都只有终焉!永远都只有终焉柱!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竟然要民众去对抗这么一个能够毁天灭地的罪犯,他本身就和民众秋毫无犯,终焉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要和神白须打持久战,你倒好,急于求功。” 巴伦托基也不是能任人捏的软柿子,本就一直忍耐的他在最后米奥雷托拍案之后更是暴跳如雷的站起身,若不是身边的爱德拉一直拉着他,恐怕已经是打起来了。 “好啊,说的好啊巴伦托基。那难道终焉在同神白须战斗中死去的执行战士你也不管不顾?那都是爹妈生的爹妈养的,这群上战场的,最小的有十七岁的高中生,最大的也不过二七八九,他们难道就该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没有军人保护的国家和人民,同一张白纸有什么区别!终焉口口声声说要打持续战,死去的战士就不是人了?这些孩子也都是人民们一个个送上来的,而现在倒好,你抓不住罪犯,还要说是罪犯太过强大,别他娘的不要脸了,倘若要以那些年轻孩子们的命来换一个太平盛世,那我们这些高高在上吃着百家饭的执政者,军人,一些个老东西,才真正应该去死!才是真正替他们去死的人!” 米奥雷托仍旧保持己见,对于巴伦托基所说的一切,他都保持驳回,并非出于他自己的想法,而是站在他这个位置所做的一切思考,这对于米奥雷托而言,极为重要。 他是一个刚正不阿,宁死不屈的人,有人敬佩他的铁腕执政,也有人畏惧他的不为瓦全,他是一个好坏参半但行为却光明磊落的人,身处于这个阵营,他别无选择也不需要选择,坚定的将罪恶粉碎,这就够了。 “战斗是战士的天职!米奥雷托!你亵渎了战士至高无上的精神!选择成为终焉战士的哪一个人不是抱着必死的信念?!难道我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你任意的摘去他们存活的意义就是玷污他们的血,侮辱他们的意志。我们作为领导者,要看到更远的地方,任谁都和你一样,只图一时之快,那要付出多少新血,付出多少代价才足够?” 巴伦托基怒指米奥雷托,曾经作为一位战士长的他,是真正见过那些以死明志,舍弃自我生命的伟大战士的人,他也一直以自己是一名战士的身份而自豪,按照老一辈的话来说,我身上的刀疤,是你们都还活着的证明。 阿尔忒弥斯城区的终焉分部人员对于巴伦托基的为人人尽皆知,他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利,他尊重那些贪生怕死的人,却也更敬佩那些向死而生的人,米奥雷托刚才所言,无异于在说战士也是怕死的,可巴伦托基认为,死也要死得其所,他们早有觉悟。 “巴伦…” “够了!” 那个坐在右侧第二个座位始终没有任何表态的中年男人终于再也看不下去这么荒唐的场面,他厉声斥呵道 “都已经是大敌当前的时候了还在这里舌辩,你们想干什么?分裂?散伙?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吵什么?一个是前维纳斯城区特级警司现分部终焉附属高级督尉,一个是被众人选举来维持大局的禾格利特分部终焉总执行长,你们现在在做什么?过家家吗?你们从今吵到明从明吵到后就能骂死神白须吗?任何组织都有矛盾的时候,而终焉自古以来就有针对矛盾的做法。” 这个中年男人,气态威严,一说话就镇住了原本两个正在气头上的家伙,两人双双冷静坐了下来。 “投票,同意将神白须纳入通缉令以发布社会的,举右手,不同意的,举左手,表态吧各位。” 很快的,八位各部指挥使在这一刻共同举手,从左到右依次排列,分别是爱德拉左手,巴伦托基左手,安奎马罗左手,比吉尔特右手,维斯波尔右手,莱特左手,米奥雷托右手,班托右手。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竟然四比四平,这也是众人最担心出现的场面,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我想,既然结果是四比四平,我们应该保持原委继续执行任务,并向上层通报我们的意见和做法。终焉是一个整体,需知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即便是四年前的巴伦比斯凯恩先生也都没有做过,终焉也自始至终都是被人民冠以保护伞的美誉,我们所做的一切,所做出的决定必须要能经得住大众的评价与考验。” 最终,爱德拉站起身选择了做和事佬,按照目前的情况,分部内坚决不能出现分裂,神白须的危害与强大众人有目共睹,他们不能在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外敌的同时,还搞自我分化。 “…我同意。” 率先做出表率的正是班特,这个中年男人也没想到,结果居然会是平。 “同意。” “同意。” 会议很快表决,众人逐步离开会议室,唯独只剩下爱德拉一人,他整理着手上的资料,他很惊讶班特竟然会赞同米奥雷托的做法,呼吁人民这种事怎么看都太过极端了,并且,如果一旦因为这件事而真正的致使神白须对民众出手,那要付出多惨痛的代价?对于神白须,终焉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在上两个月他在缪斯城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一个思维缜密,并且有着极为严密的布置,而且他对终焉的了解,太深。 须知,在现代所有势力与组织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同终焉正面对抗,可这个神白须,却犹如扼住了终焉的咽喉一般,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更令人深深地忌惮。 第二天上午,赫尔墨斯城区,9:13 刚刚经历过雨季的赫尔墨斯城区生机盎然,空气尤为清新,阳光洒过头顶,令人心情舒畅。 这里,是安克洛斯墓园,这里总共记载着曾在旧赫尔墨斯城区因为序列虚空降临而丧生的三千多位民众,他们安静的躺在这里,尽管现在,旧赫尔墨斯城区已经成为过去式,可曾经那场灾祸的悲痛,依旧历历在目, “抱歉,母亲,我应该守在您身边的,我应该一步也不离开的。” 第2章 彼心之远,我心之坎。 这个半跪在一块墓碑面前的男人,正是风上御神策,他面色沉寂,惆怅,看着眼前那块冰冷的墓碑,心中往事牵肠,一种难以释怀的压抑和愧疚在他心中难以释放。 每一年里,他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这里看一看,并不是为了释怀思念,而是为了提醒自己究竟为何而活。 而就在此刻,御神策快速看向右边,一个男人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御神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压迫和阴沉,正是昨天与他以命搏命的神白须征御,仅仅只是一瞬,弑神武潘多拉就已经具象化,他瞳孔收缩,下一刻就准备冲出去。 “我看起来像是来者不善的样子吗?放轻松御神策,我没有要跟你打架的意思。” 神白须举起双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御神策转向他,身上的气势不减反增。 “我是生还者,所以绝不会在他人灵魂安息之处行施杀戮。” 神白须说道,他的语气中有着令人深信的坚定,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的确确是在尊重安息在这里的三千多位逝者。 御神策闻言犹豫了一下,收敛了身上散发的气势,转身继续盯着眼前的墓碑。他并不打算搭理神白须。 神白须只是走近看着墓碑上刻的字,神色肃穆,只是吐出一口气。 “你也会叹息悲怆?” 御神策讽刺道,对于神白须刚刚的行为嗤笑道。 神白须没有在意御神策嘲讽,只是盯着那块墓碑,御神策有些恼火,如果不是怕损坏附近的墓碑恐怕已经一拳砸在神白须脑袋上了。 “同样的,我们此生的最挚爱都在此处安息。御神策,不管你心中对我有什么歧义和疑惑,我都无所谓。” 神白须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看向御神策。 御神策神情复杂,作为半魔的他感知能力非常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刚才的神白须,竟然在伤心。 御神策有些惊讶,会不会眼前这个男人,还掩藏着另外一面? “恶贯满盈的杀人魔也会流泪?很可笑。” 对于神白须刚才内心中所流露出的情感,御神策选择无视。 “那你觉得,诸如我这种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神白须问道。 “嗜血成性,破坏,毁灭,杀戮,无恶不作。” 御神策随便打发了几个词语。 神白须只是嘴角勾起,有风拂过他的脸颊撩起他的头发,竟有一丝沧桑。 “在你母亲前面两排右边第三个碑位,那里,躺着我的父亲,同你母亲一样,都是旧赫尔墨斯城虚空降临的受难者。” 神白须低头继续看着墓碑,丝丝细语。 御神策眉头一抬,有些惊愕。 “很难想象我这样一个罪犯,竟然会有这种身世对吧?其实这只不过是这世界千万分之一中的遭遇罢了。我问你,御神策,对于你母亲的死的真相,你清楚吗?” 御神策双眼低沉,心中微起涟漪。 “你知道的,你当然知道,只是你不敢相信,你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最爱之人深信不疑的组织竟然会以那种卑劣的手段来掩盖自己的失败,而你,也怀揣着这份怀疑一直走到今天也都还会觉着惴惴不安,对于你父亲的死,母亲的死,都是。” 神白须看向御神策,眼神中的深邃仿佛将御神策一眼望穿,他的一切,都仿佛被神白须尽收眼底。 “……你这种人,又懂什么。” 御神策阴沉道,他继续看着眼前的墓碑,对于神白须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有不屑。 神白须听了之后笑了,只是冷哼一声。 “说说你父亲?” 两人冷置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御神策开口道。 对于眼前这个人,他的确有些好奇,他身上有着不少的神秘与秘密,如果他要选择守口如瓶故作高深,御神策会选择转身就走,如果他要倾诉衷肠,御神策的时间非常充裕,作为打击罪犯的正面者,最大的罪犯难道不就近在眼前吗? 神白须抬眉,深呼一口气,理了理袖口,他望向眼前这一整片墓园,神情恍惚。 最终,神白须意识御神策边走边说。 “在你眼前的这整个墓园,一共有三千两百二十二块,而其中四百块,本来可以幸免于难。” “数十年前,也就是旧赫尔墨斯城区序列虚空降临,它带来的虚空污染是人类对抗虚空史上面积和危害最大的一次,同时,这也是人类第一次面对外来生物,虚空污染的成分令人措手不及,以至于灾害地区覆盖了整个旧赫尔墨斯城区,在城市移动策略实行中,半个阿尔诺曼城区的民众同大部队脱轨,陷入围困。” “整整两个月,虚空的污染越来越严重,终焉迫于无奈,选择以阿波罗中枢炮清扫整个赫尔墨斯城。可是,在阿尔诺曼城区,由我父亲组织的灾民营救行动已有获救人数整整四百人,而终焉却无视了这四百人的性命。整整四个协同营救的组织队伍,多达四千人的,由民众组成的救援团队在历经七天的千辛万苦中,愤然反抗,毅然赴死,他们比任何人都坚信终焉的救援最终一定会到达。” 说到最后,神白须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他停下来,看向那一片墓碑一排又一排。 御神策看向神白须,眼中有着困惑。 “神白须,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他们,也是终焉迫不得已的选择?” 神白须转头看向御神策,两人对视,神白须神情自若,他好像早就会料到御神策会这么说。 “倘若虚空污染蔓延至赫尔墨斯城之外,不说里面的人一命呜呼,突破了防御网的虚空异种无异于虎入羊群,凭你的认知不可能不了解虚空污染的危险程度,牺牲他们不是终焉的选择。” 御神策对于曾经那场虚空降临,未曾参与,那个时候的他身在克洛诺斯城区分部终焉,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神白须没有吭声,他知道御神策绝对是知道答案的,他这么说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终焉没有理由放弃他保护的人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你或许会觉得这是妇人之仁,可是,御神策,如果终焉都不能拯救他的人民,那谁来?虚空的降临带来的不仅仅只是死亡,还有恐惧,生命不会因为黑暗而灭亡,却会因为恐惧而熄灭。” “…这是悖论,难道因小失大,让更多的人死去就是对的?” “没有主序虚空坐镇的裂缝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终焉在那个时候所掌握的力量完全可以启动阿波罗中枢炮破坏裂缝,可他却将炮口对准了他的人民,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实验阿波罗中枢炮的功率和毁灭性,以便向他们所崇敬的神献上忠诚。如果只是救援行动,为什么会白白耽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北部战线和南部战线都已经停战了整整二十二天,而东部地区的劣势却迟迟无法挽回,为什么城市移动计划不能提前执行却非要在虚空降临之后,为什么要在虚空污染覆盖了六分之四的城市之后才行动?他们用人命进行实验,那四千多没有逃离赫尔墨斯城区的人就是祭品。” 神白须说道。 御神策双眼阴沉,可却格外冷静。 很明显,这也是他知道但却不愿意接受的真相,他宁愿相信终焉是因为作战失败而不得不选择以最大损失来结束局面。 “所以,你是因为终焉的不作为与虚伪,才选择与终焉敌对?可破坏终焉柱,是全人类的灾难。” 御神策重新将问题抛回给神白须。 听到这句话的神白须,没有任何表情,就仿佛在御神策口中所说的终焉,终焉柱,都只不过是像尘埃一样渺小的东西。 “我父亲的死,让我意识到,弱小无法改变一切,不仅仅是守护,连承受都亦是如此。对敌终焉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虚伪,更多的是愤怒与仇恨。御神策,我们就像两个极端,相同的你,又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神白须坦白了内心的说法。 御神策闻言有些触动,仅仅只是复仇?仅仅只是愤怒?就可以放弃一切的向这个世界的秩序与法度宣战?并且肆意破坏世界的和平和毁灭他人的生命?御神策在面向神白须的时候做了不少心理准备,准备接受他自以为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理由,可最终等来的只有短短两句话,仇恨和愤怒,也短短只是这两句话,让终焉对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谈虎色变,让整个西方对之谈虎色变。 “我的父亲,是来自黑暗边缘的恶魔,他因为血脉争端而逃避入人类世界生活。” “作为恶魔的他只能躲在人类眼皮底下苟活,可他却说,他很快乐,没有种族的重担,没有复兴的使命,所以,童年里,我一直觉得父亲是个好脾气老好人。他邂逅了母亲,他们热恋,相爱,然后有了我。在之后,曾经的家族追了出来,来到了赫尔墨斯城区,父亲知道种族争端的战火绝不能波及自己的妻儿,他舍弃了阿特厄斯家族的血脉,摒弃了自己属于恶魔的身份,得知如此所做的阿特厄斯族长并没有放过我的父亲,他想要将我带走,也就因为这个,父亲才真正放弃了继续以人的身份活下去,独自一人前往黑暗边缘,屠灭了一半的亲族,将他们驱逐至无尽之海,并战死在了无尽之海。” 说到这里,御神策神情一顿,他猛的看向神白须,他神情激涌,他突然发现,原来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同父亲一样。 而也就在御神策转向神白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抱住了御神策。 “你……” 御神策很吃惊,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没有挣脱。 “我们都不是需要忏悔的那个人,御神策。” “我和你不同,神白须,我不需要为自己犯的错去找任何理由开脱,更不需要什么忏悔,而你不同神白须,你就是战争,行走的战争,这个时代不会承认你,这个时代的人也同样。” 御神策推开神白须,扭头看向右侧的墓碑。 “说说你的母亲?” 御神策找了另一个话题。 神白须再次意视御神策边走边说。 “我的母亲死于克罗兹分化病,在那个时代,无药可治。” 克罗兹分化病,这是来自于一种天然矿石的感染性疾病。 克罗兹矿石,它拥有不稳定性和自我增值,相比凛冬的艾温矿石,它不具备那样的密度与韧性,相反,它真正具有腐蚀性,它没有任何的工业作用。 起初,挖掘出它的泰坦重工将它用于能量转化,而克罗兹矿石的出现确实也短暂弥补了艾辛石的缺失,它释放出的能量相当于现代终焉第九科技部门的中星炉,可也正因为如此,克罗兹矿石在转化为能源的同时,放射出巨大的腐蚀性,在那段时间,泰坦重工还没有发觉,但接连有员工开始被送进医疗室后,克罗兹分化病正式传开。 这是一种感染率较低,甚至不到百分之四十的病毒,可一旦感染,将无法进行治疗。 克罗兹矿石通过天然气所传输到空气中,对当时那个年代造成了巨大的污染与破坏,同时,也出现第一批感染分化病的人,第一症状是神经低弱,肌肉无力,同时,伴有气短并且视线模糊,并且会长期蜕皮,免疫力下降,瞳孔发紫。 分化病可怕的是能够打击细胞的繁殖能力,并且会劣化血液和内脏,等同于让人变得越来越脆弱,在当时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任何药物能够对这种病状进行治疗。 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呢,是由巴伦比斯库玫菈研制出的治疗药物,凝结剂。 分化病最致命的是腐蚀性,是逐渐衰退的健康状态,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要回到克罗兹矿石身上。 经过对克罗兹矿石长达两个月的观察与研究,库玫菈发现,在低温状态下的克罗兹矿石不具备腐蚀性,其实并不是不具备,而是出现了凝滞,在低温下,克罗兹矿石会产生晶化,内部会形成极为脆弱的晶片状,在这种情况下的克罗兹矿石不可点燃,却能释放出比常态转化后强出数十倍的能量。 因此,库玫菈得出,克罗兹矿石是一种天生就在进行自我释放亦或毁灭的物质,它一直都在进行释放,离开低温空间之中后,就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状态,释放出的能量强大到具有腐蚀性,可一旦重新进入低温环境,它就会变得极为脆弱。 感染了分化病的病人亦是如此,但人不能长时间生存在低温中,因此库玫菈制作出了凝结剂,这种药物在注射之后可以打乱克罗兹矿石能量释放出的腐蚀性,从而稳定它的状况,在持续用药一段时间之后,体内具有腐蚀性的能量已经消散,自然而然也就痊愈了。 御神策微微一惊,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童年回忆里,母亲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很安静且贤惠的人,我从没看到过她和父亲吵过架,即便是离开那天也一样,然而随着这种平静,对于失去的日后,那种失落感,就会被无限放大。” 御神策对于表现出这种情绪的神白须感到可笑。 “那那些死于你手的终焉战士呢,你也能理解失去的意义,可却做出了视他人性命为尘土的行为,终焉有多少战士丧命你手,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与硝烟,被破坏的终焉柱,恐慌动荡的社会,仿佛危危可及的明天和未来。在人民眼中,你是一日不伏法就会带来死亡的罪犯,滔天罪犯。我问你,神白须,就好比你失去父母亲时的痛苦,随着这种痛苦一个家庭便会分崩离析,可你做的,是毁掉千千万万个家庭,他们本来鲜活的生命可以为他们热爱的事业奉献一生,在这个世界上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而你,你不仅视生命为粪土,还带来灾难与破坏,对于你这种人,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把你粉身碎骨,想要把你大卸八块?!” 御神策怒斥神白须,对于他的表现和他的行为相差之大做出了最直观的评价。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滔天罪犯,站在你们的角度,我是,可返回我的角度,我只是一个对于不公心中有着抗争意志与精神的斗争者,我又是一个对于父亲的死心怀不甘与愤恨的复仇者,我还是一个曾怀揣报国志,然后被他人如驱丧家之犬般唾弃的不忿者。御神策,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们生而不同,因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而不同的活着,这个世界能赋予人改变或毁灭的力量,我们都是得到这份恩赐的人,有人会选择将它公之于众,而有的人,会选择将它藏在最深处。倘若你处于我的角度,你又会如何做,倘若你不被世俗亲情的枷锁束缚,回归一颗真正的恶魔之心,你又会怎么做,任你百口莫辩。我神白须不是要世人得知我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而是要自己明白,我活着,仅仅只是为了贯穿自己所坚信的意志。” 对于御神策所说的种种罪行,神白须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赞同,他所站在的立场,仅仅只是出于自我意愿和意志,而对于御神策所说的,他是一个滔天罪犯的事实,神白须却不这么认为。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正知道神白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揭示,还是为了掩藏,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宣泄。 所有人头顶都有一个问号,而答案,就在这个男人身上,一年半来的恐怖行径不单单是制造了恐慌,也带来了些许大胆的思考,那就是对于终焉的思考,终焉究竟做了何等行径才能激起这么一个胆大包天,敢于挑战秩序,律法,权威的罪犯,亦或疯子。 “你错了,神白须,我是一个恶魔的命运并非是我能够选择的,我选择为我所爱之人的所爱而战,我的体内流躺着母亲的凡人之血,与父亲的恶魔之血,在我的生命中,最不平凡的两股力量凝聚在一起创造了我,而他们爱的结合,更铸就了现在的我。可你,神白须征御,你是诞生于不甘,愤恨,诞生于灾难与痛苦中的被诅咒之人,你的孑然一身就仿佛是上天注定一样,而自你命运扭转跌宕的那一刻之后,必定会激起万千骇浪。我们的理念固然不同,可都是因为爱而诞生,我们曾经身后也都守护着挚爱之人,他们的逝去形成的阴影笼罩着我们,我在失去自我中彷徨,你在无能为力中挣扎,我们做出选择,与曾经的命运背道而驰,以自我意志去执行自以为是的天理,可事实又是如何?只是形成了对与错的对立而已。” 御神策看着神白须,他眼神中的那种怜悯,那种渴望与认同,让神白须清晰的能感受到那股也同时想要拥抱他的温暖。 御神策的不幸正是来自于他半魔的命运,种族的镣铐,血统的争端,致使他的家庭,他的人生分崩离析,同他爱的人更是四分五裂,命途多舛的他做出了斗争的选择,燃烧这一身的恶魔之血,去做父亲同样做过的事情,去选择母亲同样选择的生活。 在不断的生与死的战斗中,他更是切身感受到那种,斩断命运铁链的解脱感,对,他不是一个需要赎罪的人,他是一个寻找光的人,或者,他就是一个正在自我燃烧的火炬,亦或光。 ——呼 风,轻声呢喃的风,在人耳边诉说着逝去之人的故事,宁静,在这一片死寂的墓园,也仿佛重现着昔日的辉煌。 “好啊,说的好啊,御神策,好一个,只是形成了对与错的对立而已。孤注一掷也好,孑然一身也罢,可我绝不会承认,我的生命是诞生在灾难之中的,我也曾经有一个温暖的家,御神策。曾经,在那幸福中,我从来不用思考如何去面对明天,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而只有在失去之后我才愤懑自己的无能,当真是我在无病呻吟?不对,大错特错,我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挣扎在深渊中的人,整日被狂风洗面,度过着你所说的苦厄灾难的每一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怀揣着一点儿仅存的信念,仅存的,爱的人所给予的温暖,在坎坷的废墟中活了过来。世界如何看我?你们如何看我?在对错之别之中你们已经把所有的道理都说了一遍,而我从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从未说过我的命运于这大千世界中有什么不凡,相反,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得到馈赠的人,只是我所做出的选择,要比你们都更加坚定。” “觉得这对其他人很不公平吗,那就对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仅仅只是用双眼去看,了解,永远要比坐想来的更切实际。在命运之前,我们都没有能力做出选择去挽回我们爱的人或是阻止悲剧的发生,这致使我们在经历这些磨难之后成为了不同的人,为了不同的理念而活,生与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早就不重要了。被遗憾埋没,被悔恨淹没,在整日懊悔中度过余生,这是我所最不能容忍接受的命运。御神策,倘若你是我神白须征御,在这种命途多舛的人生中你未必就能比我走的多舒坦。倘若我索寻的当真是毁灭,我又何必在意他人的性命,我有十足的能力去滥杀无辜,生灵涂炭,若我真的是带来灾难的人,那么曾经那些赫尔墨斯城区死去的无辜之人,渴望求生的无辜之人,是不是也就该做亡魂?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给他们身边的同胞带来的灾难与死亡?” 神白须仿佛愤慨似的宣泄着内心的不甘与愤恨,有一点御神策说对了,神白须的的确确是诞生在不甘与愤恨中的人,可他并没有真正被仇恨蒙蔽双眼,他的理智是醒目的,扎眼的,更是令人惊愕的,一个能够在欲望之门前悬崖勒马的人,有着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坚定的意志,可神白须并没有将它用于光明正大,相反,这些都是他独自一人经历中,曾对他不可磨灭的创伤。 与其说神白须痛恨终焉,更不如说,他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尽管他已经做了一切。 可然而悲惨的命运无法改变,神白须承受这种无可奈何的诅咒,已经不知道在他的人生中留下过多少次疮疤和伤害,但是现在的他依旧毅然决然的走到了今天,面对御神策所说的一切,他不为所动,可却也能够清晰的,感同身受。 “群众当然无罪,群众是无辜的,他们的血并非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流,在绝境中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渴望,这是人性永不会变的本质,可破坏,扰乱带来恐慌,死亡,灾难,仅仅只是为了贯彻这一意志,就要付出那么多生命吗。神白须,一直以来,你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我所见过的罪犯中,最理智,最平衡,最清醒的,我清晰的明白你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破坏终焉柱,你的兴起在无形中对终焉带来压迫的同时,也揭露了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黑暗。可是,神白须,究竟要终焉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才愿意承认终焉一切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更多人,究竟要谁向你妥协你才会真正对这个国度,乃至这个世界收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有种族的宿敌,而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无穷大的潜力。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因为我清楚,一己之恨并不是真正致使你去破坏秩序的第一理由,我们同样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所爱而生,同样的宿命镣铐,铸就我们的,是灾难,而非人的虚伪,人的欲望。” 此时此刻的御神策心情已经完全偏向了神白须那里,他与神白须感同身受,在共享痛苦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相对神白须这么一个人想说的话。 御神策说的没错,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的命运,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虚空,同时,终焉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对抗虚空,神白须理应没有理由同终焉作对,他究竟是放不下仇恨?还是拾不起现在的自我? “终焉的战士为了人类生与死的大义而付出生命,这在我看来,是英勇的,是用自己的鲜血铸就未来的壮举,而斗争,仿佛就是他们天然的使命。神白须,对于命运我们有太多无能为力,可大道就在脚下,是非对错也好,生死大仇也罢,对于你我而言,你我所说的,所认知的,都是来自于自我的真切经历。痛悔,悲愤,不甘,融入我们生命中的这些枷锁,而斩断它的方法,就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不会认可你的观点,正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正因为我们有过相同的命运,我们才会背道而驰,我不会忍受你亵渎生命与使命,同时,作为位列九位维序者的一位,我也有义务将你绳之以法。在这种困顿冰冷的人生中,感受冷彻心扉的离别之痛,生与死,悔与离别,隔阂了我们心中最温暖最真挚的爱。可于你我而言,这也是令我们仍旧眷恋这个世界的理由,为了所爱之人而去爱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为了看到自己希望的结局。” 御神策所说的一切,乃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对生活,对命运,对生命的憧憬与理解,而对于神白须,这些,更是曾经他最挚爱最渴望守护的东西,而神白须这个人,也已经真正的,仿佛被御神策看透,不仅仅是神白须的强大的来源,更有的,是他内心的,被他自己深深掩藏掩埋的脆弱与真情。 神白须作为一个失去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感情,什么是人性,尽管那些苦难让他的命运变得残破不堪,他仍旧保持着一颗忠诚于所爱和自我意志的心。 矢志不渝,大概就是形容神白须征御这种人的吧。 就像缪斯城区分部终焉总执行布伦奥新维斯所说的,神白须征御,禹禹独行,他是一个可以不需要理解,不需要情感,不需要温暖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能够催生出这些东西的人,而正是这一点,造就了如此强大,出众,清醒的他。 早在神白须在阿瑞斯城区一战成名,远在缪斯城区分部终焉的布伦奥新维斯就已经密切关注着神白须,他很早就说过,神白须对终焉的攻击性不来自于任何犯罪心理和仇恨,而是一种大义凛然且刚直不阿的自我意志,他不会与任何人妥协,直至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在那个时候,布伦奥新维斯前往宙斯城区参加会议,在终焉十人众面前就说清了自己对于神白须的看法,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罪犯,他是一个怀着缜密的谋划,拥有无穷潜力和力量的自我意志贯穿者,他是一种象征,能够烙印在这个时代之上的一种恐惧或警醒。 终焉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在面对怎么样一个人,只是很可惜,关于布伦奥新维斯提出的,同神白须妥协并协助他,聆听他的观点和判断,这一观点,被驳回了,尽管十人众之中的六众都选择了赞同,可是,驳回此观点的人,却是巴伦比斯库玫菈,她的参加,令所有人差异,众人以为,神白须征御只是一个有着些许谋划的罪犯,可那一晚从库玫菈口中所说出的神白须征御,完全和布伦奥新维斯所说的相反。 最后,那场会议也因为库玫菈的出席,在布伦奥新维斯提出观点之后,很快结束。 可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却让所有终焉高层虎视眈眈,他们仿佛在谋划着什么,对于这个横空出世的男人,有太多疑问。 同时,神白须征御这个人的名字也开始在上方顶级势力中流传,诸如,魔女集会,符文之地众使徒,森罗殿,北地凛冬的天工重业,黑渊,远在东方神骁国的骁卫,甚至是天地之根本的展现,九龙。 这些个矗立在时代峰顶的强大组织,他们都想得到神白须,得到他的力量为自己效忠。 然而,事与愿违的同时,神白须在缪斯城区同魔女集会会长赫尔菈的对峙,直直颠覆了整个西方,魔女集会全员在同神白须的对峙中全军覆没,总会长赫尔菈不得不妥协协助于神白须征御,而这其中不得而知的秘密,无人可知。 须知,时至今日,也未曾有人知道,灾厄魔女赫尔菈究竟有多强大,这一组织同神白须的接触更是诡异,也因此,缪斯城区的一场风云变幻的事件中,直接改变了整个西方国度的体制与格局。 有人说赫尔菈同神白须订下了不知内容的契约,也有人说,神白须的强大令魔女集会为之臣服,甚至传言,赫尔菈爱上了一见钟情的神白须征御,选择举全会之力协助神白须铸就大业,众说纷纭,不得而知。 “很可笑的一种付出。” 神白须此话一出,御神策双瞳瞬间收缩,他冷彻的直视着神白须,希冀着能在神白须的瞳孔中找到他说这句话的答案。 “哪里可笑了?” 御神策气势一变,周围的空气骤然凝结,就连空气中的风都静止住了,但这股气势并没有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只是简单的不解,疑惑,和询问。 “终焉,世界,人类,这三种东西联系在一起组织出了一条秩序链,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御神策,我问你,终焉的统治持续了整整八十年,同样也维序了西方世界整整八十年,所求的,是什么?” 御神策微微皱眉。 “统一,思想的统一,意志的统一,集中的统一。终焉是秩序链的锻造者,在秩序面临破坏的时候自然要出来维持,而你所说的那些战士,勇者,不过都是这秩序链中的一员,世界也好,你我也罢,这都成了终焉不可分割和剖离的一部分。你是否是想过一个这样的世界?没有终焉,没有维序者,没有虚空,这将会是怎样一个世界?混乱无序,斗争纷纭,而这,恰恰才是人的本性,欲望的本性。” “那些死在我手里的战士不计其数,你说你赞美他们的勇气和意志,在我看来不过是匹夫之勇愚昧之见,仅仅只是怀揣着必死的意志向前冲,和培养出来的工具有什么区别?同我一样的威胁这世界上就没有了吗?仅靠一群蚂蚁,仅靠向死而生的意志就能铸就一个和平的世界吗?” “御神策,世界需要强者,同时,优胜劣汰,这是天地抉择而非人类自我的选择,我不否定你相信人类,可我绝不会相信人类的欲望。同仇敌忾,歃血为盟,这是在面对种族战争而赌上性命的抉择,这才是真正的追寻解放。人没有自我独立的意志便无法执行自我意志,而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便会沦为他人的傀儡,他们当然可以为了尊严和守护更多人而死,可倘若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在乎呢?” 御神策顿时间气势全无,他眉头紧锁的看着神白须,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犹豫和疑虑,也就是说,神白须所说的一切,皆是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而他所说的这一切,也的的确确都是这个世界真实的真相。 “可没有秩序,行走的人类就如同没有文明的野兽,蛮民,所有人随波逐流,所有人见异思迁,在你死我活的炼狱中释放野性,难道这样一个原始的社会,就是你所追求的?” 御神策不解的问道, “御神策,重建世界这种事,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摧毁终焉对于我心中所想的一切也于事无补,我的所作所为,不为任何人,只为了我自己。你当然会心存疑虑,就像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疑虑一样,可选择都要付出代价,而任何事一旦纠缠上对错就都没有意义了。” 神白须看向御神策,两人对视,御神策眼神晦涩,很明显,在这场两人的交锋中,御神策虽然没有败下阵来,却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们两个人,是曾经有着相同理想相同经历的人,可又是什么,让神白须能了解御神策的同时,让御神策看不透他?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即便你想要摧毁终焉,那么之后的世界呢?且不说其他三方,终焉崩坏之后,终焉柱技术无人接手,西方世界乱作一团,虚空倘若趁虚而入又当如何?甚至发生多方…” “御神策,你很愚钝。” “你…” 御神策被神白须直接打断,一时间他情绪复杂。 “秩序是人为的,这个世界有着他自己的运转法则,我说过了,他不在乎人类的生命是否有价值,而在这种冷漠中世人皆以为终焉就是世界意志。试想一下,如果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救世主,那究竟是有救世主,还是没有?” 御神策再次皱眉,他快要被神白须绕蒙了。 “自然而然形成的秩序,才是真正的秩序,世人不需要救世主,在面对世界时,他们会有自己的选择,挣扎无济于事,赴死亦是毫无意义,而唯有让每个人觉醒,意识到真正的自我,从而从中思考本身存在的意义,去执行自己的意志,创建,铸造,即使是人,也可以是神,甚至可以创造出神。” “疯子,一个神白须就能让整个西方世界紊乱至此,若人人都是神白须征御,人人都和你一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要有多少人死去?!” 御神策激动的抓着神白须的衣领,怒视着他,可却不同之前,没有那种扭曲,撕扯的力量在周围跳动,更没有压迫的气势袭来,就只是像一个自己极为重要的朋友,做了一件令人伤心至极的事。 他眼中的不解与愤怒,令神白须眉头一皱。 “我们面临的,是不同的人生,御神策。” 神白须握住御神策的手腕,看着他,眼神中依旧坚定着。 “你是和我相同的人,拥有同样灵魂的人,我们的声音相同,颜色相同,都是为了逝去的爱而追求力量,追求强大,同时,也追求自我心中坚信的理想。可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的立场这么极端?” 御神策似乎还仍有疑虑与不甘,他追问道。 “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你可以继续践行你的理想,用不同的身份,不是罪犯,不是忏悔者,不必赎罪,不必再失去任何人。” 御神策死死抓着神白须的衣领不肯松手。 他追寻着,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想知道神白须究竟要为什么这么做。 “够了御神策,够了。你不欠我什么,你只是一个淋过雨的人,想同样为我这个在淋雨的人撑一把伞,可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意志不同,注定要走相反的路。” 话毕,御神策才慢慢松开抓着神白须衣领的手。 “如果你的父亲没有死于赫尔墨斯城区,母亲没有死于克罗兹分化病,是不是命运就会有所不同?” 御神策直视着神白须问道。 “那我一定会过着一种,平凡却幸福的,温暖且满足的生活。” 神白须笑道,竟有一丝凄凉,有一丝自嘲。 “以前的神白须,有着怎样一个梦?” 御神策亦是如此,只是他的笑,灿阳和煦,仿佛春风拂面。 “我?我想做一位老师,为什么?你难道不觉得看着一个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长大成学是一种很酷的事吗?从制服,到结业装,到高高抛起礼帽。” 神白须眼神中的憧憬和向往,仿佛也能够让御神策感受到那种生活,肩膀上没有阴沉的灾难与伤痛,一个,不会再有噩梦的良夜。 “你?做老师?” 御神策哈哈大笑,指着神白须难以置信道。 “在我小一点的时候,父亲说,他想做一位教授政治与道德的人民教师,同时,也教哲学。我有些记不清他说那话时的表情,我只知道那语气中,有不亚于对我的爱的温柔。母亲说,她想做一位作家,写一些有关哲学的书籍,在小时候的记忆中,母亲的书房,是琳琅满目的奖状和叠放堆的山一样高的书架,我只觉得,以后如果可以像那些书架一样高了,是不是就可以让看书看累了的母亲靠在肩头休息。” 神白须笑着。 御神策静静聆听。 “那你呢。” 神白须问道。 “我?我想做一个心理医生。” 御神策吐出一口气,勉强道, “你?” 神白须的反应一同御神策之前。 “小时候,我是一个富有同情,而且容易心软的性子,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爱的人忧心忡忡惴惴不安的模样。小时候总害怕父亲的白发,害怕母亲的皱纹,总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快很快。父亲走后,我每天都丈量自己的身高,想着有一天,是不是也可以像父亲一样,说战就战,更可以将母亲完整的护在身后,任是风吹雨打也半点波及不到她。” 在一旁的神白须笑了笑,拍了拍御神策的肩膀,御神策不以为意。 “如果你是终焉的人,我想我应该跟你合得来。” 御神策看向远处。 “御神策,有些人注定背道而驰,这是你说的。” “可命运不都是可以改变的吗。” 神白须陷入了沉默,这句话,似乎有些矛盾仅仅只是对于神白须而言,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吗,不,那是对别人而言,并非神白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会承受这种苦难,命定死兆的神白须,是诞生在灾难,厄运之中的悲惨命运,他的一切都无法未知先卜,尽管是魔女集会会长赫尔菈,在同神白须签订契约之后仍旧无法感知神白须的灵魂,神白须就像是一个被封存的盒子,而且,没有钥匙。 之后,两人夜里在霓虹灯亮的车水马龙中穿梭,他们彻夜长谈,此彼此的心相牵连,灵魂仿佛共鸣。尽管分别之后,他们依旧笃定自己的意志,做不相同的人,哪怕是敌人,这是他们各自的意志。 十天后,阿尔忒弥斯城,禾格利特城区。 雨,很大的雨,这段时期一直是阿尔忒弥斯的雨季,降雨量极大,但是城市井然有序的下水道配置没有造成堵水,雨虽然下的极大,甚至都快要蒙住视线,但却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更没有那种冷彻,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冷香,温暖,且舒适。 雨相当大,可是也并没有阻挡来往的行人,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然自得,有些因为行礼的沉重而蹩手蹩脚,有的因为心中早有谋划而成竹于胸,脸上都挂着不同的情绪。 “尊敬的乘客,本站终点站禾格利特城区,到了,请沿左门有序下车,请勿拥挤,注意脚下,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 从有序下车的人群中,可以看到缓缓走出的神白须,下车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车次显示和天气状况,以及一些车站地图的大致显示,很快就离开了登车点,向着出口走去。 一出门,在右方极远处的终焉柱正在面临维修,大部分损坏严重的地方已经修复的完好如初,只剩下一些核心技术等待重启和设置。 神白须看了一眼,吐出一口白雾,他撑着一把白伞,走上一辆智能公车,向着白鸽街区。 雨,依旧是雨,蒙蒙的雨遮住了窗外的些许风景,神白须站在窗边,左手抓着头顶的扶手,给人一种孤僻的感觉。 如今的阿尔忒弥斯城区,在雨季最繁多的阶段时,也是阿尔忒弥斯城特产植被,绽雨花最好的花期。 这类花朵,生来柔弱,却在最风雨交加的时期盛开,面对暴风雨,它的花瓣被扯断,只剩下花骨朵,而随着雨夜过后的黎明,它将会迅速的生长,盛开的花朵会更加鲜艳,散发出的花香又悠长。 绽雨花会被有心人采集,然后做成香包。 传闻在绽雨花盛开时折下它的花瓣做成的香包,在当天送出,会有好运发生,因此,绽雨花也被用于季节性的商用商品。 每到阿尔忒弥斯的雨季,各大企业便会寻着商机而来,大面积采集绽雨花的花瓣做成香包,向各国出口销售。 另外,绽雨花的种类也有不少,诸如一些较为平庸的,紫色的落花,金色的展花,红色的惜花,而中品的,有金蓝双色花瓣的顶上鹤,和金瓣红蕊的处子心,而上品,则是花蕊花瓣花茎皆是血红色的,丹心。 而那朵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一旦盛开便会散播魔力的绽雨花,则是一朵双生的,一茎双花,一黑一白,至今,数十年间只出现过一朵,一直被存放于阿尔忒弥斯城,奥安朵尔城区的万象生物博物馆中。 本就人迹稀少一些的白鸽区因为大雨的缘故,众人闭门不出,街道上根本没有任何行人,就是一些路边的摊子,以及一些小超市也都歇业大吉,只有一些大型商场,和一些自主机构仍在运营。 神白须距离自己的住处越来越近,他打着雨伞,步子悠然。 噗通—— 突然,仿佛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神白须眉头一皱,站在原地向右扭动一只脚,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他听到的,是一只白色的猫,它浑身被雨水打湿,从巷口走出,见到神白须之后,就仿佛退避天敌般的逃掉了,神白须走到巷口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 一个女子倒在地上,发丝凌乱遮住了整张脸,湿透且被人扯烂的衣服露出大面积的肌肤,而那些露出的皮肤上,有着深浅不一青紫色的伤痕,最严重的被纱布包裹着,更严重的,已经伤口溃烂。 女人身段婀娜,尽管狼狈,却依旧能感受到,同时,神白须感知到她还有微弱呼吸。 无家可归者?逃难者?谁知道呢,神白须不想招惹麻烦,准备转身就走。 喵—— 只见那只白猫老实的坐在神白须身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神白须同样向下看,眉头再皱眉,他又看了看倒在远处的女人。 麻烦的气息,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流窜的罪犯,怎么可能带着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神白须不问不顾,再次准备转身,白猫低声呢喃,眼神昏暗。 只是下一刻,神白须蹲下身,用雨伞遮住白猫,伸手,白猫抬头,顺势爬上神白须的肩膀。 随后,神白须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握住她的胳膊。 体温极高。 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手。 伤口发炎导致的炎症和高烧不退,这样下去时间一长没有药物治疗说不定真会死。 神白须用手指扣住那女人的嘴唇,一股青色的电丝钻入女人的口中,仅仅只是几秒过后,女人惨如白纸的脸色竟有了一丝红润。 神白须背起女人,合上雨伞,他周身开始出现一种白色的雷电,沸腾的力量升腾不息,雨水触及的一瞬便蒸发了,比雨衣还好使。 第二天上午,9:13。 雨过天晴,万里无云,整个阿尔忒弥斯像是被净化过一次一般,无论是生态还是空气,都令人异常舒适。 阳光透过窗子,折射在神白须的肩膀上,左手旁的桌上,是一杯白热茶,而桌子的正前方,在神白须的床上,躺着一个昨天才搬进来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神白须手上拿着一张报刊,上头登记着他之前同御神策的战斗,分部终焉损失惨重,基地被拆了一大半,就连终焉柱,也都被严重破坏。 呼—— 有人睁眼了,光的投入,令她的双眼难以看清屋内,几次反复睁眼,才逐渐适应,她伸出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药物治疗,并绑上了绷带,只不过是…死结,她试着扭动脑袋。 疼痛,钻心的疼痛,大概是之前的高烧不退,导致的头痛和肌肉酸痛,以及浑身无力,不过,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非常好,就像做了一个美梦。 终于她艰难的坐了起来,这期间大概有七八分钟,而一旁的神白须,就这么注视了七八分钟。 “我这是……啊,是…是您救了我?等等…我的衣服,也是您换的吗?!……嗯?是您啊。” 这女孩儿正是神白须在禾格利特广场中心不小心撞倒的那女孩儿,神白须还记得打算调查一下她来着。 神白须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 女孩儿被盯得有些发毛,看着身上的男款白色衬衣,有些恼。 “您怎么可以……” “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应该先表示感谢然后介绍一下自己说明来历吗?看来我捡了一只野猫啊。” 喵—— 神白须打断了女孩儿,右边窗台上晒太阳的白猫也叫了一声,似在讨好神白须。 “…对不起,可是…您把我看光了啊。” 女孩儿为自己打抱不平,她认为,自己也吃了亏。 “我是一位外科医生,一年里接触的患者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我面前不分男女,况且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还在乎那些?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还有,属于我的那一句谢谢呢?” 神白须耸肩,得势不饶人,对于眼前这个女孩儿他没什么好感,人醒了之后的事,自然就是从哪来回哪去。 “…谢谢。” 女孩儿低头道谢。 “自我介绍呢?” 神白须咄咄逼人。 “伊芙琳,我叫伊芙琳,来自禾格利特城区。” 女孩儿看着神白须,直视着他。 “听着,伊芙琳小姐,你欠我一条命,我不收你的钱,也不问你怎么弄得一身伤,药也吃了伤也治了,从哪来回哪去,能明白吗?” 神白须下了逐客令。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地方能去了。我…我求求您收留我,我能干活。” 神白须皱眉,这是打算赖着不走了? “我是医生,不是做慈善的,这事儿,你应该去协助中心。我还有其他事,床头柜上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神白须起身,准备离开。 噗通—— 就在神白须准备开门的时候,女孩儿挣扎的从床上爬了下来,大病初愈的她哪来的力气,直接一脑袋撞在地板上,摔得七荤八素,以至于包扎好的伤口被鲜血渗红。 “我恳求您能收留我…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 她拽着神白须的裤脚,跪在地上,伤口破裂疼的她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尽管如此,却也没有眼泪。 神白须有些诧异,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导致这么一个绝美绝伦且拥有不俗素养的女孩儿无处可去,又是什么,让这么一个细致的女孩儿变得如此悲观?是某个逃荒的亡国公主吗? 神白须蹲下身。 “我呢,是楼下咖啡厅的店主,我辞掉了医生的职业,开了这么一家店,正好缺个服务员。我给你开个价吧,你没得选,一个月六千百藏川,包吃住,但是没有双休,而且拖地啊打扫卫生啊打扫房子啊,都得你来,你做不做?” 神白须看着那女孩儿,有这种姿色想必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糟粕事? “我愿意…我愿意!” 女孩儿连连点头,神白须皱眉,吐出一口气。 他捏住女孩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伊芙琳对吗,以后你就是我的店员了,先把伤养好,我们再谈之后的事。另外,那只猫,是你的了。” 神白须扶起站立不稳的伊芙琳,意示窗口那只白猫,那白猫也仿佛听到了,跳了下来,走到伊芙琳脚下。 “真的可以给我吗?” 伊芙琳注视着神白须。 “不要就扔了。” 神白须搀扶着伊芙琳坐到床边,摔门走了。 “明明你也很喜欢它的,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呢。” 屋内很静,针落可闻,伊芙琳轻抚着卧在腿上的白猫,自顾喃喃道。 屋外的神白须双手抱胸,沉思着什么。 第3章 接过你的手,成为我的心。 翌日,伊芙琳早早起了,她将整个咖啡厅在开店前全都打扫了一遍,大到房顶,小到厕所的换水机,甚至是一些细微之处的,例如房梁上的空隙,钥匙孔。 这本是一些琐碎之事,而且神白须也强调过不要过度去打扫,注意伤口。 而冒冒失失的伊芙琳在打扫地板的时候就已经崩裂了大腿处的钝器造成的撕裂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伊芙琳并没有被神白须斥骂,相反,神白须接手了她所有要干的活,包括擦窗户,洗床单,整理衣柜。 本来神白须是不必去打扫这些东西的,但既然有人挑起了,做完也没什么坏处。 阿尔忒弥斯的清晨七点钟,向日葵咖啡厅正式迎客。 穿着一身西式女仆装束的伊芙琳早早的在门外迎客,细细打扮之后的伊芙琳极为出众,身材本就高挑的她不仅有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最夺人心魄的无异于那一双犹如洛水的双瞳。 从早上七点二十直到八点半,凡是路过向日葵咖啡厅的路人无不被这一女子的气质吸引,甚至有的会停下来夸赞,然后被伊芙琳笑脸相迎的请进店内。 她的头发是神白须梳的,长发及腰,神白须选择了最洒脱的高马尾,而右边插着的一根银制簪子,是神白须赠予的,配上伊芙琳,天衣无缝。 伊芙琳一直从八点半忙到十一点,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在门外坐着的这个绒棉制成的椅子,是某人早早就在八点四十时放在门口的,而伊芙琳忘记下的账单,也都是某人一一勾兑,真要换做让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执掌营生,不知道要少算多少账。 十一点四十,午饭时间,而早早在十一点,伊芙琳前往市场买了两朵真正的向日葵花放在了店门口。 令神白须好奇的是,为什么伊芙琳总能和路过的人非常熟悉的打招呼,仿佛,这条街,没有她不能搭话的人。 神白须没想太多,只当是这孩子天生活泼。 到了正午十二点,这个时候人是最少的时候,伊芙琳难得可以悠闲的坐在店内,她一直注视着计算账单的神白须,看着他的眼角,噙着笑,眉眼弯弯。 啪嗒—— 神白须拿起算好的账单就丢伊芙琳,被伊芙琳直接接住,神白须伸出一只手指在柜台点了点,意示伊芙琳在他面前落座。 “把药喝了。” 桌上,是一杯白色里头泡着一种古药物的热茶,伊芙琳端起用舌尖抿了一口,温度合适,只是,苦不堪言,神白须没搭理她,只说良药苦口,伊芙琳小鸡啄米似的呆呆点头。 “这是我用你的身份信息办理的一张纳川卡,六千百藏川,外加你今天接客和服务态度,我给你提了一千,整整七千百藏川,密码是你的出生日。去买几件自己中意的衣服,或者…去吃点儿好吃的什么的,反正钱已经到你手里了,想做什么随你。” 神白须将一张红色的纳川卡递给伊芙琳,伊芙琳看着那张纳川卡,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店主…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神白须抬头诧异,傻妮子不先拿钱搁这问什么名字,嘿哟,你倒是挺礼貌,真把我当救命恩人供起来了。 “安可,赫尔菲斯安可。” 神白须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谢谢您,安可先生。” 伊芙琳安心拿走纳川卡,两双秋水月牙看着神白须,而此刻,看着此情此景的神白须心中某人的脸一闪而过,同时,伊芙琳抬眉诧异。 饭后,伊芙琳希望神白须能陪自己去一趟服装店,她知道一家实惠又精致的服装店,说也可以帮神白须设计一套单属于自己的一套服装。 神白须本来没什么兴趣,只是伊芙琳兴致冲冲,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况且目前伊芙琳也没有几件换洗的衣服。 说来神白须自己也有段时间没有接触过新衣服了。两人一前一后,乘车去了河泽区。 河泽区,地质丰盛的同时,位于阿尔忒弥斯西部,临近米达丝尔城区。 这里,属于繁荣区域,当然,只要是属于十大主城区的地方都属于繁华地区,但是,繁华,不代表奢侈,这里不是只为那些有钱人或是身份尊贵权柄彪悍的人专享的地方,任何人,哪怕是沿街乞讨的乞丐,也能有一个坐在店内的真皮沙发上享受上流社会生活的时光的机会,当然,在终焉律法的管理下,乞丐这种…职业,只在六十年前才有。 同时,由拉克拉维尔商行治理的西方市场普遍以诚意为本,作为西方商行的龙头企业,他们所秉持的金钱观财富观,绝不施加给自己的客人,每一件商品必有它存在的意义。 拉克拉维尔企业不讲究专制,同时,他们的普及化非常广,整整十座主城,都有同他们联合的店铺,小到铺子大到批发,所有价格一致,无论是面对什么城市,什么人群。 能同拉克拉维尔同台竞技的商行可不多,他们别出心裁的管理方式赢得了大部分人民的喜爱,不单单是物美价廉可以形容的。 河泽区,热闹却不吵闹,繁华区域名不虚传,在借助当代科技的迅速发展之下,建筑行业的审美观也被带动,以至于才能建造出例如“颠倒玫瑰”这种形状奇特的高楼大厦。 而大厦之下,是抬头驻足观望的伊芙琳,她忘了换掉一身西式女仆装,惹得不少路人对她驻足观望,甚至以为伊芙琳在做流行艺术亦或者角色扮演之类的,要求上前合影。 伊芙琳也不是怕生的性子,很乐意合影,而神白须,则在一旁记录地理位置,更多的,是观察周围终焉部署的监控装置,以及一些执行部门派遣的巡卫。 神白须怕不怕被终焉警司认出来或者查出来? 当然不怕,曾在缪斯城区的时候他就被抓住过一次,只是,他当时伪造的身份雷打不动,精密的造假技术居然连终焉的监察者系统检查都混过去了,这个神白须临时托人伪造的虚假身份,有着一系列的政治服务和司法部门颁发的许可证,只要是相关的法律条款,几乎全都符合。 所以,当时缪斯城区的警司认为是…“撞脸”,他们认为神白须伪造的这个人的身份只是长得像当时的终焉公敌神白须征御,为此,当时的警司管理部门还特地在这个“身份”档案中特意标注。 殊不知…真相就在眼前。 而对于当时的魔力检查,神白须的表现是,无魔力者,什么意思?麻瓜呗。 但是,哪怕是顶流的规则者,也都无法查出刻意隐藏魔力的神白须。 曾在哈迪斯城区的一场战斗,终焉的魔能检测人员花费巨大代价和资金以及人力物力截取了神白须的魔力组成,放在了一个特制的储存罐中,根据终焉的超级计算器救赎计算,这股已经脱离了神白须的力量仍旧存有威力,而且还在不断攀升,但是它的攀升有一定的波动,不稳定。 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压力和不同的状态时所激发的反应也不同。 凭借此魔力,终焉魔能检测部发布出了神白须的魔力属性,属于混沌行列。 它并非普通属性的元素力量,而是神白须自我创造出的一种奇异力量,就是因为神白须掌握着这一恐怖能力,终焉才会如此重视。 不断的有路人找伊芙琳拍照,伊芙琳也开始有些应接不暇了,她向神白须投去求救的目光,神白须没搭理她,只是站在一旁双手抱胸,戏谑的看着。 伊芙琳不得不求饶,神白须才作罢,直接冲去人群抓住伊芙琳的手臂就把她拽走了,很快的走过马路大道,众人呆住了,虽然议论纷纷,但是也很快就在管理人员的疏散下结束这一无理取闹的拍照会。 “你有这张脸不去做模特或是明星简直可惜啊,萝蕾·拉妮芙听说过吗?当代天后,如日中天,她的歌喉,据说价值六百亿百藏川,唱一首歌可以买一座市区。” 两人边走边说。 “安可先生,请您不要再取笑我了,” 伊芙琳双手背在身后,攥着衣服,小女孩儿心思满满心间。 对于某人所说的,姿色不错这句话,极为娇羞。 “对了,安可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伊芙琳面起红潮,一直红到耳根。 神白须只是嘴角勾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伊芙琳。而伊芙琳,只是做深呼吸。 很快,在伊芙琳的带领下两人走入了落座中心地带并且最为艺术氛围的普尔维斯时代广场。 这里,是聚集整个阿尔忒弥斯时尚天才的神圣之地,在西方国度,除了宙斯城区的阿尔罗亚圣安设计学院能与之并肩之外,还有其他两座能与其媲美,分别是缪斯城区的凯尔维拉斯设计学院,和赫尔墨斯城区的邦比罗娜特级艺学中心。 这都是艺术系,服装设计系一类学生们梦想的乌托邦。 可伊芙琳为什么会不惜乘车数百公里带神白须来这里呢? “普尔维斯设计学院附属中心?嘿哟,这烫金的十二个大字可是天底下所有学艺生看到神往的东西啊。丫头,你别是什么流落人间的什么公主吧?” 神白须抬头看着高处的牌坊,喟叹的调侃着伊芙琳。 “不不…安可先生,我们进去就知道了。” 神白须竖起大拇指点了点头,在伊芙琳的带领下走进了这“金碧辉煌”的神殿。 果不其然,不愧是所谓天下学艺生都神往的地方。 在这其中,墙上排列的名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大多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设计师和艺术家的名作,甚至还有一些哲学派的诗歌集,有着斯特泽雷安德斯画作的《风的肩膀》,以及艾卡的《落月》,布鲁斯威尔设计的女式长风裙,等等等等,中心之中的摆饰设计也是非常的别具一格,有大气非凡的,也有小巧玲珑的,有夺人眼目的,也有毫不起眼但只要细细深入就移不开视线的,琳琅满目,任君采撷。 一路上,有不少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在探讨一些关于设计的理念,他们大多年轻清秀,风采过人,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也不过如此了。 伊芙琳在这其中行走,西式的女仆裙让她极为显眼,而在看到她的容貌之后,不少人都发出赞叹,如此精致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路上甚至还有人提出要为伊芙琳设计一款服装,递上名片之后被伊芙琳婉拒,神白须一切都尽收眼底,做着什么思考的同时,跟进伊芙琳。 “琳姐,琳姐!这里,这里!” 伊芙琳朝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蹦蹦跳跳的挥着手,这一动作,招来不少人的目光,而那个被称作琳姐的女人,一头火红的头发,带着一个黑边眼镜,睫毛细长,双眼伶俐,颇有一种职场百炼的老辣感,更出众的,是那股洒脱,她身材高挑,饱满而丰润,不输伊芙琳。 “我是伊芙琳,您还记得吗,当年在艺术协会的交流会上,您和我讨论过关于艺术系理念的问题。” 伊芙琳就像一个邻家小妹一样站在那红发女人面前,红发女人亦是眼眉弯弯,就真像邻家大姐姐一样温婉大方。 “和你说的约定的时间差了很久喔,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联系我呢。” 那红发女人伸手刮了刮伊芙琳的鼻尖,佯怒道。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嘛…自科研观察院之后我们分别已经有两年了,格琳学姐。” 红发女人的名字叫做格琳。 “嗯…没错,是咱们241班的小伊芙琳,只是现在,小伊芙琳长大了。你来找我,是为了我向你承诺过的,以你的名字设定一款服装的事?一定是吧。” 说罢,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远处的神白须没有去看这一幕,只是盯着墙上的名作,《毁灭续部曲x》。 斯特泽雷安德斯的旷世奇作,神白须对此早有耳闻,在很久之前就想一睹为快,只可惜,这件了不起的画作在市场上极为抢手,几乎所有收购了它的人都不愿意展览。 每当被高价交易之后,价格便又会翻倍,如今更是被开出了整整九百亿百藏川的天价,且不说这画作究竟如何世间罕有,就这价格的增长率,已经让在艺术圈的诸多大家为之咋舌。 但是很明显,神白须眼前的这一副,是仿制品,尽管也是匠心之作,甚至也包含了自己的风格,但是,仿品依旧是仿品。 “安可先生?” 神白须看的出神,而伊芙琳同格琳已经在旁边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嗯?” 神白须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两人。 “向您介绍一下,格琳·安妮雅女士,曾在普尔维斯艺术学院是大我两届的学姐。格琳学姐,这位是…” 一时间,伊芙琳找不到好的说辞,说是救命恩人,一定会让格琳担心,说是男朋友,伊芙琳哪儿敢这么想,说是朋友,却又有些不甘心。 “老师。” 神白须替正在纠结的伊芙琳解围,同时,伸出手想和格琳握手。 “啊…对,是我的老师。” 伊芙琳心中怦怦直跳。 然而在一旁的格琳,何等的目光毒辣?早就看穿了一切。 “安可老师,您对艺术绘画有所了解?” 格琳没有回敬神白须的好意,反而是反问神白须。 一时间,伊芙琳被夹在两股气势之间,有些难堪。 “毁灭续部曲x,斯特泽雷安德斯的第二名作,一项承载着精神与神意的旷世奇作。它的第一次出现是在维尼罗德的海上艺术展,安德斯的惊世神艺以及对艺术的理解让在场的所有名家都大吃一惊,这幅画的出现对当时的艺术世界的艺术观也产生了极大的冲击。第二次,是在巴米罗斯的鉴赏会上,以八十一亿的高价被一位神秘富商易成。布什韦尔先生曾称赞这幅画具有强大的精神冲击力,给人一种注视深渊的精神冲击,是印象艺术之中的顶点。” 伊芙琳听着神白须所说的名人传,她神采奕奕。 “是的,第三次出现是在奥日恩拍卖会上,上一代主人被神秘杀害,这幅画再次流落民间,被一位终焉执行队员执行任务偶得,随后被以终焉的名义存放在库思博夫博物馆,一年后,被一位持有黑魔法的魔导师盗走,当时终焉派出了一位大审判长前去追捕,在历时一个月的追捕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夺回。之后,终焉将其交给了红十字协会,存放于镜像博物馆,两年后,再次被盗走。而第四次出现…” 格琳故意停顿。 “则是在克罗顿波尔艺术学院,成为了克罗顿波尔的镇校之宝,用以此等名义,培养了大批不得了的艺学人才,而又在一年之后,再次被盗。” 神白须就势接上。 “至今下落不明,而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幅,则是仿品。” 啪啦—— 格琳神白须两人一唱一和,周围一时间聚集了不少人,他们纷纷鼓掌,对于两人的评说给予肯定。 如果不是真正懂得其中奥妙的人,是无法去了解这些事迹和去感受这部作品的。因为一开始,斯特泽雷安德斯画出的这幅画,就得不到艺术界的认可,被称作是对艺术的亵渎,可在这幅画登录之后,不断的在底层画展中辗转,经过太多个或大或小的成名之人点评后,竟慢慢的开始被世人皆受。 在那一批顶峰的人们笃定这幅作品的价值之后,更是引起了石破惊天般的追崇。 华丽而充斥着神秘,如黄金般闪耀却被埋没于尘土中,这幅画作的经历让世人真正对安德斯刮目相看,所以斯特泽雷安德斯也被誉为,“遗落宝钻”。 格琳越看神白须越顺眼,她满眼都是对神白须的欣赏。 须知,对于艺术,天生就需要感悟能力与天赋,神白须能完整的说出这幅图的经历,就表明他也理解斯特泽雷的怀才不遇与是非曲直。 斯特泽雷安德斯,十一世纪末叶艺术年代的日中天,也是历史中最褒贬不一且成就与诋毁最复杂的一位艺术哲学家。 他的名字,就是当时那个时代的代表,非凡,超脱,他的天赋,努力,悟性,对艺术对哲理的理解,都在人类层次之上。 他本该是一个耀眼的艺术家,天才,而他却选择了淡泊如水贫瘠如沙的生活。 有人说安德斯一生庸碌,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天赋,可倘若真的一生庸碌,那为何他的作品又会那样儿的夺人眼目,令人沉思,也有人说,安德斯一生成就太高,无人理解,没有知音,是痛苦的,孤独的,而对于安德斯的死,天下人众说纷纭,而只有一个总结是所有人愿意接受的。 那就是安德斯没有死,他将自己的肉身,灵魂,都融入了他所作的作品中,他是一个真正贯彻艺术的人,不单单是艺术,甚至是生命的真谛。 斯特泽雷安德斯才华横溢到何种地步?无人可知,他的画,就如同拥有魔力一般,在你真正陷入之后,令人神往而痴迷。 “可是,虽说是仿品,他却也有自己的灵魂啊。” 突然,结尾之后的伊芙琳说出一句话,听了这句话的神白须陷入沉思,一瞬间思绪涌出,回忆的各种画面在脑海中翻滚,而一旁的伊芙琳,骤然皱眉,神色悲悯。 “此话不假,可终究无法得到众人的承认,这世上,只有一个斯特泽雷,倘若只是追随他的脚步,或可脱颖而出,而成为他,确是遥不可及的梦。” 格琳的一番话,伊芙琳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 “对了,小伊芙琳,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噢,琳姐,除了您承诺帮我设计的一件衣服外,能不能,也请您帮…帮安可老师设计一套?价格您开。” 格琳眉头一挑,看向一旁的神白须,再次审视了他一番。 松散且长的头发,几乎盖住耳朵,看着有些低沉,可是,眼神确并非如此,那沉寂的眼神之中,有一种,莫名的强大力量,长时间盯着看,竟感到一种刺眼。 他衣装整洁,朴素,格调简单,黑白相搭,给人一种轻松舒适的气质,总的来看,神白须并不是那种一看就是大帅哥的感觉,他是一种潜力股,并不夺人眼目,可若多花些时间看上一看,就会发现逐渐陷入其中,而那一双阴沉却又有神的双眸,最明显。 “安可先生,您喜欢或欣赏什么样儿的异性?” 格琳怎么可能会看不出伊芙琳的想法?她想凭借神白须对衣着方面的追求来测试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尽管表达含蓄,但是仍旧被格林一眼看穿。 “琳姐…” 伊芙琳拽着格林的手,面泛红潮,不敢去看神白须。 神白须反倒乐了,小丫头片子才几天时间,情窦初开?这未免太早了。 伊芙琳不知道神白须的真实身份,而神白须对于伊芙琳,却已经慢慢深入了解,一言一语中神白须都在观察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 只是下一刻神白须的回答,令她瞠目结舌又后悔莫及。 “啊?我?噢,我喜欢像你这种丰姿卓俊的。” 神白须故意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格林,那曲线的凹凸有致令人心旷神怡。 啪! 格琳答应帮伊芙琳设计一款独特的服装,也答应了帮神白须设计一件,只是,神白须那件,要了神白须整整一万百藏川。 虽说由格林设计的服装绝对不止这点儿钱,但是,格琳没有因为神白须的玩世不恭而恼火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可先生,您…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呢。” 伊芙琳用手抚摸着神白须被格琳一巴掌抽的涨红的左脸,心疼的神情一眼可见。 “艺术就是大啊,而且诚实的说出自己对艺术的了解这不应该值得夸赞吗?” 伊芙琳哭笑不得,除了心疼之外,就是佩服神白须的大胆,表面斯斯文文的神白须,原来也有玩世不恭的一面?居然敢调戏格琳。 须知,格琳·安妮雅,普尔维斯艺术学院的天纵之才,她曾连获三届奥普尔艺术奖,当之无愧的三冠王,同时,关于设计奖项大到奥拉设计奖小到杰出新人奖,大大小小多有两百项,目前更是普尔维斯中心的首席设计师,被冠以“风姿女王”。的美誉 不过,她本人对于这些所谓的荣誉并不在乎,她追求的,本就是这种生活,沉寂在这种对艺术的追求中,了解中,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亚于上世纪,乃至上上世纪的伟大艺术家所做的事,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同样,令神白须好奇的是伊芙琳为什么能和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牵上线,而且关系还相当亲密。 “大…就一定那么好?” 伊芙琳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拖住胸脯的动作,她推了推,眼中有些失落。 神白须看到这丫头做出这种动作之后,指着她哈哈大笑,伊芙琳羞涩难堪,耳朵红透。 “傻妮子,你才多大啊?比起你那位琳姐,也没差多少,指不定之后的风景,要比她还宏伟呢?” “哪有您这样安慰人的!” 伊芙琳娇嗔道,她背过身去,两手在背后交织,神白须看着,嘴角勾了勾,今天他从未这么开心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儿,不一般,非常不一般,至少对神白须而言,是。 “真的?” 小伊芙琳眼神闪躲,但还是忍不住转身问道。 “珍珠那么真!” 神白须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个圆,咧嘴笑道,伊芙琳见状,眉眼弯弯,笑声就像风中的铃。 “丫头,来。” 远处的格琳朝着伊芙琳招了招手,伊芙琳神白须两人简单说了些,神白须就各自去逛了逛其他的。 “我看你俩这关系,可不像是师生啊。你消失了三年,普尔维斯艺术学院的申请书你一直都没有同意,为什么?以及,你这个所谓的安可老师,到底是谁?你瞒不住我的,尽管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是,那双阴沉深邃的眼睛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你不打算和我说说吗?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一时间,伊芙琳有些为难,她并非不相信格琳,只是,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而且说出来,也未必就能解决。 “琳姐,很抱歉,关于这三年,我也有自己的理由,我不能跟您坦白,对不起。但是,关于安可先生,请您相信他,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而且,他是…特别的。” “唷,小伊芙琳还没有成家就已经开始拐胳膊肘啦?琳姐不逼问你,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数,但是一定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我会的。” 伊芙琳点头笑道,对于她这三年,她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她可以选择在格琳面前说要保密,可至于这究竟是秘密,还是祸端,谁又知道呢。 “关于那位安可老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对他的感情,他好像满不在乎,还是说,人家只是把你当朋友?” 说法这里,伊芙琳低头看着脚尖,有些扭扭捏捏,而格琳认为,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对于自己心爱之人正常的表现,是情窦初开,也是心花怒放。 “噢~是……一见钟情?” “哎呀…琳姐,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吗?” 伊芙琳被一戳就穿,很快面泛红潮。 “好,好。对于这个安可,嗯,我觉得他一定是有些本事和能力才会让你如此喜欢,我相信你们。” “谢谢你,琳姐。” “我等着你们的婚庆宴喔。” 两人在一块儿又多多少少聊了一些,都是关于这几年没见的一些交心之语。 至于服装的设计问题,大概会在半个月之后,毕竟这是极其需要时间的,设计一款专对的衣服,要考虑对方的一些内在元素和外在元素,总之,需要独具匠心的创意。 之后,离开普尔维斯中心的伊芙琳神白须两人,在河泽区又逛了不少地方。 饭店,咖啡厅,水族馆,画展,森林公园,纪念广场,等等等等,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半多。 “安可先生,您说…什么是爱?” 星空下坐在路边椅子上的两人,伊芙琳率先开口,询问神白须。 一男一女,伊芙琳依旧穿着那一身女仆装,神白须也一直是那一套黑白色的休闲装。 两人的风格迥然不同,路过的人都会投来目光,有的是对伊芙琳的欣赏,有的是对神白须的认可,更多的,是对这一对情侣一般的两人的羡慕与惊艳。 只是,不知是女孩子害羞,还是男孩子羞涩,两人的座位中间,好像有一堵墙。 “一种……责任,一种互相的承诺。” 简单的两句话就回答了伊芙琳的问题,并非是敷衍,而是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那…爱一个人,是不是一定会受伤呢?” 神白须难道会不知道伊芙琳的心情和心思?他澄如明镜,他只是有些犹豫。 “我们有相同的人生伊芙琳,一开始,对于爱,就像将一块石头掷于大海。在人间,父母在,人尚有归处,而有时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爱,就成了治愈内心伤痕的药,爱一个人,受伤是必不可免的,因为在乎,因为重要,因为,想要得到,了解她的一切。” 伊芙琳扭头注视神白须,瞳孔中有泪光闪过,她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快要跳出来了一样,星空下的他的脸,是清冷却又温暖人心的。 “那…什么才是爱一个人?” 伊芙琳追问,渴望答案,渴望神白须的答案。 “……什么是爱一个人?就是那种…不可言说的感动和期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都期待,关于你们,你会憧憬,会遐想,会渴望,关于自己,你总觉得,做的不够好,关于爱的那个人,你总怕一不小心就跑掉,总怕一切的希望都像风一样,总是抓不住。这人世间的情感复杂且多变化,有些遗憾终究无法弥补,有些人终究也会错过,所以,不妨大胆去爱,不妨抱得再紧一些,我们都只有一次人生。” 伊芙琳心中揉作一团,她转头看向别处,尽量不让神白须看到她在流泪。 只是在下一刻,她的手被另一只,满是茧子且在这个春日里有些冰凉的的粗糙大手握住,而她能清晰感受到,肩膀的触碰,她快速扭头看向神白须,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伊芙琳,有些事…我无法与你同舟共济,因为我们的相遇…略显仓促,我知道时间能决定爱一个人是对是错,可我不知道在这个年纪你遇到我究竟是对是错……伊芙琳?” “…嗯?” 伊芙琳下意识的轻声回应。 “我们都有曾经不同而现在携手的生活,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我总觉得…人不能单单为了理想而活,更多的,是为了爱,能在这条路上一直抵达终点的爱。我知道你的内心在挣扎,犹豫,你的感情我当然能清晰的感受到,我也在想,我究竟能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所以我劝自己说,不妨大胆一些,不妨错一场。但我们不能留下遗憾,我知道我们不同,无论是你的付出,还是我的思考。如果,我说如果,我拒绝你,你会接受吗?” “如果我……” 就在神白须下一句话将要脱口而出时,伊芙琳的红唇就已经印在他的唇上,此时,四下寂静,空无一人,她紧紧抱着他,肩膀颤抖,而他,人生第一次犹豫要不要拥抱一个人。 爱一个人,有对错之分吗?这没有标准答案,尽管这一切都来的太快,可这份心意,这份真情实意的心,却仿佛一直在不断的将两人拉进。 星空下,两人拥吻,好像各自悲惨的命运从未有过。 第二天,清晨5:50 神白须的房间里一片昏暗,而神白须,坐在床边手肘抵在膝盖上,在他面前的,是一套转换器放射出的整个阿尔忒弥斯城区的全息投影,在这上头记录了大大小小的建筑,大到诸多标志性的建筑,小到一些就连报社发表的城市地图上都没有记载的角落和隐蔽点。 神白须看着这一切,有些心烦意乱,他没想到伊芙琳的出现居然全盘打散了他近期的计划。 而在昨晚,那些事,更是感觉根本不像是自己,他居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虚度人生。 尽管今早起来他拾掇了一下所有计划,能推迟的推迟,能延缓的暂缓,但仍旧无法满足预期,所以他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是暴躁。 “你很苦恼吗,小知更乌。” 一条白皙的手从神白须的右肩膀环绕而来,抚摸着神白须的脸颊,同时,左腰也环上了一条手臂,一个银色头发,银色睫毛的绿瞳女人抱住了神白须,她的脸贴在神白须的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神白须扭动了一下,只是又被那银发女人用手推了回来。 “赫尔菈…你就不能看看场合吗。” 这银发女人正是魔女集会会长,被誉为灾厄魔女的赫尔菈。 早在之前的灭世之匣一役,爱上神白须的灾厄魔女同他缔结了共生契约,只要神白须想,任何时候,都能唤来赫尔菈,如影随形。 “你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心烦意乱,有什么事让你很困扰吗?我是为你而生的,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难题能难倒…我这个目睹世界卷轴的魔女吗?” 赫尔菈媚眼如丝,依偎在神白须的肩膀,紧紧拥抱着他。 “最近你总冷落我,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不要找借口,心不会说谎,而且,我也没拒绝你在外面偷人,但是就不能照顾照顾老情人?” 赫尔菈幽怨道,舌头舔舐在神白须的脖颈,银牙轻咬。 她伸手抚平神白须紧皱的眉心。 “好大一个大醋罐子,赫尔菈。你宣示个人独有权倒是挺积极。” 针尖对麦芒,一物降一物。 “难道那时你热忱诚诚说下的誓言都是花言巧语?你有胆子敢发自内心的说,你不爱我?如果你有,我就承认你的花心,承认你的…雨露均沾。” 作为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灾厄魔女,站在人类知识同智慧的顶点的赫尔菈,如今就如同一个受了委屈与冷落的小女人,能做的最大胆的事,大概就是和自己的爱人轻轻抱怨,或者拌拌嘴。 当真是神白须让一个宛如神明的女人变得平庸?不,恰恰是这爱,令赫尔菈更加超凡脱俗,不如说是,返璞归真。 “如果我说那只是逢场作戏,你会伤心吗?” 神白须戏谑道,对于赫尔菈的抱怨,浑然不顾。 “你撒谎。” 赫尔菈略带哭腔的说道,小女人的幽怨与不忿表现得淋漓尽致。 “啊…赫尔菈,赫尔菈,你赢了,别再戏弄我,你知道我没这个心情。。”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很明显作为历经无数岁月的魔女,赫尔菈轻松赢下了这场“较量”。 “你是在想那女孩儿的来历,以及,她那些奇怪的经历和关系圈,还有,在你心底,是不是一直有怀疑她是否能够读出他人心声的能力?” 一语中的,对于那些计划,神白须其实根本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伊芙琳到底是什么人,以及,她那古怪的读心术。 和她相处,神白须说不出的怪,就像是被她牵引了一般,可其他人为什么不会? 而且,同神白须相处的过程中,伊芙琳的情感表现,同一开始和她相识的场景,反差太大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在两天之内,就得到了神白须的信任,同时,对于爱的表达,她又表现得无比真切无比真实,令神白须也深信不疑的同时,深陷其中。 而事实证明,伊芙琳同样也只是一个如赫尔菈一般的女人,爱之一字,起于倾心。 “伊芙琳能够读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关于她的来历,她会向我敞开心扉的,这只是时间问题,我想,她也有义务向我敞开心扉。至于她今后的命运如何,以及她的经历来历,我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受到了点儿眷顾,没必要给她施加太多。” 神白须如此作想何尝又不是在自我安慰?伊芙琳的身份和来历他或许不清楚,可对于神白须他自己,他难道不清楚吗? 他身上所背负的一切太过沉重,以至于会连累他身边的人,而只有真正神白须珍惜珍视珍爱的人,他才会做此思考。 而神白须之所以一路至此且不断变强的意义,也就在此。 “需要我查查这些吗,对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关于她的命运,关于她今后的生活,一切。” 赫尔菈靠在神白须的后背,轻声询问。 “不,赫尔菈,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更不要插手,原谅我强求你做一个旁观者,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孩子是不需要什么使命和沉重的包袱的,只需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就好了。” 听到神白须这般说的赫尔菈,轻轻叹息。 “我就不能做你的后盾了吗,不要忽视我的能力,只要你愿意,毁灭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赫尔菈如此说到,神白须对于她而言,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这种爱的产生,就像是将两个人的灵魂拧在一起,痛苦与快乐都共享。 “我知道赫尔菈,我知道,感谢一直以来你容忍我的任性。如果…之后发生了我无法预料的事,哪怕因为这件事我失去控制,你都不要插手,不仅仅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你不需要在意任何后果,我们会共同承担,不要把我置之度外,我是…你的第二条命。” 听到这句话的神白须,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这种背负他人的命运的感觉,沉重,非常沉重,好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就像溺亡一样。 赫尔菈在后背紧紧贴着神白须,紧紧的抱着他,人们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爱与不舍,温暖与依恋,而现在的两人,两人的灵魂,都在不断的治愈着彼此。 “你的小情人来了。” 言罢,赫尔菈溶于神白须的暗影之中,神白须深呼一口气,而屋外,有轻轻的脚步声。 神白须收起转换器,一切布置安然无恙,屋内依旧昏暗,他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双瞳之中有着曾经他不曾有过的…一种害怕。 叩叩—— “安可先生,您醒了吗?” 伊芙琳轻轻敲了门两声,询问道。 “我进来了喔。” 还没等神白须回答,咔哒一声,伊芙琳推门而入。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仿佛从地狱中挣扎着爬回的肉躯,那细致的线条,紧致而饱满,就像雕塑一般,棱角分明,而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令人震惊。 其中多处最为致命的伤口都在胸部,分别是有手臂粗的,像是被某种巨大冲击力撞击的疤痕,又有如蛛网一般向外散开的撞击伤。 有手掌长度的刀痕,那伤口的边缘呈现撕裂状,是最渗人的穿刺伤,几乎穿透了整个身体。 其他的,有的像弹孔,有的像是野兽的撕咬,有的是火焰焚烧的裂痕,有的像是被电击而形成的,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当属右臂的那道断裂伤,手肘关节部分的肤色直接被疤痕覆盖,整条手臂的疤痕密密麻麻的裂纹令人窒息,可以想象,这是被某种恐怖力量直接砸碎了。 伊芙琳被吓得面无血色,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她不清楚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煦的神白须,衣服下遮盖的,竟然会是这种恐怖的画面。 神白须吐出一口气,忘了穿衣服了,他赶紧穿上衣服之后扶起伊芙琳。 “都是一些老黄历了,没关系的伊芙琳,没关系的。” 他抱紧伊芙琳,轻轻抚摸她的背和后脑,而伊芙琳的眼泪早已涌出眼眶,怎么也止不住。 “很疼吧?” 伊芙琳掀开神白须的衣服,轻轻抚摸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哽咽道,如豆粒大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板上。 “嘿,嘿,伊芙琳,你看看我,我还活着,不管这些伤疤印证着我多么残酷多么可怕的曾经,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我依旧好好活着。” 神白须双手扶着伊芙琳的脸颊,帮她抹去眼泪,笑着安慰着她。 “但是…但是…” 可伊芙琳仍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泣连连。 很明显,这事儿不能善了,一大早就弄出这么个大麻烦,虽说被发现的有点儿太早了,但是只要这段关系进行下去,那肯定就会被发现,这倒也好,给了伊芙琳心理准备。 过了好一阵子,伊芙琳的情绪终于稳定了,神白须也穿上了一件较为包裹性的衣服,为了不让这妮子触景伤情,神白须只好委屈一点儿,尽量在她接受之后再脱了衣服在屋里头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因为伊芙琳,神白须也变得敏感了很多。 清晨八点半,向日葵咖啡厅准时开店,客人陆陆续续的来往,今天在店外接客的,并非是伊芙琳而是神白须。 伊芙琳哭红的眼眶不适合做一只招财猫,而神白须虽说是接待客人,可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招呼,他和伊芙琳那种热情可不同,他做生意,讲究的是精来细往。 今天的阿尔忒弥斯,意外的阳光明媚,雨季过后,环境就变得更宜人,摆出外摊的咖啡厅就更显得惬意了。 “安可先生?这是账单。” 再没有新的客人进店,伊芙琳将账单递给神白须,而一旁的神白须,则在思索些什么。 “安可先生?” 呼唤声将神白须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扭头看向伊芙琳,却被伸出一只食指的伊芙琳戳了戳脸颊,她用手托着下巴,眉眼弯弯的笑着。 神白须咧嘴一笑,打开看了看账单,小伊芙琳越来越懂事了,几乎所有详细都有记载,神白须很快就放下账单,帮伊芙琳泡了一杯白热茶。 “安可先生,我可以问问您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吗,如,如果…您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的。” 伊芙琳攥着裙角,眼神央求的看着神白须。 “既然你都问了,我不妨说说,让你知道也没什么。” 听后的伊芙琳展颜一笑,却也有着紧张,只见神白须握住她的手,她慌神的表情才得已安定。 “还记得,四年前,不,准确来说大概是五年前,我是隶属于终焉宙斯总区第六执行梯队的第二中队队长,第九虚空降临带来的大面积虚空污染导致巴菲尔托城区全面沦陷,第六执行梯队其中的三只队伍二三四中队受命前往救援。” “还记得巴伦比斯凯恩这位传奇人物吗?被誉为他一生的污点,同样也被誉为他最闪耀一刻的来源,就是这巴菲尔托城区,两千万人受困,在凯恩的指导下八方救援,持续了四十八小时的救援行动,而结果则是,主序虚空的强大令所有人瞠目结舌,更可怕的是终焉低估了虚空污染的恐怖,因为情报不足与判断失误,巴菲尔托城区全面毁灭,为了不让虚空污染加快腐蚀宙斯城区余下的两亿人,凯恩选择放弃对这两千万人的救援,同时,命令战士们返回驻守,可深陷泥沼的终焉众多执行小队根本无法撤退,这一局面,让人类面对虚空时,真正感到绝望。” “于是,凯恩直接放弃了总指挥的身份,将此身份临时转让给了安贝尔德,由她来代领终焉的所有执行部队。” “善于防守战的安贝尔德在同虚空侵略的战役中,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在虚空生物突袭巴奥德尔城区时,安贝尔德胆识过人,凭借高超的推算能力计算出了虚空进攻的时间,地点,以及兵力,并且以少胜多。在当时遥远的前线,终焉战士的临时应变能力被拉到了最高,所有人众志成城,一直拖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彻底等到第四分队成功断绝东部虚空裂缝,这一场反突袭直接让整个局势攻守逆转。” “而凯恩,亲自前往前线指挥,越过巴菲尔托的残破,在虚空污染荼毒的大地上驻扎营地临时指挥,有了更清晰的局势掌握之后,凯恩成功代领残余部队进行反攻,优秀的战术穿插打的虚空生物措手不及防不胜防,纵使虚空有着绝大多数且绝对性的覆盖领域,他们仍是低估了凯恩对当时局势的推演,凭借安贝尔德打出的优势又再一次绝处逢生,带领部队重新夺回了西方第一阵线奥罗安克城区。” “那,这两千万人,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困难才被迫放弃的呢?” 伊芙琳询问到重点上了,只见神白须抿了一口白茶,深呼吸道。 “主序虚空,奥波尼斯,在当时人类那个程度的科技与能力,根本没有对阵另一维度的超然生物的可能。” “他的降临直接就瞬间推翻了凯恩,安贝尔德所创造出的一切优势和挽回的局势,他的到来,巴菲尔托,巴奥德尔,奥罗安克三座城区的虚空污染瞬间恶化,那恐怖的烈性污染直接就改变了元素力的产生。半个宙斯城区沦陷,乃至边缘城市在这一刻也都瞬间失去了攻守权,这可怕的后果根本不是那个时候的人类能够承受的,若不是四个国度的势力联合拖住了奥波尼斯,恐怕奥罗安克,就是巴伦比斯凯恩的葬身之地。” 神白须语气沉重,可想而知,对于当时那场战役,有多么刻骨铭心。 “难道,就没有一点希望吗?” 伊芙琳皱眉询问。 “当然,当然有,三座城区的强烈污染让人类阵营的据守顷刻间分崩离析的同时,也唤醒了四方天地各方势力同仇敌忾的心,由九位不弱于当代九位维序者的强横者联手,四方天地的所有势力歃血为盟,在巴古斯大陆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抗。” “九位联盟的维序者,在宙斯城区合力迎敌主序虚空奥波尼斯,激烈的战斗掀翻了整个宙斯城区,各大地区势力在各方指挥下,封闭了不同地区不同国度的虚空裂缝,而最后一处裂缝,则就是巴菲尔托城区中心,可这座城区,目前仍旧有多达两千万人受困。在当时,奥波尼斯力量枯竭,在该位面已经失去源头之根的他已是风中残烛,只是,他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释放了所有虚空裂缝之下积郁的浓浓的虚空污染聚集向巴菲尔托城区。” “他笃定凯恩会为了人民的性命而放弃让剩余的四位维序者继续战斗,这一场赌注,则是两千万人的性命。” “可奥波尼斯错了,这剩余的四位维序者,能保护的人类何止两千万?是身后的整整二十亿人类同胞,凯恩放弃了整个巴菲尔托城区,整整两千万人,而奥波尼斯被击退至最后的虚空裂缝,虚空大败而归,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对这个位面的进攻,这一次强攻没有毁灭人类,就意味着今后的报复就会更加疯狂。” “那…您是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人,对吗?” 伊芙琳询问道。 “诸如我身上的伤疤一样,我所经历的战争都深刻的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印记,对于这些曾经残酷的战争,它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我,就像噩梦一样,如影随形。” 神白须点了点头,他依旧沉寂在那场战争中,仿佛所有死去的人,所有所经历的战役,都一一浮现。 “可您活了下来,真是太好了。我的母亲,也是故去于那场战争。” 听闻此言的神白须顿时眉头紧皱。 “五年前,我们一家三口暂居在巴菲尔托城区,因为科研作业的毕业会,父亲同我一起去了卡特赫尔城区,而母亲则是宙斯城区终焉科研部门的一位科研主任。虚空降临时,她没能幸免于难,可在最后的时间,她使用巨大的转换台启动传送阵将分区科研部的所有科研人员传送了出去,因为是被迫手动操作,她和一部分科研人员被迫留了下来…” 伊芙琳趴在桌子上,慢慢的将头埋进臂弯。 而一旁的神白须,面无表情,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心中世界,怒浪翻滚,石破惊天,随后趁着伊芙琳埋头哭泣时,他面色悲痛欲绝,再仔细一看,他的右手早已攥的指甲刺入血肉。 是什么,让他如此痛苦?无人得知那场战争他究竟失去了多少,这个令终焉都捉摸不透的男人到底有怎样的身世?他所说的一切又是否真实? 这一切或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切身经历并试图挣扎过。 在那场世人皆知的种族战争之后,巴伦比斯凯恩,与世长辞,有人说,是因为巴菲尔托城区两千万人的死令凯恩悲痛欲绝,陷入懊悔之中无法自拔,选择了自杀,也有人说,是因为死去者的家属心有不甘,组织了一场复仇计划,劫持了凯恩乘坐的飞机。当然也有理智者认为,巴伦比斯凯恩是人民承认的西方国度的领袖,而他又是一个有着先进思维与共同意识的先驱者,巴菲尔托城区的前线指挥战役,他奔赴第一线,不舍其命的与虚空对抗,被虚空污染侵蚀,所以命不久矣。可唯独没有人说,巴伦比斯凯恩或许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不再相信自己可以领导人民,同时,又因为某种东西的产生和不可更改的外力而选择了妥协。 巴菲尔托城区战役,西方国度历史记录上永远的痛,并非是因为同胞被残忍杀害,而是那种无能为力,那种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 理智,成就了巴伦比斯凯恩,而慈爱,更是巴伦比斯凯恩所拥有的优秀品质,他选择以理智面对这场种族战争,而慈爱则被舍弃,或许今后终究会出现更加强大的维序者,人类也能够在面对虚空的战争中位属主动,但人类都永远的失去了巴伦比斯凯恩。这个传奇人物埋葬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哪怕是除西方国度之外的其他三方国度,他们都对这位在对抗种族天灾的这场战争中表现不屈且刚毅的英雄心怀尊敬。 巴伦比斯凯恩并非个人英雄主义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用行动贯彻了他的使命,巴伦比斯凯恩死得其所,且永垂不朽。 神白须终于挣扎着从回忆的深海中向上,他伸手轻轻抚摸着伊芙琳的头,他神情已然有些疲惫,而对于伊芙琳母亲的死因,同样悲痛欲绝。 对于亲人的离世,无论人如何的坚强,都难以止住这股涌上来的悲痛。 “你的母亲是伟大的,伊芙琳,她死得其所。在同样重要的亲人面前,能够选择去救援那些与自己生命中只是短暂相交的人,这种无私的精神比起横列在名人馆中的那些历史名人,也不遑多让。” “伊芙琳,我们都失去过,可重要的是以什么方式失去,我没办法安慰你,我也同样经历过亲离之痛。我…挺了过来,这种失去在我的人生中也不断放大,以至于现在,也常常后怕身边的人会突然在哪一天离去。哭泣之后我们必须要学会坚强,去面对不同的明天。” 伊芙琳抬头,循着神白须的手臂趴在他的怀里,她抬头看着神白须,眼眶通红但瞳孔中满怀希望,正如神白须所说,哭泣之后我们必须要坚强,而伊芙琳,本就是一个生活在苦难中的孩子,能遇到神白须,或许也是她的幸运。 伊芙琳紧紧抱着神白须,脸蛋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好了,撒娇鬼,差不多中午了,你还让不让我去做饭了?” 中午,厨房里站着的忙碌的人终于不再是神白须,而是另一个肩膀稚嫩却又给人一种坚韧感觉的少女。 尽管是一个水顽之地,这位华丽的少女依旧得心应手,她刀工了得,轻而快有节奏的刀刃打击声在案板上井井有条。 沸腾着的锅炉,面对高温与烈油少女仍是不沾一丝污渍。 神白须在厨房门外靠着门框看着,难以想象,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不仅精通市侩之道,同时,交涉能力一流,而且她拥有让人主动敞开心扉的能力,应该说伊芙琳是天生丽质?可是作为一个花季少女,她不应该这么成熟才对。 神白须的手指敲打臂膀,看着伊芙琳忙前忙后,他不打算上前帮忙,她想知道这丫头究竟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 神白须厨艺如何?对他自己而言,一个人吃得香恐怕完全不成问题,至于能不能上得了台面,难说,但毕竟是家常菜,吃饱味好,是最主要的。 很快的,在小厨娘伊芙琳的一顿忙碌之后,一盘又一盘的佳肴被端上桌,神白须瞪的眼睛都直了,伊芙琳莫不是什么民间大厨?四菜一汤,味香色俱全,神白须暗地里手打拍子,他实在不好意思把手拿出来鼓掌,忒丢人。 “安可先生,请您尝尝。” 伊芙琳站在神白须一旁,就真像一位伺候自家姥爷的女仆长,她看着神白须,眼神期待。 “龟龟,这一桌子比我前几年在华尔斯特城区吃的那一次还丰盛啊。” 神白须牵起伊芙琳的小手,轻轻拍了拍,那白皙的纤纤细手完全不想是握菜刀的手啊… 神白须起身把座位让给伊芙琳,摁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我坐这儿有些喧宾夺主了,没有总是让老婆伺候的男人,那没出息,我父亲也说过,成家后的男人在家不能太有面子,老婆端盘子,自个就得接盘子。” 神白须轻轻捏着伊芙琳的肩膀,伊芙琳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听神白须说什么老婆,什么端盘子,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以为又是神白须取笑自己,只是看神白须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很快,两人正式落座就餐,伊芙琳高超的手艺让神白须吃的赞口不绝,一顿饭下来,每个盘子几乎都是干净的,伊芙琳倒也惊讶,神白须竟然都吃干净了,还嘟囔着没怎么吃饱,伊芙琳只得说,山珍海味只是偶尔,粗茶淡饭才是生活。 “你就是我的山珍海味。” 神白须此话一出,伊芙琳瞬间面泛红潮直至耳根,她双手捧着滚烫的脸颊,不敢直视神白须的眼睛,而神白须则大胆的进攻,他捧住伊芙琳捧住脸的手,两人额头对碰。 “你就是我的秀色可餐。” 神白须得势不饶人,这些情话,哪里是一个小女孩子家家能听的?更何况还是自己心爱之人亲口说出。 伊芙琳把头埋在神白须怀里,哪里还敢继续跟神白须对视。 下午,咖啡厅歇业,向日葵咖啡厅本身也就是一个早点店,这里的餐饮收费并不高,并且亲民,也只不过是神白须用来隐藏身份的而已。温暖的午后,神白须坐在店外,手上拿着报社发布的纸质报刊,上头写着: 顶级罪犯神白须征御,消失? 事出未平,终焉执行半道穷途而归? 大致上都是一些关于近期神白须征御没有动向的事儿,对于这些猜想,神白须没什么心情,而关于近期的一些计划,神白须也都抛之脑后了,至于现在的他究竟想做什么,恐怕显而易见了。 “安可先生,您也是前终焉执行战士,对吧?相比这个所谓的,顶级罪犯,神白须征御,您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手上拿着的报刊,指了指页面后的几个大字,询问道。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神白须抬眉反问道。 “极端,且,疯狂,关于他同终焉的仇恨一概不知,但是可以清楚这之中的渊源一定很深。究竟是失去了什么才会选择舍弃一切和终焉死磕,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是吗。” 神白须凝视着报刊上“神白须征御”五个大字,暗自自嘲,这一点,被伊芙琳察觉到了,她没有多问,只当是一种对于神白须行为的嘲笑。 “不要去为一个罪犯找生存理由,伊芙琳,无论他有着怎么样的经历,无论起因是什么,这都不是他杀人而有恃无恐的理由。众所周知,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危及着整个世界的运转,试问这样一个人,就算给他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又有多少人,会选择同意?” 神白须对于自我罪犯的身份板上钉钉,他不屑这么一个身份,同时,这也是自己所做一切应得的下场,但他不在乎。 “嗯…我知道了,但是,如果凯恩先生还在世,他会选择和神白须议和妥协,还是彻底杀灭他?” 神白须一惊,同时诧异,这小妮子哪里学来的这些权衡利弊和这些个杀伐气重的词汇?看样子这丫头还有很多是自己不了解的。 那么,回到问题上来,巴伦比斯凯恩会怎么做?凯恩是革新者,可并不是革命者,他是一个提倡自我思维的人,提倡团结和共同的人。 凯恩大概率会选择议和,这也就意味着,凯恩认为神白须的价值要大于那些死去的战士。 但是,这个世界的强者如云,而强者之中的的强者更是寥寥可数,神白须这样一个潜力未知,且思维独特的人,或许根据他的观点而出发,可以探究到一些新的事物,甚至是一种新的思维。 凯恩固然慈爱,但同时也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一直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神白须的威胁固然重要,但是他的价值一定会大于他的威胁,所以,凯恩大概率会选择议和,世间任何事物都有价格,而价格,是可以商量的。 “如果凯恩还活着,那么就不会有神白须征御这么一个人。” 神白须仿佛一语成谶,只不过是对应着已经发生的事, 伊芙琳双手叠放在大腿上,小家碧玉,她思考着神白须这句话,只是下一刻,神白须伸手抚摸在她的头顶。 “与其思考着如何挽回代价,不如多想想如何弥补曾经再次出现的遗憾,这是为人之道,凯恩却不懂,人最需要的,是在绝望中仍旧能够保持善意的光,而非谎言与欺骗。” 伊芙琳感到一种沉重,来自于神白须,那种沉重,就像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代替自己背负一切一样,令人窒息。 “可这世界上的一切,有些时候都由不得人去选择,那这些选择的诞生又都来源于自己,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伊芙琳眉头紧锁,作为一个花季少女,这不应该是她思考的事情。 神白须听闻只是一笑,而后不断反复品味这段话,顿时胸中翻涌,他凝视着伊芙琳,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很轻松,仿佛如释重负。 神白须从摸头变成了握手,他握住了伊芙琳的手。 “我…并不清楚你的经历究竟是…怎样的坎坷,可是,伊芙琳,那都不是你要放弃这个世界的理由。同样,我不会约束你说为了我而活下去,我想说,你必须为了自己而活下去,不要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这也是我,我父亲,用一生去研读的道理。” 神白须的手,是冰冷的,可在触碰伊芙琳之后却变得异常温暖,同时,也温暖了伊芙琳,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季节里,神白须的手居然会是冰冷的。 神白须之所以会担心伊芙琳,就是因为伊芙琳是一个从厄运中走出来的人,不管是不是众叛亲离,又或者孑然一身,她弱小的肉体都无法承受这种被施加的一种灾难。 因此,神白须最担心的不是伊芙琳会遭遇怎样的困境,而是她一心求死的意志。 让一个求生的人活下去很容易,但是要让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迷途知返,太难。 值得庆幸的是,神白须已经做到了,只是,伊芙琳对于这个世界以及她的遭遇,还处于那种,大病初愈的状态,并非是迷茫,而是验证,这是一种在学识之外的经验,无关知识,而是一种哲理和智慧。 “凯恩先生的选择是,神白须的选择也是吗。那安可先生呢?” 伊芙琳也紧紧握住神白须的手,终于,这两个灵魂再一次交融, “人各有不同,伊芙琳,探求真理都需要付出代价,同样的,实践真理亦是如此,人的一生不可能会一直风平浪静的,我们要接受这种命运,同时,我们要抗争,而唯有抗争,才是生命最大的意义,因为我们可以因为抗争,而变得有所不同,甚至是,改变命运。那么,小伊芙琳,你觉得,你的命运是什么?” 伊芙琳低头思索,她抽出一只手,咬着指甲苦苦思考。 神白须见状,无奈一笑。 他伸手拿掉伊芙琳咬着的手指,右手抚摸她的脸颊,两人几乎零距离,他贴着她的额头,轻声细语。 “爱你所爱的一切。” 接近盛夏,近年的春天,风吹过向日葵花海,雨水湿润,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相连,像是花与太阳,新芽和雨。 伊芙琳闭上双眼,依偎着神白须,时间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温暖午后,一切工作已经完成,咖啡店依旧歇业,只有两个人坐在阳光下,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另一人靠在他的肩膀,早已熟睡。 而此时,在远处另一个慢慢走来的人,瞬间就吸引了神白须的目光,他几乎是一瞬间扭头看过去,而那个人则悠哉悠哉的漫步走来,一旁路过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甚至有的人向他鞠躬行礼。 因为神白须的不安,伊芙琳被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扭头看着神白须,而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第4章 舞步渐起,曲调华丽。 “我打扰两位享受午后美好时光了吗?抱歉,我就是这么一个不会看场合的人。” 先是伊芙琳眉头一皱,她揉了揉眼睛,瞪大一看,又揉了揉,她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 “安可先生,是风上御神策,是活着的风上御神策诶…” 神白须憋着笑,很难受。 来者正是维序者之五。风上御神策。 听到这话的御神策连连大笑。 “你很有意思,今天遇到你,我很开心。” 御神策点了点头,而另一旁的神白须则不乐意了。 “没看到门上的暂不营业吗?你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快滚蛋。” 热脸贴冷屁股,对于神白须发出的逐客令,御神策只是笑了笑,他非但没有说要离开,反而搬了个凳子过来一屁股坐下不打算挪。 “老朋友千里迢迢的过来看你,不给个拥抱欢迎一下也算了,干嘛这么咄咄逼人,想想曾经,我们是多要好的朋友,现在,太平日子过得好,并肩作战的亲兄弟都抛之脑后啦。” 御神策坐下后,双手放于脑后,挺在椅子上。 “安可先生,这样…这样不好…” 伊芙琳起身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她倒是真信。 伊芙琳开口后,神白须识趣的闭上了嘴,放下书本双手抱胸的不说话。 “虽然…已经歇业了,但是我可以以…” 说到这里,伊芙琳犹豫了一下,有些话,她似乎不太好说出来。 “以一位丈夫妻子的身份招待来客。” 神白须直接说了出来。 “啊…对,对,如果您不嫌弃。” “嘿哟,我哪敢嫌弃,荣幸之至,伊芙琳女士。劳您帮我热一杯…红竹山。” 本就面色赤红的伊芙琳听到这一句伊芙琳女士,更是透红。 须知,只有成为她人妻子,和年满二十二岁,才会被称作女士,这个称呼对于女性来说是非常注重礼仪的,在阿尔忒弥斯城区,更是被放到最大。 现在,伊芙琳被支走了,两个人可以聊一些,不能聊的。 “神白须,原来你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啊,姑娘不错,能让我这种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恶魔都天生好感。但是,她好像对你,一概不知?” 御神策丢掉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转严肃。 “她知道的越少,活的越长。” 神白须只是冷冷回了一句。 “神白须,你…变了。” 听到这句话,神白须诧异的看着御神策,对于他刚才那句话,不明所以。 “将近小半个月没有任何行动,你眉宇之间的戾气减轻了不止一点点,瞳孔中的阴沉竟然转变为了那种安然,你每一个小动作对我都没有任何防备,假使我一开始出现就对你发起攻击,你不仅保护不了那女孩儿,自己还要遭受重创。” 御神策盯着神白须,呵斥道。 神白须浑然不在意,只是十指相交,手肘抵在膝盖上。 “她真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行,就当是你说的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不去破坏终焉柱,这不都是你们终焉乐意看到的?” 神白须扭头询问道。 “神白须,你变了,你真的变了,关于那个女孩儿,我越来越好奇她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能抚平你这头野兽内心的怒火。” 御神策同样也如神白须一样,双手合十,手肘抵在膝盖上。 “……” 神白须沉默了,他在思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再也没有感到过那些沉重的使命感,同伊芙琳在一起,两人彼此依偎在一起,伤痛互补,灵魂共享,各种浓郁的情感,或许感化了他。 “有趣,太有趣了,神白须,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白须啊,神白须,今天真的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御神策躺在椅子上,哈哈大笑,抚摸着额头指着神白须,而神白须,没有半点儿脾气,也觉得有趣,也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符不符合规矩,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做。” 御神策递来一张黑色的申请书,如果是终焉人员看到这张申请书,恐怕都会激动的站不住脚。 上面赫然印着终焉维序四个字。 这是一张,维序者的申请书,顾名思义,被申请者如果写下自己的名字,申请书立刻生效,被申请者的所有账户和个人信息都将会在一瞬间上传到终焉档案库,并且会在整个西方国度登录,在任何频道,任何路牌彩灯。 这是一张数据连接卡片,只要被申请者写下名字,并由申请者同意,便会立刻生效。 “御神策,你是不是疯了?” 神白须大小眼的看着御神策。 “不,我没疯,我今天,特别的高兴,你可以现在就签下,也可以考虑考虑,如果终焉能再拥有你这么一位维序者,那么面对虚空,将会是一大巨力,凭你的潜力,凭你的思维,可以再给终焉乃至这个时代,再翻一页。神白须,我,风上御神策,郑重的邀请你成为终焉的第五位维序者。” 御神策将申请书推到神白须面前。 神白须看着这张申请书,眉头微皱,又看了看御神策,笑了笑,像是一种,自嘲? 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自问世以来,两年里,究竟有多少终焉战士死在他的手里?答案是,不计其数,而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够成为世人认可的维序者?这并不现实。 还记得对维序者的初步介绍吗?拥有强大力量和深得人心的强者,方为维序者,维序者,顾名思义,维护秩序之人,而神白须,是一个破坏秩序,破坏规则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维护秩序的人的肯定? 即便终焉的人愿意摒弃前嫌,接受这么一个滔天罪犯成为维序者,那那些愿意贡献自己的孩子成为终焉战士然后死在神白须手里的那些父母呢?他们是否愿意接受神白须成为这个世界秩序的维护者? 无论任何理由,都不会接受,即便现在的终焉就算脱离人民的支持也可以自力更生,甚至依旧可以做的越来越好,可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秩序,将会是一片乱麻,是等待天灾来临,毁灭世界,还是等待虚空入侵,一切化作虚无?答案有很多,但是没有人会去选择这些答案。 如果终焉收容了神白须征御,便会沦为全世界的笑柄,那又是因为什么,让御神策这么做的? “收回去吧,御神策,你明知不可能,收容一个罪犯做秩序的维护者,太荒谬了,我若仅仅只是销声匿迹就可以免去西方国度大半的犯罪案件,那我老老实实偏居一隅不就好了?省省吧。” 神白须将那张黑色的申请书又推了回去。 御神策见状,也不再做其他动作,但是他仍旧没有收回申请书的打算。 “神白须,知道骸骨森吗?” 神白须只是眉头一挑,然后陷入思考。 “你应该想得到,终焉目前对于骸骨森的开拓进度,十分艰难,骸骨森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未知,神秘,在那其中的天地法则太过奥秘,即使是诸如魔女集会这般古老的教会都难以勘测。终焉人力有限,所以急需诸如你这种强者,当然,诸如你这种强者终究属于少数,但是只要遇到了那就是万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想邀请你,成为维序者,但我们不会公布,你会被发配到骸骨森,在那里你能有最大的用武之地,你掌握的那奇异的雷电,在和你交战的时候我就感到那力量的匪夷所思。” 御神策笑了笑说道。 确实,神白须很明显是一位帅才,为什么这么说?能够孤身一人同终焉对抗两年且来去自如,甚至一系列的计划能够让终焉头疼,这足以证明神白须成竹于胸的思维,而且,那雷电确实有着打破天地法则的恐怖力量,在同神白须对战的御神策切身感受过那股力量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而神白须依旧不愿意收下那张申请书,御神策早有意料,可却也没有拿回去。 “御神策先生,久等了,万分抱歉,红竹茶在昨天就已经卖光了,这是本店的青川茶,希望您能喜欢。” 伊芙琳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而同时,伊芙琳也注视到了那张显眼的申请书,她将茶水递给御神策,并躬身行礼。 她抬头看了看那张申请书,赫然写着维序者三个字,伊芙琳瞪大眼眸,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神白须,他正皱着眉头,那种阴沉,是一开始伊芙琳所接触的神白须,就好像那种不幸的命运又从伊芙琳身边把他夺走了。 伊芙琳不喜欢这样,更不想让神白须再露出这种神情,她走到神白须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伸手抚平他的眉心。 御神策道了声谢谢,抿了一口,通透。 他看着伊芙琳走了过去,两人的动作非常亲昵,最重要的是神白须的态度,他没有抗拒,反而在伊芙琳的照料下,撇去那股阴沉。 御神策别过头,给两人一个相处的空间。 “御神策先生,我认得这张申请书,是维序者的申请书,我知道。安可先生…他也告诉了我一些关于终焉的事,我母亲说过,女孩子结了婚嫁了人就不能妨碍丈夫的决定,我知道安可先生一定有非常了不起的地方,但是…请不要勉强他…可以吗?” 伊芙琳央求道,与其说是央求,不如说是一种对于自己心爱之人的袒护,伊芙琳以为终焉认为神白须的价值超然,想要再邀请神白须回去,而伊芙琳一想到神白须一身的伤疤,仿佛心都在滴血。 伊芙琳的话说的有头有尾,说得好听点,就是我家先生虽然有能力,但是他已经退休了想过正常人的日子,你们怎么可以强求他再去过那种刀尖舔血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难听点就是,不给不让不行。 可让伊芙琳没想到的是,神白须反手拿走了申请书,揣在自己口袋里。 见此动作的伊芙琳眉头瞬间就挤在一块儿,脸色也异常忧心,御神策暗地里叹了口气。 是个护夫也旺夫的好女孩。 同时御神策也惊讶,居然有人能让神白须回心转意。 “这张申请书,我收下了,我会考虑的,御神策。” 神白须双手摁在膝盖上,承诺道。 御神策一笑,放下茶杯,一口饮尽。 “安可先生,终焉如果能有你这样的人,我想,一定会变得更加坚固,另外,我等着你们的婚庆酒。” 御神策将茶杯放在桌上,向着眉头紧锁的伊芙琳道了一声谢,起身走了,因为再不走,神白须身旁那位小祖宗可饶不了他。 很快,御神策消失在远处。 砰! 心中怒火再无法压抑的伊芙琳怒拍桌面,她站起身,拉起神白须就往屋里跑。 屋内。 “安可先生!为什么要收下申请书,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无理取闹,可是…可是我不想再看到安可先生的一身伤痕,他们说的大丈夫保家卫国我理解,可我不接受!您不应该收下申请书!” 自和伊芙琳相处这么久以来,神白须还是第一次看到伊芙琳生气,一时间有些错愕,只是他很快的反应过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伊芙琳。 伊芙琳看到神白须毫无反应,一时间银牙紧咬,却又有些心虚,大概过了几十秒,冷静下来的伊芙琳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无礼和愚蠢。 “…对不起,安可先生,我不该朝您发火,也不该朝您大吼大叫,可是……” “伊芙琳,在你眼中,我是什么人。” 神白须打断伊芙琳,问道。 这个问题,让伊芙琳脑海中不断的判断,反思,她能找出的答案不多,其实也就只有那一个答案而已。 可神白须想问的,很明显不是那个意思。 “…您对于我…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我总是私心重于理智,我知道这么判断安可先生可能有些小气,可如果要我和战争,死亡之间争夺您,我宁可您讨厌我。” 神白须没有回答,但是,他做出了一个动作瞬间让伊芙琳紧张起来。 他躬身,双手合十,抵在膝盖上,他不再注视着伊芙琳的眼睛,而伊芙琳也彻底慌了神,可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只是双手在背后攥紧衣服,紧咬嘴唇。 “在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在你衣服口袋里,我找到了一张阿尔纳法斯科研学院的学生证,同时,还有一张终焉科研部门实习生的工作证,老实说,阿尔纳法斯学院,那是整个阿尔忒弥斯城区的学生做梦都想上的学校。你…是终焉的实习科研人员?为什么不上了,还跑到雨巷子里头睡觉?” 神白须问道。 “还有,你的情感波动太过脆弱,我知道爱一个人会改变,可是,你看我就像是透过玻璃看窗外一样简单,而我对你,就像是隔着一堵墙,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对于你的保留,我很生气,但我不能去强迫你说出一切,那不是爱,是约束,我说过的,你是自由的,伊芙琳,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你敞开心扉。你能读懂人心和情绪,对吗?” 神白须语气阴沉,像是在审判罪人一般,那种冷漠,让伊芙琳害怕,她肩膀颤抖,从未有过的恐慌,而之前的理直气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瞒我。” 神白须说出的三个字让伊芙琳如坠冰窟,仿佛让她心死如灰, “对…对不起…安可先生,我知道我瞒了您,可我向您展露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求求您,不要扔掉我…求求您…” 眼泪很快就吧嗒吧嗒的砸在地板上,伊芙琳被神白须狠心拆穿,同时,神白须的态度,太过冷漠,伊芙琳能感受到,那股愤怒,和,一种她读不懂的仇恨。 伊芙琳咬破了嘴唇,殷红的鲜血流淌了出来。 “我并非因为你的来历不明而生气,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对我隐瞒的秘密,哪怕已经暴露了也要逞强,这是很愚蠢的,不该被隐藏的秘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暴露之后对双方的伤害就越大。” 神白须起身,他双手抚摸着伊芙琳的脸颊并抹去泪水,用湿润的手指抹去了伊芙琳嘴唇上的鲜血。 “…我知道我不该瞒您…可是…可是,我怕您知道了我的来历,会不要我,会把我扔掉…” 伊芙琳再也止不住眼泪,她在神白须的怀里嚎啕大哭,神白须只得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用下巴蹭着她的头。 之后的整个下午,伊芙琳向神白须坦白了自己的来历。 伊芙琳,十九岁,十二岁时因天资聪慧考上了只有成年之后才能参加的选考,考上了阿尔纳法斯科研学院。 因为伊芙琳的优秀,阿尔法纳斯学院首次破例纳考了这位天之骄女,在学院的半年,伊芙琳凭借独特的学习思维和成长能力,脱颖而出的同时,如日中天。 在阿尔忒弥斯城区的学院风云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天才,与此同时,她对艺术独特的了解与造诣吸引了普尔维斯艺术协会,协会向伊芙琳发出了申请,可却被回绝了,这也是伊芙琳同格琳如此交好的原因。 命运给予这位天之骄女才华与天赋的同时,也降下了灾难。 第九虚空降临带来的灾难,令伊芙琳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了她,与此同时,沉寂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且深陷其中的伊芙琳的父亲,患上了重度精神疾病。 他开始酗酒,自暴自弃,他的性情变得焦躁,狂躁,变得判若两人,对亡妻的思念掏空了他的全部意志,也掏空了他的身体,同时,也剥夺了伊芙琳的生活。 患上重度精神疾病之后,伊芙琳几经遭受虐待,殴打,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整整两年。 之后,十四岁的伊芙琳离家出走,流浪在外的她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年后,生活安定的伊芙琳突来噩耗,父亲的病倒令她再次回到了阿尔忒弥斯城区,两个月后,伊芙琳的父亲从协助中心康复归来。 然,并非如此,伊芙琳的父亲患上的是一种特殊的,奇异的精神恶化症,这导致他时而会因为悲伤,或愤怒的情绪而变得疯狂,甚至失去理智。 因为父亲的原因,伊芙琳不得不离开阿尔法纳斯学院,同时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工作照顾父亲。 而在这之后的四年里,因为父亲的病情加剧,且好转的可能性极低,伊芙琳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虐待,心理上,精神上,肉体上。 而伊芙琳,依旧不离不弃的陪伴父亲,她相信父亲能够恢复,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父亲是由于虚空降临的污染,导致他的精神被侵染,以至于他成为一种无法掌控自身精神的行尸走肉。 而之后,就是遇到神白须的前一晚,这位父亲发了疯的想要侵犯伊芙琳,伊芙琳拼命阻挡,而身体羸弱的伊芙琳怎么可能真的能抵挡这个失去理智化作的野兽。 最后,伊芙琳心死如灰的放弃了,她拿起凳子狠狠地砸在自己父亲的脑袋上,打晕了她的父亲逃出了这个笼罩她的囚笼。 之后,一时间陷入迷茫,且失去方向的的伊芙琳选择了轻生。 大雨中,浑身是伤的她,筋疲力尽的倒在水泊中。 至于之后的事,我们都了然于心,就是路过巷子的神白须,带走了她。 而现在,神白须治愈了伊芙琳心中的伤,伊芙琳唯一活着的意义,就是眼前的神白须。 尽管第一次与神白须的相遇不算融洽,尽管神白须给伊芙琳的第一印象非常奇怪,她仍是一眼爱上了他。 就像是命中注定,伊芙琳此生必定会遇到神白须,而神白须,就是伊芙琳的药。 因为对伊芙琳所做的一切,她的父亲自动失去了同伊芙琳的父女关系,现在被关在阿尔忒弥斯医疗中心接受治疗。 而伊芙琳,现在正是整个协助中心都在关注的对象,同时,普尔维斯艺术协会,阿尔法纳斯学院,也在等待和召回伊芙琳,这一切,或许都是时间问题。 “最后,我遇到了您,然后,有了现在的我…” 伊芙琳黯然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她看着神白须说道。 神白须陷入沉默之中,伊芙琳就这么注视着她。 神白须心中沉闷难舒,同时,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多了很多信任。 这是可贵的,神白须本就是一个生性多疑性情凉薄的人,而伊芙琳,却用这么一个悲痛的故事温暖了他。 “请您不要自责,安可先生,遇到您,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虽然…我瞒了您…” 伊芙琳低头,随后,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伊芙琳,我只是扮演了一个刚好在你需要时能给予的人,而你,才是真正扮演着我生命中那个伟大的人。” 神白须看着这个自己从脏乱巷子里头捡回来的女孩儿,从一开始病恹恹的,消瘦的,变成一个充满活力的,对生活充满信心的,对未来有憧憬的。 他一时间只觉得恍惚,就像自己曾经艰苦的命运一般。 伊芙琳抬眉,对神白须的那句话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对于秘密这种东西都同样是不在乎的,因为我们彼此信任对方,但请原谅我伊芙琳,关于我,有些事,我不能说。” 神白须皱眉。 “不,安可先生,您所给予我的一切,是无论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在您身边,我学会了很多,例如…什么是爱,或什么是幸福,在您身边,我的灵魂才是饱满的,才是有意义的。” 伊芙琳眉眼弯弯,伸手抚平神白须的眉心,笑道。 这倒也同时治愈了神白须,两人对视,这一次,是神白须率先别开了视线,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 “幸福吗?那…你对幸福了解多少?” 神白须问道。 “嗯…和您在一起就非常幸福。” 伊芙琳说道。 “那,你觉得幸福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我…我说不出来,那…幸福是什么一种感觉?” 疑惑的伊芙琳反问道。 “幸福的感觉是什么?嗯…你试想一下,拥抱,亲吻,轻咬耳垂,轻轻触碰你的额头,紧握你的手,依偎在你的肩膀,每天和你一起做同样的事。再远一点,穿上婚纱,你漫步同我走过红毯,白鸽群飞过头顶,玫瑰盛开,风拂过你白色的头纱,撩起你乌黑秀发,我们同枕共眠,睁眼,闭眼,都是你。这或多或少是我们人为什么不是独居动物的原因,因为我们永远离不开自己最爱的人。” 伊芙琳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憧憬,同时,也有对神白须的崇拜。 对于伊芙琳而言,眼前的神白须就像无所不知一样,他所认知的世界里,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带给伊芙琳浩瀚的同时,也让伊芙琳得已了解,那些她接触不到的世界。 “抱歉,伊芙琳,我没法治愈你心中的伤,因为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无能为力的地方,我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陪在你身边,但如果你要说,我到底对你,有没有付出过真情实感,我……” 在神白须还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伊芙琳就已经吻了上来,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神白须难得能够接受。 理想需要付诸行动,神白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他一路至此的理由。 这个世界除了需要面对外来入侵之外,有些时候,作为一个人,更需要面对来自命运的折磨,人的内心需要坚强,同时,也需要人的陪伴,更需要爱的温暖,这最后一项,是最不可缺少的。 而伊芙琳,对神白须来说,同样是用行动去证明理想的人,对于自己向往且倾心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积极,对这一点而言,她非常清晰。 时间来到夜晚的20:36分,两个人之后又出门逛了一逛,大致上去的一些地方,都是些人群稀少的,例如公园,例如海边,两个人就那么牵着手走路,出门时看着夕阳,回来时看着星空。 屋内,神白须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另一旁的伊芙琳,则在忙一些什么。 咔哒—— 伊芙琳不小心绊了一下,神白须眼神望过去,看到了伊芙琳的鞋子,她的脚,不太好,准确的来说,有点儿缺少平衡感。 但是之前出门在外的神白须却没有发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牵着手的原因,伊芙琳凭借神白须的肩膀走的很稳。 “伊芙琳?” “嗯?” “你过来。” 听到神白须召唤的伊芙琳走了过来,果然,她的脸色不太对,神白须起身扶着伊芙琳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 伊芙琳这一刻有些心虚了。 “安可先生?!” 伊芙琳一惊,神白须握住她的脚踝脱掉了她的靴子,同时,他顺着伊芙琳的脚踝向上,一直到臀部,脱掉了那条丝袜。 神白须看着伊芙琳有些红肿的双脚,用手握住后在脚底扭了扭,伊芙琳疼的喊了出来,准确的说并不是疼,是因为神白须的手掌很凉,伊芙琳一时不适应。 “你不会,没穿过高跟鞋吧?” 神白须抬头,伊芙琳早已面泛红潮,她捂住脸。 “呀?!” 伊芙琳尖叫了一声,不因为别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涌出的一股电流直冲她的脚底,让她两双腿都酥酥麻麻的,她有些疑惑和委屈的看着神白须。 “怪不得走路的时候一扭一拐的,那双高跟靴,穿的不对脚吧?” 很明显,刚才那一下确实是神白须所为,不过伊芙琳的脚确实好了很多,她点了点头,而神白须继续轻抚着她的脚掌,很快,她整个脚掌就开始慢慢发热,而伊芙琳的呼吸声也开始慢慢急促。 “安可先生…您…您能放我下来吗…” 有些吃不住的伊芙琳开始服软,但神白须没有收手的打算。 他单膝跪地将伊芙琳的脚放在另一条膝盖上,两双手大致上预测了一下脚的大小,以及脚底,脚掌,脚跟的大小。 “我会给你做一双新的鞋子,想要什么样的?” 伊芙琳听后,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是和这双一样高度的吗?” 神白须挑眉看了看那双高跟靴,伸手测量了一下。 “丫头,你穿五厘米的高跟鞋?” “诶呀…安可先生…我这不是…啊!…” 伊芙琳话还没开始说,神白须就用力摁了一下伊芙琳的脚掌,激得伊芙琳尖叫一声。 “是…是您说,成熟的女孩子最有气质的…” 神白须听后,哭笑不得,到头来还是因为自己。 伊芙琳听了之前他对格琳的评价,所谓的腰挺胸大,就是成熟的一理念也让伊芙琳觉得这就是女性的魅力。 “你净身高莫约都有一米六五多了丫头,再加五厘米,你都快要奔一米七了,我是说过成熟女性这些…但你还是发展阶段,着急什么?” 神白须继续揉着伊芙琳的脚掌,无奈的说道。 伊芙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又伸手在背后摸了摸什么。 “真的吗?可…可我就是想要一双那样的鞋子。” 伊芙琳紧咬不放的态度让神白须服了软。 “安!…安可先生…” 伊芙琳叫了一声神白须。 原因是,神白须那个习惯性的动作,他伸手捏住了自己的脸作思考,可是,他刚刚还摸过了伊芙琳的脚。 “这点儿小事你就大呼小叫的,那以后上了床,不知道会不会吵到隔壁的人啊…” 啪…! 听到这话的伊芙琳脸红的仿佛能滴血,她用双脚夹住神白须的脸。 “当然不会…!我才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伊芙琳嗔怒道,神白须拿下她的双脚,哈哈大笑。 “倒是安可先生…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傻妮子,对自己爱的人需要什么矜持?大胆说出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在你所生活的校园里,可是有不少那种人情味了的关系在不断上演喔。难道你想留下遗憾?” 伊芙琳一听到神白须这么说,顿时急了。 “我…我喜欢安可先生!但是!但是也请安可先生能对我温柔些…我是第一次诶…” 神白须笑了笑,放下伊芙琳的脚在自己膝盖上,他拿了另一双鞋子给伊芙琳穿上。 “在与他人共舞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舞步,不要踩别人鞋子喔。” 神白须起身,对着伊芙琳笑道。 “嗯!” 伊芙琳双眸如含着点点星光,她重重点头。 时间来到了21:15分,即将吃晚饭的两人已经拾掇好了,今天掌勺的人,是神白须。 叩叩—— 神白须挑眉,现在似乎已经是歇业了,而且又是夜晚时间,阿尔忒弥斯的街区虽然也是个不夜城,可倒不至于会有人去敲歇业门店的门。 神白须简单和伊芙琳说了一两句,随后下楼,只是他气势一变,那种蓄势待发的膨胀感被伊芙琳察觉道,伊芙琳不敢上前制止,只得下了楼梯跟着神白须。 “请问…是赫尔菲斯先生吗?噢,我是送货员,有人邮送物品给您,请您在这里签字。” 物品? 神白须接下送货员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赫尔菲斯先生,谢谢您,祝您生活愉快。” 送货员一笑接住神白须递来的笔,随后神白须说了句路上小心后,送货员乐乐呵呵的开车走了。 神白须关上门,伊芙琳贴了上来。 “是一瓶…红酒?……安普雷斯顿酒庄?!” 神白须看着尊贵包装的红酒瓶身,在箱底的标签上,赫然写着,风上御神策,他皱了皱眉头,对于御神策的送酒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看样子是很有名的东西?” 神白须将红酒递给伊芙琳,伊芙琳小心翼翼的接住,可见这瓶红酒的分量。 “您不知道吗?安可先生。” 伊芙琳诧异,原来神白须也有不知道的事。 而神白须则是笑了笑,找了个椅子坐下。 “说说看。” 伊芙琳也笑了笑,点了点头,随后,她将那瓶红酒用盒子里的展架放稳,郑重其事的说道。 “安普雷斯顿总酒庄建造于1474年,有着将近五十年的历史,而这瓶,则是安普雷斯顿在成立之前就销售的畅饮汽水中最出名的品牌,它的第一个名字叫做,红耳朵。” “最早最早,酒庄的创始人,安普·雷斯顿,是一位种植果园的果商,只是当时时代根基不稳并且商行市场差,安普雷斯顿放弃了世家传承的果园,抬手一卖,换成了一座葡萄园,他开始贷款投资,雇佣技术人员,钻研酿酒。” “然而蛇无头不行,找不到好的推销手段的安普雷斯顿的红酒产业一筹莫展,而刚好也是那个时候,西方国度以哈迪斯为首的城区,开始大面积的出现,腐败,贪污,走私,军火交易,机密泄露等一大堆国祸危机。” “不忍众生离苦的安普雷斯顿选择散尽家财做慈善,他开始无偿的向各大城区投入补给,从赫尔墨斯城区直至克洛诺斯城区,都有安普雷斯顿的慈善协助会。” “而就在那个时候的西方国度,饥荒横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位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世人就开始传颂安普雷斯顿这么一位慈善家。此后的五年里,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与安普雷斯顿达成协作,有了好的合作伙伴之后他开始推出一种由原汁葡萄酿造的汽水,也就是红耳朵。” “一开始,这批汽水用于慈善捐助,救活了大批大批的边缘城市的灾民,而后安普雷斯顿又推出了由葡萄制成的果干,果肉罐头,再以商业联盟的名义以葡萄产业购换了数家农业机构,他开始带头种植农作物产业。” “这位被冠以‘葡萄大王’的商人开始大面积的设立农业机构分局,然后将种植的农产品向基层低价出售,可也因为这样入不敷出的行为导致了多个农业机构接连倒闭。此后两年,安普雷斯顿又做回了葡萄产业,而有了雄厚声望的他,开始向着酒水市场发展,又经过了数年的沉淀后,终焉正式成立,暴乱结束。” “凭借着终焉的治理,社会开始快速稳定,人民逐渐脱离灾难,社会环境逐渐富裕。可,安普雷斯顿,因为散尽家财的慈善手段,导致生产的红酒卖不出去,而也就在这时,终焉的市场管控人员找到了这位曾经的葡萄大王,愿意以商盟的名义资助他。” “自此,安普雷斯顿酒庄落成,而他的第二作品,阿罗尼耳红酒正式出现在了各大会所和商市,人们在得知红酒的来历之后,开始纷纷向着安普雷斯顿酒庄投入。” “就这样,因为曾经安普雷斯顿的无私给予,人民的反哺,极快的壮大了安普雷斯顿产业,他开始在各国扩张,投入,建立,直至成为全球知名品牌,他不仅仅开始大面积扩大自我市场,也在各地安插慈善机构,救助中心,大型医院,医药机构,乃至世界急救协会,都有安普雷斯顿酒庄的投入。” “最后,曾经那些安普雷斯顿亲手酿造的红酒,被命名为,‘红石榴树’而制成出售,总共六十九瓶红石榴红酒,在世界上的各个鼎盛级别的拍卖会所,交易行进行出售,而拍下的资金,将全部用于慈善行业。” “安可先生,您知道其中那瓶被誉为‘风雪之约’的红石榴红酒的拍卖价是多少吗?是相当不可思议的数字喔,您大可大胆去设想。” 伊芙琳双眼炯炯有神,期待着神白须的回答。 神白须也感受到了这丫头的热情,咧着嘴笑了笑,说道。 “百亿?” “哼哼…是千亿!” 伊芙琳叉腰笑道,神白须也吓了一跳,他眉头一挑,对于这个数字感到不可思议。 “风雪之约的拍卖价是六千亿整百藏川。” 六千亿整,是什么概念?可以买下整个禾格利特城区。 “是由一位来自东方国度,被誉为‘剑起’的名门拍下,这是一个联名世界的名门巨族。” “那场拍卖会,据说四方国度的顶尖势力都有参与,最终被剑起以六千亿整百藏川拍下,有人说,是大佬们故意炒到这个价的,也有人说,红石榴红酒的本身品质并不高,真正无价的,是安普雷斯顿先生的那颗善良慈爱的心,他的所作所为,挽回了数百万即将在饥荒,天灾,暴乱中死去的人们,同时,他的无私精神更是令西方国度受过他恩惠的人们传颂,在维纳斯城区,安普雷斯顿先生的肖像画依旧放在传名纪念碑之下,他的品德被世人传颂。” 神白须点了点头,说了句了不起。 “那这瓶…” “是红石榴中的金品,叫做‘些许光火’喔。同样是典藏级别的藏品。” 伊芙琳指了指一旁的红酒。 “这是御神策送来的,也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神白须挺在椅子上,双手抱胸。 “御神策先生?安可先生…你们到底…是什么交情啊?先是御神策先生向您递交申请书,再是送这种世纪级别的藏品。噢,还有,这瓶些许光火虽然是金品,但是也说了,起初安普雷斯顿先生酿造的第一批红酒,其实品质并不如市场上的那些高档红酒,还是那句话,注重的是安普雷斯顿这个名字,因为是他的红酒。” 伊芙琳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了指红酒瓶身。 “那也就是只能用来当做藏品咯?” “嗯…如果安可先生执意要喝,也和开一瓶普通的红酒没什么差别,要吗?” 神白须习惯性的抚脸思索。 “你等等我,这瓶就不开了。” 神白须起身向着楼上走去,伊芙琳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那瓶红酒思索着。 咔咔—— 头顶传出神白须找东西的声音 不一会儿,神白须带着两瓶极有年份,而且标签都被岁月侵蚀的烂掉的酒瓶,说是酒瓶,更像是一种木瓶子,它的年代感感觉很长很长,以至于伊芙琳感觉这一瓶酒要比自己和神白须加起来的年份都大。 “嗯…安可先生,这是…” 伊芙琳皱眉问道。 “这是之前队伍中的战友送的,他来自北方海姆达尔安温斯顿城区,我们约好战后回来对酒当歌,只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神白须黯然伤神,眼神中有些些许缥缈。 “安可先生…” 伊芙琳握住神白须的手,安慰着他。 “都是一些老黄历了,时间过去已经很多年了,这两瓶酒我不想它一直被埋没,他也说过,如果哪一天他真的死了,这两瓶酒,就找个比他更重要的人一起喝。” “我以前觉得,世界很小,小的只有我那几个兄弟们,而现在,我觉得世界很大,以至于,我能遇到你。” 伊芙琳听后紧紧抱住神白须,对于这样的拥抱,曾经,神白须同他的父亲,战友,也有过,但,都没有这么的令人舒心,那些,大多都是离别,都是最后一面,而伊芙琳的拥抱,神白须总能找到一定会再度重逢的那种归宿感。 “北部大陆是极为冷冽的严寒世界,那里大多民风彪悍,刚直不阿,所以他们常常会在雪天里聚在一起,饮烈酒,高声歌唱,手拉着手,围着篝火。” 说着,神白须撬开酒瓶,顿时,那股暴躁的劲儿就冲了出来,以至于凑近闻了闻的伊芙琳被呛到。 “安可先生…这酒好烈…” 伊芙琳扇了扇鼻子,皱眉道,她可想而知,北方大陆的人们,都是怎样的风情。 “安可先生也来自北方吗?” 伊芙琳抬头问道。 “啊,我来自哈克维山脉” “哈克维山脉?那是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啊,我听说,那里就像是一片光影交映的世界,在那里,可以近距离看到天空中的冬极恒星。” 神白须抬了抬眉头,笑了。 “想去看看吗?现在这个季节,似乎正是冬季,诺尔基斯的万里冰原,世界上最大的冻湖,提诺琼斯冰湖,以及世界最高峰,提诺琼斯雪峰。” 神白须笑着说。 “可…可以吗?” 伊芙琳瞳孔中有着憧憬和惊讶。 “当然,我生活在北地十二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翠绿之原的哈克维山脉,那是养育了我的母亲土,是我魂牵梦绕的故里。” 神白须一边倒酒一边说着,他的眼神就如同涅普洛斯湖的波澜一般,温柔。 伊芙琳坐在椅子上,眉眼弯弯的笑着看着神白须的一举一动,神白须反应过来之后抬眉诧异。 “没有人和安可先生说,你沉迷于一件事的表现非常吸引人吗?我可以透过您眼中的世界,清晰看到您那颗眷恋故土的心。” 伊芙琳笑着,瞳孔中有着异样的光彩,两人对视,神白须站直了身体,深呼吸。 “迷途尚且知返,候鸟单飞,无时无刻不在眷恋着远方的亲人。可故土再无我所爱之人,我只得独自在空中哽咽,守望着这寥寥寂土。” “知道是谁写的吗?” 神白须继续忙道。 “奥瑞罗·波尔的《永恒守望》。” 神白须笑着点头。 伊芙琳知道这些神白须并不惊讶,他非常欣赏伊芙琳才华。 伊芙琳看似是一个正在沉迷于热恋期的女孩儿,实则,她是一个非常细心,细节,且知性成熟的人。 这不单单是因为她的经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在接触了神白须之后所被影响的。 她开始变得稳重,贤惠,知心,她用自己能够倾听心灵的能力全部凝聚于神白须的心,这种所作所为都在全力爱一个人的行为,是真挚而独一的爱,是真正历史中无数诗人讴歌的浪漫之爱,真挚之爱。 而伊芙琳,就是能够治愈神白须的爱,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我们应该永眠在此,直至圆月坠落,直至皑皑白雪掩盖我炽热的心,尽管它如此令我落泪,我仍旧爱它,而在明年的初春,我们会迎着暖风,向着温暖的最深处。” 伊芙琳说着,神白须听着,两人的灵魂在不断的共鸣,交融。 就这样,夜晚,两个人一唱一和,倒上酒,神白须在一旁切菜,伊芙琳在一旁烹食。 一点一点,当时光敲打时钟,一点一点,当火车开动,它们的一举一动都承载着我的梦,都承载着我的渴望与遗憾。一回眸,两回眸,我眼中再见不到,然而寒风刺骨,吹恸着孤独,向前观望,日出东方,向后倒去,临别昨日的畅想,划一笔,今天浓墨重彩,可却又勾画了了。在一人临行之前,在一人消逝之前,最后一个人总要品味这孤独。 这是来自南方国度的哲学诗人,肯尼·德尔所着的《铁树》中的第四篇《孤行》,讲述的是旅途停站又启程,同时,也有对自我在人世间随波逐流的迷茫,孤独,也有对自我理想追求的热忱。 听闻有巨人化作堤坝,挡住仇恨与恶的洪水,听闻有苍鹰跃入苍穹,带来使万物争春的新雨,听闻有信徒筑塔,传送美与爱,真与纯。童话故事颂于书本,故事由人演绎,他们会是不停跌倒的小丑,也会是流浪街头乞讨的乞丐,甚至是王座之上的国王。坚强的生命从不抱怨命运颠簸,双蹄枯萎的老马也仍还有游遍山河的志向,故事还在继续,有梦即可启程。 伊芙琳所读给神白须的,是出自艾比·阿尔帕顿的《以爱之名》,选自第六章《水花》的结尾语。阿尔帕顿是一位来自于安格尔斯山脉东部的流民,战争的烈火毁灭了他的故土与族人,他一人在硕大的安格尔斯山脉独自流浪了整整三年,最终回归城市的他,用笔写下了他行走山间所感悟的一切,最终以自己悲惨的命运着作了这本承载着对世间的爱与对命运坎坷不公的名作。 《以爱之名》曾被誉为青年人最爱读的书,在阿坎瑞亚斯曾是最出名最鼎盛的文学着作,同时也是哲学界的一抹艳红,他教导人爱自己,爱自己悲惨的命运,不在灾难与孤独中哭泣,勇敢的向着明天,向着更远的远方,这是阿尔帕顿对生命的领悟,也是对自我命运的诠释。 如果我只在生活之中追求美而放弃探索,那么即使我徒步走几万公里,我也无法描述美景的真谛,如果我只讨论梦想的宽广而不延伸能力的长度,那么我即使能够描述风景的美但却也无法实证,也许我不一定能够将每一件事做到完美,但我也一定会保证追求极致。历史是向前翻滚的,而人不能向后倾倒,你也许可以原地踏步,即使有观望你的人,但也不会勾搭你的肩膀,风雨之中永远只有能避及风雨的地方,才最受人停留,我永远不会在离起点的后一步思考,也不会在终点的前一步休息。 神白须所读,乃是斯特泽雷·安德斯所着的《失败者的祷告》,这是在斯特泽雷着作了《风肩》之后的第二作品,这其中的文篇讲述了斯特泽雷安德斯这个人这一生所经历的失败,同时,也有对自我命运的迷惘与彷徨,其中对光的追求,对救赎的渴望,对自我的弱小,不言而喻,可却强烈的向读者传达着一种追求,渴望方向与前进的炽热感。 我曾示认你为我己初,年迈老去的青春渐渐变为秋季落下的枫叶。岁月无情撩拨着将要逝去的青春,暗淡的生机闪烁着快要殆尽的光芒,灵魂的尘念在虚无的缥缈中冉冉升华。这不是死去,这意味着升华,精神的升华,生命的升华。 伊芙琳所读的这句,便是《风肩》的最初作,这是斯特泽雷安德斯传奇一生的开幕式,同时,也是文学与哲学界的一大轰鸣。这其中所讲述的是斯特泽雷对于生命真谛的所有领悟,而斯特泽雷最出名最引人深思的,也正是对于生命对于人类自身这一问题所作的思考,没有人可以肯定生命的形式是一成不变的,而斯特泽雷,便用这种方式写下了生命的演变与诞生形式。从神白须诧异的眼神中也可以得知,伊芙琳能够读出这一名句,也必定是对其深有了解,也可以再一次肯定,伊芙琳必定是一位天才,一位能够令这世界那些矗立在最高峰的人都惊艳的天才。 很快,时间已经走过酒桌,两个人的用餐时光非常谐和,有说有笑的同时,不断有故事在这餐桌上一来一去。 “安可先生,御神策先生给您的是维序者的申请书吧?您…很强吧?半个月前我听说御神策先生同神白须有过一次震天动地的战斗,那一天他们两人好像把天都打了一个窟窿,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是那一片天空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撕扯开来的。御神策先生也是维序者,他邀请您,那…您?” 伊芙琳面色微醺,透红,很明显她现在是趁着酒劲问一些平常不不敢问的。 神白须虽然比伊芙琳喝得多,但是解酒能力一流,再加上本身堪比御神策半魔的肉体,仍旧跟个没事人一样。 “怎么说呢…伊芙琳,维序者并非是一定要是实力强大的人才可以担任的。” “早年的巴伦比斯凯恩也同样有成为维序者的资格,凡是人民认可,且对人类有极大贡献的人,皆可成为维序者。御神策…不,我没有他们那样强大。” 伊芙琳的眼中没有任何失落,反而充满着满意与窃喜,她咧着嘴笑,一行银牙非常精致。 “我还听说,半个月前同御神策先生战斗的神白须突然消失了,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出现过,平时报社报道的都是神白须隔几天就会去攻击终焉柱,而现在,却无缘无故消失了,您觉得是因为什么?” 伊芙琳又问了一个关于神白须的问题,而她不知道的是,正主就在她眼前,又或许她正在确认。 “大概是同御神策的一战伤到了根本,养伤去了吧。” 伊芙琳眼神古怪,有些嗔怒,可表现得微乎其微,神白须也没有察觉。 “您如何看待这个神白须?” 伊芙琳追问道。 “一个不可一世且罪孽深重的杀人狂徒。” 神白须给出简单的答案。 “…该怎么说呢,如果我说,我希望安可先生能不要生气。” 神白须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感觉,他一定是一个因为种种悲惨经历的扭曲与伤害然后在那种痛苦中做出无可奈何选择的人。” “他一定是一个…孤独的人,渴望爱与理解的人,尽管他所作的一切在世人眼中看来是那样儿的令人深恶痛绝,可…在终焉治理下的这样一个和谐社会,为什么会突然窜出一个突然要毁灭掉所有人幸福的恶徒?这其中的曲折,一定是这个世界的人无法得知的秘密。” 神白须眉头一挑,他的手掌在桌下敲打着膝盖,眼睛微微一眯。 伊芙琳可能不知道,她现在所说,不,所批判的一切对于眼前这个被世界抛弃被众人质疑被命运摧残的男人来说,是何等的救赎。 她更不会知道,这个在眼前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其身份的男人,在那茫茫人海中经历着怎样的颠沛流离失无居所,他的灵魂,在寒风中被刺骨的冷冽冻伤,那伤疤不可治愈。 而伊芙琳所说的,无不化作一阵阵春风涌入神白须的心胸,竟慢慢的抚平那数年来神白须都不曾有任何可能放下的仇恨与愤怒,不甘与遗憾。 而神白须,也在慢慢的接受着伊芙琳所为他带来的一切改变。 他并不敢奢望太多,爱上一个人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好运,不,是所有的奇迹,而在这之前的神白须征御,是一个在鲜血中挣扎,在复仇与理想大义之间徘徊的流浪者,是一个可能明天尸体就会被仍在大街上任人唾弃的亡命之徒。 而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么一个仅仅只是走入他生命不到半个月的女孩儿所救赎。 就像是神白须那用尽余烬去追求的光一般,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下子突然降临在自己的身上,那种释放,那种解脱,无比透彻。 强大,终究无法弥补和缝补他心中的伤与遗憾,而爱,却填补了他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抚慰了他那总是在禹禹独行的灵魂。 神白须深呼吸一口气,他双手在桌下摁着膝盖,表面上看着,他好像只是因为伊芙琳对神白须的评价有些无奈,实则是对于伊芙琳那种可怕的窥探能力有了畏惧感。 “不要去妄自揣摩一个罪犯,伊芙琳,这意义并不大。” 神白须重新抬头看着伊芙琳,淡淡道。 “您和其他人的反应不同,如果换做御神策先生听到这些话,恐怕会略带个人情感的批判一下。可您…您却站在了旁观者的位置上要我保持理智,您…” 神白须下意识的眯眼,他好像在等待着审判来临。 “您和神白须曾经是不是很要好的战友?” 伊芙琳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嬉笑道。 紧绷的神白须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松,捏住膝盖的手改握拳放在膝盖上。 “你醉了,伊芙琳。” 他选择无关意义的转移话题。 伊芙琳脸已经红透,眼神迷离的看着神白须,很明显,刚才那句话是她有意为之,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真相,或许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对于眼前这份感情,迫使她妥协了。 “您眼神游离,好似患得又患失,您总是在担心,在不该皱眉时皱眉,您总是紧锁心门,不肯坦白任何真相,而也唯有这爱,才让您沉默,对吧?神白须征御。” 神白须心神一震,顿时,寂灭雷已经显化,可仍旧徘徊在神白须手上若即若离。 “哈哈…这句话是报社的报刊上写的话啦,是御神策先生对于神白须的点评喔。” 那报刊,神白须没看过,但是谁都知道绝对不可能这么写。 伊芙琳趴上桌子,将一些菜碗都推开,但仍旧有少许油渍粘在衣服上,她伸出双手托住神白须有些微凉的脸颊,热度一瞬间就涌入神白须的身体,可他仍旧眼神阴沉,眉心有着一种阴鸷。 伊芙琳那句话,有一半确实是御神策在报刊上的点评,他的原话是, 一个失去所有,而忧心忡忡的,不肯以真心面对自我的人。 神白须对于这句话没有任何印象,但他还是一时间慌了神,没有任何预兆,只是现在,他已经完全缓了过来。 伊芙琳很明显对他的身份有了进一步的确认,只是还隔着一层薄膜,只要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人愿意,随时都可以戳破。 “你都已经开始说胡……” 神白须还没说完,伊芙琳就吻了上来,没有任何征兆,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场面有些滑稽,可这确实是热恋期的小情侣会做的事。 接下来的事,伊芙琳喝醉之后情绪莫名变得特别活泼,同时,也“胡言乱语”说了很多话。 神白须听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直至夜晚十二点,神白须将伊芙琳抱上床,将那件有油渍的衣服脱掉之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衬衫,他出门而去。 “堂堂连孤身一人对抗终焉,同命运之恶以死斗争这种事干了都毫不皱眉的神白须征御,居然被一个小女孩儿耍得团团转,哼。” 在门外看着城市风景思考的神白须突然被一句嘲笑打断,那人的手臂围住神白须的脖颈,贴在他的后背,那汹涌触感随即而来。 “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能有的本事,她很清楚我的弱点。” 神白须淡淡道,对于伊芙琳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有的只是震惊和诧异,但对于这份感情,他无所谓任何人的批判。 “很明显她已经知道了关于你的身份,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赫尔菈趴在神白须的肩膀上,轻声低语。 神白须怎么可能不知道赫尔菈说的是什么,消除能力或是抹除记忆,指定位置的日期,例如之前两人的相遇。 这些对于赫尔菈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别做多余的事,赫尔菈。” 神白须只是淡淡的说道。 背后的赫尔菈听后先是轻哼一声,搂住神白须,轻抚他的胸口。 “你说什么多余的事?是指我,还是她?” 赫尔菈明知故问。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少添油加醋的,你比我更清楚的,赫尔菈。” “一口一句赫尔菈,心里头想的确是别人,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狡猾的人吗?” 赫尔菈抱的越来越紧。 “我若只是单单的爱上你的美丽,你的妩媚,为此而承受天大的灾难,倒也是活该。可我毅然决然的在剥夺与重生中选择了你而放弃所有选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心意,对吧。” 神白须握住赫尔菈的手臂转身,搂住赫尔菈,相比赫尔菈纤细的手臂,神白须的手臂要粗壮许多,几乎是包裹住赫尔菈的,很快赫尔菈就在这种依偎中气喘吁吁,而神白须又得势不饶人,直接将她压在墙上,右手更是不老实的勾起了她的大腿。 “…你生气了?” 架不住神白须攻势的赫尔菈选择服软,她疑问道。 奈何神白须根本就没搭理她,直接就吻住了赫尔菈的红唇,一时间,天雷勾地火。 噗通—— 屋内传来摔倒声,神白须瞬间反应过来,可赫尔菈却不甘罢休,摁住神白须的脸再次以主动的方式吻了回去,大概过了十几秒,赫尔菈才面泛红潮的罢休,在两人交融之后,赫尔菈那红艳的嘴唇多了更多红润。 “小家伙醒了就不去看看?” 赫尔菈笑道。 “你挺容易满足的。” 神白须倒是不知好歹,讽刺着赫尔菈。 “嘶…” 赫尔菈一脚踩在神白须脚背,疼得他倒抽冷气。 很快,赫尔菈化作暗影透入神白须的身体,这位被誉为灾厄魔女的女人,直接就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寄存在神白须的意识之中,只要神白须想,随叫随到。 神白须推门进屋,伊芙琳整坐在地板上揉着脑袋。 “啊…安可先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是我的床呢,占了您的床,非常抱歉。” 神白须悠悠说了句没事,抱起伊芙琳将她重新放在床上,然后准备抽身离开,只是,伊芙琳抓住了他的手臂。 “……安可先生…我想变成您所说的,那种…成熟的女性,可以吗…” 伊芙琳面色如血,她身上仍旧有一种浓重的酒气。 啪嗒—— 夜,一个温纯且惬意的良夜,风在窗外迈着轻松的脚步,有人折下红梅,跃上枝头,春鸣阵阵。 星空下的阿尔忒弥斯恬静而美丽,这个城市保存着太多美好,同时,也赋予更多人美好的明天,至少,面对生活,人们的脸上没有行色匆匆。 翌日,今天阳光明媚,太阳的温度刚好,适合打扫家务然后将衣服洗干净后躺在阳台的椅子上晒太阳, 神白须早已起床,向日葵咖啡厅仍旧歇业,而神白须只是将衣物清洗干净晒在阳台上,他看了一眼远处禾格利特城区的终焉柱,已然完好如初有不少天,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在乎了。 他扭头又看了看手上撑好的,属于伊芙琳自己挑选的内衣,紫色的,黑色的偏多,多偏向性感,神白须站在原地思考是不是传递了什么不太好的观念给伊芙琳… 现在是中午时分,昨晚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凌晨,主要还是神白须。 咔哒—— 神白须循声而去,来的人正是伊芙琳,她一瘸一拐的从楼梯口走上来,双手抓着围栏,面色通红,眼神幽怨。 “安可先生…我…我腿没力气了…” 伊芙琳不好意思去看神白须,把头撇向一边,神白须听后,愣了一下后捧腹大笑。 “饿了吗?” “来。” 神白须笑着招了招手,伊芙琳蹑手蹑脚的,有些艰难的走了过来。 “啊…!” 在伊芙琳快要接触到神白须时,神白须故意向后退了一步,伊芙琳吓了一跳,双手抓空,只是下一刻,神白须就紧紧抱住了她。 “早安,小伊芙琳。” 午饭过后,伊芙琳早已将碗筷处理干净,顺便还拖干净了地板,今天的咖啡厅依旧歇业。 而神白须,在用针线缝合着伊芙琳和神白须第一次见面的那件衣裳,伊芙琳坐在一旁看着,一直看着,她想不到神白须居然还会这么细的针线活。 “对了,关于之前我说的,阿尔法纳斯学院的那张学生证,伊芙琳,你还没有毕业吧?以及,终焉实习生的身份,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吗?” 神白须放下手上的针线活,问道。 “我已经失去了学院的学生学籍,同样,终焉科研部门的实习工作自然也就失去了,目前我就是个辍了学的自由人喔。” 伊芙琳说道。 “不不,你的能力能够让阿尔法纳斯学院破例,同样的,这样一位天才的回归应该也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 神白须笑着说道,这的确是事实,伊芙琳作为曾经的名校风云人物,在整个阿尔忒弥斯城区的名校中,几乎无人不晓。 “…安可先生,在您身边,我觉得能够比在学院中学到的东西更多。” 伊芙琳用了另一种方式回答了神白须的提问,她表示,比起学业,在心爱之人身边,已经让她满足。 “可是你的身份现在仍旧在社会救助中心有挂签,这表明你的档案属于未记载,也就是所谓的空白档案,这对于将来办理签证或者一些人身权利都极为重要。” 伊芙琳皱眉,看向神白须,她的意思是,她可以做一个空白档案的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 神白须无奈的笑了。 “傻丫头,我不是要把你往学校里赶,学院的毕业考试只要有能力就都可以拿到毕业证,而终焉科研部门的实习工作只要能有科研论文也就可以拿到转正说明,还有你之前的工资,而且,如果你的档案是空白的,将来办理结婚证会有点困难喔。” 最后一句话神白须特意咬了重口。 “那怎么行!安可先生,我们现在就去学校。” 伊芙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拉着神白须的手就要出门。 “傻妮子,你起码穿个正式制服啥的,不讲究讲究?” 很快,两人打理好出门了。 第5章 且不必开口询问,且看我挥笔生花。 下午两点,阳光变得更加温柔,神白须伊芙琳两人乘坐自动列车前往了萨格菲特城区,而那里,在萨格菲特城区的安布尔克区,就是阿尔法纳斯学院的所在地。 列车疾驰,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穿越了整整九千里的长途跋涉,这便是西方国度的科技水平了,轻而易举。 在这个国度,代步工具已经发展成了一种极为夸张的载具,一刻千里,已经不再是传说了。 再乘坐移动公交之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阿尔法纳斯学院的广场门口。 巨大的校门几乎是v字形的敞开方式,据说,阿尔法纳斯学院是没有安检和门卫防护的。 这是因为阿尔法纳斯位于本就人民素质水平极高的阿尔忒弥斯城区,同时,阿尔法纳斯学院也是阿尔忒弥斯城区的人才发源地。 分部终焉有一小部分都是来自于该学院的天才,而伊芙琳,也同样是被终焉选举好的学员,只是因为之前的种种,伊芙琳消失了。 所谓人杰地灵,说的就是阿尔法纳斯学院了。 几乎走了十几分钟才好不容易到了学院的登记处,即便是登记处这样一个地方,也都非常宽宏。 神白须被伊芙琳牵着手,他几乎是脑袋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观察四周,不仅仅是因为这家伙没上过学,准确的说是没进过这么高档的学府,。 同时,也是对这样一个高档学府感到惊讶,不得不感叹时代的变迁,而伊芙琳,面带笑容,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在神白须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认知了,所以一路上给他介绍了不少出名建筑物。 “诶?您…您是,请您,请您稍等一下!我看看…诶,虽然有些地方变了,但是,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您…您是伊芙琳学姐吗?!” 两个女孩子礼貌的叫住了伊芙琳神白须两人,很明显,有人认出了伊芙琳。 “是的,我是伊芙琳,请问有什么事?” 伊芙琳笑道。 “我…我们是上一届入学的新生,学姐您好!我叫米拉尔卡。” 这个鹅蛋脸的女孩儿有着那种文艺气质,谈吐不凡,一看就可以知道是那种极有涵养的人。 “我叫菲尔西斯,学姐您好,久闻大名。” 精致的瓜子脸长头发,黑长直的典范,极有学生会义务员的风范。 菲尔西斯和伊芙琳握了手之后瞥了一眼神白须,伊芙琳敏感的察觉到了,将神白须拉在身后。 “学姐您消失了整整四年!学院一直在找您,虽然不知道这四年发生了什么,但欢迎您回到阿尔法纳斯学院!” 米拉尔卡拉着伊芙琳的手笑道。 “啊…您是要去登记处登记吗?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见到您很开心!祝您今天愉快!” 两位少女同时向着伊芙琳鞠了一躬,笑着走了,路上讨论着什么。 伊芙琳也表现得很高兴,她转身看向神白须。 “安可先生,您觉着这个地方怎么样?” 神白须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太妙,为什么?女同学最多的只是眼神中皆是疑问,而男同学,有一种将神白须视作毕生宿敌的感觉,那种渴望上来和他较量较量的感觉,可以说是锋芒毕露了。 不过也都是一些惊讶的表现,都是好奇的停下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笑着走了,多是结伴而行。 “嗯…华丽,宽宏,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形容词了,咱家丫头真了不起。” 神白须咧嘴笑了笑,朝着伊芙琳竖了竖大拇指。 伊芙琳看到神白须的反应之后,眉眼弯弯的笑了,她紧紧抓着神白须的手。 “阿尔法纳斯学院的占地面积不输于阿尔忒弥斯城区分部终焉喔,您要抓紧我,别走丢了。” 神白须先是抬眉一惊,然后鸡啄似的点头,伊芙琳看了之后,又笑了,很甜,沁人心脾。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伊芙琳打招呼,伊芙琳也都笑着回应,学生们向伊芙琳打完招呼之后就会从上到下狠狠地剜神白须一眼,有的是疑惑,有的是惊讶,有的是奇怪,有的是欣赏和认可,男男女女的都有,甚至还有老师。 而现在,最了不得的,是整个阿尔法纳斯学院的投影器上,无论商铺或教学楼,或一些防止媒体的地方,上面都投映着伊芙琳的头像,并庆贺伊芙琳回校,很显然,阿尔法纳斯学院仍旧对于伊芙琳极为看重,尽管她已经消失了整整四年。 “诶哟…我的姑奶奶诶,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四年呐,整整四年啊,这四年我是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恨不得当年出事的就是我啊。好,好,回来了就好…诶?身后的这位是…” 一位极有书卷气且身姿正直的中年男人抓着伊芙琳的手,眼神中满是宠溺,他看着变了样子的伊芙琳,心痛如刀绞,说了一堆话之后,又问到了伊芙琳身后的神白须。 “奥克帕德老师,这位是安可先生,安可赫尔菲斯,安可先生,这位是我曾经的辅导老师,奥克帕德老师。” “奥克帕德老师,这四年,都是安可先生在照顾我,同时,也兼任我的老师,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 伊芙琳挺起胸膛,神采奕奕,她攥紧神白须的手,神白须腾不出手和奥克帕德握手,就鞠了一躬。 “嗯…好啊,好,这位先生看上去仪表不凡,眉宇之间虽然锐气重,以及有一些阴沉之外…却给我一种颇深的厚实感,可想而知底蕴极深。能让伊芙琳承认的人,必定不会差,赫尔菲斯先生,我代表阿尔法纳斯学院感谢您。” 伊芙琳是极为重要的人才,神白须当然清楚这一点,而对于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神白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气质与涵养,确实是一个能够在高等学府开宗立派的角色。 “任道而重远,心之所向即是未来,奥克帕德老师过誉了,教导伊芙琳,我还没有那个本事,只是教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学问,反而是伊芙琳,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话语间,神白须看向伊芙琳,两人相视一笑。 奥克帕德抬眉一惊,看着这两对郎才女貌的两人,心中欣慰,同时,对于神白须刚才的第一句话,肃然起敬。 任道而重远,心之所向即是未来,这句话,正是阿尔法纳斯几十年来不曾改变的校训。 须知,教育事业,是一个极其需要底蕴与文化才能普遍宣传的象征,它传授给人的,必须是积极的,正面的,正确的,且令人深思的,而阿尔法纳斯学院正是如此,教学教学,教而后学,这是为人之道,学习学习,学而后习,这是为事之道,仅仅只是这四个字,就有说不完的学问讲不完的道理。 “赫尔菲斯先生年轻有为啊,说的正是,任道而重远,心之所向即是未来,这是我校五十年来不曾改变的校训以及思想。” “想必赫尔菲斯先生也是了解过我们学校,而且了解颇深。” “是,为人师表就是以身作则,我从事教育事业整整三十九年,所见的学生不计其数,而伊芙琳,更是我所见过的那些天才中最耀眼的,这是了不起的,但同样,拥有惊才艳艳的才华并不是全部,懂得如何为人,如何为事,拥有一颗善良而诚挚的心,投入到生活与生命的旅程中,这才是我们教学真正的意义。” 奥克帕德的一席话,让神白须再一次重视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确实有着了不起的学问。 奥克帕德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 “我们做老师的,能给学生的,不就是这一身的学问吗?师之以承,学之以用,这同样,也是我校的校训。” 三人对视而笑,很快就打成一片,而伊芙琳,也顺利的激活了学生身份,三天后,她将会参加学校内部组织的毕业考试,说是考试,不过也只是基本的身份对正罢了,真正能决定伊芙琳能不能拿到毕业证书的,还是终焉科研部门的实习评测。 一路上,神白须伊芙琳两人一路穿廊过道。 阿尔法纳斯学院的占地面积是整整,十三千米,总宽长都是十三千米,也就是说,这座顶级学府,有着不输于阿尔忒弥斯分部终焉的占地面积。 而十三千米这样的顶级学府,在西方国度的学院中也仅仅是排在第七。 有更大气磅礴的,且更宽广无垠的,列如排位在第五位的,坐落于缪斯城区的安德贝斯特科研学院,总面积超过二十千米。 西方国度最大的图书馆就坐落在这座学院中,又比如,有着最大能量驱动器的,坐落在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塔科斯塔福尼亚军械国安学院,总面积在二十六千米,这是终焉军备资源的提取库,同时,任何新型武器的研发和实验,都来自这座学院。 而最为鼎盛,最为广阔的,且最为知名最为人才济济的,当属坐落于宙斯城区,巴伦比斯城区,超新星科研驱动中心的库玫菈新研科技学院。 以前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巴伦比斯凯恩命名的顶级学院,收容四方国度的各种精英。 在这里,集齐了军械,科学,科技,魔导,符文,铭锻,天文七位一体,各方国度的书籍,文化,传统都有全数记载,同时,维序者之八,奥伦米尔·卡捷琳娜,目前人类知识的最顶点,担任着库玫菈新研科技学院的总代理,这位是最早的维序者之一,在第九虚空之战上奥伦米尔卡捷琳娜也有着举足轻重的贡献。 三策之计,开城,封道,割裂,三项攻防手段在人类第一次面对外来维度生物时,站稳了脚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库玫菈新研科技学院,位列世界一等学府的同时,贯彻着前终焉最高行政管理巴伦比斯凯恩所提出的“以学供己”的理念。 这座顶级学府之前的名字叫做,库贝伦尔实验学院。 曾经的主学院在旧赫尔墨斯城区,如今时代更新迭代,在西方国度科技最鼎盛的宙斯城区新建。 在第九虚空降临之后,该学院付出了大量的人才前往前线参与指挥作战,战果明显,因损失惨重而被终焉扩建并增援。 同时,巴伦比斯凯恩,也是来自这座学院的学生,库贝伦尔学院是凯恩的母校,在之后凯恩成功成为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库贝伦尔学院更名为巴伦比斯科研学院,凯恩去世后,由库玫菈接手,在库玫菈的治理下,这座学院在短短一年中问鼎世界,并成为四大学府之首。 一路上,有不少同学向伊芙琳打招呼,聊天,甚至讨教学问,排除最后一项,前几项伊芙琳都得心应手,对于社交,伊芙琳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至于学问,她都回避了,一个离开学院教育四年的学生,怎么可能还会了解学校内的知识呢?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四点时分,两个人连学校一半都没有逛完,但是,和伊芙琳打招呼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人了,向伊芙琳问候的人也随着时间越来越多,大概是都下课了。 “安可先生,您累了吗?要不我们停一停?” 伊芙琳握着神白须的手,她明显的感到神白须有些疲倦,步子有些慢和迟钝,而且一直握着神白须,神白须的手已经出了手汗。 神白须体能岂会比伊芙琳差?就是把整个阿尔法纳斯学院夷为平地也都是轻而易举的。 “今天你倒是热情颇高啊,这学校逛了一小半了都,也不见……” 话说一半,神白须眉头一沉,他紧紧盯着远处走来的那个男人。 只见那男人身着制服,身材高挑不输神白须,气质更是不同凡响,他嘴角噙着笑,看着伊芙琳同神白须两人,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伊芙琳注意到了神白须的神情,同样望了过去。 “哟…我当是谁呢,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维序者之四,狄耿·巴伦尔斯,此人在缪斯城区就同神白须有过一场生死较量,这事关于他的弟弟,一位来自于东方的诸龙盘踞之地的少年,为爱奉献的少年。 那少年名叫九禽,令神白须印象深刻,即便是诸如灾厄魔女赫尔菈,对于这位少年对于他倾心之人的爱,也有着不俗的评价。 “你就是…伊芙琳小姐吧?久仰大名,我是狄耿·巴伦尔斯,目前是驻阿尔法纳斯学院的奥法助教。” 巴伦尔斯伸出手,笑着说,伊芙琳同样笑着同他握了手。 “我认识您,维序者之四,巴伦尔斯先生,安可先生,我已经见过两位维序者了。” 伊芙琳凑近神白须,悄悄的和他说到,狄耿怎么可能听不到?他嘴角噙着笑,而眼神注视着的,更多的是神白须的表现。 “确实了不起,不过这些大人物也没有你想的那样,真就日理万机,在没有极大危机出现时,他们也就同普通人一般生活。” 神白须说道, 狄耿挑眉,原来这家伙现在叫安可。 “安可…先生?有空聊两句吗?真抱歉伊芙琳小姐,我得借走你的心爱之人几分钟。” 伊芙琳面色通红,这时,正好有几个学妹上来打招呼,伊芙琳就朝两人鞠了一躬,在走廊的另一边,几人聊了起来。 “神白须,你想干什么?” 狄耿气势一变,走到神白须旁边,靠在走廊的围栏上。 神白须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远处的伊芙琳有说有笑。 狄耿注意到了神白须的神情,同缪斯城区时,他判若两人,狄耿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神白须征御,一直以为,这家伙都是一个极端的,善变的人。 “真想不到你这种人也能过上平凡人的生活。神白须,那女孩儿对你很重要吧。” “你想说什么?” “鼎鼎大名的神白须征御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出现,上层的态度云里雾里,就是最高行政管理,也都没有追究你的意思,我很好奇,你凭什么享受平凡人的生活?而终焉,又凭什么不追究。” 神白须双手合十,同样靠在围栏上,他笑了。 “就凭我对终焉知根知底,就凭我在这个世界能轻易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狂妄,且不知所谓,这是狄耿眼中的神白须,但狄耿很清楚,这些话,都只是神白须说出的谎。 神白须若当真是这种轻浮无度的人,在缪斯城区的时候,狄耿拼死也会杀了他,又怎么会愿意协助他? 再就是他的弟弟,一心为那女子,即便这种行为在世人看来,可贵而又珍贵,可在狄耿看来,在作为亲人的狄耿看来,这有些不切实际且愚蠢。 但狄耿也毅然决然的帮助了九禽,让他同他最爱的人见上最后一面,而至于之后两人双双付黄泉,是九禽听了神白须的蛊惑,还是说九禽真的为情所困,狄耿不清楚,但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同时,也选择相信神白须。 狄耿没有说话,他不想接这句话,在他看来,有点可笑。 “我觉得我也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放下所谓的仇恨和大义,褪去一身的非凡,作为一个平凡人,去爱,去感受,不必受世人瞩目和唾弃。那些指责,我固然不在乎,现在…我可以放弃一切。” 而他不能放弃的眼前的一切,就是伊芙琳。 狄耿心中充满不可思议,却也有一丝,轻松? “哼,野兽也有情感?” “你不必讽刺我,我知道你们终焉,世人对于神白须这个名字这个人都没有任何好感,你们恨不得我横死街头,等待着我哪一天被绳之以法,但我想告诉你们,不可能有那一天。” 神白须的自信来自于他的实力,当然,如果他真的可以放下仇恨放下自己心中所谓的意志,这也许对这个世界,都有好处。 而更让狄耿不明白的是,森罗殿这种世界一流势力都在暗地里拉拢神白须,哪怕是在终焉的座谈中,霍利卡登的态度都始终偏向神白须征御,就连反人类的黑渊组织,也都对他另眼相看,神白须征御这一人,就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炙手可热。 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群体天地中,那些拥有超凡之力的人永远不会在乎普通人,更不会说去刻意剥夺普通人的生命,相反,他们比普通人更看重生命这一形式。 “…如果小九子也能有你这种想法那该多好啊,我这个做兄长的,没什么本事,只是希望着他能安安稳稳的做自己。我不认可那种环境和所谓的家族名誉,而他是生来就活在那种环境中的人,我的选择影响了他的生活,他的命运。” “神白须,我希望你能珍惜伊芙琳,在如今孑然一身的你的生命中,她比你那些所谓的理想更值得为之奋斗。” 狄耿很清楚,仅仅只是苟活,毫无意义,而憧憬着他的九禽,从来不希望狄耿以亲人的身份看待他,而是以朋友,以挚友的身份。 九禽诞生在那样的家族是枷锁不错,可狄耿,同样也是,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做出了属于自我的选择,而九禽,却没有,就像他所说的一样,生下来是他无法选择的,可他有一个选择如何去死。 山上岳,是神骁国的名门望族,家族声誉鼎盛,比起之前介绍的,剑起,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否则又怎么会诞生出狄耿这样的至强者,同样,山上岳之中,也有不弱于狄耿的至强者,家族中规矩森严,而教条,更是不可撼动。 九禽诞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他的命运早已命中注定。 九禽并没有选择同狄耿一样的路,而是选择摒弃所谓的名誉和荣誉,选择了爱,家族中也因为九禽的所作所为之后,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或许在今后命运的提线将不会再有,但这也是付出代价之后才明白过来的道理罢了。 一旁的神白须没有吭声,两人同样的距离,同样的看着远处的伊芙琳,她同其他学生聊的不亦乐乎,而就是这样,反而成就了神白须心中的一道风景线。 “爱情,不需要理智,神白须。” 狄耿又说了一句,丢了一个牌子给神白须,走了。 神白须接住牌子之后,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顿感。 “巴伦尔斯!我去你大爷!” 远处的狄耿听到后,敞亮的大笑着。 神白须看着手上的黑色铭牌。 骁卫。 这个组织在除去神骁国之外的三方天地也许知名度不高,但是,如果换做另一种读法,就不一样了,换做以前的称呼,叫做,天止地戈。 位列东方天地,是不弱于国际上维序者的强大组织。 这是神骁强大的根本之一,同样的,和维序者一样有九位掌司不同职责的强者。 分别为天罡地煞,列位天罡有四人,红鱼,点朱砂,音绕梁,雨穿林,而地煞有五位,破阵,行军,镇武,开山,阎罗,上四下五,上四总司行政,下五总司杀伐,而狄耿巴伦尔斯则是下五之中的破阵,丢给神白须的那一块铭牌,则是下五之中杀伐之力最强的阎罗。 上一代阎罗,名叫剑若悬河,手中剑名同阎罗,对抗削山候八位上宗时战死,一人一剑守国门,削山候四入神骁,都是被这位剑仙一人一剑拦在半宝川之外。 而剑若悬河这一人也是上一代二十二豪之中的剑首,主司幽冥,掌司杀伐,在世时曾是天止地戈最强人。 传言,在剑若悬河即将身死之际,开剑万里,凭借自身霸道的剑意在神骁大地上留下一道深有万丈的天堑,隔绝了整个半宝川,让那些胆敢觊觎神骁国的蛮夷之人望而生叹。 那道天堑,剑气森严,如天然雷池,凡是道一境之下者靠近,便会瞬间被那暴躁的剑气倒灌天灵,爆体而亡。 人和境,东方国度的强度划分,分别为一到十品,而十品之前,方为中之人,上三为,道一,人和,天元,神骁国中,能和剑若悬河这位大剑仙扳手腕的,内有盘龙会,九龙,外有削山候,走蚣门。 盘龙会,一个集结东方北部众多名门和龙头企业的组织,其人力,物力,财力,雄厚程度无法想象,所谓富可敌国,便是盘龙会。 作为东方大陆最富有的组织之一,盘龙会同样强者如云,会长出云,拥有一双翡翠色的双眸,是一位能够同东方历史中与天地同寿的那位博弈的人物,她是外系旁支通过刚强手段以及合谋坐上盘龙会长的位置的,是唯一在国际上被认为能同西方国度终焉的执掌人巴伦比斯库玫菈比肩的存在。 九龙,东方国度最神秘,最古老的存在,是一群有着能够掌控天地变法的超然生物,他们的存在极为特殊,可以说是神骁国大地的国之根本,国之重器,上三,烛龙,阴龙,阳龙,中三,怒龙,痴龙,怨龙,下三,赤龙,地龙,蛰龙。 上之三掌司国之根本,天地调和,相生与相克,中三管制人之极端,下三限制神骁国之中的杀伐之气,在神骁国中,大小政务几乎由骁卫天罡接手,而军务,则是地煞接手。 天地人三合由九龙治理,这是分制,神骁国不同于其他三方天地,这里古老的魔力要远超于南方的符文之地,同时,万物皆有生性。 而神白须收到的邀请,便是神骁国骁卫。 神白须看着手上的牌子,用古铭文刻写的阎罗二字,眉头皱了皱。 前是御神策的维序者申请书,后是巴伦尔斯的骁卫铭牌,他们一个个当真觉得神白须征御就被这么一个女人拴住了? 也许会,也或许不会,但至少,神白须自己内心中认为,自己也许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做一些改变,以此来证明这个世界并非无药可救。 但是现在不同,神白须已经有了对自己生命的证明,他不再需要去做那些事来证明自己,而且,放下仇恨选择另一种生活,这正是他父亲曾为他描绘的生命,这份幸福自然来之不易, “安可先生?你们…聊完了?” 回来的伊芙琳左顾右盼,没有看到狄耿的身影,问道。 “嗯?…这个牌子…” 伊芙琳注意到了神白须手上的那块黑色铭牌。 神白须将牌子递给伊芙琳,伊芙琳拿住看了看,皱眉,满头问号,并非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的,而是牌子上面的字,看不懂。 “…是巴伦尔斯先生给的吧?您就是因为这个才对巴伦尔斯先生生气的吧,我…大致上可以猜到,这是和之前御神策先生给您的申请书一样的东西,对不对?” 伊芙琳一语中的,她用手指抚摸着那块铭牌,质地特殊,更是不菲,而且散发着一种魔力。 “我知道安可先生在犹豫…您对于两位维序者的请求感到苦恼,对吧,其实一开始御神策先生给您申请书我也很生气,但是那是安可先生的自由,如果这个世界需要安可先生,那我的存在其实也……” 说着,神白须伸手直接抢过铭牌,抬手就准备扔飞出去。 “安可先生…!” 神白须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伊芙琳。 “我当然有私心,是因为安可先生对我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给别人…但是您教过我,爱,并非约束,我也希望您可以有别的选择,不是因为我的存在的选择。”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眼神纯真,伊芙琳确实为神白须着想了,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味的想要在各方面独占神白须,她有十足的理由和极为合理的身份。 而正因为伊芙琳爱着神白须,她才会做更多思考,也因为神白须的教导,让伊芙琳爱的更深,也更自由。 神白须伸手揉了揉伊芙琳的头, “都是些凡事俗物,都是些枷锁约束。” “我们当然也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这没什么,伊芙琳。他们看见我的价值所以躬身请求,而我因为你的存在越过了那些价值,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自己爱的人,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无论是爱,还是人。” “我会慎重考虑的伊芙琳,既然是作为被邀请的一方,我也有些条件。” 东方,神骁国。 盘龙会。 “会长先生,根据狄耿给的消息,铭牌已经送到,但是神白须的态度,阴阳难测。” 一位身着黑服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来,而屋内,在地板中心位置,坐着一位满头乌发及腰的女人,她风姿妩媚,气态非凡,更是丰腴,她手中举棋不定,叹息一声,放下棋子,扭头看了一眼那黑服的中年男人。 “如今国内各大势力争夺代理权,一时间陷入僵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又非外来之人不可破,乏了,乏了。” 女子用手撑住下巴,嘴里念念有词,她眼眉低垂,轻轻细语念着某人的名字。 “会长先生,现在各方势力卧坐不动,而同盟之内又各怀鬼胎,此即是内忧外患之时,为何非要纠结于神白须征御这一人?” 那黑服中年人屈膝跪在地上,他身上散发着的气势无比雄浑,给人一股翻江倒海的压迫,只是一直内敛,而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举一人破局,一是为了名正言顺,借刀杀人,二是旁观者清,我们这些幕后主使者没那胆子敢谋权篡政,黎民百姓安泰康和,要是知道自己养的狗长了牙还不得把我们剁碎了?而神白须正好是这么一个完美人选,强大,神秘,难测。最重要的,他是个外来人。” 女子已经靠在棋盘上低垂闭眼,不想再看紊乱的棋盘一眼。 “现在西方国度终焉对神白须无从下手,更是没有任何消息。根据我们的情报,神白须征御如今束于一人而已,尽管不知其中原因,但,会长先生,何不杀鸡取卵。” “使不得,绝对使不得。” 门外走来一人,正是狄耿巴伦尔斯。 他正要行礼,那女子摆摆手。 她意视中年人站起来。 此女子正是盘龙会会长,出云。 而现在,她整谋划着一场变政,代理权她根本不在乎,她想要的是整个神骁国皆俯首称臣。 “狄耿先生?何出此言?” 黑服中年人退在一旁,给两人让出位置。 出云问道。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神白须曾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罪犯,尽管我们尚且不知他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是自由的,而现在,有了约束的他,反而更好谈判,只要我们不得寸进尺触犯他的底线。这个人我了解他,还是蛮好说话的。他接了牌子,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 “当真?” 出云转头,之前的疲惫尽数褪下,她直盯着巴伦尔斯。 “他可能不会接受,我比较偏向这一点,但是,请他做事,不难,让他来一趟盘龙会也不难,但就是,您给他的名头,太损,外邦人窜入我国做了刽子手,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而舍弃骁卫身份又等于无处容身,神白须怎么可能白白做傻子?您想让他吃了亏还做哑巴,他在接手牌子之后没一怒之下远渡而来把您脑袋拧下来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 “狄耿先生!” 一旁的黑服中年人重重哼了一声,怒视着狄耿。 一旁的出云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 在她坐上盘龙会长之后就已经说过了,对她不必太过拘泥于礼节和规矩,曾经盘龙会的那些陋习,她希望现在的所有盘龙会成员都可以摒弃掉。 “狄耿先生,我恳请您,关于同神白须征御的谈判,请他做的事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我出云以盘龙会的名义,尽数应允。” 出云起身之后,高挑的身材竟然不输一旁的黑服中年人,起身之后的她有着远远超越静态时的丰满。 她直直向着狄耿鞠了一躬,这是极大的礼数,一旁的黑服中年人眉头青筋暴起。 “这就受不起了,出云会长,如果神白须真的能应允,这也是我们骁卫的一大益处,我不在乎代理权究竟在谁手里,我只希望他站在的立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人民,能不负所托。” 狄耿侧身躲过了出云的一鞠躬,淡淡的说道。 “另外…” 砰——! 一瞬间炸破耳膜的剧烈之声瞬间在右侧响起,那股暴躁雄浑的霸力直接洞穿了右侧一片房屋。 嗤———— 瞬间,六个黑影顷刻间至,他们手中器灵已经从各个方位锁死了狄耿。 可是,在他们各个致命之处都停着一柄细短刻刀,那刻刀散发而出的森严气势令人如坠冰窟,那逼人的霸气更是刺痛着人的皮肤。 “……” 出云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狄耿先生,望您宽恕我手底下的这些无礼之徒。” 出云笑道,又微微鞠了一躬。 咔哒—— 那数柄刻刀竟然自我坍缩化作一丝丝银线消失在空中。 那六位行影徒眉头一松,同时向着狄耿沉沉鞠了一躬。 “管好你的狗。” 狄耿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一旁的出云只是站在原地笑脸相送,她现在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只有一个,以至于想到那人,神情都变得深邃透亮。 她再次一挥手,六位行影徒走入废墟中拖走了那位黑服中年人,他已经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时间来到阿尔法纳斯学院的下午五点,伊芙琳和神白须大致上逛完了一半阿尔法纳斯学院,同时,也大致上摸清楚了阿尔法纳斯学院的管教制度,现在,两人正停在教学楼一楼的教室外。 现在学校已经放学,有些学生留在了课室,也有一部分去了科研部实习,还有一部分已经正式在东侧区域的研新区入职工作。 他们的学习时间和工作时间普遍是颠倒的,例如一三五在课室二四六在研新区,西方国度的所有学院,只要是在高中及以上的,都成立了半社会学半校园管制的管理制度。 什么意思呢?就是在这些学校中,会特设一些国际上知名的公司与企业,对线培养,然后适量投入,根据学生们的个性以及爱好投入职位培养,以此来培训学生。 这便是真正的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而此刻,临近黄昏,两人晚饭还没个着落,但却仍旧精气神饱满的在学院内游览。 “安可先生,阿尔法纳斯学院的地质极广,涉猎极多,各个区域的教学楼都有不同的季节植被和特产,甚至有的模拟生态区域可以自主转换季节,这是为了让学生尽管在校时间很长也不会觉得乏味枯燥,更适合学生培养兴趣爱好。 在好几年以前的生态模拟技术并不发达,但是现在,估计可以让您遍览整个阿尔忒弥斯的季节。” 两人在一座生态模拟区域面前,伊芙琳说的头头是道,神白须双手抱胸点头,一个就像是导游,而另一个就像是刚出了乡村的乡巴佬,见啥啥稀罕。 很快,两人又转向了另一栋教学楼区,路上,伊芙琳右手一直试着去抓神白须的手掌,只是神白须手臂总是莫名抖动,使得她抓不到,一路上试了好几次,她才断定是神白须不乐意。 而神白须这边,并非是他刻意躲这丫头,只是从进学校开始,这丫头莫名变得粘人,恨不得贴近神白须身体里,神白须被整得腻歪,因此不太配合伊芙琳的小动作。 嘶—— 两人走着走着神白须突然抽了一下,原来是伊芙琳轻轻捏了一下神白须的腰间,这一捏,神白须窜了一下,手掌被伊芙琳一把抓住,没辙,两人就这样一路走着。 在学理之名的求知管制下,在进入大学之后,谈恋爱是被教育机构允许的一件事,只要有能力负责,有本事创造未来,学院巴不得他们成双成对。 在克洛诺斯城区就有一段这样的趣事。 一对情侣在校交往十一个月后,女方成功怀上了孩子,而男方,也在不断努力的成果下,拿到了科研部颁发的科研证书。 这代表着,男方正式成为了国际知名企业的科研人员,同时,他的等级还不低,因此,不仅生活学业两开花,在得知消息之后的学校机关决定,对这对领了证的夫妻实行育儿政策,在学校同企业机关的培养下,婴儿顺利出生。 这一路上,两人的关系如胶似漆,惹来不少路人的目光,大致上还是和之前刚进去学校那会儿,他们对于伊芙琳,即使没见过应该也有听说,而对于伊芙琳身边的那个男人,他们无从得知,只知道,他扮演着一个伊芙琳极为重要的角色,同时,两人的情感一定极为深厚。 “安可先生,就是这里了,这里是中心地带,也是曾经我所在的一片区域,他们都说,这片区域人才济济,是阿尔法纳斯学院的特级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大多敢于尝试的人都来自这一区域而已。而且,在这一片教学区,对于巴伦比斯凯恩先生的学崇非常高。” 一旁的神白须和之前的动作相同,先是嗯一声,然后点头,然后说一句了不得。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看向伊芙琳,甚至还有一些教室里的人抬头张望。 “在人面对的所有危机中,生命是最崇高的理想,世间本没有真理一说,而因为人的选择,才诞生了真理,因此人便是真理。” 神白须看着那一行可以在学区中心的一块石碑上的字,那些字刻的很深,很明显,而右下角的署名则是,巴伦比斯凯恩。 神白须看着这一行字,皱了皱眉。 “啊…这是凯恩先生生前的一句至理名言。凯恩先生在学术上的追求令人深思,而同时,他所说出的这句话也包含了人类认知的智慧,因此被阿尔法纳斯学院教社学以致用。”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对那刻碑目不转睛,笑着向他解释道,一路上伊芙琳介绍的东西神白须的兴趣都不大,而现在神白须的表现,正是伊芙琳想要看到的。 “不…我不是疑惑这句话的出处从哪儿来,而是这句话追求的理念,同你所说的不同,” 神白须摇了摇头,看向伊芙琳。 而伊芙琳,皱了皱眉头,她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质疑巴伦比斯凯恩,更何况说出这话的还是曾经是终焉职员的神白须。 “这句话,是在第九虚空降临之后,人类损失惨重,而因为不得不做出无奈的选择后,凯恩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的。” “这句话的本意,并不是让人们崇尚生命,也不是让人们在面对选择的时候,真理至上,这不是适合那些作为学生的人去捧读的箴言,相反,它是凯恩自我羞辱的警醒。所谓位高权重,凯恩的任何决定都可以影响西方国度人们的生活环境和未来前景,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众人捧起,架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更容易迷茫,更容易错失方向。” 神白须所言,令伊芙琳震惊不已的同时,她对于眼前的神白须,多了更多好奇。 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伊芙琳感觉眼前的神白须就像是一本厚厚的历史书,翻开之后,可以看到世界上曾经任何发生的的事,以及对这件事的总结。 伊芙琳注视着神白须,而神白须此刻所表现出的肃穆,专注,是最为令她着迷的。 同时,对于神白须刚刚所说的话,也让伊芙琳陷入了很深的思考。 “这位先生,抱歉打扰您,您刚才所说,我觉得是对于凯恩先生也是对于这座学院的不敬。而同时,我认为这是您一己私心所猜想出的结论,我认为,这是亵渎。” 在神白须的右侧传来一个声音,两人转头看去,是一位身材高挑,面容清俊的青年,所谓气宇轩昂,已经刻印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伊芙琳趁机抓住神白须的手,神白须没有其他的动作。 “凯恩先生所说的这句话,讲述了在灾难之后人类的迷茫与失措,是在面对天灾与毁灭的。而最后那半句,也是对于人的所做而启发的一种思考。” “虚空降临时期,四方天地同仇敌忾,歃血为盟,面对外来生物所做出的一切抗争都无不在宣示着生命至上,您刚才所说,这句话是凯恩用作羞辱自我的警醒,我认为这愚蠢至极。” 伊芙琳眉头一挑,她神情一变,走上前去,只是又被神白须搂着拽了回来,伊芙琳看向神白须,有些疑惑。 神白须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思是说,不是什么大事。 “说得好,这是不错的思考方式,但是你所说的,和我所说的,是两种概念,也是两种理念。” 神白须笑了笑,称赞道。 “哦?是吗,可在世人看来,凯恩先生所说的人即是真理这一词,是有着无数事实发生的事所证明的,而凯恩先生所做的思考,也是以人的角度出发,是对人所说,而非是对事的评价。” 好家伙,上来便是咄咄逼人,神白须竟在这青年身上感觉到一种气势,一种对于学术的追求。 “讲证学术是极其需要实践的一种事,而凯恩先生在面临虚空入侵的一切所做选择未必都对,而面对人类不可挽回且不堪回首的曾经,凯恩所做出的选择,未必符合他心中所想,他说出的这句话的含义,或许并非你们揣摩的那样。” 一针见血,且极具攻击性的。 伊芙琳说出这句话后,那青年明显面露难色,甚至皱起了眉头,神白须也感到惊讶,他可没见过攻击性这么强的伊芙琳。 他揉了揉伊芙琳的头,又把她拉到身后,伊芙琳很明显想站在神白须前面。 “我看来,事情不能完全纠结于所做的事,而是在这之后的种种影响,就像凯恩所说的这句话一样,他并非是总结,而是阐述,阐述事情的经过,阐述人类的所作所为是伟大的,因为抗争,因为反抗灾难。” 青年很聪明的绕过了伊芙琳的问题,并非是伊芙琳的问题无法回答,而是所有问题一旦陷入对与错的讨论一切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但如果青年的回答没能同样从伊芙琳的观点出发,同样会垮掉,所以,伊芙琳的那句话,可以说是十分棘手。 伊芙琳在之前的阿尔法纳斯学院是怎样一个人?惊才艳艳,天赋绝伦,令整个阿尔法纳斯学院为之骄傲的一个人。 同时和她同时代的学生,必定会陷入到一种阴影的笼罩中,少有能走在伊芙琳前面的人,有,但是不多。 “————” 一时间,众人哗然,引来不少讨论的声音,不少人围着,他们有的低头思考,有的在讨论三人的言论究竟谁对谁错,很有钻研学术的气氛。 ———— 一阵音乐打破了僵局,这是晚间学生的铃声,而这群学生,似乎并没有回教室的意思,同时周围的人虽然少去了一半,但仍旧有一半就在远方,打算就此观望这场辩论。 “同学们,这是在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再次打破僵局,来者是一位戴着眼镜,身材高挑的女人,她身着保守干练,气质庄重,她手上拿着一份报告,应该是路过此处。 “啊…奥维尔教授,我们…在讨论学术。” 青年致歉道。 “不可以影响到其他学生上课喔,嗯…啊,你们这里就是631班啊,你们今天的授课教师因事请假了,这节理论课就变作了自习,之后会有代课老师来的。” 随后,奥维尔的视线转账了另外一旁的伊芙琳两人,她先是皱眉,然后眉头一抬。 “你是…伊芙琳吗?!天呐,你终于回来了。” 奥维尔认清伊芙琳之后立刻上前拥抱,神白须向后退了一步给两人腾出空间。 “奥维尔教授,您比以前更漂亮了。” “小丫头消失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会贫嘴了?” 一时间,众人幡然醒悟,原来眼前的一男一女中的这位女子,便是大他们两届的学姐,也是曾经校园中的传奇,那位天纵之才的伊芙琳。 两人短暂叙旧了一下。 “好了,各位,回教室吧,晚间课时间不能在学区外大声喧哗,也不要一群人窃窃私语。” 嘟—— “不好意思…喂?什么?堵在路上了?好的…我知道了。” “抱歉各位同学,代课老师也堵在路上了,你们得再等等了。” 事情的转变太快,众人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同样是理论课,不如…就由这位先生来给我们上一课如何?他刚才的论证相当精彩,我觉得,他可以担当临时的代课老师。” 捧杀? 眼前这个青年走向神白须,伸出手向奥维尔介绍,神白须看着眼前的青年,没有感觉到那种刁难的感觉。 看样子,他对巴伦比斯凯恩,有很深的追求,而一旁的伊芙琳,她眯了眯眼睛,不太妙,神白须牵住了她的手,伊芙琳皱眉看向神白须,神白须笑了笑意思是没关系。 “…这,不太符合规矩,我无法光凭表面判断眼前这位先生是否真的有教学能力。” “这位先生,抱歉,我并无恶意,只是…对,不符合规律。” “不,奥维尔教授,既然学生们都感兴趣,不妨来一场课外拓展,这也是你们的课题之一,不是吗。而且,同学们求知心切,我也有些…嗯,刷子,可以就当做是一场讨论会,打发打发时间也不是不行,培养一下学生们的兴趣爱好,您说呢。” 神白须反而来了兴致。 奥维尔陷入思考。 “奥维尔教授,请您相信安可先生,在我看来,他完全有教导能力,请您也相信我。” 伊芙琳说道。 奥维尔有些惊讶,这个安可,究竟和伊芙琳有着怎样的关系?竟然能让伊芙琳这种天纵之才如此笃定? “好吧,我同意了,安可…先生,您可以暂时做631班的代课老师,进行一场课外知识讨论。” 奥维尔同意了临时代课的申请,很快,众人都回到了教室,同时,闲来无事的奥维尔也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伊芙琳则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旁听。 神白须等学生们完全坐落之后走进教室。 踏上讲台的阶梯,这一刻,仿佛旧日重现,他理了理袖子,停在台阶上,向右看了一眼黑板,又扭头看了看坐落在位置上都看着他的神色各异的学生们,他没有继续走上讲台,而是站在台阶中间,拿了一根粉笔。 安可·赫尔菲斯 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代名。 哗啦———— 一时间,众人起立鞠躬,而神白须看着这一画面,有些恍惚,他极力平复心情,看了一眼一旁的伊芙琳,她笑靥如花,小声的说了一句老师好,神白须的心都醉了。 “同学们好。请坐。” 神白须伸出手,示意众人落座,很快,讨论会正式开始。 “我们今天的讨论课题是,在人面对的所有危机中,生命是最崇高的理想,世间本没有真理一说,而因为人的选择,才诞生了真理,因此人便是真理。这一句话为题,各位同学请有序发表意见进行讨论。” 教室后面的奥维尔点了点头,确实有点为人师表的风范。 这场讨论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一场辩论,众人同神白须的辩论。 “而我的持语,是这句话的本意并不是让人们崇尚巴伦比斯凯恩所说的生命与真理,也不是让人们在面对选择的时候,真理至上,这不是适合那些作为学生的人去捧读的箴言,相反,它是凯恩自我羞辱的警醒。” “现在,请同学们发表意见。” 神白须将这句话写在黑板的中间上方,以便更多人看到然后思考。 很快,教室内响起了窃窃私语,有人皱眉思考,有人看着黑板陷入沉默,也有的人,面色愤怒,千人千面,在面对问题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安可老师,自我介绍一下,安德斯汀,我选择反驳您的观点。如您刚才在廊道时所说,巴伦比斯凯恩是站在西方国度最高点的领导者,他的言行举止都影响着国家,而您后面的那句,凯恩会因为自己所在的位置做出的选择而影响人民,我不这么认为。我们都知道,权力是一把双刃剑,但利弊的使用权应该要看是谁在使用,又因为谁使用,百年以来,在虚空降临之前,凯恩就是智慧与科技时代的革新者,而在虚空降临之后,他又是唯一能够同虚空斗争的反抗者。凯恩任何的名誉都源于他的实践,这些都是真凭实据,而这些证据意味着巴伦比斯凯恩,对于他热忱的事业与爱的国家没有任何私心,同时,他也更希望自己的理念可以传承下去。” 很快的,仅仅只是十几秒的讨论后,就有一位学生站了起来,他先是鞠了一躬介绍自己,然后发表观点并驳回神白须的言论,结合要点继续反驳和痛批,看似只是简单的对症,实则是要扼其咽喉。 “阿尔洛斯,安可老师。我同样驳回您的观点。我并非权谋论者,我是一个注重于过程的人,巴伦比斯凯恩先生无论是对西方国度还是对人类的贡献,哪怕是放在历史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引导了诸多困惑的前行者。真理并不是所谓少数人手中的可贵,而是能够令所有人都理解其中含义,并投入其中实践的一种动力。凯恩先生并非是为了证明人可以成为真理的可能,而是证明在面对诸如虚空此等拥有毁灭之力的存在时,人可以做到一致,这也是凯恩先生生前一直强调的共同。” 第二位学生提出的论点相比上一位就没有那么咄咄逼人,而是站在了较为中立的场合来做评价。 可如果仔细回想他最后一句话,就可以知道,他是在批评神白须对巴伦比斯凯恩提出的共同理念持有怀疑的想法,同样也是针对性的,只不过,稍稍平缓。 “安可老师,我叫凯尔玛娜,同样,我也反驳您的观点。我认为,真理,是需要实力去扞卫去争取的,凯恩在人类战线中所做出的贡献已然无需赘述,我想说的是他对知识,以及智慧的看法。人所学,无异于世间一切所有向上的,积极的以及正确的,而凯恩所提出的共同一理念,是扎根在群众之中的。人不会去渴望自己拥有的东西,因此总在不断寻觅,凯恩正是这样一个人,凭借着自我的能力,与思维,向这个世界传递他的声音,用他的智慧去改变这个世界,他确确实实做到了。而所谓的真理,它所出现的地方皆有人们对未知的探索与渴望,巴伦比斯也好,哪怕是如今的库玫菈女士,亦是如此,人即是真理,真理因人而存在。” 这位女同学,客观且理智,她更偏向于凯恩所提倡的,真理并不是天然存在然后需要人们去探索就能找到的,而是需要扞卫的,需要争取的。 探索,只不过是寻着一个方向前进,可这就是真理吗?无人可知,但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形式的存在,也唯有人,能够创造真理。 “卡威尔斯,安可先生,我也是最早听了您在廊道对于凯恩先生的那句至理名言的评价,我同样反驳您的观点。理由一,不合适,凯恩同样是人,并非神明,面对人类前所未有的危机,他所做出的贡献如前几位同学所说,撑起人类最后的防线,同时,背负极大的痛苦与愧疚。这样一个人,难道不正是令所有人都敬佩尊崇的吗?也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人,才有了这样美好的世界。理由二,不合理,凯恩的视线永远在人类的身上,他所追求的共同便是真理,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人类这一群体团结一致,方能抵御外敌。理由三,不正确,所有人都不会认为凯恩先生这样一个能无私的将生命奉献给其他人的人,会认为第九虚空的战役是对自我愚昧的一种警醒,而全人类也不认为,虚空的降临是对人类的惩罚,它们是入侵者,它们才是混乱的源头。真理一词,是诞生在艰难的抗争中,热忱的追求中,不懈的创造中的产物,是凯恩共同理念的一种智慧,绝不是对自我的警醒,甚至侮辱。” 明确有度,每一个回答和疑问都结结实实的打在神白须的脸上,都死死卡在关键点上,这位叫做卡威尔斯的学生,必定有着极为独特的自我思维与逻辑,同时,理智且聪慧。 “安可老师,阿尔罗萨,我反驳您的观点…” “安可老师,缇米,我反驳…” “安可老师,我反驳…” “我反驳您的观点…” “我反驳…” “反驳…” 不断有学生有序起立发表观点,他们的观点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驳回。 驳回神白须的观点,教室内五分之四的人都是驳回,而剩下的五分之一,他们有的仍在思考,有的面色轻浮,似乎认为这场辩论已经结束了,而有的,则在期待眼前的这位安可老师,会不会有转机。 坐在最后一排的奥维尔点了点头。 不愧是六系的尖子班,每一个人提出的观点几乎都各有特点,而她又看了看前方的伊芙琳,只能看到侧脸,她的眼中有着仿佛永不退缩的坚定与信任,就好像那位安可先生,必定会在这场讨论中胜出。 这致使奥维尔也陷入对神白须的思考,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又如何的不一般? 神白须再一次重新扫视了一次教室中所有的学生,他点了点头,等了几秒后,他终于从中间的阶梯走上讲台。 台下的学生们开始有些疑惑了,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走上去呢?为什么要一开始站在台阶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略过了所有人的驳斥,同时,他还仍旧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心态,这又是为什么? 此刻,伊芙琳心中也有些疑惑,她现在不太敢去尝试读取神白须的内心,而真正让她担忧的,是接下来神白须能不能真的据理力争,填上众人的悠悠众口。 第6章 你看,我看。 “五年前的巴菲尔托城区,是人类历史上,也是世界历史上最惨痛的一天,两千万生命在这一刻仅仅因为一个人的选择而灰飞烟。” “有人说,他们众志成城上下一心,悍不畏死,他们的付出创造出了今后强大的人类,也有人说,巴伦比斯凯恩名不副实,宁愿为了四位维序者而直接否定这两千万人的未来与可能性,甚至,否定人类的可能性。” “在主序虚空降临之后,世界各地气势低落,人心溃败,人们在面对这场种族危机的时候即使是献上一切包括生命也无济于事,而只此危难关头,呼吁人们的巴伦比斯凯恩,就成了所谓唯一的光。在众人眼里,他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同时,背负沉重使命,做出艰难抉择,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存亡,他毅然决然的面对,带领着众人拿下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神白须语态肃穆,神情庄重,以至于感染了台下的所有学生,他们诚心以待,等待着神白须的回答。 “生命是最崇高的理想,这固然不错,可生命的本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在这个不公平且特殊的世界中,这种多变被放到了最大。” “巴伦比斯凯恩,就是这么一个承受极重,极深的人,他是一个深知天命的人,因此,他才放弃了以居高临下的位置审视人类的可能性,他选择与他的同胞站在同一阵线。” “巴奥德尔城区,由巴伦比斯凯恩带领的执行部队迎上前线,同安贝尔德一同行动,紧密的逻辑,严谨的布置,步步为营的他们在虚空的獠牙下绝处逢生,谋他人不可谋,这是伟大的,却也是愚蠢的。因为当时原阵地的选择,致使第一阵线溃败,终焉第六执行梯队二三四中队全军覆没,这是最早一批的终焉战士,同时,他们胸怀荣耀与忠勇,只要他们还在,就可以培养出更优秀的种子,舍弃根本,是自断后路,这便是凯恩犯下的第一罪,盲目。” “第一阵线的溃败致使安贝尔德在之前所做的一切计划付诸东流,同时,虚空污染的恶化程度因为阵亡人数也开始剧烈化,一时间,死亡迫近巴奥德尔城区,尽管凯恩查缺补漏,仍旧无法挽回第一阵线的沦陷。而之后,作战撤回第二战线奥罗安克,有了前车之鉴的凯恩打算这次严防死守。可是他错算了一点,虚空真正可怕的并非强悍的力量,而是虚空污染带来的侵蚀,这致使终焉的战士丧失斗志,且污染会随着阵亡的人数变得愈加恶劣。持续四天的持久战告诉凯恩,种族战争以侵蚀形式的展开绝不能以持久性的方式去进行,死的人太多,无法弥补的失误就会更多,于是,第二战线同南方符文管理会联合进攻,在凯恩提供的情报下,安贝尔德集中一点,西南两军强势突围,成功夺回了第一战线,而噩耗,也从远处战场传来。因为凯恩情报的不完整性,导致安贝尔德一军陷入虚空围困,一时间西南两军在第一战线腹背受敌,尽管夺回了第一战线让战事状况重新洗牌,可后方根本的失守,直接让终焉如同被连根拔起,这是凯恩犯下的第二罪,鲁莽。” “安贝尔德的沦陷,终焉不得不从前方双战线撤退回第三阵线防守,终于,在付出大量伤亡之后,凯恩同安贝尔德终于重新汇聚,然而,因为前两次的进攻与防守,已经致使终焉折兵损将众多,而现在终焉状态远不如之前,一时间,众人深陷泥沼,而战事也陷入了久僵不化的局面。第九虚空的空前强大令众人意识到,分散的势力必须集中一点,举全人类之力,合力共抗虚空。于是,由凯恩发起的集合邀请,散布到了其他东北两方国度,而后很快便得到了回应,在这一刻,全人类真正的在这一刻联合,所有战线在众人的商榷下统一行动,统一防守,并且在之后四方天地由各不相同的维序者带领下,攻防穿插,优秀的战术攻击配合致使虚空节节退败,终于,在战况持续了整整十天之后,西方国度成功夺回了第一战线,而第九虚空,奥波尼斯,也真正降临,他的强大令全人类为之颤抖,有了主序虚空影响的序列虚空也变得越发强大。” “虚空不是人类,它们一开始毫无意识,只能凭借毁灭的本能行动,而有了主序虚空的影响,他们开始变得团结,变得随机应变,这致使人类的困境加剧。而最后,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悲剧,在主序虚空奥波尼斯的带领下,各方战线节节败退,而奥波尼斯直冲之地,便是整个宙斯城区,这一时刻,九位维序者齐聚宙斯城区,他们联合攻击,这一股人类凝聚而成的巨力很快阻挡了虚空前进的脚步,而随着灾难来临的愈加沉重,人类的希望的可能便愈加渺小,凯恩开始呼吁各国抱团齐攻,放弃防守同虚空做直接对阵,虚空的影响是持久性的,若不能快速根除便只能坐以待毙。” “在九位维序者等一众实力横强的他国势力战斗中,奥波尼斯展现出了人类前所未知的强大,而与此同时,人类也面临了巨大的损失,战况持久且激烈,毫无任何喘息,已有五位维序者阵亡,这个数字,对全人类都是一次巨大的冲击。可人类仍旧没有放弃希望,最后剩余的四位强大维序者将奥波尼斯逼入死境,就在这即将拥抱希望之时,奥波尼斯选择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毁灭人类,他所释放出的剧烈虚空感染直接覆盖了半个西方国度,以至于其他战线的序列虚空所携带的虚空感染愈加恶劣,在此危急关头,选择,落在了凯恩身上,用仅剩的四位维序者同奥波尼斯同归于尽,凭借他们的力量摧毁虚空根基,亦或者承受奥波尼斯释放出的巨大污染,任由生灵涂炭,巴伦比斯凯恩,如何选择?” 在这一刻,神白须忽然停顿了一下,他的叙事令所有人震惊而又深陷其中,而教室之外,已经人满为患,哪怕是坐在后排的奥维尔,也深感震惊。 从这个叫安可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一种感染力,令所有人对他所说的一切翘首以盼,就如同曾经凯恩对终焉战士的演讲一般。 “他放弃了西方最大的据守点巴菲尔托城区,宙斯城最大的管辖区,居住有两千万人的城区,凯恩做出了鱼死网破的选择。四位维序者同奥波尼斯的对抗开始出现了倾倒,凯恩领导着终焉战士摧毁了虚空裂缝,失去了根源的奥波尼斯很快就出现落差,可四位维序者全力齐出仍是无法阻止奥波尼斯自我分解,于是,四位维序者不得不撤退,而也因此,巴菲尔托城区的两千万人,在这一刻真正灰飞烟灭,” “这是巴伦比斯最后所犯下的第三罪,无为。”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都炸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 他们怀疑,疑惑,甚至是愤怒,对于神白须所说出的三罪,这难道不是人类在面对灭绝性灾难而艰难做出的抉择吗,这难道不是在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一步一步血与骨的抗争下才争取而来的吗? “危言耸听!在面对这么多场落差悬殊的战争中艰难取胜,凯恩怎么会落得一个无所做为的评价!” 此时,一位同学拍案而起,他神情愤怒,且怒不可遏! 他向神白须发出质问的同时,也指责神白须的侮辱,尽管其他的学生仍旧保持中立,保持冷静的思考神白须所说的一切,却仍是对这位拍案而起的同学频频点头。 站在讲台上的神白须慢慢走了下来,他站在第一排看着那位拍案而起的同学,正是在廊道询问神白须与神白须辩论的那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身为全人类所认可的领导者,身为被所有希望,期待,期盼给予一身的人,身为被赋予救世救苦救难之名义的先驱者,在面对前所未有的灾难时,却做出了最无可奈何且随情况而随波逐流的选择,盲目,鲁莽,这难道,不是无为?” 神白须神情淡漠的看着那位年轻人。 “谬论!倘若换做是你,在面对人类根基存亡之际,你所做出的选择同巴伦比斯又能……!” 他突然哑了。 在辩论中如果将对方代入辩题之中,就意味着放弃论方立场而自动弃权,尽管这只是看似是一场争辩的讨论。 他低下头,面色悲愤,悲痛欲绝,他攥紧拳头。 “何为最崇高的理想?同学们,巴伦比斯所说,人即是真理一词,何为真理?何为人?” 这一刻,众人再次沉默,就连窗外旁听的众多学生也哑口无声,这一句仿佛敲击灵魂的发问让所有人哑口无声。 “巴伦比斯所拥有的救世之名,是在他展现出惊艳的才华与无与伦比的能力时,人民出于爱戴而赋予他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且会为自己着想的人,且,他也不能去这么做。他的的确确铸就了非凡的传奇而令整个西方国度的科技水平如日中天,也同时革新了时代,带来了新的思想,可他所做的一切又是否真的是他所愿?是否在巴伦比斯在世之时,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个人问,巴伦比斯,抛去国家与人民,你最想要什么?” “当欲望执行时,连真理都显得苍白无力。所谓最崇高的理想,便是自我,自我便是最崇高的理想,不用拘束于身份,地位,能力,出身,社会环境,世界趋势,不必拘束于任何人,或物所施加的镣铐,这便是最崇高的理想。自由而能够一觅即中的灵魂,拥有属于自我的方向,拥有属于自我的理想,而非他人。” “而真理,往往诞生于最阴暗,最不公,最压抑之时人所发出的呐喊,这呐喊必是呼吁公平的,公正的,是在压迫与剥削中的反抗,也是面对黑暗人生亦或坎坷不平命运时的挣扎,何为真理?苦难者的救赎,囚禁者的自由,它是存在这世间万物之间,且必须要凭借抗争争取的,它不会无故降临,它必是得而不易的。” “为何巴伦比斯会说,人即是真理?因为只有人,才能成为真理的代行者,只有人,才能传递和创造真理,人是真理唯一的使用者和创造者,面对压迫是,面对剥削与灾难是。面对生与死,疾病,不幸的人生,凡是这世间一切所会拘束灵魂,镣铐与枷锁的一切事物,真理都会出现,而真理,必是正面的,积极的,正确的,且具有领导性的,因为它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正确的方向。” “为何我会认为人即是真理这句话是巴伦比斯对于自己侮辱的警醒?因为这世界的人们将他当做了真理,他不是代行者他就是真理的化身,所有人,所有人都认为巴伦比斯所做的一切就是正确的。可当有一天,这真理突然偏离了轨道出现了错误,人们便会将他推倒,而巴伦比斯也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必须是为了所有人,而非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以此侮辱来警醒自我,所做一切皆为大义。而他所要传递的,绝非人即是真理,而是所有人都可以以追求真理的名义去打破这世上所有的不公与枷锁,倘若面对灾难之时人们只是等待希望而不是去创造希望,倘若从来就没有巴伦比斯这个人,那虚空战争,是不是就会彻底毁灭人类?绝对,绝对不会。巴伦比斯永远认为人类是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生物,它是可延续且可创造的,正因为生命能够随着时间不断的更新迭代,才会如此不同凡响,所以,巴伦比斯永远相信人类的可能性,哪怕面对虚空这种令人类曾绝望过的存在,他仍旧毅然决然的做出选择。” “巴伦比斯代表着鞠躬尽瘁,凡事务必躬亲,更是死而后已,可他在离世之前所说的那句:这个世界,仅仅只用眼睛,是不够的。他所要说的,并非是人们对世界对人的了解还不够,而是…” 众人肃穆,他们昂首挺胸的看着神白须,他们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似乎已经有了方向,在这一刻,不再有人的脸上有着不可思议与疑惑,他们普遍充斥着一种坚定,一种新生而立的自豪感。 “别怀念我,去成为我,别学习我,去超越我,去成为一个,要比人类历史中的巴伦比斯所做一切选择都更正确的人。” 此刻,针落可闻,而此刻,晚间放学的下课铃声响起,神白须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犹如火炬,犹如光。 众人起身,深深鞠躬,向着这位仅仅只是以代课老师的身份却传递了伟大理念的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神白须转身,他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擦掉了黑板上的那句名句,同时,也擦掉了自己的名字,这一堂长达六十分钟的讨论课,令安可赫尔菲斯一名一人,在这堂课的学生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烙印。 而在遥远的以后后,这堂课的内容也被公开,安可赫尔菲斯所说的何为真理与何为人,都被后人前仆后继的学习。 而这一个教室的学生们,则在世界各个龙头企业中独领风骚,他们普遍拥有着极为领先的创新意识,在自己的岗位发光发热,同时,在人类今后的历史中创造更大的贡献。 时间,来到了下午六点十分,神白须已经走出教室,在同不少学生的交谈结束后,他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安可先生,恕我眼拙,上了您的一堂课,我受益匪浅,以及,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向您道歉。” 随着神白须一同出来的,还有那位一开始廊道发出质问的年轻人。 “法罗科尔,你不必道歉,任何人都有资格对这世界上的人或物抱有怀疑,遇到问题第一个能想到为什么,这是一种品质。同时,霍利卡登这位维序者也提出过一句名言,弱者,也可以拔刀向更强者,这不失为一种可贵的勇气与挑战。” 神白须笑着拍了拍法罗科尔的肩膀,他并没有站在说教者的位置,而是同之前一样,这是一种学术讨论。 “谢谢您,我会谨记在心的,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非凡的一天,不只是有幸与您相遇,更是我同真理的距离。” 法罗科尔向神白须鞠了一躬,神白须也稍稍弯腰回敬,法罗科尔笑着离开了,那种精气神,极为饱满。 而早在五年前,安贝尔德,在初次进入终焉高层管理的时候,她那个时候的观念,致使她处处碰壁,以至于,仕途迷茫,而之后,因为一次会议顶撞她的直系上司巴伦比斯,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辩论,甚至吵了起来,性情暴躁且直来直往的安贝尔德将所有的怒火,怨气,不忿,全都发泄在了这位当时所有人类一致看好的领导者,而巴伦比斯的所作所为,则是倾听,承受,甚至刻意的去激怒,挑拨安贝尔德释放怒火,而这之后的安贝尔德说出了一系列终焉内部的弊病,直接性的提醒了巴伦比斯对于终焉体系的了解。 而至此之后,安贝尔德同巴伦比斯走的越来越近,以至于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巴伦比斯曾公开说明,他绝不会是最终那个引领人类走向未来的人,同时,对于安贝尔德,他也有着极高的评价与期望,曾有人认为,对于安贝尔德,巴伦比斯有着比库玫菈更高的期望。 在虚空降临之后,安贝尔德展现的能力可谓无与伦比,由她镇守的后方部队无坚不摧,而且在同虚空的争夺战争中,屡立战功。 因此,安贝尔德同巴伦比斯也被认为是终焉的光与影,巴伦比斯是光,安贝尔德是影。 凯恩去世之后,安贝尔德终身未嫁,于凯恩去世两年后病逝,据说是相思疾苦,而随着安贝尔德紧随巴伦比斯而去,终焉陷入从未有过的动荡,以至于险些崩溃,在一场持续不下的内部改革之后,库玫菈毫无征兆的成为了第四任终焉行政最高管理,与此同时的,终焉再次重新稳固,甚至,比以往更加强大。 有人说,凯恩改变了终焉在人民心中的可能,而库玫菈,是直接让终焉盖过人民,人民可以参与政治,但无法直接干涉。 有人说库玫菈同凯恩的治理方式背道而驰,但她的手段却比起凯恩来的更高明,以至于可以让其他诸多势力纷纷折服,在终焉柱落成之后,这种威慑与强大更是一往无前,直至神白须出现。 伊芙琳今天很高兴,非常高兴,可以说是一种兴奋的状态,她一直跟在神白须身后,紧紧攥着他的手。 今天对她来说,是非凡的,特殊的,不仅仅是她对自己爱的人有了更多的了解,更多的,是因为神白须所展现的那些,就像她一直坚信的那样,这个人,看似如普通人一般,可内部蕴含的那种力量,那种底蕴,无比深厚。 “相当精彩的辩论,你有着这样的格局真是令人惊讶。” 很熟悉的声音,非常熟悉。 “御神策先生?” 伊芙琳看着一旁廊道,靠在围栏旁的御神策说道。 “你们这些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神白须撇了一眼,他虽然不知道这是偶遇还是御神策暗中观察,但可以肯定,遇上这家伙保证没好事。 伊芙琳看了一眼御神策,眼珠子一转。 “安可先生?您饿了吧?一定饿了吧,我…我去学校食堂给您弄点儿吃的,啊…土豆炖肉?对吧,您等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伊芙琳很识趣的撒开了神白须的手,这一撒,神白须火儿上来了,极快的一把给抓了回来,伊芙琳吃痛的诶了一声, “…安可先生?” 伊芙琳想要给两人腾出空间的做法神白须不可能知道,只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正所谓来者不善。 “呆在这儿。” 仿佛言出法随一般,伊芙琳直接被定在了原地,自以神白须为中心向外,一股无形的压迫和气势凝聚着。 神白须直接用强悍的魔力从地底固定住了伊芙琳的影子和身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御神策,阿尔忒弥斯东部卡尔巴城区的爆炸案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那是一群依靠军火过活的疯子干的事儿,两个月前你们追查的一批军火失窃案也是他们干的。我今天已经受够了你们这方势力三番五次的骚扰,如果不是出于伊芙琳,你安插的那几个眼线我随时都能给你碎了,还是说…比起安心蛰伏,还是重操旧业能让你们终焉心里更踏实?” 神白须气势咄咄逼人,以至于御神策身后各个不同方向安插的眼线纷纷出面,他们各个大多面色凝重,即使是御神策在场,他们也无法保证神白须发动攻击之后学生能幸免于难,而御神策神白须两人一旦打起来,整座学院都不够他们霍霍的。 “安…安可先生!请不要这样…” 伊芙琳在神白须身后微声劝告,听到伊芙琳的声音之后神白须那恐怖的气势才稍有收敛。 御神策也吃了一惊,就刚才神白须那个状态所释放出的压迫,莫说整座阿尔法纳斯学院,小半个萨格菲特内但凡是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几乎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影响,哪怕只是一瞬。 这事的确是终焉做的不妥当,如果只是安插在神白须身边到也无所谓,去查神白须或者监控搜寻都无所谓。 但是就在前几天,有重要的特等执行人员追查过伊芙琳的身世等一系列的问题,这令神白须暴怒不已,他可以放下心中的执念与仇恨,而现在,伊芙琳就是他的执念,若不是因为伊芙琳的掣肘,恐怕现在禾格利特分部终焉又要遭受一次无妄之灾。 “嘿,赫尔菲斯,你冷静点儿,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道歉的,我承认这几天我那些手底下的人干了不干净的事儿打扰到你们了,抱歉,我没有管制阿尔忒弥斯城区分部终焉的执行权利,不过,在实力方面我有百分百的影响,所以,我们是来妥协的。另外,伊芙琳还在,你这么做,会吓到她的。” 被神白须强大魔力震在原地不得动弹的伊芙琳脸色苍白,她很明显被神白须刚才那一下吓到了。 再就是,第一次体验那种强大魔力倒灌全身的感觉令她不适,尽管神白须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 而现在,之所以让御神策妥协的,并非是神白须的威胁有多大,而是伊芙琳对于神白须的影响。 他相当看好这个女孩儿,她能走进神白须的内心和生活,让他冷静,让他放松,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伊芙琳在,神白须就不会闹事。 到现在神白须都没有收回对伊芙琳的行动控制,他仍旧凝视着眼前的御神策,周围的人也感到有些古怪,但后方御神策的人亮出标牌之后,众人都识相的当做没看到。 终焉的绝对执行能力,在西方国度不管是任何地方都有影响,这种影响能力是通过人们口口相传做到的。 “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自你开始消停的那一刻起,四方国度有多少顶势力盯上了你,又有多少明面上的企业想拉拢你。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不做出决断他们就无能为力,你知道我的,我不希望看到兵戈再起,所以…” 御神策眼神意识了神白须身后的伊芙琳。 “伊芙琳女士,你能让这家伙冷静一下吗,他想揍我。” 御神策向伊芙琳招了招手,伊芙琳无奈的皱了皱眉。 御神策虽然知道这俩夫妻一条心,伊芙琳向着神白须,神白须向着伊芙琳,可一旦出现矛盾,关于原则方面的,神白须做主,关于人身之外方面的,伊芙琳做主,这是一种默契。 “…抱…抱歉…御神策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动不了。” 这就够了,只要伊芙琳说话,神白须就会妥协。 果然,神白须退了回去,那股气势也瞬间消失,御神策身后的几人眉头一松,安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其实背后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谢谢您伊芙琳女士,安可先生,我还在等您的回复。” “诶?” 伊芙琳有些惊讶,为什么御神策要谢自己,而刚才神白须究竟又做了什么。 御神策和神白须说了一句笑着走了。 “…安可先生?我…” 伊芙琳小心翼翼的上前抓住神白须的手臂。 “没事了伊芙琳,这些事…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之后,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说的,可以吗。” 神白须握住伊芙琳的手,说道,伊芙琳也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在五天内逛完了整个阿尔法纳斯学院,同时,成功的办理了伊芙琳的毕业证书以及毕业证明。 而关于伊芙琳终焉科研实习那边的问题,伊芙琳写了一篇科研论文,同时,提出了一些科研问题的专注性与可能性,这是在神白须的辅助之下完成的一篇论文,不过,神白须只是提出了建议,最终是否拟定一个论点还是由伊芙琳完成。 时间重新回到了阿尔忒弥斯城区的禾格利特城区,向日葵咖啡厅继续营业,那位已经成了老板娘的女孩儿仍旧穿着一身黑色西式女仆裙在门外侯客。 两个人经营的咖啡厅已经有了不小的知名度,同时,各街各巷也都有一些对向日葵咖啡厅的传言,多是美誉。 伊芙琳彻底融入神白须的生活之后,两人变得更是如胶似漆,伊芙琳已经搬进了神白须的房间,同床共梦,而在这段时间,伊芙琳起床总是越来越晚。 一开始迫于窘境的人现在反倒像是成了女主人一般,而一开始的男主人神白须,才真正的像一个打杂的人一样,并非伊芙琳不想早起,而是力不从心,怪只怪神白须。 “安可先生?安可先生?” 伊芙琳的呼唤从楼上传来,而神白须则在阳台晾晒衣服,神白须诶了一声,伊芙琳寻着声音上了阳台,顿时间,万里白云,蔚蓝天空仿佛触手可及,伊芙琳伸出双手,敞向深海色的蓝天。 整理衣服的神白须见状,嘴角勾了勾,他将衣服晾晒在衣架上。 “喜欢蓝天吗?喜欢那种触手可及的蓝天吗?” 神白须看着伊芙琳的动作,笑了,问道。 “当然,但是…有些遥远了,但是就这样看着,也心旷神怡。” 神白须站在原地,双手抱胸,轻哼一声,笑着。 “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市?” 神白须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嗯…安静,空旷,那种被绿色包裹的。” “阿尔忒弥斯城区可是十城中绿化覆盖最多的城市,只有空旷不能满足之外,其他的两项,也不能满足吗?” “不一样,不一样的,就像捡到我那天的安可先生和今天的安可先生,一个是热心善良,而另一个,是爱意充盈。”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两人对视而笑,转而伊芙琳冲入神白须怀中。 “小撒娇鬼。” 神白须笑骂了一句,他搂住伊芙琳。 “我有一个地方,可以满足你想象的城市,想去吗,就我们两个。” “嗯!” 在神白须怀中的伊芙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穿过整个阿尔忒弥斯城区,穿过库里提姆斯山,再穿过缪斯城区,再穿过多伦比特山脉,这一趟超越两千五百九十万公里的长途跋涉,用了整整两个小时。 使用的是,被誉为穿梭者的迁跃舰车,而他们的目的地,则是一度荒无人烟的旧赫尔墨斯城区,那里在被虚空降临之后化作一片焦土过去已经有数十年了。 终焉没有拆除这一城区后重建,因为这里所埋葬的人的灵魂,不计其数,他们安息在这里,他们永眠在这里,无人打扰。 而旧赫尔墨斯城区,也曾是神白须的家,只是如今已经破灭。 旧赫尔墨斯城区没有直接的管辖权,它是哈迪斯城区的附属城区,因此旧赫尔墨斯城区的管辖机关在哈迪斯城区,但是在旧赫尔墨斯城区仍旧有终焉机构的人员驻扎,而旧赫尔墨斯城区,虽然成为了一座空城,但是只要经过终焉机构人员的证书颁布后,就可以进入城区。 “两位!两位请等一等,非常抱歉,你们不能进入城区,因为近段时间出现的一些问题,我们不得开放旧赫尔墨斯城区,请您谅解。” 一位终焉执行人员拦住了正要进入城区的神白须两人。 伊芙琳看向神白须,意思是如果不能进去我们在城区之外随便溜溜也可以。 而神白须则是笑了笑,他从口袋中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了那位执行人员。 而那位执行人员则在看到黑色卡片的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他没有接下那张卡片,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 “万分抱歉,先生,我不知道您是维序候选,之所以不让您进入城区的原因,是因为城区中围出现了一些自然元素形成的能量体,我们的执行人员正在进行处理。如果您愿意将您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那您请前进。” 那位执行人员深深鞠了一躬,他神情严肃且激动,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是维序候补,而且卡片的特质铭文上是终焉的标志,这意味着,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今后属于终焉的一位维序者,这种分量与价值即使是几个城区也换不来的。 “不必麻烦了,让你们的那些执行人员退回来吧,我本意是故地重游,既然碰上了就出一份力,不过,如果我的介入会影响你们的的话…不,我很乐意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很好说话,没有那种,难以接近的感觉,非常平易近人。 那执行人员皱了皱眉,笑了笑说了句好的。 “先生,这是特行批证,其他执行人员看到这个就都会为您放行的。” “谢谢你,祝你今天愉快。” 神白须两人走了。 “哈克,看清楚了?” 一位成年男子走了过来,摁住那位执行人员的肩膀,笑着问道。 “黑色,终焉最高行政管理的纹章,以及,推荐人是风上御神策先生。” “真难想象,那位来自无尽之海的大人物居然参与了选举候选,那么也就是说,这位,在之后也会是终焉的一位附属维序者。” “期待一下吧。” 很快,神白须两人已经进入城区。 确实,绿色覆盖了所有城市,倒塌的高楼大厦,断裂的大桥,坑坑洼洼的巨坑也都被茂盛的绿植掩盖。 这座城市,仿佛拥有呼吸,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宁静。 而在这安详之处,却沉眠着不知多少人的灵魂与梦。 “安可先生,御神策先生将维序者的申请书给您,那…您一定很强吧?” 一路上,伊芙琳心情舒畅,不仅仅是因为这环境,更多的是能够同神白须一起欣赏。 “你猜猜看。” 神白须笑道,没有直接回答伊芙琳。 “不好说喔,我知道您能在主序虚空的战争中生存下来,这的确是傲人的战绩,但是我听说御神策先生凭借一己之力征服了无尽之海,他好像还被称为是九位维序者中最能打的诶。” 九位维序者之中,谁最能打?这无疑是风上御神策。 其实,维序者之间的差距相差无几,几乎都是持平的存在,他们不分高下,只是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可能要强于其他人。 怎么说呢,所谓术业有专攻,御神策之所以能打,是因为他在战之一词上有着绝对的贯彻。 御神策就是战之一词的显化,同样的,例如维序者之三,忒娜·赫克斯特,她手中的掩月长刀无论是刀还是鞘,皆有斩杀之神威,因此,劲之一词,忒娜赫克斯特登峰造极。 又比如,霍尼格林,她的强大与霸道,是落日边境的巨龙种都畏之如虎的存在,能够凭借凡人之躯同巨龙力搏,这不论是谁都会感到匪夷所思,因此,力之一词,霍尼格林君临天下。 又比如,狄耿巴伦尔斯,这位看似放荡无忌,玩世不恭,实则是一位城府极深胸有沟壑的政治家,但不要因为他是一位谋士就忘记了他身为维序者的身份,面对他的御器灵,即使是拥有人类初始咒文的维吉尼亚也不敢托大,化物成道,指点成器,这就是狄耿巴伦尔斯,在神骁国,这是古籍上记载的圣人才拥有的能力,因此,御之一道,狄耿巴伦尔斯登峰造极。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神白须,又当如何? 用整个西方世界的各大势力对神白须的看法来说,他是一个疯子,一个纯粹的疯子,目的不明,原因不明,能力不明。 而就是这样一个“三无产品”,才是他最危险的证明。 其实,并非了无牵挂就更强,只是因为神白须征御在对待情感这东西上,属于返璞归真的一种,感情上他象征的是一种平静,是理智,可这不代表他对于爱的理解,不够深。 所谓了无牵挂的疯子只不过是社会对于神白须的评价,而神白须本身,其实是一个生于灾难与不幸中的厄运儿,他本命主杀,拔刀即为杀人,一旦目的明确理由充分,毫不留情,他是一个专注的,注重承诺的,看中不屈意志的人。 放开了说,只要没有绝对的碾压性,在面对神白须时,无人能够保证生还,因为杀之一词,就是神白须本身,胜负无用,生死即分。 “御神策的确是九位维序者之中最能打的这不错,但九位维序者也都各有差别,在追求强之一途之中,肯定会有和自己不分高下的人,在你们看来,维序者是强大的,而维序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在自己所追逐的道路上做到了极致,御神策追求的,就是战斗。” 砰——! 在远处发出一声巨响,伊芙琳吓得捂住了耳朵,这正是前方城区的终焉执行人员同元素能量体的战斗所产生的声音, “你见过这种战斗场面吗?伊芙琳。” 神白须抓紧了伊芙琳的手,伊芙琳脸上慌张的神情才变得放松, “嗯…禾格利特城区的时候,我听说是神白须征御攻击终焉柱,不知道是他们之间的谁,反正…好像把天都打了一个窟窿。” 伊芙琳震惊的说道,瞪大了眼睛说道。 “那就是神白须同御神策的战斗,禾格利特分布终焉差点没被拆了。” 神白须笑了笑。 “诶?那,安可先生和他们两个相比,您擅长的是什么?我还没见过您打架呢。” 砰—— 一团高速冲来的巨大光柱直接撞向神白须和伊芙琳两人。 轰! 一股元素力从中横冲直撞而来,直接截断了那元素体攻击的能量光柱。 “嘿!卡罗杰!你小子漏了一个差点闹出人命。” “额…您好?两位,明明现在是执行任务期间,为什么门外的执行人员会放人进来…总之,你们没事吧。” 一个高个子男人同远处的同胞打了个招呼,他慢慢走来,笑着说。 他身穿终焉执行人员制服,那就可以看出他一定就是执行任务中的一人了。 “啊,谢谢,至于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的理由…” 神白须递出那张门外执行人员给的特行批证。 “?!” 那执行人员显示一惊,然后站直身体。 “0996小队,执行部队人员,瑟尔。” 名叫瑟尔的执行队员向着神白须鞠了一躬,他神情严肃,重视。 “辛苦你们了,帮我和其他队员打声招呼,嗯…接下来的事,就不劳烦你们了,我会帮你们的,你们可以现在就撤走,不想走也行,只要别靠太近就好。” 神白须笑了笑。 瑟尔先是皱眉,然后放松。 “我知道了先生,我会通知我的队长的。” 很快,瑟尔回到任务战线,通知其他人员,然后通知所有人,他们准备撤出城区,因为有大人物人来清扫了。 “喂,瑟尔,真就这么走了?大人物抢功诶。” 一位看起来更年轻的男子故作失落的说道。 “不然呢?” “我挺好奇的,这种任务似乎还不足以惊扰到他那个层次的人物吧?终焉的分层这么亲民?” 说话的是一位女子,身材高挑,高马尾,容貌精致。 “难说,没准儿真是故地重游的撞上了,既然人家有心帮咱们,那就让那位去做呗。” 还是那个一开始的年轻男子。 “哟,瑟尔。看样子你们已经准备就此罢休退出战场了啊。” “哈克,贝尔斯坦老哥,这不是那位效率更高吗?我们这些执行人员可不能跟那种人物比啊。哈克,说说,那是位是规则者还是女武神?” 名叫哈克的男子神秘一笑,看了一眼身旁名叫贝尔斯坦中年男子。 “是一位维序者候补,而且是今后隶属于终焉的。” 贝尔斯坦沉沉说道。 “!!” 众人惊愕,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什么?!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儿,终焉发了?” 那个年轻男子率先反应过来,双手抱头的大叫。 “劳戈,别大呼小叫的,虽然维序者离我们很远,但这不代表一辈子都见不到。” 哈克说道。 “虽然难以想象,但的确…难以想象。” 这次,是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难道各位不想一睹维序者级别的强者的战斗吗?” 哈克说道。 “想啊,想的很啊,但是,那种级别的家伙,我们要是被卷进去可就完蛋了,之前发生的,御神策同神白须在禾格利特城区分部终焉一战,方圆数百里都被掀翻了。” 瑟尔意见保守,同样也是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 “嘿,瑟尔,你没把握可不代表人家没有啊,一位维序者啊,我们在一旁他能没点儿分寸?” 劳戈很明显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调子 “臭小子,你真敢想啊?” 瑟尔笑骂了一句。 “行了各位,别嚼舌头了,一位维序者候补的分量我们自不必多做顾虑,你们不想看?我可不信。” 贝尔斯坦说着,率先一步众人向前走去。 “那就试试咯,维序者打架诶。” 劳戈其次。 “是你们怂恿我的。” 瑟尔还是忍不住跟着去了。 在之后,是那名高挑女子。 “我看啊,你们本来就没想走。” 哈克和其余人最后跟上。 “安可先生,元素能量体是什么啊?” 在前往元素创生体聚集的路上,伊芙琳问道。 “是一种自然元素在吸收了其他形式存在的意念亦或肉身死去而执念犹存的灵魂的元素,它们没有自主意识,就像幽灵一样行动漂浮,一般的创生体是不会攻击普通人的,而只有那些比较特殊的,例如元素力不稳定,或者存在方式与它们的根本相排斥的,甚至有一些魔力极为磅礴的人也会被它们无故攻击。” 神白须慢斯条理,细细道来。 “那些创生体很强大吗?存在的条件是什么?” 伊芙琳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 只是下一刻。 周围四处已经出现了那种人形可却模糊的白色气体,他们飘在空中,模糊不定。 “这个得一会儿解释了伊芙琳同学,现在是实践课。嗯…能给我一缕你的头发吗?” 周围的能量体越靠越近,神白须已经蓄势待发,只是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身上没有刀之类的尖锐器具可以割断头发喔,硬拔很痛的。” 伊芙琳认真的眼神很明显在告诉神白须她不干,绝对不可以硬拔。 神白须只是轻抚伊芙琳的发丝,一缕紫色电流走过,就取下一缕发丝。 “拿头发做什么啊?安可先生。” 伊芙琳摸了摸被神白须取走头发的那个地方,问道。 “嗯…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贝尔斯坦先生,您能看出来那位刚刚做了什么吗?” 在远处断裂的大楼上站着坐着一些人,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还讨论了起来。 “不简单的东西,我感知不出来,但是可以确定,是一种很强的能量。” “来了来了!” 劳戈喊了一声,众人目光焦距至神白须。 嗡—— 只见一股苍白色的形成实质的魔力转化了那缕发丝,眨眼过后竟然化作了一把长有四尺刀身通黑的长刀。 “嘿,化物,虽说并非多么惊天的手段,但是这种随手的化物也算得上是行内大家了。” 哈克说道。 “我们真正想看到的是他的真正作战能力是什么。” “伊芙琳,待在原地不要动,哪怕攻击已经近在咫尺,你也不要走动,相信我吗?” “嗯!” 伊芙琳站在原地,看着身旁不断靠近的创生体朝着神白须点了点头。 砰——! 眨眼的瞬间,神白须直接化作一道白虹撞了出去,势大力沉,导致原本他在的那片大地瞬间崩裂。 嗡——! 长刀嘶鸣,那些创生体也是瞬间包围神白须,以一敌多,这是背水一战的战斗,神白须单手握刀,嘶鸣阵阵,剧烈的刀气撕扯在大地上形成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同时,不断有创生体被神白须斩出的实质的刀气撞飞出去,砸在那些本就断壁残垣的废墟中又冲出来。 铿——! 创生体的围攻看起来虚有其表,它们根本无法压制神白须。 而相反,神白须单手握刀,强而有力的机动性让那些创生体根本没有闪躲的能力,那长刀散发而出的刀气就跟鞭子一样抽在创生体虚无缥缈的身上,发出阵阵砰砰声,而那些创生体也是在被抽到的一瞬间之后横飞出去。 铿——! 神白须长刀一旋,牵一发而动全身。 轰——! 百米范围之内,刮出一道清晰可见的深不见底的沟壑,那暴躁的刀气瞬间迸发而出,几个创生体竟然凭空爆炸。 “他是怎么做到不使用元素力灌入就能直接摧毁创生体的?” 瑟尔疑惑道。 “难说,我感觉像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力量直接撕烂了那些创生体,但是那怎么看也仅仅只是蛮力。” 那名高挑女子也有着不简单的感知能力,她很清晰的感受到神白须有刻意收敛的感觉。 “塔娜,你的全息感知能做到将能量元素信息化然后投射到我们面前吗?” 贝尔斯坦说了一句。 “您是想…” 以元素力提炼出神白须释放而出的元素力,以投影的方式展现出他元素力运转的轨迹。 砰——! 远处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些创生体被神白须挥舞的长刀抽的四分五裂,甚至没有破坏根源就遏制住了它们的恢复。 嗤——! 长刀横扫,顿时大地龟裂,密如蛛网的裂纹在大地上向四方延伸,刀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神白须敏捷,高密度且强力的攻击几乎直接打断了创生体的攻击手段,以至于这些创生体要么只能躲避要么就只能硬抗, 砰——! 在一刀抽飞一个创生体之后,神白须借助出刀的惯性力量滑回了伊芙琳身旁。 “对待这些创生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手段,用强硬的攻击手段把它们恢复的过程打断就好了,所谓集中一点,也就是这个意思了,用密集的攻击手段把它们的承受能力撑爆,就这么简单。而我呢,摧动元素力根本不需要灌入魔力。” “野路子,完完全全的野路子,这位不驱动魔力却每一次攻击都会影响元素力,并非元素力在被他控制,而是元素力都在排斥他,他是凭借自身霸道的魔力直接打散了元素力的聚拢。” 塔娜皱眉,在她所展现的全息感知的元素模拟中,神白须体内根本没有任何元素力,而是一种纯粹堪称恐怖的魔力,那种魔力的强悍程度,根本无法言语。 而事实上,神白须的确被元素力排斥,而他本身拥有的魔力也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魔神兵,也就是阿塔斯。 又在之后吸收了赫尔菈所有的生命魔力之后,才拥有了魔力。 一开始的神白须,有的的的确确都是真真正正的蛮力,而他这种蛮力是自成一派的,是一种具有极强撕裂性与破坏性的力量,他把这种力量,自称为,气流,并非是空气,而是一种流派。 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神白须在进行大型战斗的时候都会口吐白雾,且一收一放,这就是一种转化,这个世界的元素力极为旺盛,人类本就不是血肉之躯,他们凭借元素力而生,可又不完全依附于元素力,即使是离开了元素力充斥的这个世界,仍旧可以存活。 这就是神白须所发现的,这并非是什么诡异的气流,而是最为接近原初之力的力量,是吸收天地之中充斥着的能量与元素产生的本源之力转化而出的一种力量,完全融合于肉体与精神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就是在了解自我存在之后所领悟亦或进化而来的。 诸如维序者这些级别的强者,才会拥有这种特殊的力量,而神白须的,是最为平庸可却最为极致的,在这个领域同他对峙,无异于自寻死路。 自成一派,脱离了元素而诞生出的魔力,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不输于这个世界所存在的力量,所以才会被这个世界的元素力排斥,这就是所谓的,强者恒强。 “接下来才是重场戏,你们看那些创生体。” 哈克说道。 只见远处,排除那些被神白须活生生用霸道魔力打爆的创生体,其他的创生体居然仿佛有了共同意志一般,凝聚在一个体型极为清晰创生体身上,慢慢的,有了眼睛有了肉体,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同样变化出一把白色的长刀,同神白须一模一样的战斗姿势已是蓄势待发。 嗤啦——! “紫色的雷?!” 贝尔斯坦惊呼。 这种雷电,近年来在那些大型的破坏战役中经常能够见到,终焉同这位持有紫色雷电的拥有者有着长达两年的死命对峙,而它的拥有者,便是神白须征御。 “可能吗?贝尔斯坦老哥,您是说这位,是…” 瑟尔疑问道,而远处,已经打了起来。 “我不确定,塔娜,你的感知能力能分析出他的魔力吗?” 一旁的塔娜点了点头。 嗤——! 惊雷乍现,一拳轰出直接砸在那把白色的刀柄之上,发出一声钢铁碰撞的轰鸣。 神白须同那创生体缠斗在了一起,他出拳果断,招招致命,强大的破坏了力搅碎地表,尽管那些创生体合而为一,仍旧是被打的节节败退,它长刀挥舞同神白须极为相似,可却没有神白须那种狠辣,果断,锋利。 砰——! 长刀猛的劈在了神白须的手肘上,趁着创生体全力攻击的空隙 砰! 一瞬之息,雷声咆哮,神白须一拳砸在那创生体的胸口处 铿! 创生体横飞出去之时浑身膨胀,身体极速旋转竟然卸掉了神白须那排山倒海的一击。 同时,通过身体旋转加速劈出一刀,这一刀,直接撕裂了整个地表,大地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以两人为中心逐渐崩溃。 嗤——! 神白须同样用左手肘再次抵挡住了攻击,换做右手又轰出一拳。 砰! 这一次,准确无误的命中目标,创生体遭受重击直接横飞出去砸穿好几栋楼。 嗡——! 一柄白色的长刀从废墟中飞了出来,攻击快速,被神白须一手抓住停在距离眉心近在咫尺。 咔嚓! 砰! 神白须直接捏断了那柄长刀,没想到居然炸了,剧烈的爆炸致使整片大地化作灰烬,神白须全身被紫色雷电包裹,滑了回去,眉头一挑。 “安…安可先生?您…您有没有事?” 伊芙琳快速上前查看神白须有没有受伤。 “没事倒是没事,只是…” 他看着远处废墟中慢慢走出的创生体,很明显,他吸收了神白须攻击的魔力之后变得更强了。 这东西合体之后似乎要比一般的创生体多出了某些能力,神白须拍了拍伊芙琳的肩膀依旧让她站在原地,而那只创生体已经走了出来,现场出现了一个极为滑稽的场面,创生体站在伊芙琳面前,而神白须站在伊芙琳之后。 “吼,它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伊芙琳,连声音都听不到,看来这家伙是完全冲我来的。” 伊芙琳奇怪的看向神白须。 “我的魔力把它打磨成型了,顾名思义,我创造了它,它活了,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早在北方文明中的炼金术就有这种方法创造元素生物,只是这个…比较特殊,或许,是因为点儿别的什么,” 嗤——! 在神白须边走边说的过程中,他手中的紫色雷电变成了苍蓝色,同时,他的左手上开始出现一种古老的铭文,更像是一种咒文。 “安可先生?!你…” “啊…无需担心伊芙琳,我只是借助了一些外力。” 局势僵持住了,很明显那只创生物正在模仿神白须,他分裂出了抵抗神白须魔力的元素体,可却无法模拟出神白须身上变化无穷的庞大力量。 “贝尔斯坦老哥,你看看这东西…” 塔娜已经构建出了神白须魔力的象征体,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雷电根本不是某种魔导力量,居然是活生生的生命,他根据着那位的意志所变化,有着自我意识。” 哈克不可思议的说道。 “而他刚才又启动了另一种神秘,诡异,且强大的力量,这种魔力,十分古老,都别于当世的魔力,太过超然。” “龟龟,这趟算是没白来。” 劳戈乐了,看着眼前的众人又看了看远处的神白须。 他相当惊喜这一次的经历,虽然被抢了,不过却目睹了一位维序者的风采,也不虚此程。 一旁的瑟尔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位看似好说话的维序候补,表面上给人一种波澜不惊的感觉,可一旦动起来,那种宛如惊涛骇浪般的恐怖压迫令人如坠冰窟。 塔娜不是唯一能感知神白须的人,瑟尔比起塔娜感知神白须的魔力,他感知的,是神白须的力量与威势,那种一人可破万军的威势! 而此刻神白须所使用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那苍蓝色的是紫色寂灭雷的退化,蓝色,用于专对诸如创生体这种因为元素而形成的生命体。 它相对于紫色寂灭雷破坏治愈能力与穿透魔力根源这种力量相比或许有些弱势,可苍蓝色寂灭雷的针对性极强。 这股源于神白须意志所化的力量就代表着当下神白须的状态,也就是速杀。 而另外那股涌动着神秘之力的力量,以及全身显现的咒文,是来自赫尔菈的噩兆之力。 凌驾于元素力等一切超然元素之上的禁忌之力,这种能够直接触及一切元素末端的诡异之力,对于世间任何生命体都是剧毒。 它的毁灭性甚至在虚空污染之上。 而在第九虚空奥波尼斯的战役中,赫尔菈也是其中一员。 四位魔女集会成员在南方阵线布下的天灾级别的咒轮令虚空污染寸步难行,四位魔女皆掌控着天灾级别的属性魔力。 何为属性魔力,这就是气流,属于自我意志而领悟出的力量,四位魔女分别对应着破灭,恶意,虚无,杀戮,四种不同的属性魔力。 这种从战争之中诞生的诸多不同的信念,促生了这种力量的庞大,因此,每有战争与灾难降临,魔女们就会行走于战争之中,平息那些放不下执念的亡魂,同时,抚慰天地之中因为沉沉执念而异变的元素生灵。 “这个创生体是受到了某种扭曲的力量然后脱离了元素力的根本,现在的它只不过是一个抱着破坏欲望的怪胎。至于影响了它的源头,大概就在这片城区。” 伊芙琳半听半就,马马虎虎点了点头,她大致可以明白神白须说的是什么,但至于其中的意思,她并不需要去明白。 “退后,伊芙琳。” 创生体同伊芙琳的位置越来越近,而伊芙琳则离它越来越远,神白须取而代之。 砰! 眨眼之间一黑一白就撞在了一起,巨大的轰鸣同破坏性的气浪瞬间掀起,整片区域也都为之一震。 只见神白须单手握住创生体轰出的一拳,同时一拳轰出。 砰! 铿锵巨力猛的砸在那创生体的面门,直接打塌了它整个脑袋,而这还不够,接下来的数十击都在眨眼之间砸在创生体不同的位置。 嗤—— 创生体还没等待攻击之后做出反馈,就被神白须右手一掌抽飞,苍蓝色的雷电宛如蛟龙穿透它的躯体,一时间那模糊雾态的躯体四分五裂。 嗤啦—— 怒雷轰鸣,似有翻江倒海之势,创生体直接被这一击撞散了出去,而那可怕的雷电所经过的地方无不留下一片片坑坑洼洼的巨坑。 那白色创生体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就在一瞬间被神白须掐灭了,而那一瞬间所展现出的力量更是令远处观摩的终焉执行队员震惊,那片区域已经狼藉一片,大块面积的破坏程度已经被撕扯成了瓦砾。 呼—— 神白须吐出一口白雾,停下身来,那创生体已经彻底人死道消。 “妈呀…安可先生,您身上怎么又是冒电又是打雷的,一会儿紫色一会儿蓝色的,你是不是在身上藏了什么神奇的小玩意?” 伊芙琳慢慢走了上来,好奇的问道。 “这并不奇特伊芙琳,在这个世界中,所能掌握元素力的人可以展示出更多绚丽的色彩,我这个并不稀奇,而且,这里并非只有我们两人。” “远处的那帮人!我希望你们能向哈迪斯城区分部终焉通报一下,旧赫尔墨斯城区,有着不易察觉的虚空裂缝尚未形成,未卜先知未雨绸缪,你们得找些专业人士来看看,另外,我会继续延伸,争取先帮你们清理一些。” 神白须看着远处废墟大楼说道。 “嚯啊,队长,裤衩子都让人看没了,丢不丢人啊?” 劳戈在一旁打趣道。 “少没正经,要丢人也是你们,是你们非要过来的。行了,来活了,通报哈迪斯城区,让他们放点儿更强的执行人员过来。至于这边,有那位一个人就足够了。” 瑟尔一帮人很快离开,而伊芙琳和神白须两人还在慢慢深入。 “本来我是想让你和他们一起走的,一直向前这是很危险的,伊芙琳。” 路上,神白须如此说到。 “您了解我的安可先生,我虽然也不想做您的累赘,但我不想离开您一分一秒。” 伊芙琳拉着神白须的手,两人一前一后。 “罢了,不说这些,一旦发生袭击,你绝不能离开我身边一步,能明白吗?” “嗯!” 轰————! 两个小时过去了,从旧赫尔墨斯城区城门一直到阿米达斯城区,途中神白须和伊芙琳一共走过四个城区,安赫尔城区,奥洛日恩城区,米菲兰特城区,阔尔城区。 途中的前进方式都是由神白须启动的传送矩阵,凭借强大的魔导能量,将感知能力提到最大,以至于覆盖方圆数十万里甚至百万区域,然后选择传送地点。 这可是宗师级魔导士才能勉强做到的,而神白须之所以可以做成,是因为赫尔菈所给予的能力,与其说给予,不如说是融合。 如今赫尔菈所有的能力都融合给了神白须,神白须不仅担任着终焉头号公敌的头衔,还担任着魔女集会会长,继承了赫尔菈之后,也代表继承了魔女集会,而魔女集会在得到神白须的弃世之名之后,前所未有的开拓了前路。 曾经那些个桀骜不训的魔女们也均对神白须俯首陈臣,这是必要的手段,赫尔菈也早有预料,若论改变一个人,赫尔菈绝对不输于伊芙琳。 在这两个小时中,神白须一共清理了四个虚空凝聚的裂缝,说是裂缝,其实也只不过是没有清理干净的虚空污染,早在一个半小时之前,终焉的惩罚者部队已经抵达,在他们的快速行动中,几个比较大的虚空裂缝区域也都已经被清理,现在,找出那个源头就够了。 第7章 先止住伤口,再开口说爱。 现在,阿米达斯城区中部。 “安可先生,虚空污染的严重程度如何?” 伊芙琳知道神白须曾经同虚空有过战斗,而且,一路走来神白须所展现的实力都是压迫性的,可以说敌人是在一瞬间被干掉的,当然也引发了不小的动静。 例如,在对抗安赫尔城区的一头半感染虚空生物时,神白须几乎是拆掉了方圆千米之内的所有楼层,那强烈的雷电围剿的那头虚空生物所发出的哀嚎半个城区都能听见。 “如今的这城区残留的少许虚空污染不足以产生裂缝提供虚空降临的通道,它们就像是一个个污染凝聚的巢穴,只能感染附近的生物来扩大巢穴,失去了序列以及主序虚空之后,它们就是无根浮萍,处理起来就没有那么棘手。” 须知,在同第九虚空奥波尼斯的战斗中,九位维序者有五位维序者毅然决然的战死,半步不退的同主序虚空死战,而导致他们无法撤离的原因,正是这恐怖的虚空污染。 它们分解了空气中元素力的存在,同奥波尼斯的战斗就好比置身于荒芜之中,任何感知,任何魔导术都一无是处,只能凭借魔力的强弱和肉体的强悍硬撼奥波尼斯,身陷绝境而背水一战,这是极为需要坚定意志的。 “那现在还剩下有多少没有处理?总感觉它们出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在神白须的感知中,有一个虚空污染极为严重且浓郁的地方,只是它竟然在慢慢移动,神白须认为这是一头活着的虚空吞噬兽。 虚空吞噬兽,一种强大的,会吞食元素力的不成形状的生物,它散布在空气中,且有浓重的虚空污染,所过之处,虚空污染就像瘴气一样密布。 但是这一头,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这不代表是一般终焉执行人员可以解决的。 “很快就会结束的,伊芙琳,曾经虚空第一次划破纬度降临,在那个时代这本就是一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更别说人类文明会被摧毁了。或许觊觎这个世界的不仅仅只有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也许还会有外来的东西。” “?” “伊芙琳,退后。” “嗯?” 伊芙琳老老实实退到神白须身后,神白须双眼一眯,右手紫色雷电已经展现,同时,那紫色的雷电延伸至伊芙琳的手腕上。 “和刚才一样,伊芙琳,站在原地,小心躲避。” 神白须向前走去,后面的伊芙琳点了点头,又往后挪了挪。 虚空的特质,在于能够存在与元素力之间的缝隙中,所以才被称为虚空,它们的战斗方式与人类不同,它们力量的来源不得而知,可拥有突破维度的力量绝不是凭借元素力可以做到的。 因此,神白须揣测它们是凭借这个世界之外的力量来运转,例如,星辰,又例如,暗物质,又或者自成一派的可怕力量。 虚空的来历暂且未知,人类无法探知这种无法捕捉的存在,它们的降临多半伴随着天灾,破坏性是以城市甚至国家为单位。 在终焉柱没有出现之前,人类都处于一种惶恐之中,并非是因为虚空的强大,而是毫无准备的等待它降临。 虚空是毒,它可以凭借人类的躯体降临这个世界,但这是少数的,即便是虚空也极难做到,而突破维度,是它们唯一入侵的方式。 这个世界的纬度壁膜明显脆弱,可地表上的人类却莫名强大,拥有着无限可能的人类便可蜕变为一种强大的战士,而这个世界上的一些比较奇特的土地,更是令人不可思议,神白须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与人类,是被什么无法言喻的强大的东西创造出来的。 而这个强大的无法言喻的东西,一定主宰着人类和整个穹顶,就好似创世神这种小说中才有的角色一样。 嗡—— 而此刻,大地颤抖,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窒息且恐惧的恐怖气息,宛如来自炼狱的死气,那种令灵魂颤抖的恐惧。 轰隆——! 雷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是从苍穹之上炸响的一声滚滚雷鸣。 只见以神白须为中心,升起一股黑色的庞大力量,地表慢慢开裂,凝重的气势不断攀升,不断凝结。 砰————! 紫色的雷电化作一道光柱直直砸在大地上,前方百米范围之外被这一击砸的地基都飞了起来,硬生生一大片城区脱离土地。 嗡————! 一声仿佛来自荒芜幽冥之中的嘶吼,只见从地表之中伸出一条条粗壮犹如大厦的尖锐且角质的触手,砸在地表上,整个城区都在震颤。 轰——! 一根根粗壮的触手不断冒出,砸在大地上,建筑纷纷崩溃。 吼——! 沉沉低吼,那凝聚在地底之中的虚空吞噬兽被神白须一击震了出来。 那狰狞扭曲的躯体忽隐忽现,一颗巨目凝视着世界发出着死亡的警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一瞬间让这片区域的天色都变得暗淡。 砰! 吞噬兽挥动长鞭似的触手被神白须一拳砸断,发出一声哀嚎。 这一击方圆百里都能感受到震颤,宛如大地版图被撞击般。 “队长,那边什么情况?” 一位惩罚者执行队员摸了一把脸上的灰尘问道。 “那边啊,那边可不是咱们能参与的,搞定了就走。” 轰——! 一片城区的本就倒塌的大厦直接被一股巨力撞塌,甚至被直接扫平,一瞬间巨大的石块在天上飞窜。 “妈呀…” 伊芙琳被惊的合不拢嘴,在远处呆呆的看着神白须。 而此刻,神白须正抱着伊芙琳一步变做百步的在那头吞噬兽的触手上狂奔,他步子的沉重每换一次脚踩在触手上都才出一道裂痕。 千米高空,万里城区,一眼览尽,此刻蓝天与白云仿佛近在咫尺,空气呼啸的声音清晰的从脸颊上划过,产生的阻力令伊芙琳深深的感受到那股震撼。 砰! 倒垂,神白须翻身一脚踢碎了抽来的巨大触手,吞噬兽发出嘶鸣,愤怒至极。 轰——! 一道白虹划破长空,自上而下,破空之声阵阵振聋发聩,那道凝结而成的白光令人心神战栗。 噗嗤——! 巨大的紫色雷光炸在大地上,直接搅碎了数根粗壮触手,同时,巨力坠落,掀起的强大气浪直接掀飞了方圆千米的建筑。 伊芙琳缓过来之后已经出现在一栋完整的高楼大厦上,而眼下。 嗤啦——! 紫色的雷电包裹着神白须的身体,发出阵阵的嘶鸣之声,而他身上所叠加扭曲的那股庞然气势也越来越大,他走向那头虚空巨兽。 嗡——! 那虚空巨兽越变越大,以至于仿佛笼罩了整片区域。 砰!! 无数根巨大的触手从天而降,前区大片城市建筑被瞬间摧毁,近百根宛如摩天大厦粗壮的手臂攻向一路冲来的神白须。 轰隆! 怒雷如烈火,砰砰作鸣,神白须化作一道紫色的雷电冲了出去,千米之遥,一瞬即至。 不断的有巨大的触手被这股冲劲强大的毁灭之力搅断,神白须狂奔向虚空巨兽,紫色的雷电凝成实质,恐怖的毁灭力即使是那些虚空污染也都被这股力量拧碎。 此刻的神白须征御,比之前在禾格利特城区分部终焉同御神策的战斗都还要专注,每一招都是实打实的全力以赴。 嗤啦——! 怒雷停歇了,只见那大地上留下一道长有千米的深深沟壑,一条直线横冲直撞的出现在大地上,而那虚空巨兽的身体,直接被神白须撞碎。 噗——! 数百根凝聚的触手化作宛如一座山岳大小的刺锥,攻击的方向正是伊芙琳所在的那栋大厦。 嗡————! 刀鸣,无比刺耳的刀鸣,同时,在那头虚空巨兽之后,散发出一阵耀眼的紫光,同时,怒雷滚滚,仰天叱咤。 铿——! 那粗壮如山岳的刺锥挺在空中直直的寸步难进。 咔嚓! 空间居然在一瞬间就像被切开了一样,那头虚空巨兽中心位置居然水平线的移动! 一大片一字型的物质空间被神白须一刀切割,连同那头虚空巨兽一起,那栋大厦前方数万米都化作一片虚无,那一刀直接就撕裂了空间。 轰! 刀鸣嘶吼变作风声阵阵,神白须高举紫色雷电化作的一柄长刀过头顶,猛然劈下! 嗤啦—— 那头虚空巨兽毫无征兆的在空中停滞之后,自中心一瞬间开始炸裂,空中除去伊芙琳前面那一段,炸裂出的气海直接掀开了方圆百公里的云层。 一刀之下,虚空巨兽瞬间化作了虚无之中的杂质,虚空污染瞬间消失。 “这可是我的首秀啊。” 神白须吐出一口浓重白雾,侃侃而谈。 而另一端在大厦上看着眼前百米之外的一片虚空,以及头顶的一片青蓝蓝天,心中升起一股透彻,她前所未有的开心,仿佛某些心中悬而未落的事一锤定音,而在那蔚蓝的蓝天之下,伊芙琳悠长飘絮的发丝,也成了定格于此的绝美风景。 在接回伊芙琳之后,终焉收队,而此次任务的结尾评定则结算在了一位名叫安可赫尔菲斯的人身上。 与此同时的,安可赫尔菲斯也开始在终焉传开,高层看了他的作战之后纷纷点头称赞,也有不少上层强者对此评价颇高。 对于这位凭空出现的维序候补,他们有的是敬重和欣慰,至于他的来历,或许在之后就会慢慢公开了。 “怪不得御神策先生会举荐您做维序者,您说您曾经是终焉的作战人员…您不会…就是曾经的前九位维序者存活下来的四位之一吧?” 伊芙琳牵着神白须的手,惊呼道。 “很遗憾,我这实力还算不上是维序者,也不是什么前维序者,诸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较强一些的规则者终焉作战人员也都能做到的。” 神白须说道。 “我可不信,您刚才那一下子,砰的一声,唰的一下就破开一道像宇宙一样的空间,整个城区头顶的云层都被扫清了。还有,普通人怎么可能会飞啊,刚才您抱着我,在天上跑,然后一下坠到地面,又是轰的一声,还有那个雷电,紫色的,蓝色的…” 伊芙琳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神白须一直笑着看着她。 她突然停顿下来,红起脸来,神白须看了哈哈大笑,伊芙琳看着神白须,也笑了起来,那种温柔与温煦,仿佛能够融化整个凛冬的万里冰川。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笑,这种温情,是那人追寻一生都不曾得到的东西。 很快,随着终焉部队的撤退以及虚空裂缝的逐个清理,两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旧赫尔墨斯城区,巴墨德斯城区。 两人站在一条通往巴墨德斯城区的千米大桥之上,而这条桥,已然断裂,但这是去往巴墨德斯城区的必经之路。 伊芙琳走上前,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城市。 废墟,破败,一片狼藉,无数人的家在这里崩塌,无数人埋葬在这里。 他们或许已经安息,或许也有人带着他们的希望活下去,尽管围绕巴墨德斯城区的环城河依旧奔流不息,可曾经看海的人,早已不在。 伊芙琳回头看了一眼神白须,不知为何,他已不再继续前进。 伊芙琳知道,先生有很重的心事,只要他一皱眉,只要他的眸子一深,只要他观望着远方驻足良久。 伊芙琳站在神白须的前面,双手背后,步子轻盈。 “安可先生,往日的美好生活对你而言是怎样的?” 她突然转身,问道。 “……” 神白须陷入沉默与思考,他看着伊芙琳的眼睛。 伊芙琳等待着答案。 “令如今的我奢望不及的,短促而幸福的,懵懂而美好的。” 这个答案令伊芙琳有些惊讶,也有些伤心,这其中有着那些她不知如何残酷的遗憾。 或许神白须的身份对伊芙琳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带着故事,还是悲伤。 他也会黯然伤神和不知所措不是吗,难道他神白须就必须要做的一切事都和别人有别,总是凡事都要做到让自己满意,且都必须要是正确的吗?不,他也可以是一个无知的人,无论是对于未来还是对于现在的自己,都可以是。 “您都如何释怀曾经的遗憾?” 伊芙琳又问道,她向前走了一步。 “……” 又是一个让神白须沉默的问题,往事随风,清风吹来,再一次刺痛着他的心。 回忆虽然不曾再有谋面,可那永恒烙印在心中的疤痕,无论岁月如何蹉跎都无法洗刷。 “我只是试着用活下去劝解自己,让自己不要活在愤怒与不甘之中,劝自己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无拘无束,心无旁骛,不去在意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一种心情,像是一种迫切的想要逃避,又好似一种固执的否决,那些事已经走过他的人生不知多少年。 这些年他一人在外颠沛流离,不管他的灵魂是否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归宿,总之,他的心始终悬而未落。 “您用谎言欺骗过多少人?谁又是被欺骗最多次的那个人?” 伶俐的问题,刺穿着某人生命的执念,同时,她再次向前一步。 伊芙琳的每一句都让神白须沉默,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 就像把这些伤痛揉碎,让曾经被打破的镜子重新拼合。 睹物伤人,映照着往昔那人的狼狈与无助,痛楚与撕心裂肺。 “我只当那是一种忏悔,是一种赎罪,尽管最后都没有答案,而令我最小心翼翼的,恰恰就是被我欺骗最多的人,我很想说我没说过慌,可我也知道,这就是谎。” 他是第一次对于一句话所问的问题这样模糊,就好像一个人行走在迷雾中,压抑,寸步难行。 可不知为何,他好像就是知道方向在哪儿。 “对于您曾经犯下的错,现在的您,释怀了吗?对于曾经的那些不再见面的人,您还愧疚吗?” 又一步,又一次撕心裂肺,又一次仿佛痛苦回忆的沉沦。 “我心无旁骛,只此执念而已,我心怀有愧,哪怕一切都做的光鲜艳丽,也都填补不上那空缺。” “释怀?愧疚?谈何释怀,往事人,从来都不可能站在现在人的位置看待那些经历,谈何愧疚,不过只是没有尽全力,不过只是无能为力。” 神白须神色悲怆,可神情依旧坚毅。 倘若问神白须是凭什么走到现在的,那么,这份持之以恒的坚毅,必是其中之一。 “您不是一个在乎对与错的人,如果要您去评定自己曾经和现在所做的一切,您觉得,对有多少,错又有多少?” 说着,伊芙琳再次前进一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曾经让我逃之夭夭的,是偏见,我以为付出全力去做挣得他们的赞许与满意就可以万事皆休一切重回正轨,可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问题,天底下不相同的人太多太多,日积月累之后又形成了太多太多大大小小的思维。你怎么做,和别人怎么想,完全是两码事。然后就总会去想,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不一样的吗?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思考别人想让你去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有意义。 “我们人,早晚都要走向死亡,而以何种面目,心态,面对这命定之死,又成了一处心患,你说,人究竟做什么,才是对的?” 这一次,神白须眼中有着疑惑,但是他的这种疑惑更类似于一种思考。 伊芙琳歪头看着他,神白须同样回望,伊芙琳只是轻笑而过。 “您在追寻什么样的归宿?又在期盼着怎么样的未来?” “我这肮脏的命运污染了太多人,我这双手,早就千疮百孔了,握不住,抓不着,碰不到任何我的心爱之物,之人,仅仅只是活着,就放弃了任何选择,乃至于,只有一个方向,只有一条退路。” “倘若真是生而不得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般,患得患失,奢望而又破灭,渴望而又虚幻。我本可以不用活的这么复杂,我只是不服输,只是不甘心就这样草草结局。” 答非所问,这代表着神白须对于伊芙琳所问的问题,他自己心中也没有答案,他只是讲述了自己曾经痛苦的经历,以及那些珍贵之物失去之后的感受。 “您还保持着曾经的初衷吗?” 这一句话,伊芙琳竟无法感觉到神白须内心的任何情绪波动,她一时间有些担忧是不是自己问错了,但她不能后退,尽管这个问题对于某人,可能是一种曾经巨大痛苦的重现。 在神白须思考又或是犹豫的时候,伊芙琳再一次前进了一步。 神白须迟迟没有给出回答,他只是看着远处断裂的桥,他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任何人, 伊芙琳再也无法从神白须的眼神中感受到任何信息,就好像现在的神白须同这个世界已经隔离。 呼—— 是幻觉吗?在刚才一瞬间,伊芙琳看到神白须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竟有些淡白?她咬紧嘴唇,竟不敢再询问,就在她想要上前一步去拥抱神白须的时候。 “我不承认他们对我的评价,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切,直至今日我或许都拥有着一个幸福的家,我不承认命运对我的折磨,因为一路至今我都走了过来,我是勇敢的,他们才是真正的说谎者,对一个只存在真实中的人说谎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拥有怎么样的命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我从未后悔过,也从未迷失过。” “我没有初衷,从一开始就没有,我只是在这个我所存在却不了解的世界尝试着活成一个真正的人。” 呼———— 风,带来回忆的风。 曾经,有人跪在那断裂的桥上流淌尽了自己一生的眼泪,被降下恶毒的诅咒后,他从那一天起就失去了一切,一切能够拥有的和曾经拥有的。 因此,他只得大哭,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哭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与不甘,可是,哭,那是小孩子解决问题的方式。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回头了,就像那断桥一样,再也没回来。 而时至今日,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而他,也已是锈迹斑斑。 他并非没有初衷,而是在穷途末路的追寻中失去了真我,他没有资格再去讨论那可贵的初衷,以及,那高尚的理想。 他现在有的,除了孑然一身的仇恨之外,便是满手鲜血,所谓的大义,仅仅只是自己复仇的借口。 神白须征御,罪犯的名号自然实至名归,但若要说,他就必定是一个令人恨之入骨的罪犯,也不尽然,至少,曾经的他,真的没有哪怕一个可以选择的选择。 呼啦—— 此刻,伊芙琳已是在神白须的面前,她抬起手,一张类似于婚纱的头纱在她双手间被风撑开,挡在神白须的头顶。 那蔚蓝的天穹仿佛都被这白纱遮蔽,在这断桥上,两个人,仿佛进行着一场由天地见证的婚礼,像是伊芙琳掀开盖头,又像是放飞白鸽。 神白须抬眉,看着眼前的伊芙琳,在内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抚平,被驱散。 他看着那张头纱,在他头顶遮盖着,阵阵风来,仿佛抚慰着他的灵魂,在他头顶。 “风会带走眷恋之人的思念,故土的雨,苏醒了埋葬在黑暗中的种子,它扎根,它抬起头颅,向着苍穹,向着光明。” 这是哈克维山脉,阿兹撒尔特牧民在那一片绿茵上所进行的婚礼的誓词。 也是阿兹撒尔特牧民认为的,双方交换灵魂的仪式。 让天地见证,让万物见证,让这世间一切的生灵见证两人的灵魂因爱而交织,纠缠,永远的凝结在一起,也证明着,两人的灵魂能够感受双方的痛苦。 这是一种,神圣的,高尚的,深邃的爱,这种近乎包裹一切的爱。 阿兹撒尔特人认为,爱是苦难,是劫难,是这世上一切痛苦的源泉,是逼迫人们面对巨大沉痛的始作俑者,而伊芙琳刚刚所做的仪式,则是阿兹撒尔特人创造的。 所谓爱,即为承诺,为誓言,为约束灵魂的锁,所谓爱,即为责任,是从此不再一人沉沦,是温暖,是救赎,是追求的光。 伊芙琳为神白须盖上头纱,同时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这是仪式最后的进行。 她吻了他的唇,在这断桥上,在他那沉痛回忆被揭露和扼杀之处。 雪白的头纱盖在两人头顶,以天穹为誓,披上一身蔚蓝的婚纱,海声还在耳畔,潮涌而来,思倦尽褪。 命运,颠簸而又漫长。 至此人生遥远的路途中,所有人都对终点一概不知,他们抬起目光焦虑于前路,看不到光与影的交织。 可不知为何,他们的心就是坚定着要向前走,要向着结局走,哪怕在这颠簸的路途上舍弃一切。 最早最早,行走在大地上的原初之力对于爱这种情感也是疑惑的,最初的他以为,爱,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守护。 而当风与雪来临之后,在大地上的河流冰封,青山上的嫩绿被覆盖,他才明白,爱也是等待。 当雷鸣交织,暴雨骤来,在大雨中滂沱的原初之力领悟了何为交融,他的心跳动着,他的眼神仿佛看透须弥,仿佛看透生命的真正本意。 这世界,一个人,终究是太孤独了。 一个灵魂,禹禹独行,茕茕孑立,没有陪伴,没有温暖,没有爱,那么生命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原初之力将自己贯彻的所有情感抽离,挥洒在这个世界。 天空有了色彩,大地有了生机,而这世间,有了爱,更有了人们追求的一切。 旧赫尔墨斯城区之旅后第二天,时间已经到了临近中午的十一点。 伊芙琳起了个大早,整理了一下房间,楼下的咖啡厅仍旧没有开业,伊芙琳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整理家务上。 她在阳台上搭设了一个临时的办公桌,她看了很多神白须看的书,同时,也看了他的日记,她最喜欢,向日葵那一篇。 那,我们的男主角呢? 他仍旧躺在白色的床上大睡,自旧赫尔墨斯城区的事之后,彻底卸下身上沉重担子的神白须,终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开始赖床, 其实,只不过是久违的安眠。 读完了所有神白须标注的书籍之后,她就将那些书籍放在那临时的办公桌上。 阳光正好,照射在书籍上,影子一层叠一层,百无聊赖的伊芙琳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一本本有厚有薄的书,回想着昨天断桥上发生的一切,一股甜意涌了上来,她笑着。 噔噔噔—— 伊芙琳下了楼,来到了神白须所在,准确的说是两人所在的房间。 神白须依旧沉睡在床上,白色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一角,大概是气温原因,神白须睡姿老实,几乎就是平躺在床上。 伊芙琳漫步凑近,坐在床边,她扭身贴近神白须。 虽然神白须久经沙场,可皮肤仍旧细嫩,两人的呼吸几乎缠在一起。 伊芙琳发现,神白须的呼吸悠长而细微,起伏高低相差极大,几乎是超出深呼吸的时长。 这大概是常年战斗而磨炼出来的一种呼吸法。 自两人同床之后,一开始,前半夜几乎都是神白须紧紧搂着伊芙琳,而后半夜,是伊芙琳紧紧靠着神白须,两人的睡眠方式都是相互的。 但伊芙琳可以肯定,神白须除了昨晚,之前都一直是她自己睡沉之后神白须才会睡去。 甚至有些时候,她能感受到,半夜神白须有离开过,有时是坐在床边,手肘抵在膝盖做着什么思考,有的是在窗外的阳台,面对着城市。 伊芙琳不曾过问,认为他有自己的习惯。 呼—— 醒了,他伸出手扶住眼眶,揉了揉,呼出一口延长的呼吸,手掌和手肘关节以及上半身都发出一种咔吧咔吧的响声。 “安可先生?” “嗯?” 伊芙琳叫了一声,神白须应了一声。 “有做一个美梦吗?” 伊芙琳搂住神白须,贴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看向他。 “啊…” 神白须伸了个懒腰,双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右手放在伊芙琳的腰上,左手轻抚她的乌发。 他看着天花板,一时间不说话,伊芙琳就这么等着。 “老婆,我饿了。” 伊芙琳一惊,几乎触电了一般,转而又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了,她搂住神白须的脖子,神白须亦是。 窗外阳光正好,万里蓝天白云肆意漂流,今天的阿尔忒弥斯,正正好好。 午饭过后,神白须手里提着一杯白茶,岔着腿坐在凳子上,而在腿上,放着一张报刊。 “神白须征御神秘消失将近一月,而终焉的态度竟是不追究?!” “阿尔忒弥斯城区日报:军火贩卖分子行动仍旧猖狂,终焉给予强硬压制之后近段时间暂未出现。” 日报和新闻部报道,都有关神白须的行踪疑问以及终焉态度的揣摩。 不可否认,神白须的消失甚至影响了一部分的犯罪率。 自神白须消失之后,那些较大的一些特级罪犯也都沉了下去,只有那些张狂分子仍旧搞一些小犯罪来博人眼球。 当然了,犯罪不分大小,而法律给予的惩戒,从来都是只重无轻,任何胆敢试图挑战秩序的人,最终都会被绳之以法 。当然,也有极少数,能够对抗秩序,而神白须,就是其中之一。 “安可先生?门外的邮箱中有一封寄给你的信和一张贺卡,以及一张类似于账单的卡片。” 伊芙琳从门外走来,神白须抬头放下茶杯,接住那些杂物。 “啊…这是丹普罗亚教会那边的欠条,他们帮我代付了店铺费。” “至于这封信,来自于我的家乡,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署名,至于这张贺卡嘛,不是给我的喔。” 神白须将那张贺卡递给伊芙琳。 “诶?给我的…?” “啊,是学院寄过来的,是我的毕业证诶,您看,安可先生。” 拆开贺卡之后,里面赫然是伊芙琳的学生毕业证书,以及一张终焉实习结业的工作证书。 这都是具有法律印章的,这就表明伊芙琳正式从一位学生成为一个社会自由人了。 “恭喜,伊芙琳,这对你来说是人生的一大步。” 神白须看着伊芙琳,笑着说道, “我应该谢谢安可先生,如果没有您,我指不定…” 话说一半,神白须摆摆手。 “我说过吧,伊芙琳,人是不可能独自成长的,我们是相互的,而这种相互关系,在今后,也一定会继续。”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笑了。 相比起之前的神白须,现在的神白须,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已经不再有任何曾经的那种阴沉与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百般风雨之后的成熟和饱满。 “是,安可先生,我也相信。” 对于伊芙琳所说的,神白须点了点头。 “那好,我去教会那边付清欠款。” 神白须起身。 “安可先生…” 伊芙琳叫住了神白须。 “想一起去?那就准备准备吧。” 神白须很清楚伊芙琳想说什么,伊芙琳听到神白须的肯定之后,笑了笑。 丹普罗亚教会,位于禾格利特城区西部的灰色区,同白鸽区有半个城的距离,乘车十分钟便可抵达。 丹普罗亚教会。 是一个信仰爱为信条的教会,在世界各地都有教堂以及教徒。 这个教会也属于一种慈善组织和社会组织,多偏于对人类困难的帮助与保障。 说白了,就是妈妈企业,但这其中,也有一个令人潸然泪下的凄美故事。 很快,两人就已经抵达灰色区,神白须带着欠条,伊芙琳牵着神白须的手,在丹普罗亚广场上。 两人并不是这广场上唯一一对的情侣,前来参观丹普罗亚的情侣每年都有很多。 因为这个教会的主旨思想即是爱,即世上一切的情感,同时,也会有人在这里举行婚礼,以表达他们对各自的爱。 有位诗人曾说 当你厌倦了世间的不美好与黑暗,不妨去一趟丹普罗亚教堂,听听那里的神父会对你说些什么,听听那里的钟声和众人的祷告,当你离开时,如果你的眼中仍旧还是失望与孤独,那你大可抱着痛恨离开这个世界,可如果当你心中仍旧激起波澜,那就请抱着爱的温暖活下去。 数十年来,丹普罗亚教会所组织的群体爱心行动在世界上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他们关注人们的内心的情感,对于那些怀有负面情绪,以及悲观情感的人,传输正确的生活理念。 更传递对于爱的感悟和理解,丹普罗亚教会凭借在民众心中的影响而树立了教会的思想。 在众人看来,丹普罗亚并非是一个教会,而是理想乡。 “安可先生,这里好多手牵手的情侣诶。” 伊芙琳看着广场上,无论是喷泉旁的石墩上,还是花园旁的椅子上,又或是教堂大门的阶梯上。 坐着的站着的情侣,皆是。 他们有的欢颜畅谈,有的只是抵在另一半的肩膀上,有的是在诵读一些诗文,有的,竟然伴随着教堂内的歌声起舞。 “咱们不也是吗?” 神白须歪头笑着说,听了这句的伊芙琳把手攥的更紧了。 “天呐…安可赫尔菲斯先生?!” 门外迎接两人的一位教会人员惊呼道,他神色吃惊,将神白须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后,又看了看牵着他手的伊芙琳,满眼欣赏。 很明显,他一眼就看出了两人是什么关系,以及伊芙琳对神白须的重要性。 “科尔费教职,好久不见了,大概有,七年没见了吧?您看起来更成熟了,从一开始您慌张迎客到现在熟稔整个接待过程。” 神白须笑道。 “不胜惶恐,赫尔菲斯先生,当年您作为库贝伦尔学院应届生拜访本教,那时您出众的风采仍旧历历在目,教会受过您的指导,您至今仍旧是教会的贵客。” “库贝伦尔?安可先生…您?” 库贝伦尔这个词也许现代的年轻人少有耳闻,可是,如果换做,库玫菈新研科技学院呢? “陈年往事了,伊芙琳,不提也罢。” 神白须笑着说道。 “不,赫尔菲斯先生,您所做的一切对教会而言,可是在社会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的。伊…芙琳…女士?如果您想了解关于您这位伴侣的故事,进入教堂之后您可以向聆听堂的安妮莎女士请示。” 伊芙琳鞠了一躬致谢,神白须有些无奈,但也只好妥协,既然伊芙琳想了解,他也没必要瞒着。 三人简单最后交代了几句后,神白须两人走入教堂。 古朴,简约的质地。 建筑,无论是黑色的花纹还是黑色的摆饰,都给人一种肃穆。 这教堂足有半条街大小,墙上挂着不少名人的画像,同时,从大门一路到祷告神台都有两条金花围栏,室内的装饰仍旧单调,并不讲究奢华。 “喔,您是…赫尔菲斯先生?我们大概有七年没见过了吧?” 安妮莎,聆听堂的管理人,在这里,她有着绝对的管理权。 “啊…时境变迁,转眼七年,向您问好,安妮莎女士。” 眼前的这位端庄的女士,曾经就是教导神白须礼仪与亲情的导师。 她在神白须的人生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同时,同神白须的父亲,曾是大学同学。 “还没请教,这位仪态端庄风姿卓绝的小姐是?” 安妮莎看向伊芙琳,尽管她很清楚伊芙琳就是神白须的恋人,但仍是忍不住问了。 “向您问好,安妮莎女士,我是伊芙琳,来自禾格利特城区。” 伊芙琳鞠了一躬。 “我的爱人。” 神白须补充道,听到这个解释,安妮莎同伊芙琳相视一笑。 “啊…对了,安妮莎女士,来您这里,是因为我想了解安可先生曾经在教会接受教育的事,我…听说你们有记载,是真的吗?” 好奇已经写在伊芙琳的脸上,安妮莎看了一眼一旁的神白须,他无奈的笑笑,只是耸肩。 随后,安妮莎从台下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和证书,以及一些教会高层元老对于神白须的评语书。 “都在这里了,关于这位库贝伦尔学院的天才高材生的全部在教记录。” 安妮莎笑了笑。 “天才高材生?安可…安可赫尔菲斯…安可先生?!您…您不会就是那个库贝伦尔学院的天才高材生安可赫尔菲斯吧?” 神白须站在一旁,挑眉笑着,意思大概是你自己猜? 安可·赫尔菲斯。 来自于旧赫尔墨斯城区,在入学库贝伦尔学院后,迅速成名。 他几乎是做到一夜成名的,在学术研究以及理论推研上,其能力之出众,其造诣之深远,比起当时的天骄之女,也就是现在的维序者之七,人类目前的认知智慧之最,奥伦米尔·卡捷琳娜,只高不低。 且在一场两人展开的辩论中,安可赫尔菲斯力压卡捷琳娜,一举拿下了辩论的胜利,这位天才高材生的思维之先进,领导意视之先驱性,在当时的整个时代之上。 而且曾经爆发过一场以他为中心的思维革命,新时代同旧时代的对撞。 产生了一大批拥有先驱者思想的年轻人,他们是真正出类拔萃且能够开创新时代的超新星。 只是在这之后,安可赫尔菲斯神秘消失,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位天才当时有多出名呢?是几乎和凯恩巴伦比斯比肩甚至还要出名喔。这两位来自于同一个学校,只是一位做了终焉最高行政管理,另一个,却埋于沉沙…” 巴伦比斯·凯恩,同样是出自于库贝伦尔。 只不过相比赫尔菲斯,他成名在后,是成为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后才被世人皆知。 说到最后,安妮莎眼中明显有一丝惋惜。 如果要论起来,安可赫尔菲斯,算得上是巴伦比斯凯恩的前辈。 因为凯恩是在进入终焉之后才名扬天下的,而安可赫尔菲斯,是在校期间。 两人成就的时间是颠倒的。 而一旁的伊芙琳,已经开始翻阅那本厚重的相册。 从第一页开始,由库贝伦尔学院授权毕业之后,初入丹普罗亚教会。 那个时候的丹普罗亚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影响力,其主旨思想仍在于爱,这里的爱,只是存在于恋人与伴侣之间以及亲情的关系。 “这是赫尔菲斯先生第一件教服喔,还记得他第一次穿上的时候,别扭的说像是在穿着睡袍一样,惹得奥法克安神父训斥了一顿。” 听到安妮莎的介绍,伊芙琳笑了笑。 她满眼的爱不释手,对于这本好似被尘封了很久的相册,如身亲临。 曾经遥远而不可触及的模糊薄膜好似一下子清晰起来了。 照片上,一个脸蛋还有些稚嫩,气质洒脱的男子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袍制服,手里拿着一本丹普罗亚教书。 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颇有神父的气质。 “伊芙琳女士不想看看少年时的赫尔菲斯先生吗?就在后面噢。” “诶?可…可以吗?” 伊芙琳突然抬头,她知道,那是非常个人隐私的一种东西。 “看看吧,养母亲都同意了。” 安妮莎笑意浓郁。 “养母亲?安妮莎女士是安可先生的养母亲吗?” “哈哈,是教会的称呼啦,直接辅导且授予礼仪与德行的导师就是养母亲,也被称呼为教母。” 在安妮莎的怂恿下,伊芙琳翻开了相对于后面的相册。 那是一页页,极有年代感的相册,照片上的男孩儿,满眼忧郁,头发蓬松。 站在他一旁的女人,慈祥,仁爱,拉着他的手。 而另一旁,也有一位极富仁爱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也同样有些阴郁,男孩儿同那中年男人眉宇间竟有七八分相似,脸型也亦是如此。 伊芙琳知道,那一定是神白须的父亲,这个贯彻神白须一生,教导他,引领他,支持着他的人。 在前十三页中,都是神白须的父亲同安妮莎女士照的照片。 而越来越往后,突然出现了一位美丽且仪态端庄的慈祥妇女。 她五官端正,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嘴唇淡粉,神态温情的看着小神白须。 而这位,一定就是神白须的母亲。 伊芙琳对于这位仪态端庄的妇女仅仅只是看到照片就感到心生暖意,可想而知,曾经的神白须究竟生活在如何的幸福中。 而至于剥夺了他一切的灾难,令他恨之入骨嫉恶如仇的程度,或许也理所应当。 伊芙琳一页页翻过去,神白须就在一旁看着,他神情祥和,伊芙琳可以感受到他情感的波动,温情,丝丝缕缕皆是温情。 她或许无法想象曾经那样的生活究竟是如何的幸福,但绝对可以感受到神白须心中的那股宛如波涛汹涌的情感。 “伊芙琳女士,在你面前的,是一位拒绝了命运宠爱的孩子,如果他的孤独成疾影响了你,我恳请你多一些耐心,去融化他,去温暖他。” “我不是唯一一个注视着他成长的人,同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安妮莎将那本相册的标签递给伊芙琳,这意味着这本相册真正易主。 伊芙琳看着安妮莎递来的标签,又看了看相册最后一页。 那是海,神白须双手撑在围栏上,他面前的海一望无垠,他仿佛如一叶扁舟般在这海上孤独的航行。 他的沉默,令伊芙琳无法读懂他心中波澜着怎样的情绪,但她知道,就像那海一样,总是捉摸不定,总是暗流汹涌。 而现在都神白须呢? 他背靠在案台上双手合十,左手手肘撑着案台,右脚搭在左脚前。 他注视着伊芙琳,情绪清晰而明显,是一种心安,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毫无防备也无需防备的信任。 “不,安妮莎女士,我也同样不会是最后一个走进他生命的人。” “有幸相爱,时光,不是唯一答案,您说对吗。” 伊芙琳合上那本年迈久远且沉重的相册,推了回去,她扭头看向神白须,两人相视一笑。 而一旁的安妮莎亦是如此。 曾经,随着他越来越成长,她越来越无法看清他的内心。 自他的父亲,他最爱的也是唯一的那个人离开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任何情绪都无法感受到,这令安妮莎感到沉重与无奈。 可眼前这个女孩儿,却仿佛能读懂世间一切的情感一般,又或是,真的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向丹普罗亚祈祷,祈祷两人的爱能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两人在管理区的办公室上缴了欠款,之后的一路上,两人没有人说过任何话。 伊芙琳因为看过相册中神白须的过去而沉默着。 神白须因为回想到曾经的种种也陷入一种悲伤中。 说是悲伤,其实就是缅怀,因为他在那样的生活中真的太久太久了,如今脱离了那种生活,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安可先生?安可先生,我们能在教堂坐坐吗?” 听到伊芙琳的呼唤,神白须从回忆中走出来。 “你想的话,都行。” 两人坐了下来,而这时,教堂的祷告才刚刚开始。 一时间,众人异口同声的念着某些教词,像是诵读又像是讴歌,看着周围,伊芙琳想要合唱,奈何却不知词句。 另一旁的神白须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本歌词本递给伊芙琳。 “命运的爱,凡人的爱,如枷锁,如镣铐,被拘束的灵魂发出浑浑噩噩的哀嚎。” “世人的心,世间的情感,在墙之内不得而出,他们眺望这永无宁日,也眺望着空空如也的心。” “苦难的大地,苦难的人间,试问何处寻爱,试问什么才是爱。” “是谁?是牵动着铁链的候鸟,是谁?是黑暗中追光而迫切的祈祷,是凌乱中冷彻人心的雨,是丹普罗亚……” 这只是一段的祷告语,神白须能背下全部的祷告文。 伊芙琳小声的诵读着,并不流利,却有情感,神白须手指敲打着膝盖,听着那些颂词,他只是觉得朗朗上耳。 祷告结束,台上的黑衣神父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同时,将那本教书放在颂台上。 众人同样起身回敬,哪怕是神白须,也亦是如此,他本可以不在乎这些,单单只是因为他同这座教堂的关系。 神白须相信爱吗? 在苦难中孤注一掷且禹禹独行的他,他当然相信,只不过多是见证。 伊芙琳并没有完全矫正他,并非神白须的固执,而是因为那种独行,令他的生活乃至生命,都在这种黑暗中一直向前。 他走的太远了,以至于不在乎这世间的一切,他的经历太过复杂,以至于哪怕是拥有同世间任何情感共鸣,且能读取一切情感的伊芙琳有时候竟也无法读懂神白须的情感。 他的情绪,有些时候仿佛不属于他,他的心底,总有一种仇恨与愤怒,而他的理智,又太过极致。 这两种情感的批判一旦扭打在一起,产生争执,神白须将会陷入一种失控中。 他的思考令他以人的身份行走在大地上,而他的愤怒,能够让他重新化作一头只会咆哮,杀戮,且四脚着地的残忍野兽。 尽管如今伊芙琳的存在改变了这种争端,且将那份仇恨抚慰至最小,甚至有时候那仇恨不复存在。 可这,并不能代表神白须不会因为再次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而再一次涌起那沉重的恨意与愤怒。 神白须一个人,究竟如何? 他是纯粹的。 同时,伊芙琳,又如何? 她是知性的一种,同时,也正是神白须内心中空缺的一个填补, 填补什么? 填补一份遗憾,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可却懂什么是爱,这足以证明神白须内心中究竟缺憾什么。 “……安可先生?这本教书,刚刚那段颂词,以及最后的名叫丹普罗亚的人,这其中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您知道吗?” 神白须扭头看向伊芙琳,笑了笑,又直视正前方。 “你说说看吧。” 伊芙琳微微抬眉,转而一笑。 “埃戈尔阿菲斯特,一位命运之神,他创造出一个法则。” “爱与被爱只会降临在幸运孕育的孩子的生命中。” “这道法则的出现意味着,爱,是争取无法得到的,它生来并不平等也不属于任何人。” “因此有人一生下来就生活在或是仇恨,或是遗憾,或是痛苦之中,那是一个没有爱没有温暖与希望的世界。” “而这个故事中有一个名叫丹普罗亚的人,他出身贵族,生来就拥有一切,一切都触手可及。” “直至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乡下的普通女孩儿,她叫卡兰娜尔。” “她出身卑微,贫贱而平庸,可却有着一个不屈的性子,她的家庭,因为经济原因而分崩离析,母亲的尖酸刻薄以及父亲的固执己见,让她的生活沉沦在痛苦中。” “他们的相遇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丹普罗亚驱车路过卡兰娜尔生活的小镇,看到当地的地痞流氓揪着卡兰娜尔的头发在地上拖沓,贵族教育出身的丹普罗亚见义勇为,向卡兰娜尔伸出援手,因为卡兰娜尔的打扮破败,丹普罗亚施舍了她六枚金币,那是足以让她过上丰衣足食不再颠沛流离的生活。” “而卡兰娜尔,她拒绝了,她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都是被颠倒的,都是荒谬的,而一个没有爱的世界,不值得任何人善良。’” “这一句话令当时的丹普罗亚无比迷茫,他不明白,一个生活在荆棘与毒沼之中的人,为何要拒绝走向光明的机会?丹普罗亚站在原地,看着卡兰娜尔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视线中。” 话说一半,伊芙琳握住神白须的手,神白须有些疑惑,而伊芙琳只是深深的看着神白须。 “之后因为继承人的争夺,丹普罗亚同四位亲生兄弟展开了纷争。” “以欺诈,诋毁,污蔑,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展开,丹普罗亚感觉他的人生开始崩塌了。” “王权的诱惑,家族的枷锁,亲生兄弟刀兵相见,而在这之外更有其他贵族们的虎视眈眈。在经过一系列丹普罗亚无法改变的悲剧之后,他的母亲,父亲,都因为权利的争夺而被陷害,直至他最小的弟弟也死在他的怀里,他疯了,他逃离了科伦尔诺城堡,逃离了家族的镣铐,逃离了所谓权贵的争端,他乘上一搜不知名的船。” “在经历过更多的满目疮痍与颠沛流离之后,在一个肮脏寒冷的角落中,又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女孩儿,卡兰娜尔。” “这之后,卡兰娜尔教他生活,教他如何去成为一个平凡的人,学着接受周围的改变,接受一切变故的来临,他变了,变得不再是曾经那个丹普罗亚,他向着新的生活前进着。” 伊芙琳紧紧握着神白须的手,神白须微微皱眉,他不清楚伊芙琳想要表达什么,但他隐约可以感受到一种…渴望,准确的说,是一种渴望被发现。 “接受新的生活之后的丹普罗亚逐渐褪去了所谓贵族的教育,和光同尘,在平淡中度过着自己平凡的一生。同时,他爱上了这个教他如何平凡的女孩儿,卡兰娜尔,两人也在日渐相处中关系变得越来越近,他们大胆说爱,去做一切和爱有关的事,在这种幸福中,两人也渐渐开始感受到这个爱难以存在的世界。” “可好景不长,在一年冬夜,同样因为家庭的变故,卡兰娜尔的家庭分崩离析,而早已内心千疮百孔的她不再做出选择,因为这个家,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她选择了不接受。并逃离了这个曾经笼罩着她的囚笼” “可就因为这一场变故,卡兰娜尔却患上了绝症,不知是孩提时的不被呵护,还是生活的坎坷让这位少女的生命早就变得形如槁木,死亡仿佛已是迫在眉睫。” “在一个痛苦的夜晚,她躲避丹普罗亚,为了不让他看到这无可奈何的离别,服下剧毒离开了。” “但她留下了一封信,给丹普罗亚的一封信。” “这封信,教书上没有记载,可却真正做到了改变丹普罗亚的一生。失去卡兰娜尔后的丹普罗亚心如刀绞,他不甘她要承受这种命运。” “早已哭干眼泪的丹普罗亚并没有心死如灰,相反,他涌起一种信念。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懂得什么是爱,那为什么不能从遗憾之后开始呢?为什么,不能用憧憬的目光去希望温暖这个冰冷的世界?” 伊芙琳仍旧握着神白须的手,神白须心中好似有明火闪闪,有温暖,却也有遗憾。 他岂会不知道伊芙琳想表达什么?他知道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伊芙琳的情感。 “要你活在这么一个没有爱的人的生命中,真是抱歉…” “…诶?” 神白须突然说道,他伸手抹去伊芙琳左眼角的泪水,用满是疮痍且冰冷的手轻抚她的脸颊。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的眼神,含情脉脉,秋波流转。 这是包含世上真情的一双眼,可她注视着的人,却是被这世上所有的仇恨与愤怒所诅咒的人。 神白须一双大手握住伊芙琳的小手,很快这只小手就温暖了那一双大手。 他撇开同伊芙琳的视线,看着远处教堂上丹普罗亚同卡兰娜尔相拥的壁画,深呼一口气。 “这句话,就是那封信的全部内容。” “命运之神埃戈尔阿菲斯特所施加世人的诅咒,爱与被爱只会降临在幸运孕育的孩子的生命中,这是残忍的,戏谑的,而丹普罗亚的抗争与挣扎,揭示了人在命运之下的无能为力与脆弱。而他最爱的卡兰娜尔,在命运的捉弄下,在黑暗的人生中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一个没有爱的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人们纠结于是勇敢的去死还是肮脏的苟活,连对明天的憧憬都没有意义,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价值?” “丹普罗亚憎恨的并非是那些拥有幸运的人,而是不公的命运只能让他选择的爱在短暂中诞生又在长寂的痛苦中挣扎,他渴望的是触手可及能令人热泪盈眶且彼此温暖的爱,渴望的是人们可以因为爱而以不同的方式尊重诞生在不幸中的人,而并非怜悯与嘲笑。” “因此丹普罗亚的革命是可笑的,他注定无法将命运的诅咒解除,同时,也意味着生存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们注定会因为爱的诅咒而溺死在悲剧的深海中。” 他注视着那壁画,冷酷的言论即便是一旁的伊芙琳也感到陌生。 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神白须,这不是他的安可先生,可他同样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爱,是需要争取的,是需要抗争的,它不是与生俱来的,我们有着对遗憾等同的悔恨,理应以爱之名去重铸残破的这世界。” “这是丹普罗亚所认为的理念,爱,是抗争不公,是不屈于命运的摧折。人们在不幸中苟活太久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被爱是一种什么感受,而这一缕诞生在寒冷中的火焰,却融化了哪怕是太阳都无法穿透的寒冰。” ”没有爱,人们将会在冷漠的世界如履薄冰,将会在彷徨的人间失去生的归宿,而放弃追求爱,则就是抛起自我的灵魂,人们失去的并非是追求爱的权利,而是失去了对爱的渴望。” “不是被选中者,所以不必自暴自弃,不是被赐予者,所以不必心怀敬畏。” “人们的膝盖捶打在大地上用无助与恳求渴望命运看这人间炼狱最后一眼,而轻蔑与戏谑却填满了对那纯白之爱的无暇憧憬。” “在这些个从未见过光明与真理的人面前,他们追求的也从来都不是智慧与知识,他们紧紧攥在手中的,不过是遗憾之人仍旧不肯安宁的眷恋,是逝去在风中的人仍旧不肯离去的留恋。高喊命运之人皆是屈服于强权与恶意的囚徒,而我们,才是真正有翱翔蓝天翅膀的使者。” “并非是丹普罗亚哭干了眼泪,而是存在于他人生中的苦难与痛苦消失了,而这些苦难,皆化作了他去创造爱的力量。” 神白须的一番话,令伊芙琳仿佛重回光明的照拂中。 这才是她爱着的,憧憬的安可赫尔菲斯,而在这些话中所夹藏的感情,是神白须这一生中所有遭遇的不幸与痛苦,他一口吐尽所有忧愁。 “同样,伊芙琳…你才是我的丹普罗亚…而卡兰娜尔写作信封的那句话,也同样是我说给你的。”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伊芙琳,原谅这么一个被仇恨与不甘包裹的可怜之人,毕竟,曾经埋葬我梦想的,就是我自己啊…” “而现在,现在不同了。” “父亲说,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要用人的身份去活着,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就像他对母亲一样。” “爱而不得,不是我的宿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作茧自缚。” “不…不…安可先生,不是…” 咚—— 咚咚———— 悬挂于丹普罗亚教堂上的巨大铜钟被撞响,一瞬间,停留在教堂之外的白鸽漫天飞舞。 巨大的白色一片几乎覆盖了整个丹普罗亚广场,在这广场上,所有的有情人牵着手,抬头仰望。 而教堂内,祷告已经结束,那白色的壁画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金光闪烁。 这时,有两只白鸽停留在壁画的房梁上,它们彼此亲昵着,依偎着,沐浴在阳光中。 伊芙琳瞪大眸子,她被某人紧紧搂住,两人拥吻在一起。 神白须的所做令伊芙琳惊讶,她闭上眼,在仿佛被融化一般的温暖中缠绵,喜悦的泪痕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滑落。 神白须的第一次主动,产自于他曾经经历的所有遗憾,那种,握不住抓不着的遗憾。 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伊芙琳的主动的的确确的使神白须变得温柔,可却无法解开他沉重的心结。 她以为,爱并非全部,可神白须呢?他以为,他爱的不够彻底。 早在数年前,还是顶着安可赫尔菲斯这个名字的他,第一次来到丹普罗亚教堂,他就对教堂上那副原本的丹普罗亚同卡兰娜尔的壁画指指点点,他说。 “以爱成立且信仰爱的教会,壁画上,为什么要画出两个人离别的模样?” 自进入丹普罗亚教会的第一天,他就有了拆掉那张壁画的想法。 终于在六个月后,他的所做征得了所有教会元老的同意,那张两人离别的壁画,被神白须用钢锤狠狠地砸碎,他用白鸽毛笔,蘸上尼罗彩,绘出了一副丹普罗亚拥吻卡兰娜尔的壁画。 尽管神父看了之后气的大骂神白须胡闹,可全部在场的元老们,皆是捧腹大笑。 “你倒是还有胆子回来,哼,我听说你最近挺消停的,还是说…”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都已经平复,神白须平静的靠在椅子上,伊芙琳仍旧保持着之前被神白须双手抓住的姿势。 黑衣神父走了下来,看到两人,不知目的的说了前半句之后,看到神白须一旁的伊芙琳,另外半句没有说完。 “您是?” 伊芙琳起身鞠了一躬后,黑衣神父同样回鞠一躬。 “丹普罗亚教会现任神父,奥昆。” 奥昆将右手放置胸口,左手拿着教书敬礼鞠躬。 当伊芙琳想要再次鞠躬的时候,奥昆伸手制止,表示这只是属于教堂人员之间的介绍方式而已。 双方各自介绍之后,伊芙琳也注意到了,一旁的神白须根本不愿意站起来同奥昆神父打招呼,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也有些…恶劣。 一时间,奥昆怒视着神白须,但是,那种愤怒,不是痛恨,而是一种,惋惜,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气氛有些尴尬,伊芙琳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双方见家长,突然一方家长不满意一样尴尬。 “丹普罗亚教会的勒令名册上好像也没有禁止我进入任何丹普罗亚教会的通缉吧,神父先生你这是什么话。” 神白须讥讽道,很明显,他们的曾经,不太友好。 “我是没有想到你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还带着一个你明知不应该带着的人。 “站起来!” 奥昆怒喝一声,周围的人也都有些被吓一跳,他们从未见过这位仁慈的神父发火。 神白须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时间两人仿佛剑拔弩张。 “…啊…安可先生…那个…请不要这样…奥昆神父,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都可以慢慢商量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怎样的芥蒂,但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被夹在中间的伊芙琳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制止,她将神白须拉在身后。 如果真的会大打出手的话,她觉得这位神父恐怕连神白须一巴掌都经不住吧… 而就是神白须被伊芙琳拉在身后这一个动作,令奥昆挑眉,他有些惊讶,他认为这种事反超寻常。 而且,现在的神白须给他的感觉确实今时不同往日,再看不见那种锋芒的戾气和阴沉,现在的他,就像是焕然一新一般。 “伊芙琳女士,我想我应该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了,但我还是…难以想象,但还是要谢谢您,伊芙琳女士。” 奥昆递出手,伊芙琳牵住后两人握了握手,奥昆就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深深望了神白须一眼,不再是那种愤怒,而是一种,一种放弃,这代表着他不再因为曾经的事而对神白须仍有愤怒。 他只希望神白须可以接受新的生活,去走一条不同的路。 “奥昆先生。” 神白须叫住了他,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而神白须,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另一边的奥昆,神色悲怆,悲痛欲绝,他很伤心,伤心身后这个孩子走上的那条路,离开了他,离开了教会。 神白须曾是他最看重最喜欢的孩子,他尽职尽责,用尽一生心血培育他。 尽管如今他背离了这条路,可对于神白须,他仍旧没有恨意。 他离开了,脚步很轻,可却心很沉重,沉重的像是头顶的铜钟发出的声音一般,压抑不可释放。 至少这个孩子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他如此作想。 神父离开了,丹普罗亚教会在日常的祷告结束之后,两人已经离开教堂。 “安可先生,这里对于您,对于您的回忆,是悲伤居多,还是美好居多?” 路上,伊芙琳停了下来,她牵住神白须的手,看向身后的丹普罗亚教堂,她问道。 “我生活在这里的时光从来都不沉重,只是在于我之后所做出的选择,带来了太过沉重的压抑。” “我有愧于他们,有愧于奥昆,有愧于安妮莎女士。” 究竟是什么样的选择让神白须宁肯放弃他亲口所说的美好? 是走上成为神白须征御这条路? 还是放弃了身为安可赫尔菲斯的身份? 伊芙琳觉得,对于神白须,关于他们之间的那层薄膜,是不是应该戳穿更好? 她也有些忐忑,可她却又倍加肯定,因为眼前的神白须,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安可赫尔菲斯了。 两人回头,离开了教会,离开了丹普罗亚广场。 第8章 记住我的名字,找到夜空中属于你的那颗星星。 “嘿,啊…不好意思打扰两位,能借用一点你们的时间吗?就一小会儿。” 路上,一位胸口带着一个数码相机的青年男人拦住了两人。 他微笑着,那种笑,给人一种好生养的感觉的同时,令人舒心。 “我…是一位街头摄影爱好者,对,这是我的兴趣爱好。” “在陌生的街道,走向陌生的人,为他们拍照,留下纪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一对热恋期的伴侣?” “是夫妻喔。” 伊芙琳听着那人感觉头头是道,随后被神白须的回答吓了一跳,很快面泛红潮。 看到伊芙琳做出此举动,那年轻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那我能请你们做我的模特吗?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们,你们牵着手一路走来,却一路无话,我相信这必定有着很深的羁绊,而且,你看,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哈哈,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但我真的非常想给你们拍几张照,可以吗?” 神白须看向伊芙琳。 “当然可以的先生,相反,是我们应该感谢您能给我们这么一个机会。” “您真是一位温婉待人的美丽女士,就像向日葵一样,向阳花开,芬芳吐露。” 伊芙琳笑了笑,眉眼弯弯。 “好的,两位,嘿,这位女士,我叫安达,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以及,这位先生,” “伊芙琳。” “安可·赫尔菲斯。” “好的,伊芙琳女士,能请您靠在赫尔菲斯先生的肩膀上吗?好的,非常感谢。” “嘿,赫尔菲斯先生,请您别放不开,大胆的搂住您爱人的腰。好的,谢谢。” 咔嚓—— 快门摁下。 “再来一张吧,再来一张。” “两位能拥抱在一起吗?噢,对,靠着墙,谢谢。” 咔嚓—— 快门再次摁下。 “你们…可以亲吻吗?大胆的做吧先生女士们,在你们身后的,可是丹普罗亚教会喔,噢…好的,非常感谢。” 在两人亲吻的一瞬,伊芙琳抬头,神白须低头。 咔嚓—— 快门摁下,此刻定格。 “谢谢,谢谢两位,你们真是…真是天生一对,今天你们是我拍到的第一对情侣,祝你们幸福,两位。” “请你们一定要看看,你们幸福的模样,” 安达将相机递给神白须。 相机中,第一张神白须搂着伊芙琳,伊芙琳仿佛睡美人安眠一般的靠在神白须的肩膀,此间唯美,美不胜收。 爱,是依靠。 第二张,两人拥抱在一起,伊芙琳的手环过神白须的腰,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两人或许都没有微笑,可那相互紧紧牵连着的手,在诉说着他们海不枯石不烂的坚逾金石的爱。 爱,是陪伴。 第三张,两人拥吻,神白须身体靠墙,伊芙琳贴在他的胸口,神白须拥抱着伊芙琳,伊芙琳吻了他的唇,这是世间所有爱所包裹的一件事。 亲吻,这令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让世人能从对方的温度中,感受炽热的爱。 爱,是信任。 “谢谢您,安达先生,这对我们有非凡的意义。” 神白须说着,敞开双手拥抱了一下安达,伊芙琳亦是如此,三人相互拥抱之后,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斯特泽雷·安德斯曾经这样说过: “倘若人可以不必在乎心中束缚他的枷锁,那即使是蓝天也触手可得,倘若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有头有尾,遗憾,也不会再成为人的心头之痛。” 这是在众人发现他抱着自己的作画服毒自杀在衣柜中,在他的左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张纸条上看到的。 人们看到的,是安德斯在服下剧毒痛苦的紧攥,而安德斯想要说的,其实不过就是爱而不得四个字。 倘若勇敢,不惧拘束,爱,就会迎面而来。 那么在这世界上,也不会是总是遗憾居多,来之不易的爱太过容易被忘怀,所以他痛恨,痛恨那些自己曾经犹豫过的瞬间。 他活在一个悔恨的时代,被孤独掏空了内心,可他却也庆幸,他拥有的才华毫无遗憾的展现给了世人,在他这呕心沥血的作品中,可以品读出,他对这个世界,那炽热的爱。 1500年4月9日,他邂逅了他一生中最爱的那个女孩儿,苏娜,更写下了那句被誉为浪漫学圣经的名句: “最心有灵犀的爱是你的芳心暗许,最直勇的告白是你的故作矜持。” 时间来到中午后,向日葵咖啡厅正常营业,人来人往,伊芙琳依旧站在门外。 现在的她非常从容,而神白须,在店内招呼客人,一会儿又记着账单。 他在想,今后的生活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或许吧,但和以前的生死不知的日子相比,确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个国家的人民和终焉会不会原谅和饶恕神白须的所作所为? 会不会放任神白须就此消失? 当然不会,可他们也同时不愿意纷争再起,比起神白须这一极大罪犯的消失,更令人惶恐的,恐怕就是明天突然收到报社神白须“重操旧业”的报道。 “午安,伊芙琳女士,今天的您就像和这门前的向日葵一般,芬芳吐露,向阳花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而那句话,伊芙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好久不见,巴伦尔斯先生,您也一样,如冬信子一般风度翩翩,祝您今天生活愉快。” 伊芙琳笑着鞠躬行礼,伸手意视狄耿请进。 “是的伊芙琳小姐,生活愉快,我们都需要好运。” 狄耿眨了眨眼,打了个手势敬礼,伊芙琳笑了笑,又鞠了一躬。 看着门外悠悠哉哉走进来的狄耿巴伦尔斯,神白须瞥了一眼,没给他好脸色。 这并没有让狄耿恼怒,相反,神白须越是这种反应,就代表他们之间的事,就越有可能。 “我不是来喝咖啡的,赫尔菲斯,咱俩的事,考虑的如何?” 狄耿来到柜台前,笑了笑。 “咱们俩没可能,你别想了。” “什么?!安可先生您说什么?!” 伊芙琳像炸毛了一样冲了进来,来到柜台前询问。 她神情古怪的看着神白须,狄耿看了之后在一旁哈哈大笑,就连一旁的客人们也都忍俊不禁,这只是狄耿的一句玩笑话而已。 “抱歉伊芙琳女士,抱歉,我不会抢走您的安可先生的,那只是句玩笑话。” “噢…噢…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安可先生…” 话还没说完,伊芙琳就跑了出去。 因为一旁的神白须脸色很差,再不走就要被揪耳朵了。 当然,他下不去手就是了。 “我会帮忙的,狄耿,但前提是,你要保证伊芙琳的安全,我不希望有人钻空子。” “赫尔菲斯先生,我们诚意为本,有求有应,骁卫下五有两位愿意承担伊芙琳女士的安全,另外,我也希望你们两人都可以去一趟神骁。” 神白须微微皱眉。 “度蜜月啊,赫尔菲斯,你真的蛮迟钝的诶。” “什么?!什么?!” 伊芙琳又跑了进来,她听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她又跑了出去,当然是因为神白须。 她在门外心情欣喜。 神骁国诶,她还从来没有出国旅行过呢,还是和神白须一起。 “骁卫地煞之中的开山和行军两位承担了伊芙琳女士的安全问题,另外,盘龙会也想见您一面,同时,他们也提出愿意为伊芙琳女士提供帮助。” “这也是赫尔菲斯先生愿意看到的,对吧。噢,对了,我们的领头人,神骁国总代理也想和您聊聊,以及那位驯服了世界头号公敌的奇女子。” 最后一句,狄耿故意靠近神白须,手挡在嘴边,小声说到。 伊芙琳,在神骁国高层究竟有多出名? 骁卫大部分的上层都对伊芙琳的评价颇高,而且极为看重。 其中骁卫天罡之中的点朱砂,音绕梁都想要收伊芙琳为席下指导,或是传道或是求教,但目的,都是良性的。 而神白须岂能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归根结底都是想拉拢自己罢了,伊芙琳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一样,是拴住了神白须的绳子,伊芙琳是神白须的心锁,是最能抚慰神白须灵魂的存在,意为,灵魂伴侣。 伊芙琳的存在平衡了神白须,同时,也因为神白须,伊芙琳拥抱了新生,两人就像是共生关系一样。 这不仅在某一方面让神白须变得更加谨慎更加慎行之外,也令他的人性更加饱满。 神白须看着手上这些账单,他翻了翻,并不在意刚才狄耿说的话, “我虽然不知道神骁的那群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而我答应请求,是因为想带伊芙琳出去走走看看,帮忙,只是顺手的事。巴伦尔斯,你应该记住自己是什么立场的,别逾越了。” 神白须抬头撇了狄耿一眼。 狄耿倒也奇怪了,如果是换做之前的神白须,这一句话,恐怕就是警告的意思了,而现在的神白须的态度,却是一种侃侃而谈的商量,态度太过缓和了。 这家伙真让伊芙琳给优化了?那么伊芙琳,究竟施了什么魔法呢? “伊芙琳女士?您还在外面吗?赫尔菲斯先生有话要和您说。” 神白须抬眉,一高一低。 “嗯?” 伊芙琳小心翼翼的从门口探头。 “来,来,是真的。” 狄耿笑着招了招手。伊芙琳慢步走了过来。 “安可先生,您找我?” 伊芙琳询问。 神白须放下手中的笔在一旁摆好。 “伊芙琳,不知道你对于旅行,有什么想法?” 神白须问道。 “嗯…自己一个人吗?” “当然是和我一起。” “开心,嗯…还是开心。” 神白须看向狄耿,狄耿心领神会。 “伊芙琳女士,您听说过,神骁国吗?” “喔,当然,传闻那是一个万物皆有灵的神奇土地。” 听到伊芙琳这么说,神白须和狄耿都同时一笑。 “不是传闻喔,那都是真的,那我想问问您,您愿意和赫尔菲斯先生一起去看看吗?仙台峡谷,低冥渊海,万州山壁,藏龙地,吞狼谷,等等这些。” 狄耿问道。 “可…可以吗?安可先生?” 伊芙琳反而询问神白须,但她不知道的,此刻是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询问伊芙琳的意见。 而伊芙琳真正在乎的,两个人又岂会不知? 但询问伊芙琳这是必要性,她也是一个有资格知道真相的人,至于如何交代真相,这就看神白须怎么做了。 “就这么定。” 神白须递给狄耿一杯色彩茶,伊芙琳雀跃的在一旁转来转去。 “嚯嚯,今后你有的忙咯,赫尔菲斯。还有,这杯是我赚来的。” 狄耿做了一个像是敬酒一般的动作,拿起那杯白茶。 他绅士风度的向着伊芙琳鞠了一躬,伊芙琳眼睛一转,提起裙角做了一个提裙礼,两人相视一笑,神白须在旁边貌似捏断了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赫尔菲斯,伊芙琳女士可比你可爱。” 说着,狄耿早就跑的没影了,一旁的伊芙琳红着脸,不敢去看神白须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神白须笑了,大声畅笑,甚至笑弯了腰。 “安可先生,咋啦?” 伊芙琳靠近柜台,歪头问道。 “哼哼…不告诉你。” “诶——怎么这样!” 何为爱?各位,我们这一生会喜欢很多人,可最后,唯独只会爱上一个人且只会同一个人度过今生。 喜欢的人像星星,在天上眨眼,看得见,却仿佛好远好远,而爱的人,或许只是疲倦时的一杯热茶,冷的时候一条围巾。 世人都说,只有靠近,只有拥抱,寒冷中的人才能温暖。 爱便是温暖,情窦初开花季灿灿的喜欢,是热情而冲动的,而爱,是温衡的,是肯定的,是无需目的的。 这便是法夫纳斯所说的,爱是一个人的救赎,我们都能在这种追寻中幸免于难。 而幸福,绝不是奢侈品,它可以是我们身边任何一个爱的人给予的温暖。 哈克维山脉,这里地势峰峦。 远在它东部的诺尔基斯雪原有着足足八百万平方公里的广袤。 在这里,一年四季雪色的白衣永远不曾褪去。 而在诺尔基斯这片无垠雪原上便耸立着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提诺琼斯峰。 这座直入苍穹的雪峰高有米,它带动了整座哈克维山脉的千万坐峰峦地脉,一片连着一片坐卧在这片雪原之上。 而在这里,天穹中悬立着第二个太阳,生活在哈克维山脉的人们称呼她为,塞姆娜。 两个太阳,听起来是不是非常荒谬?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星辰不拥有温度,它散播着雄厚且巨量的元素能量,看似膨胀的星辰实则须弥。 在穹顶之中,所有星辰皆没有温度,它们拥有能量凝聚而成的外环,这恰巧遮盖住了它们强大的能量。 而第二太阳塞姆娜,供养着整个哈克维山脉。 这片峰峦大地的所有生灵,覆盖超过整整一千九百万平方公里,在此冻土大地之中,皆是塞姆娜所养育的孩子,这位母亲的慈爱,这挡住了来自穹顶之外浩瀚星辰散步的染星之力,这种强大磅礴到足以让一颗星辰失去平衡的巨大能量,时时刻刻驱动着在穹顶之中的星辰们。 塞姆娜一词,在哈克维人历史古籍中有过记载。 她是一位天生神明之血的女神,在不知多少年前,哈克维山脉遭受恐怖残虐的毒火。 众生生灵涂炭,世人在剧毒的火焰中煎熬,人间如炼狱。 而至此危难关头,塞姆娜看着这些她所养育的孩子承受着这苦难,痛心落泪,她走入赛尔赛斯河,散尽一身血肉。 那金色的血液所流淌之处,鲜花盛开,万物逢春,毒火被扑灭了,世人得救了。 而他们的母亲,塞姆娜,成为了这世间的雨和风,永远眷顾爱她的孩子。 塞姆娜的释义:无私的慈母。 “安可先生,您是来自哈克维山脉对吧?这本书上的故事,写的就是您的家乡。” 伊芙琳递过去给神白须一本书,神白须看了一眼,没接,伊芙琳就只好揣在手里。 “伊芙琳,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它书里头怎么写都可以,可是要想要真正的,更上一层楼,那就必须要切身体会一下才行。” 神白须深深一笑。 “我当然知道现实更夸张这个说法,但是我没去过呀。” 伊芙琳朝神白须眨眨眼。 “您之前和我说过的,我只是觉得有些憧憬。我的家,在阿尔忒弥斯,您的家,远在遥远的哈克维山脉,我却没有去过。” 伊芙琳稍稍低头,神白须坐了过来,拿走她抱着的书。 “哈克维山脉,翠绿之原,高领雪峰,山地心湖,这些的的确确都如书中所写,美不胜收。” “但是,曾经在哈克维山脉开辟道路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那个程度的恶劣环境以及重重险阻,即使是终焉的开拓团队,也寸步难行。” “尤其是面对阿戈尔斯的冻地冰川,那才是真正的寸土寸冰,巨量冰元素凝聚的臻冰不是普通火元素能量能够融化的,在那里,即使是先天强大的火元素器灵师都有可能死于天寒地冻的提诺琼斯山脉。” 神白须回首往昔的种种,伊芙琳在一旁撑着下巴听着,那是神白须的故事。 年幼的神白须根本没有能够靠近诺尔基斯雪原的那个防护能力,他只是偶尔同父亲母亲一起坐在屋顶上遥遥观望,观望万里雪原的盛景,观望提诺琼斯雪峰的雄伟。 “那…现在呢,安可先生,现在的哈克维山脉,是否同您所说的一般美丽动人?” 伊芙琳靠在神白须的肩膀上。 “这个啊,这个得你自己去了,才知道。” “你想去吗?” 神白须握住伊芙琳的手。 “我们不是还要计划之后去神骁国吗?有那个空余时间吗?” 伊芙琳跃跃欲试。 “神骁国的旅程暂定,归根结底还是由我说了算,他们那边也在筹备迎接,放开点想吧伊芙琳,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对时间的规划?好好玩儿一场吧。” 神白须笑着,伊芙琳同样。 距离神骁国启程时间剩余十天。 一夜无言,很快东方日出,伊芙琳起了一个大早。 她将楼下整个房间打扫了一遍,即是昨晚两人动静很大且导致伊芙琳有些肌肉疲劳,但是,即将前往哈克维山脉的喜悦令她忘记了某些位置的疼痛。 不如说,是一种能够切身感受的幸福。 至于神白须? 自从丹普罗亚教会一行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喜欢睡懒觉。 甚至开始喜欢开玩笑和无厘头的调情,对于这个状态的神白须而言,伊芙琳总是觉得有些力所不逮。 为什么呢? 神白须太了解人性和人心,几乎伊芙琳的所有心思都被神白须一眼看穿,每一次总能扼住她的咽喉,或令她猝不及防,或令她哭笑不得。 但是,伊芙琳反而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神白须。 或许是因为这种坏坏的神白须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淘气,让伊芙琳觉得可爱。 时间一直到了上午九点。 伊芙琳将整个家打扫的干干净净,神白须也已经整理完毕,同时也吃过了伊芙琳做的早饭。 收拾行李? 伊芙琳也已经做完了,神白须昨晚说过,轻装上阵,省时省力,而两个人的旅行,其实是最不需要目的地的,只要有另一个人的陪伴,去哪里都是最美丽的风景。 仅仅只是一些冬装,完全都是为伊芙琳准备的东西。 两人打算在哈克维山脉野居一段时间,那里的雪原,一天两天可是看不尽的。 “安可先生,我们出发吧?” 伊芙琳笑道。 今天的她,精致,优美,而正在茁壮成长的伊芙琳更有一丝成熟的妩媚,更何况她本就婀娜多姿风姿绰约。 出发前,神白须叮嘱过不让她穿高跟鞋,在雪地里,那东西可不好使。 而伊芙琳脚下踩着的,是神白须亲手设计且亲手制作的一双白色长靴,百分百的脚型匹配,这足以让她在深厚有几十厘米的雪地中如履平地。 而伊芙琳的一身打扮,更是神白须亲手挑选的,黑色的紧身裤,中长式的风衣,白色的加厚衬衫,颇有一种职场高职的飒爽。 长马尾,神白须绑的,美不胜收。 而至神白须嘛,黑白配,黑色的平底布鞋,黑色的长裤,白色的毛衣,中长式的风衣。 神白须接手伊芙琳手中的箱子,笑了笑。 很快,两人乘上车。 “安可先生,我们不坐列车吗?那样,一路的风景,都可以看到了。” 路上,伊芙琳看着前方路牌显示的是阿尔曼机场,疑问道。 “我们去的地方,列车虽然可以通往,但是无法进入内部,那里的环境不适合布置轨道。” 神白须握着伊芙琳的手,看着伊芙琳那边的窗外。 “冒昧打扰,两位客人,你们…应该是一对情侣吧,是出门旅行吗?听你们说的目的地,貌似环境恶劣。”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问道,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般配的情侣,忍不住就问了。 “啊,哈克维山脉,天寒地冻,万里冰雪,这并不是列车轨道能够通往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父母也都是乘坐的马车一步步走到那里的。” 神白须笑着说。 “呀啊…哈克维山脉啊,我听说过那里的翠绿之原,不知道两位是不是去那里的?” “不,我们打算先去看一看提诺琼斯雪峰,绿原和雪原,都要看。” “嚯嚯,那可真是趟了不起的旅行。” 路上,三人都很健谈,车子行驶在大道上,很快就到了机场下车。 “两位,祝你们旅程愉快。” “司机先生,一路平安。” 伊芙琳笑着鞠了一躬,司机笑着坐回了车里,他也笑着,说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安可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路上,伊芙琳一手牵着神白须的手,两人步子悠闲。 “哼哼…” 神白须神秘的笑着,哼哼了两句。 “怎么啦?安可先生,你好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阿尔曼机场,在阿尔忒弥斯禾格利特城区和安卓斯特城区的交界地。 占地平方八公里,这不算是多大的一个机场,但它是阿尔忒弥斯城区起飞次数最多的机场。 有着二十多年的历史,也被称为“航空博物馆”。 不单单是因为这里有着种类最繁多的飞机模型,其实还是终焉名下的私立学园,安贝尔德航空学院的实验区。 安贝尔德,熟悉吗? 没错,就是那位曾经终焉掌握后勤的大人物。 她是一位攻守兼备的顶级指挥,即使同巴伦比斯凯恩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贝尔德航空学院就是以她的名字成立的,这里包揽了一切航空教类。 被誉为航空博物馆的阿尔曼机场,是有强大的统御者空军护航的,同时,终焉以及其他军业的战斗机种也都有,虽然是模型,可都是一比一的,是可以起飞的。 呼———— 看似占地不大的阿尔曼机场,正有着一架架航班启程。 伊芙琳抬头望着蔚蓝的天际,风轻抚她的秀发,那通透仿佛有着同浩瀚无垠天空相同颜色的瞳孔,吐露着对这个世界一花一叶的热爱。 神白须只是牵着伊芙琳的手,他从不去看头顶之上的天空,可现在竟也慢慢抬头。 天空,是许多挚爱之人存在的国度,那里的浩瀚,那里的纯洁,是令人心安的归宿。 “舟车劳顿,赫尔菲斯先生。马尔斯,恭候多时了。” 一位身穿终焉制服的青年男人,在一架上有着终焉标志的空机面前站着,他向伊芙琳微微鞠躬,又向神白须握了握手,笑道。 “大手笔啊。” 神白须同样回敬,看着眼前的领航者型号运载机,微微感叹。 领航者,终焉的泰坦级运输机。 其强大的性能与攻击力,堪比迁跃级的统御者战机。 这类运输机常在南地凯瑞斯安的高原使用,在那里,是泰坦的栖息地,人类最大的威胁之一,能同巨龙种比肩的究极生命体,巨大的身躯,恐怖的力量,以及悠久的生命。 他们是一个超级群体,比普通的元素生命体更加超然,同巨龙种不同的是,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栖息地。 极具攻击性的是异化泰坦,是经过灭疫之灾异化之后,形成的一种死命生物,属于一种扭曲力量异变的生命体。 灭疫之灾,在喀尔格特尼火山中心的一股天然形成的黑暗能量,它的存在荼毒了整个凯瑞斯安高原的地脉,以至污染了部分泰坦生物的栖息地。 有一小部分泰坦愿意同人类合作,驱逐毒灾,而有一部分,自力更生,凭借着蛮横强大的力量竟硬生生适应了毒灾。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仍有适应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仍旧被异化。 但这一批泰坦,是泰坦中最强大的,而另一部分,就是会主动攻击人类栖息地的灾化泰坦。 凯瑞斯安高原,现在由维序者之九,凯婕尔娅驻守。 她是九位维序者之中唯一一位掌握法则之力的人,同时,更能够操纵同神白须寂灭雷一样的生命元素。 凯瑞斯安高原中的喀尔格特尼火山的喷涌的毒灾,就是被这位掌握着生命法则的维序者扼制的。 同时,她还是终焉弑神武史尔特尔的拥有者。 轰—— 领航者起飞,巨大的引擎声震耳欲聋,周围掀起一阵气浪后,在一次轰鸣中冲向云霄。 与此同时,禾格利特终焉分部。 “御神策先生,神白须同伊芙琳登机了。” 一位肩膀上镌刻有三柄钢叉的徽章的男人走了上来,这里,是分部终焉的最高楼顶。 三柄钢叉,这是女武神部队的标志,终焉最强的战略部队。 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扭转战局,同时,也代表着绝对的指挥权。 “关于神白须被移除通缉名单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人追究,从今后起他将不会再出现,我以维序者之四,风上御神策的名义起誓,如果纷争再起,我自愿离职。” 这是在宙斯城区终焉的高层会议室,以神白须今后的处置为题开起的一场会议。 会议中,御神策直抒胸臆,说出了神白须将不会再出现的妄论。 众人皆是瞠目堂舌,他们并非不相信御神策,而是不相信神白须真的能够消失,而同时,在这场会议上表达抗议的人数也有不少。 终焉十人众出席了四众,在御神策百般讲解之下,四众同意了神白须的处置问题。 这也代表着,终焉选择接纳御神策的提议,但是不能对外公布,除去宙斯总部终焉高层之外,以及九位维序者,其他一概不能通报。 “我知道了,向各方执行的通报就辛苦各位了。” “御神策先生,您说的倒是轻松,终焉头号公敌神白须征御,凭空消失不说,您哪来的自信说他不会再出现?” “仅仅只是以你个人的名义起誓是不能堵上众人的嘴的。” 那男人抱怨着,他觉得这太疯狂了,以至于,有些荒谬。 而远在北海奥克尔顿的女武神战略部队总执行萨梅尔斯·海伦娜,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要他绕开自己的上司去直接通报上司的上司,这是何等的荒唐。 况且,终焉十人众才仅仅只是凑齐了四众的同意,其他六众在他看来也都是偏向反对。 更何况,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巴伦比斯库玫菈还不知道这场会议,这何其荒唐? “别生气布莱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是能够颠覆整个世界的,整个世界。” 御神策张开双手迎着天际,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神清气爽,仿佛明日新生就在此刻。 时间来到正午,领航者机舱内。 “安可先生,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伊芙琳抱着一个类似于降落伞的背包跃跃欲试,她神情激动,迫不及待。 “别着急伊芙琳,我们才刚刚离开摩尔维斯海,还远着呢。” 巴古斯大陆真的太大太大,以至于,时至今日人类依旧没有探索完这个世界。 而其中的一些的或神圣或怪异的土地,更是无法半点深入。 例如,骸骨森,这个有着天然强大的法则之力禁锢的天地,那超然磅礴的天地势气能够将任何胆敢放肆入侵的人撕成粉碎。 “即使是终焉领航者这种级别的运输机也需要时间来穿越各个地区的交界地,这个世界是很神奇的,你看窗外。” 伊芙琳向着神白须伸手的伸手的地方看去。 远处,两股壁障凝结在一起,山脉与海的分流之处沸腾着一股强大力量。 这便是地脉,它们四通八达,有的直入万米地底,有的散布数千万里。 而有的,在大陆版图的夹缝中,而这种,是最为特别的。 它们凝聚在天空中,整个洲区版图的天空之上,形成一种隔绝层,它们隔绝了穹顶之上不断散播的染星之力,同时,转化,源源不断的向着星环提供能量。 这个世界,她是活的,是拥有呼吸的,是数千万年的更迭才形成的。 她的浩然与神秘,本就是属于被庇护者的人类无权去探知,他们能做的,只有敬畏。 “那人类能够去探索太空吗?甚至是,太空移民。” 伊芙琳看着窗外闪烁着的庞大能量,好奇的问道。 “或许能,但可能性未知。” “据世界超然研究协会给出的相关资料,太空,更适合人类居住,也就是说,陆地限制了人类的成长,如果可以突破星环,人类就可以直接拥抱穹顶,可浩瀚的穹顶太过广阔无垠,这其中的神秘是人类难以想象的。” “况且,这片大地的神秘面纱都没有被完全揭开,去探索太空,反而有些不切实际。” “感觉人类就像被养在笼子里的宠物一样啊。” 伊芙琳收回视线,有些低沉。 “…不,伊芙琳,人类是自由的,星环其实是一种天然的保护手段,人类不是被囚禁者,而是被宠爱者。” “如果这大地上所存在的一切领域不是为了限制人类去制造死亡,甚至是去过度开发,浪费,那它的存在意义理应就是毁灭。” “人类在漫长的探索旅程中,能够用手接触星辰,甚至模拟黑洞的强大力量,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而那些个引领人类前进的极个别的特殊者,不仅仅在用自己的才能让人类明白自身的价值,更多的,是在告诉人类,去创造,去探索,去挖掘这世间一切的神秘。” “伊芙琳,前进,是需要不懈努力的,而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牺牲,可这正是人类这个种族能够沿袭至今的原因。” “而今天所有你能看到的,听到的,用到的,都是全人类在不断积累的失败的经验中得出的。” “成功来之不易的同时,也令人类这个种族在这个大地上扎下了深厚的根,他们紧紧相连,粗壮的藤蔓枝纽缠连,向着更深处。” “所以,人类是自由的,而且他们还创造了真正的自由,那就是秩序。” “而秩序,也是一把双刃剑,看看历史上那些令人振奋的,和令人惋惜的一幕幕吧,我们人类能走到今日,就是因为这一个个决定,一个个了不起的决定。” 神白须看着窗外,神采奕奕,伊芙琳双手托腮,直直的看着神白须。 “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神白须扭过头,笑着问伊芙琳。 “有没有人说,安可先生您认真说话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很强很强的感染力,感觉就像是众人翘首以盼的领导者一样呢。” “对于伊芙琳女士所言,我也这么认为。” 就在这时,马尔斯从神白须身后走来。 “因为赫尔菲斯先生说的,我听着入神,就没有打断,万分抱歉。” “我们的航程出现了一点问题,在哈克维山脉的云层中,出现了乱流的同时,还有强大的滚雷暴,那样强大的自然现象领航者无法抵御。” “所以…我会回调航程,然后下降一定高度,启动机体内的传送矩阵,将两位传送到哈克维的终焉分部管理区。” 马尔斯说道。 伊芙琳看了看一旁沉思的神白须。 “滚雷暴,是什么?” 神白须看向马尔斯,马尔斯坐在一旁,他觉得神白须来说更好。 “一种自然现象,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地脉,以及染星之力吗?” “滚雷暴就是地脉释放而出的强大能量,凝聚在空气层中,形成一种面积极广,威力极强的自然现象,这是为了供应星环抵御染星之力。” “目前能够穿梭滚雷暴空流的科技,只有先驱者巨型空母,迁跃级统御者,暗黑星空母,裁决者战机,都是一些极强的对空武器,而且是紧急任务才会出动的。目前的领航者,可扛不住这玩意儿。” 神白须笑了笑。 一旁的马尔斯有些唏嘘,同时,心中也有一些疑虑。 在御神策告诉他迎接的是神白须征御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但是御神策笃定他知道神白须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马尔斯起初还不信,直至看到伊芙琳之后,他才恍悟,神白须这个人,和媒体报道的那个仿佛混世魔王般的头号罪犯判若两人。 他不知道也不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以及选择才产生了这样的分歧,如果真的如御神策所说的,神白须今后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大助力,只是想想确实有着毛骨悚然。 可现今近在眼前的神白须给人的感觉也并没有媒体上报道的那样,破坏,嗜血,杀戮。 反而给人一种冷静,明智,睿智的感觉。 “那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伊芙琳歪头问道,她仍旧有些兴奋,神白须也猜到她打算做什么。 “我们已经进入哈克维山脉上空了,伊芙琳小姐,我…大致上可以猜到您的想法,您想在这个高度跳伞降落?” 马尔斯脸色有些发苦,这也表明伊芙琳想做的事有些疯狂。 “做不到吗。” “如果您是说跳伞的安全性的话,安马德尔公司的降落伞,在其创建四十年至今都没有出现过一次意外降落,一次都没有,如果您是说,在目前高度跳伞…我们现在可是在七万米以上的高空…” 安马德尔公司,这是一个安全企业。 从事于各种安全系统的工作,最初的创立人便是名为安马德尔,他终其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制作降落伞。 须知,在四十年前,那个时候的科技虽说比起今日不算落后却也不发达,各大企业的飞航,在那个人类还未探知苍穹的时代,在面临空中探索和危机的时候,降落伞是一个很好的应急措施。 但是,在那样的高度,以及面临的各种情况,跳伞很难让飞行员成功降落或是成功开伞,这就导致了一系列的空中死亡。 而安马德尔,就在做这件事,在他研究如何制作一款完美的降落伞之前,“空中飞人”这件事,可是在经常发生的。 而现在,空中飞人这件事,是真的可以百分百做到了,而且,四十年来,安马德尔公司的降落伞无一意外。 “如果我的认知没有错的话,安可先生也说过,高空是利于人类生存的,那,在这个高度跳伞,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 伊芙琳看向神白须。 “马尔斯,你放心让她做去吧,我看她那样儿,不高空跳伞一次,她是不会罢休的。” “对吧对吧?” 马尔斯再次审视了伊芙琳一遍,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呼———— 风,仿佛刺破耳膜的风,蓝天,一望无垠的蓝天,苍穹仿佛近在咫尺,天涯海角仿佛也尽在脚下,何为天堂?眼前皆是。 领航者漫步在空中,它的机舱慢慢打开。 “赫尔菲斯先生!我多多少少还是觉得这有些荒谬!” 巨大的风声中,马尔斯竭尽全力的向神白须喊到。 神白须听到了,她看着身前背着降落伞的伊芙琳。 “人类不需要翅膀,人类本就是这世间的飞鸟。” 神白须对着马尔斯说道,声音不大,可马尔斯却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他看向那漫天云野,蔚蓝之际。 而在那高空之下,大地的曲线一条条山峦起伏,哈克维山脉尽显,美不胜收,美不可言。 “安可先生!您会接住我吗?!” 伊芙琳转身,看向神白须,她在风中喊到,风吹乱了她的乌发,却没有那种冷冽,她在风中,亭亭玉立。 “你跳,我就跳。” 神白须笑着,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好像是某个电影的台词啊?” 呼———— 狂风摆臂,伊芙琳一跃而下,在云中展开翅膀,在第二太阳的光耀之中跃下云头,拉出一条如彗星坠落的弧光。 “神白须先生,御神策先生让我向您问好,如果终焉能纳入您这样的强者,那将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一大助力。” 就在神白须也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马尔斯喊出了他的名字。 “世界不需要一个罪犯去改变,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神白须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马尔斯,笑了。 “回去告诉御神策,骸骨森终焉分部的执行官徽章,我要自己设计。” 马尔斯听后,瞳孔放大,竟升上一股难以想象的喜悦,他深鞠一躬,强风吹拂着他的衣领。 神白须慢步后退,笑着张开双手,随即骤降急下。 轰————! 一瞬间,巨大的紫光仿佛逃离囚笼的飞鸟,振翅之声响彻天际。 一股庞大的力量协同天空中汹涌蓬勃的地脉之力纠缠在一起,引发而出的巨大共鸣响彻在整个哈克维山脉高空,巨大的拉力致使这片天空的云层被一扫而光。 “嘶…” 马尔斯看着这一幕,整个领航者被这股力量震得晃荡。 而他突然想到,神白须,好像没带跳伞啊… 高空七万米,相当于三座提诺琼斯雪峰,这个高度对于目前人类的高端航空科技来说,也许不算登顶,但也绝对算得上一座高峰。 呼————! 超强的气流划过伊芙琳的耳朵,在空中极速坠落的她从未感到如此的自由与畅快。 大风涌起,气流穿梭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可以说,前所未有的舒畅,以至于她想要就此入眠。 而她背后的安马德尔公司制作的降落伞,正在极速计算降落的高度。 空中浓密的元素能量不断进入伊芙琳的身体,开始与她同化,伊芙琳慢慢感到,身体无力,并且,呼吸困难,沉重的困意袭来,眼帘就像是吊着一座大山。 这是初次体验高度以及大量元素能量包裹的原因,但是,如果在空中因为这个能量反应而睡去,那醒来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在天堂睁眼了。 伊芙琳极力抵抗着,可是距离降落区域还差的太远太远,她开始尝试大口呼吸,只是很快,她变得手忙脚乱,以至于失衡,在空中像翻滚一样。 她极力想要去平稳身体,可是随着她失去平衡之后,元素能量叠加的方式乱了秩序,开始在她身上凝聚不散。 如果这个状态再持续下去,她就会化作陨石坠落一样,她会被巨大的元素能量点燃,直至烧成灰烬。 呼———— 风声越来越强,伊芙琳意识开始涣散,她挣扎着睁开眼,呼吸的间歇越来越长。 轰————! 霎时,一股轰鸣巨响吓得伊芙琳睁开眼皮,只见在她更上方有一道粗壮犹如山岳的白光撞了过来。 伴随着轰隆的雷声,那声音几乎刺破音障,那股汹涌磅礴的白虹所过之处,云层被冲散,即使是那种浓度的元素力都被硬生生隔绝了。 轰————! 那道巨大的白虹直接包裹了伊芙琳,同时,击坠而下,化作一道流星在蔚蓝天际上。 他划开云彩,划开星海,在天穹上描绘着一道长河,凡是他所过之处,星海翻滚,天云挥洒如泼墨。 在穿越了整整三层云层之后,白光渐渐停了下了,渐渐化作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下次和我一起跳,好吗?” 紧紧抓着伊芙琳手掌的神白须笑着说道,此刻,他们双双头朝下坠落。 “安…安可先生!你…你背后没带降落伞啊!!” 伊芙琳勉强的睁开双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神白须听了之后哈哈大笑。 “你能听见风声吗?能听见风声中夹杂的呼唤吗?它在说,展翅高飞。” 随即,神白须放开搂着伊芙琳的手,伊芙琳被单手抓着在空中,就像是放风筝一样。 一时间瞬间清醒的伊芙琳只能大口呼吸,可是,在神白须牵着的状态下,她感觉视线清晰,连云层中的杂质都能看清,一瞬间,她瞳孔闪烁犹如星钻。 天际与大地的曲线尽收眼底,每一个毛孔都在释放,每一道神经都在呼吸一般。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云层上,天际中,犹如流星划过星海,留下淡淡星点。 苍穹是他们的婚纱,白云是他们地毯,两只白鸽展翅高飞,他们于空中演绎着世人穷尽一生追求渴望的爱,如诗如画,如痴如醉。 两道星弧,两个这世上最自由的灵魂,透过蔚蓝,透过云间,透过那些世人在世间奔流的所有道路。 轰————! 那道白虹再次化形,划破长空,穿越最后一层云层,整个哈克维山脉的大地曲线尽显。 提诺琼斯雪峰近在咫尺,塞尔赫斯冰湖绕过整个提尔萨克山脉,而在它右侧的,是哪怕千年风雪也不曾冻结的哈德湖,更远处,涅萨斯特草原,翡翠之心,安德勒斯庄园,金碧色的向日葵,伊纳赫丝,塞姆娜母亲的眼泪,撒斯特森林,万灵之静谧,栖息着夜枭们。 这片天地,是巴古斯的眼睛,是大地之心,孕育着无穷生命,孕育着天地生灵,同时,孕育着神白须征御心中的理想,一切的追求与梦。 那道耀眼的白虹好似星陨一般坠落,巨大的弧光跨过提诺琼斯雪峰,直直坠落在诺尔基斯雪原上。 轰————! 顿时,轰鸣巨响炸响整个诺尔基斯雪原,一时间,方圆百里的动物们听到都慌忙逃窜。 宁静了千年的雪原在今天突然被打破,雪原中心掀起一道高有百丈的白色瀑布,强大的力量撞击地表,同时掀起的气海有数千米远。 轰隆——! 雪崩,提诺琼斯雪峰远在千米之外仍旧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影响,整个哈克维大地内沉睡良久的地脉在这一刻苏醒,雪白的巨浪从极远处扑了过来。 “安可先生,好像闹大了…” 伊芙琳紧紧抱着神白须,因为神白须的悍然降落,吓得伊芙琳腿脚不听使唤,若不是神白须一直抱着,现在怕是已经软成一滩水了。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想这么干了,一座金碧雪峰整日被白雪覆盖,天寒地冻中为何迟迟没有季节更替带来的影响,不就是这座由地脉之力凝聚而成的雪峰被天然压制的原因吗。” 神白须将伊芙琳拉到背后,而伊芙琳能清晰的感受到,神白须身上正有一股无比庞大的能量在不断攀升。 那股力量有些熟悉,就好似禾格利特撞击天幕的那股力量。 “伊芙琳,抓紧我。” 轰——! 高有数百丈的白色巨浪骤然袭来,整片大地都被这巨浪的阴影笼罩。 轰隆! 雷声,怒雷之声直接就劈在神白须的头顶,伊芙琳被这石破惊天的一声震得神魂颠倒,同时,额头紧紧贴着神白须的后背。 这一道紫色粗壮如山岳的雷瞬间融化了方圆千米的白雪,而在这中心凝聚而成的一股白色虹光,愈加耀眼。 轰! 白色的地龙抬起巨大的头颅。 嗤啦———— 神白须一拳轰出,天地震撼,一道璀璨的紫光直射而出,犹如恒星炸裂的剧烈能量直接洞穿了那裹挟地脉之力的白色巨浪,同时。 砰——————! 那霸道的紫色雷龙在穿透且平息白色巨浪之后非但没有丝毫颓势,反而充盈之势愈加强烈,而在它之前的,正是世界第一雪峰提诺琼斯。 咚————! 这股怒雷直直撞在提诺琼斯雪峰峰底,磅礴巨大的力量让高约两万米的粗壮山脊直直颤抖。 在它表面上的白雪被那紫色雷电快速融化,整座雪峰露出金碧色犹如晶石一般的玉体。 轰————! 一道金光直冲天穹,撞在天幕上,直接洞穿了数层云层。 哈克维山脉整片上空的白云都被这股浩然伟力一扫而光,露出星辰闪烁的蔚蓝天空。 同时,第二太阳塞姆娜的星环轮廓挂在天穹中,那巨大的星辰带来的震撼与压迫令人心神震颤。 “卡维斯!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哈克维山脉分布终焉,指挥室的终端上传来一声怒喝的质问。 “我不知道啊老大,但是,你必须得看看这个…太离谱了。” 卡维斯将哈克维山脉的地图数据图传了过去。 “啊?” 在数据图上,面积近两千万平方公里的哈克维山脉居然出现了版图偏移。 同时,巨大的金色山脊不断的从地底深处钻上来,那一座座金碧色山脊无不蕴含着强大的地脉之力,也正因为这些山脊,哈克维山脉自中心向外都在不断的变化。 同时,大陆版图也在不断的扩张,就像是,就像是一座正在上升的浮空岛屿。 “卡维斯,通报终焉高层,我这辈子没见过这场面,整个哈克维山脉在不断扩张。” “立即通知哈克维临海所有城市做好避难措施,还有海上航行的商船,军方设备,将卫星捕捉到的哈克维版图扩大的图像上传到终焉数据库。” “啊…老大?高层发来了特级通知。” “……念” “哈克维山脉事件是终焉总部派出检查地形和了解环境的相关人员做出的变动,只需做通知准备。” “啊…同时,这位前来观察整理地形的相关人员其实就一个人,是一位候补维序者,名叫,安可·赫尔菲斯。” 这时,终端通讯的另一边沉默了,只有粗犷的喘气声。 “行了,卡维斯,做通知去吧,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管不了。” 卡维斯哦了一声后关掉了通讯,而在通讯的另一端,克列波斯躺在指挥椅上,双手抱胸,他似乎很高兴。 与此同时的,诺尔基斯雪原。 方圆千米的白雪被神白须一拳轰出之后升起的气海一扫而空。 而在他们前方,一道粗壮如江河的巨大鸿沟直冲提诺琼斯雪峰,而现今的提诺琼斯雪峰,早已化作一根金碧色的天柱。 它通天而去,金碧辉煌的颜色仿佛透露着神性,积压在提诺琼斯这座天然晶石之中的汹涌地脉之力被神白须竭力一拳震出,直接影响了整个提诺琼斯山脉,更影响了整个哈克维山脉,甚至是地形。 现在,仍旧能听到不断的有山脊从地底钻出,那轰鸣声不绝于耳,震撼直袭整个哈克维山脉。 呼———— 神白须重重吐出一口浓密的白雾,伊芙琳在他身后打颤,那雷声把她吓得不轻。 并非是伊芙琳害怕打雷,而是寂灭雷的气势太强,诸如御神策这种级别的存在抵御它散发而出的霸力都要付诸不小的专注力,更何况伊芙琳了。 “安…安可先生,您好了吗?可以扶我一下吗?” 伊芙琳颤颤巍巍的说道,神白须把伊芙琳背起,身上电流环绕,伊芙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安可先生…您直接把整个哈克维山脉打塌了?终焉和世界政府会不会来找您麻烦啊?噢,还有世界地质研究协会。” 伊芙琳贴在神白须的脸上,吐了一口白气。 “诶?好像现在没有一开始落下来的时候冷了。” “积郁在提诺琼斯雪峰之下的地脉之力已经被击出,沉寂在地心中上千年的地脉之力带动了整个哈克维山脉山脊的翻身。” “这种情况会持续一阵子的,地脉之力的反哺,直接将天寒地冻的诺尔斯基雪原的温度提升了十几个点,所以没那么冷了。” 神白须背着伊芙琳边走边说,他们需要前往远处的阿尔尼斯红林,要在那里驻扎。 “一拳就能让整个哈克维山脉版图更变,甚至是影响天地之间的气候变化,您这能力怕是可以直接进维序者前五吧?不,前三!” 伊芙琳伸出一只手,由五变三,笑着。 “难说,我之前说过,维序者各有所长,我只是在破坏上能力上比较强而已。” “诸如前三的霍尼格林,能够同巨龙徒手搏斗的将军,又比如能够模拟天灾的奥坦萝丝,以及掌握着禁忌符文之力的维吉尼亚,御物化物可开天破空须弥的狄耿巴伦尔斯…” “还有一拳让整个哈克维山脉翻天覆地的安可赫尔菲斯?不,应该说是,神白须征御?” “……” 第9章 不再是为了谎言和遗憾 神白须停住了,他站在原地,双脚插进雪地里。 “是从什么时候确定的?” 他站在原地,问道。 “…在禾格利特瓦尔德斯的纪念碑处,您撞倒我的时候。” “准确的说,是在您同御神策先生一战之后,我才确定下来。” “身上的伤疤,右手臂的断裂伤,起初您说您是终焉的执行人员,我还将信将疑,可之后阿尔法纳斯学院同学生们的讨论,您对终焉同虚空战争的理解,对巴伦比斯凯恩的揣摩,一切的结论都太过惊世骇俗了。” “无论我如何以试想来安慰自己都还是无法让自己相信,若您真只是一个咖啡店老板,那这样的旷世谬谈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以及旧赫尔墨斯城的断桥处,那样强烈的情感…我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您一定一早知道我是一个会读心的坏女孩儿,对吧?” “还有更多更多,而且您也知道我能读懂人心,但其实这还不是全部,我还能从人的情绪中窥见他曾经的回忆,他所有的经历。” “您身份太过奇特,能让两位维序者三番五次的邀请,同时,您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不,准确的说是对命运的憎恨,会散发一种浓重的血腥味。” “您阴沉的双眸中,是鲜血与悔恨铺就的道路。而这些,早已将您暴露的一览无余。” 丝丝缕缕,她的声音犹如一颗石子丢入深潭,太过平静。 “那你也就觉得我就是那种人,对吗?” 神白须吐出一口白气,问道。 “对。” 神白须闭上眼,他吐出一口白雾。 “可我也看到了不一样的您…归根结底,神白须征御也不过一介凡人,自和您相遇以后,小到嘴角勾起的弧度,大到杀心乍起,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您说过,不要我去读您的想法,我也觉得这不对,可…我想了解您,了解创造了神白须征御的那些个不知是如何痛苦的过往,想要了解那份宁可同整个世界为敌的孤独。”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我也发现我陷得越来越深,以至于发现自己正陷入一种…我自己都不清楚的,痴迷的爱中…” “无论您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虚伪也好,伪善也罢,但我仍旧爱着您,伊芙琳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爱上的是一个罪犯,而是…” “而是一个为了救赎自我反抗命运的斗士,一个不甘遗憾的前行者。” 伊芙琳不敢去搂住神白须,她甚至觉得现在尤为尴尬。 她万分后悔自己说出他就是神白须征御,后悔自己的这些长篇大论。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认为她没有资格去评价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人。 这世间任何人都可以笃定神白须是一个狡诈恶徒,可她伊芙琳绝对不行。 这短暂却又有些漫长的相伴,让她发现这个所谓的终焉公敌,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与无助。 当真是每个不忿当世的人都有一个悲惨的经历才行? 当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不,都不是。 如果一个人所做的一切选择非要和对错挂钩,那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神白须所做的一切也都同样是,他本就是在对错之中徘徊,在自我与仇恨中挣扎的人,就像流浪一样,无可归宿。 嗒———— 神白须向前走了,脚下是一个又一个的白雪脚印,尽管方圆千米的白雪都被他刚才一拳一扫而空,却仍旧有部分沉积的积雪。 “和我在一起,怕不怕?” 神白须轻声问道,仿佛他根本不在乎伊芙琳到底在不在乎他是一个罪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怕…可更怕失去您…害怕您还会像之前一样,去攻击终焉柱,去同终焉生死相搏,我本以为您真的就是安可赫尔菲斯,所以也希望您真的就可以以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 这次伊芙琳才敢搂紧神白须,趴在他的肩膀上,不再有一丝寒冷。 “……父亲说,生命的道路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会有更多值得你去珍惜的人与你的人生交汇。” “可父亲也忘了说,有交汇,必有分离。” “我是一个…被动且擅长等待的人,至少曾经是,那个时候的我经常会想,失去为之奋斗的理由,我该以什么身份和理想去继续追求今后的生活?” “无可作为平庸也好,与生俱来的非凡也罢,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母亲离开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懵懂孩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遗憾也就越来越大。” “就在我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父亲又离开了,我仍旧年少,仍旧无能为力。” “而至于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些…” “伊芙琳,还记得一开始神白须出现的时候吗?还记得缪斯城区报社是如何报道这一罪犯的行为的吗?” 神白须清淡的倾诉着他那些心中最遗憾,最痛苦的经历,在他脸上,表现的是那样轻松。 可当真是他真正的感情吗?在他背上的伊芙琳才最清楚。 “未知的来者,疯狂的罪犯,挑战着世界的秩序,挑战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底线。” 伊芙琳轻声说道。 “在攒够失望之后,我放弃了以往希望用政治手段改变这个国家的想法,没错,你没有听错,我曾真正从事于终焉,只不过…做不出什么改变。” “我放弃了那些墨守成规的理想,决定执起长刀,去用行动改变这个国家。” “我诞生于终焉的错误之中,我深知这其中的弊病,说我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不为过。” “因为我扎根在黑暗中,能看到那些光明下的人看不到的污垢,我当真是想要神白须征御一名名扬天下?我当真是要做超越那终焉权力之上的睥睨天下之人?” “错了,都错了,我不过是为了给母亲离开时我的无能为力做一个交代,给父亲枉死时我无可作为的讨还。” “看似饱满身躯之下的,是一个残破败露的悲哀灵魂…” “才不是这样!” 伊芙琳挣扎着从神白须的背上落下来,她冲到神白须面前,抓着他的肩膀。 “您痛恨的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而不是痛恨这个世界,更不是痛恨那些没能在您危患之时施以援手的人,更不是终焉,一直一直一直都是您自己!” “您痛恨的是您弱小的曾经,是那个什么都留不住的神白须征御啊!” 伊芙琳泛着泪花的瞳孔直刺神白须的灵魂,一语出,神白须恍惚梦回那个仲夏良夜。 “征御,人类的寿命并算不长久,所以人生的选择总是会持续影响着人的今后余生,可你不必谨慎,一切大可都去放胆一试。” “征御,不要强求自己,生命本就是一场略显匆促的旅行,我们这些行走在路上的人,要知道得到便是珍贵。其实不必奢求他人拥有的,应该珍惜那些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 “征御,一个人的路太冷了,找一个爱你的人,不要避忌世人的视线,你大可放胆去爱,只要世人仍有不满。” 一段段回忆都出自那个一生中对待神白须最温柔的人。 他的慈爱为神白须描绘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生命,而里面承载着的,是爱,是美好的信念。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压抑到极致而导致的,神白须放声大笑。 看着眼前眼含泪花的伊芙琳,神白须不知为何,竟笑出眼泪,以至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躺在雪地里,那笑声仍旧回荡着在雪原上。 父亲,您说的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我找到了,孩儿真幸运,遇见她,哪怕用上我一生的运气也无所谓。 恕征御愚钝,曾经听着您描绘的世界我终究还是觉得太过模糊。 而如今,我已能够用自己的双脚走在这坚实的大地上了,尽管我现在步履蹒跚如履薄冰,可这一切都结束了。 原来并非我命运多舛,只是我自己画地为牢,我对答案的追求太过极端,凡事总想要一个结局,然而这结局与答案都太缥缈了,以至于我穷尽所有都触不可及。 早在数十年前,在旧赫尔墨斯城区,在神白须的父亲打碎扭转石的那一刻,神白须征御的人生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终焉永远也没想到,他们摁下的那个红色按钮,竟造就了这样一个,能够扭转世界格局的人。 就像胡特斯夫·安捷所在《牢笼》一书中说的一样: “当你拥有越多的时候,你就需要背负更多。” 而选择,永远都是双面性的,而对于未知,我们永远只能用行动去揭开面纱,这就是代价和抉择。 夜晚,星辰落幕,诺尔基斯雪原被繁星笼罩,绚丽星河,抬头,仿佛就触手可及,在那浩瀚穹顶之下,银色的万里雪原一望无垠。 而在远处的红木林中,有一缕白烟升腾着,火焰灼烧着红木噼里啪啦的作响。 两个人围坐在篝火旁,伊芙琳伸出双手,温暖的火焰温暖着她的手,而在她眼前的神白须,则在用小刀削着一根长木。 大概只是一种小兴趣,他把被削下来的木屑甩进篝火里,往复如此。 夜晚很安静,以至于可以听到第二太阳塞姆娜星轨运转的声音,两人很静,几乎可以听到呼吸的频率。 “征御先生?能和我说说…您父亲的故事吗?” 伊芙琳抬头,注视着神白须。 神白须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小刀和削好的木棍放在一旁,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合十。 他注视着篝火,神情温煦,就像下午两点半的太阳光,慵懒,温和,平静,令人困意,就像碧波荡漾的湖面。 “征御先生?怪怪的啊这称呼,不如原来的安可先生。” 神白须笑了笑,看向伊芙琳。 “那…白先生?” 伊芙琳笑着说。 “父亲说,他是一个不知平凡的人,是一个执着且死板的人。” “他说他认死理,可在和父亲的生活中,我却从未看到他同母亲有过任何争论,有些时候我突然一想,是不是有了母亲这样一个人,束缚住了父亲。” “那个时候,年少懵懂的我哪里知道什么是爱,又怎么会理解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 “我的父亲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注重家庭,注重孩子的教育,他和我说,他不在乎我能不能铸就非凡人生,他只希望看着我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以前不懂,现在才明白,每一个做父母的,其实都是这样想的。” 他注视着火焰,红木在烈焰中噼里啪啦的响,他的眼中含着笑意。 “我和父亲的大部分交流时间,都在夜晚的天台上,我们会坐在屋顶上,看人间烟火,看璀璨星河。” 神白须抬头,伸手指着天上的星群,伊芙琳也抬起头。 “父亲说,每一颗星辰,都像一个梦,梦想越美好,星光越亮,我就会问,那是不是一定得是很了不起的梦?父亲笑着说,也可以是很简单的梦。” “例如,明天能吃到好吃的,例如,可以去游乐园玩一天,又例如,能有一个自己的荡秋千。” “父亲说梦想是人启程的起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起点,他们没有高低之分,因为有梦就了不起。” 神白须看向伊芙琳,伊芙琳注意到视线,两人对视。 “父亲是我童年时所有憧憬的梦,我有时候会想,我能不能像父亲一样优秀,能不能,有父亲一样结实的肩膀。” “可以扛起母亲的皱纹,父亲的驼背,家庭的脊梁,能不能,走的和父亲一样远。” 伊芙琳仿佛触景伤情,眼中闪烁着泪花,在篝火的照耀下,那晶莹剔透仿佛琉璃一般的瞳孔便更加清晰。 神白须看到伊芙琳的情绪涌起,他起身,坐到了伊芙琳的身旁,轻抚她的脸颊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牵住她的手合在一起。 “年少好,最好是天真,可却也有迷茫的时候。” “那一天,母亲因克罗兹分化病在医院去世了,而那个时候,我正高一,两个人,一对父子。我坐在病床前,手扶着眼睛,早已泣不成声,父亲站在另一旁,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 “那是…我们父子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可那确是母亲最幸福的一天,她说,能和我们做一家人,真的是很幸福的事啊,我握着她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我开始埋怨父亲,以至于在医院和他大吵一架,说是吵架,可我的父亲却什么也没说,他就坐在那里,承受着不能理解他的儿子的愤怒,承受着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 “也因为那一场争吵,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和父亲联系。” “而之后是如何和好的呢,那一天,是父亲的生日,我已成长,再回想起那天的所作所为,只觉得是多么的愚蠢。” “做孩子的,怎么能去埋怨父母做什么,能将一个家扛起,就是天大的作为了啊。” “在我用旧钥匙打开一扇新门的时候,父亲依旧还在这栋房子里,他周而复始的继续自己的生活,而当我在看到他,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那是多么一张沧桑的脸啊,那还是我那位温柔的父亲吗?我不知这段岁月中,时光究竟对我父亲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不孝,我只知道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有任何出息,愧对父母。” “我紧紧抱着父亲,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父亲只是笑着说,回来就好…。” “我的一生,与我的父亲仅有两次分别,这是第一次。” 伊芙琳伸手擦拭神白须落下的泪痕,神白须笑着握住她的手。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也不过如此了。 尽管如此,神白须的情绪依旧非常平静,可这平静,又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有的呢? “而第二次,便是永远。” “序列虚空降临旧赫尔墨斯城区,我同父亲被困,而同时,多达一千多人也同时被围困在废墟中。” “在父亲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听到谁的呼救,我也听到了,我们几乎是同时转身,奔向废墟中,挖出了那位求救的妇女,她哭着喊道我的孩子,她跪下来求我们救救她的孩子。” “同胞患难,同为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撇下?我与父亲在废墟中救人的勇气感染了更多避难的人,人们联合了起来,凭借团结的力量我们救出了更多被压在废墟中的人们。” “可命运捉弄,终焉直接否决了旧赫尔墨斯城区没有生还者,在阿波罗中枢炮的红光笼罩城区的时候,所有人抬头,他们眼中没有绝望,而是一种悲愤。” “他们在命运面前没有低头,而在这场阴谋中,依旧昂首挺胸,我本以为我们的生命会在此终结,可父亲突然握住我的手…他说。” “征御,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可你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悔恨,不要愤怒,去继续自己生命的旅程,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活成一个真正的人。” “我的终点就在这里了,而你的终点,不在这里。” “父亲打碎了扭转石,将我送了出去,在等我回过神来,我已在那断桥之上,看着被红光笼罩的城市,我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痛哭。 “那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啊…尽管他已经肩膀成熟,个子挺拔,可举目无亲颠沛流离的痛苦,是能够摧毁任何一个人的。” “我本已无意生活,可我仍旧记得父亲说的,不要悔恨,不要愤怒,要活成一个真正的人,可是,一个人,真的很难很难啊…” 这时,伊芙琳紧握了一下神白须的手,她挥了挥,同时,她捏住神白须的下巴,那刀削的脸颊一下就给伊芙琳一种质感,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笑了笑,眉眼弯弯。 “是啊,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如果说,母亲的病逝,父亲的离世,一切都是我苦厄命运的证明,我承认,是我连累了他们。” 他看着伊芙琳的眼睛,同样紧紧握住伊芙琳的手。 “可遇见你,不是。这段时间,我常常扪心自问,做了什么事才能遇到你?伊芙琳。” 这个问题倒问住了伊芙琳,她扭头看着远处的雪原,红木穿插的缝隙,更远处的提诺琼斯雪峰,金碧色的光辉在塞姆娜撒下的极光中熠熠生辉,璀璨而绚丽。 “白先生,其实你做什么能不能遇到我,都不重要,应该说,我能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同时陪你走尽所有余生的风景,真是不胜殊荣,有幸爱你,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伊芙琳转头,回答的同时,令神白须心神激荡,那一字一句都烙印在神白须的心中,灵魂上。 “…白先生?” 神白须神情恍惚,火焰映照着两个人的脸,两人靠的越来越近。 在那片红树林中,红色的火焰融化了冰封千年的诺尔基斯雪原。 安格丽娜·艾菲尔斯,被誉为“赤愿蔷薇”的文学家。 她所着的《梦尘同光》在二十年前乃是文学界被奉为“理想主义”里程碑的存在。 安格丽娜艾尔菲斯所铸的爱之一意,人尽皆知,乃是成全,更是选择。 她认为,命运一词不应该存在于爱的定义之中,对错亦是如此。 世人认为艾菲尔斯是想让世人明白爱的温暖,其实并非如此,爱更需要理解,需要救赎。 在《梦尘同光》最后一页的附赠章只有短短一十六个字。 “愿世人赤愿成炬,驱散所谓命运的挟持。” 第二天,在经过了一夜的大地震颤之后,整个哈克维山脉终于完全显露了她的风姿。 在终焉第九天眼的拍摄下,整个哈克维山脉凭空多出了近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山脊面积。 同时,它向周围的临海偏移了数百公里,距离阿萨歌尔海城明显拉近。 而与此同时的,在哈克维山脉地脉之力被释放之后,整个哈克维山脉天空层的温度上升了数十个点。 这里边的更加适合珍稀动物生存,靠近提诺琼斯雪峰的诺尔基斯雪原的外围正在慢慢融化,露出青嫩的草原。 而在红木林中,同样也发生了变化,殷红的红木开始变得发白,它们在逐渐落叶。 枫红的树叶腐烂在土地上,让土壤变得更加湿沃,在来年冬天,这里的红木将会长得更高,并且冬雪将不会再覆盖红木林。 上午9:20,两人均已走出帐篷有一段时间,他们走遍了整个红木林,脚上都有积郁不同的红泥。 天气转暖,两人脸上挂着笑容,一前一后。 相比神白须,伊芙琳有更多的好奇,她走在前面,穿越一根又一根的粗壮红木,在林间穿梭。 簌簌———— 有什么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林间奔跑,它不同于伊芙琳的轻灵脚步,它显得有些急促。 咔嗒———— 有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被撞断了,倒塌的声音非常巨大,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伊芙琳,到我身后来。” 神白须喊了一声,伊芙琳小跑过去。 “白先生?” 她疑问道。 “有东西过来了。” 砰! 只见从远处红树比较茂盛的地方窜出来一头巨大的,头上顶着一对白色犄角的红鹿。 它体型巨大,同人类的汽车相比,只大不小,双眼金红,蹄子雪白,身体壮硕,给人一种无穷力量的感觉。 班洛尼鹿,这是哈克维山脉的原生物种,栖息在静谧的撒斯特森林,是母亲眼泪伊纳赫丝河流养育的生灵。 体型壮硕却身姿灵动,属于一种灵性生物。 传闻它头上的白色犄角能够驱邪,更能够使人延年益寿,它的蹄子能够招来幸运,肉质更是裹存着伊纳赫丝河流的精髓。 以至于在那一段时间,这些来自于撒斯特静谧森林的精灵,惨遭边境黑党的捕杀。 边境黑党,是依靠越境进犯,或是暗杀目标人物,或是进行非法交易,走私的一批恐怖团伙。 在四年前行动频繁,他们曾对班洛尼鹿进行过大举屠杀,近乎绝种。 之后终焉凭借越境的罪名,命奥坦萝丝清剿了整个黑党组织。 而在两个月前,随着阿尔忒弥斯城区出现的几件军火交易以及爆炸案件之后,在边境区域的黑党势力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这头班洛尼鹿看似行色匆匆像在逃难,而在它身后又冒出两三头体型相同的班洛尼鹿,它们都好似疲于奔命。 吼呜————! 狼吟,在红林的前方开始响彻狼吟,神白须大概明白这些生存在撒斯特静谧森林的生灵为什么会逃离栖息地了。 有更强大的生物在驱赶它们。 砰! 神白须一脚踹在一根巨大的红木上,直接拦腰踹断了那根粗壮的红木,红木随即倒下,还砸断了不少其他红木。 远处狂奔的班洛尼鹿看到神白须这边的动静,铆足劲的往那里跑。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已经拥有了灵觉的班洛尼鹿知道神白须可以帮助它们。 一头头班洛尼鹿高高跃过那倒下的粗壮红木,它们环伺在神白须与伊芙琳的身旁,且吸引了更多逃难的班洛尼鹿。 吼——! 在后面几只跑来的班尼路突然被一股黑色的浓密力量团咬住了后蹄,那头班洛尼鹿发出悲鸣,痛苦的倒在地上。 神白须身后的班洛尼鹿均是“神色悲悯”,同胞落难,岂能束手旁观? 砰—— 神白须身后的一头雄壮班洛尼鹿直接冲了出去,猛的撞在那团黑色的能量体上,竟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 那头雄壮班洛尼鹿被震了回来的同时,那团黑色的能量体也显露了真身。 只见那团黑色的能量团化作一头黑色的狼,蓝色的爪子发着荧光,金色的眼睛,头上长有一根触角,非常锋锐。 它们的前肢无比强壮,后肢进化出了墨绿色的鳞片,尾巴末端有尖锐的刺,比起班洛尼鹿它们更加强壮巨大一些。 阿尔罗伊苍狼,栖息在伊纳赫丝河畔的原生物种,传说它们是行走在夜间的使徒,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金光。 它们能够指引生灵渡过伊纳赫丝河畔,向着提诺琼斯雪峰朝圣。 人们认为阿尔罗伊苍狼是伊纳赫丝河畔的护河灵,它们强大而迅捷,百年间才会出现一头苍狼王。 而据超然生物协会的资料记载,伟大的苍灵狼王是拥有神智的,他能够同人类对话,并且能够命令天地之间的生灵元素,是骁勇善战的苍狼中的王者。 那头遭受撞击之后仍旧是立足原地而丝毫不退的阿尔罗伊苍狼发出阵阵低吼,这低吼的对象,正是神白须,神白须眉头一皱。 轰隆————! 雷声,蓝色的雷电好似游龙一般环绕在神白须周身,强大的力量致使远处那头苍狼发出怒吼,以至于它身后涌出更多的巨型苍狼。 “伊芙琳,退到鹿群里,” “这群苍狼越界狩猎,破坏了哈克维山脉的生链环节,为避免这群野兽越界之后出现伤人事件,我得做点什么。” 伊芙琳乖乖退后,身后的鹿群将她簇拥起来。 这便是伊芙琳的能力了,能够读懂万物内心的同时,也受到了万物的偏爱。 “退回去,这是最后警告。” “从现在开始,冲上来一只,就死一只。” 神白须走上前,面对这群一个个吐露着尖锐獠牙的苍狼,但它们凶恶却并没有那种野性与煞气,而是一种类似于,争辩的感觉。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神白须强大的气势让不少苍狼后退。 当然也有不愿让步的,而苍狼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导致即使是面向此敌也不愿退步。 吼呜——————! 一声更有感染力和空灵之感的狼吟从更后方传来。 这一声狼吟,居然牵引了周围空气中的灵源。 同时,一头头苍狼后退,它们不再龇牙咧嘴的虎视眈眈着神白须,而是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在狼群中走来一头体格更加壮硕的苍狼,在他额头有一缕金色的毫毛,他的爪子散发着苍蓝色的光芒,竟然是外泄而出的魔力。 相对于其他的苍狼,他的瞳孔是真正蓝色的,他的尾巴末端没有尖刺,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尾巴,同时散发着蓝色的魔力。 这头阿尔罗伊苍狼同其他的不同,他有一种灵性,更有一种傲然,竟给人一种高尚的感觉。 他来到狼群最前端,看向神白须。 而神白须自听到那一声狼吟就断定,这大概就是苍狼灵王了。 “向您致敬,伟大且强悍的人类强者。” 苍狼王开口人语,他前肢微微屈膝,底下头颅向神白须,而在他身后的群狼,同样如此。 它们将头埋得更低,态度更加毕恭毕敬。 “越境追猎,我还以为阿尔罗伊狼群不是野性勒缰的野兽。” 神白须撤去一身苍雷和气势,讥讽道。 “此言差矣,这件事说来还是要怪您。” 苍狼王抬首,慢步走向神白须,而每一个脚印都有淡淡的蓝色荧光。 神白须眉头一抬,大概知道了是因为什么原因。 “您那一拳打的整个提诺琼斯雪峰加上哈克维山脉天地翻转,凝聚在地心的地脉之力全都升腾至空中,巨大的灵源力量打破了各个山脉和平原之间的壁障。” “没了原本塞姆娜第二恒星星轨之力的照拂,哈克维各个山脉开始分崩。同时,也影响到了我们的伊纳赫丝河畔,她泛滥了,暴涨而出的湖水淹没了我们的栖息地。” 苍狼王围绕着神白须转圈,审视着这个来自人类中的至强者,同时语气幽怨。 “物竞天择,我只是站在作为人类一方去改变世界的运转,天不生我,这是自然法则更是人创秩序。” “我们人类愿意拱手让出自然资源,那也就有资格作为旁观者整治。” 神白须立场坚定,半步不退,直接一句话堵的苍狼王眉头紧皱。 并非是神白须所说的那般强词夺理,而这的确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苍狼王心中也清楚,人类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最优先的。 在一切物质未诞生之初,自虚无之中诞生了第一缕意识,它是虚无之中唯一物质和生命体,也是唯一的光,更是存在这一概念的代表。 千亿年之后人们称呼它为“穹顶”。 这一缕意识苏醒之后便死去,刚刚有了光照拂的穹顶也一瞬间再次变得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再次有了光芒,与其说是光芒,不如说是一只眼睛。 它的诞生坍塌了穹顶,吸收了整个穹顶之后,它释放出无数星辰,而这诸天星辰,更是在它周围徘徊,开始吸收它的能量,从而诞生出更多的星辰。 据后人记载,它总共有过三次坍缩和释放,每一次释放的能量远远超于上一次数千亿倍。 整个穹顶因为它而生机勃勃,因为它的统治,才出现了星体,后人称之为,“星网”,是无法用数字统计的诸天星辰群栖息的地方。 而此后的每一万年,它就会再释放一次,这种现象被称为,“卓卡斯爆发”。 它释放的能量能够直接影响整个穹顶的“生态”,而在诸天星辰之上的它,掌握着诸天运转的法则的它,在之后的十万年里,持续的释放与毁灭。 而每一次毁灭之后,诞生的星辰数量就会是大于无限的无限,直至形成了整个浩瀚无垠的,“须弥星云”,一个承载穹顶的星体。 此后的十万年被称为,“胎息纪元”,这个时候的它在最后一次释放后彻底消失,诞生为另一种星辰,就是现在的人类。 只是现在的他,还远远不能奉之为人类,只是一个人形的,如同盒子一样的存在,而这盒子里头存放的,正是扭转诸天星辰的驱动。 他拥有着可以掌控诸天星辰的法则,甚至是扭转和颠覆整个穹顶的力量,之后的世界人们称呼它为,死兆星。 随后,他将自己的力量分做一个世界,在同一时空中运转,而他则陷入永恒的沉睡,等待宿命之人的呼唤。 新的十万年后,那世界上诞生了新的生命体,人类。 只是在那个时代的人类还不是真正的纯血生灵,而是最原始的元素灵源体。 在那个最荒芜的时代,原初之灵的诞生带来了生机,立于大地表面的他释放出无数元素力,并与世界的运转轨迹合二为一,让整个世界充满了原初之力。 自始,力量悠久而古老的原初之力在大地上如风漂流,而某些形成意志的,便立于大地,成为了,人类。 之后,那位初始的原初之力被称为,“安法娜赛”,意为,母亲河。 第一位化为人类的原初之灵自诩“安可”,拥有智慧的他很快就在大地上行走,他所见万物,所行万物,皆拥有了智慧。 他掌握了元素之力,让世界运转的法则更加完善,他创造出原初法则,便有了太阳与黑月,有了雨和雷,有了火和风,一直如此,他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了十万年。 他发现,这个世界固然美丽而浩瀚,却太过寂寞,仅有自己一人而已。 于是,这位原初之力化作的第一位人类,选择了分解自我,他所释放出的巨大生命力直冲大地,让本就浓郁的元素之力更加磅礴。 而之后,从这位第一人类身上涌出的本源之力直接炸裂了这个世界。 他将自己的血液挥洒向这个世界,血液如落地生根,凭借着本源之力化作了一位位性别不同的真正人类。 自此,三个世界中皆有智慧的传承,便有了众生,便有了真正的生命。 而在之后的五千年后,死兆星骤然苏醒,莅临主世界,以星辰之姿君临,他对这这个世界上行走的被称呼为人类的东西感到厌恶,他认为此等造物太过低贱,于是便降下毁灭。 这个世界中的人类,便止步于此,但死兆星也并没有真正让人类的历史终结于此。 他重启了整个穹顶,生命与星辰共同步入一条轨道,人类再次诞生,他们拥有了死兆星赋予的本源之力,能够成长的本源之力。 他们会和穹顶之中的星辰一样,且能够无限成长,却也诞生了战争,可死兆星认为这才有趣,生存理应如此。 随着大地上的人类越来越强大,与此同时,因为不同地质,不同元素,诞生了不同的血脉。 诸如恶魔,巨龙,泰坦,甚至一些超然生物。 而本源之力,也被更名为,魔力,一种可成长的本命之力。 而人类,是这个世界中,不,是整个穹顶之中唯一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生物,这是死兆星所赐予的,在他看来的所谓的“平等”, 他们便是这个世界的最直接法则,任何生灵的衍生都是为了像人类这一生物存在,人类可以打破任何生物链,包裹自然界中的任何领域,而现在人类的探索也仍在继续。 巴古斯大陆存在人类世界才能更为昌盛,他们之间诞生出了不同级别的强者,也诞生了不同理念的人,也因此,世界才更加丰富。 而神白须所说的物竞天择,天不生我,意思就是,老子是天选之人,命运生了我就不用生你们了。 这也是在说人类在世界的地位。 当然,也不乏挑战人类地位的生物,例如无尽之海的亡灵和恶魔,又例如黄昏边境的巨龙,或泰坦,又或是目前人类的宿敌,虚空。 但是在悠长的岁月中,人类,自始至终都是世界的唯一主人,亦或者说是在所谓死兆星之下的唯一能够承载信念的生命体。 “您此话不假,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终究是您。” “您是强大,可我的族人也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那些班洛尼鹿才是真正蹄踏越境的生物,它们途径伊纳赫丝河畔惊扰了本就失控的河流之灵,我的族人才会做此行为。” “我们的愤怒您必定能够感受到,我知道班洛尼鹿是无辜的,静谧之森的生灵是哈克维山脉自由的精灵,但伊纳赫丝河畔现在是特殊时期,它们的贸然闯入破坏整个阿尔罗伊苍狼的栖息地。” “这种你死我活的大事,您说,我们能不重视吗?” 苍狼灵王靠近神白须,硕大的头颅盯着神白须,强烈的大小反差竟然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神白须伸手推了一下苍狼灵王的鼻子,苍狼灵王晃了晃脑袋,就那么挡在神白须的身前。 打退苍狼灵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群阿尔罗伊苍狼悍不畏死,同它们所谓的伊纳赫丝河畔共生同死,这就让神白须有点儿头疼了。 因为阿尔罗伊苍狼是很稀有且神秘有趣的生灵,杀光他们,因为这一件小事?未免损失太大。 “白先生,他们也说了,您是始作俑者。” “即便您一拳打的整个哈克维山脉焕然一新,可是大部分地区的生灵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您有义务承担责任的……” 说到最后伊芙琳声音越来越小,她才发现,作为神白须日后的妻子,这种话,大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远处的苍狼灵王朝着伊芙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神白须,他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决绝,苍狼灵王感觉有商量的余地。 “…好,我妥协,我可以帮助你们恢复栖息地的平静,但是,关于班洛尼鹿,它们一头都不能少。” 因为伊芙琳的表态,神白须选择退步。 “既然您愿意负起责任,我们也没必要去伤害那些珍贵的灵鹿,归根结底,我们也只是想给那些无拘无束的自由生灵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苍狼灵王在神白须身旁转了个圈,后肢卧下。 “路途遥远,或许会有些颠簸,比不上您们人类科技那样,还请您多多海涵。” 他的意思是,他可以驮着神白须伊芙琳两人前往伊纳赫斯 “…我就不用了。” “伊芙琳,你不想试试吗?苍狼灵王,阿尔罗伊苍狼中百年才会诞生一头的狼族王者,看看这毛色,这体格,这爪子,这气质,万中无一。” 神白须拍了拍苍狼灵王,伊芙琳从远处走来,她也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苍狼灵王听着神白须的奉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阿尔罗伊苍狼嘛,它们很清楚自己的头是什么性格。 在历代阿尔罗伊狼王中,现在这位,不仅有着强大的统领能力,更是历代狼王中最为强大的。 他征服了哈克维山脉北地的沧澜地龙,开拓了星银之土,令阿尔罗伊狼族更加的昌盛繁茂。 “这…真的可以吗?他好像是这群霸气的白狼的老大诶,会不会没面子啊?” 伊芙琳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替它们向我求情,它们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没面子。” 神白须笑了笑说道 “这位女士,您大可放放心心的坐上来,这位先生说的对,您有恩我们阿尔罗伊苍狼族,我们应该感激您才是。” 言罢,神白须牵着伊芙琳的手安安稳稳的让她坐了上去。 伊芙琳惊叹,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奇幻的生物。 “能够奔袭星银之土的阿尔罗伊苍狼可是有着海渊星称呼的喔,您追的上来吗?” 苍狼王起身,向着一旁的神白须说道。 “你大可放开四条腿的使劲跑,但是别把我家丫头甩掉了。” “哈哈,岂敢怠慢了。” 吼呜——————! 狼王仰头一声长吟,群狼呼声随之而起。 只见狼王身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掀起气海,他的四肢均冒着幽蓝色的烈火,一股神圣之息骤然袭来。 汹——! 苍狼灵王一跃腾空,化作一道彗星就冲了出去,群狼亦是如此,一道道幽蓝色的弧光瞬间穿越红木林直至雪原。 而神白须依旧在原地。 呼—————— 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班洛尼鹿速度确实比不上阿尔罗伊苍狼,但是仍旧一个个抬首,仿佛严阵以待。 轰隆————! 苍蓝色的怒雷直接从苍穹之上落下,直直砸在鹿群之中,神白须牵引寂灭雷环绕每一头班洛尼鹿。 呼———— 其疾如风,百步穿林,万里之遥,转瞬即至。 在神白须赠与的寂灭雷加持之下,一头头班洛尼鹿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穿越红木林,在白色的雪原上出现一道无比靓丽的风景线。 一群比白雪更白的白色弧光出现在雪原上,它们穿越雪原,在大地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痕迹,其速度之快,眨眼千里。 牧羊人,曾经在那片翠绿之原上常见的牧游民,他们手持长鞭驱赶羊群,在翠绿色的草原上。 那是神白须曾经快乐的生活,他可以躺在任意一头白羊的背上,走过茫茫绿原,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山丘,不管羊儿去多远的地方,不管大地如何陌生,他都不曾担心找不到家的方向。 因为每一头羊,都记得家乡的味道。 而现在,数十年如一日,眨眼十年,神白须穿梭在茫茫雪原上,一道道白色弧光紧随其后。 鹿蹄踏在雪地上,一声声,每一个脚印,都仿佛旧日重现。 “实话说,您那位先生真是了不得,也许作为普通人的您并未察觉,他那一拳的的确确改变了千年未变的哈克维山脉,在此之后的一切,自然环境自然生物都需要自适应生存环境。” “而等这些颠簸过了之后,哈克维山脉将会像真正的是拥有生命一样活过来,曾经的天寒地冻已经过去了,现在即便是在提诺琼斯雪峰上也能盛开鲜花。” 迁移中,苍狼灵王说出了自己对神白须的看法。 对于这位来自于人类的强者,虽然他贸然行动的确让不少生灵陷入惊慌,可他的做法却是长远的,此后各个生存于哈克维山脉的动物都会变得更好。 “可是…外面的世界并不怎么喜欢他。” 苍狼灵王疑惑的皱了皱眉。 “难道现在的人类已经挑剔到对这种级别的强者都看不上眼了吗?还是说,他太强,以至于别人都排斥他?” 苍狼灵王涌出的强大魔力垫在脚下,他在空中狂奔,眼旁的风景转瞬即逝。 “那都是曾经的事了,他现在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老实说,我挺喜欢他现在选择的生活的,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和他一起去更多地方。” 坐在苍狼灵王背上的伊芙琳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穹,满怀着憧憬。 “那就祝你们幸福咯。” “谢……” 轰隆——! 伊芙琳话未说完,雷鸣迫近,一道白光从苍狼灵王身后激射而来,化作一道残影,随后更是有数百道白光紧随其后,鹿群在牧羊人的带领下,追上了队伍。 神白须脚踩在苍蓝色的雷霆之上,脚步每点一次,千里之遥转瞬即至。 “您脚下这雷霆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未见过拥有生命呼吸的魔法。” 苍狼灵王惊呼道,对于神白须身上环绕的雷霆,苍狼灵王感受到了比他百年更加悠久的气息。 数百头班洛尼鹿踩踏着由神白须分散而出的寂灭雷一路疾驰,速度同阿尔罗伊苍狼只快不慢。 “其实我也挺疑惑,白先生,您究竟是持有什么强大的魔力才能同终焉单人对峙这么长时间的。” 白先生?同终焉对峙,单人。 这些信息涌入苍狼灵王的耳朵中,他不断搜寻着关于这位人类强者的信息,很快的,他就锁定了近几年才出现的一个人。 神白须征御。 他微微扭头看向神白须,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伊芙琳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这位所谓的终焉公敌成为终焉维序候补,太离谱了。 而在他的感觉中,所谓的终焉公敌,也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啊。 “不过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旁门左道罢了,能同终焉对峙,只不过是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知己知彼。” 对于伊芙琳问的,神白须很明显的避开了最直接的问题。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能说和什么不能说,伊芙琳不得而知,但她相信,神白须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总之,这不会对伊芙琳不利。 “硬撼封存千年的地脉之力,从万米高空无任何措施自由落体甚至安全降落。” “这些强大的表现,即使是对接当下九位维序者任何一位都是轻而易举的。” “您…真是谦虚,甚至给我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 对于神白须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苍狼灵王也许一概不知,但他的强大必定是毋庸置疑的。 神白须没有回话,好像专注于赶路,而坐在苍狼灵王背上的伊芙琳却看着神白须恍惚了。 在曾经的记忆中,她感到神白须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不知道什么缘由,但至少,神白须放下了仇恨与愤怒。 不管这是不是一时的,伊芙琳都只觉得日后转变神白须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大。 轰隆————! 雷声由蓝转紫,神白须一脚踏出已是万米之遥,看着转瞬即逝的神白须,苍狼灵王前蹄暴踏冲了出去,化作一道蓝色的弧光直追神白须。 临近伊纳赫丝河畔,一紫一蓝两道弧光一前一后,而在这两道光的背后,是数百条较为暗淡的弧光。 再看看更远处的伊纳赫丝河畔,河水倒流,自湖心绽放出巨大的白光。 更奇特的是,湖水就像是一层雾一样凝聚在空中,方圆千米都被这湖水覆盖住。 而在空中,凝聚着一个巨大的水球,它闪耀耀眼的白光,在它周身不断有一条条水柱流转。 再近一点,神白须发现,湖水凝聚在天上已经覆盖住了整片天空,同时,水球的最上端,是一个颠倒的漩涡,它正在持续扩大,持续向空中扩大。 而湖心之中,湖水就像能够不断再生一般,水柱洪流不断向球心涌入。 天地异象。 这是因为储存在地底的巨量地脉之力被一瞬间灌出的原因。 地底突然的空虚直接挖走了在地表上静态的元素力,而地脉之力的升空又裹挟走了这些巨量的静态元素力,导致凝成一种元素风暴,影响了周围的生灵元素。 一众动物都进入了伊纳赫丝河畔,它们停留在河旁远处,唯有神白须伊芙琳苍狼灵王两人一狼靠近河边。 “您可有办法?” 苍狼灵王低头看着神白须。 神白须没有回答,看着这壮哉奇观,仿佛整个伊纳赫丝河倒流,一股脑灌入天穹之中。 轰隆——! 神白须右手一甩,一道紫雷一鞭子就抽在那湖心球之上,巨大的力量撞击发出轰鸣,可那湖心球依旧岿然不动。 “呼——办法呢,当然有,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此话怎讲?” “地脉之力的上升,升华了这片本就拥有生命的河流,现在,他已然成型,有了智慧有了根。” “有了他,治理伊纳赫丝河畔能够事半功倍,同时,更能令你族更加繁荣。” “如果你愿意舍弃伊纳赫丝河流领主的身份,让伊纳赫丝河流本身去治理,你族可以更加繁荣,如果不愿意,我掐灭他。” 说到最后,伊芙琳看向神白须,眉头一皱,神白须心领神会,但是没有理会。 看着神白须的态度,伊芙琳大概就能明白这事有没有得商量,她只好沉默不言的看着远处的湖心球。 苍狼灵王注意到了伊芙琳的视线。 “我阿尔罗伊一族本就是从提诺琼斯山脉北部的奥克斐斯冻土迁徙而来。” “之所以栖息在这里,就是因为受到了伊纳赫丝河流的恩惠,所以我阿尔罗伊一族生生世世都守护着这河流。” “伊纳赫丝之主并非我萨格罗斯。” 狼王傲然抬首,看着远处的湖心球。 神白须在一旁微微点头,伊芙琳也笑了笑,是皆大欢喜的选择。 “赫尔菈…你得帮我。” 在神识海中,神白须等待着赫尔菈的回复。 “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我吗?不帮。” 很明显,她心情不太好。 “嘿,你也听到了,我答应人家了。” 神白须乐得自在。 “我叫你答应了吗,难道,没有我,你堂堂神白须连对付元素生灵这种弱小生物都做不到了?” “我看所谓的终焉公敌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赫尔菈戏谑道。 “别刺我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什么终焉公敌,再了不起,和能够窥视时光长河还能改写世界卷轴的灾厄魔女赫尔菈女士比起来,不过尔尔,您说对吗?” “难得你神白须也会阿谀奉承,罢了罢了,跟你怄气我从来都没好处。” “还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也没赢过。” 赫尔菈没好气的说道。 嗡————! 一股自黑暗中涌起的强大禁忌之力攀上神白须的身体,只见神白须瞳孔闪烁着白光,收缩至同御神策恶魔状态一般的锋芒状。 他的脸上出现一种古老难以辨识的符文,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那怪异的符文都像蛆虫一样爬动,很快这种状态就笼罩了神白须全身。 “白先生?!” 伊芙琳被这一幕吓到了,以为神白须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赶忙抓住神白须的手,生怕他失去理智。 “没事的伊芙琳,这是…我的一种手段,你退后。” 伊芙琳哦了一声,慢慢后退,群狼将她簇拥在后。 “如此古老而毁灭的气息…即便是提诺琼斯雪峰地心中的金坚臻冰,也都有些望尘莫及吧…” 哪怕是阿尔罗伊苍狼一族的王者苍狼灵王,也都退后了一步,对于神白须身上充斥着的神秘诡异之力,他无比惊讶。 噩兆,赫尔菈的本命星。 同穹顶之中位列禁忌掌司破灭与杀伐的死焉星相像。 噩兆星位列悠古,掌司诡秘与灾厄,这两颗星辰,是穹顶之中诺亚星云的旁系,是死兆星的暗面表现。 而神白须当前的这个状态,是在同赫尔菈签下共生契约之后,依附于神白须的赫尔菈的本命之力。 在这个状态之下的神白须,掌握着全知全能之力,同时,能够洞悉所有生命元素以及元素本源,是一种违逆天地法则的可怕能力。 嗡————! 很快,湖心球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岸边那里的古怪之力,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定。 呼—— 神白须深呼一口气,走向湖中,他踩在湖面,脚下的湖水不断向着别处横流,被那股强大的诡异之力排斥而出。 轰! 一条粗壮的水龙从平静的湖面直冲天空,而后扭转,直冲冲向神白须,与此同时的,更多条粗壮的水龙从各处撞来。 砰! 数条水龙的凶猛撞击并没有让神白须退后,反而,他仍在前进。 那些水柱在距离神白须不到一臂的距离就直接粉碎了,直直的撞在一种空气墙上。 轰! 神白须踏出一脚,整个湖面瞬间沸腾,湖水倒转一股无形的剧烈威压直接压垮了那些尚未形成的水龙。 心球如遭重击,一下子就溃散开来。 神白须伸出右手微微虚握,湖水的控制权瞬间就移交到了他的手上,直接剥夺了湖中之灵的主场权力。 轰——! 终于,倒流在头顶遮蔽住天空的湖水开始疯狂向下倾泻,一条条粗壮如山脊的水柱如骤雨袭来。 在神白须噩兆状态下,空气中所有流动的元素都清晰可见,不仅可以掌握元素的流动,更能够洞悉所有生命元素的根本。 一旦掌握了这些元素生命的形成回路,分解他们也就轻而易举了。 澎! 神白须伸出双手合力一拍,巨浪翻涌,整个湖面湖水倒转,天地之水相接,不断撞击湖面,整个湖面洪流汹涌。 不稳定的魔力在湖面上宛如地震一般此起彼伏,而立于湖面之上的神白须宛如万年沉积而成的山岳,依旧岿然不动。 嗡————! 湖水发出阵阵嗡鸣,滔天巨浪直接覆盖了整个伊纳赫丝河畔,树木,草地,凡是触碰到那汹涌河水,瞬间就被搅碎, 而那湖心球,不断扭动,时而宛如锥刺,时而变作波纹,在神白须的控制下他极力反抗,汹涌的湖面跃起高高的浪花。 轰隆——! 大概是惹恼了神白须,一道紫色粗壮如山岳的雷霆直直砸在那湖心球上,雷霆蔓延整片湖面,那些涌上岸边的湖水瞬间被蒸发。 远处的伊芙琳已经被冲来的湖水浸湿,她捋了捋头发,在狼群簇拥下躲避,在神白须看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好对视,伊芙琳眉头微皱,神白须心领神会。 轰!! 神白须手持雷电一拳砸在湖面上,堤岸瞬间崩塌,同时,湖水被蒸发大片,只是很快又复原。 可那湖心球仿佛再也受不了打击,竟然炸开来,没入湖水之中不见重圆。 嗡————! 湖面沸腾,波涛汹涌再起,一条条粗壮的巨大水柱旋转着从过湖面之下涌出,而在湖心的位置走出一位人形状态的水体。 在神白须不断灌入外力后,尚未成型的湖灵被催熟。 现在,他已经完全掌控了身体,意识也已经成型,这里便是他的主场。 澎! 神白须一掌轰出,掀起巨大的余波,直接就打散了远处的数十条水柱蛟龙。 与此同时,气愤的湖灵再次涌入湖面。 下一刻,湖面激涌而起,数条水柱蛟龙在湖面上驰骋,那翻江倒海之力淋漓尽致,整个湖面的水流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湖灵化作一头野兽到处乱撞,整个伊纳赫丝湖畔正在不断扩大。 “乱来的就像个不得了的大小姐发脾气一样啊。” 神白须看着那横冲直撞引起滔天变换的湖灵,嗤笑道。 他看了一眼远处躲避洪流,被吊在苍狼灵王嘴里的伊芙琳,她像一只落汤鸡一样,眼神无辜。 该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了。 砰!! 两股强大的势气一瞬间碰撞,整个湖面都被掀了起来。 神白须当面一拳砸在撞来的湖灵上,一拳直接洞穿了整个湖面,划出一道气海凝聚的裂缝,直至湖底。 湖灵虽不甘退去,可又再次裹挟滔天之势席卷而来。 神白须以拳打潮,发出阵阵砰鸣,那席卷巨浪的湖灵节节败退,被那一拳拳的恐怖威势碾压的连湖水都凝聚不起来。 整片湖泊被神白须强大的气场砸的抬不起头。 神白须狂奔在湖面对湖灵一路穷追猛打,怒涛成型之后一瞬就崩塌,整片湖面激流不断,一条条水柱蛟龙不断起伏,拳风破空之声响彻整个伊纳赫丝河畔。 嗡————!! 顿时间,天昏地暗,湖水大肆涌出,凝聚于天空之中,形成宛如一座山岳大小的水暴龙卷。 足有百丈之高,威势之强,湖泊卷的大地都被一层层削皮。 宛如天灾的恐怖破坏力吓散了班洛尼鹿群的同时,也卷起了不少的阿尔罗伊苍狼。 吼呜——! 眼见族人受难无辜难免,苍狼灵王背起伊芙琳,化作一道幽光划破天空直冲龙卷最深处。 一股巨大的兽灵之力撞在龙卷上,竟然硬生生撞偏了龙卷,一瞬间失去平衡的湖灵间歇了吸力。 嗡————! 刀鸣宛如龙吟,紫光乍现。 那光的闪烁几乎是一瞬间覆盖了整个湖面。 神白须虚握拔刀,紫色寂灭雷凝聚而成的长刀猛然下劈,无可匹敌的刀气直撞入水龙卷。 一刀,直直截断了水龙卷底部所有的湖水。 趁此机会,苍狼灵王撞出水龙卷,当空怒吼一声,那包涵王者威压的魔力竟停滞了水流魔力的运转。 他随即化作一道幽光直冲大地,众多被龙卷裹挟走的阿尔罗伊苍狼和班洛尼鹿被尽数带回。 轰!!! 那刀鸣竟发出轰鸣之声,震的伊芙琳双手捂住耳朵。 神白须一瞬之息间又劈出势大力沉的一刀。 这一刀,腰斩了整个水龙卷,神白须借势又劈出一横一竖两刀,湖灵被这两刀劈出的强烈刀气直接扭曲,不得不化作波流状态潜回湖底。 趁你病要你命,神白须得势不饶人,拔刀即刺,一刀,刺入湖底。 轰————! 整片伊纳赫丝湖泊竟然被硬生生掀了起来。 湖水腾空,湖灵失去了湖泊的庇护,没有了主场之力的他瞬间被那一刀的威势碾压。 嗡————! 神白须掌成爪状甩了一道紫雷钉入空中。 顿时绽放出一片紫色的气海,硬生生分解了湖水与湖灵。 砰————!! 湖水坠落,砸在湖中激起数百米高的巨浪,整片伊纳赫丝河畔下起了雨,只不过很快便停了。 “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不胜感激。” 神白须转身走回岸边对着苍狼灵王说到,苍狼灵王低头致敬,走向湖面。 吼呜————! 那来自深密之湖的狼吟响彻整个伊纳赫丝,虚弱的湖中之灵开始逐渐愈合,湖面涌起微微波澜。 那些暴涨而出的湖水尽数回归,那些被湖水淹没浸泡过的多个地区也都结束了洪涝,伊纳赫丝河畔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呼—— 神白须伸手握住伊芙琳的手,苍蓝色的雷电迅速涌入伊芙琳的身体,直直环绕她的全身。 本来湿透的衣服一瞬间就变得温暖,伊芙琳整个人也精神多了。 神白须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重新把头发扎了起来,依旧是高马尾。 “魔力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啊…” 伊芙琳摸了摸自己干透的衣服,又握住神白须的手,笑道。 神白须同样笑了笑,觉得自己弃政从武到现在,自己这一身强悍魔力终于有真正的用武之地。 他牵起伊芙琳的手准备离开,伊芙琳微微惊讶,这还是神白须第一次主动牵手。 这也证明神白须的情感正在转变,而对于伊芙琳来说,这是莫大的庆幸。 吼呜———— 身后传来群狼长啸,班洛尼鹿挺直身体,追随着那幽兰弧光,追寻着返回静谧之森的长路。 与此同时,伊纳赫丝闪烁着辉光,在两人离开的道路上,皆有灵光闪烁。 他们沿着伊纳赫丝河畔漫步,星银之土吹来的风为他们送行,他们脚下踏着星毯,走向群星聚集处。 第10章 不要无动于衷,要热泪盈眶。 第三天,早晨,6:40 仍旧是红木林,这次是伊芙琳在帐篷中熟睡,而神白须则早早架起篝火。 火焰的诞生,来自于初始元素神灵,娑罗娜妃斯。 初始的悠古之火,这是一位用神识行走于大地的神明之一,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奉献者之一。 在死兆星重启纪元之后,诞生于穹顶之中,掌司火焰与光源的星辰,赤恒星。 这是唯一一颗身为死兆星力量孕育而出却同死兆星理念偏离的星辰。 她认为她即是希望的代表,是光,理应照拂整个穹顶。 在死兆星施于残忍与威严的同时,应该有另一颗星辰代行死兆星的慈爱与希望。 然而死兆星拒绝了赤恒星的提议,并将她驱逐出穹顶,封存于至昏至暗的诡秘空间。 那是一个不存在任何温度,颜色,光明与希望的空间,是死兆星随手播出的一种负面情绪形成的微型穹顶,意为,异世界。 置身于诡秘空间的赤恒星没有了死兆星给予的星辉之力,她开始逐渐褪色,凋零,逐渐变得冰冷。 在不知多少万年之后,她枯死了,而她熄灭之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打破了诡秘空间的壁障,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染星之力打入穹顶中。 她那强烈的赤愿直直散播在整个穹顶,感染了许多本无星愿的星辰。 它们苏醒,凝聚在穹顶中,成为了一个新的星云体。 然而,仍旧无力回天,死兆星瞬间毁灭了整个诞生的星云层,但是他允诺,希望与慈爱会存在,存在于火焰中,并且能够永远燃烧着,是能够传承能够感同身受的美好。 “白先生…早上好。” 伊芙琳从帐篷中探出一个脑袋,她揉了揉眼睛。 “为时尚早,伊芙琳,多睡一会儿吧。今天的旅途可能会有些颠簸。” 神白须注视着火焰,看着惺忪着睡眼的伊芙琳,笑了笑。 “我…我准备好了!” 伊芙琳呆呆点了点头,从帐篷中出来。 神白须笑了笑,很快,两人梳理完毕。 启程前,神白须将寂灭雷储存在伊芙琳手中。 为避免之后再出现诸如依纳赫丝湖畔那样的事情,致使伊芙琳的健康出现问题,这是个必要措施。 在这个世界中,人可以凭借自己对元素的掌握,魔力的提升,肉身的打磨来增强自己的寿命。 人类是有着无限可能的生物,而这所谓的无限,是各个方面的,也就包括成长。 一旦步入这条道路,除非彻底荒废,否则便只会前进。 “白先生?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路上,两人踩着沉沉积雪,向着提诺琼斯雪峰而去。 “伊芙琳,你不想看看在提诺琼斯雪峰之下的那座万里冰湖吗?” “据说那座冰湖拥有生命,每在夜晚,在月光的照耀下,湖面熠熠生辉,泛着绿光,无比神奇。” 伊芙琳试着幻想了一下,她加快脚步向前。 “白先生!你快一点啊!” 很快就走到神白须前面远处的伊芙琳朝着神白须挥手喊道,神白须笑了笑,慢跑跟上。 提诺琼斯雪峰在被神白须一拳激出积郁在地底的地脉之力后,蜕变为一种金碧色。 这让它的外表即使在千里之外去看,也显得辉光闪烁, 而同时,地脉之力的迁升,促使整个哈克维山脉升温,大部分积雪融化之后,山脉的山脊上白茫茫的一片竟然出现了一些红绿的花草。 地脉之力的上升催生了埋在冻土深处的种子,曾经,它们终年沉睡,一生从诞生至枯萎都不得窥见光明,而现在,它们茁壮扎根,争先恐后的向着光明,向着高处。 神白须的擅作主张是成功的,也同样是以最大利益出发的。 “哈啊……” 山底处,伊芙琳弯腰大喘气,她扶着膝盖,看着步态悠闲的神白须,他神色轻松,慢悠悠的从后面走上来。 “白先生…现在几点了?” “9:15分,真了不起伊芙琳,你不吃不喝不闹不哭的走了三个小时。” 神白须看了看手机,又收了回去,站在伊芙琳身旁,等她休息好。 “已经九点了?我们才走到山底…要翻过这座山,会不会要走到明年开春啊?” 伊芙琳慢慢起身,两人肩并肩慢步走着,踩在积雪上,留下两道脚印。 “旅途是漫长的,但是作为旅人,就要学会享受沿途的风景,这都是哲学书上念烂的句子了,你作为哲学艺术双修的天纵之才,难道不比我懂?” 神白须乐呵呵的牵住伊芙琳的手,在前面拉着她,伊芙琳则把步子放得更慢,两人一前一后。 “我和您可不一样啊…您会飞诶,就不能直接飞过雪峰?” 这时伊芙琳耍起了无赖。 “哈哈哈哈,滑头精,我不是说过吗?人怎么可能会飞呢?,又不是鸟。”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我们边说边走,怎么样?” “您说。” 听到这里,伊芙琳笑着抱住神白须的手臂,乐呵呵的。 “那是…我的童年时代我的父亲讲给我的故事。” 在更遥远更遥远的万年以前,哈克维山脉还不叫山脉叫平原的时候。 在它的上空,在万里之上的空中,有一条,长有千万里的,头顶上有一根金色触角的巨龙。 他为人间施风布雨,人们供奉他,称呼他为,尼格尔斯。 意为,遥远的风。 这头巨龙传闻比人类的历史更要悠久,是神秘生命,是天外来物。 可他却愿意依附人类,依附这个世界。 世人皆知,尼格尔斯是哈克维平原的真正主人,更是哈克维人民心目中所信奉的神。 而就是这样一个神,却连改变自己一个平凡的信徒的命运的能力都没有。 奥伦斯,生于哈克维东部之地塞尔纳思牧游民族的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巨龙尼格尔斯的故事,因此他崇拜着尼格尔斯,将他奉若神明。 虔诚的奥伦斯每一天都会向尼格尔斯祈祷,祭拜,祈求来年春天的雨,夏天的风,冬天的火焰以及挚爱之人的平安。 终于,在某一天,尼格尔斯因为奥伦斯的祈祷降临于世,他硕大的身躯直接就笼罩了整个哈克维山脉,仅仅只是头颅的巨大,就已经覆盖了整片天地。 这头巨龙凝视着地面上虔诚祈祷的奥伦斯,他竟开口说话。 他说,他可以满足奥伦斯一个愿望,无论这个愿望有多么巨大多么不可思议,他都可以实现。 两人此时此刻已经攀上提诺琼斯雪峰,在神白须的搀扶下伊芙琳爬上一个高坡。 “奥伦斯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 伊芙琳喘着气问道。 神白须笑了笑,紧紧抓住伊芙琳的手避免她滑下去,伊芙琳见状直接就抱住了神白须的胳膊,神白须索性直接背起她。 奥伦斯他许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梦想,他希望世间每一个人都可以平安度过余生,无灾无难无病无痛。 神白须背着伊芙琳,在雪地上迈着坚实的步子。 “这并不平凡…白先生。” “是的,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梦,纯洁无瑕,天真而又伟大,这是多少心怀贪念的人都无法理解的梦。” “…那后来怎么样了?” 尼格尔斯听到奥伦斯所说的愿望,感到恼怒,感到可笑。 难道他曾经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在赐福于这个世界吗? 可为什么,他还要许下这样无趣的梦想? 这个虔诚信仰巨龙的人类,每天一步一祈祷,在平原上,在寒风中,数十年不变,虔诚而坚定不移,却就只为了这样一个平凡的梦? 尼格尔斯愤怒的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哈克维平原,而失去了尼格尔斯的庇护的平原,每年风暴不断,并且雷雨大作,干旱与地震,这致使生存在哈克维平原之上的人类举步维艰,恶劣的环境致使大部分原住民搬离。 而奥伦斯怎么样了呢?他的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也在驾车去为母亲买药的时候被风暴吞噬。 奥伦斯陷入了永无光明的低谷,至亲的离去崩塌了他的人生,枯萎了他的生命,尽管哈克维平原所有的原住民都没有责怪或怨恨奥伦斯,说是他的愚蠢的梦惹恼了巨龙。 可却也没有向奥伦斯提供帮助,而奥伦斯自己认为,这已经是天大的善良了,他理应为此赎罪。 于是,奥伦斯起誓赎罪,他脱掉鞋子,头顶一件白色的披风,脚上绑上了拖着的石块,他在哈克维平原上行走,他跪地拜首,虔诚的渴望巨龙的原谅,在这片曾经的绿茵而如今的荒芜之土上,数十年如一日的祈祷着。 趴在神白须背上的伊芙琳对着自己的手哈了一口气,然后捂住神白须的耳朵,神白须扭头笑了笑。 后来,在奥伦斯的忏悔下,巨龙终于再度降世,他怒斥奥伦斯的愚蠢,同时,询问奥伦斯为什么要许下那样愚蠢的愿望。 奥伦斯没有说话,他只是指着远处早已荒芜一片的草原,指着那残破不堪的家和废墟。 然后,他又张开嘴,他竟然自己割掉了自己的舌头。 巨龙先是震惊,而后又是愤怒,他觉得,这个哑巴在愚弄他。 奥伦斯双膝跪地,他的真意是祈求巨龙能够再次庇护这片平原,而巨龙早已震怒至极,他怒吼一声仰天长去。 见此的奥伦斯伤心欲绝心死如灰,他懊悔,他遗恨。 他之所以割掉舌头,是因为害怕巨龙会因为他的声音而愤怒,他之所以镣铐双脚,是因为在这平原之上,绿茵褪去,鞋子已经不再重要,他之所以许下那个平凡的梦,只是渴望巨龙能够继续庇护这片平原,而他许下这个梦的那时,他的母亲患病在床,父亲的身体也差,这个从小就支撑起这个家的孩子,全部的希望只是自己的所爱之人可以平安生活而已。 “…感觉就像命运在捉弄他们一样呢。” 在神白须背上的伊芙琳突然说到,神白须同样如此感觉,他无奈又苦涩的点了点头。 “那…之后呢?” “之后的故事,有些…凄惨,你还想听吗?” 神白须想到故事的结局,有些犹豫。 “我希望一切都可以有头有尾。” 伊芙琳笑道,神白须也笑了。 奥伦斯失去了自己的信仰,可命运却并没有放弃愚弄他。 毒火袭来,整个哈克维平原化作人间炼狱,众生在这毒火中涂炭,生命发出哀嚎,一切,都被烧成灰烬。 奥伦斯也被毒火侵蚀,变得羸弱,疾病,可他仍旧没有逃离这片平原,他帮助那些活下来的人,尽管只是微末之力,可他仍旧没有放弃希望。 但他不再信仰巨龙,也不再会相信尼格尔斯会再回来。 最后,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毒火袭来,几乎是覆盖了整个哈克维平原,哪怕是哈克维边缘的土地也未能幸免于难。 奥伦斯被围困在毒火之中,他已经放弃求生,视那火焰视死如归,可他的罪还没有被救赎,这人间炼狱因他而起因他而来,他犯下的罪波及世人,因此他懊悔不已。 奥伦斯眼眶含泪的注视着那人间炼狱,他放声大哭,可烈火与哀嚎声却盖过了他的哭声。 奥伦斯最后虔诚的祈祷巨龙能够看这人间最后一眼,可直至他的生命之火熄灭,尼格尔斯都未能再临。 奥伦斯倒在烈火中,废土中,他眠入这片他曾经的爱土,这片孕育他的翠绿之原。 而就在这时,沉眠于穹顶的尼格尔斯骤然苏醒。 他降临人世,看着烈火燃烧的哈克维平原,当他再次听到奥伦斯那微弱的最后的祈祷,心如刀绞的刺痛立刻涌上心头。 此刻,他同奥伦斯共鸣,得知真相的尼格尔斯肝肠寸断,他注视着那火焰燎原,眼眶中竟已是泪水。 巨龙落泪,扑灭了毒火,可曾经牧羊的孩子早已不在,绿茵再长,却再也听不见那孩子的笑声。 巨龙悲痛长吟,他化作星辰,竟一头撞死在哈克维平原上,带着遗恨与懊悔。 骤时山峦涌起,山脉忽成,金色的巨峰拔地而起,河流山川尽显。 巨龙再也不会出现了,就像那曾经的孩子许下的珍贵的梦一样,永远沉眠。 伊芙琳伸出手抹了抹眼泪,紧紧抱住神白须,埋进他的脖子里。 神白须不吭声,只是放慢脚步。 “…如果…一切都可以说清楚的话…或许命运就会不一样了。” 是啊,可有些时候,就是言不由衷,心不由己,往往遗憾,就是如此。 神白须想这么说,可却止住了,他呼出一口气。 “愿世人能够不再重蹈覆辙,愿世人能够诚心以待。父亲说的。” 伊芙琳忽地笑了,她把神白须搂得更紧,山地上,两个人,一行脚印。 故事感人,故事伤人,而神白须不知道的是,这故事是真实存在的。 牧游民奥伦斯死后遗留的披风被拾得,他被人们信奉,被誉为“浸润草原的雨”,是扑灭毒火的雨。 而时至今日,那件披风,依旧被存放在哈克维山脉奥伦斯城区的“纪世博物馆”中。 在那披风上,仍旧有巨龙尼格尔斯的眷恋,仍旧有奥伦斯对救赎的渴望,早已是圣遗物般的存在。 神白须脚力了得,不一会儿就已经抵达山腰。 虽然距离山顶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是在这个位置,也足以俯瞰整个哈克维山脉。 比起之前降落时看到的提诺琼斯山脉,现在这片山脉更加的峰峦叠嶂。 一座座山脊就像是荆棘一样,高低不一的同时,紧紧相连。 望着太阳所在的地方,转身就能看到那山脊忽高忽低的曲线,自他们脚下的提诺琼斯雪峰一眼望去,宛如巨龙的身体一般蜿蜒曲折,而后方,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寂静,而悠长。 “白先生,我们还要继续向上爬吗?” 伊芙琳看着远处峰峦叠嶂的群山问道。 “不,目前这个位置,就已经足以抵达提诺琼斯冰湖了,只不过,有些颠簸…” 神白须看着远处的山脉岩地,那些山脊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伊芙琳点了点头,她试想着从这里滑下去的话需要多久。 只是她猛的一瞪眼… “白先生?!您不会想从这里滑下去吧?!” 伊芙琳惊呼,惊讶的问道。 而一旁的神白须则在系紧身上的索带。 他的衣服是可松紧的,像是一种休闲装,但又有些像拘束衣。 小腿上足足有四根束紧带,腰部有两根,左右手臂各有四根。 神白须扣紧之后搓了搓手。 “旅程,也是一场冒险,眼看着高山在前却无力攀登的落差感谁都会有的,伊芙琳。” “但是你要记住,冒险者永远都是要向前走的,以任何方式。” 神白须笑道。 “您…您说的对,但是,您忘了之前降落的时候引起的雪崩了吗?万一…万一再影响到其他的生物群怎么办?”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就要过来抓住她向下跳,她不断的推走神白须的手往后退,急迫的向他解释。 只是下一刻,直接就被神白须紧紧搂住抱起。 “白先生!不可以这样!” 伊芙琳嗔怒的举起手抗议道。 “有些时候,要先跑起来再去想走的事。” 轰隆————! 一道苍雷直接就砸在远处的金碧色山体上,大片的积雪滑落,神白须右脚一跺,跳上滚滚白涛,伊芙琳紧紧抱着神白须。 “啊——!” 急骤的速度一瞬间就向下涌去,伊芙琳惨叫一声。 只见神白须脚踏白色浪头,滚滚白雪仿佛无穷无尽,耳边风声轰隆隆。 砰! 神白须急坠后又腾空,踩在白雪上轻盈一跃,随着滚滚白涛急坠而去。 在提诺琼斯山腰位置,大片的白雪山体滑坡造成了震天巨响,从空中不断坠落,砸在山脊上发出阵阵宛如爆炸的声音。 与此同时,神白须随着白雪一路疾驰,用雷电牵扯而出的白雪在空中停滞,以供神白须落脚,雷声协同轰鸣声在空中炸裂。 穿越云层,远处的提诺琼斯冰湖仿佛近在眼前,雪白之中透出一片琉璃,太阳光映照在上面仿佛绚丽星河。 它就如同那栖息于山脉的巨龙的眼睛,玲珑剔透,晶莹,就像吹出的泡泡一样。 轰隆————! 白色怒涛下降方向有一处巨大的凸起山脊挡住了去路,这也意味着,彼此旅程即将迎来终点。 可仍旧未能抵达冰湖,如果两人在这里停下,那他们还要走很远很远的一段路。 砰!! 紫色的怒雷如蛟龙翻腾,神白须一脚踩在白色怒涛之中,覆盖有千米的白雪在一瞬间被驱散,掀起的强势气海竟然硬生生停滞了周围山体的滑雪。 神白须凌空一跃,这一跃直入苍穹,巨大的雷光在提诺琼斯雪峰闪烁。 “我就说这是个馊主意——!!” 被震飞出神白须怀抱的伊芙琳埋怨的大喊,而神白须,只是笑着,他在空中抓住伊芙琳的手。 只见在天际中,蔚蓝色的天穹下,有一道白色弧光击坠而下,他划过许多山脊,好似陨石一般直冲向提诺琼斯冰湖而去。 那白虹气势磅礴,堪比终焉巨型航母游空航行的巨大轰鸣。 呼————! 夹在耳旁的风不断吹拂,伊芙琳发丝凌乱,她努力睁开眼,而睁眼的下一刻就差点让她昏厥。 只见神白须左手裹挟着一股势吞天地之力,雷电层层环绕在他的手臂上,那雷声的轰鸣在她脑海中翻腾倒海。 轰————! 神白须左手一握,雷电瞬间环绕全身,犹如陨石撞击的洪荒巨力直接撞在一根冲天而去的山脊上,硬生生撞断了那粗壮的山岳。 巨石阻断了身后上当急袭而来的白色波涛,那道彩虹越过高高山峦,直坠而下。 轰隆—— 哪知那巨石根本就拦不住叠加深厚的雪崩,在不断的冲击下破开来,滚滚白涛再次掀起百米之高的巨浪直冲而下,势不可挡。 轰! 一道白光直直砸在大地上,周围百米的积雪被一扫而光。 “白先生!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脸色惨白的伊芙琳伸手捶打着神白须,神白须举起双手任由她“胡闹”。 那一下下打在身上虽然声音挺响的,可却没有半点儿力道。 吼————!! 顿时,一声仿佛来自蛮荒之地的怒吼响彻整个山脉。 只听又一声雷炸在山脉中响起,一头高百米多的,类似于鳄类的超巨型生物撞断了山体冲了出来。 它咆哮着,粗壮的利爪怒压大地,那白色的怒涛撞在它身上没有半点反应。 它抬起巨大的头颅,凝视着远处神白须伊芙琳两人。 提诺琼斯山脉,阿迪斯特山中栖息的山地之王,巴克尔顿龙种,只不过是半龙种,有犄角,但是很短,可它的爪子锋锐无比。 传闻,只要它想,凿穿整个阿迪斯特山都可以。 同阿尔罗伊苍狼相似,这头巴克尔顿巨龙有着极强的前肢力量,锋锐的利爪能够催生出火焰。 它拥有致命的吐息,失去了翅膀的它地面能力极强,是力量型远超泰坦的存在,而且是这一山中的山地之王,其性格暴烈,甚至会主动去入侵其他生物群众,但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和人类的建筑。 这头山地之王,很明显被神白须刚才的举动触怒了,再就是,它怒砸地面,这是挑战,它想同神白须一较高低。 “白先生!都怪你,你看!” 伊芙琳指着远处的山地之王,它虎视眈眈的同时,兴奋,蓄势待发。 “安啦,我超强的。” 神白须举起左臂,右手握了握粗壮的肌肉,眨了一下右眼笑道。 “这可不是您能不能打赢的问题,您下次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伊芙琳大声说道。 “我心里有数。” 神白须咧嘴道,伊芙琳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觉得现在的神白须,越来越开朗明媚,和曾经第一次相见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吼————! 砰! 远处的山地之王怒捶地面,它急不可耐。 伊芙琳看了看神白须,神白须耸耸肩走去。 “临时表演啊…” 神白须舒筋活骨,挥了挥手臂。 远处的山地之王双爪凿地,后肢弯曲,呼吸膨胀,就像是沸腾着的发动机一样。 神白须越走越快… 轰————! 霎时,两股巨力在眨眼间发生碰撞,轰鸣响彻整个阿迪斯特,掀起的气海千米之外被清散。 大地以一人一兽为中心变得四分五裂。 只见神白须两只手抓着山地之王的上下颚,而那山地之王前肢两只巨爪硬生生陷进大地也无法撼动神白须一丝一毫。 一人一兽顶牛起来,神白须巨力钳住了山地之王的双颚。 吼——! 山地之王两爪掏出,砸在地表,它甩动双颚将神白须扔了出去。 嗤——! 神白须滑出去百米之远,山地之王乘胜追击,双爪合而击之。 砰!!! 只是下一刻,紫光乍现,自苍穹之上落下一道紫色光柱,雷鸣随之而起。 山地之王被一拳轰飞出去数百米远,硕大的身躯翻滚破坏了不少土地,直到砸在山体上才止住颓势。 吼————!! 山地之王愤怒的咆哮,它全身倒腾着恐怖的魔力,两只利爪竟然变得血红。 汹———— 致命的毁灭吐息瞬间燃烧,直直冲向百米之外的神白须。 砰!! 一道紫色弧光迎着那吐息激射而去,直直撞在山地之王的面门,那恐怖的力量把山地之王打的七荤八素,它不断摇头保持清醒。 一人一兽缠斗起来,山地之王凭借硕大的身躯以及喷吐火焰的利爪对整片山地造了成巨大的破坏。 暴烈且炽热的抓痕在大地上徐徐燃烧,它强力的巨颚即便是存在了千年百年的山体都能咬碎。 一时间,整片山地的大地破败不堪,河流断流,山体崩塌。 砰!! 一股沉闷的巨响直接砸在山地之王的身上,硬生生把它震飞了出去,砸在远处的山体上。 只是它很快又怒吼着挣扎了起来,尽管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它的斗志仍旧高昂。 在往历的战斗中,这位山地之王挑战过不少领域之主。 诸如同苍狼灵王有过斗争的地龙,又比如西部阿伦玛斯山地的撼山牛,据说那头也是堪比山地之王的存在。 而在较量中,同神白须战斗的这头山地之王皆是屡战屡败,它身上有清晰的疤痕。 比如地龙的咬痕,撼山牛强力撞击之后留下的裂痕,以及还有一些其他或大或小的伤疤。 而现在,又添上了来自人类至强者给予的伤疤。 眼前的山地之王,是凭借着硬实力打出来的。 吼————!! 怒吼充斥着整个阿迪斯特山,那头山地之王怒砸大地,它身上的鳞片逐渐呈现金黄色的闪烁,利爪喷吐着火焰,就像阿尔罗伊苍狼王一般,强大的威势展开来。 而远处的神白须正在漫步向它走去,看似悠闲,实则步步压迫。 这头山地之王同样可以感受到神白须究竟有多么的身经百战,一招一式都是在同人生死搏斗中磨砺而来的,狠辣,刁钻,果决,这比起它们那些巨兽的生存法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砰!!! 两股巨力再度相撞,而这一次,是神白须率先攻击,他一拳直接砸在山地之王撞来的头颅上,掀开大片土地,剧烈的魔力肆虐致使这一片山脉化作废墟,轰鸣声声声不绝,气海倒腾,每一次碰撞都震颤着阿迪斯特山山脊。 咔嚓!! 利爪嘶鸣,致命的烈火撕裂大地,空气中被烈火鞭策的发出阵阵砰鸣,山地之王手脚并用,大地在它的翻涌辗转下狼藉一片。 砰!! 一股钳势巨力直接摁住了山地之王,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吼!! 转而便是极其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只见神白须驱策紫色的汹涌雷电遍走山地之王全身,它的皮肤被直接烫烂,鳞片都直接融化了,露出了血淋淋的皮肉。 砰! 山地之王烈爪砸在神白须的身上,转而猛的一撞,神白须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这头山地之王最后的挣扎,至于飞出去的神白须,仅仅只是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百米远。 “白先生!不能再打了,你看它都起不来了。” 伊芙琳看着那头血淋淋的山地之王,它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四肢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挣扎。 伊芙琳并非一味善良,她认为这头山地之王有存在意义,而且,这毕竟是神白须引发天灾在先才惊扰了这位沉眠于地底的山地之王。 而作为镇守一方的兽王,如果它死了,附近较强的巨兽肯定会再度争夺王位,这是自然法则的驱使。 而这头山地之王,也确实命不该绝。 神白须从远处走来,一步化百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扔掉了那件被撕裂的外套。 看着眼前再起不能的巨兽,伸出手,细细游丝化作的雷电没入巨兽没入体内,山地之王的皮肉伤很快就慢慢愈合,尽管它可以靠着自己强大的生命力慢慢治愈,但是那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指不定还要被其他的巨兽挑战,那样战斗起来就力有不逮了。 山地之王重新站了起来,它晃了晃脑袋,俯视着神白须。 “想必前几天提诺琼斯雪峰地脉之力涌动的事件,就是您造成的吧?” “向您致敬,伟大的人类强者。” 这头山地之王也同苍狼灵王一般拥有神智,同样能言人语。 “低点儿,你刚才一拳头砸到我脑袋了,这会儿脖子疼。” 神白须伸手比划比划,他扭了扭脖子,发出震震咔吧咔吧的响声。 山地之王先是一愣,然后身体低趴,卧在地上。 尽管仍旧不是平视,但不用神白须仰着头看了。 伊芙琳看着山地之王老老实实的卧下,乐了,随后过去帮神白须揉了揉肩膀,只是神白须一下跟带电了一样抽了一下。 “傻丫头没你这么摁的…” 神白须拿开伊芙琳的手,无奈道。 神白须常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并且,肌肉时刻都是运转状态, 这几天难得放松下来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刚才伊芙琳一下子直接把他应激动作下意识的激发了出来。 而跟山地之王舒筋活骨的运动,恰好也让神白须稍微回复了一下往日的神经状态。 “我这不是想帮您松松骨嘛…” 伊芙琳双手背后笑道,神白须只是咧着个嘴啥也没说。 “你平常也这么攻击路人吗?” 神白须转身问山地之王。 “我已经有将近四年没有出现在阿迪斯特山脉了,正因为您前几天的所作所为才苏醒过来。” “在我的生涯中,我没有攻击过任何人类,也没有破坏过任何人类的栖息地。” 山地之王看两人不再调情,睁开眼。 “那你倒是敢直接攻击我。” 神白须说道。 “我的本能告诉我,您很强大。” “一个可以做到气势内敛全身的人可不算普通人,而且,什么样的人能疯狂到从千米高空,踩着雪崩降落?” “而我之所以向您挑战,也是想试试我这刚进化而出的烈爪。” 山地之王握了握爪子,硕壮的肌肉代表着它强大的野性。 这时伊芙琳瞪了一眼神白须,同样对神白须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疯狂,而神白须只是耸耸肩。 “这一场战斗我收获颇丰,并且感谢您留我一命,若有所求,虽死必往。” 山地之王重新站了起来,一身的野蛮气势逐渐散开来。 神白须摆摆手,意识它卧下。 “我们仅仅只是来看风景的,没心情打打杀杀,之所以留着你的命是因为阿迪斯特山脉不能没有山主。” “我知道你几十年来不断驱赶入侵者,同时反哺山脉,这是造化也是至福,无论是对山脉还是对你,都是。” 说着,神白须靠近山地之王,手中紫色雷霆显现,山地之王皱眉,同时也吓了一跳。 “不必恐慌,这是馈赠,也是你今后身上背负的责任。” 紫色的雷霆附着在山地之王的左爪之上,烈火被取代,而那锋锐的利爪上显现一圈圈咒文。 山地之王虽然看不懂,可却觉得天然亲近,它握了握巨爪,只感到力量充沛,气势无双。 它瞪大眸子,欲起身感恩,只是神白须摆摆手,它又无奈卧下。 “阁下厚恩,无可以报,我会遵守与您的承诺,同时…也希望您为我正名。” 正名,就是取名。 传闻每一头兽王级别的生灵在达到一定的境界的时候,拥有神智是其次的,而真正追求的,是加冕。 就如同阿尔罗伊的苍狼灵王,他的名字,来自于天生的伊纳赫丝河畔,而狼王的诞生,需要用生命的意志去开拓星银之土。 眼前这头山地之王比起苍狼灵王萨格罗斯,只强不弱,但是它没有萨格罗斯的那股,傲然,神圣的威势,没有那种王者风范。 毕竟苍狼灵王百年一见,两者相比,萨格罗斯属于神性,而这头山地之王则是兽性,差就差在一个敕封,也就是所谓的加冕。 “白先生?什么是…正名?” “就是取名字,这个我不在行啊…要不你来?” 神白须笑着看向伊芙琳,后者有些慌张。 “我?不太好吧,我没有白先生那么强大,正名这种隆重的仪式不是人越强,被正名的动物就越强的吗?” 伊芙琳推辞。 “不,这位…女士?您们人类中是这个叫法吧?” “正名只是一个加冕的过程,代表我拥有名字并拥有同人类掌握器灵时一样的心性,是一种赋予,是恩赐。” “至于是谁,强或弱并不重要。” 山地之王说道。 “放心大胆的给人家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神白须伸出手向山地之王。 “那…那好吧,请让我想一想。” 山地之王起身伏首,神白须意视伊芙琳将手放在山地之王的额头上,伊芙琳慢慢伸手,摁在上面,她闭上眼。 …… “摩恩德斯…对,摩恩德斯。” 嗡———— 山地之王摩恩德斯睁眼,瞳孔之中充斥着仿佛来自荒芜之土中风暴的破坏之力,与此同时,他的体格变得更加巨大,利爪居然变成了黑色,雷火交聚,神威非凡。 一旁的神白须微微抬眉,对于摩恩德斯的变化有些惊讶。 伊芙琳一定取了一个有深重意义,并且分量极重的名字,不然这头山地之王不可能会突破好几个阶层。 “这是我的母亲和我讲的一个山岳之神的故事。” “摩恩德斯是镇守神山的巨兽,任何胆敢破坏世界秩序的人都会在噩梦中与他相见。” “传说,他是驾驭着雷与火的神兽,对于心怀善良之人格外温顺,会指引误入神山的人。” “白先生说,因为有你这片山脉才得已平安,我想你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巨兽,就像母亲讲的那个故事中的摩恩德斯一样。” 摩恩德斯心中震惊,从这眼前女孩的瞳孔中,他看到了世界最温柔的风与海。 就像无暇之梦,如星空般浩瀚,如金珀一般剔透。 “我会如您所言,润泽这片山脉,感恩您的赐福。” 摩恩德斯伏首跪地,如同人类的鞠躬一般。 一旁的神白须点了点头,揉了揉伊芙琳的头,伊芙琳笑着,眉眼弯弯。 早在二十多年前,在神白须的父亲带着他漫步在星野之下的那个时刻,他们来到阿迪斯特山脉,那个时候风雪寂停,是千年来哈克维山脉第一次降温。 神白须同父亲也是第一次进入哈克维山脉内部。 在特科西斯湖,神白须遭遇了一头狼型大小的生物,它潜藏在湖中,注视着小神白须。 那一刻的对视,就已经注定了神白须的命运,那头所谓的狼型生物根本不存在,在他父亲眼中所看到的,是神白须盯着一望无际的湖面,月光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星空。 而在这星空的照耀之下,在湖面之前的神白须征御,没有影子。 在天文星辰学说中有记载一颗奇特的星辰,它生于无穷大黑暗之中,是由渴望光明的意志幻化而出。 传说,它化身为狼,在穹顶中奔袭,它所见星辰,弥天成聚数不胜数。 它是死兆星最宠爱的孩子,同时,也是穹顶之中掌握星轨的星神之一,它有一个奇特的名字,阿罗尼亚刻卧狼。 是代表着命运的星辰。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临近黄昏,神白须两人同摩恩德斯告别已有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他们正在慢慢靠近提诺琼斯冰湖,那一望无际,比起特科西斯湖更神秘且剔透。 在地平线上,两个人牵着手留下一路的脚印。 在雪地里,黄昏微弱的光芒铺在大地上,白皑的雪被映的昏红,天边的云彩被烧透,在夕阳的照耀下,云彩的影子遮蔽了一小部分深红的天空。 “提诺琼斯雪峰位于哈克维山脉中心位置,就像一个方尖碑一样,旅行的路人可以凭借雪峰的位置同太阳对比来预测时间,也可以凭借雪峰的位置,来判断自己身处何地。” “只要在太阳快下山之前向着月亮走去,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而现在我们的背后,就是月亮。” 神白须突然背过身倒着走,他看着伊芙琳,指了指面前的月亮,而伊芙琳没有回头。 “白先生以前有和其他人一起看过日落吗?” 伊芙琳笑着问道。 “当然,生活在翠绿之原的时候都是同父亲母亲一起,和父亲的时间更多一些。” “但是雪峰遮住了,所以只能看到一部分,现在看到这太阳缓缓落下的场面,还真有些震撼。” 此刻,提诺琼斯雪峰已经在两人身后。 而眼前的,便是提诺琼斯冰湖,一望无边,在冰湖的更远处,则是一片蔚蓝之海,而在海的更远处,是万里冰川之洲的北地凛冬之国。 “很想知道以前的白先生都是如何生活的。” 伊芙琳歪头问道,神白须转正身子。 “你是说我的校园生活还是童年生活?” “嗯…校园,我很想知道,白先生以前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伊芙琳笑道。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的校园生活…有些无趣。” “您可是库贝伦尔的天才高材生啊,诸如您这种天骄之子难道就没有什么…绯闻啊,传说啊,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八卦啊之类的?” 伊芙琳忽然抱住神白须的手臂,笑嘻嘻的。 神白须一时间有些沉默,他的校园生活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太过孤傲,其实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而已。 生活中的诸多事情他都可以一个人解决,以至于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理解。 在库贝伦尔,他是一个风向标,有众多人追崇着他,效仿他,以他为榜样,然而那个时候的神白须征御,是孤独的,是惧怕群体的。 他渴望被理解,并非是他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相反,他帮助过不少人,也拯救过不少人。 可没有人有同他那样的思维,这大概就是天才的孤独吧。 他心中的一切想法均无法被世人理解,哪怕是在那场惊天地的辩论之中的奥伦米尔·卡捷琳娜,之后的维序者之七,也都无法理解神白须。 伊芙琳看着沉默不语的神白须,突然放开手,站在原地,神白须诧异,问了一句怎么了。 “白先生…您会不会觉得,我的存在,束缚了您?” 神白须皱了皱眉。 “抬起头来,伊芙琳。” 伊芙琳听着神白须这句话,身体下意识的抬头。 夕阳光撒在神白须的肩膀上,他显得异常高大,同时,如天边的火云一般温柔。 “还记得我在提诺琼斯雪峰之下问你的话吗?” “你的回答是,不害怕。” “你说你害怕失去我,然而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所谓的隔阂与枷锁。” “我之前还觉得你会因为世人对我的批判与眼光而疏远我,反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伊芙琳,这个世界没有给过我们太多选择,因此你不必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而后悔。” “不,我从没有后悔,我只是觉得,对于您,我总会感到一种距离感,仿佛永远也无法走进您的心里,无法改变您深重的执念。” “您总是忧郁又深沉,虽然这是我对您之前的印象,但我还是害怕,害怕我不能成为您生命中的那个人。” 说到最后,伊芙琳红着脸扭头看向别处,神白须终于明白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了。 “我喜欢你,伊芙琳,你是我心头朝暮的光辉,是我夜空中闪耀的星辰,你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你亲吻我嘴角,扑动着白色的羽翼,你的温柔我藏在心房。” 伊芙琳的脸蛋红的仿佛滴血,她看着远处的冰湖,眼神秋波流转。 她转过头来看向神白须,他笑着。 “您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情话吧?您根本没脸红!” 伊芙琳气鼓鼓的说道。 “因为我对你的爱远不止如此。” 只可惜神白须手中没能捧有一朵鲜花,倘若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单膝下跪向伊芙琳献花,并说出例如“从今往后将由我照顾你的余生”这类的求婚台词,那将会是绝杀。 “呀…白先生。” “行了,见好就收。” 神白须笑着捧起伊芙琳滚烫的脸蛋,额头碰额头,两人笑意浓郁。 “哼哼,我可是征服了神白须·征御的女人,大名鼎鼎兼臭名昭着的神白须征御对我说情话啦。” 伊芙琳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神气的说道,一旁的神白须捧腹大笑。 伊芙琳也终于憋不住,她紧紧抱住神白须,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这片雪原中。 随着两人的漫步在雪原,太阳也越来越坠入湖中。 第二太阳塞姆娜仍旧立于头顶,只是光芒昏暗。 她已不再燃烧,却仍旧爱着这片土地,为她年轻的孩子遮风挡雨。 身后的一轮皎月已经慢慢出妆,黑色的月亮却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星群密布,夜晚降临,世界落下一张帷幕,以供夜晚的人登台表演。 倘若换作现在时间的阿尔忒弥斯城区,你可以看到万紫千红的万家灯火,以及沿地千里的车水龙马。 当神白须同伊芙琳抵达冰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30,一路上他们已经耽搁太久,以至于和预算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不过,夜晚的光辉没有让他们迷失,反而前路愈加清晰。 而近在眼前的提诺琼斯冰湖,剔透银澈,一望无际的冰面,永恒的宁静。 伊芙琳看着这座冰湖,瞳孔逐渐放大,她轻抬步子,而后看了一眼神白须,他点了点头。 伊芙琳才安心的踩了上去,冰面很滑,可伊芙琳却仿佛轻车熟路的溜冰老手。 她背着手轻点几步就已经在湖面画出优美的弧度,神白须乐了,心想她还能有这样的技艺。 曲调继续,伊芙琳在湖面上婉转,流连。 她时而在冰面来回盘旋,反转,一条线来来回回碰撞,没有冰刀的冰鞋在冰面上只有驱散那些冰屑的白痕,风一吹,不会落下任何遗留。 那条线逐渐还原,伊芙琳高高跃起,旋转,回荡,一曲终后她又画圆,飘向更远处。 在月光的映照下,伊芙琳如同单飞的候鸟,在春季的无限春光中来回飞旋,她不断扑展翅膀,时而翩翩流转,如飞跃密林,如盘旋高崖,如执望的鹰游展浩瀚的苍穹。 光滑的冰面交朔出她的倩影,模糊的冰面又画圆。 神白须注视着,背着月光的他的影子投射在冰面上,他看不清冰湖之下的暗流涌动,可能感受到冰面上这股温流。 他的呼吸轻盈,对照着远处在冰面上作画的精灵,对照着撒下的闪烁银光。 伊芙琳在冰湖上毫无保留的献舞,灵动的身姿,优雅的舞步,就像是被造物主以美的名义付诸所有心血雕刻的完美作品。 她热情,芬芳扑鼻,她真挚,含情脉脉,她的美令神白须驻足凝望,神魂颠倒,久久不能回神,久久不能平复,如饮仙琼,如品至味, 伊芙琳的舞姿令神白须心神荡漾,他双手抱胸,缓缓闭上眼睛,身体靠后。 凭借他的感知能力,他能够听到前方冰湖上滑动的声响,就连伊芙琳的每一次高低不同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而在他那一片黑暗的视线中,一道白色的弧光在黑暗中闪烁,拖拽着尾巴在空中不断交映,时而绽放出耀眼的花火,时而在空中画着优美的弧弯。 在昔日的奔赴的生活中,他从未见识到如此美丽的画面,即使是救赎他人的生命也都只会让神白须感到乏味与疲惫。 他清楚自己不是一个真正完整的人,他欠缺某些感情,这是人都无法避免的。 只不过神白须缺失的是爱,以及更多关于爱的感受,而伊芙琳,则在慢慢的令他触动,令他共鸣。 在这场拾遗之旅中,同样在找回某些重要的东西的伊芙琳,也收获颇丰。 对生的渴望,对爱的追求,对自由的理解,对生命的敬畏,对人性的感知,她在神白须的陪伴之下在这短短的一月之间感受了这世界上最真实的情感。 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蜕变,她的命运因为神白须的存在而变得不同凡响。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两人其实是不断的在互相治愈,他们拥抱彼此,抚慰着灵魂,抚平心中的哀伤。 “呼…白先生?” 伊芙琳舞曲尽终,她走上岸边的神白须面前。 而神白须依旧在闭目养神,伊芙琳可以在神白须的神情中得知,他状态不错。 当她慢慢去品读这份情感的时候,就像一种甜甜的蜜,直接的裹在她的心头,那种感觉比起冬日里温暖的被窝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觉得让人整个神经都暖洋洋的。 “白先生?” 伊芙琳又唤了一声,她伸出双手轻抚神白须的脸颊,神白须睁开眼,笑了笑。 “自你走进我的人生以后,这里春暖花开,万物逢春。” “伊芙琳,谢谢。” 伊芙琳有些惊讶,转而一笑。 她牵起神白须的手,相比第一次牵手,神白须的手掌更加的温暖,尽管那粗糙的茧子依旧还在,可已经没有那种冰冷。 “您有滑过冰吗?想不想试试?” 她拉着神白须走上冰面,后者有些颤颤巍巍。 踩在冰上,让神白须的体感有些差。 “呼…慢一点儿姑娘,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技术。” 神白须笑道,他两只手都抓着伊芙琳,伊芙琳笑意浓郁。 “原来这世上,还有白先生不懂的事?” 伊芙琳歪着头,月光在她红润的脸颊上,仿佛一颗蒙上了一层薄纱的红玛瑙。 “傻丫头,我可没说过自己真的无所不知。” “小的时候父亲带我滑过雪,我狠狠栽了几次跟头,就放弃了,并发誓就算天底下的娱乐设施都消失了,我也绝不会穿上那双冰刀鞋子踩在那滑溜溜的冰面上。” 神白须耸肩,苦笑道。 “可是您今天才从千米雪山上一跃而下,可是踩在雪崩上滑雪的喔。” “您是不是有点太依赖您的力量了?” 伊芙琳微微严肃道,她慢慢拉着神白须向湖中心去。 神白须前后脚都不着地,险些摔倒。 其实,如果神白须展开魔力,在冰面上可以做到如履平地。 只不过这就少了些许乐趣,同伊芙琳一起,除非是已经尝试过的,不然他不会去做。 “好吧,我妥协,但我希望可以循序渐进一些,作为一个初学者。” “有我作为您的领舞者,不会让您手足无措的。” 伊芙琳散发着一种专业人士才拥有的从容,她拉住神白须的手,笑着。 一曲再起,湖面上,银色的月光朦胧而剔透,越过湖面的光泽竟透露着一种湿润。 两个人,前者从容的滑动着步子一步步向后,后者略显仓促,身体僵硬,像是一个在舞会上的初学者,总是踩自己舞伴的鞋子。 他们一前一后,曲调单一。 随着冰面上的滑痕越来越大,两人渐入佳境,循序渐进之间,他们已经能够双方相互牵着彼此的手共同前进。 尽管舞姿仍旧平庸,却能够看到双方所投入的情感。 真挚,热烈,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咖啡厅互相给对方的咖啡中加糖和牛奶一样。 有风吹来,曲调渐入高潮。 两人紧紧牵着手,不再是双双缠绵的鸳鸯,而是能够各自独当一面的白鸽。 偶尔会一起撑开翅膀拥抱,他们不断交换位置,开始放开舞步。 湖面上的滑痕声越来越频繁,现在神白须已经能够展翅单飞。 他虽然做不到如伊芙琳那般灵动,却也颇有几分神韵。 两人再度牵手,他们搂在一起,曲调一致,协同,合二为一。 在完美如伊芙琳这般舞伴的陪衬之下,神白须的舞姿逐渐开始大胆起来。 他牵起伊芙琳的手,旋转,回荡,一前一后的在湖面上划出弧度,不再是单一且只向前走的直线。 两人的波浪同等高,并且纠缠在一起,画圆,回旋,一次次流连。 小时候的神白须曾经询问过父母亲是如何相遇并且在一起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害羞,父亲尴尬。 但他仍旧还是听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爱情故事。 神白须的父亲,是被他的母亲倒追的,那时他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冷静,且孤僻的人,对于情感更是一窍不通。 那他又是如何同神白须的母亲相遇的呢? 是在一场校园联谊会上,两人不同的班级,不同的系别,却神奇的被分配到了同一小组。 但因为两人的性格,一个活泼而大胆,一个冷静而谨慎,形成了鲜明对比的两人很快就在交流上出现了隔阂。 而最后,是因为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提了一嘴神白须母亲的家事,他的父亲即可怒气冲冲的拍案而起,反驳并训斥了那位出言不逊的同学。 之后,他们这边的联谊活动不欢而别,可是,命运的线,却牵在了两人的身上。 神白须的母亲对神白须的父亲一见钟情,爱上他的勇敢与涵养。 她是一个大胆的女孩儿,在一次班级下课时跑到神白须父亲的班级,她没有带上所谓的情书和鲜花,而是大声喊出对他的喜欢。 尽管被回绝了,可她并没有放弃,在之后的一年里,她不断的去了解他,靠近他,随着时间推移,两人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多,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爱情,就这样产生了。 那时,小神白须还嘲笑父亲的笨拙,然而现在… 看看神白须一开始笨拙的舞姿吧,那就像是一只丑小鸭在对着湖面照镜子一样,而神白须的父亲只是笑着说: “征御,爱一个人是一件勇敢的事,不是卑微的,无论结果如何,一个能够喊出自己心中所爱给别人听的人,都是一个高大的勇敢者。” 而他的父亲无论过了多久,都永远庆幸他遇到了神白须的母亲,这个温暖了他一生的女孩儿。 而那个曾经活泼的女孩儿,也在同神白须父亲柴米油盐的岁月中,成为了一位温柔贤惠的贤妻良母,她永远都用爱与责任温暖着这个家。 需知,曾经,她可是一个有着想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职场人员的梦想的人啊,又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让她甘愿为人妻并厮守一生? 答案是,爱。 爱令人变得高尚,却也可以让人没入尘埃,可是爱本身是无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它是纯洁的,是美好的,无论它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又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中间这段回忆,都是美好的,这也是神白须为什么看重过程而不看重结果的原因。 第四天,早上8:20。 此刻神白须背着伊芙琳已经走了上百里,穿过提诺琼斯雪峰,重新回到了诺尔基斯雪原。 一路上的伊芙琳都在熟睡,那场冰上舞曲结束似乎耗费了她不少心神,以至于舞曲结束之后,便昏昏欲睡的。 神白须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用了最安全且安静的方法穿越了整个提诺琼斯雪峰。 期间的路程十分寒冷,甚至已经濒临零下几十度,不过对于神白须来说,都游刃有余。 寂灭雷包裹的状态下,任何元素都无法透过,因此伊芙琳没有感受到任何寒冷,反而温暖,安逸。 而此刻,冬日已经升起,哈克维山脉的太阳要比其他地区的太阳来的更早一些,因为靠近东方地区,因此现在两人是面对太阳的方向。 “……白先生?” 背上的伊芙琳轻轻低吟,她稍微使劲捏了捏神白须的肩膀。 “再睡会儿吧伊芙琳,距离红木林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程。” 伊芙琳没听,她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意视放她下来,神白须无奈,知道这丫头不会老实。 伊芙琳捧了一把雪按在脸上,清醒了一下,神白须见状笑了笑,清醒之后的伊芙琳伸了个懒腰,她牵起神白须的手。 “白先生…您不会是一直背着我走到这里的吧?” 看着后方的脚印,伊芙琳惊讶道。 “当然了,我们没有搭建临时帐篷的工具,不过一路背着你走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了。” 神白须意视边走边说,两人牵着手并着肩走。 “可是……” 伊芙琳很明显在内心自责。 “小丫头片子净操没用的心,你需要知道同这个世界上的一批顶尖的强者相比,我只强不弱,走这点路程和过散步一样。” 神白须伸出大拇指朝着自己指了指,笑道。 “…白先生,一个人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伊芙琳突然问到。 “刚睁眼就问这么沉重的问题啊?” 神白须扭头看向伊芙琳,他在想伊芙琳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您…在同终焉的对抗中死去,所以,我很害怕。” “我不敢确定今后的终焉会不会对您既往不咎,但我也希望不至于毫无商量的余地。” 后面一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伊芙琳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奇怪,干脆之后的都咽回肚子里了。 “伊芙琳,正义是永远容不下邪恶的。” “但在这个世界,在这个真实的世界,在这个特殊而又不平等的世界,它却被颠倒了。” “诸如我,伊芙琳,在他们那些人看来,我即是邪恶的代表,是战争与灾难,他们怎么可能容得下破坏他们和平的事物存在呢?” “好在我的强大无人能够撼动,但这不意味着我能一直凭借这种手段存在下去,所以,只有不断的变强,然后证明,然后直至推翻所有人的统治。” “但这不代表,我就一定是正确的。” 诸事无常,没有人能够轻易肯定自己的人生,而在这种矛盾,颠倒中反复品味的神白须,却有着一种仿佛就是正义的准确性。 尽管世人对他的行为批判弊大于利,可那些站在云中,顶峰上的人,却都开始慢慢思考他的所作所为。 这也的确给终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目前阿尔忒弥斯城区禾格利特分部终焉不惜在民间缉捕出神白须的通缉。 这是疯狂的,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太过强大,他们是不可控的,而唯一能够与他们对峙的,只有更强者。 但是,两股强大力量一旦交锋,又会有多少人随之而去? “巴伦比斯凯恩认为人的价值如果能够超越他所造成的破坏,就能够得到赦免。” “但是他的一言一行从今往后都需要面对公众。” “白先生…您觉得,您能得到赦免吗?同您不被认可的理念,以及您心中的仇恨。” 神白须暗自吃惊,伊芙琳可能不知道她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倘若放在以往,虚空未曾降临之时,强大的反力可以成为正面力量这的确是万分难得的,可不代表就没有人会反对。 而且普遍都是反对大于赞同,那巴伦比斯凯恩又凭什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是否他也有些矛盾? “时势造英雄,伊芙琳。” “我是旧时代仇恨催生而出的新时代超新星,但承载我的,依旧是旧时代的理念,我固然可以接受这条款,可世人谈何接受?” “你对我的爱是无法凌驾于世人之上的。” “那您就告诉我,您的出现,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芙琳带着哭腔喊到,眼泪已经滑落,她直视着神白须。 一时间,神白须难诉衷肠,他不知道这些秘密告诉伊芙琳究竟会不会反而害了她。 神白须觉得瞒不住,可必须要瞒。 “大呼小叫是得不到答案的,伊芙琳。”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凭借压迫,剖问来得到答案,那就不会有那么多所谓的必须。” “哭泣,是逃避的行为,这是弱点也是弊病,人有些时候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去成长。” “我不会骗你,伊芙琳,你之所以无法相信是因为你不想真的有那一天到来。只要你想,天涯海角,都近在咫尺。” 神白须伸出手轻抚伊芙琳的脸颊,抹去眼泪,伊芙琳在他的怀中抽泣,泪水打湿了神白须的衣襟。 对与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所以神白须才更看重过程。 而在这个世界,人的生命是拥有且可以承载不同意义的。 面对世界,问题从来都得不到答案,可人们还是执着的追求,剖根问底,哪怕付诸一切都在所不惜。 神白须之所以不愿意将所谓的天命摘脱,是因为他深知何为命中注定,深知何为天命所在。 但他同时也倔强,他就是想要一个结果,一个答案,为此,他不择手段。 可在遇见伊芙琳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执着,不再固执于仇恨,不再愤怒。 他拥抱新生,褪去了曾经一身的业障。 他也开始抬头看天。 他越来越相信父亲曾经所说的爱。 也因此,他改变了,他放弃了,他现在可以为了伊芙琳放弃所有的仇恨,天赋,身份,甚至生命。 他认为,爱一个人理应如此。 传奇的英雄跌落高塔,凶恶的巨龙毁灭城邦,这才是童话故事的真实结局。 但如果你想要改变世界,改变这个结局,你就必须要推倒高塔,必须要成为恶龙。 第11章 首先,要有点光,然后,再来点色彩。 第五天,上午9:15 向日葵咖啡店重新迎客,一部分熟客也都纷纷在和以往相同的时间进入咖啡厅,点一杯温暖整一个上午的咖啡或甜点,当然了,甜是每个人生活中都不可缺少的东西。 门店外的向日葵向阳花开,芬芳吐露,当然,不只是花,忙碌的女仆小姐也亦是如此。 她手中拿着账单,穿梭在店内,偶尔会在门外迎客,偶尔会应客人的要求在咖啡中加入糖和牛奶。 早一批的客人对于伊芙琳早已熟视无睹,他们也都默许了伊芙琳就是本店老板娘。 而因伊芙琳非凡气质吸引而来的,则是好奇店长究竟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才能请来这么一位美丽的小姐来做店员。 虽说众说纷纭,但没有人会怀疑向日葵咖啡厅咖啡与甜点的美味,这是众人都中肯的。 “巴伦尔斯先生?午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伊芙琳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身穿风衣带着墨镜的男人,她微微鞠躬,狄耿回敬。 “午安,美丽的向日葵女士,我找您的店——长。” 狄耿摘下墨镜,故意将店长两个字拖得老长,又眨眨眼。 伊芙琳笑了笑,心领神会,伸手指了指门后的柜台。 “谢谢,美丽的向日葵女士。” 狄耿做了一个绅士的摘帽礼,只可惜他没有戴帽子,伊芙琳则回了一个精致的提裙礼。 店内,神白须正正经经的看着一本账单,实则神游万里。 “好久不见啊,赫尔菲斯先生,哈克维山脉一程感觉如何?” “您的所作所为可是让高层的大人物们都惊掉了下巴,您真应该看看他们一个个为了争夺维序候补的驻守地的问题,而吵的不可开交的样子,就像一个个嗷嗷待哺等待着鸟妈妈喂食的幼鸟。” 狄耿敲了敲柜台,神白须连头都不抬。 “正规组织的终焉高层一个个都是屁孩吗?还有,大名鼎鼎的维序者,就是专门探究八卦的?” 神白须嗤笑道。 “嗨哟,这不是因为终焉公敌神白须征御人间蒸发了吗,天下太平,我才能有闲心思打听八卦。” 门外的伊芙琳憋笑憋出内伤,干脆直接放弃,在门外哈哈大笑。 店内两个人相互阴阳怪气玩恶心,可却并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就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斗嘴而已。 “看来哈克维山脉一躺下来,伊芙琳把你调教的更好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这小丫头了。” 狄耿笑道。 “噢对了,伊芙琳女士,麻烦您给我来一份苹果奶酥,外加一杯柠檬茶,苹果奶酥是点给您的。” “诶?” 记账的伊芙琳突然抬头,她先是看了看神白须,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好耶,谢谢巴伦尔斯先生。” “哈哈哈哈…抱歉,她太可爱了,这是你的福气赫尔菲斯。” 看着伊芙琳将账单揣在腰间拔腿就跑向后厨。 狄耿开怀大笑,他拿出一张纳川卡在读取仪上轻轻一摁,神白须看了后也自顾自的嘴角勾起。 神白须叠好账单平整放好,狄耿眉头一抬,觉得不可思议,神白须的性格简直判若两人。 “说说正事吧赫尔菲斯,关于你维序候补的工作准备,被准许了,高层那边因为你的真实身份吵了一架,闹得挺大的,十人众的原初组织有四组同意了,且在四人的权衡说下,说服了一组。” “本来局势一时间陷入对峙持平的状态,但是你猜猜谁来给你投上了最后一票?” 狄耿接过伊芙琳递来的柠檬茶,抿了一口,看着神白须沉思的模样,伊芙琳也有些好奇。 见神白须迟迟没有说话,狄耿摆摆手。 “是库玫菈,终焉最高行政管理,她投出了赞成的一票。” “她参与投票其实有没有后面四票都不重要,这是一票否决,众人皆知库玫菈是什么人。” “她认为你的价值大于你所创造的损失。” 此刻,神白须表现的并没有那么惊讶,相反,他太过平静了,就像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一样。 或许是他本身对自己的价值就有所笃定,而库玫菈一个能够看前后两百年的奇女子,能觉得神白须的价值值得投资,其他人的建议也就不重要了。 在库玫菈的领导下,终焉是绝对忠诚的,其次,这也证明了库玫菈在终焉中的主要地位,继任上一代最高行政管理,她确实当之无愧。 “你好像并不惊讶?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说说看?” 狄耿问道。 “我并不是因为自己受选而感到庆幸,我从来都不需要这种认同感,我之所以愿意放弃我曾经执着的,是因为伊芙琳。” “我会无条件接受他们提出的所有要求,直至偿还我的债务,就这么简单。” 狄耿先是皱眉,然后抬眉,其中的表情变化皆是对神白须的改变而惊讶,他笑着说好好好。 “但我还是很庆幸的,赫尔菲斯,欢迎你能进入这个大家庭,你就在这种追逐中去完成你的救赎吧,祝你好运。” 临行前,狄耿如此说道。 “白先生,您…” 狄耿走了,伊芙琳也吃完了那份草莓奶酥,而她说的,是神白须有没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的确,伊芙琳也不算是局外人。 “大可放心伊芙琳,一切都结束了,不,不如说,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了。” 伊芙琳放下盘子,她笑了,笑的无比舒心,这几天笼罩在两人头顶的阴翳一扫而空。 可神白须所隐藏的感情,伊芙琳不知道,而神白须之所以隐藏,是因为这秘密太过惊世骇俗,有些事,伊芙琳不知道更好。 而神白须不知道的是,狄耿的话还有剩下一半没有说。 终焉高层会议虽然因为库玫菈的一票否决而落下帷幕,可另外持反对意见的五组也提出了要求。 他们认为,终焉和世人口诛笔伐的神白须绝不能消失不见,他必须仍旧存在明面上。 而这个暗地里成为安可赫尔菲斯的神白须征御,在可被终焉调遣成为维序者的情况下进行任务。 安可赫尔菲斯的任何资料都不能公开,但神白须的通缉仍旧继续,社会需要平衡,他们可以不追究消失不见的神白须,只要这个世界仍旧和平。 库玫菈同意了,准确的说是,她不在乎。 在她看来,底下的这群人就跟一群屁孩一样只会胡打胡闹,她所注重的,是比革命比创新更重要的事,是未来,人类的未来。 而在社会层面上,神白须的消失在掀起短暂波浪之后很快就结束了,并非是终焉遏制了舆论滋生,而是神白须的穷凶极恶令所有人畏惧。 社会上有一大部分人认为,神白须是可任意穿越且在任何纬度行走的强大虚空,他是被派遣而来这个世界破坏终焉柱的。 而他的消失,则是他已经失败,对于这个问题,社会群体做出了大量的推理和分析,确实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仍旧不足以服众。 但至少也没有人愿意看到明天的新闻社再发布神白须征御攻击终焉柱的消息。 尽管神白须征御已经成为悬案。 第二天,阿尔忒弥斯天空的雾霾被一扫而清,太阳光投射过云层洒在这座美丽的城市,清晨的微风吹入每一家的窗口,吹打着风笛叮铃叮铃的作响。 远处,禾格利特城区的终焉柱已经完全竣工,同时,已经运转有一段时间了。 而近期的新闻社头条,除了那些对哈克维山脉以及军火分子的报道,再也见不到曾经那个熟悉的名字。 神白须征御一名,仿佛自此消失。 清晨八点半的向日葵咖啡厅正常开业,身着黑色西式女仆长裙的向日葵姑娘照常在店门前候客,向阳花开,芬芳吐露。 客人一个接一个的涌入又走出,这间咖啡厅或许会永远的开下去也说不定。 至少在白鸽区这里,不少人都对它印象深刻,尤其是店主。 如果你的时间紧迫,你大可直接拿走为店长准备的那一份早点,然后下午三点将费用投进门店前的储存箱中。 倘若你没带零钱,那你可以在店中任意挑选一份甜点,好在下次再来做客一起结算,谅解与理解在这里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中午,向日葵咖啡厅歇业,一些工作人员也纷纷涌出列车,他们有的手上拿着一款报纸,咬着面包,有的步子悠闲,打算去河道大桥那边吹吹风,也有的,停留在那些街头艺人表演处,欣赏着或是音乐或是绘画。 阿尔忒弥斯城区并不大,在西方国度各个城区之中,它的大小排行倒数。 但这个城区从不拥挤,每个人大可都将自己的心放飞的更远一些,你或可以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阳光下安然睡去,或是在阳台,望着一望无际蔚蓝的天空,这难道不就是生活的乐趣吗? 傍晚,太阳即将落下,有两人漫步在通向大海的河道大桥上,伊芙琳小心翼翼的走在大桥的石墩围栏上,每落下一步,都是一道风景。 而一旁紧紧牵着伊芙琳的手的神白须,就像是在放风筝一样,看着走在桥墩上的伊芙琳的每一步。 黄昏撒下的红光照射在整个阿尔忒弥斯城区,映照在地上的两个影子一高一低,一前一后。 咔嗒—— 伊芙琳稳稳跳下,在神白须牵着下,走完了整个长桥。 而一路上,引起不少人的注视,他们都对这对伴侣投来羡慕惊艳的眼神,这种只会在浪漫小说中的桥段,深深吸引着周围的人,他们神往而憧憬。 “啊…您好?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两位,我画了你们,想将这张画送给你们。” 一位成年男性,他戴着眼镜,身穿黑色的长衫,面貌清俊。 他递来一张画,神白须双手接住。 画中,两人手牵着手一高一低的在桥上行走,夕阳的光铺在他们脸上,给人一种朦胧而又清晰的错觉,忽隐忽现,可那神情却异常明显,能够感受到,这张画中所表达的情感。 “真是贵重的礼物先生。” “安可·赫尔菲斯,这位是我爱人,伊芙琳,请务必告知我您的姓名。” 神白须问道,他一旁的伊芙琳微微鞠躬,笑着。 “很高兴认识您赫尔菲斯先生,您称呼我为百藏川就好。” 百藏川笑着伸出手,神白须紧紧握住。 “真是…奇特的名字,谢谢您百藏川先生,您的画作真是…美丽非凡,您能赠与我,不胜殊荣。”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直接和现代世界通用货币百藏川相同的问题,神白须没有多想。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贴切。 “应该是我感谢你们能让我看到如此美丽的一幕。” “您知道吗?相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生活中的美是不易捕捉到的,可幸运女神就降临在今天,我在精神和心灵上都得到了满足与升华,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百藏川看得出来神白须想要出钱买下画作,无论价格多少,因为他伸手向自己口袋的动作吸引了百藏川。 百藏川打断了他,神白须只得放弃。 “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神白须仍旧还想返赠些什么。 “珍惜您爱的人,永远。” 听到这话,神白须就可以断定眼前的人有着如何的经历。 神白须拥抱了百藏川,而且,金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毫无意义。 的确,当你经历过至亲分离,挚爱相隔,你便能感受那种世间中最为揪心,最为痛苦的情感。 而离别与遗憾,更是这其中最为不舍的。 而那些,注定为了理想而死的人,俗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拘束他们。 “这也是我生活的意义。” 神白须说道,两人相视一笑,一旁的伊芙琳亦是如此。 神白须所说的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在不幸的生命中寻找爱,只是,百藏川已经失去了,而神白须,还拥有着。 所以他希望神白须珍惜,爱可以是每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不是吗。 而历经百般劫难之后才得来的这弥足珍贵的爱对神白须来说,更为难得。 夜晚,神白须和伊芙琳漫步在夜市,曾经神白须小时候不敢想的那些小吃,一些奇特的饮料,都在同伊芙琳的陪伴下一一尝试了一遍。 很难想象,尽管神白须已经活了将近快三十年,有些东西依旧是他完全没有尝试过的。 对了,神白须现今年龄已经是二十八岁,而伊芙琳,才十九岁,令人惊讶的年龄差对吧? 但是在这个世界,人类有着悠长的寿命,一百年很遥远,可人类却也可以轻松走过这个记录。 但世界也充满着神秘与未知,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这永远都是一个问题。 神白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寿命必定悠长,而伊芙琳,大概也会在今后神白须的照料下,成为一位或可比肩神白须的存在。 大可放胆想象一下一对维序者夫妻的场景。 夜市,人来人往,步行街,这里是人们经常来往的地方,充斥着欢笑声,甜味酸味各种不同的气味,声音各不相同,每一条路的后面都是一个热闹街。 今晚,神白须同伊芙琳已经逛了两条长街,吃喝玩乐了不少两人都各自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虽然各自都有着不幸的遭遇,但仍旧童心未泯。 “白先生?小时候您有逛过这样的街吗?或者,您的父母亲,有过吗?” 伊芙琳剥开纸糖递给神白须,神白须一口咬住,伊芙琳将纸皮收在兜里,等走到下一个摆放垃圾桶的路口。 “当然,只是每一次都意犹未尽。” “在旧赫尔墨斯城区的奥米普罗城的特尔苏斯,那里的城心公园令我印象深刻,你能想象吗,一个包罗万象的公园,各种特色风味应有尽有。” 在神白须的叙述中,一旁的伊芙琳眼神充满憧憬。 “那在您小的时候,有什么特别想要却总会误被父母亲回绝的吗” “很少有,小的时候我大多对那些玩具并不感兴趣,小的时候,我有想过做一位画家,曾尝试过一段时间,只可惜画什么什么就糊了,我放弃了。” “我也尝试过音乐,可我实在听不清乐器发出的音调,看着一排排的乐器,发出的声音我只觉得吵闹,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所以有些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手只要稍稍撩拨琴弦就能发出美妙音乐的人,觉得很了不起。” “那有什么事,是你做到之后,仍旧骄傲至今的吗?” “这个问题…真有深度哈,也有的。” “我记得那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他的孙子因病去世了,她很难过,孙子送给她的木偶坏掉了。” “看着那位老奶奶落泪,我很难过,于是我和老奶奶说我能修好那个木偶,但其实,我根本不会。” 神白须苦笑道,有一丝自嘲,伊芙琳也是静静等待下文。 “最后,是父亲帮我修好的,全程我都看着。” “你知道吗,看着那个残破缺胳膊少腿的木偶慢慢被复原,我感觉这真的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那时我就想,倘若一切事物都能够破镜重圆,世上还会有遗憾吗?破碎的木偶可以被复原,那破碎的心呢,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至今仍在寻找。” “之后,我将木偶重新还给老奶奶,她开心的落泪,紧紧抱着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爱的温暖,来自那位老奶奶对她的孙子。” 最后,神白须看向伊芙琳,伊芙琳只是笑着,眉眼弯弯,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可伊芙琳很清楚那句话是什么。 现在,我感受着你爱我的温暖。 “白先生,您看,天上有只会飞的兔子。” 伊芙琳指着星空,神白须纳闷抬头。 原来是一架装扮成兔子的飞行艇。 “噢,你说这个吗,琉璃河,禾格利特城区最知名的欢乐谷。” “动物馆,水族馆,博物馆应有尽有,是一个仿佛天堂一般的游乐场。” “因为之前我……” “神白须征御破坏终焉柱,而琉璃河游乐园就在终焉柱附近,受到了波及,也就暂时停业了。” “至于现在,神白须已经消失将近一个月了,终焉柱重新修复,琉璃河也重新开业。” “而且,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对吧?” 伊芙琳抓紧神白须的手。 “我不会跑掉的。” 神白须笑道。 “你想去吗?伊芙琳,想去看看吗。” 伊芙琳作势思考。 “和白先生一起吗?” 神白须笑了笑,也同时抓紧了伊芙琳。 “那再好不过了。” 两人相约,将会在明天中午之后前往琉璃河,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璀璨霓虹的夜市,一眼望去车水龙马的繁华,人们在这其中穿行,流连忘返。 这是一座有呼吸的城市,他的生命流光溢彩,同时,也铸就了更多非凡的生命,这仿佛就是造物主给予人类的权力,一种创建。 它给予了人在平等事物上能够拥有不同造诣的可能性。 每一座城市都或许会流传着多多少少的故事,而奔赴,是人类对这个世界探索的唯一方式。 千里之遥始于足下,正是对人类行走至今最好的诠释。 夜晚已深,放飞自我的两人也已经在一番翻云覆雨的寻欢作乐之后渐入安眠,而安静的屋内,某人的呼吸却略显急促。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神白须从梦中惊醒,脑袋中都是这句话的回想。 他大汗淋漓,同半个月之前的那场梦如出一辙,只是那种迫切的感觉越来越深,他肯定这梦一定预示着什么,只是,他不知道是发生在他的身上,还是其他人,又或者其他事。 他静悄悄的将手肘从伊芙琳身上抽了出来,轻轻关上门,来到阳台,双手靠在围栏上,看着夜色的阿尔忒弥斯城区,寂入沉思。 “你好像惴惴不安,心中有什么悬而未落的事吗?” 熟悉的声音,一双白皙的手臂从神白须身后揽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触感瞬间从背后袭来。 “我做了一个梦,赫尔菈。” “梦中说,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理解,但我无法预知。” “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有过这么一次,我并没有太过在意,而现在它再次出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喜欢这种只能等待的感觉。” 神白须所说有些玄乎,即使是赫尔菈这种存在也都皱了眉头。 不过她对于现在神白须的状态相当满意,从容,轻松。 “鉴于诸如我们这种特殊存在,窥视命运之举或可一知,但这都要付出惨痛代价,你领教过的,缪斯城区那一场灾难,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但如果…你非要不可,我也不是…” 话没说完,神白须抓住了赫尔菈的手,赫尔菈心领神会,知道下文的话不能再提。 “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不是吗?还是说,你想听听我的建议?” 赫尔菈无奈。 “我不是一个擅长坐以待毙的人,但也并非只会逞匹夫之勇,如果这真的是命运所为,我无话可说。” “可我绝不会看着它,等着它到来,这是一种折磨。” 赫尔菈贴在神白须的肩膀上,微微叹息。 他终究是不肯让自己作为奉献之人。 所谓的奉献之人,便是承载灭世之匣的载体,为选中者作替罪羊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第二条命。 用赫尔菈的命来渡过这次劫难,神白须是绝对不也会去做的。 “我并非不信任你,小知更乌,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完成你的使命。” 小知更乌,赫尔菈给神白须取得小名,意为抚慰伤痛的良药。 “赫尔菈,我不准你再提这件事,什么所谓的使命,杀人吗?” “用人命去解决问题,这是懦夫所为,摒弃我为人的事实而让我应召兽性的呼唤,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绝不会那么做,你也不要再那么想,好吗。” 能让这位灾厄魔女噤若寒蝉同时服软而又妥协的,唯有眼前的神白须。 并非因为他被选中者的身份,而是他曾经在星渊之中的表现。 毅然决然的面对自我的命定之死与灾厄阴影,并重新选择属于自己的命运,这并非是谁都能拥有的勇气与品质。 而神白须,却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打碎了钥匙的同时,还保住了身为匣子的赫尔菈,并且毁灭了黑渊组织想要通过杀死赫尔菈取得匣子的灭世计划。 真正叩动赫尔菈心房的,并非是因为神白须的选择,而是他在绝望之时仍不放弃自己身为人的意志。 以及,凯歌蕾蒂。 作为黑渊的首领被神白须抽走了星辰卷轴,彻底沦为一个凡人,被神白须关了起来。 尽管凯歌蕾蒂在之后敞开心扉向神白须妥协,但是对他的态度仍旧处于敌意。 “呼…我会想办法的,赫尔菈,我们会共同渡过的,同时,你不要再做玉石俱焚的准备,这事儿永远不会再有。” 神白须轻轻揉捏着赫尔菈的手,轻声安慰道。 “哼,我真应该好好谢谢屋子里的那丫头。” “我的小知更乌以前可从来不会凶巴巴的吼我,这才相处多久,你就变得三天不着家,五天不见面…” 话还没说完,某人就堵上了她的嘴,赫尔菈再次服软,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神白须。 “你要活下来,然后向所有人证明你是正确的,答应我。” “我会的。” 夜已更深,星辰皆已安眠,而在黑月照耀之下的人,早已披上那层命运织作的面纱。 清晨,9:30分,向日葵咖啡厅早已整工完毕,两人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标准,已经准备歇息,咖啡厅也正式歇业。 而阿尔忒弥斯城区,才只是刚刚开始它的新的一天。 在星罗棋布的每条宽大马路上,有人步行,有人驾车,有人身影匆匆有人从容不迫。 但无论他们怎么变,脸上都没有危机感,只是生活在这种平淡的日常中。 “白先生,琉璃河游乐园现在会不会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去早回?” 伊芙琳装束整洁,依旧是飒爽的马尾辫,神白须扎的。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亭亭玉立,而神白须,在一旁整理书籍。 “放宽心伊芙琳,琉璃河能被誉为阿尔忒弥斯城区最大最知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游乐园,岂能因人满为患而不能营业。” “你当它是我们向日葵咖啡厅啊,说关就关说开就开。” 伊芙琳笑了,脑袋靠在椅子上。 “您这句话是不是在说自己懒啊?” “我算勤奋人了伊芙琳,你想啊,我屁大点儿就出道社会谋生了,又经历了战乱,政治阴谋,天灾人祸。” “而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自己爱的人永远经营这家咖啡厅而已,我这么起早贪黑朝九晚五的勤快人。” 神白须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无比痛苦的人生经历。 伊芙琳看着神白须的背影,她知道,他变了,彻底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眼神中充满戾气与仇怨的那个神白须征御了。 而她也相信,今后更不会再出现那个神白须征御。 “这么说来,我们有些像诶。” 伊芙琳起身,绕过柜台,她搂住神白须,从背后感受着他的心跳。 “所以啊,我总觉得我们的相遇,是早有预谋。” 神白须将所有书本都放置好位置,他同样转身搂住伊芙琳。 这一对小情侣似乎怎么腻歪都不够,他们之间所存在的热情只增不减。 而外面的世界,自神白须和那些军火狂徒都消失之后,这个世界迎来了难得的清净。 就连终焉的人也都已经闲了起来,而此刻,身在无尽之海的风上御神策。 “老大,您为什么把神白须看的那么重要?” “嘿,我就不明白了,这家伙可残害不少我们的同胞,如果真的可以凭借赎罪来偿还而获得原谅,我觉得,理应也不应该是我们说了算的吧。” “玛顿格斯,你问我的这个问题,终焉高层已经连开会议好几天了,结果也已经得出,一切尘埃落定。” “巴伦比斯库玫菈的抉择,难道不比我们?” 御神策看着桌面上堆成山的资料毫无兴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 其实御神策是个体面且文明的人,他曾经也是不得了的天纵之才,不然怎么可能能跟神白须理论对峙。 只是他已经化繁为简,只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是,不要以为这样他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相反,他看的未来也非常深远,不然怎么会做出邀请神白须成为维序者的疯狂举动。 “您要不说,我还给忘了,库玫菈女士为什么会同意这件事,不觉得很奇怪吗?” “玛顿格斯,你是白痴吗?你问我?” 御神策跟看傻子一样看玛顿格斯,这位规则者总队长一时间也有点儿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蠢。 “神白须所拥有的思维和看世界的角度比起我们宽广太多,在我看来,他其实是一位不输库玫菈的政治家,同时,他也拥有深不可测的军事能力。” “同终焉对峙这么久,可不是单单凭借着所谓力量这一外力,最重要的,还是靠脑子,当然,他的强大也的确是众人皆知的。” 御神策对于神白须是相当看好的,所谓英雄相惜,也不过如此。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得见识见识,我听说,他同意了骸骨森的维序驻守?” “我也很惊讶,他居然会不顾伊芙琳的感受直接同意,又或者,是伊芙琳同意了,我不清楚,但,万幸如此。” “哈哈,在我看来,真正厉害的是那个叫伊芙琳的女孩儿,而不是神白须征御。” 玛顿格斯哈哈大笑,一想到堂堂神白须因为一个女人而从良,就感觉有些好笑又荒谬。 “谁说不是呢。” 御神策观摩着整个无尽之海的地图,他思考着些什么。 母亲,我终于明白了您所说的爱是什么了。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为了爱而放下心中的执着,而这放下所需要的勇气,正是爱。 我也好,神白须也罢,我们的确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甚至可以说,就像是知己一样,只是命运不同而促使了不同的人生罢了。 我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执着吗? 或许我早就放下了,但我觉得还没有,但我保证我会像父亲一样,毅然决然的为了自己所爱,奉上一切。 时间很快来到午后的13:45。 已然一切准备妥当的两人在向日葵咖啡厅的门口。 咔哒—— 门被锁上的声音,神白须抽出钥匙,揣在兜里,他今天打扮的相对随意,黑色的长裤和白色的衬衫,以及一件外套,一旁的伊芙琳同神白须相似,只不过长裤是天蓝色的。 走在大街上,的的确确有那么一股小情侣的感觉,一眼望去的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这两人最为显眼且最为出众。 36号路列车,驶向琉璃河的所在地。 路上两人坐在列车中,共同欣赏同一处风景,两人双手合十,神白须抓着吊钩,伊芙琳靠在他的怀里,慢慢的等待。 叮—— 列车门打开,稀少的人群纷纷走出列车。 看样子去往琉璃河的人仍旧络绎不绝,神白须抬头看了一眼路牌和指示屏上的时间,又看了看伊芙琳,她在等待着神白须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离开了车站,搭乘一辆自动车前往琉璃河。 琉璃河,位于禾格利特城区分部终焉的北侧,而终焉柱,就在琉璃河的东北处。 曾经,任何在终焉柱附近的产业链都属于高危产业,因为一个人,神白须征御。 这家伙破坏终焉柱的同时必定会引起不小面积的破坏,甚至城市破坏。 事发之前的缪斯城区,在破坏缪斯城区分部终焉的时候,神白须几乎拆掉了整座城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但现在不一样了,尽管现在对于神白须的消失还不能十拿九稳,但至少给了终焉柱附近的产业不小的喘息机会,得以继续繁荣。 “两张无兑换成人票,您拿好。” 大厅前台的接待人递出两张门票。 按理说,门票不应该是她授予,大部分人更愿意去自动售卖机那里自取门票。 但是眼前这一对小情侣比较特殊,他们购买的是,无兑换门票。 什么意思呢,持有普通门票可以根据在琉璃河游玩的项目,在离开的时候前往中央大厅兑换物品,大多是一些纪念品之类的。 而无兑换门票,是需要记录身份然后验证,并且无法兑换纪念品,但琉璃河会保存验证人的身份,并记录他在琉璃河的一举一动。 这位前台的接待小姐似乎也察觉了,在他眼前的极有可能是公关人物或者一些刚刚从监管部门解锁身份信息的人。 但至少,不是她能接触的,不过好在西方国度的政府人员都特别亲民,所以不会有普通民众去揣摩公关人员身份这样的事。 “谢谢。” 神白须笑了笑,一旁的伊芙琳亦是如此。 两人走进琉璃河游乐园,远处的巨大摩天轮引入眼帘,人流涌动,倒也称不上人山人海,但是却很热闹。 琉璃河占地不小,十五千米平方公里的占地都已经超过禾格利特分部终焉了。 现在,两人站在地图栏前面,两个人同时仰着头。 “白先生,我们在这里。” 伊芙琳伸出手指了指入口处。 “那么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神白须此次出门的身份是承担者,伊芙琳尽情游玩,神白须承担一切费用。 “您看这条路,一路向下我们会经过自然环境公园,动物栖息管理,海洋生物生态,天文馆,最后再绕回来我们还会经过,恐怖谷,跃上云头,飞云探雾。” “我刚刚用手机搜了一下,这条路线是大多数新老游客最佳选择,也是推荐最多的,能够一次性游玩大多数评分颇高的娱乐场地。您说呢?” 伊芙琳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神白须,神白须拿着瞅了瞅,往下滑了一下屏幕,一目十行,很快就还给了伊芙琳。 “呼,最佳选择,最佳搭配。” 神白须身体后仰,左手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右手食指指了指伊芙琳,咧嘴一笑,伊芙琳亦是如此。 两人达成一致,伊芙琳带头,神白须跟随,这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伊芙琳想来而进行的旅行,谁说了算,当然也是伊芙琳。 两人走向琉璃河的深处,一场欢乐之旅即将开始。 自然环境公园,位处于琉璃河的北侧,步行三百米穿过白鸟笼娱乐设施便可抵达。 一路上,各种娱乐设施发出的声音,人的喊叫,以及路上行人的脚步声,都表达着一种东西,欢乐。 这便是娱乐一词出现的最佳初衷,一种能够给人发自内心体验的一种快乐。 诸如琉璃河这种大型游乐园,其他城区也有不少,例如菏泽区的葡萄树游乐园,那可是比起琉璃河只大不小的游乐园。 但是知名度热度就相对低了一些,但不代表它就比不上琉璃河优秀。 爱心协会,即娱乐提供协会中心。 这是一个世界知名组织,他们同丹普罗亚教会,红十字协和会,捐献资助协会中心,社会资助中心,都属于慈善协会,同时,也属于爱心事业。 而娱乐提供协会,顾名思义,提供娱乐玩法以及设施的特别部门,他们主调提倡,“让顾客舒心的选择,安心的游玩,开心的结束”为核心。 在对于世界各地娱乐设施的布置,可谓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只有在他们认证许可并试验过后,才能正式向各大娱乐设施部门提供自己推广。 娱乐协会最初的创始人,被誉为“孩子王”的巴布提亚先生,这位尽管年至八十也仍旧会吃着棒棒糖坐上摇摇车尽情心意的欢笑。 在他看来,人生中没有什么事比快乐更重要了,而他的孩子,艾奎提尔很好的继承了他的心愿,仍旧在娱乐行业保持初心,为更多人制造快乐。 很快,六百米的距离对于能够徒步横跨提诺琼斯雪峰的两人不过是家中转悠,楼下到楼上的距离。 硕大的生物棚呈现在眼前,四五个占地千米有余的生物棚覆盖在大地上。 通过特制型晶化玻璃看进去,有雨林与沼泽,山地与平原,以及一些被布置在特殊场地的珍稀动物。 其中就有两人在提诺琼斯雪峰看到的班洛尼鹿,它正漫步在密林中,时而探头,早已把这里的环境当做了家一样。 两人很快进入生物棚,清新空气扑鼻而来,清凉的风拂面而来,尽管比起哈克维山脉的风差些野息,却也令人心情舒畅。 “白先生,您说,这些动物被抓到这里不会因为环境不适而失去本能功能吗?工作人员是如何让它们喜欢上这里的?” 伊芙琳看着身旁景物的动物,一时间在城市中突然踩在土地上让她有些不适,只觉得有些滑稽荒诞。 “伊芙琳,你知道驯兽师吗?还有灵师。” “在自然环境探索与研究之中,他们的身份至关重要,在一千个人里头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位拥有驯兽师以及灵师天赋的人。” “他们在自然学界就像是珍珠一般的存在,比起那些藏在山地深处的神兽更加稀有。” “驯兽师…我可以理解,就是调教动物的,灵师…是干什么的?那照您这么说,驯兽师和灵师岂不是国宝一样的人物。” 伊芙琳神采奕奕,对于神白须所说的这两种拥有特别能力的人感到深深的好奇。 “哈哈哈,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相反,他们就生活在我们身旁,而且离我们非常近,你看那边。” 伊芙琳顺着神白须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位清俊的男子,他着装简素,给人一种整洁清新的感觉,气度不凡,他手中拿着一块肉干,在诱导一只小狼崽向他奔跑。 而其余的成年狼也窝在一旁观看,仿佛很放心自己的孩子和那白衣男子玩耍,同时,周围的观众也都发出惊叹。 “那位就是一位驯兽师兼灵师的工作人员,双重身份,国宝中的国宝,这种人物在自然研究协会说话可是相当有分量的。” 难以想象,狼这种生物可以完全不排斥人类。 不同于在哈克维山脉的阿尔罗伊苍狼,那是一种灵兽,而在琉璃河这里的生物棚中,则只是普通的森林狼。 它们野性十足,冷血且孤傲,在狼种之中也属于比较强大的一个部落。 它们注重亲情,善于群体狩猎。 而能让森林狼从北向西迁移,去适应一个完全不属于它们的生活圈,是非常艰难的。 在自然学界中,了解一个动物群体适应的生存环境要比了解它的习性更重要。 保护动物并不是将它们圈养起来,而是告诉那些可能会狩猎它们的猎人会有的后果与惩罚。 动物们遵从生存法则繁衍至今,尽管它们同人类的生存体系完全不同,却也可以从中看到它们的生物群体其实和人类相差无几。 而连接着人类与自然的枢纽,便是驯兽师与灵师。 “白先生,您还没告诉我灵师究竟有什么特殊能力呢。” 伊芙琳歪头追问道。 “灵师这种职业需要特殊的天分,也就是共鸣性,同万物共鸣的特性。” “那是超越普通人才拥有的一种异能,当然,相反他们也要承受一定的代价,不同的灵师代价各不相同,但都不会伤害到他们本身。” “简单来说,灵师,就是能懂得自然语言的器灵师,” 伊芙琳意识两人边走边聊,神白须心领神会。 “器灵师…是什么,白先生,您这么强大也是器灵师吗?” “哈哈,伊芙琳,如果你要问这个,那可就要扯远了。” 神白须笑了笑。 “您说说看吧,嗯…如果实在太浪费口舌,您可以简短一些。” 伊芙琳笑到。 “器灵师来自非常遥远的万年以前,那个时候人类对于魔力的掌控并不是相当理想,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强大的意志来驱使魔力。” “在这个世界,魔力可以随着人意志的转变而变得更强,这是最初人驾驭魔力的最低形式,以情绪的转变。” “这是有弊病的,若想要驯服属于自己的魔力,是要坚定的意志不错,但驱使它,绝不能以情绪调动,那会不受控制伤害他人。” “奥日菲特,一位游行诸国知识渊博的魔导师,他是一个见过太多因为以情绪引导魔力而引火烧身的人。” “于是他行走大地去对魔力,对各种人一探究竟,探求魔力的根本,这致使他经历了不少悲剧。” “最后,在挚友的帮助下,他创造了一种器灵,最原初的器灵就是一件灵制的武器,他是由人驱动魔力而形成的一种胚胎,需要人的魔力去催熟,从而形成器灵。” “自此,器灵师出现了,他们驾驭着同自我魔力性质相同的器灵,挥舞着自我意志,在决斗中,器灵相互碰撞,战斗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以及对方情绪的变化,并且在这种形势中愈战愈强。” “而器灵师,指的是拥有器灵的人,这个器灵,可以是人的一种依托或第二灵魂,培养一件器灵需要极其坚韧的内心去磨砺它,它可以成长为不同的属性。” “雷,火,水,甚至精神,破坏,或光明的,或黑暗的,或神圣的,或邪恶的。” “拥有器灵的器灵师可以从事于各种行业都事半功倍,拥有器灵代表他们可以同天地万物共鸣。” “当然,器灵师也分级别,这就看自己的能力如何了。” “至于你问的,我是不是器灵师,非常遗憾,我不具备成为器灵师的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 看着远处鹿群漫步的伊芙琳听到神白须这么说,突然回头,皱了皱眉头。 “在旧赫尔墨斯城区的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的,我被元素力排斥,更被这天地之间的存在法则排斥,因此,自然元素不亲近我。” “我没有那个能力去转化器灵。终焉魔导研究部的人也说过的,我属于是野路子,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特殊吧,但我跟他们不同。” 神白须苦笑道。 这一切或许都要归功于在缪斯城市赫尔菈所说的那个,名叫弃世之名的诅咒。 这诅咒自神白须父亲死在旧赫尔墨斯城区,他被传送出去,沉寂于懊悔与不甘的愤怒之中而被赋予的。 赫尔菈还说,他的体内有两股还未苏醒的力量,来自于神白须意志催生而出的奇特存在。 “那要这么说的话,一个野路子可以和终焉甚至是维序者掰手腕还不落下风…白先生还是很强的啊。” “另外,您之前上手缠绕的雷电又是怎么回事呢?它给我的感觉,很奇特,像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 伊芙琳抓起神白须的手,点了点他的手掌。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拥有无限可能的,也就是说他的力量来源,甚至可以是自己。” “我称呼他为,寂灭雷,刹那之间的雷霆,诞生于我的生命,来源于一种坚定的意志,是另辟蹊径的生命形式。” “按理来说,这是法则之力所不允许的东西,但因为我的诅咒,我好像并不在法则约束之内,所以我创造了他,他是我的一部分,会随同我一起成长,是立命之本。” 一股微弱的白色雷电在伊芙琳抓着神白须的手中来回缠绕,把两人的手掌绑在一起。 伊芙琳瞪大眸子,看着这神奇的力量。 “感觉白先生身上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呢…就像一个百宝箱一样。” 神白须笑了笑,两人继续前进。 走过万象生态的生物棚之后,周围的吵杂声又热闹了起来。 远处百米摆锤的娱乐设施发出人的尖叫声,两人牵着手,步子悠闲,肩膀时而碰撞,他们融入人群,和那些其他的小情侣别无二差。 动物栖息管理,特指动物的栖息选择与环境和动物之间各不相同的差异。 两人沿着地道楼梯一路向下,开阔的视野在头顶上的遮蔽消失之后是仿佛一望无际不到尽头的,类似于展览会一般的玻璃储存间。 一时间琳琅满目的文献记载与动物样本夺人眼眶。 另外,这里没有工作人员,也就是说,除了标本不能触碰之外,其他的储存间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而这里的特制玻璃让人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人的监督之内,这就是考验涵养与素质的时候了。 “白先生,您说,这里的布置都是玻璃,会不会有些太脆弱了?而且刚才的巨大生物棚也都是玻璃制的,那样的环境不是很容易就被破坏吗?” 两人走到一处文献记载目录处,文献上记录的是,北地黑熊。 栖息在凛冬保德利山脉,一种巨大的水陆两栖动物,熊科,是最大的肉食动物之一。 同巴萨罗尔河流的掘齿鳄一样,它们会互相捕食,是互为天敌的生物。 据说保德利黑熊能够在水下生存很长一段时间,它们的呼吸系统极为特殊,同时,有可储存元素能量的肺,能够做到在水下换气,以保持最佳状态狩猎。 而两人面前的保德利黑熊标本,是一头雌性黑熊,它死于一头掘齿鳄的攻击。 在标本图示上显示,她的大腿骨被咬碎,身上多处抓伤,最深伤及内脏,最浅的连皮都没有划开。 同时,多出因撞击而形成的骨裂,这表明参与这场搏斗的,不止是掘齿鳄,还有其他另一种生物。 而雌性保德利黑熊之所以会在劣势情况下选择反击,想必是在为幼崽争取存活时间,而看着另一旁的三架熊型白骨,她的幼崽没有幸免于难。 “在之前的生物棚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抬头看上面的大型驱动器,那是终焉的防御科技,是配合生息符文而制成的一种特殊转换石。” “它能够散布附带有生命元素的符文之力,从而笼罩整个环境。” “那几个生物棚上的转换石都非常大且咒文非常精密,应该是高级符术师才能铭刻的。” “有了它的存在,不但可以为被笼罩中的生物提供舒适且营养的环境,也能形成保护,你看到的并不是玻璃,而是转换石的符文之力凝成实质之后的晶质膜。” “…嗯…嗯,符文,器灵师,感觉这片大地真的很神奇啊,我们不像是来游玩的,而是来考察的。” 两人继续走,一路上的生物样本玲珑满目,从小到大,从天上飞到到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数不胜数。 “白先生,您看看这个。” 巴罗尔山地锤骨虎,文献上记载它是来自于南方万岩山地,巴罗尔山脉的一种巨型猫科动物,是一种超兽。 “什么是超兽?白先生” 伊芙琳指着文献上所写的超兽二字。 “这是人类自然生物书籍上记载的一个特用词汇,用于形容异化生长或者会进行再进化的生物。” “巴罗尔山地锤骨虎,长有犄角,脊骨隆起,它的犬齿可以内收,同时,爪子是钢元素形成的。” “在巴罗尔山地,那片山脊横长的山脉,环境,地域,气候的变化十分奇特,有人说它是毒障,也有人说它是进化之地。” “至于为什么,因为长时间待在巴罗尔山地,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会异化生长,比如,人类会长出翅膀,或犄角,他们普遍会被赋予一些强大的力量,当然,仅仅只是蛮力而已。” “但会逐渐丧失人性,而超兽,指的就是适应了异化生长而能够进行再进化的动物。” “巴罗尔虎,是万岩山地强大的猎食者,领地意识极强,独行生存,据说更强大的超兽巴罗尔虎会啃食山岩。” “吃石头?!” 伊芙琳惊呼道,对于这种生物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可思议。 “根据南方符文协会的地质勘探提供的数据,他们发现万岩山地是一座拥有极为古老的符文之力的山脉。” “在长时间的地质勘探中,他们发现了各立于山脉不同方向,且刻有铭文的山脊,说是山脊,其实更像是一种尖方碑,总共发现了八根,有一根断裂了。” “符文协会参破了那些方尖碑上刻写的铭文,是一种法则之力,能够改写生命形式的法则之力。” “但是一种低级的法则之力,在南方,这种低级的生命符文哪怕是符文初学者都能够制作,可是,若要将低等符文镌刻法则之力,那即便是宗师级的符文师也做不到。” “所以万岩山地是一篇自成领域的古怪地方。” “而巴罗尔虎之所以啃食岩石,是因为在吮取那符文衍生而出的生命元素,这才是它真正能够进化的原因。” “那人类如果吃了石头呢?” “哈哈,那就惨了,方尖碑上镌刻的法则之力是强大没错,可铭文则是低等生命铭文,对动物来说是一种恩泽,可对人类,不是。” “还有一点,伊芙琳,人类,不是动物。” “人类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形式的生命体,目前人类对自己的研究才不过13%,这个数字在整个学术界都是岿然不动的,因为人类拥有无限可能,数字根本无法计算他的可能性。” “人们设法想出来的极限,都不是本身的极限,人类的极限是测验不出来的。” 物竞天择,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强者为先,人们通过不同的可能性证明着自己在不同的方面的差异。 人生而不同,却各自相连,这是这个世界人类的生命形式。 所谓动一发而牵全身,领导者的决断往往伴随着被领导者的愿望,如果权力与力量的交置出现了问题亦或落差,便会触发难以想象的灾难。 “白先生一会是哲学家,一会是政治家,一会又是生物学家的,噢对,您还懂艺术。这可是全才啊。” 伊芙琳牵着神白须的手,笑嘻嘻的。 “只是你刚好问的我都知道而已。” 神白须笑了笑。 两人继续走过琳琅满目的动物栖息图册表。 每一处展览柜,都是一个生命从无到有的过程,更是一种生命形式,两人在这其中你说我笑的不亦乐乎。 继续,两人乘上电梯,吵杂声再次传入耳膜,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来到下午的14:40。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则是海洋生物生态。 当两人抵达海洋生物馆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入口,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块巨大的白蓝色相间的,浮空飘着的石块。 在这石块之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铭文纹路,魔力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环缠绕在石头上。 当有人触碰石块的时候,竟然凭空消失了,伊芙琳看着这一幕瞪大眸子。 “白先生,这块大石头,应该也是符文吧?” 伊芙琳想起之前神白须说过的符文之力,想来眼前的这块石头应该也是被某种特殊铭文镌刻之后,被赋予了某种特殊能力。 “举一反三啊小伊芙琳。” “没错,这是一块置换符文,它并非是因为镌刻铭文之后才拥有传送的能力,而是本身就是一种奇特的符石。” “它上面的铭文是初始符文。” “初始符文?听起来像是那种开辟先河的存在啊。” 看着远处闪动浮光的符文石,伊芙琳伸出一只食指点了点说道。 “正是如此,符文的分支也并不复杂,诸如眼前的传送石,属于初始符文之中的转换符文。” “初始符文一共六种,分别是生命,智慧,创造,元素,毁灭,转换。这六种符文对应了天地万物,以不同的力量来对应不同的使用方式。” “感觉…很驳杂…” 伊芙琳皱着眉头,第一次对于神白须所说的感到模糊。 “嗯…这样吧,我了解一些最基础的符文能力,我可以…展示给你看看,让你更清晰的实践一下。” “诶?…可以吗?在这里?” 伊芙琳惊讶道。 “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是实践,不妨大胆一试,这并不会妨碍到别人,而且在这个范围是允许使用符文的,你看那边。” 神白须指向远处的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符文允许。 意思就是,懂得符文的人可以凭借中央的这块大符石来磨砺和探索自己对符文了解多少,以此砥砺自己的能力。 当然,这里也驻守着终焉的执行人员,如果有人想要凭借那块传送符石来行不轨之事,会被当场围攻拘捕。 “那…那您开始吧,但前提是…我不能保证自己很有天赋就是了…” 说到最后,伊芙琳低下头,只是很快就被神白须托住脸颊抬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 嗡————! 神白须右脚轻点大地,顿时,六股不同颜色且不同气息的符文之力从大地之中涌起。 它们的颜色纯润并且光泽,有的气息温暖有的冰冷,还有的,给人一种不安和恐惧感。 从左到右,一共六种不同的颜色,生命,绿色,智慧蓝色,创造白色,元素是灰色,毁灭是红色,它们闪烁着,涌动着。 一时间,周围的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作,都被吸引了过来。 “如你所见的,从左到右六种初始符文之力,它们拥有不同的属性,不同的稳定性,且性质不同,使用方式不同。” “首先,是元素符文。” 神白须屈指一弹,灰色的元素符文没入大地,就像一粒种子没入土壤。 “土,水,火,为天地万物之中最初始的三元素,万物扎根之本来自这里,因此,元素符文能够赋予生长之力。” “现在,我们拥有了胚苗,而成长,则就需要生命之力,同元素符文搭配,现在,胚苗拔地而起。” 神白须右手握住元素符文,投掷入远处的喷泉。 顿时,水柱婀娜起舞徐徐而来,他伸手一扯,蛟龙随之而去,同生命符文撞在一起没入土壤。 咔嗒——! 被绿光裹挟的生命之水没入地底,顿时,一根嫩绿色的树苗拔地而起,随之越来越高,粗壮的藤蔓缠绕树身,一颗同神白须同等高的树苗茁壮成长。 围观的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而懂得符文的,也频频点头。 “生命代表着成长,创造可以辅佐生命符文,将拥有生命的一切生物赋予成长,甚至是人,只是那需要极强的法则之力,那是连维序者都很难做到的。” “但是切记一点,生命符文绝对不能辅于创造符文,人类没有凭借魔力创造生物的能力,即便是神明也没有,那是亵渎,是违背法则的重罪。” 神白须郑重其事,众人看着眼前的树苗,对于神白须所说的话,也觉得头头是道。 哪怕是那些有一些资质的符文师,也都对比深以为然。 “我们已经拥有了生物最初的形式,接下来就是赋予它状态与可能性。” 只见神白须微微挥手,蓝色的智慧符文凌空飘动,在空中微微闪烁。 随后,神白须又扯出另一道生命符文,两者相融,在神白须魔力的驱使下,涌入那根树苗之中。 只见下一刻,树苗再次茁壮成长,开始发枝散叶,树身变得粗壮,竟长成了一颗成年树木。 它树叶繁茂,枝蔓粗壮,生命力旺盛。 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惊叹,更有人凭着神白须的态度去伸手抚摸粗壮的树身,是真真正正的,“有血有肉”的树木。 仅仅只是一瞬间,便省去了期间数十年的生长过程。 “智慧赋予万物可能性,而生命能够在智慧的辅助下走得更高更远,也就拥有更多的可能,而这也是人类至今能够延续至今的原因。” “但是,仅仅只是徒有成长的过程而无法得出一个肯定或真实的结果,它始终不是完美的,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给予它创造的理由。” 嗡——! 一阵嗡鸣,创造符文随之而起,神白须另外抽出两股生命同智慧符文,三者合一,同时涌入大树之中。 只见下一刻,枝蔓扭动,枝叶散布的更远,同时,硕果累累。 一颗颗红润的苹果当空高挂,色泽鲜润,散发着淡淡芬香。 “这便是结果,创造给予事物在拥有可能性的前提下得出益于使用的物质,它不局限于任何生命形式。” 咔嚓—— 只见神白须凭空一抓,一根粗壮的树干直接被拧断,苹果凭空浮动,落入路人手中,几乎每人一个,而那根空落落的树干,则被神白须抓在手中。 “空有躯壳,是没有价值的,而此刻,它必须被赋予一种价值。” 呼—— 只见转换符文在神白须一念之下飘来,他又抽出智慧,创造符文,再次三者合一,涌入神白须手中的那根粗壮的树干。 只见下一刻,不知是神白须意念所化还是天然形成,那根粗壮的树干竟然肉眼可见的抽丝剥茧,形成一把椅子。 神白须搬着椅子,轻托伊芙琳的肩膀,让她安坐。 “这便是转换符文,凭借驱使符文的人的意念力,去摧动魔力组成它,创造它,无论是任何事物,都可以凭借此种方式转换,但都需要一定的媒介。” 转换一词,最早是出现在凛冬冻土,在那片万里冰封的大地上,转换是真正的流通货币也是人的精神传统。 钢铁般的伟大国度凛冬时至今日仍旧还秉持着以物换物的习俗,并非是他们太过落后。 他们非常先进,以至于时代最前沿的高端技术,炼金,最为古老的魔导,都是沿袭他们而来的。 南方的符文之力并不能够创造有自我意识的生命,可北方的炼金却能,那是一种脱离生命承载桎梏的技术。 但有一点,生命炼金并不意味着创造出来的生命就一定非凡,在之前我们就说过,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等的生命形式,而妄图打破这个秩序的一切法则都将被埋没。 同样的,凛冬的炼金术,关于创造血肉之体的那一页也被撕了下来,那是亵渎的技术,被舍弃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南方的符文是为了改变天地之间的法则,那么炼金术就是为了改变天与地。 而西方终焉的科技,是为了改变人的生存空间。 至于东方那诸龙盘踞的神骁,则传闻有着无上秘法与长生之道,他们改变的,是人的本身。 “那红色的那个呢?它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伊芙琳起身看向那红色的符文之力,微微皱眉。 “这是毁灭符文,拥有强大破坏力与杀伤力的极端符文。” “它的使用方式,相比其他五个,是最复杂的,因为一旦触及其中的禁忌,便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神白须伸手一扯,红色的毁灭符文在他手中蠢蠢欲动,随后,神白须又调出另一道生命符文,两者融合,一同没入那树身。 下一刻,红润的苹果瞬间萎缩,枯萎,腐烂,一股糜烂的臭味蔓延开来,众人纷纷瞪大眸子遮住口鼻。 那树叶与茁壮的枝蔓肉眼可见的枯萎,大叔树干萎缩出现干燥的裂痕,本来一颗生机勃勃的大树,现在变得苍老,枯萎,还弥漫着一股血腥的铜锈味道。 呼—— 随后,神白须再次抽出两股符文,创造与智慧,两者同毁灭符文合而为一,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那个符文之力几乎是撞入大树中。 汹————! 顿时,熊熊烈火焚烧而起,那烈火犹如剧毒,燃烧的极快,烈性极强,众人都频频倒退,烈火越烧越旺。 神白须再次抽出两股符文之力,生命与转换,同毁灭符文融合之后,一股巨大的灵能威压直接压断了那大树较为脆弱的枝干。 砰! 大树连续发出阵阵爆炸声,吓得伊芙琳连连后退,神白须将她拉在身后。 在那几次极具破坏性的符文之力施加之后,大树很快已经烧成灰烬,同时,那股灰烬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毁灭会招致不幸,同所有被创造的生命相提并论都会变成破坏,这就是毁灭符文。” “他就好比数字中的零,而且只有乘法的使用方式,任何努力都会在沾染了他之后归零。” “他是所有符文之中唯一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符文,且他的自主意识就是破坏,破坏一切,又更是诅咒,诅咒一切美好的事物。” 啪啦———— 待到神白须说完后,响声响起。 神白须向着众人微微鞠躬,随后,人群慢慢散开。 每个人都大饱眼福,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一起有多么不可思议。 第12章 执着于自己所爱的一切。 符文,在西方这个国度接触的人并不是很多,这里多是一些器灵师。 在终焉的防御组织中,器灵师最多,他们是非常灵活且可以做到因地制宜的战士,而他们也有等级差别。 从最基本的执行人员,再到惩罚者部队,然后是规则者卫队,而在规则者之上的,是女武神战略组织。 如果还有女武神战略组织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轮到维序者了。 而所说的因地制宜,是取决于不同的敌人使用不同的装备以及技能采取对峙。 例如对抗泰坦,混沌种的潜行者部队,他们穿着机铠“暴食”,动力卓越,能量强大,且组织性极强。 临阵对敌,高效率的团队行动丝毫不逊色于拥有超然生命力的巨大泰坦。 机铠暴食,设计灵感来源于万岩山地的锤骨虎。 强大的双臂力量足以崩裂雷鸣大坝的防御墙,刻尔斯因合成金属制成的强大外壳能够抵御泰坦的攻击,更融合了活性金属元素的特殊材质,能够快速适应任何恶劣环境。 强大的喷气系统设计在腿部与脚底,快速行动,杀伐果断,并且联动终焉“救赎”机械智神的计算库,面对任何已知生物都能进行战斗模拟。 智能且能够随机应变,特殊的锁定系统,能够在战斗过程中人机协同,可通过定位系统进行自主传送。 其设计的理念在于拯救,而拯救的前提理念就是摧毁,因此被称作暴食。 同时,它被设计的初衷,一开始是用作抵御虚空污染的,只是在终焉柱的出现后,它的这个功能就有些微乎其微了。 但是,却成为了在战场上团队行动的绝对胜率。 设计人,巴伦比斯·凯恩。 终焉的特殊机制不仅仅是因地制宜的,也是因人而异的。 例如,掌握高超魔导能力的人,会成为对人组织之中的执行人员,也就是专门对于血肉之躯的犯罪。 而机动组,是持有器灵的器灵师,是用来对付持有破坏性强军械的敌人,他们同样掌握着另一种技艺,就是符文。 利用符文在自己的灵活性上增加更多的覆盖性,以此来碾压敌人。 而最高组织,也就是战略部队,例如潜行者,讨伐者,这些对抗巨龙与混沌和泰坦的。 他们在拥有最基本的强大上,更讲究团队行动,默契与配合,精密的配置是其次的,对付超然生物,更需要坚定的意志。 因此终焉认为,绝地求生的意志可以进化人的战斗能力,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力永远是人类。 同样,最大的威胁亦是如此。 因此,才诞生了维序者。 诸如神白须这一类的强大敌人,任何科技都无法同他对抗,唯有这个世界最高形式的纯粹强大存在,才能与之比肩。 “感觉就像一场魔术表演一样啊…” 伊芙琳久久不能回神,看着地上的灰烬叹息着。 “这种表演不是谁都能接受并且愿意看到的。” “符文的存在确实为人类提供了便利,但同时也带来了灾难,每年因为符文导致的灾害问题也有不少,而且一旦有,就是非常严重的。” “和我刚才的展示比起来,这场魔术表演也就名正言顺了。” 神白须手中缠绕着紫色雷电,他摁在那把做出来的椅子上,那椅子很快就在那股强大的力量的扭曲下消失了,灰烬亦是如此。 “这就像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欣赏的来艺术一样,对吧?” 伊芙琳将手上的红苹果递给神白须,她笑着,眉眼弯弯。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表演一场这样的魔术,至少我们都不是魔术师。” 神白须接过红润的苹果,痛痛快快的咬了一口后又递给伊芙琳。 伊芙琳也学着神白须的样子咬了一口,而在这之后,苹果却奇特的消失了。 伊芙琳神色诧异。 “生命之所以被称作神奇的造物,就是在于它能够传承,延续,一代又一代。” 呼—— 神白须挥手向远处的绿化林地,顿时,一棵直挺挺且茁壮的树苗拔地而起。 见了这一幕的伊芙琳紧紧抱住神白须的手臂。 “所以,爱也一样对吧?” 埋下种子,施肥浇水,等待收获,或是硕果累累,或是歪瓜裂枣,世界的成长法则是公平的。 他在人们付出努力的时候平等的给予回报,而回报的大与小则取决于付出者。 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有先知后觉的觉悟,而非一味等待。 不怕笨的,不怕慢的,就怕半途而废的。 这同样也是神白须注重过程的原因,他认为,勤能补拙。 对于那些平凡却始终可以坚持一个梦不断前进的人来说是。 但是,一个不断努力去实现自己梦想的人,真的平凡吗? 他闪烁着的光环任谁都能看到吧。 下午15:20,神白须与伊芙琳在触碰巨大符石之后被转移,海洋生物生态馆近在眼前。 同样和之前生物棚的同样布置,可位置,却在深海之中,尽管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海,这里依旧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在壁膜之上的,是千万鱼群,它们绕过凸起的壁膜,或成群结队或形影单只。 而就在这千万鱼群之下的远处,有一座直挺耸立的海底石柱,那石柱同样刻有符文,而铭文纹路更加古老,闪烁着淡淡金黄。 这奇特的海底世界的生灵万物,自由,五彩缤纷,而最让伊芙琳惊讶的并非这些奇特的鱼群。 而是远处缠绕蛰伏看似是在沉睡的一条巨龙。 他缠绕在那石柱上,墨色的身体闪烁着奇特光芒。 他的龙角上长有珊瑚,利爪上也刻有奇特的符文。 他周围的水波呈现为一种蓝色,使他显得特别显眼。 “白先生…那是,一头巨兽吗?诸如之前阿迪斯特山脉的兽王一般的存在?” 伊芙琳在之前遇上山地之王摩恩德斯之后就长了记性,对于这种能够统治一方的霸主有了后天的敬畏。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连指一下的胆子都没有,生怕那头巨龙感知到,毕竟这里可不止他们两人,而是数百人。 鬼知道这头龙打起来之后这覆盖的壁膜能不能抵挡。 如果是因为出于不敬就害了身旁的人,伊芙琳良心难安。 “巨兽?哈哈哈,伊芙琳,你还记得摩恩德斯呢,看来那次遭遇让你印象深刻啊。” “那也怪您!是您出的馊主意!” 伊芙琳跺脚嗔怒道。 “在你眼前的这位,可比那什么山地之王的档次高太多了,是太多太多了。” “这位,可是整个阿斯托沃夫海域的水神,是掌握着整片阿斯托沃夫海和数万条流域河流的神明。” “他统御着整片海洋,包括这其中的所有超元素生命。” “是真正的,至高无上的神兽。” 神白须给出的评价很高,太高了,以至于伊芙琳瞪大眸子,瞠目结舌。 “神兽?可是,为什么会待在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还…供人观赏…” “啊!” 伊芙琳之所以之后的话说的很小声,就是怕那位水神会察觉。 只是她没想到,隔着百米之远,那位水神仍是听到了般的做出了反应,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金色的眸子充斥着无上神性,给人的感觉,毫无恐惧,是一种神圣的威严,吓得伊芙琳尖叫一声。 “白先生…他,他刚刚瞪了我一眼,是不是…生气啦?” 伊芙琳紧紧抱住神白须的手臂,神白须捧腹大笑。 “丫头,你听我细细道来。” 神白须老神在在,轻轻拍了拍伊芙琳的手。 “在巴古斯大陆,龙分为两种,一种是长着翅膀的,体型多像蜥蜴,它们有着储存火焰,岩浆,雷电,甚至是毒液,水流的肺。” “它们坚硬的鳞片可以打造各种神兵利器,同时,更能让它们抵御强大的攻击。” “这种龙,被称作巨龙种,它们栖息在日落边境,是地面上已知的最强生物。” “而眼前的这位,可不是那种野蛮生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他的诞生来自于古老的东方大陆。” “那座诸龙盘踞的天地,灵气充裕,生灵精慧,而主宰那片天地的,便是诸如眼前这位般的存在。” “九龙,又被誉为,乾三清,这九条神龙便是神骁天地法则所变化,在最古老的千万年以前,他们是同原初之力同时代的超元素创生物,古老,强大,神秘。” “这九头龙分别为,烛阴阳,怒痴怨,赤地蛰。” “上三掌控着国之根本,谓之气运与大道造化。” “中三掌司因人念而起的霍乱,避免人性极端而致使生灵涂炭。” “下三,掌握生死大劫,生杀予夺,其实也就是所谓的生灵寿载,用以抑制杀戮。” “天生拥有命格与神性的龙,只会在神骁出现,而九龙就是天底下所有神性龙的祖宗。” “神性龙虽然没有巨龙种那样强大的战力,但是他们能够掌握天地法则,能够改变时势,甚至颠倒乾坤,这一点,任巨龙种如何强大都望尘莫及。” “况且,他们布风施雨,润泽万物,能够同地脉之力合鸣,管理一川山水,这种能够造福天地的强大能力,比起人类,属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在我们眼前的这位,是神骁九龙之中怒龙的兄长,是神仙中的神仙。” “本来应该是他继承怒龙之位,但是传说他闲云野鹤惯了,喜欢游离山川大地,没有他弟弟那种正气心中存的凌云壮志,也就没有继承怒龙之位的资格。” “但他选择了治理天下水洲之土,也就是洪流之神,这是真正的神明,能够造水的神明,天地间的所有水元素的源头,都可以是他。” “只不过各个国度的人各不相同,但是元素别无二致。” 神白须敞敞亮亮的说了一大堆,伊芙琳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半听半就。 “那…是什么致使他愿意屈尊于终焉在这里管制海域的呢?” “哈哈,终焉可请不动这么一尊大佛。” “撇下怒龙之位,由他的弟弟继承,他游历山川在外,要问为什么会来到这阿斯托沃夫海,就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了。” “那个时候的终焉,虽然群龙无首,但是好在上下一心,在寻找更好的执权人的同时,同样治理西方国度。” “当时的西方国度正在同东方国度建交来往,偶有一天,神骁国的一条途径阿斯托沃夫海的货轮因为未知原因沉没了,那趟货轮上乘有二百余人,无一生还。” “当时神骁外交部震怒,他们先是质疑终焉居心叵测,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一些小矛盾导致两国关系的确不是太好,因此神骁才会做出此举。” “为了澄清嫌疑,终焉派遣特殊部门女武神部队,以潜渊为代号到阿斯托沃夫海勘察。” “结果部队刚到,就被一头深海巨兽掀翻了一艘战舰。” “他们发现,阿斯托沃夫海发生了天地变换,那里海浪翻腾,在海渊中莫名出现一个奇怪地洞,来自于地心的怪异生物纷纷涌上海面,攻击来往的船只。” “且那里的天气变化异常恶劣,暴雷,乱流,巨大漩涡,怒涛滚浪,环境恶劣以至于当时终焉暗黑星级别的母舰都无法进入那片天地上空。” “终焉将探查的实情通报了神骁天止地戈,如今更名骁卫,同维序者比肩存在的组织,也是和终焉相同的国家级组织。” “得知真相的神骁国连夜出谋划策,屡试屡败,终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骁卫统权者,也就是神骁国国主,会面了九龙。” “在一番商榷之后,本来是打算请出阴龙去调和阿斯托沃夫海的情况,但是怒龙提议希望可以派遣他的兄长,也就是眼前这位,去镇守阿斯托沃夫海域。” “理由是他的兄长喜欢游历山河,可以借此让他去西方国度看看。” “九龙这种镇国级别的神明是不能擅自离开神骁国大地的,会引发天地异变。” “烛龙同意了,之后在九龙合力之下打开了神骁国的护国大阵,这位水神也就给请了出来。” “他来到阿斯托沃夫海域,携天地神威而来,整片海域的所有生灵无不臣服,哪怕是那些海渊之下的未知生物,都深深折服,重新回到了海渊之下,再不得出。” “也因此,这位水神就居住在了这片海域。” “之后,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终焉建设了这么一个符文石柱,这符文石柱长有三万九千米,直通海渊之地,你现在看到的,正是这根柱子的柱顶。” “他盘旋在此,令那些海渊之地的未知生物臣服在下,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些海渊生物从下面浮上来透透气,但再也没有攻击船只和人类的任何记录。” “而这位,在西方国度人民的敬畏中选择了停留在阿斯托沃夫海域,每隔一月,他会巡视一遍整片海域,顺带前往西方大陆游历。” “像他这么不得了的神龙还有其他九位吗?” 对于神白须所说的关于眼前这位神龙的过往,伊芙琳感到震惊同时也好奇。 毕竟再过几天,两人就会离开西方到神骁国去,提前了解一下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准确的说是,当然,同样也有诸如他们一般存在的世间蛟龙,他们大部分都分布在神骁山川各地的海域中,统领一方水脉。” “眼前的这位,是水龙之中的老祖宗,他的弟弟,也就是现在九龙之中的怒龙,是地龙一脉的始祖,也称之为祖龙,中三位他的威严最盛,是压制神骁人间煞气的存在。” “他有名字吗?” 伊芙琳问道。 “哈哈,诸如这类神明是没有名字的,就算真的有,普通人如果念出他们的名字,没有一定的修为是要承受压胜之威的。” “他同你之前见到的那摩恩德斯可不一样,是云泥之别。” 伊芙琳点了点头,她看着远处的巨龙盘踞在石柱上,心中敬畏之心愈加深重。 一旁的神白须同样投去视线,对于这位来自于神骁大地之上的神明他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敬畏之心,神白须更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神明与命运。 也对,一般到达他这个位置的人,拥有他那样意志的人,即使是天地,也能打破。 轰隆——! 突然,整片海域发生震颤,就连那符文制作的壁膜也都晃了晃,一时间,众人惶恐,即使是有工作人员在场指挥,也免不了有人尖叫。 “白先生?” 伊芙琳看向神白须,神白须没有任何反应,他站在原地,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而在远处,那位海域之神正直盯盯的注视着神白须。 在他的瞳孔之中充斥着好奇,惊艳,仿佛神白须就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伊芙琳,后退。” 顿时,一股磅礴霸气袭来,自神白须周身开始向外,符文壁膜都在震颤,空气都发出砰砰声,伊芙琳退出去十几步。 嗡————! 低沉的龙吟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心神震颤。 整片海域的所有海洋生物无不臣服,它们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咔嗒————! 石柱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符文一圈又一圈的散开来,整片阿斯托沃夫海域都在沸腾。 吼————! 悠悠龙吟直冲苍穹,令人汗毛倒竖,即使是神白须也都冷汗连连,就连直视这位海域之神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只见那位巨龙正在不断变大,以至于覆盖整片壁膜,在卫星地图上观看,整个阿斯托沃夫海域不断喷涌,一时间翻江倒海,那巨龙的身姿缠绕壁膜,身躯一直延绵千万里之远。 呼———— 龙息嗡鸣,一座山岳大小的巨龙头颅直视着壁膜,准确的说,是直视着神白须。 与此同时,禾格利特琉璃河管理部。 “我的妈…这老祖宗怎么醒了?!” 坐在终端面前的年轻男人双头抱头头皮发麻,他即刻通知高层。 “卡兰斯特!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挑衅了那位老神仙?” 突然,终端上呈现出一个人的信息,是禾格利特分部终焉管理区的负责人。 “巴尔特勒斯先生,我也不清楚是谁触怒了这位老祖宗,但我正在确认,他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优先保证市民的安全!通知终焉执行部队。” 很快,终焉禾格利特城区执行卫队就已经出动。 而现在,阿斯托沃夫海底。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神白须回头看向伊芙琳,她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周围其他人也一样,壁膜也已经荡然无存。 轰隆——! 怒雷顿时显现,那狰狞的雷电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缠绕在神白须的双手。 神白须面向此敌,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做此举动,但他有把握重伤眼前这位海域之神,同时,带走伊芙琳。 “先别紧张小子,我并无敌意,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你一介凡胎肉体,何德何能拥有此等馈赠,太奇特,太奇特了,我活了几千万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海域之神用一种神念传达着话语,神白须只感觉神海颤动,感觉整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 “补充一下,我的身份你早已心知肚明。” “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化御成劫,也可以按照西方历史上的说法称呼我为凯德萨斯。” “还有,存在于你神识海中的小姑娘,虽说年龄也不小,也只是比起你们人类而已,我动了点儿小手段,让她睡了一会儿,老实说,那姑娘挺了不得的,你福气不浅。” 凯德萨斯扭动着躯体,审视着神白须。 “你好奇我就要告诉你吗?上来就套近乎,别以为仗着年龄大就能把我当孙子。” 神白须很明显不愿意搭理他。 “哈哈哈哈,虽然我的确打不过你,但是吧,在这个法则能力上,我比你懂得多那么一点点。” “诸如让你潜入默世界,又或者停滞你的时间,反正就是一些又麻烦,又古怪的手段,够你受的。” 凯德萨斯或许在战斗能力上的确比不过久经沙场的神白须。 但是能够掌握天地法则的他,想要困住神白须还是很简单的。 神白须也很清楚,眼前这位自称叫凯德萨斯的神龙,能够凭空抽取这片天地的时间,转而形成一片属于自己创造的世界。 这种创造领域的能力,非常恐怖。 “你们这些老东西也就知道研究这种东西了。” 神白须脸一拉,彻底没了打算与凯德萨斯交流想法。 他本以为过了千万年的神兽应该更给人一种仙风道骨啊,之类的感觉,毕竟是神嘛。 “泼皮小儿莫要无礼,你们人类也是传承了千万年的生灵,我见过的人可比你多,你不尊重我也就算了,还骂我,不觉得冒犯吗?” “这就是你们人类常常挂在嘴边的智慧生物会干的事?我赐福一方,可还没讨要过什么。” 凯德萨斯两手一抱,停滞龙身,居高临下,两根长的足以围绕他身体一圈的龙须凌空漂浮。 这样一看,神白须确实觉得眼前这位海域之神有了些神明风范。 神白须双手托起,合并,拱手,躬身作揖。 这是神骁人的一个礼仪行为,其中大意包含承让与尊敬,可以是一种见面打招呼的方式。 凯德萨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这种大人物,吹口气挥挥手就能引起天地巨变的存在,还会有好奇的东西?” “我是陪爱人来逛街旅游的,你不要托我时间。” 神白须同样双手抱胸抬头注视着眼前这位海域之神。 而此刻的琉璃河海洋生态管理区域的传送符石处已经占满了终焉的执行队员。 甚至还来了一批规则者部队,一帮人穿着特质的终焉制服,身上散发的气势极为扎眼。 “奥玛娜,如何?” 一位面貌清俊却给人一股杀伐气息的年轻男子问道。 “很…奇怪,这块符文居然失去了符文的本质能力,又感觉像是被什么不得了的技术封印了。” 那位叫做奥玛娜的女子转身,指了指符石,她注入一丝符文之力,符石毫无动静。 “队长,第九天眼卫星也察觉不到阿斯托沃夫海域的任何情况。” 在规则者队长的另一侧同样是一位年轻男子。 他脸上和鼻子上都有一道疤痕,手中拿着一面接收器,而在终端数据屏上,通过第九天眼卫星考察的海域没有任何波动。 “话说,是有人冒犯了那位老神仙吗?二十多年了,这位栖息在阿斯托沃夫海域的海域之神向来都是安安分分的。” “况且,又有谁会愚蠢到去招惹这么一个存在。” 奥玛娜疑惑道。 “嘶…队长,有一条来自终焉高层的指令。” 脸上有疤的年轻男子将终端递了过去,规则者队长接住之后,瞳孔逐渐放大,他关闭终端,深呼一口气。 “各位,撤了,这不是咱们能接触的。” “阿诺,回去通报禾格利特分部终焉和琉璃河管理部,照常接客就好,二十分钟后这里会恢复原样。” 规则者队长将终端递给阿诺,阿诺接住终端后先是皱了皱眉头,在队长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得知了一切。 奥玛娜也是一头雾水,但只得跟着撤离。 那条特别指令来自于终焉行政最高管理,一般这种直接下达的命令几乎都是最高权限。 它的出现代表着两种情况,一是涉及的任务能力在维序者或维序者以上,这世界上还有比维序者更强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这是最高权限的代表。 第二,这条指令出现代表有正在隐秘执行的特殊任务,而战场指挥权也会直接转交,并在任何会议和权力转交进行中,充当一票否决或通过的权力。 而此刻,阿斯托沃夫深海。 “你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应该拥有的命运。” “诡异,奇特,同时却又伟大。” “你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你的人生一路走来不容易吧?是否常常失去,总是活在孤独的彷徨之中?” 凯德萨斯贴得越来越近,他直视着神白须,那巨大的头颅几乎遮盖了神白须头顶所有视线能抵达的地方。 “我从未彷徨。” 神白须只回答了一句。 “哈哈哈哈,好好,你不想承认我也就不说了。” “我只提醒你一句,神白须征御,你生命中所有的挚爱之人并非是因为你的可悲诅咒而死,是他们承受不起你的爱而夭折了。” “你根本不清楚你究竟被馈赠了什么样的命运,那种爱,太过偏执且疯狂了,又太过伟大太过超然。” 听闻此言的神白须已是眉头紧皱,关于凯德萨斯所说的什么,是他爱的人承受不起他的爱,什么的,太过矛盾了。 “我是被他们的爱所成就所建立的,你凭什么说他们承受不起我的爱?简直荒谬。” 他不愿意相信,他也不可能相信,只是,他心中也没有清晰的答案。 凯德萨斯说的没错,他确实彷徨,只不过是他心中所坚定的理念与遭受劫难的命运让他清醒。 “所谓当局者迷,神白须,你有权利不去相信,但你无法阻止它发生,这不是被安排好的,但这是命中注定的。” “就好像注定会有你这么个人,你会做哪些事,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你所谓生命中的最爱的人,并非都因你而死,而是都为你而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神白须此刻记忆快速的回篇,他竟清晰的发现凯德萨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可他仍旧不相信,他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而间接导致的。 “我的生命所拥有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平复曾经的遗憾。” “我一直以为,我活在曾经的阴影中,只因为我那时无能为力。” “而现在你却告诉我,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那我想问问你,作为至高无上的生命载体,人类,所拥有的无限可能也是命中注定的?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徒劳?” 他仰头问道,他心中充斥着疑惑。 “…结局不会因为人做出什么而改变,就像你,你刚刚所说的,是曾经的你,而现在,你难道没有其他让你存在的意义?” “你当然有,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以及一切同你有羁绊的人都是。” “人类的出现是命中注定,人类的崛起亦是命中注定,徒劳?不,这只是顺其自然,世间万物的所有命运丝线在它进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轨迹,在行走中的人是不会发现命运的丝线的。” “可是你,神白须,你不同,你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命运,甚至能够去扯断,打破它,然后得到提示,你以为你所爱的人的死去是这份馈赠的代价?不,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与你同行这条路。” “你所做出的选择,所有付诸的行动,都是。” “并非是人类拥有无限可能,而是你拥有无限可能,是你神白须。” 震惊之余又是震惊,神白须一时间有些无法肯定。 他始终相信着人类,因为他也是人类的一员,从人类诞生至今,一切的一切都是每一个人用生命前仆后继的争取而来的。 馈赠,是对他们实打实的侮辱,更是诋毁。 神白须其实根本没有对于人类的慈爱,他有的是一种本能的信任,就好像人类理应如此。 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世上最高等且有着无限可能的生物,所以一定要做的最好。 但事事又总不尽人意,他只觉得人和人并不相同,所以才会有不同的结果,可若要说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因为他神白须的选择而改变,太荒谬太可笑了。 神白须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人,什么身份,他又杀了多少人?他又毁灭了多少人的命运? 原本他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生活,他们的所爱之人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凭什么说,他的选择就是所有人的选择? “什么高高在上的生命造物,你们不过都是没有可能而安于所谓的天命,对于命运施加的镣铐逆来顺受的,被命运镣铐的傀儡。” “你们根本不了解人类,根本不了解他们经历了多少痛苦而走到今天,命中注定?不过都是你们这些懦弱之人的无病呻吟。” 轰———— 顿时间,整片海域瞬间炸裂。 那千万里之长的汪洋大海顷刻间被一股浩然磅礴的伟力推动,一股恐怖的威压在这片深海之中释放。 神白须被一股巍然之力压的仿佛肝胆欲裂。 巨龙抬着傲然的头颅,俯视着神白须,就犹如看着一只蚂蚁一般。 他周身的恐怖霸气已经凝成实质,整个阿斯托沃夫海域上空乌云密布,天地变换。 砰!!! 另一股气势瞬间涌起,神白须站直身体,紫色的雷电缠绕在他周身,竟硬生生扭曲了凯德萨斯施下的神威,连同这片海域一同扑灭。 巨龙抬首,俯视着神白须,这次不同,他的瞳孔之中多了一丝认可。 可他又摇了摇头,不知因为什么致使他皱了眉头。 “你的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制造成千上万种结局,即使是我这种苟活了上千万年的非凡造物,也都感叹这馈赠之惊艳。” “神白须征御,比起我们这些好高骛远的神明,你更爱人类,更相信人类。” “在对于人性的肯定中你赢了,可对于命运你却输了。” “神白须,对于你来说,命运是否命中注定,重要吗?” 凯德萨斯低首,同神白须平视,这也意味着他放下了神明的身份向一个人类请教。 “……你说,馈赠?” “如果真的是馈赠我又为何痛苦?又为何满目狰狞的痛恨着这个世界?” “我不是什么天选,拥有力量,拥有信念只是我为人的一个证明。” “而你所说的馈赠,在我看来,是枷锁。” “我已经放弃了所有天赋与才华,孤身直入这黑暗中,而如今光明再度普照我的头顶,你却说,这是命中注定?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要我如何接受?” “我是一个不注重结果的人,我不认为人类凭着勇气与牺牲走到现在是凭借着命中注定,而是他们早有觉悟,他们的付出不需要答案,而我一个瑕疵者,却品味了生命的真谛,这是何等的荒唐?” “诸如你们都对生命抱有疑问,而我们一生只有一次的人类,遗憾又是何其之多?” 一语成谶,凯德萨斯的瞳孔骤然化成金色,顿时间整片海域都闪烁着金光,同时,头顶苍穹显现金碧辉煌的普照。 他注视着神白须,好似在犹豫,他的神情有些悲悯,又有些不舍与可惜。 神白须同样疑惑,疑惑面前的这位水域神灵究竟在思考什么。 可哪怕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到他认可的答案。 “回去吧神白须,我心中的问题已经有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仍旧保持我的意见,你是非凡的,是比我们这些存在更特殊的。” “人类,不属于你,你远比他们更加浩瀚。” 巨龙的身躯逐渐消散,凯德萨斯又重新盘踞在那根符文石柱上。 周围的海洋生物现在才敢游动,它们颤颤惊惊,对壁膜之内的神白须敬若神明。 神白须不明所以,但他知道一件事,他证明了自己的道。 在神骁那片大陆上,问道,是一种修为层次的比较。 而刚才凯德萨斯的表现,代表着他心中的道路上的坎坷已经被扫平,所以才会有刚才的天地异象。 不过这种能够引起天地共鸣的存在,也属实惊到了神白须。 “白先生?” 众人都恢复常态,时间开始运转,凯德萨斯慵懒的盘踞在石柱上,神态悠闲,仿佛从未有过这样的好心情。 伊芙琳喊了一声发呆的神白须。 “没事了。” 神白须回过神来,握住伊芙琳的手,两人共同欣赏着这深海之中的生命盛宴。 巴伦比斯凯恩之罪,意为那场因虚空降临而夺走两千万生命的灾难,是被迫,更是无奈。 在做出选择的一瞬间,巴伦比斯凯恩是否有过犹豫,或后悔? 他曾被着称的对人类的慈爱在他做出选择之后,却仿佛荡然无存。 因为他做出的选择而死去的人是否会记恨他?他的慈爱,是对又或错? 这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像一种烙印的疤一样,刻印在整个西方国度的人的心中。 巴伦比斯凯恩,这位一手铸造了终焉强大的人,同样也是受到馈赠的人,他同神白须一样,在承受这份沉重的馈赠之后,令他身边的人都埋没到尘埃之中,以至于他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人前仆后继的为之牺牲。 爱不是救赎,而原谅更不是解脱,没有人会愿意在这种挣扎中度过一生。 悔恨,遗憾,这两种最能够直接剥夺人的理智的情感,在巴伦比斯凯恩和神白须征御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每走错一步所付出的代价更是后患无穷,且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所以巴伦比斯才会羞辱和痛恨自己,所以神白须才会宁愿在孤独中挣扎在苦难中腐朽。 他们都宁肯不去做出选择,可却又都做出最无奈,最痛苦的选择。 时间,16:10分。 在神白须同神骁大陆的九龙同等存在的超创生命交谈之后,海洋生态馆已经恢复正常。 尽管所有旅客都感觉好似度过了一场神秘之旅。 好在无人伤亡,也无事发生,琉璃河仍旧正常运行。 “白先生,那位海域之神,做了什么对吧?您和他都聊了些什么?” 在前往天文馆的路上,两人手牵着手,伊芙琳突然看向神白须问道。 伊芙琳之所以能够断定,是因为神白须看起来心情愉悦,并且有一种伊芙琳从未感受到过的从容。 像是一种自信,对未来不再彷徨的自信。 “生命是一种奇迹,伊芙琳,就像天边的云彩一样,有人的命运飘忽不定,也有的人,千百年都一如往常。” “而这些挂在天上的云彩,也都不总是在同一个位置。” “伊芙琳,我开始明白,并非我所有的经历都是苦难,而是我热爱我的生命的过程。” 神白须笑了笑。 他说的话里有话,而伊芙琳也听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所以我才和您说,我是幸运的啊。” 伊芙琳咧嘴一笑,露出一对银牙,神白须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伊芙琳紧紧抱住神白须的手臂,两人在人流中慢行。 天文馆,由禾格利特分部终焉的附属天文学协会提供。 天文协会,也被称作星体观测协会。 他们是一群,渴望游历诸星与穹顶的逐梦之人,渴望探索星群。 而目前人类对穹顶的探索,连百分之一都达不到,可却已经记载近八千万亿颗星辰。 同时,凭借强大的魔导,符文,古术,观测了将近六个星空宇宙。 这对于整个穹顶来说,或许是渺小的,可对于人类的曾记载的文明来说,是宏伟的,是千古奇观。 人类对于自我的了解可以追溯到千万年前,对于自己的历史,他们敬畏并且知根知底,而对于这浩瀚无垠的穹顶,他们却是渴望。 有一部分天文学者认为,人类的本源来自于穹顶之上,人类是被创造出的生灵,而创造了人类的那位创世主,必定是掌握整个穹顶的存在。 他的浩瀚,无人可知,他的广阔,无边无际。 人类对于这一创世主,曾极力的探知,终于在持续了三十年的探究之下,凭借东方神骁所提供的捕星古术,探知到了来自于千亿星空以上的最高等生命。 或者说,那已经不是一种生命形式了,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意识,用东方神骁的说法来说,就是所谓的天道。 一种架设在所有,不,是凌驾所有命运所有生命之上的伟物,是不可言喻的神秘。 而现在,两人已经进入天文馆,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星球仪,同时,像是高塔一样的头顶闪烁着诸天星辰。 而在脚下的,是成百上千的符文铭文,它们刻印在地板上,投影出这诸天星辰供人观赏。 位于中心的星球仪不断的大小反复变化,就像是人的心脏一般,而抬头,诸天星辰触手可摘,只需轻轻一点,便可以看到关于这颗星辰的所有信息。 这便是,创造符文同智慧符文的协同创作,再加上来自神骁的捕星古术,这种架设于天穹之上的神秘天地伟力,给人一种奥秘,浩瀚,巍然的壮观。 “穹顶之中的诸天星辰居然有八千万亿多颗?” “嗯…白先生,我曾经在一本天文学术的故事书上看到一个这样的故事,书上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命星,而这颗命星也就代表着它的命运。” “我觉得…这很浪漫。” 伊芙琳抬头看着符文之力建造的诸天星辰,那浩瀚令人身临其境。 “浪漫?真是奇特的说法啊伊芙琳。” “故事并非如此,但它是真实的,的确有这样的说法,在历史长河中,有着非凡成就的伟人,被人类所铭记的同时,也被映射在头顶的星空铭记。” “诸如史学家艾比阿尔帕顿去世后,穹顶中有一颗名为,启迪星,就是用他的名字所命名的,又比如,属于文学作者肯尼德尔的祈愿星,属于政治家奥瑞罗波尔的逐远星。” “这些,都是用那些在历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伟人的名字来取的。” “是为了纪念他们吗?” 伊芙琳扭头看向神白须问道。 “不只是纪念,更是为了歌颂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教会世人懂得爱,勇敢,放弃,追逐的那些着作。” 在所有星辰的记载中,在所有的正在进行的时间中,每一秒,都有星辰在释放和诞生。 而穹顶,也不过只是一个宏观的生态体系,它同人类的生活环境相同,不,与其说相同,不如说人类的生存环境就是穹顶生态的演变。 早在数千亿年前,死兆星诞生之后便创造了整个穹顶的生态规则。 诸天星辰遵循这规则不断的演变,不断的释放后又诞生,这一切,都源于死兆星所赐予的力量。 他就好比生态环境的最顶端的存在,而他的本意,只不过是想让这整片穹顶多热闹一些而已。 死兆星不会看好任何人或星辰,他只会戏弄,捉弄那些他创造出来的东西,毫不在乎的破坏。 无论那些星辰做出多么伟大的变革,也都无法让死兆星哪怕看那么一眼。 因此,人类认为,死兆星是冷酷的,是残酷的,而这也意味着,每一个个体存在的命运,或许真的如同凯德萨斯所说的一般,早已命中注定。 但也总有人不相信这命运,愿意拼尽所有去争取那么一线生机。 天文馆很大,特别大,因为记载着穹顶中的八千万亿颗星辰,而且每一颗星辰都有它的名字,这就导致当时在建设天文馆的时候,麻烦特别多。 好在神骁国懂得捕星古术的大佬们伸出援手,凭借着他们高超的古术,创造出了一种智慧与创造符文可以合并的古律。 凝结了对穹顶观测的观摩记录,然后摧动魔力将它们释放,转而形成这么一个宏伟的天文馆。 建设这一场地花费了琉璃河不少经费,甚至在那一段时间,琉璃河因为经费紧张不得不暂停一部分娱乐设施。 好在天文馆建设成功之后引来了更多顾客莅临,琉璃河才得已避免破产的风险。 再加上终焉机构的援助,以及天文协会的入住,让这座天文馆也成为了天文学爱好者的凝聚地。 每年学业季,都会有学生进入琉璃河的天文馆,寻找着写论文的灵感。 “白先生,人们为什么会说,这些星辰代表着人的命运,甚至…他们本身也拥有生命。” 伊芙琳看着那颗悬挂在穹顶最高处也最闪亮的黑色星辰说道。 而那颗星辰,便是笼罩,同时也是创造整个穹顶的主人,死兆之星。 神白须顺着伊芙琳的视线看去,顿时间,那星辰的光泽在他眼中越来越亮,以至于神白须觉得有些刺眼。 他感到一种排斥,可却又有一种呼唤,神白须不明所以,只得收回视线。 “因为人类也是存在于穹顶的星辰,只是,光芒太过渺小。” “人类无法离开地表,但不代表没有遨游穹顶的愿望,相反,这愿望尤为炽热,而这所谓的命运星辰的说法,是一个古老而遥远的传说。” “又是什么离奇的奇幻故事吗?” 伊芙琳歪头问道。 “不,它是真实存在的故事,能够追溯到人类历史的源头,那是一个混沌初开,不,应该算是诸国群起的时代。” 在两人头顶的千万亿星辰忽闪忽暗,伊芙琳意视神白须边走边说,他们围绕着外圈走动。 “在原初之力孕育人类之后,天地万象已经初具灵性,在这之后的数万年,人类才真正掌握魔力与元素。” “其实最初的元素并非七种,而是足足九种,而最后消失的两种,是因为她们的理念太过于偏向人类。” “是那种…亵渎生命啊或者会毁灭生灵以致世间生灵涂炭的元素嘛?” 伊芙琳牵着神白须的手,笑着说。 “哈哈,相反,是恩赐生命且造福生灵的存在,并非是所有传说的故事中都是以悲剧为结局的。” 伊芙琳鼓鼓嘴,意视神白须继续说。 “照亮生命的温暖之火。” “润泽万物生生不息的生长之水。” “叱咤邪魔的铿锵滚雷。” “走遍山川的漂流之风。” “承载世间生灵的坚韧之土。” “令人眷恋不舍的普照之光。” “冰冷刺骨却平息天地的晦涩。” “揭示命运之星辰。” “反哺天地之生命。” “总共,火,水,雷,风,土,光,暗,星辰,生命,九种元素。” “这九种元素是天地间最初始,最本源的魔力来源。” “智慧的人类在同这些元素共鸣,在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下,创建了智慧时代,也同时,改变了大地的初始面貌。” “房屋垒起,河流上架起高桥,此乃万物生灵扎根之时。” “那是一个最淳朴也是最真实的过程,人类在生命旅程中懂得了创造的乐趣,而最初掌握这九种元素的人,他们游行大地,在各国之间传播智慧,更多的人掌握这智慧之后,传授于更多的人,然后开始出现创新和变革,然后慢慢步入炼金与置换的时代。” “起初,人类对于炼金的掌握只局限于存在的物质,因为它是建立在存在的事物之上,因此可以借助魔力来演化。” “但随着炼金与转换的技术不断更新迭代,也出现了更加非凡的技艺。” “源,这个词汇的出现彻底改变了炼金一术的用途,而源之一力的出现更彻底的改变了元素在炼金术中的使用方式。” “人们不再只凭借存在的物质来提炼,他们做出了更为大胆的设想,构创生命。” “在当时,这一词汇的出现震惊了整个世界,位于大地上的人类也可以尝试着去做悬挂在穹顶中的星辰。” “但,也有人认为,这是对生命的亵渎,更是炼金一术的禁忌。” “不同的理论产生不同的派别,激进派与保守派诞生了。” “激进派认为,炼金是无边无际的,要敢于创新与尝试,去模拟创造出更伟大的事物。” “而保守派认为,炼金一术的出现最早起源于人类对知识的渴望与敬畏,毫无约束的去不断开发它必定招致灾祸与惩罚。” “而炼金一词,也被分割出两种不同含义的词汇,创生术,和制生术。” “前者,借助天马行空的猜想与源力创造不曾存在于物质界面的事物,后者,凭借真实存在的实物构建这个世界的本有物质,在本质上,给予它不同的性质,类似于附魔。” “制生术恪守本心,几十年来未曾改变,并且在不断的沉淀中变得更加精密便捷,尽管他们的效能不能和创生术相提并论,可却最大的保留了炼金一术的真意,服务于人。” “而那危险的创生术,则服务于人们内心深处巨大的野心。” “这也是历来人类都会犯下的原罪,对吗?” 这时,伊芙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神白须,神白须眉头一抬,点了点头。 “是的,野心与欲望,是人类自始至终都无法摆脱的一种恶意,任何诱惑都可以无限催生它的成长。” 伊芙琳笑了笑,意视神白须继续说下去。 “在这数十年的演变中,创生术无边无际的庞大成长,它的存在与可能性远超制生术,甚至,在创生协会的联合探究中,他们有了突破发现,他们对世界宣称,创生术已经能够创生星辰,甚至创生命运。”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一种狂热,他们对创生术的追求更加疯狂,而这,也意味着灾难即将降临。” “那些顶尖的创生术师们,编写了星辰同生命元素创生之后模拟的星辰的铭文,以借此创生出星辰,他们更融会贯通了其他七种元素,以此来创造一个凌驾于这个世界纬度之上的魔导阵。” “在物质位面上,凭借创生术创造出另一个世界,由他们作为各个元素代表,带入其中成为一种命运。” “术式启动的那一天,天生异象,天地变换,巨大的铭文形成的咒轮映照在大地上,整个巴古斯大陆都被这巨大的铭文笼罩,而在整个星辰之上,该位面,也就是这个世界,脱离了星轨,另一个世界骤然诞生,映射在苍穹之中。” “第二世界降生了,那是一个比巴古斯大陆更加广阔无垠的世界,是真正的无限。” “这是代表他们成功了吗?” 神白须的稍微停顿,就是在等待伊芙琳提出问题。 “是成功,却也是失败,这一场尝试是伟大的,至少他们实践了自己的梦想,只是天命如此。” 神白须摇了摇头说道。 “天命如此?难道是说他们的失败是命中注定的?” 伊芙琳皱了皱眉头,她有些矛盾。 “这里的天命,说的是规则,也就是秩序,他们并不是在创造,而是在破坏。” 伊芙琳仍旧皱着眉头,神白须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 伊芙琳微微一笑,这个动作,向来只有伊芙琳对神白须做,而现在,是神白须主动,这就足以证明,伊芙琳对神白须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伊芙琳笑了笑不言不语,继续等待神白须将故事说下去。 “第二世界的降临,将该位面这个世界推离了星轨,在没有了星轨之力的庇护,穹顶之中其他星辰散发的染星之力直接影响了该世界。” “顿时间,天地崩塌,大地陷落,天空崩裂,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元素分崩离析,整个世界的法则荡然无存。” “而也就在这个时刻,整个世界开始重启,它就像是一个已经设定好的系统一样,第二世界在该世界散发出强大的染星之力之后瞬间崩碎,而那些追崇创生术的术师,也都灰飞烟灭。” “世界重启,穹顶中的染星之力重新将这个世界推回正轨,重新运转在星轨之上的世界竟然开始逐渐复原。” “那创生术制作出的铭文咒轮,相继消散,在那之后,掌握制生术的术师们都纷纷明白,以及所坚信的道路的正确。” “创生术固然宏伟,固然不可思议,可它的神秘不可取,同样,更是禁忌。” “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运转法则,它本身的出现就是为了承载人类这一生灵,脱离了大地后的人类必将失去根本,而没有约束的探索,也必将会招来祸端。” 神白须再一次抬头仰望着穹顶中那颗黑色昏暗的死星。 这一次,那股刺眼的感觉已经不在,而是一种包容,一种渴望,一种等待,神白须不明所以,他再次收回视线。 “感觉天地之间同人类的关系密不可分呢,即便是那样深奥的法则,它的存在也仅仅只是警惕人类莫要自取灭亡。” “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人类却始终无法明白呢?” 伊芙琳看向神白须,问道。 “人类,是最拥有可能与恩赐的生灵,在他之前没有任何造物比他们更伟大,而拥有更多的可能也代表着拥有更多的弊病。” “在历史中,他们犯过不少错,也付出过不少代价,但是也毅然决然的走到了今天,并非是因为幸运和受宠,而是他们知错就改,对于那些未知的事物保持敬畏,才能走得更远。” 伊芙琳听后,笑了笑,她拉起神白须的手,逛完天文馆的最后一圈。 其实,与其说人类是被创造出来的,不如说,人类是解放而出的。 在千亿年前,第一道原初之力分解自己之前,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生命。 而在原初之力行走大地赋予万物智慧之后,天地才开始渐渐反哺这位人类始祖。 也是从那个时候之后,在品尝了孤独之后的原初之力不单单再只探索世界,而是选择去创造。 同历史上的各个阶段的人类一样,需要什么就创造什么,而那个时候,需要的是人,是鲜活而拥有色彩的人。 原初之力分解了自己,才有了现在的人类。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人类诞生,原本比这个世界更年长的他们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幼童,而曾受到恩惠的世界就开始哺育人类。 与其说是人类的野心与欲望招致毁灭,不如说,是这个世界在告诉人类,如何生存,如何传承。 也就如同一开始出现的神白须一样,巴伦比斯凯恩铸就了人类的辉煌,而神白须征御,就仿佛成了他的暗影,带来毁灭与恐惧。 那么这其中,是不是也有所谓的禁忌呢? 人类或许还和曾经历史中的人类没有什么差别,他们仍旧喜欢闯祸,当然,也只有吃了亏之后,才会长记性。 时间来到16:3。 两人已经走完了一整趟路线,在这过程中神白须向伊芙琳讲解了不少天地万物的神奇存在。 例如符文,神兽神明,炼金术与创生术,甚至还有星辰与命运。 这些,令伊芙琳受益匪浅,同时一趟旅程下来,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密。 而这之后的,便是一些惊险或许又捎带刺激的娱乐活动。 走出天文馆后,时间已经快要临近黄昏,太阳徐徐而落,而夜晚,才是琉璃河的开始。 围绕整个禾格利特城区河道的用符文制作的千彩晶石便会亮起,到那时,才是真正人间车水龙马的极致,宛如天上人间。 伊芙琳指着远处的欢乐谷,看向神白须,向那里走,是回去的路,也是最多娱乐设施的地方。 很快,两人牵着手进入欢乐谷,这里是笑声与尖叫声最多的地方,也是欢乐与难以忘怀的流连之地,这里充斥着人们的童心。 一路上各种可爱的人偶在路上同行人互动,以及穿着绮丽衣装的工作人员。 他们活泼而好客,有不少游客同他们拍摄留念。 恐怖谷,也就是俗称的鬼屋。 恐怖谷占地一公里,凭借着空间符文的架设形成的一座洞窟,工作人员在里头假扮怪物与鬼怪,恐吓或捉弄游客。 他们并无恶意,大可鼓起勇气,抓住他们,摘掉他们的头套,然后高高兴兴的合影留念。 走出恐怖谷之后,可以凭借着取得的工作人员的服装头套,到售票处兑换纪念品,大多是一些玩偶和模型,也有布偶和食品零食。 “乖乖…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玩儿一些唯美一点浪漫一点的吗?你知道这家伙的升顶高度有多少米吗?二百三十四米啊。” 神白须同伊芙琳各自仰头看着百米高的,名为跃上云头的娱乐设施,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名字,跳楼机。 “嗯?您一个七万米高空都好无跳伞空降设备的堪比维序者级别的强者,还会怕区区二百三十四米的跳楼机吗?” “嘿诶…白先生,真差劲。” 伊芙琳嗤笑道,学着神白须之前抱胸的站姿动作,故作不屑。 “小丫头片子,我是为我自己想吗?你看那边那个设施。” 伊芙琳向着神白须指向的方向看去,在那娱乐设施的入口处,有一块符石铺就的圆形地板。 上头印着一圈铭文,有人走过去就会亮起,然后工作人员会递给一个类似于手环的饰品。 “那是符文我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伊芙琳转头问道。 “用作魔力检测。” “通常,魔力强大的人可以做到关闭自己的感官和增强自己的感官,面对各种环境,以做应对。” “如果是一些个有着强大魔力的人去游玩这种娱乐设施,是不是未免有些太小儿科了?” “他们一跳有的就有几十米,从百米高度落下毫无压力,区区一个两百多米的跳楼机又算得上什么呢?” 神白须笑了笑,揉了揉伊芙琳的脑袋。 “噢…是为了让那些有着强大魔力的人也体验普通人的游玩体验,那…白先生…” 神白须第一次有了挠头尴尬的动作,伊芙琳抬眉,万分惊讶。 “您是在害怕吗?哈哈哈哈。” 伊芙琳指着神白须的鼻子。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种以往都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突然卸甲归田,去体验这些个…娱乐?” “多多少少有点儿不适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伊芙琳又做回了之前那个动作,趾高气昂的拉住神白须的手。 “没关系,您只要紧紧抓着我,就算是从万米高空坠下,我们也会相安无事。” 伊芙琳自信满满。 “为什么这么说?” 神白须一个脑袋两个大。 “因为白先生无所不能啊,就算坠落,您也会接住我的,对吗。” 神白须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伊芙琳亦是如此。 在登上那跳楼机之前,两人在那百米高的跳楼机下拥抱在一起,远处坐在咖啡厅中的一位正在用画笔练习速写的画手快速画下了这一幕。 轰隆——! 那巨大的机器从地上升起然后又极速坠落,人们尖叫,同时欢呼。 而每一次升高,整个禾格利特乃至阿尔忒弥斯城区都尽收眼底。 看着黄昏线,深红色的恒星在半边天空悬挂,城市的高楼大厦随着机器的律动时而升高,时而缩短,一眼望去,错落有致。 轰隆——! 待到刺激走过神经之后,众人清醒,他们解开安全带和固定器,有顺序的走下设施,有的在做深呼吸,有的向一旁有说有笑的工作人员招手,恳请他们搀扶一下自己。 还有的,神采飞扬,和同道的朋友们欢声笑语。 “我的乖乖,这还真跟那感觉不一样哈,两条腿打摆子啊…” 神白须走出娱乐设施范围,在伊芙琳的搀扶下,一旁的伊芙琳笑的花枝乱颤。 她一手拉着神白须的手一手搂住他的腰,神白须的两条腿不听使唤的左右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 “白先生,看样子您还不如我呢。” 伊芙琳昂首挺胸双手抱胸,俯视着弯腰扶膝的神白须。 神白须点了点头,喘了一口大气挺直身体。 “细细想来,你一路从旧赫尔墨斯城区到哈克维山脉,一介凡人之躯能够承受那些不得了的惊险,确实了不得啊,如果我没有这非凡能力,还真不如你。” 听到神白须的承认之后伊芙琳笑嘻嘻的,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一样活泼。 “那我们出发去下一个地点吧?” 不等神白须做出回答的反应,伊芙琳就拽住神白须的手跑了出去。 神白须直呼姑奶奶慢点儿,两人神采奕奕,畅快非凡的走向下一个娱乐设施。 琉璃河的娱乐设施场地和生态模拟场地相差极大,而大部分游客其实都更喜欢琉璃河的生态模拟场地。 须知,西方国度的原野管制并不严谨,这里的并不严谨,指的是对于野生动物的管控。 由动物研究协会提出的要求,任何野生动物自由的前提是它没有伤害过人类。 而游客们在生物模拟场地看到的动物们,其实都是有过伤人前科的野生动物。 而在这一条款之后的,是任何人不能以任何不正当理由狩猎野生动物,除了在情况所迫的情况下。 这表明,对于野生动物的管制,一,是没有伤害人类,二,人类没有伤害它们,这是一条公平且需要人类自己承担后果的条款。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普通人类也几乎都掌握一些魔力,虽然他们并不懂得如何驾驭那些奇特的魔导术,但是对付野生生物,绰绰有余了。 所以动物协会认为野生动物属于弱势群体。 第13章 苦役。 两人已经几乎游玩了原本计划设计的路线上的所有娱乐设施和生态模拟场地。 这会儿,他们正牵着手漫步在前往出口的路上。 “白先生,您觉得怎么样?今天这趟旅程?” 伊芙琳扭头问道。 “这也算旅途吗?比起之前我们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这次只不过是走几步看几步的游玩。” 对于今天这趟,琉璃河之旅,讲真,对从来没有进过游乐园却听说过游乐园的很多美好故事的神白须来说,今天的一切,都是珍贵的。 “当然啊,我们今后,还会有更多更多这样的旅行。” 伊芙琳笑着说道。 神白须听了后,也笑了。 “这次是您推荐的地方,那下次,就由我来吧?” “只要您愿意,我愿意陪您到任何地方,只要有您的陪伴,多远都不重要。” 伊芙琳停下,双手握住神白须的双手,两人对视。 轰隆————! 骤时,一声巨响划破耳膜,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与轰鸣声。 天空中刚才有什么东西一瞬间闪过,撞在了远处的终焉柱防御壁垒上。 嗡——! 一时间,爆破声,尖叫声,警笛声响起。 而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神白须已经抱起伊芙琳退避到了一处安全地点。 嗡————! 远处终焉柱发出轰鸣的警报。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神白须看清了那闪过去的黑光究竟是什么了。 是一架隼级弩机轰炸机。 这种战机凭借着毁灭性的轰炸火力和速度出名。 在上世纪是优先军才能使用的顶级军机,而自从统御者迁跃机的出现,弩机轰炸机就已经被淘汰了。 那么,它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它刚才直接撞向了终焉柱的壁垒,直接炸了个粉碎,人机俱毁,这是何等的疯狂举动? “白先生?” 被神白须抱着的伊芙琳紧张的喊了一声,神白须听到了,他放下她。 “虽然我无法肯定刚才的那架战机是不是终焉自家的,但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终焉柱。” “我也有些好奇,除了我,谁会这么蠢。” 神白须紧紧抓着伊芙琳的手,他看着头顶。 轰!! 又是一架,再一次撞击在终焉柱的防御壁垒上。 与此同时,禾格利特分部终焉指挥室。 “爱德拉,报告情况。” 米奥雷托迅速走向指挥终端,询问正在做检查和分派执行人员前往琉璃河行动的爱德拉。 “执行长,是未知敌人的攻击,但是,根据他们的攻击方式和手段来看,他们的目标是终焉柱。” 爱德拉将整个琉璃河同附近处终焉柱的数据图放大。 各个数据分析都清晰显示了出来,米奥雷托眉头紧皱。 “能确定对方的来路吗?” “在那之前,派遣惩罚者部队,启动恒星炮做好防空准备,同时,派遣救援部队前往琉璃河,通知琉璃河附近城区的市民进入避难所。” 米奥雷托的指令很快下达,在其他工作人员的分工合作下,惩罚者已经出动。 “执行长,目前琉璃河的市民没有疏散,但是已经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这批恐怖分子是一群疯子,他们驾驶着上世纪军事产物隼级弩机轰炸机,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撞向终焉柱,已经有三架撞毁。” 随着爱德拉的报告,他一一将分析的数据横列出来,以方便米奥雷托指挥行动。 “拥有军械武器但却都是些赶不上时代的破烂货,用玉石俱焚的方式进行破坏,是害怕被逮捕之后被挖出背后势力。” “嗯…这应该是一个月前的那一批军火贩子,之前在禾格利特城区的几起爆炸事件就是出自他们。” “通知惩罚者部队,不用留活口,并且通知执行部队,装配歼灭者。” 听闻此话,爱得利皱了皱眉头。 歼灭者,一种自动狙击枪,四千米的射击距离,装配负能量核磁,抽取了终焉人造黑洞“凯尔摩拉”的边缘组装能量件。 这种武器,是用来对付混沌种和泰坦以及巨龙的铁卫才能够使用的装备,是灭杀性武器。 对于米奥雷托的抉断,爱德拉认为这有些小题大做。 “执行长,这恐怕不妥,琉璃河的救援行动才刚刚开始,而且,装备歼灭者这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万一伤害到市民…” “爱德拉,你要相信终焉的救援能力。” 在数据屏上显示,执行部队已经出动。 而比执行部队更快更早出动的惩罚者部队已经深入琉璃河内部,市民正在进行疏散。 已经有三批惩罚者小队在琉璃河周围部署,同时有两批已经渗入琉璃河内部。 轰——! 只听琉璃河内部突然出现一道漫天火光,转而就是接连爆炸的巨响。 砰! 突然,一架弩机轰炸机被一道紫色的雷光击中直接在空中爆炸。 一击就直接截停了那架战机的人正是神白须。 而此刻,神白须正带着伊芙琳撤离这片区域,终焉部署的执行部队和惩罚者部队已经渗入琉璃河区域。 这群疯狂的恐怖分子的举动无疑不是在向神白须泼脏水。 “白先生,您已经不再出现,那这一批破坏终焉柱的人…是谁?” 被神白须抱着的伊芙琳问道。 “这些恐怖分子的身份非常清晰,伊芙琳,他们就是一个月前在禾格利特引发爆炸案的罪魁祸首。” “而现在,他们竟然发了疯的要攻击终焉柱,玉石俱焚的做法,毫无战略可言,活不长久的。”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撤离这片区域。” 路上,神白须一边移动一边解释道。 “那…那些没有撤离的市民怎么办?白先生,您能帮帮他们吗?” 伊芙琳皱眉问道。 “伊芙琳…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如果只是对付那些在陆地上行走能够使用魔力的敌人,对我来说游刃有余。” “但是,他们是使用现代兵器进行破坏,那是真实的炸药做出来的东西,是没有感情的死物,是无法阻止的物质,至少魔力做不到。” 听着神白须做出的解释,伊芙琳仍是紧皱眉头。 而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了一群人被轰炸至渣的场景,连尸体的残渣都没有。 轰!! 天空中又是一架战机撞在终焉柱的壁垒上,只是壁垒仍旧纹丝不动。 “报告执行长,琉璃河外部市民已经撤出。” 一名指挥辅佐人员给出情报。 “好,启动恒星炮的防空系统。” “执行长,排除那些驾驶战机的恐怖分子,还有一部分在琉璃河的东,北两地开始渗入。” “他们绑架了一部分市民做人质,我猜测他们已经补下了爆炸陷阱。” 指挥终端右侧,爱德拉调出一个数据画面。 “派出一批惩罚者前去支援,切记一点,不要伤害市民。” “执,执行长!您…您看看这个!” 一位指挥技术人员惊恐的说道。 同时,他调出了一个画面,而这画面的出现,令指挥室在座的所有人噤若寒蝉的同时,倒抽冷气。 画面上,正是神白须在抱着伊芙琳撤离。 “神白须?他劫持了市民?” 米奥雷托问道。 “不,执行长,您请看,那女孩儿并没有惊恐的神色,相反,她很从容,应该是神白须的同伴。” 作为一个需要多面思考的战术顾问,爱德拉观察到了伊芙琳的神情。 “你怎么确定?神白须的本事我们不是不清楚,想要控制一个普通女孩的神情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查一下这女孩儿的身份。” 爱德拉微微皱眉。 “……找到了执行长,女孩儿名叫伊芙琳,是社会资助中心正在寻找的一个失踪人员。” “数天前刚毕业于阿尔法纳斯学院。” 凭借终焉的情报能力,伊芙琳的信息很快就被查了出来。 “失踪女孩,这难道还不是劫持人质吗?爱德拉,你还宣称什么神白须的行动从未有人民伤亡,那你告诉我,这算什么?” 米奥雷托看向爱德拉。 “……执行长,作为总指挥不能只看表面,您需要考虑更多的可能性,如果神白须真的是劫持了人质,那为什么没有要挟我们的人?” “他一个能够让御神策先生都吃亏的至强者,为何要去做如此掉价且可笑的事情?” “他哪怕再强大也都是一个恶劣的罪犯,这并非我一人之见,世人有目共睹。” “待市民撤出琉璃河中围,启动恩克斯矩阵!” 恩克斯矩阵,一种强大的负面磁场,具有极强的分解性,它借用了终焉柱对于虚空的针对性,让它变得即使是对待人类,也可以是一种毁灭性武器。 在这个矩阵中,魔力的使用将变得极为稀薄,同时,还要承受恐怖的分解之力,是一种双重毁灭打击。 “什么?!您不能这么做,执行长。” “琉璃河内部仍旧还有被挟持的市民,如果恩克斯矩阵启动,恐怖分子活不了,市民也同样活不了。” 对于米奥雷托这一鲁莽行为,爱德拉进行了劝诫,作为战术顾问,他有责任向执行长提供建议和策略,并提醒他的所作所为的利与弊。 “惩罚者小队已经渗入琉璃河内部,请你相信他们的能力,爱德拉。” “另外,向御神策先生发布召回。” 听到这最后一句,爱德拉心死如灰。 并非是对于御神策的回归,他坚信御神策看的一定会比米奥雷托更清晰。 只是,撤退还没来得及,就让两个天灾级别的恐怖存在进行对峙,而且恐怖分子的目的和底蕴都还没有探清,鬼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 琉璃河中部区域。 “我们已经撤出危险区了,伊芙琳,现在,我们必须要分开,你拿着这个。” 神白须将那张维序者的申请书出交给伊芙琳,上面赫然写着安可赫尔菲斯。 “白先生…您这是…” “附近有一批惩罚者在向我们靠近,如果你呆在我身边,他们会将你定义为我的帮凶,当然也有可能觉得你是我的人质,但这都是可能性。” “但他们绝对都会优先攻击我,你拿着这个申请书和他们走,去终焉分部,那里更安全,之后我会让御神策将你接出来,这是两全之策。” 情况刻不容缓,神白须做出了优先保证伊芙琳安全的选择。 他不能带着伊芙琳同终焉人员对峙,这不单单关系到他之后的维序身份,同时也会影响伊芙琳。 而且目前的情况来看,拖得越久,越对伊芙琳有巨大危害。 “嗯…我知道了,白先生,但是也请您务必小心,不要逞强。” 伊芙琳接过那张申请书。 “伊芙琳,有些时候抉择就是一种命运,朝着那个方向直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最前方便是终焉分部的入口,去那里,如果有人问你从哪儿来,你就说你代表安可赫尔菲斯。” 伊芙琳点了点头,两人最后拥抱。 “记住一点伊芙琳,到了终焉分部,拿着这张申请书,你直接就说你要见风上御神策,他会去接你,并且,这一路上,看到任何人有难,你都不要去帮助,那不是你该做的事。” “嗯!” 伊芙琳重重点头。 “走吧。” 伊芙琳转身离开,她一路向着终焉分部而去,神白须一路注视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 神白须之所以让伊芙琳带着维序者申请书去终焉分部,一点,是掣肘御神策,毕竟情况紧急,御神策对神白须也并非百分百的信任。 他们虽然有着相同的经历,可这不代表御神策就一定了解神白须。 因此,伊芙琳只要抵达分部终焉,就可以洗清神白须的嫌疑。 第二,分部执行长米奥雷托,神白须对他知根知底,一旦知道情况的御神策一定会介入指挥,这样一来,双御里应外合,就可以完全掌握局势了。 嗤啦——! 滚雷涌起,只见琉璃河北部最上方冲出一条粗壮如禾格利特河道的紫色蛟龙,那狂躁的雷电所过之处,大地龟裂,建筑崩碎。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直捣恐怖分子挟持人质的地方,仅仅只是眨眼间,便只能看到地上有几十团血泊。 那些恐怖分子连惨叫都没有就直接被撞碎了。 被挟持的市民看着眼前的神白须,尽管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但他那一身恐怖的威势也吓到他们了。 神白须挥手,顿时间,人群朝着一个方向涌出,在之后撤离的道路上遇到了正在前往救援的惩罚者小队,他们不战而归。 而此刻,无尽之海分部终焉,总指挥室。 “神白须征御!!” 御神策猛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直接砸碎了那办公桌,又听轰鸣一声,一道红光拔地而起直冲苍穹,直接撞穿了分部终焉的数层屋顶。 那红光直冲阿尔忒弥斯城区而去。 现在,琉璃河区域。 终焉惩罚者部队分出去的两批分队已经尽数归队,一部分的,在琉璃河内部被围困的市民已经安全撤出,期间询问的时候,人们都说是一个浑身冒着紫色雷电的人,清剿了恐怖分子。 惩罚者部队很快就上报了禾格利特分部终焉指挥室。 “紫色雷电?这世上能够使用紫色雷电的强者除了神白须征御还有谁?” 米奥雷托看着屏幕上的琉璃河展示图。 “并不全对,执行长。” “听闻由御神策先生递交出去的维序者申请书的被申请者,也是一位能够使用紫色雷电的强大器灵师。” “他在旧赫尔墨斯城区一个人清剿了成型的行星吞噬者。” “根据高层给出的相关资料,他名叫安可赫尔菲斯,是之后骸骨森的维序驻守。” 爱德拉调出了关于安可赫尔菲斯的全部资料,目前没有上传他的图片,给出的资料和之前库贝伦尔的天才高材生相对。 “并且,听说他已经从哈克维山脉的勘察任务中回归,现在也在禾格利特城区,也许真的是他。” 米奥雷托点了点头,他没必要怀疑一位维序者,更何况还是之后骸骨森的驻守维序。 “但神白须也会使用紫色雷电,为了避免搞混,而且我们也暂且联系不上那位维序候补。” “告诉所有终焉执行队员,凡是遇到紫色雷电使用者,一律按照是神白须进行攻击,但如果对方没有进行攻击而先表明身份,就将当前队伍交于他指挥,然后进行通报。” 一旁的爱德拉点了点头,对于这一提议他是认可的。 神白须同样能够使用紫雷,而这位属于终焉的维序者赫尔菲斯,两者一对比,根据他们做出的反应来进行批判,这是理智的。 很快,琉璃河大部分的市民已经安全撤出,但是,军火恐怖分子仍旧源源不断的涌入琉璃河。 这一场破坏仿佛是已经谋划已久的,他们所过之处不留活口,同时,会挟持妇女小孩做人质。 并且已经有更危险的军火武器进入琉璃河区域。 例如铁泰坦机动战车,同样作为上世纪陆地军队最为强大的地面武器,迅捷的移动方式,灵活便应的多管炮口,装配42号烈性高爆弹,曾经一度是陆地作战中的王牌军事武器。 而琉璃河北部,神白须已经击穿了整个恐怖分子的据点,北部市民已经全数撤入安全区域。 砰!! 雷鸣声歇斯底里,神白须一拳砸在撞来的机动战车上,顿时间雷光四溢,战车直接被化作粉末。 神白须势起,一路穷追猛打,琉璃河北部已经是狼藉一片。 在他强大的破坏力之下,恐怖分子的任何军械设备都站不稳脚跟,在和神白须碰撞的一瞬间就被砸得粉碎。 咔嚓——! 一名恐怖分子直接被神白须握住后脖颈,神白须用力一拧,那人当场被雷霆灌入爆体而亡。 轰————! 弩机轰炸机从头顶飞过,神白须挥出雷霆击中机翼,轰炸机迅速坠落。 轰隆! 雷声一响,神白须伸手虚握一拽,那触发紧急跳伞的恐怖分子直接在百米高空被神白须拽了下来。 “自我问世以来,似乎还没有和任何势力有过来往,我认识你们吗?” 神白须一脚直接踩碎了那恐怖分子的大腿,同时他抓住那人的肩膀不断灌入雷电刺激着他清醒,剧痛致使那恐怖分子歇斯底里的哀嚎。 “哈哈哈哈…你就是神白须征御?” “没有传闻的那么穷凶极恶嘛,看样子你也在乎人命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呢。” 满脸是血的恐怖分子脑子神色亢奋,瞳孔颤抖。 “终焉公敌,唯一能够同维序者对抗甚至全身而退的罪犯,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就算死你手里头我也值了。” 那名恐怖分子咧着一嘴的血笑着,他瞳孔放大,情绪癫狂,对着眼前的神白须充斥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 砰! 神白须用力一摁,那人直接炸成血雾。 另一边,琉璃河更北部。 这里的市民正在自发撤退,因为已经进入安全区域,但是还不算完全安全,但至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可能。 咔嗒—— 一个小女孩力有不逮气喘吁吁的一头摔在地上,摔得额头破皮,可她并没有哭,而是咬着牙。 “没事吧?” 一位帮着高马尾的女子扶起了那女孩,用手擦了擦小女孩额头上的血渍。 “…谢谢您” 小女孩儿颤颤巍巍的说了一句。 这女子正是伊芙琳。 看来她没好好听神白须的话,而神白须也一定猜得到伊芙琳会这么做。 “你的家长呢?走散了吗?” 人流行动中,两人很快掉队。 “嗯…” 女孩儿点了点头,神情悲伤。 “那边那位小姐!请您立即撤离。” 一声喊声,伊芙琳扭头望去,四五位惩罚者快速跑来,其他几位惩罚者自发戒备和组织市民撤离。 “这里还不是安全区域,您是不能在这里停下。” 伊芙琳低头看了一眼小孩,她递出一张卡片,那位惩罚者人员看了之后,根本没敢伸手去接住,他只是挺直身体,脑袋一片雷炸。 传说中一拳将整个哈克维山脉打的天翻地覆大地版图漂移的维序候补竟然是一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三四的女孩? “长官?您就是赫尔菲斯先生?” 惩罚者严肃问道。 “不,我并不是,但我代表赫尔菲斯这个名字。” “我是来找风上御神策先生的。” “啊…还有,这个孩子,和他的家人走散了,请您务必带他离开这里。” 惩罚者接过那孩子,点了点头,同时,鞠了一躬。 “这是我的责任所在,请您放心。” “也请您立刻撤离这片区域,我的队员会带您离开这里,另外,我不能收这张卡片。” 伊芙琳点了点头。 很快,这批惩罚者部队一部分分去保护市民撤退,一部分前往琉璃河深处。 伊芙琳跟随部队,前往禾格利特分部终焉,同时,去组织市民。 禾格利特分部终焉指挥室。 “执行长,目前琉璃河内部还剩余约两百人暂未完全撤离,其他基本已经撤出琉璃河中围。” “北部地区的恐怖分子已经被赫尔菲斯先生完全清剿,他目前正在向着东部地区前进清理,并且在慢慢靠近北部地区。” “以及,神白须征御也在那一片区域。” 米奥雷托点了点头,看着终端上显示的数据。 “有因为神白须而出现的伤亡吗?” “暂无。” “通知终焉柱管理区,启动恩克斯矩阵。” “执行长…仍旧还有一部分市民暂未撤出,这么做,会不会太早了点?而且…” “爱德拉,时间刻不容缓,降低矩阵的功率可以做到在不伤害市民的情况下,困住神白须征御。” “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抓住他的机会,只要这个霍乱源头被扼制,其他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管他神白须到底有没有同盟,他的出现也一定和终焉柱有关系,我们不能用全人类的未来做赌注。” “同时,我们没有担保,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想象去揣摩神白须。” 米奥雷托一心想要抓住神白须。 这并非急于求功,众所周知,神白须的行动是极不稳定的,还记得在缪斯城区发生的事吗? 仅仅只是一念之差,神白须一个人覆灭了整个惩罚者第四梯队,六十多条人命,可谓惨绝人寰。 仅仅只是为了制止黑渊组织的仪式启动,可那仪式,在没有开启灭世之匣的钥匙之前并没有任何危害。 神白须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这就代表着神白须极有可能会在这次行动中趁虚而入。 “可是,执行长,目前的重点并不是神白须征御有没有伤害市民,而是市民有没有完全撤离。” “恐怖分子人数众多,而且具有策略性,这很明显是蓄谋已久的一场行动,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之后还会做出何种的疯狂举动。” “您架设恒星炮,已经违反了救援制度,强行在市民没有完全撤离的境况下启动恩克斯矩阵,这更是鲁莽之举。” 爱德拉坚持要等待市民完全撤离,因为他深刻知道,无论罪犯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那都是因为政治或利益。 可人民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因为那些暗地里的洪流涌动而失去生命,更不应该因为指挥者所谓的为大局着想而失去生命。 巴菲尔托城区凯恩的抉择是迫于无奈。 可如今,米奥雷托却有很多种选择,不应该因为一个神白须而自乱阵脚,也更不应该因为一个神白须而扼杀完全撤离的可能。 更何况这可能已经偏于一定,而且已经出现了大量伤亡。 “这是战争,爱德拉,神白须带来的战争,只要他还逍遥法外还活着就继续会出现这种灾难,我们作为政府机构法律机构就必须制止这种行为。” “这不是个人英雄主义逞能的时候,我们作为政府机关,必须要为未来与大局着想,排除任何后患的可能性。” 米奥雷托双手撑在指挥终端上,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可是您这么做会给终焉带来什么影响?民众会怒斥我们作为政府机关不看重人命。” “我们是从人民中被选择而来的,我们终焉组织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利益,这是我们的根本。” “而我作为战术顾问也有责任提醒您责任的重要,您绝不能因……” “够了!” 米奥雷托打断了爱德拉的劝诫。 “执行长,御神策先生已经抵达。” 爱德拉愣在原地,他闭上眼睛抬头,拳头攥紧。 乱上加乱。 爱德拉绝不是在怀疑米奥雷托的指挥能力,更不是在怀疑他的判断,而是害怕他那固执极端的正义,那种容不下任何威胁与一丁点儿邪恶的偏执正义。 爱德拉害怕因为神白须这个终焉乃至世界公认的眼中钉肉中刺所带来的危害已经令米奥雷托恨之入骨,甚至忘却自我。 况且米奥雷托本就嫉恶如仇,感性凌驾于理智,这是作为指挥者最不能犯的错误,一旦因为某种情绪的影响而导致理智偏离原轨,那么必将招致死亡或灾祸。 人,要有自知之明,倘若失去了这自知之明,那也就离死不远了,而现在,御神策的抵达再加上一个维序候补赫尔菲斯,让米奥雷托认为围剿神白须势在必得。 可维序候补赫尔菲斯是谁?不就是神白须征御吗。 随着每个各自不同身份的角色入场,这场荒诞的闹剧已经变得越来越疯狂,而唯一理智的人… 就是爱德拉。 砰!! 雷霆咆哮,神白须一拳直接砸在一位用刀身抵挡攻击的惩罚者上。 那惩罚者被这一击真的虎口崩裂,双手顿时发麻,握在他手中的器灵长刀直接被振了出去。 砰! 神白须一掌推在那惩罚者胸口将他震了出去,倒在远处昏厥了过去。 很明显,神白须没想杀人,因为他的身份即将被洗白,既然可以放下执念,又如何不能放下杀意? 砰! 很快,另一位惩罚者接憧而至,协同又一位惩罚者合击而来,打了神白须一个漂亮的措手不及。 只是神白须雷打不动的攻势仍旧令他们节节败退,有所保留的神白须攻守兼备,招招点到为止之后就直接一击令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尽管只是小动作的攻击,仍旧是掀翻了附近不少的建筑物,地表也有不小的裂痕,很快整片地域已经狼藉一片。 神白须无心杀人,可这帮惩罚者确实招招致命。 若不是神白须久经沙场,能够熟练的见招拆招,换做以前的神白须,恐怕刚才躺在地上的,都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砰! 神白须一掌推在最后一位孤立无援的惩罚者的额头,直接致使他昏厥了过去,收势之后。 轰————!! 一道耀眼且极具压迫的红光直直砸在大地上,周围一大片的建筑物瞬间被掀飞。 整片地表如蜘蛛网般崩碎,掀起一阵气海直冲神白须而去。 “神白须征御!!” 来者正是风上御神策,此刻的他,愤怒至极,更多的,是那种被背叛与被辜负。 “御神策?” 掀起的巨大气海让神白须不得不伸出手臂抵挡,只是下一刻,那红光瞬间就撞了过来。 砰!! 一击直接砸在神白须的面门,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砸穿数座建筑设施。 飞出去约有数百米,最后砸在一面建筑中深深镶嵌进去。 砰! 神白须一拳砸塌了整栋建筑,他走了出来,晃了晃脑袋,被砸塌的鼻梁慢慢愈合,面目鲜血直流。 轰! 一拳一瞬顷刻间至,神白须直接握住了那拳头,两人双臂对撞,一时间处于对峙的僵持中。 “我本以为这一切可以安然结束,你也说你放下了仇恨,可为什么还要恩怨再起?”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无法填补,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愤怒无法平息?!” “伊芙琳呢?!” 御神策怒不可遏,那无可匹敌的气势直压神白须,以两人为中心掀起数千米的气海。 “我虽然不知道你听了谁说的流言蜚语,但是,御神策,请你相信我,那些事,不是我干的。” “我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去贯彻我的理念了,没有理由。” “我问你伊芙琳呢?!” 咔嚓! 巨大的力量对峙居然直接捏碎了神白须的手掌,一时间神白须面目狰狞。 他无心与御神策对峙,可是,御神策不相信他,终究是怀疑太深。 “御神策!那不是我做的!你……” 砰!! 话没说完,御神策气势高攀,愤怒致使本就是拥有好斗的恶魔血脉的他变得更加暴躁。 一时间,整片琉璃河北部地区小区陷入泥泞的斗争之中,大部分惩罚者在感知到这股恐怖的力量纷纷发出撤退指令。 两位维序同级别的较量,毁灭一座城市都是轻而易举的。 轰!! 轰鸣仍在继续,那些恐怖分子越来越疯狂,甚至携带炸药同终焉执行人员战斗,同归于尽的方式逼得部分执行人员不得不后退战线。 好在惩罚者部队那边已经取得大捷,仍旧剩余一小部分在琉璃河内部的市民已经撤离至中围。 与此同时,终焉禾格利特分部指挥室。 “执行长,市民已经撤离,可以启动恩克斯矩阵了。” “通知所有终焉执行人员,歼灭所有恐怖分子,不留任何活口,御神策同神白须的战斗已经打…” “不对!执行长,还有一部分正在北部地区中围撤离的市民被阻截了,他们过不去,御神策同神白须的战斗规模太大,半座琉璃河都被破坏了。” “可如果要绕道,会陷进恩克斯矩阵之中的!” 爱德拉迅速调出琉璃河北部地区撤退市民的数据图。 上面显示着,在左部北部地区因御神策同神白须的战斗毁灭的区域正在慢慢靠近撤退部队。 这种威力的碰撞一旦发生,绝不会有人生还,而在卫星监控的显示中,神白须没有同御神策正面对抗,他在躲避,在逃窜。 一时间,米奥雷托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双手撑在指挥终端上,面色凝重。 是放弃救援指令,继续启动恩克斯矩阵围剿神白须,还是放任神白须逃离,等待他下一次出现再做定夺。 可,下一次?他又会变得多么强大?还会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吗? 答案很明显。 砰! “放弃救援,继续启动恩克斯矩阵,绝不能放任神白须逃离!” 顿时间,指挥室针落可闻,众人因为这一命令而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不可以!” “执行长,这不是我们终焉的主旨思想,您也看到了,神白须从出现开始,没有出现任何终焉人员包括市民伤亡,这表明他不是为了终焉柱而来的。” “他在逃,说明他因为一定的原因而畏惧亦或者有其他因素而选择了某种放弃。” “启动矩阵无异于直接否定琉璃河没有生存人员,这是历史污点!是悲剧重演,您难道忘了数十年前序列虚空降临的赫尔墨斯城区了吗?!” “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就会有死亡,这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我们今天放过神白须征御,让他逃走,那下一次…” “还会再有下一次吗?” “你也说了,他在逃,他选择了某种放弃,可他欠下的债,屠戮的生命,就一了百了了吗?!你有什么权利代替那些阵亡的终焉战士做决定?” “启动矩阵!通知执行小队以及惩罚,规则者部队进入围剿,装配歼灭者武器,任何出现在矩阵之内的,除了我方作战人员,一律按照妨碍紧急公务处决!绝不能放任神白须逃离!” “您绝不能这么做!” “爱德拉!我才是总指挥,服从命令。” 爱德拉想要继续劝阻,可米奥雷托意视一旁的执行人员将爱德拉以违抗命令的罪名拖了出去。 “米奥雷托!你这会致使整个终焉组织成为千古罪人!你绝不能这么做!……” 爱德拉的声音越来越远,直直听不见他的怒吼。 很快,终焉作战人员大批出动,顶尖的配置,顶尖的行动力,快速向着琉璃河北部地区前进。 轰!! 顿时间尘土飞扬,大地破裂,高楼倒塌。 两股恐怖的威势在整个北部地区翻转,神白须能躲就躲,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反观御神策,招招致命,毫不留情的每一击都让空气震颤。 砰!!! 双拳对撞而掀起的气海足有数百丈,直冲云霄。 同时,大地颤抖,粉碎,周围的建筑物纷纷倒塌,两股恐怖的力量不断纠缠碰撞,那股浓烈的气势一涨再涨。 砰!! “御神策!这场破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两人再次对撞,神白须擒住了御神策的手臂,他解释道。 “那伊芙琳呢?她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 伊芙琳,作为真正能够揭示真相的唯一,她身不在此,按理说两人应该形影不离。 而此刻,伊芙琳却不见了。 “你根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把申请书交给她让她去分部找你,你没有接到请示吗?” 错了,大错特错。 一时间御神策气势尽收,他瞳孔放大,竟然显得有些呆滞。 砰! 神白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晃着他的肩膀。 “御神策!清醒点!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你的通知要你过来阻止我?” “…是米奥雷托。” “神白须,你必须马上去找伊芙琳!” 御神策很快清醒了过来,说道。 神白须当然知道这一点。 “禾格利特分部终焉难道不知道北部地区的市民还没有撤离吗?琉璃河边缘正在收缩的恩克斯矩阵是怎么回事?” 一股浓烈的不详感笼罩着神白须征御,他心跳加快,他恐慌,不安。 而此刻,另一个路口,那里正停留着被阻滞的撤离部队,而伊芙琳,就在其中。 众人神色慌张,有的人被刚才掀起的气海影响,一时间陷入昏迷。 有的则跌倒,更有甚者,因为建筑物的倒塌,被压在了下面,伊芙琳正在帮助受困的市民。 她扶起一位受难人员,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扭头看向右边。 那正是御神策同神白须。 伊芙琳知道,他们肯定发生了误会,而这误会,大概也是因为她而起。 她也疑惑,为什么两人会再起纷争。 但无论情况如何,她觉得,她必需出面。 “白先生?” 远处路口的伊芙琳挥挥手,喊了一声,她向着神白须小跑而去。 听到伊芙琳的声音的神白须和御神策同时放大瞳孔,一股剧烈的不祥征兆瞬间降临! “…!!” 砰————! 几乎是在枪响之前的一瞬间两人用尽所有力气冲了过去。 有人应声倒地。 御神策站在一旁,眼神呆滞,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只感到天都塌了。 神白须接住了伊芙琳,他用手摁在伊芙琳的胸口,可是他只感觉伊芙琳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他竟然难以支撑伊芙琳的体重,随着伊芙琳一同倒下。 神白须抱着伊芙琳,跪在地上,摁在伊芙琳胸口上不断涌入着丝丝缕缕的魔力。 他肩膀颤抖,眉头紧皱,眼中尽是急迫与悔恨。 歼灭者一击穿透了伊芙琳的胸膛,心脏当场破碎,无力回天。 奄奄一息躺在神白须怀里的伊芙琳嘴唇惨白,她眼角含泪,可却有着丝丝笑意。 她艰难的伸出手,艰难的轻抚神白须的脸颊,微声低吟些什么。 “…伊芙琳?” 神白须声音颤抖,他慢慢将耳朵靠近伊芙琳的嘴边。 他清晰听到伊芙琳的微弱呼吸,好似下一秒就会停止。 “……白先生…您就是…我的救赎…” 那白皙的手臂顿时间垂了下去。 神白须停止了右手输送魔力的举动,他低着头,头发盖住了他的脸,贴在伊芙琳不再有任何挑动的胸口。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伊芙琳在最后一刻抚摸着她一生最爱的人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离开了。 她笑着,眉眼弯弯,鲜血将她的唇染的殷红,就像是将要出嫁的新娘一样。 神白须喘着粗气,肩膀颤抖,抖如筛糠。 他哽咽着,却没有眼泪,一旁的御神策闭上双眼,攥紧拳头,指甲盖直直刺入血肉。 他痛心疾首,心如刀绞,一时间,世界仿佛停滞流动。 汹————! 火焰,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灼烧着伊芙琳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气味。 在那火焰的包裹中,伊芙琳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空中,神白须双膝跪在地上,握紧拳头。 命运哪怕最后一丝留念都没有留给神白须。 御神策睁开眼,他竟已是泪流满面,一只恶魔在痛彻心扉的哭泣,只是无声痛哭。 砰!! 分部终焉指挥室,爱德拉一拳砸在米奥雷托脸上,摁住他的头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的撞在终端上。 指挥室中的所有人面色沉重,大气不敢喘。 “根据终焉律法第九章第十三条,身为终焉公务人员在指挥中盲目下令,导致任务失败或出现无辜损伤者,即刻剥夺所有在职权利。” “米奥雷托,我以阿尔忒弥斯城区禾格利特分区终焉执行长之名,判你欺世暴权之罪。”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将得不到任何法律的拥护,等待你的,是死亡的制裁!” 琉璃河北部地区。 御神策看着跪趴在地上的神白须。 一时间,两个人,一位是曾经选择相信然后选择接纳承受的举荐人,他相信他可以改变眼前这个人的命运,也相信,那个女孩儿会成为他生命中的药,治愈他一生的伤痛。 而另一个,是一个被命运抛弃却又被命运玩弄,曾一度苟活在黑暗中,因为仇恨与不甘而披上罪孽的抗争者。 而自从那女孩儿出现之后,他的人生就好像,突然亮了。 有了光和温暖,他好不容易走出了所有的伤与痛,而这命运,又在背后刺入一把涂满剧毒的刀,再一次剥夺了他的爱。 远处的终焉执行人员见此状况,一时间不敢贸然闯入,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位叫做风上御神策的恶魔,竟然在流泪。 而跪在地上的那个被世界公认的头号公敌,好像,有些可怜? 呼————! 突然,风云变换,一时间天地失色,昏暗天空笼罩整片大地。 跪在地上的神白须慢慢站起身体,而随着他慢慢起身,他的头发,从中心头顶开始肉眼可见的呈现出白色。 直至他完全起身,头发也已然变成了银白色,顿时间,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席卷整个禾格利特城区。 一旁的御神策瞬间瞳孔收缩,黑色的龙鳞鳞片从手上涌现,脸上左右露出三道刺痕,潘多拉暴动的包裹在他全身。 那凝聚的力量已经硬生生改变了周围的气压,甚至凝成实质,每一次颤动都撕裂空间。 在御神策的头顶,两根完整的恶魔犄角长出,因为神白须那个古怪的白发状态,竟然硬生生觉醒了他不完整的恶魔血脉。 同时,感官与感知能力迅速提升,在他眼中的神白须,浑身闪烁着星空星光,他感受到一股来自于灵魂上的震慑,竟,竟涌起一股忍不住匍匐跪拜的恐惧。 眼前的白发神白须,直直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御神策看到穹顶,看到那诸天星辰,以及在那天罗万星之上的死星,那至高无上的浩瀚磅礴的伟力,让他感到自己无比渺小,连尘埃都算不上。 神白须黑发变白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致的杀意。 仿佛来自于人类内心深处最真实最邪恶的恶,只让人感觉深深的恐惧。 这股杀气瞬间将御神策刺醒,他艰难的眨了眨眼。 嗡————! 气海升腾,笼罩整个禾格利特城区,神白须对空一望,极远处,那是使用歼灭者击穿伊芙琳的那位终焉执行人员。 那人感受到这百米之外的悠古杀意,尽管相隔甚远,那股无上威压仍旧锁定了他。 死意的恐怖蔓延他整个神经,顿时间,那名终焉执行人员神智不守,精神崩溃,以至于大小便失禁。 需知一位终焉执行战士,是受过强化训练的,他的心智是无比坚定的,可在那杀意袭来之后,他瞬间就崩溃了。 轰——!! 两人几乎是不到眨眼间瞬间移动,只听轰鸣一声便发生碰撞,直接掀起的气海覆盖方圆百丈。 咔嚓——! 仅仅只是触碰神白须的一瞬间,完全体加上血脉觉醒以及潘多拉满状态的御神策双臂瞬间被神白须散发而出的霸气震碎。 “一群白痴!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御神策面目狰狞的怒吼道,那些被吓傻了的惩罚者瞬间撤退,几乎是拼劲了全力在逃跑。 御神策瞬间粉碎的手臂告诉他,眼前的神白须要杀人,一念之间而已。 “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瞳孔淡白色白发飘零的神白须每说出一句话都仿佛天谴之力一般,震慑着御神策的心神。 “神白须!你难道忘了你说过什么了吗?你说过你不会滥杀无辜的!” 御神策紧咬牙关,双臂碎裂的剧痛令他面目狰狞。 他想要唤醒属于神白须的那份理智。 “曾经我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终焉柱,我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心中坚持的大义,可结果呢?” “他们一次又一次夺走了我的所爱之人!” “我有着杀掉所有人的力量,可我却仍旧保持着理智!” “而他们…他们理应向我跪拜,感谢我的不杀厚恩!” 汹涌磅礴宛如滔天巨浪拍打礁石的气势压的御神策连呼吸都不稳定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砰!!! 御神策全力一拳轰出,神白须亦是一拳同他对撞。 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接将方圆千米的建筑瞬间移平,大地更是破败累累,坑坑洼洼。 现在的神白须,同比之前攻击禾格利特城区终焉柱的神白须相比,杀心更重,目标明确,手段暴戾且果决,御神策只能被迫防御。 每承受神白须一击,他全身的骨架都在颤抖,而两者每一次对撞,那威势几乎能够扫平方圆千米的所有生物。 整个禾格利特城区有一半化作废墟,两人辗转腾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轰隆——! 雷鸣缠绕的一拳直接撞在御神策的面门,他的半个脑袋都被打出了一道裂痕。 这一击险些致使他昏厥过去,如果不是完全觉醒的恶魔血脉赋予了他堪称恐怖的再生能力,换作之前的半吊子恶魔血脉,恐怕已经整个脑袋都炸了。 与此同时,禾格利特分部终焉指挥室。 “执行长,怎么办…这…这完全不是我们的人能参与丝毫的战斗啊…” 一位技术人员看着屏幕面前的两尊魔神彼此厮杀,颤颤巍巍的说道。 现在的执行长,是爱德拉,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屏幕面前的两人。 战斗愈演愈烈,御神策处于绝对的劣势。 而现在,毫无保留的神白须的恐怖远超他们的预算,而且,那个白发状态下,神白须的魔力数据仍旧在不断以数倍攀升,这样下去,御神策一定会战死。 而随着神白须这样滚雪球似的成长,要来多少位维序者才能镇压他? 而闲余的维序者根本调不过来,这意味着,只能看御神策如何应对。 因为这边两个怪物的对抗,恐怖分子早就灰溜溜的跑了,但这笔账,神白须绝对记下了,终焉同样也是,完蛋只是早晚的事。 不过好在市民已经完全撤离,恩克斯矩阵也已经完全展开,凭借着矩阵的存在,御神策才得以稍稍喘息。 铿!! 神白须挥舞着两把红色雷电化作的长刀。 没错,红色,这是寂灭雷最终的形态,噬灭雷,呈现红色,堪称极端的破坏力与杀伤力。 其杀势远超现在御神策所驱使的潘多拉,其霸道,即使是比起维序者首席奥坦萝丝的弑神武宙斯长枪也只强不弱。 御神策在短暂的对峙之后,就已经被神白须斩击近百道伤痕,而且其中比较深的,竟然无法愈合,这致使御神策濒临绝境。 更可怕的是,神白须那愈斩愈烈的非凡刀技,双手刀令御神策防不胜防的同时,攻击手段变化无穷。 实打实的碾压,毫无思考的时间,再加上神白须那股强大的威压,让御神策几乎是在夹缝中生存。 世人皆以为神白须征御最强的是一手御雷之术,可他们错了,凭借着堪称恐怖的战斗本能同时使用长刀的神白须,才是他真正的战斗姿态。 那刀势延绵不绝,刀气之磅礴,之浩瀚,覆盖方圆百里,任何风吹草动皆是能够取人性命的凝重刀气。 随神白须每一次挥舞,风声呼啸之中,那破灭的威势随即而来。 铿!! 御神策已经全身是血,身上的刀伤不计其数,更有四五道深度已经露出白骨的刀痕,那伤口愈合缓慢,且有丝丝缕缕的雷电蔓延。 痛如刀绞的刺痛感令御神策面目狰狞。 咔嚓——! 神白须来回如两条怒龙拍江的双刀被御神策裹挟潘多拉以及龙鳞覆盖的魔爪紧紧握住。 可仍旧是被神白须霸道的力道压的双腿弯曲,两把红雷化作的长刀很快割伤肩膀。 “你自己说过的,你说你不会做命运的傀儡,在赫尔墨斯城的墓园,你在我母亲的墓碑前说过你的理想。” “我当然说过,那是我曾经最引以为傲同时也是最澄澈无暇的梦想。” “而现在,你们玷污了他,毁灭了我最后的一片净土。” 神白须双目无情,一字一句都没有任何感情,一时间御神策只觉得悲怆无力。 砰! 御神策猛的一抓,直接捏碎了那两把刀刃。 他强忍着剧痛,猛的一头撞在神白须的脑袋上。 如遭重击的神白须踉跄一下滑了出去,御神策紧咬这一刻。 嗡——!! 潘多拉闪耀着绯红光芒,一股宛如星陨坠落的,仿佛滚烫触感的巨大魔力涌出,同冲来的神白须撞在一起。 两人再一次的对撞,彻底坍塌了禾格利特城区的中心地表,哪怕是远在百公里之外的终焉柱都在这一刻震颤。 “那你所说的爱呢?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说过的那些遗憾。” “你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再让遗憾反复,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神白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似乎弱了一些,尽管那杀意仍旧浓郁。 “可是现在呢?你咆哮着说要杀光所有人,你曾说出的理想与建设,那理念,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可你是否想过,这同曾经旧赫尔墨斯城区终焉无视幸存者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你的复仇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可你说过只有终结罪孽的源头一切才会结束,你说,我们都不是需要忏悔的人。” 砰!! 神白须猛的一推,两人瞬间分开,各自向后退了回去。 御神策吐出一口黑血,深呼一口气,看着眼前有些纠结与犹豫的神白须。 “你父亲死于终焉的虚伪,可伊芙琳呢!!” “你是否想过,她是因为你曾经所做的一切而死?” “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救赎?!” “你满手鲜血,死于你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你又破坏了多少人的幸福?粉碎了多少人的梦!” “你的所作所为!!又在暗中酝酿了多少个神白须征御?!!!” 御神策悲愤至极的怒吼着,他双神阴沉且悲怆。 被神白须那个状态散发而出的杀意影响的同时,他也感受到神白须那颗破碎凋零的心,以至于这情绪也影响了他。 而神白须,他表现的很平静,非常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他已经没有要继续攻击御神策。 也许,御神策说的对,也许,御神策说的不对。 现在的神白须,失去了伊芙琳的神白须,又回归了曾经那个,只为复仇与愤怒而活的他。 可他真的没有理由去杀人吗?他有无数个理由,可是,直至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无辜平民因他而死。 御神策说的对,那是因为对大多数无辜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事实。 御神策说的不对,因为神白须只是忠于自己,他从未因为仇恨而错杀任何无辜之人。 如果他神白须是罪有应得,那伊芙琳呢? 她有什么罪?因为爱?仅仅只是因为爱一个人吗? 那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更何况,她已经改变了神白须,甚至能够令神白须重新站回人类的立场,同时,创造自己的价值,他的存在,又能拯救多少生命? 当一切事物都归咎于对错的时候,它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更没有任何去坚持它的意义。 所以世人总是很彷徨,总是很迷茫,因为他们不知道做什么究竟是对的。 那做什么才是对的?其实只有一个答案而已。 忠于本心。 “……你是对的,御神策。” “这世上…不需要再有第二个神白须征御。” 神白须闭上双眼,他倔强的抬头,攥紧拳头。 又一次的悲剧重演,又一次的挚爱分离,这痛苦的命运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剜下他心的一片又一片。 这万箭穿心之苦役,令他的人生再次蒙尘。 “可伊芙琳是无辜的,她只是爱上了一个她不应该爱上的人,或许,这份爱终究不会有结果。” 御神策身心俱疲,仿佛今天发生的一切掏空了他所有的人生,本来一切都可以有一个结局。 而现在,一切分崩离析,他只感到,疲倦,与愤怒。 “原谅我…神白须,你与伊芙琳本不该如此的…抱歉。” 御神策,因为与神白须有着感同身受的经历而心灵共鸣,尽管因为彼此的身份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 可,这并没有让两人的道路刀剑相汇。 伊芙琳的出现让御神策看到了可能,神白须的可能。 他觉得,他可以抓住这个可能然后改变这个结局,只可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或许是命运如此,可这,对他神白须,对伊芙琳,对他们两个,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轰! 一道白虹拔地而起悔也不改的直冲苍穹。 神白须离开了,而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还会再听到他的名字。 可安可赫尔菲斯,永远死去。 第14章 请记住我的名字,然后继续去爱这个世界。 琉璃河一役之后,禾格利特城区分部终焉的执行长米奥雷托的所作所为在整个西方世界,乃至国际上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安可赫尔菲欺世盗名,虚为维序候补实则是为神白须征御洗清罪名的遮羞布。 终焉禾格利特分部执行长米奥雷托盲目下令,致使无辜市民死亡。 禾格利特城区毁灭,神白须征御时隔一月再出世。 这一条条惊天新闻以及各部新闻社的报道将终焉推至风口浪尖。 一时间,阿尔忒弥斯城区各地纷争四起,舆论爆发,乃至整个西方世界都因为米奥雷托的所作所为动荡不安。 市民们纷纷上街抗议,游行,他们手中捧着写有“禾格利特城区无辜逝者”的标牌。 而有些则是抱着一些黑白相册,更有甚者,身穿黑服,游行追悼。 阿尔法纳斯学院向世界政府递出举报信,直指终焉高层的不作为。 阿尔法纳斯校方认为,他们失去了一位学生,伊芙琳。 曾经这位天之骄女在他们学校有着极大的贡献,是阿尔法纳斯学院着重培养的对象,更是新时代学业的象征,是新鲜血液的同时,更是有着无限潜力的,一颗冉冉升起的超新星。 人才的流失并不是不可弥补的事情,可是,伊芙琳是阿尔法纳斯学院的学生,尽管她已经毕业,可仍旧是阿尔法纳斯学院走出去的学生,不管发生什么,她永远都可以依赖她的母校。 而在之后,联合阿尔忒弥斯,普尔维斯艺术学院以及多达四十多所特级甚至国立学院联名上诉世界政府,一时间,世界政府也被挤入这场纷乱。 而就在事发当天夜晚,终焉高层十人众进行召开的会议上。 风上御神策,递上了辞职信。 维序者之五风上御神策,从此不再效力终焉,不再效力于世界。 在会议上,御神策怒斥十人众的自私,虚伪,将在座的十人众连同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巴伦比斯库玫菈在内,通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直接砸翻了会议室的长桌扬长而去。 在场的其余三位维序者,奥坦萝丝,奥伦米尔·卡捷琳娜,赫克斯特·忒娜,无一人制止。 而此刻,禾格利特城区白鸽区的阿尔罗特墓园。 这里靠近围绕阿尔忒弥斯城区的河道,而河道通往的方向,就是大海。 今天,万里晴空,风和日丽,一眼望去,水天一色。 墓园里,一位白发男子站在一块墓碑面前,墓碑没有写上名字,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看不见他的脸。 只有那白色的头发,在诉说着他的孤独与痛苦。 呼———— 海风吹来,吹乱了白发男子破烂的衣服,他身上被鲜血染红,透过破洞白色的衬衫,能看到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 咔嗒———— 脚步声并没有将神白须从回忆中扯出来,他仍旧沉积在悲伤中。 “安可赫尔菲斯先生?” “不,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为…神白须先生。” 一位沧桑的中年男人,他面色滂沱,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神白须没有回应,只有风声在说话。 中年男人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任谁都会沉寂在悲伤中的。 他慢慢走近,手中捧着绽雨花,放在那块无名墓碑上。 这时,神白须才抬起头,看向这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亦是如此,两人对视,仿佛一见如故。 “……我认识您吗?” 神白须问。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中年男人笑道,两人的神态,精神面貌,精气神相同。 病态,阴沉,只不过神白须眼中,莫名含着一种温柔,这是那个最爱他的女孩儿留下的。 “你变了,变化很大,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痛失所爱的感觉…很沉重吧…” 中年男人蹲下身,伸手轻抚那石碑,他神态哀伤,却又闪烁着一种慈爱。 神白须不解,可却又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大病初愈…才堪堪能够挺直脊梁行走,就又濒临绝境,命运多舛啊…对吧,神白须先生。” “我能…称呼你为征御吗?” 中年男人没有抬头,他始终注视着那无名石碑,就好像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亲人一般。 “您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神白须声音沙哑,竟有些哽咽。 “无妨,我并不在乎那些俗仪。” “我听说过你,当世终焉的头号公敌。” “被人贴上标签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吧?凡是这个国度的人,无不都对你评头论足怒斥二三…” 中年男人笑了笑,神白须没有出声。 “哈哈,扯远了。” “……如你所见,我便是伊芙琳的父亲。” 不出所料,却仍旧还是令神白须措手不及。 愧疚与负罪感瞬间涌上心头,那刺痛感刀割般搅碎神白须的心,他不敢去看伊芙琳的父亲。 “惭愧,我没有履行一位父亲应尽的责任,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曾经的所作所为到底伤的小伊芙琳有多深。” “她像她的母亲,知性,温柔。” “……你后悔吗?征御,你后悔遇见伊芙琳吗?” “或许我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愚蠢,我也知道你内心深处正在深深自责自己的无能。空有一身上天入地的本领,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 “…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的世界太广阔了,以至于诸如我们这些平凡之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窥其一角。” “但你却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心,这何其珍贵?我并非想要教你做人,你也不需要我来开导。” “我看过了,那天,我从管理协会跑了出来,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无法原谅自己,可我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去死,至少最后,我要告诉小伊芙琳,作为父亲,我不称职,可我仍旧爱着她,一如既往。” “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站着另一个人,就是你。” “起初,你给我的感觉,阴沉,凶戾,沉重感一触即来,我觉得,你照顾不好她。” “可你看到伊芙琳的神情了吗?她那无限憧憬与信任的眼神,她把整颗心都捧给你看,用所有的温柔去融化你的冰冷,那种一往无前义无反顾,我看到了。” “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爱你,爱之入骨。” “而现在,当我再见到你,你早已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你,明媚,一觅即中,我能在你眼中看到温润的向日葵花瓣。” “可…我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牵着你的手的那个女孩儿,见不到那一双笑意温甜的月牙,如风中飘铃的笑声…也听不到了。” “如果伊芙琳自始至终都没有遇到你神白须征御,她或许会在黑暗的角落枯萎,可她万幸的遇到了你,尽管她立于悬崖之上,却盛开出了最美丽的花瓣。” “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伊芙琳,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选择,无怨无悔不屈不挠的走下去,一直,永远。” 神白须楞在原地,只听风声呼啸,凌乱了神白须的头发的同时,也吹拂着这位父亲的肩膀,那股沧桑,浸入神白须的眼眶。 神白须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没有认识伊芙琳之前,他从没发现,天空如此浩瀚,如此美丽,只可惜,这美丽,他发现的太晚…太晚了… “…今天所有人都很奇怪,不如说,是这个世界很奇怪。” “他们都向我道歉,祈求我的原谅,他们做错什么了吗?只是简单的保持自己的立场,只是做自己扮演的角色该做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 “我应该早就知道有此结局的,我是一个…不具备爱的人,说是我命中注定不配拥有爱也不为过。” “但是…我竟人生第一次不想承认这种悲剧,我不相信是因为我而导致的这一切,哪怕把我曾经犯下的错都加在一起,也都抵不过这一次失去的东西。” “心,一颗仍旧相信世间拥有爱的心。” “人们总说,爱而不得,不被眷顾的缘分最后终究会失之交臂,我不在乎。” “我孑然一身的生命已经太久太久,我感觉,我已经生锈了,被命运施于的痛苦腐蚀,我拼尽全力的挣扎,无论做出多么谨慎的选择,答案与真相都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和伊芙琳…是正确的,我绝不承认所谓的安可赫尔菲斯欺世盗名,因为那一切本就应该属于我。” “我所经历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道理,放手,可我就是倔,就是犟,我就是非要一个结局不可,所以我对自己说,去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资格以自己的身份代替我承受的痛苦说抱歉。” “他们永远无法偿还弥补我,而我也不需要救赎,我只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非要不可。” 神白须望着远处的海面,他已经平静,亦或是,他已经真正的接受这灾厄的命运,即使是舍弃一切,他也要找追寻最后的答案。 “所以我们都不需要因为逝者而悲伤,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好,那就去改变它,用你的方式,让他们看看,看看你所承受的一切。” “伊芙琳也会注视着你,去做你自己,去做神白须征御。” 伊芙琳的父亲起身,看着神白须,两人对视,伊芙琳的父亲笑了笑,尽管依旧沧桑。 神白须默不作声,只是直视着眼前这个失去所有至亲的男人。 其实,两人皆是孑然一身。 最后,两人紧紧拥抱。 “征御,他们给伊芙琳盖了一座坟,可她…不需要这座坟,她是自由的灵魂,是只爱着你的灵魂,我希望你能为她…做最后的葬礼。” “伊芙琳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她会在你的影子里,在你的眼中,心中。” “敞开胸怀,瞪大心灵的眼睛,带着她的爱与愿望,好好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神白须点了点头,伊芙琳的父亲又看了看那块无名墓碑,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又坚定的看了一眼神白须,再次拥抱了他。 他伸手轻抚神白须的脸颊,想要永远记住他,在神白须淡白的瞳孔中,映照着一个女孩儿天真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一时间,伊芙琳的父亲已是热泪盈眶,他笑了,那沧桑褪尽。 他转身,走了几步之后,身体竟然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直至化作光的泡影。 神白须冲上前去想要抓住伊芙琳父亲的手,可那泡影转瞬即逝,他什么也没抓到。 呼———— 风再次吹起他的白发,那块无名墓碑竟然燃起黑色的火焰,没一会儿就被焚烧殆尽。 蔚蓝的天穹之下,白云悠悠,晴空万里。 风歌颂着从远方而来的故事,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忽地被风划开,水声潺潺。 而同时,谁人的痛哭声撕心裂肺。 而在墓园的另一边远处,狄耿巴伦尔斯已是泪流满面,他仰天长叹。 那天禾格利特城区事件结束,神白须再次回到那家咖啡厅,而狄耿已经等候多时,他同样神色疲倦,眼神阴沉。 “…抱歉,我应该再细心一些的,这件事不该有这样一个结局。” 神白须白发飘零,淡白色的瞳孔中尽是疲倦。 “你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两人擦肩而过。 “你可以拒绝神骁的邀请,我会受允的,没有什么是比寻找自己所活下去的意义更重要的事了。” 神白须站在门前,沉默着。 “……按你所想的做吧。” 咔嗒———— 门打开了,狄耿转身,看着这家熟悉的咖啡厅,只是回忆中的人,再也不在了。 而门前的那两盆向日葵花,已经枯萎。 第二天,禾格利特城区已经进入维修状态,整片城区都被破坏成一片废墟,就像遗迹一样荒废。 不过持续了半天的重工维修,已经渐渐修复了一角的建筑,高楼大厦的骨骼也都建立起来。 琉璃河城区道,穿着黑色制服的行人来往,他们手中捧着绽雨花,纷纷在那座坟茔上献上献花,并祭奠祈祷。 那座坟茔被绽雨花包裹,绚丽异常。 呼———— 突然,本来各自行走的人群突然都停止了走动,他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而在这条道路的末尾,神白须征御,漫步走来。 他在众人的视线中一直走向那座坟茔,看着那美丽,且芬芳扑鼻的坟茔,他深呼一口气。 他拿起一把绽雨花,看着那湿润的花瓣,狠狠一扔。 汹————! 黑色的怒焰滚滚而生,即刻包裹整座坟茔,在那黑炎的焚烧下,整座坟茔很快消失,神白须转身,面向世人。 在他们的眼神中,有震惊,愤恨,嫉恶如仇,畏惧,还有一些,则是怜悯,哀叹。 他们对于神白须征御,只有仇恨,可对失去挚爱的安可赫尔菲斯,没有。 咔嗒—— 突然,人群中跑出一个小女孩儿,她穿着一件白色花裙,面容可爱,可她却紧皱眉头,神色悲伤。 这正是在琉璃河伊芙琳救出的那个小女孩。 她递出一把绽雨花,站在人群之前的,是她的母亲,她的神色同情,却又无奈。 神白须低头看着这女孩,单膝下跪。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女孩儿两只手小心翼翼的将绽雨花放在他的手心。 “请不要哭泣…安可先生。” 她笑了,眉眼弯弯。 神白须也笑了,他热泪盈眶,紧紧攥着那把绽雨花。 突然,所有人都将手中的绽雨花扔出,铺在神白须前进的脚下。 他们在饯行,为安可赫尔菲斯饯行。 神白须征御或许罪业滔天,可安可赫尔菲斯,则是一个抗争命运,为爱奉献的无辜之人。 而剥夺了他爱的终焉,正是那被世人冠以保护伞的机构,人民能建立这保护伞,自然也可以将它折断。 米奥雷托罪不容诛。 之后,在世界政府同终焉审委会的审判下,米奥雷托,因为指挥不当而致使无辜市民被杀害。 同时,在执行任务中一意孤行,不计后果,尽管其献身终焉二十余年,屡立功绩,但仍旧功不抵过,判处死刑,缓刑一年,一天后,押往宙斯城区。 而同时判决下达的当天,禾格利特分部终焉大门前,堆起了一座高有一百多米的人头京观。 神白须一人清剿了边境的所有黑党势力,同时,割下了头颅做成了京冢。 这是在讽刺终焉组织的无能,同时,抨击他们所作所为的可笑。 分部终焉执行长爱德拉到场之后,先是向着京观鞠了一躬,随后在分部终焉大门前用特制火焰焚化了那人头京观。 可真正制作这京观的人,并非神白须。 而是御神策,在事情结束的第二天,御神策就发送了定位信息给神白须,他表示,他会代替神白须灭杀所有黑党份子,一个不留。 御神策认为,由神白须去做,只会脏了他的手,只会侮辱伊芙琳的死。 而作为这件事的最初发起者,御神策,绝对有这个义务。 死刑,不足以平息世人的怒火,米奥雷托不应该死在绞刑架上,而是应该死在安可赫尔菲斯手中。 他要在人民的愤怒中被碎尸万段。 夜晚,神白须一个人坐在楼顶,冷风吹着。 一双白皙的双手再次拥抱住他,神白须抓紧这双手,依偎着,赫尔菈紧紧抱住神白须,抚慰着他。 这次,即便是赫尔菈也没能预料,她本以为,她才是会死的那个人。 可谁能想到,居然是伊芙琳,可她同神白须一样,不会相信什么这所谓的命中注定。 “小知更乌…我要走了。” 赫尔菈在神白须的耳畔轻声细语。 神白须没有说话。 “我已经离开太久,集会需要我。” 嗡—— 数道光束闪耀,六位魔女同时降临,她们先是向着赫尔菈鞠了一躬,又是向着神白须鞠了一躬。 看着神白须疲惫的神态,六位魔女神态皆有不同,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叹息,有的怜悯。 这和之前早上发生的事没什么不同,只是,她们才是真正关心神白须的人,而神白须也清楚。 “如果你需要我,只需要启动契约,我一直都在,今后的事,不要逞强,好吗?” 赫尔菈起身,注视着疲惫的神白须,心痛如绞。 “我会的。” 赫尔菈低下身,双手托起神白须的脸颊,最后一吻作别。 夜晚繁星如海,闪烁着,神白须白发如霜,飘铃着,他形影单只,不再拥有翱翔星空的翅膀。 第二天早上,押运米奥雷托的列车启动,它将穿梭四座城市,带着米奥雷托前往宙斯城区的艾卡西奥监狱。 在那里等待他的,是死亡,可他怡然不惧,直往赴死。 押运他的,是整整四位维序者,维序者首席,奥坦萝丝,次席,霍尼格林,第四位,狄耿·巴伦尔斯,第五位,风上御神策。 “他真的会来劫持吗?” 霍尼格林问了一句,这位统领讨伐者军团的将军千里迢迢的被急招回归,她的腰间别着一杆骑枪,双手抱胸,问了一句。 “米奥雷托的命他势在必得。” 说话的人正是御神策,他心情不太好,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他辞去了维序者的职位。 但库玫菈请求他仍旧为人类驻守无尽之海,御神策为了大义同意了。 “御神策,比起之前琉璃河一战,现在我们四个对神白须一个,以及他目前那个状态,有几成胜算?” 奥坦萝丝问道,这个能够模拟天灾的女人,便是维序者首席。 天生异瞳,右眼之中铭刻着可以扭转天地的本命符文,是终焉的最强战力。 “我不好说。” 御神策是懒得说,反正就一句话,拦不住。 神白须那个白发状态,太过诡异,近乎无限提升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御神策点醒了神白须,或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而事实是,当时初觉醒的神白须,在那个时候,任何人与他对峙,在他怀揣着必杀之心的战斗中,谁来谁死。 狄耿没有说话,只是闭眼享受着阳光,他的心情,不比御神策好到哪儿去。 时间,9:13,禾格利特城,白鸽区。 向日葵咖啡厅,太阳光折射的阴影之下,走出一个白发男子,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影响着空气中的元素力,那股庞大的气势令人窒息。 而同时又涌出与之相比不下的另外四股气势,一时间整个白鸽区危危可及。 一对四,四位维序者挡住了神白须的前路,而神白须,走出阴影,四人之中除了御神策之外三人同时一惊。 神白须真的白头了,而他散发的那股气势,要命。 伊芙琳,我这一生,说长太长,说短太多,一开始我只是想做一个简单的人,我知道那是幸福的,因为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面对每一个明天。而自我所爱的一切都离我而去,我背离这世界一人在黑暗中前进。 当我再一次站立在阳光之下,抬头看到的却仍旧不是希望,所以我决定自己去改变这一切,奉献我所拥有的一切,去重新拼凑这个破碎的故事。 可世事难料,永远都不如意,做出的每个选择都让我所拥有的一去不回,就像一场…不可能赢的赌局。 我被镣铐在这痛苦的命运中,挣扎后回荡的铁链声都像是嘲笑,于是我选择遮住双眼,永远的存在于黑暗中,我没有逃,而是选择承受这一切继续前进。 原谅我,人生中终究有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我也只是,做出了忠于自己的选择。 我爱你,胜过这世间任何一件事,可命运要我在苦难中挣扎。 可那是我的命,不是你的,倘若可以再选一次,要你不与我相遇,你会愿意重来吗? 你不会的,我也不会。 那一天,四位维序者合力阻挡神白须征御截杀米奥雷托,巨大的战役覆盖整整三座主城,直接毁灭了小半个西方国度,甚至蒸发了半座海洋。 在这场堪称史无前例的战役之中,神白须让世界焦距的同时,更让世人认识,安可赫尔菲斯,这个被爱诅咒的抗争者。 砰! 一股霸道的红色雷电直直撞在米奥雷托的胸口,打的他气血翻涌人仰马翻,飞出去几十米,又在地上滚动十几米,他浑身是血,喘着粗气挣扎着爬起来。 “你这种人!…究竟有什么存在意义…” 他挣扎着站起身,可身上的伤却不允许,只得跪在地上。 咔嚓——! 神白须漫步走来,摁住他的脑袋,竟然硬生生拧了下来,顿时鲜血横飞。 神白须猛的一捏,那头颅碎成血雾。 轰——!! 一道白光直直砸在地上,奥坦萝丝走出,她浑身是伤,同样面色都是血,她注视着神白须的背影,神情复杂。 嗡——! 御神策降落在她身前,挡住了她,奥坦萝丝有些疑惑。 “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再凑上去,他真的会杀你。” 这一路,同神白须碰撞最多次,同时造成重要攻击最多的人,就是奥坦萝丝。 哪怕是在那样恐怖状态下的神白须,她都能硬撼,实力如何,可见一斑。 奥坦萝丝深呼一口气,深深望着神白须,渴望将他看穿,只是无济于事。 结束了交战之后,她身上的伤很快愈合。 四位维序者到齐,神白须转身,他们并没有拦住神白须的意思。 “我神白须征御今后将会同你们终焉不死不休,直至让你们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誓不回转。” 御神策心如死灰,悲痛长叹。 四人心情各异,但都不好受,神白须的表态,从中立未知变成了彻底敌对,这对这个世界,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米奥雷托的死讯传遍国际,这也都是众人深以为然的结果,即便惋惜,也无济于事。 神白须游龙入海,时刻威胁着这个世界,现在,世界的格局再一次转变,因为同一个人。 十天后,阿尔忒弥斯城区,神白须暂住处。 叩叩—— 神白须走下楼,打开了门,一条长型瑰盒放在他的门口,神白须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人。 他将匣子拿了回去,那匣子有一定重量。 屋内,神白须拆开匣子,看装饰像是神骁国的质地,金檀红心木,上品瑰宝。 神白须打开匣子,躺在里头的,是一把黑色雷击木剑鞘封闭的长剑。 尽管只是合鞘状态,神白须也能感受到那剑气之锋锐。 同时,匣子的另一段摆着一块铭牌,上面刻写阎罗二字。 嗡————!! 神白须拔出长剑,长剑出鞘半寸,充盈的剑气灌入整个屋内。 一时间,那悠悠凌冽的森寒之气直冲神白须全身经脉,屋内玻璃破碎,地板开裂。 “神白须,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门外,狄耿巴伦尔斯到访。 “地板是海云杉木的,你得赔。”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狄耿捧腹大笑。 神白须将长剑阎罗挂在腰间,手中握着那铭牌。 他右手握住腰间剑柄,出鞘余寸,阎罗悠悠剑气自幽冥而来,直冲天地之间。 《被夜驱逐之人》篇——完结。 下回: 《白龙入江,千年大戏》 第15章 灼热与黑暗中的炽愿。 普罗米修斯城区,夜晚,23:33,艾普什尔城区,地下轨。 “先生,抱歉打扰您,整个地下轨马上面紧急临维修,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请您迅速离开当前场地。” 一位身着终焉执行人员制服的青年拦在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面前说道。 那男人看着眼前的废墟,神色不明,古井无波。 “抱歉,我现在就离开。” 男人笑了笑,他临走前看了最后一眼那被破坏的狼藉一片的地下轨道。 那位终焉执行人员皱了皱眉,看着离去的陌生男人。 因为他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竟有一种压迫感,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深邃的窒息感,而且非常的…阴沉。 艾普什尔城区半个月前遭受了一次序列虚空的袭击,情况紧急并且毫无预兆,即便是观测局也没能有所预料。 而在这次袭击之后,更是涌起一波又一波的虚空袭击。 它们虽然数量稀少,强度低,可是污染程度却极大。 而且,它们的目的诡异。 起初的几次虚空降临,它的大多目的明确,屠杀人类,占领城区与土地,然后腐蚀,同化那些死去的生物,凝聚更大的虚空裂缝。 而现在,它们的降临除了基本不变的破坏与屠杀之外,竟然多出了一种…传教? 它们四处留下虚空的痕迹,包括它们的文化。 在这半个月来,它们行动频繁,似乎有组织性的。 不仅仅是普罗米修斯城区,包括周围的阿克琉斯城区,缪斯城区,都有频繁出现。 本就有强烈精神攻击的虚空污染,在虚空生物们有意的传播下,影响了一部分神经脆弱的人, 普遍的症状会出现癫狂,和一种痴迷,同时呓语,神智模糊,并且异常兴奋,就像是疯狂崇拜一种信仰一样。 终焉也有特殊对待此类人群的部门,名为愈赦师。 一种能够调节精神力的强大灵师。 这种职业最早是出现在东方神骁,他们对于人的身心以及精神的探究非常深邃,以至于可以了解到人之根本。 愈赦师是专门管控有关虚空传教一事的,对于外来的文明入侵,人类必须要有应对手段。 而刚才那位终焉的年轻执行人员,就是一位习见愈赦师。 此次他同这些前辈们同往艾普什尔城区地下轨,是为了来切身体会一下虚空文明的冲击,同时,来提高自己的精神调节能力。 能够敏锐察觉精神动态的他,感知到了刚才那个身穿风衣男人的气势,对于那人的身份他没有多想,也有可能是上级派下来执行特别任务的。 而现在,那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出了地下轨。 此刻,天上下着倾盆大雨,一时间没有带伞的他站在出口驻足观望。 嗡———— 一辆黑色的,隶属于终焉战略部队的执行者机动车稳稳的停在地轨出口处,那男人向右挪了挪,给这个大家伙让出位置。 车门侧开,走出来一个气势飒爽的女人。 红色短发,睫毛细长,清冷美艳,一身特制西式女款制服,长风衣,黑色高跟鞋。 打着白色的领带,就像小说里的写的那种冰山美人一样,又或者一些个玄幻小说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奇怪的是,她的右瞳孔极为奇特,呈现为一种诡异且当前人类文明无法辨识的符文。 那瞳孔,给人一种不祥,同时一种浓郁的毁灭气息。 她天生异瞳,同时,还是异色瞳,一红一黑,若是对视看去,则给人一种沉重的威慑。 这女人的相貌特征熟为人知,甚至可以说,脍炙人口。 因为此人,也是一个在整个国际上都有着极重极大极深的分量存在。 维序者首席,奥坦萝丝。 这位曾经就是前世代最年轻的维序者,同时,在面临主序虚空奥波尼斯的战斗中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生存了下来。 可以说,她是实打实的强大,同时,右眼天生的异瞳,在后天的成长之后,奥坦萝丝掌握了世界初始法则,也就是所谓的超然之力。 何解?意为,天灾,奥坦萝丝拥有模拟天灾的能力,与其说是模拟,就是创造。 她整个人就是一个行走的大灾变,那是能够轻易毁灭种族的力量,且她拥有着当前弑神武部门破坏性最强的武器,宙斯。 这代表着她在杀伐上的恐怖造诣。 这世上有几人能和奥坦萝丝平分胜负? 屈指可数,这屈指可数的几位也只有一位同她对立,就是那个胆敢公然违抗世界意志的罪犯,那个充满罪孽与血仇的名字。 神白须·征御 奥坦萝丝下车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磅礴气势,落在她身上的雨都被瞬间蒸发。 随后走出三男两女,奥坦萝丝点了点头意示他们进入调查。 而她,看向了站在地轨口一旁的那个身穿风衣的男人,她弯腰进车内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雨伞,走上台阶。 “早点回家吧,不要在地下轨区域逗留。” 奥坦萝丝将雨伞递给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半转身,看向奥坦萝丝手里的雨伞,他眉宇之间有一股阴沉,眼神犀利,同时,深邃而透明。 他没有接下雨伞。 “…谢谢。” 他接下雨伞,可奥坦萝丝却眉头一皱。 “转过脸来。” 她说道。 陌生男人起先没有动作,他将右手拿着的雨伞放到左手,再次转过身,抬头直面奥坦萝丝。 顿时,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颊映入奥坦萝丝的脑海,她不断搜寻同这张脸有关的线索,但仍旧无法匹配。 “我们认识吗?” 陌生男人沉沉道,像是没睡醒一样,可奥坦萝丝不知为何,就是感觉眼前的男人越发扎眼,甚至,让她心跳加快。 “这里不宜久留,早点回家和家人团聚吧。” 奥坦萝丝最后说道。 她迈步走下地轨,高跟鞋咔嗒咔嗒的声音在整个地轨口回荡。 轰隆———— 雷声怦然炸响,天边闪过一道白光,照亮了那人的脸,他拿着雨伞看了看,又看了看奥坦萝丝那俏丽的背影。 “奥坦萝丝。” 走远的人早已听不见,而喃喃细语的人,却仿佛音传万里。 一时间,远处的奥坦萝丝骤然回头,透过雷声,透过上下视线的差距,她终于一眼看清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神白须征御。” 在西方国度,神白须已经消失了整整两个月的。 可在另一方,东方,在那个诸龙盘踞的古老大地上,他却经历了一段风起云涌的时光。 而现在,万事休矣,神白须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神骁国事已定,神骁代理人明确了自己的主导地位和主治理念。 在神白须的帮助和插手后,拔除了所有的反面势力。 稳固了国之根本的同时,更为今后的拓展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尽管因为干预他国国事令神白须在神骁国被口诛笔伐。 可历史不过是他人写就的一张薄纸,只言片语的侮辱无法真正弥消他所做的贡献与改变。 而神骁一行之后,神白须已然变得更强,至于有多强,至今的奥坦萝丝恐怕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够胜过他。 对于自己的敌人,她会多做保留,尽管神白须的所作所为黑白难辨,可他的实力不可小觑是板上钉钉的事。 “情况如何?” 奥坦萝丝心怀余悸的询问道。 地下轨场所,眼前是一片狼藉,数十道地轨被连根拔起,那些精钢制成的轨道更是被一种强大的诡异力量扭曲,腐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朽的味道,而在墙壁上,镌刻着一种人类文明无法解读的符文,那股力量诡秘,令人恐惧,令人心神弥散。 “奥,奥坦萝丝执行长…目前经过我方愈赦师确定,这是虚空污染的残留…同上一次在菲利斯城区不同,这一次的虚空污染,属性为一种攻击性的侵蚀。” 这位年轻的实习愈赦师说话有些结巴,但刚刚同神白须的交流却是非常流畅的。 很明显,对于面向维序者这种级别的存在,这位年轻的愈赦师丢了分寸,他很激动。 “安吉尔特阁下,不必紧张,我知道你是06组新进的实习愈赦师,在经验和能力上或许稍有落差。” “可年轻,并不代表能力不足,你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比起你刚才结结巴巴的报告情况的窘迫与尴尬,你身后的几个老练愈赦师才真正是应该脸红的人。” 奥坦萝丝说道。 听了这话的那几位老练愈赦师,有的抬头望天,有的眼观鼻鼻观心,更有的干脆背过身去。 安吉尔特如释重负,退出位置以供奥坦萝丝等一行人检查。 很快,连同奥坦萝丝带来的几位终焉人员一起撤出这片场地,只留下奥坦萝丝一人。 嗡———— 奥坦萝丝脚尖轻点,发出一阵嗡鸣,整个地下轨瞬间被一股强大领域力量覆盖。 那些弥漫在空中的浓重侵蚀虚空污染竟然慢慢变得寸步难行,甚至在慢慢消弭,那些稀奇古怪的咒文更是肉眼可见般消失。 它们化作一缕缕黑色的气,被奥坦萝丝握在手中。 砰——! 一股磅礴的力量直接蒸发了所有弥留的虚空污染。 在奥坦萝丝强悍的元素力之下,整个地下轨凡是接触虚空污染的建筑在顷刻间消失。 “我希望你们将样本转交魔能检测部,诸如这种侵蚀级别的虚空污染,它们属于主序虚空,不在你们愈赦师的管理范围之内。” 奥坦萝丝递出一个凭空出现的转换瓶,里头储存的黑色虚空污染不断试图碰撞瓶身,但都被一股魔力震了回去。 “主序虚空?” 为首的那位资深愈赦师接下转换瓶,他皱了皱眉头。 “啊,情报与原先不符,这是终焉观测局的问题,好在此次任务没有出现伤亡事件。” “我会带着问题去观测局通报你们遇到的所有情况,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 这几位资深愈赦师可很清楚明白自己属于什么身份。 奥坦萝丝说话的语气缓和,很明显是犯错方道歉才有的语气。 终焉制度的确严格,可也不至于能够让这位首席维序者受束缚吧… 至于那所谓的观测局,恐怕就惨了。 很快,愈赦师部队已经收队,徒留奥坦萝丝一行人仍在地下轨,而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谈一些别人不能谈的。 “头,观测局的情报居然也会出问题?须知观测局成立四十年来无一失误,这次几次虚空的袭击相当频繁,他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率先打破气氛的是一位男子,他身着三柄钢叉的终焉特殊制服。 这是隶属于终焉女武神战略部队的作战人员,并且,职位不低,是同等于分部执行长的存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拉斯,但情况与之前不同。” “观测局不直接服从于终焉组织,而且同终焉是上下级关系,作为上司的观测局当然没有必要向终焉汇报。” “并且,他们既然敢发出任务,难道就没有能力承担责任?” 奥坦萝丝看着眼前被她自己扭曲的地下轨场所,双手抱胸。 “观测局和终焉不同,那群只知道钻研人之根本与诡秘之学的疯子怎么可能会珍惜人命?” 开口的是一位金发女子,她俏丽的身姿不输奥坦萝丝,但她的气态更多温柔。 “芙蕾雅,话虽如此,但他们也明白终焉重于人命。” “在阿尔忒弥斯那件事情之后,更是对此重上加重,哪怕是世界政府对此态度都不可触动,他们观测局几斤几两?” 这次说话的,是蹲在铁轨上的一位蓝发男子,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锐利的锋芒,绿色的瞳孔闪烁着一种神秘。 阿尔忒弥斯世间,也被称作“潜行风暴”。 神白须神秘消失,摇身一变成了维序候补安可赫尔菲斯,因为一名叫伊芙琳的女子而放下了执念。 同时,维序候补的邀请人竟然是风上御神策,并且在经历过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世件之后。 在禾格利特城区琉璃河游乐园发生一场军火贩子的疯狂犯罪举动,接连牵扯起神白须的身份,安可赫尔菲斯浮出水面之后。 在米奥雷托一意孤行的命令下,伊芙琳被误杀。 神白须因此暴走,毁灭了整座禾格利特城区。 这件事所掀起的惊涛骇浪,仅次于数年前的巴伦比斯凯恩之罪,在舆论程度上,更是连同世界政府以及终焉行政最高管理一起连根拔起。 民众游行,各大新闻报刊批评,甚至引起国际抨击。 尽管最后米奥雷托死于神白须征御之手,却仍旧无法平息众怒。 在终焉十人众紧急会议之后,重新更变终焉的执行决策与法律制度之后,才得以稍微平息民众和国际影响。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却仍旧还有相关报道,仍旧有一大部分民众未能平息。 以至于现在的终焉,在对待任何可能会危急人命的任务上加大管制,可谓是滴水不漏。 不然以奥坦萝丝的能力,会屈身于一个小小的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终焉执行长? “诶呀…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执行长,这里在三个小时之前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空气中弥留一种雷元素,而且这种雷元素,是活的。” 说话的是一位少女,看样子是少女无疑,梳着一头直到大腿的马尾辫,鹅蛋脸,不巧的是,她的穿着便是观测局的特级监察者制服。 奥坦萝丝微微皱眉,拉斯率先上前查看,蓝发男子紧随其后,其他其余三人,一个蹲在角落,其他两个在观察其他周围的环境。 “错不了,这是噬灭雷。” 蓝发男子率先断定。 “看样子,神白须已经回来了。” “而且在数小时之前率先抵达了这里,他疏散了人群,将危险程度控制到最小,并且快速的解决了入侵的序列虚空。 “他还销毁了制造的破坏,可他的魔力仍旧遗留在了这里。” 神白须是一个细心且缜密的人,他拥有的严谨的逻辑是终焉培养新人的一份教材。 之前,终焉对新人培育的题材是数年前由安贝尔德亲笔撰写的,是借助思路与战况而决定的战策。 可现在,终焉培育机构的主旨教导,竟然变成了分析神白须征御的犯罪思维,以及他对峙终焉的严谨逻辑,由库玫菈撰写。 几乎各大组织各大保卫机构,都在研究神白须征御这一人的思维,然而他们一直有一个认不清的事实,就是雷打不动神白须的强悍。 时至今日,神白须已经拥有撼动维序者的实力,甚至,在经历过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之后,这份可能性已经偏向于确定。 而终焉对于神白须的研究也越来越快,各个大小战役都经过专人分析然后制作出一套流程供人思考和参考。 现在的终焉执行战士,拥有多项专治于神白须征御的一系列决策,这是终焉做出的巨大改变。 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上下机构制度,这需要付诸多大的行动力? 而世界,也对神白须极为重视。 两个月前神白须在神骁的一切所作所为,几乎震惊国际。 九龙的推举,数千万年来这九位神明首次参与国政治理,而且是在神白须的调动下,削山一派遭受重大打击。 所有的外域疆土都在神白须支持下尽数收回,百年传承具有深不可测底蕴的盘龙会被连根拔起,这一系列发生在神骁的事件,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而事实证明,神白须征御是兼备政治,军事于一身的人。 并且他具有一种遥遥领先当前时代的革命思维,比起曾经的领导者巴伦比斯凯恩有过而无不及,只可惜他用在了犯罪上。 而终焉也认为,同神白须的对峙绝不会轻易结束,这或许是一场西方国度乃至世界都难以度过的劫难。 “他的立场真的太奇怪了,敌对终焉,却从不伤及平民,仇视虚空,且重视人命。” “近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对终焉都有巨大创伤,可对于人类的开拓,却有着极大的助力,他去神骁整整两个月,在骁卫组织的遮掩下完成了一系列的更国政策,哪怕是世界政府都毫无插手的能力。” “以及,巴伦尔斯,他的立场太不坚定…” 说到这里,马尾辫少女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盯着她这边的奥坦萝丝,皱了皱眉头。 众人神色各异,态度各异,他们没有去看奥坦萝丝,准确的说,他们不敢也不能将疑问推向奥坦萝丝,而质疑,更不行。 “贝拉,不要做不必要的揣测,我正误分明。” 奥坦萝丝坦然道。 “另外,库姆罗斯,通报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神白须就在艾普什尔城区。” 蓝发男子皱了皱眉,奥坦萝丝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许暗示。 他不断回想从下车之后见过的所有人,根据在场所有人给出的推断,他在瞬间得出一个结论。 那个黑色风衣的男人就是神白须征御。 轰——! 库姆罗斯化作一道白光直直冲出地下轨,消失在城市中。 “执行长,仅仅让库姆罗斯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芙蕾雅看着冲出去的库姆罗斯,皱了皱眉。 众人也都神色各异,只身一人追击神白须征御,绝非明智之举。 尽管是身为审判官位列处刑者的库姆罗斯。 终焉特殊处刑部门,又名为“夜枭”。 是同女武神战略部队对等的直接部门,相比女武神部队,他们潜伏在暗处,负责铲除那些潜在的威胁。 同时,追击那些逃匿的强大罪犯,数年前的“猩红之罪”和“黑月”,这两位当世名声在外不输神白须征御的顶级罪犯,就是在足足十二位处刑者的围剿之下落网。 说是落网,其实是一死一残。 而库姆罗斯,是赦罪级的处刑者,同时兼任审判庭大审判官,是刑与法的代表。 处刑者的等级分化为救赎,宣判,制裁,赦罪四级,库姆罗斯位于最高。 夜枭,潜匿于黑暗之中的利刃。 嗜血并非他们的本性,一年中,总工会征收三千夜枭候补,而能从这其中脱颖而出的,必定是集智慧,谋略,力量,独立于一身的人。 夜枭从不沾染无辜之血,他们虽然也秉持绝对正义,可并不同于米奥雷托的极端,四个等级都昭示着拯救,他们是一群使用最冷酷与残忍手段追寻解救的人。 而夜枭的创建者,罗因斯特,也是在维序者之中最为隐匿的存在,而之所以创建夜枭的理由,仅仅只是起源于六十年前哈迪斯城区的悲剧。 “追踪并不是追杀,库姆罗斯知道分寸。关于神白须征御的回归,雷利,你有什么看法?” 奥坦萝丝看向角落的那个中年男人,他面色沧桑,眼神有一种狠厉,刀削的脸颊,右脸有一道渗人的疤痕,右眼带着眼罩,独眼。 他气态深沉,给人一种老练的感觉。 “如你们所见,神白须征御已经回来了,目的是众人皆知的终焉柱。” “我只有一点疑问,连观测局都没能给出这次虚空明确袭击的地点,神白须为什么会领先整整数个小时?” “我赞同芙蕾雅的观点。” 雷利·沃托,来自凛冬之地的血猎犬,从事于“万川”重工,一个国际知名工业组织。 同时,也是北方使用转换能力最广泛的一个组织。 万川组织是北方凛冬的一个附属组织,他们大多从事于开采行业,又或者建设工业,其主要作用,是勘探大地。 凛冬冻土大地广袤无垠,时至今日,仍旧还有未探索的区域。 它们神秘,冰封了千万年的胴体不曾向人类展示。 而万川重工,就是一群心怀探索的奇人异士组成的组织,他们向巴古斯世界的下方探索,同时,搜索广袤的冰川万州。 雷利虽然从事于万川工业,但是其实力,完全不亚于在场除奥坦萝丝任何一人,甚至犹有过之。 这位掌握能够转换元素的魔导术,曾是万川重工的先驱之一,至于为什么退出了万川重工,原因不得而知,传闻说是世仇。 而他之所以被称为血猎犬,这事源自于五年前的格里芬坍塌事件。 奥坦萝丝一时间有些为难,说是为难,其实也就是觉得雷利的作风有些小孩子气,一定要纠结于观测局的忠诚问题和能力问题吗? 更何况还有一位观测局的专业人士在场,未免有些太不给面子了。 芙蕾雅一时间也有些犯难,她是四人之中在职时间最短的,两边她都不敢得罪。 “少数服从多数,这次的任务并没有出现伤亡,但是情报与实际不符,观测局多少有一些责任,我们眼见为实。” “另外,雷利,拜托你去帮一把库姆罗斯。” 嗡—— 躲在角落的雷利几乎瞬间消失。 “我并不想推卸责任,尽管是我这个头衔的观测局人员都不能得知的秘密,更别说那些愈赦师了。” “萝丝,事先声明,如果你以维序者的身份去观测局,那么得到的答案一定会引起恐慌。” 贝拉的意思是,比起去观测局兴师问罪,不如向上级通报神白须征御的回归。 两方同样是人类灾害,相比前者缥缈不定的虚空,后者的神白须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他随时会犯案。 “拉斯,你回分部通报吧,其余人和我去观测局。” 分工合作,贝拉只得轻叹一声。 奥坦萝丝终究还是不太信任观测局,如果要问问缘由,大概就是因为数十年前旧赫尔墨斯城区城区的悲剧,奥坦萝丝的姐姐,同样死于那场灾难。 “萝丝,有一件事我刚刚在众人面前没有提,是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你应该有所察觉,那雷电释放出的能量比之前缪斯城区分部终焉魔能检测部的更加强大百倍,神白须征御今非昔比,远远在我们的认知之上。” 贝拉的意思是,奥坦萝丝有没有自信赢过神白须。 须知,狄耿巴伦尔斯,风上御神策,都没有能杀死神白须的能力,尽管维序者之间的差别不高,但也会有本质上的区别。 前两者因为其他特殊原因,并没有同神白须你死我活,可奥坦萝丝不同,她的身份,她只能赢,不能输。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早在刚才地下轨的入口,奥坦萝丝就已经遭遇了神白须,同时,两人有过一次短暂的对峙。 气势上的较量,也可以说是意志上的碰撞,奥坦萝丝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那股凌冽至极的杀意。 尽管是久经沙场的她依旧能感受到一丝不安,她知道,她输了,可这不代表她可以退步。 在神白须所有交手过的维序者中,他从未输过,准确的说是在生死之战中神白须永远都是胜者。 他的目的从来不在杀人上,而是完成自己心中的大义。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这一点奥坦萝丝比任何人都清楚。 阿尔忒弥斯城区那件事就证明神白须征御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而经过了神骁国之后,神白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命运。 这致使他变得更彻底,更强,更果断,在这之后,神白须与整个世界失联两个月,没有人清楚现在的他到底有多强。 “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后退,我知道的贝拉。” 奥坦萝丝表态,她直视前方,仿佛心中已有结局。 “你根本不清楚你在面对怎样一个人…萝丝。” 贝拉摇了摇头,她并非否定奥坦萝丝,她当然理解奥坦萝丝肩上的担子,可神白须征御远非她所想象的那样。 第16章 并非遥不可及,只是步履蹒跚。 24:00,艾普什尔城区终焉分部。 艾普什尔分部终焉,占地平方八千米。 这里有目前最大的反动力聚合器,以及最大的矩阵传送矩阵。 同时,目前终焉最先进的实验武器也在这里进行试验。 最早的普罗米修斯城区,本就是一个政府的军火储存点,大量的军械武器被分布在各个城区的中心地带,形成一个错落有致井然有序的供应网。 而在终焉适应新星改革之后,这里一度被称为智械之城,同西方首都宙斯城区仅一线之隔。 奥坦萝丝等一行人已经抵达终焉分部,而在前往会议室的长廊处,大厅的左侧,有两个眼熟的人正在等待。 他们狼狈不堪,身上鲜血浸透衣服,那个蓝色头发的男子更是断了一条手臂,周围站了不少终焉的医疗人员。 只是他们面色为难,因为蓝发男子的态度。 “雷利,库姆罗斯?…看来,你们已经遭遇了神白须,说说情况?” 奥坦萝丝一行人走了过来,她摆了摆手意视那些医疗人员退下。 芙蕾雅绕过奥坦萝丝想去帮库姆罗斯接上手臂,但是被拒绝了。 雷利想抽出一根烟点燃,突然想到终焉内部禁止在公共场合吸烟,正要将烟包无奈的收了回去。 呼—— 奥坦萝丝点着了火,递过去给雷利,雷利抬头,眼神诧异,他抽出一根烟,夹在手里,点燃,深吸一口。 一旁的贝拉抬了抬眉头,同样诧异。 “库姆罗斯在阿卡特市区撞上了神白须征御,神白须发现了他,就打了起来。” “我到的时候,库姆罗斯倒在废墟中,是周围的民众把他挖出来的,顺带通知了分部。 “抱歉,执行长,我们没能拿到有用的情报。” 雷利浑身是血,整张脸都被鲜血覆盖,很明显,库姆罗斯被送去分部的时候,他遭受了神白须的袭击。 敌在暗处还能保住性命撤退,已是不易。 而一旁的库姆罗斯手里拿着断成半截的手臂,神态不甘。 他拒绝芙蕾雅的治疗,不断用魔力包裹断臂阻止芙蕾雅的治愈术覆盖。 奥坦萝丝拍了拍雷利的肩膀,看向库姆罗斯。 “说说看你了解的情况?” 库姆罗斯冷哼一声,可却又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招,仅仅一招,我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市民们挖了出来。” 库姆罗斯靠在椅子上。 仅仅一击就直接让一位赦罪处刑者瞬间失去行动能力,与其说是失去行动能力,不如说是死亡。 并非是库姆罗斯太弱,而是神白须太强,而对诸如库姆罗斯这样的对手,神白须必定会拿出十成十的实力。 而且又是在市区,大规模的展开战斗,必定会致使民众死亡,神白须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会伤害无辜公民,所以库姆罗斯输得不冤。 贝拉因为观测局的情况率先离开了,芙蕾雅坐在一旁,拉斯去报告情况,雷利一声不发。 库姆罗斯虽然吃了败仗,好歹都活下来了,此次同神白须的碰撞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是一件幸事。 “把手臂接上吧库姆罗斯,这并不是什么耻辱,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复仇。” 库姆罗斯抬眉,吐出一口气,他收回了那包裹断臂的魔力,芙蕾雅凭借高超的生命符文之力直接就接上了断臂,完好如初。 “让众人知道神白须回归,并且已经变得更强,通知保卫管理,加强警惕,通知本特尔斯城区执行部门关闭终焉柱。” 剩余三人几乎是同时皱眉,关闭终焉柱? 目前虚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失去了终焉柱的检测与掣肘,这对其余同残余虚空作战的执行人员极为不利。 “关闭终焉柱?执行长,这未免…” 雷利问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雷利。” “之所以关闭终焉柱的启动程序,是因为神骁国伏羲城区的骁卫总代理已经将第七终焉柱的数据核心给了神白须。” “我们当前区域的终焉柱如果处于启动状态,他一旦接近,将会直接夺走终焉柱的控制权并启动矩阵传送到其他地区。”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当然知道终焉柱的设计,只是他们没想到,神骁国居然背叛了盟约。 按理来讲,作为中立国的神骁其实并不选择和其他国家合作。 同样,他们拒绝了多国而来的申请约,曾经的神骁,那个处于战乱纷争的国度,一度是野心家的棋盘。 在那位能与天地同寿的掌权人退位之后,神骁国度彻底放弃了科技方面的延伸,他们极致钻研于魔导。 以至于拥有了足以扭转天地法则的力量,“鲲鹏”。 凌驾于符文,转换,炼金之术最顶端的拟物法则,能够扭转天地法律的强大魔能。 同时,也作为整个神骁的护国大阵,好在之后成立的骁卫足够强大,之后的上御执,也就是神骁的总代理,凭借这股强大的组织成功收回了各地的领土权证。 须知,上御执十一岁执政,这位是整个国际上最年轻的总代理人。 也是被认定为最有潜力的国家掌权人,早在主序虚空奥波尼斯降临时,他在人类同虚空的对峙中就有优越的表现。 在腾龙谷对抗裂化虚空生物的时候,同巴伦比斯凯恩打了一手漂亮的围击战,保住了女娲边缘城区的四十万人的生命。 这一战在历史上也属于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神骁国强大,而且非常强大。 他们对于魔导的钻研深不可测,这也是他们之所以选择成为中立国的原因之一,强者恒强,神骁将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多在内省,多在去正确的指导人民和同人民共进退,是一个永远都与时俱进的民族,因此他们不需要除本国之外的同胞。 也唯有人类这一种族大义,将神骁与这个世界连在了一起。 他们参入其中,领略了各国的人土风情,用于充实自我。 神骁的国际地位,无论是名誉还是声望,都是一等一的高。 并且,他们扶弱济贫,同样提倡巴伦比斯凯恩的共同意志,是同凛冬,那个拥有钢铁意志的国度有着坚逾金石的同盟关系。 神白须获得神骁国土上第七终焉柱的数据核心并没有引起终焉高层的愤怒,但是在国际上依旧受到了不小的舆论打击,以至于外交活动直接禁停。 而神白须的神骁一行,的确更替了神骁的革新形式,上御再一次更变了治理国家的手段,走蚣门和削山,都被镇压。 以及整个半宝川都在这之后平息,为国为民,上御做到了极致,为了这个国度的人民能够安居乐业,他完全不在乎国际上的影响。 而能够致使他如此一意孤行的底气,就是神白须协助上御所做的一切对今后神骁的影响。 除神骁骁卫和九龙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得知那两个月的神骁究竟是如何的翻天地覆,仿佛整个神骁上下千万年的历史被颠覆。 而如今,百废待兴,合拢之后的神骁在之后必定会更加强大昌盛。 “芙蕾雅,拜托你带他们去医疗室。” 坐在库姆罗斯一旁的芙蕾雅点了点头,雷利和库姆罗斯也都起身鞠了一躬,三人离开。 奥坦萝丝走出终焉分部大门,一声轰鸣之后,一道白光如彗星般直冲天穹。 咔嗒—— 门被推开,屋内坐着一位面色清冷绝艳的婷婷少女,绿色的瞳孔,墨灰色的长发盘在一起,别着一根银色的簪子。 她神情有些呆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面瘫,她的皮肤有些惨白色,尽管手脚被穿着特制的长袖服装,仍旧可以看到那殷红色染血的绷带。 她双手叠放在双腿上,就一直盯着眼前的一位白发女人。 而在白发女人的一旁,坐着一位黑色长发紫色瞳孔的女人。 女人美艳绝伦,一头乌发高高盘起,她气态慵懒,靠在沙发上,双手叠放在腹部,好似昏昏欲睡。 那白发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魔女集会会长,灾厄的魔女,赫尔菈。 而另一位,曾是她的死对头,来自世界知名恐怖组织“黑渊”的首领,凯歌蕾蒂。 自缪斯城区魔女集会一事之后,凯歌蕾蒂同赫尔菈灭世之匣一役失败,被神白须觉醒寂灭雷之后抽走了星辰卷轴。 彻底沦为凡人之后的凯歌蕾蒂被神白须关在领域“心眼”之内。 在后续安定灭世之匣之后,神白须凭借自我意志打动凯歌蕾蒂,同时承诺还凯歌蕾蒂自由,并且她可以重回黑渊继续她的计划。 后者回绝了,她放弃了黑渊领主的身份,随着凯歌蕾蒂的放弃,黑渊也就扛在了神白须的身上。 黑渊组织内“浮光”,“溺影”总共七位等同维序者的强者也尽归神白须统御。 凯歌蕾蒂仍旧憎恨夺走她一切的神白须,她发誓也一定会夺走神白须所爱的一切,只是现在看来…她似乎永远也做不到了。 赫尔菈单手托腮,悠闲的坐着,昏昏欲睡,直直推开门那人走进来。 她笑着抬头,注视着那人,那人先是将破败的风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坐在了绿瞳少女身旁。 绿瞳少女机械般转头看向他。 凯歌蕾蒂无动于衷,只是仰躺在沙发上,神白须看了她一眼,后者回瞪一眼。 “路上有些颠簸耽搁了,三位相处的还好吗?” 神白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笑着问道。 “有些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有…男子魅力?但是为什么总是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赫尔菈调转身姿,重新换了个面朝神白须的舒服姿势,阴阳怪气的说道。 一旁的凯歌蕾蒂似在憋笑。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赫尔菈。” 赫尔菈笑容浓郁,直直注视着神白须。 “我走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赫尔菈。” “神骁那片土地太大也太富饶,他们那边的菜我根本吃不惯,不是太辣就是太甜。” “他们那边的人都跟老狐狸似的,稍有不慎就要吃大亏。” “所以有些时候我就会想,要是赫尔菈在我身边那该多好,不止有一个可以搭话解闷的,还能帮我更快了解一些当地的情况和人。” “我苦苦思念了整整两个月,现在好不容易见到真人,没有温暖的怀抱也就罢了,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神白须咧着嘴摆出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赫尔菈看了微微皱眉,竟然有些心虚。 但当她看到神白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仰躺在沙发上,她就知道她被某人的糖衣炮弹骗了。 “是是,都是我的错。” 赫尔菈咬牙切齿,她起身压在神白须身上,双手掐住神白须的脸揉了一个鬼脸。 “欢迎回来。” 赫尔菈贴在神白须的额头,两人短暂的依偎。 “真肉麻。” 一旁的凯歌蕾蒂打了个冷颤,阴凄凄的说道。 神白须笑了笑,一身疲惫尽褪,他知道凯歌蕾蒂是故意刁难他。 一旁的绿瞳少女眉头微微一抬,尽管这表情有些木讷,神白须仍旧是察觉到了。 他伸手拍了拍赫尔菈的大腿,后者识趣的坐回原处,依旧保持着之前那个坐姿。 “…介绍一下自己吧。” 神白须看向那位有些病态的绿瞳少女,那少女点了点头。 “……我叫…塞…思爱塞…娜,呢啊娜……赛娜。” 有些口吃,同时,是用的拼写读音,赫尔菈皱了皱眉,又抬了抬眉,她恍然大悟。 凯歌蕾蒂若有所思,先是看了看神白须,又看了看赛娜,在得到神白须点头示意之后,她确定了她的想法。 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知道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常识,可却完全没有和人交流过,也就是说,除了生存,她完全与人类社会隔绝。 赫尔菈不得不思考这少女的来历以及经历。 那么,又是什么致使神白须愿意带回这个不曾接触人类社会生存方式的女孩的呢? “赫尔菈。” 赫尔菈笑着起身,伸出一只手,赛娜看向神白须,她歪了歪头,像是在询问,神白须点了点头。 赛娜同样起身,双手握住了赫尔菈的手。 赛娜呆滞的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凯歌蕾蒂,后者只是冷哼一声,压根不给神白须面子。 赛娜只得皱着眉头坐了回去,轻声问神白须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神白须只是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赫尔菈眉头一跳,奇特,非常奇特一种感觉,她扭头看向一旁笑着的神白须,的确,他带回来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简单的认识之后,赫尔菈坐了下来。 “赛娜来自神骁削山,曾是一名弃婴,被削山山主捡来的。” “削山山主发现了她的奇特之处,对她的成长做出了一系列的残酷改造,甚至扭曲了她的意识以及精神,让她成为了一条毒蛇,一条携带有这世间任何科技任何魔导都无法治愈的剧毒的毒蛇。” “她体内的元素是脱胎于这世间的,是一种自我诞生而出的能力,这致使她的部分神经至今都处于一种堵塞的封闭状态。” “一开始神骁那边要求我除掉她,因为她是削山的一对毒獠,她的剧毒笼罩着半个神骁边境大地。在削山山主的掌控下,凭借着她的剧毒,削山荼毒了整整半个半宝川,算的上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剧毒连元素力都能够腐蚀,更别说人了。” 神白须手肘抵在膝盖上,神态阴沉,瞳孔中闪烁着凶光。 他仍旧还有怒火,对赛娜的怒火,而此刻的赛娜,全身紧绷缩作一团,这是本能的恐惧。 赫尔菈可以断定一点,眼前这个女孩儿是凭借着生存本能活着的,而神白须的怒火让她本能的恐惧。 冷血动物并非没有记忆,由于它的生理以及特殊行为,要比热血动物更难驯服和教化,这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经验。 而能让嫉恶如仇的神白须忍下杀心的,一定是这个女孩儿的价值,她的价值一定超出她所做的罪孽。 凯歌蕾蒂不置可否,她早就领教过神白须的本事。 以他在星渊凭借意志力撼动世界卷轴的的时候,她就知道神白须就是替代赫尔菈的被选中者,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会牵引他身边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也不认同神白须的做法,他很高尚,以至于高尚的有些虚伪。 能放弃那种馈赠的人,能不高尚吗? 凯歌蕾蒂对此嗤之以鼻。 “你想用她来做什么?我看这孩子恐怕连自己行凶的行为的对错都无法批判,更别说判别真假与善恶了。” “如果要我站在第三者的身份来说,她是无辜的,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一开始捡到这女孩儿的人不是削山山主,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平凡人家,或许她的命运会稍有不同。 “但她的恶性也难逃其咎,先别替她说好话赫尔菈,且先不保证她的可能性,就论她的能力而言,她杀了多少人?” 凯歌蕾蒂这句话何尝不是暗讽神白须? 明明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却仿佛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光明磊落般。 “…赛娜是毒,却也是世间所有剧毒的解药。” “在她转化其他不属于她产生的剧毒之后,她的身体会快速的适应并且产生一种共同体,融合它们,然后她可以凭借魔力制造出解药。” “黛菈…你说得对,关于赛娜的所作所为,她的确死罪难逃,可是,你仔细想想,一个能够根治世间所有疾病的良药,如果让那些野心家得到她,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儿?” “……谁管你。” 凯歌蕾蒂听到那个神白须为她取的名字,别过头,不说话了。 说她恨他,却又总会去尝试理解他,说是想要对神白须复仇,可她又何尝不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她明明爱他。 一旁的赫尔菈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神白须看向赫尔菈,想要听听她的想法。 很明显,他对于赛娜,并不看好的同时,也并不期待她的价值。 凯歌蕾蒂所说不虚,赛娜的确难辞其咎,可若要因为这个而完全放弃他的可能性,那真的太可惜了,至少神白须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想克罗兹分化病的悲剧再重演。 归根结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辜者。 但赫尔菈可不这么认为,尽管神白须已经变得不同,但他仍旧保持着一颗红心,他仍旧慈爱人类这一种族。 不然诸如赛娜这种存在,他一定会将其扼杀。 “你将她带回来的原因就单单因为她能根除这世上所有的疾苦这一点?” “你绝不会这么做,你能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不是让她大公无私的活着,而是让她为了自己,以自己的名字而活。” 听到这话的赛娜,不再缩作一团,而是以渴望的眼神望向神白须,神白须重新仰躺着,深呼吸着。 凯歌蕾蒂也莫名看向神白须,只不过对比赛娜的渴望,她是疑惑。 在神骁半宝川饕餮城区,神白须同名字还不是赛娜的白下蓟一战得知了这少女的能力,也在之后收留她后,从骁卫组织知情了她的来历与经历。 在彼此的死斗中,神白须看出了这少女的迷惘,而白下蓟也被死之火感染,贯穿始终的意志与追寻的意志相碰撞,激起这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少女的求生欲。 丧失杀欲之后的白下蓟,蔓延神白须全身汹涌的魔力剧毒竟然瞬间消退,能够凭借自我情绪掌控的特殊魔力,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品质与能力。 这能力的高度直接对接这个世界的顶点,维序者。 神白须看中了她的价值,同时,允诺白下蓟,只要她愿意离开削山,神白须就能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带她逃离这片荆棘之地。 在本能渴望的促使下,白下蓟离开了削山。 她的离开并没有令削山主愤怒,削山主之所以愿意放任白下蓟跟神白须走,是因为他不知道白下蓟真正的能力。 这种单凭意志就能够驱使自我的人,的能力,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足以颠覆这个世界,而白下蓟,就拥有这种能力,只是她并不自知自己拥有。 就像一块儿没有雕琢的璞玉,可只要悄悄经过些许的轻微打磨,就足以令这个世界对她万众瞩目。 “你想怎么安排她?如果你交给我…不,你不能交给我,你知道魔女集会的能力,她不适合那里。” “就像你一样,诸如你二人的命运,都同厄运有着不可剖离的关系,这无异于把她往火坑里推。” 赫尔菈见神白须没有反应,给了他一段时间思考,可是神白须仍旧不说话,赫尔菈就想率先发表了自己的建议。 下一刻,神白须扭头看向了一旁视线对他飘忽不定闪躲的凯歌蕾蒂,后者察觉了他的视线。 “……黛菈,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凯歌蕾蒂无奈且极不情愿的看向神白须,可是,一对视她就后悔了。 在神白须请求的神情中,凯歌蕾蒂心莫名一软,哪怕是有万般不愿与怨恨也顷刻间沉了下去。 “我为什么要给你出主意?你都有赫尔菈了。” 她想搬出赫尔菈做挡箭牌,但是她知道,神白须肯定不吃这招。 “…赫尔菈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魔女集会不会适合赛娜的。” 赛娜同样看着凯歌蕾蒂,虽然她并不理解为什么这位紫瞳女子如此和神白须针锋相对,但她期待凯歌蕾蒂的建议。 一旁赫尔菈一言不发,何尝不是在促进两人的关系缓和。 “……世界蛇。” 凯歌蕾蒂一语出,神白须瞬间就皱了皱眉,前者看着神白须眉头一皱,心一沉,莫名有些后怕。 世界蛇,又被称作世界健康观察中心,同东方的,协同药疗协和会,南方的伊西斯教堂,北方的世界树共为世界四大卫生组织。 也被称作“人类观察”或“生物观察”。 世界蛇,主创于西方国度,是人尽皆知的制药公司,国际声望极为鼎盛,协作同盟四通八达,人脉势力比起森罗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中更有掌握着初始生命符文的存在,维序者之六,赛梅菲斯。 同样也是提供人才的最大市场之一,同终焉有着密不可分的合作。 另外,最重量级的人物并非赛梅菲斯这一位,南方符文协会生命符文十八柱铭文创始者,天启符文学说的开创人,婕西菈娅。 以及前世界政府议员,克里斯汀,这位曾经集法,政,军三位一体,在当时世界政府拥有40%综合权力的执政者,同样是世界蛇组织七柱之一。 世界蛇虽然是制药公司,但是却在军事,政治,生态,民生,自然学等领域有不同深度的涉猎。 更有专职于某种方面的高端专业人士,可谓是强强联合。 而一旦提到世界蛇,那么就不得不提起一位与它密不可分的人物。 世界蛇的创始者,阿尔维斯·克罗狄亚。 尽管从终焉成立到西方世界制度完善,从世界蛇成立到矗立世界,五十年的风雨冲刷,在当世再提起这个名字,依旧震耳欲聋。 阿尔维斯·克罗狄亚,八十年前的不朽传奇。 在曾经那个时代是唯一凭借凡人之躯同前维序者首席,法度之力显化霍利卡登比肩之人。 八十年前西方制度荒废,暴乱横行,哈迪斯城区起义革命,成立了终焉这一治理机构,霍利卡登横空出世,凭一己之力清盘八方势力,独树一帜,成就了终焉的根基,并且稳固了整个西方世界。 而作为后起之秀的阿尔维斯,则仅仅只是维持一个简单理想的逐梦者。 当时终焉初成立,需要更多支持者稳固根基,仅仅只有一位如霍利卡登的人物是不够的。 于是终焉找到了阿尔维斯,这位唯一在阿瑞斯城区响应哈迪斯城区起义革命的另一领导者。 阿尔维斯应邀前往宙斯城区,当时刚刚将总部迁移至宙斯的终焉即刻就开启了一场座谈,创建了维序者这一组织。 围绕“拥有强大实力,与深得民众信任的强者,方为秩序的维护者。”这一理念,维序者成立。 霍利卡登作为首席出席,阿尔维斯则作为次席。 阿尔维斯的强大是与日俱增的,随同时代一起前进的。 在那个时代他是唯一匹敌甚至胜于霍利卡登的人物。 每当众人提起霍利卡登,就必定会提起这位当年风头稳压霍利卡登一头的阿尔维斯。 这位被誉为“扞卫者”的强大维序战士在同虚空的斗争中也始终位于前线。 主序虚空奥波尼斯初降临,就是霍利卡登阿尔维斯两人联手击退,战役之广,乃是整个维纳斯城区边境。 在之后的撤退中,阿尔维斯一人独挡半座主城区的虚空,足足争取了一个小时的撤退时间,没有任何虚空能够突破他的防线。 时至今日,世界蛇已经问鼎世界,阿尔维斯潜伏于幕后,霍利卡登亦是如此,两人执行着各自不同的理想与理念。 第17章 令人瞩目的,令人匪夷所思的。 凌晨,1:00 神白须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内,仅仅只是坐在黑暗中思索着什么,他睡不着。 近几个月来神白须很少能够入眠,脑海中太多太多挥之不去的回忆在缠绕着他。 尽管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半,可那一幕幕至今仿佛犹在眼前。 而近几个月来只要神白须有机会睡去,噩梦就会笼罩他,一次次自噩梦中惊醒,他感受着那种激烈的挣扎与绝望,无一不是。 长时间的不眠并不会影响神白须的健康,这个世界的人类并非依靠睡眠来提供能量的,即便是进食这种重要的事也可以在拥有魔力调动能力之后减去,食物与睡眠并不是健康的必需品,魔力的强与弱才是。 因为魔力枯萎而失去生命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这种情况比较稀少,人类的自然死亡被认定为一种枯萎。 这种死亡表现我们曾经就见识过一次,伊芙琳的父亲,因为虚空污染侵蚀导致的精神力裂化,长时间的污染荼毒了他的生命力。 而一旦人的精神缺失了生命力,那么距离死亡,也就不再遥远了。 如今的神白须,时常皱眉,阴沉的眼神中有一种凶戾,深邃而锋利,在经历过神骁之后,更是一身锐气锐不可当。 还记得长剑阎罗吗?那把神白须初见便剑气森然的神兵利器。 神骁有天地幽冥的说法,九幽之下是幽冥之恐惧。 照神骁骁卫朱砂红的点评,神白须所释放的杀气,比起那九幽之下的幽冥更加凶戾, 即便是诸如奥坦萝丝这种级别的存在,在久别重逢之后的初见,神白须的改变就令她震惊。 嗡———— 一道蓝色的幽光在黑暗中划开一个口子,从虚空的另一边,走出一位身姿高挑,面容清冷冷艳的妩媚女子。 她柳眉细长,一双丹凤眼看着闭目养神的神白须秋波流转。 看样子,神白须似乎还没有察觉到。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神白须身旁,听着他的一呼一吸。 这女子正是前盘龙会会长,出云。 出云暗算神白须不得,反而被神白须算计,双重身份的神白须哪怕是出云这样久津商经的权谋者,都没能识破。 又或者说,出云一心向神白须的好奇致使她陷入了盲目,这位神骁的天之骄女太过迷恋终焉公敌神白须的思维与故事,以至于在同他相处中暴露了无数弱点。 “…我记得你们神骁非常讲究体面和礼义廉耻。” “冒昧打扰也就罢了,还光着脚在人家地板上,贸然闯入我念你是有急事相告,可你坐在这里盯了我整整三分钟。” “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值得你这样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吗,出云女士?” 神白须睁开一只眼瞥了出云一眼,她笑了笑,伸手拉起神白须的手。 神白须没有抗拒,这个动作,在数月之前,是他经常会做的。 “你刚离开神骁不久,我在想你离开前同我说的话,以及,你定下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很明显,出云反悔了,这让神白须非常头疼。 是什么样的承诺令神白须头疼? 一开始,神白须作为出云麾下的打手,负责扫除盘龙会所有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其中甚至包括骁卫。 而其次,神白须也同样是狄耿巴伦尔斯请来的打手,负责扫除盘龙会以及一众势力极强的反代理会组织。 这便是神白须在神骁的双重身份,同时,也是他需要兑现的承诺。 出云的计划失败之后,失去了所有执行权利,甚至,失去了自己生命的所有权,同样作为上御家族的她,有着同神骁总代理上御执一脉相承的血脉。 本身不应该参与执政的她,却一意孤行。 这当然同她的经历有关,可这不是违抗国家与秩序的理由。 出云的失败从她信任神白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只不过是她负隅顽抗罢了。 在骁卫总代理准备以秩序为由处决出云时,神白须临阵倒戈,担保下了出云。 他承诺,出云会从此在神骁的政治层面上彻底消失,而她的命运从现在开始就正式结束,出云所做的一切都算在神白须的头上。 冒名顶替这种事神白须不止干过一次,这没什么,可这对上御可并非如此,他了解自己的姐姐,而同时,他也了解神白须。 但上御妥协了,出云可以继续活着,以其他身份,但神白须必须要在骁卫挂名。 就这样,骁卫多了一个外邦联员,出云也自此消失。 在与出云分别之前,神白须给了出云一枚拟定戒指,这种特殊的器灵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指定来进行传送。 当然,这种指定需要另一枚拟定戒指,神白须刚好有两枚,他在先约法三章,这枚拟定戒指只能使用三次,出云有三次可以见神白须,多一次都不行。 这三次相会也代表着三个机会,她可以指定神白须去做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这是我的为事之道。” 神白须睁开双眼,抽回那只被出云两手交叉握住的手。 出云眼神晦涩。 “我当然知道你重视承诺,只是…这份承诺你未必会给。” 出云眯了眯眼注视着神白须。 “出云,这枚戒指是我给你的三次承诺不假,却也是三次机会,你每使用一次戒指,都会失去一次机会。” “我之所以让你活下来,是因为你的命的价值决定的,而你轻而易举的就用掉了一次。” “机会?当你毁了我所谋划的一切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机会了,而现在你又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束缚我?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出云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就冷了几十个度,她自己也有些悚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一切都已经在你临阵倒戈的时候结束了,我本可以一死百了。”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畏惧我,我就要苟且偷生?我所做的一起皆有缘由,他们没资格给我定罪,你也没…”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直接打在出云的脸上,出云花容失色,整个人愣住了,她的右脸被抽的通红。 “我给你三次机会不是让你去卷土重来或复仇,而是让你重新开始。” “去以另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约束你的不是血脉也不是家族,而是你自己的仇恨。” “我从来就没有信任上御所说的什么天下大同,为君者为国为民,他自始至终就没觉得我有多高尚,选择保住你也只是我一厢情愿。 “他们之所以同意,就是想看你如何抉择。” 神白须抓着她的肩膀,怒斥眼前这女人的愚蠢与固执。 “……因为你而活着?凭什么?” 出云双目含泪,她那绝望的眼神中尽是仇恨。 神白须收回拽着她衣领的手,手肘抵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熟悉的动作,神白须经常用这种姿势来思考。 “我是一个很早就失去至亲与家庭的人,也同样和你一样是一个活在不甘与仇恨中的人,归根结底,我们沦落至此是因为什么?” “不甘而已。你的母亲因为你父亲的偏执与疯狂而死,家族的传统要你跪下,他们镣铐着你,而你要站起来去推到他们。” “甚至为此不择手段,可你是否有想过,那和你父亲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分别?” “以仇恨结束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们都是在这之中徘徊的人。” “出云,我并非是要劝你活下去,而是劝你放下仇恨的活下去,作为受害者,你也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出云笑了,凄惨的笑了,那笑容就像一朵凋零的牡丹,感觉下一刻就会枯死。 “剥夺我复仇的权力和我生存的价值,这就是你说的为自己而活?” 出云质问着神白须,她认为,神白须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没有权力让自己放下仇恨。 “你所有人生的悲剧都来自于仇恨,同我一样,而你投身于此更不会有任何结果,作为同样有此经历的人,我不想你就这样去死。” 出云一顿,她瞳孔放大,这一次,她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神白须,不解与困顿笼罩着她。 “人不论有多少个理由,到最后他都必须要知道他是为自己而活的。” “出云,我知道你很愤怒,我之所以劝你放下仇恨是因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葬身仇恨的因果中。” “上御一族的债已经还了,他们死在了人民的怒火中,锁链断了,可你依旧放不下执念,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你想要改变的,是一整个国家,不是任何一个人或事实,这谈何容易?” “更何况影响你的源头早已不在,你是一直被笼罩在自己执念的阴影中,你看不到解脱,更看不到救赎。” “可你就做到了,不是吗?” 出云似乎冷静了,她注视着神白须,这一回,她的眼神中却是渴望。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我的一切,我所爱的一切都离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自己所爱的人就等于失去了活着的任何意义,我们要见识多少次离别才能醒悟?” “复仇不是解药,它是剧毒,它瓦解了你的理性,要你像野兽一样。” “这一路要倒下多少具无辜尸体才能填满你心中的空缺?你又要多少人付出代价才能换来你心中的解脱?” 出云皱眉,她开始思考着神白须所说的话。 神白须起身,走到窗户旁,透过玻璃看着夜晚的车水龙马 “我们穷尽一生都为了寻找那个答案,就像一个破碎的茶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拼凑它的完整。” “当你做了一切终于将这个茶杯的最后一个碎片填补上去,可茶杯并没有复原,我们又重新回到了打碎茶杯的那一刻,如此反复,永远都不会结束。” 出云脑海中掀起巨浪,她手指颤抖,看着神白须的背影,她正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剖土发芽。 “我救你,不是怜悯。” “我不想再看你重蹈覆辙,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得到答案了吗?” “一开始你只是想改变你的父亲,让他注视这个家庭,而之后呢?你想要推翻整个神骁,打破家族的镣铐,仅仅只是因为你的父亲更器重你的弟弟?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家族容不下女人执政?”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活在他们偏见中,认为他们那所谓的规矩与传统会直接否定你的所有未来?” “不是…不是的…” 神白须的一言一语化作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刺向出云的心口,那剧痛令她清醒也令她痛苦,她肩膀颤抖,痛哭流涕,一时间情绪有些崩溃。 神白须的话激醒了出云,却也打碎了她心中最后的一堵墙。 防线崩溃了,现在的出云,毫无任何心理防御,处于崩溃之中,她一直重复着刚才那句话,双眼无神。 神白须走近出云,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抱住她,出云这才冷静下来,一时间屋内针落可闻。 两人大概静置了三四分钟,出云情绪已经稳定,神白须重新坐回沙发上。 “伊芙琳离开我的时候,就在我的眼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出云抬头,看着神白须,她感受到一种…心痛,还有一种后悔,非常强烈的一种情感。 她知道这个伊芙琳,是神白须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独特的一个女孩儿,她的出现让神白须的人生有了可能,可她的死,也直接令神白须坠入深渊。 “从那之后,我不在笃定自己心中那个理想,也不再追求那份我自以为是的意志与理念。” “我改变了,可我仍旧没有放下心中仇恨的执念,而我更不能旁观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所以我必须去做,尽管孑然一身。” “可你不是,出云。你曾经有家,现在依然有,只是你回不去,可爱你的人仍旧还在,只是你背离了他们,选择了孤独。” 出云似乎已经恍悟,她的情绪很平淡,只是听着神白须诉说。 是的。神白须很少做倾诉者这个身份,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位倾听者,他听过太多人的故事。 同时,他也是别人故事中的人,他的生命以这种形式进行,同样,这也促使着他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你说,我可以自己选择我想要的人生,这句话,还算数吗?” 两人各自都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由出云率先打断沉默。 “路就在你脚下不是吗?” 神白须笑了笑。 出云起身,她慢慢解开了衣服的扣子,神白须微微皱眉,她将神白须整个人埋在胸口中。 “是你说要我活下去,你不觉得你应该做点什么吗?” 神白须伸手搂上出云的腰肢,发丝缠住他的手臂,今夜无眠。 透过窗户,外面的世界玲珑剔透,灯光炫彩,琉璃缤纷,就像一颗水钻一样。 吟游诗人扎木特曾说 “爱致使我们去追求捉摸不定的风。” 他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理想,而追求理想的人,更是不存在的。 他之所以坚定的坚信这一观点,是因为人类,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延续,人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最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而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因此,理想,这世间唯一的追求与渴望,也同样是诞生于人们失去的东西中。 神白须坚定的理念并没有错,只是他的命运致使他同他的理念背道而驰。 失去与苦难摧毁了他,却也铸就了他,以至于让整个世界都为之付出了代价。 神白须无疑是领先于这个世界的,尽管他的所作所为得不到这个世界的承认。 可他仍旧勇往直前不曾退缩,因为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在继续等待他的人了。 清晨,6:15分。 坐在床边的神白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床的另一边熟睡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她发丝凌乱,睡意安然。 神白须自梦中醒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安然的一觉了,但他的精气神依旧没有改变,那股凶戾依然存在。 而此刻,宙斯城区,观测局总部。 一大早的清晨,观测局的工作人员们就已经早早就位。 因为这里是观测局,是勘测虚空降临几率的记录点,他们做出的勘测,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差距,就会有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人为之付出生命。 因此,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且严谨的工作。 观测局成立已有四十年,它是建立在终焉之上却依附于终焉的一个部门。 诸如这种观测虚空的组织和检查组在其他国家也有建立。 北方的渡鸦组织,拥有全天时的观测之眼,凭借转换能力掌握着气候与地质。 南方的荷鲁斯之眼,放置于南方大地六方位的超世符文能够随时反应各地元素力变化,这是一种巨量且究极强大的咒轮之力。 东方的大禹古魔导矩阵,进可攻退可守的无双神物,即便不需要终焉柱也可以凭此对抗虚空。 观测局总会议室的楼下,在中央大厅的位置。 奥坦萝丝,早早就已经坐在了过道的走廊中,她手中翻阅着一份档案。 近处看,上面有着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档案部门的特殊印泥,这是一份绝对机密。 即使是诸如终焉的原初十人众都不一定有权限查看,而奥坦萝丝手中拿着的这份,更是重中之重。 黑金色的页面,使用44号特殊编制码文,同时,三重水印,第一面使用叠影机打印,随后用特质融合水浸泡,最后再用金纹的螺旋机折叠压薄,是比制作当今世界通流货币百藏川还更要复杂的工序。 在奥坦萝丝翻页间,可以看到烫金的五个大字刻印在右下角。 神白须·征御。 这份方案,是由终焉行政最高管理总执行巴伦比斯库玫菈亲手写就,需知这种级别的限制,已经不是终焉十人众能够想象的了。 是足以覆盖整个西方国度的特权,也只有诸如奥坦萝丝这样的身份,才有权力翻阅。 奥坦萝丝一旁有一位公务人员,她脸色恐慌紧张,因为她旁边这个女人,乃是当今维序首席。 奥坦萝丝早在半个小之前就已经抵达观测局,只是总局还未抵达本局,再就是目前总会议室中正在进行重要会议。 其实所谓的什么重要会议这些,根本没有权力阻碍奥坦萝丝介入,只是奥坦萝丝一心要让那公务人员平等对待自己,她现在只是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的执行长,不是维序首席。 那公务人员或许不知道,但是,奥坦萝丝的作风很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不过眼前的这位公务人员只是一个简单的接待人员,那些重要事件与她无关。 “阿罗娜?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声低沉的沙哑声,转头看去,一位中年男人身着观测局独特制服,身后排列有序的各种技术人员和执行人员。 他们一个个气势非凡,一眼望去就感觉是那种大国工匠亦或者久经政场的精英。 “啊…总局先生…有…有人…” 阿罗娜话说一半,向一边退去,奥坦萝丝的身形出现。 除去观测总局之外,所有人皆是一惊,观测总局默默叹气,眉头紧皱。 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来的竟然是奥坦萝丝。 什么样的事能值得这么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亲来至此? 更何况还没有高层人员接待,就这么坐在走廊的闲置座位上,真是疯了。 奥坦萝丝向阿罗娜道了一声谢,阿罗娜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久仰大名总局先生,您在检查领域可谓是泰斗级别的人物,我看过您的《管制考察研究》受益匪浅,对于您提出的受制论更是如雷贯耳。” 奥坦萝丝伸出手,简单的客套,给了观测总局一个台阶。 “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风景,拾人牙慧罢了。” 总局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从容应对,同奥坦萝丝握手。 随后,他向众人点了点头,众人一拍即散,很快消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奥坦萝丝冕下,接待您不胜殊荣,我知道您为何而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您。终焉上层太看得起我们观测局了。” 总局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 冕下,奥坦萝丝曾经是哈迪斯城区哈奎因教团的处刑修女。 是最早最早的那一批荣誉执行者也是总司处决者,这是对她的尊称,只是这个称呼,奥坦萝丝已经有近七年没有再听过了。 “我就直奔主题了,奥罗因阁下。” 奥罗因伸出一只手指制止奥坦萝丝问出接下来的问题。 奥坦萝丝皱了皱眉,奥罗因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又伸出另一只手,意视奥坦萝丝借一步说话。 总会议室中,奥罗因推开大门,众人目光一致向他,看到身旁的奥坦萝丝后,一个个都有些许紧张和心虚。 奥罗因意视众人坐下。 “奥坦萝丝冕下,关于昨晚虚空情报错误一点,这的的确确是我们的疏忽。” “观测出现了问题,各部愈赦师也都反馈了问题所在,而且,在今天凌晨三点左右,有过一场强大的磁场波动。”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可我们捕捉到的能量反应确是之前序列虚空降临总和的数十倍。” 奥罗因将指挥终端打开,一段磁场波长在数据屏幕上显示。 经过一系列的数字计算得出来的结果排列了一行又一行,看着这些数据,奥坦萝丝若有所思。 “我们之所以掩盖情报,是因为我们没有正效的应急手段,一旦造成恐慌,对人民,对终焉,都有害无益。” “况且,任务根据我们的预测进行,一直稳定,但我也猜到了一定会有人发现端倪,然后来观测局调查情况,只是没想到,是您。” 奥坦萝丝心中暗自发笑。 没想到会是我? 照这么说,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学生上课偷偷玩手机,以为来检查的是班长,结果是班主任呢? 不,是校领导。 那倘若今天来的不是她奥坦萝丝,在这之后得不到结果,是不是就会有无辜的终焉执行人员牺牲? 会不会有无辜市民在面对未观测的虚空来临时被杀害? 这些个老狐狸虽然不敢真的瞒天过海,可也不敢在奥坦萝丝年前有丝毫松懈。 需知,奥坦萝丝,这位曾经哈迪斯城区的知名执行修女是何等的果决,她几乎有着和神白须相像的冷漠与残酷。 “你觉得终焉不会过问?还是你觉得终焉的执行人员以及相关部门的技术人员都是白痴?” 奥坦萝丝皱眉问道。 “我们不敢有此作想,也绝不会有。” “关于昨天的观测情报,我们得知的情况的的确确是句句属实的禀报了,只是之后的突发事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奥罗因身旁的另一位观测局技术部部长如此说道。 “那在这突发事件发生之后呢?连地下轨虚空的突然袭击都观测不到?借助终焉柱计算核心制作的矩阵恩克斯是摆饰吗?” 奥坦萝丝咄咄逼人,每一句都带着攻击性的反驳。 “我们通过恩克斯矩阵的传输了解到,这段能够紊乱磁场的波长来自于一个更高位面的位置虚空。” “我们暂且将他命名为,第四虚空阿基赫科。仅仅是他轻微散发的能量都异常强大,随着他的行动,更多的虚空频繁降临,且更强大,更理智,虚空污染也更恶劣。” 这一次,是另一位观测局的部门部长回答。 终于真相大白,奥坦萝丝也验证了自己的设想。 多次虚空降临带来的虚空文明入侵,以及不同程度且前所未见的虚空污染,在各国各地形成了不同等级的灾害。 观测局率先预知,却先选择了隐瞒情报,只是为了所谓的不制造恐慌?怕不会如此儿戏。 需知,目前终焉拥有世界十分之四的战力,加上终焉柱以及其他能够毁灭人种的超级武器,奇人异士更是层出不穷。 其底蕴,以及其势力,比起五年前巴伦比斯凯恩故逝时要强上百倍,是怎样强大的虚空让观测局选择隐瞒情报? 是一意孤行,还是有意为之?又或是上位幕后主使? 上位?还有比奥坦萝丝权力更大的人吗? 一旁的奥罗因已经无心解释,他很清楚奥坦萝丝此行的目的,他宁肯奥坦萝丝直接下令关闭观测局。 现在他们所有人所做的解释,都是狡辩。 “一个十不足一的观测现象,在它没有任何证实之前,都不…” “已经证实了,第四虚空迫近在即,观测局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难道还有比未知更可怕的事吗?奥坦萝丝首席。” 这是一位年轻的测验部部长,年纪轻轻就能坐在这个位置,可想而知他的能力有多么出众。 奥坦萝丝看着那位年轻人,微微眯眼。 她瞥了一眼一旁的奥罗因,在看他这个上司会不会做护犊子的事。 而奥罗因呢?他一副愿打愿挨的模样。 如此,奥坦萝丝也就不必给什么脸面了。 轰隆————! 一阵滚雷以奥坦萝丝为中心向整个总指挥室覆盖,整个观测局顿时停电。 那强大的压迫感哪怕是在场的规则者执行人员都胆战心惊。 而再看那年轻的检测部部长,已是瘫坐在位子上,双腿打摆子,脸色苍白,大口喘气。 “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 黑暗中,奥坦萝丝浑身缠绕着一股白色的雷电,那气势比神白须征御的紫色寂灭雷更震撼。 在短暂的十几秒黑暗之后,观测局重新接电,整个会议室又亮了起来,奥坦萝丝收起一身的气势,屋内的众人才得以喘息。 “你们凭着一份观测报告就可以鸡毛当令箭,要终焉的战士悍不畏死的去执行未知的任务。” “终焉设立你们,是要你们做战士们的眼睛,看清迷雾。” “而现在你们一个个闭着眼睛说什么保密,保什么密?难道终焉本身自己创建的组织还要有对内对外之分?” “还有你,对就是你,漂亮话说的不错,好一个还有比未知更可怕的事情。” “任何事物都需要人以牺牲或取舍去换取,生命也是一样。” “终焉的战士如果可以做你这个位置的工作,还要你干什么?” “你能代替终焉的战士去对抗未知吗?你觉得你这条命能保护多少人?你觉得,你这条命能在神白须征御手底下走过几招?” 那位检测部部长被驳斥的哑口无声,主要还是被刚才奥坦萝丝释放而出的霸气吓破了胆。 “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就是一个血淋淋例子,还要有多少个诸如伊芙琳这样的无辜市民成为执行者愚蠢的错误?” “还要铸就多少个像神白须征御这样的罪犯公诸于世?而就在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刚过不过两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观测局,这是一个众多天纵之才,可谓天才中的天才聚集的地方。 这些精英,他们距离战争,非常遥远,当世的的确确是和平年代,可,犯罪这一事,绝不可能永远停息。 而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是不会理解战争的残酷与血腥的。 终焉,最早诞生于黑暗年代,在那时,世道荒凉,人心诡谲,更是暴戾横行。 而那些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更是趟过血与骨的河一步步摸索过来的,这其中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而现在这些一个个踩着前人肩膀的人,却站在制高点对战争以个人形式个人主义的思想侃侃而谈。 这无疑是玷污了革命先烈的血,无疑是侮辱他们为解放而死的意志。 众人沉默,无一人再敢去挑衅奥坦萝丝的规则。 “奥罗因,你知道该怎么做,有些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奥罗因叹息一声,鞠了一躬,奥坦萝丝离开现场。 当天,宙斯主城区观测局当天就大换血,总局奥罗因隐退。 同时,超过四分之二的上层几乎全部被抽出,更替了新一批候选人员,此次的大面积调换人员,全都由一人承担和管理,奥坦萝丝。 成立了整整四十年的观测局在今天失去了根深蒂固的根基。 四十年来的底蕴被轻易掏空,这就足以彰显终焉这一组织的不可撼动,更能体现神白须征御所做的一切究竟有如何的疯狂且抽象。 早在六年前,还不是终焉后勤指挥总管理的安贝尔德,就曾怒斥过巴伦比斯凯恩的死板。 在那个时候凯恩所认为的共同这一理念,仅仅只是个人的角度出发的意愿。 这并不能代表大众的需要,安贝尔德指出说。 “人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他们的疑问有一个答案的领导人,你一旦站在了领导人的位置你就不能依靠共同这一理念。唯有凝聚力才会诞生权力,人民要推举你,你只能接受这种加冕,你所说的共同,是你身为一个普通公民应该提倡的,而非以领导者的身份。” 所谓能者多劳,便是这个道理。 可巴伦比斯凯恩并没有接受这一观点,但他改变了共同这一理念的核心。 “权力需要限制,而最能限制它的,便是公众的追求,机制是不能完全一体化的,因为人格不同,我们只能在求大同上做思考。” 权力并不是治理国家的最高水准,真正能够令一整个国家强大的,是共同的目标。 这必须是每一个人都积极向往的,是以前进为目的的。 人民无法遏制权力的滋生,但可以扼制权力的滥用。 领导者的目光必须要在人民身上,更要在人民之前。 这是巴伦比斯凯恩所认为的,共同一理念的含义。 世人无时无刻不在缅怀凯恩,宙斯巴伦比斯城区的钟声每一天都会准时响起。 听着这钟声的人民常常会抬头仰望那片天空,因为曾经的这片天空,都在呼吁着一个人的名字。 第18章 道路驳杂,一举成炬。 中午,12:45,宙斯城区终焉总部,最高行政管理部。 宙斯城区终焉总部,西方世界所有分部终焉的源头便是这里,占地面积足足平方十八千米。 是具备各种超端科技的聚合处,同时,也是驻守兵力及科技武器最顶尖的军事基地。 任何严重的政事,军事,民事,都可以在这里上诉,同时,任何有关国家,人民,军统的职责划分都可以在这里经过筛选和匹配按班就部。 集科技,超新星,创新,尖端,以及一系列有关人类观察多位一体。 总区终焉同样也是大厦林立,时不时就有空母级别的超新星战机起飞。 在延长且无比宽阔的机场起飞线上,更有当代顶端的战机试飞或训练。 几座直冲天穹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矗立在大地上抬头一眼望不到尽头。 停靠在空中的航空战舰,在拓展管理区停用的泰坦级押运车,于总区中心河道潜入深海的,能够自由探索海底万米的波塞冬级反动力潜艇。 在这里布置的军力之强劲,科技之超然,是其他诸国皆望尘莫及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国度能够被誉为超新星城市的原因。 而此刻,终焉行政最高管理部,总执行长办公室。 总执行的办公室在中枢区,一座耸立云间的摩天大厦。 在最高处,能够俯瞰整个宙斯城区包括整个西方国度的风景,可谓一览众山小。 最高处的总执行办公室,四面皆是剔透的玻璃。 会不会觉得这很危险? 不,这是96号尘化晶体,用轨测重工磨制而成的一种同钢化玻璃厚度的金属,据说,这个级别的密度和坚硬程度,远远超出终焉柱使用的外附骨骼钢。 尘化晶体也被称作尘化钢,不知多少世代之前的钢化玻璃早就已经被淘汰了太久太久了。 如今的一些特质金属,晶石,都是必须要经过魔导测验的。 例如尘化钢,他的第一位检测员便是维序之五,风上御神策,他的全力一击直接将尘化钢打的粉碎。 在之后的二次改造,融合了33号虚绵晶,尘化钢能够承受霍尼格林挥动旗枪的全力一击。 这种硬度,即使是女武神战略部队的作战人员也无法击碎,即便面临暗黑星航空母舰的超导级轨道炮,也能岿然不动。 咔嗒—— 有人直接推门进入,连门都不敲。 办公室内,四面全是尘化钢,室内出奇的空旷,只有一个办公桌,左右前三个沙发座位。 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办公室不是学校老师的办公室,能有能力触及这个层次的只有那些能够在世界上有着极大分量的人。 屋内坐着一个极为淑女的长发女人。 一头乌发直直垂到小腿,穿着一身前终焉组织的特制制服,但是好像衣服要比她本人大很多… 坐在办公椅上的她,头发搭在肩膀,一双金色眸子熠熠生辉神性超然,有一种一眼就能将人看穿的透彻。 她容姿非凡,就像雨后的玫瑰一样,映着太阳,慵懒而妩媚。 她戴着一副木质托框的圆框眼镜,抬眉看了一眼走来的人,笑了笑起身。 “啊…萝丝?真是好久不见,你竟然来宙斯城了?” 库玫菈兴高采烈的起身迎接,她直接就拥抱了这位久未谋面的客人。 “时隔五年…你的变化真大。” 来者正是奥坦萝丝,她笑着拥抱库玫菈。 两位同样身材高挑,气质双茂,站在一起格外养眼。 “白驹过隙,距离你我之前在宙斯城区一别已经有一千九百九十天了,那个时候的你…还是长发呢。” “你说过你再也不会回到宙斯城区的,是什么改变了你?” 库玫菈笑着拍了拍奥坦萝丝的肩膀,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库玫菈则端来了茶水。 “你…记得真细…我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为什么?你作为终焉总执行会不知道我的动向吗?” 奥坦萝丝苦笑,关于以往,她不想多提,而如今的库玫菈给她的感觉还是和五年前一样,又或者,她很好的继承了凯恩的待人亲和。 “我这不是想和你多聊聊嘛,说说看,多说说你自己。” 倒好茶水之后,库玫菈笑着在奥坦萝丝面前的座位坐下。 五年前,奥坦萝丝曾是宙斯城区总终焉的驻守维序。 巴伦比斯凯恩的死,让她改变了心意,甚至,离开了宙斯城区。 这其中的一切似乎早就在两年前有所预示,凯恩曾经对奥坦萝丝说过。 “距离太阳越近,它的光芒就越刺眼。” 当时的奥坦萝丝不明其中真意,直至在终焉这些个不同的或野心家或革命家的聚集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直至凯恩故逝,她才明白,可为时太晚了。 她不懂凯恩,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放弃两千万人民而选择五位维序者,她更不明白凯恩一直所强调的共同。 在她看来,凯恩完全可以抛去那些政治家的愚见而另起一峰,所以那段时间里,她因为凯恩留了下来,可也因为在政治上不同的理念而相互背道而驰。 她之所以好奇,是因为她不明所以,尽管答案就在眼前,她或许只是想凯恩亲口承认。 因为在那个时候的奥坦萝丝看来,凯恩拥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一如既往的…我献身于我的使命与职责…” “天呐,库玫菈,一定要这样吗?这些东西似乎毫无意义。” 曾经凯恩也批评过奥坦萝丝这一点,他认为奥坦萝丝是一个不太擅长交流的人,至少社交方面是如此。 而且她讨厌那些俗套的客套,向来直来直往的她,其实何尝又不是孤身一人,她的强大亦是如此。 奥坦萝丝头疼的表现惹得库玫菈哈哈大笑。 “你一点都没变,萝丝,和五年前一样,甚至还多了一点固执。” “静下心来想想,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恍惚吗?我们可是有着整整十年的友情,尽管五年不曾相见不曾联系,我们依旧藕断丝连,好像离别的那一刻,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库玫菈笑着,就像温暖午后和煦的阳光。 奥坦萝丝只是微微叹息,她确实觉得有些恍惚,凯恩已经离开了整整五年。 “我知道你去了一趟观测局,把那里重新拾掇了一遍,这种小事,你完全可以吩咐女武神部队去做,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更值得你付出的地方。” 库玫菈终于将朋友的谈笑风生放在一旁,和奥坦萝丝谈起了正事。 “我见不惯那些个执政者高高在上,好似一副自我为中心的模样。” “你知道的库玫菈,从前我就看不惯那些执政者,他们太蠢了,我很难想象凯恩是怎么让他们老实听话的。” 奥坦萝丝托腮扶额。 “这不正是老师的魅力所在吗?在他曾经的领导中,众人皆对他翘首以盼,那个时代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人人都能够做到互相理解,而现在,只不过是更变了方式。” “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萝丝,你应该多理解他们,” 库玫菈岂会是在同情那些被摘掉官帽子的人? 她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安慰朋友。 如果奥坦萝丝的所作所为换做是库玫菈来下令执行,或许观测局将不复存在。 这个能够站在整个时代最顶峰的女人,深不可测。 尽管她目前的举手投足都很温柔风情,但越是如此就越能体现她对于政治手段的钻研与熟稔。 奥坦萝丝没了下文,库玫菈只是直直的注视着她,注视着这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神白须征御已经身现普罗米修斯城区,关于最近虚空频繁降临的问题,他也有参与,而且有一点我能肯定,关于此次虚空的目的,他肯定要比观测局了解的更全面,我有一点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奥坦萝丝切入她想说的的正题,关于这些别人没有答案的问题,也许库玫菈会有。 “梅尔婕卡?能请你将办公桌上那份黄色的档案册递给我吗?” 库玫菈说了一声,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紫色头发紫色瞳孔的成熟女性。 她风姿卓绝,面容媚雅,同样身着一身终焉的特殊执行制服,只不过,衣服上的标志并不是终焉的,而是森罗殿。 森罗殿,横跨国际的猎头组织,这是一个横贯东南西北四方国度的,提供人才同时也征收人才的公司。 除了募集人才之外,它也同终焉一样,集科技,军事,魔导多位一体,拥有足以媲美终焉的雄厚底蕴,是终焉三位同盟中的一位,同红十字协和会很不对眼。 森罗殿即是公司也是组织,共有八位执掌者,分为两派,森罗与万象。 森罗殿的总代理人,是前维序首席,霍利卡登,这位在脱离终焉后进行自我使命整整六十年的“开国元老”,以另一使命开创了森罗殿。 同所有国际组织建交互通,而如今距离霍利卡登上一次出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 这位曾经凭借一己之力清扫西方八方势力的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掩藏在森罗殿的幕后。 而眼前这位紫色的成熟女人,位列森罗第二,是霍利卡登的心腹之一。 她因为特殊的工作而同库玫菈达成协议,也同样作为库玫菈的贴身护卫之一。 她很强,哪怕是面对诸如奥坦萝丝这样的存在,也不遑多让,是森罗殿的实力象征之一,同世界维序者对标对档的强者。 梅尔婕卡注意到了奥坦萝丝的视线,她微微躬身,以表歉意。 因为即使是奥坦萝丝,在刚才也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又或者,她的心思一心放在了库玫菈身上。 “这是关于神白须征御从犯以来所有的在案记录和犯罪历史,以及关于他全部的心理分析,能力分析。” “我们有最棒的侧写师萝丝,大可用你的经验去完全参透它。” 库玫菈接过梅尔婕卡递来的档案,放在桌上,向着奥坦萝丝推去。 “你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赢他?” 奥坦萝丝没有接过那本档案,而是直接问了库玫菈这样一个问题。 一旁的梅尔婕卡似乎已经嗅到了什么味道,但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库玫菈拉住了她。 “我绝对相信你萝丝,但我不相信神白须征御。” “你知道吗?自从犯以来,这个人在同维序者的战斗中屡战屡胜,而且都好似奇迹般的点到为止。” “而在经历过这些战斗之后,一些维序者多多少少会被他的理念影响,成为终焉的中立人。” “诸如巴伦尔斯,诸如御神策,他们在缪斯城区,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之后,对于终焉的态度越来越不过问。” “你问我是否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可我能相信心怀不轨的神白须吗?” “那么我来问问你,萝丝,你有几成把握胜过神白须征御?” “三成。”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神白须回答了阿塔斯的问题。 “我仅有三成的把握胜过奥坦萝丝。” 三成,几乎就是没有可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神白须,这很荒唐,你只有三成把握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阿塔斯皱眉,感觉神白须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 阿塔斯,魔神兵的兵灵之主,也就是神白须弃世之名的诅咒显化。 这位同赫尔菈一样的白发女人可以说是神白须痛苦的来源,可神白须并没有和她刀兵相向,反而接受了她的存在。 而阿塔斯,作为依附于神白须的诅咒,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元素灵。 与其说她是神白须的诅咒,不如说,神白须创造她的那份愤怒与仇恨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一旁的赫尔菈也是初见这位白发女子,赫尔菈来之前阿塔斯就在和出云,神白须两人聊些什么。 坐在她身边的凯歌蕾蒂同样诧异,她也不知道神白须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心灵知己。 而且阿塔斯和神白须的对话态度和关系表现,让凯歌蕾蒂格外不爽。 “你就不能听我的话一直听到我说完吗阿塔斯。” 神白须咧嘴,阿塔斯根本没搭理他,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疼的神白须直抽冷气。 好在是光脚,要是换成高跟鞋,指不定踩一个窟窿。 “快说。” “奥坦萝丝同其他维序者不同,诸如御神策巴伦尔斯等人,他们专攻于一项做到极致,同时以这一项的极致开拓其他道路。” “而奥坦萝丝,她是综合实力非常强,在所有专攻一项的维序者中,她却独独综合实力出奇的强。” “单兵作战是她的绝对优势,她近乎有压倒性的力量,这是她最可怕的一点。” “你试想一下,一位集巴伦尔斯的御,御神策的攻,霍尼格林的力,赫克斯特的劲合成的一位维序者。” 在神白须的讲述中,我们可以得知奥坦萝丝的强大之处。 能够取代霍利卡登并且被霍利卡登亲口承认其潜力的存在,乃是能够凌驾于这个世界顶峰之上的人之一,同她相比的人物屈指可数。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还有赢面吗?” 阿塔斯白了神白须一眼。 “他当然有,而且从来都有。” “神白须征御是一个绝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的人,作为一个自始至终贯穿自我意志的人,他的信念坚不可摧,这也是他的强大之处。” 奥坦萝丝说道,一旁的库玫菈同样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近两年出现的罪犯,虽然说是山高皇帝远,但这不代表库玫菈不在意这个一直破坏终焉与秩序的人。 库玫菈作为终焉的首脑,是这个世上最有智谋的人,切记,不是之一。 这位在成为终焉行政最高管理之后,就已经表现出了极强的执政能力。 在她眼里,神白须不过是一个只会跳脚的爬虫,之所以一味纵容他如此放肆无度,是因为她有更重要更宏伟的事情要做。 “作为当世的顶级罪犯,如果没有绝对的报复与野心,单单依赖于自己的力量也走不了多远。” “你们有过一次碰撞对吧?阿尔忒弥斯城区,我听闻,神白须黑发变白头,据御神策先生所说,当时的神白须征御,无人可敌?你怎么看,萝丝。” 有关之前阿尔忒弥斯城区白发神白须的纷议,库玫菈早有耳闻,可仅仅是想象不足为据,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感受。 “须弥态,并不是一种类似于肾上腺素这种的,短时间内提升自己力量的东西,这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状态的体现。” “和你所说的不同,出云,你认为须弥态是一种制胜手段,但你不明白它存在的条件有多么苛刻。” “在你们看来,杀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决心?” 随着出云问的问题,神白须给出了答案,却也抛出一个问题。 自神白须出世以来,他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走到现在? 答案是不计其数,他一路踩着尸山血海而来,这是世人对他深恶痛绝的原因之一。 因为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能够毫不犹豫的杀人。 他的每一个动机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愧疚,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使命一样。 哪怕神白须同样对抗虚空,也曾拯救过不少人,可依旧功不抵过,说是痛痛快快的杀了他都是抬举他了。 “诸如我的父亲做下叛举全族?” “又或者像魔女们这般行走于死亡与生命的夹缝中?” 赫尔菈与出云都向神白须反映了自己的看法,神白须只是摇了摇头。 “真奇了怪,杀个人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你非要强调一下你潜意识里的那层身份吗?” 凯歌蕾娅白了神白须一眼,赫尔菈扭头看向别处,实则是在憋笑。 对于这位来自黑渊的首领,阿塔斯所知有限,而至于她于神白须的恩怨,她有所耳闻。 关于凯歌蕾蒂总是刁难神白须的这种举动,阿塔斯并不觉得反感,相反,她有十足的理由和资格。 出云只觉得稀奇,在她的认知里,能这样去堵神白须的人可真不多。 哪怕是神骁骁卫天罡三位中的点朱砂与音绕梁都没这本事。 “是能够直面本心且问心无愧的坦然。” “在这个世界上,人心是复杂的,而他们被赋予的天赋与命运,会致使他们追求不同的东西。” “神白须征御并非嗜血的屠夫,他有自己坚定不移的理想。” “这种坚定,几乎没有破绽可言,而在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之后,他更加肯定他的理想,这促使他的信念更加坚定不移。” “愿意为自我理想献上灵魂与勇气的人,将会获得能够对抗世界的意志。” 奥坦萝丝所说的这最后一句,是巴伦比斯评价已故的维序者,提斯杰特·塞托巴斯的。 在塞托巴斯成为维序者之前,他曾是北地凛冬一位有着长达十八年犯罪历史的亡命之徒。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当时凛冬组织五位议员之中的前三位之一。 也是凛冬历史上最残忍且贪婪的执政者,科雷亚斯。 在当时,他的父亲掌握凛冬九分之四的权力,是凛冬革命事业的先驱者之一。 因为与同胞好友奥德里安理念相悖,而发起政变。 他执着且固执的追求权力,以做到凌驾于整个凛冬。 自此,内战一触即发,而且一打就是整整八年。 那八年里,凛冬同世界失联,王权的压迫与剥削致使凛冬大陆民不聊生,战争四起,硝烟弥漫。 而在权力与阴谋的滋生中,人民争相恐后的逃出北地,可谓内忧外患。 最终,科雷亚斯通过暴权选举将自己成功推上了凛冬总代理人,在掌握了十足的权力之后他开始了自己谋划了二十年之久的野心。 收复冻土,那片冻川自大地之心涌出的大地,以及,更变凛冬国国列,退出国际组织,打散了当时世界政府的八仲席,他的野心永远都在向上。 他不在乎人民对他的失信,更不在乎国际上对凛冬的评价,在那个时代,是凛冬最黑暗的年代,战争全面爆发,大量凛冬国民死于暴政之中。 直至这场暴乱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六年,在年轻的塞托巴斯十九岁的成人礼上,这场恐怖的暴乱才算终结。 塞托巴斯母亲的死,在他内心深处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常年在他父亲膝下,遵从他父亲所有的命令,而科雷亚斯,也将他打造成了一个完美的杀戮机器。 塞托巴斯十岁就从事于杀戮,在他父亲的指使下,在黑暗中,他不知屠戮了多少无辜之血,不知有多少渴望推翻暴政的人亡命于他的刀下。 哪怕是当时有望成功聚拢人心的普罗斯旺也被他亲手葬送。 在那个阴暗的时代,塞托巴斯就是奥丁的渡鸦,不曾带来恩泽,只有死亡与猎杀。 塞托巴斯的隐忍致使他的复仇得以施展,科雷亚斯临死前这辈子都想不到一个他亲手铸就的杀戮机器,会是一个有着坚韧隐忍之心且能够吞下剧毒的抗争者。 塞托巴斯在成人礼上处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政权崩塌,北方群龙无首,多地开始爆发政变。 在经历了科雷亚斯这件事之后,让众人明白了权力的双面性,经过两年的政乱,在大意志与求统一的愿望下,布尔昆特·满恩,成为了当世凛冬的总代理人。 而在他的政治领导之下,凛冬,分为三股政治势力,各自掣肘。 分别为,军政机构冈格尼尔之矛,执掌着凛冬国上下所有的军统以及军械。 民政机构的代表诸王座,代表了民众意愿以及民愿诉讼,这是三大机构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 需知野心越大,约束越大,凛冬当年的独裁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没有人再愿意出现第二个科雷亚斯。 第三,便是政治机构,凛冬。 作为整个冬国最直接也是最受人民认可的代表,凛冬的所有决策必须优先解决,同样,凛冬也是世界政府中的一席。 在凛冬成立之后,实力逐渐壮大,且日渐强大,由六位不同的强者组成的守夜人组织,成为了凛冬延伸世界的触手。 他们的强大等同于世界组织维序者,其中维序者中,赛梅菲斯,罗因斯特便是来自凛冬。 凛冬虽然已经重新铸成,可曾经科雷亚斯欠下的血债仍旧还没有了结。 塞托巴斯成为了唯一欠债人,他并不无辜,他手上沾染了太多无辜之人的血,必须要血债血偿。 整个凛冬对塞托巴斯的通缉持续了十八年,在这十八年里,塞托巴斯不断变强,直至成为能够同维序者比肩的存在。 他的意志也逐渐在岁月变迁中更替,他并不怨恨凛冬的决策,他也认为他是一个有罪之人。 可他觉得,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处决自己,即使是他的父亲科雷亚斯。 而之后的故事,便是塞托巴斯被西方终焉收留,同他交谈的人,便是巴伦比斯凯恩。 那个时候的凯恩,是国际上最年轻的国家领导人,他规劝塞托巴斯入围终焉,他能够在这里寻找到他的救赎。 塞托巴斯留了下来,因为凯恩。 在长达凯恩领导的三年里,塞托巴斯大小战事无不身先士卒,他的名字很快就响彻整个国际,这也导致了之后凛冬和终焉的冷战。 在这之后,主序虚空奥波尼斯降临,塞托巴斯死于同虚空的战斗中,他用血的意志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寻求救赎,他的献身,令宙斯城九座城区免于危难,在安贝尔德的指挥下,数次救出身处围困中的凯恩。 他的死还清了他的罪业,往日之灵也不会再潜入他的梦中,提斯杰特·塞托巴斯死得其所。 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神白须曾经所说过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公平与公正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有不同的恩赐。 意志,决定了一个人的极限,只要他的决心与觉悟足够,他就能获得哪怕一个人也能匹敌世界的力量。 塞托巴斯是,神白须征御亦是如此。 第19章 执名为照亮黑暗的火。 “终焉曾经的决策是愚蠢的,凯恩的逝去已然成为了一种阴影,时至今日仍旧笼罩着当下的世人,而神白须的出现,又放大了这种阴影。” “世人皆以为神白须作为一个罪犯,应该是冷漠,残酷,残忍,血腥的。” “可他却意外的重情重义,能够用自己的意志改变他人,以至于影响这个世界的风向。” “库玫菈,如果说,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在政治上是错误的,那在革新上呢?” “他如果只是为了引起某种重视,又何必拉上全人类陪葬?是什么铸就了他的疯狂与极端?” 听到这话的库玫菈眼神一沉,很明显,追究神白须的来历才是奥坦萝丝此行的目的。 库玫菈也万万没想到,神白须早在之前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之后,就已经影响了奥坦萝丝。 只是这种影响并没有让她偏向于神白须,而是让她越发想要知道真相。 “你看过神白须的档案的,萝丝。有关神白须的一切都已经清清楚楚的写在上面了,证据不会说谎。” 奥坦萝丝没有说话,她一心要库玫菈亲口承认。 一旁的梅尔婕卡眯着眼注视着奥坦萝丝,她能够感受到奥坦萝丝的气势正在逐渐攀升。 她当然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奥坦萝丝很清楚库玫菈的重要性,对人类的重要性。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求知心切而冲撞库玫菈。 “娑罗娜妃斯。” 神白须手肘抵在膝盖上,低沉的说道。 一旁的出云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当然不明所以。 可赫尔菈与阿塔斯并不是,她们两个的表情,前者眉头紧皱,眼中有着清晰的愤怒,后者异常平静,可却能够感到那杀心渐起。 凯歌蕾娅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大致上可以猜到这个名字给神白须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出云见众人沉默,一时间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慢慢视线平移向神白须,神白须与她对视,很快就知道出云在想什么。 “初始之火,同原初之力同时代甚至比肩的元素超创生物。” “它代表着世界火元素的本源,同时也代表着元素创生物的尽头与顶峰。” “娑罗娜妃斯被誉为,炎之魔女。” “她最早出现,不能说是出现吧,应该说是显化,是比奥波尼斯,比旧赫尔墨斯城区事件更早一次的特殊虚空降临。” “那次特殊的外来生物的降临并没有带来伤亡,只是却引来了原初之火的娑罗娜妃斯的觉醒,她以焚世之神威降临。” “强大的高温即便是比起当今终焉柱释放出的领域覆盖还要强大数百倍,直接就破坏了当时西方国度三分之一的城市,你没听错,三座主城在顷刻间因为她的高温而崩塌。” “在人类见证了炎之魔女的强大之后,当时群龙无首的终焉耗费巨大资源截取了一部分原初之火的本源,说是截取,其实是由娑罗娜妃斯赠予的。”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投入了大批量的魔导检测人员之后,它们研制出了一种毁灭性的武器,阿波罗中枢炮。” “他们给了它一个极为唬人的称呼,天轨。” “这种毁灭性的武器的第一次实验,就是当时的人类科技之最。” “而作为当时的最高科技,拟造黑洞,其实是一种不稳定的反物质能源力,它和娑罗娜妃斯给予的初始之火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仅仅只是抽出了百分之十的初始之火,就坍塌了反物质能源力形成的拟造黑洞。” “试问这种灭杀性武器,用在人类身上又当如何?” 神白须介绍完娑罗娜妃斯之后,又抬出了阿波罗中枢炮的来历,介绍了这个仅在人类历史上唯一一次使用过的灭杀性武器。 “终焉拥有这种级别的武器,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大的野心?” 出云询问,这个问题看似有些幼稚,但却真正的问到了关键上。 为什么终焉拥有此等灭杀性武器仍旧选择蛰伏? 它既没有凭借武力压迫世界政府,也没有胁迫世界列国向它俯首称臣。 而是一而二再而三的隐藏隐藏再隐藏,恨不得连一点风声都不放出去,可天底下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 “人类对于未知一向恐慌,之所以不实用阿波罗中枢炮,可以有两点。” “一,它的可控性不在人类能力范围之内,二,会引起全球恐慌和人民的抗议,以及其他诸国的打压。” “需知这种毁灭性的武器,无论是在人理上还是在道德上,都属于一种沦丧湮灭的存在。 “而且隔壁凛冬早就跟终焉不对眼了,如果真要落实了中枢炮,凛冬第一个揭竿而起。” “不走风漏声对任何人都好,如果终焉憋的住大家就都平安无事,如果终焉自己不老实,天下共逐之,是这个道理吧?” 听到这里,赫尔菈和之前出云听到娑罗娜妃斯时的表情一样,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 凯歌蕾蒂则是对于出云的自问自答乐了,她看了一眼神白须的反应,或者同样看着她,她立即收回了视线。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阿塔斯纳闷的问了一句。 “因为你们都不说话啊…” 出云一咧嘴,笑道。 “…但是有一点,对抗奥坦萝丝,与娑罗娜妃斯有什么间接原因吗?” 突然,气氛瞬间濒临冰点,就好像空气都凝结了一样。 一旁的赫尔菈面部表情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另一侧的阿塔斯亦是如此,她神情甚至有点木讷了。 凯歌蕾蒂本就不知道什么娑罗娜妃斯,她同出云有同样的疑问,因此也有些疑惑。 唯一最能表现出情绪的人,便是神白须,他眯着眼拧着眉头。 出云在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娑罗娜妃斯,就是创造了神白须征御这一人的罪魁祸首,而即将面对的奥坦萝丝,也极有可能会有相同的性质。 在当时神骁,盘龙会尚在的时候,出云一心在意神白须的能力与特殊,完全忘了他同样也是因为至亲的死而怀抱仇恨的一个人。 他的仇恨与愤怒,便是令这个世界恐慌的源头,在短暂的两年之内所犯下的罪案让整个西方国度的犯罪历史变作儿戏,仅此一人而已。 “人活着要有始有终,这是我的原则,出云。” “我做出了改变,因此,我必须兑现对自己的承诺,你只是一个问问题的人,没关系的。” 神白须看出了出云的愧疚与黯然伤神,提醒了她别往深处去想。 神白须父亲的死的的确确是因为娑罗娜妃斯的火焰这不假。 可是,这并不代表娑罗娜妃斯就一定是罪魁祸首。 同样的,她或许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元素神灵,被人类的贪念与恶念影响。 但如果要说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那也不可能。 神白须一向贯彻始终,在他看来,娑罗娜妃斯的存在无异于是打开了人类恶意滋生的盒子。 只要她还存在,还站在处于人类的立场上,人类就会源源不断的滋生欲望。 这是对支配的欲望,更是对统治的欲望。 这天底下不会有永久的和平,而和平,是需要凭借实力去争取的,弱者,没有资格以救世的名义同强者讲道理。 在这个世界,并非你的观点正确和支持者的数量的多少就可以决定你是正确的。 正义不会存在弱小之人手中,要想施行自己的理想就必须要拥有强大的力量。 而神白须就是这种人,他必须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单单是为了他所做的这一切不付诸东流,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念。 “再说回奥坦萝丝的问题,你们似乎都觉得我这所谓的三成把握都太过渺小也太过荒谬。” “可如果我说,我这三成把握并非是胜过奥坦萝丝,而……” “连赢的把握都不是三成,还吹什么牛?” 阿塔斯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神白须,出云与赫尔菈把头别过去憋笑。 眼见神白须吃瘪,凯歌蕾蒂同样憋笑的看向别处,对于那个叫阿塔斯的女子更多了一丝好奇。 她们不得不佩服这个叫阿塔斯的女子,甚至可以说是奇女子了。 她直接打断神白须的举动非但没有惹恼神白须,反而是神白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把几人都逗乐了。 “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阿塔斯。” 这句话,比起上文之前奥坦萝丝在观测局的那句,气势不知道差了多少。 “这三成把握,是指我能够杀死奥坦萝丝。” “萝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听到奥坦萝丝所说的话,即使是库玫菈也感到疑惑,她身后的梅尔婕卡亦是如此。 世人皆知奥坦萝丝是维序者首席,而首席,必定代表着她拥有举足轻重的实力与影响。 霍利卡登的强大笼罩且统治了西方国度整整六十年,而他亲口承认潜力在自己之上的奥坦萝丝,又是怎样? 况且如今的奥坦萝丝也并非处于巅峰期,而是一直在上升的过程。 她在终焉出面虽然不多,执行任务也比不上其他维序者的次数,可即便如此仍旧是稳坐首席。 需知,早在主序虚空奥波尼斯降临之前,奥坦萝丝便已经是维序者中最年轻的,且位列前三,仅仅次于阿尔维斯·克罗狄亚之后。 而她刚刚说出的话,无异于在告诉世人,最强大的维序者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够战胜当今的顶世罪犯神白须征御。 “事实如此,库玫菈,我们必须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奥坦萝丝神色平静,她对于她刚刚所说的话也许感触不大,可听的人可不一样。 “你是在告诉我,终焉乃至世界最强大的战士之一,无法扼制一个罪犯?”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句话一旦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社会恐慌?” 库玫菈微微皱眉,她注视着奥坦萝丝,而奥坦萝丝也没想到,库玫菈会为此动怒。 说是动怒,也并非如此,库玫菈同奥坦萝丝曾经是战友,也是知己。 她们之间拥有深厚的坚定友谊,她们了解彼此,库玫菈根本不在乎什么所谓的维序首席的头衔。 她在乎的是之后可能会与神白须有一场生死之战的奥坦萝丝。 “神白须征御绝不只是罪犯那么简单,库玫菈。” “他是一个革新者,自我革新者,他拥的行动的理念,是比我们更要领先的理念,这不仅仅是他强大力量的来源,也是能够致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利器。” “他对自我的笃定,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如果一心只是想要摧毁终焉柱,我们或许还有与他商议的余地。” “可他所作所为皆是一意孤行的准确,任何事在他面前都没了商榷的可能性,以至于他的行为被大众思考。” “神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库玫菈揉了揉太阳穴,她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奥坦萝丝经过了五年的沉淀仍旧是没有改变,她太固执了。 “好吧,萝丝,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但库玫菈仍旧愿意对这个曾经的挚友掏心掏肺,哪怕她现在的固执足以令她头疼。 “此次目的我意不在奥坦萝丝,而是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格式塔,以及拔除娑罗娜妃斯。” 神白须将茶杯的茶托放置在桌子上说道。 一旁的阿塔斯突然抓住了神白须的手,后者有些差异的抬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能在同奥坦萝丝的对抗中生还,又或者你不能杀死奥坦萝丝,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 神白须怎么会不知道阿塔斯想说什么。 腹背受敌。 先是奥坦萝丝在前,后是娑罗娜妃斯,前者已经是天灾级别的对手,后者更是灭世级别的存在。 神白须固然强大,可接连对抗这两位,未免有些太痴人说梦。 “我知道你的意思阿塔斯,奥坦萝丝并非不可战胜,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前提是,我需要一点帮助。” 四人同时看向神白须,因为这是神白须第一次有求于他人。 这个向来雷厉风行的男人竟然也会想着协同合作了? “我希望你们所有人袖手旁观。” 凯歌蕾蒂失望的收回视线,预料之中的。 仇恨,是促使神白须诞生的毒,而神白须作为寻求复仇气味的寻血犬,一直走到了今天。 而这一次,便是他终结这一切的结束,所有的一切必须都要由他亲手去做。 为这一刻他谋划付出了整整五年,虽然用五年时间搬倒成立八十年的终焉多少有些痴人说梦。 可他不同,他是神白须征御。 夜晚,普罗米修斯城区,边城卫,20:33 边城卫,守护在城市边境地区的终焉执行人员,他们看护着巨大的护城魔导阵。 这些魔导阵,隔绝了城与城之间不同的元素力,令它们不同于山脉或平原地区的元素力肆意流窜。 为的是保全元素力不会因为其他城市的强大存在而被扭曲。 如果被扭曲的元素力突然窜入其他城区,就会导致元素力流动天灾。 更严重的会牵起整座城区的地脉,形成地震。 边城卫是一个特殊部门,他们不服从于终焉执行编制管理,而是属于女武神部队直接控制。 也就是说,边城卫是一个战略组织,不会被计划和特殊指令约束,他们可以自由行动。 在边城卫内,也有部署强大的女武神执行者,需知护城魔导阵是巨大的财产,它的存在能牵起一座城市和终焉的联系。 就像枢纽一样,一个城市连着一个城市,一旦有一个失去了魔导阵的保护,那么这座城市便会同整个终焉失联,陷入脱离现代秩序而被迫进入自然环境所属的中立境况。 “巴米尔,换班了。” 一位身着边城卫制服的年轻人拍了拍另一位黄色头发男子的肩膀。 “一天一次老友见面的换班点,对吧?” 巴米尔笑着走下哨台,也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 “对了,终焉总区有命令下来了,要我们边城卫提高警惕以防袭击。” “而且从今天起,将会不断的输送终焉的执行人员。看来有大事,科斯特。” 巴米尔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声, “我听说今天来了一批女武神的执行人员?” 换班的斯科特坐在一旁不着急走,问了一句。 “可不是,那气势比规则者还吓人,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家伙,你知道是用来防卫谁的吗?” 巴米尔的话的答案很清楚,这个名字所有人的再清晰不过了。 “还能是谁啊,神白须征御呗。” “分区说这家伙已经在艾普什尔城区出现过一次,他的目的是终焉柱?可为什么我们边城卫要如此警惕。” 斯科特皱眉,沉思着,他突然一顿,猛然抬头看着巴米尔。 “不傻嘛斯科特,说说你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他想让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同终焉失联?” 所谓的让整个普罗米修斯失联,意思是摧毁边城卫区域之后的那根聚能塔。 在聚能塔最中心的核心驱动炉中,存放着一颗启迪符文。 这种符文是智慧同创造符文的结合,具有强大的效能。 它拥有储蓄魔能的力量,并且会不断压缩释放,从而形成了笼罩整个城区的巨大屏障。 在没有创造出所谓的聚能塔之前,西方国度的城市,元素力十分充沛但是非常紊乱。 它很容易被人释放而出的元素力牵动,从而会导致磁场失去平衡,甚至会因为巨大元素力的流动而引发飓风,洪灾,以及天崩等天灾。 而需知,这世上持有魔力的人数不胜数,更有强大的魔导士,甚至维序者。 如果没有这聚能塔,元素力就会被巨大的战斗所牵引的元素力裹挟。 从而形成强烈的灾害。 虽然在这之后人们凭借强大的自身力量适应了这种情况。 可随着不断变迁且越来越强的地脉之力的增长,大地开始不断生长,在城市中心居然长出山丘,岩石破土而出。 从地心之中涌出的水流不断湍积,以至于形成洪涝,导致大面积城市被破坏。 巴古斯大陆的四方天地在一开始都承受过诸如这类天地不断进化的问题。 各个国家的应对方式皆有不同。 西方终焉为了保证人民居住的大地不再进化,但也不能遏制自然环境的成长与稳定。 因此,终焉魔能检测部在南方符文协会的帮助下,制作出了启迪符文。 同南方国度一样,在各大城区的边境地设立边城卫,建筑起聚能塔。 在今后数十年的成长后,终焉柱落成,聚能塔也被变更为格式塔。 内核中的启迪符文被更换,由维序之七奥伦米尔卡捷琳娜制作的特殊符文结合而成,它被命名为聚能魔石。 是卡捷琳娜结合了生命符文与创造符文的结合。 需知,此等做法,神白须征御曾经在阿尔忒弥斯城区琉璃河演示符文之力的时候说过,这是违背法则的重罪。 可卡捷琳娜却做到了,聚能魔石能够同整片天地连接,这样一来便可以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之间存在的元素力。 而储存于核心的天启符文又可以反哺天地,以做到互补的效应。 卡捷琳娜固然做出了违逆法则的重罪,可她却将这种智慧用于赋予人类更好的生活和未来。 智者,便是如此,科技最终的结果和最初的结果是相同的,服务于人类,同时,造福人类。 它绝不能偏离自己的轨道,这会致使灾难和毁灭。 而人类作为科技的唯一执剑人,它的出发点必须正确,而且多是为了弱者。 而强者之所以为强者,是因为他可以做到在逆境中前进,能够在艰难面前勇敢踏出第一步的人,便是强者。 那些选择随遇而安的人,也并非弱者。 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做出救世的壮举,一千人中,能有几个巴伦比斯凯恩? 而一千个人中,又能有几个神白须征御?平凡的接受自己的命运这其实也是一种智举。 早在六十年前,终焉第二任行政最高管理克伦诺夫斯基·库恩,在那场惨绝人寰且灭绝人性的恒星炮实验之后,就曾说过。 科技出现的初衷始于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份向往是平等的,不应该服务于人的野心与欲望。 可是数十年前的阿波罗中枢炮,就重蹈了六十年前恒星炮灭绝实验的覆辙。 所以,这个诞生的神白须征御,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人类的智慧为未来提供了无限遐想,可这遐想的种子也是来源于人类。 拥有智慧的人如果无法做到目不斜视,便会导致灾难,而欲望的滋生永远都是邪恶的起点。 强大,不是施加暴虐的理由与资本,弱小的人固然需要仰仗那些强大的人,可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无论是权力还是科技,都不能肆意交给只会执着一面极端的人。 第20章 进化,是生存的唯一前进方式。 “虽然我不知道让一座城市失联对于他的目的有什么帮助,但我有一点非常清楚,他在做一场谋划。” 巴米尔揉了揉下巴,看着斯科特,斯科特也想的心里发毛。 对于神白须征御这个只活在传闻里的恶魔又增加了几分疯狂。 而就在两人换班之前,早在艾普什尔城区的阿德萨特城区。 佐斯特核电站发生了一场巨大爆炸,强烈的爆炸覆盖几乎炸平了整个佐斯特核电站。 即使是坚硬如69号反重墙也没能在这次爆炸中幸存。 经终焉执行人员调查,爆炸源是一种奇特的魔能源,是一种用符文之力融合的元素。 像是一种庞大的雷元素。 需知,用魔力和符文融合,简直就是一种自杀举动,符文之力中蕴含的法则是同魔力相悖的,而能够成功融合这两种元素的人在整个西方国度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爆炸袭击,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极端犯罪分子。 此刻,佐斯特核电站内部,终焉规则者执行部队。 总共六位规则者执行人员,这是一个强大的团队,足以媲美女武神的先锋部队。 “队长,魔能源检测出来了,是一种雷元素,可是,能够一直再生并且破坏能力还在扩大。” 一位黑发男子,他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工具匣,他右手上浮动着的魔能源不断跳跃,试图摆脱他的掌控。 “可再生?拉满托,这个词可是相当有分量的。这不是简单的犯罪,而且是一个我们都熟知的罪犯。” 其余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队长说的是谁,根据不同的人探查到的不同的线索,一路从核电站大门在开始,有一部分建筑明显是被率先破坏的。 它们的坍塌形状像是一种巨大魔力形成的撞击,切口很光滑。 这两下攻击直接摧毁了整个核电站的大门,同时,惊走了在核电站内的工作人员。 他们迅速拉动警报撤离,而大概就在相关人员都撤离出了核电站之后,爆炸从内部开始扩散,几乎是一瞬间造成的,而且没有任何人伤亡。 “占地面积足有三公里有余,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的,根据之前组织的相关情报,相同的案例,是阿尔忒弥斯城区禾格利特分部终焉的那场战斗。” 另一位金发男子说道,他腰后别了两把长刀,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势,是一位资深器灵师。 “昆斯特,探查的怎么样?” “没有任何发现。” 金发男子昆斯特摇了摇头。 “不对,炸掉一座空无一人的核电站,是在抱怨经常断电吗?这种儿戏一样的举动绝不可能是神白须会做的。” “那么,照这么说他肯定有别的目的,炸掉核电站也许是声东击西,” 该男子一头长发绑成马尾,身姿高挑,几乎比众人都高,气势,也是众人之中最强的。 “…马克,报告分区终焉,我们这边情况已经没有继续探查的必要了,但告诉他们警惕……” 轰————! 边城卫,21:00。 一声剧烈的轰鸣之后,整个边城卫前部区域直接被一击雷霆贯穿,整片建筑物瞬间化作废墟。 巴米尔与斯科特慌忙抬头,其中巴米尔拉动警报,巨大的警笛声响起。 整个边城卫陷入戒备状态,同时,向分区求援。 而极远处,神白须化作的一道虹光已经冲杀而至,同大批量冲上前来终焉执行人员缠杀在一起。 黑夜里闪烁的白色雷光极为晃眼,不断有执行人员的尸体或横飞出去或被直接炸成血雾。 “斯科特!你做什么,退回去,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巴米尔眼看斯科特要持械前冲,尽管他仅仅只是一位终焉卫队执行人员,可也有着悍不畏死的勇气。 “还能做什么,巴米尔,你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残忍杀害吗?!” 扑通一声,巴米尔摁着斯科特的脑袋在地上,另一只手别住了那把特质器灵长刀。 “这不是我们的战斗!你冲上去只能白白送死,神白须目标明确,里头那东西我们守不住了!他势在必得!” “你看看他!仅仅因为做不到就放弃?!格式塔如果被毁,伤亡难道会比这小?!” 斯科特歇斯底里,巴米尔很清楚他的愤怒。 可诸如他们去做,根本无济于事。 神白须征御目标明确,他当然知道,贪生怕死并非终焉战士的意志。 可,白白送死,也于事无补。 神白须征御,是一个被自我意志贯穿的人,他注重承诺,同时珍重生命,任何形式的生命。 眼前的这些终焉执行人员如果愿意退回去并且弃械投降,他很乐意不必杀人。 可他也清楚这些战士们的意志,他们悍不畏死,如果只是因为他是神白须征御,那么如果在今后虚空降临呢? 或许他们可以说那是种族战争,输了就什么都没了,可神白须要做的一切,他们又是否清楚? 轰——! 白色的雷霆缠绕神白须的手臂轰出毁灭性的一拳,大地龟裂,轰出的拳罡在大地上留下一道长有百米的沟壑。 数位执行人员在这一击之后当场化作齑粉,很快只剩下一位阻挡下来的执行人员。 他浑身是血,尽管身体颤抖却仍旧眼神坚定。 砰! 就在神白须欺身而上,准备一拳将这位浑身是血的终焉执行人员撕成粉碎的时候。 一股庞大的魔能涌来,直直撞在神白须的拳头上,把他震了回去。 嗡————! 一道耀眼的蓝光从那位执行人员后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接冲来。 长刀发出的嘶鸣刺破耳膜,直直的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嗤啦————! 雷鸣如蛟龙甩尾,巨大的雷光由白转紫直直一拳砸在那持特质长刀器灵的蓝发男子。 汹涌不可阻挡的澎湃力量直接把他砸了回去。 被震回原地的库姆罗斯持刀的手不断颤抖,不断向后滑去,直至被雷利双手推住肩膀。 即便如此,两个人仍旧被那强大的气势逼退数步。 芙蕾雅安抚了那位终焉执行人员,仅仅只是治疗了一些基础伤。 远处的巴米尔与斯科特正在撤离受伤人员,只是,又能有几人存活? 呼———— 神白须吐出一口白气,浑身散发着锋锐雄浑的力量。 “我们还有账没算。” 库姆罗斯咬牙切齿,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光芒,身上的气势一涨再涨,手中握着的长刀发出阵阵刺耳的嘶鸣。 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雷利,后者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看向芙蕾雅,三人默契的达成一致。 嗡———— 一轮咒印镌刻在大地上,直接笼罩了方圆千米的城区。 神白须顿时全身感到一种沉重和泥泞,而且,他全身上下的魔力正在被慢慢消磨殆尽。 这是一种毁灭符文幻化而成的阵轮,虽然比不上之前缪斯城区神白须同维吉尼亚对阵的,由初始符文缔造的阵轮。 可威力也不可小觑,他必须速战速决。 砰!! 神白须一动,雷利和库姆罗斯就率先行动。 在芙蕾雅强大阵轮的限制下,神白须的速度和力量慢了不止一倍。 他们可以捕捉到神白须魔力涌动的轨迹,甚至能够在他行动之前做出反应。 空气中发出阵阵音爆,三人缠斗在一起掀起的破坏范围十分广阔,辗转腾挪之间大地已是狼藉一片。 即使是坚不可摧的边城卫防御建筑也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铿! 神白须滚雷裹挟之力猛的砸在库姆罗斯的长刀之上,强悍无比的雷电直接崩碎了那把器灵长刀。 红色的噬灭雷令库姆罗斯根本站不稳脚跟,他顿时感到双臂发麻。 砰! 两把手肘长度的刻刀如蛟龙般抬起头颅直冲神白须。 神白须借势振臂击退了库姆罗斯,扭身两记鞭腿直接把那两把刻刀抽了回去。 嗤啦! 雷鸣长啸,几乎毫无抬手动作神白须就冲了出去。 巨大的威势直接把被击退出去的库姆罗斯震得更远,一时间雷利被神白须扯入疯狂的缠斗之中。 近处的芙蕾雅操控阵轮牵制神白须的同时,抬手一挥接住了库姆罗斯。 他同样借势一旋,顿时化作一道蓝弧冲了出去。 铿!! 雷利不敌神白须的霸道,在被那恐怖的红雷粉碎了数枚刻刀之后。 被一拳砸中胸口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被远处的芙蕾雅再次接住。 库姆罗斯裹挟风雷之势而来,截住了神白须继续进攻的道路。 重新用魔力充盈的长刀与神白须双手包裹红雷碰撞,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大地上被撕扯出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红色的雷光与白色的刀光在顷刻间便碰撞上百次,两人几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缠斗扭打。 铿! 顷刻间莫约数百次碰撞之后,库姆罗斯侧刀直刺全力一击被神白须左手手肘直接撞偏,随机而来的便是迎面一击。 嗡————! 谁料到,在下一刻,周围空气瞬间凝滞,神白须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变得缓慢。 而库姆罗斯却有了喘息的机会,在他身后的雷利已经收网。 破碎在周围数百枚刻刀的碎片在瞬息之间包裹神白须,势要将他万箭穿心。 汹————! 火焰,黑色的火焰,那烈焰瞬间充斥整片区域,直接覆盖了芙蕾雅的阵轮,那阵轮的光泽顷刻间熄灭。 就在库姆罗斯即将一刀切割神白须的脖颈的顷刻,那黑色的烈焰暴烈绽放开来。 直接把库姆罗斯连同数百枚刻刀撞飞了出去。 嗤啦———— 雷利瞬间反应过来,凝聚所有刻刀化作一把巨大的刺剑,直直刺向神白须。 可那股翻江倒海的气势势不可挡,仅仅触碰的一瞬就直接粉碎了刺剑,一拳撞在雷利胸口。 噗—— 数根肋骨断裂,雷利一口黑血就呕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神白须一记鞭腿直接抽中脑门砸在地底。 嗡——! 只是下一刻,倒在地上的雷利化作了虚影,而在神白须的身后,拼尽全力一刺的库姆罗斯直接将神白须刺穿。 噗——! 反转之后再反转,库姆罗斯看着眼前被刺穿的“神白须”,一脸的难以置信,竟然是雷利。 而在远处,芙蕾雅被一只手直接从背后穿透了整个胸膛。 她瞳孔瞬间收缩又放大,神白须手臂一甩抽出,芙蕾雅应声倒地,大片鲜血涌出。 远处的库姆罗斯颤抖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他眼前的雷利,竟然没有了头颅,他瞪大瞳孔,陷入一种绝望之中。 嗤—— 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抽出刺入雷利身躯的长刀,直直凝视着远处一身鲜血的神白须。 神白须在使用死之火之后,瞬间就压制了三人,他又使用了某种置换魔导术,在顷刻间瓦解芙蕾雅的阵轮。 失去了阵轮控制和感应的芙蕾雅受到一种绝对压迫而陷入意识模糊中,而雷利在同神白须碰撞的瞬间就被神白须一拳打碎了脑袋。 库姆罗斯因为被死之火灼烧,视线模糊,根本看不见神白须的身影,于是他启动了灵界感应,在锁定神白须的魔力轨迹之后拔刀便全力一刺。 可死之火的存在直接影响了元素力的存在,库姆罗斯的判断被打断,一刀直接刺穿了雷利的尸体。 芙蕾雅被神白须的精神力控制,被一击捅穿胸膛,当场死亡。 顷刻之间的转变,局势瞬间崩塌,这就是顶峰战斗之中的较量,而他们同神白须的差距,太大了。 铿! 库姆罗斯疯魔般冲了上去同神白须撞在一起,单手刀变作双手刀,攻防一体,互成搏命之势。 双刀闪烁的刀光伶俐寒芒,在顷刻之间就压制了神白须一身的威势。 两人的颤抖致使整片边城卫变得更加破败,建筑接连在两人的一刀一拳碰撞中粉碎。 咔嚓——! 几乎是瞬间甩出的一拳直接逼得库姆罗斯双刀在前格挡,仍是被一拳打的吐血连连。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神白须快如闪电且势大力沉的出拳之下节节败退,本来的势均力敌,变作了单方面的绝对碾压。 嗤——! 双刀之势愈斩愈烈,库姆罗斯几乎是屏气凝神的在夹缝中挥出每一击。 可随着神白须越来越游刃有余的手段来看,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噗嗤———— 神白须的右手裹挟红雷直接穿透了库姆罗斯的胸膛,可他仍旧拼死想要挥下那一刀,神白须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红雷翻江倒海倒灌全身,直接把库姆罗斯炸成了血沫。 三位远远强于女武神执行长的终焉精锐连半个小时都没能够撑过去。 在同神白须短暂的对峙之后就陷入绝境,那冷冽杀伐的果断简直令人胆寒。 其手段更是残忍无比,毫不留守的攻击让几乎在场的所有终焉执行人员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轰————! 远处边城卫中心的格式塔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天穹。 神白须已经窃取核心,整个普罗米修斯的天幕逐渐崩塌,外部元素力瞬间涌入,空气中充斥着的浓郁元素力令人感到一种激奋。 而在这场战斗之后,终焉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的战士们心中将会蒙上一层寒冰。 目的已经达到的神白须准备离开,他注意到了远处两个幸存下来的终焉执行人员。 正是先前的斯科特巴米尔两人,他们或许做出了正确的决断也说不定。 其中斯科特恶狠狠的盯着远处的神白须,巴米尔知道神白须已经再无杀人的意图。 而他们两人也必定会因此而受到处罚,可巴米尔的决断是正确的。 军人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一定就是用来牺牲的,只有活下来才能做更多事。 在这场敌我悬殊的对抗中他们别无选择,又或者说,逃,也是一种选择。 铿————!! 就在神白须准备错开两人离开时。 一道耀眼的白光直接从他头顶砸来,巨大的白光将整个边城卫区域照耀的恍如白昼,转而便是一阵怒雷炸响。 方圆百里都能清晰的听到这一声雷炸,神白须被这恐怖的力量直接撞飞出去数百米远,砸塌无数高楼。 奥坦萝丝携神威从天而降,直接把神白须一击砸飞了出去。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包括无头尸体的雷利,胸口空了一个大洞的芙蕾雅,以及,找不到尸体的库姆罗斯。 她眉头紧皱,眸子中闪烁着深邃的杀意与愤怒。 她向前走了一步,后脚跟还没抬起就先皱眉。 已经感知不到神白须的气势了,很明显,这家伙得到格式塔核心之后就撤走了。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斯科特和巴米尔,前者双膝跪地,满目破败的看着同胞的尸体。 后者只是一只手摁在他肩膀上,看着远处的奥坦萝丝。 “战士的天职并非牺牲,在战斗中活下来才是战士的最终归宿,你没有做错什么。” 奥坦萝丝走了过去,向着斯科特伸出手。 对于这位一时陷入迷茫的士兵,奥坦萝丝曾经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而那位向她伸出援手的人,是巴伦比斯凯恩。 在那场扼制虚空污染蔓延的战争中,作为新晋维序者的奥坦萝丝拥有比谁都强大的心境。 她几乎是每一场战斗都以必死之心奔赴的,这也导致她在之后的战斗中,屡次深陷虚空包围。 幸运女神眷顾,她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直至在那场大撤退中,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凭一人之力去拖延整个在主序虚空影响下的序列虚空。 她做到了,却也付出了代价,重伤濒死的奥坦萝丝在克尔雷城区备受围困,腹背受敌,她已经筋疲力尽,死亡已是在劫难逃。 那也是凯恩首次违背自己的原则,他放弃了大撤退的计划,将克尔雷城区作为临时阵地,筑起魔壁。 在协同南方符文协会的支援下,凯恩作为指挥官深入腹地,硬生生把濒死的奥坦萝丝扛了回来。 而代价是凯恩受到了虚空侵蚀,作为血肉之躯的他将会承受极大的痛苦,更会缩短他的生命。 可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一位维序者的死亡会极大的打击战士们的士气,无论是对当前战局还是对世界,都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并非凯恩的目光一直在那些有价值的人身上,而是他必须要以大局为重。 作为指挥者,他之所以亲自上阵,就是因为他只相信眼见为实,看不见战争的硝烟,凭空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逢敌作战。 醒来之后的奥坦萝丝在面临第一次同凯恩的交谈时,就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的批评,凯恩的愤怒。 奥坦萝丝清晰的记得那一巴掌究竟有多深刻,凯恩几乎是跳起来比奥坦萝丝半个身子高抽的那一巴掌。 就这也仅仅只是把奥坦萝丝半张脸打的殷红而已,反而是凯恩,一巴掌下去不停的甩手抽气。 那也是这位处刑修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低头认错。 凯恩的话,深深的印在她的心中,作为一个战士,先要拥有的不是勇气,而是求生的本能。 勇气是其次的,只有活下去勇气才会有用武之地,在战争中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再渴望能够继续活下去,没有觉悟的牺牲是无意义的。 斯科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奥坦萝丝一把把斯科特拉了起来,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复仇,不是吗。” 奥坦萝丝向着格式塔走去,斯科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巴米尔,后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此,在这位终焉执行人员心中,埋下了一颗不为人知的梦。 女武神部队开始介入边城卫区域,格式塔很快重建,可是核心被窃取是无法被弥补的。 不是谁都有能力融合聚能魔石的,这是不可再生能源,是没有替代品的。 而唯一能够制作这种东西的人,这世上仅有一位。 而现在,失去了护城阵,整个普罗米修斯将与世界失联,同时,他们将无时无刻面对暗中随时有可能突发袭击的神白须征御。 失去了格式塔之后城区完全陷入一种原始时代,科技在这个时候甚至成为一种累赘。 整片城市瞬间陷入黑暗,一整座城所有的电力几乎在那密集的元素力落下之后瞬间熄灭,就连空气中的味道都变了。 普罗米修斯城区格式塔被毁一事很快就传遍国际,神白须征御所为很快被人尽皆知。 而至于盗走核心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不得而知,可这绝对代表着他的未知预谋。 先是虚空频繁降临,然后又是神白须窃取格式塔核心,大规模屠杀终焉执行人员,这一系列罪大恶极的所作所为让神白须穷凶极恶的印象变得更加深重。 众人皆以为,神白须的越来越无法无天,是终焉的无所作为导致的。 因此,在国际上终焉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虽然神骁对此不闻不问,但是符文之地的态度非常具有攻击性。 北方凛冬则是不屑一顾,他们同终焉本就有不小的碰撞,这次终焉出丑,他们虽然嗤之以鼻,却也没有落井下石。 聚能魔石不仅仅是卡捷琳娜的心血之作,更是南方符文协会看重的作品。 卡捷琳娜是来自于符文协会援助的博学维序者,她对终焉对世界的贡献可谓重于泰山。 这样一位存在无论是放在任何领域,国度,都是属于顶峰的存在。 南方符文协会曾经愿意以协会会长的职权援回卡捷琳娜,但是被回绝了。 其中终焉没有任何插手,卡捷琳娜一心想要留在终焉,可以说是那种死心塌地的忠诚一般。 而得到卡捷琳娜忠诚的终焉,在国际上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且前端,这也是为什么南方符文协会会这么较真终焉的原因。 第21章 为了能再重逢。 半个小时后,此刻,艾普什尔城,奥顿区。 咔嗒—— 神白须推门而入,屋内的出云坐在沙发上盯着桌面的菜肴,她保持着托腮的动作睡着了。 一旁的赫尔菈抬头看了一眼神白须,她皱了皱眉,上前握住神白须的手,伸手轻抚他脸颊上的伤疤。 神白须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的整个外衣碎的像年久失修的破帘子一样。 身上也有渗透深度不同的血渍,最严重的是他的脸,密密麻麻像因为干旱而崩裂的土地一样,皮肤外边已经破裂,甚至有一些部位溢出鲜血。 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都凝在脸上成为了血污。 “时隔两月,初见奥坦萝丝就让你这么狼狈?” 赫尔菈右手轻抚神白须的脸颊,抚摸着那裂纹,只见从她相中不断涌出丝丝缕缕绿色的光丝渗入皮表,那裂开的皮肤渐渐愈合。 神白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赫尔菈的大腿,意示她坐下聊。 “事情不如你所料吗?” 赫尔菈问了一句,神白须抱起出云放躺在沙发上。 他拿出了一块特质的菱形水晶放置在桌上,聚能魔石内核中闪烁着蓝色的光泽,那便是启迪符文石。 “这是一场突发袭击,终焉没能料到。” “核电站的破坏程度非常大,而且手段的奇特让他们疑惑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一手烟雾弹打的非常好,边城卫守卫形同虚设,对我来说毫无压力。” “至于之后的安排,普罗米修斯的失守必定会引起总部的重视,大批增援会涌入艾普什尔,仅仅只有一个压力点远远不够,还需要另开一个。” 神白须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合十,摩挲着手掌。 “需要帮忙吗?或者需要什么吗?” 赫尔菈的这句话,神白须压根不会搭理她,赫尔菈也清楚。 神白须不想让她的手粘上无辜之人的血,自缪斯城区两人相知之后,赫尔菈变得越来越像神白须一样固执,无论神白须说多少次不许,她都会问。 “我需要再破坏四根终焉柱。” 听闻此言的赫尔菈气的直接站了起来,她怒视神白须,紧皱眉头的她张口又闭口。 她想要怒斥神白须的疯狂却又不舍的用那些尖锐的语言中伤他,所以一时间僵持着,以至于有着尴尬。 “你……” 赫尔菈刚刚张口神白须就起身抱住了她。 “你对我应该多一些信心赫尔菈,自我成为神白须征御以来,所作所为哪一件事不是疯狂的?” “可这次不同以往,这是我命运噩梦的终结,你绝不能插手。” 赫尔菈眼神望向别处,她不想和神白须对视,神白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明面上什么都不说,背地里把那些需要做的事情全部提前做完。 即便到最后被发现,最不济也就是几天不理她而已,赫尔菈怎么可能不敢。 嗡—— “诶?” 赫尔菈一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她出现在一片海面上,水天一色。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这么做,无异于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虽然我不否定你的能力,可一味一意孤行这会让你付出沉痛的代价。” 就在赫尔菈被传走之后,青衣从神白须背后走出,她看向神白须,同样疑惑他的所作所为。 青衣,这个名字在国际上知道的人相当少,可是,这个名字在所有国际顶尖势力中,是一个烫的刺眼的存在。 神骁人魔两道剑双修,曾经主序虚空降临时,一人一剑挡住了侵袭整个鲲鹏城区的强横序列虚空。 更是削山侯的眼中钉,曾与削山山主有过一战,后者断臂保命大败而归。 曾经,在整个神骁内陆中原,这位古今中外第一的女子剑仙几乎是把时代与她的差距拉的断层。 也被誉为,圣人之下第一人。 “这事关我所背负的血海深仇,青衣。” “你们所有人都必须置身事外,这和在神骁盘龙会时面对骁卫削山走蚣三方势力不同,这是我个人同终焉的恩怨。” “如果一定要问缘由,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为什么而活我再清楚不过,她们…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看着神白须如此决绝的模样,青衣没由来想起初入盘龙会时的神白须,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自私?只为自己背负的仇恨而活?” 仇恨,一种令人痴迷且迷惘的毒药,它会源源不断的影响一个人的命运,因果纠缠不休,爱恨撕扯不断。 神白须算是理智的一种了,他没有暴走到那种不择手段复仇的程度,尽管这一路走来也仍旧是鲜血淋漓。 “青衣,你不懂,你活了三百年,那种人生对我来说太过遥远了,甚至是触不可及。” “你是傲世的天才,在属于你的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品尝过来自于你给予的失败,而我不同,我是一个一生都活在失败中的人,活在不甘中的人。” “我并非是想要挽回遗憾,而是证明我所做的一切没有错,我也需要肯定,需要认可,有些事,非我不可。” 神白须态度决绝,这是属于他的原则,也是他的原则。 自神白须·征御一名问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而现在,他必须要走到终点。 “…你,说我老?” 青衣瞪了一眼神白须,后者绿色而无奈。 神骁女子的思维和西方这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谁管你有什么仇恨,我不在乎,你要杀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想杀,我帮你,你想活,我保你,就这样。” “我只希望你能活着,仅此而已。”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活着,这的的确确是神骁人千万年来传承的思维,延续,才是生命唯一的传承,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就这么简单而已。 “……谢谢。” 神白须叹了一口气,笑了笑。 青衣则是直接抓住神白须的肩膀,吻了上去。 领域心眼内。 “看样子你也被他耍了。” 身后传来阿塔斯的声音,赫尔菈皱了皱眉,随即便是涌起一股怒火。 神白须启动了领域。 达到一定心境的强者,又或者有了属于自己的觉悟之后,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内心之眼处凭借自己的精神意志幻化出一个空间。 世人将这个空间命名为“心眼”。 这是能够洞穿和贯彻世界的力量,是人类这一生物独有的一种特殊能力。 这种能力之强大,之特殊,之强悍,能够让所有物质位面的生物拖入。 所以也被称作,领域技,用神骁国的话来说,就是小千世界,抵达一定境界才拥有的极强能力。 即使是赫尔菈这种违逆法则的存在,都不拥有领域,而神白须确实与生俱来。 能够天生拥有领域的人也并非没有,那是亿分之一的几率,神白须就是这之中的幸运儿之一。 他的领域,“须弥惑间”,是一种能够免除所有元素力的恐怖领域,几乎能够隔绝所有元素力的存在。 无论多么强大的魔导士,在这领域之中除了肉身的强大其他与普通人无异。 这片领域只认可拥有绝对意志的强者,踏入领域之后若不能赌上必死的觉悟,只会被单方面宰杀。 赫尔菈曾评价过神白须的领域技,非常淳朴的一种能力,什么意思呢,就是没用。 不能外放的领域属于一种闭塞的心眼,只能在内部的,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案例,内在心眼。 它虽然有着可以在别人领域中展开的能力,可是展开的条件必须是对方生命力薄弱才行,诸如神白须这种人,他面对的敌人,有多少人是生命力薄弱的? 这世上拥有领域的人屈指可数,全世界几乎超不出十个,神白须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一次同他对峙的维序者,奥坦萝丝,则拥有这世上最强的破坏领域技。 “赫尔菈,最好不要以他重视的身份去做他不喜欢的事,他会生气。” “你们两人的关系密不可分是没错,可你也很了解他的性格不是吗?放弃吧。” 赫尔菈了解神白须,阿塔斯亦是如此,她对神白须的了解或许要更胜于赫尔菈,她更清楚神白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赫尔菈的所作所为神白须知根知底,他太了解赫尔菈了。 赫尔菈可以为了神白须不惜一切,这也是最令神白须苦恼的一点。 因为不同的经历,两人的性格却神奇的契合,一位,是注定孤生的魔女,在灾厄之中穿梭,一位,是背负沉重命运的抗争者,失去在他的人生中随处可见,同样的孤独让两人的灵魂得以彼此依偎。 而因为失去,神白须变得固执而偏执,几乎是属于一种偏护的极端,他太重视自己珍视的人。 因为伊芙琳的离开,他变得更加护短,他不希望任何人再插足自己的所有选择,哪怕是死,他也希望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 而赫尔菈呢?在同神白须相遇之后解开了封闭百年的内心,打破枷锁的束缚之后,重新掌握自我命运的赫尔菈一心一意的爱上了神白须。 她又何曾不是一种极端的偏执?宁愿舍弃自己也要挡在神白须的面前,可神白须同样作为一个固执的人,又怎么会接受? “就像一个永远不懂大人良苦用心的小孩子一样,永远都是那副一意孤行的样子。” 赫尔菈气的就差七窍冒烟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神白须为了不让她插手居然把自己锁在领域中。 可转念一想,又软下心来,他终究也只是想自己亲手终结这噩梦不是吗,似乎也没什么能怪他的。 反而是自己的过分保护让他烦恼了,她呼出一口长气。 阿塔斯见状笑了笑,她抬手一挥,两张椅子凭空坐落。 这虽然是属于神白须的领域,可内在心眼就是这样神奇。 在神白须意志认可的人中可被赋予调动领域的能力,当然除了打开领域的权力之外。 “他自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我做他命运的孤星整整二十五年,风吹雨打中,也见证他的成长。” “他之所以选择这种人生,完全是出于对失去的忧虑。” “你在他心中有不可忽视的重量,赫尔菈。作为能够分担他痛苦的人,你应该同样理解他。” 赫尔菈坐下之后,阿塔斯摁着那张空椅子说道。 “说是我理解他,不如说是他理解我,我可从来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尽管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 赫尔菈无奈道。 “很简单,他只是想真正去做自己,你看到的他就是最根本的自我。”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父亲,那个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人,如果你有疑问,我多少或可为你解答,关于他的问题,这里应有尽有。” 阿塔斯随手一挥扯起海面,瞬间涌起一道波涛,在蓝幕的波涛上,逐渐应现着神白须的种种曾经,包括那些赫尔菈曾经不知道并且神白须也未曾讲述的。 “这些故事大多你都曾听到他说,可是有一些你不得而知的,或许能在你了解之后,明白他那份固执究竟从何而来。” 赫尔菈抬头看着波涛之上划过的一幕幕,有的令她皱眉,有的令她惊讶。 那是…一个在人民簇拥之下慢慢走向黑暗的领导者。 一种抛弃了自身存在意义的使命。 她看着那一幕幕,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仿佛将她吞没。 十年前,魔女集会正式出现在世人的认知中,人们发现,在被设定好的至秩序之外,存在着这么一些个超越甚至突破秩序的存在,她们便是魔女集会。 这个组织的成立悄无声息,出现更是悄无声息,可她们所有的所作所为却在维护着整个世界的平衡。 七位手握法则的魔女在世间中穿行,秩序,只不过是她们驾舟而行的船桨。 她们的存在才真正是秩序的根本,那禁忌的知识掌握在她们手中,无端的异象皆被她们所掩盖,即便是星辰的光泽,也可以在她们的布置下降临人间。 五年前主序虚空奥波尼斯带来的毁灭,超越十亿的死亡人数对每一个国家乃至世界都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巴古斯大陆本没有轮回一说,有的只是缘起缘灭,所有生命形式只有一种,存活与死亡,而死亡是没有记忆的。 可存活的生命形式也仅仅只有走向死亡这一种。 而在魔女们出现之后,能够掌握死亡与厄运的她们,成为了唯一能够引渡亡灵的存在。 在那片凌驾于终生之上的归复之海之中,存在着无上的奥法之术,那超然的存在凌驾于所有生命。 就像最初始的那个数字格式一样,原始而原初,而早就已经成立了整整三千年的魔女集会,掌握着这奥法之术的创造与毁灭,掌握着创世与灭世的钥匙。 这钥匙,便是灭世之匣之中的世界卷轴。 这是创造了整个巴古斯世界的起点,是死兆星给予人类的第一恩赐,是毁灭也是争端的起点。 魔女集会传承了整整三千年,历代魔女中有六位不曾更替,唯有掌握灭世之匣的魔女才会做传承仪式。 献祭,以放弃自我生命形式的方式祭出灭世之匣,传承给下一位能够继承此物的“有德之人”。 历代匣主皆是因匣而死,这意味着赫尔菈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因此,她才迫切的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神白须的理想与使命,不惜一切代价。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本就有着特殊命运的神白须在承受了弃世之名这一诅咒之后,凭借自我意志觉醒了噬灭雷。 这通向诸天星辰的枢纽,让神白须撼动了那诅咒的不可能性。 可这个身份也意味着沉重的使命与灾难的宿命。 赫尔菈宁肯去相信这所谓的命中注定也不愿承认神白须就是那个选中之人。 因为行进此途注定他要失去更多更多,例如伊芙琳,例如他的父亲,母亲,他一生里那些最爱的人。 翌日,清晨,8:50 尽管失去了格式塔,终焉仍旧凭借强大的人才团队支撑起了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电通设备,但这也仅仅只是一时的。 凭借人的能力是无法对抗自然秩序的,更何况还是造就了人类根本存在的巴古斯大陆。 普罗米修斯城区居住有整整八千万人,全世界的人口有整整三十亿。 在这么一个大陆上的的确确是渺小的存在不错,可他们凭借智慧却站在了秩序的最顶端。 而现今普罗米修斯城区已经撤走了六千万人,仅仅只是在一天之内,可见终焉动员能力之快。 这也体现了当前世界的科技之发达,但仅仅是科技也不能完全做到全员移动,这还是要借助当代高超的矩阵魔导术。 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终焉目前已经进入二级戒备,神白须随时有可能发起突袭, 在不明他目的的情况下,终焉的执行人员开始大批量的渗出城区内部,每六人一个分队,十人一个侦查组,十二人一个支援团,分为六个方向。 一个是阿德丽塔纪念博物馆,日落高塔,边城卫区域,终焉柱区域,边城边境区域,围城河区域。 而此刻,奥苏涅达城区,一辆地下机动列车中。 “赛娜,抱歉在今天才安排你的行程。” 列车内部,因为城区大动员撤退的愿意,几乎无人乘搭机动地铁。 可城市的秩序仍旧在进行,虽然普罗米修斯城区除了分部终焉之外的城区几乎全部断电,可驱动一辆机动地铁这点对于神白须而言,非常简单。 强大的寂灭雷几乎可以提供一整个终焉巨型母舰暗黑星持续运行一整天。 一旁的赛娜一只手拽着神白须的衣角,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她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问。 “就目前情况而言,我唯一能想到的,能够完美接纳你并且保证你不被公诸于世且能让你的能力最大化的,就只有世界蛇。” “我答应过你,为你找一个安身之所,让你以人的身份去感受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神白须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赛娜,她只是睫毛微颤。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神白须却能察觉到赛娜的内心。 神白须坐下,拍了拍一旁的座位。 轰隆———— 机动地铁渐渐停下,神白须停止了输送寂灭雷提供电力。 “我所说的,给你选择的权力,如果要我给你选择,那就不是你想要的自由。” “赛娜,你发自内心的告诉我,你愿意吗?” 赛娜老实坐下,只是她依然没有回答神白须的话,她只是伸出一只手抓住神白须的手臂。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她的情绪似乎十分挣扎,她非常用力的抓着神白须的手臂,以至于指甲渗入血肉之中。 神白须面色波澜不惊,他知道赛娜在生气,而这则是她抱怨的方式。 滴答—— 渗入血肉的指甲以至于鲜血流淌在地上,神白须依旧面无表情,他仰靠在座位上,好似神游万里。 而一旁的赛娜,只是一直抓着神白须的手臂,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神白须的反应,让她有些害怕,可她内心仍是挣扎。 赛娜之所以愿意信任神白须,是因为他给了她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与选择。 同样的,他让她看到了更多有关于她认为的世界之外的事。 往日的痛苦让她如鲠在喉,可她就是无法透过那些迷雾去看清事物,她的情感似乎已经麻木太久太久,以至于已经陈旧腐朽了。 “虽说我希望你自己说出口你内心的想法,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我自问自答。” “一开始我对你说的,给予你作为一个人的可能,带你脱离这毒窟,也不过是我对曾经自我的迷惘的一种救赎。” “赛娜,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不受约束的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赛娜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而神白须手臂上的伤口也肉眼可见的愈合,她扭头看向神白须,眼中有着疑惑,更有一种,复杂的难以置信。 “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带你离开削山吗?” “一点,是因为你不属于那里,而你,也是在无可选择中被迫接受的,你的生命本可以以自由且规则的方式继续下去,不会有人因为你的剧毒而死,你也不会成为别人手里的杀人工具。” “第二点,你是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这种黑暗,是睁眼也无法看透的黑暗,它笼罩着你的人生,让你在阴霾中冷置,直至你完全接受这黑暗,且只相信这世上仅有黑暗,从未有过幻想光明。” “他们唾弃你,只因为你是这世间的剧毒,绝无解药,他们恶视你,只因为你自幼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也风中孑立。” “但我想告诉你,你绝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你也同样是被爱着的。” 赛娜翡翠色的瞳孔映着神白须的脸庞,映着他的瞳孔。 她看到,他竟然在流泪,一个人在黑暗中,就像幼时的她,无论在黑暗中呼喊多少次,都永远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只有孤寂与孤零的回响。 赛娜顺着神白须的手臂抓住他的手掌,转而合在一起,一股暖流涌入她的手心。 神白须握紧了那细瘦的手指,而曾经,也有那样一个女孩儿,总喜欢牵着他的手,牢牢抓着。 “我不敢肯定我选择的这条路对你是否可以是一个机会,可我觉得这么做至少能让你真正走上起跑线。” “我并不在乎这条路的终点,我只想你在世间的每一天都是你真心去热爱,去深切感受的。” 赛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两行清泪汩汩流落,她紧紧抓着神白须的手,哽咽着。 或许是这样她仍觉得有些心慌,她转过身来,抓着神白须的衣服,神白须就势抱住她,在神白须怀中的赛娜闭上双眼,听着他的心跳。 轰隆—— 列车动了,整条列车的灯光再次穿梭在黑暗的隧道中,向着最光明的终点疾驰而去。 “我们终将会在黑暗且痛苦的人生中寻得生命的意义,并以一种承载的可能继续这种寻觅的旅途。” 伟大的理想主义者,阿斯托尔特·安柏如此说道。 在那片他曾经最挚爱的冰原上,琉璃色的太阳是他生命中唯一追逐的意义。 他梦想着终有一天能够等待着冰原融化,尽管现实没有令他如意。 冰冷的冰原在阿斯托尔特一生中从未有过解冻,就像他的人生一样黑暗,可其实真正遮蔽他双眼的,并非是疾病,而是心灵的蒙尘。 他再也不能在梦中梦见那冰原,因为他的白鸽已经逃离。 囚笼早已被打开,而枷锁也不在会再拘束他的翅膀,阿斯托尔特向着一望无际的冰原前进,一直到尽头。 奥苏涅达城区,世界蛇博览中心。 世界蛇总部建立于哈迪斯城区,普罗米修斯城区是最接近哈迪斯城区的分部,目前由婕西菈娅为代理人。 因为城区格式塔被毁,目前此分部大批在职员工撤离,只留下了一众高层仍旧留守公司。 需知,面对这种恶劣情况,小一辈的年轻人是不知世事的,他们没必要因为所谓的大义凛然而留下来白白送死。 神白须的阴谋诡计十分凶恶,他们在神白须眼中连一只苍蝇都算不上。 而高层之所以留下来,一方面是为了协助终焉,其次是,作为国际知名组织之一必须要有强大的公信力。 如果带头的都退缩,那么在这之后的人民由该如何抉择? 世界蛇博览中心,位于普罗米修斯城区奥苏涅达城区中心地带,地段繁华,琼楼林丽,世界蛇的两栋通天耸立的双子大厦更是奥苏涅达的标志性建筑。 整个博览中心占地总共二十二千米,其中各职业部门共有上千个之多。 分为五大分区,科研,军械,医疗,魔能,政协,而在中心的,便是世界蛇分部总部。 世界蛇有着长发五十年的传承历史,虽然比起终焉稍微短了三十年,但是其底蕴完全不弱于终焉。 并且若论名望与声誉,更是不在终焉之下。 尽管当前西方国度众人众机构仍旧以终焉为首,哪怕是在世界上都是如此。 可世界蛇属于独立组织,自主作业,他们涉及领域广泛,并不像终焉受制于国家。 此刻,世界蛇双子大厦主大厦接待室。 赛娜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而神白须,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透过玻璃俯瞰整个奥苏涅达城区。 路上两人达成协议,赛娜会留在世界蛇,但神白须归根结底还是不放心,他必须要找一个能够控制赛娜,且让她能在这里寻到归属感的领导者。 而他心目中的三位人缘都不符合,无论是婕西菈娅还是赛梅菲斯,哪怕是那位曾经世界政府的前议员也不行。 之所以让赛娜依附世界蛇并非是因为赛娜心性特殊,而是她的能力在这里可以最大化,不仅可以控制她那奇特的能力,也更能让她向更深处了解自己。 当然,这是一场瞒天过海且暗度陈仓的交易。 让赛娜留在世界蛇且向世界蛇靠拢,这个选择本身出自他的想法就是一种问题。 神白须可以破算盘破打,可赛娜不行。 需知赛娜的能力对于世界蛇来说可谓锦上添花,只是这朵鲜花偏偏插在神白须这坨牛粪上。 他必须要给这个不幸的女孩儿找一个归宿,赫尔菈不是,魔女集会也不是。 若实在没有前程可言,他不建议让赛娜留在身边,至于在那之后她的手会不会粘上无辜之人的血,谁知道呢。 咔嗒—— 接待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身穿世界蛇制服身姿曼妙的女人,她带着眼镜,一头乌发直直垂到大腿根。 她的精神状态不算好,皮肤有些苍白,给人一种…病态感。 她有一双狭长的狐儿眼,摄人心魄,她手里抱着一份文件,慢慢将门关上。 屋内,赛娜机械似的扭头看向那狐眼妩媚的女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贴切感,就好像诸如赛娜这种人一样,是另类。 而赛娜不知道的是,她眼前的这位,是整个南方符文大陆最具权威的存在。 天启符文学说的创始者,在整个符文协会中是决定性因素的存在。 是南方符文协会“图特观世图书库”所有古代符文的翻译者,婕西菈娅。 更是当世能够辨认“初始符文”的四位中的一位,其他三位,一位在东方,一位在北方。 西方拥有两位能够辨认且使用初始符文的存在,一位便是婕西菈娅,一位是同神白须有过生死之战的维吉尼亚。 早年的婕西菈娅的的确确是符文界的一位鬼才学者。 她所拥有的对符文的另类知识诡异又大胆,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能做出将置换能力架设在符文学上这种蠢事了,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可婕西菈娅却做到了,十八柱铭文便是她创造的,架设在生命格式之上的超然存在。 她的贡献,为南方大陆免除了疾病,更对虚空污染做出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能够遏制虚空污染的特质生命符文。 虽然其攻击性和功能性无法同终焉柱媲美,可能够彻底治愈虚空污染的手段,让世人免遭荼毒。 婕西菈娅停住了,她先是礼貌性的向赛娜笑了笑,转而看向远处的那个背影。 而那个背影,在她曾经的记忆中,没有那么宽阔,也没有那么壮实,且更不会有那种压迫感,和一种莫名的威势。 曾经那个背影,虽然瘦弱,却伟岸,那阴影给人一种安然。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令她疑惑,惶恐不安,是整个世界公认的恶徒。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就像曾经一样。 “赫尔菲斯先生?” 第22章 最遗憾的不是无能为力,而是触不可及。 听到这个以往熟悉的名字,神白须从回忆中走出。 他转身面向婕西菈娅,他先是一愣,眸子微微放大,转而又归为平静,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婕西菈娅看到神白须的表情之后,她就明白,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赫尔菲斯了。 “不,应该是,神白须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婕西菈娅伸出手,而神白须只是看着,根本没有想握手的意思。 婕西菈娅很不意外的收回手,两个人就那样对视,谁也没说先坐下。 一旁的赛娜有些疑惑,她大概能猜到这两人曾经应该相识,至于因为什么而背道而驰,她不得而知。 “我们就这样让时间流逝吗,神白须先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有求于世界蛇,我接待了您,可您…很不礼貌,对于您的行为,我很生气,我希望您能向我道歉。” 神白须只是嘴角勾了勾。 眼前这个女孩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会看着他一一描绘白色蓝图的那个小女孩儿,而是一个能够开辟一脉流派的殿堂级学者。 神白须向婕西菈娅微微鞠躬,婕西菈娅抬眉一惊,想侧身躲开却已经来不及。 神白须鞠躬起身极快,根本没给婕西菈娅反应的机会。 “确实是我有求于贵公司,冒冒失失的来了,冒冒失失的行为,我向您道歉。” 婕西菈娅下意识的一只手在背后攥着衣角,神白须注意到了,他暗自笑了笑。 或许…她仍旧没变?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神白须没等婕西菈娅说话,率先直奔主题,婕西菈娅深呼一口气,静待下文。 “事情我已经在请求书上说过了,想必您也能明白这件事的利与弊,我没有其他的要求,我只希望世界蛇可以接纳赛娜。” 婕西菈娅一时间有些恍惚,只是她很快反应过来。 “客套话就免了吧神白须先生,我调查过这位小姐的身份,她来自于神骁半宝川反面组织削山侯,在半宝川凶名赫赫,且毒杀过无数半宝川神骁公民。” “世人皆知世界蛇是知名制药公司,并且同红十字协和会同为慈善机构,您要我们接纳一个和您相差无几的穷凶极恶的罪犯?是否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婕西菈娅这才真正露出本相,一个真正在职场久经沙场的老狐狸。 神白须双手插兜,在兜里的手下意识的捏了一下,他伸出一只手摁了一下,意视一旁的赛娜不必在意,赛娜只是点点头。 观察到神白须刚刚那个动作的婕西菈娅嘴角勾了勾,昂起头颅居高临下。 神白须也有些纳闷儿,如果世界蛇一开始就觉得赛娜是一个罪犯不能接纳为什么不直接在联系的时候挑明? 很明显,这都是眼前这个狐媚眼女人故意刁难。 “赛娜恶名昭彰这的确无可狡辩,但您需要知道,这是一个从记事起就生存在泥沼中的提线傀儡,真正致使她为恶的另有其人。” “她也不过是一个连自我都不能了解只能被迫盲目服从命令的无辜者。” “试问这样一个人您要她如何辨别善恶?况且,她是可以被纠正的,而且她的能力能够帮助更多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 “她可以赎罪,可以救更多人。” 这最后一句话说完,婕西菈娅眼神闪过一阵阴翳。 神白须无法洗脱赛娜的罪。 但是如果说要让赛娜接受制裁,那么他一定会站在赛娜的立场。 他只认为赛娜是一个无辜之人,但他无法为她曾经犯下的错而狡辩。 “那您的意思就是,要我们世界蛇同罪犯同流合污了?” “先是作为世界头号罪犯的您向世界蛇交易,后又是带着一个来自异国的反动组织罪犯,口口声声的说要我们接纳她,接纳一个罪犯?” “我很好奇您究竟联系了谁才能让您如此天真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 婕西菈娅一口否决并且咄咄逼人,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说辞上都相当有攻击性。 最要命的是,她的这些话似乎影响了赛娜,一旁的赛娜眼神有些空洞,肩膀微微颤抖,她低头凝视着地板。 神白须眼睛眯了眯,这代表他的耐心正在耗尽。 很明显同意这场交易的另有其人,而这场舌辩的安排肯定亦是如此。 而那个还未出场的人,一定远远要比神白须想象的位置更高,更深,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 “我是一个罪犯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承认…” 关于这件事,他躲不掉。 寄人篱下,有求于人,便不得不低人三分,尽管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也愿意把自己的身份端下去,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而赛娜,她是无辜的,所以神白须愿意极力争取。 “…但是我希望你能尊重赛娜的身份,她只是一个被胁迫的无辜者,她有理由得到尊……” “现在在我面前的仅仅只是两个罪恶程度大小不同的罪犯而已。” “您说的什么无辜,对我说是不是有些可笑了?您为什么不去代替那些死于她手中的人去申冤?去说他们也是无辜者。” 砰——! 一声轰鸣直接把相隔两人的那条长桌炸成了碎沫,寂灭雷的瞬间绽放把婕西菈娅吓了一跳。 她汗毛倒竖,只是表情仍旧没变,气势也没有丝毫减弱。 反观神白须,他微眯着眼,一身锐利的杀意直接锁定了婕西菈娅。 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威压已经形成一股白色的烟雾围绕着他,这股凝成实质的魔力的磅礴之势直接灌满了整个房间。 神白须没有耐心再浪费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他本可以妥协,奈何对方咄咄逼人。 更何况这还会影响到赛娜,与其求人,倒不如求己。 他可以现在就带着赛娜离开,今后的一切由自己亲手规划。 而他之所以没有行动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比让赛娜加入世界蛇更好的选择了。 婕西菈娅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神白须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婕西菈娅可以尊重赛娜无辜者的身份,她有赎罪的机会。 而且她的能力的的确确可以救赎更多人,至于他自己,他无所谓。 气氛一时间陷入冰点,一旁的赛娜虽然因为神白须的出面而情绪有所好转,却也对眼前的这位天启符文学说的开创者的印象蒙了一层纱。 最令神白须恼怒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刁蛮无理。 他再三退步,对方却次次得寸进尺,放在以往,他神白须根本不会求助任何机构和组织。 只要他想,他可以违背自我原则而去颠覆任何一个人或机构,乃至这个世界。 可他也不希望赛娜的命运就此埋没,如果不是真的看重这件事,他不会如此忍让。 “你好歹也是一个曾经为人类挑大梁的革命家,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连这点儿养气功夫都没有吗?” 一个饱含雄浑有力的声音莫名在两人中间响起,一位中年男人缓缓现身。 他仰躺在两人右侧的沙发上,两只手搭在沙发上。 看似有些岁月的脸庞,行为却要多年轻有多年轻。 中年男人两鬓都有一道银发,面如刀削,孔武有力,绿色的瞳孔,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和威势。 此人,正是世界蛇总执行阿尔维斯·克罗狄亚。 六十年前唯一一位能够匹敌甚至胜于霍利卡登的存在。 同样,也是凭借一己之力清扫八方势的至强者,虽然经过了四十年的岁月冲刷,可他依旧是曾经那个时代所有反动势力的噩梦与阴影,他的强大令整一个时代颤抖。 婕西菈娅一惊,先是想要向着阿尔维斯鞠躬,只是还没动就被阿尔维斯摆摆手拒绝了。 她没想到总执行竟然会亲自来,并且也觉得自己似乎玩脱了。 但是她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对于他的选择和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感到无比的愤恨和怨恨。 至少和曾经的他对比,简直判若两人,至少在曾经那个时代,他的可能性近乎无限。 “我代替婕西菈娅向你道歉赛娜小姐,她今天…状态不太对,也是我老头子有错在先。” “是我联系的神白须,本来是借着这次机会,和他谈谈有关我继承人的问题,老头子我不行啦,也得后继有人才行,世界蛇家大业大,一个人拾掇不过来的。” “行了神白须,人家姑娘家家一个,真要说回来,还是你事先有愧于人,把你那一身要命的气势收起来。” 神白须很快就收起了一身磅礴的气势。 并非神白须是一个较真的人,这世上能让眼前这位老先生给面子的人可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需知在曾经那个时代,这位,人家背地里都称呼其为老祖宗。 仅仅只是因为此人是正之一道的开创人,其对器灵师,魔导术的了解以及钻研,深不可测,哪怕是赫尔菈这种离谱的存在,也得点点头。 而神白须作为一个小辈,虽然名头极盛,但也对这位老前辈打心底里尊敬。 一旁的婕西菈娅微微皱眉。 寻找继承人这件事她并非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阿尔维斯竟然会联系神白须,两人似乎早就暗地里相识,并且有不浅的关系。 “两位有什么事不能坐下谈吗?老头子我身子骨不太好,老是仰着个头看对颈椎不好。” 此话一说,神白须同婕西菈娅很快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阿尔维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看向赛娜,赛娜同样注视着阿尔维斯,阿尔维斯心有灵犀的笑了笑。 赛娜只是眨眨眼,对于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她有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只觉得他整个人,透彻。 “我就直奔主题了。征御,你有求于世界蛇,世界蛇同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协助,当然,都是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也甭说善恶对错,我也不在乎你神白须是什么顶世罪犯,我只看中人的品质。” “你将赛娜托付于世界蛇,世界蛇荣幸之至,同样,你也必须信守承诺,同世界蛇交好,双赢的结果,我想没有人不乐见其成对吧?” 爽快,非常爽快,几乎是一锤子买卖。 神白须看了一眼赛娜,她没有太大的情感触动,同样也在看神白须的态度。 似乎,她对于阿尔维斯并没有太大排斥。 “征御,有什么需要赘述的吗?” 阿尔维斯见一旁的神白须没有反应,只是手肘抵在膝盖上沉思着,问了一句。 “我可以承诺世界蛇开出的任何条件,任何要求,在所不惜,但是我怎么相信世界蛇能安置好赛娜?” 换句话说,就是神白须需要一个担保,这个担保,必须是零风险。 他神白须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究竟有多么穷凶极恶,而对于之后的战斗能不能活下来他自己都不肯定。 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了解自己的心愿,然后心无旁骛的去实行自己的计划。 “老头子我给你做担保你看怎么样?” 阿尔维斯换了一个姿势,和神白须一样的姿势,看向他说道。 一旁的婕西菈娅抬眉,对于阿尔维斯的决策略显惊讶。 很明显,这个赛娜的价值超乎她的想象,而接下来大概就没有婕西菈娅需要参与的话题了。 神白须看向阿尔维斯,眼神的透彻直直盯着。 “我知道你的经历要你很难相信我们这些名声在外,实则败絮其中的知名正面组织,打着正义的名头背地里却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是老头子我你都信不过吗?如果你仍旧存有怀疑,我愿用阿尔维斯克罗狄亚一生鏖战的名誉同你起誓,就当是我们两个人定下的承诺。” 阿尔维斯的表态,非常严肃,即使是神白须也没想到阿尔维斯会如此重视。 “我当然信得过老先生,只是还有一些顾虑…” “不,现在没有了,但我要您承诺,一定能让赛娜的能力物尽其用。” 听到这里,阿尔维斯仰身大笑,指了指神白须,看向一旁的婕西菈娅。 “若要说起曾经,你从来不会对我们这些个从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人嘴里的一字一句有怀疑,而现在,就算是老头子我也不能让你完全信任。” “神白须,这几年到底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 阿尔维斯凑近问道。 神白须没有回答,一旁的婕西菈娅同样也存有疑虑。 比起阿尔维斯所问的,她有更多问题,只是现在,不同的阵营不同的信念导致他与所有人背道而驰,这其中的艰难,难以言喻。 “婕西菈娅,带她去测验吧,你不也好奇吗?” 阿尔维斯看着婕西菈娅说道。 婕西菈娅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赛娜,赛娜心领神会,看向神白须,神白须点了点头,她这才跟着婕西菈娅离开。 在婕西菈娅打开门将要转身离开的一刻,她深深望了一眼神白须,他同样对视,一旁的阿尔维斯叹了一口气。 砰! 门被很大力的关上。 “你说说你,背地里伤害了多少人?要解开这世间的诸多疑惑,难道就一定要用实力和鲜血?凭你的能力,难道还做不到?” 现在,两人终于可以说一些,不能说的。 阿尔维斯看着眼前的神白须,他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想要以政治为手中武器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智者。 而是一个以自我意志和自我理想为前进动力的革新者。 虽然不同的使命改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念,可他却仍旧没有舍弃和曾经相似的理智。 又或者说,现在的神白须,才是在做他认为真正正确的事。 “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阿尔维斯,有些人已经改变,但有些事,还没有结束,我只是在做自己看来正确的事。” 神白须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手肘抵在膝盖上,一旁的阿尔维斯也亦是如此。 “仅仅两年不到,你屠戮了多少无辜之血?恐怕你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吧。” “难道如今这个世界,就这么令你失望?在你品味过那些虚伪与恶意之后,到底是因为人性的根深蒂固还是自我内心仍无法抹平的仇恨而举起屠刀的?” 神白须征御,在西方社会一直被誉为当世最邪恶的罪犯,尽管两个月前他以安可赫尔菲斯的身份为人类做出了重大贡献,包括改变世界生态,和琉璃河幸存者。 可这并不代表神白须就一定会被这个社会接纳,相反,他永远都会存在通缉的名单之内,因为他的上手,有太多无辜之人的血,有太多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重要的人。 更何况,他的疯狂举动直接就打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我并没有失望,我只是看透了这个世界与人类的本质,仅此而已。” “如果你要说,我是因为仇恨才选择杀戮,那么就不会有任何幸存者,我追求的,是真相。” 听闻此言的阿尔维斯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感慨唏嘘。 “那些执政者因为你的存在而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改变世人有目共睹。” “征御,这个世界正在朝着你曾经所期望的模样前进,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顺着这条路一直到底的终点?” “阴谋诡计无法毁灭人类存在的痕迹,强大的意志也同样不能。” 阿尔维斯对于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仍旧怀有疑虑。 作为上世纪最顶峰的那一批人,阿尔维斯的确有批判和评价神白须所作所为的资格。 在这位曾经的先驱革命者面前,神白须或许还真差点儿阅历。 可我们很早之前就说过,神白须也同样是一个革命者,他所拥有的思维以及先驱思想不亚于当今世上任何一方天地的最高领导者。 “你觉得我是在谋划一场变革?如果你说曾经我呕心沥血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存在的秩序,那我承认。” “可现在,我早就和世界的秩序脱离,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是我真正发自内心想要的。” “我不需要谁向我妥协,也不需要谁做出改变,更不需要谁来承认和赎罪,这些,我都会自己去做。” 从神白须的话中可以得出,他,曾经或许效力于终焉,并且,有着不低的地位。 而且,他一定窥视了终焉的黑暗面,而他为何选择脱离,或许诸如阿尔维斯所说,他对于这个组织的失望,致使他们背道而驰。 选择不同的路也许不一定会致使曾经的人和现在的人为敌。 可不同的信念会让不同的人发生碰撞,这也是曾经御神策和神白须会发生碰撞的原因。 而因为伊芙琳的出现,让神白须做出了改变。 他或许可以因为爱而去忏悔,可绝不会因为理智而迷茫。 “二十年前,霍利卡登脱离终焉,创立森罗殿,在世界各国募集人才,组建成一个如今哪怕对峙终焉也绝不落于下风的强大组织。” “在不同的理念上,霍利卡登选择了自我意志。作为法度之力的显化,他代表了世界意志和世界秩序。” “而如今森罗殿所做的一切,所密谋的一切,要远远超出这个世界的秩序承受的极限。” “而后再是你,神白须征御,你比霍利卡登更快的打破秩序,渴望社会回归原始,憎恶人类的愚蠢与贪婪。” “而现在呢?人类因为这些威胁而变得更加团结和坚固,就像你曾经所说的一样,像一个团体一样前进,并不断壮大。” “这样的理念,造就了西方世界的统治思想整整六十年,这个国度一致向上。” “而如今在库玫菈的领导下更是今非昔比,这难道不是你曾经想要看到的吗?” 阿尔维斯似乎想要神白须改变主意,又或者,说服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的人类。 “阿尔维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觉得,走到现在的我还能回头吗?” 神白须看向阿尔维斯,眼中的坚定根深蒂固。 “如果凯恩仍旧在世,你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两人同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阿尔维斯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一旁的神白须若有所感。 “可是凯恩已经死了。” 五年前,凯恩的死致使整个终焉分解成三部分。 第一,掌握军政机构的,由安贝尔德作为代表的一方。 第二,民政机构,由奥伦西斯为首。 第三,务政机构,以巴伦比斯库玫菈为中心。 这三方势力之中其势最大无异于为当时凯恩唯一的学生库玫菈,即便是安贝尔德也有意向她倾倒。 凯恩的离开一时间让整个终焉解体,人们必须要重新推出一个能够顶替凯恩的人。 一开始,他们首次想到的便是安贝尔德,这位曾经唯一能力直逼凯恩的人。 可是,她拒绝了,而且,她突然选择放弃后勤代理总指挥的位置,什么意思?隐退。 尽管众人对于安贝尔德的退出不明所以,但仍旧是保持沉默,毕竟安贝尔德曾经和凯恩的关系形影不离且亲密无间,以至于是知己般的存在。 凯恩的逝去,或许多少也对安贝尔德完成了沉重且不可逆的影响。 而之后,便是奥伦西斯。 作为当时除了凯恩之后唯一被民众认为是举大旗的民心所归者,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会拒绝这份加冕。 可意外的,奥伦西斯主动放弃了选举权力,他将自己最后一枚票权,转让给了当时年龄最小同时任期和阅历最短的库玫菈。 随后,库玫菈当即上任,以十人众,八豪首席的身份成为终焉行政最高管理。 一开始,众人对于这位凯恩唯一的学生的执政能力仍有存疑,只是在之后,库玫菈所表现出的极强的治理能力令整个终焉乃至西方在短短一月内脱胎换骨。 而在四个月之后,终焉柱的落成,令终焉组织立于世界之最,让全人类的目光一致向终焉翘首以盼。 库玫菈的能力绝不在凯恩之下,甚至远超于凯恩。 不单单是因为凯恩对于库玫菈的全力培养,而是在凯恩第一眼看见库玫菈的时候,他就断定,她将会是今后终焉乃至世界聚焦的人。 凯恩的全部遗产包括智慧以及心血全都留给了库玫菈,他在授予库玫菈为人之道的同时,更授予她人的智慧与善性。 乃至时至今日,库玫菈仍旧秉持凯恩的传承,一心向明的同时,更替着时代。 换句话说,库玫菈才是凯恩穷其一生的心血。 咔嗒———— 门被推开,婕西菈娅与赛娜走了进来,婕西菈娅伸手意视赛娜入座,自己则向阿尔维斯鞠了一躬。 在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发觉了屋内的气氛,大致上知道两人谈了一些可能不为人知的事。 “执行长,赛娜已经通过了魔能检测,结果…超出预料。而且,她的能力极为特殊,甚至,要凌驾于当世的元素方程。” 阿尔维斯微微挑眉,这句话意味着,赛娜所拥有的能力可以充分为世界蛇带来新的认知,更可以为人类带来新的认知。 “征御,你确定要将她交给我们世界蛇吗?我现在可以给你后悔的机会。” 阿尔维斯看向一旁的神白须,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变。 神白须只是点了点头,赛娜也没有抗拒的表现,这代表她对这里印象不错。 阿尔维斯深呼一口气,笑了笑,他看向婕西菈娅,二人眼神对视,似乎对于今后的布置了然于心。 “感谢你的无私,征御。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将会为人类带来巨大的贡献,你将永远会是世界蛇的贵客。” 阿尔维斯起身,伸出手向神白须。 “一定要这些没意义的客套吗?不需要奉承我,我是个什么人,我自己很清楚。” 神白须挑眉,根本没搭理。 “那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这小娃娃就是世界蛇的隶属了,你想要回去可难了。” 阿尔维斯哈哈大笑,指着神白须说道。 一旁的神白须没怎么理会,而是单膝蹲下看向赛娜,他主动握住她的手,赛娜感受到一股热流,她看向神白须,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她点了点头,这种无声交流在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神白须同样点头并松开了赛娜的手,转而递给她一枚戒指。 “需要我,就注入魔力敲击,我一定会来。” 一旁的婕西菈娅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不滋味儿。 赛娜点了点头。 “我的委托已经完成了,我会遵守承诺,世界蛇如有需要,我万死不辞。” “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赛娜在你们这里受到了令她反感的事,我则会追究到底。” “世界蛇不会违约,并且会同我们的盟友永远站在同一阵线。” 阿尔维斯笑了笑说道。 “同样,我们尊重每一个诸如你一般特殊存在的客人,赛娜的能力极为特殊,我们会步步为营。” 说出这句话的并非是阿尔维斯,而是婕西菈娅,因为她是作为普罗米修斯城区世界蛇分部的总执行。 而这场交易,是以她的允许为基准的。 这场交易已经告一段了,神白须最后看了一眼赛娜,赛娜同样回望,最后,是赛娜先别过头,神白须和婕西菈娅一同率先离开。 “丫头,今后我们相处的时间会很长,希望你能习惯我这个迂腐的老家伙。” 阿尔维斯笑道,顺便倒了一杯茶递给赛娜。 赛娜注视着阿尔维斯,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但并没有排斥感。 “赫尔菲斯之所以将你放入世界蛇,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是为了以他的名义和你的身份,赎你的罪。” “我知道你什么来头,也清楚你的经过。试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心吧,等他再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阿尔维斯望着赛娜说道。 赛娜点点头,笑了,她端起那杯茶,学着神白须的模样抿了一口,苦的。 门外。 “还要继续你自以为是的使命和理想吗?神白须阁下。” 婕西菈娅依旧咄咄逼人,讽刺着神白须。 “安娜,你是聪明人,我希望你不要做自取其辱的蠢事。” 神白须根本没有转身的意思,他背对着婕西菈娅,喊出了那个曾经的名字。 “你现在终于肯承认我了?可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安可赫尔菲斯了,到底是什么要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婕西菈娅上前一步,她注视着这个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背影,心中怒火中烧,以至于她气氛的胸脯起伏的幅度都清晰可见。 “安可赫尔菲斯只是往日蒙尘的泡影,你早就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安娜,你比谁都清楚。” 说着,神白须就要离开。 “…站住…我叫你站住!” 看着不为所动一心离开的神白须,婕西菈娅怒喊一声,神白须停在了原地,或许他心中也有纠结。 “陪我一晚…就一晚。” 神白须没有回答。 “求你…” 第23章 你看,我看,踱步不停,惴惴不安。 世界蛇成功接纳赛娜,这对神白须而言,了却了一桩心事。 近些天,他对于赛娜的安排一直都是首要的,只不过一直因为某些事而耽搁。 终焉艾普什尔城区如今除去分部终焉的中心地带,其他地区几乎已经全部断电,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市民已经撤出。 接下来的情况无疑是神白须对终焉柱的突然袭击。 因此普罗米修斯城区驻守了大量兵力,等待着神白须自投罗网,不,又或者说是突然袭击。 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终焉执行长奥坦萝丝目前也正在分部指挥规划,有这么一位首席维序者,终焉柱的保障会多几分。 联合其他几个城区的分部终焉,在一众人等的商榷下,他们一致认为应当向总部汇报目前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境况。 制定针对神白须的计划这一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所谓有备无患,他们仍旧还是启动了终焉柱。 终焉柱被破坏还可以修复,只要不是毁灭性的破坏,诸如那种连碎片残渣都不剩的那种,就都可以修复。 但人员伤亡不可挽回,更何况是对付神白须这种暴徒。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来到第二天的傍晚6:30分,一间世界蛇的特殊办公室。 婕西菈娅一身倦懒的躺在床上,单薄的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她注视着坐在一旁的神白须,看着他的背影。 尽管不如曾经那般瘦弱的背影仍牵起她的怀恋,可那透过窗外月光折射向她的阴影,却令她惴惴不安。 神白须穿着整洁,很明显,他率先醒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在婕西菈娅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纠缠下,他付诸了整整两天的宝贵时间。 虽然这致使某些计划落后,但凭借神白须的执行能力,赶上进度也只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 “我本以为你会一声不吭的就走,像以前一样。” 看着那背影,尽管相处两天的婕西菈娅仍旧对神白须怀怨在心。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见神白须仍旧没说话,婕西菈娅追问道。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安娜,我们的路途本就是殊途,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我也承认。” “但如果你还要对我的行为肆意评价,用你那连玻璃渣子都能嚼碎的铁齿铜牙讽刺我,我不会……” 只是下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只见婕西菈娅快速扑在神白须的后背,伸手扯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你也说了,我恨你是理所应当的,你有愧于我,你没有任何理由能埋怨我。” 婕西菈娅得理不饶人,哪怕是神白须也被整得没脾气。 他只是拿掉婕西菈娅的手,扭头后,婕西菈娅丰腴的玉体一览无余,他又扭了回去。 “趁现在我还有耐心和时间,问你想问的,做你想做的。” 这两天神白须任何要求几乎都满足了婕西菈娅,婕西菈娅也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神白须的确有愧于她,可就连那些无下限的要求神白须都会答应,她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想让我把一切都说出来好让你解脱?你想得美,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就怀着这份愧疚一直到坟墓里头吧。” 婕西菈娅穿上内衣,四处翻了翻没找到自己的衣服,索性直接扒了神白须的那件风衣。 她将大她好几码的衣服穿上,显得有些滑稽,好在她那完美的玉体能够撑得起这件衣裳。 神白须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 神白须停在原地,吐出一口气。 “你栓不住我,安娜,一份愧疚不可能让我屈身于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秉性,听我的话,别做蠢事。” 尽管神白须有愧于她,但不代表婕西菈娅可以掣肘神白须,更何况神白须如今的身份本就是一个罪犯,他随时可以再做一次恶人。 婕西菈娅死死盯着神白须,她攥紧拳头,仍旧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怀恨在心,可她又突然一松,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你离开那天,是故意躲着我,对吧,我知道的。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婕西菈娅望着神白须,等待着他的答案。 “真相往往伤人,安娜,我不希望你今后一生都笼罩在阴影中,比起用温柔的谎言让人对不存在的未来怀揣憧憬,我宁愿让你痛苦的清醒着。” “自私鬼!骗子!你凭什么觉得这就是对我好?你凭什么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 婕西菈娅略带哭腔的怒吼道。 也许曾经神白须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欠思考,可那的的确确是对婕西菈娅来说最好的方式。 他以为封存那份情感与真相就能万事大吉,可神白须怎么也想不到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往事不堪回首,因为那总是伤人,对于婕西菈娅,神白须自认有愧于她。 可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最理智的选择,两人不过也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无论你怎么说都无所谓了,安娜,我已经没有能让你值得在意的身份了,关于我们,自那封信出现在你日记里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神白须转身对着婕西菈娅说道,看着她流泪,他不为所动,又或者心在作痛。 婕西菈娅咬着嘴唇,她不愿去相信,可她知道,她留不住神白须的。 “那天,你把信给我的时候,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想到有今天了吗?你后不后悔那样做。” 这是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神白须注视着婕西菈娅,古井无波,可越是如此,婕西菈娅越是愤怒。 “…后悔,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婕西菈娅瞳孔放大,一下子气势全无,只有珍珠般的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在看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劲头一颓,瘫坐在床边,看着神白须,凄惨的笑着。 神白须转身。 咔嗒—— 他打开门,只要他迈出这一步,两人今后或许便会老死不相往来,这一切也都会化作一道疤永远刻在两人内心深处。 “我原谅你了…赫尔菲斯。” 神白须猛的抬头,想转身却又止步,他想最后再看一眼。 婕西菈娅坐在床边,月光撒在她泪水浸湿的脸颊上,那一双哭红了的狐媚眼睛,秋波流转,只映着一个人的样子。 叮—— 神白须转身丢给婕西菈娅一个金绿色的戒指,戒指散发着一种魔力,闪烁着奇特的光泽,婕西菈娅伸手接住,看向神白须。 “想见我的时候,就戴在手上随便朝那里敲一下,我会来。” 神白须看着婕西菈娅,笑着。 婕西菈娅亦是如此。 “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吧?” 婕西菈娅哭花了的脸,咧开嘴一笑,有点像个重新找回自己心爱的洋娃娃的小女孩的感觉。 “赫尔菲斯也许不会,神白须征御会。” 咔嗒—— 门被轻轻的关上,婕西菈娅躺在床上,将戒指紧紧握在手心,又时不时拿出来借着月光看,她笑容浓郁,就像雨后的绽雨花一样。 夜晚,21:50,缪斯城,贞德城区终焉分部,终焉柱区域,巡城卫。 巡城卫,由特殊部门制裁者组成的堪比规则者的特殊部队。 他们负责城市边缘和终焉柱区域,是一等一的战力。 而且,他们是唯一不受控于终焉女武神部队的特权的组织。 他们受控于政府和人民,是人民向国家和政府过渡的最直接的手段。 巡城卫是民发组织,意愿成立来自于人民。 同样是民政机构的代表,他们同军政机构的规则者同样强大。 目前该组织成立已有二十年,比起女武神成立的时间还要久。 “麦德斯,有空喝一杯吗,今晚的事儿到这算是结束了,我们有段时间没聚聚了。” 一位高挑壮硕的黑发男子拍了拍另一个看着文质彬彬的,制服上有特制三柄钢叉徽章的灰发男人。 “劳德,分部那边还有不少问题没有解决,部队这边还需要我的计算能力,我不能一走了之。” 麦德斯拿起手上的数据屏晃了晃。 “好吧,毕竟你们女武神部队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不勉强你。” “自从你被分配到女武神之后哥们几个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不过老实说,你进了女武神之后还真的变样了,呀…想想以前作战的时候你小子连器灵都端不稳的样子,哈哈哈哈。” 劳德靠在麦德斯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讨论着往日发生的一些趣事。 “听说女武神总部建立在北海奥克尔顿,而且执行总首席是一位奇女子,还是北海虚空实验区的第一战力,麦德斯,你不是第七区的分支吗?见过那位将军吗?” 北海奥克尔顿,终焉最大的武装执行城区,位于宙斯城区赛克雷斯城区中心,第七区,终焉女武神部队总区。 劳德所说的那位将军,是米奥斯夫外教国防军机学院的总教官,萨梅尔斯·海伦娜。 同时,还是女武神部队总执行,兼女武神总席,北海奥克尔顿虚空实验区的第一战力,是同维序者平起平坐的终焉战争部门的将军。 世人皆知,终焉有两位女将军,一位,是镇守日落边境,统御讨伐者铁卫的执旗者,霍尼格林。 而另一位,是北海女武神部队的总执行,掌握着终焉弑神武冈格尼尔的萨梅尔斯。 是北海虚空实验区的最强,同样,在所有分部执行长中,没有人的实力能凌驾于萨梅尔斯之上。 这位凭一己之力击退第六虚空的女人之所以不是维序者,是因为维序者只能有九位。 而她,可以说是一位维序者,只不过并不在名单之内。 “虽说我是女武神部队成员,但是想见萨梅尔斯执政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记得雷欧斯特吗,那家伙拿了前行者荣誉证书,颁奖人也只不过是奥克尔顿分部终焉执行长。” “雷欧斯特同样是女武神部队的一员,还是第一梯队的副队,即便如此高的荣誉都没能见上一面。” 麦德斯端着数据屏,耸肩道。 前行者荣誉勋章,是为了赞誉在任务执行中以超强能力和坚定意志对峙巨大困难的终焉执行人员,有多重量级? 这么说吧,历史上拿到这枚勋章的人都在墙上挂着,而雷欧斯特,是唯一一个不仅拿到了勋章还硬朗活着的终焉女武神执行人员。 其实,作为女武神总执行的萨梅尔斯并不难见,只要能有进入奥克尔顿第七区的许可,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并非难事,当然前提是这位大忙人在。 女武神总执行代表绝对权力之一,是同终焉最高行政管理相同的等级机构,她在哪里,终焉的行事权就在哪里。 “雷欧斯特啊,好几年没见了,那小子这么出息了,照这么说,以前分出去的哥几个现在都顺风顺水的咯?” 劳德笑着说道。 “在我们这个机构内的人员有顺风顺水这么一说吗?如果你说现在是太平盛世所以人生职业生涯比较悠长,这个我赞同,但是你要是说在执行人员上的生还率,我反对。” 麦德斯收起数据屏,拍了拍劳德的肩膀。 “啊…太平盛世啊,这个世界真的太平吗麦德斯。” 麦德斯怎么可能不清楚劳德在说什么,半年前,神白须在缪斯城区掀起的风雨有多大世人皆知。 这一次他也在普罗米修斯城区搅得天翻地覆,哪怕是有维序首席奥坦萝丝驻守,边城卫也是未能幸免于难。 就连隶属于他们这个部队的人,也都开始从上至下的分散行动,所有城区在这个特殊时期都处于一种戒备状态。 轰隆————! 一道深红色的光柱从苍穹直直砸下,震得整个寻城卫区域像地震一样晃动。 随后便是一道红色的彗星直接击穿了终焉柱,终焉柱昏沉沉的坠落在大地上,瞬间停止了运转。 嗡————! 劳德与麦德斯同时抬头,整个贞德城区顿时响起响彻寰宇的警报声。 “报告,终焉柱被击停,攻击者是神白须征御,他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终焉柱区域。” 一位长发女子身着终焉科研人员制服汇报情况。 “通知规则巡守,封锁整个贞德城区,终焉柱既然已经停止运转,就先确保民众安全,同时,启动矩阵。” “不用麻烦了。” 就在贞德城区终焉执行长发下命令之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巴伦尔斯先生?” “雷克顿,通知所有终焉人员和巡城卫撤退,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雷克顿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是交给一位维序者最让人放心的了。 来者正是巴伦尔斯·狄耿。 这位前段时间还在神骁处理外出事务,之所以突然回来,怕就是已经猜到了神白须会来。 两个月前,两人的关系大概算得上是同事关系了,而且在神骁总代理人的促进下,两人的合作工作非常默契。 本就是细腻性子的狄耿再加上无比缜密思维的神白须,在两人合力之下的走蚣门根本无计可施。 有着领土整整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走蚣门在这两人合击之下,选择了妥协于神骁骁卫。 尽管走蚣门的绝大多数势力都已经撤离神骁国的政治机构,可需知斩草要除根。 但想要灭掉走蚣门,并非赶尽杀绝那么简单,神骁内部仍旧有一部分人民认为走蚣门的政治观点是正确的,这导致神骁的政治面有些两极分化。 砰!! 一身暴戾气息裹挟全身的神白须其威势势不可挡,在整个规则巡守的围攻之下仍旧技压群雄。 自巡城卫基地入口一直到出口,大片建筑被破坏的一片狼藉,远处的终焉柱在停转之后又被神白须几次重创,几乎报废。 嗤啦——! 红雷如巨龙扫尾,一击直接抽飞了两位规则巡守,大地被成片撕扯,雷光夺人眼目,气势逼人。 嗡——! 就在神白须准备前冲借势碾碎两人之际,一枚不足食指长的刻刀破空而来。 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竟然直接把神白须撞出去数百米之远。 呼———— 神白须吐出一口白雾,浑身气势一涨再涨。 远处的狄耿漫步走来,身边浮动着六枚长短不一的刻刀。 一身的凌冽气势比起神白须只强不弱,他意视所有寻城卫撤退。 终焉柱已经被破坏,按理说神白须身在此处已经没有意义,但狄耿猜得到他还想做什么,破坏终焉柱实属下策,他真正想要的是终焉柱的核心。 只要有了那东西,神白须可以在整个西方国度的终焉柱借助核心进行传输,要对终焉柱逐个击破也就轻而易举了。 “两个月不见了神白须,嘶…你瘦了啊,昔日那个眼含柔情的赫尔菲斯到哪里去了?” 远处的狄耿笑着说道,声音不大,但神白须句句清晰。 神白须只是深呼吸,身体下沉,一身宛如怒涛的暴躁气势直至攀升,以至于周身的碎石都凭空漂浮。 远处的狄耿见状也压低了眉毛,气势翻转。 两股锋芒毕露的气势都澎湃翻涌,以至于远在百米之外的建筑物都不堪重负的崩塌,塌陷。 轰——! 一气出,万千起伏,其势之大,铺天盖地。 神白须化作一道白虹直接冲出,直接同狄耿聚精会神一力刺出的刻刀撞在一起。 铿!! 空气震颤着,发出阵阵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 狄耿打出的一枚刻刀似有风雷之势,被神白须倾力一拳砸中之后,只是轻微被弹回。 之后又以雷霆万钧之威回击,每一次碰撞,声势浩大,宛如地震一般,千米之外清晰可闻。 世人皆知,巴伦尔斯狄耿维序之四,同时,又是神骁骁卫下五之一破军,为什么叫破军呢? 这是因为狄耿的能力之强哪怕面对千军之势,亦能岿然不动。 镌刻有独属于狄耿创造而出的特殊铭文,用天地间最纯至最原始的材料所铸就的刻刀。 灌入魔力之后化作的神兵利器,能够同样比较甚至超越终焉弑神武的威力,这便是狄耿的强大所在。 以力御器,这种手段在神骁那边是常见的一种能力。 但其中能够做到登峰造极的也就只有狄耿而已,诸如这种神兵,狄耿共打造了十二枚。 十二枚刻刀依次递进,越往上威力越强,气势越霸道。 至今没有人能够让狄耿十二枚刻刀齐出的强者。 铿!! 神白须裹挟红雷的一拳竟然硬生生把那枚裹挟风雷之势的金色刻刀打的颤抖。 被一拳砸中之后刻刀退回了狄耿身边。 这第一枚刻刀,名作风雷,顾名思义,裹挟有风雷之势。 狄耿看着那枚被神白须硬生生砸出豁口的刻刀,皱了皱眉。 这家伙到底有多大的蛮力? 比起霍尼格林又如何呢? 嗤啦! 远处的神白须已经急不可耐,转眼间就冲了上来,地表直接被犁出一道沟壑。 铿!! 狄耿掌控另一枚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刻刀同神白须撞在一起,很快两人便缠斗起来。 巨大的威势相互碰撞,掀起的风暴让百米之内的建筑悉数崩塌。 大地被恐怖的力量相撞之后炸出一个又一个深度不一的巨坑。 狄耿掌控的紫色刻刀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每一击敲在神白须身上都发出一种金属撞击的声音。 在不同的撞击声中,那股强大的气劲竟然硬生生压制了神白须那暴躁的雷电。 轰!! 两人一拳一掌对撞,掀起的气海直接覆盖千米之内。 宛如惊涛骇浪的力量以二人为中心直接震碎了大地地表,整个巡城卫基地堪堪化作了废墟。 砰!! 紫色的刻刀被神白须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撞偏,狄耿被转眼顷刻而来的一拳直接砸在额头倒飞出去数百米远。 而神白须同样也被一枚绿色幽光的刻刀洞穿了整条手臂。 继风雷退场之后,一紫一绿两枚刻刀相继登场,一枚叫做金石一枚叫做卸甲。 前者主穿透,在同神白须对峙之中,数次震碎神白须的手骨。 后者主削势,在穿透神白须的手臂之后直接封闭了他整个手臂之上的所有穴道和筋脉。 如果不是因为神白须有着噬灭雷护身,怕是这条手臂已经废了。 嗡————! 远处的狄耿从废墟中走出,摸了摸刚刚一拳被神白须砸断的鼻梁,在魔力覆盖全身之后,很快愈合。 随即,从虚空之中凭空出现第四枚白色的刻刀,能力未知。 但是那散发而出的气势告诉神白须,非常危险。 神白须缠绕双手的红雷化作两把长短不一的刀刃,很快一股骤冷的锋利刀气骤然覆盖整片区域,真正的决战现在打响。 砰! 一白一黑两道彗星相撞,掀起百米高的气海,直接碎裂了那一整片大地。 两股力量不停的碰撞,金属铿锵敲击之声不绝于耳,气势之磅礴,恢宏,已经延绵至千米之外。 风雷开道,以雄浑之力抵御神白须红雷化形的双刀。 在一短一长两把长刀的致命较量下,金石力挽狂澜。 以直接幻化武器隔绝金石敲击之力的红雷长刀可谓取长补短,大开大合之间,那把稍短的刺刀就会无声杀人。 狄耿登峰造极的战斗技巧哪怕是面对神白须这种本能怪物也只强不弱。 更何况他还要分心驾驭刻刀,倘若卸去这数枚刻刀,他会不会更强呢? 同时,卸甲所充斥着的削势之力将神白须压制的体无完肤,尽管神白须刀技出神入化。 铿! 长刀弹开金石,神白须借势身体一旋,猛烈的劈出一刀直接砸在狄耿手持卸甲的手臂上,沉重的力道压的狄耿直接滑出去几十米。 嗤啦! 三枚刻刀齐聚御敌,神白须见状不退反进,蓄势前冲。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神白须化作白虹倾力一刀砸在那枚率先迎击的白色刻刀上。 巨量的刀气随即而来,只是,神白须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数百米,中途砸穿数面墙壁。 第四枚白色刻刀名为藏海,其能力乃是蓄势。 吸收一定攻击之后储存,然后在指定的攻击中爆发,同时,反弹敌人的攻击。 不要认为这是一件防具就小觑了它的威力,它会数倍返还敌人的攻击,战斗中稍有不注意它的出现将会遭受致命打击。 咔嗒—— 神白须从废墟中走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吐出一口白雾。 汹——!! 只见黑色的烈焰从他右手燃起并覆盖整把红色的长刀,远处的狄耿见势眉头紧皱,凭空直接刺出又两枚一金一红的刻刀。 这可见他有多么重视那黑色的火焰,因为那黑炎所散发的气势,简直要命。 砰!! 那黑色的火焰正是死之火,持有穹顶浩瀚无垠的无上伟力,唯有神白须能够驾驭的超然之力。 即刻,两股力量再次撞在一起,这一次,战场无限扩大,整个夜晚都被两人的战斗照耀的恍如白昼。 巨大的光芒时而拔地而起,时而覆盖整座城市,发出阵阵轰鸣的同时,不断辗转腾挪。 神白须猛烈的攻势一涨再涨,狄耿六枚刻刀齐出,来回轮转。 铿! 金石发出破裂之声,在神白须一击烈斩之后,直接脱手而出。 同时,狄耿出现巨大僵直被神白须手肘直接砸在额顶,神白须左手的短刀直冲咽喉而去。 嗤—— 砰——! 瞬息之间,大片红色的鲜血横飞,神白须右胸口靠近肩膀的位置直接被一击洞穿,狄耿一掌横推在神白须胸口,猛的一抓,化掌为拳。 一股庞然巨力倒灌神白须全身,只是他那一刀致死不归,狄耿来不及换手抵挡,从右胸锁骨处一直到左肋骨下处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砰!! 神白须用刀柄直接砸在狄耿头顶,满势的藏海直接撞在他额头,两人同时倒飞出去。 砰——!! 只是很快,两人又再一次撞了回来,掀起万丈气海覆盖整座城市,方圆百里在这一击之下,脆弱的建筑直接被夷平,只留下高楼大厦的骨架。 六枚刻刀,风雷与金石被神白须两次打的脱手而出,以及加上藏海卸甲。 四枚刻刀被神白须砍出豁口,卸甲甚至断了半截,而另外招出的两枚一金一红的刻刀,一个名为掩息一个名为锐锋。 前者每发生一次碰撞,就会透过对方的魔力产生适应性,这是一枚真正的防具。 后者,红色,锋芒毕露,同神白须的红色噬灭雷势均力敌,杀势非凡,似有尸山血海之气息。 现在两人身上皆有重伤,神白须右胸口有一道洞穿伤,同时左胸口肋骨断裂,骨头险些刺破心脏。 狄耿也不好受,头顶被一击肘击砸中,天灵盖都快碎了,他满脸黑血,同时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割口。 嗡————! 神白须的头发从中心开始渐渐变作银色,瞳孔也开始逐渐变得淡白。 狄耿见势吐出一口气,凌空招出三枚刻刀,分别颜色为黑,白,红,气势各不相同,有的深邃,有的狰狞,有的不易察觉,两长一短。 砰!!! 两人蓄势待发后再一次撞在一起,而这一次掀起的余波,直接笼罩了整个贞德城区,甚至发生了短暂的断电,一整座城市断电。 方圆百里被这股两人相撞掀起的余波覆盖,大面积建筑直接被粉碎。 整个贞德城区化作一片废墟,就像一座残破的古战场,而两尊在这战场中穿梭的魔神,速度更是肉眼无法捕捉。 那绽放而出的巨大红光与雷声,振聋发聩响彻寰宇,数道如彗星拖尾的九道流光溢彩的刻刀所散发的力量更是仿佛令天地颠倒。 暴烈的气势一涨再涨,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在两人之间徘徊。 随着战斗开始进入高潮,两人已经开始脱离贞德城区,偏入阿科帝斯城区,很快完好的一座城市在两股力量冲入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九枚刻刀,共同驾驭,狄耿已经拿出了十足的重视对峙神白须,可仍旧是被神白须力压,无论是在速度上还是在力量上。 在战斗过程中,察觉力敏锐的狄耿自神白须展开须弥态之后,任何流动气息都无法察觉,每一次攻击都不可预知。 这大概就是神白须这个状态的可怕了,毫无目的的攻击却招招致命。 狄耿新招出的三枚刻刀,黑色的名为制霸,主为压制,数次扼制神白须噬灭雷的毁灭之力的同时,还能抵御死之火的侵蚀。 白色的名为见光,是唯一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器灵,他能够与狄耿协同组织并且心意相通,其杀势之大无法想象。 并且配合极为默契,在数次交锋中对神白须给予过两次重创,一是大腿处洞穿伤,二是在左下腹。 尽管两次洞穿伤让神白须出现了极大的僵直,可是展开须弥态之后的他仍旧变的更强和更快。 狄耿也吃了不少苦头,例如左胸的撕裂伤,寂灭雷化作的长刀直接穿透了整个肺部。 右下腹被短刀绞裂,如果不是有藏海护身,造成这两次伤害的时候狄耿极有可能会遭受致命重创。 而这第三枚刻刀,乃是最接近原初恶的凶杀之力,名为咽血,是一把骨质刻刀,而这骨质材料的来源,是狄耿的一块脊椎骨。 神骁人认为,天生万物,人亦是如此。 他们并不否定死星创造万物的理论,但同时也不认可。 他们对于世间万物的理解由外而内,所谓智者向内寻求力量,就是结合世间万物于己身。 这是一种哲学,也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境界,而狄耿就拥有这种品质和能力。 咽血是十二枚刻刀之中灵性最强,且杀性最凶的一枚刻刀。 主杀伐,是杀伐类刻刀之首,十二枚中,都是他用自身气势砥砺其他主杀伐的刻刀,例如风雷,金石,卸甲,锋锐,皆是以他为首。 而他首次亮相就对神白须造成了两处致命伤,为狄耿在须弥态绝对的攻势之下得以喘息。 而现在的神白须,气势可谓愈斩愈烈,在九枚刻刀的夹攻之下双刀之势生生不息。 两人战斗辗转腾挪之间城市大面积的被破坏。 按理来说,神白须其实可以完全免去这一场决斗。 终焉柱已经破坏,他只需要拍拍手走人,可他却是毅然决然的同狄耿死斗,以至于以强势的攻击逼出狄耿整整九枚刻刀。 轰!! 一刀猛然抬手,神白须单手刀化作双手刀,握住刀柄猛的砸在狄耿手握的卸甲之上。 只听铿锵一声,卸甲刻刀竟然当场破碎,狄耿的右臂更是被一刀劈成两半,血肉横飞。 这一碰撞,直接将方圆数里的城市建筑震得粉碎。 嗤! 咽血趁此之势直接给神白须胸口开了一个洞,那伤口渐渐恶化,凌冽的气势渗入神白须的五脏六腑,极大的痛苦致使他面目狰狞。 两人互换一拳一掌各自退了回去。 狄耿九枚刻刀变八枚,代价是神白须遭受致命一击,可他仍是没有罢休的想法,身上的气势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加升腾。 狄耿拖住右手,丝丝缕缕的绿光缠绕那断成两片的手臂,开始肉眼可见的愈合完整。 狄耿有些疑惑,但仍旧斗志高昂。 他虽然不明白神白须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但这场决斗仍旧令他热血沸腾。 他敢肯定,讨伐走蚣门那时,神白须绝对有所保留,现在的姿态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嗡——! 天空竟然乌云密布雷云滚滚? 只听轰鸣巨响之间,一道白光直冲大地,一枚细长的白色刻刀凭空飘零。 这枚刻刀,与其他刻刀不同,刀身刻有复杂难懂的符文,且其充盈之势之盛,即使是那剩下八枚刻刀同时凝聚的气势都无法攀比,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远处的神白须看着这一幕,双手红雷化作的长刀消失了。 狄耿看到这一幕诧异的皱了皱眉,并且有一种预感,神白须接下来的表现绝对会让他震撼。 第十枚刻刀,名为点灯。 大道无形,如黑暗中驾舟而行,何为点灯? 念由心生,一念可断迷惘。 这枚能够鞭策元神,在神骁是称作元神,在西方,被比作灵魂,的刻刀,乃是狄耿大道显现具象化的象征。 代表着狄耿脚下追求的道,也就是说,他拿出这枚刻刀意味着两人正式进入生死之战。 砰!! 两势交加,风雷呼啸,巨大的震颤响彻整个阿科帝斯城区。 狄耿率先前冲,人比刀快,神白须屏气凝神紧随其后,白发飘零化作一道白虹直掠而去势不可挡。 铿!!! 震颤之后是天崩地裂,方圆百里一片颠倒。 大地崩碎,高楼大厦如沙塔飘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的撞击威力犹如行星撞击一般。 凝成的气海直冲苍穹,万米之内天空繁星闪烁。 在大地上两股鏖战的霸气顷刻之间的撞击可谓日月失色,空气之中的元素力都变得极为稀薄。 狄耿直接被一股仿佛来自蛮荒最悠久的生命气息撞飞出去,他整个手臂都被震碎了。 震惊之后仍是震惊,他竭力控制身体才止住颓势。 砰!!! 神白须欺身而上,双手握住的一把漆黑散发破灭之势与死灭威能的长刀,直接砸在狄耿骤然复原手臂且控有的点灯刻刀之上。 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鸣,方圆百里之外都能清晰可闻。 嗡————! 双人第二次碰撞都同时退了回来,仅仅两次,狄耿全身骨架不可控的颤抖。 顷刻之间上千次的交击让其他八枚刻刀凭空颤抖发出悲鸣。 神白须手中握着的黑色长刀,哪怕是狄耿这种存在也都觉得毛骨悚然。 只觉得,是某种不可言喻的恐惧,来自于人的本能的恐惧反应,是死亡,正在迫近的死亡。 他对这把长刀早有耳闻。 维吉尼亚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神白须拔出的这把长刀,其威能直压维吉尼亚。 哪怕是终焉的救赎机械智神都无法计算的恐怖力量,乃是不详之力。 但狄耿不知道的是,无论是须弥态还是魔神兵,都并非是一种被赋予的,而是神白须自我意志的增生。 是有了神白须才有了他们,同样的,这些力量于神白须而言也正是他不幸的源头。 铿!!! 两人的战斗范围越来越大,那破坏的场面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只觉得,像是天灾来临,像是人间末日。 而刚刚还星辰闪烁的天空早就在神白须拔出魔神兵的那一刻变得乌云滚滚。 狄耿每一击皆是竭尽全力毫无保留,却仍是被神白须压制。 那黑色的长刀有着破坏根本的能力,九枚刻刀在每一次同魔神兵的碰撞之后都会出现一个极大的豁口。 同时变得很难再被再次掌控,就连那枚点灯,也都出现了明显的崩刃。 咔嚓——!! 风雷在同魔神兵裹挟死之火的刀刃碰撞的那一刻瞬间崩成粉碎,连同狄耿一起,被一刀直直撞在胸前,整个人被刺穿的同时,被神白须一拳砸在额头飞出去千米之远,在大地上留下一道卫星地图上都清晰可见的沟壑。 狄耿从废墟中爬起,吐了一口黑血,瞳孔竟然慢慢闪烁着金光,他轻描淡写的甩出一枚蓝色的刻刀,也正是这枚刻刀,让单手握刀的神白须换作双手。 第十一枚刻刀,截天,能够同天地万象牵引的,真正的神兵,足以引起天地共鸣的神器。 砰!!! 一时间双锋交锐,澎湃气势吞没人间,天地风云变幻。 在这二者之间,时间静止,空气凝结,万象定固,两人每有一个稍微倾动,便有一片大地凭空消失。 覆盖方圆千里的巨大面积,两人在阴影中碰撞。 狄耿九枚刻刀早已万剑归宗,沆瀣一气,凝成的一排刻刀仿佛天然雷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而同神白须碰撞之后,只听雷鸣与共,巨大的轰鸣响彻整个缪斯城区,竟引起天地异变。 风暴骤来,龙卷忽起,大厦崩塌,大地化作一片废墟,这就是两位天灾级强者的碰撞。 这场战斗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多,神白须同狄耿的这场死斗毁灭了贞德,阿科帝斯,库罗姆亚三座城区,损失超过上万亿。 破坏了缪斯城区的五分之三,破坏面积超过三百万平方公里。 而缪斯城区的总面积是六百万平方公里。 这样的破坏面积,放在以往历史中,也屈指可数,可见损失之惨重与毁灭之严重。 而这,便是维序者级别的战斗,是人类战争中最具象化的存在,可这,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双方各退一步。 神白须有意扩大破坏范围,令终焉防不胜防的同时,付诸更多人力物力财力。 这几乎挖空了缪斯城区的管理调度,甚至乃至,让西方的经济倒退,这是无论用多少财力都无法弥补的。 各地象征性建筑崩塌,管理机构更是无一健全。 而在最后一次巨大的碰撞之后,神白须挥刀直接劈断了整座环城河,直通大海的环城河崩塌之后便是巨大的洪涝。 几乎淹没四五座市区,如果不是之后战斗结束狄耿分散刻刀镇洪,损失只会更大。 第24章 把手握紧,把心朝向更远的远方。 “…巴伦尔斯先生?” 狄耿从回忆中醒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雷克顿,揉了揉眼睛,摆了摆手。 战斗结束之后的狄耿似乎也已经筋疲力尽,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黑色的鲜血。 他整个人的脸都被模糊的血液遮盖,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大批大批的巡城卫和终焉执行人员前往执行维修工作。 凭借复原魔导术,可以修复大面积被破坏的城市建筑。 但是有一些地方,还需要专业的职能人员去管理。 例如两股力量碰撞之后留下的残余魔力,尤其是神白须挥动魔神兵遗留的刀气。 那气势之霸道,之浓郁,绝非一般执行人员可以靠近的,必须要有规则者和以上的执行人员处理。 战斗破坏的面积太大,太大了,这大概需要半个月的修复时间。 “都结束了雷克顿,吩咐你的人做该做的事吧。” 狄耿坐在地上,手搭在膝盖上看着远处说道。 雷克顿接过一位执行人员搬着的建筑物,几人合力推了过去后,和狄耿一起坐在地上。 “真是……难以想象,整整三座城区…” 雷克顿眼神有些呆滞,他刚到现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起那些执行人员可一点不差。 眼前一眼望去皆是废墟,那种破败,给人一种末日之后的世界。 “比起三座城区被毁灭,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也无一市民遇难,房子塌了可以重新垒起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狄耿苦笑着说。 是的,此次神白须的行动太快,太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狄耿刚好返回缪斯城区不久,才没有造成大量伤亡。 尽管神白须目的不在杀人,可提防他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他越过那条防线? 庆幸的是没有人因为阻挡神白须而死,而不幸的也是,这一场损失会掣肘别处战场的支援速度。 “巴伦尔斯先生,关于神白须,您说,到底是什么致使他这样一个人,与世界为敌?” “他明明这么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究竟要付出多少生命他才会平息?” 听到这个的狄耿转头,严肃的看着雷克顿。 “无论是什么样的初衷都无法改变他穷凶极恶的行经雷克顿。” “你要清楚你位于什么立场,不要为一个杀人恶魔找脱罪的理由,做你该做的事。” 雷克顿看着狄耿,内心感慨唏嘘,可却仍旧能够从狄耿的眼神中感觉到。 他也有一种疑惑,只不过,他的身份与使命告诉他,他必须坚定立场。 雷克顿点了点头,起身向狄耿鞠了一躬之后离开了。 狄耿靠在墙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吐出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 神白须究竟在追逐又或证明什么? 没人知道,但狄耿绝对肯定一点,那就是他所拥有的理念一旦暴露于世,必定会引起全球级别恐慌。 并且,将会直接威胁终焉在人类心目中的地位。 而神白须也清楚那真相世人皆知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所以他才选择如此的一意孤行。 这世上没有能了解神白须的人,曾经有,她叫伊芙琳,只是现在她永远的存在于神白须的阴影中。 有人天生就被赋予使命与特例,诸如神白须,诸如狄耿。 狄耿的母亲因为难产之后患上重病,在他的童年里,母亲的头发是银色的白。 她的脸颊像春分的山红花,她的笑,是他安眠里的夜梦。 尽管狄耿的母亲是一个被囚禁于家族深处的平庸妇人,可她却给了狄耿一个纯白无瑕的梦与人生,更铸就了现在的维序之四,巴伦尔斯狄耿。 狄耿生来便与众不同,童年时在同龄人中他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无论是天赋还是悟性,都远超于同龄人数十倍。 因此,他一直被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 而幼年时的狄耿心中唯一有的,就是他那病重的母亲,那是他唯一的牵绊,也是内心黑暗世界唯一的一处温暖与净土。 十岁那年,狄耿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上将不存在爱他的人,他也开始变得孤僻与沉默。 他逃离了那个无可救药的家族,逃离了束缚了他十年的枷锁,孤注一掷的漂流于人间,形影单只。 他变得越来越强,却也越来越孤独,直至,他邂逅了那个他生命中第二个赋予他爱的女孩儿。 远离暗影后的狄耿竟然第一次萌发一种冲动的爱,他不再在乎命运的恩赐,只想舍弃所有去做一个平凡的人,只为了和那个女孩儿永远在一起。 两人在一起度过了最难忘最美好最特别的两年,狄耿变了,变得成熟而强大,坚强而勇敢,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爱自己所爱的一切。 可命运仍旧没能成全他,家族的枷锁要他继承那珍贵的遗产,族人的加冕令他的人生重归黑暗。 而他一生中最爱的人也死于这枷锁的毒,狄耿作为抗争者觉醒了,他摘下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光环,毅然决然的变作了一个弑父的恶魔。 他发了疯似的摧毁那曾经承载他一切的家,然后又发了疯似的逃离,在数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来到了终焉。 于此,他选择将自己的生命投入于有限却又伟大的拯救事业中。 狄耿和神白须是一类人,其共同点皆是痛失所爱与爱而不得。 遗憾,让两个本不相同的人相同,也因为这一点,狄耿才相信伊芙琳能够改变神白须。 他对他们两人的未来设想的太美好了,只可惜,命运总是从中作梗。 伊芙琳的死改变了神白须,却也让他更加坚定。 而本就一手铸就了神白须的终焉,在再次摧毁了他的爱之后迎来的是永无宁日的对抗与打击。 狄耿与御神策深受神白须的影响,可这不代表他们会放弃自己的立场。 他们是对的,神白须也这么认为,可如果要说一个抗争命运的人是一个愚蠢且不可救赎的白痴,那么这天下所有愿意为所爱而舍弃一切的人都是懦夫。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人类对于爱本就与生俱来。 狄耿看着极远处正在用重工机械修复环城河的机器,心中有些感叹。 筑起高墙,就能囚住向往蓝天的飞鸟吗? 终焉今后的命运是否就会如同那些被倾泻而出的海水填平的高塔? “奥坦萝丝,你可有点儿悬了…” 狄耿向着人群处走去,凡是与他交肩的无不向他鞠躬敬礼。 尽管他一身血腥,却无人认为这是战败的残破,因为他就是胜利者,因为付出自我与牺牲自我的人都是伟大的。 很快,缪斯城区的纷乱在国际上引起轩然大波,终焉的能力与地位再次受到严重的质疑,世界政府也搬下了批文斥责终焉的无为。 前往世界政府的库玫菈在圆桌会议上一言不发,却也无人敢对她肆意评价,他们也只能是借着终焉无为的名头恶心库玫菈而已。 殊不知道,所谓的世界政府与这些各自的执政者,在库玫菈眼前渺小如沙粒。 这位贯穿前后五百年的女人,对当下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致。 而自巴伦比斯凯恩逝世以后,她虽然戴上了那顶世人加冕的王冠,但也舍弃了曾经纯白无瑕的理想。 凯恩铸就了库玫菈,可他的死也改变了库玫菈,她变得执着而固执,尽管如今的西方世界都如以往凯恩所期望的模样前进。 可那静止水面下的波涛汹涌,谁又能感知呢。 现在,西方地区两根终焉柱完全停止运转,虚空入侵的频繁也已经渐渐落幕。 好在主序虚空的降临有惊无险,可神白须带来的破坏也让众人挠破了头。 虽然缪斯城区维序驻守拼死守住了终焉柱的核心不被神白须盗走,但是三个城区的毁灭,这份巨大的损失将会掣肘终焉好一段时日。 深夜,12:20。 神白须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同狄耿对抗,那枚金石刻刀让他的骨头吃了不少苦头。 诸如这种穿透性的攻击手段,似乎是最克制神白须的,尽管展开须弥态之后神白须的各项性能都会有数十倍的提升。 但是同样带来的副作用也是极大的,再加上神白须以死换伤的战斗方式,让他本就容易遭受创伤的肉体更加雪上加霜。 黑夜里神白须退下那件衬衣,身上好几十处被黑色血渍覆盖的刀伤。 从脖颈处一直到胯骨处,刀伤,洞穿伤,撕裂伤,还有断裂伤,浓重的血腥味极为刺鼻,而神白须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手肘抵在膝盖上,任由那些黑色的血污滴落在地上。 咔嗒—— 砰! 似乎这个房间里头,不止一个人,神白须手疾眼快,一手白雷直接砸在右手边浴室的墙壁上。 洞穿了墙壁之后更打碎了浴缸,里头有个人喘着粗气,战战巍巍的走了出来。 “安娜?” 神白须诧异,走出来的女人正是婕西菈娅,她似乎凭借了某种手段找到了神白须的居住地。 看着一身伤疤与血渍的神白须,婕西菈娅毫不犹豫的冲上前抱住她。 “嘶……” 神白须倒抽冷气用手拍着婕西菈娅的手臂,后者放开手,眉头紧皱的看着神白须。 “明明终焉柱已经被破坏的无法运转了为什么还要逞能和巴伦尔斯死斗?你和他有仇?” 婕西菈娅站在神白须年前,抚摸着他肩膀上的一处洞穿伤。 神白须没有吭声。 嗡—— 婕西菈娅从神白须的后背处灌入魔力,抽出一枚金色的符文。 “用天启符文来追踪一个罪犯,好大的手笔啊,你们这些个上层人士是不是都富的烧的了?” 神白须抬起头瞥了婕西菈娅一眼,后者伸出手扯住神白须的嘴。 “因为我不相信你。” 婕西菈娅恨恨道。 眼前这个早已不是赫尔菲斯的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做事之前会思考他人的感受。 越来越雷厉风行的作风可以说是非常的果断,就像他的犯罪手段一样果决。 “你这些伤口怎么办?还有,你的头发…” 婕西菈娅注意到了神白须一头银发,而神白须之所以还处于须弥态是因为需要借助这个状态来稳定目前自己的伤势。 “这是一种能力状态,安娜,就和符文中的释放是一个道理,不必管我身上这些伤口,要愈合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超越维序者的肉体究竟有多强大? 这取决于拥有力量的人的魔力与意志。 神白须的须弥态就是最绝对意志的体现,在这个状态下,虽然承受的痛苦是常态的数倍,可其反哺也亦是如此。 虽然神白须常态状态下的愈合能力也极为强劲,但是要清除那些战斗时被敌方灌入的毁灭性魔力,就需要一些特别的手段。 “那就一直放任它流血?你就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我呢?” “你什么…?” 砰! “嘶……” 婕西菈娅两只手扯住神白须的嘴巴,额头砰的一声撞了神白须一下,本就一身重伤的神白须疼的倒抽冷气。 “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会遵守承诺,而且我有资格这么说,你也有义务负责。” 婕西菈娅扯着神白须的嘴晃他的脑袋,他被她整得晕头转向。 “行了安娜,我知道了。” “我真不应该把戒指给你,至少在今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你放弃了世界蛇的立场和普通人的立场,跟一个罪犯私通,即便你不在乎,可我不想这样…” 说到一半,婕西菈娅凑近神白须,几乎零距离脸对脸。 “你不想怎么样?说出来。” 她一双狐媚眸子死死盯着神白须。 神白须被弄得半点脾气没有。 他应该说婕西菈娅勇敢还是盲目?或许这两者都有。 又或者她只是被旧爱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就想像个小孩子一样粘着神白须,并炫耀自己的占有权,她左手无名指神白须赠与用来联系的那枚魔具戒指就是最好的证明。 神白须深呼一口气。 “我…喜欢一个人生活。” “在以往的生活中我从未体验过这种耕耘于黑暗的感觉,你能理解我吗?安娜,诸如我这种人,是不适合群体生活的,并且,如你所见的我以一个罪犯的身份苟活于…” 话还没说完,婕西菈娅就用手掌按住了神白须的嘴。 “我不想听你阐述这些,你就算再罪恶,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明白吗。” 神白须不是一个会说那些诸如我爱你永远的话,他更喜欢用行动证明,他之所以害怕牵挂,是因为距离他越近的人,越容易夭折。 “那个阿尔忒弥斯的小女孩似乎也并没有完全改变你,是什么让你拥有了生存的意义之后又让你失去了对自我的勇气?” “你一意孤行想要证明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活着的真相?” 婕西菈娅的一句话,令神白须陷入沉思和回忆。 有些话他不想多说,有些事他不想再提,他只希望往日的一切能够就此安息于回忆之海中,永远沉沦。 “我知道你不想提,而我之所以会问只是觉得有些不服气。” “明明你离开我已经有整整七年,在离别前一刻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你走后我就狠心的当做你已经死了,可现在我们再重逢,你却告诉我,你因为另一个人而改变,成为了一个我不再熟知的人?” “看着我,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你会爱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果决的告白,生怕神白须下一刻就会溜走消失,这强烈缺乏安全感的感觉,就像一只迷失于黑暗森林的兔子找到了唯一的光芒。 婕西菈娅双手抓着神白须的脸,注视着神白须的一举一动,而他,只是沉默。 嘶… 婕西菈娅好像觉得等了太久,直接就咬住了神白须的脖子,本就有些细长指甲深深嵌入神白须的肌肤中,鲜红的鲜血渗出。 眼前的这个女人,神白须肯定,这绝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安娜。 病态的爱改变了她的思维和性格,让她成为了一个强势且有极强占有欲和掌控欲的人。 可神白须却没有任何理由与资格去矫正她,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是只能承受的那个人。 “安娜,你觉得,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两人静置了好一会儿,婕西菈娅趴在神白须的怀里,他终于忍不住打破宁静问出第一个问题。 “很幼稚的一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她只想享受占有他的这一刻。 “说说看吧。” 神白须继续追问。 “不过一个不甘之人的无助哀嚎罢了。” 可这声哀嚎,却让整个世界的人为此颤抖。 “就这样吗?” 他似乎还有一些疑虑。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有让你变得完整吗?赫尔菲斯。” 答案已经浮出水面,清晰可见,神白须沉默。 他看了看手心,先前同狄耿的死斗,被卸甲刺穿手掌的疤痕依旧存在,布满老茧和裂痕,同时还有血污。 “…曾经我一直以为,只要遵循父亲对我所说的,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就可以将我所遗失的一切找回来。” “我寻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最高处,可我却没有得到答案。” “现在,我再一次舍弃一切重新用自己的双手垒起高塔,直至我在这种自我追逐中看到了救赎,看到了我追寻的真相,” “然后我朝着这个方向一直前进走到今天,尽管有太多人埋葬在那高塔之下,我却没有任何悔意。” “你问我是否爱你,我哪儿敢回答,我这种被诅咒的人是无法轻易将爱说出口的。” “是不是觉得非常幼稚这句话?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安娜,曾经我离开,是因为我对结局的失望,而如今我回来,是因为我有了改变结局的力量,而这获得力量的代价,就是孤独的活着。” 噗通—— 婕西菈娅突然大力将神白须从床边推翻,一屁股坐在地上神白须再次被婕西菈娅摁住肩膀,她欺身而上。 “在几个小时之前,在你丢给我这枚戒指之前,在你打开那扇门准备离开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 “我原谅你了,你不必因为那份悔恨而对我心怀愧疚。” “……我原谅你了,赫尔菲斯!我原谅你了!而现在,我要你接受因为你的影响而形成的我,全新的我!” “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你!而我索要的也只不过是你的一句接受!” “你还要,揣着你那份自以为是的自命不凡,到什么时候!什么诅咒什么天命,我才不在乎!” 吧嗒—— 婕西菈娅抓着神白须的肩膀,眼泪吧嗒吧嗒的砸在神白须的脸上。 他竟感到一种刺痛,并非身上的伤口,而是来自于内心。 噗通—— 即刻,神白须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与挣扎,他拥吻婕西菈娅。 这一刻,他仿佛沐浴在救赎的曙光之中,往日的罪恶之影褪去,他用手清晰的触碰那仿佛天国的门槛。 奥伦西斯,五年前终焉前十人众革新者主席。 是当时终焉的民政机构的总席,同时,也是民望不下于凯恩的执政领导人。 是凯恩的挚友,同时也扮演着一个中间人。 奥伦西斯出生于库鲁斯根·阿尔特斯特家族。 这个家族源远流长的历史有七百年之悠久,其最早的分枝可以可以追溯到第九世纪中叶。 是强横的贵族王权统治阶级。 而作为整整十九代贵族阶级统治传承的奥伦西斯,他没有诸如那些躺在棺材里头的长辈们的高傲与高贵。 虽然诞生于贵族氏族,是乃至今日仍旧能够富可敌国的庞大家族,可他却放弃了与生俱来的特权。 毅然决然的投身于政治事业,跟自己整整十九代都在行商的家族成了死敌,也就是所谓的,做了一个忤逆祖宗的决定, 初入政治仕途的奥伦西斯事业并不如意,脱离了家族的他被视作弃子与叛徒。 他家族的庞大在任何领域都有极深极广的影响与干涉,这导致他寸步难行。 而家族长也一直希望奥伦西斯能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他有望继承庞大的家业,成为带领库鲁斯根的开拓者,能够继续将这份传承一直传承下去。 可奥伦西斯却毅然决然的选择加入终焉,同库鲁斯根彻底断绝了家族关系。 抛弃了自身包袱的奥伦西斯在政治仕途上一步百步,很快就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当时宙斯城区的分部终焉总执行。 而与此同时的,巴伦比斯凯恩,也已经迁移至宙斯城区。 被作为总部的一名听政人员培养,两人在会议上有过一次交流,一见如故。 奥伦西斯认定凯恩就是自己此生的知己,而凯恩则觉得,奥伦西斯是自己人生仕途上的劲敌。 尽管两人意见相悖,却仍旧同仇敌忾。 奥伦西斯秉持着贵族的意识,但是他的思维却是严谨且开放的。 对于政治治理,他认为权力的分布绝不能仅仅只存在于政治人员,人民同样有执行权力,因为权力的本身就来自人民。 而当时的凯恩认为,人民有选举和建政的权力,更有对政治行使的监督权,他们有理由知道自己的国家在进行着什么样的政策。 奥伦西斯不赞同后半段的监督权,因为他认为人民是存在于执政者之下的,但拥有在执政者之上的参与力。 人民可以参与政治但不可以干预执政,而凯恩的观点则相反。 尽管意见不同,两人依旧非常的欣赏对方的想法和做法,就此,两股势力相持不下,在当时的社会环境形成了一种极为上进的状态。 人民对于政治的参与力被提高到最大,执政者广纳民意,步步为营,以人民意见为政治行使的政策在不断被认可。 而奥伦西斯的观点也得到时间的证明,他是对的,可凯恩也没有错,只不过,他尽善尽美了奥伦西斯的观点。 “西方世界的权力永远来自于人民,可人民的权力必须由下至上,就像垒砌一座高塔一样,地基必须要稳固,其次,位列于顶端的人目光不能一直向上,因为那样他会忘掉建筑地基的人们,他的目光必须向下,深深扎根在基层之中,然后与基层的人民共同进退,这样,高塔才能越垒越坚固。” 这是奥伦西斯在有关政治权力与治理方向的讲会上所发表的建议。 同时,在这句话被当堂记录员记录之后,很快就被报社上刊,奥伦西斯的时代正式来临。 作为终焉唯一一个执行权大于当时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巴伦比斯凯恩的执政者,奥伦西斯可谓事必躬亲。 他出身于贵族,深知以往封建制度的迂腐和邪恶,对此,他是那些贵族王权的死敌。 在覆灭了最大的贵族王庭库鲁斯根之后,贵族这一存在彻底被根除,而那些迂腐的旧制也被连根拔起。 西方不存在王权掣肘政权的存在,奥伦西斯的所作所为为今后西方世界开辟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竞争者和革新者的时代。 他的执政权力全都用在了人民的身上,因此他也被誉为“提达拉”。 是古典神话中的公正之神,掌握着惩罚与公平,用戈哥科亚民族的古语翻译过来就是“光明下的手段”。 凯恩逝世之后,奥伦西斯隐退政界。 凯恩的死,奥伦西斯再无知音,他放弃了执政者的身份,倾尽自己一生的学识,着成一本《我们不能只是做抬着头的人》一书。 用于西方教务政治一门的主课本。 库玫菈成为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选举会上,有他至关重要的一票。 作为凯恩呕心沥血着作的此世唯一,奥伦西斯无条件信任库玫菈,就像以往信任凯恩一样。 第25章 在光明中眺望,在黑暗中笃定。 清晨,艾普什尔城区,6:00。 神白须老早就已经起床,昨晚两人折腾的很久。 神白须睡意很浅,他的睡眠质量自阿尔忒弥斯事件之后,就越来越短了。 神白须的公寓在十三楼,现如今整个艾普什尔城区大面积断电,任何通讯科技都已经失效,整座城区的市民已经全部撤出。 除了不断驻守进艾普什尔城区的终焉执行人员之外,估计不会再有其他市民。 早晨的风微凉,太阳也只是刚刚冒头,神白须泡了两杯热白茶,推开窗户走出阳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城市全貌。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日出蹒跚至神白须的脸颊。 有人用手敲了敲玻璃门,神白须扭头看去,只见春光满面。 婕西菈娅一丝不挂居高临下双手抱胸的盯着神白须。 神白须只是眯着眼,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婕西菈娅,后者撇撇嘴的拉上窗帘。 哗啦—— 过了一会儿阳台窗门就再次被拉开,虽说是梳理好了,却也只是穿了件昨天神白须穿的那件沾满鲜血和黑色血污的白衬衣。 黑色蕾丝的内衣只要稍有大幅度的动作就能一览无余,神白须没来得及处理这件衣服,主要是这种衣服也就穿一次而已。 “你是在生我气吗?昨晚的事?” 婕西菈娅事事反常,完全不像那个在国际上开创了天启符文学的大学者。 婕西菈娅压根没搭理神白须,直接把他那杯没喝完的热白茶一饮而尽,自己那杯亦是如此。 她同样拉了一把椅子,仰躺在椅子上,面朝日出。 神白须只是眯眯眼,看着远处空旷的城市。 突然,他伸手敲了一下婕西菈娅的脚背,意思是让她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去,这妮子一直用脚夹他的脚。 婕西菈娅疼的倒吸冷气,扑上去张嘴就要咬神白须,只是被他摁住动弹不得。 僵持一会婕西菈娅服软,两人再次恢复平静的氛围。 “能不能把那件衣服脱了换件新的,味道刺鼻。” 神白须终于憋不住的伸手指了指婕西菈娅穿着的自己的衣服。 “不能。” 婕西菈娅坐姿老实,吃了神白须一记爆栗之后她不敢再违逆神白须,却也仍旧“桀骜不驯”。 “而且今后这件衣服就是我的了,怎么?你想要?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大发慈悲就转卖给你。” 婕西菈娅用手甩了甩衣领,戏谑道。 “求你?还转卖给我?作为南方符文之地创造天启符文学说的大学者和十八柱的唯一归属者,卖一件破衬衫给我?穷疯了吧你。” “看样子符文协会的工薪待遇不太好啊,怨不得你跟卡捷琳娜都不愿意回去,是因为这个啊?” 神白须咧嘴笑道。 砰—— 婕西菈娅光着脚踩了神白须一下,但也不是很疼,转而她把双脚搭在神白须大腿上。 后者先是瞥了一眼,婕西菈娅有些心虚,但在准备收回双脚的时候被神白须摁住,他轻轻按摩着。 “自你和卡捷琳娜理论相悖分道扬镳之后已经有六年了吧,怎么,还怨她当年干的事?” 婕西菈娅似乎很享受神白须的侍奉,干脆仰躺在椅子上。 只是当神白须提起卡捷琳娜,她的心情就蒙上一层阴翳。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吗,再说了,当年被一致排外的人不是你吗,她?她只不过是一个盗取他人努力的果实的骗子罢了,仅仅就只是因为过了六年你就原谅她了?” 神白须并没有回答婕西菈娅的这句话,他只是帮她摁着脚掌。 一时间婕西菈娅竟然有些恍惚,她仔细看着神白须那双阴沉的眸子,看着那张比回忆里更消瘦更棱角分明的脸,竟莫名的鼻头一酸,她别过头去抹掉泪水,很生气的把脚抽了回来。 神白须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竟有些笨拙的想去抓婕西菈娅的脚,只是她都刻意回避,神白须只得作罢。 “我并非是劝你大度安娜,我只是站在一个原谅者的角度诉说她的苦衷而已。” “…关于认知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先后之说,卡捷琳娜也只是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而且,她是一个…被智慧诅咒的人,拥有她那样的学识,人性会变得冷漠或许也理所当然。” 神白须看着远处空旷的城市,还有更远处被破坏了且迟迟没有维修的终焉柱。 “天底下做迫不得已的事的人哪个没有苦衷?” “凭借着这苦衷就可以夺去他人拥有的重要之物?在我看来她不是一个真正拥有智慧的人,而是狡诈,是卑劣的手段。” “早在库伦贝尔学院那时我就和你说过,你不应该试图相信她帮助她,如今她在你曾经的帮助下铸就一切,而你却被众人遗忘,以至于赫尔菲斯一名已经成为欺世盗名的罪犯。” “……抱歉。” 婕西菈娅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貌似也正是神白须所做的。 这并非是双重标准,每个人的理念都不会相同,婕西菈娅是一个同神白须一样嫉恶如仇的人。 只不过后者所做的一切并非是那种光明正大的而已。 婕西菈娅非常护短,而且偏执,她对于神白须的崇爱属于一种病态的极端。 在任何,哪怕有证据证明的情况下她都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站在神白须的角度,这也是她这么强势的一个人会道歉的原因。 “不必道歉,安娜。你只是讲述了最真实的事实而已。” “我神白须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可你不同。” “私底下,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在明面上,你必须理智,且明智,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绝不会允许出现支持罪恶的言论。” “而纵容他人行恶,是比罪犯更恶劣的恶徒。” 神白须这次再试着去抓婕西菈娅的脚,这次对方没有闪躲,两人的氛围恢复如初。 婕西菈娅虽然仍有意见,可神白须话已至此,她也没有追究的必要。 既然受害者都选择了原谅,她再死咬不放,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她?又为什么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婕西菈娅看着神白须,疑惑的问道。 “你可以试着站在当时的我的那个角度思考一下。” “库伦贝尔注重于培养实干型人才,而卡捷琳娜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实践家,她的理论没有一个是纸上谈兵的。” “而我…曾经的赫尔菲斯,并不屑于追求那些所谓的…名利,我只想持有自己有限的资源继续维持自己的生活而已,我并不是一个追求真理的学者。” “卡捷琳娜是,而且在当时她的思维就已经极为超前,站在人类的角度想想吧安娜,她是对的,而我之所以帮助她,也是因为我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神白须曾经作为一个拥有极高天赋的天才,对他这种人而言,世俗的利益熏心是愚蠢且可笑的,那么当时的他究竟有多清高? 他否定了最名誉盛极的《法典》。 这一书,是西方法律制度的基石也是根本,被当时的神白须贬为是一本只知道以资本诱惑人性并腐化道德的破书。 他仅凭一张嘴和一场演讲,就挑起了基层对当前西方国度法律制度的质疑与挑战,就像掀起一场革命一样。 尽管《法典》之中的内容可圈可点,也并非都是迂腐之见,但秉持着授人以渔的理念,当时的赫尔菲斯,用三项制度驳回了《法典》的近四百条律法制度。 一时间赫尔菲斯连同整个库伦贝尔学院都被卷进这场法制变革的“血雨腥风”。 可赫尔菲斯所说的的确确正中靶心,当时的西方国度法律制度的确并不完善,律法控度更是迂腐。 律法的不完整和剥削性唤醒了当时备受忽视的民众,以对律法和政权的考究而形成了两个新生派。 一方是墨守成规的以权为本,一方是秉持着求同存异以共同为根本的以法为本。 这两方分别代表了当时的两股事态和势力,一方是强横且贪婪的资本方,一方是遵守政律但渴望上层人士扶持且兼爱平生的公民阶级,他们争取公正与平等,公权与公利。 两者之间因为律法利益问题而产生的巨大的政治导致整个西方国度一度陷入倒退中。 最后由当时终焉的十人众同世界政府共同商榷而平息。 西方国度律法正式迎来大变革。 律政不再以权为本,而是追究法的用意与普遍性。 普法只是其一,其二是要执政方同受控方共同协商,民政合一,不能独成一派,更不能以权压法,不得以特殊对待,行政方必须受到监督和多方管控。 至此,赫尔菲斯一名深深的刻在了当时西方国度的《民政公典》中。 这位青年人所提出的观点让整个西方世界为之思考。 而在这之后,学生这一制度和体系也被赋予拥有参与政治的能力,他们同样拥有权力发表意见并且参与对政权的管控。 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同样,青年人的视角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他们的言论同样令人重视且令人思考。 一个无法尊重学生的国家,必定是落后的,悲哀的,且愚昧的。 而一个年轻人无法去热爱的国家,更是迂腐且无可救药的,赫尔菲斯的所作所为就是极好的例子。 因此,西方世界的学界多是以政为中心做思考,也就是为国家未来做思考。 当代杰出的年轻人不在少数,阿尔忒弥斯城区禾格利特分部终焉现执行长爱德拉就是当前的杰出青年之一。 他所做出的表现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禾格利特分部终焉的管理。 “一个是前库伦贝尔的绝世天才,被誉为当世宏伟之才的维序者。” “她所有的伟大也只不过是别人的呕心沥血,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风景罢了。” “而另一个,是颠覆了西方政治历史的执剑人,却偏偏隐匿起来销声匿迹的毁灭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摇身一变的成为了一个顶世罪犯。” “神白须,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 婕西菈娅用脚跟轻轻砸了一下神白须的大腿,后者不以为然,仍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之所以不承认卡捷琳娜,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背信弃义,可我还是那句话,站在我的角度思考。” “安娜,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与善恶,而时间也证明了卡捷琳娜的所作所为。” “我并不劝你体谅她,也不奢望你能理解她,作为一个被智慧诅咒的人,卡捷琳娜本身就处于一种身不由己的状态,试问又有哪个人愿意违背自己的意志与意愿?” “卡捷琳娜做出了重大的取舍,甚至是放弃改变人类命运的智慧,虽说如今也是画地为牢,被维序者这一身份束缚,但她的所作所为依旧伟大不是吗。” 婕西菈娅知道自己说不过神白须,干脆直接放弃。 她双手抱胸,而神白须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婕西菈娅并没有把脚放下去的意思。 神白须也不在乎,看着远处的空旷城市,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次去破坏的是哪一根终焉柱?为什么近段时间自你回来之后行动这么频繁?”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婕西菈娅率先开口问道。 “无尽之海。” 神白须只回答了四个字。 无尽之海,风上御神策的驻守地,那里是他的主场。 一个混沌生物与强大恶魔们栖息的混乱之地,与世界边缘和黑暗尽头相近。 那里的元素力极为稀薄,驻守着同日落边境铁卫同样强大的卫道士。 那里是一片颠倒的天地,城市位于天空中。 在那里天地成为两个互不相同的空间,通过无尽之海边境地区的行界之门进入位于天穹上方的空间,这是正常进入无尽之海的唯一方式。 而神白须这种罪犯,会被行界之门拒绝。 所以他必须前往世界边缘的虚洞空间,凭借那里的禁界阵通往无尽之海。 但这注定是一场颠簸之路,因为禁界阵是天然形成的禁制区域,若非诸如维序者这种强大的存在,想要通过,是几乎不可能的。 尽管神白须可以强横闯入,但是,需知现在的神白须,一身重伤,就算进去了又有几成把握胜过早已今非昔比的风上御神策? 在觉醒了完全体的恶魔血脉之后,御神策的强大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弑神武潘多拉。 两股合二为一的破坏之力几乎比肩奥坦萝丝的领域技,再加上御神策超绝的战斗本能,让神白须的生存空间变得更小。 而且,位于主场的御神策能够同天地呼应,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先是同巴伦尔斯以命搏命,然后第二天就想通过禁制区域前往无尽之海那片人类禁的区之一,以残破之躯和史上最强大的恶魔风上御神策死斗。” “神白须征御,你着急死?” 婕西菈娅听到无尽之海后,脸色直接就变了,对于神白须的想法感到疯狂,以至于直接喊出了神白须的全名。 不过在仔细一想,他这种罪犯能做出这种行为似乎也合理。 “我知道你担心我安娜,但有些事是我这种人必须去做的。” 神白须放下婕西菈娅搭在自己大腿上的脚,起身看向远处空旷的城市。 周围空气中的元素力似乎静止了,好似神白须下一秒就会化作一道彩虹直冲云霄。 一旁的婕西菈娅感觉不对劲,一脚踹在神白须屁股上。 被打断思考的神白须回头瞥了婕西菈娅一眼,莫名其妙。 “谁关心你。你难道现在就要去无尽之海?” 婕西菈娅起身撇撇嘴,问道。 “时间虽然短暂,但也不至于刻不容缓,我倒是希望可以有一些准备的时间,但是我自己认为越快越好。” 神白须靠在围栏上。 “再陪我一天。” 神白须皱眉。 “今晚,今晚我就放你走,你也说了,倒也不至于刻不容缓对吧?” 婕西菈娅笑着说。 神白须何尝不知道婕西菈娅是想靠着这点时间拖一下自己。 虽然不能帮上神白须什么,但至少可以给他身上的伤势一个缓冲。 终焉压住了目前国际上的舆论纷乱,同时戒备十城。 军队已经开始涌入拥有终焉柱的城区,神白须此次行动尤为疯狂且频繁,刚刚历经多地虚空降临的西方国度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期。 尽管上下体系分配均匀妥当迅速,仍旧是被神白须打了个措手不及,并且被破坏了两根终焉柱,是彻彻底底的破坏。 目前剩余三根能够运转的终焉柱,一个位于克洛诺斯城区奥日恩雅城区,一个位于无尽之海,一个位于阿尔忒弥斯禾格利特城区,三分之一概率被袭击。 神白须接下来的目的无异于这三根终焉柱之一,除去无尽之海之外,其他两个城区开始大量驻守兵力。 霍尼格林更是从日落边境被调去禾格利特,以女武神部队的执行长职位暂任战术顾问。 而克洛诺斯奥日恩雅城区的驻守则是赫克斯特·忒娜,维序者之三。 她的实力究竟如何?至今的所有的作战中,都没有发挥过全力,深不可测。 此次终焉对于神白须的破坏行为的重视程度出动了三位重量级维序者。 忒娜,霍尼格林,奥坦萝丝,需知这三位,在国际上的实力足以稳压任何一个国家的顶尖战力。 更何况如今三位齐出,其统治力和压迫力更是前所未有。 虽说前有白发神白须一对四位维序者,但是那一次的围剿在各国视角来看,水分太大。 四位维序者估计都没有打算全力截杀神白须的意思。 需知米奥雷托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尽管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正义,但是脱离众人接受范围的正义就是邪恶。 再就是四位维序者之中有两位被神白须影响,必定会有所保留,他们不说不代表群众不知道。 可事实是什么呢? 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变作白发的神白须在当时那个状态,可谓无敌于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怀揣绝对杀意的战斗中存活下来。 御神策固然是个例外,但那也只是因为神白须心不在此,他没有理由杀御神策。 尽管伊芙琳的死在世人看来,终焉绝对是罪魁祸首,可真正的凶手并非是秉公无私的米奥雷托,而是他那极端的正义。 同样,造就神白须的并非是那场惨无人道的恐怖实验,而是执权者对力量的贪婪欲望。 而他们现在所面对的神白须征御,就是这些欲望的处刑者,没错,裁决并非是哈奎因教团的特权,这世间任何拥有强大力量与意志的人,皆可成为罪恶的处刑者。 而这句话,也是哈奎因教团的座右铭。 这个组织成立了五十年之久,虽然比起最终保护伞终焉它的分量可能相对较轻,但是在讨伐罪犯和打击犯罪这件事上,终焉还要老老实实尊称一声前辈。 哈迪斯城区是终焉这个组织的发源地,也是西方社会的精神核心城区。 这里的法律绝对是整个西方最具权威,公正,无私的。 单单是这六个字,就足以让整个西方国度的人对此敬仰,需知哪怕是整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个国家能将这六个字做到绝对的。 可是,有哈奎因教团坐镇的政法大典,绝对是,他们是绝对的正面联盟,绝对的打击犯罪的组织,是一把永远面朝敌人的枪。 在对抗神白须征御这一罪犯上更是众志成城,可以说,没有哈奎因教团坐镇的政治风面是不完整的,在西方国度这是被世人公认的。 夜晚,21:00。 神白须重新穿上那件被婕西菈娅清洗干净的衬衫,又穿上一件短款风衣,准备前往无尽之海。 一旁的婕西菈娅似乎早已睡熟,呼吸悠长代表着她前半天的疲倦,神白须无意再做告别,他不想吵醒婕西菈娅。 咔嗒—— 神白须打开阳台窗,上一次是走门,这一次,是走阳台。 “不做个告别仪式吗?” 神白须一顿,吐出一口气。 “安娜,你又不是小孩子。” 神白须转身无奈道。 “撒娇又不完全是小孩子的特权,再说了,我只是想要一个临别吻,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大英雄?” 婕西菈娅妩媚的看着神白须,后者耸了耸肩。 神白须上前双手轻抚婕西菈娅的脸颊,轻吻额头,两人注视彼此笑了笑。 神白须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城区中。 婕西菈娅躺在床上,紧紧抱着神白须枕过的枕头,安然睡去。 无尽之海,存在于巴古斯大陆之上的天然形成的且拥有禁制的天地之一,是巴古斯大路上极具混沌与紊乱的地域。 无尽之海的海只是字面意思,它其实是一片广阔且荒芜的平原。 各种石柱拔地而起,奇形怪状的石椎从地面刺出,更有直入天穹的,堪比山岳粗壮的石柱。 传闻,那石柱来自于地心,上面刻印着古代铭文,是历史悠久,甚至出现在人类之前的造物。 无尽之海无比广阔,比起上一次我们所介绍的哈克维山脉而言,无尽之海的版图面积只大不小。 占地整整两千八百万平方公里,而再算上那位于天空之上的颠倒城市,足足有三千万。 如此广袤无垠的版图面积曾经也有人类组织探索,由东方地质勘探的知名组织“揽山河”,以及南方符文协会同盟的地质重工组织“盖布重工”。 东南两方联合勘探,耗时整整四年也没能完全摸透无尽之海的地质特质。 尽管一些特殊的地区都被记载,但是时至今日人类对于无尽之海的辽阔仍旧一无所有。 这座拥有天然禁制的大地充斥着无数神秘,仍旧在等待这人们去揭开这张面纱。 而事实是什么呢? 无尽之海之所以有无尽两个字,就是因为它的空间与地质都是富有魔力与生命的。 这片大陆是活着的,他的空间形成极具独特且自成一脉,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天地之内的法则存在,就像一个架空世界一样。 整整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无垠大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住所能够在这里耸立,就是因为无尽之海被赋予一种超然的能力,移动空间。 试想一下,刚刚出现的一片土地下一秒就已经在万里之外,也许你只是迈出一小步,可在第三视角你已经走了千万里。 一日千里在无尽之海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他的空间密度极高,并且极为活跃,并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就像穹顶的存在一般,乃是一种乱纬度空间。 人类之所以能够通往那片苍穹之中的颠倒城市,借助的正是这片空间的力量。 赛梅菲斯,维序者之七,掌握时间与空间法则,是能够穿梭于未来和曾经的至强者。 她的存在让人类对于时间与空间的认知变得更加广阔,而人类之所以能够抵达颠倒城市,就是因为赛梅菲斯所掌握的时空法则。 时间的力量是一种禁忌,更是对这个世界天地法则的忤逆与违背。 尽管赛梅菲斯被赋予这种逆天能力,可她仍旧恪守本心,坚持自己作为人类的立场。 而赛梅菲斯也曾经声称过,在这个世界中时间是无法改变的。 她之所以能够做出颠覆无尽之海的壮举,单单只是因为她夺取了那片天地的执掌权,停止了在那片天地之中的时间。 从而打开行界之门,而那座颠倒城市的出现,也是令她匪夷所思,但赛梅菲斯也给出了颠倒城市来源的答案。 那就是曾经有比人类更悠久的存在,而那座城市的前身,就是一片古战场。 第26章 反面,与正面。 时间,22:00,无尽之海边缘地区。 神白须已经抵达无尽之海区域,放眼望去,万里平原,石柱撑天而起,任何生物在那石柱之下都显得渺小。 空气中充斥着磅礴的荒芜气息,迎面而来的是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随着肌肤被冷冽寒风拂过,随即汗毛倒竖,只觉得心神战栗。 无尽之海是一片盆地地形的大地,越向中心地基越低,同时空气中的压力更强。 而在中心点,则是一片黑暗的海面,有更为腐朽的石柱从深海中直冲天穹,有的在半空中断裂。 而据说,在这片海中的石柱位置会随着时间改变,深海中有着不可言状的恐怖巨物。 十年前,最早来到无尽之海的一批科考队就费尽巨资曾前往那片黑海进行调查,他们冒着迷失的危机在黑海边缘驻扎了整整九天。 他们发现石柱会随着海面环绕移动,而整座海面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 那些石柱就像是插在上面的一样,而整座黑海,也都仿佛是拥有生命一般。 它的海水同样能够移动,就仿佛这片空间完全脱离了自然运转规律,自成一片空间,完全脱离这个世界的所有法则约束。 而至于那黑暗的深海中究竟有什么,无人得知,它的恐怖不言而喻。 呼———— 而此刻,在无尽之海的大地上,出现一道红色彗星,他速度眨眼间千万里,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石柱都在那强大的力量下被拦腰撞断。 神白须以寂灭雷幻化包裹自身,竟然硬生生隔绝了无尽之海领域中的时间变化,现在的他就是超出于法则之外的存在。 轰隆————! 一根粗壮如山岳直冲天穹的粗壮石柱被神白须撞断,巨大的石块从天空中崩塌,坠落到大地上后砸出巨大的沟壑。 看着那些坠落在大地上的石块,神白须可以断定,那些石柱是无尽之海的一部分,它们不会因为这领域之中的时间而变化, 他停了下来,全身包裹红雷,从巨大石块上硬生生扣下来一块小的,踹在口袋里,随后扯去寂灭雷,走出一步。 呼———— 荒芜之风扑面而来,神白须并没有被时间拽去另一地点。 很显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而这片大地,并不是天然存在的,它所拥有的法则,是被创造出来的。 那么,能够创造这么一片天地的人,又或者神,还是否存在? 轰隆!! 顿时间,天穹中乌云密布,顿时间风沙四起,整片无尽之海雷声滚滚,天地风云变幻,。 些被神白须撞断的石柱竟然凭空聚合,而神白须口袋里的那块石头却没有返回。 这片天地就像一张完整的拼图,而神白须凭借自己强大的力量从中扣下了一块碎片,现在也就代表着神白须是这张拼图上的一张碎片,这就更能证明无尽之海是被创造出来的世界。 神白须继续前进,转眼已经抵达黑海边缘,而向下看,是无穷无尽且没有边界的黑色海面,那延长千万里不见其源头的水面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感到自身浩瀚与渺小。 那些从深海中直冲天穹的石柱,古老而腐朽,上头密密麻麻的碎片铭文令人直视便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悚。 仿佛能够听见石柱与石柱之间的窃窃私语,那不祥的预感时刻萦绕在耳畔,只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快速逃离这里的恐惧感。 神白须放眼向下,是无尽的深渊。 他已抵达世界边缘,眼前这浩瀚无穷的黑色海洋之下的,便是禁界阵的所在。 黑海位于无尽之海中心地区。 但是,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找到这片黑色海洋的尽头,而无尽之海也同样。 因此神白须断定真正的尽头所在并非是边缘,而是中心。 只是,没有人敢笃定这片海洋就是禁界阵的入口。 无尽之海是一个被庞大法则所约束的禁地,同骸骨森,焚烈之地,这些存在天然禁制的区域相同。 它们都有不为人知的深密,是人类难以理解的。 呼—— 风不断吹拂着神白须的身体仿佛要推他回去,可神白须没有半点犹豫,身体急坠向下,强烈的风声掠过耳边,化作一道白虹直冲黑色的海水。 砰————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耳边水流的声音阻隔了与外界声音的交汇,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深海中的静谧与心脏的跳跃。 神白须头朝下不断向下坠落,在黑暗的深海中没有任何生物,更没有任何光明可以追逐,有的只是冰冷刺骨的水和孤独了上千万年的水。 嗡———— 神白须不知道下坠了多久,只听那些从更深处海底涌出的石柱发出一阵阵颤鸣,闪烁着微光。 所有石柱不断共鸣,整座海域都在沸腾,整个无尽之海那些拔地而起直冲苍穹的石柱都在震颤。 黑海顿时间风起云涌,怒浪翻滚,这片空间领域仿佛将要破裂。 吼—————— 一声仿佛来自悠久蛮荒的低沉兽息自昏暗无光的深渊中幽幽传出,那令人颤抖的刺激生命气息碾压这世上一切生灵。 呼———— 神白须睁眼,黑暗中一头鲸型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没。 整座海域都被这头远古巨兽延绵千万里的身躯填满,黑暗中,这头神秘且恐怖超然的巨兽似乎就是这座海域的绝对霸主。 巨兽涌出海面,海浪翻滚,兽息震荡寰宇,它那粗壮的身躯犹如一条来自东方神骁的巨龙般,它涌入苍穹之中,可身体仍旧没有完全展露。 随后只见它急坠而下,重新涌入黑色的深海之中,顿时间海面滚浪爆发,跃起千百丈之高,宛如星河之水倾泻。 轰—————— 一道红光自黑笔拔地而起直直洞穿苍穹,震撼之声响彻整个无尽之海。 呼——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神白须睁开双眼,仿佛已经降临另一个世界。 周身一片漆黑,空气中飘荡着虚无,而且神白须竟无法感知周围的空间。 他显示伸手握了握拳头,身体的所有机能都还是属于自己的,没有被人施加束缚。 而且魔力在这个空间的流动特别快,神白须认为自己处于一种逆时间的状态。 什么意思?就是在这个空间的时间要比现实空间慢不止一个点。 轰隆——! 噬灭雷环绕神白须全身,他试图倾泻强烈的气势来摸清这片环境。 “喔喔…常暗的虚无之所千万年来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神白须征御吗?” 一个极具精神压迫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突然,黑暗中有了光,这光照在神白须的头顶,照亮了他周围的黑暗。 一个灰发金瞳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身着古朴的灰色祭祀长袍,刻印在长袍上的符文来自于古代时期,这神白须认得。 神白须被突然出现的刺眼的光笼罩,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等到能够完全睁开眼之后,他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却给他一种巨大压迫感的男人。 “事情发生的有点唐突,吓到你了吗?” “抱歉,第一次和偶像面对面交流让我有些激动,我可是听说过你不少故事,今天能见上一面真是荣幸之至。” 黑袍男子自说自话的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神白须面前,他笑着比划着。 神白须虽然一头雾水,但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开玩笑的对象,只见他侧身看向灰袍男子,右脚脚尖对准那人。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虽然你很强,可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在我掌握的领域中挑战我,不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神白须,你可是我最仰慕的人。” 灰袍男子伸出手指点了点神白须,笑着说道。 这个人,看似慢斯条理,可实则一身吓得要命的气势时刻警惕着神白须。 同时这片空间的的确确在潜意识里告诉神白须,不要去挑战眼前这个人的规则。 “我们能正式认识一下吗?我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一个大粉丝。” 神白须咧嘴伸出手。 “噢,真是太荣幸了,第一次见面就可以提前参加握手会,看样子我比大多数,粉丝,都要幸运。” 粉丝这两个字,灰袍男人咬了重口,而神白须则是微微皱眉。 灰袍男子笑着握住神白须递来的手。 下一刻,两人无匹的气势撞在一起,被牵至他人领域之中的神白须所散发出的气势竟然不比那灰袍男子差。 前者那岿然不动的气势也同样令神白须诧异。 大致十秒之后,两人松开手,前者嘴角挂着笑容,后者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忘了介绍,图索斯夫·克莱因。你可以称呼我为克莱因,也可以称呼我图索斯夫,但是不要像你们人类古代文献上说的叫我马尔休斯就行。” 马尔休斯,巴古斯大陆成型以及原初之力出现之后,由九个初始元素化作的神灵之一。 还记得阿尔忒弥斯城区琉璃河,神白须同伊芙琳介绍的那九位原始元素吗? 火,土,雷,风,水,光,暗,星辰,生命,这是凝聚了巴古斯大路上所有元素力的源头,也是初始。 它们的尽头都有一位掌握着这些各自元素的领导者,就是初始元素神灵。 元素神灵并非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一种超元素创生体。 他们的构造比起人类而言更加简单,就只单单代表一种元素。 可他们的强大,乃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尽管时境变迁过了千亿年之久,他们的存在仍旧超然于世。 而曾经更是在原初之力分解后一度被人类奉为领导者,先驱者。 元素神灵的存在能够稳定这世间的元素,而神白须眼前这位,便是大地的化身,初始之土上唯一能够在须弥岁月中岿然不动的智者。 他赋予巴古斯大陆优渥的土地,让被埋入土壤的种子能够生根发芽,同时,以大地最悠久醇厚的力量反哺天地,是人类的母亲,他代表着慈爱,与宽容。 “一位超远古的元素神灵…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您这样的存在委身于黑暗之中。” 神白须看着马尔休斯,疑惑不解。 “如今的人类已经不需要元素神灵的指引,他们成功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一度成长为世界顶端的存在,创立了属于自己的秩序。” “他们的世界已经不再需要神明,而我们自然也就隐匿于世咯。” 马尔休斯看着神白须,两人竟然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看样子传说中的禁界阵是假的,而所谓的无尽之海也只不过是一个栖息着元素神灵的匣子,很明显人类的所作所为影响了这世间的创生元素,对吗?” 关于这位超远古元素神灵,神白须心中有着绝对的敬畏之心,就如同在神骁九龙面见烛龙一样。 那位神骁天地的创世神,她的威严又是何等崇高?何等的高不可攀? 可却愿意为了神白须而屈身于神骁,更愿意因为神白须开出的条件而约束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神灵存在都宠爱着人类,他们的存在就像是完全因为人类一般。 而神白须,就像是被这种宠爱凝聚的人,任何元素超创物几乎都天生对他亲近且抱有好感。 他们看神白须的眼神,就像在观摩一件惊为天人的神功造具一般。 “你很聪明,神白须。” “现状的确如此,虚空并非是人类的唯一敌人,失去了存在意义的创生元素同样危险。” “这片大地真正的敌人并非那些天外来物,而是同这大地一起诞生时就存在的一切生灵。人类虽说有着无限可能,但偏离了轨道之后的他们就会变得像射出去的箭,四处乱撞。” “但是如今的元素神灵并不关心人类的未来,他们,更关心你。” 语不惊人死不休,神白须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位同人类先祖同时代的超然存在,一种疑惑发自内心而来。 “很震惊对吗,我想你已经见过化御成劫了吧,那位高傲的水灵神明。” “即便是在曾经面对原初之力时都不会放下身段的大人物,在你面前却问起了道,你说这可不可笑?” “关于你,关于你自身和这世界的联系,你想知道吗?” “不想。” 神白须直接否定了马尔休斯所说的一切,后者毫不惊讶的点了点头。 “自你诞生起,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我是你人生暗处的看守者,我知道你岁月中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真正的无限和可能性。”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问,而你现在想做的也只不过是抵达颠倒城市,但是需知,我作为看守一方天地的元素神灵也同样与人类相同。” “神白须,你相信自己吗?相信你的选择吗?” 马尔休斯凭空幻化出一顶黑色的王冠,丢向神白须,王冠凭空在空中,闪烁着奇异的黑光。 “你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不单单在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在影响着这个世界,就像这顶王冠一样。” “戴在仁厚之人的头顶,世界会如沐春风,而掌握在凶邪之人手中,万物必将生灵涂炭。” “那些即将毁灭的,会重生,而那些存在悠久的,将会被颠倒。这就是你的存在,能够证实这个世界的力量。” 马尔休斯伸出手指着神白须的眉心,而神白须自遇到马尔休斯之后,眉心几乎一直凝在一起。 他有太多疑惑,可却不想问出口,因为他一旦知道自己的未来那么他所有的选择就都没有意义了。 而马尔休斯的一言一语,仿佛都代表着神白须今后的人生。 “只要你伸手,你就能掌握初始元素,也就是承载世间生灵万物的大地。” “无尽之海也会为你所用,改变世界的枢纽就在此,而选择就在你一念之间。” 考验,同神骁九龙那时面对烛龙时相同的考验。 只不过烛龙给出的是权力,她代表的是反哺天地之生命,是掌握一切生灵元素的权力,是一念定生死的天地法则。 如同神骁古籍上记载的那位第一位圣人所拥有的言出法随的能力相同。 只不过,烛龙给出的是连整个巴古斯世界的万物生灵都能改变的神权。 同前者那位圣人只能在神骁大地之上使用的法则之力简直是云泥之别。 接受这份馈赠,大地的馈赠,意味着神白须将拥有颠覆自然的伟力,是能够将整个陆地上承载的一切物质毁灭的权力。 此刻的神白须,冷静,异常的冷静,因为他已经拒绝过一次诸如这般非凡的馈赠。 他是一个,清醒的人。 神白须用寂灭雷包裹手掌,将那顶黑色王冠推了回去,见此做法的马尔休斯笑了笑,不肯定也不否认。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接受了怎样非凡的馈赠,但,它没有让我快乐过,一次也没有。” “曾经,我眼睁睁的看着这无形的命运剥夺我一切所爱,就那么双手空空的,迷茫,笼罩我的人生,我不曾拥有哪怕一次机会。” “而现在,我变得强大了,拥有了行使一切的行动力,可我却总感到孤独,冷漠,我常扪心自问,我是否真正拥有一切?” “你们一个个都亲口说我的命运是非凡的恩赐,可在我这个受害人看来,这是可笑而荒谬的。” “你们当然可以自以为是的将那些好似和我神奇贴合的能力给予我,可只要我一息尚存,我的路该怎么走,都由我自己来决定。” 马尔休斯能够透过神白须的瞳孔看到那遍体鳞伤的心,也能看到那靡坚不摧的意志。 他就像一面旗帜,一个巨人,一座魏然耸立的大山。 马尔休斯收起那黑色的王冠。 或许在他看来,什么考验根本不重要,因为用谎言去欺骗一个清醒的人本身就是无知且可笑的。 而作为一个存活了千万年的元素神灵,他究竟见过多少天才?又见过多少天赋异禀之人?太多太多了。 再惊艳的天才在他面前也都显得暗淡,尽管他能看到神白须那如星辰闪烁的命运,可事实如此,这份馈赠对于神白须而言,只有无尽的痛苦。 “我光顾你的人生整整二十八年,对你所有经历过的痛苦都了如指掌。”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对死亡与生命保持同等对待的人,或许在你看来任何爱的离失都可以通过时间抚平,可对人类而言,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八年?” “你是否也对自己有过好奇和疑惑,是否也会反问自己,你的诞生是否早已命中注定,你的结局又或者亦是如此。” “神白须,对你而言,生命与死亡哪个更重要?而终结与初始,是怀着初衷,还是摒弃前嫌?” 神白须怎么可能不知道马尔休斯所问为何? 他再清楚不过了。 娑罗娜妃斯,这个让神白须抱憾终身且承受命运万恶的罪魁祸首,或许她的死亡早已是神白须追究的板上钉钉的事。 而现在神白须所做的一切,也正是向着娑罗娜妃斯步步迈进,他所做的一切改变,承受的苦痛,皆在于此。 “我是最有权力,也是最有资格做处决的那个人。” “命运没有给我更多身份,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是一个正直的老师,更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男人,可我有权力决定造就了如此的我的祸端。” 神白须直视着马尔休斯,在他看来,娑罗娜妃斯必死无疑。 马尔休斯只是笑了笑,他没有急于说出他想说的话,而是围绕着神白须走了一圈。 “还记得旧赫尔墨斯城区虚空污染事件吗?在你的父亲打碎扭转时所说的话。” “他说他希望你能继续以人的身份活下去,不要去追逐仇恨,以新的人生重新开始。”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不是吗,有多少人因为你一念之间而死,又有多少个诸如你曾经那样的挚爱分离?我并非是要考验你,而是想问问你,你是否真的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神白须悲痛的闭上双眼,他抬头看着光照射而来的方向,深深吐出一口气。 很显然马尔休斯的一席话已经深深刺入神白须的内心,而这也是唯一能够撼动神白须意志的一件事。 不管神白须已经走出那黑暗多少年,它仍旧如影随形。 仇恨的伤痕刻在他的内心深处,那剧毒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将他同化,想让他只化作一个寻仇渴血的屠夫。 “我本意以为你能说一些令我满意的,难道一个活了千万年见证人类历史从诞生至现在的神灵,想做的事就只是改变一个人的意志?” “你们这些好像了不得的非凡造物也算不得什么智慧生物。” 神白须此话一出,马尔休斯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论是终焉还是世界,都好像以为我是为了复仇而来,为了毁灭而来,可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我为恶的理由罢了。” “如果一个人足够强大,霸道,他就不需要在意这个世界的秩序,更不需要在乎所谓的生命。” “问心无愧?简直愚蠢至极,如果我早就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必定会令今后的我后悔,那我为什么会毅然决然的走到今天?” “你光顾我的人生整整二十八年,都在做什么?数我长了多少根头发吗?”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初始元素神灵我就会对你所说的一切言听计从,也别想我会听从你的建议,更别拿我的父亲来影响我。” “我爱的人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反对过我所作所为的一切,而你们这些素味平生的人一见面就高高在上的指点我的命运?” “我该怎么活,需要你们来领导?我需要你来考验我?你,你们,都算什么东西?” 这最后一句话仿佛挟持着无上神威一般,就好似在灵魂中刻下臣服的烙印一般,令整个无尽之海都在颤抖。 因为一个人,一句话,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由马尔休斯掌控的空间竟然在逐渐瓦解脱离他的控制。 自阿尔忒弥斯城区伊芙琳离开神白须之后,觉醒了意志的神白须变得越来越心无旁骛。 他已经化作一个绝对自我意志的象征和图腾,恐惧和悔恨已经无法将他拖回以往的阴影中。 伊芙琳在他心中留下的那份爱彻底扭转了神白须对于仇恨的偏执。 他想做的,仅仅只是不择手段,献上一切去颠覆那些曾经令他蛰伏,令他痛失所爱的一切。 世人唾弃神白须的罪恶,而他根本不屑于顾。 智者总是向内寻求力量,需知神骁古言曾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神白须何尝不是看到了这一点,他行使自我意志是那样儿的绝对,以至于,能够孤身一人对抗世界和命运。 神骁九龙也罢,初始元素马尔休斯也好,在神白须的心中根本不配与他为敌。 这些个不沾世俗红尘烟火的人凭什么评价别人的命运的对错。 在神白须看来,他们只不过是先生于人才得天独厚,他们之所以能在哪个位置只是因为他们天生注定。 而神白须,是硬生生凭借自己的能力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对于这些个一出生命运就被安排好的人他只会嗤之以鼻。 强者不需要被怜悯,哪怕他孤独。 同样,智者深知情感对理智的忌讳,深谙我道才可比肩同行。 在这条道路上连探知终点的觉悟都没有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同已经在这条路上愈行愈深的人对峙。 “好,好啊,你说的真是好极了,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应该这样才对。” “去做吧,去心无旁骛做你想做的一切,这才是你的唯一使命,去颠覆这个世界,颠覆所有人!” 马尔休斯手舞足蹈般癫狂,他仿佛在欣赏一位惊天尤物一般。 近乎疯狂,痴迷,眼前的神白须,就像造物主最完美的创作,在马尔休斯看来神白须没有任何瑕疵。 神白须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初始元素神灵,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现在,他只想离开这里,继续进行自己的谋划。 “神白须,我很早之前就笃定你一定会是人类中最无与伦比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应该恐惧有你这么一个人,他们也同时应该感恩,感恩你的理智和大公无私。”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之后被搅成一锅粥的无尽之海了。” 马尔休斯贴的神白须极近,他双手摁着神白须的肩膀。 后者只觉得眼前这位元素神灵变幻无常,就像一个急不可耐的小孩子一样。 “你们这些个元素神灵究竟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神白须拿掉马尔休斯的双手,一脸鄙夷,只是他很少做出的表情。 马尔休斯只是摸了摸自己的手。 “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神白须,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能令我感兴趣的东西了,我感觉我都快腐朽了。” “神灵的寿命是永无止境的,这也是我们这些个超然存在的苦恼,你要理解我。” 神白须不以为然,只是沉默。 “神白须,我们来打个赌吧。” 神白须诧异,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 “关于你之后的所作所为,我敢肯定,你一定不会杀了娑罗娜妃斯。” 马尔休斯咧嘴笑道,他的神情中有不可置疑的坚定。 神白须则是眉头一皱。 “这世上没有人能改变我的想法。” 这的确,哪怕是伊芙琳,也不能撼动神白须已经决定的事。 “想听听初始之火娑罗娜妃斯的故事吗?这个…第一个相信且回应人类请求的元素神灵,这个在缄默中堕落为暗之火的可怜虫。” 一位至高神,一位超越人类悠久历史,同世界先祖比肩的存在如何能被称作是一个可怜虫? 神白须有些诧异,他当然不会因为经历去可怜一个人,因为他不凭借对与错区分一个人。 “我没兴趣。” 神白须否定了。 “怎么,害怕会影响你的想法?当然会的,神白须,当然会,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你一定会改变的,她是同你…一样的可怜。” 第27章 何为肩上扛着的不可剥离? “你难道要让一个听故事的人一直站着吗?我还以为摇篮曲之所以叫摇篮曲就是因为婴儿在摇篮里听的曲子呢。” 神白须对于故事或许无所谓,只不过,他是一个有经历的人,听听别人的经历了解一下又何尝不可呢?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小神白须。” 马尔休斯哈哈大笑,一挥手,从神白须背后的影子里长出一把垫着纯棉的木椅子,神白须顺势就坐。 在原初之力分裂自我创造人类之前,他曾嘱托九位初始元素神灵。 “永远不要挟持自己的能力帮助人类。” 这个世界的诞生本就是一种恩赐,而同样代表沉重恩赐的九位元素神灵更是重中之重。 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元素神灵偏向人类,对其他生物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需知,在这浩瀚穹顶之上那最至高无上的死星创造了整个穹顶,他的恩惠说是母仪天下也不过为,可是他的本性,却是冷漠的,残忍的,戏谑的。 他并不在乎这些生命的存亡,更不在乎他们的延伸,一切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渺小如沙粒。 而那些被创造的,若想永久的持续下去,就必须要遵守他所创造的规则。 原初之力留下的遗嘱每一位元素神灵都铭记在心。 随着人类出现在大地上,他们慢慢掌握智慧与魔力,开辟城市与秩序,一代又一代,百年之后又百年,终于掌握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本质,魔导术。 集所有元素为一体的魔导术让人类对于世界的了解越来越深。 随着他们越来越强,他们的发展也越来越大,能力也越来越强。 而随后出现的,就是创生术。 人类对于知识和本源的渴望打动了初始元素神灵中的星辰,她授予人类能够观摩星辰的伟力,让他们的技能树更加的枝繁叶茂,让他们对于生命了解的更为透彻。 在这位慈爱的女神的帮助之下,人类第一次触及远在天外的星辰:染星之力。 这超脱世外的力量令人类产生了巨大的改变,在得知死兆星的存在之后,人类希冀着到更广阔的世界。 于是,他们向着生命的根本探究,于此,生命元素神灵对于他们求知的热崇施与援手,帮助人类垒起了更高的金字塔。 人类掌握了生命根本的形式,创生术的更上一层楼让他们能够掌握创造元素的禁忌,知识与智慧在那个时代越来越鼎盛,而人类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超创世纪,重启世界并重创世界的根本之法则,由星辰元素神灵授予之后,人类,真正展望穹顶之中的死星。 并且谋划着终有一日能够掌控死星,凭借着生命元素神灵给予的生命法则的创生术,人类窃取了伟大的死兆之力,竟真正的开创了第二世界。 他们为它命名,巴别塔,乃是登顶穹顶的阶梯。 渺小的人类早已触碰那伟岸的禁忌,爬虫对星空的展望实在太过可笑。 尽管有两位元素神灵的帮助,超创世纪依然失败了,巴古斯大陆分崩离析,世界格式分解,人类历史开始倒流。 人类以为,他们凭借星辰神灵的智慧与生命神灵的根本之力已经抵达了造物之端,殊不知,他们的渺小在伟大的死星面前连沙砾都算不上。 在浩瀚且无限的穹顶中,死兆星就是最终形式的法则,是这无限穹顶之中唯一真实存在的真主,他的威严神圣而不可触犯。 为此,初始元素神灵中的星辰与生命,被死兆星抹杀。 她们的存在已经太过多余,也因此,人类的命运变得不可控,变得模糊而黑暗。 生命的形式也已经更替,人们的命运中开始出现苦难与灾厄,无穷无尽。 世界重启,人类重新回归起始,可他们从今往后都不敢再仰望那片星空,而那伟大的死星,也成了为人类不可言说的大恐怖与大禁忌。 “等等。” 神白须打断马尔休斯。 “怎么了?” 马尔休斯认为神白须可能有问题要问,停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而且,这和娑罗娜妃斯有什么关系?” 马尔休斯罕见的白了一眼神白须,觉得这家伙简直没礼貌。 “作为一本完整的上架书籍难道能没有前言吗?神大白痴?” 马尔休斯大小眼看傻子似的瞅着神白须,神白须只是耸耸肩。 “我喜欢,重场戏的精彩,你这样态度,我不为你喝彩,而且,鬼知道你要叙述多久。” 神白须嘴一撇,脸一拉,回答更加不可理喻。 马尔休斯开始有点觉得这小子不知好歹了。 让一位初始元素神灵给你讲故事,你还这啊那啊的,换做一般人,马尔休斯早就一巴掌抽飞出去了。 “放心好了神白须,这片空间属于我,它存在的时间和现实偏轨,这连你现实中的一分钟都用不了。” 神白须耸耸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最早最早的虚空降临来自于十四世纪末叶,那个时候的虚空还不被称作为虚空,它们一度被称为一种异变生物。 它们降临之后对人类的生存环境无情的破坏,世人都以为这是一场疾病,一场令全世界陷入恐慌的疾病。 那个黑暗的时代被神骁称作“蛰伏隆冬”,强烈且最为纯粹的虚空污染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同时也污染了当时巴古斯世界空气中的元素力。 这场蔓延至全球的疾病正在成为一种毁灭人种的生化武器,是一场等不到春天的凛冬。 在这场浩劫历时六个月之后,娑罗娜妃斯应召而来,她倾听了来自于人类生命的哀嚎,这位掌握初始元素之火,最闪耀的灵魂自虚无之中走出,以烈焰燃烧了整个巴古斯大陆,圣耀烈焰所过之处,恶劣的虚空之毒寸草不生。 尽管娑罗娜妃斯降临带来的爆炎毁灭了巴古斯世界四分之一的城市,但人类仍旧感激当时这位初始之火元素神灵的所作所为。 可是,如果下一次人类再次面对如此的危机呢? 此刻,神白须突然变换了坐姿,马尔休斯停顿了一下,看着神白须的变动,他知道,神白须在思考了,思考人类和娑罗娜妃斯之间的因果关系。 神白须再次伸出手意视马尔休斯继续说下去。 人类对于娑罗娜妃斯力量的肯定,超越了对人类本身存在的肯定。 尽管当时终焉有一半高层人员认为保留娑罗娜妃斯的烈焰是一种暴行,可一般的人终究无法改变这确凿的大势所趋。 炎魔令,能够召唤初始之火元素神灵的令牌,也是一个降临石。 能够借助这个道具打开虚无空间的通道,让元素神灵以人类之姿降临于世。 世人尊称娑罗娜妃斯为炎魔,亦或炎之魔女,她的强大本就是九位元素神灵中最强大的之一。 另一位,是那位睥睨天下且绝对反立的,被誉为“叱咤邪魔的铿锵滚雷”的奥格蕾斯。 她位于神骁北部的天然禁地,那是一片雷鸣轰隆的大地,饱含世间最正义,最至刚至强的霸道,是最纯至最原始的雷灵元。 然而这位初始元素雷灵已经超过数千万年没有出现过了。 因为她是保持绝对反立的,遵从绝不插手人类世界的原则。 人类不单单拥有了能够召唤元素神灵之火的炎魔令,更有了娑罗娜妃斯给予的烈焰,初始之火,它的强大世人有目共睹,那就是阿波罗中枢炮。 故事讲到这里,马尔休斯停了下来,他看着神白须的反应,嘴角勾了勾,很显然,他内心的两种原则开始碰撞了。 娑罗娜妃斯作为元素神灵,恩惠于人类,她信任人类的善良与团结,因此她给予初始之火,为人类照亮了黑暗,她是伟大的,是慈爱的化身。 可殊不知,她的这份慈爱成为了人类野心的利器。 凭借这初始之火,人类放弃了对自身的肯定与探究,需知,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没有极限的,只要有人肯付出勇气与牺牲去探究这其中的奥秘,那么其所得到的,远远要比那些旁门左道高尚数万倍。 人类前进的方式,是凭借不断的善与恶的碰撞,新事物与旧事物的反复比较,思想与思想的更替推动的。 其改变,归根结底必是为了更遥远的未来。 欲望可以是一种行动力,但是其也是一把双刃剑,就像权力放置于暴君手中,只会招致混乱,而在智者手中,它却能够福泽一方,万平开泰。 如果说娑罗娜妃斯是邪恶的,那就是在否定人类对于生存的追求。 如果说她是正义的,最早最早,原初之力定下的规则被她打破,她的介入,致使人类偏离了自己的轨道,甚至迷失且造成巨大损害。 此刻,神白须站了起来,马尔休斯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的发言。 “神骁有言,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我以为,这里的圣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因为不公而举起刀刃的人。” “而所谓的不得已而用之,并非是迫不得已,而是不得不做,是肯定,是必定。” “生死无关,可善恶有别,并非说因为出发点正确就一定是对,也并非因为结局是坏的就一定错。” “世人皆知我神白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我再去多加赘述,我只是一个抛弃了所谓的善良与正义的罪徒,遑论些什么至理名言,那太可笑了。” “在我看来,娑罗娜妃斯难逃一死。” 这最后一句话,干戈起,寒光锐,锋矛直指,杀意凌然。 啪啪———— 有人从黑暗中拍着手掌慢慢走了出来,是个女人。 她风华绝代,哪怕身穿古朴的白色长袍,仅仅腰间系了一条白色丝带也能感受到那清晰凹凸有致的线条。 她一头白发,金色的瞳孔,一身气势高尚,磅礴,她打着赤脚,却一尘不染。 此人一身气势直压在场的两人,傲然注视着神白须,瞳孔中尽是欣赏与肯定,就像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极为不得了的事一般。 她走进神白须,伸出一只白皙如雪的纤手,捏了捏神白须的脸。 “好一个,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好一个生死无关,但有别善恶,真是像极了那些个古朴典籍上的行兵者道的圣人们。” 来者神白须再熟悉不过,正是神骁九龙中的烛龙,玄阴有缺。 马尔休斯看着这一幕,竟然有些恍惚。 需知,眼前这位虽然与他同为元素神灵,可是在先后上,马尔休斯可是差了玄阴有缺几十万年的晚辈。 玄阴有缺抚上神白须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了回去,后者虽然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神白须也有些诧异,玄阴有缺来的没有任何预兆。 “时隔十万年了马尔休斯,你跟娑罗娜妃斯那点儿矛盾就不能各自解决吗?非要扯上这个小家伙?更年累月,你们永远都记不住自己的位置。” 玄阴有缺将手肘抵在神白须肩膀上,身后一根墨黑色的,如幻影的龙尾慢慢缠住神白须。 她的意思是,她不希望神白须掺和这场因果之争。 在神骁人的意识里,为人为事一旦惹上因果这个东西,只要存在,哪怕存在万年不清了都会一直纠缠着双方,所谓剪不断理还乱就是这个道理。 而神白须作为玄阴有缺的唯一继承人,且是九龙,也不能说是九龙,应该是她最重视的人。 本身就有数不清的因果缠身在先,虽然多一条少一条对神白须他自己也许无所谓,可是,神骁讲究一种名叫业障的东西。 随着自身境界和修为的提升,人的阴暗面也会越来越大。 有的人可以突破这暗影,成为更加耀眼的存在,而有的人则会陷入其中,走火入魔造就一身杀业。 神白须一身因果也罢,他还有一个潜藏且恨意极深的业障,哪怕是诸如玄阴有缺这种元素神灵般的存在,也都为其之后而担忧。 “这不仅仅是我跟娑罗娜妃斯的矛盾,更是神白须和他命运根本的祸端的终结,前辈。” “再者,如你所见,你眼前的这个人早就有了答案,你栓不住他。” 马尔休斯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女人可谓极其护短。 在神骁,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几乎都是如此,少有那种秉公弃私的,而玄阴有缺之所以护短,是因为神白须真的对她而言太过重要。 这是一个能牵动世界根本的人。 “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的,呆在我身边对你最有益,你只要撇弃这些所谓的执念,一切到时候自然都会落下帷幕,还是说,你只是想单纯的忤逆我?” “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一向明辨智举,那么清晰的答案就在眼前,你当真看不见?” 玄阴有缺没有搭理一旁的马尔休斯,后者耸耸肩双手抱头走进黑暗中,眼不见为净。 随着玄阴有缺的质问,那龙尾越缠越紧,神白须被勒的有些不自在。 他伸手抓住想要扯开,后者那里会让他得逞,连带着手臂都一起缠住了。 “莱特丽丝,这不是什么因果不因果的问题,我至今还活着的意义就在这里,还记得你说的吗?顺其自然,这是你教我的道理,我必须要做。” 神白须使劲想要别开那越缠越紧的龙尾,奈何因为马尔休斯的空间限制,再加上眼前这位最善用控制的九龙之首,神白须显得极为力不从心。 “你也说了,那是我教你的,所以当然是我说了算,还有,不准再叫那个名字。” “再让你这么任性下去,指不定哪天你那一身业障就会要了你的命,与其让你这么一意孤行,哪怕用强硬手段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莱特丽丝二话不说就用那巨尾把神白须拽了起来,后者好不容易抽出的一只手一直抓着凳子。 尽管是马尔休斯空间的物质,在莱特丽丝强大的控制力下也是粘不住的被拖着走。 远处的马尔休斯啥也没说,就这么背对着这两人。 虽然他并不在乎娑罗娜妃斯究竟下场如何,但是对于神白须,他觉得如果莱特丽丝可以扼制那股死兆之力的蔓延,似乎也不是坏事。 “停下莱特丽丝。” 莱特丽丝双手拢袖,正在靠近这片领域的边缘。 “你知道你栓不住我的莱特丽丝,有些事我绝不能就此罢休,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你来插手。” 神白须仍旧试着想要和玄阴有缺沟通,只是后者两耳不闻。 “莱特丽丝!” 最后连那张凳子也都在神白须硬拽下被扯断,神白须被那龙尾缠着,已经快要接触边缘。 远处的马尔休斯不停的抖脚,似乎也有些急躁了。 砰————! 只听一声震颤,竟迫使莱特丽丝硬生生停了下来,她连迈出下一步的想法都有些艰难,似乎这一刻,她同神白须之间的联系脱离了。 远处的马尔休斯看着这惊为天人的一幕,瞳孔满是惊奇与惊讶。 只见神白须一头黑发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白,一身凌冽的气势直接就影响了整片空间的运转。 同时,神白须稳如泰山的站在原地,任莱特丽丝如何搬弄都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莱特丽丝看着这个固执且任性的背影,冷哼一声,大袖一甩,扯去了缠住神白须的龙尾,神白须转身看向她。 “这是一道傻瓜都能蒙对的选择题,在你眼前的两条路皆是九死一生的抉择,你宁愿放弃自我的去选择一场豪赌,都不愿意试着回心转意然后从长计议?” 尽管莱特丽丝已经放弃强行带走神白须,但她还是在尝试劝阻神白须,希望他能看清轻重有别。 “我说过的莱特丽丝,我和你们不同,神骁讲究运势作势一气呵成,你所说的从长计议是从第三者的角度出发的,和我不同,我是当事人。” “我的命运是始于挣扎的苦役,我穷其一生追求的答案近在眼前,而现在你告诉我,那只是我一意孤行的执念?” “那我如今拼着失去一切也要走到今天的决心,又算什么?” “你们神骁有句话说得很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贤者也,当然我并非要做什么大德大贤之人,我只是要证明自己一直至今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必须要让自己相信。”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是我的命,我的道,在你这个位置你比任何人都能看的更清楚。” “你改变不了我,更无法干预我的选择,授人一技便为师,所以我才尊敬你。” “可是,如果说你要以此身份来挟持我,我不会妥协。” 铿—— 魔神兵瞬间显现,神白须拄刀而立,刀身通黑的长刀散发着恒古而锋锐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宣泄着霸道,再加上神白须一身浑然无匹的气势,一时间哪怕是受制于他人领域和面对两位元素神灵也只强不弱。 远处的马尔休斯啧啧赞叹,对于神白须的表现无比满意。 需知他眼前那位,可是掌握着大地上所有生命生杀予夺的神权,只要她稍稍动用这无上神权,任何强者在她面前都不过是缥缈的风沙。 尽管这样她自己也会付出代价,不过,对付一个神白须,太简单了。 莱特丽丝气愤至极,她快步走向神白须,直视着他,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神白须怡然不惧。 啪嗒—— 最后,莱特丽丝大袖一甩抽在神白须脸上,仅仅只是打红了他的脸颊,随后微微叹气,她眼睛撇向别处,一身气势突然一颓。 “我们又何尝不都是固执的人呢?你一心要陷入这命运狰狞的漩涡之中,可你又如何弥补今后要付出的筹码?” 莱特丽丝伸手摘下神白须拄刀的手,两只手贴在一起,很快就温暖了他那冰凉的手掌。 神白须另一只手收起魔神兵,主动抱住玄阴有缺。 “这是我一生追逐至此的意义所在,你为我挑选的路固然前景无限,可那不是我心中想走的路。” 也许承认命运的无奈并不需要勇气,可是承担这之后的后果却要人的一生去填补。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宣示着这种生命形式,而抬头,未必就一定能看到星空,因为有些时候前路迷茫。 神白须的选择注定险阻重重,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个世界,也许他还是无法承认那所谓的命中注定,但他似乎也开始试着去相信这条路走到尽头必定是美好的。 就像那天他不知道会遇到那个注定改变他一生的人。 “而你们,你们不应该向我看齐,命运的毒令我萎靡不振,可我仍旧微弱的燃烧,风雨尽管波及我,却不曾能把我掐灭。” 烈托斯夫·波特安斯夫如此评价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人生中,他的所有美好都来自于那位经常探望无人看管的孤儿院的西莎修女。 蒸汽城市古巴雷特的齿轮扭动,矗立在安科威尔赛斯的风车,就像巨人不会跨过冻原。 在那个时代其实单单是活下去并不难,可如果你想要试着去追逐梦想,去改变那个社会的迂腐与低贱,却是难如登天的。 人的恶意摧残着烈托斯夫的精神与肉体,让他明白,想要所有人相信真相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他们都知道自己就是真相中的那个人。 火气球革命,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热崇理想的革命。 在三百年前的凛冬,因为这场革命而彻底打破了亘古不变且根深蒂固的笼统统治,那是一个无法仅用剥削与压榨形容的时代,至少对于那些苟且在底层的贫民不是。 “以一个拥有的尊严,爱,理想的人热烈的活着,并且永远可以向往明天,憧憬未来。” 烈托斯夫的理想是正确的,并且是深入人心的,他就是冰封了万年的凛冬心中的那一抹鲜红,并且会永远炽热的燃烧下去。 莱特丽丝其实早就知道此行注定拦不住神白须,而她之所以还来了,又何尝不是想真正了解神白须。 归根结底,莱特丽丝的出发点或许是正确的,可是她的方法并不适用于神白须。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去再做多余的思考,去做你想做的吧。” 玄阴有缺一脸疲惫的靠在神白须怀中,神白须长舒一口气。 想要劝下下定决心的莱特丽丝不是件容易事,哪怕是神白须这种能够明辨是非且逻辑清晰的人,都可能会跌入前者胡搅蛮缠的计谋中。 “叙旧结束了吗?两位。” 马尔休斯静悄悄走了过来问道。 两人在马尔休斯提醒之后终于分开,玄阴有缺后退一步,朝着马尔休斯推了一把神白须。 “你最好能证明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比我更明智的,如果你失败了,就意味着你默认你所做的一切选择都不可能通往你想要的那个结果。人可以有很多种选择的,神白须。” 玄阴有缺转身走入黑暗中,渐渐消失,这片天地的限制在她面前恍若无物。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神白须,我说,你一定不会杀娑罗娜妃斯。” 马尔休斯伸出一只手,一道虚无裂缝凭空撕裂。 “那你最好赌上你所有的筹码,然后做好输个精光的觉悟。” 神白须咧嘴笑了笑,马尔修斯肯定的点了点头。 轰————! 一束白虹直直撞向天幕,巨大的轰鸣响彻整个无尽之海。 此刻,夜晚,22:13,无尽之海,皮托沃尔城区,分部终焉。 作为位于天然禁制地区的终焉分部,这里的军械和军力相比其他城区要强大的多得多,并且,这里的科技依赖程度也不高。 需知,无尽之海栖息着混沌种与恶魔,后者是我们的熟知,而前者,是一种强大的魔法生物。 他们的诞生本身就来自于无尽之海这片大地上,依赖无尽之海的大地之息生存。 他们同恶魔一般,普遍肉体天生强大,魔法抵抗极高,近战肉搏的蛮力更是无比恐怖。 而他们混沌种名字的由来,是因为他们掌握着无序元素力。 何为无序元素力?这是一种原初九元素之外的力量,它既不存在于物质界面随处可见的,也不同于那些在虚无夹缝之中的,是一种独特的且独属于混沌种的力量。 因为肉体力量的强大,混沌种对于魔力的依靠非常有限,无序元素力只是帮助他们接触大世界的媒介,在他们看来,拳头才是硬道理。 在神骁有这样一句说法,以力证道,肉身成圣,说的,就是诸如混沌种这种生物,他们与人类相同几乎没有二别,可却又在根本上超越人类,拥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与破坏力。 此刻皮托沃尔分部终焉指挥室。 嗡———— 巨大的数据终端屏幕突然开始呈现红色,黄色的危险标志符号不停闪烁,几位指挥使纷纷抬头,其他的操控人员不断将情况分析传到数据屏上。 “总执行,似乎是…一颗天外陨石?它的力量和坠落速度极强,如果直接坠落在市区会有很大的破坏范围,而且看它的方向,坠落点就是我们这里。” 那个双手撑在终端指挥台上的金发男人点了点头。 “启动粒子场覆盖,通知周围城区市民撤往地下避难室。另外,通知巡城卫盯着现场情况。” 很快,随着指挥室大楼发出的巨大警报轰鸣,整个分部终焉被一种淡绿色的能量立场笼罩,很快趋于饱满。 陨石的撞击力图形数据在终端屏上正在不断以数倍的能量增加,以至于超出所有人的预测,而且。 它的破坏范围也在不断扩大,其威力已经超越了粒子场的承载限度。 “不对!那不是陨石,陨石坠落的速度怎么可能会那么快,而且力量攀升的差距太大了,阿戈尔,我们得关闭终焉柱确保运转情况。” 眼前的金发男人正是无尽之海代替御神策的总执行,阿戈尔·法特斯基。 尽管阿戈尔已经发出命令,可已经来不及了,那陨石的速度以数十倍的速度增加,将会在十秒之后撞击,而终焉柱的全部关闭程序就需要十秒。 “准备撞击。” 终端屏幕上的数字正在倒数,阿戈尔眉头紧皱,可此刻却没有其他办法。 这突然来的袭击,他总觉得有些蹊跷,必定和无尽之海十分钟之前的巨大波动有关。 倒数还在继续。 5 4 3 轰————! 2…… 只见在分部终焉另一区域,有一道粗壮如山岳的黑光拔地而起。 其速度百里之外看去都仅仅只是一瞬便撞在一起,两股超强的毁灭力相撞,就好似真的宛如行星撞击一般,发出巨大轰鸣。 在这恍若天灾来临的对撞之下,整个皮托沃尔城区都在震颤着。 天穹上一白一黑发生的碰撞直接影响了整个皮托沃尔城区的供电,短暂的停电之后很快恢复。 “执行长,是女武神部队的命令,他们已经接管了这片区域,刚才同那道白光对撞的正是风上御神策先生。” 一旁的终焉技术人员将信息呈现在数据屏上,众人看后都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倘若那不知是陨石还是什么的东西真的砸在这座城市究竟会有怎样的破坏。 咔嗒—— 指挥室的自动感应门被一道非常高的军衔等级以特殊手段打开了,走进来一群身穿带有三柄钢叉的徽章的人,他们个个气势非凡,但是面色和悦。 阿戈尔看着那个徽章,舒了一口气。 “哟,阿戈尔,好久不见了,还好吗。哈哈,别紧张,只监督场合而已。” 阿戈尔点了点头,主动让出了指挥台的位置。 来者正是玛顿格斯,驻守无尽之海区域的女武神部队总队长。 他的实力如何?作为御神策的左膀右臂,玛顿格斯可是有着混沌区域门神的称号的。 组织在御神策扫平无尽之海之前,就是这位一直盯着无尽之海的混沌种,他的实力,仅次于维序者之下。 而此刻,两颗彗星已经坠地,在掀起巨大的的气浪破坏大面积的城市之后,掀起数百米的灰尘。 呼———— 御神策从烟雾中走出,潘多拉弑神武环绕全身,一身霸道无匹的气势汹涌澎湃。 相比三个月之前,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觉醒了恶魔血脉,并且觉醒了完整的潘多拉。 本就有着一身不死不老金刚不坏的血肉的他,在完全掌握了潘多拉之后直接就提升了好几个阶级。 而在远处,灰烬渐渐变得稀薄,并非风吹而致,是因为一种强大的气息将这些气体硬生生压在了地上,神白须的身影渐渐显现。 “我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怎么无孔不入的,明明行界之门没有任何动静,禁界阵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抵达的地方,他是怎么做到抵达无尽之海的。” 玛顿格斯在一旁看着数据屏上显示的计算波动,神白须的数值正在不断攀升。 “玛顿格斯先生,在十五分钟之前无尽之海内部曾有一次强烈波动,我们预测是那个时候神白须做了什么。” 一位终焉技术人员调出十五分钟前的数据显示,根据计算。 当时的无尽之海时间运转加快了整整三个点,也就是无尽之海一秒变作现实六分钟。 这个巨大的差值在无尽之海存在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玛顿格斯朝着那位终焉的技术人员竖了个大拇指,后者鞠了一躬。 “他身上肯定有着目前人类无法掌握并且极其神秘的东西。” 阿戈尔一语中的,玛顿格斯同样点了点头。 此刻,远处战场。 “三个月不见,神白须,你似乎瘦了很多。不过也对,挚爱离别之痛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就来似乎不想是你的作风,很着急吗?” 远处的御神策戏谑着说道,神白须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御神策。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面对你,神白须。” 御神策深呼一口气,直直注视着神白须,注视着他的瞳孔,那饱受苦难滂沱的眼神。 “你不需要对我怀有任何愧疚,反而是我与伊芙琳,都亏欠于你。” 嗡——————! 魔神兵随即出鞘,神白须肩扛四尺长刀,身体下蹲,蓄势待发。 第28章 渐缓渐舒,拨云拨雾。 御神策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双手一握,黑色的潘多拉缠绕在手臂上,瞳孔骤时收缩至锋芒状,两根黑色虚化的触角冒出,一身黑色的龙鳞,他的咽喉发出真正类似兽鸣的低吼。 砰!!! 两颗彗星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慧光,即刻间大地崩裂。 御神策一拳砸在魔神兵上,手臂上的鳞片肉眼可见的被强劲的刀气撕烂,那砰鸣发出刺耳的嘶吼,巨大的力量撞歪了神白须奋力劈开的一刀。 铛————!! 金属交击的碰撞声震耳欲聋,神白须反手握刀,魔神兵所向披靡。 御神策双拳汇聚的罡风如滚雷砰砰,很快自两人为中心的大地开始四分五裂。 “那把刀到底怎么回事…” 阿戈尔看着数据屏幕上,数据正在计算那把黑色长刀的数值,只是数值的变更一直不稳定,又或者说,根本计算不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玛顿格斯沉沉说道。 砰————!! 御神策双臂交叉,神白须一刀砸下,御神策在这势大力沉的一刀险些跪下,他只感觉浑身刺痛,痛彻天灵。 轰————! 眨眼之间,千米之遥,横光已至,拳影交加,刀光凌冽。 巨势裹挟之下更是宛如巨浪滔天,半个终焉基地已经化作废墟,整整占地七千平方公里的城区在这两人的对撞中宛如巨人至于沙堡。 大批建筑瞬间被那掀起的强横气海震的粉碎。 近战,这是几乎所有生物战斗的最直接的方式,也是分别生与死最快的决斗方式,是从原始时代的丛林法则发展至今的一种战术。 血肉横飞,撕扯,这是最残酷的生存法则,而在御神策与神白须两者之间体现的更是淋漓尽致。 双方以命搏命的攻击方式的战斗愈演愈烈,其破坏面积已经占据小半个皮托沃尔城区。 大面积建筑物的损坏多半原因是因为两者之间碰撞之后掀起的强悍余波,这翻腾的气海所到之处无论是人还是物质,都会被直接粉碎。 就好比之前两人在阿尔忒弥斯城区的碰撞一般,为什么两个人的战斗能够毁灭一座城区? 人类的繁衍至今证明了这一疑点,往往是那些自内而外的力量,最为强大。 并非手段,也并非借助外力的工具,而是来自于血肉之躯之内一颗不断迸发的心脏,更来自于不断争强好胜且进取拼搏的意志。 这是人类最为强大的两种武器。 而眼前的,仿佛末日来临的战斗,就是由这两股力量交织而成。 轰————! 御神策一脚撞在神白须的刀柄,随机而来便是一击怒擂。 巨大的黑光倾泻而出,近乎笼罩半片天边,以至于这一击震的神白须虎口发麻退了回去。 铿!! 泄劲之后的神白须刀柄向后一拉,直直洞穿御神策心口。 砰——!! 反观御神策的举动,他拼尽全身气力拽住神白须的肩膀,手指竟然刺入血肉。 两人头对头发出一声巨大的沉闷轰鸣。 轰!! 尽管神白须被御神策强大肉体撞击,却仍是一击肘击砸在他的脑门,后者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横飞出去。 铿!! 神白须振刀扬起一刀。 如鹤立于芦苇之端,又好似登风扑翅,于微末之后,掀起惊鸿。 白光乍现之后,黑光于月下如巨龙抬头,庞大的暗影近乎笼罩整片天地,恍如人间末日,其浩瀚与磅礴难以言喻。 砰——!!! 轰鸣巨响声起,现实仿佛在这一刻崩碎,两股庞大的力量再次交汇,辗转腾挪之间天地已然为之翻腾。 神白须一刀竟斩开整片天地,那些百米高楼被拦腰斩断。 随后转瞬即逝的千百刀,更是直接将那一整片的天空的颜色剥离,御神策的背后世界一片模糊,空间已然被斩碎。 而再看神白须的背后,宛如火山喷发般的巨大灰烬腾腾升起。 大地一片坑坑洼洼,就如同倾尽人类当代科技轰炸的废土,那巨坑有的竟深不见底,有的,面积近乎覆盖千米,有的像沟壑,有的像利爪撕扯,奇形怪状,惨不忍睹。 此处战场,天崩地裂,两人短暂的对波已经将整个皮托沃尔城区撕扯的面目全非。 在卫星地图上看去,只觉得乱糟糟的一团,一座城市在两者之间化作废墟。 砰!! 震颤之后再震颤,两人对撞之后兵刃铿锵,碰撞连连,刀光剑影。 尽管御神策手中潘多拉翻然流转,却仍旧是被神白须手持长刀撕裂。 就算他现在已经是觉醒了血脉的大恶魔,甚至变得更强,神白须的每一刀也都难以预测,并且造成的伤痕难以愈合,这让他略显低势。 可反观神白须呢?那就是一个疯子,他本就是单手握刀只攻不防,时而双手合力一击更是孤险独入,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出神入化的刀技穿插之间不仅攻击手段极为繁多,甚至招招毙命。 可御神策的每一击都具有穿透力,每一次同长刀碰撞,那种全身骨架发麻的剧痛就随机而来。 至今,神白须已经浑身是血,有些部分被御神策一拳砸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甚至能轻易听见自己骨头撕裂的声音。 砰!!! 神白须竟瞬间单手握刀同御神策对撞一拳裹挟红雷的巨大威势居然硬生生打退了御神策。 嗤—— 一拳过后便是横斩一刀,魔神兵本就有着长度上的优势。 如今看来神白须已经是长短并用,本就威势非凡且致命的长刀,仅仅只是抵挡它的霸道就已经让御神策有些吃紧。 如今再加上神白须诡异的握刀方式,刀拳相加,御神策一时间转变不过来,很快就被压制。 轰————! 御神策倾力一拳直接砸退神白须,同时掀起一阵覆盖千米的气海。 潘多拉化作巨大的黑爪,同魔神兵砰鸣相撞。 只能说不愧为有着恶魔战斗本能的御神策,他极快转变潘多拉的攻击方式,以长补短。 潘多拉覆盖在手臂上幻化成利爪,时长时短,以此方式同神白须势均力敌。 轰————! 尘土飞扬,现场已是狼藉一片,而如此,却更适合这两位大展拳脚,单手握刀的神白须神鬼莫测,每一刀都令人胆寒。 同时,雷声滚滚,红色的雷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每一次同那黑色的利爪对撞都发出一阵犹如行星相撞的强烈威势。 整座皮托沃尔城区被夷为平地,大型的高楼建筑土崩瓦解,如今再闪耀的人类文明也在两人的毁灭碰撞中化作齑粉。 铿————!! 再看,御神策竟被神白须竭力一刀硬生生撞出去数百里,在终焉数据屏的显示上,御神策的位置突然以城为单位的移动。 此刻,神白须白发飘零,一刀之后,天地异变,大地与天空都出现一刀宏伟的裂缝。 立于大地深不见底,立于天空遥不可及,整座斯托沃尔城区被一分为二。 这一刀在整个卫星地图上犹如一道巨大的峡谷,眼神数百里之长。 噗—— 御神策从一座山岳中走了除了,呕了一口黑血,他晃了晃脑袋。 反观百里之外的神白须,他竟吐出一口血红色的雾气,左臂被御神策一拳打碎,以至于伤疤延至锁骨处。 很明显,刚才发生的一次碰撞让两人分别出现了不同的重创,后者相对更惨一些。 本就伤势在身的神白须再添新伤,现在其生命说是垂危也不为过。 砰!! 只是下一刻,黑炎弥漫,很快就包裹神白须的全身,那断裂的手臂竟然硬生生长了回来。 死之火的反哺重新把神白须拉了回来,现在… 嗡————! 魔神兵发出阵阵颤鸣,响彻天地,千里之外的御神策也已是蓄势待发,他呈现预备跑的姿势,潘多拉化作的六根粗壮手臂抓在大地上,宛如修罗。 铿!! 神白须长刀一转,改为拖刀,而魔神兵的重量好似越来越重,凝聚在它周身的磅礴气势宛如风暴,刀身上猩红色的诡异符文频频闪烁。 轰————! 御神策骤然冲出,眨眼之间千米之外,那强烈的速度竟然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看到那片大地方圆万米都是如蛛网般的裂纹。 神白须拖刀前冲,速度从走慢慢变为跑,魔神兵在大地上所过之处,在大地上划出一道虚空。 就连周围的空间都发生了错位,而神白须整个人最后越来越快,已经化成一道弧光。 轰——————! 万籁俱寂,天地凝滞,时间在碰撞的刹那似乎被什么东西用一种恐怖力量节流了。 两颗彗星碰撞产生的剧烈波动直接撕裂了面积大概有数万米的虚空裂隙,就凝聚在皮托沃尔城区中心。 而整个皮托沃尔城区,占地九百万平方公里的主城级别城区,被毁灭了五分之四。 据说当时两人的碰撞发出的震颤之声响彻天外,“远在天外”的南方大陆都能清晰听到。 而且那股威势已经撞破了无尽之海的天然禁制的壁膜。 甚至影响了当时无尽之海所有的外域,导致空气中的元素力不稳定,而后引起的一系列诸如海啸,地震,山体倒塌的天灾。 尽管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是其破坏性和毁灭性已经影响了大多数的天然环境。 更离谱的是,无尽之海皮托沃尔城区之外,占地整整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图索斯山脉被两人的战斗夷为平地。 这是一个丰饶且自然资源充裕的山脉,也是诸多珍稀动物的完美栖息地,一大堆的珍惜动物在这里进行着生物繁育,只是现在,都不存在了。 这将导致无尽之海失去六分之二的资源来源,无论是水,还是地质,甚至是地脉之力,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和影响。 能够幸存的珍稀动物少之又少也就罢了,就连无尽之海目前最大的一座净水工程也被破坏了。 虽然魔导术为人类的生活提供了不少便捷,但是这并不代表自然资源就可以浪费。 相反,作为巴古斯大陆的原生存在,自然的存在很好的稳定了这个世界的自然生态。 而且一旦自然生态出现倾斜,人类将会频繁的面对天灾,以及元素创生物的袭击,就像旧赫尔墨斯废墟之前那样。 “老大?老大?” 玛顿格斯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御神策的肩膀。 “…呼,天亮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致使御神策躺在地上,只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非常疲惫,以至于他神色有些困倦。 “距离日出还有……七个小时。”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大概午夜十二点多,御神策同神白须的死斗仅仅只持续了大概二十多分钟。 可这半个小时对于皮托沃尔城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才只过了半个小时吗…我怎么感觉像过了十几年一样。” 躺在地上的御神策伸出血淋淋的手臂摸了摸脖子,沾染上了黑色的血污。 两人的死斗不仅仅破坏了整个皮托沃尔城区,更直接影响了终焉柱。 在强力的碰撞之下,终焉柱直接停转了,而在最后,甚至被余波波及,直接被截断了。 神白须撤离了,御神策也不好受,准确的说两个人谁也没占便宜,都相当惨。 躺在地上的御神策,右小腿整节都断了。 同时身上有不同深度且渗人的刀伤,右手整条手臂被神白须一刀砸碎,左锁骨处更是有一片巨大的坑洼,露出血白的骨架。 这些,都是致命伤,更包括心口的一刀穿透伤,仅仅只差一厘米刺透心脏。 玛顿格斯扶起御神策,找了块没有完全被夷平的墙壁让御神策靠着。 “这次损失相当惨重,不仅整个图索斯山脉没了,净水工程区也没了,整个皮托沃尔城区的资源来源被割掉了五分之二,混沌种会抱怨的,他们的领地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老大,这个疯子连续两天高频犯案,不要命了似的,他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御神策听着玛顿格斯说着,眯了眯眼睛。 神白须的确有所预谋这是人尽皆知,玛顿格斯的怀疑可以被证实,但至于其内容是什么,没人知道。 需知两天之内神白须同两位维序者死斗,还都是作为实力代表的前五位。 一个是被誉为维序者中最能打的风上御神策,一个是有着十二枚能破除法则约束神兵的狄耿巴伦尔斯。 这种规模的战斗和次数,哪怕是奥坦萝丝来了都要栽一跟头。 而神白须呢?以命搏命,并且全身而退,虽然身上旧伤添新伤,可好歹没死。 “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行了玛顿格斯,另外,有无市民伤亡?” 市民的安全问题是首位的。 “皮托沃尔城区之内的暂时没有,听说因为你们俩的战斗造成了天灾影响,其他城区…目前还不清楚。” 玛顿格斯蹲在一旁,两人说些有的没的。 “哟,风上御神策,你今天好像过的不太美丽啊。” 一声清冷的女声传来,只见一个穿着南方符文协会特殊管理部门制服的红发蓝瞳的女人漫步走来。 她身姿高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瀑布般的红发一直垂到大腿,发尾系了一个结。 她风姿卓绝,体态丰腴,尽管那好似医疗人员的长风衣也无法掩盖她胸前傲然的双峰。 她看着坐在地上的御神策,掂了掂眼镜,一手插兜,极为洒脱。 一旁的玛顿格斯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一旁的御神策,朝着那红发女人鞠了一躬,后者点头致意,玛顿格斯自行离开了。 “奥伦米尔,你就不能看看现在什么场合吗?看样子你挺闲啊,我本以为你会一直都待在那个黑洞洞的实验室里头,搞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 来者正是奥伦米尔·卡捷琳娜,维序者之七,这位四方天地都承认的,拥有最高符文学的大学者,同时,也是被誉为人类智慧之最的存在。 她掌握的知识,在人类看来,都仿佛来自造物主般超然。 “我的东西被人偷走了,然后我听说无尽之海有奇怪的波动,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来的这么不是时候,你好像被折腾的挺惨。需要帮忙吗?” 卡捷琳娜伸出手,御神策则是摆摆手,后者愣了一下,直接坐在御神策一旁,一旁正在处理事务的终焉执行人员都看傻眼了。 “很显然,你说的那个小偷,他不仅把我和狄耿都打了一顿,至今还仍旧逍遥法外呢。” “替终焉打工真是份苦差事,三个月前我就不应该听信库玫菈的话。” 御神策摆了摆那条断掉的右腿,吐出一口浊气。 “御神策,要我说你也算是自讨苦吃。阿尔忒弥斯城区一役你就不应该掺和,非但没有拉拢神白须,反而还把你们两者之间的命运拧在了一起。” 一旁的卡捷琳娜拍了拍御神策的肩膀,笑道。 御神策只是默不作声。 他绝不后悔去促成伊芙琳和神白须,更不会说什么自己看走眼了。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是最相信伊芙琳能够改变神白须的人,他理解神白须失去的那些东西。 “关于此事,我无话可说,但要说什么错付,是我御神策没资格。” “即使伊芙琳从未出现,神白须也会用其他方法来完成自己的理想,他并非是在同终焉博弈,而是自己的命运。” 御神策沉沉道,很明显,关于阿尔忒弥斯那件事,至今仍旧影响着他。 甚至他自己都觉得,他和神白须越来越像,无论是心中所愿,还是眼神中日渐弥深的阴沉。 “你好像对他评价一直很高?虽然我知道能有一个理解自己的人确实难得,但是从你的立场出发这好像并不是你要说的话吧?需要我提醒你吗?” 卡捷琳娜对于神白须的态度? 作为一个学者,她似乎选择遵从理智的判断,她知道神白须之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并且如此极端,大概是出于一些曾经终焉的所作所为,但如果说要自己试着去理解他,不可能。 “就像神白须说的一样,这个世界固然给了人类无限可能,可是,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掌控自我的欲望的。” “我已经认清并且承认了我作为一个恶魔的身份,而我之所以站在人类的角度是因为我不曾遗忘我同样有着一半人类的血脉,而我之所以善良,是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孩子。” 突然,御神策靠着墙壁慢慢的站了起来,尽管他的右腿仍旧鲜血淋漓。 “人类,曾经没有对我的家园施以援手,恶魔们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只有暴力才是唯一手段。” “我固然不是野蛮文明之下纵欲的野兽,可人类的虚伪面皮也让我体会了什么叫伪善。” 卡捷琳娜抬头皱眉,眼前的御神策的背影,正在和她心中的某个人重合。 “弱小的人之所以善良,是因为他没有纵欲的资本,而强大的人都有一张伪善的面皮,他们以此来蛊惑弱小的人加入他们,不管用什么荒唐的理由,任何人都会对此推崇备至,说是他们的理想,那么我到要问问你,奥伦米尔,你又站在谁的立场?” “随着神白须的越来越强,你对人类深信不疑的信任可曾动摇?” “看看这些,那些,这一片片废墟,试问,是什么样的暴行才增生这么一个恶徒,又是什么样的野心与邪恶,让这么一个人类不惜赌上一切也要挣扎,他们能看到这个疯子外表之下的真实吗?” 御神策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卡捷琳娜起身搀扶住他。 他指着那一片废墟,满目破败,看着这残破不堪的世界就恍如一个失去至亲至爱的流浪者。 “这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答案,御神策。” “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对于他而言,是必须要做的,可对于人类而言,这是必不能做的。” “只要人类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出现战争,如果你想说,诸如你们这些站在人类尽头的强者都无法阻止一场濒临的浩劫,那谁来?” 御神策慢慢扭头,看向别处。 “曾经虚空降临的灾难将人类绑在一起,面对浩劫这是生命承载形式最唯一的对抗方式。” “就像现在一样,除去你们这些强大的战士,又有多少人能和神白须对抗?” “时至今日都没有人清楚这个人到底在追求什么,唯一的正面信息就是他不会杀害无辜,以至于这一点,也成为人们唯一的思考点。” “御神策,我想问问你,在你和神白须交融的过程中,是否看到过他为自己所爱而流泪的模样?” 御神策突然回头,眼神中有着疑惑和不解。 “当然有,因为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也一样,御神策。” “人类的起点是复杂的,终点更是未知的,他延长的历史经过太多断流,或战争或天灾或人祸,这是万事万物发展和进行的过程。” “你所见过的,诸如神白须,诸如那些避无可避的灾难,都在证明着人类存在的事实。” “恶魔也好人类也罢,同为一个大陆的生物,他们本质上并没有区分可言,可若要说都团结一致,那又太理想化了。” “战争与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你还是谁,生命中应该有的苦难都不是偶然发生的。” “可是,当你真正有能力改变的时候,就不同了,仔细想想吧御神策,如果没有你,今天整个皮托沃尔城区会有多少人死去?又会有多少个家庭崩裂?” 御神策看向远处的废墟,深深吐出一口气。 “现在能自己站着吗?你挺沉的。” 御神策瞥了一眼卡捷琳娜,罕见的白了她一眼,后者咧咧嘴,松开手。 御神策的右腿在下一刻开始抽丝剥茧的长了出来。 “神白须就是那个库伦贝尔的赫尔菲斯对吗?” 卡捷琳娜突然沉默了,御神策一语中的。 “都是老黄历了。” 卡捷琳娜吐出一口气,眼神蒙上一层阴翳。 “所以你来无尽之海到底是要做什么?” 御神策扭头问道。 “十人众请求我重新制作一枚聚能魔石,填补上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格式塔,但是条件太苛刻了。” “我想借助你在无尽之海的凝聚力,准确的说是希望借助你控制无尽之海的权能,帮我铸造一枚聚能魔石,但现在看来,已经办不到了。” 御神策皱了皱眉。 “都让人揍成这样了还打算力扛无尽之海的法则禁制做一块聚能魔石?你想死了?” 御神策摆摆手,转身走了。 卡捷琳娜扭头看向那一片废墟,浸入回忆之海。 如果当年再做一次选择,或许我会愿意和你一起走也说不定呢? “真正的革命并不诞生在压迫中,而是诞生在抗争中,人性的根如果一直扎根在黑暗中,它吸食的营养本质上是一种剧毒,因为根的污秽不曾被洗涤,那些根深蒂固的丑陋仍旧保留着。” “革新并非要人去追求完美,而是追求改变,革命并不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生活,而是铸就更完美的人,向善向美,是铸就来自于内心的强大。” 克伦诺夫斯基·库恩,被誉为西方国度的国父,他是继霍利卡登之后的终焉第二任最高行政管理,也是唯一一个在当时凭借政治革命登上高位的篡权者。 说是篡权者,其实就是一位看不惯政权迂腐,政治死板的年轻人。 他为民争力,为民请命,对于当时霍利卡登退役之后的终焉政权极力抨击,以巴菲路亚为首的一众执政党的迂腐行经为首,在当时那个缝隙时代,几乎没有多少政客能躲过库恩的点评。 尽管库恩登权的手段并不光彩,可却也赢得了人民的认可与追崇,同时,他也是第一个提出公信权政策的人。 何为公信权? 并非一味的公共传承,是任由选举,由公民赞成并且监督,并且是由能力为代表性的。 执权者不能是钦定的,不能是继承的。 在当时那个时代,敢为人先是一种必须要赌上牺牲的壮举,库恩是一个集三国智慧为一体思考的政治家。 邻国神骁虽然制度笼统,可却上下一心,而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他们也逐渐迎来一位又一位明智的执权者。 例如百章,一位能与民同甘共苦的仁君,例如武戈,刚直不阿且以法为度,又比如千朝子,他是第一个提出公民权信的总代理人,同时也是骁卫的创始人,他移权给上御之后隐退。 神骁民风如何? 坚固,团结,你几乎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看到他们一致的信仰。 再加上他们是唯一能够同凛冬联盟的国家,所谓钢铁联盟,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代理人的治理方式也同时是其他三国都在思考的问题,他们的传统引人深思,时至今日,他们已不再是信奉科学的追崇者,而是掌握自我命运的觉醒者。 面对两壁,走蚣门与削山候,他们的事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在西方国度,在人民追求依法治国的制度上你可以看到他们与邻国神骁有着根本上的形似。 因为在西方国度,同样经历过无数黑暗年代与变革,这里的人民真正意识到,权力必须交给有志之人,更要交给有智之人。 尽管作为人民在那个时代他们仅有支持的权力,可自库恩登位以后,引荐了神骁千朝子的公民权信,西方国度的公民才真正拥有人人参政人人建政的权力。 以往的战争与鲜血让他们更加渴望和平,因此,在西方国度开放的前提下,必定需要更多方的对权力的束缚。 治必有方,而方以人为本,这是写在神骁某本法学大典上某位大学之家的至理名言。 咔嗒———— 星夜之下的普罗米修斯城区空无一人,在艾普什尔城区更是如此,神白须一个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中,他身形颤抖,一瘸一拐的,身上满是血污。 呼呜——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神白须停了下来,一身气势展开,在他的感知内,有一个身影正在他左侧大概十几米的方向。 “一个人走夜路啊?小朋友。” 听,一声调笑的声音响起,那人站在月下,星夜的帷幕衬托出她丰满曲线的身姿,梳着一头金色的高马尾,银色的瞳孔玲珑剔透。 她嘴角勾着笑,双手负后,面容妩媚。 “…黛米尔?” 神白须干裂嘴唇发出仿佛玻璃碴子碎裂的声音,他的牙齿居然在刚才碎了,他将碎牙连同血水一并吐出。 砰——! 仅仅只是一瞬间,那被神白须称作黛米尔的女人直接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 神白须双脚离地,可并没有窒息感,就好像在被吊着一样。 “你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死斗?看看你这幅残破的身躯,如果现在再进行一场新的死斗你猜猜你会不会死?” 女人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以至于神白须本就有伤痕的脖子再次溢出鲜血。 “…我知道你心怀有怨…黛米尔,但这不是你能挑衅我的理由,你是带着问题来的…对吧。” 神白须声音沙哑并且呼吸困难,很明显那脖颈处的伤疤已经伤害到了他的喉管。 “挑衅?你觉得这是挑衅?我现在有十足的把握杀了你。” 女人眼眉一低,气势一起,压的神白须喘不过气来,只是他似乎毫不在乎,以至于就连须弥态都撤去了。 女人见状,即刻把手松开,神白须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女人啧了一声,像踢路边野狗一样踢了神白须一脚。 撤去须弥态的神白须面色红润,但是精神状态似乎非常差。 他很疲惫,而且他的另一只眼瞎了,是被御神策一拳打爆的。 他身上的伤势,只能说简直惨不忍睹。 左锁骨处一直到左胸口全都没了,心脏竟然硬生生裸露在外,左下巴是半个手掌大的白骨,胸口一大片的撕裂伤,像蛛网一样,而且正在溢出鲜血,左下腿后部肌肉也同样有一处撕裂伤,肌肉都暴露在外。 撤去须弥态虽然加快了神白须自我修复的时间,但是也停止了维持他的精神状态。 现在神白须一副昏昏欲死的感觉,地上很快就被黑色的淤血染湿。 那女人也吓了一跳,她以为神白须之所以撤去须弥态是因为已经在刚才的即将冲击后,昏死了过去。 并且她感知到神白须现在的状态非常差,黑色的血液很快蔓延到她脚下。 “…喂!醒醒…” 金发女人蹲下,捏住神白须的嘴巴,晃了晃,后者眼睛就像缝在一起了怎么也睁不开。 “…你是因为赛娜才来的吧?想问什么就问吧,趁我还有时间。” 女人的确身穿一身世界蛇的制服,只不过,是极为特殊的定制制服,它属于一个拥有极大名誉与实力的人。 世界蛇的维序者,被誉为当世唯一掌握生命法则的存在。 也是唯一一个神骁愿意建交的西方势力的人,维序者之八,赛梅菲斯。 第29章 向着有你的未来奔赴。 赛梅菲斯先是皱眉,转而伸出一只手摁在神白须眉心。 一股乳白色的魔力细若游丝的刺入,神白须的状态似乎有些好转,他半睁着眼,抬头瞥了一眼赛梅菲斯,勉强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 赛梅菲斯起身,疑惑,后者只是越笑越大,以至于把伤口撑开,只是在赛梅菲斯刚才那一下之后,才没有鲜血溢出。 “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皱着眉头,喜欢紧绷着神经。” “我一直以为经过当年的教令会之后,您会对我有所改观,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您一厢情愿罢了。” 能让神白须用您称呼的人并不多,阿尔维斯算得上一个,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年长于神白须。 赛梅菲斯,和神白须曾经同为库伦贝尔学院的学生,和曾经以赫尔菲斯为名的神白须是学姐弟的关系。 前者是医疗协会的会长,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只不过从不抛头露面,和卡捷琳娜一样,喜欢埋头搞学问。 两人在一场讨论会上一见如故,神白须对医疗制度颇有见地,同时,对当时的生命符文同样怀有质疑。 理论相同,兴趣相同,两人很快相知,成为了极为要好且特殊的好友。 而之后赛梅菲斯被世界蛇邀请,成为了当时世界蛇总部最年轻的科研部门执行长,在入职之后她向阿尔维斯举荐了神白须,只是后者拒绝了。 当时的神白须闲云野鹤惯了,说是闲云野鹤,其实是没有目标,而所谓的没有目标,实则是有更大的预谋。 至少在当时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人可以同当时的神白须有所共鸣。 因此两人道路相悖,一个在医学和魔导术行业越走越远,甚至在之后掌握生命法则,成为维序者。 一个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消失,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顶世罪犯。 如今再相见,已是死敌,这不仅伤了赛梅菲斯的心,也让神白须愧疚。 所以他才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任由赛梅菲斯泄愤。 “一厢情愿?我到还没有小家子气到那种程度。我不是因为那个赛娜来的,只是单纯来杀你的。” 赛梅菲斯口是心非,很明显神白须一清二楚她的目的。 “回去吧黛米尔,这些事与你无关,老老实实做你的世界蛇的总执行不好吗?” “阿尔维斯很信任你也很看好你,掺和这件事对你和你的今后不会有任何好处。” 神白须手搭在膝盖上,那裸露出来的心脏仍旧在怦怦直跳,很明显,他刚才所说的一切,令他自己紧张。 “少在那里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你是什么人我可最清楚。” “看看你现在,赫尔菲斯,从曾经四面皆友变成现在的举目皆敌,一份仇恨就这么重要吗?” “平息过去认清自己和放弃执念重新生活这两个选择明明都是同一种,你的父亲也说过的,他最大的愿望难道不就是你能以新的身份活下去吗?你难道就用这种方式来回赠他们对你的爱吗?” 赛梅菲斯看着低沉坐在地上的神白须,淡淡道,只是下一刻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令她惊讶不已。 “狗屁!” “赛梅菲斯,说的真好,放下仇恨?我凭什么要放下,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的对此侃侃而谈。 “即便设身处地的去想,你也不如我,我所做的选择…是对我而言最正确的,少用我父亲来教训我。” “再者你也没有资格教训我,无论是身份还是年龄。” “我尊重你的选择,是因为我们曾经有着相同的梦,尽管如今我已经放弃了,可这不代表我就接受了这命运,我仍旧是我,从未改变过。” 神白须突然站起身,狠狠的拽住赛梅菲斯的衣领,他怒视着,本就满是血污的脸让他的表情极为狰狞。 “在你们这些高尚的人眼中,我永远都是一个低贱且可笑的罪犯,世人将我冠以跳梁小丑,可事实是什么?” “他们恐惧我所做的一切,他们无法掌控这个越来越大的恐惧,而我,也深深烙印在了他们心中,永远。” “你只知道我的父亲想让我以新的身份活下去,可他还告诉我,要用自己的方式看待世界,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着热爱有着理想的,积极向上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尽管我没有做到。” “但我做出了属于我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法改变。” “赛梅菲斯,不要觉得我们曾经如何相识一场就可以对我评头论足,现在,我们只能是敌人。” 赛梅菲斯一时间慌了神,她还是第一次见眼前的这个人生气。 哪怕是面对那样的死斗他都不曾呐喊,可想而知她或许真的用那句话激怒了神白须,同时,也彻底改变了神白须对她的观点。 只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不屑一顾。 “那你就倔强的去死吧。” 赛梅菲斯冷冷道。 神白须没有回应,只是撑起身,战战巍巍的走了。 两人肩膀错过,似乎也代表着今后的永不相见相见即是仇敌。 “站住。” 神白须停下身形。 赛梅菲斯转身,看着那个狼狈残破不堪的背影,紧皱眉头,那种皱眉,是一种不舍,一种忧虑,一种仿佛触不可及的期盼。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太倔强也太执着。 啪———— 赛梅菲斯将一封信扔给神白须,砸在他的脑袋上。 “现在我们互不相欠。” 只听轰鸣一声,赛梅菲斯应声消失,无影无踪。 神白须转身,颤颤巍巍的捡起那封信,他手指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 艰难的拆开信封之后,里面是一张白纸和一根镌刻金色花纹的古典钢笔。 神白须看着这两件曾经属于她的信物,笑了。 “你欠我的可多了去了。” 他喃喃自语,将手上的信封凭空收起。 月光下,神白须的影子越来越长,而在那暗影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屋内,婕西菈娅已经醒来不知多久,她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不知在记录着什么。 她时而下笔,可却好似毫无思绪,只是显得有些烦躁。 她时而提笔,看着笔记本上用铅笔描绘而出的某人的素描像,仿佛哪里还差一些神韵。 咔嗒—— 门被打开了,婕西菈娅迅速起身,走出卧室。 “啊!” 只听噗通一声,婕西菈娅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神色惊恐,肩膀颤抖,看着眼前那个血人,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竟一时间认不出这人就是神白须。 她宁肯相信他不是。 “是我安娜,抱歉…吓到你了。” 神白须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拉起婕西菈娅,后者没有伸手去拽,只是战战兢兢的起身,她上前抚摸着那露出白骨的下巴,和被打碎一半的上半身。 “…简直就是个白痴,你明明可以跑的!” 她怒斥眼前这个人的愚蠢,在她看来,神白须绝对可以在破坏终焉柱之后全身而退。 她不明白神白须为何要执着于每一场交锋,他一介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同无尽之海的大恶魔御神策以死相搏? 神白须只是摆摆手,他半睁着眼,神态疲惫,他只是伸手抚摸着婕西菈娅的脸颊,安慰着她。 婕西菈娅扶着神白须走进卧室,仅仅只是这个过程,婕西菈娅很快就被神白须染的血红。 黑色的血污粘上她的衣服,手臂上,大腿上几乎都是,后者到了卧室之后直接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低着个头。 “喂…喂?” 婕西菈娅看着神白须没声儿了,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拍了拍神白须的脸。 后者似乎明白婕西菈娅的心思,点了点头,婕西菈娅长舒一口气。 “我…我该怎么帮你?是需要药物还是…还是治疗术?我都会的,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此刻的婕西菈娅竟然显得有些慌张,虽然她懂得不少高阶梯的治疗魔导术,但是面对神白须这个状态的伤者,她还是第一次。 “…呼,放轻松安娜,我只需要小睡一会…小睡一会。” 神白须声音轻微,婕西菈娅几乎是耳朵靠近她嘴边才听清他说话。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睡一觉就没事了? 后者只是抓住婕西菈娅的手,让她安心。 尽管婕西菈娅忧心忡忡,但仍是选择相信神白须。 屋内两个人,一个身体残破浑身血污,一头白发在黑暗中无风飘零,仿佛还闪烁着星光。 他神态疲惫,却面色安详,鼻息吐出一阵又一阵的白色气体,他靠在婕西菈娅的肩膀上沉沉睡着。 另一位,眼神古井无波,可心中却时时翻涌着巨浪,尽管她咬紧牙齿要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握住神白须的手越握越紧。 屋内静的针落可闻,时间一点一点消逝。 西方无尽之海皮托沃尔城区的覆灭很快传遍国际,而这一次国际上的舆论似乎没有增加。 并非他们对终焉已经彻底无望,而是神白须的强大与恐怖再次被证实。 即使是天地的法则约束也无法限制神白须的破坏行为,他的手段越来越强大,同时行为也越来越疯狂。 仅仅两天连战两位顶级维序者,还都将其重创,连带终焉柱和城市一同毁灭,每一次都将损失放大到最大。 而终焉目前所采取的一切措施似乎都无法应对上神白须的行动,尽管他们明知神白须的目标是有终焉柱的城市,但也还是无法摸透他的行动方式。 即使目前位于西方世界的四根终焉柱都有维序者驻守,但还是意外的被破坏了三根,而接下来的这一根,似乎也就人尽皆知了。 “已经见过他了?我没说错吧。” 世界蛇总部,总执行办公室内。 阿尔维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上摩挲着一块青蓝色的玉石。 站在一旁的赛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戴上了眼镜,身着一身属于世界蛇医疗部门的制服,似乎也是特质的,这代表着她独特的身份。 仅仅一天,赛娜就适应并且熟知了世界蛇从上到下的所有体系制度。 即使是阿尔维斯这种阅历丰富的人都喟叹赛娜的学习能力,以及她无与伦比的天赋。 很显然,就像神白须说的那样,她天生就是这块料。 远处的赛梅菲斯双手抱胸,背对着两人,看着整个宙斯城区的夜市,她眼神晦涩,就像一面深不见底的潭水。 “虽然对于您说的一切我早就有所准备…可是结果仍旧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那样曾经一个…专注,智慧,独特的人,竟然做出这种选择。” “我更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对人类的立场,以至于,同整个人类为敌。” 赛梅菲斯双手抱臂,对于神白须的转变,和曾经那个他,都有些深深的疑惑。 说神白须是一个疯狂的人,这或许有些不妥,因为他一直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他理应是一个理智的人,只不过在世人看来他的举动是疯狂的而已。 “巴伦比斯凯恩无法改变人类的野心与欲望,人类的前进需要毁灭这一改变形式,即使是明智如凯恩也无法预料人类今后的道路,又或者说,他无法再信任人类可以继续在同一条路上继续前进。” “神白须只是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违背凯恩并非他本愿,只是那些凯恩曾经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 “这才是令这个世界恐惧的。” 敢为人先,在这个世界上能付出生命去追逐这一理念的,无不都是在历史洪流中的中流砥柱,而凯恩则尤为高大。 从阿尔维斯的口中,我们可以确认曾经的神白须确实同凯恩共事。 他的强大也许曾经的的确确在为人类付出,只是现在,凯恩离世,一切脱离原轨,却也诞生了新的更强大的秩序。 “赛娜,说说你对神白须的第一印象?” 阿尔维斯看向一旁的赛娜,后者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 “破碎…就像生锈一样。” 赛娜如此说道。 在神白须同赛娜对峙的时候,前者还带着阿尔忒弥斯事件的悲伤。 直至他重新从战斗中找回自我,在这之前,赛娜感觉神白须像是一个,明明已经突破了这世间一切的枷锁,可却又好像被笼罩在一种迷雾的朦胧中。 这个人给她锋芒毕露的同时,更给她一种呼之欲出欲显不显的感觉,总之,很苦涩的一种感觉。 “赛梅菲斯,你现在看到的赫尔菲斯,已经破碎了,而分裂出的每一个碎片,都是一把锋利的刀。” “他的破碎映照着他悲剧的人生也反映着他的仇恨,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相信人类的赫尔菲斯了,你没法儿纠正他。” “我知道你,婕西菈娅,卡捷琳娜,你们三人各自之间都有矛盾,而这其中大致也都因赫尔菲斯而起。” “你如何想,我管不着,但你怎么做,我必须要劝诫你慎重。” “以你的身份的所作所为,是影响整个人类的,你不能一味因为你曾经对他溺爱就偏向于他。” 很难想象,神白须的曾经究竟有多么复杂,可说是复杂,其实也很清晰,也就是所谓的仇恨。 他无法与自己和解,他放不下曾经沉重的种种,尽管他做出了改变,可也只不过是抑制了自我的增生罢了。 世界难以想象会诞生出这么一个人,终焉更是。 对于终焉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阿尔维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因此他才这么和终焉不对付,包括霍利卡登这那曾经的老友。 霍利卡登因为个人意志脱离终焉或许是一个明智之举也说不定。 库玫菈城府太深,以至于整个世界都仿佛是她的掌上玩物。 人类的未来和历史在她眼里在她心中或许根本不值一提,而她真正探索的,更是人类遥不可及的未来。 西方世界的制度看上去似乎上下一心,可实则除了中下层,上层可谓是其心各异八面玲珑。 之所以没有祸端四起,完完全全是受制于库玫菈权势滔天,再加上她那能够掌控整个世界的智谋,才显得众志成城。 库玫菈的存在,或许也直接扼制了败政与腐败的滋生,说她是终焉历史上最完美的代理人也不过为。 先是提出了权以权违的治理观点,再是直接抽空了整个终焉八分之六的高层独裁权,将所有中下层的权政机关特权给了民众。 社会自助机构就是公民参与更改和打击法律的不平等与政府的不作为的利器。 一个能够将权力分化,并且完完全全让一个社会风貌摒弃权力的人,诸如这种疯狂和能够瓦解一个国家的存在秩序的行为,谁能做到? 当世只有库玫菈一人而已。 巴伦比斯凯恩生前倾尽心血倾囊相授呕心沥血铸就指引的一个人。 可想而知当时的凯恩或许已经做好了自己死亡的准备,也许当时他已经无法信任那时的人类,可却还是做出了铸就库玫菈的这一无私壮举。 管控政权也许只需要一个高一点的身份,可是,如果说是曲解权力并且让世人放弃对权力的追求呢? 库玫菈做到了,她证明了世人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并且让他们自觉的遵守,铭记。 “其实,只要一个人的命运能有所保障,他的价值由他自己定义,或许并不会有多少人会去追逐权力。” “战争与暴乱,腐败与邪恶,在这个国家曾是根深蒂固的存在,而想要拔除这根,就必须要让世人明白,只有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阿尔维斯如此说到。 有人曾抨击过凯恩的理想主义,可却没有人不向往。 因为这是属于人类的最高理想,所以才会有人质疑,而质疑,是因为不满,可凯恩满足了他们,他们甘心俯首。 降低自己的身份向他人鞠躬并不困难,凯恩证明了这一点。 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属于旧贵族,奥伦西斯证明了这一点。 秩序需要维护,而维护秩序的必须是人的理智而非欲望,库玫菈证明了这一点。 这三位的前两位,虽然已经没入历史,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深深扎根在人心中。 而这后者,库玫菈,则开辟了一个空前盛世,让世人能够目睹星空与浩瀚星海。 “任何观点,理论,都需要人去证明实行,而真理更是如此,人类的脚步当然不会停下,他只会短暂的驻足,然后向着下一个终点继续前进。” 世人仍旧记得巴伦比斯凯恩,记得这个曾经赋予他们非凡生命的伟人,领导者,先驱者。 “老先生说的太大义凛然了,还记得我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选择去做医生的?不就是他赫尔菲斯因为千岚草过敏吗?” “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他也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数十年,尽管如今再见他已经不是再是那个我熟悉的赫尔菲斯,可只要他仍旧还活着,就有我追逐的价值。” “您也许会觉得我太过儿女情长,嗯…对,我就是这样。” 赛梅菲斯看着远矗立的终焉总部的高塔,映照在玻璃上的倒影,仿佛在诉说着往日泡影的回忆。 坐在远处的阿尔维斯并没有觉得赛梅菲斯刚才所说有什么不妥,恰恰因为这一点,专一,极度的专一,他才欣赏赛梅菲斯。 “女为悦己者容,在神骁那片大地上,在最遥远的历史中,为情献身,为情所困的这种事太多太多了。” “爱之一字,太过沉重也太过高尚,以至于可以成就不同的人。” “我已经是旧时代的人了赛梅菲斯,一般老家伙说的话年轻人不用太在意,所谓的经验之谈也不过是劝诫正在冉冉上升者的哲理而已,放心去做吧,这样这个世界才有意思。” 阿尔维斯是一个同神白须一样注重过程的人,他也同样不在乎结果的成败。 在这个世界,拥有着无限可能的人类们追求着形形色色的人生,拥有各色各样的命运,他们都属于一种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渴望续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生命并非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能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理想,并去实践它,铸就它。 赛娜点了点阿尔维斯的肩膀,后者收起那块玉石,咧嘴笑了笑,招呼也没打,阿尔维斯起身,赛娜紧随其后,两人离开了。 屋内的赛梅菲斯看着窗外夜市,内心怦怦直跳,以至于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伸出之前握住神白须脖颈的手掌,那黑色的血迹仍旧历历在目,她回想着那相遇的一幕。 “女为悦己者容吗?” 她将那红色的血迹抹在嘴唇上,鲜红的血液在此刻定格,那妖艳且红润的红唇在玻璃上勾出一道红弧。 清晨,8:00,艾普什尔城区,神白须暂住处。 屋内,两个人彼此依偎,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惬意且融洽的感觉。 呼—— 婕西菈娅睁开双眼,看着自己握住满手血污的手的手,眨了眨眼。 血污已经凝固,听着神白须悠长的呼吸声,婕西菈娅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阴云密布,似乎有雨将来。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靠着度过了一晚,神白须的身体异常冰冷,夜里好几次把婕西菈娅吓得醒来,以为是神白须烟了气,不断反复确认他的生命体征。 而事实是,神白须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甚至有些超出常人。 他那个白发的状态就好似手机的省电模式一样,处于一种冷却的状态中。 更奇特的是,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大致愈合,肉竟然都长了回来,除了一身的血污,几乎看不出来哪里有伤口。 看着神白须已经度过危险期,婕西菈娅才将他放平躺下,为他盖上被单。 哗啦—— 浴室里有人打开了热水器,随即蒸汽的水雾就弥漫在玻璃上,透过模糊的玻璃,可以看到某人婀娜丰满的身段。 床上有人睁眼了,神白须望着天花板,听着淋浴的声音,伸出手握了握拳头,感受逐渐掌握身体的机能之后,神白须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很快全身上下的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浴室内的淋浴突然停了一下,在里面的人确认神白须醒来后,淋浴又被打开。 神白须摸了摸脖子,竟吐出一口红色的血雾,他的两双眸子极为诡异,呈现出一黑一白。 这代表他的部分机能还未恢复,处于一种待机的状态。 昨晚的死斗神白须虽然重伤而归,可御神策却是伤及根本。 魔神兵留下的刀痕无法治愈,这代表着御神策将会一直携带这伤痕直至死去。 除非神白须主动撤销,否则没有解决办法。 无论任何人,同神白须以命搏命都是一种疯狂的行为,在神白须掌握魔神兵之后更是。 造成的伤害就像阴影一样永生携带,每一次面对都会体会那刻骨铭心的痛楚。 但这并不会削弱对方的实力,痛苦一直以来都是人类意志的添加剂,一个人向死而生的意志可以让他变得更加强大,神白须就是这种人,置死而后生。 咔嗒—— 浴室的门打开,一阵白色的蒸汽从浴室内夺门而出。 一丝不挂的婕西菈娅看着一旁的神白须,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着。 “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什么做的,那样的伤都能长回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如何?” 一身湿漉漉的婕西菈娅直接骑在了神白须大腿上,一头湿淋淋的长发搭在他的身上,她两只手臂搭在神白须肩膀上,注视着他。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婕西菈娅。” 婕西菈娅湿漉的头发缠在神白须手上,他伸手捋了捋,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呼吸都是相互的原因,神白须扭向一边。 “你是小孩子吗婕西菈娅,你已经离开世界蛇将近三天了,作为国际五大组织和世界政府驻员会之一,你就没有其他的工作吗?” 神白须有些恼,只因为婕西菈娅使劲甩了甩头,湿漉的水滴洒在了神白须身上。 “那堆麻烦的工作我从来都不在乎,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在这枯燥的人生中找点能让我消遣的乐子,作为世界蛇八大柱之一,我能光临你是你的荣幸。” 只是婕西菈娅越锁越紧,后者越来越不自在,眼前“光秃秃”的婕西菈娅无赖的不行。 “你所说的乐子难道就是消遣我吗?我现在可是伤者,你知道你刚才这一屁坐下来我断了多少条骨头吗?” 说罢,神白须面色佯装痛苦,婕西菈娅一看神白须如此,即刻慌了神,几乎是触电般站了起来,一时间又是心虚又是皱眉,生怕神白须有个什么后遗症。 只是,她突然察觉到后者吐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家伙十成十是骗自己的了。 嘶… 婕西菈娅猛的一脚跟踩在神白须的脚背上,后者倒抽冷气。 伸出手指了指婕西菈娅什么也没说,后者直接扑在神白须身上将他扑倒,紧紧抱着他。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回不来吗?你在无尽之海的所作所为,那一声爆炸,整个普罗米修斯都能听到。” “你知道我多怕,在明天的头条新闻上写着神白须征御已死亡这几个字吗?明明有这么多条路你不选,明明有……” 婕西菈娅所有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一字一句皆是对于神白须所作所为的不舍,在她即将说出那最后的一句话是,神白须捂住了她的嘴。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安娜,我说过的,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都会这么说。” 神白须伸手搂住婕西菈娅,后者身体颤抖,无声落泪。 “这几天…很奇怪,怎么说呢,曾经那些我试图逃离的人和生活似乎都回来了。” “如果…换一个身份,如果我不是神白须征御,或许我会对这种命运敞开怀抱。” “但是,安娜,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知道你害怕曾经的离别重演,也害怕明天我会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我已经许下过承诺,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出现,昼与夜的轮转只会更替日与月,可我们的相见日永不阻隔。” 神白须抱紧婕西菈娅,在他看来这或许能提供她些许安慰。 轰隆—— 窗外雷鸣阵阵,顷刻间大雨滂沱。 “我这一生做过不少承诺,虽然很多都没能履行,可我唯一履行的承诺,就是我会一直存在,直至我追求的真相得到答案。” 婕西菈娅摸了摸眼泪,听着某人怦怦直跳的心,鲜活之人就在眼前,尽管他的明日仍旧生死未卜。 轰隆———— 这场大雨笼罩着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滂沱的大雨在空气中升腾着浓浓白雾,很快就将整个城区笼罩。 因为格式塔被关闭,聚能核心被神白须盗走的原因,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天气控制器都无法运转。 如果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遭到神白须的突然袭击,终焉的战士们无法在这么大的雨幕中辨析神白须。 因为天然元素力的攀升与紊乱,磁场已经失去了稳固,这也代表着在普罗米修斯城区的一切战斗都会愈演愈烈,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尽管普罗米修斯城区有奥坦萝丝驻守,但需知神白须是一个疯子。 他不是那些个为了名誉或财富而犯罪的恶徒,是一个贯彻自我意志的疯子,而疯子,众所周知,是不会害怕的。 咔嗒———— 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终焉的总指挥室内。 奥坦萝丝靠在指挥台终端上,双手抱胸,黑暗中电子仪器闪烁着。 哪怕是分部终焉,在不是必要使用的情况下,诸多科技仪器也都处于停止使用的状态。 只有部分其他区域的一些需要保持联络的分驻地才会长时间通电。 咚———— 指挥室的门被手动打开,走进来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少女,她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她走进来之后,一挥手,室内的所有电子仪器均启动,她将那本报告放在了呈现仪上,很快数据就被读取。 “萝丝?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来者正是贝拉,因她到来而开启的整个指挥室让奥坦萝丝从思考中走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吗贝拉。” 奥坦萝丝问道。 “当然,而且是…大事。” 第30章 看清我,看透黑暗的我。 奥坦萝丝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她捋了捋头发,转身看向背后正在播放的某个录像。 录像中,在同神白须对峙的御神策尽管已经完全恶魔化,却仍旧还是被压制。 哪怕神白须身上有不少致命伤,可他的气势却仍旧一涨再涨,压的御神策一退再退。 奥坦萝丝皱着眉看着神白须手上拿着的那把刀身通黑的长刀,她感到一种,不祥,一种不安。 “看看这个萝丝。” 贝拉调出了神白须手上握着的魔神兵,那黑色的刀身被黑色的火焰包裹,闪烁着的诡异铭文令人惶恐,砍伤御神策的肉体的刀痕竟然无法愈合。 “这个黑色的火焰我有所耳闻,据说…是阿尔忒弥斯城区伊芙琳那件事后,神白须觉醒的某种力量,那…那把黑刀是怎么回事?” 奥坦萝丝看着屏幕上神白须挥舞的黑刀,问道。 “这正是我要给你看的。” “根据无尽之海分部终焉的提供,我反馈给了总部弑神武部门,经过四个小时的分析,也仅仅只得出了这把黑刀来自于神白须。” “未知金属,未知属性,未知数值。” “弑神武部门人员一度认为,这把武器不属于人类制作,更不属于这个世界,算是神白须的杀手锏之一,极端的强大,即使是你的宙斯,也无法同它媲美。” 贝拉同样皱着眉头,对于魔神兵的强大无比震撼的同时,更感到一种无力感。 另外,宙斯,弑神武中杀伤性最强的武器。 一把雷矛,外表被雷电包裹,而在雷电之内的,是一柄黑色的长枪,特殊质地,神秘材质,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同冈格尼尔长度相仿,枪尖要比冈格尼尔更厚,枪刃是白色的,枪身时不时会有雷电涌动。 宙斯有着能够威胁超元素生命的杀伤力,即使是神明降世,面对这把武器,也必定心有余悸。 宙斯的诞生,是天然的。 在神骁国同西方国度的边境区域,有一座雷云弥漫的山谷,它被誉为,滚雷昏谷。 这座巨大山谷是天然形成的,它涌动的地脉之力在天空中形成了层层雷暴。 无论是哪一国度的战机或空母,在飞行路线上如果有滚雷昏谷的时候,他们都会绕过该地区。 为什么?因为滚雷昏谷在数十万年前就已经存在。 在前人的记载中,它是一座有着自我法则的天然形成的领域,是活着的。 在那之前,它的神秘,除了被雷暴包裹的外表之外,无人得知。 滚雷昏谷的面纱是如何被揭开的? 在有关边境地区勘探的问题上,当地的科考队考察时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与险阻。 因此,他们不得不求助于终焉。 终焉特派奥坦萝丝驻守滚雷昏谷,并尝试深入探索。 一开始,对于充满天然禁制的滚雷昏谷奥坦萝丝也束手无策,能够进入其中,得益于一场意外。 那一天,奥坦萝丝高处作业,她观察着滚雷昏谷的山谷地形。 居奥坦萝丝本人阐述,那天云层很密,天空轰隆作响,自然中的雷元素生灵非常活跃。 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奥坦萝丝被雷劈了,是的,那一道天然禁制形成的雷电堪比山岳粗壮,直直砸在她的头顶,可奥坦萝丝却没有任何受损,反而掌握了滚雷昏谷的禁制法则。 而滚雷昏谷的神秘面纱也就此被揭开。 宙斯如何而来? 它是一座雷元素形成的巨大山脊化作的,奥坦萝丝进入山谷之后,在茫茫山脊之中,她竟感知到了一座山拥有气势,而且在威势上甚至压过了她。 那座雷电环绕的山脊看起来摇摇欲坠,峰顶直入苍穹之中,大面积的乌云遮住了峰顶,而峰顶之上更是雷鸣阵阵。 强如奥坦萝丝,她登顶了,在登上顶峰之后,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座天然雷击而成的平台,上面有一根柱状的雷电岿然不动的插在平台之上。 这便是之后的弑神武宙斯,是天然形成的,奥坦萝丝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拔出了宙斯。 在雷矛脱离平台后,整座雷电环绕的山脊瞬间失去了那强大的威势,砰然倒塌。 之后,奥坦萝丝携带雷矛回到了终焉,在科研组织人员的研究下,雷矛的面纱被揭开。 那是一杆通体发黑而又在裂纹之中闪烁着白光的长枪,攻击性至强至刚,乃天地之间最为纯粹的力量。 开山烹海,轻而易举。 这并非寻常人能够驾驭的,将它拔出的奥坦萝丝,便是它最好的适应者。 之后,创立了弑神武部门之后,宙斯登记,位列第三件弑神武。 “你是说,神白须拥有着不属于人类且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可是,我并没有听到御神策输了这类的消息,贝拉,你如此认为,是否有些杯弓蛇影了?” 奥坦萝丝反问贝拉。 确实,不能仅仅因为一把武器就觉得如今的神白须高不可攀,无论他多么强大,作为秩序维护的一方,都不能畏惧。 “你误解我了,萝丝。我是在告诉你,神白须不仅仅强大,且更神秘。” “卡捷琳娜调查过了,那把黑刀的神秘力量能够对人类的根本造成伤害,简直就是毁灭生命格式的破坏器。” “御神策承受了神白须的砍击之后,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并且会带有持久性的痛楚。” “我并非是在向你展示神白须的不可战胜,而是希望你注意他的这个可怕手段。” 贝拉点开了有关魔神兵的逐步介绍,奥坦萝丝心思凝重。 关于神白须持有这一诡异武器的消息可以说非常快的传遍了整个终焉高层。 虽然说不上心惊胆战,但这也的确是一个不弱于虚空降临的威胁,试问,永久性伤害有多无赖? 这几乎是违反这个世界法则的东西,而这种存在的诞生,是否也意味着命运的指针正在向着神白须倾斜? 没有人敢如此设想。 这不单单在告诉终焉,维序者之下的人几乎没有资格能同神白须对峙,哪怕只是一回合都不行。 “那把黑刀虽然可以留下永久性创伤,但并不会限制受伤者的能力,换言之,只要你能够舍弃疼痛,依然可以和神白须征御以死相搏。” 门外又走来一人,她一头红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这个人,数个小时前还在无尽之海。 “……卡捷琳娜?真是稀奇。” 奥坦萝丝少有的惊讶了一下,对于卡捷琳娜的出现有些吃惊。 需知这位,如果不是你亲自找她或是她有约于你,见一面真的比登天还难。 而作为终焉符文管理部门的总执行,她可以说得上真的是日理万机。 “好久不见,萝丝,贝拉,想必录像你们已经看了。” “当然了,情况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要想应对神白须那把黑刀,并不困难。” 奥坦萝丝同贝拉同时疑惑,两人相视,都皱了皱眉。 卡捷琳娜见状笑了笑。 “领域技。还记得吗萝丝,你有着这世上最具破坏力的领域技,在这之中是你的主场,在对峙神白须的时候,你可以凭此优胜。” “根据我的调查,那把兵器,属于一种意志力具象化的实物,它是真真正正源自于神白须的血肉。” “也许你们有些难以想象,但是如果我说,他是一个独特的器灵,你们应该就能明白了。” 器灵师凭借自己的元素力产生属于自己的器灵,而神白须的魔神兵源自于他的意志,这两者似乎的确有着相同的性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终焉魔能检测部的档案记录中,神白须,是一个不能调控和产生元素力的人。” “他有属于自己独特的魔力,而且他拥有的魔力区别于这个世界的人类。” “按照你的意思,无论是那红色的雷电还是黑色的火焰,都属于是神白须自身意志的显化?” 啪! 对于奥坦萝丝的讲述,卡捷琳娜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一旁的贝拉眼睛一白,找了个地方坐下,接下来的话题不是她想掺和的。 “真聪明萝丝。神白须被元素力排斥,但他就像是一个原生动力炉一样,能够凭借自我意志创造力量。” “这个世界的人类就是这么奇特,萝丝你能够天生携带领域与异瞳,巴伦尔斯生来就能感受天命,御神策能够以人类意志驾驭恶魔血脉,甚至超越魔性,等等这些,都是。” “那把黑刀贯穿着神白须的仇恨,而这仇恨的沉重,能够划开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破坏贯穿着他的一生,因此灾厄也成为了他的力量,而想要避免同这种灾厄相对,以自己原生能力的领域就是最好的方法。” 奥坦萝丝听着卡捷琳娜的解释,点了点头。 她一向承认眼前这个人的智慧,无论是曾经的虚空战争还是现在提出对峙黑刀的方法。 而她也非常惊讶这世上竟然会有神白须这种怪人。 能够凭借自我意志产生力量,还被元素力所排斥,就像…就像一个被扔丢的可怜娃娃一样。 她或许有些明白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也逐渐理解了神白须的那种疯狂。 一个被世界,命运抛弃的可怜之人,赌上了自己所爱的一切去换得这一生痛苦的答案,去揭开那个遮蔽自己人生的阴影与真相。 他的行为或许有些极端,可却的的确确是有着这样一个经历的人会做的出来的。 倘若自己所爱的一切都消失了,倘若连最后活着的方向都没有了,一个人,又会如何抉择? 仅仅只是背负着一身痛苦与仇恨,背负着无尽的黑暗,每向前一步,心中的阴影都越来越沉重。 也许他也并不想杀人,也许他只是试过了所有的方法,最后只有这一个,代价最小。 可是对于人类而言,这是如何巨大的代价。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卡捷琳娜,是什么事让你驾到贵地?” 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维序之七,在整个西方世界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奥坦萝丝好奇的问了一句。 “御神策没法儿帮你制作聚能魔石…需要我帮忙吗?” 奥坦萝丝问道。 “噢…虽说我在上一次离开那间实验室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但不至于你们这类人都觉得我必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吧?” “聚能魔石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有新的策略了。” 贝拉和奥坦萝丝两者同样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对于卡捷琳娜所说的新策略一头雾水。 “虽说并不需要萝丝你去借助强大的天然禁制来制作魔石,但反过来说,这反而要比前者更危险……” 卡捷琳娜双手抱胸。 “啊…好吧卡捷琳娜,你说吧,我们这类人就是干这个的。” “上头的人成天催着希望我能尽快解决关于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天然元素问题,但是…我对元素理论一窍不通,你明白的。” 奥坦萝丝捋了捋头发,耸肩道。 “嗯?卡捷琳娜,你是什么时候染的红发?” 她突然发现同上一次相见,卡捷琳娜的发色从黑发染成了红发,是什么改变了她本身钟爱原初的原则的? “萝丝…你真的有够迟钝的,算了,我们说正事。” “聚能魔石已经属于旧时代了,来认识下新策略,赫斯矩阵。” 卡捷琳娜手掌摁在整个数据台之上,顿时间几乎所有显示仪呈现为一个魔能圆盘。 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具虽然复杂,可如果循序渐进的去一一辨析就可以发现,它们是一种很基础的符文排序规则。 “天呐…这个魔导阵的阵基居然有整整三千多个合成符文公式…” 贝拉皱着眉头不可思议。 需知,关于符文的使用,它的排列是最重要的,早在之前的琉璃河神白须就有介绍过关于符文的使用方式。 尽管符文的演变经过了上千万年,可它最近本的方程式仍旧没有改变。 它的融合方式都环绕着这个最基本的原则,尽管神白须演示的是十分古老的融合方式。 奥坦萝丝看着这琳琅满目溢出屏幕的魔导阵,有一种蚂蚁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的好奇。 她双手抱胸,尽管对于这些复杂的符文公式并不理解,却也喟叹卡捷琳娜的智慧。 “准确的说,这张魔导阵一开始并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的另一位…学长,嗯。” “他”给了我启发,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符文的限制性。 “符文无法像元素力一样按照人类的意志进行改变,它是一种最根本的,最实质的,不会借助任何外力改变自身的媒介。” “但是它们各自的相容性和可塑性却相当强大,以至于可以编织成如此复杂如此数量庞大的魔导阵。” 各种符文铭文在空中闪烁着,在卡捷琳娜伸手触碰之后,主动拼合在那张最大的魔导阵上,所有格式重叠之后,一面巨大的魔导阵形成了。 三个主阵,原先的生命与智慧被卡捷琳娜替换成了天启与启迪铭文。 六个次阵则是由不同的符文相融合成,而最主要的中心阵,还缺少一样东西。 “怎么了卡捷琳娜?为什么皱着眉头?” “虽然我是一个外行人,但是中间空着这么大一个东西是人都能想到这魔导阵缺少一个核心吧?” 奥坦萝丝看着卡捷琳娜停了下来,问道。 一旁的贝拉看着这魔导阵若有所思,她很快得出一个结果,她匪夷所思的看向卡捷琳娜,后者点了点头。 一旁的奥坦萝丝虽然一头雾水,但没有急于询问,她试着从显示仪上找出答案。 很快,她注意到角落里那张最早期的魔导阵草图,在这张图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署名。 安可·赫尔菲斯。 奥坦萝丝瞪大异色的眸子,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向一旁的卡捷琳娜。 “你没看错萝丝,这张图纸最早期就是由赫尔菲斯…不,由神白须征御研发的,只不过后期由我完成。” “现在我改变了它的构成,可却仍旧缺少核心物品,就是一个脱离元素力之外的能量,一种自然诞生的魔力。” “启迪与天启符文可以做到让这个魔导阵运行,并且永不衰弱,但如果没有那个特殊的能量作为动力轴,它也就失去了效应。而那个能作为核心的来源,就是神白须。” 贝拉的猜测被证实了一半,她又重新坐了回去,面色有着颓败,奥坦萝丝则是皱着眉,双手抱胸。 “你说的这个核心,是一种媒介还是道具?如果是这两者其中哪怕一个,我们都不可能得到。” 神白须绝不会妥协于终焉,这是世人皆知的。 而在他好不容易毁掉格式塔盗走聚能魔石之后,作为正义一方的终焉的维序者,卡捷琳娜,又重新制作了一个能够无风险运转格式塔的魔导阵,而且启动方式神白须却有,这似乎有些荒谬了。 “这正是我有求于你的原因,这魔导阵的启动媒介是神白须的血。” “刚才我们就说过了,神白须被元素力排斥,可他却凭借自我意志诞生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他的血液中流淌着这份馈赠。” “就如同这符文的根本一样,对外它没有任何作用,可对相同的物质,却有着超凡的兼容性。” “最早最早,化名赫尔菲斯的他也在寻找这一媒介,只是那时的他,尚是血肉之躯,根本没有掌握元素力,更别说诞生出属于自己的魔力了。” “可现在,他已经脱胎换骨,以至于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来源。” “只需要他的一滴血,就能启动这个至今无人创造的魔导阵,就能衍生出一个新的魔导公式,无论是对于魔导学术界,还是符文铭文的编写,至少可以让目前的学籍厚这么多。” 卡捷琳娜伸出手,拇指与食指拉来一个距离,大概有将近三厘米的高度。 “当然…我也的确可以选择其他方式,只不过…这需要时间,而赫斯魔导阵,也是我临时制作出来的。” 卡捷琳娜当然可以放弃现在有的所有符文公式,哪怕是单独创造一个符文派别也轻而易举,只是当前情况紧迫。 谁能想到神白须会攻击运行整座城区的格式塔。 而神白须当年留下的这个矩阵,可谓是寥寥草草,他仅仅是提出了这一个论点。 而之后的排序和编写,都是由卡捷琳娜独创。 “好吧,卡捷琳娜,我…我接受了,但是老实说,这太疯狂了,说神白须能让人类魔导学进步什么的,这大概是我做梦都无法设想到的东西。” “那么问来了,我们要怎么找到神白须?需知每一次袭击,都是他主动出击,终焉从来没有掌握过他的行踪。” 一时间,众人语塞。 寻找神白须这件事,太难。 虽然众人皆知他就身在普罗米修斯城区,可是,一千三白六十万平方公里,鬼知道神白须在哪个角落? “或许有一位可以帮我们…”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奥坦萝丝率先打破沉默。 卡捷琳娜和贝拉同时望向奥坦萝丝。 “这号码是很久以前的了,我不知道她还在用没有…” 滴—— 奥坦萝丝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通讯录中的号码,一旁的卡捷琳娜和贝拉一头问号。 “喂?” 电话打通了,那头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 贝拉和卡捷琳娜若有所思,声音有些熟悉。 “萝丝?是你吗?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号码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有什么我可以帮但你的吗?” 能让奥坦萝丝求助的人到底是谁呢? “啊…我希望借助终焉机械智神,救赎。” !—— 贝拉和卡捷琳娜两人几乎是同时瞪大瞳孔,她们似乎知道了对话的那一方究竟是谁了。 “当然,凡是一切存在的工具都必定有使用它的价值。可是普罗米修斯城区不是失去了格式塔吗?需要我把救赎送到你面前吗?”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吗?机械智神,救赎。 他并非一台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生命体,尽管他被称作机械,可他却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有自主意识,能够自主行动。 救赎掌握着终焉,不,是整个西方的所有电子网络,包括天轨卫星,它代表的,是人类的科技顶端。 更是这个世界科学的最终形式,需知,一个会无限自我进步的科技,有多强大? “不,我只需要救赎的终端数据库,用来调查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监控和卫星视图。” “好的,大概一分钟之后,会有人将救赎的数据库传送过去,按照你想的去做就好。” 嘟—— 电话挂了。 奥坦萝丝深呼一口气,一旁的卡捷琳娜和贝拉神色各异,但都很惊奇。 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库玫菈竟然有自己的手机号码? 两人都感觉库玫菈和奥坦萝丝的关系并不局限于上下级,更像是…姐妹。 是的,这两人之间之所以会建立联系,凯恩担当着枢纽。 虚空战争之后,凯恩一度认为奥坦萝丝的心况需要调节,她需要明白慎用自己的力量,悍不畏死并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她还需要学习一些东西,例如如何生存,如何了解自我。 库玫菈当时几乎已经继承了凯恩的衣钵,同为同时代的人,库玫菈或许比凯恩和奥坦萝丝更有共同话题。 需知凯恩虽然是终焉以及西方国度的最大领导人,可毕竟是大忙人,他没有空余时间去应对社交问题,因此就托付给了库玫菈。 好在两者一见如故,融洽的非常好,尽管奥坦萝丝大库玫菈不少,却每每都向库玫菈问问题。 因此在那段时间,终焉的人事部门经常能看到这酷似姐妹的两人。 叮—— 终端发出声音,整个指挥室亮了起来,显示仪上属于机械智神救赎的特殊符号亮了起来。 “奥坦萝丝阁下,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在这之前您可以称呼我为切尔费斯。” 显示仪中呈现着所有关于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数据,同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和通讯器的人声一模一样。 “真是奇观,这家伙说的话和人声一模一样,给他制作声带模拟器的技术人员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贝拉指着显示仪向卡捷琳娜小声说道,后者白了贝拉一眼。 “贝拉女士,您说笑了。尽管至今没见过我的终焉人员仍旧对我的印象只停留在机械这一理念上。” “可我的的确确是活生生的人,能够思考,同人类一样可以生儿育女,我只是寿命比人类悠长一些而已。” 这下贝拉傻眼了,卡捷琳娜拍了拍贝拉的肩膀,就连奥坦萝丝都难免憋笑。 “好了玩笑话就到此结束吧。” “切尔费斯,我希望能借助你的权限,调查一下普罗米修斯城区所有的监控设备和卫星观测,找出所有神白须征御出现过的场景,把他们全部调出来。” 奥坦萝丝命令下达。 不知为何,切尔费斯在听到神白须征御的名字的一瞬间突然顿了一下。 “切尔费斯?” 奥坦萝丝呼了一声。 “已为您调出所有有关神白须征御行动的图组,您需要哪些?”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疑虑太多。 机械智神,也有延迟? “调出这八个小时之内的所有检测到神白须征御的图组。” 很快,切尔费斯调出了所有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监控图。 只是很遗憾,从左到右,八个小时之内的,几乎没有任何一张有关神白须出现位置的图片。 “萝丝,神白须虽然身为一个罪犯,但他从来就没有隐藏过自己,你不能只调出那些位于隐蔽位置区域的,试试大规模面积和空旷区域的。” 奥坦萝丝点了点头。 “我会为您搜索。” 切尔费斯开始重组。 显示仪上的图片重新排列,图片位置显示大多都是一些拥有标志性建筑和空旷地区的地域。 奥坦萝丝看着地图上排列的图片,皱起了眉头,只是下一刻,她眼睛一亮。 “切尔费斯,右上角第二排第三张放大。” 那是一张群楼地域的图片,位于艾普什尔城市北侧巴特泽新区。 是一座房屋楼层重峦叠聚的城区,多是房地产商和工业企业的实行地。 这张图片拍摄的角度很奇怪,几乎是倾斜的,可是,如果聚精会神的去看,在右下角区域,有一个人的影子,他看起来身体残破,背影佝偻。 “卡捷琳娜,你有询问过御神策战后情况吗?尤其是关于神白须伤势的情况。” 奥坦萝丝转身问道。 “嗯,两人是近身搏斗,以死换伤的搏命打法,即便是御神策这种大恶魔的肉体都出现了残缺,神白须必定比前者更严重。” 一旁的贝拉又坐了回去,接下来的事已经很清晰了。 “通知在巴特泽新区的巡城卫以及规则者,边缘搜索并慢慢跟进,把魔能检测部门的人调过来,对巴特泽新区大规模检查,搜索向内跟进,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贸然行动。” “我会传达您的命令,奥坦萝丝阁下。” 很快,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与调查经验,奥坦萝丝直接锁定了整个巴特泽新区。 很明显,神白须昨晚归来时仍旧被城区监控器检测到了。 命令下达之后,分布在巴特泽新区的终焉执行人员开始执行任务。 奥坦萝丝卡捷琳娜贝拉等人也已经前往巴特泽新区。 奥坦萝丝不是那种喜欢远程指挥的人,她没有凯恩那种慢条斯理的性子,她不喜欢把事情捋的井井有条的。 尽管那场虚空战争凯恩也被迫亲至现场,可那是在是因为情报缺失太多,他需要了解情况不得已而为之。 而奥坦萝丝本身就是一位强大的维序者,更是有着长达二十三年的战斗职业生涯经验,在执行任务这方面,她的确比凯恩更有能力。 轰—— 五分钟后,一道白虹直接坠在巴特泽新区。 做完准备工作之后奥坦萝丝已经抵达地区,在根据当前区域执行人员的报告得知,他们已经锁定了这一片区域,魔能检测部确实捕捉到了属于神白须的魔力波动。 轰———— 一架镇压者战机凭空悬停,移动通道打开。 犹豫战机强大引擎掀起的气浪太大,卡捷琳娜行动时候有些困难。 奥坦萝丝走了过去,伸出手,牵着卡捷琳娜走了下来。 轰———— 战机顷刻之间升空,在空中划了一个弯弧,眨眼间千里之外。 卡捷琳娜捋了捋头发,看向奥坦萝丝,后者点了点头。 “做为一个智囊型的场后角色,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卡捷琳娜。” 对于卡捷琳娜亲至任务现场,奥坦萝丝还是第一次见。 “不必担心我萝丝,我不会做你的累赘的。” 卡捷琳娜只是笑着。 她对于神白须,有些问题想要问,如果这次真的能见到他,她想试着劝下他。 奥坦萝丝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执行长…我们的确检测到了神白须的魔力波动不错,可是…我们进行全区搜索的时候,只有一栋公寓中有人居住…” 一位身着规则者制服腰后别了一把长刀的男人向奥坦萝丝报告道。 “不是神白须?信息发生了错误?” 一旁的卡捷琳娜问道,同时有些惊讶,可魔能检测的反应不会出错。 “是的,并不是神白须征御,而是…世界蛇奥苏涅达分部总执行,婕西菈娅女士。” “什么?!” 腰后别刀的规则者皱了皱眉,卡捷琳娜的反应让他愣了一下。 奥坦萝丝挥挥手,前者点了点头离开了。 “怎么了?卡捷琳娜,我可很少见到你有这种反应,这个婕西菈娅…和你有什么关系?” 奥坦萝丝问道。 “啊…是我的…老同学。” “但是我们在双方一致的追求上产生了分歧和争执,因此而分道扬镳,你应该了解这位天启符文的创始者。” 卡捷琳娜神色苦涩,无奈道。 很明显,面对这位早已背道而驰的老同学,她有一种莫名奇怪的情感,或是愧疚,或是尴尬,又或者,是仇视。 “啊…能够辨析初始符文之一的符文学者,那可是大名鼎鼎了。 “听说原本世界蛇的总执行应该是她?只是因为她的性子,才让给了赛梅菲斯。” “是的。赛梅菲斯,我,婕西菈娅,同为库伦贝尔的学生,前者最大,后者虽然最小,可潜力最大。” “赛梅菲斯执着于医疗,因为卓越的能力被世界蛇聘请。” “我执着于魔导术和符文,是我们三个中学的最驳杂的一个,而婕西菈娅,她执着于赫尔菲斯的追求。” “尽管各自意愿不同,但我们三个却仍旧成为了极为要好的朋友,有过一段很长的…同窗之谊。” 在卡捷琳娜对过往的追忆中,我们可以得出,曾经三者各有追求,并且十分融洽,在人生道路中,这种友谊或被称作知己。 “赫尔菲斯?那不就是神白须的化名吗?你的意思是…” 奥坦萝丝望向卡捷琳娜,后者神色仍旧苦涩,对于这一段往日回忆,有些纠结。 “没错,曾经的赫尔菲斯并不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 “他是一个充满阳光与希望的人,他相信人类,尽管从外表看来他似乎孤僻,可一旦你同这个人沟通,就能了解他的认知如何壮阔。” “因为对赫尔菲斯的憧憬,婕西菈娅走上了关于符文法则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本就天赋异禀的她在赫尔菲斯的帮助下可谓一日千里,这或多或少是今后符文学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赫尔菲斯所给出的道路,他行走的那条道路,却是错误的。” “他想借助符文之力,用作能够凝聚天地法则的媒介,以此来扭转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秩序,也就是元素。” “这也就是为什么神白须被元素力所排斥,他可能想借助这种方式来打通阻隔自己与世界的隔阂。” “赫尔菲斯失败了,可婕西菈娅却成功了,而且是异常的成功。” “天启符文的问世,改变了人类对于元素力认知的极限,甚至颠覆了符文原本存在的所有理论,天启符文的强大,让世人有目共睹。” “可也就是这时,赫尔菲斯或许发现了天启符文的弊病,它很强大,是太强大了。” “他放弃了以当时完整的天启符文启动赫斯矩阵,选择另寻他法,但他支持婕西菈娅继续在符文上深造。” “他愿意倾力相助。” 说到这里,奥坦萝丝眉头微皱,她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一个危险且不安的念头。 “可是,婕西菈娅还是拒绝了符文协会的邀请,她继续在库伦贝尔学院进行自己的学业。” “可赫尔菲斯却离开了,一夜之间消失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婕西菈娅,她疯狂的寻找着赫尔菲斯,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可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也没有得到答案。” “尽管一时众说纷纭,可却再也没有人听到过有关赫尔菲斯的任何消息。” 说到这里,卡捷琳娜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对于往日所发生的一切,她感到沉重的同时,也有一种…后悔。 奥坦萝丝注视着卡捷琳娜,她知道,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但这与她无关。 奥坦萝丝更想知道,是什么让神白须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又是什么,导致三者因为一个人而友谊崩裂。 神白须到底在追逐什么,又想要重建什么。 在奥坦萝丝的思考中,答案似乎在渐渐靠近,可却又愈行愈远。 这两年来因他而起的事情仿佛都在诉说着一件事,洗革。 他的行为不单单在影响着终焉的权威,更影响了人们对于世界的思考,很明显,这似乎是他穷途末路的选择。 以至于他曾经所放弃的一切,都可以不重要。 第31章 聆听我,聆听曾伟岸的我。 在奥坦萝丝与卡捷琳娜两人的交谈中,他们已经抵达了婕西菈娅所在的那间公寓。 在众多规则者的包围下,奥坦萝丝抬头向上看。 公寓楼层大概有二十层左右,属于档次中上的公寓,位于巴特泽新区中心偏中围地段。 奥坦萝丝摆摆手,所有规则者执行人员全部撤离。 因为如果神白须真的在这楼层中,三位天灾级别的碰撞会把所有人卷入。 叩叩—— 很快两人乘坐电梯已经来到了婕西菈娅所在楼层的公寓,3306号房间。 敲了门,却没人回应。 叩叩—— 这一次,敲门的是卡捷琳娜。 依旧没有动静,两人面面相觑,前者深呼吸一口气。 砰———— 奥坦萝丝一掌推在门上,整扇门直接化作齑粉,一大片褐色的灰尘飘在屋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同时,涌动着一股奇异的魔力。 这股力量非常熟悉,以至于奥坦萝丝刻有铭文的右瞳亮了起来。 嗡———— 卡捷琳娜神念一动,整座楼层都被一股魔力包裹,强大的魔导术直接覆盖方圆百里,形成一片由她掌控的元素区域。 咔嗒—— 轰隆————! 只是一个眨眼不到的时间,奥坦萝丝弑神武宙斯瞬间显现,长矛的矛尖只差一丝刺穿婕西菈娅的喉咙。 后者眉头紧皱,显然被奥坦萝丝的举动吓了一跳。 一旁的卡捷琳娜同样皱眉,她没想到婕西菈娅真的在这。 “哈,先礼后兵?原来刚才走的那批人是去搬救兵的啊?” “终焉的执行人员就这么对待公民吗?擅闯民宅,损坏他人财产,现在还拿着一把长枪挟持我。” “我有绝对的证据和理由控告你蓄意谋杀,奥坦萝丝。” 一上来就是如此咄咄逼人的措辞,可婕西菈娅也的确有说这话的资格。 毕竟现在的形势,她的确是无辜受害者。 “神白须在哪?” 奥坦萝丝没有放下宙斯,只是质问婕西菈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现在我又多了一条控告你的罪名,诬告。” 婕西菈娅耸耸肩,根本不在乎奥坦萝丝手中的长矛。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至于证据,无论是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是残留的魔力,都是。” “还有,作为一个公务人员,你身上的血污怎么解释?” 奥坦萝丝再次质问道。 而后者,则是一脸看傻子的模样。 “你怎么就能肯定这是血?作为一个符文研究学者,关于我的研究你又了解多少?” 奥坦萝丝一时间被呛的难受,一旁的卡捷琳娜似乎在憋笑。 “你笑什么?鹅蛋头,我没说你是吧?刚进我家门就开元素区域,我欠你钱?索命来了?怨气重的就像神骁神话故事奈何桥头的厉鬼。” “噢…我想起来了,我们是老同学诶,你来看我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没死啊。” 不得不说婕西菈娅阴阳怪气恶心人确实有一手的,至少在诋毁人和气人这方面,除了神白须,估计不会有人憋的住。 很快卡捷琳娜就黑脸了。 “呼…我再问一遍,婕西菈娅,神白须征御在哪儿。” 婕西菈娅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两人。 卡捷琳娜扶额,以她对婕西菈娅的了解,就算她知道神白须在哪,估计也不会说。 “要我重复多少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能带上你的人滚蛋了吗?你们扰乱我私人生活了。” 奥坦萝丝收回了宙斯,但并不打算罢休,就算她找不出神白须,但这屋内的一切都表明着一件事,有一个遭受严重伤害的人在这里待过。 “婕西菈娅女士,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调查,这样才能确保你平安无事,如果你再胡搅蛮缠的想要混淆视听。” “我会以妨碍公务和包庇罪逮捕你。老实交代,这对我们都好。” “我最后再说一遍,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滚,蛋。” 奥坦萝丝眼睛微眯,准备上前真的采取措施,只是卡捷琳娜伸出手拦下了她,后者皱了皱眉。 “婕西菈娅,不管真假,你都应该清楚你在做什么,我希望你有所觉悟。” “我发觉你们终焉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怎么,是信任崩塌了?还是人设崩塌了?” “先是维序首席擅闯民宅诬告,后是被誉为当今人类知识之最的启迪符文创造者威胁他人人身安全。” “怎么?抓不到神白须征御找我泄火来了?” “什么觉悟?没有就是没有,你觉得你有教训我的资格吗?” “无论出于哪个身份,在我这里你似乎都没有发言权。” “作为背叛者你只不过是一个窃取他人成果的小偷,所谓的人类知识之最,也不过就是一个狼心狗行的狡诈…”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直接抽在了婕西菈娅脸上,后者只是微微一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邪笑。 一旁的奥坦萝丝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如此恶劣。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谁才是骗子!” “你太过憧憬他,以至于都快分不清自己了!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他给你描绘的根本就是一个触不可及的未来,而你却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爱。” “你应该清楚,你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伊芙琳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卡捷琳娜抓着婕西菈娅的肩膀,对于这个久别重逢的老同学,她并没有厌恶,她只有愧疚。 同时,她之所以排斥赫尔菲斯,是因为他是一个疯狂且危险的人。 知识也可以招致毁灭,赫尔菲斯曾经的知识要比卡捷琳娜所掌握的更禁忌极端。 在自我反复的追逐与叩问中,卡捷琳娜终于明白了何为禁忌与极端。 她逐渐的收回了自己对于世界神秘面纱追求的好奇心,安安心心从一而终,选择为人类的未来献出智慧。 而婕西菈娅呢? 他执着于赫尔菲斯曾经想要铸就的世界。 可他那个渴望回归本原与初始的理想太过危险,以至于他自己都放弃了。 人类秩序已经存在了千万年,世界的秩序更是牢不可破。 赫尔菲斯的梦想同这个世界对比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失败了。 可他却铸就了卡捷琳娜,他让卡捷琳娜明白了何为慧极必伤,又何为来自知识的禁忌。 有了前车之鉴的卡捷琳娜放弃了她曾经的执着。 可婕西菈娅,却病态的奉献着,她不单单是执着于那个梦,更执着于,她衷心爱着的那个赫尔菲斯。 自神白须失去伊芙琳之后,他终于让自己承认生命的可贵,更懂得了这个世界存在的秩序有多么重要。 尽管他依旧贯彻自己的意志,但他却放弃了曾经的执着。 一直以来,神白须都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强大。 总想靠着一条路走到黑的意志是无法变强和改变任何事物的。 有些时候,你必须要看到结局的成与败,才能确定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路,仅仅一句不在乎结果是不够偿还失望与遗憾的。 “你觉得你已经看透了我对吗?看透了我的执着,我的坚持?” “我告诉你,卡捷琳娜,我已经放下了,已经放下了我对你的怨恨,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相遇。” “真可悲,一个没有心的人,如何能感受别人炽热付出的爱?” “你只是看到了虚幻破碎之后的现实,那熠熠生辉的热忱的心,你永远看不到。” “这就是你为什么执着于真理,可却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原因,明白了吗?” 婕西菈娅病态的笑着。 而此刻,卡捷琳娜也不知为何,内心一阵绞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她渐渐同另一张脸重合,她所说的那些话,就像是她曾经最向往最信任的那个人在对她说一样。 卡捷琳娜的双手垂了下来,后退了几步,奥坦萝丝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扶了一下卡捷琳娜。 婕西菈娅那句话,就像一记猛毒一样,穿透了卡捷琳娜的心,一瞬间就破碎了她的心墙。 大概是心死如灰,卡捷琳娜放弃了,她毅然决然的转身,和奥坦萝丝说了几句,后者向婕西菈娅道了歉,两人离开了。 婕西菈娅病恹恹走回卧室,颓败的坐在床边,一旁靠着墙双手抱胸的神白须沉思着什么。 “我真的错了吗?” 婕西菈娅抬头看向神白须。 “错于爱上你?” 她又问道。 婕西菈娅推倒了和卡捷琳娜的那面墙,两人或将老死不相往来,更直接埋葬了她们曾经一起有过的时光。 与曾经的挚友决裂,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也许时间或可使伤痛渐渐抚平,可这却永远刻印在两人心中。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安娜。” 神白须站直身体,看向婕西菈娅。 “告诉我我是对的。” 婕西菈娅抬头,泪珠渐渐滑落脸颊。 神白须走近搂住婕西菈娅,用手抚摸着她那滚烫的脸颊。 “这事儿没完。” “不要去为难她好吗?” 埋头在神白须臂弯的婕西菈娅哭腔道。 神白须会接受吗?他当然不会允许别人践踏他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任何人都有指责他人梦想伟大或渺小的资格,他承认,但她卡捷琳娜没有。 智慧并不能让卡捷琳娜超脱世外,为人就难免落俗,这是神白须在不能实现自我理想之后得出的道理。 可卡捷琳娜并非也就一定罪大恶极,她只是做出了理智的选择。 在当时的天启符文问世之后,它的出现彻底改变了符文的使用方式,造福了人类却也诞生了更大的战争。 凭借天启符文加持的科学武器变得更加强大,更别提魔导武器了。 卡捷琳娜看到了这一点,她将婕西菈娅交给自己的所有有关天启符文的制作过程全部上交给了终焉,并自助研究关于制衡天启符文的策略。 卡捷琳娜做到了,这便是启迪符文的由来,它调和了天启符文的暴力和毁灭性,让它能更好的适用于人,而非人的野心与暴戾。 可婕西菈娅可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卡捷琳娜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背叛,无异于否定她所做的一切努力。 尽管天启符文的力量世人有目共睹,而她凭借此种手段来洗革文明的方式也被众人接受,可卡捷琳娜,却将其扼杀。 这就是为什么武器和力量,是绝对的双刃剑。 选择一面,就必定要因为另一面而付出代价,卡捷琳娜选择了人类而放弃了婕西菈娅,后者怨恨理所当然,前者只能愿打愿挨。 那么致使婕西菈娅制作出天启符文的神白须呢?如果真要追溯原本,他会不会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他只是一个开创者,在他意识到天启符文的局限性之后,他选择就此罢休,可又因为婕西菈娅的坚持选择付出。 这不过都是一厢情愿,可却又都伤害了对方,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是最错误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安娜,你就是永远不能明白这一点。” “如果你一开始就选择坚决要做,到最后就不应该后悔,可你却又偏偏丢不掉,也不捡起来,所以我才难做,才会纠结。” “可如果要说是你自作自受,又有不妥,因为一开始是我促就你去做,真正错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要怪就怪你不够决绝,不舍得恨我,不愿意接受卡捷琳娜的好意。” “你没有错安娜,没有。” “…真正错的人是我,而我,已经没有身份去同卡捷琳娜争辩。” “可我有资格,所以这事绝不会就这样结束,我知道我是错的,所以我选择一错到底,你根本不用承担什么。” 神白须用手轻抚那红印,一股白色的电流淌过后,红印消失不见。 婕西菈娅似乎平静了许多,她两只手紧紧搂着神白须。 “我不会杀她,也不能杀她,我只是要给这段错误一个结束,而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保证,你们都会释怀。” 可有人却会永远陷入那漩涡之中,永远被阴影笼罩,这也是婕西菈娅为什么会紧紧搂着神白须的原因。 可这也是他应该承受的,这何尝不是卡捷琳娜所说的? 智慧也有极端与禁忌,有些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未必就是坏事,卡捷琳娜慧极必伤,神白须又何尝不是如此? 四人中,赛梅菲斯最为偏执,婕西菈娅最为固执,唯有卡捷琳娜最为理智。 而只有他神白须征御,最为卑鄙,他欺骗了所有人,所以,他理应承受一切。 克伦诺夫斯基·库恩,在退役二十年之后,在“黑日计划”失败之后,收养了一个孤儿,他为她取名,忒娜·赫克斯特。 前者在克洛诺斯阿缇萨姆依古语中,是花的意思,而后者,则是永远追逐光。 随着赫克斯特的成长,库恩越来越老,尽管他已经退出政界,可病虎尚有余威,那时候群龙无首的终焉依旧一致以库恩为首。 高层中,库恩的理念仍旧推动着终焉的进程。 赫克斯特本来也是最早有资质成为维序者的人,只不过因为库恩特意的安排,她被雪藏了。 也因此成立了另一个机构组织,幻影剑。 这是一批藏匿于暗处的政治机构,就像一张隐形的网,而在这张网上,几乎写下了所有终焉从建立到至今一切执政者的名字,从上到下都有。 幻影剑的成立,就像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刀,这个隐政组织由赫克斯特统领,隔绝了终焉百分之九十八的政治错误。 同时也辅佐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可以说,它可以直接从政,也可以从本有的政治中抽取权力,即使是人民也浑然不觉。 可是,如果这个组织内部开始出现腐败呢? 手执正义之剑并不能消除他本有的野心与欲望的存在,任何所谓光明的存在都会有黑暗的一面,或许赫克斯特没有,可这不代表别人。 因为库恩的教导,赫克斯特一生都不曾去过问所谓的“黑日计划”,这也成为了她人生最大的阴影之一。 可时至今日她心中所想或许越来越动摇,这也是上面一批人最害怕出现的事。 尤其是在六年前凯恩约谈忒娜·赫克斯特之后,幻影剑险些解体。 他们知道,赫克斯特绝对动摇了,而能让她动摇的凯恩,一定在这之后就铺下了某些手段。 尽管上层人对此置而不问,可有些债,终归要还。 而如今就有第一个被开了刀的,阿波罗中枢炮的秘密不再隐秘,旧赫尔墨斯城区事件,那场所谓种族战争的源头的秘密,也逐渐被揭开。 忒娜赫克斯特真正从政并非是创建幻影剑,而是接手库恩的遗愿,而这遗愿,可能是大部分上层都恐惧的秘密。 他们就仿佛被扼住咽喉,生死不能由自己定夺。 夜晚,艾普什尔城区,21:00 空无一人的巴特泽区,空无一人的公寓,两个人,一个坐在楼顶边缘,一个双手抱胸看着这片黑暗城市。 “关于赫克斯特,你了解多少?” 婕西菈娅抬头望向神白须。 “说说你的理解?” 神白须反问道。 “我虽然和终焉来往不多,但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暗政组织幻影剑的统帅,其机构权力是能和萨梅尔斯·海伦娜执掌的女武神平起平坐甚至要高于的存在。 “我听说她刀技不得了,你不也是用刀的吗?” 婕西菈娅往神白须那边挪了挪。 世人皆知,名刀掩月之神威,这把能同终焉弑神武所媲美的神兵,是由赫克斯特自己炼出来的。 古技法,百炼,也被称作千神工。 为什么叫神工?这是源自诸龙盘踞的神骁的一种自我修行的方式。 神骁讲究以心入道,其势,其威,都由内而外,道之一途在神骁人口中是无形的,大道无形也就是这个道理。 而兵者,其最讲究最根本的,就是有没有一颗兵者之心。 为兵者,势求所向披靡,劲求锋芒毕露。 而能够成就兵者的兵心之极道,决定了行兵者能够在大道之途上有多远。 神骁兵家老祖宗传道闻,行兵之意在人不在天。 何意? 其道,其势,其力,在我而不在天意。 此乃真正做到了凌驾于大道之上,天地变换,只在我神念之间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为何对神骁的道之意理如此推崇备至。 天地万物生灵皆是由心而生,乃是天行者之道,而天地万物皆可唯我之,便是兵者之道,在我不在天。 据说赫克斯特便拥此等大意志,掩月就是她兵者之心的显化。 “赫克斯特拥有神骁人所说的兵者极道,用我们的话来说呢,就是极致的魔能,一种非常强大的魔力。” “神骁人万事万物讲究一个修字,万事万物皆是修行,而赫克斯特以此入道,兵心锋锐。” “之所以能稳坐第三维序者的位子,不单单是只凭借政治影响力就能做到的。” 关于神白须所说的,婕西菈娅虽然有所耳闻,可也只不过是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的半吊子,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神白须似乎察觉到了。 “就是很强的意思。” “在神骁那片天地,那些个圣人拽的不得了,哪怕是九龙,排除烛龙之外的,也很难奈何他们。” “虽然九龙为神,但其最大的神威只不过是能掌握神骁天地法则,并不是每一位都能像烛龙那般,有掌握万物生死的权能。” “而那些圣人呢?最原初的三位圣人虽然已经避世不出,可他们却拥有着言出法随的神威,九龙同此对比,就差了太多了。” 神骁作为四方大陆唯一一个存在神灵的国度,其天地法则极为俨然,在这个国度能够成圣,可以说,即便是一千年也难出一位。 当然了,所谓的圣人也并非就一定天下无敌,所谓的言出法随,是指在其一方天地所能逆转和更改的能力。 乃是对物质和事物的改变,也可以称其为一种强大的禁制法则之术。 并不同于那些超然的神权,同烛龙作为初始元素神灵相比,他们要低一等,同执掌法则的神龙相比,他们要高一等。 神骁三位初始圣人分别来自不同的道途,好说,也就三个字。 一位是以意成圣,一位是以武成圣,一位是以命成圣,并不存在所谓的流派之分,他们自成一脉。 法则对他们绕道而行,天然禁制他们可以随意改变,在神骁那片天地,他们能说得上是真正的能够为所欲为。 可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就是因为摒弃了凡人无法舍弃的东西,自然不会过问人间之事。 当然除了那位以武成圣的,这位,好事儿,整片神骁出名的能人异士几乎都会先跟这位斗上一斗。 或是砥砺心境或是磨砺武道,总之,挺亲民一圣人。 虚空降临时,纵使有三位圣人同时坐镇也难以抵御,因为虚空并非这个世界的生物。 这个世界的一切存在规则对于它们都没有任何限制,或许是它们的纬度更要高于人类。 而至于那片人类从未涉足的穹顶,如何神秘,不得而知了。 再就是,人能解决的问题,圣人压根不需要出手。 “那赫克斯特有接近圣人的实力吗?” 婕西菈娅算是问道点子上了,维序者同圣人的差别,会不会很大? “这是无疑的,赫克斯特当然拥有圣人级别的实力,她只是没有神骁圣人们独特的力量。” “真正能同那些圣人对比的,是御神策。” “作为能够统治无尽之海的大恶魔,御神策是所有恶魔都畏惧且尊敬的对象,哪怕整个无尽之海也能向他的力量倾倒。” “在那一片天地,御神策拥有天然威势,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你强行突破无尽之海是逞强对吧?” 婕西菈娅一句话把神白须问哑了,后者虽然说没赢,可也算不上输。 只不过对方太占便宜,但如果说御神策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到也不尽然,他几乎没有使用任何天地牵引。 两人之间的战斗相当纯粹,肉搏一直以来都是生物进攻和防守的最终形式。 这世上没有什么轻描淡写返璞归真的一击就能打倒敌人的那种战斗方式,每一场战斗都是生物链上下竞争的恶战。 “那这次对赫克斯特,你有把握活着回来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打算。” 婕西菈娅伸出手握住神白须的小腿,她知道过一会儿这个家伙可能就会飞走了。 “…笨鸟先飞,安娜。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准备的万事俱备的人,我一向喜欢先跑后走。” “那你就不怕一个跟头把自己栽死吗?四根终焉柱已经停转了三根,这最后完好的一根一定会布置下天罗地网等你,你这不是自投罗网?” “你真以为你能在整整四位维序者的夹攻之下或者逃出生天?” 婕西菈娅所说不假,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而真正的事实是什么? 神白须拥有着神骁那片大地上终焉柱的驱动核心,只要他愿意,任何时候都有紧急策略。 再者,尽管四根终焉柱已经失去三根,终焉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肯定神白须就一定会去阿尔忒弥斯。 需知,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终焉柱虽然停转,但是可没有被破坏,只不过是因为失去格式塔之后的天然元素力紊乱导致的失控。 如果此刻终焉将全部兵力把守阿尔忒弥斯,可神白须却去了艾普什尔城区盗取核心呢? 损失一目了然。 “没有谁会一直被幸运眷顾的安娜,有些时候你必须要跑起来去思考问题。” “而我的人生,也一直都是在这种行动中逐渐证明的,我知道你担心我。” “如果我死了,你也就自由了。” 唯独这一句,婕西菈娅没有顶撞神白须,她松开了握着的神白须小腿的手。 “需要我用传送矩阵送送送你吗?” 婕西菈娅起身,看着那个背影说道。 “……我是个不喜欢离别的人,安娜。你只需要注视着我。” 轰————! 顷刻,一道白虹拔地而起直冲天穹,恍如彗星一般消失在星夜中。 婕西菈娅看着那星辰远去之后,整片星空都在熠熠生辉,万千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与此同时,阿尔忒弥斯,禾格利特城区,21:10。 于终焉分部大楼上,有两人前后交流着什么。 前者,一头乌发高马尾,身材高挑,青蓝色的眸子。 干练,给人一种飒爽,一双柳眉透露着些许英气,眼神给人一种冷艳且伶俐。 仅仅只是对视,就涌上一股不寒而栗。 她身着阿瑞斯城区终焉分部总执行的特殊制服,在十座主城中,有三座城区的终焉分部的总执行制服有别于其他七座,后者主要以白色为主,环绕金红纹,而前者,则是黑色,且设有束身带,类似一种燕尾风衣。 只不过风衣后布分为四段,从左到右,从高到低。 前七城的制服虽然同样是燕尾款式,可要稍短一些,而且并不束身,且没有类似于风衣的裙摆,主要是适合于临场指挥。 后三城,必须是骁勇善战需要亲自置身战场的总执行才能穿着的特质长尾制服,分别属于阿瑞斯,阿克琉斯,宙斯三座城区的总执行。 “赫克斯特女士,阿尔忒弥斯城区十分之六的市民已经进入地下避难所,禾格利特已经全面疏散。按照您要求的,终焉分部这边的执行人员也已经撤出。” 一位粉红头发的艳丽女人将报告递给赫克斯特,后者点了点头。 粉色头发的女人鞠了一躬,退下了。 这里,是禾格利特分部的终焉大楼顶端,赫克斯特遥望整座阿尔忒弥斯城区,深呼一口气。 冷风凌厉,乌云滚滚,雷鸣阵阵,天雨将至,风暴迫近。 早在五个小时之前,赫克斯特刚来到阿尔忒弥斯城区就下达了疏散市民的命令,而且一律终焉执行人员全部撤出分部终焉。 这并非是瞧不起他们的价值,而是这种级别的战斗,规则者都无法参与,女武神部队都只能勉强围观,让那些执行者留在这里无异于白白送命。 赫克斯特同神白须一样擅长单兵作战,且是速杀,之所以被冠以极,劲二字,就是因为其锋芒锐不可当,且霸道蛮横。 轰————! 一道白光从天穹坠落,砸在禾格利特分部终焉大门前。 赫克斯特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大门之前,蹲在地上的神白须起身,吐出一口白气。 哗啦———— 大雨,滂沱暴雨倾盆而下,两人瞬间就被湿透,空气中飘零的冷冽的杀气,仿佛已经濒临冰点。 铿———— 赫克斯特自虚空之中抽出一把环绕金纹鞘的长刀。 长刀出鞘,嗡鸣阵阵,雨幕竟然在这一刻避开了赫克斯特,那片空间的雨水瞬间空出一大片。 赫克斯手持长刀抵在地表,左手刀鞘反握,一头湿漉的马尾凭空而飘。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赫克斯特歪头,眼神竟然显得有些呆滞。 第32章 直面我,直面孤注一掷的我。 外人看来是如此,而在神白须眼中,她一身刀气磅礴的吓人,犹如直冲天际。 砰!! 两道弧光瞬间交汇,仅仅只是一瞬之息,眨眼之间,大地龟裂,四方顷刻之间化作废土,刀光与雷霆交汇,嗡鸣霹砰阵阵不绝于耳。 铿! 赫克斯特一刀砸下,随机而来就是刀鞘的敲击,长刀劈出顷刻之后空气竟然出现了迟钝,收刀合鞘之后,一道无形的切割直接洞穿空间。 嗡———— 神白须手掌中的红色雷电竟然被那长刀的锋锐扭曲,眨眼之间就被刀柄砸在胸膛,同时,刀鞘砸在头顶。 砰! 以死换伤,神白须整个人被一击刀鞘砸了出去,同样,赫克斯特被神白须一拳红雷击中胸口,可仅仅只是滑出去几尺。 嗡———— 白龙咆哮,凝成实质的刀气直接撞在飞出去的神白须正面,仅仅一击,就把神白须打的偏移,翻滚出去数百米远,数栋高楼被直接砸穿。 砰!! 怒雷砰鸣,直直撞在刀身之上,赫克斯特横刀卸力后,刀刃一旋,身体扭转之后再握刀劈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神白须抵挡的手肘直接被切断,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退了回去。 噗———— 赫克斯特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她的右腹不知道为何出现一道洞穿伤。 再看,深处有一粒拇指大小红色的,好似培苗一样的雷针。 那红色的雷霆吞噬着赫克斯特的血肉,伤口竟然撕裂开来。 洞穿伤,噬灭雷的能力。 在交手中,只要击中对方,雷电涌入血肉之中,就会产生雷苗,它会不断扩大伤害,除非被植苗者分散魔力压制,否则不会停止。 当然,这并不像魔神兵的永久性创伤,它只会持续一段时间,可是,如果被植入过多呢? 虽然赫克斯特一时间有些不好受,但神白须被斩一臂劣势似乎更大。 刚才赫克斯特刀鞘敲击的一刹那,神白须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所以此刻,他面目鲜血横流。 赫克斯特强在哪里? 猝不及防的刀鞘敲击? 能够停止时间的强劲刀气? 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却又快速致命的隐藏影刃? 不,都不是,是她的眼睛。 敏锐,一觅即中,仿佛能够看到每一刻的破晓,仿佛能够看到他与她之间命运的丝线。 这便是兵者极道一途,天地万物的命运皆在我手。 铿!! 本就被斩去一臂的神白须如今单臂对敌,却并不显得劣势,随着他身上伤势的明显增加,他似乎也越来越敏捷,强大。 不知为何,赫克斯特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正在不断攀升的强大力量,以至于每一次刀身碰撞的回馈力道只强不弱。 砰——!! 裹挟噬灭雷的倾力一拳直接震得赫克斯特虎口发麻,长刀险些脱手而出。 同时被一击膝顶撞在腹部,尽管在受身之后她刀鞘砸中神白须头顶,可仍是力不能敌倒飞出去数米远。 再看看神白须,头破血流,全身鲜血淋漓,不同深度的刀伤,尽管这并没有致使他的能力下降,可如果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呢? 赫克斯特左肩右腿左手均被刺入雷苗,她身上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可相比神白须的外伤,她多是内伤。 “怎么不把你那把黑刀拔出来?看看你这副残破的躯体,同巴伦尔斯意气用事,同御神策逞强,还敢同我托大,真是狂到没边了。你就这么想死吗?” 赫克斯特秀手转刀,仿佛下一刻刀势呼之欲出。 她并非故意讽刺神白须,而是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究竟在执着什么。 在她见过的所有罪犯中,神白须,非常特别。 他完全是出于个人意志行事,可却又如此的全心全意的投入,就仿佛,他没有极限一般。 神白须只是伸手抹了一把血淋淋的脸,用力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浊气。 呼—— 他深呼一口气,一头黑发从中心开始逐渐呈现白色,周身的气态开始叠压,土地建筑开始瓦解。 嗤啦—— 猩红色的雷电缠绕在他手臂上,被斩断的手臂逐渐长了回来,幻化出一长一短的两把长刀,左手短刀反握,右手长刀正握。 随着这股气势的改变,赫克斯特收刀归鞘,身体前倾,下压,刀鞘刀身向朝上,右手四指抓住刀柄一侧,拇指摁住刀柄另一侧,已是蓄势待发。 须弥态的展开将神白须提升了不止一个级别,现在神白须整个人在赫克斯特眼中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膨胀,高温。 轰————! 一白一蓝两道彗星相撞,掀起数千米的气浪,方圆千米之内建筑顷刻之间被腰斩。 神白须双刀齐出,以命搏命的攻击方式不断向着赫克斯特靠拢。 后者攻守兼备,行云流水的动作毫无破绽,仅仅只是眨眼间,两人已经双刀碰撞近千次。 铿!! 神白须左手反握的长刀在赫克斯特下劈的一瞬间竟然用刀柄补位卡住了赫克斯特。 噗—— 赫克斯特欲想以刀鞘为自己解围,谁知神白须长刀一旋,直接砸开,横刀一刺,直接捅穿了她的胸膛。 嗤———— 长刀透出身体,神白须整个人被一击刀鞘刺中咽喉,赫克斯特强忍剧痛右脚正踢神白须腹部。 以命换命,神白须一刀洞穿赫克斯特身体,而赫克斯特则左手刀鞘刺中前者咽喉,掩月更是直接划破神白须半张脸,险些将他“剃头”。 轰! 神白须长刀没有拔出,而是直接灌进赫克斯特体内,一股激流自内而外洞穿赫克斯特全体神经,可她却和没事人一样。 轰————! 只是下一刻,赫克斯特以刀鞘扫出一阵狂澜,那浑然无匹的怒雷直直砸在神白须面门,顿时间倒飞出去数百米。 铿! 赫克斯特长刀拄地,一口黑血喷出。 神白须以命换命的打法超出她的预料,她虽然吃了大亏,可是神白须必定更惨。 轰隆———— 中场休息结束,顷刻之间一条山岳大小的猩红雷龙张开血盆大口裹挟风雷而至。 砰! 噗—— 重创之后再重创,赫克斯特快速反握掩月横扫一刀洞穿红龙。 而神白须霎时欺身而上一击炮腿砸在刀身,赫克斯特内伤崩裂,又是一口猩红鲜血涌出,尽管如此,她甩动刀鞘直接砸在神白须脑门。 铿!! 两人再次互换伤势,神白须虽遭重击,却借力空中转身,顿时间红雷双刀交叉砸下。 砰!!! 方圆百里一声震颤,犹如洪荒宇宙坍缩迸发。 赫克斯特长刀一转,身体前倾反握长刀竭力一刺,同那交叉点对撞掀起百里气浪,气海直冲天穹,万里无云。 两人被这气浪同时掀飞百米之远。 嗑啦—— 神白须单手握雷抓地硬生生止住颓势,后腿一蹬化作残影又冲了回去。 赫克斯特同样长刀驻地,借力身体一旋,以腰运身猛的甩出刀鞘后化作一道雷霆闪烁而去。 铿!!! 撞击之后刀光剑影,砰鸣阵阵。 呼吸之间气劲如海,如怒龙翻江,如山岳崩塌,一来一往间辗转腾挪,出刀之后风雷滚滚。 两人皆是血肉之躯,虽然战况破坏程度比起无尽之海的双御之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是两者身上的伤势相当惨烈。 洞穿伤,撕裂伤,内伤,骨裂,几乎处处可见。 赫克斯特的连续攻击性非常强,同时,刀与鞘之间的协同性显得像一个有着两个大脑的怪物一样。 猝不及防的攻击如果不多加留意很有可能会被一套打的措手不及。 同时神白须发现,那把刀鞘有些类似于神骁的法器。 它能够收纳攻击之后,在赫克斯特灌入魔力后以数倍反馈给敌人。 神白须在这上面吃了好几次大亏,以至于打出去的攻击都打在了自己身上。 而掩月长刀每一次回鞘,下一次的出鞘攻击就会更强,锋芒更盛,就好似附魔一样。 其实,神白须没有猜错,掩月刀鞘的的确确是一件法器,它是打造出来用以抑制掩月刀气的。 有着兵者极道的赫克斯特锋芒之盛,难以想象。 刀没有鞘就容易伤到自己和身边的人,赫克斯特亦是如此。 尽管她不在乎,可为了不至于在战斗中牵连他人,她必须有所防备。 而刀鞘的每一次回鞘,都保证了掩月能更好的发挥,因此几次碰撞眼看脱手却又神奇的回鞘。 当然,没有刀鞘的赫克斯特会更强,只是,舍弃刀鞘是搏命之争,现在还并不是时候。 铿! 双刀再次交汇,两者锋芒之盛都抵达了各自之极致,速度,力量,皆是。 禾格利特城区各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沟壑,还有数不清延长千百米的裂谷,这种破坏面积,在三个月之前曾发生过一次。 砰!! 神白须一刀洞穿赫克斯特胸口,后者刀鞘砸在前者头顶,神白须险些站立不稳。 嗤啦——!!! 噗———— 他借助敲力,竟然硬生生搅动那柄红雷化作的长刀,撕裂的伤口令赫克斯特面目狰狞,一时长刀回鞘被阻隔。 砰! 眨眼间下意识的动作仿佛被神白须看穿,他用短刀刀柄击中赫克斯特下巴,后者出现了极大的僵直,仅仅此刻,神白须抽出长刀,后者有所发觉。 铿!!! 长刀回鞘,可是,回的是神白须雷刀。 咔嚓!! 神白须横臂一扭,刀鞘脱手而出,重重砸在赫克斯特胸口。 这一击似乎是前者有意偏离没有敲击她的头部。 赫克斯特被这一下击中人仰马翻的横飞出去,在地上翻滚几十米。 现在,刀鞘在神白须手中,他实证了自己的猜测。 掩月的攻击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真正负责主攻的恰恰是这刀鞘。 掩月每一次回鞘都犹如提取毒蛇的毒液一般,将磅礴的刀气灌入刀鞘之中,裹挟这股风雷之势用以敲击。 一旦被缠绕刀劲的刀鞘砸中,刀气灌体,整个人的身体力量循环都会被打断甚至节流,也因此会产生一种滞留感。 噗—— 赫克斯特拄刀起身,一口猩红就吐了出来。 她对神白须的认知再次改观,眼前这个看似疯狂且不要命的恶徒并非只会一味搏命。 他无时无刻不再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能够胜于赫克斯特,相反,没了刀鞘,赫克斯特毫无约束的杀力只会更强。 嗤啦———— 神白须抽出雷刀,果不其然,哪怕是幻化而出的雷刀在经过刀鞘之后都能变得更加锋锐。 这刀鞘就是一块顶级的磨刀石,由赫克斯特一刀一刀打磨出来的磨刀石。 赫克斯特每回一次鞘都需要灌入超出上一次强度的刀劲,以此来持续打磨这把刀鞘。 “喂!小子,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要小心对待吗?” 远处的赫克斯特看着神白须如此暴力的抽刀而出,嘴角抽搐了一下,朝着神白须大声斥责。 铿! 神白须硬生生将刀鞘嵌入地表。 “啧,没家教的臭小子。” 赫克斯特骂了一句,神白须只是身体下蹲。 赫克斯特横刀一抹,掩月生生不息散发着一股嗡鸣之息。 砰!!! 激斗之势愈演愈烈,手握单刃无鞘的赫克斯特不再有攻受兼备的攻击手段。 现在的她,和神白须一致,凌冽的刀法竟在神白须之上。 抛去华丽的刀鞘攻击手段之后,赫克斯特的攻击方式变得更加果决,直接,这几乎就是和神白须一模一样的战斗方式。 砰!! 双刀对撞,四面八方的建筑顷刻间被暴躁四溢的刀气截断。 两人闪烁的残影,对撞的速度愈来愈快,长刀每发生一次对撞,当前区域的一切建筑物都和物质面暂且脱离状态。 空间在一次次对撞中,竟然产生了换位。 嗤———— 赫克斯特左手手肘抵住神白须一刀劈来的长刀,利用这个中空阶段,纤细的手刀直接刺穿他的胸膛,而后者,短刀捅透了赫克斯特的腹部,双方再次互换伤势。 砰!! 双刀再次撞击,那股磅礴巨力直接致使两人周围千米的地表震裂。 铿!! 一刀,没来得及抵挡的赫克斯特被神白须左手短刀刀柄砸中胸口。 嗤————! 赫克斯特横斩一刀神白须右腰,若不是后者短刀卡主了刀刃,神白须只怕要被腰斩。 砰!! 此刻,刀刃碰撞之后,双人位置互换,辗转腾挪之后两人又回到了原地,只是位置不同。 赫克斯特拔出刀鞘,白光一闪,刀鞘化作一枚白色戒指戴在她中指上。 舍弃了刀鞘的赫克斯特气势无双,没有华丽的连段,只有果决的斩决。 在神白须生涯所见过的所有使用长刀的敌人中,赫克斯特应该排在龙头。 嗡—————— 刺耳的刀鸣响彻寰宇,刺激着神白须的每一根神经。 远处的赫克斯特双手持刀,抡了一个满月,双膝下蹲,侧身,掩月横于胸前,刀剑直指神白须。 看样子她已经失去耐心了。 神白须这边。 他吐出一口猩红色的气,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砰—— 他一拳捶在自己胸膛。 一下,两下,三下。 决意。 黑炎弥漫至全身,双刀此刻合成一把长刀,幻化的长刀逐渐锋锐刀尖,化作一把长剑,那外观,璀璨闪烁着金光,磅礴浩瀚的伟力顷刻间清洗天地。 那气息,仿佛令人跪拜,又令人神清气爽。 心禄,神骁那位无敌两百年的人道剑魁首青衣所化形的剑心,在神白须神骁临别之际当做了嫁妆赠予神白须。 金剑心禄乃是青衣人道剑化自身鸿运凝结实质的剑心,这其中所蕴含的真意如汪洋倾泻,只觉得让人望尘莫及。 长剑阎罗已经返还给神骁骁卫,如今被放在了伏龙博物馆中,等待着下一把能够拔出它的主人。 神白须被授予的是心禄的完全剑心,也就是青衣行人之道的心意,需知这种做法,无异于散去自己百年修行的道行,更何况还是一位人道剑大圆满修剑士。 这代表青衣将会凭空多出一百年的空档期,相当于硬生生抽出了一条脊髓。 如此馈赠,临别之前神白须果断拒绝了,可青衣执意如此。 并非心禄不重要,而是取代青衣心中杀道的压胜物,已经更替为了神白须的存在。 有了神白须这个人的存在,她出剑留意而存善,却锋芒杀势更胜,可谓一往无前。 舍弃心禄,也或许是青衣真正斩去因果的开始。 心禄长剑剑身刻有一行诗句,上写道。 “君去妾不能往,愿留心意且随君共行。” 字字藏情,字字难舍,这大概也是神骁人超表达情爱的一种方式吧。 以指为剑,可碎坚石,以掌为剑,可夺生死,以心为剑,可斩天地,以意为剑,可定大道。 神骁人对于剑的浪漫,是用实证来证明的,剑开天道,诸神避退可不是说说而已。 早在神骁不周山一役,剑者离玄机就已经证明了何为人定胜天。 剑开不周山,划分了东胜与西揽两座大陆,一人定夺天下事。 而此刻神白须手持心禄,不单单映照着青衣的所愿所念,更有他一往无前的决意。 此刻,神意化形,剑心已成,心禄已然认主神白须。 砰————! 仅在顷刻之间,世界恍若土崩瓦解,天地震撼,万物泯灭。 整座禾格利特以中心地带开始逐渐崩碎,空间被划出一道占地仅百公里的虚空,仿佛世界裂缝。 以二人交臂之处,时间已经消失了概念,只有空间中的物质在不断发生改变,凝滞之中,汹涌的霸力滔滔不绝。 轰————!!! 声音在十秒之后响彻寰宇,以至于传遍整个阿尔忒弥斯城区。 整座主城瞬间跳闸,陷入一片黑暗的同时,天地异变,风卷残云,世界仿佛破碎,天空中的乌云越压越低。 雨幕已经消失了,准确的说是直接截断了自然元素的运转。 噗————! 赫克斯特力颓的跪在地上,大片止不住的鲜血从腹部涌出,她不断呕血,柱地在手的掩月颤鸣不止,她挣扎着支撑起身。 再看看神白须,他整条右臂已经被粉碎,半张脸鲜血淋漓白骨凄凄。 右手缠绕着白色化形的心禄在不断维持着他的魔力,以至于不让他倒下。 他的皮肤就像被雷霆击中一样,竟然在逐渐灰化,脱落。 感觉,他整个人好像都要碎掉了,一头白发显得木讷,苍白无力,死气沉沉,瞳孔光泽暗淡,死气弥重。 “神白须…死了?” 阿尔忒弥斯城区重新通电,众人盯着数据屏幕上的神白须。 他的生命体征竟然低于零,也就是说,按照生理上来说他已经死了。 嗡————! 赫克斯特捂着腹部拄刀支撑起身,她全身颤抖,腹部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并且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她的状态虽然比神白须好,可伤及根本,得到治愈的时间越晚,死亡的可能越大。 砰——! 铿!! “这不可能!” 赫克斯特化作一道残影直接冲了过去,一刀竭力劈出之后,被神白须化形而出的阎罗挡住,后者岿然不动。 肉体竟然做出了抵挡的动作,赫克斯特惊呼。 咳… “神白须”一脚踢断了赫克斯特的右腿,后者重心不稳直接被神白须扼住咽喉。 “神白须”欺身而上整个人压住了赫克斯特,这一刻,众人屏气凝神。 “神白须”举起心禄。 砰!! 在“神白须”即将举刀刺穿赫克斯特的喉咙时,掩月刀鞘直接砸在他的后背把他砸飞了出去。 手持刀鞘之后,赫克斯特的状况慢慢恢复,虽然不能直接愈合,可好歹有了驱动自身的气力。 远处的“神白须”明明已经身死,可却诡异的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他”爬了起来,仿佛蓄势待发。 赫克斯特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一个川字,她实在无法理解神白须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太离谱了。 但是赫克斯特也感受到了差别,在神白须招出心禄之后,两人碰撞之前,她没有感受到过神白须此刻如此浓郁的杀意。 而现在的“神白须”,给她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一头野兽,一头发了疯,渴血的野兽。 那昏暗淡白的瞳孔中完全没有任何人性。 铿!! 现在,主动攻击的优势来到了神白须这里,赫克斯特伤势在拿到刀鞘之后有所好转,却仍是力有不逮。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赫克斯特刀鞘直接抽在“神白须”胸口。 后者仿佛毫无痛觉一般,动作仍旧伶俐,甩动长刀便是雷霆一击砸在赫克斯特抵挡的长刀上。 神白须目前这个状态,虽然危险,可他攻击的方式却很好捉摸。 不像之前那般灵活且多变,赫克斯特应对起来似乎…得心应手。 轰隆!! 苍穹之上红雷傲世天下,猛然批在赫克斯特头顶,只是瞬间被掩月刀鞘吸收之后,一击砸在冲来的神白须身上。 “嘁,横冲直撞的就像个熊孩子一样。” 看着“神白须”那无厘头的躲避方式和反应逻辑,赫克斯特骂了一句。 砰!! 磕——! 赫克斯特瞳孔骤然收缩,刀鞘再次被神白须弹飞,手段和神白须之前那一次一模一样。 而在这之后,“神白须”竟然不再使用心禄,逐渐开始使用长短双刀,开始试着驾驭噬灭雷,死之火, 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神白须,攻击手段多样化,果决且招招毙命。 噗——! 赫克斯特一个不慎,被神白须短刀直接抢先一击砸在胸口。 砰!! 随机而来的便是铿锵一拳砸在面门,赫克斯特整个人倒飞出去,神白须化作一道红光紧随其后。 铿!! 回鞘? 神白须做了一个诡异的动作,类似于居合的收刀动作,可手腕握住刀柄的方式却是反握,手心朝上。 嗤啦——!! 铿!! 那诡异的攻击方式握刀没有造成不便,反而还加大了攻击威力,若不是掩月刀鞘中途撞了过来,撞斜了神白须的身形,赫克斯特很有可能被那一刀重创。 反握居合,正势拔刀,“神白须”的攻击方式诡异,而且他的动作开始出现犹豫,挥刀的瞬间会有一种不平衡的颤动。 嗡————! 双刀擦身而过,两者碰撞,嗡鸣声响彻天际,禾格利特城区已经狼藉一片,而现在的局势风向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尽管赫克斯特伤势严重,状态却仍旧没有下降,神白须情况诡异,但是状态却在一直上升,甚至可以说是突破性的变化。 他的肢体动作越来越快,出刀狠厉,毒辣,和之前大开大合似有宗师气概的战斗风格完全相反,取而代之的,是一击毙命,招招置人于死地。 战斗风格的变换让赫克斯特根本无暇思考,她的伤势也渐渐开始撕裂。 可她也发现,“神白须”越来越不对劲,他的攻击力度虽然一直在提升,可他的攻击速度和目的性却在变低变慢。 铿!! 神白须振臂一刀直刺被赫克斯特横刀抵挡,后者刀鞘一转,横刀一推,排山倒海之势直接撞在神白须胸口。 砰!! 咳… 谁料神白须非凡没有退后,反而一头撞在赫克斯特面门,这一头槌撞的赫克斯特七荤八素。 砰!! 神白须一脚踢在赫克斯特小腿,后者身体前倾,被神白须一击膝顶撞在下巴倒飞出去。 呼———— “神白须”大口呼气,他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右半张脸的血肉已经长了回来,只是,他的眸子,居然是星空色。 “…我…这是怎么了…” 神白须看着自己的双手,眉头紧皱,此刻,神白须的状态出现了极大的对抗性,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他身体里一样。 呼—— 赫克斯特化作一道黑光直袭而来,神白须扭头就跑,前者眉头一皱。 这家伙跑什么?似乎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嗤啦——! 赫克斯特直接抓住神白须的手臂,怎料他根本不愿意搭理赫克斯特,件衣服直接扯烂了。 “撒完泼不收拾烂摊子就想跑吗?真是坏孩子。” 砰!! 此刻,禾格利特城区上演了猫捉老鼠的一幕。 状态诡异的神白须在城区之内横冲直撞,硕大的高楼被他视若无物的直接撞踏。 赫克斯特紧随其后,时不时拦截在其前方,两者稍有碰撞,方圆百米化作一片废墟。 砰!! 铿!! 双刀对撞,发出刺耳的砰鸣声,两者闪烁其中,你来我往。 此刻,赫克斯特犹在上风,一直压制着神白须一路逃窜,穷追不舍。 砰!! 掩月刀鞘直接撞在神白须脑门,滚出去数百米远,刀鞘与赫克斯特来回游击阻截神白须,两人已经冲出禾格利特城区,来到了阿洛比斯城区。 “执行长,需要开启矩阵帮助赫克斯特先生阻击神白须吗?” 要看两人已经脱离禾格利特城区,一旁的战术顾问提了一嘴。 “不必了爱特伦,那东西拦不住他的。” “虽然目前我们并不清楚神白须的情况,但唯一笃定的情况是,他现在很危险,不单单是指他的攻击性,还有他自己的自身状况。” “将录像上传至宙斯终焉总部。” 这个粉色头发的冷艳女人,叫做梅丝莉娅,曾是前世界蛇宙斯总部的医疗部前部长。 出于理念不同,同当时世界蛇医疗部出现了分歧,爆发了一场内部洗革。 之后,梅斯莉娅自动退出世界蛇,受终焉邀请,前往阿尔忒弥斯禾格利特分部暂时顶替爱德拉执行长的职位。 她不单单是一位医学教授,还是一位灵师,是前隶属于世界政府兼世界生物协会的首席执行官,职位高的吓人。 她有十足的能力担任任何一座主城终焉分部的执行长。 而至于为何会受邀来到禾格利特? 这就事牵哈迪斯城区红十字协和会分会,维序者之九,弑神武史尔特尔的持有者,世上唯一掌握世界法则之一,创生法则的人类。 她的双胞胎姐姐,凯婕尔娅。 梅斯莉娅同凯婕尔娅两人乃是姐妹关系,同样是因为理念不同而产生分歧,但是两者感情一直如胶似漆。 作为姐姐的凯婕尔娅放弃了世界蛇总部执行长赛梅菲斯的邀请,拒绝成为世界蛇的维序驻守。 但,她成为了红十字协会的唯一维序驻守,这意味着,红十字协会从今将真正在八豪之中据有首要地位。 而至于梅斯莉娅的目的,事关曾经的凯恩之罪,临时执行长只是身份,她本身的目的并不在此。 轰!! 东部地区的战斗仍旧如火如荼,可似乎也接近尾声。 “神白须”逃窜的速度越来越快,赫克斯特虽然穷追不舍可现在也显得力不从心。 虽然放任神白须逃走,就现在的损失而言,似乎有利无害。 可赫克斯特认为,目前“神白须”的状态不足以同她对峙,而且他的状态极不稳定,应该可以捕获。 但接下来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个,她险些丧命。 铿!! 再一次阻截,赫克斯特抽刀断水,延长数千米的刀气直接隔断了“神白须”去路,如果要打破这道屏障,必须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掩月刀鞘游曳在一侧,随时盯着神白须的状况,他一旦有想要撤离的动机,刀鞘会瞬间阻击。 砰!! 两者交击,巨大的白光闪耀黑夜,刀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崩裂之力延绵不绝,两者气势恢宏。 轰! “神白须”双刀就势斩击,赫克斯特双手持刀横刀一撞,前者短刀脱手,长刀随机而来,一击砸在后者额头。 砰!! 赫克斯特出现僵直之后掩月刀鞘直接一击撞在“神白须”后脑,赫克斯特受身身体一抽。 啪——! 她长至大腿根的马尾直直抽在神白须脸上,后者整张脸皮开肉绽。 赫克斯特一头乌发明显充斥着一种魔力,很明显,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掩月刀鞘的器灵,只不过是生机器灵,是血肉化形之后的产物。 铿! 赫克斯特得势不饶人,头发勾住神白须的小腿一拽,后者身体前倾可双手紧抓地面,借力身体一旋,身起双刀扭转。 “神白须”一刀砸在头发丝上竟然迸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绝地求生不成反被赫克斯特以刀柄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 轰!! 就势,赫克斯特紧追不舍,挥刀一斩,千米之内的建筑瞬间蒸发,“神白须”无所遁形。 砰!! 赫克斯特化作一道黑光,一刀直接撞在刚稳住身形的神白须刀上,后者力所不逮,直直后退。 现在优势完全来到赫克斯特这边,很明显,神白须目前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两中不同的意志在相互争夺。 砰!! 神白须势大力沉的一刀顷刻间致使方圆千米之内土崩瓦解,赫克斯特被振飞了出去。 灰尘散去,“神白须”从中走出,他的半张脸已然变成了星空色,似乎就象征着一种侵蚀,以及理智的丧失。 嗡————! 魔神兵刀鸣阵阵,一股嗜血的杀意直接刺入赫克斯特的神经。 她能感受到那种,愤怒,不甘,仇恨,杀意,还有一种…遗憾,懊悔。 诸多复杂的情感的似乎也把她曾经的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扯了出来,分别都和那些情绪产生共鸣。 原来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人,曾经也是一个有着对世界有美好憧憬的人,再看看如今他这幅破败的模样,我竟感觉他有些可怜? 赫克斯特伸手抓住右臂,指甲刺破皮肤。 她必须冷静且理智,因为情绪的增生,她如果陷入其中,必败无疑。 神骁人对决讲究心境,心境坚韧者方能砥砺大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这其中需要拥有包揽万物的意志。 而神白须,举世皆敌,心境如何? 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壮举,可并不是骑上一匹好马,配上一把好刀就能做的出来的。 大好男儿要想遍览山河,心胸无不有吞吐天地之志,若非如此,群山叠嶂,一步一高攀,壮士何往? 噗——! 仅仅只是短暂交锋之后,赫克斯特便被神白须一刀洞穿胸膛。 她感觉,魔神兵并不强大,它只不过是一把黑色的刀刃,真正强大的是神白须的那颗心,洞穿世间万物的心。 她已经不难想象一个失去所有挚爱的人还剩下什么了,那就是仇恨,与破坏。 在这个世上,一个人留恋的东西越少,就越一往无前,且偏执,极端。 因此在历史上的罪犯,他们大多孤身一人执行着自我意志,改变世界对他们而言根本不重要,他们只是想向世界展示自我的生命价值,和存在的原因。 轰!! 两人各自迸发而出的气海将双方震了回去。 嗡————! 此刻,掩月颤鸣,很明显,在同魔神兵碰撞中,它处于弱势。 即使是如此锋利的神兵,在同神白须意志碰撞之后,也都败下阵来,这世上还能有改变他意志的东西吗? 那个叫伊芙琳的女孩,究竟在他最深处的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中填上了什么?爱吗? 那么她所能为神白须弥补的东西又是什么? 遗憾还是悔恨? 赫克斯特似乎已经受到了神白须的影响,她的情绪逐渐涌上来,挥刀都有些力不从心。 可“神白须”的攻击却愈加狠厉,招招毙命,不再犹豫,不再迟疑。 砰!! 赫克斯特竭力一刀振开神白须,两人拉开很大一段距离。 嗡————! “神白须”横刀,伸手一抹黑色的刀身,滚滚黑炎环绕而上,黑色的刀身闪烁着惨白色的铭文。 以他为中心,散发出一阵又一阵延绵千米之外的气海,直至一股冲天之势拔地而起。 有些透支的赫克斯特看着这一幕,收刀归鞘,伤痕累累的右手搭在刀柄上。 顿时星海灿烂,同样的,自她之外,一圈又一圈的星环散发而出,就如同电子仪器上的电波圈一般,一层又一层。 最终对决到了,这一刻之后,只有生死。 只见一股澎湃聚力自大地之上抬头仰望无限天穹,其滔滔之势,雷鸣交加,暴雨淋漓,天幕挥开,神威无限。 同此势抗衡者,仿佛永无边尽的黑夜,洞悉万物的永恒,那股浩荡伟力充斥寰宇。 铛!! 神白须手中的黑刀竟然散发着星空的颜色,沉重的砸在地上,他单手握刀,呈奔跑状。 轰——————!! 天光涌现,日月同天。 大地裂开巨口,天空一望无际的黑,雨幕渐落,风起云涌间,世界仿佛更头换面。 禾格利特,阿洛比斯城区同时覆灭,分部终焉一半被夷为平地,东南两方,赫克斯特开辟天地的一刀从阿洛比斯城区一直到阿尔忒弥斯的尽头,直至克鲁姆提诺山脉,将整座山脉一分为二。 而在南部,天空出现一道延长千万里的裂缝,直至南方大陆荷鲁斯城区天空,跨越了数千万公里。 更奇特的是,天空中出现两颗恒星,一面晦暗如黑,一面皎白如银,不受天地法则的约束,悬挂天空。 而之后两人的情况,赫克斯特险些身死,掩月刀鞘被神白须一刀粉碎。 她在这一战中,面对的是一个丢失自我的疯魔,神白须的改变,让世人匪夷所思,而更多的,是恐慌。 尽管赫克斯特幸存,可她丢失了兵者之心。 极道的破碎尽管对她的实力没有影响,可这对她的心境,却有了落差。 神白须斩开天地的一刀永远留在了她的胸口,那刀痕永远无法痊愈。 可也并非全都是悲报,一念生死之差中,赫克斯特掌握了洞悉之力,这是能够看到瞬间的命运丝线的能力,是一种能够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的非凡神能。 甚至能够做到隔绝空气中因为人为引导的元素力。 阿尔忒弥斯城区的终焉柱被完全破坏,强如赫克斯特也没能阻截神白须征御。 世人再次见证神白须的强大,恐惧逐渐在人们心中扎根。 国际上的影响也越来越大,舆论在库玫菈的出面后被抚平,终焉也首次迎来了变法。 神白须征御被列为世界头号威胁人物,是的,半年前他就应该是的。 他将会被全世界讨伐,任何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都会制他于死地,他被人类驱逐,列为了虚空的行列。 第33章 正视我,以共同的未来。 时间,23:33,维纳斯城,法勒格尔汀城区符文协会分会。 维纳斯城区,被誉为西方国度最安全城市。 它最显着的,并非是它的武装力量,而是社会民生,以及政治治理。 因为卡捷琳娜一直不愿回归符文协会,导致西南政治龙头两方在国际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也日渐式微。 尤其是符文协会拒绝提供矩阵符文,导致西方国度边境地带的自然环境问题越来越不可控,终焉至此才选择了妥协。 卡捷琳娜不会成为终焉的维序驻守,她将作为南方符文协会的交流顾问同西方建交,而终焉,愿意割舍一地共符文协会管理。 后者提出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卡捷琳娜永远属于符文协会。 他们可以不在乎什么专利,什么发明,什么高深莫测的启迪符文。 南方符文协会跟终焉的矛盾自始至终都只是卡捷琳娜的立场问题。 终焉同意了,并且还是割出一城,符文协会没有接受,但愿意以建交的名义在维纳斯城区设立符文协会分会。 会长可以是终焉的执行人员,这已经是极大的退步了,更何况符文协会也没有索取什么。 卡捷琳娜拒绝了担任会长之位,但她愿意留在维纳斯城区,继续自己的职务。 法勒格尔汀符文管理分会占地九千平方千米,终焉给出的条件相当优渥。 而维纳斯城区也是西方推举符文学最昌盛的地方,这里的各个政治,社会,民营,多个机构都能看到异域人士。 南方国度的人民平均素质相当于阿尔忒弥斯城区的素质水平, 他们比提出共同的西方人凯恩更热崇共同这一理念。 因为这深深改变了他们的国家,因此,他们一直认为,诚意为本,是一个人最基础的品质。 而此刻,符文研究部门部长办公室。 琳琅满目的符文学术书籍,以及种类多到数不清的符文架构器皿。 这里就是卡捷琳娜的研究室,她单手托腮的看着一本有关符文融合的讲解书,时不时推一下眼镜框,有些疲惫。 轰隆————! 窗外,大雨滂沱,雷鸣交加。 突然雷鸣一闪,本来光亮的屋内霎时变得昏暗,只有雷电的闪光。 卡捷琳娜突然警觉,她触电似的抬头。 轰隆——! 雷光再次透过窗户折射室内,在她的背后,有一个随着雷光忽隐忽现的人影。 卡捷琳娜摘下眼镜,有些颤抖的起身,她转身。 轰隆————! 雷光乍现,那昏暗的人脸瞬间变得清晰。 一个血人,有半张脸竟然被星空包裹,正直勾勾的死死注视着她。 犹如一头猎狼在注视着一只麋鹿。 他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就站在黑暗中,血液很快浸染地面。 神白须征御无声无息的潜入了分会,并且直入卡捷琳娜的办公室。 “…呼…你……是来杀我的吗?” 卡捷琳娜看着那个血淋淋的人,深呼吸道。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男人。 喜悦?看看他的样子,就像一头渴血的野兽。 愤恨?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并没什么错,他的执着也有他的理由。 怨恨?她们的争执似乎都和他无关。 大义凛然的?她做不出来那样的虚伪,也不合适,她的理智告诉她,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 神白须没有说话,他只是指尖颤抖。 “我能坐下说吗?我现在…想坐下说” 神白须的视线四处徘徊了一下,除了卡捷琳娜那张椅子,他找不到别的了,干脆就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大门。 卡捷琳娜动作有些呆滞,她很慌乱,搬起椅子又放下,想走过去又停下。 她知道刚刚神白须才进行一场血战,而结果是,已经很明显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疲倦,或许也是应该有的,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只手搭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背后,心乱作一团。 “我…不是为了婕西菈娅而来的,是为了我自己,也就是为了赫尔菲斯而来。” 卡捷琳娜皱眉。 “库伦贝尔已经是过去式了,芙娜。赫尔菲斯亦是如此,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和安娜的争执,都是出于你们个人误会。” “我并不能规劝你们放下,但是,我也不希望你们一直攥在手里,有些东西,既然握不住不如就扬了它。” “人不可能一直为了曾经的梦而活,早在青春都属于我们各自的时候,我们就明白这个道理。” 神白须拉耷着个脑袋,低沉沉的说道。 “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 “我从来都没有责怪你,也没有怨恨你,赫尔菲斯。” “天启符文的出现也并非偶然,你也一样,安…婕西菈娅也只是顺势而为。” “你说你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我们又何尝不是这种人?” “早在那场辩论上,当你用你伟大光明的论点把我辩驳的无地自容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证明了,你赫尔菲斯走的路高于人类。” “可…却不属于你。” 说到这最后一句,卡捷琳娜别过头,她神色黯然神伤,不愿去看神白须那副残破的模样。 神白须笑了,却又叹气,他越是笑,却牵动伤势,咳着咳着,血就涌了上来,他咬着牙,身前的刀伤再度裂开。 卡捷琳娜没去看这一幕,她不忍心,她害怕自己心软,她身后紧攥着的手已经刺入血肉。 “我没有归宿,芙娜,没有。” “可你们不同,我自始至终只能是神白须征御,赫尔菲斯的存在太理想化了,那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你,安娜,你们的存在才是真正适用于人类的方式,很明显,无论是世界还是人类,他们都需要你们的能力。” “你们可以继续怀着争执持续到死去,随便吧,但我希望你能改变对安娜的看法,她怨恨你,是因为她信任你,你的背叛是明智的,她的确疯狂,可这不是让你们分裂的原因。” “自始至终错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神白须勉强抬起头,靠在门上,双手搭在膝盖上。 “站在第三角度来说,婕西菈娅的确没错,反而是我小肚鸡肠。” “我们两人的出发点都是正确的,只是…方式都错了。” 这位之所以能够站在人类知识的顶峰,就是因为她善于思考并反思自我行为,从而在失败中得到经验。 卡捷琳娜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或许为时不晚。 可这对于神白须,或许是也有些遥不可及。 “智慧不是引领人类的唯一方针,而知识也只不过是奠定了人类存在的基础。” “如果你是想说,你给我们的理想是错误的,那倒也不尽然,因为那一切都太崇高了,至少,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 “我原谅她了,赫尔菲斯,我也原谅你了,我们谁都没有背叛,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神白须听着卡捷琳娜真切说出的一切,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空落落的天花板,他浅浅回忆着某些画面。 婕西菈娅和卡捷琳娜她们两者能不能冰释前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这两者都能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对错根本不挂钩。 可两者都是那样的固执,她们宁肯相信自己是被背叛了,是被怨恨了,也不愿意去追究那个真正酝酿错误的人。 赫尔菲斯的理想是创造一个原生社会,他想让每个人类都拥有自我意识。 他想让规则回归原始,让人类从更广的角度看待自己的存在。 可这太遥远了,而且在那个人类秩序已经形成并且早已根深蒂固的时代而言,这是荒谬的。 在库伦贝尔学院中心校区,在那个悬挂所有历史名人的名人堂,卡捷琳娜和隐晦的天才的赫尔菲斯相遇了。 自此,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两人的命运紧紧缠在一起。 两人展开了一场如讨论的辩论。 “人类的脚步是欲望推动的。” “人类的历史是由少数人的理智铸就的。” 赫尔菲斯执前者,卡捷琳娜执后者。 在当时的所有围观学生中,赫尔菲斯所持的观点是被所有人驳斥的。 众人以为,人类,无论是历史还是智慧,他们并非是普遍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被少数勇于突破勇于创新的人发掘的,是觉醒的,是探究的,是人必须拥有一定对世界的认知基础才能延伸的。 卡捷琳娜,这个在当时被校内外所有人一致认为的最高天才,被称作是集创世主智慧于一身的人。 她所持观点面相赫尔菲斯的观点,很明显是碾压性的,可她却被当时这个籍籍无名的赫尔菲斯抨击的一展无余。 “人类自始至终的诞生和创造都是为了欲望,成就历史的,并非是少数人的理智,而是多数人的错误。” 人类是一个容易犯错的群体,而之所以没有招致毁灭,就是因为在这其中有着能够化险为夷的理智人物。 诸如库恩,诸如霍利卡登,诸如巴伦比斯凯恩,奥伦西斯,他们的出现在西方历史中,他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推动着时代的延伸。 黑日计划,霍乱时代,虚空降临,这些险些将西方国度毁灭的灾祸,唯有最后一个不是来自于人类之手。 而它,却又仿佛隐约暗示着造物主对人类的惩罚。 欲望是万恶之源,同时,也是所有美好的起点,人可以抛弃单一的爱,却永远也无法舍弃欲望,而之所以能够舍弃欲望,也只不过是有了更高的追求。 无论是物欲横流的社会,还是竞相争夺的世界,人类起点始于欲望,人类进步始于欲望,这一切包括历史,都来自于欲望。 从最开始人类看到火焰的一刻,他们的欲望就诞生了。 想要更亮一点的,想要更温暖一点的,想要更强大的,想要支配,想要抢夺,想要毁灭。 如果要把多数人的追求和尝试得出的结果,戴在那些个最后只是微微付出填满后成功的人头上,那这对于一个社会环境,是不利的。 如果要把一个人的价值放的无限大,那么这对于其他人的存在,是一种贬低。 世界没有英雄主义,又或者世界就是英雄主义。 人的追求,创造,舍弃,都源自于欲望,理智只是让人避免犯错,可只有犯错,才能积累经验,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凭借自己所拥有的吞并多数人的努力。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如果一个小偷盗取成功的果实,最后展示出来,那他就被众人信以为真的奉为成功者,那知道真相的人还会愿意实践创造吗? 如果人人都只想坐享其成,那还会有人愿意勇于奉献吗? 如果事事都可以只看表面就做定夺,那还会有人愿意追求真理吗? 用一部分人的结果去扼杀所有人的过程,这是自私的,亵渎的,更是邪恶的。 它吞没的不仅仅是人类智慧的灵光,更是人类对成功和前进的推动力。 如果人类的历史都是少数人的理智创建的,那么多数人的存在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些少数的人? 不,这些少数人曾经也来自于多数人,他们只是在总结了别人无法总结的经验之后脱颖而出。 做到了别人做不到或不敢做的事,可敢为人先,不代表一定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只是凌驾于自我的愚性之上。 “如果一个人的高尚,非要用一个人的低贱来表现,那不是高尚,而是虚荣。” “真理,没有阶级等级之分,它平等的掌握在每一个人手中,是所有人都可以平等的发现的。” “而逝去之人的价值永远不会大于存在之人,因为昨天无可挽回,现在不能更变。” 赫尔菲斯的言论引起所有人的共鸣,整个名人堂都在沸腾,那些学生的目光一致看向赫尔菲斯,看着这个闻所未闻的青年,他们感受到一种新的思想与气象正在诞生。 卡捷琳娜哑口无言,她只是注视着赫尔菲斯,后者亦是如此。 她能看到他眼中的那个盛世,看到他身影之后的伟岸,仅仅只是一词之辩,却有云泥之别。 尽管这场辩论的轰动因为引起导员和教师的驱散,可觉醒的种子却就此埋下,卡捷琳娜自此之后犹如脱胎换骨。 她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视野,仿佛一眼望去,人类的未来近在眼前,她痴迷的爱上这个令她升华的男人,并深深陷入。 可在两年之后,赫尔菲斯神秘失踪,库伦贝尔学院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在资本与旧贵族的施压之下,赫尔菲斯被埋没了,也有人说,赫尔菲斯放弃了对这个世界逐梦,他对于如今愚昧的人们深深失望,选择了离开。 也有极少数人认为,赫尔菲斯带动了新一届的思想革命,他象征着觉醒与革新。 每一个拥有独立思维与追逐真理的人,都可以是赫尔菲斯,他无处不在。 更有人觉得,那些久坐高庭的人感受到了威胁,因此暗中杀死了赫尔菲斯。 不管是因为什么结果,赫尔菲斯的所说所做,都在当时引起了一场革新,新生代的人才数不胜数,如雨后春笋般。 当时下定决心离开的神白须不知道的是,他的离开,让人类的一颗明星硬生生偏轨,甚至暗淡。 “…看样子我白跑一趟了,感谢你卡捷琳娜,你一直都很聪明。” “这云烟过往,终究只是过往…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彼此都不曾亏欠了。” 神白须挣扎着支起身体,他坐的那一片早已布满黑血。 他们之间那个时代发生的一切,奠定了如今新生一代所拥有的格局。 由赛梅菲斯,卡捷琳娜,婕西菈娅三人曾经推动的那个时代如今已经彻底沦为过去,而她们的成就,在现在与日俱增。 她们永不会被遗忘,而赫尔菲斯,才真正被遗忘。 “…还要回去追逐你那所谓的理想吗?还要再付出多少牺牲你才能明白这一切根本毫无意义?答案,真相,就那么重要吗?以至于让你重建一个又一个的梦破碎。” 看着神白须破败的背影,卡捷琳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神白须在门前停下了,也许他并不需要去解释什么,只对于卡捷琳娜而言,他终究只能算得上一个愚人。 “这就是我的命,我不能像你们那样做一个兢兢业业的实干家,也不能帮助人类迈出前进的脚步,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 “随你们怎么说吧,我都不在乎了。” “那你承诺过的那些诺言呢!” 卡捷琳娜紧皱眉头,她大声叫住神白须。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肯定只要神白须今天从这扇门走出去,今后永远,他们两者的道路将不会再交汇,从此见面即是死敌。 “……赫尔菲斯给你的承诺,神白须征御无法实现,卡捷琳娜。” “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是一位明智的智者,而我,是一个固执的愚人,我永远只会在意那些失去的东西,永远害怕遗憾和悔恨。” “你不一样卡捷琳娜,曾经的赫尔菲斯已经不在了,而现在的你,可以创造比他更辉煌更伟大的奇迹,你不需要再借助他的理想来引导自己的方向。” “其实也从来都不需要那么做。” 驼着背的神白须转过身,挺直身体,苦涩的笑着,也许是因为是最后一面了,他可能也想留下点儿念想。 “我也…算是你曾经的遗憾吗?” “撇下那理想,你难道就只是一个空有血肉没有灵魂的躯壳了吗?什么才能算得上是无悔,又是什么,才能填补遗憾?” 卡捷琳娜一句话问住了神白须,他只是看着地面,不去看卡捷琳娜的眼睛。 “究竟要多极端的梦才能铸就你呢?神白须征御,又是什么样冰冷的心才能让你漠视这一切选择?赫尔菲斯?” “你就真以为你留给我的一切都是美好吗?没有,都没有!因为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怎么会有人愚蠢到奉献自己的一切去筑就别人的理想!” “倘若当年你就和传闻所说的一样死了,那真是最好,因为那样谁也不会遗憾。” “可又是什么,让你回来,又是什么让你改变,让你放弃一切重头再来。” “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总是一副自以为是为别人好的模样!可你又亏欠别人多少?!” 卡捷琳娜愤怒的怒吼着,与其说是她愤怒,不如说是怨其不争,哀其不幸, 也许神白须并没有她说的那般不堪,可赫尔菲斯,是。 “…我虽然…放弃了很多身份和选择,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卡捷琳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不再坚定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能选择取舍了?” “我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不是吗?” “婕西菈娅放弃了更高的荣誉和她期望的理想,就那么选择虚度人生,赛梅菲斯舍弃了最高尚的救世品质,成为了一个空心病人。” “那么,赫尔菲斯呢?赫尔菲斯已经死了,他不在了,而他不在的世界,永远都只会更好。” “我们必须放弃执着,成为自我,让过去翻页,去追求另一个自己。” 这最后一句,神白须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身上的伤势似乎不再允许他付诸更多情感在语言上,也因为情感的波动,他的身体正在慢慢灰化。 “你撒谎!” 看着这一幕的卡捷琳娜歇斯底里道,看着神白须如灰烬一般慢慢蜕皮,那股迸发的情绪再也堵不住的喷涌而出。 咔嗒—— “卡捷琳娜!” 神白须喊住了冲过来的卡捷琳娜,后者一惊,顿在原地。 她看着神白须,眼中尽是泪水,只是倔强的不肯流落。 “就到这里吧,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赫尔菲斯和芙娜,就应该存在回忆中。” “你应该清楚的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能越过这道墙,我也一样,现在的我们…都有不同的理想,不同的意志。” “你是这个世界的维序者,而我,是历来最穷凶极恶的罪徒,无论我们有怎样的曾经,那都过去了,你必须正视,理智。” 神白须吐出一口气,他的身体有些晃荡,又半驼着背。 他的手臂颤抖着,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拉耷着,他竭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崩溃。 “凭什么要我理智?不是你先来找我的吗?” 卡捷琳娜自嘲道,看着神白须那副模样。 “…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芙娜。” 神白须递出一本泛黄褶皱的笔记本,尽管岁月的冲刷使它沧桑,可它的书面仍旧整洁,仿佛在倾诉着往日回忆的点点滴滴。 芙娜看着那本笔记本,肩膀颤抖,眼泪终于在这时吧嗒吧嗒的落下。 旧时光仍旧盘旋兰迪灯中,只是回忆中的人,心早已破碎,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一笔一划,仿佛刺刻在某人的心中,怦怦直跳,青春的怦然心动,美好的纪念,仅仅一刹,空梦成白霜,过往似枫叶枯萎。 遗憾好似凶恶的狼,追猎心怀悔恨的怯懦者。 此刻的神白须,早已是泪流满面,无声悲痛,他的泪水滑落下满是血污的脸颊,滴落在冰冷如霜的地板上,心跳的每一次悸动,都痛如刀绞。 看着这个流泪的男人,看着这个在回忆中只给人温暖与阳光笑脸的他,卡捷琳娜银牙刺破嘴唇,鲜红的鲜血溢出。 相思入骨,对镜拼凑圆缺,空梦好似凛冬寒夜,刺痛着流浪的人,渗透着那永无宁日的孤独。 如今爱的人再度重逢,本应该是如美梦般美好,可却如此令人心碎,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离死别,而这爱而不得,最令人肝肠寸断。 啪——! 芙娜伸手打掉赫尔菲斯递出的笔记本。 “你们所有人,一个比一个任性!凭什么要我做那个理智的人?!在你们所有人任性的选择放弃的时候,也是我理智的承受!一切!一切都是!” 芙娜愤怒的怒吼着,泪流不止的低落在地板上。 倾尽一切委屈与不平,赫尔菲斯在这一刻早就没了之前的冷静,他已经忘了,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孩,究竟承受了多少。 “什么维序者什么启迪符文的创造者,什么卡捷琳娜!我从来都不想做!我只想做那个愿意为自己所爱之人奉献一切的芙娜奥伦米尔!可以任性的倾诉内心的委屈,可以不顾旁人安危一心只为爱冲动的芙娜奥伦米尔!!” 她冲上前去,一步步前进向她爱的人。 他退后,一步步远离,仿佛回忆中的那般。 她抓住他的衣服,他退无可退,被推在门上。 “我不想做什么卡捷琳娜,我不要!我只想做那个可以爱你的芙娜奥伦米尔,那个能靠在你肩膀,听你讲《仲夏夜梦》的故事的小女孩儿,那个在下课后跟在你身后踩你影子的任性鬼。” “我从来都只想做那个可以无限享受你包容,独占你的指导机会的愚钝后辈,而不是什么理智的第七维序。” 芙娜紧紧搂着赫尔菲斯,贴在他的怀中,眼泪浸湿他的衣襟。 后者仰头痛哭,无声哽咽,细长琐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双眼,泪水滴在卡捷琳娜额头。 面无表情的他,何尝不在共梦两人的曾经。 失去,令人痛悔,更令人抱憾终身,而对于以往的遗憾,若能再至,必定重拾。 人们都不愿意相信失去这一真相,所以总是舍身忘死的追其重圆。 此刻,芙娜紧紧抱紧这日日夜夜思而不得的梦,抵在他的额头,两人拥吻。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可你的爱却让我想要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个愚者。 可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所爱之人奉献的人,又怎么会愚蠢? 这一次,她比任何人都任性的放弃了自己的理智,选择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爱的人身边。 爱是牢笼,囚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一个纯洁的人去爱一个邪恶的人,这是可耻的。可世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而人类的感性也永远都在伤害着自己。 共情,指的是与有相同经历的人而共鸣的一种情感,而非理解。 而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人错爱,错付,错失,可也有尽管孑然一身抱着一定会失去也会想要荒唐爱一场的人,人们大多会嘲笑这种人的执着。 其实许多人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或许他们还没有爱上过谁,但对于那些无私奉献自己于他人的人,人们都抱有敬畏。 因为他们有可以奉上自己一切的珍贵之物,穿越一切阻碍的勇气。 所以也有人说,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可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十全十美的爱情,而爱上一个人,就必须要在几次坎坷几次挫折以后才能真正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 神白须就是这种人,他对于爱,天然陌生,就像一棵树一样,只知道向上,却忘了路过他在他树下乘凉的人。 爱从来都不需要秘密,你们只需要看着前路,然后彼此携手,不要猜疑,不要试图去考验,面对每一天,都不需要有太过沉重的使命感。 你们大可牵起手来勇敢去爱,只要世人心中仍有不满。 第34章 你我。 清晨,6:00,维纳斯城区,法勒格尔汀城区符文协会分会,卡捷琳娜办公室。 阿尔忒弥斯城区分部终焉一事已经过去数十个小时。 禾格利特损失严重,且再加上周边三座不同破坏程度的城区,亏损超出上千万亿,虽说建造城市对于科技登顶的终焉来说并不算困难。 但是三根终焉柱的损毁却是对整个西方国度的毁灭性打击。 而如今,只剩下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终焉柱仍旧完好,只是停转。 虚空前段时间的频繁波动在这段时间彻底停息,观测局重新大换血之后给出了更清晰的信息与情报,至少目前,人类暂时不会面对虚空的威胁。 卡捷琳娜的卧室。 屋内昏暗,窗帘被谁刻意拉上屏蔽住阳光,为了避免某人的休息被打断。 在卡捷琳娜的床上躺着一个…“木乃伊”。 神白须全身被绷带包裹,裹得就像某种很重要的快递一样。 他伸出手在眼睛处扣开一个缝儿,转而拆掉了包裹住整个头的绷带。 在室内的梳妆镜面前照了照,脸上之前覆盖的星空色已经消失,除了一些明显伤疤之外,没有其他问题。 神白须环视四周,一些家具摆放都格外极简,单调,几乎没什么非常显眼的装饰品,要说屋内什么最多,大概就是书了吧。 唰—— 神白须拉开窗帘,窗外,法勒格尔汀城区宁静而清冷。 向下看,一些个分部协会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陆续进入总部,有的结伴而行,有的行色匆匆。 更远处的城市琼楼林立,天空乌云密布,世界安好。 准确的说是,没有神白须的世界依旧安好。 咔嗒—— 门被轻轻推开,神白须一时间没有回头,他很清楚来的人是谁。 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关于昨晚的一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昏了头。 也许他不应该来找卡捷琳娜,可若这庄心事不了,或许在今后也会永远成为一个遗憾纠结着他也说不定。 若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有何不好呢? “…是我吵醒你了吗?天还早,不再休息一下吗?” 门外的卡捷琳娜站在门框内,神白须没有应答她就迟迟没有进来。 明明,这是她的房间来着。 卡捷琳娜一来就问了两个问题,一想到之后的布置,神白须心里头就莫名有些焦躁。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转了个侧身。 “能给件衣服穿穿吗?” 站在门外的卡捷琳娜竭力的憋着笑,嘴角压抑不住的向上,后者无奈耸了耸肩。 “喏,我临时托人送来的,适合你的身段。虽然我们已就很久没见面,但是你的尺码我都还记得,只不过需要再大个几号而已。” 卡捷琳娜将背在身后的一套叠好的制服递给神白须,后者接下。 在神白须熟睡的过程中有没有人来敲过门? 当然有,符文协会分部的人事部部长来过一趟,只是过来递交有关格式塔的资料而已。 尽管这位人事部长发现了凝聚在卡捷琳娜办公室内浓重的血腥味,也只是当做卡捷琳娜在做什么研究,递交资料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整个分会,很少有人能见到卡捷琳娜,平日里她不是在办公室内做研究就是出差在外,不是一些偏远地区就是其他国家。 作为一位研究学者,卡捷琳娜深受各国尊敬,无论到哪里,她的名字都代表着最优待。 同样,她也是全国学者最终极的向往与榜样,需知,成为像卡捷琳娜那样的研究学者,是每一个追求真理之士的毕生理想。 然而卡捷琳娜本身并不推崇自己有多么高尚,她只是做一个戴有此头衔的人应做的事而已。 拆下紧绷在手臂和手掌上的一些绷带之后,神白须穿上衣服。 衣服格调简单,符合卡捷琳娜的品味,黑白配色,上白下黑,内衬衫,外面是一件单薄风衣,长度只盖住大腿。 神白须本身体格就精健,这件单调的衣服就像被撑起来一样,显得极为饱满。 一旁的卡捷琳娜点了点头。 “你对衣服的品味还是没怎么变…但是有一点。” 神白须捋了捋风衣的长袖。 “我已经不是那个会随时带着钢笔出门的大学生了。” 他的意思是,之后的战斗中,这种褴褛的衣衫很碍事。 卡捷琳娜心领神会,伸手抓住神白须的手臂,翻出袖子手肘位置的两根细带,一一绑紧,后者点了点头,满意了。 趁着这个东西,卡捷琳娜就势直接搂住了神白须。 “…卡捷琳娜?” 后者一愣,虽然两人的冰释前嫌代表着今后的生活必定会再回正轨,可这个行为还是让神白须有些不适应。 “我可是照顾了你一晚上,一个拥抱都不能给我?” 卡捷琳娜头埋在神白须的怀中,就好似赖床一样。 “况且,昨天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浓重的血腥味甚至被之后递交资料的人事部长发觉,我险些暴露,你让我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神白须大小眼的皱眉,吐出一口气,伸手搂紧卡捷琳娜。 两人腻歪了几分钟后,来到一旁的隔厅。 隔厅仍旧格调极简,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桌面整齐,整洁光滑,屋内宽敞,敞开的窗户邀来徐徐清风。 桌上已是佳肴珍稀,卡捷琳娜似乎比神白须想象的起的更早,又或者她根本没睡。 虽然在这个时代打扫房间做饭这些事都只是挥挥手的,但也不免有些人喜欢过精致的生活,卡捷琳娜就是如此。 比起那些凭借奇特魔法整理,变化而出的物质,她更喜欢自己精心准备的,充实而真实。 两人入座,而刚刚入座之后,神白须就皱了眉头。 “卡捷琳…” 神白须话还未出,卡捷琳娜就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 “在外别人怎么叫卡捷琳娜这个名字我都无所谓,可唯独你不行。” “在你面前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叫我芙娜好吗?” 神白须拿起卡捷琳娜的手,放在后者腿上,只是后者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神白须就此作罢。 “…芙娜…我…不吃海鲜的…” 卡捷琳娜一挑眉,然后又是皱眉。 她快速的回想,在回忆中好像一直都是神白须给她做饭来着… 而且,她的确不知道神白须有什么忌口。 桌上的四道菜,有两道都是海鲜鱼。 一盘,是昂尼罗亚深海鱼,这种鱼种,只在特定的季节特定的海域出现。 它们通体深蓝,明显特征是刺状的瞳孔,以及金红色的鱼鳍。 在科斯维基海域,那里的海水常年保持着巨大的波动,海面上时时风起云涌,昂尼罗亚鱼又在深海中,因此想要捕捉它们,必须要有强横的操水能力。 卡捷琳娜用的是最简单的清蒸,掐头去尾,取其精华段位,辅以酱料。 后者则是克顿龙巨尾鱼,和昂尼罗亚鱼一样,同为深海鱼。 这种鱼种,生性好斗,攻击性强,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残暴,它们会主动攻击其他鱼类,捕食这种行为,并非是在饿了之后才做的。 所以有些时候,在科斯维基海域中捕猎昂尼罗亚鱼时,经常会在深海中见到一些已经死亡的克顿龙巨尾鱼。 这种鱼类似乎生来就是被用以食用的,经过渔人们的多次验证,克顿龙巨尾鱼有很长的保存时间,非常长。 暴露在阳光中两个月都不曾褪其鲜美,它的骨骼与肌肉同人类一般,其呼吸系统更是奇特,即使是在离开水域之后,也能生存很长一段时间。 但这种鱼种是特定时间才能捕捉的。 世界生物协会海种部门认为,如果一味的捕猎海种生物,会促使它们的繁殖退化,而尤其是克顿龙巨尾鱼。 这种除了雌性不会互相残杀的鱼种正在以一种缓慢的方式致使自我种族灭绝,雄性克顿龙巨尾鱼的生性好斗促使它们成年之后,几乎还未迎来繁殖期就会死亡。 每十条巨尾鱼就会有六到七条如此死亡。 所以海种部门立下一条渔民们也认可的律法,对于克顿龙巨尾鱼的捕猎,需要在特定的季节和特定的时间。 因为这种鱼,本身就可以白捡,如果再持续猎杀,它们的灭绝会被加快。 当然克顿龙巨尾鱼的优点并非肉质坚韧,劲道这些可食用优点,也并非它们的生性好斗给渔民们带来的便利。 在科斯维基海域的生物链中,克顿龙巨尾鱼处于顶端也处于末尾,它们既为那些弱小的浮游生物提供生存环境,也会去成群结队的捕杀那些没有天敌的巨型鱼种。 例如黑龙,一种题型可超越十米的巨型鱼,又或者暴龙鱼,这种鱼种身负甲鳞,只有克顿龙的剑齿才能穿透。 克顿龙是科斯维基海域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因此人类也格外对于此鱼种密切关注,因为如果它们灭绝,科斯维基一系列的海生物也都有灭绝的可能性。 “啊…抱歉,我这就把它们倒掉。” 正在卡捷琳娜准备端起盘子去厨间倒掉的时候,神白须拉住了她。 “有钱烧的了?先不说好不好吃的问题,我不吃就倒掉了?是什么样精致的生活让你如此挑剔,芙娜?” 神白须一把把卡捷琳娜拉回坐位,郁闷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生物群体中的确有一些就是依附性且可有可无的存在,既然它们没有了依附性自然也就没有价值了。” 卡捷琳娜的意思是,这是为神白须特定准备的,可后者不吃海鲜,那自然就没有存在价值了。 神白须一听坐不住了了,甩开卡捷琳娜的手,气的都站起来了。 只是,他又很快坐了下来,卡捷琳娜愣在一旁,似乎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触怒了神白须。 神白须曾和他的父母亲生活在哈克维山脉,同柯木游牧民族一同生活。 那时的哈克维山脉还不像如今这样,已经被神白须开发,那个时候的哈克维山脉严寒无比。 跟随季节变迁的柯木民族对于食物看重的尤为重要,他们不仅要面对林狼的追猎,还要面对蔓延在冻川之下的寒流。 每当那致命的寒流袭来,活生生的人会被瞬间冻成冰块,包括牛羊这一些畜牧。这样一来,食物便会大量流失。 为什么柯木民族要偏居一隅? 他们是信奉第二太阳的虔诚信徒,生活在哈克维山脉就是他们生来的使命。 因此他们也被誉为歌咏的龙骑兵,传颂着那头来自穹顶的巨龙,尼格尔斯与奥伦斯的故事。 可是,是什么让对食物无比尊重的神白须又坐了下来呢? 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块鱼肉,连带着汤汁淋在碗里,卡捷琳娜看着这一幕,皱着眉头。 咔嚓—— 神白须口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很明显,他的确没有吃过鱼,鱼刺被他硬生生嚼碎,就着汤汁一块给咽了下去。 神白须皱了皱眉。 太淡了,可这对于卡捷琳娜来说,则是刚刚好。 卡捷琳娜皱着眉头,她有些不理解神白须的所作所为。 看着神白须慢条斯理的一口又一口,卡捷琳娜甚至入神。 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给人做过饭,上一次两人共餐更是已经隔了数十年之久,以至于,这一幕令她失神。 而神白须的意思在表达什么呢? 一种理解。 还记得,学生时代的卡捷琳娜对鱼类的群体生态非常感兴趣,她曾和神白须说过,如果要她放弃符文研究去选择另一种生活,她会选择成为一个海洋生物学家。 这大概也是卡捷琳娜喜欢海鱼的原因,她爱着深海之下的静谧。 于此,她将自己剖开,抽筋拔骨,流淌尽最后一滴鲜血,用烈火烤炙,用油锅烹调,将她认为最满意最完美的爱奉献给神白须。 卡捷琳娜可以为了神白须而放弃诸如维序者,诸如拥有救世智慧的理智,只是为了能和神白须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只是为了重拾旧梦。 那神白须为什么不能为了因为对卡捷琳娜的爱而摒弃自己的喜恶? 他同样可以为了与卡捷琳娜走的更远而同她磨合,理解她,相信她,甚至是成为她。 这世上唯有携手共通的爱才能抵达永恒,神白须早就明白的。 这时,明白了神白须所作所为的卡捷琳娜眉头舒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过了多久都不曾出现的恬静,她只是浅浅笑着。 空气中仍旧时不时响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卡捷琳娜融入这种令人遗忘一切的欢愉中,她只觉得心怦怦直跳,一切都好似旧日重现。 轰隆—— 中午,卡捷琳娜办公室,12:20。 此刻窗外雷雨交加,电闪雷鸣,一场暴雨骤袭整个维纳斯城区,雨水非常密集,近乎成为一张肉眼可见的帷幕。 屋内时不时有翻书声,卡捷琳娜坐在办公椅上,坐姿工整,聚精会神。 而站在她一旁的神白须双手抱胸,深邃的眸子注视着窗外的暴雨,神游千里。 两人异常默契的安静,就好似心灵在彼此共鸣一样。 咔嗒—— 有人耐不住了。 卡捷琳娜从背后搂住神白须,透过他的视线看向雨幕,两人的呼吸节拍相同,只是神白须气息更长一些。 “你的心怦怦直跳,就和这窗外的大雨一样躁动吵闹,在担心什么?和奥坦萝丝的死斗?” 卡捷琳娜一语中的。 曾经,神白须只要眉头一皱,她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要他的眼睛一眯,她就知道有些话不能再说,而如今,他仍旧没变。 “说对了一半。” 卡捷琳娜贴近神白须的脖子,摁住他的手臂让他转了个身,她向前一推,靠近神白须怀中,后者搂住卡捷琳娜,两人抱在一起。 “两天三夜轮战三位维序者,次次皆是以命相搏,前夜的伤还未愈合,今天的伤如数剧增,即使是我这种感知力薄弱的人也能清晰的观测到你破碎的身体正在摇摇欲坠。” 卡捷琳娜贴在神白须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而这之后,你又要面对世界公认有史以来最强的维序者,面对拥有破坏领域的奥坦萝丝,你觉得,你有几条命?” 神白须只是抬头望着天花板,深邃的瞳孔好似一潭死水。 “你们好像都板上钉钉的认为我会输,会死。是,奥坦萝丝的确是一堵高墙,可这不代表,她能拦住我。” 听着神白须信誓旦旦,卡捷琳娜只是越搂越紧。 卡捷琳娜或许只是希望神白须执行自我意志可以稍微不那么…死板一些。 他没必要直面正值强盛的奥坦萝丝,可在听到神白须说的那句你们之后,她开始有些后怕。 不止她一个人认为神白须会输,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看好他,只是,这太过困难。 “对了,这个…还给你。” 神白须从虚空中掏出一枚符石,上面充斥着庞大的符文力量,甚至可以用充沛来形容。 这股翻腾的庞大符文之力正是由卡捷琳娜制作的聚能魔石,格式塔的启动源。 卡捷琳娜根本没去看那符石,而是一副疲惫的模样趴在神白须怀里,好似,这里就是她唯一眷恋的地方。 “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瘫痪难道不更符合你心意吗?这能让你事半功倍。” “而你…就像个看不懂少女萌动春心的青春期白痴,总是扰乱好不容易才制造的浪漫氛围。” 卡捷琳娜埋怨道。 神白须情商很低吗?不,应该说是返璞归真。 神白须对于西方国度的民众没有任何恨意,相反,他仍旧有着一份仁慈。 他之所以想返还聚能魔石,单单是因为卡捷琳娜需要这个东西。 “盗走聚能魔石只不过是我计划的一个环节,剥夺格式塔的使用权,让所有市民撤离普罗米修斯才是我想要的。” “聚能魔石有一个弊端,你应该知道,一旦失去依附的媒介,它的能力也就不复存在了。你是有意这么制作的吗?” 面对神白须的质问,卡捷琳娜没有回答,她只是搂着神白须,好似默认了。 神白须伸手轻轻拍了拍卡捷琳娜的后背,后者一脸不情愿的起身。 而就在这时,神白须递出一张纸卷。 “数年前,我不告而别,一切都太匆促。” “其实我有很多东西想留给你,只是,这些东西对于当时的你而言只会是累赘。” “可现在不同了,曾经的芙娜成为了令世界翘首以盼的维序者,这样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卡捷琳娜接过纸卷,敞开之后,一目十行,从平静变作惊奇,最后是震惊。 她再看向神白须,已经是眉头紧皱。 “你把这个交给我,就无异于给了敌对方。而且你很有可能在今后看到自己设计的东西用来对付自己,你疯了?” 卡捷琳娜把那张纸揉作一团,神白须脸色一变,见状要抢。 只是被卡捷琳娜死死推在玻璃窗上,后者没有反抗,只是想要伸手去够那张纸。 “…芙娜,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灭生矩阵,是用以彻底剖离自然元素的引导矩阵,有了这个,聚能魔石的不稳定性就能得到有效解决,甚至是…” “你闭嘴,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卡捷琳娜紧紧捂住神白须的嘴巴,这一幕,竟有些滑稽。 “…你带着这个东西,去找凯婕尔娅,用她的创生法则重塑它,就可以彻底治疗虚空污染带来的危害,同样…它可以有效转换聚能魔石,让它真正成为一个堪比终焉柱可却拥有更强机动性的媒介。” “这足以颠覆符文协会沉积上千年的符文转换方式,而且只有你可以做到,而且它还是赫斯矩阵的衍生,解析它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这东西在我手上没有任何意义。” 嘶—— 就在神白须好不容易掰开卡捷琳娜的手说完这句话,后者立马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只是没怎么下力。 “谁给我这个东西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卡捷琳娜把那张纸团扔掉,抓住神白须的双手,缚于他的背后,然后紧紧搂住。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芙娜。就当是我最后作为赫尔菲斯为人类描绘的未来,除此之外,我别无遗憾了。” 卡捷琳娜注视着神白须,眼神中有着埋怨和不解。 也许这的确是他为自己着想,可,这对他自己,没有任何益处。 让一个爱他的人去做害他的事,卡捷琳娜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果你不想我遗憾的去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你!…你威胁我?” 卡捷琳娜难以置信,眼前的神白须别扭的就像个屁孩一样,蛮不讲理,任意妄为。 “如果我可以选择一种死亡,那我绝不会怀着遗憾去死,你知道我有多固执的。” 卡捷琳娜听了这句话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她现在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胸前两座高峰起伏不定。 只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整个人的气势一颓,不再和神白须争执。 她岂能去理解神白须所说的绝不会怀着遗憾去死? 她很了解他,而所有了解他的人,无一不是固执的,执着的,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才都会对他抱有遗憾。 可如果他可以感性一点,会为了谁而放下,却又不是他了。 神白须重新捡回那张纸团,打开,放在办公桌上抚平。 “人类自掌握火焰的使用方式之后,已经忘记了曾经生活的黑暗,而作为如今执掌火焰的人,必须要把它举过头顶,照亮更多人。” 神白须看着那纸张上的文字,他即刻就能回想那一个个不眠之夜。 一个青年站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流光溢彩的魔法在他掌中如花盛放,这世间一切的奥秘仿佛尽在他手,他一笔一划,绘制着属于他的梦想蓝图。 神白须希望卡捷琳娜可以继承他这最后的遗憾,然后圆满它,他自己也就没有遗憾了。 他填补了婕西菈娅的疯狂,补偿了赛梅菲斯的执着。 如今,他也抚平了卡捷琳娜的理智,他赎罪了,也忏悔了,而卡捷琳娜也知道,他要离开了。 卡捷琳娜转身看着神白须,瞳孔中只有不舍,如今再别,何日才能相见?只是遥遥无期。 “你给我绘制的蓝图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一语双关,卡捷琳娜不仅仅是在询问这张蓝图,而是询问神白须现在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后者只是看着那张图纸,一言不发。 “还记得《图谋不轨》中,拉德利思说的那句话吗?” 《图谋不轨》,一本明面讲述有关犯罪实则歌颂革命的文学作品,作者是卡拉·贝尔。 讲述了一个从贫民窟中走出的孩子,渴望革命时代,改变底层人民命运的故事。 “枪响之后,所有人都将放下野望,在最后的时刻谋划自己的命运。” 卡捷琳娜脱口而出,不愿面对这文中的事实。 “拉德利思没有开枪打死法伦贝德,因为死亡并不能救赎那些被铁链镣铐的奴隶,真正笼罩这个社会的并非旧贵族,而死去一个法伦贝德,也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事实。” “放弃自己去救赎别人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芙娜。” “你们都不亏欠我什么,反而是我,亏欠你们太多,我并不是要去做那个执行者拉德利思,而是要做那个开枪的人。” “世人也许并不需要我的警醒,可我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神白须抬起头看着卡捷琳娜说道。 他再一次将图纸递了过去,后者双手接下,这或许沉重,可却是属于神白须的救赎。 卡捷琳娜会为了神白须而放弃理智,却也愿意因为神白须的需要而重拾理智,她之所以会成为卡捷琳娜,是因为赫尔菲斯的离开迫使她不再相信自己,而神白须的回归,让她从新增生了自我。 “…我很难去愿意相信你说的这些,我本以为你回来了一切就都会变回来,可到最后我才发现,在改变的只有你。” 卡捷琳娜看着手中的图纸,皱着眉头。 神白须见状,伸手抚平卡捷琳娜的眉心,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冰凉,卡捷琳娜有些诧异,尽管天气大雨淋漓,可也不至于体寒吧。 可她又感觉,这种凉,莫名的令人心安。 “这个举动…很奇怪,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小习惯?” 神白须抚平眉心的动作令卡捷琳娜感到奇怪,这不像是他会做的。 比起压抑情绪,神白须更擅长让人释放情绪,可刚刚的动作,明显有一种忧虑的倾向。 倾听者必须保持冷静和安静,如果作为倾听的一方都焦虑的话,诉说者又怎会心安? “只是觉得这么好看的眉毛不应该就这么挤在一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神白须一句话迫使卡捷琳娜面泛红潮,以至于延伸至耳根。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卡捷琳娜知道,这大概就是那个叫伊芙琳的女孩儿所为他留下的最宝贵的礼物。 温柔,包揽世间所有苦难的温柔,又或者,炽热的爱,摒弃这世间一切苦痛的爱,让失去者回归,让孤独者温暖。 “…对了,我能委托你一件事吗?这件事…我并不擅长,而且,非你不可。” 卡捷琳娜惊讶的抬头,还有神白须征御做不到的事? “我的要价可不低喔。” 卡捷琳娜抬起头,双手叉腰。 委托第七维序,奥伦米尔·卡捷琳娜,目前整个巴古斯大陆都没有这个先例,今后更不会有。 因为不会有人认为,有什么事能重要到值得被誉为人类智慧之最的卡捷琳娜专一对待。 可恰巧眼前这位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相反,卡捷琳娜反而很想让神白须依靠她,甚至是依赖。 而神白须说的那句非你不可,作为一个令终焉乃至世界恐慌的至强者,却给人一种不好意思又低声下气的感觉,就好似下位者在向上位者撒娇一样的无赖说法。 “还记得海尔利亚军事博物馆,在观摩以906自动式手枪为设计构架的歼灭者早期设计图时,我曾问过你关于设计枪械的问题。 “用906自动手枪射杀一头鹿,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是一个午后,那时的卡捷琳娜对于枪械有一种奇特的爱好,她并不喜欢开枪,她只是喜欢解剖枪械的组织架构,然后试着自己改装。 只是这一爱好,因为当时化名赫尔菲斯的神白须对于枪械使用的不屑,而放弃了。 神白须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枪械,甚至任何现代武器,哪怕是延续了上千万年的器灵都不曾使用。 因为自他的父亲死于旧赫尔墨斯一役后,他对于现代武器就已经没有了信任。 这并非他思想守旧,如果他真的思想固性,他绝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武器,一直以来都是人类野心延伸的手段,更是人类欲望得逞的显现,它将人类的冷血与嗜血彻底显现了出来,武器越强,野心越大。 因此,神骁人一度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上上策,兵不血刃,才是最完美的战斗。 因为在他们曾经那个时代,兵戈一起,就代表着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水深火热。 战争不能带来和平,更不能带来进步,它只能推动人类渴望征服的野心。 如今,神骁仍旧唾弃使用现代兵器,他们仍旧热衷和平,可这不代表,不实用现代兵器的神骁就一定会任人宰割。 没有人敢挑衅神骁在魔导这一方面的权威,能够立于世界之林是凭借着实打实的实力,而非拥有多么强大的兵器。 在这个世界上,枪不是唯一的杀人方式。 而神骁掌握着世界上最深奥的魔导,他们向内寻求力量,且坚不可摧,也让世界有目共睹何为和平的理念。 强者独善其身,强者恒强也同样是这个道理,因为他们都向内寻求力量,不屑于借助外力,他们往往更相信自己,而非所谓的命运。 卡捷琳娜一时间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 伊芙琳,就是死于终焉歼灭者,由巴伦比斯凯恩设计的武器。 “你…怨恨凯恩吗?” “终焉十分之六的武器都来自于巴伦比斯凯恩,他的最早期的设计图衍生了一大批如今的现代兵器。” 卡捷琳娜害怕神白须至今仍旧对于终焉耿耿于怀,而不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与大义。 “…凯恩之所以设计武器,是形势所迫,可凯恩却从来没有碰过枪,而他之所以提倡共同,就是因为武器并不能抚平邪恶的滋生。” “同样,作为双刃剑的现代兵器也可以毁灭人性,更会将那些丑陋展现出来,可凯恩也同样有错,他不应该奢望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终焉成立六十年之后,迎来了一度的真空期,库恩的逝去致使当时的终焉群龙无首。 尽管众人仍旧上下一心,可蛇无头不行,并且在黑日计划的错误被填补之后,终焉一度处于濒点状态,无论是人力物力,都相当匮乏。 直至凯恩上任,终焉才趋于鼎盛,直至圆满,可以说,凯恩铸就了当时的终焉,铸就了它的巩固与强大。 呼吁和平和革新并非喊喊口号就可以做到的,他们需要实据来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强大,而非虚张声势。 暗黑星巨型空舰,由此诞生。 海陆空三栖作战兵器,采用骤反动力炉作为核心,拥有迁跃空间的能力,尽管不能驶向穹顶,可却拥有出现在任何已知位置的能力。 由人造黑洞反物质核心制作的轨道恒星炮,一击足以毁灭一座占地八百万平方公里的主城,这便是人类科技之最之一的暗黑星巨型空舰。 尽管人类掌握了所谓的“人造黑洞”,并将它制作成一种驱动核心,可时至今日,人类仍旧无法检验存在于穹顶之中的黑洞的质量,那太遥远了。 而很早很早之前,凯恩就严禁政府权力机关和部门禁止调用枪械。 每一个终焉的总执行可以拥有指挥战争的权力,但只能抵御,不能决定枪口对准谁,更别说开枪了。 因为凯恩值得信任,所以那个时代的公民几乎不屑使用枪械。 并非不需要,而是他们是理智的人,不是动物,而且当时的政府部门是极为重视民生状况的。 在那个时代,社会自助中心几乎就是直接管理部门,连携法政二门,做到了绝对的公正。 而现在,库玫菈上任之后,撤去了枪械禁止,更撤去了魔导禁止。 她认为人必须要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同时,也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付出代价。 所以终焉成立了执行部队,惩罚者,规则者,女武神,甚至一度潜伏的幻影剑也都浮出水面,正式成为监管权力的执行者。 在终焉柱落成之后,终焉变得极度强大,几乎只手遮天。 尽管世界政府一度谴责和批判西方国度终焉的权高位重,可强如库玫菈,无法撼动。 最令人疑惑的,是库玫菈的的确确做到了,她创造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秩序。 “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可以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力量至上,适者生存的时代缩影虽然已经成为过去式,可如今再提,却也仍旧不过时。 以能力来断定一个人的价值是最基本也是最简易的。 如果一个上位者连最起码的冷静思考都做不到,那和牵着一条狗在法庭上有什么区别?难道要百万民众听它的乱吠吗? 因此,时至今日,没有人觉得历史上有哪一位能做到如库玫菈这般,即便是巴伦比斯凯恩,也无法撼动。 尽管他是曾经最受人民爱戴的先驱者也无法掩盖库玫菈的光辉与威势。 “即使库玫菈更替了如今的秩序,可若要说现代兵器就一定是为了服务于战争狂,也太绝对了。” “我不否定库玫菈,相反,我认为她所提出的独立性用在这个国度极为合理” 相比于神白须提倡凯恩的共同,卡捷琳娜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她支持库玫菈。 她同样认可双刃剑的说法,但是要用库玫菈的话来说的话。 就是要看武器在谁手中,如果是在她的导师凯恩手中,那这会成为一种权威。 可如果,这武器在诸如米奥雷托这般人手中呢? 关于绝对的正义这一点,千万年来人类都没有找到绝对的答案。 凯恩曾提到过这个问题,那是在一场会议上。 “正义可以无限延伸,但它必须要在众人的脚下,而非触不可及的头顶。” “你必须要让饱受不公的人看到正义,必须要让秉持正义的人理解不公,才能让人真正成为正义的代行者。” “惩罚未必就一定是对错的一方,提醒,也可以是对失败者说的为时不晚的警惕。” “朋友们,错误是最重要的,它引领我们走向更正确的方向,可如果要说,要以犯错的标准来衡量我们之后的道路,那太狭隘了。” “人们必须要明白他们的领导者为什么可以领导他们,错误可以发生在人民身上,可绝不能发生在领导者身上。” 那是一场相当融洽的会议,而自那之后终焉再也没有开过这样的讨论。 试问谁能笑谈风云变色?唯有巴伦比斯凯恩。 他视权力为粪土,认为只有得到人们的尊重,作为一个领导者,先驱者,才有价值。 人民可以捧起你,同样也可以推倒你。 他允许更多人发声,允许更多人参与,在众人理性正确的讨论中,尽管会有争吵,可那却也是极为精彩的。 你可曾见过一百人围坐在一张破烂的圆盘木桌旁,尽管整得面红耳赤,却仍旧能会心一笑。 哪怕谈至深夜,也依旧孜孜不倦,而当他们走出这片昏暗的屋内,外面的世界,必定改头换面。 “库玫菈…她…的确给西方国度带来了新的思维,这是每一个登台承担重任的先驱者必须做的。” “凯恩的死,让她看清了这个世界真正需要什么,至少,她的人民信任她。” 对于库玫菈,神白须很少点评这位执政者的行为,又或者在神白须看来,她的领导一文不值。 作为被誉为当世最穷凶极恶的暴徒,神白须在西方社会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无异于对库玫菈的挑衅。 而至今,库玫菈从未和神白须有过正面对抗,哪怕连一份抨击檄文都没写过。 这不禁令众人疑虑是神白须这个罪犯根本不值一提,还是库玫菈根本无所谓这些损失。 而至于库玫菈究竟在追求什么?谁知道呢。 这位千年未有的执政者将这个世界更风换貌,比起曾经的凯恩更加明智,她所遥望的那个未来,如今的人类能猜测到吗? 卡捷琳娜看着神白须,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眼神,有着一种…惋惜。 “你都把我带偏了,芙娜。” 神白须苦笑道。 “我完全可以帮你定制一款自动手枪,可是…为什么一定是906?” 卡捷琳娜疑惑道,在她看来,诸如神白须这种强者,哪怕是零距离开枪,他都能躲掉,而他的对手,又都是强如维序者的存在。 对付什么样一个人,需要一把…被时代淘汰的手枪? “世人已经遗忘了曾经那个没有火焰照亮黑暗的时代,历史的进展太快太快了。”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芙娜。” “曾经,我也有过披甲上阵,渴望着能够成为一个强者的梦想,幻想着…立下不世之功,只是…梦想终究只能是梦想。” “扯远了。之所以选择要你帮我制作一把旧式武器,是因为…我想和过去的一切道个别。” “曾经那个手握钢笔的赫尔菲斯,虽然死在了那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可他被众人的梦包裹,曾听过这世界的声音,也曾被众人簇拥,被众人瞩目。” “而现在,这世上只有神白须征御。我所背负的一切必须要有一个结果,而这结果,将决定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正确。” “而我早就不在乎对错了。” “开枪杀死一个人,难吗?那救赎一个人呢?那直面曾经的自我呢?我都能做到不是吗,我想要这把枪,做我人生最后的见证者。” 神白须身后窗外的雨幕雷鸣交烁,在黑暗中他的身影无比闪耀。 可这时的卡捷琳娜却皱了眉头。 “我不做。” 她脸撇向别处,不去看神白须。 神白须挑眉,明明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这一下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神白须没有问,只是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被大雨洗涤的城市。 如此,卡捷琳娜就更郁闷。 “你难道就不问问吗?” 卡捷琳娜抓住神白须把他转了回来。 “芙娜,你又不是小孩子,作为一个有着先驱思维的智者,你应该有自己的理解。” 关于卡捷琳娜的询问,神白须选择了沉默。 可也就是这样,才让卡捷琳娜不愿意。 神白须总想藏着,藏着一些他深处的情感。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在乎我的感受。做一把枪就做一把枪,说的好像要赴死一样沉重。” “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依靠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舍弃一切,可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总要自己承受一切。” 卡捷琳娜抓着神白须的手,后者只是微微皱眉。 还记得琉璃河一役,神白须面对化御成劫时,后者所说的话吗? 任何接触或与神白须有密切羁绊的人,都将会承受自他而来的灾难。 即便是九龙之首莱特丽丝都认为,神白须的存在太过特殊,他的所作所为会牵扯太多人的命运。 而因果,更是缠绕着神白须。 就好比化作的一条条铁链,拴着这个世界,而神白须,则是拖动锁链的人。 因为神白须的一意孤行,才导致一切事与愿违,他越是倾向他身边的人,那灾厄便越是沉重,直至压垮他所爱的一切。 因此,说神白须是一个深知天命的人也不过为,他明白自己有怎样的命运,所以他才一直孤身一人。 “你这话说的…” “这都是我自己的事,芙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没有意义,至少,对我没有。” “你必须要承认一件事,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这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明白吗。” 即使是亲近如卡捷琳娜,即使是曾经拥有着相识相知情感的两人,也会在岁月的洗刷中改变。 生命的形式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我就不做了,你自己做去吧。” 卡捷琳娜怄气般的转过身去,坐回办公椅上,不再去看神白须,后者没什么反应,只是再次转身,看向窗外的雨城。 神白须是不会去劝卡捷琳娜放下的,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任何缘由。 而卡捷琳娜之所以坚持,是因为她想改变如今的神白须。 这就像神白须初见伊芙琳时,后者那一心求死的意愿,想要更正这种思想,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的。 可神白须并非求死,而是想要证明,他不过一个不断摸爬滚打,不断在死亡中来回徘徊的执着者罢了。 “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吗?” 不知过了多久,卡捷琳娜起身转向神白须,后者同样转身。 “只要你不再试图改变我。” 这是卡捷琳娜提出条件的前提。 卡捷琳娜望着神白须。 曾经,她经常看到的,是他的背影,面对众人的背影,站在高处的背影。 可现在,她再也看不见了,因为他在阴影之中,在黑暗中。 “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金珠沙漏流淌最后一粒塔尔露丝黑土地的沙石,时间仿佛重新回到两人离别的那个晚上。 故去之人的执念,是赫尔菲斯给予的理想,而那份一厢情愿的爱与憧憬,是紧紧缠绕牵扯两人的丝线,不论两人身在何处,只要念念不忘,便必有回响。 “神白须·征御,你呢?” 神白须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他伸出右手,笑道。 “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后者笑着,紧紧握住那只冰冷且满是疮痍的手掌。 现在,命运的丝线重新绑紧两人,无论是心,还是两人对未来的方向。 他们不再只是憧憬,而是共同前进。 第35章 每个人都会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救赎。 目前,终焉在国际上的舆论压力已经彻底排除,可近期又出现了一条重磅揭秘。 数十年前旧赫尔墨斯城区虚空降临惨案,阿尔诺曼城区三千三百二十二位受难市民并非死于虚空污染。 而是死于终焉的灭种性武器,阿波罗中枢炮的灭亡波及。 此事一出,整个西方顷刻间动荡不安,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前世界政府会议员,兼终焉十人众“制裁者”初始席员的杰尔杰利斯·捷德。 这则神秘登刊的新闻头条即刻再次将好不容易被平息的舆论掀起,以至于闹得满国风雨,终焉一时间被滚滚巨浪吞没。 若非库玫菈出面,恐怕西方阶层对终焉的信任将直接崩塌。 尽管这场“新闻风暴”被暂时平息,可终焉内部又是风云再起。 由库玫菈发起赫克斯特执行的督政会议上,终焉十人众被打散,仅仅两个小时之内,制裁者议员组被打散重组,杰尔杰利斯捷德被暂免职务。 公民或许不知道这条新闻的真实性,可终焉内部人尽皆知杰尔杰利斯的所作所为。 尽管那件悲天悯人的残酷事件被库恩掩埋,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如今更是仿佛报应不爽般的滚滚而来。 且在这之后,第七维序奥伦米尔·卡捷琳娜正式回归南方符文协会暂时脱离终焉,并且宣告灭生矩阵诞生。 灭生矩阵的出现直接推倒了南方符文之地延续了上千年的符文转换公式。 曾经的符文秩序被彻底推翻,布置在南方大陆上的六座抵御虚空的超导矩阵被取代,灭生矩阵成为唯一一个能够比肩终焉柱的存在。 且随着灭生矩阵的深度研究,虚空污染这一暴疾,彻底失去了病例地位。 它将在人类今后的历史中不复存在,且,拥有灭生矩阵之后,人类强者在面对主序虚空的劣势也将完全持平。 这一颠覆性改变,将卡捷琳娜推到了以至于同库玫菈相同的位置上。 虽然旧赫尔墨斯城区事件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好在灭生矩阵的出现刚好掣肘了舆论的持续滋生,比起自我抨击,人们还是更愿意看到正面消息。 终焉的近期行为虽然令世人失望,可也没有出现过公民伤亡事件。 虽然两座主城一座外域三根终焉柱沦陷,可神白须的三次突击皆是无功而返,同样深受重创。 神白须一时间的蛰伏也为终焉提供了应对策略。 而在国际上,终焉仍旧处于主导地位,舆论并不能改变终焉在西方人民心中的地位。 他们也许并不相信十人众和八豪,可他们却愿意相信巴伦比斯凯恩之遗,库玫菈。 普罗米修斯,艾普什尔城区,夜晚,21:33,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终焉总指挥室内。 白天由库玫菈发起的讨论会让奥坦萝丝有些头疼,并且,她的心情,不太好。 杰尔杰利斯的丑闻暴露,致使整个西方国度上下对终焉的评价是下刷再下刷,几乎达到了民怨沸腾的程度。 奥坦萝丝对于杰尔杰利斯的看法也持反对,他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以至于影响深远。 而真正重中之重的,是防御神白须征御,再者,杰尔杰利斯的问题还不足以请动奥坦萝丝。 在奥坦萝丝的遣散下,艾普什尔城区分部终焉的执行人员几乎都已撤出城区,除了一些其他的相关人员之外,几乎没有多余人员。 “萝丝,在想什么?” 一旁的贝拉见奥坦萝丝愁眉不展,问道。 “…关于杰尔杰利斯的那篇报刊。” 贝拉同样眉头一沉,很明显,对于这件事,她也极为不悦。 “纸包不住火,情况如我们所见的那样,只是我没想到,终焉居然能包庇这个罪徒数十年。” 贝拉沉沉道,一旁的靠在指挥终端的奥坦萝丝表情不比她好到哪去。 “他理应偿命,却只是被罢免职务,他犯下的罪,死不足惜。” 字字咬牙切齿,仿佛恨之入骨,奥坦萝丝的手掌深深嵌入指挥终端的数据台中,以至于破坏了整个终端。 而奥坦萝丝之所以会如此愤怒的原因,在于她的姐姐,薇尔洁雅。 没错,奥坦萝丝的姐姐同样也是旧赫尔墨斯城区阿波罗中枢炮清扫的罹难者。 在奥坦萝丝的生命中,她的父亲是一位疯狂的政客,而她的母亲,则是一个娇弱的女人。 家庭地位的悬殊差距,导致她们姐妹俩在家族中饱受排挤与白眼。 同样生于贵族的奥坦萝丝没有奥伦西斯那样空前盛世的理想,自小她便与她的姐姐相依为命,自童年时代结束后,她的姐姐就因为她离开了家族。 母亲的弱势导致奥坦萝丝一同受难,而真正致使奥坦萝丝绝望的,是她父亲的冷漠与冷血。 薇尔洁雅从青年时期就放弃了学业。 她选择从事终焉赚取经费资助奥坦萝丝,因为重男轻女的迂腐成见,奥坦萝丝被家族冷落,比起血统,她的父亲只在乎野心与王权。 甚至不惜培养一个外人。 奥坦萝丝所认知的一切皆是她的姐姐教授的,在脱离家族之后,两人相依为命。 在姐姐薇尔洁雅的推荐下,奥坦萝丝进入了哈迪斯城区的哈奎因教团,成为了一名处刑者。 在教团奥坦萝丝展现出了惊为天人的天赋,教团将她当做重点人才培养,直至她成为处刑长修女。 在这个时候,奥坦萝丝已经拥有了超越规则者甚至女武神的实力, 只是很快家族噩耗传来,在当时仍旧是库恩只手遮天的终焉的统治下,奥坦萝丝的父亲因为政见不合,被终焉扣押,而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她父亲的疯狂卷起了当时社会秩序的退步,各地一时间因为理念不同而爆发政乱。 库恩铁腕惩恶,直接下令处死了奥坦萝丝的父亲。 至此,虽然暴乱平息,可随着她父亲的倒台,家族也很快瓦解。 父亲倒台,家族分解,薇尔洁雅接回了母亲,只是在短短数月之后,就病重离世了。 而自这之后,姐妹俩相依为命,一个在旧赫尔墨斯城区终焉分部担任科研主任,一个在哈迪斯城区接受教团培养。 而这之后,便是虚空降临,旧赫尔墨斯城区阿波罗中枢炮事件,薇尔洁雅身死赫尔墨斯,至此,硕大的世界,再无奥坦萝丝涌动的血亲。 因为无与伦比的天赋与日渐强大的实力,奥坦萝丝被哈奎因教团推举向终焉,自此一鸣惊人,担任了阿克琉斯城区分部终焉执行长。 十七岁,终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行长,二十一岁成为维序者,成为世界政府都焦距重视的强者,二十四岁登顶首席,霍利卡登称其潜力在自己之上,二十六岁,被库玫菈赋予终焉最大执刑权她所到之处,便是终焉律法。 直至现在,成为整个世界屈指可数的至强者。 可仍旧,没能给姐姐的死一个交代,罪魁祸首仍旧逍遥法外。 那又是什么束缚了奥坦萝丝?真的是她无能为力吗? 不,时至今日奥坦萝丝的强大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转,只要她想,没有人可以拦住她。 真正让她理智的,是压在身上的这一身终焉特殊执行权的维序者制服。 只有奥坦萝丝心中的正义能让她理智,以及她姐姐的遗愿。 再就是当时杰尔杰利斯的策略的的确确是上上之举。 为什么?因为人类是被神明宠爱的生命,他们的追逐被神明青睐,初始元素神灵,娑罗娜妃斯给予的初始之火造就了阿波罗中枢炮。 也是娑罗娜妃斯降临,才击退了当时降临的虚空,只是,西方城市十分之四被焚毁。 可奥坦萝丝并不看重这些,什么所谓的神明她根本不在乎,而至于杰尔杰利斯的丑行,说是上上之举,在她看来也不过狼狗之行。 她视当今十人众如土鸡瓦狗,根本不在乎自己在终焉的执刑权力,如今的她,活下去的唯一信条就是对抗虚空。 可奥坦萝丝有时候也会思考,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这真的正确吗? 她心中仍旧有着疑问,无人能够给出答案。 轰隆————! 窗外雷鸣交烁,暴雨滂沱,整座艾普什尔城区仿佛被淹没,而在接近分部终焉的前方,有人在大雨中漫步前进。 “萝丝,他来了。” 贝拉起身,在她的感知中,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不断在向她们这里冲击。 那种磅礴的力量,方圆百里都能感知到。 奥坦萝丝站直身体,点了点头,身影逐渐分解后消失。 “神白须征御…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呢。” 昏暗的指挥室内,贝拉看着窗外的雨幕喃喃自语,今夜注定无眠。 啪嗒—— 大雨中,神白须浑身湿透,头发遮住了他些许视线,但不足以抵挡他注视的前方。 分部终焉已经变作一座空城,乃至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而现在,这里或是他的战场。 又或者,是他的葬身之地。 轰隆! 一道白色虹光从天穹处直直砸在大地上,掀起的气海直接清扫了方圆千米的雨幕。 雨幕几十秒后重新合上,奥坦萝丝也被暴雨淋湿。 雨幕中,她注视着这个执着的男人,瞳孔中有疑惑,也有杀意。 而后者,只有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觉悟。 “你到底是为了而什么活着,神白须征御?” 对于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奥坦萝丝谈不上愤怒,只是觉得,疯狂。 神白须没有回答,他只是凝望着奥坦萝丝,吐出一口白雾,尽管在雨中,却仍旧清晰可见。 嗡————! 长剑心禄化形显现在他手中,神白须拄剑而立,一身无匹的气势倒灌沧海,仿佛他已经看透奥坦萝丝。 奥坦萝丝皱了皱眉头。 神白须无话可说,唯有沸腾的气势在宣泄着他的意志。 轰隆——! 一道雷光砸在奥坦萝丝面前,化作一杆螺纹状枪身的长矛,那锋锐之势,比起神白须手中心禄,只强不弱。 “那就是没有遗言了。” 奥坦萝丝拔出长矛,蓄势待发。 神白须抽剑一旋,反握,右手在下左手在上,背水一战,死战不休。 砰!! 顷刻之间,百米之内瞬间坍缩,大地崩裂,空气中震烁着白色的冷光,轰鸣炸响耳膜。 随即,城区中的建筑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每一次刀光碰撞,方圆千米之内的楼层建筑包括大地都在颤抖。 此刻,雷鸣声,刀刃交击的铿锵声,大地碎裂房屋崩塌,天地黯然。 雨幕在一次次交击中竟凭空停滞,空气停止流动,两股力量的碰撞撕扯着空间的运转。 嗤——! 长矛眨眼之间横扫一片,一道长有千米的沟壑凭空显现。 神白须被这一枪震得双臂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虎口已经被巨大的力道撕裂,手掌更是已经血肉模糊。 反观奥坦萝丝,闲庭信步之间,宛若游龙扭动巨大的身躯,长矛摆尾一刻天崩地裂,裹挟神威之势所向披靡。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两者一旦交击,千米之外震颤连连,摩擦出巨大的火光。 铿!! 一道雷光的霸力直接砸在神白须手持阎罗的剑身上,后者双脚深陷大地,手骨发出咔嚓的响声。 奥坦萝丝一击雷矛砸在神白须头顶震得他天灵发溃,阎罗更是发出嗡嗡嘶鸣。 砰!! 奥坦萝丝雷矛横抡了个满月,裹挟腰身一旋直接抽在神白须左侧肋骨处。 尽管神白须竖剑横档,仍旧是被一击抽飞出去数千米远,中途砸穿几十座大楼。 奥坦萝丝拖枪顷刻间至,搅动风雷之势欺身而上,长枪再次周身旋转近乎两圈。 砰!!! 大地龟裂,方圆千米之内碎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神白须险些被一枪砸的双膝跪地。 铿!! 长剑横扫,持有破军之势,掀起气海阵阵,浓郁磅礴的剑气浩临人间。 奥坦萝丝被一剑刺中枪身,被横推出去数米之远。 嗡————! 神白须手中心禄杀伐肆意,风云搅动,所及之处寸草不生,剑气劲,气海涌动。 砰!! 两人再次撞在一起,奥坦萝丝挥舞的雷矛势沉力大,每一击都震的神白须浑身骨架打颤,此刻他已经浑身是破裂伤,且多处骨折骨裂,甚至是断骨。 嗤!! 轰隆!! 白色的雷矛同红色雷电裹挟的长剑碰撞,两人已经身至艾普什尔临近汗格尔斯的国道公路上。 这条宽有百米的公路在两人碰撞之后瞬间化作废墟,而整个艾普什尔城区呈现出一道z字形的破坏路线。 两人的战斗一个小小的艾普什尔城区根本容纳不下。 轰!! 百米之外的奥坦萝丝甩出雷矛,破空之势的雷矛化作一条山岳粗壮的白龙冲击而去。 铿!! 红色的雷龙拔地而起,神白须化作一道虹光直直撞在白龙头顶,两股破灭之势交击方圆百里震耳欲聋。 砰!! 紧随雷矛之后的奥坦萝丝牵住枪尾,猛然一提,釜底抽薪,瞬间将神白须手中阎罗击飞,后者长剑脱手,红雷好似洪水涌来。 轰!! 神白须撼山震地的一拳竟然直接砸偏了奥坦萝丝刺来的雷矛,此刻长枪偏斜,神白须欺身而至,一击肘击砸在奥坦萝丝胸口,横飞出去。 砰!! 尽管奥坦萝丝被神白须一击振飞,可最后她掌推枪尾仍是一击洞穿了神白须胸膛。 砰!! 深受重创的神白须不退反进,心禄化作一道金色彗星紧随其后。 奥坦萝丝止住颓势,手掌虚握,长枪显化手中,两人此刻都已是满蓄之势。 轰!!! 一股震星巨力直冲天穹,方圆百里的雨幕连同天空中的乌云一同被清扫而光。 而在大地上,两股力量的极致对撞,直接毁灭了艾普什尔汗格尔斯两城交界地。 噗—— 奥坦萝丝一口黑血涌出,心禄直接刺穿了她的胸口。 而神白须,同样被雷矛洞穿胸膛,前者伤口偏右,后者偏左,已经刺破心脏处的血管。 神白须满眼血丝,眼睛中渗出鲜血,手握心禄的那只手更是被雷电烧焦,半只手掌已经呈现白骨,他的整条左腿,从小腿一直到膝盖,血肉溃烂,白骨森森。 砰!! 两人抽出武器再次对撞后都退了回去,第一回合结束。 所谓一气千里,便是如此了。 双方在互换伤势之后,都出现了极大的亏损,当然,神白须亏损更大,他现在,就像一个丧尸,行尸走肉。 而奥坦萝丝胸前的洞穿伤正在慢慢愈合,神白须却不同,他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愈能力,全身血肉都在颤抖。 在承受了宙斯长矛的雷电灼烧之后,他已经被断了魔力来源。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无法再调动魔力覆盖血肉,自愈能力将会大打折扣,死亡率巨幅提升。 并且感官会被放大,此刻,神白须正忍受着切肤之痛。 呼—— 奥坦萝丝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宙斯凭空消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大的威势,正在无穷的攀升。 嗡————! 自奥坦萝丝脚下的土地竟然发生了变化,从破碎的土地变成了泥土地,逐渐出现一些细小的碎石,然后再是滚烫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 咚———— 世界仿佛有着心跳,怦怦直跳,自奥坦萝丝身后的天地开始发生变化,周围的建筑逐渐消失,天地变色,风云变幻。 领域技。 奥坦萝丝持有当世最强的破坏领域,其毁灭性,堪比主序虚空降临,其杀伤性,且主导性,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现在,世界仿佛变作一座古战场,大地中喷涌着滚烫的岩浆,天空一片血红,世界恍若末日来临。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而自奥坦萝丝身上散发着的那股神威之势更是无穷无尽。 强大,碾压性的强大,这片天地已经完全由奥坦萝丝主导。 现在,她完全掌握着主控权,神白须已经仿佛就是手中蚂蚁,轻易就能捏死。 “还有遗言要交代吗?神白须先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神白须眯了眯眼看着远处无上神威的奥坦萝丝,吐出一口血红的雾气。 嗡———— 神白须自虚空之中抽出魔神兵,刀鸣之声响彻寰宇,远处的奥坦萝丝微微眯眼,那把长刀气势竟然硬生生压过了领域内的破坏之力。 铿! 心禄同魔神兵碰撞,发出清脆的铿锵声,转而,黑炎包裹,顿时,神白须一身霸道的气势一涨再涨,仿佛要突破这片天地, 他的血肉开始回长,瞳孔逐渐收缩,变作一种淡白色,可是,他并没有展开须弥态。 让他们恐惧,让他们逃窜,他们避无可避,他们必死无疑。 神白须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就像病毒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 一时间,战场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凝结到极致。 只见远处的奥坦萝丝抬手虚握,神白须收缩的瞳孔骤然放大,只是眨眼之间,他刚才身处的那个位置,空间竟然瞬间坍缩。 在这里,奥坦萝丝有着绝对的主导权,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她,就会一直处于腹背受敌的绝境。 铿! 神白须奋力挥出一道白虹,撞向远处的奥坦萝丝,自己更是化作一道白光直掠而去。 砰!!! 那刀气凝聚而成的白虹瞬间被奥坦萝丝一巴掌抽碎。 她脚踩大地,顿时从平坦的大地之下,升起一座山岳粗壮的圆柱,神白须瞬间被顶起。 轰!! 大地骤时峰峦四起,纷纷刺向神白须,后者拖刀执剑狂奔,眨眼千里,在千米高空中,巨大的白虹倾泻而出,山岳粗壮的脊柱纷纷崩裂。 砰!! 空气仿佛都在颤抖,自大地而来的脊柱越来越多,竟密如暴雨,神白须化作一道白虹直冲而下,一道光柱直直撞在大地上。 一步千米,刀剑交映之势宛若狂涛怒浪,那恐怖的刀气覆盖方圆百里,而那涌来的千千万万根脊柱更是仿佛无穷无尽。 轰隆————!! 雷鸣铿锵,在神白须提剑将要阻挡的瞬间,直接炸穿了他的左臂,心禄更是横飞出去,插在远处的地上,发出阵阵嘶鸣。 奥坦萝丝眨眼便至,携神威欺身而上,身后的脊柱推动神白须,宙斯化形在前者破坏,那股洪荒巨力直直撞在神白须胸口。 他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数千米,中途从地底涌出的脊柱来回阻隔,顷刻间,神白须已经砸穿数百根脊柱。 嗤啦————!! 自天穹之上猛然劈下一道深红色的雷电,在大地上划出一条千米长的沟壑。 神白须右手魔神兵化形死死抓住大地止住颓势,长刀一震,方圆千米之内横冲直撞而来的脊柱顷刻间崩碎。 砰!! 雷矛已至身前,神白须怡然不惧,横刀踏步横劈一刀。 嗤!! 空间在两人这一次的触碰之后被划开一道长有千米的口子,神白须被一击砸中额头,只是他死战不退,长刀直接洞穿奥坦萝丝胸口。 砰!! 后者毫发无伤,神白须被雷矛撕扯血肉,可他只是紧咬牙关,长刀就势一劈,两两相撞,迸发出庞然气势。 咯! 神白须右肋骨断裂,在奥坦萝丝枪身抽中胸口后更是刺进肺部,他此刻呼吸急促,喉咙中不断涌出黑血。 远处的奥坦萝丝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化作一个血人的神白须。 可尽管如此,他一身的磅礴气势仍旧一涨再涨,挟持着锋锐的刀势仍旧死战不退。 如果他只是一个罪犯,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他只是想要一个不公平的社会对他偿还,以他的强大,又何必如此挣扎? 奥坦萝丝越来越看不懂,看不透,且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执着。 连死的觉悟都可以有,却没有放下的觉悟? 明明以他的实力,只要他妥协,这个世界就一定会倾向于他。 从他对抗终焉开始之后,奥坦萝丝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组织的一些弊病,甚至是黑暗之处。 可,凭借一个人的能力,能否改变这沉重如大山的宿命呢? 此刻的神白须已经视线模糊,满身疮痍,好似已经接近死亡的边缘,完全是在凭借本能挥刀。 砰!! 巨力相撞,砰鸣阵阵,神白须仍旧不留余力,即使是垂死挣扎,也仍旧招招毙命。 整片领域所散发的绝对压迫力,神白须竟然硬生生抗了下来,尽管现在他的状态好似风中残烛。 嗤!! 长矛再一次洞穿那人的躯体,可他的灵魂,仍旧发出抗争的嘶吼。 嗤啦—— 神白须竟然硬生生前进,在奥坦萝丝长矛穿透他身体的情况下。 宙斯散发而出的极雷撕扯着他的血肉,可他仍旧步步紧逼。 轰隆!! 雷鸣声震耳欲聋,大地峰峦四起,天地昏暗一片,整个古战场仿佛正在分崩离析。 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两人各有重创, 奥坦萝丝身上有近八处洞穿伤,深浅不一的刀伤大大小小几十处。 此刻,她呼吸急促的注视着远处那个拄着长刀苦苦支撑肉体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动摇了。 从想要杀死他变作想要了解他的执着,她想知道,神白须眼中的世界。 可,两人终究黑白有别,而这之中相隔的鸿沟,更是难以逾越。 看看神白须的状态。 左臂断裂,胸口一片密集如蛛网的撕裂伤,早已血肉模糊。 他的一些皮肤已经被雷电烧焦,右手臂的血肉发紫发黑,右侧手肘位置更是露出白骨。 他一身几乎都是致命伤,却仍旧挣扎着,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到底再执着什么,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选择放弃。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咬牙切齿,说到最后,奥坦萝丝已经不愿再开口,只是看着那个让他不解的男人。 神白须值得让人怨恨吗? 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不计其数。 神白须可怜吗? 也是,明明这样一个执着的人,却让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执着什么。 对他而言,究竟什么样的命运才能算活着?就是这样一无是处的挣扎吗? “这世上怎么可能不会有遗憾呢,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啊,不管多么近在咫尺都会感到遥远的思念,不就是我们人类对遗憾最好的诠释吗?你根本不需要去承受任何事,征御,你只需要继续向着前走就好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插在远处的金剑心禄不停颤抖,发出阵阵嗡鸣,剑心乱颤,迫切救主。 回忆的海水淹没神白须,那张再也记不清可却仍旧记得他的慈祥与慈爱的人所说的话一一回响。 神白须的父亲,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正在渐渐遗忘的,曾经最挚爱至亲的人,也是,他生命中最影响他,铸就他的人。 尽管他已经逝去了数十年,可他的话,仍旧那样洞彻心扉。 神白须的双眼早就被奥坦萝丝的极雷刺瞎,此刻,他抬起头,空洞的双眼望向奥坦萝丝,后者眉头紧皱,眼神中尽是疑惑与渴望。 神白须右手拄着魔神兵,黑色的血已经淋漓在刀身上,他仿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直起身。 “不要去悔恨,征御,不要怀揣着仇恨面对明天。你所要做的只是重新开始,以另一个新的身份继续你的人生。不要回头征御,活下去,用你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而不是期望着去成为任何其他人,包括我。” 在旧赫尔墨斯城区,在那个他与至亲分离的痛苦之地。 在他的父亲打碎扭转石后,两人自此阴阳两隔,在命运降下诅咒之后,父亲的脸,他再也记不起,再也忆不回。 甚至连他的声音都遗忘了。 而他爱的人,也都竟渐渐模糊。 “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任何错,因为人生中有太多个明天和意外。有些痛苦我们必须要割舍,哪怕那是我们曾最爱的人。你的母亲离开了,这是事实,不要哭泣,抬起头来,这份责任你无需承担,这只是一场…人生中必定会有的分离。” 父亲也离开了,这也是事实,而自这之后,他的灵魂失无居所,颠沛流离。 遗憾,让他无法爱上任何人,他永远觉得亏欠,永远觉得,他们的爱得不偿失。 母亲和他说,去勇敢的爱每一个爱你的人,永远不要犹豫。 他做到了,却又失去了,其实他根本没做到。 他害怕,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他甘愿错过,可这不代表他不渴望,他得到过别人给予他的爱,那太温暖了,他忘不掉,却又抓不住。 “我们又何尝不是因为爱才相聚的呢?无论多么遥远的旅途,无论多么压抑的明天,只要牵起手来,就不会再牵挂那些痛苦,只要彼此拥抱,多么寒冷的冬夜都无法将我们埋没。你要记住,无论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爱你,你永远都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我永远以你为荣。” “并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能像名人传中那样传奇,征御。如果只是因为平庸而放弃,这是不对的。大部分人的命运,都是平凡的,可这不代表他们的价值就一定渺小,每个人都有逐梦的权力,每个人生来都与众不同。” 他在哭吗,在流泪吗? 奥坦萝丝看着这个男人,心中竟然紧紧一揪。 神白须颤抖的手好似连刀都握不住了,他紧咬着牙,以至于伤口破裂,猩红的血自口中涌出。 嗡———— 奥坦萝丝瞪大瞳孔,右瞳中与生俱来的符文天灾咒文亮了起来,仿佛被什么牵扯而出,整片领域都在逐渐破碎。 同时,远处的金剑心禄好像再也压抑不住的打破了某种禁锢,竟化作一道金菱游龙而去,缠绕在神白须的手臂上。 神白须黑色的头发被鲜血染的黑红,却渐渐变为白色,他的左臂重新长了回来,他直起身。 “你赢了,奥坦萝丝。” “作为血肉之躯,我的终点就在这里了…” “可若要我放弃,放弃这一切…你就得问问另一个我。” 另一个,在最黑暗中洗涤着遗憾与悔恨,永寂在仇恨与不甘之中的可悲灵魂 奥坦萝丝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另外一个我? “终有一天你会坦然的面对这一切,用平缓的口吻诉说着你曾经那巨大的痛苦,而终有一天,在你我的生命中,我们都会永恒离开彼此,待到那时,才是你真正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 “征御,不要仅只是抱着活着的念头去面对每一天,那样只会徒增痛苦,你要开心,要快乐,这样,你才能去期待每一个明天。” “征御,人无完人,我们都会有做错事或失败的一天,可我们从不放弃去争取证明自己的机会” “征御,凡事没有绝对,凭借我们的血肉之躯去完成不可能的事情本就是一种伟大,而失败,只不过是我们前进的一种映照” “征御,不要去做英雄,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神明授予我们生命也理应授予我们自私的权利,要为自己而活” 泪水划过神白须的脸颊,他睁开眼,双手握住刀柄,可,刀刃向内,向他自己。 父亲…孩儿不孝。 嗤—— 神白须反握长刀洞穿身体,巨大的白色光柱直冲天穹,领域顷刻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海天一色,万里延绵的蔚蓝天空。 磅礴的浓郁的杀意满溢而出,恍若来自地狱的魔神,强大的气海延绵千万里,静止的海面泛着微微波澜。 奥坦萝丝用手抵挡着涌来的气海,试着去看清在强大力量包裹之内的神白须。 嗤———— “神白须”拔出长刀,全身呈现星空色,泛着白光的眸子恍若天外来物,白色的头发凌空漂浮,一身浩然无穷的伟力仿佛压迫着世间万物。 魔神兵闪烁着白光,镌刻刀身的铭文变得猩红,黑色的火焰附着在刀刃上泠泠作响。 心禄化作的条条金菱缠绕包裹着神白须遍体鳞伤的肉体,金带所过之处,如万物逢春,恢复如初。 那恢宏的气势令神白须身上的杀戮血腥一扫而光。 金剑反哺,心禄已经完全依附于神白须。 此刻,奥坦萝丝只觉得遍体生寒,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神白须,更不是人类。 “他”仿佛是凌驾于世间万物的造物主,是来自群星之上的真神,更是死亡的唯一归宿。 砰!!! 仅仅只是起身之后,神白须首当其冲,其速度,力量都在眨眼间暴涨。 一招一式果断到极致,杀伐之力避无可避,尽管奥坦萝丝的领域已经被神白须取而代之,可她一身的气势并没有褪去,相反,同样在不断攀升。 砰!! 神白须猛然一刀砸下,奥坦萝丝身躯一沉,险些跪下。 铿!!! 死之火瞬间化形,神白须双刀夹斩,奥坦萝丝横矛阻挡。 砰!!! 仅仅在接触的一瞬间,奥坦萝丝整个人就横飞出去。 神白须得势不饶人,侵略如火,手段雷暴,双刀之势愈斩愈烈,所展现而出的强大近乎是碾压级别的。 嗤!! 仿佛丧失理智的神白须一味进攻,奥坦萝丝一枪洞穿他的身体,后者怡然不惧,抬刀见势便刺。 砰!!! 雷鸣咆哮,一股霸力直接掀飞了神白须,枪头直直砸在神白须的额头,一击将其砸飞出去数千米远。 奥坦萝丝转动枪身,身体一横,扭动长矛,雷龙自矛头张开血盆大口,一条犹如九州山川巨大的雷龙抬起头颅直冲而去。 嗡!!! 千米之外的神白须早已止住颓势,双刀合二为一,双手握刀,箭步踏出身体一旋,猛然抽出一刀。 顿时间雷龙烟消云散,同时,天地被这一刀直接劈开,水天一色的世界划分开来,海面被割裂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悬崖。 噗—— 奥坦萝丝连抵挡都没来得急,直接被这划开天地的一刀撞飞,若非宙斯附着在身上,被劈成两半也说不定。 神白须踏着风雷之势而来,裹挟吞噬星云之力,奥坦萝丝手握虚化雷霆,其霸道之势挡无可挡。 轰————! 以两人为中心对撞,方圆千里之外,海势沸腾,向外掀起惊涛骇浪。 咳… 奥坦萝丝力所不逮退了几步,神白须欺身而上,尽管前者侧身伸腿止住颓势,可正在准备还击之时,神白须一刀直接掏心挖腑,正中奥坦萝丝胸口,漆黑的烈火顿时涌入其体内。 噗——! 刀气撕裂奥坦萝丝的肉体,那黑炎更是焚烧着她的神经。 奥坦萝丝一口黑血涌出,神白须根本不给前者换气的机会,长刀刺入眨眼间抽出,顺势一抽反握刀柄直直砸在顶在后者下巴。 砰!!! 奥坦萝丝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提起”,后者左手抬拳,犹如行星对撞的一拳,裹挟着红雷直接砸在其腹部。 奥坦萝丝身体被压迫成弯月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红雷洞穿她的身体,直接切断了奥坦萝丝运转领域技的能力,噬灭雷种下的雷苗在撕扯她的内部器官,剧烈的疼痛让她嘴唇发白。 滚出去数百米的奥坦萝丝才将将站起,神白须已是正面而来,举起长刀就要斩人头颅。 轰隆——!! 雷鸣声炸起,奥坦萝丝手中化形的宙斯直直撞在长刀之上,她的手被剧烈爆发而出的刀气直接撕裂,顿时血肉模糊。 铿——! 神白须双手压刀,步步紧逼,奥坦萝丝被迫倒滑。 砰!! 海势再次升腾,自神白须为中心散发出一股磅礴巨势,直接振的奥坦萝丝双臂骨裂。 嗤! 失去抵抗的奥坦萝丝身体后倾,出现巨大的僵直。 咳…! 神白须直直掐住了奥坦萝丝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后者呼吸被阻断,伸手想要掰开神白须的手,只是,那岿然不动的手就像巨钳。 噗嗤——! 长刀再次洞穿奥坦萝丝的身体,后者神色颓败,手臂垂了下来。 她眼神模糊,甚至有些呆滞,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咔嗒—— 神白须松开了奥坦萝丝,后者颓败的躺在地上,鲜血染红海水。 嗡—— 神白须欺身而上,双手举刀。 奥坦萝丝眼神溃散,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看着神白须提起的长刀近在咫尺,她呼吸急促,却无能无力。 砰! 神白须横刀用刀背直接敲在奥坦萝丝脑门,后者直接晕死过去。 呼———— 神白须后退两步,魔神兵消散,他一身的星空色也褪去,他仿佛虚脱一般,一屁股坐在海面上,溅起涟漪。 看着躺在海面上的奥坦萝丝,他又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她身旁,伸手摸了摸奥坦萝丝的脖颈。 还没死。 转而他抬手,将一团白色光团按进奥坦萝丝的胸口,后者苍白的脸颊才有了些血色。 神白须重新一屁股又坐在“地上”,看着一身伤痕鲜血淋漓的奥坦萝丝,伸脚踢了她一下。 他就静坐在那里,生死已经擦肩而过,迎来新生的他,会不会现在已经有了不同的信念与力量? 轰隆——! 此刻,贝拉来到不久前两人战斗的地方,用感知力探测着方圆百里之内,却怎么也感知不到奥坦萝丝的魔力。 嗡———— 有人自虚空中走出,贝拉快速回头,瞳孔放大,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颤抖。 “你…” 贝拉恐慌的说不出话,看着血淋淋的神白须,仿佛丢了魂。 铛——! 神白须将长矛宙斯扔在地上,发出金属砰鸣的声音,贝拉见到这长矛,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神白须看着跪在地上双眼失神的贝拉,吐出一口血雾,转身慢慢渐入黑色的雨夜。 翌日,奥坦萝丝的死讯迅速传遍国际。 几乎所有国际组织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在他们看来,奥坦萝丝代表着世界最强战力,如果她都没有能力胜过神白须征御,那么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阻止他? 终焉高层再次展开紧急会议,失去了奥坦萝丝,终焉损失的惨重无法用语言形容,哪怕是库玫菈,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在卡捷琳娜灭生矩阵的帮助下,普罗米修斯重新恢复,现在已经加大驻守,调来了霍尼格林前来。 目前,在国际上,八豪,世界政府,南方符文协会,凛冬,都在怒斥,抨击,终焉酿就的恶果。 神白须征御的日渐强大和终焉的不作为有直接关系,并且,奥坦萝丝的死不单单是终焉的损失,而是整个西方国度,甚至世界的损失。 这本是对抗虚空的一大巨力,而失去诸如奥坦萝丝这般的强者,无异于加快人类的灭亡。 现在,终焉和整个西方世界和神白须彻底失去了调解的可能性,奥坦萝丝的死直接将神白须列为了国际罪犯。 世界政府将联合四方国家,凛冬,终焉,符文协会,骁卫共同讨伐神白须征御,至死不休。 第36章 诀别以后是重逢。 此刻,普罗米修斯城区,艾普什尔,神白须暂住的公寓内,10:30。 屋内气氛十分尴尬,连空气都仿佛在冰点。 四张沙发,分别坐着四个人,上下左右。 上,单人座沙发的是神白须,他脸上有两个巴掌印,但如果仔细看,其实是三个。 他神情无奈,手肘抵在膝盖上,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两个剥好的橘子。 在神白须对面的,是赫尔菈。 她脸色极差,很明显,那一巴掌里头有她一份。 她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死死盯着神白须,后者知道自己理由不当并且有错在身,抬头去看只怕会让赫尔菈火上浇油。 右边,有两个人,一位是婕西菈娅,她靠在沙发边缘,用手肘托着下巴,两只脚横放在神白须腿上,相当慵懒。 她只是闭目养神,她也有一巴掌。 而在婕西菈娅旁边的,是阿塔斯,她同样是单手托腮闭目养神,她也有一份。 左边,左边这位最闲情逸趣,曾经神骁盘龙会的会长,出云。 她不断的在给神白须剥桔子,只是后者压根吃不下,只是看着越堆越高的橘子。 “好啦,各位,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们也看到了,神白须先生可是活生生的坐在你们面前,有错说错有对说对呗,干嘛都憋着不说话?” 过了莫约五分钟左右,终于还是出云做起了和事佬。 也的确,这里她年龄最小,说话最不用讲究。 “赫尔菈女士?别这样看着他啦,您也看到了,他已经认错了,况且现在也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打赢了奥坦萝丝嘞,难道不应该庆祝庆祝吗?” 出云递给赫尔菈一颗剥好的橘子,后者叹了一口气接下了,但是同样郁闷的吃不下去。 “我无法理解你的鲁莽行为,并非我执意生你的气。” “软硬不吃,比小孩子都更要任性,明明有那么多解决问题的方法,偏偏要选最极端最危险的,到底什么才能劝动你?” 赫尔菈终究是架不住,实在要说她是生神白须的气,也不全是。 她只是害怕神白须的一意孤行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再就是,这家伙总想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至于神白须,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像以前一样孑然一身,身边的人关心他,斥责他的行为也理所应当,更何况他的做法的确不妥。 “诶呀…打赢奥坦萝丝呢,你好牛啊,神白须征御。” 一旁的婕西菈娅阴阳怪气的,几句话咬牙切齿的,她抬腿蹬了蹬神白须的脸,后者任打任挨。 “我呢,倒也没多生你气,早就能猜到的事,只是没想到你早早就做下了谋划,连我们这些个都在你算计之内。但这是下下策,甚至是下下下策。” “不过…万幸你还活着,看到你活着回来我也就安心了。气也撒了,不说话只是单纯不想理你。” 阿塔斯倒是好说话,也对,她是这里和神白须相处最久的人,因此也最了解神白须。 “对吧对吧?” 一旁的出云积极调解,尴尬的氛围总算是降下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奥坦萝丝?现在外面的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可实则是你把她关起来了。” 赫尔菈问道。 她终究还是软下心来,面对神白须做出的选择,虽然那对他自己极为不利,可却都是为了他身边的人着想,她没有理由生他的气。 “奥坦萝丝和我没有直接冲突,换句话说,我们同病相怜。” “她同样对于终焉曾经在旧赫尔墨斯城区的所作所为心怀憎恨,同样作为受害者,在决斗中,她也表现过犹豫,她也问过我到底在执着什么…” “…我不能杀她,也不会,人类需要她,这个世界亦是如此,作为同病相怜的受害者…我想帮帮她,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神白须说道。 “一桩心事?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吗?” “神白须先生,你不想杀她?要知道她可是想杀你的。” “且不说你们两个人的立场,就说说她奥坦萝丝所背负的一切,哪一点,能让她妥协于你?” 婕西菈娅伸手拿走了神白须桌前的一个橘子,如此问道。 “婕西菈娅说的不错,征御,你没有义务帮助奥坦萝丝,不杀她已经算是仁尽义至,用你这个身份去和她商讨,太荒谬了。” “我不认为她会思考你所说的问题,更别说什么,要她和你妥协。” 即便是平时最向着神白须的阿塔斯也都否定了神白须的观点。 确实如此,奥坦萝丝很强,非常强,这同样也让她背负了很多东西。 “如今奥坦萝丝受制于你,你若不想杀她,倒不如早点放她回去,留着她,对你,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益处。” “还是说,你单纯因为同为旧赫尔墨斯城区受害者的身份而同情她,可她未必理解你的一番心意,就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赫尔菈保持中立,比起否定神白须让奥坦萝丝妥协,她更希望神白须能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在众人看来,最重要的并非神白须怎么做,而是奥坦萝丝绝不能死。 她的价值很大,是太大了,只要有她在手里,神白须几乎可以凭借这一点要终焉妥协太多东西。 “维序首席,西方公认最强,能贴她的冷屁股也……嘶…” 神白须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婕西菈娅直接就一脚揣在他左腰,本就有伤在身的神白须疼的倒抽冷气。 一旁的阿塔斯和赫尔菈也都白了神白须一眼,只有出云在一旁憋笑。 “你们都不相信我能胜过奥坦萝丝,宁肯要我绕过她也不要去直面她,可现在我却做到了,并且以胜利者的身份坐在这里和你们讨论如何处置她。” “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力做出决断。” “我并非要拉拢奥坦萝丝,也不奢望她能放弃自己心中执着的正义,我只是希望让这个为终焉奉献一生的愚者,看清自己命运悲剧的真相。” “她的痛苦,和她姐姐的痛苦,都需要一个结果不是吗?” 在神白须看来,杀一个人,只需要割破他的喉咙,要毁灭一个人的价值,就要先毁灭他的名誉。 但奥坦萝丝不同,她是站在人类峰顶的强者,她的所作所为是不能存在自私的。 可这样的人,不同样也可悲吗?都已经在那个位置了,却仍旧无法改变自我的悲剧。 “真是个大善人啊,你就这么希望能救赎她?不怕因为你多余的所作所为反而害了她?” “你知道你一路走来杀了多少人吗?救赎一个奥坦萝丝就能让你从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摇身一变成为正义的使者了?” 婕西菈娅趁着说话的功夫,坐到了神白须所坐的沙发上,将腿搭在他的大腿上,靠着沙发。 两人的转换虽然看起来十分诙谐,可对话却充满火药味,尤其是婕西菈娅,几乎字字诛心。 一旁的赫尔菈和阿塔斯虽然神色微微变化,可婕西菈娅说的的的确确是事实,救赎奥坦萝丝什么的,的确荒谬。 “我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身的血债,可如果你要问我后不后悔,有没有资格,我不会回答。” “我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我,从我决定做神白须征御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在乎了。” “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想做,就这么简单。” 神白须从未声称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一定是对的,人生有太多选择了,在人生的选择中如果一味去纠结对错,那是愚蠢的。 因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最后都会后悔。 及时行乐,并非说的就一定是娱乐至上,而是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奉行无限的乐趣。 而神白须作为一个被命运苦厄纠缠的人,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经受世人的批判。 杀多少人,破坏多少次终焉柱,毁灭多少个城区,条条横列,一一记载。 可他们能改变神白须吗?能阻止神白须变得越来越强吗? 永远不能。 前进者永不会止步,而神白须更不屑去以一个所谓胜利者的身份书写历史。 他所做的就是希望人类能够看到真实,他追求的,就是真相,对与错,根本不重要。 婕西菈娅勾了勾嘴角,狐媚的眸子中尽是崇拜的爱意。 她之所以疯狂,之所以锋锐,就是因为她不愿看到神白须的犹豫与怯懦。 她可以为了神白须选择放弃,可神白须,绝不能为了选择她而放弃。 可很遗憾,让婕西菈娅心一软的,就是神白须总是属于后者。 他总会为了自己爱的人承受一切,哪怕是死亡。 应该说他倔强吗? 不,他只是偏执,他又何曾不害怕失去? 难道世界上就他神白须不能失去吗? 相反他失去太多了,所以总是抓的紧紧的。 曾经的他是因为没有能力直面命运,而现在,那些爱他的人给了他勇气与信心,他可以更大胆的去拥抱自己所爱。 “其实按照你说的,就照目前的情况,奥坦萝丝会不会妥协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看到真相,且说不定已经看到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为什么不抱可能性试试呢?难道各位就不想知道奥坦萝丝在执着什么?” “且不去奢望她能不能临阵倒戈,就凭她现在的状态,恩威并施,打碎她原本拥有的,赋予她不曾认知的。” “若论只是单单改变一个人的信念,神白须先生难道不是非常在行吗?” 真应该说不愧是盘龙会长吗? 深谙心计,攻人先攻心,这的的确确是神骁兵家的哲理之一。 可需知奥坦萝丝现在的状态,她是一个俘虏,而不是敌人。 “话虽如此,可奥坦萝丝若是不愿意开口呢?作为强者,哪怕落败,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她哪怕到死,属于自己的那份意志都没有动摇,谈何颠覆她,再者,虽然白先生有着同她相连的经历,可两者的抉择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一个持有正义象征的维序者屈膝于一个罪犯,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虽然出云的一番话点醒了众人,但是阿塔斯的答复更令众人思考。 一时间,对立很快被拉了起来,关于奥坦萝丝,似乎从任何地方下手都很棘手。 咔嗒—— 就在众人沉默思考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时间,众人目光焦距门口,有些剑拔弩张。 “龟龟…” 出云惊讶了一声,对于来者,她怎么也想不到。 卡捷琳娜也稍微呆滞了一下, 一眼望去,神骁前盘龙会会长,魔女集会首脑,世界公敌神白须征御,世界蛇分部执行长,且曾经还是最有希望取代阿尔维斯成为总执行长乃至维序者的婕西菈娅。 无论哪一位,放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哈?” 婕西菈娅跟见了鬼一样,然后她踹了神白须一脚,后者识趣起身,腾出了位置,可婕西菈娅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不然她的脸色不会那么奇怪。 “抱歉各位,可能有些突兀,但我并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卡捷琳娜,你们可以称呼我芙娜。” 卡捷琳娜微微躬身。 赫尔菈只是眉头一挑,在卡捷琳娜起身的时候两者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这两个一个是活了百年,掌握着世间禁忌的魔女,一个是论智慧为当世之下第一人的维序者。 仅仅只是一个对视,双方就知道了两者因为什么和神白须牵扯在一起。 阿塔斯只是有些震惊,因为她们两者没有过任何交集,但是有关卡捷琳娜的传闻还是在神白须那听到过不少的。 但是卡捷琳娜凭借直觉大致上可以猜到,这位和赫尔菈同样白发的女人和神白须必定有着很深的羁绊。 眼睛或许会说谎,可阿塔斯和神白须相同的性质不会。 两者无论是在魔力波动上,还是生命气息上,都惊人的相同。 而至于出云,三个月前神白须过江入川,很明显就是冲着神骁国乱而去的。 那么眼前这位,必定是曾经凭借一人之力稳压神骁骁卫代理人的盘龙会长出云。 这里头卡捷琳娜最熟悉的大概只有婕西菈娅,两者昨天还有一场冲突来着,而现在… 卡捷琳娜入座婕西菈娅旁边,两人的反应看起来…很融洽,大概是神白须在场的原因才没有发作。 不过仔细看去,两人气质相仿,都给人一种慧者明智的感觉。 “神白须到底给你灌得什么迷魂汤,能让您,这位符文协会最天才的维序者,不惜放下身段一路尾随至此?” 婕西菈娅阴阳怪气道。 很快,神白须,阿塔斯,赫尔菈三人直径走向阳台,很明显,两人之间的矛盾会在这次相遇完全化解。 这当然归功于神白须的…“男性魅力”。 “传说中言情小说里的修罗场诶,我能围观一下吗?” “很遗憾你没有那个眼福了。” 作为对本场一无所知的出云,的的确确可以留下来。 但是这种没情商的做法会招人白眼,神白须一把拽住出云,扛起来就往阳台方向去。 “奥坦萝丝这道坎算是跨过去了,接下来的打算呢?” 阳台外,神白须靠在围栏旁,阿塔斯离开了,此刻三个人,最左边的出云只是坐在那里,神白须在中间,赫尔菈在右边。 一条长廊并不大,但这三个人的位置却显得有些空旷,大概是远处的城区太过空旷,没有生气。 “压迫终焉使用炎魔令,了结娑罗娜妃斯。” 复仇近在咫尺,这才是对神白须来说真正的救赎。 “那关于奥坦萝丝呢?你想怎么处置她?” “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 此话一出,出云同赫尔菈都皱了皱眉头。 “情况还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吧?” 出云认为,即使不归还奥坦萝丝,也不应该杀了她,哪怕神白须对人类的命运并不关心。 “同奥坦萝丝搏命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了解她的性格。” “诸如她这种人,只要认定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与其之后兵戈再起,不如以绝后患。” 尽管对于神白须所说的,二人觉得这的确是前者应该思考的。 可,不管怎么说,作为西方最强维序,奥坦萝丝的价值不可估量,更何况她还能作为挟持终焉的人质。 而这一刻的神白须,同刚刚屋内的表现判若两人。 赫尔菈真正担心的不是奥坦萝丝之后的命运,而是催发那股觉醒之力后的神白须。 在神白须同奥坦萝丝的战斗结束之后,阿塔斯就告诉赫尔菈,神白须因自我意志而诞生的另一面暗影正在不断变强且壮大。 或许终有一天会吞噬神白须的理性。 神白须是赫尔菈所见的人类中唯一一个具备人兽神性三位一体的人类。 复仇,让他的兽性宛如剧毒,时时刻刻侵蚀他的理智。 爱,在他生命中留下过足迹的人催生了他人性的诞生,平复了毒的增生。 大义,唯一神性的证明,这是神白须具备无限可能的原因。 他的目光根本不在人类这一种族,不,这一生物上,而是整个世界的根本。 他可以漠视生命,却也会珍视生命。 矛盾,却又清晰,这造成了神白须命运的复杂性。 哪怕是赫尔菈这种连世界卷轴都能诵读的存在,也无法肯定。 “决定权在你。” “我当然希望你能做出更利于你的选择,可…如果说那样违背了你的本心,我…会同意的。” 赫尔菈看向远处,普罗米修斯城区的终焉柱早已停转。 “难道不能给她一次重塑自我的机会?” “你不也说她是一个可怜的愚者?既然你了解她的过去,应该也能重塑她的现在不是吗?” “且不说什么他人命运,难道最为让她感到失败的你还不足以撼动她吗?” 出云的一番话,似乎点醒了神白须,他看着出云,怔怔出神。 让她放弃曾经对于终焉的信任,扼杀她对终焉的未来的憧憬,将奥坦萝丝雪藏,冰封,摧毁她所拥有的全部尊严和骄傲,重塑她的意志。 可她那样骄傲的人,可能吗? 或许可能,诸如她那样强大的存在都输给了神白须,想要崩塌她的理性之墙未必触不可及。 “真是冰雪聪明,出云。感谢你宝贵的智慧。” 出云只是莞尔一笑,能给自己的心上人出主意,让她觉得自己凿下多年的城府也不算白费。 赫尔菈也点了点头,出云的一份睿智能为神白须所用确实是件幸事。 需知,这位,可是曾经连神白须都想算计的人啊。 “啊…我该回去了,你知道的,那些人害怕我离开太久。” 出云耸耸肩,笑道。 这是骁卫那边的规定,为保证出云不再争夺神骁的代理权,不在神骁掀起变革,她可以和神白须继续保持联系。 但是必须要在骁卫天罡的监督之下。 只能说神骁洗革事件才过去三个月,而出云的城府深沉和心计却笼罩了神骁整整四年,骁卫那边一时间还对出云存疑也不是不能理解。 “离别前我能索要一个拥抱吗?虽然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神白须笑了笑,敞开手臂上前。 而后者却没有甘心于拥抱,她伸手轻抚神白须的脸颊,吻了上去。 一旁的赫尔菈早已看向别处。 随着出云的离开,两人之间也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笑什么?” 神白须转身后,赫尔菈正看着他痴痴笑着,他一时间乐了。 “仔细想想,缪斯城区初见时,你眉头紧皱眼神阴沉的模样,在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样一个整天皱着眉头的人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早已注定的命运吗?” “现在想来,确实是我看走眼了。” “看看你身边因为你而改变的人,真的有些恍惚,或许我真的应该谢谢那个叫伊芙琳的女孩儿,她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一时间赫尔菈有着感慨,说道伊芙琳,很明显两人的眼神都明显一暗。 伊芙琳离开了,却带回了迷失在黑暗中的神白须,这个仅仅只陪伴他两个月不到的女孩,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永不褪去的痕迹。 看看神白须现在的眼睛,清澈,尽管如今的他仍旧时常皱眉,可心却不曾蒙上阴翳。 “人总是会变的,会变的更优秀,或者变的更邪恶,很庆幸我是前者,但要说我是凭借自己一人走到今天的,到也不尽然。” “谢谢,赫尔菈。” “诸如拥有这样命运的我,能遇到你,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曾经对于我的生命对于我的命运,我从未有过如此的奢望,只是怀揣着仇恨然后一味的执着,哪怕最后一人身死于黑暗中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我开始贪恋生命的美好,贪恋和你的这份相遇,我希望着这样的时光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神白须搂紧赫尔菈,透过两者无尽缠绕的心跳,他诉说着蜕变之后的自己。 爱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重塑一个人。 神白须与赫尔菈的相遇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仿佛,赫尔菈就是为了神白须而生,仿佛神白须就是为了赫尔菈而存在。 牵在这两人身上的线永远不会断裂,反而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从前那个不苟言笑死气沉沉的神白须已经连同他那阴暗的过往死去。 而如今新生的他,终于也明白了自己曾经为何拼尽所有付出都得不到答案了。 “我的小知更乌会说腻歪的情话了。” 拥抱过后,赫尔菈双手抚着神白须的脸颊,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尽管闭着双眼,他们仍能感受对方爱意的视线。 神白须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他只希望着这种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 叩叩—— 只是美好往往只会定格在一瞬。 在屋内的卡捷琳娜与婕西菈娅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后者敲了敲玻璃,一脸的阴沉郁闷。 神白须耸了耸肩,赫尔菈只是笑笑。 似乎,神白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尽管他仍旧孑然一身的战斗,却不再怀穿着孤身去死的信念。 他要看到真相,看到结局,哪怕这条路再怎么陡峭荆棘也无法阻挡他。 “既然你们都说明白了,我想以后也都没必要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屋内,四个人,赫尔菈仍旧坐在原来的沙发上,神白须则站在她身旁。 婕西菈娅和卡捷琳娜坐着原来神白须的位置。 “人家第七维序都过来主动认错了,我怎么还好意思揣面子呢。” 婕西菈娅耸耸肩,满不在乎。 也许她并不在乎和卡捷琳娜的恩怨,她在乎的人已经在面前了。 卡捷琳娜没有说话,而是探手从虚空中抽出一卷卷轴,放在桌面上。 神白须眉头一挑,赫尔菈亦是如此,两者相互对视了一下。 婕西菈娅同样挑眉,对于卡捷琳娜的所作所为,不明所以。 “这是启迪符文的章程,上面详细记载了启迪符文的使用和毁灭程序,就算是再低阶的符文师也能看明白上面的程序。” “我想…既然过去已经不重要了,那这些同样作为过去的遗物,也没有保留的意义了。” “我不想…一回头都是彼此的争斗和争辩。” “而且…我已经重新找回了失去的东西。” 卡捷琳娜深深看了一眼神白须,后者感受到视线,嘴角勾了勾,同样回望过去。 婕西菈娅看着好似心有灵犀的两人,瞪了一眼神白须,后者悻悻然的缩了回去。 “好啊,你们两个偷偷说好了,明摆了是冲我来的,真是打得好一手负荆请罪啊,这下我成恶人了。” “卑鄙的家伙。” 婕西菈娅拿起桌上的橘子就扔神白须,后者稳稳接住。 “你们两者因为各自意愿产生的分歧,其实本意上的初衷是没有错的,只是方法错了,而你们又都纠结于我。” “试问真正的恶人不应该是我吗。” 听到神白须这样说,婕西菈娅好似兴师问罪的气势瞬间就没了,整个人蔫了下来。 她同样拿出一卷卷轴,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天启符文的章程了。 “既然你也希望故事能就这样翻页,我干嘛还耿耿于怀呢,就像你说的,只是我们方法错了而已。” 看着两人冰释前嫌,赫尔菈也点了点头。 神白须放下剥好的橘子,又拿了起来,整个塞进嘴里,转身走向窗外去了。 “如果你们要交换的话,不应该拿走各自的吗?” 赫尔菈提醒了一句。 “就像芙娜说的,这都是些…没有保留意义的遗物,看到它们,只有曾经的遗憾。没什么重要的。” 婕西菈娅如此说道,卡捷琳娜也点了点头。 一时间,众人都静了下来。 “安可?” 卡捷琳娜唤了一声神白须,后者转过身来。 听到这个名字的婕西菈娅眉头一挑,只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关于这个名字,只是仅限于他们三人之间而已,就当是一种称呼也无所谓。 卡捷琳娜看着一旁的婕西菈娅,后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可以…交给你保管吗。” 神白须皱了皱眉。 “交给我?这其中无论是以哪一个身份貌似都不合适吧。” 恰恰相反,或许他才正是最合适的人。 “旧日时光因你而起也因你而结束,没有你,就不会有芙娜和安娜,也不会有卡捷琳娜和婕西菈娅,而作为结束这一切的人,承受这一切的人,由你落下帷幕,难道不是更好吗。” 在卡捷琳娜看来,由神白须作为接管人在适合不过。 这两张卷轴,代表了当世符文的两个派别,激进派,和保守派,前者以婕西菈娅为首,后者则是卡捷琳娜。 这两个派别自古以前就有,两派之争持续了上千万年之久,从人类的诞生,直至历史延至今日。 如果人类的文明一定需要一个证明,那么这两个派别就是。 “好吧…我接受,既然你们都愿意交给我,那么我做什么决定,你们也不会有问题对吧。” 神白须如此说道。 卡捷琳娜和婕西菈娅相互对视一眼,都皱了皱眉头。 汹—— 只见黑炎凭空燃烧,附着在两卷卷轴上,很快就化作虚无。 虽然卡捷琳娜和婕西菈娅都对神白须刚刚的行为都有些惊讶,只不过,细细一想,这也的确是他的办事风格。 “既然两位已经冰释前嫌,也已经明白了分歧的源头,也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真正牵扯羁绊的,是理解,这一直都是人类最需要也是最缺少的东西。” 神白须笑了笑。 现在,往日蒙尘的回忆终究还是翻页,也意味着,今后诸如这类的分歧与争执也不复存在。 “我们这边的事算是了结了,可你如何面对赛梅菲斯?” “当年你不告而别时,那位才是真正的默哀大于心死,倘若当年你能试着接受赛梅菲斯哪怕一点的好,她都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选择。” “也许对于分歧你有牵横联纵的天赋,可赛梅菲斯不同,她比我们都要固执,简直就是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 关于那位曾经为人处世总是极为偏袒神白须的学姐,婕西菈娅有很深的印象。 卡捷琳娜,婕西菈娅两人是因为各自的误会而误以为背叛才导致分歧。 而赛梅菲斯,是由对神白须的爱转化而成的恨意,这种恨意,并非是怨恨他的不告而别,而是从一种无理由的爱转变成执念的恨。 她恨的,是赫尔菲斯的决绝,他的离开没有任何预示,仅仅只是留下一个空洞,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曾经的赫尔菲斯就像是赛梅菲斯头顶的星星,她一直凭借着这颗星星的星光来照亮前路,可有一天这颗星星突然消失了。 那么,迷路的人会作何感想? “…赛梅菲斯和你们不同,她是一个专注且一往而深的人。” “可也恰恰就是这种…不可理喻的固执,最令我头疼,并非我不能回复赛梅菲斯的心意,且早在数年前我就已经挑明,包括对你们二人,都是。” “我之所以离开,并非是我对于当世时代趋势失望,而是我找不到我的藏身之处。” “他们都说赫尔菲斯可以引领一个新的时代,可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以为,照着父亲所说的,以新的身份开始就能找到我想要的生活,可以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我的命运。” “可我放不下,放不下仇恨和不甘。” “一个弱小的人的无能为力是最为清晰的事实,它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心中。而世间我所见一切的遗憾,皆是病灶添火。” “你们当时所看到的赫尔菲斯,的的确确是相信人类的,可他并不相信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任的人,如何去回应别人的爱,如何去用自己的真心爱上别人?” “我身负血仇,身负沉重的不甘,所以我才会离开,尽管仓促,可我却为此准备了数十年。” 曾经的赫尔菲斯,是一个迷惘的,渴求的,疑惑的,追逐的。 而他这一切寻觅的尽头,是他那无法安放的无能为力。 要让人认清事实,无能为力是最好的方式。 他一度自我怀疑,一度自我思考。 仇恨和放下到底哪个更重要,他的固执要他更改自我的命运,他的理智要他放下种种悲剧的曾经。 纠缠,挣扎,他无时无刻不在被这种思绪逼迫。 而终于,他选择追从野性的呼唤,选择复仇。 “那个时候的赫尔菲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活着,他所有的理想都是对活着的遐想,可空想无法落实在现实中。” “赛梅菲斯固执甚至病态的爱令我无法做出选择,身后的恨意又在时时刻刻压迫着我,我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能证明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 “而现在,我又应该用什么身份面对赛梅菲斯?” “无论过往的曾经如何迎来,我永远都只会是神白须征御,不再是赫尔菲斯,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 而曾经纠缠的缕缕丝线,我会一一斩断。 这便是现在的神白须认为的活着的真正意义,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直面属于自己的命运。 现在想想,神白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无可奈何时发生的。 婕西菈娅的憧憬,卡捷琳娜的渴望,赛梅菲斯的爱,在当时,他无法回应任何一个。 他铸就了婕西菈娅憧憬的那个赫尔菲斯,投放在她内心深处,时时刻刻改变着她。 他捏造了卡捷琳娜渴望的那个赫尔菲斯,悬挂在她的头顶,让她时刻警醒,追逐。 而赛梅菲斯的爱,他做不到。 这些个不可能的事情,神白须都完成了一半,可恰恰是只完成了一半,才错酿了悲剧。 倘若当时的赫尔菲斯拥有更多选择,他会选择成为神白须吗? 神白须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赫尔菈,因为后者握住了他的手。 “你已经竭尽所能去面对当时那个你无法抉择的境况了,不是吗?那这一切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进一步不如你愿,退一步不如众人愿。” “你一意孤行活出的自己,被众人唾弃,可你若舍弃,便会迎面被自我本心的执念粉身碎骨,你有选择吗,倘若你可以退一步令所有人都满意,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很明显,赫尔菈在生气。 她对眼前的两人并无恶意,可也谈不上抱有好感,她只在乎神白须,她也更知道神白须有什么心病。 舍弃,是神白须这一生中最常见的却也是最沉重的痛苦。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沉溺于那种随波逐流中,可他却选择了在自己最无力时抵抗,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不亏欠你们任何人,更不需要偿还你们什么,倘若他可以一直做那个赫尔菲斯那他又何必成为神白须,又凭什么都要他去偿还?” 赫尔菈起身,她注视着卡捷琳娜两人。 赫尔菈没有愤怒,她只是询问。 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对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唾弃的时候,却从未想过他曾经也是渴望铸就这世界。 人类伤害了曾经那个神白须征御,杀死了他的平凡,而现在,他截然不同的以自己的方式撼动世界的时候,恐惧,要众人对神白须口诛笔伐。 他们宁可相信神白须是灾祸酝酿的厄运儿,也不愿意倾听他所拥抱的痛苦。 这样的世界毁灭他又如何? “没关系了,赫尔菈,没关系了。” 神白须伸手拉住赫尔菈,将她抱在怀中。 人非圣人,孰能无过。 神骁那位以意成圣并写下《拾苍诸子序》的圣人曾就有言于世人。 “之所以错,是因为无谓本心,之所以对,是因为心意已成。” 书中说,对与错,一字之差却疏有千万毫厘。 而神骁人认为,人,天地之道也,一撇一捺为之人,一阴一阳为之人,一对一错,一善一恶,凡是这世间一切有所对比的,便是人。 人是在这世界中的,却又是法则之外的,寻常世俗的约束无法制约人的前进和改变,所以他们坚信人定胜天。 意圣认为,道之一途,大道至简,他从不复杂,意在贯彻始终。 知道知道,只有明了才能释然,前进的人不能只是思考脚下的路,更要思考这条路延伸的方向和途径的人。 人如果只是一味的追逐,注定会盲目,他必须要历经挫折,几经失败才能醒悟,才能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神骁对意志的最高评价,乃是浴火重生,洗尽铅华,褪尽一身浑浊,而神白须,便是如此。 痛定思痛,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必须要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失去,才能真正寻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只有经历过失去,才能明白何为珍惜。 “…都是些世俗约束,如果任何问题都需要一个答案,那你永远无法到达终点。” “这就像…伤痛会随着时间遗忘,进而留下一道疤,你或许不会再痛,可当你回想起,那疼痛却又好似再临。” “就好比你会放弃理智一样,芙娜。艰难而巨大的爱令你的灵魂舍弃了面向世人的智慧,或许会有人说你愚蠢,可这绝不自私。” “安娜,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一直永恒存在的东西,包括你的爱。” “一往而深的憧憬会致使一个人越发的想要创造和前进,可命运必须安定于自己,仅仅只是向着他人是找不到方向的。” 神白须安稳住赫尔菈,让她重新坐了回去,他握着她的手,坐在她一旁的沙发边上。 “在座各位的爱都曾让我…难以抉择,甚至陷入纠缠与挣扎。” “可我从未责怪这些真心的冲动,因为我知道,我的命运仍旧美好。” “至少,我没有被抛弃,我仍旧被爱着,而我之所以执着的走到今天,是为了能以一个正确的身份,也希望以一个正确的结局,来回答你们问过我的所有问题。” “这一条条绑在我身上的线非但没有束缚我,反而指明了我在黑暗中前进的方向。” “一个人的勇气仅仅只能改变一个人想要脱离困境的想法,却不能真正推翻困境的存在,而真正致使一个人强大的,是渴望着守护而变强,是为了弥补遗憾而珍惜。” “你们每一个人的问题,单拣出来我根本无法回答…可当我一一拼凑这些问题的相同点,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赫尔菈总是告诉我,要活下去才有时间想问题,我…做不到,我是个急性子,就是那种只想着学跑不想学走的人。” “我知道一心为我自己的梦而活这很自私,所以我也总在选择你们的意愿和自我意愿中挣扎。” “我也会问自己,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大义,遗憾,这些,我想要弥补的,难道不都在眼前吗?” “可我无法选择。伊芙琳的死告诉我,仅仅只是珍惜眼前的人并不能永恒保存,我必须掐断厄难的源头。” “如果我不想再失去,那就必须要付出行动去改变,也许我会死,但我不得不做。” “因为我不想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离我而去,再一次要我去做让自己孤独活下去的选择,我再也不想承受一人苟活的感觉了…再也不想。” “可我却不得不选择,仅仅只是因为这没有结果的答案,所以我才不甘,想要追寻答案。” 在神骁历史大剧中,有一个字非常有趣。 殉。 它的解释是,死亡,以人或物丛葬。 而在神骁人们看来,它是一种浪漫,是一种意义,又或者,一种象征,一种体现。 它是对人的品质或行为的一种赞美和崇尚,是昨日逝去之人的铭记,是他们非凡事迹的歌颂。 在神骁那片传承千年的大地上,就有这样存在的人物们。 最遥远可追溯到八千年前那位与天地同寿以身殉国的千古一帝。 为成大业,为平国乱,为铸民生,为树威望,为大统一,他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永生,放弃了能够延绵千年万年的真龙血脉。 万年基业,尽归于民。 又或者四千年前以身殉道的那位天下修道者以志共往的兵家始祖。 以自身微薄星光硬撼天道,为愈合割裂神骁大地东北两方天地的“无道天坎”,散尽一身修为,为天下修道者继以宏愿,修补了那道天痕。 又有如以身殉情共天下戏子文人颂唱的单骑九千里。 同洛城神女有着一段悲天怜人的悲情故事的一位刀客。 有意者无心,无心者有意,良人相属,可却天公不美,羌笛怨杨柳,神女投河,刀客自刎。 而如今,以身殉国,以身殉道,以身殉情者,前有一人拦江的骁卫阎罗剑若悬河,后有分裂江川开天劈道的白言秋,陈医,现如今,更有段上九禽,吕云鹤。 殉者,道也。 他们为了心中之志,悍不畏死,奉献自己成就他人,所做抉择皆是为了更多人,他们的意志,会永垂不朽,而事迹,会永远被活着的人们传颂。 且,会有更多诸如他们的人在历史的今后前仆后继,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使命。 而反观神白须,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那残破不堪的命运并没有致使他在痛苦的失去中一蹶不振,反而举一反三,别树一帜。 而如今镣铐着他的锁链,却成了拉起他脱离深渊的救命绳,牵引着他走出黑暗。 失去就要寻回,遗憾就要弥补,错误就要纠正,他的所作所为,是一面正在圆满,正在修复的镜子。 在他的身上你可以看到映照在这天下所有命运形式的反面。 “人们不同的命运会和他身边的人缔造成一张网,他们会交织,会牵连,以至于影响更多人。” 歌莉丝,凛冬的哲学诗人,也是目前凛冬组织的守夜人之五。 守夜人,同维序者同级别组织的强者组织,隶属于凛冬。 她的文学着作代表作有《红玉》,《心血》,《朱月》,是红色哲学诗人,也是红色哲学派的开创人。 什么是红色哲学诗人?是鼓励革命,鼓励革新的革命派,政治派。 凛冬人认为,权力的存在是为了让人尊严的活着,如果人的尊严被剥夺,那么死亡也就毫无意义。 所以凛冬人热衷于将自己的生命全部奉献于自己热爱的事业,而歌莉丝就是这么一个涌动着炽热红色血脉的革命派哲学诗人。 她所着作的文学作品在凛冬极为昌盛,是青年人几乎必读的文学书籍,甚至一度被奉为“炽热的瑰宝”,更是凛冬的教育政治文科机制。 而她歌颂的命运,是一种革新的象征。 因为她认为命运的更替不会因为人的特殊而存在。 她认为每个人都拥有改变自我命运的能力,而这,是需要付诸极大改变与行动的。 神白须,就是革新的一个象征,因为自我命运不公而革新的革命者。 在凛冬,有不少青年探讨他的事迹,歌莉丝也曾以他的行为着写过一本名为《虚颂者》的红色哲学派文学作品,在当时,可谓影响力巨大,甚至引起一场新思想热潮。 第37章 愧疚无法弥补遗憾。 外面的世界来到夜晚。 可这里,仍旧海天一色。 海面上坐着两个人。 左边的红色短发女人,身着终焉特制制服,浑身上下都是血污,破裂的衣服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刀痕几十道。 她面色颓败,昏迷着。 而在她对面,一个男人手肘抵在膝盖上,低着头看着静止的海面沉思着什么。 哗啦—— 静止的海面泛起波澜,有人醒了。 “早安,奥坦萝丝。有做个好梦吗?” 坐在椅子上拉拢着脑袋的奥坦萝丝艰难挣扎着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看着神白须。 此刻,她只感觉头痛欲裂,浑身上下刺痛阵阵,那疼痛以至于让她肩膀颤抖。 她竭尽全力竟只能抓住椅子的扶手。 嗡———— 就在奥坦萝丝想要催动魔力感知自身的时候,她的身上亮起一阵红光,转而就又是一阵钻心刺痛。 她再次试着催动魔力,随着红光闪烁,她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来。 她怒视神白须,咬牙切齿。 “你…” 她的喉咙沙哑,气势低沉,仿佛即将枯萎般。 “这是束魔咒,是你们终焉魔能检测部也无法提取的禁咒,能够阻断魔力的运转,同时屏蔽拥有魔力的人的感知能力。” “对拥有魔力的人来说,是一种剧毒。” “在你身上,足足有整整七十九道束魔咒,虽然有些夸张,但你可是奥坦萝丝,稍有不慎是要吃大亏的。” 附着在奥坦萝丝身上的束魔咒,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禁咒。 它诞生于数千个世纪之前,是曾经封闭世界尽头的一股威能。 这股魔咒的天然存在限制了世界的开拓,却又在不断放大,仿佛创造着这个世界一般。 在人类能够驾驭星辰元素之后,费尽数十年的研究才截取了一丝那封闭世界尽头的威能。 它对魔力有着绝对的扼杀性,能够让充裕魔力的空气瞬间枯萎。 当时的人类将其制作成了一种禁术,用于惩戒罪孽深重的罪犯,可这种咒术的威力实在太过可怕,对于人类太过残忍,因此被禁止使用了。 而随着时代千年变迁,封闭世界尽头的那道力量逐渐微弱,禁魔力也同样受到影响。 人类可以渐渐掌握这种禁术,可它仍旧不稳定,且极具危险。 最后,由一位大贤者凭借星辰元素分解了禁魔力,抽取千万分之一制成了后来的束魔咒,将那部分被截取的禁魔力重新返还世界。 经过千万年的更迭,人类已经逐渐遗忘了这种禁术,而神白须之所以能得到,这源于能够翻阅世界卷轴的赫尔菈。 本就天然禁魔的束魔咒对于魔力极为敏感,神白须将它用在了奥坦萝丝身上。 其实如果只是封闭奥坦萝丝的魔力,只需要寥寥十一道就足够了。 可神白须却足足施加了七十九道,这让原本就失去魔力控制的奥坦萝丝变的比普通人更脆弱,甚至羸弱至极。 此刻的奥坦萝丝,血肉愈合功能几乎不复存在,甚至连最基本的感官功能,都受到极大的封闭。 奥坦萝丝气的浑身发抖,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济于事。 她试了好几次,放弃了。 “…这算什么,羞辱我吗?为什么不杀了我。” 奥坦萝丝双手支撑在扶手上,艰难的看着神白须。 后者手肘抵在膝盖,同样注视着她。 “好奇吗?” 奥坦萝丝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你是这个世界的维序者,我不能杀你,终焉需要你,西方世界需要你,人类需要你。” “同样作为人类,面对虚空,我们可以是同一阵营,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 神白须见奥坦萝丝没反应,干脆自己说。 “…哼。” 奥坦萝丝冷哼了一声,极为不屑。 “同为人类?你吗?” “我?维序者?身为秩序的维护者败给了一个罪犯,我即使活着,又有什么存在意义?同一阵营?简直就是笑话。” 奥坦萝丝冷笑道,关于神白须所说的人类,立场,感到荒谬。 “我不会劝你大度的,你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我也不会羞辱你,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是…想问你些问题。” “奥坦萝丝,你痛恨终焉吗?痛恨这个世界吗?” 神白须注视着奥坦萝丝,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哈…哈哈哈…” 奥坦萝丝冷笑连连,好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哪怕是牵动伤势,她也没有停止。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神白须征御,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那在你眼中的神白须征御,是什么样的?” 奥坦萝丝现在看神白须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她自己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问着那些愚蠢问题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神白须了。 同之前战斗时的模样和风格,简直判若两人。 “我真的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被弄出来糊弄我的假象,问着一些毫无头绪的白痴问题。” 奥坦萝丝盯着神白须,眼中的怒火已经呼之欲出。 可她又感觉,神白须刚刚的那句话,以及他的眼神,不像是在愚弄她。 反而有一种她最讨厌的同情,而且此刻的她,在神白须的注视下竟然涌起一丝不安。 奥坦萝丝害怕死亡吗?身为秩序的维护者,终焉的维序首席,西方世界公认的最强战力,她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期望与使命? 她当然不怕,可,这一刻,她却有些摸不着底了。 因为神白须的眼神,就好像穿透了她一样,她总有些有气无力的。 “你或许认为我只是个只为一己私利就可以大开杀戒的凶徒,又或者一个仅仅只是为了愚弄世人而破坏和平的战争狂,不,你不了解我。” “可我却了解你。” 神白须坐直身体,又干脆直接站起来,随着他的起立,他身后的椅子也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奥坦萝丝,她艰难的支撑着脑袋,于是,他又坐了下来,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奥坦萝丝再次冷哼一声。 “你?了解我?你凭什么?” “在这之前你我从未有过接触,单单凭借一场战斗你就能了解我心中所想?” “你以为诵读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承认自己的恶行,就显得你很高尚吗?你以为单凭几句话,就能撬开我的嘴,得到你想要的真相吗?” “别做梦了。” 看着神白须刚刚的所作所为,奥坦萝丝只觉得虚伪。 尽管她一时间的确无法分辨神白须的意图,可她可以得知一点。 他可能真的知道什么,并且,想用某一种观点来改变自己目前持有的观点。 “我根本不需要从你的嘴里得到任何秘密,也从未宣称自己是高尚的,我只是阐述事实。” “而我的所作所为…” “我的所作所为在他人的立场看来,或许的确是一个疯狂的罪犯不错。” “可在你的立场…我却是一个大义凛然的革命者,一个怀抱正义的先驱者。” 神白须谈吐凛然,竟真给奥坦萝丝一种若有其事的感觉。 “…我的立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奥坦萝丝愈加觉得神白须所说故弄玄虚。 “薇尔洁雅。” 咚—— 此话一出,奥坦萝丝的心犹如被重锤击中,只觉得脑袋嗡嗡。 她瞳孔收缩又放大,最后竟然有些颤抖,她手掌不由自主的颤抖,整个人的情绪变得激动,可却又有另一种情绪,像是…悔恨。 “这个名字在你的生命中,就像一束光一样,至少,在你那个黑暗的生命岁月中是。” “她一直陪伴着你成长,直至你成为哈奎因教团的处刑修女之后。” “可关于她的死,你似乎不闻不问。” 神白须好似字字诛心,化作一把把刀刃刺在奥坦萝丝心中,以至于后者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又懂什么。” 奥坦萝丝拉拢着头,头发盖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认为我未经其事先评其人吗?你不必急于下定论,因为我们是一类人,至少我们曾经是。” 神白须注视着奥坦萝丝说道。 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都来自于那场灾难。 “笑话,我和你,永远不会是一类人。” “你是一个卑劣的遗弃者,自私,贪婪,狂妄。” “你的杀戮,毁灭了多少人的幸福,破坏了多少家庭的温暖,又打破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和平,我和你是一类人?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奥坦萝丝恨恨的回望神白须,唾弃他的种种行为。 “我们的共同点在于,我们一生中最挚爱的人都丧命于那场灾难。” “而我们的不同点,在于你我做出的不同的选择。” “你可以指责我的所作所为是邪恶的,但你无法侮辱也无法嘲笑我是愚蠢的,因为在这一点,你是一个懦夫。” “懦夫?我?哈…因为一心不甘难道就可以举起屠刀摧毁他人生命吗?难道就因为一心不甘就可以要整个世界为此颠覆?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点!” 看着神白须那副高尚模样,奥坦萝丝竟不觉得那很虚伪,反倒…反倒觉得有些堂堂正正。 “我并非因为不甘而举起屠刀,而是因为人性的邪恶。” “如果我一心要颠覆,摧毁这个世界,我会将屠刀伸向更多人,可我却仍旧保持着理智与初衷。” “而我所做的选择,是以勇气铸就的,是公义之心的复仇。” 哪怕神白须知道奥坦萝丝与他相对峙的想法根深蒂固,神白须仍旧慢条斯理的讲述着自己的观点。 “毁灭多数人的理想就是你所说的公义之心的复仇?” “破坏多数人的幸福又会酿造多少个神白须征御?复仇和伸张正义有很多种方式,可绝不是像你这种。”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人类欲望的滋生,毁灭与灾难的不幸者又岂止我一个?” “多数人的幸福?那场人为的灾难降临的时候是否有想过这所谓多数人的幸福?以无辜的牺牲难道就能换来如愿以偿的和平吗?” “那你的做法呢?你的做法又和敲定那些无辜之人之死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时至今日,你带走了多少人的生命?比起旧赫尔墨斯,死在你神白须手中的终焉执行战士远超前者,你是否有想过这些无辜的牺牲是否能证明你所说的和平?” 两人针锋相对,一时间各自意志的表现淋漓尽致。 神白须所说,是因为执政者不公的抉择而致使无辜之人牺牲的愚行。 而奥坦萝丝所说的,是因为神白须一心不甘酿就仇恨造成的牺牲与破坏。 两者虽然原点相同,可却大相径庭,一个是追求内心的求证,一个,是抨击欲望的横行无忌。 此刻的奥坦萝丝气喘吁吁,看着神白须,她的神情悲愤而痛恨。 “那薇尔洁雅呢?那她的死呢?” “她的牺牲,又是否值得?又是否如你所说,是理所应当的牺牲?” 此话一出,奥坦萝丝瞬间哑口无声。 “你能说你心中毫无怨言吗?对于薇尔洁雅的死,对于杰尔杰利斯的暴行,你敢说这是公正的吗?” “你若能心安理得的说出,我神白须征御就放弃对终焉的挑战。” “你若能肯定的说出,薇尔洁雅的死是为人类的未来铺路,是为了大义而做出的牺牲,那我就承认神白须征御的诞生是天在作孽。” “而明天,你就可以提着我的脑袋,向世界公布神白须这一罪犯的爆死。” 说到这里,神白须深邃且阴沉的眼神死死注视着奥坦萝丝。 她真的能感受到神白须所说那句话的真诚,只要她能说出那句哪怕是违心之举的言语,后者就真能信以为真的去死。 就像她那无条件奉献的姐姐,哪怕饱受家族的折磨,她也毅然决然的将奥坦萝丝护在怀里。 哪怕在知道她只是母亲捡来的一个弃婴。 而神白须,明明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一个手上沾满无辜鲜血的屠夫,说出的一字一句却是那样板上钉钉的诚恳且诚意。 奥坦萝丝眉头紧皱,她难以接受神白须,更难以接受神白须所说的一切,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相。 奥坦萝丝紧咬嘴唇,以至于渗出鲜血。 “我的所作所为固然是邪恶的,你可以这么说,但我绝不承认。” 神白须一语诛心,瞬间打破了奥坦萝丝内心坚定不移的正义。 噗——! 奥坦萝丝迟迟不语,最后竟然是一口黑血吐出,身体一颓,栽倒在海面上,昏死过去。 她哪怕已经被神白须以语诛心,却仍旧没能说出那句话,这恰恰证明了神白须所说的话。 她心中有愧。 神白须瞳孔微微放大,转而又冷静下来。 他深呼一口气,起身,走向奥坦萝丝,抱起她重新放在椅子上,用手擦拭着那黑血,食指摁在她的眉心,抽出一道束魔咒。 这一道束魔咒封闭着奥坦萝丝的情绪。 所以她才会如此冲动,神白须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有些卑鄙。 可也唯有这样,他才能看到真正的奥坦萝丝,那个一直被潜藏,压抑在最深处的奥坦萝丝。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严重了?” 神白须身后,阿塔斯慢步走来,看着羸弱不堪的奥坦萝丝说道。 “如果仅仅只是说出我为何而活的理由,是不足以打动她的。” “她也曾经历过虚空降临的那场天灾,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罪犯的不甘与仇恨,是不可能影响一个经历过种族毁灭的战士的。” 神白须言之何意? 他的意思是,必须要奥坦萝丝看清事实而非看清他神白须征御。 而他只不过是人类历史灾祸中的一个受害者,真正能影响奥坦萝丝且让她思考的,是她的本心究竟是否心安理得的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不,准确的说是站在终焉的立场上。 而现在旧赫尔墨斯城区的那场人为灾祸更是人尽皆知,奥坦萝丝之所以不承认又何尝不是不愿面对? 再者,作为一个影响西方秩序根本的强者,她的一念之间会影响太多人的今后,甚至是未来。 可很明显,神白须已经成功了一半,从奥坦萝丝的表现来看,让她宁死不屈坚持正义的理智已经在亲情的感性中败下阵来。 归根结底,奥坦萝丝不是神,她也是人类,而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感情。 “你想救她,对吗?” 阿塔斯如此问道。 因为神白须的做法,并不绝对,他一方面告诉奥坦萝丝真相,可一方面,又在教奥坦萝丝如何接受自我。 “如她所说,一个卑劣的遗弃者没有资格宣称自己高尚,哪怕承认事实也不能。” “她不需要我来拯救,我也没那个资格。” 真正能让奥坦萝丝醒悟的,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心中压抑的那份仇恨。 是选择讨回公道,让世人见证真相,还是继续以这种所谓强者的坚持继续空虚的活下去,二者的选择会决定之后神白须会不会杀奥坦萝丝。 “怎么感觉作为正义的一方反而成为了被严刑逼供拷打的罪犯?” 阿塔斯调侃道。 “…我曾经也拥有同她一样的立场,只不过,我放弃了。而作为真正瞧见其中黑暗的人,她所身在的光明,其实是一种假象。” 神白须看着昏死过去的奥坦萝丝,眼神中的同情就像看待某个时期的自己。 “如果她还清醒的话一定会反驳你吧。”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阿塔斯问道。 “相同的经历只是互相了解的基础,言语的力量对于她这种级别的强者还是太薄弱了。” “她早就知道真相的,只是迫于薇尔洁雅生前的影响,选择了作为正义一方的盲目,哪怕她知道她自己也怀恨在心。” 空有一身上天入地的本领却连自己至亲之人都无法守护,也能算得上强大吗? 神白须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单单只是引起她的仇恨,真的能迫使她和终焉对立吗?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可能吧。” 尽管不可能,可神白须并没有太多选择。 “我并非要她因为仇恨和终焉决裂,而是希望她能直面真相,不是一味为了她肩上的正义而活,而是为了她爱的人。” “一个傀儡,是没有心的,而她之所以会愤怒,就是因为我所说的是事实。” “哪怕已是孑然一身,也仍旧有想要活下去的坚持,她就是这种人。” “所以心中打着一个结,这是她逼迫自己做的,可这种活法,迟早会杀了她自己。” 神白须从来没想过去做引导奥坦萝丝的那个人,而奥坦萝丝同他的死斗,之所以他会赢,是因为奥坦萝丝心志不坚。 “当时,她问过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动摇了,而我作为终焉高层人尽皆知的旧赫尔墨斯受难幸存者的身份,和她姐姐的死正好是两个对立面。” “作为幸存者我有她奢望不及的理想,而作为被正义与大义挟持的傀儡,奥坦萝丝冰封了她那颗血红的心,所以当她看到这么一个为自我理想燃烧的人,当然就会疑问,会质疑自己。” 神白须转身看向阿塔斯说道。 “所以你才会想改变她?因为她无法拯救薇尔洁雅的遗憾?” “不,反而是薇尔洁雅的死,铸就了奥坦萝丝的强大,可却也致使她扼杀了自我。” “我只是作为一面镜子,让她看到真正的自我,并让她拯救自己。” “如果抛去各自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我们的的确确同病相怜。” “相比御神策,奥坦萝丝缺少太多自我,诸如她这样强大的一个人,需要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有人说,虚空的出现其实是一个促进世界和平与人类携手的契机。 为什么? 因为在虚空没有降临之前,四方天地的关系从来没有如此紧密相连,他们各自国家各成一派。 自三百年前,神骁因为争执内乱隔断了和其他三方天地的建交,一直都是窝里斗,各方豪雄层出不穷,天下共逐鹿。 而南方符文之地,天灾导致环境苛刻,土地贫瘠,水土更是荒凉,在那片被烈阳灼烧的废土上,生存的几率极为渺茫。 而北方,深陷暴政与冰祸的泥沼中,人民的明天暗无天日,凛冬的冰川更是入侵大陆,致使自然环境极度恶劣,甚至连刚出生的婴儿都难以存活。 而西方呢,国家高层属于旧贵族执掌,他们的势力就好似剧毒一般,荼毒整片西方世界。 霍乱,战争,杀戮,源源不断,可以为了财富而谋取人皮,是一片活吞人肉的恶乱土地。 当然,迂腐与财政是每一个国家都会过段性发生的事件,或相隔一百年,或两百年,以此类推。 总会有图谋不轨的人登上王座,总会有心机叵测之术霍乱风云。 自神骁历经两百年的逐鹿后,上御一族的诞生,在凭借合纵连横之术的建设下,各个分裂土地逐渐统一,为复兴大统一之理想,上御提出了共同国度的主治思想。 随着共同理念的诞生,久经战乱的人民纷纷响应,一个热崇复兴与共同的理想炽热诞生。 而南方符文之地,随着众人在大地上生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他们不得不效仿蚂蚁抱团,合智商讨,而紧接着,符文协会自此诞生。 以平息天灾,让符文大地之上任何生命体都能直立行走为愿,十六位符文大贤者展开了长达十年的地质,天体,环境,元素资源的勘探和观察,终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天灾平息,黄沙土地长出新芽,细雨降临,万物逢春。 革命的火焰在凛冬冻土的冰川上熊熊燃烧,由无产的被压迫者所掀起的组织革命在凛冬迅速成立,在持续了整整五年的殊死对抗中,以奥德尔维·库伦列夫领导的革命终于胜利。 除了胜利带来的平等与公正之外,凛冬正式成立,分别代表着工农与军政的审委会也正式成立,在三方权力相互监督的过程中北方逐渐强大。 并且成立了世界地质勘探协会,聚集本土以及世界的能人异士管控凛冬土地上冰川的扩大,同时调解环境,让更多新生儿生活在更温暖的环境中。 在世界逐渐以西方的终焉,东方的骁卫,南方符文协会,北方凛冬这四组各自为中心的国家龙头组织的成立后。 世界各地开始逐渐聚拢,凝聚成为一种更向往和平与共同的时代思想。 而之后,巴伦比斯·凯恩走上世界舞台。 随着他的思想影响整个西方,直至整个世界,虚空降临,整个巴古斯世界同仇敌忾,首次聚首,在凯恩及众多来自各国领导者先驱的带领下,打赢了那场种族斗争。 尽管凯恩已经逝去,可他的思想仍旧存在,如今的人类仍旧热崇和平,而各国的领导者也不断在更替治理方式,以做到尽善尽美。 轰隆——!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这场雨似乎已经下了很久了,而且这几天,本就少有雨季的普罗米修斯突然连天暴雨,这就让这座空城显得更加荒凉了。 虽说目前终焉前来普罗米修斯城区驻守的执行人员仍在增加,对终焉柱的维修仍在继续,可一座没有人民的城市,总还是让人有些唏嘘。 “在想什么?” 阳台外的神白须双手搭在围栏上,任由雨水吹打在手上,婕西菈娅从背后探出双手搂住神白须,靠在他的背后。 “…发呆而已。” 看着远处雨幕,被雾气遮蔽的城市,神白须说道。 “和奥坦萝丝的交涉如何?关于之前你所说的改变,有机会吗?” 婕西菈娅似乎想为神白须出些建议。 “进展…还算不错吧,至少,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是我想要的,至于之后应该如何入手…我也在思考。” 神白须苦笑了一下,甩了甩湿淋淋的手。 婕西菈娅没了声音,只是贴在神白须的背后,听着他的心跳。 她并不在乎奥坦萝丝究竟能不能帮到神白须,她只想享受这一刻的恬静。 雨声越来越大,以至于漫没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夜晚,雷鸣交加,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无尽缠绵。 翌日,清晨,9:20,神白须的暂住处。 领域内,神白须坐在椅子上,仍旧保持着之前那个坐姿,沉思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奥坦萝丝,后者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抽出那张束魔咒之后,似乎让奥坦萝丝在情绪挣扎上放松了。 她的自我恢复虽然远不及常态,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也已经愈合,除了衣服破败和血污之外,就和正常人如出一辙了。 呼—— 有人醒了。 奥坦萝丝微微抬头,精神面貌好了不少,比起前一天的颓败,今天是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朱唇红润,眼帘澄清。 她有些懊恼,她不知道神白须是不是故意踩点来的,正好准确无误的在她苏醒前几分钟 “你到底还要干什么?你不杀我,却限制我,觉得可以像养一只金丝雀一样把我囚禁起来?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不是没有自杀的觉悟。” 奥坦萝丝仍旧尝试着起身,这一次比上一次好,她能撑着扶手微微躬身,好不容易支撑起来走了几步后,脚上突然显现一种浮动的金锁,上头镌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竟令人天然畏惧。 “嘁。” 奥坦萝丝恶狠狠的瞪了神白须一眼,重新坐了回去,看着远处的神白须,眉头紧皱。 此刻他在思考什么?之后他又有什么计划? 她一概不知,且毫无头绪,因为无论神白须想什么,她都无能为力,现在,她就是一个阶下囚,生死全由神白须一人定夺。 咔嗒———— 神白须起身,一挥手,束缚在奥坦萝丝脚上的束魔锁当即断开。 后者一惊,皱眉看了看神白须,疑惑不解。 “我不会囚禁你,也不会杀你,这两件事在今后也绝不会发生。在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后,你就会自由。” 他做了决定。 奥坦萝丝看他的模样,似乎已经对她游刃有余。 她抬起头。 “你到底在追寻什么样的答案?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奥坦萝丝说道。 不管奥坦萝丝如何询问,她都得不到她想听的话,神白须的每一句她都猜不到。 她就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片黑暗,一旦触碰,就会永远陷入。 “奥坦萝丝,比起束缚与囚禁,死亡与悔恨,你最害怕哪一个?遗憾与触不可及,如果两者同时发生你会选择哪一个?” 问题来了,双重问题,不管怎么想,神白须提出的问题似乎都是人类生命历史上最艰难的抉择。 奥坦萝丝看着提出这些的神白须,又皱起了眉头。 “我不想回答你。” 奥坦萝丝选择了拒绝回答,面对这两个双重问题,她一点都不想去思考。 虽然如今受制于人,但要她接受一个罪犯的拷问,奥坦萝丝做不到。 “那我来回答你。” “你都惧怕。” “这其中每一个,都在你的生命中留下过不可磨灭的伤疤,乃至时至今日,也仍旧无法褪去,就那么潜藏在你坚硬的外表之下,藏在你日渐强大的阴影中。” 神白须站着,奥坦萝丝坐着,本就是仰视与俯视的视角让两人的关系显得更像一种审判。 从神白须身上所散发的浓浓的命运气息令奥坦萝丝有些惶恐。 可她转而变得气愤,一想到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极端的罪犯,却在用仿佛正义的口气审判着真正属于正义的她。 “我的命运问心无愧,不要以为只有你的人生经历过黑暗,这世上命运比你更加颠簸的人大有人在,仅凭三言两语就想改变你的恶行吗?!” 奥坦萝丝怒视远处的神白须,愤恨道。 “我从未声称我是无辜的,可我也有权利改变我命运中的不幸,站在一个…” “你只不过是因为命运不公而将仇恨转嫁他人的恶徒,你的命运是你自己的无能为力所酿就的,而如今你的执着,更是痴心妄想。” 奥坦萝丝直接打断了神白须的辩解,她的怒火倾泻而出。 “尽管我无能为力,可我有资格作为一个受难者追究制造我命运悲剧的人,也有…” “你所说的资格就是摧毁他人生命的暴力吗?那仅仅只是你作为一个野兽的嗜血。” “而你如今所执着的理想,是在悲催的劫难中拾荒而来的残破。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幸吗?难道就只有你最挚爱的人被埋在那片废墟之下吗?!” “你如此的所作所为,对这个世界加以报复,不仅仅玷污了你父亲的血,更毁灭了他人所存在的爱,你没有资格以幸存者自称,你只是一个苟活者,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应该同你的父亲一并被埋在那座废墟中。” 轰————!! 一股剧烈的威势直冲奥坦萝丝,她整个人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倒灌全身,顷刻间精神仿佛四分五裂。 而在远处,神白须一步步走来,奥坦萝丝看着他步步紧逼,做不出任何挣扎。 啪——!! 神白须托起奥坦萝丝的下巴,反手一掌抽在她的脸上,声音清脆,令奥坦萝丝震耳欲聋。 她半张右脸被神白须一掌抽的皮开肉绽,嘴角很快溢出鲜血,一时间,她愣住了,第一时间的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懊悔。 她懊悔自己诋毁神白须的父亲。 “你!” 神白须抓住奥坦萝丝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 “我有十足的个人理由让这个世界血流成河,让他们的尸体堆积成山,让这片天地陷入永恒的黑暗!” “每当我提起长刀渴望嗜血的时候,每当毒火般的仇恨灼烧心脏的时候,每当我一次一次又一次在黑暗中挣扎着渴望杀戮的时候,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了理智!” “我没有因为个人欲望杀过任何一个人!我所走的道路没有掺杂过任何一丝对这个世界的人的愤恨!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父亲,没有勇气拯救母亲!” 神白须歇斯底里的怒吼着,而此刻的奥坦萝丝早就傻了眼。 哪怕是在之前的死斗中,她也不曾看到如此愤怒,绝望,悲哀的神白须。 神白须松开奥坦萝丝的衣领,后者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在这个世界上心无旁骛的活着或许并不难,可若想要随心所愿却绝不可能。” “我从未想过要这个世界补偿我什么,我也从未哀颂自己的命运有多么不公平,你说得对,比我更艰难的人生大有人在。” “可我仅仅想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只想找到一个我想看到的真相,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满目疮痍,也都在所不惜…” 神白须看着远处无穷无尽的海面,风拂过他的脸颊,他仿佛仍旧能听到曾经弱小的自己的哭喊,以及那响彻天空的爆炸声。 一切仿佛即在眼前重现。 神白须退后了两步,看着奥坦萝丝。 后者察觉到了视线,可只是低沉的拉拢着头。 “可怜的薇尔洁雅到死都对自己是一个弃婴这件事沉默着,她把对自己的绝望全都付诸在了不被家族看重抛弃的你身上。” “对她而言,亲情的血缘早就不重要了,彼此的守护同样可以换来对明天的期待。” “家族命运的阴影束缚你,要你的命运在荆棘中举步维艰,你被囚禁,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你的灵魂你的心灵,都被压抑的麻木不仁。” 奥坦萝丝的眸子颤抖着,全身上下抖如筛糠,亦如曾经那个抱着自己最爱的人离去的他。 “母亲死后,你无比懊悔,懊悔自己的怯懦,所以你总是奢望勇气,奢望能够改变一切的勇气。” “而早在你母亲重病之前,你更不知道,她多少次跪地恳求那个残忍男人,恳求他让自己的两个孩子自由,她们可以舍弃高贵的血统和身份,只要她们能够自由的活下去。” “你们自由了,可母亲的死却成了你永远的伤疤,刻在你的心中,你发誓你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不再让任何人离去。” “至亲的死亡铸就了你的强大,你的心中埋下悔恨的种子,一天天生根发芽。” “可你却也越来越感到无力,随着你身上的使命逐渐放大,你所爱之人和你的理想离你越来越远,在那伟岸的光明之下,你觉得你难以喘息,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奥坦萝丝已经是泪流满面,眼泪滴答在大腿上,她无声痛哭。 “虚空降临并不是致使薇尔洁雅死亡的祸因,而是她的善良。” “哪怕身处荆棘之中,她也有着一颗纯洁无瑕的心,在撤退中她不断的救助危难人员,哪怕她已经身中剧毒,虚空污染早已侵入她的血肉。” “而最后等来的不是救援,是由阿波罗中枢炮发出的响彻天际的轰鸣,在这之后,城区覆灭,无人幸免。” “薇尔洁雅到最后都相信终焉会拯救他们,她相信今后一定能够与你再相见,可谁知,这一别,竟是永远。” “薇尔洁雅的死促成的遗憾,让你觉得自己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所以你执着于死亡,放弃一切的投入战斗之中。” “而在之后的主序虚空战争中,你改变了,你似乎披上了一张正义的面皮,肩扛虚伪的使命。” “凯恩的教导让你向人类的正义靠拢,他暂时拉住了你,可却无法改变你命运的悲剧,一时间,你的强大令人瞩目,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位于人类的立场是人类的一大幸事。” “可那些坚强都是假象,在你心中,你永远也找不到让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你只觉得举目无亲,颠沛流离。” “爱,触不可及。这一切的悲剧,促使你放弃自己生命的存在价值,执着于死亡与解脱,在同我的战斗中,你毫无杀意。” “你输了吗?你能赢的,可就因为你内心一心求死,再一次,你爱的一切离你而去。” “一边,是生前亲人所全心全意效忠的组织,它培养你,成就你,而另一边,背叛的毒令你舍弃几乎所有的荣誉,你的强大让你不得不背负人类的未来,为了至亲的遗愿,你愿意彷徨绝望的活着。” 奥坦萝丝双手捂脸,已是泪流满面,她崩溃了,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看看现在的你,空洞,漂浮,一无所知,空有一副躯壳。” “可是,你真的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吗?” “看着我!奥坦萝丝!回答我!” 神白须怒吼道,他抓住奥坦萝丝捂住泪目的手,看着她早已崩溃的模样。 她只是痛哭流涕,不解,疑惑,痛苦,迷惘。 “你不是!你当然不是!自你诞生起你就被爱着,你的母亲为了你的自由爱你到最后一刻,哪怕割舍她的一切,哪怕她的生命终结她都在爱着你。” “薇尔洁雅从未在乎过血缘与她的距离,她无时无刻的不在爱你,哪怕最后,她都想要与你重逢,哪怕直至生命绝望的尽头,她也仍旧爱你!” “而你,自私!懦弱!虚伪!你玷污了你母亲的爱。” “她为你争取的自由是用鲜血换来的,那个一生都只能躲在黑帘幕后,整日为你的未来与命运以泪洗面的妇女,难道不是你一生中最爱你的人吗?!” “哪怕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弃婴,哪怕知道自己的命运与价值在那群贵族的眼中一文不值,薇尔洁雅从与你相识,到死去,都在无私的奉献着自己所有的爱!” “而享受着这一切的你,因为这一切成就的你,却盲目到眼中只有死亡,只有那个破败,昏暗的世界。” “你明明就坐在篝火旁,那颗永远温暖的太阳就在你身边,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爱!你是何等的自私!何等的!” 神白须愤怒的嘶吼着,歇斯底里根本无法形容他的愤怒。 “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而奥坦萝丝,只是痛哭,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神白须的双手。 下一刻,神白须抱住奥坦萝丝,后者在这拥抱之下,失声痛哭,歇斯底里,数十年压抑在心中的悔恨,不甘,痛苦,一涌而出。 人的命运,始于啼哭,终于啼哭,自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就在源源不断的失去。 迷茫的人之所以看不到前路,是因为他遗忘了身边爱着他的人。 人们都说,人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珍惜,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曾经的的确确拥有着,比谁都幸福。 奥坦萝丝因爱而自我束缚,她和神白须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所有发生在她命运中的失去她都无能为力,她只能看着,她不就是那个最痛苦的人吗? 可人不能只看到遗憾和不甘,做为幸存者,他们必须要怀着逝者的爱活下去,成为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唯一眷恋。 “一夜又一夜的惊醒,我跳入深渊之中,黎明之时被海水冲醒,在这一望无际的星辰大海之中我无从栖息与归处,只有每日每夜的潮涨潮落,波澜四起。” “我早已淡忘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温暖与夜间星月的滋润,无人领悟这其中点滴敲打都能震起骇浪的痛苦。” “没有乐曲没有温暖,只有海风掠起的惊涛在拍打着礁石,只有海鸥无情的扫视海面,亦或平静,亦或躁动。” “我听不到灵魂的颤动,也无法以语言刺破屏障,没日没夜的在海面的孤岛上守望着云卷云舒日出日落,一复一日的被卷入深渊又被大海拍醒,慢性的感觉脆弱无力。” “是生命凋零腐败了吗?还是失去了色彩与动力,仿佛一层锈迹斑斑的灰色,沙哑而又模糊” “这样的生命有何意义?不,理应拥有更多的意义。” “沉默的波澜在悄悄诉说着生命的潮起潮落,周而复始的日出在描绘着生活的平凡是如何的可贵,灵魂即使无法发出优美的声波,却能感受到海风迎面而来的自由。” “生活永远不会枯燥,枯燥的只是我们看待生活的方式。” 出自斯特泽雷·安德斯着作的文学作品《黎明》。 安德斯是一个厌世嫉俗的艺术家,而这里的厌世嫉俗,是指世间的迂腐规矩与对生命痛苦的厌恶。 相反,生活中的安德斯是一个乐观的人,可他的人生,却处处碰壁,是在黑暗中的。 他本应该有十足的理由痛恨这个世界,可他却毅然决然的爱着这个世界的一花一草,用痛,活出了别样的风采。 因此《黎明》也被称作文学界的黎明之光,是一本励志且治愈的文学作品,它影响过不计其数后来成名的艺术家,哲学家,作家,和普通人。 可斯特泽雷也曾说,不要强行将无端的痛苦施加在创作的作品上,歌颂只是无可奈何,而唯有接受,才是释放。 并非所有人,都能在痛苦中领悟自己的生命,但活下去,一定是所有生命的延续方式。 对的,活下去,人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而人,才能赋予生命意义。 “讴歌吧,你理应骄傲,再也没有比你更闪耀的生命了。” 安德斯在《黎明》最后写到。 轰隆—— 此刻的普罗米修斯仍旧是暴雨交加不曾停歇,窗外的城市被水雾完全覆盖,空气潮湿。 而这里,仍旧是水天一色,两个人。 红发的女人双眼通红,似乎刚刚经历一场人生大变。 黑发的男人坐在远处,手肘低着膝盖,沉默不语。 奥坦萝丝注视着神白须,此刻,她不知道她的心已经发生变化。 就在不久前神白须的一席话直接撞塌了奥坦萝丝的心墙,两者现在说是敌人,却没有任何敌意,说是朋友,但立场仍旧不同。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谢谢。” 奥坦萝丝看着远处的神白须,微微说道。 神白须只是坐直身体,然后又保持原样。 “抱歉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你在问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心慌,惶恐…” “也许真就如你所说的,时至今日我只是一副躯壳,没有灵魂。” “可…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怎样才能弥补…” 如今的她,渴望一种救赎和方向,现在的她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维序首席的奥坦萝丝。 而是那个在所有人生危难来临时的无助少女。 “…活着的人不需要心怀愧疚,你已经竭尽所能去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了。” 神白须起身。 “尽你所能的活下去,寻找能让你再次爱上这个世界的依靠,这是生命的唯一意义,任何事都只有在活下去为前提才能进行。” “你从未被抛弃,奥坦萝丝,只是你一味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人生总有遗憾,总有触不可及的选择。” 看着神白须的模样,奥坦萝丝突然回忆起曾经某个男人仿佛也对她如此说过。 “有且只有一种人生,活着。” 神白须所说的话,与她回忆中的那个人,仿佛如出一辙。 奥坦萝丝突然起身,看着神白须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这一刻,两人的模样重叠。 不,他不是,他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至少,不会是以这个身份。 嗡———— 神白须伸出手掌朝着奥坦萝丝,七十八道束魔咒尽数被抽出。 仅仅在顷刻之间,奥坦萝丝身上的气势犹如洪水决堤倾泻而出,暴躁的力量逐渐释放,她瞳孔中与生俱来的破坏符文再次亮了起来。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你自由了,奥坦萝丝。” 神白须伸手划开一道裂缝,裂缝逐渐宽敞,形成一道好似门一样的薄雾。 奥坦萝丝看着神白须,两者对视,前者眼神复杂。 但她仍是走了过来,在那扇门面前停了下来,她再次扭头看向神白须,好似想要记住这个人。 就在她要迈出一步时。 嗡———— 裂缝居然被奥坦萝丝关闭,一旁的神白须皱眉,有些不解。 “可我想要的答案还没有找到。” 奥坦萝丝退了回来。 神白须吐出一口气,这是他没想到的。 如今奥坦萝丝已经恢复自由身,实力不被限制,如果再打一场,神白须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你还有你自己的使命奥坦萝丝,那边那个世界才是你的归宿,躲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神白须希望奥坦萝丝回心转意,可后者直接坐了回去,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神白须。 神白须再次深呼吸,很明显,他放弃了。 “无论你怎么想,你都无法改变我,奥坦萝丝。” “你当然可以决定你怎么活,这是你的自由,你可以待在这里,无所谓的,因为你已经自由了。” 神白须推出一股白色光团至奥坦萝丝面前,后者微微皱眉。 “这是这片领域的部分管理权,能任意打开一道裂缝离开这里,只出不进,等你想好了,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好好想想吧,奥坦萝丝,好好想想。” 说着,神白须离开了。 奥坦萝丝看着神白须消失的背影,笑了。 她没有收下那份管理权,而是起身坐到了神白须的那张凳子上,看着眼前那张本来是自己位置的椅子,她心中涌起一种情愫。 希望他能多叫几次自己的名字。 奥坦萝丝莫名升起这种想法,看着那团白色光团,她靠在椅子上,安心的睡去了。 第38章 今生与你,始料未及, 时间,夜晚,21:33,神白须暂住处。 已是夜晚,窗外的大雨好似渐渐停歇,只飘落着些许牛毛细雨,或许明天,就会放晴也说不定。 屋内,厨房,神白须正在忙碌着什么,菜刀在案板上咔哒咔哒的响着,一旁的婕西菈娅手里拿着一根芹菜,看着神白须,咯吱咯吱的咬着。 “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如你所愿的吗?” 婕西菈娅说道。 “可我也没想过要囚禁她,事情已经结束,我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 切菜的神白须耸耸肩,无奈道。 “真是慷慨,你大费周折的和奥坦萝丝一场生死较量,现在对方非但没有回心转意反而重拾初心变得更强。” “你到底是在帮别人还是帮自己?为什么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神白须满不在乎的模样,婕西菈娅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婕西菈娅嘴上不饶人,可对于神白须能不能赢这件事,还是非常担心的,至少,在对他的爱这上面,只强不弱。 “她有选择自由,安娜,现在她能看清更多东西。” “摒弃立场,这或许对奥坦萝丝的人生有相对的帮助,单单作为同病相怜者,我同情她,她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也算不错。” 眼见婕西菈娅那半根芹菜已经吃完,神白须伸手又切了一根递过去。 “你倒是大方。现在的她已经重拾自我,那往后的前进方向只会更明确,她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敌人。”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你应该更决绝一点。” 婕西菈娅接住芹菜,咬了一口。 “安娜,如果要我更决绝一些,那我们还有弥补的机会吗?慧极必伤,这一点我们已经有前车之鉴了,我不想再做一个绝对理智的人。” 说着,神白须放下刀子,走近婕西菈娅,伸手轻抚她的脸,后者瞬间哑了,只是眼睛瞥向别处,不敢去对视神白须的眼睛。 神白须说的对,如果他更决绝一些,那一切曾经发生的遗憾他都无法弥补,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他。 神白须搂住婕西菈娅的腰肢,另一只手摁在她的后背,他的主动拥吻令婕西菈娅措手不及,只是面泛红潮,支支吾吾。 “…好啦,我听你的就是了。” 婕西菈娅微微推了一下神白须,她有些招架不住神白须这样,但并不代表她不喜欢。 神白须只是笑了笑,继续自己的事情。 目前,普罗米修斯城区艾普什尔城区终焉分部的执行长被暂替为霍尼格林,只是,日落边境区域的铁卫不能一日无主,霍尼格林很快又被调离艾普什尔城区。 而目前的艾普什尔城区分部执行长,被赫克斯特忒娜替换,这位是目前终焉同神白须对抗中唯一一位击退了后者的存在。 赫克斯特的暂接意味着艾普什尔城区很快会进入戒备状态,而且人员逐渐减少。 其他城区的终焉柱也进入维修状态,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停转,破坏程度中。 无尽之海的破坏程度严重,阿尔忒弥斯的破坏程度最轻微,缪斯城区最严重,因为狄耿面对的是全盛期的神白须。 能保住终焉柱核心就已经是胜仗了。 压迫终焉的国际压力也已经在库玫菈的调理下渐渐平息,有关奥坦萝丝之死这件事,库玫菈给出的解释是。 “请正视维序者也会死亡这件事,相信人类的可能性,而非所谓维序这一稀有势力,并非有了维序才有人类秩序,而是人类秩序创建了维序。” 人类不能总是一味相信强者的存在就能保证世界的和平,保持这件事是需要多数人的拥戴的。 而维序者,这一特殊存在,即便强大,可也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够永远存在。 奥坦萝丝的意外,何尝不是让人类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 十年,二十年,难道培养不出另一个比奥坦萝丝更强大的维序者? 难道人类的二十年不能诞生一个强大战士? 尽管奥坦萝丝的逝去同样令人惋惜,可这不代表,人类的和平非她不可。 时间,艾普什尔城区,神白须暂住处,清晨,5:09。 嗡———— 在声音发出之前神白须就已经睁眼,他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动,而且很近。 他抽出搂着婕西菈娅的手臂,拿开她的手,抬手一挥,红色的雷电化成一条条游丝游曳在婕西菈娅周围。 神白须穿上衣服,拉开窗帘和窗户,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衣服上因为之前战斗而残留的血污和刀痕依旧存在。 一头火红的短发,睫毛细长,几乎是神白须见过的女性中最长的。 尽管着装狼狈,可她仍旧给人一种飒爽的气势。 奥坦萝丝。 她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着雨后被雾气包裹的艾普什尔城区。 空无一人,越发寂寥。 “这个世界的人似乎都默认我已经死了,奥坦萝丝不复存在了。” 奥坦萝丝转身,苦笑着看着神白须。 “…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神白须穿上衣服,关上窗户。 他不知道现在的奥坦萝丝在打算什么,但至少,她没有敌意。 “…在你看来,我真的自由吗?还是说,我只是别人期望的模样?靠着肩上的正义活着。” 奥坦萝丝向左退了几步,让出她原来的位置,意视神白须可以靠近一些。 她难得愿意敞开自己,神白须上前,将手搭在围栏上,同样注视着远处的城区。 “你已经自由了,只要你愿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你可以永远的离开,或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活着,又或者重新回归,进行你今后的使命。” 奥坦萝丝这一身份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亡,而现在的她,只要不回到那个世界,她就可以永远在那个世界消失,永远自由。 她看着神白须,尽管仍旧有些皱眉,可却不再有那种疑惑。 “…你是怎么从遗憾中走出,舍弃悔恨与不甘的呢?你又在追求什么样的命运?” 关于神白须,他的出现,他的所作所为,在曾经敌对的关系中奥坦萝丝没有可能得知,哪怕是有关他的档案,也没有任何记载。 仅凭神白须做的事来判断他的为人,视野太过狭窄,而现在他已经近在眼前,奥坦萝丝自然好奇。 “如你所见,我活在当下,我现在正在进行的事,让我保持着理智。说什么舍弃,从来没有的事,我只是告诉自己,去做,去改变。” “……在你看来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神白须扭头看向奥坦萝丝,他感觉,她变了,变的有些不同,她也会问这种敏感的问题。 他转身。 “关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但别人的答案无法定义你。” “每个人都属于自己,都是自由的,别人的目光无法决定你今后的方向,那些评价都是不必要的。” “甚至没什么价值。” 神白须苦笑了笑。 在他看来,世俗大概就是如此,如果你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不能照着别人说的做。 “我…还是不明白…” 奥坦萝丝看着神白须,眼神晦涩,她又看向远处被雾气包裹的城市。 神白须又转了回去,同样看着远处城市。 “想怎么活,又不是一定要别人说了才算的。” 奥坦萝丝扭头看向神白须。 “你看,人就像这空气中的雾一样,看似很近,却很遥远,而生命中那些已经逝去的,也像这雾,你仍记得它的模样,可当你伸手时,却触不可及。” “无论你如何选择,它都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就像一种与生俱来的诅咒什么的,它明明就近在眼前不是吗?” “每个人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一次付出,每一次收获,你尽力了吗?你满意了吗?” “有人会觉得收获太少,所以总是苛求,有人会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总是迫切。” “黑也好,白也好,只有自己说了才算,怎么活,想活成什么样子,也同样如此。你对这个世界还抱有疑问吗?” “不妨把这个当做余生都要思考的疑问,总有一天要给自己答复的。” 看着神白须的脸,奥坦萝丝仿佛有什么在内心中慢慢悸动,她只觉得,明媚。 好像任何问题在他的面前都会迎刃而解,可,他也同样迷茫不是吗?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对自己生命中的问题的万全之法,那还会有那么多愿意追求真理的人吗?不会的。 就像神白须说的,生命本没有意义,你觉得它有,它才有,你能赋予它意义。 “这也是你觉得我可怜的原因吗?就像那雾一样,虚无,缥缈,一切都是空虚的。” 她突然悲怆下来,这样形容着。 “若要这么说,那在我看来,那些不理解我的人,也会觉得我可怜。” 她突然抬眉。 “倘若我真的磊落的话,又何必躲躲藏藏,倘若我真的全知,又何必探索。” “可怜?一个因为追寻答案而陷入迷茫的人从不可怜,他是伟大的。” “对自己的生命而言他绝对伟大。” 奥坦萝丝深深注视着神白须,在这一刻她才真正了解,什么是爱,什么才是她想要的生命。 “这也是你不杀我的理由吗?” 她这样问。 神白须只是笑笑。 或许有很多种回答。 “我说过,我从未觉得你可怜。”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的就像水。 她看着他,心跳的砰鸣仿佛震耳欲聋。 “因为,我想救赎你…” 呼———— 雾好像被风吹散了,城市的全貌也仿佛在这一刻显现。 奥坦萝丝下一刻拥吻神白须,后者一个踉跄向后,靠在围栏上。 两人渐渐深吻,在雾中。 在今天早餐上,多了另一位客人,这位在曾经是和这个屋子里的主人最不可能相见的。 只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遥远。 “我还以为你会再纠结个几天,然后再大费周章一番,再折腾个几次打生打死才能解决。” “…短短两天?奥坦萝丝就这点儿分量?” 婕西菈娅看着一旁的神白须,阴阳怪气道。 而一旁的奥坦萝丝,只是风卷残云的享受着神白须准备的早餐。 “这省了不少事,至少,结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既然能有个两全法,何乐而不为呢?” 神白须双手抱胸,侃侃而谈。 “…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能导致她变成这副模样?” 看着一旁偷偷把自己饭碗里的菜端走的时候,婕西菈娅愣了一下。 虽然她也不怎么想吃,但归根结底对于奥坦萝丝和自己抢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种类型的问题你问的挺多的,安娜。人都有一面心墙,在这面墙倒塌之后,便是真实的自我,诸如你,芙娜,黛米尔,都是。” “即便是她奥坦萝丝,也不例外。” 神白须将自己的那份也推了过去,后者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婕西菈娅虽然仍旧愣神,但还是对神白须所说的点了点头。 “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既然关于奥坦萝丝的问题已经得到处理,那么接下来大概就是娑罗娜妃斯的问题了。 “对峙终焉。” 此刻,婕西菈娅瞥了一眼一旁的奥坦萝丝,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不能接受。 “杰尔杰利斯欠下的血债必须偿还,被剥夺政治权利不能一笔勾销他犯下的罪。” “普罗米修斯城区执行长被赫克斯特暂接,我了解她,也清楚她的弱点,不足为虑。” “萝丝现在可以凭借着自己身份的死亡做一些她曾经做不了的事,这是一个契机,正好可以了解一些我不知道的。” “萝丝?你敢不敢再叫亲密点?” 婕西菈娅“和善”的笑道,咬牙切齿的,后者只是撇撇嘴,耸耸肩。 “…呼,好吧,我接受,单凭我拿着理由是没办法碍着你的。” “如果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而至于现在…啊…世界蛇和符文协会那边有些问题,你知道的,卡…芙娜回归符文协会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既然我们已经冰释前嫌,那关于今后符文协会的南北之争也就不存在了。” “总之…我有的忙了。” “但好在一直纠结我的心病已经不在了。” 这一刻,婕西菈娅看向神白须,神白须指了指在婕西菈娅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笑了笑。 “对啊…只要我想。” “这一切总会有结束的一天的,安娜,我发…” 在神白须准备说出那句话时,婕西菈娅伸出一只手嗯在他的嘴唇上。 “神白须征御不需要誓言,他只会兑现承诺,这是你说的。” “赫尔菲斯已经不在了,不,他就在我面前,在我心里。去做你想做的就好。” 婕西菈娅牵住神白须的手,后者笑了笑。 很快,婕西菈娅也离开了,这一趟下来,神白须几乎已经解决了积郁在内心中的沉重,他可以继续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做准备了。 “我想,卡捷琳娜应该也和你有关系吧?她会回归符文协会,也应该是因为你,对吗?” 奥坦萝丝放下刀叉,神白须递出一张手帕,后者擦了擦嘴,抿了抿,叠好放在桌面上。 “事实就像你想的那样,她们…曾经和我有些渊源,好在一切都已经落袋为安,我也就安心了。” 神白须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好像他心情不错。 虽然目前的状况和他一开始打算的相差很大,可归根结底结果还是好的。 先是弥补婕西菈娅,后是妥善赛娜的归处,再是让卡捷琳娜释怀,和…救赎奥坦萝丝? 虽然最后一项并非他本意,可也算好事成双。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当神白须回过神来发现,奥坦萝丝就那么一直看着自己,就好像在欣赏一件什么惊为天人的艺术品一样。 “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究竟放弃了什么样的执着才能一路走到现在,你说你也会迷茫,可我总觉得,你时刻清醒,且总能一觅即中。” “时至今日,整个终焉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不是吗?又更何况你还策反了几位维序者。” 策反这个说法,大概也是奥坦萝丝的一种自嘲吧。 她并非是觉得自己心性不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神白须总能牵动她的心,然后牢牢握住,一举一动都随他倾倒。 她总感觉,他好像做什么都是对的,尽管这种直觉非常荒谬,可她却没有任何反感,反而不由自主的向着他。 “谋定而后动,先发制人,在神骁一躺下来,我学了不少新的理念和新的策略。” “人不能只注重眼前,放眼望去,世界中能同终焉对峙的势力虽然不在少数,但他们利益一致,不会窝里反。” “而我作为外来势力,有着你们不了解的力量,吃败仗也是理所应当的。” “空有策略是不够的,野心也不是绝对的驱策力,更重要的还是力量。我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萝丝,我一无所有,至少看起来是。” 神白须看着奥坦萝丝说道。 也许在奥坦萝丝看来,神白须是横空出世一鸣惊人的至强者,他的强大随着他每一场战斗而变的不可同日而语。 可她不知道的是,之前两人相谈的那片海天一色的领域,是神白须曾经垂死挣扎的炼狱。 须弥惑间,属于神白须的内外领域,作为身负诅咒的他觉醒了这一力量,说是力量,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空间罢了。 而在阿塔斯的帮助下,他激发了这片空间存在的本质,从而从诅咒的根本提取出属于自我负面情绪的暗影。 仇恨,愤怒,贪婪,死亡,毁灭。 由这世间一切负面存在的根本而化成的噩梦与暗影,神白须与它们殊死相搏,每一次的战斗几乎都是一场生与死的绝对较量。 它们没有人性只有破坏欲望,是只会杀戮的恶灵,而神白须,腹背受敌,举目皆敌,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他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持续这种战斗,说他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也不例外,因为那些更可怕的恶鬼,都成为了他的刀下亡魂。 “…你真的一无所有吗?” 奥坦萝丝将手伸过去,可哪怕一直伸到无法延伸也触碰不到神白须的手。 后者识趣的伸出手握住奥坦萝丝的手并推了过去,不至于让奥坦萝丝整个胸都贴在桌面上。 “所以我才说…至少看起来是,相反,我有太多太多的珍贵之物,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奥坦萝丝笑了,这个不断增加,会不会也加上了她? 她伸手抚摸着神白须的手掌,竟是冰凉,而且布满疮疤与老茧,感觉整个手掌都是角质化的,他的手背也很粗糙。 奥坦萝丝比神白须强出多少?如果奥坦萝丝是十分的话,神白须只有八分,两分之差,天壤之别。 奥坦萝丝之所以输,是因为她对神白须没有杀意。 可神白须这样一个强大,专注,注重承诺,且将自我意志贯彻到底的人,为什么手掌还会布满疮痍? 他不注重保养? 是因为弃世之名的诅咒。 任何伤疤在神白须的身上都会被放大,以至于无法愈合,他身上的疤痕可谓千疮百孔。 在这个世界,魔力强大的人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发色,与血肉,像疤痕这种东西,想要祛除更是轻而易举。 可神白须不同,因为诅咒他被元素力排斥,血肉之力根本无法呼吸这世界的元素力,因此,就像身处沙漠一样,一直保持着脱水的状态。 奥坦萝丝一直用手指摩挲着神白须手上的老茧,后者一脸无奈。 只是他突然挑眉。 相比前两天和更早之前,第一次在地下轨入口所见到的奥坦萝丝,她的头发,貌似长了很多。 从一开始的只是刚好到肩膀,变成了已经快到锁骨处更往下,且神白须感觉这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情。 “你的头发成长的速度…是不是…” 神白须如此问道。 “啊…你问这个吗?因为魔力庞大的原因,我的头发生长速度快过一般人数倍,只要一天不用魔力刻意压制它就会一直生长。” “因为前几天我一直被束魔咒影响,你撤去束魔咒之后,我…光顾着和你相处,忘了这茬了。” 奥坦萝丝脸上泛起红潮,笑了笑。 神白须挑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特殊体质的人。 奥坦萝丝的魔力有多庞大?据说在主序虚空降临之前,她曾被宙斯城区终焉总部的“黑日计划”科研长邀请去做魔力测试。 在奥坦萝丝灌入魔力进入模拟黑洞之后,支持整个仪器运转的储存罐居然炸了。 需知那个阶别的储存罐,几乎是属于特殊空间的造物,其内部储存的占据空间大约一千万平方公里占地。 而奥坦萝丝只是输入了自身的十分之六。 黑日计划首次借助人类魔力启动的计划失败了,但也让终焉以及世界见识了这位维序首席的实力。 目前哪怕是霍利卡登这一级别的存在也无法比肩奥坦萝丝的魔力强度。 “…啊…我对元素力的事情不是很了解,虽然我确实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闻?不过确实很奇特…” 神白须勉强笑了笑,这次,翻到轮到奥坦萝丝皱眉了。 “你这么强…魔力波动应该也不会弱,可很奇怪,无论是之前的战斗还是现在,我都感觉不到你身上有任何魔力流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你展现力量之后的气场。” 她皱着眉头看着神白须,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困惑她的问题。 她之前在战斗中一直以为,神白须之所以不催动魔力,是留着什么非常极端需要魔力的杀手锏,可是到最后她战败,都没能看到他使用。 “因为我被元素力排斥,而且无法产生内在魔力。” “嗯…打个比方,终焉的弩级统御者战机需要16的燃动力,而超过这个数字,战机的动力炉就会损毁,平常人是16,我呢,是18,也就是负能量…” 奥坦萝丝瞳孔放大,有些震惊神白须所说的被元素力排斥这一事。 “那…” “对,不能接受元素力就代表我无法具象化器灵,而且肉体非常脆弱,无法通过自然中存在的元素力进行修复。” 神白须苦笑道,他的反应,似乎早已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需知,无法产生内外元素力意味着,他的体质将会弱于寻常人,甚至寿命也会极大的缩短。 例如普通人一般平均寿命能达到120岁,神白须只有一半,甚至更少。 而如今,神白须已经是28岁了,可以确切的说,他已经走过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可这连普通人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奥坦萝丝握紧神白须的手,紧皱着眉头,之前的压抑如释重负,可现在,她又感觉那种压抑涌上心头。 “可…在你和我战斗的过程中,你明明可以恢复受损的肉体,甚至…变成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状态…你所激发出的力量,完全不弱于当今任何一位维序者。” 她或许觉得神白须还有其他的保命手段。 “你是指那个星空色白发的状态?” 奥坦萝丝点了点头。 呼———— 随着神白须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的头发肉眼可见的呈现银色。 本以为这个状态转换后,奥坦萝丝可以凭借自己的感知力瞧见些许端倪,只是她感知探知之后,眉头皱的更紧。 虽然神白须的气势一直在攀升,包括肉身的坚韧状态,可…他的生命力正在急骤下降,那种下降的速度,令人咋舌。 “…够了!” 这让奥坦萝丝大惊失色,即刻喊到,神白须眉头一挑,撤去了须弥态。 “这个状态下你的生命力流逝的非常快,简直就是燃命之技…怎么会这样…” 看着奥坦萝丝皱着眉头,神白须突然想到曾经那个哪怕只是他发呆都担忧的女孩儿。 他起身,坐到了奥坦萝丝旁边的座位,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后者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神白须会做这种事。 “一百年对我这种人来说太长了,萝丝。原谅我只会自私的想着自己,我不想把太多压力分给身边的人,也不希望我身边的人为我烦恼。”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看到我狼狈的模样,然后孤独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最后,在一个黑暗的角…” 神白须话没说完,奥坦萝丝的手指就摁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好不容易在崩溃之后重拾初心,希冀着可以在你为我描绘的未来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爱,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可他却说。” “他说他命已将尽。那你又为何要救赎我?又为何让我爱上你?仅仅只是爱上一个昙花一现的生命?” 他总说,人生有更遥远的旅途。 可他却将自己的命运置于笔下,一言不提。 就好像他活着就只是为了那一场梦,而梦醒之后,他将不复存在,仅仅只是走上舞台,为他人演奏。 而落幕之后,他一个人消失于黄昏之下。 “…有一种伤感文学的感觉啊?” 神白须笑着拿下奥坦萝丝的手,好像满不在乎地说道。 所以他才说,不要试图去改变他。 而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之所以非常固执,又何尝不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或许怎么活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渴望着终点,渴望着他的一切终结。 神白须征御,到底所求为何? 一死而已。 只是他背负太多,就像曾经的那个奥坦萝丝,被正义挟持的奥坦萝丝。 “人生就是场买卖,萝丝,一场收获与付出都由自己决定的买卖。” 神白须起身,扭了扭头意视奥坦萝丝跟他走,后者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你选择付出,就会交换等同的代价,你选择收获,就要付出相应的需求。我是后者。” 神白须走到客厅侧屋的梳妆室的梳妆镜面前,意视奥坦萝丝入座,后者一脸问号的入座。 “在世人看来神白须征御不过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这是大众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是宏观效应下的,而你们,看到的是微观的我。” “从我的一言一行中,你们得知我有着怎样的志向,理想,更了解了我的曾经。” “可这并不代表你们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员,因为你们不是我想要的收获,而是就像附赠的。” 神白须边说边做,椅子被神白须放了下来,突然倾倒下来的奥坦萝丝吓了一跳。 神白须大概是要帮奥坦萝丝清理头发,可是,普通的工序,能有效吗? “你…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刚适应下来的奥坦萝丝郁闷道。 “啊…我还没说完。” 神白须将躺椅推到了一个水槽旁,顺应向下,刚好就成了一个清洗台。 “这里的附赠品,说的是意外收获。” “喜欢清香还是喜欢柔发的?” 神白须问道,奥坦萝丝皱了皱眉。 “就是洗发水。” 奥坦萝丝还是皱眉。 “我…没用过这些…” 神白须挑眉,也是了,纯天然的需要什么人工保养,倒是自己草率了。 “试过用生命符文滋润头发吗?” “我对符文一无所知…” 奥坦萝丝本身的强大似乎也有属于自己的短板。 “总之一切你安排就好。” 奥坦萝丝抬着眼睛看着神白须说道。 神白须点了点头。 “…我还是感觉你说的有些自相矛盾。既然生命中有收获,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呢?” 过程中,奥坦萝丝享受着神白须抚顺她头发的贴切感,闭着眼睛,微微道。 “这世上的苦难皆在向我汇聚,我已经厌倦了选择,有些时候,选择太多,也是一种折磨。” “萝丝,凡事并非像每个人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也有不同的向往。” 奥坦萝丝听着流水潺潺的回想,感受着神白须的手掌在头顶拂过。 “…可你改变了我不是吗?就像我曾经那个角色一样,站在最高处就一定是自己希望的吗?哪怕看的再远,内心中的空隙,不一样无法填满?” “人生中的无法企及都需要契机来改变,生命不是一成不变的萝丝。你如果渴望改变,那就必须要奉行,只是你本身看不到希望,被蒙蔽在雾中。当局者迷,我只是作为旁观者才能看清。” 奥坦萝丝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总感觉胸口囤积着什么。 神白须的话,很沉重,而她又不是一个语言能力强的人,尽管她想表达希望神白须振作的想法,可,总是欲说又止。 好像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刻意逃避他,可他也同样一路走到了今天不是吗? 背后有了那么多愿意为他奉献,且支持他的人。 奥坦萝丝想知道他到底舍弃了多少东西,才致使如今的孑然一身。 想着想着,她竟在神白须的抚顺下睡去。 咔嚓—— 神白须用手牵起一缕火焰,随即下一刻摁动剪刀,火焰如同被播种一般飘落在地上,顷刻间就消失了。 有的更是在被剪下来之后就化作一缕缕红色的火焰熄灭。 奥坦萝丝微微睁眼,看着神白须神情认真的对照着镜子一剪刀一剪刀的修剪,就像在对待一件自己极为欣赏的工艺品。 “我…睡了多久?” “大概十几分钟吧,打理你的头发我花了点儿时间。” 神白须放下拿着剪刀的手,伸手牵起一缕红炎。 “就算你现在把它们剪的井然有序的,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变回去的…” 奥坦萝丝无奈道,觉得神白须这么做有些浪费心意了。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这很好不是吗?如果这世上的花朵能有你的头发这样的能力,怕不是恨不得长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神白须重新修剪头发,奥坦萝丝注视着如此端正的神白须,有些入神。 如果,他不是神白须征御这样的一个罪犯,他会从事于什么样的职业?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普通人?又或者一个花匠?又或者一位足迹遍布绿茵的护林员?他会去旅游世界,还是偏居一隅做着自己忠爱的事? 他一定会是一个独一的人,会是一个专注的,热爱着理想的人,因为奥坦萝丝可以看到,他眼中的炽热,对生活的热崇。 可在他的心底,却有着深沉的黑暗,令人望而生畏。 “…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会背上那样沉重的使命呢?如果一切都可以像你这样轻轻摁动剪刀就一刀两断,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纠缠不清的命运呢?” 奥坦萝丝的一番话后,神白须停了下来,他做着某种思考。 大概过了十几秒,他又开始摁动剪刀,空气中只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征御,这棵向日葵已经枯萎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它该离开了。” “难道就不能一直让它活着吗?” “哈哈哈,你这个想法好啊。但是征御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一直存在的,包括我也包括你。” “总有一天,这些都会随着时间的前进而慢慢衰老,最后凋零,在人们的一声叹息之后结束自己的一生。” “那人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生命的可贵之处所在啊,你要珍惜,要懂得珍重,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为什么人一生只有一次。” “一个人要想活下去,仅仅只是有一个理想,有一个爱的人,是不够的,向日葵和阳光,缺一不可。” 很快,神白须就已经打理好了奥坦萝丝的头发。 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应该说神白须记性好吗?连一直保持这个发型的奥坦萝丝都觉得相差无几。 神白须一只手抵在奥坦萝丝的额头,一只手拖住她的下巴,后者很快就脸红了。 对着镜子左右扭动了两下后,神白须收起工具。 “萝丝…你是对的。” “人不能只有一个梦想,更不能独自一条路走到黑,时至今日我的命运已然发生转变,我应该接受这种事实,心怀希望的活下去。” 神白须看着镜子里的奥坦萝丝,笑了。 奥坦萝丝只觉得,心都醉了。 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僵硬,就感觉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般,没有色彩,就连声音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着可以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他牵引你,释怀你,要你在那种黑暗中渴望光。 哪怕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会成长,他很固执,却又天性使然,像是一种直觉,又仿佛一种理智。 “我会是你今后道路上的其中一人吗?” 奥坦萝丝起身,镜子映照着她的倩影。 “你会削铅笔吗?” 向日花开,思忆之海泛起波澜,缤纷绚丽的湖面撒下金色的辉煌夕阳。 人们重聚,而又悲欢离合,人们向往着爱的重逢,爱的有惊无险,这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愿望。 此刻,曾经人生中有着惨重失去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彼此心中失去的那一半,终于在拥吻后重圆。 第39章 纷争迭来,马不停蹄, 下午,宙斯城区,菲戈里特城区,世界政府驻西方委员会会馆,时间:17:39。 今天,由世界政府所发起的一场特殊讨论会在菲戈里特城区召开,邀请了四方国家的外交部门和政务机构管理者前来商讨。 有关神白须征这一罪犯的危害性。 说是以神白须的危害性为中心的讨论,实则,是向终焉,也就是库玫菈,发起的一场针锋相对的弹劾。 尽管他们无法威胁库玫菈的实权和地位,但必须要让终焉给个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吵架来了。 各国局势目前除了东方和北方,其他两方几乎是忙的焦头烂额。 尤其是南方符文协会,虽然卡捷琳娜好不容易回归,而且带来了灭生矩阵,可这不代表他们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为什么明明犯案地在西方,可南方符文协会却如此虎视眈眈神白须? 这还要说起神白须因为赫尔菈牵连的原因说起。 神白须成为魔女集会会长之后,魔女们的志向彻底改变,各方大陆天地规则与律法失去了守卫,自然而然也就面临崩塌。 一切虽然回归自然,可失去辟谷的南方符文之地将重新面临天灾的席卷。 神骁有九龙,这点损失无关痛痒,北方凛冬土地优渥,兵强将广,也不在乎。 终焉本就自身难保,谈何失去?况且还有个库玫菈主持大局。 而如今最危危可及的,也最属南方。 需知南方天灾祸乱,尽管在数百年前由十六位大贤者组成的管理团至今仍旧还有传承。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继承的十六人未必人人都有百年前大贤者的能力。 天灾祸乱本就导致土地流失,人民生存空间狭窄,而魔女集会的离开,更致使这种情况雪上加霜。 一时间南方符文之地可谓腹背受敌,内忧外患。 此刻,世界政府会议厅内。 由外向内,说不上奢靡至极,可却极致庄严,无论是建筑的色泽,还是设计,都带有一种严肃的威严。 世界政府成立已经有整整六十多年,这个组织是由四个国家的领导人联合督促的,是四个国家掌权者权力的交汇,也是力量的集中,在这里,问题会被放到最大来讨论。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就是这个道理。 会议厅内,四个会台代表四个国家,左上角的地板上有九条巨龙盘踞,神威无比,代表着东方的神骁大陆。 左下角冰川峰峦叠嶂,银白色的勋章,一柄钢枪树立其中,代表着北方凛冬冻土。 右上角绿洲沙丘,天柱耸立,代表着南方符文之地。 右下角摩天大厦,琼楼林立,科技之心,代表着千机之城的终焉。 这四个会台分别的距离大概有十几米的间隔。 为什么要相隔这么远? 世界政府发起的圆桌会议说是讨论,但也有大打出手的案例。 数年前来自神骁骁卫的地煞行军就和南方符文协会的,贝格尔特,那位掌管元素符文的大贤者有过一场口角冲突导致的大打出手。 两人激烈的冲突差点平了整个会馆,好在当时有来自森罗殿天罗的奥罗恩特在场,才拦住了两位维序者的交锋。 而这一次的聚首,主要是针对目前神白须的危害,各国意见一致,似乎对终焉都有兴师问罪的态度。 咔嗒———— 会议厅右侧的大门被推开,四方国度的代表人早已入会,等待世界政府议员到来之后,这场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位金发男人,背头,身材高挑气质非凡。 尽管他身后的多位办公员也都极为出众,却仍旧压不住他一身的肃穆气势。 这个男人,是目前世界政府十二位议员中的第六位,莱维斯因·罗伯特,是属于西方终焉外交部的创建者。 虽然他来自于西方,可世界政府议员的身份让他不得偏袒任何一方,因此在这场会议中,他是聆听者和提出建议的中立方。 世界政府是世界的总制度,是掣肘国与国之间的一大巨力。 成为世界政府的议员之后,他们必须放弃背后国家给予的荣耀,献身于和平事业,这是一个伟大的身份。 按照规定,每一个国家抽出四位在建设,交涉,政务,律法四位一体兼具的人才,作为世界政府的代表议员,这是由四个国家共同商议的。 而世界政府的创建者,最早最早,是以世界蛇领主阿尔维斯为首的一批人。 当时的代表人分别为,东方的李布施,南方的贤王,北方的凛冬,西方阿尔维斯与霍利卡登。 而创建世界政府的初衷,则是以“当国与国之间存有悖论和战争时,需要一个绝对中立且绝对影响力的权力或组织机关来介入掣肘。”为理念开创的。 意为,人类大同。 世界的安定需要更多人的视线来监督,而世界政府,就是人类视线的交汇之处。 “抱歉各位,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我是莱维斯因罗伯特,本次会议的主持者,仅以世界政府议员为身份代表主持这场会议。” “我的所作所为不代表我的国家,我的立场,以及我的个人意愿,仅以人类和平的利益为出发点。” “那么现在,会议正式开始。我们就舍弃不必要的繁文缛节,直入主题。” “这次会议主题,是以神白须的危害为中心,各国代表请有序发言,首先是提意方,符文协会。” 这次代表符文协会的是十六大贤者之一,位于第六位的安林格特。 是一位影响深远的天灾研究学者,同时,也是作为符文协会中天灾论激进派的领头羊之一。 作为激进派的他,对终焉的评价多属抨击和批判态度,他对终焉的所作所为有极大的针对性。 耸立在会议厅大堂之上的金丝沙漏开始倒转,意味着会议正式开始。 安林格特起身,向罗伯特点头致意,后者微微躬身。 为何行如此大礼? 因为罗伯特是世界政府的新晋议员,同时,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以人类立场对抗天灾的大贤者。 他的位置和人类世界的安危紧密相连。 “诸位,两年前神白须征御势起西方缪斯城区。” “最早,他的出现就表现出了极强的破坏性和残忍,这个世纪罪犯,目中无人,漠视生命,其行为之极端,之暴力,令人发指。” “终焉柱在之后接连被破坏,终焉同神白须的对峙从短短的两个月一直延续到今时今日,已经过了整整两年。” “据统计,终焉执行人员损数千,城市被破坏的面积占总和的十分之六。” “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仅仅只是在两年之间,完全颠覆一个国家的框架和政治风貌,甚至从而威胁整个世界的和平水平。” “试问主政一方的高权力终焉,又有何作为?” “在同神白须漫长的对抗中,终焉屡战屡败,作为政府机关和军武机关,几乎被神白须征御耍得团团转。” “而如今,更是连被誉为当今最强维序者的奥坦萝丝都死于神白须之手,试问还有谁能和这个疯子匹敌?” “终焉的不作为,却要让整个世界付出代价,这是极为不负责任的!” “近期多国抨击,你方仍是仅仅平息舆论压力,对神白须的行为遏制却毫无进展,难道要等他的计划一个个都搬上台面,要全人类万劫不复才是你们想要的?” 句句诛心,且结合实际。 不愧是符文协会激进学派的领头羊之一,怒指终焉的不作为,不单单在道德上抨击了终焉,更在国际利益上稳压一头,可谓双管齐下。 而终焉方的反应又是如何的呢? 此次代表终焉出席的并非巴伦比斯库玫菈,而是巴伦尔斯狄耿。 一位维序者? 不,是两位,在他身旁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却气势低沉的男人,正是风上御神策。 两位在库玫菈的委托之下,作为代表终焉出席这场由世界政府方发起的议会。 其原因是,一,两位的实力不可置疑,二,影响力,三,他们两人是同神白须征御交手最多次的维序者,更了解神白须。 对方气焰相当汹盛,作为第一次以议员身份入席主持的罗伯特也相当惊讶。 足可见南方符文协会对于终焉到底有多大的意见。 那么终焉代表的反应又是什么呢? 狄耿先是朝着一旁双手抱胸的御神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者爱答不理,意思是你爱说不说。 御神策曾经声称已经退出终焉和维序者,他答应库玫菈仍旧驻守无尽之海,而无尽之海也非御神策不可。 但在库玫菈的调解下,他选择参加这场议会,不单单是站在维序者的身份上,代表的更是无尽之海。 无尽之海是特别行政区,他不属于终焉的管控,管辖权力直接属于御神策,相对的,御神策也要对无尽之海尽职尽责。 狄耿耸耸肩,一脸无奈。 他的态度越是轻浮,远处的安林格特表情就越阴沉。 罗伯特看着狄耿上前靠近会台,朝着自己鞠了一躬。 他侧身躲开,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狄耿拥有神骁骁卫和终焉维序的双重头衔,是终焉方唯一一条牵住神骁的线。 这个身份能让他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受到优待,只不过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 远处神骁代表,来自骁卫天罡的点朱砂嘴角勾了勾。 她虽然对狄耿的印象不太好,但是若要论能力,这位一开始可是有能力顶替天罡中的任何一位的。 “嘿哟,要不我说你们南方人就是大危患意识太严重,一点儿事就要扯上全人类。” “感情整个巴古斯大陆,就只有符文之地这一片土地?” 此话一出,远处安林格特的脸瞬间就绿了。 “试问安林格特阁下,在终焉同神白须长达两年的对抗中,作为终焉和西方国家政府密切交好的盟友,资助过终焉多少人力物力?” “又提供过多少实力在规则者及以上的贤卫人员?” “你口口声声说是终焉的不作为,可你清晰的知道两年以来终焉执行人员和城市破坏的损失。” “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仅仅凭着一口数据就可以断定神白须的危害程度,何其愚昧?” “你是否知道,这是在终焉极力维护下才勉强做到的?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功绩。” “可你以为,神白须征御是什么人?” “这个疯子是人类历史以来,也是时至今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危害程度堪比虚空的最极端的罪犯。” “你有苛责终焉不作为的时间不如翻开史书看看,在历史上那些罪孽深重的凶徒,有哪一个能和神白须征御相提并论?” “无论是他带来的影响还是破坏,都是!” “你南方符文之地偏居一隅,经年累月饱受灾暴与恶乱的侵扰,且不说土地溃裂难愈,民心更是惶恐。” “若不是卡捷琳娜制作出的灭生矩阵得以换来喘息,你哪来的机会在这里胡搅蛮缠。” “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看到神白须征御的危害性?终焉同神白须征御对峙长达两年,虽屡战屡败可从未言弃,倘若换做你那疮痍之地的符文之地,又当如何?” “要我说,世界政府也是从中作梗,愚不可及,明知当下神白须征御的所作所为早就在国际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还非要在这里召开什么议会。” “怎么,难道现代人心的凝聚力没了世界政府就溃不成军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溃散人志!” “拉拢多国势力本就是分裂,更何况一序多制?要我们这些各国机构代表着以自我立场去讨论公共问题,你这不是在搞分裂是什么?” “难道要每个国家都出一个神白须征御那样的罪犯,你们才能明白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堂而皇之的以大和平为理由,将问题的综合性极端分化!” 最后,狄耿竟是拍案怒斥,剑指代表世界政府的议员罗伯特,竟是怒然抨击。 此刻罗伯特已是遍体生寒,他没想到狄耿越说越重,愤怒的火焰以至于烧到了他这里。 此刻,御神策正拉着狄耿,让他冷静。 可这一切,远处的神骁代表点朱砂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狄耿这招,太损。 明显的自爆,更何况西方国家本就受神白须征御的破坏,作为终焉的维序者从人民利益和安危出发,他理当如此。 无论是他的愤怒还是颐指气使,都合乎情理,更表现出了一个饱受神白须危害的受损方所怀有的委屈与怨气。 若是刚才的狄耿边说边骂,再哭上点眼泪鼻涕的,指不定一旁原本还在愤怒的安林格特就要心软。 目前到现在,四方天地其中三方都有表明自己的来意和态度。 神骁中立,符文之地对终焉抱有意见,唯独北方凛冬一言不发,来的那位更是没有一点表情和表态的想法。 远远望去,那位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仪态端庄,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她眉毛细长,梳着一头乌发搭在肩膀的马尾,竟是透白的瞳孔。 她的气势,给人一种揉绵的水的感觉,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再加上她一身黑蓝色的制服,体态丰满,右手托着下巴,有些慵懒。 芬里尔,天灾级的至强者,在国际上声誉鼎盛,对标当今最强维序者的奥坦萝丝,守夜人之四。 守夜人,凛冬的军政机关组织,是比肩维序者的组织,是凛冬的国力之根本之一。 同样也是凛冬对峙虚空的一大手段,是立于人类立场的至强者。 这位,是凛冬的外交部长,同时兼任彩虹桥海姆达尔城区分部凛冬执行长。 彩虹桥,凛冬最大的医疗机构组织,同世界蛇直接对接,而目前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就是来自于凛冬。 芬里尔在凛冬的影响力传闻直接对标终焉的奥坦萝丝,国际上认为她是目前唯一可以匹敌甚至胜过奥坦萝丝的人。 只不过,现在她的对接者是神白须征御。 此次她作为凛冬参加会议,是凛冬请来的,需要知道她这个身份的人,时间比真金更宝贵。 “狄耿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我并非警告您,而是希望您的行为不要带入世界政府。” “而且…我们只是尽职而为。” “收集意见,然后共同商议,也是世界政府对待威胁的看法,您可以用自己的愤怒抨击世界政府的处事不当,但请您不要诋毁世界政府的存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尽管狄耿怒气冲冲的把世界政府骂了一顿,但作为世界政府的议员,他必须保证世界政府的威严不受侵犯。 远处的狄耿嘴一拉,压根没听,而且瞥了一眼右手边的南方符文协会代表方。 如果说眼神能杀人,此刻狄耿已经被安林格特千刀万剐了。 “先别急着甩锅,时至今日,之所以会出现神白须征御这一凶徒,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终焉办事不力。” “倘若没有旧赫尔墨斯的悲剧,还会有神白须征御?倘若你们终焉办事从严,会做出此等漠视生命的天谴之行?” “更何况,杰尔杰利斯捷德的审判如此敷衍,仅仅只是罢免职务能抚平旧赫尔墨斯城区的冤魂吗?就更别说如今压在众人头顶的神白须征御。” “神白须征御的诞生不就是来自于这人类的恶念增生吗?而现在,这恶意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将要讨伐你们终焉曾经的种种恶行。” “终焉能有今日下场,不是报应不爽?” “再说,终焉拥有整整九位维序者,在长达两年里,你们有五位维序者分别都和神白须征御有过交手,有伤无死而已,到现在神白须都还继续着他的计划。” “这个平衡如今更是破裂,首席奥坦萝丝同神白须的死斗中陨落,试问,你们谁还有能力压制甚至处决这一罪犯?” “且不说他带来的危害,就论他的行为带来的影响。” “终焉的威信在人民心中日渐下落,甚至社会环境都在变迁,缪斯城区魔女集会一役后更是雪上加霜。” “倘若如今主序虚空奥波尼斯再临,没有凯恩的终焉,凭她库玫菈一人,能否扛得起这张大旗?” 这话说完,狄耿一旁的御神策瞳孔已然成收缩状态,强大的气势仿佛蓄势待发。 御神策不怎么喜欢浪费时间在这种口角争执上,他觉得不能理解的事打一顿就好了,谁赢谁就是对的。 只不过那是曾经的他认为的。 在接触神白须之后,他渐渐明白,有些时候暴力或许可以平定霍乱,但无法屈服有志之人,所以他才一直忍耐。 但是狄耿,本就轻抚的表情现在更是浮夸,一副看傻子似的看安林格特。 后者很明显被他这轻浮的态度气到了。 “安林格特,如果你只是议论终焉对神白须这一罪犯的行为管控不作为,我或许会认为你是一个清醒的人。” “可如果你要因为终焉的愚蠢而将怨恨嫁祸到库玫菈女士的头上,那我会觉得整个南方符文协会十六位大贤者都是诸如你这样的蠢猪。” “终焉什么时候声称过是库玫菈女士依附终焉了?” “相反,是库玫菈女士缔造了今天的终焉。” “你也许对她一无所知且抱有疑问,你觉得备受人民推崇的她只不过是空有被权力镀金的外表?”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她是巴伦比斯凯恩倾注一生心血培养的学生,而这些,仅仅是她拥有的光环罢了。” “我老实告诉你好了,库玫菈压根不在乎神白须征御这一罪犯的所作所为,压根不在乎。” “就跟你们符文之地荼毒大地的灾暴一样,从不在乎你们这些匍匐在地的蝼蚁的怨言。” “一个视线只在人类未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只是因为自我命运悲剧而挣扎反抗的罪犯?” “你觉得他神白须征御算什么东西?你所看到的所有计划的失败,城市的毁灭,也是神白须这个顽劣之徒的垂死挣扎换来的。” “他只是把整个西方的安全环境搅的风卷残云,至于说的什么带来了新的变革和新的思想,简直让人贻笑大方。” “我想问问你,西方人民对库玫菈的坚信可曾有半点动摇?他们批评的永远只有藏着掖着的终焉而已。” “而你,你们,符文之地却看不到。” “因为你们被屏蔽在灾暴之内,延续千万年的历史仅仅都只是对自身环境的认知,你们从未相信自己的力量以及人类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这件事实。” 狄耿冷静的谈吐令安林格特愤怒至极,可以说,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也是让安林格特最无可奈何的一点。 作为激进派的大贤者,安林格特很早之前就说过,符文之地不能一味的将视角放在天灾这件事上,必须要抽出时间来探究人类所拥有的智慧。 一味缝补对历史的延续只有痛苦和磨难,要想让符文之地彻底摆脱天灾,归根结底还是要把问题的角度回归到这片大地上,以及符文之地的人的所作所为。 最早,卡捷琳娜就曾说过,位于南方大地各地的天柱必须要推倒,它们就是影响天灾霍乱的病根。 可符文协会一直秉持那是符文之地存在的根本,推倒天柱无异于要历史重新来过,因此拒绝了卡捷琳娜的提议。 他们认为,推倒天柱无异于重头开始,不仅会受到各方的打压,甚至会削弱南方的根本。 或许,卡捷琳娜也正是因为符文协会的迂腐,才选择离开的吧。 而她这次之所以回归,是因为神白须,这是他人不知的。 她不想以自己的身份掣肘神白须,再加上神白须连灭生矩阵都给她了,分明是想让自己回归故土。 她为爱奔赴万里,而她的爱却让她执着于自己的命运,在她看来,这很…不公平。 她可以舍弃一切的去爱神白须,可神白须却不愿意让她为了他而舍弃一切。 她的家乡,那片赤裸裸黄沙暴行的残破大地上,有更多需要她去拯救和解放的人民,她应该把目光看的更远,而不是只在他神白须身上。 卡捷琳娜的智慧在神白须看来,想要解决南方的天灾问题,凭她的影响力和支持力,自己她的个人能力,完全只是时间问题。 他坚信人不能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理由一个梦想活着,所以他承诺卡捷琳娜会活下去,会怀揣着她的爱活下去。 而卡捷琳娜,必须怀揣着他的理想活着。 这一场交换,才为南方带来了灭生矩阵,可灭生矩阵不过是缓兵之计,归根结底,还是那限制符文之地的天柱。 “把人类的未来心系在一个女人身上?这算什么未来?” “终焉要将自己的忠诚施加在世界身上未免太过牵强了,即便是巴伦比斯凯恩也都未曾声称自己志在人类未来。” “凯恩向来以当下为治理理念,他怎么会教出这么个愚钝的学生?” “放眼未来就能解放你人民所经受的苦难吗?祸根一日不除便会延害万年,人类的未来难道不就在当下?” “放眼未来不过是愚权弄政的逃避,凯恩何曾逃避过?他所坚持的共同被你们遗弃在了哪个阴暗的角落?” “我问你神白须征御的危害性,而你却要一味指责我符文协会的不是,真正在分裂西南两地关系的人是世界政府还是你大言不惭的巴伦尔斯?” “我国饱受天灾的危患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可我们作为执政者,从未声张什么放眼未来。” “人的当下就是未来,我们只相信现在,南方符文之地上下一心,民心所向皆在一处,你凭什么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符文之地的民众?” “你终焉只是受一人为祸之患,且还是自作自受,别人凭什么可怜你?” “而我们符文之地,是常年灾暴不曾断歇,数百代人前仆后继夜以继日的不断携手更替,岂是你一瓦砾之坚能够揣度?!” 在安林格特眼中,她巴伦比斯库玫菈只不过是一个继承凯恩衣钵和意志的传承者而已,她并不具备凯恩的共同这一理念。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凯恩的所作所为无限开拓了西方世界今后的未来,在今时今日的现代打下了稳固的基石,这才有了如今的库玫菈。 库玫菈能在一夜之后变幻风云整个终焉,的确证明了她完全具备执政能力。 可要让安林格特也认为她能同凯恩相提并论,绝无可能。 南方符文之地只敬重有德之人,凯恩一生未从踏入符文之地,可却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切的期望。 主序虚空入侵之时,凯恩一口咬死要安贝尔德严防死守符文之地边界线,哪怕付出再多牺牲也不能后退。 因为一旦主序虚空掌握了那毁天灭地的灾暴,符文之地便会顷刻沦陷,一座大陆陆沉是何等的损失? 凯恩目光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哪怕到现在,凯恩的治理理念也仍旧被推崇备至。 她库玫菈眼高于顶,几乎不屑基层中所发生的一切,即便创造了终焉柱又如何? 人民之所以对她翘首以盼,之所以对她毕恭毕敬,完完全全是因为巴伦比斯凯恩曾经恩惠于民的影响力。 狄耿深深望着安林格特,微微点头。 的确,狄耿也并不看好库玫菈,他也认为,库玫菈离人类太远。 凯恩是时刻扎根于人民之中的,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应该放在哪里。 可库玫菈不同,她的目光,人类望尘莫及,看不见的方向,那和盲目有什么区别? 即使是远处的北方凛冬代表格里芬,也微微点头,只是她很快又保持原来一副慵懒的样子。 点朱砂毫无波澜的就那么注视着,光看表面,看不出她的任何想法。 罗伯特虽然不足以评价库玫菈,但是对于库玫菈的印象,也说不上好,他同样认为,那位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女士,视线不在西方的人民中。 而此刻,御神策从狄耿背后走了出来,或许他的观点会有所不同。 他那恶魔锋芒状的瞳孔先是深深望了一眼安林格特,随后,又看向其他二方天地的代表人,以及正在注视着他的罗伯特。 “你或许会觉得库玫菈肩扛人类伟业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她的的确确做到了,而她所做的一切,更远非你所想像的。” “我如何相信一个恶魔的话?” 安林格特问道,很明显,他也对御神策的身份反感,认为一个来自黑暗边缘的恶魔不够资格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评头论足。 而御神策只是不屑一笑。 “觉得我是一个恶魔,不配站在恶魔的立场发言?恰恰是作为一个恶魔,我才看清了人类的愚昧与丑陋。” 此刻,凛冬方的芬里尔看了过来,目光中有着疑惑,点朱砂同样如此,但她并不疑惑,而是一种…好奇。 “混沌种曾经是黑暗边缘暴乱的蛮凶,且不论秩序。” “你们曾经也是侵入人类领土残杀人类的害虫,即使现在你披上了维序者的外衣,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御神策算是明白为什么符文协会会派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人来了。 符文之地本就强势,只不过是被天灾限制,十六位中有六位堪比维序者的强者,更别说符文协会中等同维序者的执鹰者组织了。 换句话说,除了神骁,几乎其他三方天地论强者数量,都几乎被南方符文之地压过一头。 这也是安林格特敢如此出言不逊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也是一位大贤者,同样拥有堪比维序者的实力。 他说的话,即使是御神策也感觉头疼,这么一个扎手的刺头,放在哪里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他突然想到某人的一句话。 “身份与曾经的过往无法掩盖一个人正在追逐的改变,恶魔也好人类也罢,我的立场自始至终都是处于正义的一方。” “去贬低一个异种的种族能让身为人类的你变得高贵吗?作为同一片天空下生存的生物,我们,有什么不同?” “仅仅只是因为意见相悖?” 这一句话把安林格特噎的不轻,他才意识到他自己刚刚那句话的迂腐。 狄耿欣赏的拍了拍御神策的肩膀,远处神骁方点朱砂也挑眉笑了笑,她知道,这句话绝对不可能会是作为大恶魔御神策能说出来的。 众所周知,无尽之海的大恶魔是不在乎人类秩序的。 芬里尔神态恢复原样,只是好像在憋笑,那句话,很有内涵。 “……我向对你的无礼道歉,但你不能改变我的看法。” 安林格特向着御神策鞠了一躬,后者坦然受之。 “你们大概会觉得库玫菈同人民的距离太过遥远,事实的确如此,她同凯恩有明显的诧异,但这也是两者的差距所在。” “无尽之海之所以会布置终焉柱,为的是常驻符文之地边境。” “终焉柱的领域影响平息了一部分来自于北方的乱流,致使符文之地西北方向那片辽阔无垠的沙原能够沃新成枝,治水成州。” “而位于缪斯城区的终焉柱,是为了常驻北方与西方夹层中存在的领域,骸骨森。” “那片天然存在的禁制领域至今没有人类能够有能力驻守,哪怕是智慧之最的卡捷琳娜也毫无头绪。” “可是它常年倾泻而出的能量,致使凛冬冰川不断加剧行程,甚至扼杀了自然元素的产生,导致凛冬冰火两气失衡。” 话到这里,远处的芬里尔瞳孔微微放大,对于御神策所说的骸骨森的影响,深以为然。 骸骨森的确在影响着凛冬的冻川,甚至每年巨额增长,致使天寒地冻,环境恶劣加剧。 只是她对于这是库玫菈的所作所为,仍旧有着怀疑。 “你说库玫菈的目光不在她的人民身上,简直荒谬。” “她最敬爱的老师就是曾经来自于人民之中的先驱者,深受凯恩影响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人民的位置?” “西方历史如何黑暗?不就是因为暴政者对民众无情的剥削与残害?库玫菈比凯恩更清楚这个国家需要什么样的执政者。” “而我们所说的神白须征御,在他出现的两年里,你有多少次和他对阵?你是否感受过来自于他的压迫?” “他同样是一个拥有不亚于凯恩的思维的先驱者,尽管他的所作所为极端且暴力。” “可神白须征御从来没有因为自我欲望而杀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他甚至拯救过一整座城区,数座沿海城区,甚至在克洛诺斯城区不惜为了一个人造人割舍自我意志同终焉交易。” “你们所看到的阿尔忒弥斯事件,是一个欺诈者的欺名盗世,可我看到的,是一个破裂粉碎的灵魂的自我救赎。” “神白须征御,是一个对人类极具失望且痛恨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对抗的从来不是人类的未来,而是他们的恶念。” “诸如杰尔杰利斯,诸如米奥雷托,他们的失败错酿了多少人的悲剧?” “神白须征御是我唯一认为拥有打开骸骨森之门的能力的人类,他拥有的所有力量都来自于他的自我意志,试问这样一个人,你如何改变他?更何况要他妥协?” “我并非赞颂他的坚毅,而是在阐述人类暴行的事实,而现在,忏悔为时已晚,补过,更是遥不可及。” “与其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评价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的对错,不如想想如何应对他的下一次暴动。” 说着,御神策退了回去,狄耿看了一眼御神策,眼神复杂。 阿尔忒弥斯城时,神白须到底和他说过什么? 御神策变了。 曾经的他,嗜战,沉默,冷漠,对人类的未来毫不关心,只知道一味地使用自己的强大。 而现在,他理智,冷静,开始使用自己的智慧,开始思考对与错的利与弊,甚至思考一个人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 他的变化太大,以至于狄耿都有些认不出他。 神白须真的有改变一个人的能力吗?就连御神策曾经那样根深蒂固的人,都可以改变? 而此时此刻的狄耿又试想,倘若是神白须面对这个问题,他又会怎么回答? 他不会回答的。 因为他是一个忠于行动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极端的选择的原因。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神骁,这句话的意思似乎用在神白须征御身上…格外合适?” 此刻,芬里尔站了起来说道。 她看向远处神骁方的点朱砂,后者点了点头。 正要出口辩论的安林格特也静了下来,想听听这位来自远方冻土的守夜人的意见。 而狄耿,则是一幅心安的模样踏踏实实的坐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和他无关了,因为芬里尔的出面,会让这场议会很快结束。 “两位代表的争执我听的有些稀里糊涂的…总的来说,废话一堆。” “我本身对这趟旅行并未寄予厚望,只是觉得神白须征御这么一个罪犯的行径的确疯狂。” “而现在看来,我的确是轻视了,能够令四方国度中的两方同盟关系变得如此恶劣,他的影响已经无法用罪不可赦来形容了。” “终焉方代表的确句句属实,库玫菈女士的明智之举凛冬深感诚谢。” “但关于这场议会的主题,我想,它的答案已经明确在各位心中。” “非常抱歉安林格特先生,我并不支持您的立场,对于符文之地的霍乱也无能为力,毕竟凛冬本身也危危可及。” “我想说的是,各位,与其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不如换换角度,终焉方已经把话说的太细了,听得我耳朵乱隆隆的。” “神白须征御的行为带来的革新就是思考,看看你们这些个大人物的反应吧,因为这个罪犯的所作所为,竟然开始在这里纸上谈兵。” “你们都慢慢的从将神白须扼杀转变为了遏制他的行动,这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影响吗?” “时至今日他能够改变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执政者,那么下一次,会不会就是你们国家的民众?谁知道呢。” “那两位都付出过血的代价,终焉和西方更是,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证明力度的吗?” “如果终焉要集中力量讨伐神白须征御,凛冬愿意献上绵薄之力,守夜人会在短暂的同盟关系中时刻随时候命。” 芬里尔看向狄耿,后者微微诧异,同时,有些惊讶凛冬如此所做的原因。 她的表态太过果断了。 需知,本身凛冬对于终焉的印象就相对破裂,两国来往更是稀少,而此刻,凛冬竟愿意调遣守夜人共讨神白须? 即使是御神策也同样震惊。 一旁的安林格特若有所思。 “…纸上谈兵的确毫无意义。” “同上,对抗罪犯联合打击的确是最有力的,符文协会贤卫与执鹰者也同样随同盟共进退。” 随着芬里尔的表态,安林格特也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一时间,情况逐渐向着中心问题延伸。 远处神骁方的点朱砂眉头微皱,狄耿观察到了这一点,她的态度,似乎还在犹豫。 “既然大家都表态了,少数服从多数。” 只是,点朱砂很快眉头又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的微笑。 很快,随着点朱砂的最后一票,这场议会也真正落下帷幕。 随着世界政府这场议会结束之后,议会的内容很快公布世界。 结合符文协会,凛冬,神骁,三座天地的商议,对神白须征御发出共同讨伐,世界格局在这一刻因为一个人而更变。 议会结束之后,凛冬守夜人派遣芬里尔,和伽罗前往,其量级,等同三位维序者。 其后便是符文协会,三位上六贤卫,两位执鹰者,等同四位维序者。 神骁骁卫地煞,行军,开山,两位维序者,天灾级别的万人敌。 终焉,狄耿巴伦尔斯,风上御神策,两位。 总共加起来十四位维序者共同讨伐,这个阵容,即使是面对主序虚空奥波尼斯也是势均力敌的存在。 可却用在了一个人类身上,一个被命运驱逐的可怜之人。 第40章 万众瞩目,纷至沓来。 世界政府会议结束两个小时过后,神骁女娲城区,骁卫统御中心,总代理会议室。 “点朱砂,虽然我不知道你同意这场共讨的原因,但我希望你是有备而来。” 坐在办公椅上的年轻男子皱着眉头问道。 此刻,会议室内一共有四个人。 坐在左侧沙发上的男人,行军,这位被特指前往讨伐神白须的骁卫之一,他的脸色,很难看。 右侧,穿林雨,他也同样微微皱眉,对于世界政府的这场会议,他的态度也不积极。 而中央正前方坐着的年轻男子,正是神骁当值最年轻的总代理人,上御执。 早在两个月之前,神骁暗度陈仓请来了神白须做破局的棋子,为了清扫国内诸如盘龙会的毒瘤,上御执不得不用阴险手段釜底抽薪。 和被诈来的神白须一番交谈之后,上御执才明白,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罪犯,而是一个伟大的抗争者。 也正因如此,上御执谈吐心扉,邀神白须共治神骁的秩序。 后者扮演双面间谍,策反了盘龙会等一众连携势力,将整个反动联合同盟连根拔起,铲平了神骁存在了近两百年的毒瘤。 而神白须呢?外邦异人掺和他国政事,将会在神骁史书上遗臭万年,背负千古罪人的骂名。 哪怕上御执能凭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可他也无法改变神骁人对于神白须的所作所为。 可他仍旧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开,在那时,世人必定会明白,谁才是那个站在光明中的人。 “当今世界政府作为掣肘四方天地龙头组织的国际政府,所拥有的实权力太过巨大。” “在我看来,仅凭一言一语就能调动四方天地来看,属实弊端。” “神骁自古以来都是一方为尊,独治天平,而世界政府的掣肘,不仅致使我国政势倾斜,甚至还引起一系列外交事件,入会根本毫无意义。” “试问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除了想要一家独大之外还有何存在意义?” 点朱砂一言出,众人神色各异。 “那你的意思呢?” 上御执起身,转身看向窗外的城区,他似乎已经知道点朱砂这么做的原因了。 “以共讨事件为脱离世界政府的跳板,从而收回在世界政府的分部势力,彻底脱离世界政府的掣肘。”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一旁的行军乐了。 行军和神白须曾共同出使削山侯,两人同仇敌忾,意气相投,在面对削山六位上宗时共修戈矛与子同袍。 转战八千里不曾退步,二人合力拿下了整个巴川。 行军待神白须视如己出,此次点朱砂若真是为了国际上的颜面而让两人敌对相见,他第一个摔盘子不干。 穿林雨则是端正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点朱砂做得出来的事,不过他又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上御执。 需知点朱砂最擅长屠龙术,绝户技,主阴谋,同那位音绕梁相对的阳谋呈对峙,因此她也得名“毒士”。 最早,有关神骁南部下川六城十二川的土蛮的治理策略,点朱砂给出的方针是能杀则杀,能用则用。 土蛮侵占神骁南部下川长达三十年之久,那里三十年前本就不经王化,民风野蛮,能人异士又能有多少?可用之人又能有多少? 四十年前,多有神骁边政机关人员前往建交,屡去屡死,活人去死人回,来回七次,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因此,由当年军机部被誉为儒将的楚不择带兵讨伐。 用时半年,楚不择大军一路横推,杀的土蛮丢盔卸甲,弃城而逃,且战争存留下来的遗民超过三百万,通通坑杀。 这一仗,打的南部土蛮三十年闻风丧胆,一听闻神骁军部吓得那是肝胆欲裂,再不敢进边。 而在这之后,三十年过去了,土蛮再度犯边,由点朱砂开阵带军,一路摧城平寨,六千里黄土高坡那是杀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点朱砂统军所过之处,土蛮近乎被杀戮至绝种,并且将军政机构大大小小设置近三百处,几乎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墙。 在点朱砂看来,国土完整不容侵犯,而国家的威严,永存于剑锋之上,而同样作为神骁的铸剑人之一的点朱砂,更是执鹰派的代表。 这一点上,音绕梁与雨穿林在共同政策上都无条件认同点朱砂,军政机构不容侵犯,她的军权在神骁可谓雷打不动。 “再者,蒋义,姜云,李布施等一众军政代理人也都受够了世界政府的条条框框的约束,这三位的脾气各位也都清楚。” “一点就炸。” 说到这里,点朱砂笑了笑。 蒋义,神骁前万刃门的军统代理人,负责军械科研管理,执鹰派代表之一。 姜云,外协机构代理人,神骁边境区域半宝川四洲十六川由他全盘负责,在他可以说他是第二个点朱砂,军权极大。 而最后这位,更不得了。 大将军李布施,曾担任玄女,天君,燧皇三座主城区的执行长,是骁卫的开创者,也是上御执这一时代的先驱者,三朝元老,力排众议革新时代的扛大旗者。 作用亲手终结神骁曾经那个旧时代的革命家,李布施有着帝师之称。 同时,天道剑成剑者,其实力在国际上据说比肩阿尔维斯,一度作为神骁外交铁腕的担当,神骁三大铸剑人之一。 “就凭李大将军的性子,之前得知老白入川就打算甩了担子跑回来,要不是城隍府的君老给劝了回去,这次世界政府的会议指不定就换人了。” 行军瞥了一眼一旁的上御执,后者脑袋歪向别处,装聋子。 只因李布施曾批评过上御执不应该接触外人来干扰国家政治,更何况对方还是国际头号通缉犯。 可好在结果是众人喜见乐闻的,不然凭着李布施那性子,且不说会不会甩了世界政府会议员的帽子,就这趟国乱,绝对要跑一趟。 “何止李大将军一个人郁闷?数月前老蒋就寄信回来抱怨过一次,说世界政府那帮议员,全都是龟蛋,打又不打,还不能骂,几个人就站在那干瞪眼,说里头都是一群卵蛋。” 一旁的雨穿林提了一嘴,众人皆是一笑。 如今神骁国乱已平,正是百废待兴急需人才之际,国家各个部门如雨后春笋茁壮成长。 而这些做前辈的,不在国内的,一个个盼归之心又都心急如焚。 一是希望能够回到国家尽心尽力,二是国家正值向上,作为前一代执政者,宝贵的经验就有了用武之地。 “朱先生,您所说的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白先生能在四方天地的讨伐中活下来。” “我想问问您,这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够从十四位维序者级别的强者的围杀中幸存?” “各国同仇敌忾,即便我神骁有心无意,可他其他三国哪个不是势在必得?” 上御执此话一出,刚刚舒展眉头的几人又是心中一沉。 确实,那可是实力等同十四位维序者的强强联盟,即便神骁这边撤出开山行军,那至少也有十位维序者级别的重量。 看着如此发问的上御执,点朱砂只是嘴角勾了勾,她有一种莫名的底气。 “因为此乃无名之师,注定必败无疑。” 穿林雨若有所思,开山也满脑子问号,上御执虽然好似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眉头始终皱着。 “各国围剿通缉罪犯,而且还是罪大恶极的神白须征御,为民为国,更为人类之大未来,为何会是无名之师?” 上御执作为神骁乃至世界历史上最年轻的国家代理人,仍旧还有很多东西未曾接触,还有很多未知仍需学习,他求问点朱砂。 “此次神白须有三胜,终焉有三败。” “终焉前任执政者杰尔杰利斯依仗初始之火制作阿波罗中枢炮,致使旧赫尔墨斯城区市民沦陷,三千余人死于终焉执政者的野心,而神白须便是幸存的受难者之一。此为一胜一败。” “数月前阿尔忒弥斯琉璃河一役,褪去神白须身份的赫尔菲斯欲归顺秩序行列,可米奥雷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致使伊芙琳身死,此等悲剧与旧赫尔墨斯城区事件相仿,此为一胜一败。” “而如今,终焉将国事搬向国际,治理能力可谓穷途末路,一个国家的执政者都无法平息一个平凡之人的仇怒,却还要他国联手纵横,这可是有名之师?” 看着点朱砂信誓旦旦的提出的三胜三败,上御执点了点头,皱眉渐舒。 “可你所说的这三胜三败,前二胜,仅仅只是神白须的个人命运,作为人类的一员,在宏观角度上,以多数人为重的选择在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上是对的。” 穿林雨意见不同,在他看来,这所谓的三胜三败有些太过牵强。 虽说的确是终焉执政不妥而导致的神白须这一罪犯,可归根结底,不仅仅是当时形势所迫,更是今后西方未来的一大抉择。 杰尔杰利斯对于人类而言,有功而无罪。 可对于神白须却是血海深仇,对于往日的功绩的正负利弊也许前者并不在乎,可需知神白须是何人? 他会放弃自我意志而选择息事宁人吗? 血债无可挽回,仇恨更是无法平息,本就传颂人定胜天这一理念的神骁,不,应该说上御执,对神白须相当理解。 “有心者,事竟成,神白须能力如何诸位知根知底,实力并非他最强的依仗,真正令终焉恐慌动乱的,是他的理念。” “时至今日,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影响了多少人?盘龙会,削山,走蚣,甚至我神骁骁卫,终焉方又如何?西方世界又如何?” “大世界中每个人的对错都会被暂时掩盖,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对我神骁有益无害,更何况他还有恩于神骁,哪怕做出违背列祖列宗的逆天之举,我上御执也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人。” 上御执抢在点朱砂解释之前,现场几人闻之无不震惊。 “行军,带上开山去一趟西方,跟白先生打个招呼,带我说句抱歉。” “神骁有愧于白先生,白先生以怨报德,乃君子所为,可我神骁却做了那背刺小人。” 说到这里,上御执看了看办公桌上来自世界政府的证件书,一把推出办公桌摔在地上。 “但今后,神骁的命运,会掌握在神骁人自己手中。” 一语定,万众归心。 两小时后,凛冬。 尽管如今正值夏季,可凛冬这边仍旧冰雪滔天,冷冽的寒风狂乱咆哮,无时无地不在威胁着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奥丁城区,库里缇芬城区,凛冬总部。 轰————! 一架超迁级咆哮战机凭空降落在凛冬总部大楼楼顶。 这架属于凛冬自主研发的超迁级军统武器,比起终焉的镇压者只强不弱,其性能只在终焉弩级统御者迁跃机之下。 战机舱门打开,芬里尔走了下来。 “芬里尔女士,满恩先生在等您。” 一位身着凛冬长袍风衣的金发女人向着芬里尔鞠了一躬后缓缓说道。 芬里尔捋了捋被风雪吹乱的头发,点了点头。 此刻,凛冬总执行会议室内,已经早早有人等候多时。 嗒———— 随着芬里尔高跟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众人的视角开始向门口汇聚。 凛冬有着重工业帝国之称,同时,也是巴古斯大陆上掌握炼金术最精密的国家,他们的工业强度是世界众所皆知的。 其建筑风格普遍极简,虽然单调,可其品质与质量,皆是世界之最。 一个黑发健硕男人手里拿着一把火钳,在一座巨大晶化钢砌成的火炬旁摆弄着滚烫的碳晶。 他脸上有一道从左眼到右下颚的疤痕,深蓝色的瞳孔,面如刀削,气势严肃的犹如一把锐利的钢枪般。 他注视着火苗,神态慈祥。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芬里尔已经站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上。 大厅内,地板上一盘精钢制成的勋章,勋章上刻印着一盏照亮冬夜的明灯,这就是守夜人的勋章。 守夜人总共有六位,芬里尔排行第四,可她的实力,却是第一。 “以自我意志成就自我理想之人,将会被赋予在黑暗中耕耘光明的伟业,我们称呼他为,守夜人。” “诸位,难得一聚,我想说些关于近期世界上的一些状况,同时,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布尔昆特满恩,凛冬的缔造者,冬国革命的先驱者,铸就钢铁帝国的慈父。 这都是凛冬人民对他的爱称,而他所做的伟业,比起西方的巴伦比斯凯恩,有过而无不及。 能够在如此恶劣贫瘠的大地上打造一座钢铁帝国,就足以证明他的执政能力。 同时,他所创造的凛冬真正满足了冬国人民所向往的秩序。 以尊严,自我权利生存的世界,同时,遏制恶劣天灾对新生命的残害。 满恩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数十年来对冰川的治理让凛冬这个冰爆霍乱的国家恢复了宁静,人民休养生息,在风雪中建立了这钢铁城邦。 同时,代代传承,薪火相传,满恩功不可没,他们三代人,只为这一个使命。 “神白须征御捅了个大篓子,杀了奥坦萝丝。” “老实说,我并不看好终焉的维序者,他们对神白须掺杂个人感情,有些分不清敌我。” “…芬里尔,世界政府那边,我听说共讨神白须是你提出来的?” 满恩背对众人,在右侧远处,他一直站在火炉面前。 “在我看来这是最好最有效的办法。” 芬里尔如此说道。 “理由?” 满恩问道。 “终焉与神白须的对峙已经渐渐从主动变为被动,世人有目共睹,而只有协力共讨,才是终止矛盾最好的办法。” “问题总要解决的,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而停滞不前。” 在芬里尔看来,终焉已经失去了对神白须的掌控,他正在逐渐失控,不然奥坦萝丝也不会死。 “我听风上御神策说,神白须拥有开拓骸骨森的能力?”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有变化,有人怀疑,有人诧异,有人惊讶。 “未曾实践的东西站不稳脚跟,这无法说服任何人。” 芬里尔否定。 “可我就是有一种直觉,他能。” 满恩回道。 “无稽之谈。” 芬里尔不屑道。 其实,她自己也不肯定,毕竟,她在神白须身上看到了太多不可能和可能,但,她只相信眼见为实。 这也是凛冬千万年来不变的思想,想要检验真理,就必须要实践。 “歌莉丝,说说你的看法。” 守夜人之五 满恩问了另一个人,这位红色哲学诗人。 “可能。” 歌莉丝回道。 “理由?” 满恩问道。 “神白须征御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吗?” “哪怕是立场坚定的像维序者都能改变他们的观点,能让风上御神策肯定的人,再缥缈都有可能。” 歌莉丝的观点是主观的,她相信神白须既然拥有发动革新的能力,也必定有开展革新的力量。 否则,他凭什么活到现在?更何况对峙的还是终焉。 “巴塞托,你呢。” 守夜人次席。 “我不想发表意见。” 巴塞托回绝了,因为他认为讨论这些并非亲眼所见的东西毫无意义,这也意味着,他默认芬里尔的意见。 “凯隆,我想听听你的观点。” 守夜人首席。 “我赞同芬里尔的观点。” 意见一致。 “伽罗?” 守夜人之六。 “同上。” 伽罗作为被点名前往讨伐神白须的人之一,他也同意芬里尔的说法。 “真想听听恩利的看法啊。” 守夜人末席,被誉为冬国智首,目前她正在治理凛冬北部的冰川,那是一片万里冰川横遍的冰原,并且每年都在巨幅增加。 此刻,众人再次缄默,只能听到火炉中火焰升腾燃烧的声音,所有人心思各异。 “关于对神白须的讨伐,芬里尔,你有几成把握?” 满恩又问了另一件关于神白须的事。 “七成。” 芬里尔抬首。 “你自己还是所有人加在一起?” 似乎是一个很较真的问题啊… “后者居多。” 芬里尔说道。 她能不能单向对峙神白须?当然可以,可如果是分生死,绝无可能。 毕竟没有人能像神白须一样了无牵挂,极致贯穿自我意志,可真要说他了无牵挂…倒也不至于。 “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芬里尔。但这次,我心里没底。” “四个月前,四位维序者都没能拦住神白须征御,哪怕这一次有着十四位维序者,哪怕是对峙主序虚空都势均力敌,我也不认为会成功。” 在满恩看来,神白须给他的感觉,就像一面屹立不倒的墙,太高太厚,一眼望不到尽头,更望不穿。 “无稽之谈。” 众人憋笑,满恩则是哈哈大笑。 芬里尔之所以能在国际上被说是其实力直接对接奥坦萝丝,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力量强大,更因为她的心境。 一往无前的这种高傲,一个强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伽罗,别太卖命,这是终焉自己捅的篓子,如果你想借此机会打磨自己或者想表现一下…” “芬里尔,我希望在关键时刻你可以帮帮他,毕竟新人上位,你们这些前辈,照应照应。” 芬里尔瞥了一眼远处的伽罗,后者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神白须手里头那把长刀可不会体贴新人。” “所以我也害怕你一去不回,并非我觉得你不如奥坦萝丝,而是神白须这个人,你不得不防。” 芬里尔虽然远在凛冬,可她对于神白须的狂热不亚于歌莉丝。 随着神白须的崛起,芬里尔一直视他为此生宿敌,奥坦萝丝的陨落意味着她面临的可能性加剧缩小。 若要说她比不上奥坦萝丝,只能做万年老二,那只是其他人以为。 这位能够调动天地元素的强者,所拥有的强大是等同天灾级别的。 试问,谁能开辟一座大陆?哪怕是六十年前的霍利卡登都不敢断言自己能做到。 而芬里尔却做到了,是真正的开天辟地,将凛冬东南两地一分为二,一道长有千万里的天堑直接隔绝了南部冰川的延伸。 其力量强大到足以隔绝天地,试问芬里尔的强大,会比奥坦萝丝弱? 绝无可能。 “等他真正与我相遇的时候,他会明白什么是一生仅此一次的对手。” 普罗米修斯城区,艾普什尔,神白须暂住处,22:33。 屋内只有浴室的灯亮着,里头偶尔传来水滴的声音,而在浴室内,一个浑身伤疤的男人坐在浴缸旁边,手肘抵在膝盖上沉思着什么。 他一身紧致的肌理堪称精致,如果排除他那身上狰狞而可怖伤疤,说是犹如雕塑一般完美的作品也不为过。 而这些伤疤,这代表他经历过不止一次死亡。 世界政府的会议开始之前,他就知道这场议论的结果了。 很明显,现在情况越来越急促,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我能进来吗?” 神白须抬头,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完美而丰满的玉体。 奥坦萝丝面色微红,她注视着抬头的神白须。 “…你已经进来了…” 哗啦———— 下一刻,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奥坦萝丝,她竟将神白须直接推倒,压在他的身上,两人一同浸在浴缸中。 “出什么事了吗?” 奥坦萝丝事出反常,神白须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后者只是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倾听着他的心跳。 神白须抬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吐出一口气。 “世界政府的一场议会,发布了有关我的通缉,四方天地现在都想割我的脑袋。” “萝丝,你得离开了。” 这话一出,奥坦萝丝下意识的搂紧神白须。 “他们都认为我杀了奥坦萝丝,本就罪大恶极那现在就更罪加一等,已经将我视为同等虚空的行列。” “再过不久,不,大概就明天,四方天地的支援就会抵达普罗米修斯城区,到时候会…” “别说了…” 奥坦萝丝打断了神白须,她抬起头。 神白须一时间有些无奈,他现在最害怕奥坦萝丝要和他共进退,如果真要这么做,那就太荒谬了。 “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它就会消失,你得直面现实萝丝,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有你自己的使命。” 神白须抽出奥坦萝丝胸前压着的手搭在浴缸旁。 “…你说过我现在是自由的,我所做的选择和你无关。” 神白须微微皱眉,有些恼。 “打算和我犟到底吗萝丝,你知道这毫无结果,而且你一旦选择与我共同进退,就意味着你必定要沾染无辜之血。” “时至今日我仍旧是一个亡命之徒,可你不是,你已经舍弃了那累赘的身份,这才是我说的自由,你明白吗。” “不必忍受世人的视线自由的活着不就是你曾经一直向往的吗?现在你得意享受如今的命运了。” “而我,你不必像我一样也不必和我一起。” 奥坦萝丝不再去看神白须的眼睛,而是默然的趴在他的胸口,或许唯有他的心跳才能证明他所说的一切。 “那难道我要看着你去送死?即便是主序虚空降临,面对整整十四位维序者也是难说胜负。” “你连救赎我一个愚者都能做到,却不愿意接受我?” “道理不是这么说的萝丝,这和你想的不同,并非我不在乎你也不是我不接受你。这不是你的命运。” 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白须的不知好歹还是奥坦萝丝说不过他而恼羞成怒,她一口咬在神白须的脖子上,银牙微微下劲,神白须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并不疼,但是奥坦萝丝这无厘头的行为还是让神白须很苦恼。 “我答应过你的,萝丝,我不会死,我会活下去,在我想要的真相没有来临之前,我绝不会死…” 下一刻,奥坦萝丝的红唇就已经印在他的嘴上。 短暂的慰藉,仍旧持续治愈着两人心中的缺憾,现在他们重圆,似乎…离别也迫在眉睫。 轰————!! 凌晨三点,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升起一道璀璨的白光,几乎将黑夜染成白昼,一股无可匹敌的冲击横扫整座普罗米修斯城区。 神白须挣脱奥坦萝丝的怀抱,从床上坐起身,一旁奥坦萝丝的耳朵上萦绕着丝丝红雷,她的听觉已经被阻隔。 在昨晚翻云覆雨之后,疲倦的奥坦萝丝才堪堪入睡神白须就将其拖入永梦中。 如果这一场战役神白须身死,那么在一个月之后,会有另外的人安排奥坦萝丝的去处。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身后事,此刻的神白须,真正可以说得上是了无牵挂。 这也许自私,可却是神白须所希望的,他不希望再有人为了他而死。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那么一切欠下的账,就都要还清。 “白昼反转,这不是你的噩梦萝丝,这是你美梦的开端,是我噩梦的终结。” 月光撒在奥坦萝丝睡熟的脸上,神白须轻吻她的额头。 “做个好梦,萝丝。” 这个世上的人,他们都说,你只要去做就能有所收获。 可他们忘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够筑梦的勇气与能力,有些人生来就被剥夺了追求自由的权利,而神白须,就是其中之一。 萦绕他的噩梦无时无刻不在用痛苦驱策着他,时至今日他已经遍体鳞伤,心更是千疮百孔。 可命运也给予了他些许前进下去的慰藉,诸如赫尔菈,诸如婕西菈娅,卡捷琳娜,诸如奥坦萝丝,诸如,伊芙琳。 他从未奢求太多,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辜之人,相比他的命运,他已经杀了太多人。 但他看得清自己选择道路的方向,所以他并不迷茫。 随着一轮旭日的升起,普罗米修斯迎来了新的一天,而此刻,在普罗米修斯的天空中,闪烁着一个巨大的,笼罩天穹的魔导矩阵。 创世级魔导,封闭了整个普罗米修斯,整整一千三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主城级城市。 随着矩阵开启,魔能感应会很快检测出神白须的所在位置。 由符文协会上六贤卫以及一位执鹰者分别在普罗米修斯城区四方布置下的矩阵正在收拢。 一位最强的执鹰者则协同其他组织的强者一同行动。 围剿正式开始 第41章 现在,世界倾听我。 8:33,普罗米修斯城区,腓特烈斯城区。 由东方神骁行军,开山两人率先同神白须打响第一战,两位维序者级别同神白须的战斗覆灭了整座腓特烈斯城区, 同时,战事一直进行了一个小时,在之后南方符文协会执鹰者的到来,战斗真正进入白热化。 神白须一对三仍旧占有上风,四人混战所造成的破坏让整座腓特烈斯城区化作一片废墟,同时周边城市的安格麻理也被波及,被破坏了四分之一。 11:46,普罗米修斯城区,菲洛米斯城区。 狄耿与御神策阻截战后逃窜的神白须,在菲洛米斯城区展开死斗。 一对二,以碾压的力量对阵神白须,后者被斩去一臂,狄耿两枚刻刀受损,御神策同样被神白须斩去一臂。 双方互有损失,神白须比较严重。 15:33,普罗米修斯城区,凯金斯城区。 这是其中最惨烈的一场战役,芬里尔的强势令本就受损的神白须防不胜防,再加上伽罗的辅助。 处处碰壁的神白须不得不使用魔神兵,战斗途中,两位同样强盛的天灾级碰撞直接覆灭了整个凯金斯城区。 强大的威势冲击甚至突破了一次矩阵,打破了位于上方的矩阵门,被划开一道突破口。 神白须并没有借助这个逃离普罗米修斯城区,而是毅然决然的面对芬里尔。 须弥态展开之后战斗进入白热化,若不是芬里尔动用领域,伽罗险些死在神白须劈出双日同天的一刀之下。 死之火化形之后,芬里尔不敌手持魔神兵心禄的神白须,被重创之后陷入被动。 但神白须也好不到哪里去,且支援已经赶到,他不得不暂避锋芒。 这场战斗之后,凯金斯,拉德里,福特贝尔罗三座城区共同毁灭。 三座城区之间的两条河道被阻隔,其中相隔的一座山脉更是被夷为平地。 众人渐渐都对神白须的实力有了一定认知,也明白为什么终焉会被一个罪犯折腾的这么狼狈。 因为神白须不仅强大,且更狡猾,他的战斗本能比起堪称恐怖的御神策更恐怖。 行军和开山两位来自神骁的维序者强者,两者一个讲究势,一个讲究意。 后者杀伐果决,势大力沉,一掌开山都是轻而易举的。 而前者,仿佛源源不断,如水般柔和,那一身武意如汪洋倾泻,可撼天动地。 两位放在神骁古代,皆是战场上的万人敌角色,所以才位列地煞,本就是破军之势。 可面对神白须之时,两位一身贯彻的破军之势竟硬生生被噬灭雷压制。 一对二,神白须硬是站稳了脚跟的跟两个人有来有往,甚至气势不断攀升。 而至于来自于符文之地的那位执鹰者,同南方主城荷鲁斯同名。 掌握着禁忌初始符文,是同维序者维吉尼亚和凯婕尔娅同性质的符文魔导师。 初始符文并不是像初始元素神灵那样存在的超创生物,而是凝聚于天地间最纯粹的元素。 代表符文之力的元素一共有九种,而现在只剩下七种,这其中各自有着不同的代表。 例如雷元素的初始,就是代表破坏与杀戮的禁忌符文,荷鲁斯拥有的便是这个。 又或者代表生命与再造的创生符文,但凯婕尔娅不仅仅拥有初始符文,她更掌握着创生法则,这是比初始符文更强大的能力。 然后再是代表希望与重塑的星辰元素,重塑符文,维吉尼亚便拥有重塑符文之力,掌握着初始法则。 荷鲁斯,她的强大在执鹰者中可谓中流砥柱,她拥有最强的攻击能力。 初始符文并不是什么超创的存在,而是可以凭借自身的强大提炼出来的。 之所以被称作初始符文,是因为它蕴含的符文之力无比纯粹,且极其强大,更有着独特的能力。 尽管荷鲁斯一人对峙神白须,她也仍旧全身而退,甚至在展开须弥态下仍旧力压神白须。 而至于芬里尔,两人皆是全力战。 伽罗作为新晋守夜人,虽然已是极为强大,可是比起神白须这样的强者,还是略逊一筹,主要是在作战经验上。 需知,他面对的,是一个从鲜血中争斗而出的魔神。 芬里尔同神白须的战斗,伤及根本,她的右胸口有一道魔神兵留下的刀痕,伤疤久久无法愈合,疼痛永久刺激着她的神经。 在她感受过神白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志之后,她也逐渐明白并接受了奥坦萝丝的陨落,也真正开始正视神白须这一人的强大。 他的极端,就像洞穿芬里尔的伤口一样,仿佛在他面前,她整个人都是破绽。 可神白须付出的代价更大,几乎是以命相搏,芬里尔恐怖的分裂之力险些让他丧命。 她持分裂之力,那柄名为“库顿修亚斯”的长枪竟然把魔神兵打出了豁口。 也或许是神白须出现了战疲,在面对芬里尔的时候,他的情绪似乎被隔绝了。 这的确是芬里尔的能力之一,调控情绪,比起伊芙琳的读心更强大的能力。 虽然不能像后者通过情绪读懂经历,可她却能主动替换人的情绪。 因此,芬里尔也是守夜人的审判者,曾经在凛冬名极一时的罪犯,他们怀揣的不同的信念,在面对芬里尔的时候,都不攻自破。 芬里尔可以轻松通过调控情绪,让他们自己说出真相。 可却在神白须这里碰了壁,就仿佛天生克制一样,芬里尔只感觉自己在用手凿一面钢墙。 甚至在战斗中被神白须嘲笑是雕虫小技。 以至于有一段状态处处被他压制,连喘息的机会都极为苛刻。 尽管伤及根本,芬里尔也证明了自己的强大,凭借一己之力仍旧是对神白须造成重创。 而当下情况,只出现一员损伤,那就是伽罗。 战斗中硬撼神白须须弥态一刀,若不是芬里尔分解了那强烈的刀气,恐怕在当时伽罗整个人都会被一刀劈开。 如今普罗米修斯城区布置的矩阵正在逐渐缩小,神白须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狭窄,那么剿灭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四座天地联合起来欺压一个孤命人,甚至不惜动用超矩阵,用十四位维序者的实力去填一个组织犯下的错误。” “好一个大义凛然。” 神骁,在蚩尤城区,天秤云谷中,那座曾经发生一场开天辟地的古战场上,一座山岳粗壮的巨大天柱直冲苍穹。 一条墨色的黑龙盘踞在这天柱上,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恐怖的力量盘旋寰宇。 而自那天柱上降下的愤怒更是令人肝胆欲裂。 此刻,在天柱之上的那一片天地,莱特丽丝得知神白须被围剿的消息,勃然大怒。 顿时间整片天地风云翻涌,震颤连连。 莱特丽丝大袖一甩,转身间就准备踏破虚空一步万里。 只是,一道虹光停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奥德修斯,你要拦我?” 拦在莱特丽丝面前的,正是九龙之中的阳龙。 在那莲花池中,八朵颜色各异的莲花盛放着,而这莲花中,便栖息着能够翻覆这天地的八条法则巨龙。 乃是最原始的神灵。 每一片莲花,都可以重塑这大地,每一片莲花,都是一座天地,一个小千世界。 奥德修斯化身的人,是一个孩童模样,鹤发童颜说的便是这个了。 他跪在莱特丽丝面前,叩首,纹丝不动的挡住了莱特丽丝的去路。 “这是那孩子的命,您做不了什么的。” 奥德修斯抬头说道。 此话一出,莱特丽丝眉头紧皱,一股无上伟力便转瞬袭来。 “这世间万物生灵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哪怕是违背原初的意志,我也要那群伪善之人付出代价。” “那本就是他们的错误,那孩子只是做一个去弥补的人,谈何天命?” 这位最早存在且走过了千百万年的元素神灵一身威压,哪怕是诸如阳龙这种管辖一方天地法则的神灵都感到颤栗。 “您这么做,不是帮他,是害了他。” “他一介肉体凡胎,何德何能受此馈赠?就是我们,甚至您,都会被这一个人牵连影响,更何况一座天地,一个种族?” “望您以大局为重,早在千万年前原初之力就已立下规定,元素神灵绝不能干预人类秩序,您忘了?” 奥德修斯抬头苦言相劝。 面对这位能任意创造和毁灭一方天地的初始神灵,他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神白须,更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奥德修斯……” “你是窥视过那孩子命运的人,你知道他不该受此苦难,就因为一味的追求大义,追求真相,一再涉险,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深渊。” “他们看不清,难道你还看不清?” “倘若我只是在意那份馈赠被他人夺了去,那我大可大手一挥,让他这辈子都出不了神骁,哪里还会有这么多无故事端?” “因为是他本心向此,我才一退再退,可现在,你想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被自己命运的不幸摧折?” 莱特丽丝怒视奥德修斯,愤然道。 “您也说了是他一心向此!” “就是您这次真的救下他,为了他陆沉一方,可下次呢?下下次呢?而他的命运会不会又因为您的插手更加雪上加霜?” “您一心想要神白须依附,不单单是因为他命受馈赠,更是造诣非凡,可,这何尝不是您一厢情愿?” “哪怕是原初之力费尽万千心血缔造的人类,您都看都不看一眼,却偏偏对这个命有淤疾的凡人情有独钟。” “这是何等的自私?” 千万年来,奥德修斯第一次忤逆这位统领他们的领袖,也是第一次,因为人类的所作所为而忤逆本心。 同样作为元素神灵,奥德修斯理应作壁上观,可奈何神白须牵扯的因果实在太大,太大了,他才不得不出面劝阻莱特丽丝。 正因为他们存在了千百万年,才更了解这片大地的命运。 “你…你让是不让。” 兴许是莱特丽丝找不到理由了,又或者不想找了,一时间怒意横生。 “您大可一掌打死我,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把那小子带回来,然后告诉他,因为他的命运,一位元素神灵因此消逝,让人类世界一方土地的秩序根本断层。” “到时候您看看他会不会愧疚致死,会不会抬剑自拾!” “混账!” 莱特丽丝伸手就准备一掌把奥德修斯拍的形神俱灭,可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连连后退,面色悲怆。 这也是奥德修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这位比起原初之力都更要年长的初始神灵面色如此。 那个叫神白须征御的人类,到底有怎样的命运呢? 以至于连莱特丽丝这种恍如创世神的存在都对他心心念念。 “奥德修斯…就当是我求你,你让开!” 莱特丽丝仍是不肯就此罢休,执意要去带走神白须。 嗡———— 霎时,那座琼池中剩余的七朵莲花纷纷散出一缕缕虹光,落在琼池旁,化形后有男有女。 “您这一步踏出,我众便在此纷纷势解散道,您可以为了一人而弃一方天地,我们同样可以。” 轰————! “要知因果轮回,对我等而言不过耳畔之风,可对这片天地的万灵众生呢?” 只见八道虹光顷刻间拔地而起,恢宏之势如冬雷轰隆。 莱特丽丝眉头紧皱,看着远方。 大概片刻后,她退后一步,转身走向琼台,背对众位元素神灵。 见状,八位元素神灵纷纷撤去扯来的天道持威,向着莱特丽丝深深一鞠,散入琼池之中。 呼———— 莱特丽丝大袖一挥,方圆万里的云彩被一扫而光。 能为目光所及之处推去纤尘,却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仅仅只是靠着使命却印证生命,这又有什么意义? 莱特丽丝那心心念念的可怜孩子,若只是为了求证心中所求,他大可留在神骁,这里藏有数万年传承而来的书籍。 其中千姿万态的生命数不胜数,答案二字,在这里都只是时间问题。 使命?神骁人从不讲究这东西,他们认为,活下去,才是真正的使命。 如果生命没有自主的行使力,那就和傀儡别无二致,而求生,并非是一种手段,而是真正的向往,对未来,或对自我的理想。 莱特丽丝看着那心无旁骛的蔚蓝天空,眼眶竟渐渐湿润,泪痕渐渐滑落,她两手两袖飘摇,风吹乱她的泪水,凄美无比。 在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围剿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战况极为惨烈。 大大小小的城区,残破,化作废墟,狼藉,万里陆沉。 总计超过三十四座城区被破坏,而每一座城区的破坏程度更是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损毁在五分之三左右,并且在不断扩大。 每时隔一段时间,大地震颤,天空中的轰隆声响彻寰宇,瓦砾飞溅,掀起的气海天翻地覆,在这座城区之上的云彩根本无法聚拢。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尘嚣,烟霾,躁动且狂暴的能量四处漂流,哪怕过了数十小时也迟迟无法散去的刀气。 仔细感知时,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对神白须目前围剿的状况,排除本就因为超矩阵掣肘的四贤卫。 荷鲁斯重伤,神骁开山断臂,行军状态偏好,北方只剩下芬里尔一人,同样重伤,西方在这之后,更是有赫克斯特入围。 狄耿刻刀只剩下五枚,御神策浴血奋战,浑身都是魔神兵的刀痕,后来的赫克斯特也好不到那去,本就带伤参战的她更是伤上加伤。 这场围剿可谓十分狼狈,虽然各国联盟属于主动方,可是每每迎战神白须,对方都是以死相逼,须弥态更是没有散去过,甚至有几次都是神白须的主动突袭。 抵抗了围剿带来的压力之后,甚至对联盟主动施压,他的状况比起联盟中的任何一个,又能好到哪去? 即便如此,神白须都未曾逃避每一场死斗。 而现在,已是深夜,对神白须的围剿仍在持续。 联盟军合力的围剿看似乱作一团实则仍旧井然有序,而神白须看似势头强劲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 尽管战斗中他以伤换伤让对方都受到了最大伤害。 尽管事后赫克斯特因为其他原因被终焉调离,可终究是入不敷出,压倒性的人数已经致使神白须跌入绝境。 时间,3:33,墨菲斯顿城区中心。 巨大光弧闪烁天穹,强悍的震颤搅的整座城区天地倒转,眨眼之间一座市区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大地被划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河道在磅礴力量的撞击中顷刻蒸发干涸。 整整五位维序者的倾力围剿,神白须至死顽抗。 轰————! 行军轰鸣一拳砸在神白须手执魔神兵的刀身之上,后者被一拳振的手臂发麻,小臂更是直接血肉开裂。 行军浑身是血,左胸口一道深邃的刀伤预示着他之前同神白须的战斗。 神白须借势抽身止住颓势。 砰!! 铿!! 而等来的,却是芬里尔手持长枪的雷霆一击砸在头顶。 尽管心之火化形的短刀抗住了这一击,却仍是被芬里尔抽枪之后的顺势一甩抽飞出去。 轰隆————!! 还未来得及起身应敌,人未至雷声已响,一头紫发的荷鲁斯双手持长矛直直砸在神白须挥来的刀刃上。 砰!!! 正要挥动短刀架势的神白须右侧,化身为魔的御神策横冲直撞而来,砸出竭力一拳。 铿!! 毁天灭地的一拳被神白须抽飞荷鲁斯的魔神兵的刀柄抵住,长刀在神白须手中一转,震退御神策之后,提刀就劈。 轰————! 却是神白须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瞬间冲来的开山先是一枪震在神白须攻向御神策的一刀。 后是行军化形的一拳砸在神白须胸口,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将方圆千米之内的建筑化作齑粉。 倒飞出去的神白须砸穿数栋本就残破的大楼,最后撞进一座大型超市里。 芬里尔首当其冲,提枪化作一道白虹直冲而去。 轰!!! 一道白色的刀气从须弥之中撞入人间,黑夜被照的恍若白昼,芬里尔直接被这一刀截停。 砰!! 从废墟中冲出的神白须在御神策潘多拉化形的长刀之下被阻挡。 嗤———— 随即而来的便是行军的迎面一拳,神白须抽刀震退御神策,反握魔神兵抵挡。 砰!! 开山挟持荷鲁斯的狂雷魔神天降,一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神白须左肋骨处,后者被这一击撞得人仰马翻倒飞出去。 铿!! 倒滑出去的神白须借地一旋瞬间起身之后,荷鲁斯全力一击已经近在咫尺。 嗤———— 长矛直接洞穿神白须的胸口,禁忌符文之力倒灌天灵,神白须面色狰狞,满脸是血。 噗————! 荷鲁斯一口黑血吐出,魔神兵捅透了她的腹部。 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难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神白须还能做到和她互换伤势。 两人双双抽出武器,因为单手持矛,荷鲁斯棋差一着慢在神白须之后。 砰!! 就在魔神兵的直刺距离荷鲁斯只剩一根手指的距离,库顿修亚斯长枪直接撞在神白须左肩膀。 嗤———— 分裂之力灌入,神白须整个左肩直接炸开,顿时间血雾弥漫,整个人倒飞出去数百米远。 荷鲁斯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向后来支援的芬里尔点了点头。 “他死了。” 芬里尔拦住准备行动的荷鲁斯说到。 远处的御神策微微眯眼,吐出一口气。 开山微微眯眼,停住身形,看了一眼身后走来的行军,后者挑眉,点了点头。 荷鲁斯收起雷矛,摸了摸腹部的伤口,鲜血淋漓。 库顿修亚斯长枪准确无误穿透了神白须的左胸,分裂之力连同禁忌符文之力一同爆发,即便神白须拥有比御神策更强大的肉体,也必死无疑。 众人看着远处的废墟,似乎…都结束了。 排除开山行军两人之外,其余人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废墟,准备动身离开。 御神策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锋芒状的瞳孔注视着百米之外的废墟。 芬里尔注意到了,荷鲁斯亦是如此,两人只当是因为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神白须对御神策的影响,致使御神策对于神白须的遭遇有些惋惜。 而至于开山行军两人,大概也一样。 “嘿哟,这顿让人拾掇的那叫一个惨啊。” “神白须征御。” 黑暗中,一束光照射在趴在地上的神白须,在他面前的马尔修斯俯身笑道。 “…啊,对方人多势众,没辙啊。” 神白须挣扎着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与马尔修斯对视。 后者笑意浓郁,那种笑,并不是嘲笑,像是朋友的一种调侃。 “你要是老老实实把奥坦萝丝策反了,但凡你点点头,那傻丫头铁定为了你把命都豁出去,有这样一手好牌不会打,啧啧。” 马尔修斯乐呵道,对于神白须这次鲁莽的行为并不认可。 但他还是相对承认神白须的勇气与胆识,凭一己之力对抗整整十四位维序者,试问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萝丝太敏感了,我知道这些防不住她,但这些事都和她没关系。自由自在挺好的。” 神白须苦笑道。 “你死了,你觉得她独活下去会有意义吗?” “她都已经不在乎奥坦萝丝这个身份了,可你还是骗了她,就像奥伦米尔和婕西菈娅一样,你又犯了相同的错误。” 在马尔修斯看来,神白须和太多人有着沉重的羁绊,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沉重的羁绊都无法拘束神白须。 “关于萝丝的人生,她自己会做决定。” “我的确骗了她,但我的命运与她无关,无论是赫尔菈,还是卡捷琳娜,她们都不同。” “为自我理想而死就那么高尚吗?以至于你可以不在乎别人为你付出的爱和关心,就这么孤身一人绝不回头的去死。” 马尔修斯认为神白须的这种单向的付出,无异于一种自私。 他可以去爱别人,却不允许别人爱他?那这纠缠不清的缘分又算什么?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从未宣称我所做的一切就一定都对,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诸如你这样的神明那样开阔的眼界,也无法像莱特丽丝那样能够瞻前顾后。”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的人,若要寻找方向就必定会四处碰壁,错误,并没有致使我的人生一味坠落。” “我找到了我活下去的意义不是吗?” “尽管我仍旧是一个执着且庸俗的人,可这也恰恰是我最宝贵的地方,因为生命的选择永远都只有一次。” 马尔修斯满意的笑了,他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还没有履行就打算止步了?” 神白须起身,看着马尔修斯,微微挑眉。 他可以回去再战,直至让所有人都以失败告终,直至让整个世界向自己倾倒。 可,他也会死,哪怕这份证明固然重要,可,他还是有些不舍。 被人骂缩头乌龟又如何,至少,爱他的人不会遗憾,不会后悔,不会哭泣。 自己所坚持的道路失败又如何?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作为一个凡人,他已经超越了血肉之躯。 所以他甘愿放入,从此以后就此消失,永远做一个平凡的不甘之人,哪怕遗憾。 这一次,他做对了选择。 “神白须,要抱着会活下去的意志去战斗,你才能做更多选择。” 神白须点了点头,准备转身。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样是行不通的,还想着以死相搏?” “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啊。” 神白须耸肩。 “总会有办法的。” 说着,马尔修斯上前,剑指抵在神白须眉心。 轰——————!! 一道金色宏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方圆千万里之外都能看到这蔚为壮观的一幕。 强势的生命之息令整个巴古斯大陆都为此而高呼,他们呼唤着那个曾经伟岸熟悉的名字。 马尔修斯。 强悍无匹的至上伟力降临人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庆贺新生者的降临,仿佛来自悠久远古的大地之息骤袭天地。 星辰在此刻汇聚,日月在此刻颠倒,整个穹顶在此刻共鸣。 神白须从瓦砾中走出,手中托着闪烁金色铭文的魔神兵,而魔神兵一路划开的刀痕,盛开鲜花与嫩草。 无比旺盛的生机之力令众人震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似造物主临世。 神白须瞳孔闪烁着金光,哪怕是银色的白发都闪烁着神圣的光辉,他所过之处,生机盎然,枝繁叶茂。 这便是初始神灵元素,承载世间生灵的坚韧之土的造化之力,凡是所有大地上可行走的生命,都拥有改变与创造的能力。 这是初始大地元素之神马尔修斯给予世人的祝福,更是恩赐。 他是恩泽万物生灵的优渥土壤,包裹着每一个幼小或高大的生命,是一条涌动着无穷生命力的母亲河。 “…难以置信。” 看着这一幕,荷鲁斯惊叹道。 面对此刻挟持神威而来的神白须,众人皆是不可思议。 嗡————!! 神白须抬手一挥,笼罩普罗米修斯城区的超矩阵顷刻间消散,挥手间就平息了千万里城区之内的魔能压制。 他手执长刀,面对远处的五人,蓄势待发。 第二回合开始了。 咚——————! 神白须金色的长刀刺入大地,五位维序者顷刻间行动,五道光弧转瞬已经围攻神白须。 一阵猛烈的光芒瞬间震开了冲来的五位维序者,磅礴的造化之力顷刻间延伸直至覆盖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 嗡————! 神白须提刀横抹刀身,魔神兵刀身呈现金碧色。 战斗继续,而风向却倾倒向神白须这里。 浩然至伟的扭转大地之力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力能够抗衡的。 随着战斗节奏开始颠倒,整片大地都仿佛拥有呼吸一般,时时刻刻的回应着神白须。 凝聚在空气中的元素力不断包裹着他,五位维序者倾力打出的攻击毫无作用。 砰!! 神白须一掌推在开山胸口,瞬间大地掀起一阵强烈的气海,神白须转而一抽,开山竟然凭空消失。 行军眉头一皱,裹挟风雷之势的一拳眨眼便至。 砰! 一阵音爆炸裂耳膜,神白须横刀反握刀柄一扫敲在那袭来的一拳上。 右脚猛跺大地,正在冲来的芬里尔瞬间被升起的石柱顶上天空。 轰——————!!! 响彻九霄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震颤声强烈的好似天灾级别的地震一般。 冲来的荷鲁斯被这一幕震撼的直接停下了动作。 只见神白须一掌摁在大地上,整座普罗米修斯城区竟然脱离大地版图腾空而起。 拥有一千三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主城级城市竟然被神白须硬生生提了起来。 随着城市浮空,大地更是开始高低起伏,荷鲁斯脚下的土地和之前芬里尔的情况如出一辙, 一根根天柱拔地而起,高空中的普罗米修斯城区不断攀升,空气中凝聚的元素力越来越充裕。 轰隆————!! 随着神白须的抬手,整座城区竟然开始翻身,整个城区被颠倒了过来,然后开始解体。 “神白须征御!!你混蛋!这可是占地整整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城市!是千万万民众深耕在此的家园!” 远处的芬里尔怒不可遏的吼道,后者毫不在乎,任由整座城区分裂。 砰————! 铿!! 芬里尔破空而来的长枪直接被神白须一刀砸停,随着他长刀一甩,整根长枪被深深嵌入石柱之中。 轰————! 整座颠倒的城区越来越不稳定,可高度仍旧还在持续攀升,已经来到了三万米的高空。 剩余的四人重心不稳,不得不借助物体支撑身体。 随着神白须抬起手,整座城区再次发生变化。 除了升起的石柱,城市的土地和建筑正在极速流失,不仅如此 整片巴古斯大陆的土地都在不断流逝且向上凝聚,整个世界的大地山脉肉眼可见的在卫星地图上迅速减少。 咚——————!!! 众人被什么东西的阴影笼罩,只觉得心都被压抑着,一股窒息的绝望萦绕在心头。 “…龟龟…” 随着行军的一声惊叹,众人抬头。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存在价值都被颠覆了。 一颗巨大到足以笼罩整个西方世界的行星正在肉眼可见的坠落。 这颗星球的庞大完全笼罩了整片西方世界,在这阴影之下,仿佛末日来临,两颗星球的对撞,文明的毁灭,就如同电影中的剧情一样。 御神策看着远处的神白须,后者金色的瞳孔中那无上的神性令他望而生畏,他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词。 抉择。 咚————!! 一道红光拔地而起,直冲那颗正在坠落的行星而去。 “神白须!你想做什么?让整个西方世界陪葬?你同终焉的恩怨,要牵扯这么多人命吗?” 荷鲁斯试图和神白须进行交涉,因为在她看来,神白须不是会做出这种行径的人。 众所周知,神白须的恩怨的矛头直指终焉,他的每一场战斗都不曾掺杂无辜市民。 可他这次的所作所为,却是要整个西方世界为之陪葬。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条件。” 闪烁着金光的瞳孔,就连银色的头发在光芒的照耀下都呈现一种金色。 第42章 寻找,然后证明。 此刻的神白须哪里还有着所谓的人性? 一动而天下可归,弹指间可破天地,此刻神白须觉醒的,乃是连普天万罗都能埋葬的神性。 在现在的他面前,万物生而无道,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循着天地之道。 可他现在就是凌驾于众生的神。 呼———— 一旁的行军深深吐出一口气,从虚空中抽出一道白绫。 白绫上头印着千百道玄金铭文,充斥着一股浩然之气。 行军缠绫于手臂之上,强烈的风雷之势充斥寰宇,竟然硬生生粉碎了一片由神白须掌握的空间。 “两位姑娘,我提个醒,那位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留心他手上那把嵌着金光的长刀,那应该是一种空间武器,在我们那,叫法器。” “这种东西能破开天道常理,我老哥应该就是被那东西给传走了,” 荷鲁斯看了一眼一旁的芬里尔,后者下意识点点头。 御神策去拦截那颗行星了,开山被神白须用无法理解的力量移走,眼下的三人必须全力一搏,否则这次围剿将以失败告终。 可是,面对现在的状态的神白须,还有可能吗? 嗤啦————! 荷鲁斯瞳孔倾泻紫光,身上咒文遍走,空气中充斥着的禁忌符文之力,以至于能硬生生遏制由神白须创造的造化之力。 只是她很快涌上一口黑血,提手擦了擦。 神白须眉头微挑,燃命之技。 芬里尔回收召回长枪,库顿亚修斯长枪在分解之力的催动下,融入芬里尔的手臂,随着便是一股能够破开天地的气机涌动而出。 三位顶级维序者的压箱底手段尽出,势要将神白须留在这里。 轰————! 行军破军之势展开,首当其冲,箭步踏出,挥出破开须弥的一拳。 轰隆巨响宛若冬雷震震,顷刻间横扫了方圆千米的琐碎石块,为荷鲁斯同芬里尔开道。 神白须抽刀断水,随即化作一道白虹直冲而去,在这强大的威势裹挟之下,周身百米浮动的石块顷刻间被碾压至渣。 铿——!! 芬里尔横截神白须,右手虚化库顿亚修斯长枪,其势如汪洋倾泻。 两者对撞,翻江倒海之势掀起的气海寰宇数千米之外。 本就破碎的普罗米修斯城区在三者对撞之间变得更加破败。 轰隆——!! 雷声起,紫光乍现,恍若日出东方倾泻出一道耀眼的紫光。 一道长矛以凌空之势猛的砸在神白须抵挡的刀身之上,发出振聋发聩的金属碰撞声。 嗡————!! 神白须抽身提刀,两刀眨眼间甩出,凝聚着千万层绵绵刀气化作一条条巨龙咆哮而去。 轰——!!! 风雷之势如星辰坠落,毁灭性的一击直接覆盖了小半座城区。 行军以力开天,凭空打出一道撕裂的空间,才堪堪抵消了神白须两道刀气。 由行军副攻,荷鲁斯芬里尔主攻的三角攻势展开了。 撕裂空气的雷声将周围所有浮动的建筑顷刻间粉碎。 其速度,气势,破坏程度,以至于将空气中的元素力压缩蒸发。 每一次碰撞都宛如陨石撞击大地,掀起数千米的气海翻腾。 只能说不愧是燃命之技,作为南方执鹰者中最强元素符文的持有者,荷鲁斯的战斗风格同神白须如出一辙,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铿!! 神白须刀柄直接砸偏了芬里尔竭力一掌,横刀一推撞在她的胸口,后者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 砰!! 刹那间,行军缠臂一握,神白须硬生生和周围的空间脱离。 荷鲁斯见缝插针,一手竭力扔出雷矛,一手拉住飞出去的芬里尔,旋转身体一甩。 铿!! 以造化之力抽动周边的建筑物凝聚成一根粗壮如大厦的石柱抵挡了刺来的雷矛之后,神白须持刀猛砸大地,他所在的那片区域顷刻间急降。 噗——! 咳… 只见远处的荷鲁斯突然出现在芬里尔的位置,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她直接被神白须一刀刺穿身体,哪怕是不远处的行军也愣在原地。 刚刚他明明挥动缠纹,隔离了神白须所在的空间,为什么他还能继续调用造化之力? 答案只有一个,任何与土元素相关的东西他都可以使用造化之力改变状态,这种力量根本就是违背法则的。 砰! 神白须一击膝顶直接撞飞荷鲁斯,后者砸穿数栋建筑才止住颓势。 她胸口的伤口愈合缓慢,双腿打颤,心有不甘的死死盯着神白须的方向,挣扎了一段时间后昏死过去了。 砰!! 此刻,二对一,神白须有着绝对的优势,行军来到主攻位,芬里尔退位副攻。 砰!! 行军双拳之势滔滔不绝,缠绕缠纹的他每一拳都撕裂着空气,甚至凭空打出一小片虚空。 神白须已经收起魔神兵,双手附着红雷,拳拳雷震之声刺破耳膜。 铿——! 神白须一拳砸在芬里尔刺来的枪头之上,在砸在了芬里尔的长枪攻击方向之后,扭身一趴,躲开了身后擂出一拳的行军。 砰!! 神白须肩膀顶在芬里尔腹部,直接把她整个人撞出去数百米远,砸在远处的废墟中。 轰!! 行军膝顶一击被神白须躬身背对的一击肘击对撞后退了回来,右腿垫脚换腿再次抽出一击鞭腿,来不及抬臂的神白须被侧踢中左肋骨横飞了出去。 嗤——! 缠纹如蛇信子一般缠住神白须腰身,往回一扯。 砰!!! 一拳天翻地覆,一大片虚空凭空开裂出现在神白须身后,只是,神白须竟然硬生生握住了行军的拳头,他面部青筋暴起,瞳孔闪烁着金光。 砰!! 挥拳,雷声轰鸣,砰鸣炸裂,行军整个人被一拳砸中右脸横飞出去。 铿!! 神白须击飞行军之后芬里尔长枪已至,尽管他扭头躲掉,却仍是没有躲开之后芬里尔的一击甩腿,被撞飞出去。 嗤啦——! 红雷同长枪砰砰对撞,倾泻出巨大的火光,芬里尔挑起一整座大厦横扫而去,被神白须一拳破开。 同样放弃防守攻势的芬里尔手握枪尾,棍扫如巨龙摆尾,城区顷刻之间被夷为平地。 她傲人且伶俐的舞姿近乎招招毙命,长枪破军之势登峰造极。 其势,其形,其意,都是极致中的极致,并且每一次攻击几乎都是抡成满月,逼得神白须步步后退。 芬里尔甩动枪身,根据两者对撞的距离扭转身体抡了两轮满月,神白须抬拳就势,倾力轰击,行星撞击的一拳直接硬撼芬里尔满月之势。 铿!!! 方圆百里被这两股对撞的气势撕裂,剧烈之势磅礴汹涌,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气海掀翻了整座城区。 那气势一鼓作气摧毁了整个巴格特卡城区,又一座城区覆灭。 噗—— 芬里尔一口鲜血吐出,神白须噬灭雷已经刺入她的肺腑,搅碎的雷电正撕扯着她的内脏。 铿————! 砰!! 在神白须巨力钳制之下芬里尔根本无法驾驭抖如筛糠的长枪,硬生生被神白须一拳震得脱手而出。 他挥动毁灭性的一拳直接撞在芬里尔的腹部,后者整个人蜷缩成一只虾状,倒飞出去近千米之远。 连带砸穿的高楼大厦数不胜数,一座城区响彻不绝于耳的轰鸣声。 轰————! 突然,大地震颤,神白须所在的地方被阴影遮挡。 只见远处天空有一座岛屿被金色的缠纹环绕勒紧正朝着这里坠落而来。 行军扯动了一整座巨大的山峦星陨而来。 那巨大的山体宛若一颗小行星,毁灭性的压迫力震彻寰宇,这可真算得上星陨了,只是头上那颗,是它的数百万倍。 两者即将对撞。 红光起初闪烁着微弱之光,随即愈来愈亮,恍如整颗恒星一般剧烈燃烧着。 随后便是被黑色的火焰包裹,到最后风暴骤起,宛如一颗恒星坍缩的剧烈波动炸裂而起。 两股毁天灭地的威势对撞,好似宇宙中星体碰撞一般,产生巨大的风暴,虚空洞出,整片天空模糊一片,方圆百里之内竟然失去了颜色。 轰————!! 山峦粉碎,在空中爆发出巨大的气浪,千里之外天空空无一物,城区粉碎殆尽,宽有千里的一片黑色虚空恍如夜幕降临。 剧烈的气海波动还在延伸,途经整整五座城区,六分之三的普罗米修斯城区毁灭殆尽。 砰!! 行军坠落,他双手破裂,缠绕着金色缠纹,鲜血淋漓,可他面无表情,血肉下一刻就长了出来,缠纹熠熠生辉,金光闪闪。 呼—— 他深深换了一口气,眼前的神白须黑色火焰与红色雷电缠绕双臂,强烈的撕裂压迫刺激着神经。 砰!! 换拳,对撞,再抬拳,再对撞,再反复。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辗转千米,城区建筑仅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风声鹤唳,仅能看到两人的残影,这片城区,彻底变作古战场般的废墟,时不时在猛烈的攻击后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轰————! 天好像裂开了一样,两人双拳对撞,强烈的力量竟然撕裂了实质空间,在现实世界开裂一道裂纹。 砰!! 对撞加剧,裂纹好似蛛网一般,行军双拳紧攥着缠纹,好似两条能够劈开山峦的锁链,势大力沉,开天辟地。 两人的近身肉搏拳拳到肉,很快各自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疤,神白须以力硬撼行军缠纹,后者金纹上竟然出现了裂缝。 曾经行军就说过,任何法器在神白须的噬灭雷面前,都能够被破坏,哪怕是莱特丽丝手中那把名为隐世的长剑,那可是真正有着开天辟地之力的圣器。 能以天道之力扭转万天诸界的至上神兵。 可即便是这种造物,也会在同噬灭雷的长时间对抗中破损。 这雷霆蕴含着能够打破世间一切法则的无上意志,连同那黑色的火焰,皆带着毁灭真意的权能。 即便是不死魔女的赫尔菈,也会被噬灭雷屠杀,芬里尔因此输给神白须,不算跌份。 砰!!! 神白须硬生生一拳砸断了行军的右臂,一掌推在他胸口,后者承受这翻江倒海的一掌之后只是滑出去一两步。 随即行军便是抬拳欲要轰出竭力一拳,缠纹猎猎作响,地势坍塌,风云卷动。 嗡——!! 金光闪烁,长刀出鞘。 哪知神白须直接抽出魔神兵一刀砸在行军轰来的一拳上,只听一声铿锵砰鸣,行军原地消失。 “啊?” 第一次感受空间置换的行军还有些不适应,只是眨眼间,他就到了另一片空间,这里城市林立,还是早上的时间。 “喔,我还以为你会很快就让传过来呢,什么嘛,这不挺行的。” 声音来自坐在远处地上的开山,他被传送到这里之后就没动过。 “哥?这是咋回事?” 行军走了过去,同样一屁股坐下去,问了一句这是哪。 “还能哪,女娲城区呗,咱们让老白传回来了。” 行军屁股都没坐热,开山就站起来了,他伸脚踢了踢行军,后者疑问的抬头。 “走了,回去汇报情况了。这次围剿算是完蛋了,十四位维序者都没摁住人家,丢脸丢到家咯。” 开山调侃道,可在他看来,能不能成根本不重要,他们的立场和神白须根本没有任何冲突。 情况完全按照点朱砂的推算,在这之后神骁会找上世界政府,以此次围剿失败为理由彻底退出世界政府。 “丢脸?我可不见得啊,那家伙一下子眼冒金光,把整个普罗米修斯都提起来了,这分明是堪比咱老祖宗的神威,你说老白后台到底是啥啊?” 关于神白须,他的确有太多秘密,这个世界的人一直在渴望窥探的秘密。 “能够使用造化之力,甚至调动整个巴古斯大陆,这无疑是初始土元素神灵的神权。” “至于老白怎么和他联系上的,谁知道呢,反正这一趟下来,我挺不爽的。” 开山当然不爽,曾经战场上生死同袍的兄弟如今却成了仇人。 即使他神白须因为他开山的身份原因可以不在乎,可开山做不到。 神骁人做人做事都讲究一个良知和情理,对事,态度要诚恳要共同,对人,要以礼相待谨让三分。 在关系上,有恩于自己的,讲究一个义,而同自己共生死的,讲究一个情,情义情义,一两情义值千金。 所以也有人说,神骁人太古板,可殊不知,这是他们做人的标尺,所谓君子坦荡荡,说的就是神骁人了。 “嘿,说起这个我也来气,走,去找御子讨个说法去。” 行军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御子,就是神骁总代理人,因为执政年龄最小,并且他不希望他身边的人离他太远,不让他们以庸俗的约束来称呼他。 可也不能明面上这么叫,得私下里。 “两天一夜的围剿,到头来连个屁都没捞着,终焉也是真抠,连顿饭都不请,先去轩辕那蹭顿饭去。” 开山一拍手,如是说。 轩辕指的是天罡穿林雨,名为轩辕允文 行军中肯的点点头。 “顺便问问那臭小子为什么不去世界政府议会,他那嘴皮子老白都栽过跟头。” 两人一拍即合,一路走在登符城的大道上。 此刻,另一边,普罗米修斯城区。 穹顶中的那颗神白须凝聚而成的行星迟迟无法落下,在同御神策对撞之后,后者灌入宛如滚滚怒涛的潘多拉魔能之后,竟然硬生生分裂了那颗行星。 天空中降下火雨,一道红光形成一张巨大的蛛网拦住了火雨,准确的说是粉碎了陨石块。 织网后清理碎块只是时间问题,可在大地上普罗米修斯城区那片巨大的空洞仍旧没有填上。 而空中的颠倒普罗米修斯城区。 神白须扛着重伤昏死的荷鲁斯越过一些琐碎建筑障碍,来到瘫坐在地上的芬里尔面前。 后者左手捂着腹部,鲜血浸湿地面,她整个人坐在血泊中。 神白须一拳摧毁了她腹部的器官组织,被噬灭雷植入雷苗之后更是被魔神兵刺穿身体,压根无法治愈。 现在她下肢瘫痪,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并非是她高估了自己,而是持有初始元素神灵之力的神白须太过强大,只要他立足于大地,就处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芬里尔也的确压制了他一段时间,也算…死得其所?直面神灵的神权,至少没落下笑话。 此刻的芬里尔,眼神有些涣散,呼吸微弱,人之将死。 噗通———— 神白须一把扔下荷鲁斯,芬里尔连抬头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的联盟以失败告终,我在围剿中活了下来。” “你不该掺和这件事的,芬里尔,更不应该提出围剿我的策略。” “凛冬同终焉向来不和,如果这次围剿你死了,两国将会彻底撕破脸皮,不仅在国力上损失严重,还会落下个实力不济遑论讨贼的笑话。” “更何况如今凛冬冰川治理迫在眉睫,你又是前线一等功臣,恩利少了你这么一个左膀右臂,冰川的霍乱就会像雪球一样回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作为北方守夜人最强者,竟然不知道自己拥有怎样的价值?看样子满恩看不住你。” “后悔做出这个错误的选择吗?” 神白须蹲下身来,芬里尔仍旧抬不起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但神白须可以感受到,她的不甘。 魔神兵造成的洞穿伤刺痛着芬里尔的神灵,以至于她只能微微睁着半只眼,腹部的绞痛更是让她直不起背,手臂上被震裂的伤口鲜血直流。 眼下死亡也只是几分钟的倒计时,尽管她在竭力的挣扎。 嗡———— 只是下一刻,令她终生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神白须伸手握住芬里尔的手,摁在芬里尔的腹部,噬灭雷同魔神兵的刀气尽数抽回。 同时,造化之力涛涛回滚,顷刻间走遍芬里尔全身,精气神的突然充裕,让她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慢慢愈合。 啪————! 失去两股极端力量的纠缠,伤势极速回转的芬里尔似乎有了力气。 她一把推开神白须的手,一掌抽在他的脸上。 后者被这一巴掌抽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在羞辱我吗?” “显得你很高尚?因为你的强大?显得你仁慈?” “真恶心。” 她咬牙切齿,极为愤懑,她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愿意被眼前这个卑劣之人救下。 尽管芬里尔伤势逐渐恢复,也止住了血,可仍旧虚弱,仍旧站不起来,可至少,能活下去。 “我并不是在彰显自己的高尚,我只是为你的付出感到不值。” “就像一个悬壶济世医者父母心的医生看见路边因为误食毒花毒果毒蘑菇的路人不能见死不救一样。” “我救了你,无论你是否恨我,你都应该看在你的父母生你的面子上和我说谢谢,并感恩我。” “芬里尔,你难道不怕自己所做的决定是错的吗?这件事本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还是说,你也是为了正义献身?” 也?正义?这似乎并非在旦旦说芬里尔。 “杀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有什么错?” “感恩你?我有求过你一星半点吗?遑论什么医者父母心?你的狠毒还需要我来强调吗?” “少在哪里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了。” 芬里尔死死盯着神白须,可她的眼中,没有憎恨,只有愤怒与杀意。 “我和凛冬秋毫无犯,甚至有恩于凛冬,我对抗终焉完全出于寻仇。一国之内的纠纷,凛冬插一脚进来算什么事?” “尤其是你,狂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说什么,围剿?如果我的目标不是普罗米修斯城区呢?有多少人要死?” “我们是敌人,是战场上厮杀的对手,而现在你输了,你没有在我面前高傲的尊严,对你假慈悲?我还没虚伪到那种程度。” “倒是你,不知先后,不知轻重,不知好歹。” 神白须坐在地上,踹了一脚芬里尔,后者吃痛,本就凶狠的表情更是变得狰狞。 “你破坏终焉柱,这事关全人类,同时,你的威胁程度世人有目共睹,人类已经耻于与你同伍,说什么,寻仇?” “凭你的能力,有那么多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你呢?” “因为一己私欲就大举杀戮,而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天经地义一样,还说的大义凛……” “啊!” 神白须一脚揣在芬里尔右脚踝的撕裂伤口上,疼痛让直接打断了后者的话。 芬里尔勃然大怒,挣扎的想要坐起身,被抢先站起来的神白须一脚踩在大腿上,疼痛遍袭全身,迫使她只能坐在地上。 “回去吧芬里尔,凛冬本就和南方大陆一样饱受天灾摧残,人民的未来要比眼前的纷争更重要,更何况这纷争根本不会威胁到北方的未来。” “派出的两位守夜人如果都战死了,凛冬的冰川就却少了两股镇压之力,人民饱受冻灾的侵袭就会持续数年百年。” “你劈开南北两座大陆救了那么多人,现在白白把命丢在这里,何其不明智?” “我只有摧毁终焉这一个目的,你的使命是解放凛冬冻土,不是逮捕神白须征御。” “难道这么浅显的价值对比你都看不明白?” “…拿开你的脚!” 芬里尔不想多费口舌,可神白须根本不搭理她,反而加重力道,后者抓着神白须的腿,指甲陷入他的血肉中都无济于事。 “…我们做个交易。” 神白须抬起脚,踢了芬里尔一下,见后者老实了,蹲下来说道。 芬里尔没反应。 “我想关于骸骨森会催长凛冬冰川这一问题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为什么凛冬的冰川常年成长吗?” 芬里尔扭头,皱眉。 “因为凛冬的大地中没有地脉之力,冰川是一种元素生灵,一种特殊的元素创生物。” “他们因为骸骨森的存在而转化为实质存在的冰川扎根在凛冬大地上,无限蚕食着凛冬大地的元素能量,以至于每年暴涨。” “抱团成长的冰川已经形成一种极为坚固的坚冰,哪怕是诸如守夜人这种强者都难以击碎。” “骸骨森表面上是存在天然法则禁制之力的黑土地,实则是拥有禁制之能,囚禁地脉之力的活土地。” “骸骨森位属凛冬北方大陆版图,却是唯一没有冰川的土地。” “之所以没有冰川,就是因为骸骨森的地脉之力已经进化成活生生的法则之力,他们拥有自我意识,天然拒绝元素创物。” “我把他们称为灵柩。” 此刻芬里尔眼神中,震惊大于疑惑。 “要照你所说,千百年来为什么凛冬的魔能检测人员迟迟无法勘探骸骨森?吹什么牛?” 嘶…… 神白须又把脚踩在芬里尔大腿上。 “你们那群白痴进去过吗?千百年来就知道争夺那几片冰川没有覆盖的土地,何曾开疆拓土?” “墨守成规的治理手段只会越来越捉襟见肘。” 探索和创造永远都是需要付出牺牲的事业,在过去的凛冬,人们生存在冰川笼罩的惶恐中,哪怕是极强的守夜人,也都难以开拓冻土。 并非他们不够强大,而是使用的方法不正确,破坏并不是唯一终结冰川增长的方法。 觉醒凛冬大陆上的所有活火山,用浓烈的火山岩覆盖冰川也可以使其褪去,只不过都不是长久之计。 这就足以体现满恩是如何聪慧的一个领导人了。 在他的统治下的凛冬,关于冰川治理的问题正在逐渐的被瓦解,虽然进度缓慢,但至少让凛冬人民看到了希望。 “你凭什么肯定?” 芬里尔伸手挪开神白须的脚。 “因为我相信我母亲。” 芬里尔再次皱眉,难以置信。 神白须的母亲来自凛冬,是正儿八经的霍尔德尔城区的边牧民族。 她曾经涉足过冰川,只不过那是她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因为冰川的增长,居住于凛冬边缘地带的他们被迫成为游牧民族,常年游走于冰川边缘。 在他母亲的日记中曾有写到。 “冰川自黑暗的地下而来,涌动的土地像是活着的一样,不断啃食着某种生命,从而不断生长,他们活着,贪婪的呼吸着。” 在神白须父亲去世之后,神白须曾经致力于去钻研过凛冬的土地。 越是临近冰川,土地的生机越是微弱,农作物根本无法生存,更何况人。 嗡———— 一团红色的雷电光团凭空缠绕在神白须手中。 “我们做一场交易,你觉得被我所救是耻辱,活下去更是耻辱,但我会让你改变这种想法,我打赌你会改变。” “噬灭雷,自我意志化形的生命元素力量,带上他去开拓骸骨森,由你来做,由你来证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与其为了毫无意义的职责而死,不如用你想要放弃的这生命去拯救更多人,去停止那场霍乱了北方千年的灾暴。” “如果做了这一切之后,你还是觉得你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来找我,我亲手杀了你。” 在神白须看来,因为救自己的对象是自己的厌恶之人而寻短见,非常不明智。 活着的人才能有更多的选择,而也唯有活着的人,才能继续变强。 而芬里尔也已经知道,自己恐怕穷尽一生都无法杀死神白须。 因为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根本看不透,可却又莫名被他牵引。 她读不懂神白须的情绪,也无法调动他的情绪,她只觉得,他像一堵墙。 “无稽之谈。” 芬里尔脑袋一撇,推开神白须握着噬灭雷的手,后者只是笑笑。 “对于你来说,肩膀上扛着的职责算什么?” “在抛弃你之前,你的父母可曾想过自己会死于暴风雪?是否又会想过,自己这个根本不在乎随意舍弃的孩子,最后成为了守夜人中的最强?” “而你,又是否想过,会被一个自己想要杀掉的人拯救?” “大可将目光放远一些,芬里尔。” 芬里尔死死注视着神白须,她的手掌有些颤抖,瞳孔开始放大,竟感到一种…害怕。 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神白须再说下去,却不是让他住嘴,说明,那段曾经对她的影响非常沉重。 轰隆————!! 头顶一阵轰鸣,行星化作的碎石已经被清理了五分之三,御神策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会下来了。 “命运远比你想象的狡猾,芬里尔。至少,我们每个人面对的命运道路都不曾平坦。” “但事在人为,有些时候总是低着头,是看不见前方的道路的。” 神白须重新递出噬灭雷,后者看着那红色光团,犹豫着。 是的,眼前的芬里尔,要比神白须想象的年纪小很多。 她才堪堪二十岁而已,神白须比她大了整整八岁。 因为家庭条件贫瘠,父母选择扔掉年龄最小的她,觉得她是个累赘。 生活在冻原上的芬里尔一家生活境况相当苛刻,父亲每每都要前往很远很远的城区采购食物,而本就娇小羸弱的芬里尔根本抢不过两个备受光顾的哥哥。 也因此,小时候的芬里尔极为营养不良,非常脆弱且多病。 尽管现代科技发达,却仍就有无法触及之处,家里头那匹马在穿越冻原的途中累死了,因为芬里尔。 父亲徒步从冻原回来,双腿被浓重的冰川寒气侵蚀,瘸了,在这之后,家里的顶梁柱就像斜了一样。 先是芬里尔的两个哥哥,对她极为厌恶,一次差点将她闷死在被窝里。 若不是隔壁的婆婆路过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恐怕已经没有现在的她了。 最后,一家人实在忍无可忍芬里尔这个累赘了,马上就要南迁,众人一致同意将她遗弃在这里。 凌晨时分,芬里尔被用镣铐锁在了屋内,在黑暗中,她蜷缩着。 暴风雪很快来临,房屋倒塌,温度骤降,暴雪轰隆隆作响,芬里尔被冰雪侵袭,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冻伤。 她挣脱了镣铐,手臂因为流血,再加上冻伤,险些撕裂,她用单薄的被单简单包扎,在大雪中艰难前进。 可前路迷茫,大雪中根本看不清方向,她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她倒下了,倒在皑皑白雪中。 当她醒来时,却出现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 她被拯救了,是凛冬的地质勘探团队,带着魔能检测人员前往边境治理冰川环境。 在驱散暴风雪之后,发现了快被白雪完全埋没的芬里尔。 芬里尔情况稳定之后,在两天后,听说有一支南迁的牧游队伍,被暴风雪袭击,全族无一生还。 自此,芬里尔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了。 而之后,芬里尔执着于对冰川的治理,她的努力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 在入围凛冬之后,被当时满恩的父亲看中潜力,直接当做了守夜人候补培养。 十七岁时,芬里尔以分解之力割裂了南北两地的万里冰川。 自此之后,冻原再也无法进入凛冬,即使只是时间问题,可凛冬的历史却因为她一人的所作所为而改变。 “少来说教我。” 芬里尔握住神白须的手中的红色光团。 霎时,红色血脉涌动,刺入芬里尔的灵魂。 顿时,无数令人或压抑,愤怒,仇恨,不甘,恐惧,悔恨的情绪顷刻间涌上心头。 芬里尔看到,心灵破碎因无能为力的少年流着眼泪隔桥相望。 看到失望至极的青年在茫茫人海弯腰呻吟。 看到哪怕万人拥簇却灵魂无可归处。 看到颠沛流离在黑暗中的执着。 看到破碎的镜片,分割的自我,沉痛的哀怨,悲悯的懊悔,以及无数错误的选择。 她的心仿佛被破碎的玻璃刺透,一时间眉头紧皱,紧咬红唇渗出鲜血。 眨眼,至亲阴阳相隔,挚爱天地两别。 眨眼,破碎的理想映照着每一张疯狂的面孔,黑暗中的火苗在寒风中颤抖。 眨眼,无数次的失去,近在咫尺的无可奈何。 当芬里尔回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她伸手抚摸泪水,心口绞痛,她抬头看向神白须。 明明他的影子澄澈在阳光之下,可为什么他的心却沉底在那样的黑暗中? “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人,但至少,我们都全力以赴的去改变了。” “你没有错芬里尔,你为自己而活,理应比谁都应该高傲的昂首。” 神白须伸出手,意是要拉她起来,芬里尔看着那只满是老茧和疤痕的手,竟有些…心痛? 她抓住了那满是老茧与疤痕的手,出奇的冰冷。 只是下一刻,她被揽入一个无比温暖惬意的怀抱中,只觉得,那是她在冰雪中永远不曾有过的春暖花开,心中那块因寒冰冰封的冻原,万物逢春。 大概过了几秒钟,芬里尔推开神白须,后者退了几步耸耸肩。 芬里尔看着手掌,神念微动,丝丝缕缕的雷电缠绕在手臂上,由蓝变紫,由紫转红,每一次的颜色变化,都充斥着一种情绪。 而每一次情绪的感触,都令芬里尔感受到一种…坚毅,一种温暖。 这就是眼前这个令世界不解的男人拥有的力量,就像一颗心一样,在芬里尔手中怦怦直跳。 “你不怕我反悔吗?”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神白须,芬里尔问道。 “你是说这场交易?没有噬灭雷我就不活了吗?没有这场交易,你就会放弃对凛冬冰川的治理了?” “反悔也是一种选择,芬里尔,即使是你带着噬灭雷远走高飞我也不会说什么,每个人都可以问心无愧的活着,只要他能做到不在乎。” “谁会在意这东西。” 这次,反倒是芬里尔一脸无所谓,瞪了神白须一眼。 “那最好。” 神白须笑了笑。 “那她呢?” 芬里尔歪头意视一旁躺在地上的荷鲁斯。 “我已经用死之火护住了她内部的各个部位,死不了,这事结束之后,没有人会死。” 芬里尔疑惑不解的看着这个男人。 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他好似漠不关心,就觉得是天经地义似的。 因为这是事实,神白须是一个罪犯,众人皆知天下皆知,他也没必要逃避这个身份。 可就因为自己是罪犯的身份而放弃自己的坚持去任意的杀戮,那就成了众人口中真正的野兽。 这不是他,神白须有自己的意志,他绝不随波逐流。 芬里尔走过去扶起荷鲁斯,后者在动作接触之后微弱的睁开双眼,眉头紧皱的看着眼前的神白须,又看了看芬里尔。 嗤啦———— 荷鲁斯即刻显现禁忌符文的雷霆,死死注视着神白须。 “使用禁忌符文用于血肉战斗,以此增强杀伤性是一种愚行,荷鲁斯。” “特丝莉丝没教过你吗?那位天坛的大祭司很早之前就说过,人类不应该去尝试掌握初始符文。” “你和维吉尼亚一样,喜欢掌控禁忌,却又被其所害,丢掉这些,你会变得更强。” “南方符文之地亦是如此,矗立于各方天地的天柱根本就是累赘,符文只是工具,不是力量。” “那柄长矛只是幻形对吗?真正的拉基孥忒长矛被你遗弃在了逐失之地,那根天柱也因此而来,南地西北部那根最大的天柱有你一半的因果。” “而现在,你却放弃荷鲁斯之名的天职,放弃自己所透望的金土地,受那些大贤者大义凛然的伪善,来到这异国他乡送死。” “所以我讨厌紫色,因为我觉得那是愚蠢的象征。”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大气性?我跟你有隔世之仇?” “你都来杀我了,仇不仇的有区别吗?骂你两句你现在的状态你也得受着。” 神白须伸手隔空点了点荷鲁斯,后者瞪了神白须一眼,虽然有些受气,但她无能为力。 并非是她无法反驳神白须,而是这的确是事实,她同样赞同卡捷琳娜的观点,天柱的存在,是一种弊端。 符文协会千百年来的做法的确有些墨守成规,放弃开拓以方圆为治理,确实舍本求末了。 轰隆————! 一道参天红光直直砸在地上,御神策清理了整颗行星。 此刻的御神策,潘多拉呈现黑红色缠身游走,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听到野兽般的低吼。 他双眼呈现锋芒状,恶魔触角虚影时而闪烁呈现,注视着神白须。 “我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但还是想要一个理由,从你口中说出来的理由。” “你还保持着自我吗?神白须征御。” 御神策皱着眉头注视着神白须问道。 神白须看了看御神策手上缠绕的潘多拉,像一条吐信毒蛇一样灵性的注视着他。 很明显,这团来自天外的神秘力量已经成为了御神策的一部分。 “如果你想打一架来表明自己立场仍旧坚定,那我会说,我也一样。” 御神策眉头舒展,可眼神中仍旧有疑惑,他侧开身,收去一身魔化和外泄的潘多拉,让开了道路。 神白须虽然有些意外,但或许也在情理之中。 御神策对神白须,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待的? 信任?不,御神策质疑神白须的本性, 理解?如果他真的明白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他不会心怀疑惑。 因同病相怜而生出的怜悯? 神白须不需要他可怜,一个这么强大的人,尽管是一个在众人看来的恶人,可要说可怜他什么的,简直可笑。 御神策寄托在神白须身上的,是一种憧憬,一种他想要踏足却又不得不退步的憧憬。 他是一个恶魔,对于人类他也没有太多好感,可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为,那就是在玷污他母亲的死,侮辱他父亲的意志。 他的父亲相信人类的真善美,母亲更是爱上了拥有真善美的恶魔的父亲,而作为他们的结晶,尽管混乱,却也明智。 御神策之所以憧憬神白须,是因为他惧怕承受痛苦与失去,御神策做不到。 神白须能一条路走到黑,御神策却不行。 “…?” 在神白须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芬里尔踢了他一脚。 “今年十二月三…能在我的生日上见一面吗。” 神白须皱了皱眉,转而笑了笑。 “我的日程可是很满的。” “谁管你。” 芬里尔一撇脸看向别处,不去看神白须。 神白须转身,看了一眼御神策,走了,两人错身。 中途,神白须突然停住了,他转过身,抬起手。 顷刻间,整座颠倒普罗米修斯城区开始逐渐降落,被破坏的城区肉眼可见的逐渐复原,很快就变得焕然一新。 位属西方大陆的山脉地势开始恢复,山峦骤起,大地重新缝合。 很快,普罗米修斯城区逐渐填满那片巨大的空洞,卫星地图上清晰可见的缺失被填上了。 “杰尔杰利斯·捷德欠下的血债必须要偿还,告诉终焉,我要他的脑袋。” “我要杰尔杰利斯捷德的脑袋。” 轰————! 白光拔地而起直冲天穹,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中。 芬里尔撇撇嘴,心里头碎碎念着什么。 第43章 彻淤灌垢,壤平灾息。 黄昏已至,血色残阳的漫天霞光照射在复原如初的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每一栋大楼上。 仿佛之前那场战争不曾发生过一样美好。 有人说,普罗米修斯作为西方军工业和科技核心技术俱全的最发达的城市,有太多冷漠与无能为力。 在曾经这片没有经过洗革的城市中,黑暗浓郁,霍乱滔天,是西方历史的一大污点。 需知,在一万年前,这片土地的前身可是被称作“丰辉时代”的克诺安迪斯的乌托邦。 旧约:“凡是大陆上所有可行走的生命,都拥有创造生命和超越生命的权力。” 旧神传播智慧,领导人类走向进化与重生,在那些个辉煌非凡,和平昌盛的日月里,人们都尊崇生命的平等与珍贵。 那个时代的世界,路不闭户,夜不拾遗,没有任何鲜血与战争。 然而雷鸣轰动天穹,一场阴谋如风暴涌起,战争的火焰烧毁了和平的旗帜,平凡之中竟生贪婪。 他们驯服了那暴躁的魔法而自称为神,打破旧约,让战争与鲜血的硝烟弥漫整个世界,黑暗的时代就此笼罩大地。 “被毁灭的历史可以重建,而逝去的灵魂永远也无法再归故里,我会如初奉行旧约,执行生命与平等。” 旧约奉行者卡丹·维鲁斯诞生,他以自己的力量独自一人面对黑暗的世界,刺穿阴谋,抚平战争的硝烟。 凡是卡丹所至之处,赤色无不燃烧,一场革命在这片废土上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他一直怀抱着炽热的理想,去温暖那个被黑暗侵袭之后冰冷的世界,让人类的生存得以延续,让生命的价值得以存留,以此为愿,联合那些渴望解放的人们。 他的成功,才有了今后的菲格利德·卡丹联邦共和国。 他也是最早提出分制制度的人,他奠定了西方世界和西方文化的开源,也为今后西方世界的成型打下了基石。 卡丹创造了一个即使是没有神明也能存在的西方世界,让人脱离祈祷,尽管曾经的旧神们兢兢业业治理着人类。 可自由,无人不曾向往。 旧神们的理念被永久传承,卡丹的史诗也被铭记于《诗歌与伊甸》之中,以供世人歌颂。 哗啦———— 睡眼朦胧的奥坦萝丝打开窗门,神白须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早安,萝丝,有做个好梦吗。” 他的右瞳呈现金色,左瞳是常态的混黑,初始元素神灵之力已经渐渐褪去,神性渐失。 看着脸上有些疮疤的神白须,奥坦萝丝含泪而笑。 血色残阳,群星将至,两人在滚烫的火烧云下拥吻,再重逢。 南方符文之地,阿托姆城区,符文协会总会议室,时间,22:13。 古典雅的装饰,尽显奢靡,尊贵而雅调。 很难想象这是在沙暴侵袭的土地上矗立的金色殿堂。 会议室内,一条长桌,十六个位置,坐着十个人,他们面色各异,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大概会各执一词。 对于此次围剿神白须的计划,南方符文协会反映很大。 他们面对这两个事实,一是神白须征御活了下来,二,是他变得更强了。 而且他现在的影响力已经不仅仅是能够影响人类这么简单了。 普罗米修斯城区一战,神白须再次向世人展现了其底蕴是何其的深不可测。 将整座城区提起,甚至招来能够覆灭整个西方的星陨,这何其离谱? 如此的局势下去,什么样的存在才能遏制神白须的所作所为?造物主吗? “各位,关于这次会议…我想,我没什么需要再重复的了。” “事实摆在我们眼前,关于神白须征御的事,从今往后,我们爱莫能助,终焉必须得学会自己擦屁股。” “不幸中的万幸是,此次前往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执鹰者和贤卫都安然无恙。” “那么话归正题,关于今后南方符文之地的天灾治理问题,重新启动,关闭一切外交活动,今后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有关世界政府和国际上的问题。” 一位中年男人,他气态雄浑,不怒自威。 大贤卫,昆古尼斯·奥恩。 整个符文协会的创建者和统治者,也是南方人民推举的领导人。 当前四方天地的领导人都是偏文逾武,而昆古尼斯,却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将军。 尽管他已经退下战场,可戎马一生的经历告诉他,想要治理国家,必须要从基层开始。 行军打仗,草木皆兵,更重要的还是补给,以及后勤能力。 所以在治理天灾方面,昆古尼斯一度认为,吃得饱才能站得住,才能想事情。 天灾霍乱符文之地已经千万年,每几百年的更替便会出现不同程度,级别,种类的天灾。 它们有的携带疾病,有的危害自然环境,有的甚至会带来异化生物。 灾暴荼毒符文之地归根结底或许还是在人身上,曾经生存在符文之地上的人类一度滥用符文之力,导致土地毒化,自然中凝聚的元素力更是变得稀薄。 无论是人的生存空间还是寿命,在那个时代都极为苛刻。 所以昆古尼斯才会认为,治理天灾首先要治理土地。 开疆拓土,同时科研农作物与土壤研究,所以南方也被称作农产量大国。 “霍格伍德,说说你的看法,听说科研部最近整了点新东西,你知道我对科技这种东西不太了解,但还是得知道一下。” 昆古尼斯右侧第二个座位的男人站起身,鞠了一躬。 男人正值壮年,清俊且孔武有力,一头金发。 贤卫之四,霍格伍德,符文协会科研部部长,天灾研究学者,是南方符文之地地质勘探团队的精神领袖。 十六贤卫中,他是保守派。 认为天柱的存在极为重要,是符文大地的根本。 但也有人认为,作为天灾研究学家,他的所作所为和他的理念相悖,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 但是其能力,不可置疑。 “并不是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只是借着卡捷琳娜女士制作的灭生矩阵衍生而出的重置石,能够小幅度控制灾区沙暴。” “南地近段时间灾暴频道,指南针给出的理由是,前段时间虚空的涌动导致环境被侵扰,再加上普罗米修斯城区一事,神白须征御调动了整个巴古斯大陆上的山脉地区,造成土壤严重流失导致的。” 霍格伍德瞥了站在远处昆古尼斯身后的荷鲁斯,后者面无表情。 另外,指南针,同终焉观测局相同的情报机关。 可昆古尼斯却注意到了,他侧身走向长桌一旁。 “荷鲁斯,我听闻关于南方符文之地天灾治理方面,神白须和你说过些什么。” “虽然神白须是世人皆知的凶徒,可他的确有着同世界对抗的能力,且对四方天地都有一定认知,说说看你的想法。” 作为领导者,昆古尼斯必须要收集意见。 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堆积成山的文件,太繁琐。 作为一个沙场老将,昆古尼斯一直觉得政务这种东西不适合他。 奈何民心所向,昆古尼斯只好担任,而一开始,他是打算将这个位子交给卡捷琳娜的。 “沉钩,拔起天柱。” 一语出,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议论纷纷。 即使是昆古尼斯,也有些吃惊荷鲁斯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符文天柱在符文之地存在了数万年之久,它的结构神秘且未知,并且每年都在增长。 它的强大造就了如今符文之地的生态环境,更温养了符文之地的强大,说是南方的根基所在也不为过。 荷鲁斯的话在天柱说保守派看来极为荒谬,拔柱无异于自断根基,这将会对符文之地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危言耸听,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的话怎么可能能信?” “即便他再有能力,神白须也根本未曾涉足过符文之地,更谈何治理?就因为灾暴影响越来越大就听信一个罪犯的谗言?” “你又凭什么肯定他说的就是对的?” 左排第三位,贤卫之五,艾格麦德。 他是目前南方大陆的军政领导人物之一,曾经是和昆古尼斯一起爬冰卧雪南征北战的统御。 在符文协会有着核心地位的影响力,但是他对符文力量并不感兴趣,治理军队是他的职责所在。 同样,南方两派争执中,他属于后者,他认为天柱的存在是南方的根本,绝不能拔。 在南方激进派和保守派中,前者认为天柱的存在的确影响着符文之地,并拿出实据证明。 而后者认为,天柱是南方和符文的根本,没了天柱,符文之地必定毁灭。 毕竟是存在了数万年的东西,符文之地的天地环境也的确有部分是因为天柱而存在的。 如果偏向前者,果真拔出天柱,万一真如后者所说,那如何是好? 可如果偏向后者,万一天柱真的是罪魁祸首,那又该怎么办? 总之,拔或不拔,都有一定的损失,而且十分巨大。 卡捷琳娜就是激进派的代表人物,此刻的她正坐在末席一言不发,手里头用铅笔画着什么,眼角含笑。 “我虽然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自信一口否定拔起天柱就是错的,但大势所趋告诉我天柱的存在就是弊端。” “你觉得你是对的?那为什么不去和神白须理论理论呢?” 荷鲁斯压根懒得去看艾格麦德,只是瞥了他一眼,后者敢怒不敢言。 之所以不敢言,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刚从普罗米修斯城区归来,并且意志一定发生了一些变化。 神白须的思维影响非常强大,能够改变荷鲁斯的可能虽然微乎其微,可并非绝不可能。 而此刻的荷鲁斯也的确有了些改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相信神白须所说的话。 或许是因为卡捷琳娜也认为天柱的存在是弊端的原因? 昆古尼斯双手抱胸,看了一眼荷鲁斯,后者转过身去,不打算和昆古尼斯对视。 普罗米修斯一役,荷鲁斯的立场似乎有些松动了,尽管昆古尼斯不认为她会因为神白须的三言两语而放弃南方符文之地。 但日后能否保证她继续完全奉献于符文协会,这可不好说。 “芙娜?我能听听你的建议吗?” 昆古尼斯望向最后一席的卡捷琳娜,后者放下铅笔。 众人目光一致向卡捷琳娜,哪怕是刚刚转身去的荷鲁斯。 卡捷琳娜合上册本。 “符文之地的天灾治理情况已经持续了数万年了,符文协会经历过整整二十一代的新旧交接,尽管时代在变,人的思想依旧没有改变。” “您应该知道我是天灾论的激进派代表,关于您的询问,我是不是可以当做您打算采纳或考虑,有关拔起天柱的建议呢?” “如果不是,那我没什么高明的建议。” 可谓一针见血。 时至今日,不管符文之地的政治秩序如何更替,人的守旧思想仍旧存在。 墨守成规是一种愚行,曾经的符文之地为此付出过惨重代价。 数万年都无法撼动的旧式思想在今时今日更是已经根深蒂固。 如果不是以卡捷琳娜为代表的一众新生代的诞生,谁知道关于在天灾治理这一问题上,又要稀里糊涂走过几个万年。 昆古尼斯横扫了一片在座的所有人员,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老了,思维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端着这么个架子除了唬人一无是处,我也不想被年轻人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大贤卫的位置该让出去了。” “符文协会不能走终焉的老路,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南方版本的神白须征御出来优化符文协会。” “坐在这里的无不都是在西方领域最具权威的代表,我想没有什么是比你们更有代表性的了。” “在我退位之前,我想动用我最后的权力来进行这一会议的判决。” 此刻,众人肃穆。 “自今日起,符文协会将全力致力于拔起天柱这一事业。” “我理解各位对传统以及对这片土地的热忱,可苟存了万年的迂腐制度必须要改变,人也要与时俱进,方法虽然不同但目标一致,没什么好争的。”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不再彼此针锋相对,大局已经落下,浪费口舌多说无益,不如把力气用在实干上去证明。 昆古尼斯摘下了胸前那枚代表符文协会大贤卫的勋章。 “我知道这有些牵强,也有些不合时宜,但是…” “芙娜,我希望你能领导今后的符文协会,这个组织太陈旧了,光靠我一个老东西是打扫不干净的。” “再者……对,我老了,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也算得上功成身退了,没什么不至于的,老东西我看不上权力这东西。” “西方那个叫什么巴伦比斯的,不也说过?权力应当交给能真正得以使用它的人,你有什么计划,就放心去做吧。” 昆古尼斯将那枚勋章从长桌上划了过去,卡捷琳娜伸手拿起,握在手中。 昆古尼斯意视卡捷琳娜上前说话,后者慢步走来,站在了刚刚昆古尼斯的位置上。 “时代更替和权力交接,往往都是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我要说的,不是我们的未来有多么恢宏,而是我们的志向有多长远。” 卡捷琳娜深呼一口气,重新翻来手里的册本,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睛,然后又合上,笑了笑。 “诸位,自今日起,符文协会将不复存在,我们将作为承载民愿与以自然环境和谐为志向的指南针,天柱拔锚,沙海起舟。” 随着卡捷琳娜的引言,众人起身,将手臂至于胸口。 所向群星,星河璀璨。 每一代权力的交接与时代的更替无不预示着今后冉冉新星的诞生。 诸如东方神骁的龙腾御上,北方的破冰,西方的库恩与巴伦比斯凯恩。 如今,终于来到了南方。 卡捷琳娜会打开一个更加崭新的时代,一个代表着新生的超然时代。 而与此同时,在国际上,神骁正式收回半宝川的所有土地,走蚣与削山妥协退至玉玲川,永不再犯,国民同庆。 北方凛冬以芬里尔为首的,以逐暗者命名的勘探团正式进入骸骨森,或许存在凛冬万年的冰川之灾即将结束。 而现在,秉持旧制的符文协会也将不复存在,奥伦米尔卡捷琳娜上位,以大贤卫兼总执行担任符文协会总会长。 同时,符文协会正式更名,“熄灾”,重新的命轨将带来崭新的开启。 也在近段时间,终焉内部高层开始变得动荡不安,因为神白须在普罗米修斯城区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他在最后离开时的言论。 一切矛盾的矛头都指向了好似罪魁祸首的杰尔杰利斯捷德。 十人众以制裁者,拾荒者,创造者为首,其中每个组织中四分之一皆有参与当年旧赫尔墨斯城区阿波罗中枢炮的实验。 甚至有部分前终焉十人众旧员,尽管已经隐退,可仍旧还是被挖了出来。 这直接牵动了两代终焉权力交接的一批执政者官员,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以及,关于初始元素神灵,娑罗娜妃斯,这个作为阿波罗中枢炮制作的源头。 人类无法去对抗执掌法则的神明,更何况娑罗娜妃斯曾经也是有助于人类,击退了初始虚空浪潮的袭来。 可罪行一旦立下,最终都必须要有头有尾,至于谁是处刑者,谁知道呢。 眼下,普罗米修斯城区,神白须暂住处,第二天上午,9:23。 此刻,屋内坐有三人,四个位置。 正前方的,是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合十思考着什么的神白须。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奥坦萝丝,在两人的对面,是赫尔菈。 对于赫尔菈的出现,奥坦萝丝有着些许不可思议。 她难以想象这位存在了上百年的灾厄魔女竟然同神白须是同一立场。 她也在思考着赫尔菈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此信任神白须。 这大概,就要从缪斯城区那件事说起了吧。 “世界政府的讨伐已经结束,这场追亡也已经告一段落。” “虽然你已经揭发了杰尔杰利斯,可终焉方似乎除了革职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大的惩戒,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赫尔菈看着正在沉思的神白须,问到。 神白须捏了捏手。 “情况如我们看到的,站在终焉的立场,杰尔杰利斯曾在科技拓展事业上身先士卒,甚至不惜丢掉对人类的信任同十人众联合制作阿波罗中枢炮。” “可这也并非什么明智的选择,制造武器用于杀戮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并不困难,世人不知道其阴谋诡谲,只是以为这是为退避虚空的必要手段。” “尽管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供人目睹,可没有人会觉得作为终焉的重要政府人员会做这样危害人民的事儿。” 在神白须看来,终焉之所以稳固,哪怕是在这样巨大的真相被揭开之后依旧能站稳脚跟,这完全取决于它在人民心中扎根极深。 西方人民信任着终焉,他们永远相信终焉的引领,因为曾经终焉的领导人创建了这个国家的和平与未来。 几代伟大领导人的影响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意志中,难以被分裂。 神白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围剿导致的身心俱疲,还是只是单单想躺下来。 他枕在奥坦萝丝的腿上,双手抱胸看着天花板,后者则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将手放在神白须的脖颈。 赫尔菈微微挑眉,对于神白须的这个举动有些许惊讶。 需知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信任举动了,这表明他对奥坦萝丝有别样的情感。 “关于娑罗娜妃斯的问题,以现在的你看来,有几成把握?我先说句难听的,你要是再敢和之前一样说,我要你好看。” 赫尔菈佯怒道。 奥坦萝丝挑眉,之前?或许神白须他们也有讨论过和自己的死斗的把我成分。 她很想听听神白须对于自己能力的评价。 神白须察觉了奥坦萝丝的微表情。 “娑罗娜妃斯和萝丝不同,她是元素神灵,是遵循着原初之力立下的法则存在的超创元素生物,她仅仅代表着世间熊熊燃烧的火焰。” “人类能够生存至今并且成为这大陆上最强大的统治者,其一点就是因为拥有自我意志。” “开拓是需要决心的。” “而萝丝之所以会输给我,并非是她比我弱,而是她没有杀死一个自己持有疑问的对象的决心,而在死斗中,这种情绪会逐渐放大。” 奥坦萝丝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她能听懂后半句的情绪影响,可却听不懂所谓前半句的决心。 赫尔菈明白神白须的意思,但没有急于解释。 “就是人性感应与兽性野性的区别。” “前者会因为意志不同而产生犹豫,萝丝与我同为旧赫尔墨斯之灾的受害者,心中有同样的阴影,可两人选择的道路却大相径庭。” “作为逃避者的萝丝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同作为抗争者的我对抗的意志,所以她才会犹豫,以至于决心不够。” “在生与死的抉择之中,前者愈来愈远,后者迫在眉睫。” “而娑罗娜妃斯作为一个绝对神性拥有者,是不会心存怜悯与仁慈的。” “她对人类降下初始之火的恩赐,是介于人类是原初之力的分裂体,出于对人类不能被毁灭的规则而给予的帮助。” “可她忘了,人类的存在本就凌驾于这世间万物,人类不存在极限。” “她的帮助,属于多此一举,也因此,打破了秩序,导致了旧赫尔墨斯的悲剧,以至于作为领导方的终焉都陷入迷茫。” 此刻奥坦萝丝才恍然大悟。 而她之所以无法对神白须决意,不单单是因为同样作为旧赫尔墨斯的受害者。 更多是对神白须明明拥有那样强大的能力却选择了这种悲惨人生的同情。 “老实说,萝丝,你吃亏就吃亏在对峙的人是我。” “我自诩无畏,且极度清醒,作为承受着一路灾难与痛苦抉择的抗争者,我所拥有的力量,都来自于我自身的意志。” 神白须坐起身,看向奥坦萝丝,后者微微皱眉。 “与须弥态下手持魔神兵的我对峙,每一道造成的伤痕都会影响你的情绪。” “倘若你无法赌上向死而生的意志,便只能节节败退。” “这也是我同终焉一直能够竞争至今的原因。” 神白须挥手间,魔神兵幻化而出,一把全体通黑的黑色四尺长刀,散发着铮铮决意,刀气寒气森森,锋锐无匹。 神白须执刀身向自己递给奥坦萝丝。 后者伸手握住,只感觉一股凌然寒气直刺灵魂,来自心灵深处的无端恐惧节节攀升,一时间心中五味陈咋。 只是很快,迷雾退去,奥坦萝丝心中好似风声阵阵。 她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安定,如此的安心,只感觉只要握着这把长刀,即使是千山万海,也怡然不惧。 “活着是一种勇气,对我们而言是。” 神白须说道。 奥坦萝丝笑了笑,重新将魔神兵还给神白须。 后者只是神念一动,魔神兵顷刻间化作一缕缕细丝没入手臂。 神白须又重新躺了回去,赫尔菈白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奥坦萝丝只是笑着,两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话虽如此,可娑罗娜妃斯归根结底也是九位元素神灵之一,而且同那位最强的雷系元素神灵只有一隙之隔。” “她可是有着焚世之火称呼的炎之魔女,第一次的降临就摧毁了巴古斯大陆十分之四的土地面积。” “你真的有把握吗?” 赫尔菈执意要神白须给出答案。 第44章 倾注我的心中,让那沸腾的血液得已流淌,且奔流不息。 “他当然没把握,只不过是他非做不可而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无谋,但勇气可嘉。” 霎时,只感觉整个房间都响彻着一个声音,赫尔菈眉头一皱如临大敌,顷刻间整个楼层都在她噩兆之力的笼罩之下。 “真不愧是能够读懂世界卷轴的不死魔女,这能扭转天地的能力哪怕在数万年前的丰辉时代也是独一档的。” “倘若那个旧神没落的时代,卡丹能拥有这卷轴的力量,复兴也许近在咫尺也说不定。” 一个灰袍黑发男人自虚空中走出,笑了笑。 “世界卷轴的力量是残酷的,它代表人意的恶念与贪婪。” “作为因为阴谋与野心被摧毁的丰辉时代之下的卡丹维鲁斯只会唾弃这虚伪的力量。” “他人性且炽热的理想胜于这世间一切强大的力量。” 赫尔菈起身看着这位来头顶天大的男人,又看了看一旁拉住奥坦萝丝的神白须,后者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赫尔菈很快也放下心来,收起一身的噩兆之力,微微鞠躬。 马尔修斯却侧身躲开。 “虽然是作为初始元素神灵之一,可我们这些终究不过是秩序之外的存在,空架子而已。” “对于你们这些能够掌握秩序并且改变秩序的魔女们,还是差点份儿的,我受不起。” 作为掌握这世间七种秩序的魔女们,她们的存在比起这些秩序之外且被秩序隔离的元素神灵,的确要更金贵的多。 而马尔修斯作为土系元素神灵,承载着万物众生。 而万物众生的循环,却被灾乱与夙愿魔女,安洁莉娜掌握着,后者在能力上说是马尔修斯的前辈也不为过。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征御能在这次围剿中活下来并且还全身而退了,一位元素神灵介入人类社会秩序,不会被法则扼杀吗?” 赫尔菈安安稳稳坐了回去,奥坦萝丝也收起了一身气势。 马尔修斯摆摆手,把神白须搭在沙发上的脚推了下去,自己坐了上去。 “如果真要说,整个巴古斯大陆都是我的,你们才是外来者,作为这个大花园的主人,偶尔扮演园丁打理花草有什么不妥吗?” 一旁的神白须不屑的拱鼻子,脑袋一歪,贴着奥坦萝丝的腹部搂着她,压根懒得去打理马尔修斯。 看神白须的反应,赫尔菈可以断定马尔修斯同他应该关系紧密,至少现在是。 “您刚刚说…征御没有把握,是什么意思?似乎关于娑罗娜妃斯,你们早有定论。” 在神白须口中得不到的答案,或许马尔修斯会说出来。 “娑罗娜妃斯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太多,你们眼前的这家伙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同初始之火抗衡?” “更何况他本就身受诅咒,被自然元素排斥,如何对峙作为火元素之主的娑罗娜妃斯?” “他之所以兜着,大概是想和这次围剿一样,死撑罢了,即便他真的有能力熄灭初始之火,那代价呢?” 赫尔菈眉头越皱越紧,以至于有些气愤。 而神白须只是把脑袋埋在奥坦萝丝腹部,不愿去看赫尔菈。 奥坦萝丝也非常懊恼,可关于神白须的固执,她也无能为力,只是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噗通———— 突然,马尔修斯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像是被谁猛的踹了一脚。 只见一位白衣赤脚女子从后方走出,一脸不屑的看着摔在地上的马尔修斯。 她气态出尘,冷艳的如高岭之花,一身朴素白袍极不食人间烟火,身材高挑,哪怕是宽散的白袍也盖不住凹凸有致的曲线。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莱特丽丝。 马尔修斯讪讪笑着起身,揉了揉屁股,向着莱特丽丝微微拱手躬身。 一旁的神白须仍旧没反应,或者说只是不想面对。 莱特丽丝只是看了他一眼,深深吐出一口气,神色无奈。 已是在震惊之中的赫尔菈才回过神来,第二位初始元素神灵,这位远比马尔修斯更为悠久。 赫尔菈刚要起身,莱特丽丝伸手在空中一按,意示赫尔菈不必拘泥礼节。 莱特丽丝和马尔修斯都有相同的观点,对于赫尔菈,同样心怀尊敬。 “…我是来道歉的。” 莱特丽丝看着一旁的神白须,向着马尔修斯说道。 在她正要向着马尔修斯鞠躬的时候,马尔修斯走到了神白须的位置后面。 “授人以渔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这家伙悟性高,能从这种活法里头悟出道来,要说是我马尔修斯的功劳,倒也不绝对。” 马尔修斯使劲拍了神白须一把,后者扭头瞥了他一眼。 奥坦萝丝皱眉,看向神白须。 他无奈起身,看向莱特丽丝。 “你们神骁人,太偏执。” “凡事都要从长计议,这确实高瞻远瞩。” “可殊不知我这种人的所作所为哪怕只是一丁点便会极快的立竿见影。” “您伏龙术那套,在我身上不好使,倘若我真的因为您说的,从而放弃我所想的,偏离属于我的道路,那神白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想复仇,想要快刀斩乱麻,可是这一刀劈下去,有多少人要受牵连?” “我当然可以昧着良心说不在乎,可您这个位置的断绝,难道就有后悔的余地吗?” 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便是此刻的莱特丽丝。 她想动用自己拥有的神权向终焉以及整个西方世界施压,仅仅因为神白须一人的命运而将整座大陆陆沉。 她不仅想了,甚至还做了。 如果不是在神白须身中芬里尔一击之后,马尔修斯凭借着造化之力屏蔽了他肉体同这个世界的联系,阻止了莱特丽丝泯灭之力的灌入。 或许之后掌握莱特丽丝神性与神权的神白须,就会屠杀整个西方。 事后得知的神白须也同样震惊,他难以想象莱特丽丝会如此疯狂。 神白须并不平庸,莱特丽丝所做的一切都在诠释他的非凡,与神同行,且还能保持理智,他做到了。 拒绝了那能够轻易改变天地,虐杀生命的神权,哪怕是元素神灵之力的永生,都舍弃了。 而他的命运早在旧赫尔墨斯城区事件,弃世之名的诅咒降临之后,注定他会成为神白须征御。 此刻,莱特丽丝低着头,神白须知道,尽管这次她没有真的做到,可下一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个选择。 “我可以背弃整个世界而一个人做出选择,但我无法舍弃人性,无法抛弃我仍旧为人的事实。” 神白须双手摁着莱特丽丝的肩膀,要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才会愤怒,才会因为不甘与不公而选择复仇,可我不是不择手段不顾情理行动的野兽,只为嗜血。” “你们这些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何尝不是被命运桎梏镣铐?” “被磨平野性,被没收人性,连成为自我的可能性都被抹去,那创造你们的人,神,又何其残忍?” “我所有经历的痛苦,都在告诉我去爱这个世界,可,我难以承认自己是诞生在幸福中的。” 神白须那难以理解的眼神注视着莱特丽丝,此情此景,就像是一个做了多余的事而影响孩子的家长。 看着如此难过且郁闷的神白须,莱特丽丝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混黑,马尔修斯大惊,皱着眉,感到不可思议。 赫尔菈注意到了马尔修斯的神情,但她不知道这其中的深密。 莱特丽丝作为一个神,却有了人性,在同神白须的接触中逐渐诞生的人性。 这算她失去了神格吗?不,相反,她升华了。 人类,是作为创世神死兆星最倾尽心血铸就的生物。 他的诞生才完整了生物这一存在,也同样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会有整个巴古斯,乃至整个穹顶。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初始元素神灵,不过是死兆星在铸就人类之前的残次品。 尽管拥有的神权无比强大,却被迫存在于秩序之外。 哪怕永生永世与世长存,却也是孤独的,空虚的。 他们无法拥有同人类一样的感受,更无法感受人类眼中的世界。 可此刻的神白须,却成了莱特丽丝连接这个世界的枢纽,触碰他的手,他就能感受来自于人类的情愫。 伤心,悲痛,消极,希望,渴求,这些情绪不断填充着空洞的莱特丽丝,以至于将她充盈,将整个盛世呈现在她眼前。 “失去太多让我看不清眼前这迷雾,在黑暗中徘徊太久我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灵光,作为一个挣扎者,我尽职尽责的活着,哪怕是苟活。” 神白须牵起莱特丽丝的手。 “可是现在呢?” “作为一个凡人,一个肉身泥胎,我却能够连神明的意志都可以撼动,可以改变。” “甚至让整个世界倾倒,我的的确确做到了扭转命运的神迹不是吗?” “而现在,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我不必再去做那个在黑暗中徘徊的孤独者。” “至少当我抬头的时候,我能看到向我而来的微笑。” “这不就是我做出选择的的意义所在吗?” “你要我放弃的那些抉择,就是放弃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你看来,也许逞强并不能终结一个人生命中的痛苦,可这至少证明了我想要改变的决心,它不曾改变。” 此刻,马尔修斯暗暗点头,他看向窗外,心情激荡。 神明?很了不起吗? 一个没有选择自我生命活法的人,哪怕身份再高上,信仰他的人再如何的不计其数,那也是暗淡的。 一个人的生命的全部意义,不就在于他所做出的选择,面对的人生,爱的人吗? 热衷于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活法,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时间再过漫长,也终究无法改变一个人渴望精彩的意志,哪怕道路再过坎坷,对一个对自我早已坚定不移的人来说,也只是些许磕磕绊绊罢了。 “起初作为神白须反抗终焉,我自以为这条路会一直走到黑,可是现在呢,我反而拥有的越来越多,虽然也曾失去过…” “可我寻回了自己,明白了什么对我最重要。” “应该说我是这个大家庭中最任性的人吗?从阿瑞斯城区之后,赫尔菈,魔女集会,再到半月,奥尔森。” “以及神骁的点朱砂,穿林雨,开山行军,到婕西菈娅,卡捷琳娜,莱特丽丝,马尔修斯,甚至诸如萝丝这种曾经遥望不及,只觉得会在鲜血的斗争中才能有交涉的人…” 神白须苦笑着,可他的眼神,却温柔的犹如一面湖水,碧波荡漾,涟漪潺潺,或许还有更多他知无不尽想要说出的名字。 “说什么遗憾,从来没有。” “曾经,那是悔之不及,而现在,我万幸有此,只要时间继续下去,我就不会改变。” 神白须伸手轻抚莱特丽丝的脸颊,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也许所谓的神明,也只不过是在已经厌倦的世俗中迷茫的流浪者,渴望着一个归宿,结束自己颠沛流离的流放。 孤星,人类对孤独存在的一种美誉,可对被称呼的对象却是一种残忍的现实。 在穹顶中的人类从不孤独,他们这个生物也从来不是穹顶中的孤星。 他们是完美的,自由的,可以追求一切的,没有什么生命比他们更高尚了,哪怕是作为创世神的死兆星。 而诸如神白须这种,尽管在历经万千磨难之后,仍旧毫不迷茫的贯彻自己意志的人,正是人类这一生命形式的体现。 如何证明自己的生命是拥有价值的? 抗争。 如何不沉沦于黑暗,尽管深陷泥沼,仍旧向往光明? 清醒。 神白须作为一个厄运儿,自幸福离开他的生命之后,所拥有的,只有苦难。 可如今,他已经将这条路从荒凉走至春暖花开。 在几人短暂的叙旧之后,莱特丽丝与赫尔菈相继离开了,屋内只剩下马尔修斯与奥坦萝丝神白须三人。 “你能说服莱特丽丝是我没想到的,我这位老前辈居然也有变更自我意志的一天啊…” 看着窗外,马尔修斯感慨道。 “那接下来呢?终焉对于杰尔杰利斯的惩戒并不能让你满意吧?”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尽力隐藏杰尔杰利斯的暴行,美化他那个人私欲,然后说那是从人类的进步角度出发的做法。” 在马尔修斯看来,人类虽然拥有真善美,却也包藏祸心,狡诈而奸滑。 马尔修斯转身看向神白须,后者亦在注视自己。 神白须看向奥坦萝丝,后者不明所以,只是回以注视。 他笑了笑,这下奥坦萝丝更是一头雾水。 “可他们的理由,不能说服我。” 马尔修斯笑了笑,识趣的走入虚空之中,接下来的事,他只需要做一个观众就够了。 毕竟神白须已经为他带来了太多精彩的惊喜。 奥坦萝丝皱了皱眉,她没神白须那么灵活的头脑,也不喜欢做计划。 在终焉的奥坦萝丝,虽然有着比肩库玫菈的执行权利,可她对于执政并没有特别的义务感。 或许是太过强大,以及曾经在虚空战争之后的影响力,导致终焉中,哪怕是诸如幻影剑这种督政组织,都有些天然畏惧奥坦萝丝。 除非出于人道,否则奥坦萝丝的立场在终焉政治立场中属于中立,没有人愿意招惹这尊大佛。 而在国际上,除非等同虚空的威胁存在,否则是请不动奥坦萝丝的。 而诸如神白须这种极度极端的罪犯,才有占用她时间的资格。 “终焉不会放弃一位曾经改变历史的执政者,他们需要这份功绩来填补终焉曾经在历史中无能的这一空缺。” “杰尔杰利斯只是顺势而为,尽管把自己推上了刀尖火口,却也的确向世界证明了,人类在面对灭绝灾难时,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尽管他的方式极端,尽管他的所做带来了沉重的影响,可史书上记载的,他仍旧是一个明智且先进的执政者。” 说着,神白须自虚空中拿出一个紫金盒子,上头有清晰的署名,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打开后,躺在盒子内的,是足以称得上艺术品的一把旧式左轮手枪。 长柄设计,008号制金,枪身厚重光滑宽且扁,枪口内呈现螺旋状,加速了弹道的射速。 枪身外表堪称瑰丽,玄金铭纹自枪托处蔓延右侧枪身,涡型手把,最大切合神白须的手掌。 枪托处两侧刻有古典风人头肖像,前是卡捷琳娜,后是神白须,这代表两人心之所向皆为一处。 右侧盒子内只有一发子弹,晶体钢制作,材质上乘,刻有古典文字,安格利忒民族语言,“使命”。 神白须伸手拿出手枪,他并非没有碰过枪械武器,而是故意遗忘了枪械的使用方式。 奥坦萝丝在一旁挑眉看了神白须捣鼓半天。 实在看不下去的她不忍心神白须糟蹋这么上乘的艺术品,她拍了拍神白须的手臂,后者直接交给奥坦萝丝。 只听咔嗒一声,从校检,到矫正,对量,弹匣查验,一气呵成。 金属声悦耳非凡,枪身手感极佳,给予人视觉,听觉,触觉上的超端体验。 咔嗒———— 奥坦萝丝放了一声空枪,金属声嗡嗡作响。 “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你有收藏古典枪械的兴趣吗?这种级别的艺术品,即便有价,也没有哪个市场做得出来。” 神白须拿起那一枚晶制钢子弹,螺纹型,玲珑剔透。 他手指肚摩挲着刻有使命二字的铭文,眼神深邃。 在他看来,任何武器都只有一个方向和存在理由。 杀戮。 尽管时至今日人类的智慧已经哪怕连自己的共同生命体都可以复刻,哪怕已经能够掌握扭转天地的强大力量。 却仍旧无法遏制欲望的滋生。 哪怕这个充斥着滚滚热浪的科技王国仍旧蒸蒸日上,可有些人抬头却仍旧能够感受到在琼楼林立之下阴影的压抑。 “萝丝,你得回去,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站在的,不是我身边,而是光明下。” 奥坦萝丝皱着眉,不明白神白须所说的话。 “…你是…要赶我走?” 尽管她并不理解神白须所说的含义,但她隐约感觉到,离别,且已经迫在眉睫。 “奥坦萝丝的死,让我看到了终焉权力机关的失衡,幻影剑无法改变权政向库玫菈的倾倒,尽管库玫菈根本不在乎权力究竟在谁手中。” “可并非人类的欲望都像库玫菈那般空前旷世,相反,有的则是扭曲阴暗。” “库玫菈离她的人民,她的信任者与支持者的距离太过遥远,她对于人类的情感只有大义,她只是奉献着自己的才能。” “但你不同。” “曾经在终焉,你有着比肩库玫菈的执行权力,只是你对权力并没有太强的义务感,当然整理政治也不是你的使命与职责。” 神白须看向奥坦萝丝,仿佛某个旧友的渴望。 “在我身边,你或许能够得到爱,得到温暖,可这并不能填补遗憾和阻止今后的悲剧再现。” “执刑者必须要有自己的手段与秘密,时代的前进需要遏制,人类的野心亦是如此。” “你的强大,令世人有目共睹,你的影响在终焉比起库玫菈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理应去做悬在众人头顶的那把剑,警醒那些执政者野心之火的燃烧。” “我固然可以成为封锁你的笼子,可如果这么做,你拥有的那双健硕而华丽的羽翼便会落尘,你必须是自由的,且永远向往自由。” 奥坦萝丝放下了那把由卡捷琳娜制作的手枪,看着神白须一金一黑的瞳孔。 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爱,更有一种救赎牵引着她。 好似就是那黑暗中的火光,燃烧在她心中,牵引着她不再彷徨。 她干脆的起身,不想再去理会神白须,除非他答应不再赶自己走。 她走到阳台外,双手搭在围栏上,屋内的神白须眉头一皱,看了那一眼旧式左轮,微微吐出一口气,走向阳台外。 “你……想要我怎么做?” 无论如何,她无法改变神白须,她虽然也很恼,却不敢也不想去同神白须分歧。 奥坦萝丝牵起神白须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神细若游丝,含情脉脉。 “你总是喜欢抢答,萝丝。” “可每一次你的答案都和问题不相对。” 神白须笑着抚摸着奥坦萝丝的手掌,转而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后者在这种亲昵动作中面色泛起红潮。 和她那火焰般的红发一般,如雨后的蔷薇,剔透,娇艳欲滴。 “萝丝,一个人如果要选择贯彻自己的意志,就必须不论好坏的去冷漠执行,那他所做的一切,对他自己而言,算不算得上违背本心?” “究竟是他在驱使自己的欲望,还是被自己的欲望驱使?” “放任万全之策走一条羊肠小道,和将众生缩小把自我放大是同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是唯心的,只要他拥有执行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将自己的理性奉献给欲望,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问你,萝丝,诸如你我这种看似凌驾于常人之上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完全对比自己弱小的人的生杀予夺?” “当然可以。” “我再问你,倘若只是一念之差就可以轻易摒弃所谓的正义与公正随意判定一个人的生死,剥夺一个人生存的价值。” “那是不是所谓的良知,爱,善良,也可以不再是构成人类的必要因素?” 神白须的言论太过复杂,以至于有些驳杂,如今这个爱着他的傻丫头奥坦萝丝哪里懂? 可奥坦萝丝确实是要比神白须大一岁的大姐姐,只是这小子压根不怜香惜玉,尽问一些有伤风月的愚俗问题。 “很复杂吗?我只是在重复同一句话。” “你觉得正义是什么?” “是扶弱济贫?还是公正廉明?还是治死扶伤?” “你可能会说,这都是正义,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只是为人最基本的善良,和秉信良知与自我的品德。” “我们且先不去追究创造秩序的人,在秩序已经存在的情况下,人类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已经划分好了。” “错了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对了会有什么样的奖励,可这是正义,是公平吗?” “你或许会说,作为正面的一方它也许的确属于正义的一种,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只是规则,绝非正义。” “人类在创建秩序之后,以强大的手腕划分了人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而社会形成之后,规则的约束也逐渐形成,可正义是不存在于规则之中的。” “他是掌握在清醒之人手中的。” “正义,是仇恨,面对那些剥夺你爱剥夺你人生的恶徒,你会还以颜色甚至以血还血。” “正义,是愤怒,当他们践踏你的尊严诋毁你的人格的时候,你会重拳出击出口辩驳。” “正义,来自于人类利益被侵害时的呐喊,来自于被压迫时的反抗。” “它不是说只要是法律机关所判决的就是正确的,它必须是受害的那个人所践行讨还的。” “或是杀一个人,或是推翻一个制度,又或者是在压迫中的觉醒,在黑暗中的追逐,在迷雾中的咆哮。” “萝丝,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是正义吗?” “你放弃了你爱的人,放弃了你的命运,你的尊严,你的理智,选择成为一个被铁链镣铐的野兽,选择成为阴谋者手中的政治工具。” “你以为从事于终焉就可以终止曾经的痛苦再次发生,可你不知道的是,那场悲剧本来就没有结束,因此你做出任何抉择都像是在失去,都陷入一种自我怀疑之中。” “你迟迟无法释然,因为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份愤怒与不甘仍旧存在,你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更害怕那些你无法做出的选择和需要去兑现的诺言。” 神白须贴近奥坦萝丝,两人零距离的接触令奥坦萝丝气喘吁吁,以至于,她紧紧搂着神白须。 神白须一手抚在她的后背,一手贴在她的后脑,两人额头贴近,奥坦萝丝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情愫。 爱。 “……去做回曾经那个奥坦萝丝,你已经重拾初心,并填补心中的空洞,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强大,都要完整。” 神白须睁开眼,拉开些距离,凝视着那红玛瑙一般的瞳孔。 而那瞳孔之中映照的璀璨面目,只有他。 “可我们最后都缺少一个见证,一个独属于我们的见证。” “可这份肮脏的血债不应该由你去终结。” 那把旧式左轮,不仅仅是为了神白须一个人而发声,他会为了更多人去开这一枪。 “去做奥坦萝丝,做那个世人所仰望的奥坦萝丝,在虚空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奥坦萝丝,运用你的权力,去打造一个,你期望中的终焉。” “世人会见证你的蜕变,会聆听你的高尚,会歌颂你的伟岸……” 最后那句“同时也穿透着黑暗的罪恶”神白须没能说出口。 奥坦萝丝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一双红唇印上,两人相吻。 待到她恋恋不舍的吻别,她一双泪莹如玉的双眸如碧波潺潺。 呼———— 霎时,一声类似于鹰鸣的叫声自两人头顶响起。 只见一头白雕,扑朔着白红相间的翅膀羽落在神白须肩头。 它神色傲然,面容俊丽,瞳孔金红,羽翼滑润,体态健硕。 脖颈处白红如纹的披盖,双翅展开好似遮天蔽日,尖长而锋锐的喙,英明而神武。 落在神白须肩膀上的一双鳞刃尽数收回,否则神白须的肩膀必定因为这锋锐的利爪而皮开肉绽。 神白须看了一眼奥坦萝丝,后者只是看着那白雕满意的笑着,神白须退后一步,撑起手臂,白雕顺势攀附。 “自我成为维序首席,缠身于繁杂的公务之后,它就很少出现了。” “或许理应展翅于天边而雄傲的它,不应该被世俗的淤泥拘束,所以它离开了,而现在,它因为你我的相遇而归来。” “它很喜欢你,征御。” 奥坦萝丝看着用手亲昵抚摸着那白雕的神白须,浅浅笑着。 “这是…你养的?” “就和同样是当今维序首席的你一样,真是威风。” 神白须笑着指了指奥坦萝丝说道。 “当年我外出滚雷昏谷的时候,它尚且年幼,于雷川盘旋的它被雷元素擦伤羽翼,燃烧着坠落,我救了它,因此它奉我为主。” “只是它仍旧热衷那片天空,我的世界太小了,不适合它…” 奥坦萝丝苦笑,并没有去抚摸那白雕。 “对了,它叫塔桑,代表着雷云中的狂风。” “真是好寓意,它像你,像空中的霸主,俯瞰众生。” 奥坦萝丝只是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寄养它,和我一起时,它只是无依无靠的盘旋于空中,那时我的生活不适合它,它会离开也理所当然。” “而现在,它因为我与你的相遇而归来,你或许可以成为它真正的主人。” 神白须看着塔桑,那神气威严的神鸟,眉头一挑。 “我?” “一个打生打死争凶斗狠的通缉犯?” “萝丝,你这是把鲜花插在牛粪上。” 听到这句的奥坦萝丝莞尔一笑,好看极了。 “你是在说我吗?” 的确,奥坦萝丝这么一朵只开在高崖之上的绝美高岭之花却结果在了神白须这片荒凉地上,的确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换句话来说,这也的的确确滋养了这朵因为高崖寒冷而导致贫瘠苍白的鲜花,令她鲜活,令她栩栩如生。 哪怕是塔桑,面对奥坦萝丝的决定也是伸展双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奥坦萝丝一笑,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有一种爱,是任由你翱翔展翅于天际也会时时刻刻思眷着的故里。 哪怕飞得再远,心中也会有一条牵着你的线,而神白须,却是笼子。 是奥坦萝丝这种能够翱翔于九天的灵鸟都心甘情愿蛰伏的笼子。 世界政府因为东方神骁的退出,四分之一的执政人员被剥离,这种程度的压力迫使世界政府结束了目前正在进行的一切计划。 南方符文协会更名熄灾一时传遍国际,同样对于世界政府处于关闭状态。 熄灾承诺在世界政府一方的南方势力不会退出,但今后的一切组织都不再参与。 北方凛冬正式进入骸骨森,在芬里尔的带领下已经向着骸骨森腹地延伸,被取出的灵枢被凛冬新成立的地质改善协会制作成名为“彩虹桥”的魔动矩阵。 现在,已经有整整六座魔动矩阵设立于凛冬北方冰川,在彩虹桥矩阵落成之后,冻原上的万里冰川以天为单位的极速融化。 冰封了万年的冻原,终于露出了嫩绿的草原。 而如今的西方终焉,高层动荡,不过这点小事似乎还到不了需要库玫菈出面解决。 在十人众的联合会议之后,关于杰尔杰利斯的处罚正式落实。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但念在其理念出发点为人类立场,将其监押至宙斯城区,奥美索丝的“困乱”监狱,判无期徒刑。 并且,销毁所有阿波罗中枢炮,熄灭初始之火,停止对初始之火的控制与分解。 这个决断,直接抚平了西方对于终焉的舆论压力,几乎是顷刻间的,而随着舆论压力的骤减,神白须的事件开始此消彼长。 西方人民都在询问终焉一个答案, “什么时候能将神白须征御绳之以法?” 对于这个问题,库玫菈亲自出面给出了回答,用她的话说就是。 “神白须征御已经无法再使用罪犯和恶徒来形容了,他的危害即使是整个世界都付出了惨痛代价,他是灾难,更是是战争。” “尽管终焉执政者曾经的前犯诞生了这一恶徒,可神白须征御不是单单能够凭借三言两语断定其危害的,他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侵扰和平的象征,渐而这场对峙也已经演变成了堪比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从库玫菈对神白须的描述中,人们也开始逐渐接受神白须征御这一灾难象征的身份。 他有着太多不确定因素,但是众人可以肯定一点。 除了那些身披终焉制服的战士,在他所发起的侵略中,绝不会有无辜之血。 尽管西方人民对神白须的行为深恶痛绝,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历经磨难的神白须征御的的确确改变了西方世界。 经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人们也在战火中看到神白须那之所以能够让他所向披靡的意志,也有人逐渐去思考他的所作所为。 是的,他的行为影响了一部分人,就像曾经一闪而逝的安可赫尔菲斯一样。 可神白须不是明亮后便转瞬即逝的,他是震耳欲聋的,是惊醒在整个世界乃至整个人类头顶的警钟。 第45章 我们要藕断丝连。 夜晚,时间,21:39,宙斯城区,终焉总部行政部门分区,行政部会议室。 “捷德!你怎么还在这儿,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完了,在终焉的人来之前你得赶紧离开这儿。” 一个金发男人怒气冲冲的推开门,他身材健硕,右脸眼睛处有一道竖着的刀疤,他面如刀削,孔武有力。 前终焉宙斯总部,规则者组织的总执行,麦德·克里芬。 而另一个面色难堪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圆形会议桌的第三个位置上,他一头黑发已经泛着银白,左眼戴着一个学士眼镜。 他如同一位严肃的学者,却又给人一种沉重感,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无力回天。 “离开?我能去哪儿?麦德,你告诉我,这普天之下,还会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一切都结束了。” 麦德走近捷德,手撑在会议桌上,眉头紧皱。 “要怪就怪当年你太过武断,渴望用来自于人类之外的力量平息灾乱,急于求成。” “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你难道真的想在那黑漆漆的监控室里头待一辈子吗?你会疯的。” 麦德抓着捷德的肩膀,迫切的说道。 “麦德…即便终焉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着我这个前终焉十人众。” “可你觉得,神白须征御呢?米奥雷托就是个例子,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捷德似乎已有觉悟。 “他只是一个罪犯,就算是旧赫尔墨斯事件的幸存者又如何?” “就当年的情况,哪怕是换做凯恩也无能为力,事已至此,只想着一死了之又有何用?” 轰————!! 一道白虹瞬间撞在整栋会议室的大楼上,会议室的玻璃面直接被撞了一个大洞,屋内的捷德麦德两人均被掀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哪怕是曾经规则者的总执行,在这强大的气势压迫下都难以站稳脚跟。 而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火焰般的短发,眸子里闪烁着红光的绝色女人。 “奥坦萝丝?!” 麦德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搀扶起捷德,看着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女人,如临大敌,神情视死如归。 就在昨天,终焉宙斯城区弑神武部门存放的宙斯长矛突然消失不见。 弑神武部门动用整个宙斯终焉总部的科技都无法检测宙斯消失的情况,甚至请动了魔能检测部门都无功而返。 宙斯只有一个主人,这世上能挥舞宙斯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奥坦萝丝。 终焉并没有把奥坦萝丝还活着的推断公诸于世,而是隐藏了起来。 可现在,她却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她已经被神白须策反或是和神白须达成了某种共识? 砰!! 捷德正要前冲之际,被奥坦萝丝牵动的白雷直接撞在胸口,砸在墙上动弹不得,整个会议室顷刻间残破不堪。 终焉总部发出震耳欲聋的警笛声。 轰————!! 一道红光直直撞在遏制住了由奥坦萝丝倾泻而出的霸气。 一个紫色长发马尾的妩媚女人走了出来,她身着森罗殿特制制服,却也戴着终焉的特行勋章。 森罗殿玫尔婕卡。 眼前这位实力如何?森罗殿的二门柱,如果说霍利卡登是森罗殿的天,那玫尔婕卡,就是地。 她同如今的奥坦萝丝不分伯仲,不然也不可能有做库玫菈贴身护卫的能力。 “真是万幸奥坦萝丝女士,看到您完好如初,真是终焉大幸,可是…您的所作所为,却与您的身份大为不符。” 尽管杰尔杰利斯已经被剥夺政治权利,可他仍旧是终焉的犯人,不能任由奥坦萝丝屠杀。 “让开。” 仅仅两个字,就代表了奥坦萝丝的来意和决心。 玫尔婕卡皱了皱眉头。 “库玫菈女士会失望的,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您?是神白…” 轰!! 话未说完,白虹已至,顷刻间大楼仿佛将要土崩瓦解,掀起的巨浪威势震的整片区域震颤连连。 玫尔婕卡被奥坦萝丝一枪震了回来,竟然双臂发麻。 眼前的奥坦萝丝,气势完全不一样。 锐利,无匹,全身上下的压迫强的吓人,和之前在库玫菈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她完全判若两人。 “我想一定是那人对您说了什么。难道连您肩上所扛的使命都无法阻止您吗?我一直觉得您是个明事理的人。” “杰尔杰利斯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在今后终身被囚禁于黑暗中已成他的归宿,这还不够吗?” 一旁的杰尔杰利斯心惊胆战,可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视死如归。 “真是仁慈,玫尔婕卡女士。” 一个声音在奥坦萝丝背后响起,玫尔婕卡眉头紧皱,看着从暗影中走来的神白须,她慢慢后退。 也许奥坦萝丝只是想改变自己的立场,不会因为一己私心杀了杰尔杰利斯。 可玫尔婕卡也不敢肯定,此时此刻的奥坦萝丝,究竟有没有被神白须改变,又或者说,她是否还是曾经那个只是一味肩扛正义的维序首席。 但无论奥坦萝丝如何,眼前的神白须都会。 玫尔婕卡尽管未曾和这个男人交手,就已经能感受到他那冷冽的杀意。 “不知道曾经黑暗边缘的特尔亚卡雷斯的混沌恶魔们,也如此仁慈看待天生血统瑕疵的你?” 此话一出,玫尔婕卡神情愤恨,她面目憎恶,愤怒,死死盯着神白须。 “你……” 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她也不知道神白须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身世,以及她曾经那黑暗的过往。 “断裂的尾巴可以重新长回来,残缺的童年与心呢?” “你是否也有着同我一样的憎恨呢?玫尔婕卡,我们都是怀揣秘密的人,霍利卡登做的固然没错,却比我更极端。” 神白须一金一黑的瞳孔死死注视着玫尔婕卡,仿佛将她穿透,后者只感觉背脊发凉,竟有一种惶恐。 “你杀戮的欲望也曾这样凌驾于你的理智之上吗,神白须。” 神白须不屑一顾。 一对二,玫尔婕卡根本没有把握在这两人手里保下杰尔杰利斯,如果不尽快做出决断,就是她,也得死在这里。 需知她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奥坦萝丝。 而神白须那一金一黑的状态更让她心里没底。 此刻,气氛剑拔弩张,浓重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形成一股无形的锋芒。 神白须看了一眼旁边的奥坦萝丝,后者点了点头。 玫尔婕卡皱了皱眉,向前一步。 嗡————! 只是下一刻,她瞬间就凭空消失,被奥坦萝丝拉进了领域中,现在,只有神白须,克里芬,杰尔杰利斯三人。 轰隆————! 克里芬涌动全身暴躁的魔力,挣脱了之前来自奥坦萝丝的压迫。 “捷德,你还能跑吧?” 麦德看了一眼身后的杰尔杰利斯,后者尽管有些惶恐,眼神却仍旧坚毅,他点了点头。 “麦德…时至今日,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随着杰尔杰利斯涌动魔力,一股无形的水雾笼罩着他,转而气势攀升,两人共同对峙神白须。 “真是命运的因果颠倒,神白须,现在,你站在了我曾经的位置,感觉如何?” 轰隆!! 神白须不为所动,只是天空雷声滚滚,雷鸣声响彻寰宇,黑色的火焰在空气中迸发,浓烈的死亡气息一触即来。 眼下,就是再降下一位初始元素神灵,也绝对不可能在决意的神白须目前的状态下完好无损的保下杰尔杰利斯。 轰————! 三人同时行动,两道白光同一道黑光撞在一起,暴烈出一阵轰鸣,整栋大楼顷刻间崩塌。 紧随着两声炸裂耳膜的爆破,半个行政部分区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顷刻间将小半个总部夷为平地。 砰!! 克里芬横飞出去,砸在百米之外的建筑废墟里,地上滑出一道残破的沟壑。 而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杰尔杰利斯,在刚才同神白须的对撞中深受重创,黑色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血肉,精神。 他第一次感受如此迫近的死亡。 他逐渐感到恐慌,畏惧,死亡,绝望,一时间神情慌乱,后退连连。 他慌乱恐惧的视线东张西望,看着正在迫近的神白须,以及那黑色的烈焰。 噗通———— 直至他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悲愤的看着已经来到面前的神白须。 杀一个人和救一个人,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神白须征御。 此刻,在无尽之海同马尔修斯的交谈,浮现在神白须的脑海中。 看着此刻惶恐绝望的杰尔杰利斯,神白须的心中回想起曾经和马尔修斯的赌约。 他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慌乱的杰尔杰利斯。 “劫难多生的命运没有公正的法庭,执行正义的身份不一定就是审判官,他可以是任何一个怀揣勇气与复仇之火的普通人” “在找什么呢杰尔杰利斯?” “枪,还是救赎?” 神白须自虚空中掏出那把金纹左轮,指着杰尔杰利斯的脑袋。 远处的麦德正在向这里奔来。 砰————!! 枪响了,铭刻使命的子弹洞穿了罪恶的头颅,它稳稳的镶嵌在地上,却早已破碎。 杰尔杰利斯应声倒地,死前,他觉悟了,或许他也觉得,这笼罩他一生的阴影终于消散了。 ‘真遗憾,这两样你都没有。’ 嗡————! 奥坦萝丝从神白须身后的虚空走出,玫尔婕卡出现在杰尔杰利斯的尸体旁边,她神色无奈。 要怪就怪,这因果的源头,是神白须征御。 麦德抱起死在血泊中的杰尔杰利斯,或许在这一刻,命运的种子再次埋下。 看着麦德的背影,神白须心有感触,可也只是觉得… 一切都终结了,尽管这场赌约他输了,可他却换来了心中的安宁。 救一个人? 杀一个人? 赫尔菲斯在选择成为神白须时没有抛弃人性,而在成为神白须之后,他的兽性显现的淋漓尽致。 可这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抉择的对与错,他真正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父亲,您说的对,仇恨是一种毒药,可,孩儿以为,它也可以是一种解药。 我在黑暗的彷徨中挣扎过了,我体会了那种我力所不能及的遗憾,您说,要追求自己渴望的理想,孩儿践行了。 原谅我不能同您道别,父亲。 孩儿这条命如今不能仅仅只是再为了自己而活了,仇恨的阴影已经褪我而去,而现在,是我真正扛起大义的时候。 愿您能保佑孩儿。 在面对自我命运的桀恶时,多数人做出了斩草除根的选择。 可本就是作为受难者的神白须,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抗争与和解。 他的赎罪无人可知,他的忏悔无人听闻,而恰恰是这样一个永生在黑暗中的人,真正醒悟了何为生命的存在的根本。 仇恨可以缔造一个只为渴血的恶魔,却也能击醒一个陷入迷茫与迷惘中的愚者,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了活在当下,而是对自我不平命运的求证。 生命一途绝不平坦,而苦难也并不值得歌颂,生命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也可以拥有多个活下去的理由。 纵使世界再大,也总有属于你的一片栖身之所,也总有一个人,等着爱你。 三天后,普罗米修斯城区,艾普什尔城区沿河城道,时间,9:09。 海浪声风起云涌,海鸟鸣声阵阵,两个人站在河城道边。 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阳光正好,撒在那火焰般的精心梳理过的短发上。 “我想,你比我更适合做这把枪的主人,萝丝。” 神白须握着枪口,将那把金纹左轮递给奥坦萝丝,后者皱眉,不明所以。 “《图谋不轨》中一句写道,并非怀揣使命者才能扣动终结的扳机,每一个被压迫者都有资格击碎镣铐,只要他有冲破黑暗的勇气。” “我以为,你所做的抗争比起诸如我这种在黑暗中的人,要高尚的多,你是真正追求救赎的人,并且,你也如愿以偿了。” 可神白须不知道的是,如今眼前的他,就是奥坦萝丝唯一的执望,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再能令现在的她值得渴望了。 唯有眼前的他。 “萝丝,曾经属于我们的阴影已经消散,现在,一切即将回归正轨,你身边不应该存有我的位置。” “命运的齿轮重新回到了原点,一切的一切都如数奉还,而今后幸运的话,或许我们的道路将不再交汇。” 他的意思是,当我们再重逢,瞄准他的背后,不要犹豫。 奥坦萝丝看着神白须,黯然神伤,殊不知,某人的心也正在破碎。 诸如这种离别他的一生经历过不止一次,而他也最清楚,凡是靠近他的人,最终似乎都只有一个归宿。 而那个归宿,并不是他希望的。 可难道他做这一切就仅仅只是为了救赎一个可怜的灵魂? 难道,他的生命中就可以不需要爱,不需要光明? 他说他是黑暗中的人,可他的所作所为,高尚的令人感到怪异。 啪嗒———— 奥坦萝丝接过手枪,空枪上膛,对着神白须的额头,扣下扳机,可膛中没有子弹,只有一声清脆的响声。 神白须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那我这么做,是不是也可以代表,神白须征御已经死了?” “自私鬼。” 奥坦萝丝把枪扔了回去,对于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她不接受。 神白须慌忙接住手枪,看了看,笑了。 “离别总是让每个人心中都不如愿,对吗。” “可以让我听听你的想法吗?萝丝。” 神白须将手枪收了起来,笑道。 她还是第一次见神白须如此敞开心扉的笑。 或许是不平的命运将他压抑的太过沉重,仔细看去,风吹拂神白须的一头黑发,金色的瞳孔早已褪色,一双充满人性与温柔的阴沉瞳孔,仿佛一望无尽的深海。 “…你说过我是自由的,那一切怎么决定都由我说了算。” “我不想离别,不想忘记你,更不想从此至死不相往来。” “哪怕只是在你的影子里,哪怕只是在被你遗忘的角落里,我都不想再让命运的牵引离我而去。” 就像薇尔洁雅那样。 两人对视,神白须率先别开视线,他看向远处的海面,奥坦萝丝看着她的侧脸。 “……母亲说,只要还有人爱你,你就不会孤独。” “小时候不懂,只是觉得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人还会孤独,现在看来…我还是不懂。” 因为我一直被爱着。 神白须自虚空中拿出一枚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对形状酷似魔神兵长刀的耳坠,闪烁着黑光,极具魔力波动。 “送你。” “并不是多么特别也不是多么珍贵的礼物,但…我希望你能喜欢。” “也希望我们能像这耳坠,纵使相隔,却永远可以重逢为一对。” 神白须将那对耳坠递给奥坦萝丝,后者愣神的看着神白须,又看了看那对耳坠。 “母亲还说,女孩子的心意很难懂,所以送出用心做出的东西哪怕再简单也有沉重意义。” “如果不想留下遗憾,就必须得像个笨蛋一样的去犯错,在感情中是这样。” “可爱你的人又怎会抱怨,喜欢你的人又怎么会觉得这是愚昧,世人不懂。” 可奥坦萝丝当下说的话,相当明显,她想留在他身边,永远。 可他不认为这是爱,我们要有所怀念,才能藕断丝连。 他不希望她那样华丽的羽翼仅仅只是为了待在他编织的笼子里供他欣赏,只要她还拥有翅膀,就不应该只驻足他这一片蓝天。 世界很大,而家却可以很小,奥坦萝丝也以为,神白须的身边,最心安。 “我以为…这是我仅能所做的,你知道的…我…不太擅长这些。” “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在意你。” 而神白须觉得,他们可以为了爱而藕断丝连,一条线牵着彼此的心,在渐行渐远的未来中,缠缠绕绕。 神白须苦笑道,而对面的奥坦萝丝,早已热泪盈眶,夺眶而出。 藕断丝连,此起彼伏,心牵扯着心,哪怕相隔千万里,也心有灵犀。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神白须此刻才真正恍悟,段上九禽对他所说的那句谶语。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奥坦萝丝收下了耳坠,神白须伸手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 离别的味道越来越浓重,可还未分别,两人中已经有一人红了眼。 “星月相伴,难得的人间美景。” ”神骁一途,我学会了挺多,但原谅我还是个初学者,萝丝。” “在情感方面,这份笨拙或许也是我唯一淳朴的证明也说不定。” 神白须笑了笑,看向远处的终焉柱。 循着神白须的视线,奥坦萝丝看向远处的海岸线。 “我们要藕断丝连,对吗?” 神白须回头。 “只要你想,我永远都为你等待。” 终于,奥坦萝丝破涕为笑。 红了眼眶的她,在和煦阳光的照耀下,火焰般的红发深深映入神白须的瞳孔,就像一颗玲珑剔透的闪耀红玛瑙。 奥坦萝丝后退,转身,迈着步子离开。 咔嗒———— 可她却又停下,神白须驻足观望。 他一直都是那个注视着他人离开的人,他…总是第一个,又总是最后一个。 奥坦萝丝转身,快步走向神白须。 下一刻,她紧紧拥吻神白须,在这最后离别之时,她的奔赴一往无前。 嘶———— 深吻后,奥坦萝丝用力推开神白须,以至于后者一屁股坐在地上。 随后只听一声轰鸣,一道白虹拔地而起,掀起一阵狂风大作。 海浪波澜声起,风声渐息。 坐在地上的神白须嘴唇鲜红,鲜血淋漓,他伸出拇指抹了一把。 咬唇吻,一种宣示,也是一种不舍,被爱着的人往往都希望永远被记住。 奥坦萝丝的爱,是占有。 看着在天空中那道彗星的白虹,嘴唇滴血的神白须笑着。 海浪声此起彼伏,风起云涌间,谁人内心中的伤痕逐渐缝合。 世界政府联合四方天地总执政机构,相等于十四位维序者对神白须的围剿失败才堪堪落幕。 维序首席奥坦萝丝的回归便再次震惊国际。 奥坦萝丝没死,并且比之前更强。 重新回归终焉的她,开始着重使用自己的执行权力,连同幻影剑,将大批前终焉执政官员连根拔起。 同时抽空并削弱了大部分十人众旧势力,不但让观测局大换血,更让终焉大换血。 而随着奥坦萝丝的回归,森罗殿同终焉的同盟关系更进一步,森罗万象八位对接维序者的看守者六位驻守终焉,成为一极大助力。 在这之后,由库玫菈召开一场讨伐会议,针对神白须的讨伐会议。 十人众,八豪,世界政府,全部出席。 会议上,库玫菈投下使用炎魔令,召唤初始元素神灵娑罗娜妃斯。 众人表示震惊,纷纷诉状娑罗娜妃斯的降临会带来的破坏与毁灭。 这场会议的最终,仍旧是库玫菈一票否定,针对神白须的讨伐,使用炎魔令,封锁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召唤娑罗娜妃斯。 会议公布之后,在国际上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各国以为,召唤初始之火灭杀神白须征御,属实小题大做。 即便神白须已经被列为虚空危害行列,可他的杀伤性远远未曾祸及人民。 为了这么一个为自我意志复仇的罪犯而召唤本源之火的娑罗娜妃斯,恐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库玫菈给出的理由是,今时不同往日。 曾经恳请娑罗娜妃斯降临是出于无可奈何,而现在,人类已经掌握了对峙虚空的科技。 可神白须征御不同,他是对人灾害,并非虚空那样拥有高等文明和高等维度的毁灭力。 而且,他是人,理智且拥有先驱思维,他的影响比直接侵略更严重。 尽管众口难调,可库玫菈力排众议,仍旧还是在国际上做出了解释,众人默然。 而现在,普罗米修斯整个城区在四位森罗万象看守者的布置下,已经启动超矩阵。 这一次启动的超矩阵比之前围剿神白须时的强大数十倍,更何况召唤而来的还是娑罗娜妃斯。 这远远超出十四位维序者围剿的压迫力。 第46章 我的答案。 “神白须,复仇在即,大义即将得到伸张,你感想如何?” 意识海中的马尔修斯问道。 此刻神白须已经出现在前往艾普什尔分部终焉的国道上,这条路无比宽敞,远远一看就能发现他。 神白须没有回话,只是一身如汪洋倾泻的磅礴杀意充斥人间,那登峰造极的恐怖气势,宛如迸发着的行星,宛若喷涌岩浆的火山。 他看着远处停悬在分部终焉上空的暗黑星巨型星舰,瞳孔中的深邃仿佛望眼欲穿。 神白须步子轻盈,气势却犹如一座大山,蔚然无垠。 今天,他也许会死,但那缠绕他半生的阴影与黑暗必须终结。 他竭尽一生,错了又错,也仅仅只是为了这一刻。 他愈发接近真相,愈发接近他想要的答案。 嗡————! 由暗黑星星舰发出的巨大警笛声响彻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 轰————!! 随即,暗黑星上的暗物质轨道炮便对准神白须走来的方向,轰出毁天灭地的一炮。 只听轰鸣巨响随即而出,整个艾普什尔城区前方的数座城区顷刻间化作废墟,一个巨大的坑洞宛如星球坠落的碰撞。 一个占地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巨大深坑凭空出现。 这便是灭国武器,暗黑星。 神白须吐出一口浊气,死之火弥漫全身。 他一拳直接震开了那灭星一炮,同时,将大部分的毁灭能量顷刻间瓦解,不然他身后的破坏面积只会更大。 同时,普罗米修斯城区的边缘城区,诸如阿克琉斯城区,哈迪斯城区,都已经搬空。 西方世界腾出了整整四座空城以供对神白须的灭杀。 “就连这种级别的科技武器都无法撼动他吗…” 贝拉看着显示屏上一身黑炎包裹的神白须,眉头紧皱。 终焉现代兵器的威力尽管已经做到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土地。 可现代科技根本无法撼动神白须,更别说杀死他了。 一旁靠在数据台上的奥坦萝丝双手抱胸,沉思着什么。 “启动炎魔令。” 她说道。 嗡———— 随着一声警笛,暗黑星星舰最高处的轨道炮九十度上升。 只听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一道粗壮如山岳的红光直冲苍穹,顿时间天地变得血红,恐怖的压迫感恍如末日来临。 空气中的温度巨幅升高,仿佛岩浆迸发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整片大地仿佛都在被炙烤。 轰————!!! 一束红光砸在地上,掀起万米高的气浪,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都在震颤着。 只见天穹中,一轮红日正在降落。 那颗灼热的恒星并不巨大,可它散发的高温,竟然直接蒸发了整片天空,以至于降落的过程中,爆炎的高温撕裂空间,天空中一大片黑暗在不断被撕裂。 星陨来临,整颗剧烈燃烧的恒星正在高速降落。 直至它快要坠落在大地上,普罗米修斯城区的一切建筑物肉眼可见的化作灰烬,浓烈的高温侵蚀大地。 轰————!! 一束黑光直冲炎星底部,黑色的火焰顷刻之间就包裹了半颗炎星。 自神白须为中心散发而出的死之火拔地而起,方圆千米的大地寸草不生。 扭动的死之火仿佛一张无形的网,逐渐瓦解以毁灭之力坠落的炎星。 砰!!! 巨动轰鸣炸裂耳膜,炎星凭空被死之火挤压坍塌,顷刻间化作数以万计的碎石,火雨撞击在大地上,整座城区化作一片火海。 燎原火起,恒古之火沸腾大地,灼热的死炎之火灼烧万物生灵,顷刻间仿佛人间炼狱。 轰————! 红色光柱直直坠在大地上,掀起剧烈的高温,而随即而来的,是滚烫的火海。 火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大地地表被灼烧的呈现黑红色,烈火撕裂大地,在那一道道裂口内,喷涌着炽热岩浆。 砰!!! 狂风大作,近乎响彻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 黑炎如地龙翻身,大地龟裂,狂暴的风雷掀起整片城区。 黑红热浪对撞,毁灭性的气浪延伸至方圆数百公里,两股烈焰互相啃食,连空气中的元素力都被蒸发了。 轰隆————!! 一声宛如冬雷的爆炸声自神白须正前方直冲而来,一条山脉粗壮的火龙张开血盆大口,迎上神白须竭力轰出的一拳上。 风声呼啸撕裂耳膜,大地崩裂翻涌,两股宛如行星撞击的霸力此消彼长。 站立在暗黑星星舰之上的奥坦萝丝注视着这人间炼狱,和远处沸腾燃烧的城区方向的不断燃烧攀升的黑色火焰。 她只是皱着眉头。 这就是所谓初始元素神灵吗? 所谓的初始之火,并非智慧,而是破坏与杀戮。 爆炎散尽,黑炎平息,而在这之后,自滚滚热浪之中,出现一位红色长发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身着朴素白裙,赤脚凌空。 她一双黑目,猩红色的眼瞳,就连细长的睫毛都是猩红色。 尽管她拥有着一副美艳绝伦的令人窒息的面容,可她的神情却无丝毫情感波动。 她注视着远隔千米之外的神白须,傲然的神色仿佛在俯瞰一只匍匐在地的蚂蚁。 她的神性没有丝毫杂质,恐怖的精神力直接就洞穿了神白须的神经。 她脚踏虚空,一步千里,顷刻间至,居高临下的看着黑炎缠绕手臂的神白须,微微挑眉。 “人类历史延伸至今日已有千百万年,如你这等非凡造物…还是第一次。” “人类,你的名字?” 娑罗娜妃斯一言一行仿佛皆有神威,让神白须时时刻刻感到压迫。 他已经厌倦了这些东西了,好似所有人都在强调这给他带来痛苦的命运。 神白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运在他们这些神明眼中有多么奇特,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人,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而现在,这命运悲剧的源头,厄运的终结,仇恨的终点,就在他的眼前,面前,他遏制不住的杀意无穷暴涨。 嗡————! 顷刻间以死之火化形的魔神兵刀鸣铮铮,霎时间刀气弥漫,竟震耳欲聋。 那浑然磅礴的刀气竟已经凝成实质,恍若一面白墙。 神白须双手握刀,身体下蹲,侧身抬刀,蓄势待发。 娑罗娜妃斯微微皱眉。 如此极致的意志,她作为初始元素神灵,已经存在了千百万年之久,而诸如神白须这种生命承载体,她还是头一次见。 他太锋锐,同时,也太过透彻。 “任何非凡的生命在漫长的岁月中终究不过一粒尘埃,即使是拥有非凡馈赠的你。” 娑罗娜妃斯是这世间法则的代表,也是这世界初始的源头之一。 尽管她对神白须有着好奇,可,这并不代表他的生命能够蓬勃的足以超越初始神灵。 轰————!! 爆炎盛放,神白须在这之前便化作一道弧光激射而出,他提刀猛然一劈。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刀撞在娑罗娜妃斯面前的一面空气上之后,神白须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数百米,撞穿数栋高楼。 只是下一刻,他就凭空出现在娑罗娜妃斯右侧,一脚暴踩大地,身体转动甩出竭力一刀。 嗤啦————!! 刀气的迸发声竟然宛如雷霆轰鸣,娑罗娜妃斯轻描淡写间的抬手直接就化解了神白须的竭力一刀。 她身侧破开一道长有万米的虚空,尽管如此,神白须还是没能迫使娑罗娜妃斯双脚落地。 砰————!! 眨眼间,数万道极光形成一张蛛网,不断向着娑罗娜妃斯收缩,途中,物质位面的画面竟然硬生生静止了。 神白须的每一刀,都切开了物质位面,很快以娑罗娜妃斯为中心就出现一道道白色弧光,空间竟然已经分离。 眨眼间数万次砍击,其威力,都切割开了物质位面,甚至切割时间的运转,可见神白须的以命相搏。 轰————!! 烈焰盛开,整片天地瞬间化作炼狱。 恐怖的热浪喷涌直接打断了神白须,顷刻间涌出的爆炎直接撞在魔神兵之上,神白须两双手臂直接被烈焰灼烧,血肉模糊,甚至有一股烤肉的味道。 砰!!! 双双对撞,两人的战斗撕裂整座城区,且远远不止如此,烈焰所及之处,万物灰飞烟灭,爆炎喷吐着浓郁火焰,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融化。 铿!! 神白须双手提刀竭力横斩,硬生生破开了娑罗娜妃斯的那道屏障,她赤脚落在灰烬的大地上,顷刻间就掀起一阵地震。 整个大地竟然在抗拒与娑罗娜妃斯接触,掀起的剧烈波动致使神白须站立不稳,被娑罗娜妃斯振开,一掌推在额头,倒飞出去数百米。 大地上被扯出一道撕裂口子,神白须长刀深深刺入地表,双脚插进大地,止住颓势,双手握刀,再次化作一道极光,比上次更快,气势比上次更强。 一红一白,驰骋在整个普罗米修斯城区,来来回回数万次碰撞,动静天崩地裂,大地废墟一片。 每一次碰撞,烈焰都灼烧着神白须的灵魂,痛苦致使他面目狰狞,紧咬牙齿甚至溢出鲜血,他的皮肉百分之六十都被烧成焦炭,甚至有的露出白骨。 而反观娑罗娜妃斯,不过是裙角和大腿手臂上有了些许刀痕撕裂,双方的差距,云泥之别。 轰————!!! 滚滚热浪生生不息,砰砰刀鸣不绝于耳。 大地喷涌出山岳粗壮的岩浆柱,浓烈的火焰时而化作长鞭。 每一击,都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长有百米的沟壑,时而又化作长枪,横扫之间,势如长虹。 爆炎的莲花争相开放,城市的破坏程度惨不忍睹,两人的战斗已经横跨至阿克琉斯城区。 黑炎刀气与猩红烈焰飓风的对撞直接干涸了阿克琉斯城河道,海水被两股力量阻隔。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神白须被娑罗娜妃斯一掌拍在抵挡的长刀上,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砸穿了一座山脉。 嗡————!! 就在娑罗娜妃斯欺身而上准备一掌爆炎砸在神白须头顶之时。 耀眼白光如星河倾泻,无可匹敌的霸力直接掀起风雷滚动。 白发生,雷鸣轰隆,长刀之势愈斩愈烈,镌刻在魔神兵刀身上的符文闪烁星光,须弥态瞬间释放。 一刀,天地隔阂,一道鸿沟左右开裂,日月当空,星群璀璨,开天辟地。 在这无穷威势一刀之后,娑罗娜妃斯被逼退千里,黑炎包裹的刀气直接在她的胸口刺了一个大洞。 她从楼层的废墟中走出,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烈焰让她浴火重生,她全身气势无穷攀升,猩红色的虹光直冲天穹。 恐怖的压迫感让方圆数万里的生灵抱头鼠窜,哪怕是山地之王级别的巨兽,也都被吓得退避三舍。 轰————!! 这次,猩红色的巨浪翻腾而起,所过之处万物泯灭。 而那与她相对峙的滚滚白浪,风雷涌动,剧烈之势风卷残云。 此刻,天地俱变,轰鸣响彻整个西方,乃至沿国都能清晰听到。 这轰鸣令人心鼓砰砰作响,炸裂之势,让占地一千零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阿克琉斯城区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这碰撞远超天灾级,而是灭世级别。 两者倾力而出,致使西方一座主城灰飞烟灭,这恐怖的破坏力远超暗黑星星舰。 战果如何? 神白须面目全非,整张脸被烈火炙烤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白骨累累。 尽管须弥态在尽力修复他的状态,可仍旧杯水车薪。 而娑罗娜妃斯呢? 伤痕累累,刀伤触目惊心,伤口中散发着弥弥白雾,她流淌的血液,呈现金色。 娑罗娜妃斯看着远处残破不堪的神白须,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然后被烈火烧的灰飞烟灭。 可他却仍旧耸立不倒,意志的锋锐令娑罗娜妃斯为之惊艳。 她疑惑却又好奇,不解却又莫名愤怒。 她之所以疑惑,是不明白拥有着非凡馈赠的神白须为何如此执着赴死。 她好奇究竟是什么支撑着神白须宁肯舍弃这非凡馈赠,甘心做一个肉体凡胎。 她对神白须对她的愤怒感到不解,那仇恨,如此透彻,如此极致,因此她很生气。 她觉得神白须是一个无礼之徒,而同时也因为神白须的固执而愤怒。 “千百万年来,多少人渴望着命运的奇馈,群星就在你手中,而你却甘心沦落凡俗。” 她紧皱眉头,愤怒取代了疑惑。 只见她身上的白色褶裙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白相间的护铠。 随着护铠不断化形,它逐渐成型,而成型之后,娑罗娜妃斯身上所迸发的气势根本难以言喻。 红黑色的长裙摆,多条捆绑在腰间与大腿上的束带,暗黑色的铠靴。 她此时此刻的服装,有些古朴而复古,相对极简。 好似丰辉时代之前的骑士,又有些类似于凛冬北部曾经古代王国的教廷骑士。 总之,那种压迫的沉重感,令人窒息。 以及,那把气势凶的吓人的猩红色长枪。 圣遗物,吞食原初之力血液的弑神真武。 原始大地开辟之时,巴古斯世界中存在着祸暴,极灾,葬亡,灭乱四种负面死星之力所化的物质。 它们有一个禁忌的名义,名为灾兵。 意为带来灾难与毁灭的兵器,是同死兆星的创世之力对峙的灭世之力,同赫尔菈的星匣相同性质的存在。 它们对生命体有着毁灭性的神权,是原初之力的恶劣面,同样也是这世间一切负面存在的显化。 娑罗娜妃斯所持有的长枪,名为“因戈罗萨”。 是四中死星之力中的灭乱,代表着永远栖息在黑暗中的绝望。 在人类那本厚有三米的古籍上曾有记载。 因戈罗萨,吞食星空的巨兽,它无穷渴求着死兆星所创造的星源,是来自异空间的食星巨龙。 它的出现吞噬着浩瀚星穹,无数个星系与宇宙在它的追逐中堙灭。 最后被死焉星毁灭,用它吞噬的核心铸就了灭乱星。 灭乱星诞生之后,所产生的星神开始追崇死兆星,渴求它的黑暗。 在数千亿年的转变之后,在那无穷的野望中,它逐渐熄灭,逐渐枯萎。 最后被死兆星用于创造巴古斯的能源之一,而因戈罗萨长枪,就是使用死焉星神的染星之力制造的兵器。 这种兵器有一个极为唬人的名称。 陨坍星。 意为终结群星的破灭。 因为这把兵器,真的拥有毁灭一个宇宙的神威,乃至毁灭一个创造的起点。 随着因戈罗萨的出世,天地开始变换,世间一切生灵都在逃离娑罗娜妃斯。 哪怕在千里之外,神白须也能清晰感受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之力。 只是他仍旧不曾退却,握紧手中魔神兵。 第二回合。 两股变换天地的气势在东北两方凝聚。 一个,是自星穹而来,驰骋星云中的吞噬巨龙。 一个,是宛如滔天巨浪的人类极意凝聚而成的破灭之气,仿佛能够洞穿本源的浩瀚之力。 轰——————! 轰鸣延至整个西方世界,整整十座主城瞬间断电,哪怕是有着诸座天地大阵护国的邻国神骁,所有边缘城市也都在这一刻断电。 甚至连空气中的元素力都在这力量的影响下剧烈暴躁。 而自巴古斯世界之上,凝聚在行星之上的染星之力形成的星环都在震颤,在西方大陆上涌起一道直冲穹顶的巨大光柱。 放眼看去,世界的位面仿佛破碎,娑罗娜妃斯的长枪同神白须的黑色魔神兵碰撞的地方,空间已经扭曲,破碎。 随着空间发生变化,两人存在于物质界面的概念竟然消失,两者存在的概念在这强大力量的碰撞之下分解。 以一股新的存在打破了当前世界的纬度,神性同人性极意的对撞,所开辟而出的新空间,一个不属于死兆星创造领域中的新空间。 而这空间之中,世间万物没有任何存在的概念,一切皆是虚无,一切都存在于混沌之中。 轰——————!!! 几十秒之后,两者对撞的无穷威势才开始逐渐扩散,万物泯灭,天地浑浊,大地分崩离析。 咔嚓——!! 魔神兵砰然断裂,神白须被娑罗娜妃斯一枪砸在胸口,血肉之躯肉眼可见的,以胸口为中心向外撕裂,像一张蛛网一样在破碎。 他倒飞出去数百米,在地上不停翻滚,在脑袋砸在一根石柱上之后,间歇性昏死过去,又砸穿一栋楼房之后,长枪的撕裂剧痛让他重新清醒。 如此痛苦,数秒之内反反复复足足七次,他徒手五指插入大地,止住颓势,磨烂血肉后的手骨肉眼可见。 娑罗娜妃斯没有急于穷追猛打,她提枪一掷,破空之声刺破耳膜,掀起数万丈的气海,直刺神白须。 铿——!! 长枪在接触神白须的顷刻之间,整片空间瞬间虚化,随即坍缩,再释放,一股无匹的霸气直接搅碎了神白须轰出一拳的右臂。 砰!! 娑罗娜妃斯瞬间显现,双手拽住枪尾抡至满月砸在神白须的头顶。 后者咬紧牙关,硬抗当头一击,左手死之火幻化长刀。 咔嚓——! 噗——! 仅仅只是顷刻之间,神白须的左手直接被娑罗娜妃斯提动的长枪枪身扭断,后者拔枪就刺。 噗嗤——! 裹挟撕裂之力的长枪直直洞穿神白须的胸膛。 滴答———— 金色的血液低落在地上,娑罗娜妃斯瞳孔收缩,神色吃惊。 神白须硬生生用死之火化形扯断了自己的手掌,附着黑炎的手骨直接刺入娑罗娜妃斯的脖颈。 可伤口太浅,根本不足以致命。 拥有神灵之躯的娑罗娜妃斯根本不是神白须一介肉体凡胎能够相提并论的。 猩红的血液沿着长枪枪头流淌,对于神白须以命搏命的战斗方式,即使是娑罗娜妃斯也感到棘手。 砰————!! 提枪,扭动,一击膝击直接撞在神白须下巴,娑罗娜妃斯双手提枪,步子后撤,身体前倾双手托枪猛的一鞭抽在神白须胸口,后者瞬间倒飞出去,脑袋着地滑出去几十米远。 猩红的血液沾染在因戈罗萨长枪上,枪身居然在颤抖,甚至开始偏离娑罗娜妃斯的掌控。 她看着手上的长枪,百思不得其解,因戈罗萨竟然在抗拒伤害神白须。 甚至在反抗自己,以至于发出铮铮凄鸣,像是怜悯,又像是…畏惧。 远处的神白须正挣扎着爬起来,他用断裂的左手骨做支撑,剧痛致使他面色扭曲,狰狞,甚至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 一系列的情愫涌起的娑罗娜妃斯眉头紧皱,难以理解如此所做的神白须。 明明只需要躺下就好了,明明只需要放弃挣扎就好了。 他拥有着可以同神明对抗的力量,却如此执迷不悟着什么东西。 只要他愿意妥协,世俗之中的任何一切都可以触手可及。 难道他真的一心求死?可一心求死的人,为什么要苦做挣扎? 神白须站了起来,他的血肉之躯已经抵达极限,魔力流逝,生命力正在慢慢凋零。 他本就不受这世间元素力的待见,生命力的持续一旦脱离自身产生的魔力,死亡,便快速来临。 砰!!! 看着衣衫褴褛破败不堪的神白须,娑罗娜妃斯怒不可遏,提枪直接就是当头一棒,伸手抵挡的左臂在这一击之后彻底断裂。 神白须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再次打的倒飞出去,他整个人内部烈火中烧,肺部已经被刺穿,呼吸困难。 可他仍旧用脑袋抵着地表挣扎着站起来。 咔嚓——! 娑罗娜妃斯提枪直接抽断了神白须的左腿,他整个人跪在地上,真成了匍匐在地的蚂蚁。 一头白发已经被鲜血染的猩红,吊着半口气垂死挣扎。 “冥顽不灵,这世上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顽劣执着的东西,连去死都这么痛苦。” “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挣扎?” 娑罗娜妃斯怒斥道,看着眼前濒死的神白须,她疑惑,愤怒,种种情愫不断萌生,她想要这个人口中的答案。 正大口喘气的神白须咳出一口喝血,他用脑袋支撑着身体。 “…你又懂什么呢,你是神啊…” “你怎么会在乎一个凡人,一个蝼蚁的追求。” 黑色的血已经盖住了神白须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苦笑。 娑罗娜妃斯此刻竟神色悲悯,仿佛一副心如刀绞的模样,她感到一种悲愤,一种…极为复杂的同情。 她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你根本不是什么神…” 地上的神白须支起身体,挣扎着竟爬了起来,半瘸拐的他,注视着眼前的娑罗娜妃斯。 娑罗娜妃斯瞳孔收缩,瞪大眼睛,疑惑,震惊,甚至恐慌。 “你…你不过是这世间纯粹之恶的混乱体,无知且邪恶。” “你怎么会懂人?怎么会懂人的追求,懂人的爱。” “原初之力穷尽一生,哪怕舍弃自我神性的造化也甘愿铸就这个世界。” “生命…生命的全部意义与价值,是他仁慈的爱。” “而你…你。” “不过是肮脏的暗之火,窃取伟大生命意志的恶意。” “你怎么可能明白,明白作为真正生命传承的人所怀揣的爱,所拥有的真心。” “闭嘴!” 轰————!! 怒不可遏的娑罗娜妃斯提枪刺出竭力一枪,势要洞穿神白须那微弱跳动的心脏。 可是… 神白须的左手顷刻间血肉缠绕,焕然新生,右臂同样变得完好如初。 他一身浩然伟力,充斥着仿佛来自蛮荒悠久古代的洪荒之息,蓬勃的生命气息直接淹没了娑罗娜妃斯的怒焰。 他的手死死握着娑罗娜妃斯刺来的枪头,淡白色的瞳孔充斥着决意。 那刺伤他手掌的长枪令凭空颤抖,发出一种惨戾的凄鸣。 神白须手掌中流出鲜血,竟然没有滴落在大地上,反而凭空悬置。 “我会让你看看…何为闪耀着的伟岸之火。” 咚——————!! 一语出,神威便至,天地变换,大地颤抖,顿时间风起云涌,天空飓风暴作。 只见在昏暗的天空中,一颗黑星凭空显现,恍如黑洞般。 它开始膨胀,逐渐笼罩整个阿克琉斯城区,甚至整个西方大陆。 它散发的极意,好似调灵的火种,曾生生不息的伟岸,曾万众瞩目的高尚,曾供世人崇拜匍匐的臣服,淋漓尽致。 它凌驾于整个巴古斯世界之上,令所有生命造物都只感到自己的渺小。 犹如古神枯萎而不曾腐烂的肉铺,仍旧那样超然,仍旧那样屹立不倒。 其神威之伟,其气势之压迫,宛如造物主亲临。 娑罗娜妃斯在这强大的威势之下被硬生生震了出去,她抬头看着那黑星,恐惧萦绕心神,双膝一软险些没跪下去。 此刻的神白须,头发由白变黑,须弥态竟然硬生生褪去。 而现在站在娑罗娜妃斯面前的,早已不是什么神白须征御,而是拥有凌驾这宇宙万物之上无尽意志的创世主。 嗡————!!! 刺耳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虚无之中撕裂现实而来。 远处的神白须微微抬手,张开拳头之后,一颗有如黑洞的行星闪烁着光芒。 那光环丝丝缕缕的缠绕神白须的肉体,无穷无尽的渴望着某种东西。 轰————!!! 娑罗娜妃斯顷刻间原地消失,在神白须握拳的那一刻退至虚空之中。 而此刻,在大地上一颗带有光环的黑星砰然炸裂,轰鸣之声震耳欲聋,方圆千万里顿时间化作虚无。 恍如星辰之主的神白须捏碎了一颗黑星,整个阿克琉斯城区四分之二的人类文明土地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宛如行星坠落的陨坑。 砰————!! 战斗开始进入白热化,不,应该说时属于神白须的反攻正式开始,现在,形势完全向神白须倾倒。 那一黑一红的弧光在阿克琉斯城区之间来回对撞,每一次碰撞都如同行星迸裂,掀起数万里的余波,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铿————!! 魔神兵再次显现,而现在的魔神兵,早已经失去了物质面上的刃,取而代之的,是星空的浩瀚,在那黑色的刀身之上,古代铭文早已消失。 砰————!!! 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炸响,神白须与娑罗娜妃斯再次撞在了一起。 神白须带起的巨大的威势竟然吞噬了娑罗娜妃斯的爆炎,恐怖且急袭的力量向着娑罗娜妃斯攻来。 一次又一次,红莲绽放,怒炎遮盖天穹,恐怖的高温一次又一次在深海中沸腾。 神白须提刀横斩,万斤巨力裹挟风雷之势,大地龟裂。 铿————!! 裹挟原初之火的因戈罗萨长枪竟然硬生生被这一刀砍出豁口,面对此刻的神白须,长枪不知为何早已失去了它那能够毁灭众生的神威。 砰!! 火龙高高抬起头颅,炙热的剧烈高温猛然下压,直接振开了神白须刺来的一刀,娑罗娜妃斯抽枪一拧,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 噗————!! 就在她扫枪准备砸在神白须脑门的一刻,一柄黑色的长刀直接刺穿了她的胸口。 金色的血液顺着长刀喷涌而出,娑罗娜妃斯瞪着不可思议的眸子。 砰!!! 另一位“神白须”瞬间抽出长刀,两个神白须合击一刀砸在娑罗娜妃斯抵挡的长枪上。 后者直接倒飞出去,掀起百米高的气浪与灰尘。 另一位“神白须”看着一旁的神白须,后者点了点头。 这很明显不是当前时间点的神白须,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位面,不,另一个时间段的神白须征御。 相比现在招出黑星的神白须,“他”的气势相对微弱一些,可“他”的那份生命气息,却证明“他”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神白须征御。 呼————! 听,有船帆于怒浪中彻夜前行。 听,有来自荒野的狼星夜兼程。 听,有自蔚蓝天际翱翔的鹰。 神白须每挥出一刀,仿佛都有一个崭新的新生命在那一瞬间诞生。 而随着这一刀又一刀,一个又一个神白须凭空而来,他们仿佛来自不同的时空,又仿佛都是神白须的意志所化,他们如浪潮一般涌向娑罗娜妃斯。 现在,战场重新被众多神白须推回普罗米修斯城区,几十个神白须共同围剿娑罗娜妃斯。 “这,这怎么可能…” 暗黑星星舰之内,贝拉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 几十个神白须一身气势几乎相同,其恐怖的数据根本无法计算且每个神白须的气势都在不断攀升。 哪怕是立于暗黑星星舰之上焦急等待的奥坦萝丝都一头雾水,关于头顶的黑星,以及这几十个神白须征御,感到奇怪又有趣。 众人混战,铿锵刀鸣无数次震天怒响。 那裹挟着黑色刀刃的一个又一个的神白须气势无双,霸道的力量掀烂了整整一座城市。 巨大的力量东来西去,娑罗娜妃斯被打的晕头转向,尽管她一击又一击的把不同的神白须抽回去,甚至一枪刺死。 但是仍旧不断的有神白须冲来,他们的强大与神白须本人相差无几,且对她造成的伤害是之前的数倍。 看,荒芜之地竟长出参天大树,漫天花雨的同时大地上的禾苗抽丝拔牙,森林忽成。 再看,巨浪之中的帆船找到了闪烁灯光的塔,港湾近在眼前,群帆争风。 尽管生于荒原,狼却永远没有放弃展望森林,如今,它在暗处狩猎,这里是属于他的领地,无尽野望。 大雨弥漫,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檐下躲雨。 有人捧书夜读有人挑灯看路,有人静待雨停有人坐听风起。 有人看繁华盛世有人观古今远外。 在这雨栽人生中娑罗娜妃斯不断地体会着那些生命诞生又消亡,她仿佛置身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在这期间,仿佛已经过了整整数亿年的改变,而在现实的她,却不承认这样的生命。 仅仅只是因为力量的强弱便夺走他人的生命而不知后置。 仅仅只是取决于人的好坏便结论对错本就是一种对生命的忽视。 神白须时至今日的使命已经清晰可见,在他的人生道路中,痛苦或许早已司空见惯。 而真正致使他一路未曾言弃的,正是他对于生命存在的热忱与重视。 他已经卸去枷锁,可却毅然决然的选择停留在黑暗中。 他并非是为了想要向世人证明,他之所以可以在黑暗中,是因为他本身就属于这里。 一击又一击,恐怖的力量一涨再涨,娑罗娜妃斯大口喘气,在这种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战斗中不断挣扎。 这边的神白须冲来挥出一刀,那边的神白须腾空轰来一掌。 有提枪破军之势的,有提刀大开大合抽刀断水的,有长棍携着开山之力横扫,有巨剑如滚滚长江气势雄浑。 但是这些神白须每攻出一击,都需要消耗真我神白须的力量和体力,因此,神白须品尝着每一个“神白须”死亡的痛苦 在这人海攻势中,娑罗娜妃斯竟慢慢的无法支撑。 先是被一击击中左脸,被直接就打的血肉开裂,又是一击击中后背,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后再是腿部,胸口,额头,腹部,纷纷重击。 她变得愈加虚弱,攻击次数也越来越慢。 铿————!! 刀鸣声拉近,娑罗娜妃斯极力的挥动长枪。 可在眼前的神白须面前却只是挣扎而已,她的攻击愈加轻微,仿佛即将熄灭。 噗! 眼前与她战斗的正是真正的神白须,他一刀刺穿了娑罗娜妃斯的腹部。 此刻的娑罗娜妃斯浑身金血,神态有些涣散,似乎已经精疲力竭般。 有生以来,娑罗娜妃斯第一次感受如此刺痛与苦楚。 她的眼眸逐渐放大,长枪重重砸在地上,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神白须握住刀刃的手,想要把魔神兵抽出来。 娑罗娜妃斯口中涌出大量金血,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体温开始下降,她的手逐渐从抓着刀柄变成了抓着神白须。 直至最后,她连抓挠神白须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 神白须抽出魔神兵,娑罗娜妃斯应声倒地。 “你的火焰只是为了焚烧,而不能照亮黑暗的火焰毫无价值。” “你的降临带来的只有灾难,你只是一个被人拿在手里的恐怖兵器,永远没有成为真正的人的资格。” “你没有姓名,没有身份,不懂什么是爱,更不懂什么是生命的价值。” 砰————!! 神白须猛地一脚踩在娑罗娜妃斯的脑袋上,不断的施加压力,很快地上就被金血涂抹。 “我曾经注视着你所带来的毁灭夺走我的至亲,你的强大致使人类陷入盲目,而那些热崇你力量的人,将痛苦带给了更多无辜之人。” “有多少人因为你的降临带来的力量而罹难,又有多少人,在炽热的火海中消亡。”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所以视人命如草芥,可以任意的涉入人类的秩序,带来灾难且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 神白须一脚又一脚重重的踩在娑罗娜妃斯的脑袋上,几乎把她的头踩进土里。 而感受着着愤怒的娑罗娜妃斯,她的精神世界已经崩塌。 数十年前,神白须的父亲在那场虚空降临的战争中丧命,可却并非死于外来生物的虚空。 终焉为了掩盖自己任务失败的丑行,使用了由娑罗娜妃斯给予的初始之火制作的“阿波罗中枢炮”清扫了整个被虚空感染的旧赫尔墨斯城。 神白须与父亲参与在救助支援者的活动中,将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人民救了出来。 整整十七个小时,他们救出了将近两百人。 强大的毅力感染了其他更多的受难者,他们都参与在这场救援中。 而就在最后一位小女孩即将被救出的下午,终焉直接否定赫尔墨斯城没有幸存者,启动了阿波罗中枢炮。 在被他的父亲打碎扭转石传送出去之后,在断桥之上看着整个被阿波罗中枢炮覆灭的旧赫尔墨斯,他陷入极度的不甘于愤怒之中。 而也就在这时,弃世之名的诅咒应劫而生。 而这个诅咒的降临也代表着,他将终身抱憾,他将永远在黑暗中苟活。 无法感受人类的爱与喜欢,无法感受温暖与幸福,凡是接近他命运的人,都会在这种诅咒中慢慢消逝,慢慢的在灾难中熄灭。 现在,神白须凭借着数十年的谋划与忍辱负重,一步步变强以至于成为现在的世界公敌。 哪怕背负万世骂名他也在所不惜。 使命推动着他,推动着他走到今日,而也就在今日,他迎来了亲手终结这悲剧命运的机会。 手刃最后的不幸。 看着奄奄一息的娑罗娜妃斯,神白须双手握住魔神兵,高高抬起。 只要刺下这一刀,一切便会结束,他也可以背负上属于自己的使命而非仇恨继续前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娑罗娜妃斯的死亡所带来的惨重代价,将会影响整个世界秩序的运转。 火元素将自此消失,正在进行修复冻土的凛冬也会功亏一篑,且自今后情况更加的雪上加霜。 杀? 还是不杀? 看着那个日日夜夜做梦都想杀死的仇人。 犹豫油然而生。 生命有自己的道路与选择权力,而一个掌握着生命的权力的人便会被奉为神明。 此刻的神白须就是掌握着娑罗娜妃斯命运的神明。 他的抉择不仅仅影响着世界的秩序,更影响着人类的存在。 此刻暗黑星上的奥坦萝丝眉头紧皱,看着千米之外的神白须犹豫不决,一时间心急如焚。 杀一个人,和救一个人,哪一个更重要? 杀一个人,救一个人,终结,还是开始? 神白须举刀不定。 轰————!! 耀眼的红色光柱直冲天穹,神白须猛地一刀刺透娑罗娜妃斯的心脏。 顿时间,风云变幻,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十几个点。 砰————!! 雷鸣铮铮,一柄白色长矛从千米之外袭来,直接撞在神白须抵挡的长刀上,飞出去数百米之远。 奥坦萝丝看着肉身正在消失的娑罗娜妃斯,只是皱了皱眉,她拔出长枪,指着远处的神白须。 头顶的黑星让奥坦萝丝震撼不已,在同神白须对视之后她只感觉毛骨悚然。 比起上一次在领域中见到的那个被星空包裹的神白须,此刻的神白须持有的这股力量更为纯粹且强大。 娑罗娜妃斯已死,初始元素神灵由七九变八。 一个太阳陨落了。 可火元素却并没有消失。 神白须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远处的奥坦萝丝。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核心。 聚能魔石。 神白须将聚能魔石丢给奥坦萝丝,后者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 他挺直身体,双手握刀,头顶的黑星骤然消失。 两人之间还有一场战斗。 轰————!! 雷霆震彻天穹,大地再次被撕裂,两股洪荒威势相撞,停悬在百里之外的暗黑星瞬间失衡。 第47章 不止于你。 一个月后。 经过对神白须征御的围剿失败之后,经过终焉方决定启用娑罗娜妃斯对抗神白须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终焉功亏一篑,即便没有民众死亡,可整整三座主城覆灭,土壤和山峦以及水资源严重流失。 好在有着维吉尼亚和凯婕尔娅两位,一个掌握着初始重塑原始符文,一个掌握着创生法则,竟然硬生生恢复了三座主城流失的土壤。 而随着对神白须的讨伐过后,一份记载神白须同娑罗娜妃斯战斗的录像,公之于众。 视频中,神白须抬手间星辰变幻,悬挂在普罗米修斯城区的那颗黑星,同记载古籍中,那颗穹顶的创世神死兆星如出一辙。 这引起了不小的动静,甚至有部分人认为神白须是书籍中记载的选中者,王储。 王储,意为王的候补。 拥有无上意志者,可统治死兆星成为王,从而接替掌握整个诸天星辰的运转。 可这终归是古籍记载的,类似于神幻小说的流言蜚语,信以为真者并不多,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这种风气也就不攻自破了。 尽管此次终焉损失巨大,但好在没有人民伤亡,修复城区也只是时间问题。 终焉高层开始重新思考对神白须的对策,从消灭,改成了改变。 如何让神白须放弃破坏终焉柱,不再破坏人类今后的未来成为了整个终焉乃至整个西方面对的问题。 尽管他们认为,以此循规蹈矩,可以让神白须收回成命。 可有些时候,他们不知道,一旦选择了道路,就无法回头。 而在国际上,神骁治理蒸蒸日上,以人民为本的政治制度的确高见,曾经战争时代流失的领土正在收复。 南方熄灾拔起天柱的计划也正在进行中,部分比较细小的天柱已经崩塌,而在天柱开始减少之后,南方的荒漠中开始长出嫩草,沙暴慢慢褪去。 凛冬已经转化灵枢,凭借着神白须赠予的噬灭雷芬里尔成功进入骸骨森腹地,凛冬冻川的秘密正在揭开,困扰了凛冬千万年的环境问题正在融化。 西方普罗米修斯城区的市民开始重新回归,终焉柱正在休整,隔壁阿克琉斯城区也已经完好如初,一个月能做到修复三座主城,终焉的确底蕴强厚。 往日的空城如今重新散发活力,奥坦萝丝接任普罗米修斯城区分部终焉执行长,十座主城中,三座特殊制主城之一。 而此刻,神白须暂住处,时间,凌晨3:33。 窗外飘着小雨,神白须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他手肘抵在膝盖上,在黑暗中沉思着什么。 雨滴砸在窗外,滴滴答答,偶尔有风,吹拂着窗栏,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屋内不止神白须一人,在他的身旁,有一位红色长发的女人,她身着男式长袖,黑色的长裤,简单的家居装。 黑暗中她深红色的眸子竟然闪烁着光彩,女人天姿国色,可她的神情却有些呆滞,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感觉很愣。 她注视着神白须,两双眼皮不断上下跳动,似乎很困。 神白须瞥了她一眼,后者慌乱的把视线看向别处。 “困了就去睡吧,没必要在这里陪我耗着。” 看着那红发女人眼皮不断打架,神白须说道。 女人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神白须则是皱眉。 “…你在想什么?” 她问道。 “我在想我的选择是否正确。” 红发女人神情突然一暗,神白须看不见的右手攥紧衣角,此刻她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视线放在哪里。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纠结又犹豫。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微声细语道。 神白须坐直身体,看着她,眼神微眯,后者的反应十分僵硬,似乎十分紧张。 “我们相处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你的所作所想除了天生的懵懂之外,似乎就像新生儿一样,我只是在为这点苦恼而已。” “你不必担心,既然我做出了这个选择,就会承担相应的责任,试着用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想法来表达自己吧,你想问的,我都会回答你。” 是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一个月前神白须举刀杀死的娑罗娜妃斯,如今她以血肉之躯重生,跟随着神白须。 重生之后的娑罗娜妃斯,情绪和心性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就像新生儿一样,这当然是因为曾经的她只拥有神性。 她的思考在曾经只有天地秩序与平衡,作为一个绝对中立的神性者存在。 而现在,她成为了人,失去了神格与神性,拥有人性之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懵懂未知。 眼前的神白须,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她的向导与依靠。 当然,如果放任重生之后的娑罗娜妃斯自己行走世界,也不是不行,只是,会发生怎样的破坏,,又会打破怎样的秩序,谁知道呢。 如此巨大的一个因果行走在大地上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法则的一种干预,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决定一个想法都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 尽管身为娑罗娜妃斯的身份已经灭亡,可世间火元素仍旧以她为主,世间的秩序仍旧向她低头。 “我想…” 咔嗒—— 灯突然亮了,门被推开,一个狐媚眸子的妩媚冷艳女人走了进来。 婕西菈娅。 她先是看了一眼神白须,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娑罗娜妃斯,愣了一下。 神白须暗道完了。 果不其然,婕西菈娅抄起凳子就准备去砸娑罗娜妃斯,好在神白须手疾眼快,一手摁住婕西菈娅抄起的凳子,一手搂住她。 “虽然事情一时间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但是你看到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神白须!你放开我!你这个白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开我!” 婕西菈娅咬牙切齿,奈何手腕被神白须紧紧握住,压根动弹不得。 突然,她扔掉椅子,张牙舞爪,直接一口啃在神白须脸上,后者倒抽冷气。 两人折腾了一会,婕西菈娅冷静了下来,可她看娑罗娜妃斯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抽筋拔皮。 娑罗娜妃斯虽然不知道婕西菈娅是谁,可看刚才两人的争执可以明白,他们的关系无比亲密,应该是神白须极为重要的人。 此刻的神白须,脸上有一个红色的牙印,好在婕西菈娅压根没有用力,只是红了一块而已。 婕西菈娅伸手抚摸着在神白须左脸颊上的两道类似于烧痕的疤,眉头紧皱。 原初之火的灼烧,对灵魂的灼烧而烙印下的永久创伤。 尽管事后娑罗娜妃斯抽取了全部初始之火的残留,治愈了十分之九的伤势,仍旧有十分之一的伤疤太过严重,无法治愈。 也因此,神白须脸上多了两道疤。 婕西菈娅再次怒视娑罗娜妃斯,咬牙切齿。 神白须移了移身体挡住婕西菈娅的视线,后者瞪了神白须一眼,终究还是舍不得骂。 “我可以不追究,但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你必须说,不说你试试看。” 婕西菈娅命令道。 其实,神白须如果真的不想说,恐怕婕西菈娅也不会追究,她哪里舍得神白须去回忆那些东西,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了。 原来,神白须舍弃了信物死之火,以舍弃死之火的代价复活了娑罗娜妃斯。 这也意味着,神白须将失去继承死星意志的资格,而相反的,娑罗娜妃斯将会拥有。 起初,因为死之火复活的娑罗娜妃斯一时间还有些无法适应这力量。 需知,死之火是因为神白须才存在的,而舍弃死之火,就是舍弃自我意志。 这代表现在的神白须不再完整,他丢失了一部分意志,这也会影响今后他的心智。 随着他越来越强,失去作为压胜物的死之火,他的情感会越来越薄弱。 而又因为噬灭雷赠予芬里尔治理凛冬冰川的缘故,作为人性的这一代表也会偏弱。 即使是赫尔菈也无法肯定,如果神白须被其他除人性之外的兽性或神性主导之后,会发生怎样难以预知的后果。 缺失了死之火,神白须内心中三项性理便会失衡,本来偏弱的神性在失去了死之火之后,会逐渐放大,人性会慢慢缺失,兽性更是会逐渐增长。 这事儿如果让赫尔菈知道了,娑罗娜妃斯恐怕必死无疑,哪怕是拼着再次打开世界卷轴,赫尔菈也必杀娑罗娜妃斯。 因为死之火,是成为能和死兆星相连的唯一信物,是死兆星王储的证明,更是死星意志所存在的概念。 虽然作为被选中的神白须并不在乎这份馈赠。 在他看来,如果可以在对方给予时做出拒绝与接受的选择,那他一定是前者。 舍弃这些所谓非凡的馈赠,换来一个平凡平淡的人生,虽然平庸,却幸福。 而一开始拥有死之火的娑罗娜妃斯也的确不被死之火承认,甚至是抗拒。 一旦死之火重新回到神白须体内,娑罗娜妃斯就会慢慢消逝,直至死亡。 “我不能杀死一位初始元素神灵,安娜。” “她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秩序来说太过重要,如果火元素消失,这个世界将陷入永远的黑暗,甚至凛冬大陆会在今后被冰川掩埋。” “如果因为一时人的欲望的恶念而埋下惨重的因果,那么代价,就是这个世界今后的未来。” 神白须手肘抵在膝盖上,一旁的娑罗娜妃斯默然不语。 “是吗?” “她只不过是一枚世界的符文罢了,你杀了她也仅仅只是承受一些道德悖论。” “在我看来,你现在做出的选择和曾经在星渊放弃世界卷轴而选择赫尔菈是一样的。” 随着一阵轻柔且带有幽怨的声音响起,一双白皙的手臂从神白须背后环住他的脖颈。 凯歌蕾蒂。 婕西菈娅挑眉,撇撇嘴,凯歌蕾蒂注意到了,同样撇撇嘴。 “我不能重蹈杰尔杰利斯的覆辙,黛菈。” “人类不明白来自秩序之外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们同样也不明白,舍弃自身而盲目追从欲望会给他们的同胞与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伤害。” “自古以来,吃一堑长一智,这都是人类不变的成长方式,可如果有那么一个办法,可以避免犯错,可以绕过错误,岂不是可以减少太多悲剧?” 神白须抓住凯歌蕾娅的手,她的手同他的手同样冰凉。 一旁的娑罗娜妃斯长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婕西菈娅想要反驳神白须,但是当她所长说的放在神白须的立场的时候,都不攻自破了。 试想一下,是什么孕育了神白须征御这一罪犯的诞生?不正是错误与欲望吗? 倘若神白须也以欲望循序渐进杀了娑罗娜妃斯,会不会酝酿更大更多的错误? 即便是巴伦比斯凯恩,都有无可抉择的时候,那么作为一路荆棘而来的神白须又为何不能呢? “这世上的一切错误都是可以弥补的,杀一个娑罗娜妃斯并不能致使人类失去希望的火焰,他们会另寻一个希望。” “而你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人类历史中一粒尘埃,为何总要以所有人的利益为出发点?你既已经放弃了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平常人,选择成为一个打破常规的罪犯。” “还在乎这些?” 说话的人,正是赫尔菈,她从凯歌蕾蒂的背后走出,一直走到婕西菈娅的位置。 她神色漠然,似乎是因为神白须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她,所以才生气。 “惨咯。” 凯歌蕾蒂贴着神白须的耳朵小声说道,后者却不以为意。 他看向一旁的娑罗娜妃斯,她神情低沉,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婕西菈娅大概知道神白须会做什么,因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见神白须起身,客厅里五个人,其余四个人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神白须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天花板,窗外的雨声点点,时而大时而小。 “当人类第一次展望星空的时候,他们是畏惧,还是欣喜?” “就像娑罗娜妃斯第一次以神明的身份给予人类原初之火,他们是贪恋,还是感恩?” 此刻,娑罗娜妃斯突然抬头,她看着神白须的背影,心揉作一团。 赫尔菈眉头一皱,看着那似乎有些疲惫的背影,心中的爱意迫切的想要让她心软,只是她扭头不再去看。 “人类作为这世间唯一能够承载信念的生命体,纵观历史长河,错误的出现往往可以决定一个时代的起伏与跌宕。” “而历史的前进往往是以少数人的惊艳而推动的,按照这个说法,或许当年卡捷琳娜的观点才是正确的…” 婕西菈娅挑眉,又皱眉。 “倘若那场虚空灾难娑罗娜妃斯可以不闻不问,或许人类会被屠戮,可绝不会灭亡。” “正因为人类对于生存的渴望,对于前进的决心,才迫使,也感动身为神明的娑罗娜妃斯。 “她投下目光,真正注视的并非人类这一族群,而是生命的伟大。” “她疑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会重蹈覆辙,不明白他们执迷不悟的坚持,不明白他们无所畏惧的追逐。” “于是她降下希望之火,推动人类向前一步。” “在历史的宏观角度上,娑罗娜妃斯馈赠人类火焰,驱散虚空的毒物,让人类的历史继续延伸,这是一大史诗,可供世人歌颂。” “可在我看来,她作为原初元素的神灵,染指人类历史,破坏秩序平衡,埋下命运的因果,这是歹毒的。” 随着神白须说出这句话,娑罗娜妃斯又皱起眉头,头低了下去。 “但真正致使神白须征御这一罪犯诞生的,并不是她的火焰,而是人类包藏祸心的欲望。” “生命有太多种方式,堪比穹顶中的千亿星辰,所谓的命中注定并不能要人类信服。” “他们宁肯以犯错的代价铸就属于自己的道路,试问他们这么做,错了吗?” “试问作为神明却对生命一概不知的娑罗娜妃斯,对作为生命承载体的人类施以援手,让这一生命程式继续传承,错了吗?” 众人哑口无言,又或者沉默不语,对于神白须所说的一切,她们或许心有疑虑,可却无从反驳。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因为你活了下来,那在她火焰之下死去的其他人呢?他们又怀着怎样的心情?” “以及那些,你所说的错误的诞生,因为你成为神白须征御而死于你刀下的终焉战士呢?” 赫尔菈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她心拧在一块,宛如刀割,她的右手手指早已刺入血肉,只是神白须看不到。 神白须当然知道赫尔菈与他理论相悖,他也明白赫尔菈为何会说出这些话,因为他。 他只是转身,看向赫尔菈,后者错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 而神白须又将视线移向娑罗娜妃斯,后者神情迷惘,眉头紧皱。 神白须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抚平她的眉心,轻抚她的脸颊,后者不明所以。 “我这辈子犯过太多错误,做过太多错误的选择,一路至此举目破败,为了一个我自己想要的答案而酿造那么多悲剧。” “我承认,我是一个杀人凶手。” 此话一出,有人的心被撕碎,扯碎。 “可倘若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命运的悲剧降临,看着那些我爱的人一个个离去,我宁愿杀人。” “所以哪怕万劫不复我也不想再重蹈覆辙,尽管选择错误,我也不想回头。” “这或许固执,可这是我抗争的唯一体现,因此我不后悔。” “倘若可以因为一个人所做的错误而填补所有人的遗憾,倘若可以因为一个人的背负而救赎解脱所有人承载的罪孽,那这不就是答案吗?” “我不能将自己肯定的命运施加他人,可我也绝不会改变自我意志选择顺应命运的安排。” “父亲为我描绘的人生我做不到,母亲憧憬的那个孩子应该有的未来我也画不圆,所以我选择做我自己。” 神白须握紧娑罗娜妃斯的双手,后者眼泪滑落脸颊,滴在他的手上。 神白须感受着那晶莹滚烫的眼泪,心中颤抖着。 眼前这个所谓的神明,同样也会如同人类一样哭泣不是吗? 原初之力可以给全人类一个开始,难道他神白须作为一个更改自我命运悲剧的人,不能同样救赎因为悲剧而错酿的娑罗娜妃斯吗? 不,他可以。 他伸手擦拭娑罗娜妃斯脸上的泪水,后者只是眨眨眼。 赫尔菈背过身去,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她终究还是心软,不想再过问神白须的选择。 在娑罗娜妃斯复活之后,得知人类借用她赠予的初始之火制作毁灭兵器,甚至导致神白须的父亲死亡,她感到懊悔不已。 起初,她只是站在原初之力相信人类的角度上给予帮助,可她万万想不到她的出现会导致人类的信仰倾倒。 一位初始元素神灵的地位与存在还是太过超然,而娑罗娜妃斯作为七种元素中最为特殊的,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转。 神白须并非是迫于无奈,而是出于大义,他已经杀了太多人,可这不代表他是一个为了杀人而杀人的屠夫。 但凡了解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就能明白,自始至终他只与终焉对峙,准确的说,是与人类的恶意对峙。 “无论这个世界上是否有元素神灵,人类都会在虚空降临那场战争中体会到何为差距。” “杀死一个元素神灵代表着毁灭世界的根本之一,而杰尔杰利斯的所作所为之所以不可饶恕,仅仅是站在我神白须的角度罢了。” “如果一定要将这一切同对错挂钩,就说不清了,安娜。” 安抚好娑罗娜妃斯后,神白须起身。 他选择错开对赫尔菈的质问,回答婕西菈娅的追问。 归根结底,赫尔菈也只是生神白须的气罢了,她明明知道他不会做出那样自私的选择的。 婕西菈娅皱着眉头,她也的确无可奈何,要怪就怪娑罗娜妃斯的身份太过超然,以至于可以影响人类的命运。 “可现在不同,她现在是如同人类一般的血肉之躯,在褪去绝对的神性思维之后,她可以拥有人类的思考方式,能够在这条忏悔之路上走的更远。” 神白须绕过娑罗娜妃斯走到赫尔菈身后,后者还不知道,神白须尝试去抓赫尔菈的手,后者有意闪躲。 只是下一刻神白须就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她,本就有错在先的赫尔菈架不住,神白须笑着抹去她脸颊泪痕。 “旧赫尔墨斯事件中生存下来的幸存者屈指可数,娑罗娜妃斯根本不需要忏悔,她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真正致使这场悲剧诞生的,是人的不思进取与野心。” 赫尔菈叹了一口气,埋在神白须怀中,紧紧抱着他。 这场短暂离别后的重逢或许也会让两人的命运纠缠的更紧。 神白须认为,野心,永远伴随着恶意与欲望。 野心的诞生不一定会掺杂对错,但一定会掺杂有浓重的欲望。 诸如杰尔杰利斯,一方面想要造福人类,却一方面又对初始元素神灵的力量讳莫如深。 因为这力量,他在人类的立场产生了动摇,倾向以外力来改变人类。 可殊不知,人类面对的问题是根本性的,就好比如果库玫菈无法创造出终焉柱,人类对于虚空的问题就永远无法解决。 可这不代表,今后的人类仍旧止步于此。 人类看向未来的视角在前方,而不在头顶,这是许多执政者都不能看到的地方。 一旦掌握着可以改变一整个国家甚至一个世界的权力之后,欲望,就难以压抑。 没有人可以做到像巴伦比斯凯恩那样的绝对理智,能够一心一意的埋葬自己的欲望而全心全意付诸人民。 杰尔杰利斯也不过是一个迷失者罢了。 拥有野心可以犯错,但它的结果绝不能是为了酿造更大的悲剧。 野心,能够让人明白自己应该走向何处,却也会让人盲目的犯下滔天大罪。 而欲望自古以来就需要理智去掣肘压制,执政者是不能有私欲的,他的目光必须公平公正,可纵观历史,从来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做到。 之所以人无完人,就是因为人拥有欲望。 巴伦比斯凯恩亦是如此,他的欲望就是太过于热衷人民,甚至从而放弃了执政者的身份。 他不应该只是向下看,他还要向前看。 所以,那场事关两千万人生死的抉择,也终于让他看清了自己,只是为时已晚。 所以才会有现在思维如此超前决断如此明智的库玫菈。 凝结了凯恩一生心血的她,又何尝不是在如今的所作所为中弥补凯恩当年不可挽回的错误? 而事到如今杀出的神白须,他代表的,只是一种新革的诞生,时代的滔滔巨浪中,总有一两股逆流。 “人类的欲望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元素神灵,那为什么人的愿望就不能重铸过往的失败呢?” “倘若人的追求可以确定未来,那为什么道路上总是坎坷荆棘?如果一切都可以如愿以偿,谁还会抱憾终身。” “道理两张嘴,谁说谁有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怎么做。” 神白须松开赫尔菈,让后者和凯歌蕾蒂安心坐下。 两人入座,现在就神白须一人站着,他重新走到众人面前那个沙发座后。 “如果真要理论理论对错,倒是娑罗娜妃斯好心办坏事,怪就怪在她因为原初之力的影响太过信任人类。” “殊不知人类虽然作为最完美的造物,有善就有恶,她不知道这是一场豪赌,可归根结底出发点是对的。” 神白须看向娑罗娜妃斯,苦笑道。 殊不知他的这一句句,在某人心中扬起多大的涟漪,只是那人心中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只觉得,暖暖的。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是下不为例。” 婕西菈娅看向娑罗娜妃斯,后者如释重负。 婕西菈娅为什么会怀恨娑罗娜妃斯?当然是因为神白须。 如果没有旧赫尔墨斯那场悲剧,这两人之间,和卡捷琳娜以及赛梅菲斯,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曲折了? 好在最后一切重圆,因此这一路的坎坷也就算不得什么。 “对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赛娜的事。” “她在世界蛇的状况很好,赛娜要我带话给你,说一切都好。” 神白须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一时间,五个人都静了下来。 “…其实,第一个选择相信人类的,并不是我,而是大地元素神灵,马尔修斯。” 神白须突然看向娑罗娜妃斯,有些惊讶。 那个自囚无尽之海的元素神灵马尔修斯? 虽然他帮助过神白须,也让神白须了解了原初时代的九位元素神灵。 可若要说…他是第一个选择相信人类的神明,神白须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 说曹操曹操到,当然,或许他一开始就在。 婕西菈娅看着出现在神白须身后一把搂住神白须肩膀的马尔修斯,一时间有些愣神。 因为在她的感知中,眼前这位身上所体现的那种充沛的元素力,何其恐怖。 马尔修斯同样对于这位创造天启符文的大学士有所耳闻,他相当佩服婕西菈娅创建的十八柱符文。 “马尔修斯,你为什么相信人类?” 神白须问道。 “活太久了,觉得无聊就随便帮帮。” 神白须挑眉,对于马尔修斯那无所谓的说辞,他不会信的。 关于这其中的缘由,神白须大概也不需要去了解,每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秘密,更何况一位存在了千百万年的元素神灵? 短暂的叙旧之后,婕西菈娅很快就离开了,赫尔菈和凯歌蕾蒂神白须三人说了些什么之后也都离开了。 直至时间走过中午。 窗外小雨停歇,太阳从乌云中升起,湿淋淋的普罗米修斯城区在阳光的照拂下生机勃勃,雨后的城市竟然有一种静谧感。 神白须站在阳台外,靠在围栏上,风吹拂他的头发,他注视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城区,琼楼林立,延绵不绝。 一旁的娑罗娜妃斯看着神白须眼中的世界,她对于城市并不感冒,她不喜欢城市的拥挤感。 文明,给她一种僵硬感。 而也唯有眼前的神白须,让她觉得是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慰藉。 “对于世人对你敬称的娑罗娜妃斯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神白须突然看向她,问道。 “…如果是作为元素神灵时的我,只觉得名字这种东西有些累赘,如果是作为人类的我…只觉得那都是往日的泡影。” “都不…重要。” 神白须又重新看向远处的城区。 名字?娑罗娜妃斯对于名字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凯特蕾,凯特蕾·赫莲娜。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呼———— 风来了,吹乱了那火焰般的长发,更吹乱了遮盖在她眼中的迷雾。 望着那个背影,她只觉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仿佛永远也无法忽视。 好像在本不属于她的心中埋下一颗闪耀着生命辉煌的种子。 “……啊,最好不过了。” 在曾经年少的神白须看来,世界开阔,视野更是广阔,只要心中有梦,他的脚步可以延伸至任何地方。 而青年时期的神白须则觉得,生命太过沉重,生命的存在毫无价值,生命生来就是承受痛苦的。 在这之后,他成为安可赫尔菲斯,设计属于自己的梦想的蓝图。 可他失败了,也见证了何为黑暗,在他那不断努力的命运中,挣扎,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用尽了所有办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结局,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他可以放弃一切去寻找答案。 尽管他失败了,可他的理想仍旧没有改变。 因此,无论这一路如何风雨坎坷,他一路至此,从未言弃。 第48章 背负上行囊,奔赴下一个彼方。 下午,普罗米修斯城区,艾普什尔,通往拉丁塔娜城区的跨海大桥上。 车辆来往,这条大桥长五公里,跨越海区,直入拉丁塔娜城区。 赫莲娜同神白须并肩行走,风迎面吹来。 呼———— 空气好像慢了下来,神白须突然停下,他发现,周围的事物好似同他脱节了。 赫莲娜也保持迈出步子的状态,时间停止了。 “…神白须,是时候道别了。” 顷刻间,整个世界发生变化,一望无际的长桥被海天一色的天空取代。 神白须转身,眉头微皱的看向走来的马尔修斯。 他不知道马尔修斯所说的道别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却看到马尔修斯的右手掌正在虚化。 马尔修斯伸出手掌,笑了笑。 神白须皱眉。 “这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的离别。” 马尔修斯摆摆手。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有着物质存在的灵魂体,我已经不再是大地初始元素神灵了,但这对我来说,很幸运。” 马尔修斯笑着,神白须却紧皱眉头,不明所以。 “为什么?” 神白须疑问道。 “这个词汇应该是你一生中最少有使用的才对。” “为什么?因为我后继有人了,就是你,神白须征御。” “我已经将大地初始元素的神权移交给了你,而失去这层身份的我,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马尔修斯耸耸肩,好像一脸轻松,好像这场离别在他看来,是解脱。 可神白须的表情却十分沉重,他不明白马尔修斯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表情好像写满了疑问,这不应是你该有的表现。” “不必难过,不必心存疑虑神白须,对于我的现在,我很满意。” “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如此精彩的生命。” 马尔修斯的笑太过慷慨,以至于有些让神白须恍惚。 “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明白这其中哪一点值得你将元素神灵的权能托付给我。” 这一路颠颠簸簸,摇摇晃晃,神白须的选择都带着觉悟与艰难,这是他自己看不到的。 因为命运的圈圈圆圆,让他无法跳脱其中,可作为旁观者的马尔修斯,却知心知底。 “因为我觉得你可以比我做得更好,神白须。” “因为你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你最清楚做什么事是对,什么是错,你了解人性的黑暗,也懂得人性的真善。” “并且,哪怕受到了那么多的欺瞒,背叛,仇恨的挣扎,悲愤欲绝的无奈,冰冷而残酷的绝望,你却自始至终你都相信着人类。” “你知道吗?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神白须,太久太久了。” “我见证过数千个宇宙的的燃烧与熄灭,迸发与坍缩,我见过群星闪耀,也见过星河倾泻。” “从穹顶的诞生直至人类在颠簸与风雨中成长至现在,我一直都行走在时光长河中。” “作为元素神灵中最年长之一,我没有莱特丽丝那样的使命,她太坚定不移了,对于人类的命运她并不在乎,所以我也觉得…她太残忍,但幸好有你。” “而作为大地神灵我不受任何天地秩序存在的干扰,我太自由了。” “可…我真的自由吗?” 说到这里,马尔修斯的神情注视着神白须,他细若游丝,仿佛就在观摩一件惊天的艺术品,他如痴如醉。 “纵观人类历史,我见过太多太多闪耀的星辰诞生又毁灭,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中无不是极为精彩,无比闪耀的。” “我赞叹他们的诞生,却也怜惜他们的陨落。” “可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无穷的往复,观察一个生命的诞生与毁灭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 他有着慈悲中的神性,感动中的怜悯,像是伤心,却又没有眼泪。 “他们说大地是最悠久的生命,是这世间一切生命形式存在的承载,可在我看来,它就是一把没有任何价值的尘土。” “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生命的生老病死,在孤独中苍白,在寂寞中寂寥。” 这也是每一个生命最惧怕的归宿。 “我是真正第一个用双脚行走大地的元素神灵,也是…第一个相信人类,和人类共同前进的神权者。” “可是,你知道曾经的巴古斯大陆吗?那是一片禁制,贫瘠,荒凉的大地。” “没有色彩,没有温暖,没有生机,没有律法与秩序,没有希望与光明。” “生命在被规定好的条条框框的命运中畏畏缩缩,没有生灵能够抬头仰望星穹,他们只能匍匐在地,蜷蜷缩缩。” “都是一些平庸,没有精彩,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 他失望而又悲恸,好似就像一位自己的孩子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一样失意的慈母,悲伤中落泪。 “试问,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无法触碰天穹,无法遍走大地,没有闪光,没有精彩,难道只是为了活而活?” “所以我变成人的模样,传授他们智慧,为他们描绘星辰,助他们开拓大地,让他们上天入地,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铸就不同凡响的命运。” “这才是我认为的生命,它是自由的,是能够承载非凡意义的,是在磨砺中不断成长的,他们能够手握星辰,能够去触碰这世间一切的极致,我为此讴歌,为此赞颂。” “我打破了死兆星设下的约束,让人类拥有无穷的潜能,让他们永远没有极限,可以向着更高处无限延伸。” “自此,死兆星也向我降下制约,我被画地为牢在无尽之海中,经历数千万个岁月的挣扎与折磨,只能亲眼看着那些由我铸就的生命慢慢凋零。” 此刻的马尔修斯,哪里还有之前那副轻浮且从容的态度。 他神情慈爱,悲悯,可却又自豪,他为人类的重生而喝彩。 生命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因为马尔修斯舍弃了元素神灵的桂冠,将它编织成金色的种子,埋在人类生存的大地上,结出硕果累累。 他创造书籍,文明,智慧,魔法,让人类得以知道星辰所在的方向,让他们能够探知世界的广阔无垠,更让他们懂得这知识同希望一样可贵。 他们不用再迷茫的匍匐在大地上祈求谁的回应,不必在风沙中颠沛流离,不必惧怕因为迷失方向而坠入黑夜的死亡,因为火光,就在心中,就在头顶。 他爱着人类,爱着这一五彩缤纷的生命体,他们有太多奇迹。 神白须看着眼前的马尔修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许只需要聆听就好。 “永生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看着那些珍贵非凡的生命凋零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我已经不想再一次次重蹈覆辙。” “而在这之后,在历经千百万个岁月的黑暗之后。” “你诞生了。”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命运可以如此的庞大且驳杂,你就像一个毛线团,丝丝缕缕牵扯着的都是不同的人的命运。” “世界有多么广阔,你就有多么延长。” “可即使你的命运同那么多人关联,拥有那样非凡且能够铸就传奇的天赋,你却都舍弃了。” “一次又一次,放弃命运给予的馈赠,孤身一人,茕茕孑立。” “这其中的选择你哪怕选择一个,都可以将你人生的悲剧停止在那一刻,可你却毅然决然的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断舍弃,不断前进。” 其实,马尔修斯又何尝不是与神白须相同? 他们都舍弃了命运最非凡的馈赠。 神白须因为赫莲娜曾经的所作所为,又因为父亲的影响,以及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舍弃了群星给予的信物,更舍弃了诸多能够促成美好的选择。 他的答案其实就在眼前不是吗? 他的追求与寻觅就在脚下不是吗? 可那是命运安排的注定,他不相信,他只相信遥远的未来,因他而铸就的未来。 马尔修斯呢? 他放弃了神性的权能,屈伸走入泥沼之中同人类风雨同舟,舍弃神明的桂冠,只为了编织人类心中渴求的那个梦。 两颗星辰彼此迫近,彼此闪烁,让他们在黑暗的夜幕中不再孤独。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在我眼前的,是一颗凝聚了世间万物疑问的答案的真心,透过这颗心,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纯真最虔诚的梦。” “岁月太过漫长,我在这条河流中一路向前,甚至迷失。” “而如今,我恍然醒悟,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不属于这条河流。” 最后,马尔修斯苦笑道。 可神白须却不这么认为。 “可你也像人类一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像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样承担自己的命运。” “做出这一切,选择相信人类的你,难道还算不上人吗?” “我能听到那颗通红心脏的跳动,他远比我想象中的更温暖。” 他想说,人类有马尔修斯这样的神明爱着,是人类自诞生以来,最伟大的庆幸。 其实一直以来,人类都是被宠爱的那个,无论是他的诞生还是正在进行的现在。 马尔修斯热泪盈眶,他的身体正在逐渐虚化,在这海天一色的天地里,他是光的泡影。 “不想和老朋友道个别吗?” 作为一个拥有着人性的神明的马尔修斯,热泪夺眶而出,他敞开双臂,笑着。 呼———— 这片无风之地竟卷起一阵眷恋,那曾经沉睡在星河之中的梦悄然离去,潜入那汪洋星海之中。 在那之前,他不回头的冲向另一个汇聚群星的星海,在他的头顶编织一顶繁星闪烁的桂冠。 在那片星海中,他驾舟而行,驰骋无阻。 这是一个繁星璀璨的梦,是一个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梦。 “你的选择不能总是为了眼前和今后的未来,人不可能舍弃曾经的自己。” “你要心怀初衷,才能藕断丝连。” “无尽的生命对天才而言是一种痛苦,因为有太多东西是他的才华留不住的,谢谢,神白须。” “觉得亏欠吗?对,只有觉得亏欠的人才会想着活下去偿还,你说对吗?神白须。” 马尔修斯化作一抹金光消散,泪水撒在神白须的肩膀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释怀了他一生的辉煌。 神白须征御,披星戴月。 最后的最后,一位神明以人类的身份离开了,而在他离开之后,一个人类焕然重生。 神白须开枪打死的,并非是杰尔杰利斯·捷德,而是人类恶欲的象征。 驱策毁灭之火的杰尔杰利斯给太多人的命运带来的改变,神白须应劫而生,应劫而来。 而神白须斩断的,并非娑罗娜妃斯,而是数十年前那个在旧赫尔墨斯城区怯懦无能的自我。 杰尔杰利斯的死,赎回了娑罗娜妃斯的人性,更换回了凯特蕾·赫莲娜这一真名。 而作为执行者的神白须征御,他完成了自我恶性的解救,真正对证了他父亲所说的命运。 海天一色褪去,神白须睁开双眼,看着他的来路,深深望着。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太远太远了,而前方,或许会更远。 好在他心中的梦,足够沉甸,才能让他如此马不停蹄的远行。 他转身,时间开始流动,海风呼啸在耳畔,风声渐近。 “……你怎么了?” 赫莲娜伸手轻抚神白须脸颊的泪痕,问道。 神白须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只是看向远处的前方。 他握住赫莲娜的手,感受着如火一般炽热的温度。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近,而某人心中的黑暗,却越来越远。 海风拂面而来,这片大地生机勃勃,枝繁叶茂,它的每一寸璀璨,都来自于曾经一位神明炽热的吻。 而现在,它被传递在另一个负重前行的人身上,故事仍在继续。 下回《手执贯穿阴翳长枪的女武神》 第49章 白龙过江,千年大戏。 “老白,在想什么?” 一望无际的辽阔蔚蓝汪洋上,行驶着一艘船体刻印着苍云悠悠龙行其中勋纹的机动客轮。 一个长发俊雅男人看着一个双手搭在围栏,给人一身阴沉气势的另一个男人。 他掌心布满老茧,神态沉寂,眼神阴鸷,给人一种锋锐且沉重的感觉。 可如果细细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有那么一丝明亮在其中,波澜不惊,沉润如水。 “发呆而已。” 这阴沉男人正是神白须征御,而那个俊雅男子,则是此次神白须出航的领航者。 当今世界维序者之四,巴伦尔斯·狄耿。 半个月前,狄耿邀请“隐世不出”的神白须征御前往神骁,并担任神骁骁卫“阎罗”一职。 神白须答应了,尽管事后发生了一系列……难以言喻的悲剧,可神白须仍旧还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而至于此次行动的目的,事关神骁国乱。 狄耿看着眼睛注视着波涛海面的神白须,心情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神白须为什么会在伊芙琳死于琉璃河事件之后,仍旧还愿意履行承诺。 尽管他的表现并不像是对于狄耿的身份怀恨在心的感觉。 可这不代表狄耿也会这么认为,终焉执政者的失败,曾就是铸就神白须的源头,而半个月前,也仍旧出自终焉执政者之手。 多重悲剧的叠加并没有让神白须失去理智,琉璃河那场旷世之战,哪怕是强如风上御神策都只能陷入绝对的被动之中。 试问,如果神白须真的大开杀戒,又有哪个人能拦得住他? “老白,关于此次神骁之行,我是你的向导,有什么想问向导的吗?” 狄耿主动提出话题,他也不想神白须一直沉寂在悲伤与默哀中。 至少在他登岸之前,他不能是这个状态。 神白须侧过身面向狄耿,抵在围栏上的左手点了点。 “你这是哪门子的称呼?怪怪的。” 神白须张口的第一句就吐槽了狄耿对自己的称呼,后者嘴一咧,笑了。 “给你介绍介绍,这称呼虽然粗俗,但在我们神骁那边的意思是,咱俩是好哥们儿。” “老这个字呢,没有辈分关系,可以代表我们相识,而且已经熟视无睹,简单还易口。” “再说了,你也没个神骁名字,我这么叫合情合理。” 狄耿伸手点了点神白须的肩膀,后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和我说说神骁。” 神白须又问了一句。 他虽然在青年时代有读过关于神骁的一些例文介绍,可若要提起神骁的体系,他就一概不知了。 “那可就太长了。” 神骁,又名诸龙盘踞的万年城,东胜神洲,古龙蛰地,神川,万年历,古老且神秘,威严而神圣。 是当前巴古斯大陆拥有最多且最深奥魔导术的古老大地,他传承万年的文明,令他在魔导一术上,傲世整个巴古斯大陆。 在历史文献中,它被记载为最富有灵气的复苏大地。 位于巴古斯大陆东部,国土优渥,四方天地中,神骁国土面积最小,但拥有的天地奇观却最多,同时,它还是整个巴古斯气运的顶点。 神骁有着整整一万年的秩序历史。 何为秩序历史?就是只有人治理的国度。 在神骁不存在神明这一说法,唯一有的仅仅只是圣人,他们代表着神骁的秩序与意志。 如今的神骁,由上御家族长子上御执为总代理人,统御骁卫兼神骁三门。 神骁的秩序体系分为三层。 代表上层的骁卫组织是整个神骁的集中权力,也是神骁国实力的代表,其中分为三天罡,五地煞。 中层由三门治理,民务机构千玑,代理人为穿林雨。 政务机构罗天,代理人为音绕梁。 军务机构万刃,代理人为点朱砂。 而至于这下三,它虽然存在于神骁国家的体系之内,可它拥有的执行能力却凌驾于整个神骁。 下三的三代表为神骁从古至今的圣人。 意圣,武圣,命圣。 “等等…圣人?” 神白须打断狄耿,问了一句。 “你可以把他们比作你们西方的神明。” 神白须点了点头有些震惊,虽说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神骁有圣人这么一说,但是没想到这种存在居然也会受制于国家。 可事实并非如此,并非圣人受制于国家,而是国家依附于圣人。 圣人创造秩序,维护秩序,并且存在于秩序之中。 他们虽然坐井观天,画地为牢,可只要每每秩序的存在被危及时,便会降临制衡。 这类存在不受天地,不受法则,他们行走于人间,或与普通人无异,又或者飘忽不定,虚无缥缈。 而最基本的政治群体,则来自于十二门政务掌司,他们代表的是政见方,来自人民的意愿,是政务之中的重中之重。 “尽管神骁在外人看来似乎非常神秘,但它的存在确是非常实质的。” “历经万年风霜,神骁仍旧在尽善尽美,虽然历史与传承延绵不断,可陋习与弊病也同样有的根深蒂固。” 那么,狄耿的离开会不会也与这些陋习和弊病相同呢? 神白须当然知道狄耿是因为什么离开的家族,可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评价整个神骁。 “巴伦尔斯,你们请我办事,要我背着被骂臭祖宗的罪名做窃国贼,没点补偿说不过去吧?” 狄耿怎么可能不知道神白须要说什么,骁卫此次聘请神白须治理国乱,就已经代表是神骁委身于人。 “我当然知道,那么你的要求呢?” 狄耿看着神白须,两人对视。 “我要位于神骁女娲城的终焉柱数据核心。” 狄耿微微皱眉,虽然他大致能够猜到神白须的目的是终焉柱。 他本以为神白须会要求神骁执政方关闭并彻底断绝同终焉终焉柱的使用权限,没想到他只是要数据核心。 失去数据核心对终焉柱没有任何影响,它的功能不会有任何缺陷,这就让狄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当家的说了,只要你不惜自己双手沾满脏血,背负一世骂名,就是他的脑袋,都能给你。” 狄耿信誓旦旦说道。 上御执,神骁当今乃至神骁历史中最年轻的执政者,在他之前,是那位天童神子,陈不易。 陈不易执政时才堪堪十四岁,他八岁幕后执百官薄,十岁接任皇位,十四岁权倾朝野,十七岁只身督政,二十岁一览王权。 其在位三十年,外乱平壤,内正和调,在神骁史书上有着最高名誉,“太安神”。 是能够令圣人弯腰称臣的君主。 而上御执,十一岁因家族内乱而被推上代理人的风口浪尖。 起初众人都并不看好上御执,尽管历史上有着陈不易这么一位天童神子作为前鉴之名。 前任神骁总代理,上御执的父亲,是一位大独裁,因为内政爆发而激起民怨,惹的诸路势力沆瀣一气,最终难逃被推翻的命运,惹火烧身。 上御一族在政治立场上失败之后,虽然群龙无首,可好歹也是传承了九千年的王爵世家,其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 其中欲扶上御执的前朝元老不在少数。 不出意外的,上御执在其十二岁时正式被迫执政,戴上了神骁总代理人的头衔。 上御执,他是一个在封建王爵意识家族中诞生出的新时代新生儿,他的思想离奇的脱离了统治支配了神骁整整两千年的王制思维。 他追求九千年前上御一族祖先推崇备至的“统一”。 意为,求大统一思想,力争变革,力争革新,在岁月史书上一个个前车之鉴的自我反省中,得到了他想要的治国之道。 那就是统一,共和,复兴。 人在改变,制度也必须改变,年仅十二岁的上御执已然成为一个怀揣使命与责任的国家领导人。 尽管他的年龄与国际明文规定的领导人相差甚远,可一副肉体无法局限人的灵魂,他势必会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革命者。 “我对你们当家的脑袋没兴趣,我敬重他渴望更替变革的思想,但求死之道,不属于革命者。” 神白须说道。 革命者若想大展宏图,活着,的确是唯一的前进方式,笼络人心,挣得民望。 上御执可不会这么认为,在他登位代理人之后就曾声称,倘若有比他更有能力,能为神骁带来新时代与改革的,都可以坐他这个位置。 可倘若不能,就要自己掂量掂量。 “老白,你生在西方长在西方,跨越不了民族与国度思想的屏障,你所有理解的,必定会在这场神骁之旅后有所改观的。” 狄耿笃定这趟神骁之旅会令神白须有所改变。 神骁这个国家,它的体系与政治风貌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这个国家的精彩之处并非那些多么了不起的领导者。 而是来自于人民之中的觉醒者带动更多人前进的大意志。 神骁上下一万年,由人创造的秩序虽然根深蒂固,可前仆后继思变革者也如雨后春笋。 随着一个时代的覆灭与新生,不断的拔得头筹,不断的与时俱进。 这,便是神骁的为仕之道。 看着如此笃定的狄耿,神白须不禁有些信以为真。 他固然不了解神骁,可若要说能够改变他神白须,让他的意志更变或松动,这几乎不可能。 “我会试着期待你所说的发生,巴伦尔斯。” 狄耿笑了笑,神白须看向远处海面,狄耿突然把手搭在神白须肩膀上,后者疑惑的皱了皱眉。 “千帆已过万重山,老白,现在已经到了神骁地界了,在西方的那些习惯就改改吧。” 神白须不明所以,虽然他知道入乡随俗这句话的意思。 “周登楼,我生于神骁,可这片故土给我的痛,永远烙印在我的生命中,并非我不愿直视这片我曾经思念的故土,只是她的变故,风雨无常。” 神白须微微点头,关于狄耿的经历,他们相同。 “神白须·征御。” 神白须伸出手,想以握手的方式重新在另一个国度以好友的方式结交。 可后者却不为所动。 只见周登楼双臂抬起,左手成掌,右手握拳,拱手,掷于胸前。 抱拳礼,来自于神骁中修行者对修行者的一种礼节,多见于修行者,同时也可以用于敬重。 左手成掌盖于右拳之上为吉拜,反之则为凶拜。 在神骁修行者中,前者为讨教的切磋,后者,则是以死明志的生死相搏。 神白须不明所以,大小眼的愣在原地,周登楼见状,哈哈大笑。 “老白,强龙不压地头蛇,承让承让。” 周登楼这一句,更是让神白须云里雾里,他只是照着样子做了一下,周登楼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你的神骁之旅算是正式开始了。”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的是在人面对问题与困境的时候,只有向前走才能在问题中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可能。 而答案,在于人面对问题时,渴望有怎样的结果。 随着承载神白须周登楼两人的客轮穿越特尔威海,远处万里之外高耸入云的神山隐晦而巍峨。 哪怕是相隔数百万里之远,立于船头的神白须都能清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浩瀚之气。 呼———— 而此刻,大风来,浓郁的雾气弥漫而来,整片天地顿时变得朦胧,客轮也停了下来。 现在,四下皆是浓雾,一时间无法辨别方向,而且空气中充裕的魔力竟然令神白须感到不自在。 需知,因为弃世之名的诅咒,天地间的元素力是排斥神白须的存在的,而在此刻,这些元素力使劲向着神白须身边靠。 一时间灌入无限魔力的神白须皱着眉头,浑身汗毛竖立,而随着他的状态改变,周围的雾气也好似有了形状般。 雾气滚动,流窜,甚至有的雾气化作一条条白绫缠绕在神白须身上。 “老白,你初来乍到神骁,自然不懂得这其中奥妙。” 此刻,周登楼走上前,一掌摁在神白须肩膀上,缠绕在他身上的白绫顷刻间消散。 “此乃神骁护国大阵,名为戌毋,是存在了八千年的天体大阵,阵眼有九,每一个阵眼对阵九龙中的一位。” “你应该感受到了,离开特尔威海域之后,就是神骁地界了,此海名为方天海,这里的魔力性质不同于西方,在我们这里它被称呼为,灵气。” 神骁人认为,众生皆灵,而灵,分为阴阳二序。 以此为论,在神骁八千年前分出两派对灵有不同研究的派别。 炁灵派,源灵派。 前者遵从灵的本意,遵循天地法则,遵循自然之道,以身为灵,蕴藏万物,洞悉天地寰宇。 后者凭使本心的指引,纳天地法则为己用,以自我而向内追寻道路,灵以我生,我为灵源。 两个派别的不同诞生了各种多样性与可能性的神骁,修行者们以不同的自我意志在大地上行走。 有的摘星捕月,有的纵观古今,有的达济天下,有的俯瞰众生。 因此修行者的派别也分为炁灵与源灵两个不同的派别。 诸如周登楼,他属于后者,以自我命运来拟定行走的大道的长远,不问天,不问地。 灵也被称作灵气,在今后的神骁人中,它逐渐成为一种象征,一种存在的象征。 “四方天地都存在这样的禁制,并非每个人都可以不凭借任何外力踏入他国领域,哪怕是你这样的强者都很难做到。” “神骁国的护国大阵,一共有九个入口,说是入口,其实也是死路,我们眼前的这扇门,由九龙之中的蛰龙看守。” “这位是限制神骁杀伐之力的一位,九龙中杀势最强,这绕生烟就是她本体所吞吐而出的气,对人来说仅仅只是雾水,可对心怀杀戾之人却是剧毒。” 说到这里,周登楼瞥了一眼神白须,后者状态非但没有被影响,反而神态平常,心清气明。 “老周啊,看样子你们神骁的神仙们不欢迎我啊。” 神白须学着周登楼之前的动作,把手靠在他肩膀上侃侃而谈道。 “老白,神仙一词可不适合用在这几位身上,他们是神明,今后你自会有所感悟。” “至于…不欢迎?真要不欢迎你这会儿船都给你砸了。” “刚刚只是试探,这绕生烟可是生体器神,即便天地之间存在的法则都能够对抗。” 生体器神,神骁人认为的器灵。 但与西方世界的器灵不同,生体器神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生体器神是使用身体部位的组织来提炼的一种法器。 而这绕生烟,乃是蛰龙的项上龙角炼制而成,用于压制神骁整座天地的杀戾之气。 同阳龙以心神之眼炼制的“折天旗”同为天地大物的压胜之物。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神白须少有的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茫茫迷雾。 周登楼扭头看了一眼神白须,他的状态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绕生烟的压胜。 此刻他就更有些摸不准了。 蛰龙门开,绕生烟已经笼罩整个方天海,倘若一开始就是来拦船,以那位的能力,空间换物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何必搬出这绕生烟。 用这样的天存圣器来试探一个凡人的内心,是否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 “老白,神骁人心性相当重,哪怕是圣人,也有小心眼的时候,这一点,日后你得防着点儿。” 神白须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可大致上能听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咔嗒—— 只见周登楼走向船头,看着茫茫雾海。 嗡——————!! 狂澜起于青萍之末,随之飓风忽来,再听一声剑鸣,轰鸣之间,仿佛天门大开,顿时只觉豁然开朗,拨云见雾。 整座海面在周登楼抬手一剑后顷刻间烟消云散,海面数千里之内泛着惊涛,拍打着船身。 周登楼大步一踏,整座客轮嗡嗡晃动,海面波澜高高跃起,他纵身一跃,踩在海面上,波澜不惊。 “老白!这艘船只能送我们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得咱们自己走。” 周登楼拍了拍船身,后者紧随其后落地,在他落水的一刻,水花高溅,海面震颤。 呼啦———— 波涛之水犹如丝丝缕缕的线缠绕在神白须腿部,逐渐蔓延至全身,洪流如跗骨之蛆,缠缠绕绕。 周登楼皱了皱眉,退后一步, 呼———— 千里之外的白雾顷刻间袭来,几乎是直接撞在神白须身上,后者直接沉入海水中,那一片海水竟沸腾喷涌。 哗啦————! 神白须“爬”了上来,甩了甩头发。 砰——!! 强大的魔力自神白须身上迸发,瞬间就烘干了衣服。 “这就是你们神骁的待客之道?” 神白须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周登楼,只感觉莫名其妙。 “老白,我刚才就说了,神骁人,心性阴晴难测得很,虽说你在这儿吃亏了,可没准有什么东西替你挡了灾也说不定呢?” 周登楼自虚空中掏出一枚百藏川硬币,递给神白须。 后者皱眉接下,掷入海中。 顿时在神白须周身奔涌的洪流渐渐平息。 “过路费?!” 神白须见了鬼似的白了周登楼一眼。 “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可是白嫖了一整坐船。” 周登楼点了点神白须眉心,后者无奈耸肩,白了他一眼。 如此,两个人舍弃了一架游轮不坐,徒步在海面上行走,一步千里,恍若逍遥游的神仙。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神骁,伏羲城,盘龙会,6:13。 硕大的大殿内,金蛟爬柱,吞云吐雾,金池锦鲤,清泉涌露。 在那大殿中心,一个身着青色长袍,身姿曼妙的女人手里捧着一篮红花。 她每播出一把,金色的锦鲤便风云翻涌的扑食。 殿内锦鲤滚水之声嘈杂,可大殿中的氛围却静的出奇。 “小姐,白龙入川了。” 一位身着盘龙会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单膝下跪,在金色的阶梯之下,连头都不敢抬。 青袍女人看着水面怔怔出神,直至锦鲤群散去,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将篮子扔在水面,下一刻水蓝炸出一朵莲花,消失在水面上。 黑色制服男子起身,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之后退了出去。 “……神白须征御…” 那青袍女人念着这个名字,秋波流转的瞳孔中含情脉脉。 第50章 人间才有浩然气,我爬诸天化成龙。 旭日东升,歌舞升平,普罗安泰,早晨的盘古城不过区区之众,高楼耸立,其建筑风格古典而神韵。 神骁的生态浓密,人与自然几乎零距离,高楼琼宇之间白云悠悠,再远一些,山岳叠嶂,峰峦四起。 城市内部,市井成道,井井有条,星罗棋布,互不相犯,路不成叠。 神骁百分之九十的建筑都来自于天宫门建筑机构。 采用了崇古的建筑思维,亦效仿古人。 市内建筑多呈现井,十,丁,口字,峰回路转,路径踏实,大开门路。 天宫门工序繁多,隶属于神骁体系千玑机构,是民发企业,由政府办公批文,其百分之八十的所有权皆在天宫门原生组织人员的手上。 在神骁,政府和人民是两个集体,人民有权干预政府,所以千玑机构是人民参与政治的一大巨力,在征集民愿这一点上,千玑可谓兢兢业业。 盘古城,青燕城区,黄衡渡口,时间,7:33。 港口巨轮出港入港,有两人踏水而来,在船上的人无不称奇。 在神骁,能人异士遍地都是,踩个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想,两人背后是整个方天海,就不得不称奇一番了。 莫不是出海访仙者?可身着皆是现代服装,这就更奇怪了。 早晨的港口,渡轮已经断断续续的开始出海,来往也算不上繁多,毕竟这个时节不是出海的时候。 “黄衡渡口,盘古城有整整十二个海口,作为沿海城市,这样的水道不算复杂,其中城内还有整整四十九道,直通九大洲。” 神骁城区分为女娲,伏羲,盘古,羲和,金乌,鲲鹏,玄女,天君,燧皇,九大城区。 比起西方只少了一个,但其外部自治区极多,大多不在神骁国名下,但皆受神骁管制。 盘古城作为神骁枢纽,是商业贸易中心,全国各地的商客以此出口以此入口。 且盘古城渠道驳杂,遍布在城区六处的直通道更是能够抵达全国各处。 早在九千年前,上御一族的老祖宗,那位千古一帝登位治国后,全国各地各要大兴工业。 以伏羲城为中心,广开门路,一线连着一线,在各个城区设立各个关隘驿站,在三年内就打通了全国。 历经九千年,现代的规划道路有百分之四十都是延续千年前古人开辟的道路继续开拓而出的。 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老一辈留下来的遗产弥足珍贵,不仅仅为历代朝代更替提供了资源,更为在任何新开事业中拓宽了视野。 因此这也是神骁人崇古的原因所在。 “盘古城的海鲜,都是大米价,全国出口,应有尽有,若想要在短暂时间内通晓整个神骁地理堪舆,盘古城就是一个最好的开端。” 周登楼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百米,正好是青燕城区最大的海鲜市场。 神白须眉头一皱,嘴一拉,压根就不想去看,周登楼嘴一撇,猜也能猜到这家伙不喜欢吃海鲜。 “看样子神骁民风淳朴,安居乐业啊,叫我来旅游的?” 神白须瞥了一眼周登楼,后者讪讪笑着似在讨好。 确实,神骁公民的脸上并没有那种国乱危祸的忧愁。 就在刚才,两人登岸时还有几位在码头打拳的老者与他们寒暄几句,打哪来到哪去都问了个遍。 那几位老者岂不知周登楼是何许人? 只是表情喜出望外的招呼了几句,哪怕是神白须这个外人都对待的格外热情。 “老白,你需要知道这里是神骁,是不同于西方世界的文化与思维,你在你那个国家所认知的,无法施加在这个国家中。” 周登楼看着神白须,后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愿闻其详。 “神骁的政治范围从来不会落在公民身上,相反,公民却可以向政府提供或索要政策,这是双向治理政策。” 神白须眉头一挑,周登楼肯定的点了点头。 “同西方一样,人民拥有政治的监督权,同样可以以诉讼或建策的方式向上传达,但政治领域内的事,不能投入公民范围。” “…不能投入公民范围?政策不能控制群众?那骁卫怎么治理国家?” 神白须所拥有的政治先驱思维于整个巴古斯四国历代的执政者而言都只高不低,在他看来,权力的使用绝对要受到制衡。 但诸如神骁这种,一方的权力能多方使用,属实闻所未闻。 “诶,笨,我话还没说完。” 周登楼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后者嘴角一抽。 “这里的无法干预是指,神骁的政治机制无法凌驾于公民的群体利益。” “打个比方,政治层面上的战争不能在群众中展开。” “民可以防官,官不能防民,能明白这个意思吗?” 神骁,在四千年前是一个战乱持续的国家,尽管每一个强大王朝统治之后,战乱的纷争会停止大概一百到三百年。 可战争,一直是神骁曾经那个年代的主旋律。 连年战乱致使的民不聊生几乎随处可见,大势所趋分分合合,这种状况在神骁整整持续了四千年。 从当今的神骁历史开始向上追溯,四千年前,在那个被誉为“辛康”的年代,军阀混战,军统制度前所未有的巨大。 同时,世族助纣为虐,发国难财的手段几乎让当时的神骁赤地千里,恍如吸食人血,蚕食同胞。 哪怕是当时的修行者面对掌握重兵的军统阀主,也只能暂避锋芒,虽然也有以死明志对抗军统势力的个别修行者,可终究寡不敌众。 生存空间的灭亡与未来的渺茫让当时的神骁人逐渐明白,他们需要用自己的理念开创一个新时代。 战争之道不可取,而一个充满弊病与纷乱的时代注定会导致受压迫的一方被迫毁灭。 若想要种族延续,天下太平,人人都能抬头做人而不匍匐当畜生,就必须要抛洒热血。 于此,人民觉醒了,更多怀揣有革新之志的人联合了起来,在经过大大小小数千场战役之后,以大牺牲换来了难能可贵的胜利,世族与军统制度势力受到了灭绝性的打压。 而随着这些反动派势力的战事打响,神骁正式变法。 因为这场革新之战,近乎耗尽了当时神骁大地上的修行者,在战争中,他们开阵御敌,愤慨赴死。 其志,可歌可泣,也因此,在之后的神骁,凡是为国为民而死的修行者,在民间皆有太庙供奉,受人世代弘扬。 哪怕是当时时代有剑圣之名的“吕楚心”,都力竭而亡,中上游的各大门派的顶梁柱更是死伤无数。 这种巨大的损失几乎让当时神骁的修行者一列变得微乎其微。 那时的神骁人民,只信自己不信命,在那个用无数鲜血与牺牲换来的时代中,无人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 他们以血还血,不自由毋宁死,乃是真正的钢铁之志。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意志,导致当时的神骁几乎尸横遍野,人民无畏赴死,生灵涂炭,血染山河,整个神骁国险些灭国。 秩序的失衡迫使圣人们不得不出手制止。 先是世族与军统的覆灭,再是政治秩序重建,直至国成法立,神骁人民用自己的双手撼天动地,重建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国度。 因此在国际上,神骁慎独,且是一个会持续在同一个错误上自省的国家,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神骁人绝不重蹈覆辙。 政府无权以政治的名义干预人民,人民作为国家的真正簇拥者与拥有者,自群众之中走出的英雄数不胜数。 而作为被那些走出的英雄所建立的国家,更应该以基层为本为重。 “我们这个国家,目光一致,目光如炬,所看到的只有前进的方向,而这个方向,必须是能够抵达的,能够实现的。时代踊跃向前,我们更是时不我待。” 李布施,神骁民间人称李大将军,曾是力挺上御执担任总代理人的前朝元老,前万刃机构代理人兼前骁卫创始人,总代理人。 上御一族倒台,他是众民之所归,可他却毅然决然的让出了这个位置,选择了当时最不被看好的上御执。 尽管这位目前身在世界政府,作为神骁方的议员之一,可他的位置在神骁,乃是精神领导,当之无愧的帝师。 “不敬天不敬地,唯敬先驱者,了不起。” 神白须点了点头,对神骁国的历史有了深刻的印象。 “照这么说,国乱不危及民众,且神骁人立场坚定,你们的政敌又从何而来的呢?” 关于神骁的国乱,既然不来自于群众,那么肯定就来自于更高处的上方,在外而不在内。 “这要一说那可得说到太阳落山了,而且也不应该是我跟你说,咱们先去盘龙会。” 来了,本次神骁之行的重要节点之一。 尽管神白须对于盘龙会并不了解,但他相信自己的很多问题都会随着时间迎刃而解。 咔嗒———— 周登楼拉住了准备向前走的神白须,后者眉头一挑,不明所以。 “老白,这条路向前走的确是前往市中心的传送矩阵,只不过,那不是你这种人走的。” 神白须有些诧异,周登楼一脸坏笑。 “我这种人?” 神白须大小眼的问道。 “你是偷渡的啊。” 神白须直接白了周登楼一眼。 啪————! 周登楼打了个响指,随后在空中以剑指画符,大大小小的字符神白须不太能认,像是一种古代语。 嗡————! 神光骤起,自两人脚下升起一轮咒轮,一股庞大的力量自苍穹落下直直砸在两人头顶。 神白须只感觉全身好似都被灌满,并且身体逐渐飘忽,变得极为轻盈。 轰————!! 巨大的白光霎时间闪烁,一道光柱直冲天穹,而周围的人却不以为然,少有抬头向上看的人,只觉得司空见惯。 等到神白须再睁眼,眼前的景象十分奇特。 神山在万里之外耸立,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道,精致的汉白砌砖,长道两侧皆是如此地质。 极远处有一座神庭门牌坊,耸立直入云霄,神光奕奕,威严庄肃。 就好像鲤鱼跃龙门的龙门口。 千里长道,抬眼望不到尽头,白砖汉玉,龙庭神门,赫然一副神话故事中天门的既视感。 “老白,认识一下,水中蛟龙所行的龙道,也称作劫道。” “你是外域天龙,神骁乃诸龙盘踞之地,你无碑无位,世人供你不得,你在此无名无姓,更无立根之本。” “走这一趟龙道,一是为了塑金身,二是为了予你真名。” “此道风云变幻,在我神骁,谓之大道,敢走否?” 羊肠小道是为道,一马平川亦为道。 在神骁人的认知中,道之一途,可大可小,有风有雨,有隐有显,变化多端捉摸不定,因此也比作龙道。 在神骁,龙即是图腾,即是流淌在精神中的源流,人之根本,即在于此。 不经风雨,何以化龙? 轰隆————!! 顿时间晴天霹雳,围绕神山的层层云霾在雷霆轰鸣之后逐渐消散,巍峨挺拔的高等耸立天际。 看着眼前如此奇景,再看看眼前已经踏出数步的周登楼,神白须先是抬眼看了一眼远处望不到顶的神山,又看了看同样望不到头的汉白大道。 “当仁不让。” 神白须这一句话,听了的周登楼不仅满意的点了点头,更是哈哈大笑,右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两个人,一左一右,在一望无际的汉白大道上行走。 在普通人看来,不过两人寻常散步,可若是能够调动灵气的修行者来看,定要好好观摩一番。 只见于天穹西侧一条白鳞巨蛟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缠绕于巍峨山峦之上,其气势雄浑,雷鸣哧哧,滚暴砰砰。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另一头来自东方的玄黄金龙,腾飞于天,傲然抬首俯视白蛟,其身滚滚浩然之气,霸气之睥睨天下。 一金一百不同的是,前者五爪,龙鳞呈现圆满的扇形,龙角冠状,后者四爪,龙鳞呈现锋锐的锥形,龙角矛状。 一个气势如滚滚天威,神圣而辉煌,浩瀚至伟,一个如砰砰雷鸣,阴鸷而寒芒,雄浑磅礴。 金龙盘旋于天,白蛟盘踞于山峦,一高一低,四目相对,天地奇观。 大道无其形,以心洞悉之,以行付之。 六千四百年前,神骁鲲鹏城坐镇一位养蛟人,其性阴鸷,为人歹恶,手中握有一把藩元旗,乃是一件用自身小拇指炼化的生体器神,旗中纳有恶蛟数百。 那旗中恶蛟,皆乃人间痴怨恨怒所化,养蛟人以人血人肉供养之,危祸朝廷,荼毒黎民百姓。 自鲲鹏城周边羲和,金乌,玄女三城,皆成了恶蛟蚕食之地。 天狂有雨,人狂有灾,仿佛使命使然般,自东方来了位自称斩龙人的剑客,此人字放声,单姓一个张,名为张压道。 名字不可谓不惊天地泣鬼神。 这位姓张名压道字放声的剑客一路自燧皇城而来,斩尽恶蛟,散尽黄皮旗,一把青色长剑所致之处,神邪退避,一身锋芒锐,浩浩荡荡天地间。 这张放声最终一路斩龙至鲲鹏城,抬剑直压养蛟人,大战从当时下午持续到隔天清晨。 养蛟人藩元旗中数百恶蛟死的死残的残,凡是被那斩龙人青剑所斩,皆魂死道消。 养蛟人不甘,竟自毁藩元旗,旗中所存恶念纷纷涌入整座神骁大地,凡恶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瘟疫横行,霍乱灾乱。 这养蛟人仅凭一人,为祸整座神骁大地。 张放声见此,举剑开天,恢宏剑气横扫人间,他散尽金身,化龙脉布于神骁大陆各个山峦,生出数千万条龙道。 遂才有了锦鲤化龙,有了蛟龙吐珠吞食邪佞。 整个神骁大地上的山川河流,云间山间,必有蛟龙盘踞,福佑一方。 而斩龙人这一名头,也延续至今,传到了一名李姓女子身上,六千四百年前张放声手中青剑“拨筝”也在她手。 这位李姓女子传闻在神骁万刃“言律司”担任司长一职。 言律司,万刃门三司分司之一,言律司执掌立法,进策司执掌军业,成众司执掌民生,总的来说就是法军民三生态。 半年前骁卫前阎罗剑若悬河一人守关,璞玉关被削山侯整整八位上宗包围,剑若悬河以身殉国,祭剑阎罗一剑劈开万丈深谷,斩了三位上宗。 这场战役也被誉为璞玉战役,削山侯损失惨重,剑若悬河死后,斩龙人李姓女子便守关而来,一剑斩了上三宗中的“堰月”,一人镇四宗。 此后整整两个月,削山未敢来犯。 此刻,神白须周登楼两人已经临近那座直通云霄的神庭门,而在神庭门前,站着一老一少两人。 长发老人身着白袍,仙风道骨气势如滚滚长江,他双手抱胸,睥睨天下。 另一位白头少年,玉树临风翩翩其才,一双金瞳让人如浴春风,他双手负后风轻云淡。 现在,四人双目对望,周登楼一脸幸灾乐祸,一旁的神白须不明所以,只是面无表情。 他看了一眼右侧的白头少年,是认识的。 “在下张有意,白公子,之前我们在西方缪斯城区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贵人多忘事否?” 白发少年抱拳向神白须,微微一笑,后者抱拳还之,点了点头。 周登楼也是双手作揖向着张有意鞠了一躬,后者一脸无奈。 缪斯城区,周登楼的弟弟段九禽以身殉情,在缪斯城区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为了与心心念念之人见最后一面,摆脱家族的枷锁,段九禽以瞒天过海之法偷渡亡灵,欲复活已死之人,此举乃逆天而行。 然凭着意圣张有意赠予其兄长周登楼的福剑“天予”,在西方缪斯城区打开魂渡关,以福天法器为祭,竟牵引出了已死多年的筱曼姬的神魂。 只可惜法则难以违背,最终段九禽以福剑天予散其道,同筱曼姬亡魂而去。 枷锁虽断,可此举当真值得吗? 至今这仍旧是一个疑虑,或许对于当时之人来说,值得。 这一次是近距离观察,神白须之前在缪斯城区距离这位天地圣人太远,难以洞悉其根本。 只是现在虽然近在咫尺,却也感受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老白,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神骁三圣之中的意圣,你之前在缪斯城已经见过了也领教过了。” “这位,这位更是重量级,三圣中的武圣。” 武圣?意思就是他是神骁最能打的那个咯? 神白须欲抱拳敬之,只是那老人突然睁开双眼,用手摁住了神白须的手。 他一双金瞳死死盯着神白须,后者只觉心神一震,只感觉眼前之人一身气势翻江倒海。 “小友莫急,你是客,我是主,应当由我先敬地主之谊。” “鄙人姓陈名者字也先,北地人。” 老者笑了笑,抱拳拱手。 神白须眼睛一眯,眼前老者气如洪钟,沉稳雄浑,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抱拳礼右手在上乃是凶拜,也就是说… “老周,鄙人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骂我?” 神白须靠近周登楼悄咪咪问了一句,后者闻之,捧腹大笑。 一旁的张有意亦是如此。 “小友,鄙人是一种自谦的称呼,我并无中伤恶意。” 陈也先再抱拳,这次,是左手在上。 突然,一旁的陈有意突然退后了几步,就连周登楼也同样如此。 “不让应该和你说过抱拳礼的含义了,久闻阁下大名,今特意在此等候,一是为一睹芳容,二是为讨教一二,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周登楼姓周名登楼字不让。 神白须微微皱眉,一位天地圣人,陆地神仙,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向一个外来之人挑战,不怕被人说胜之不武? “老白!别客气!在我们神骁这儿叫做不打不相识,你千里迢迢来此一聚,路远情意重!” 此刻,周登楼已经身在十米之外,他大声喊道。 就连远处的陈有意都乐呵的点了点头,很明显,这一架不打…面子挂不住啊。 武圣,之所以被称之为武圣,并非是因为他最强,而是他的求武之心。 神骁有言: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讲究人与天地与万物之间的存在关系可以凭借彼此的较量来不断进步。 在神骁,以武会友,是一种民间习俗,实力,就是要亮出来给别人看的,撸起袖子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力量。 而陈也先求武之心竟能压过这天地万物乃至存在的法则,那么他会有多强? 此刻的陈也先,一身磅礴之气一涨再涨,宛如滔天巨浪般,他周身竟凝出一股实质的紫金之气。 他笑意浓郁的注视着神白须,后者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情绪,跃跃欲试的求武之心,并不是刻意为难。 “那小子就斗胆讨教讨教。” 神白须拱手抱拳,右手在上。 陈也先豪放的放声大笑,仅仅只是笑声就震得神白须耳膜振聋发聩。 第51章 精钢不过百炼,重山路在脚下。 轰————!!! 只见那陈也先抬手一摁,顿时方圆百里顷刻间竟呈现一种扭曲,空气中的灵气好似都被蒸熟了一般。 神白须只感觉感官闭塞,神经迟钝,一股至伟威压油然而起。 轰隆————!! 红色的噬灭雷自天穹轰下,顿时炸开一片扭曲空间,缠绕在神白须手臂上,如蛟龙盘踞。 “好一股先天之气,来吧。” 砰————!!! 说时迟那时快,陈也先一语过后竟顷刻间欺身而至,他披头散发,双目闪烁着金光,双手缠绕着紫金虹光,近在咫尺气海翻腾,他一拳轰出。 轰————! 汉白玉道顷刻间崩裂,方圆百里升起一股宏伟之力,大风起兮。 神白须喉咙一热,鲜血溢出嘴角,右臂发麻好似烈火灼烧,一拳出,他已身在百米之外。 那汉白长道在陈也先一拳轰出之后崩裂出一道长有千米的裂缝,裂缝中就躺着磅礴的紫金之气,久久不曾散去。 轰!!! 又一次毫无预兆的对撞,仅仅只是眨眼之间两人就已经交手数百次。 此刻,陈也先一双袖袍猎猎作响,一身白袍的他被那紫金之气灌满充盈,每一次出拳,都好似冬雷滚滚,震耳欲聋。 神白须握住了陈也先的左臂,后者同样如此,两人气势对撞,僵持不下,一时间竟难解难分。 崩!! 长道呈现一面扇形的破裂,陈也先大袖一甩,狂风过岗,直接切出一道千米范围的切面。 他一身光,弥漫着的紫金之气如金龙蠕动躯体,所过之处山崩地裂,如地龙翻身,如蛟龙闹海。 铿——!! 再一次,两人双拳对撞,竟发出金属砰鸣之声。 陈也先大呼一口气,谈吐天地,气势暴涨,竟硬生生压过了神白须倾泻而出的红雷。 轰!!! 且慢!只见神白须身上气势如洪水决堤,顷刻间瓦解了那弥漫的紫金之力,两人对撞,神白须横身轰出地动山摇的一拳。 陈也先不退反进,一身如汪洋翻滚的紫金之气覆盖方圆千米。 轰————!! 神白须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千米之远,直至长道尽头,他们一开始来的地方,他滑行出去百米才止住颓势。 嗡————! 只见陈也先身后耸立一尊万丈高的金甲神人手持长锏巍峨矗立,那金甲神人拄锏而立,神尊天压。 “小友,在否?” 一声直抵云霄,响彻整个神山,震的整条长道溃溃发抖。 轰隆————!!! 只听东方一声响彻天际的雷炸,一道白虹拔地而起直直撞在天壁上顷刻间清扫了方圆百里天空的云彩。 嗡————!! 随即而来的是由磅礴剑气凝聚而成的一头山岳粗壮的白龙,那白龙所过之处,沟壑累累,地道分崩离析,千米之遥,转瞬即至。 砰!!! 晴天霹雳,陈也先一拳轰出,大面积地表直接被掀起来,直接打碎了席卷而来的白龙。 随着神白须拔剑阎罗,战场开始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由陈也先一掌打出的“掌中山河”弥漫方圆百里,这是一种由自身成气灵气形成的天然雷池,乃是意圣张有意的成名绝技。 在神骁,关于功法武技这些,本应该都是个人自创和以往传承至今的,而作为圣人们的杀手锏更应该隐秘保管,可圣人们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大张教化,天下共习之, 这也是有教无类的一种。 而此刻,由神白须倾泻而出的汪洋剑气早已压过那滚滚雷池,凝成实质的剑气笔走龙蛇,雄浑如巨龙吐息。 铿!!! 神白须抽剑一搅直刺,陈也先仍旧不进反退,一拳直接砸在剑尖,竟然硬生生弯曲了长剑阎罗。 两人对撞掀起的巨大气海直直覆盖方圆百里,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陈也先强横霸道的力量直压神白须,他大袖充盈,出手大开大合,拳拳震彻天地,一下下砸在神白须身上发出振聋发聩的闷响,甚至掩盖了长剑阎罗的剑鸣。 嗤啦————!! 神白须左手缠绕红雷横抹剑身,阎罗剑身竟然在此刻被染的金红,剑气之浓郁,满满当当千万里,竟引起天地异变,顿时间风卷残云。 极远处的张有意抬头观望这天地奇观,谓然发叹。 陈也先两双大袖好似蛟龙翻腾,他一身紫金之气好似山岳矗立,在这异象之下尤为辉煌。 轰隆————!!! 雷霆已至,一金一红砰然对撞,天地震荡,顿时间长刀崩裂,虚空乍现,好似圆镜破碎,人间颠倒,在这天地间反复膨胀的力量不断扩大虚空的撕裂边缘。 只见陈也先手执一把紫金拂尘托于左臂,仙风道骨,煌煌天道,神灵威压,如天谴亲至。 神白须被一拂尘又抽了回去,他的距离和刚才被一拳震飞的距离竟毫无相差。 阎罗剑尖直颤,神白须虎口崩裂,右臂更是鲜血淋漓。 “老白!你行不行啊?两次让人家打回同一个位置,那老头儿就一看门的,他都打不过,还想进神骁?” 极远处御器在身抵挡余波的周登楼阴阳怪气的喊道。 神骁圣人看大门?这未免也太过暴殄天物了。 可事实的确如此,神骁虽然在国际上位于中立,不争不求,但其综合国力强横,并且上下沆瀣一气,皆是一致对外不对内。 神骁,诸龙盘踞之地,万年不倒的千里城,比起西南北曾有神灵在世的大陆不同。 这里的神仙,大多心系红尘,以国以民为重为本,而作为一方圣人,就就是秩序与大道的化身,他们所在之处,就是民意所在,同样,民心所向亦是他们。 但圣人的权力太大,因此不能参与国政,更不能加入任何一方势力,他们代表着民众,所以这也是神骁国政不能祸及民间的原因之一。 例如百年前神骁的军阀混战,神骁人民在战况奇久的战乱中,以死明志,不自由毋宁死,神骁子民近乎断层,圣人不得已才出手整治。 因此大多时候,圣人们都站在神骁人民背后,因此圣人也就成了门神,每逢佳节,都会绘制三位圣人的壁画贴在门框左右以及门顶,以求祈福。 总之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样都无所谓,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补,别把政治战场架设在人民群众当中。 圣人们呢,虽然平时闲云野鹤的,可一旦内陆出现大肆屠杀之类的天谴手段,必定重拳出击,后果必是一方不灭亡誓不罢休。 至于朝代与秩序的更替,他们并不看重,只要民生安泰,他们并不在乎谁做皇帝。 此刻神白须身上衣衫褴褛,右手皮开肉绽,外伤虽然少,可内伤,数不胜数,陈也先的每一拳都打的他骨架阵痛。 而他也在抽取赫尔菈的噩兆之力后得以洞悉陈也先,那紫金之气根本不是什么独属于圣人的力量,而是由肉体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所散发的纯粹力量。 什么意思?肉身成圣。 陈也先怀有求武之心可压天地,肉身更是已然成圣,其强度更是直压大道,试问,肉身强度就能压制大道根本的程度,何其恐怖? 神白须大概能明白这位武圣之所以能以求武之心压过天地的原因了,也明白为何崇武的神骁会以陈也先为尊。 因为只要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一拳,就足以名震神骁,跟同行人吹一辈子都行。 耸立神庭门外的陈也先巍然不动,手拿拂尘,两双大袖飘摇,一身神威。 这感觉让破门的神白须就像是用血肉之躯去破一面钢墙。 汹————! 陈也先眉头一挑,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见神白须收起了长剑阎罗,黑色的死之火弥漫全身,化作一条条黑菱死死捆在手臂上。 他左手撑掌,右手握拳,侧身下顿,一副武者蓄势模样,周身澎湃的黑炎滚动,其势搅动乾坤。 武者,以自身之力接触天地大道屏障,他的双手就是承载万物的媒介,他的意志就是触碰大道的触须。 武者立于天地之间,而顶天立地,求胜之心,求武之心,皆凝结于志,志不达,此身不退。 这便是两千年前陈也先早早提出的求武之心,以志开道,以心问道,血肉在身,何求外物? 在陈也先之后,还有一位唐姓女子,以志开天,身动风云, 她便是写下《云鱼录》的地仙之祖,以力证道不弱于陈也先的武者。 在那个武者目光一直向陈也先的时代,她是第二峰,也是第二个在陈也先武意绝对统治之下另开一道的武修。 《云鱼录》:求天地之心者,必以大同之心向天地,所见所闻即为天地。 唐望的武道之心,乃大同,何为大同?即我所见。 每一场较量,或挫折或历练,皆为我心,以天地为鉴,以道为道。 她将任何一个或弱小或强大的存在都比作自己的对手,甚至宿敌,她出拳不留余力,问道不存疑虑,心之所向,皆为大同。 在无数岁月风霜的历练中,道也在她脚下凝聚,随着道的延续,她也逐渐成为了天下武修者不得不面对的另一座不低于陈也先的高峰。 她做不到像陈也先那样的绝对,成圣就意味着绝对。 她仍旧心系俗尘,所以也有人说,陈也先的拳,至刚至强,而她唐望,则至阴至柔。 两者同为武界高峰,可行为却截然相反。 陈也先为天下武祖,供天下人往之,而唐望,以道问天下之后便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自此神龙见首不见尾,逍遥人间。 而此刻的神白须所起之势,延绵无尽,好似浪里白条,如清风明月,如依依杨柳,静如云烟,动如惊涛。 一静一动谓之阴阳,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轰————!!! 一金一黑再次汇流,两股阴阳之气砰然对撞,神白须双掌如洪流流淌,顷刻间倾泻而出。 砰————!! 铮铮之声震耳欲聋,大气磅礴,天鸿倾泻,神白须手掌一托,反手推出,竟硬生生卸去陈也先一身紫金之气凝成的拳岗。 这一拳空了出去,直直撞在极远处的山体上,竟直接砸塌了半座山岳。 轰————!! 陈也先抽手一震,飓风之力骤起,神白须借势一旋,竟压下了陈也先挥动的手臂。 砰!!! 一声沉闷巨响,极远处的周登楼吓得瞪大了眸子,又揉了揉眼睛,哪怕是另外一处的张有意也啧啧称奇说了句不简单。 神白须以柔克刚之劲气卸去了陈也先一身霸道的天罡之气,转而为己所用。 巨大的拉力直接让陈也先的身体失衡,神白须一击铁山靠撞在陈也先胸口,后者整个人直退百米。 再看看周围,巨大的扭曲力直接瓦解了千米之内的大地,呈现出一种漩涡壮,就连刚才的空间都被硬生生压缩。 呼———— 被化劲推出一拳之后的陈也先吐出一口紫金之气,转而身上倾泻出比刚才强劲数倍不止的气势,他周身的空气竟然发出噼里啪啦的音爆。 轰————!! 几乎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陈也先出现在神白须刚才的位置,而后者,早已不知所踪。 砰————!! 未得神白须的位置陈也先便身影肉眼可见的模糊,转而在千米之外的东部又一声震响,如此反复,在万米之内,这一片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坑坑洼洼。 嗡————!! 一道白虹剑气直直撞在陈也先撞来的拳罡之上,爆气之势直接撕破神白须的皮肉。 铿————!! 神白须扭动长剑阎罗横劈一剑被陈也先手肘直接挡住。 砰————!!! 两人对拳一撞同时退了回去。 待到灰尘散去,神白须衣衫褴褛执剑而立,阎罗剑身散发出苍白的剑气缠绕在神白须身上,他的双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只是握剑的手好似焊在一起巍然不动。 而极远处的陈也先,两双飘摇的大袖变得破破烂烂,右手手臂有一道深入白骨的剑痕,可他身上的气势仍旧一涨再涨,仿佛没有尽头。 “小友,当心了!” 砰!!! 和上次一样的毫无预兆,陈也先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欺身而至,携掠暴风之势席卷而来。 眨眼之间神白须一退再退,仅在一刻便数千次拳剑碰撞,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直直刻印在本就残破不堪的汉白长道上。 陈也先一身紫金之气变得猩红,身后有一尊三头六臂修罗,手拿魔杵长刀尖叉,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直压的神白须双手托剑抵挡。 那修罗神威之势恍如天罚,时而青面獠牙,时而红面狰狞,又时而蓝面悲悯,每一次轮转,气势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铿!!! 陈也先一拳直压神白须,阎罗剑尖这次弯曲的弧度更加夸张。 砰!!! 神白须抽剑化形缠绕于手臂,强忍陈也先一身暴戾之力的撕扯轰出一拳。 双拳对撞,引发天地异象,天空雷云滚滚,轰鸣阵阵,大地飓风骤起。 砰!! 陈也先挥拳果决,一拳砸在神白须右脸,后者亦是如此,两人互换一招,转而又是阵阵音爆。 此刻的神白须已经放手拼杀,长剑,以柔克刚,均对陈也先毫无作用,面对如此的至刚至强,他的临阵磨刀显得捉襟见肘。 既然无法凭借巧力取胜,那不妨放手一搏。 此刻一金一白两道弧光划过大地,所过之处气海翻涌,两者毫无忌讳的出拳。 陈也先原本的白袍荡然无存,一身健硕肌肉一览无余,他身上疤痕无数,每一次出拳急速流动的血液致使的血管膨胀肉眼可见。 人不可貌相,外表仙风道骨的陈也先想不到遮盖的竟是如此粗犷的一面。 什么拳怕少壮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他浑身上下翻腾的气势如汪洋骇浪,暴涨不止。 轰————!!! 两人这一口气已然面临尽头,最后对拳的一击直接撞向天壁,方圆百万里的滚滚雷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道天堑自东由北,长余数百万里,连连洞穿过六座山脉。 此刻陈也先双手抓着神白须轰来心口的一拳,这一拳仍旧差余寸击中。 而神白须的位置,他面南背北,已然身在神庭门后。 身在异域,反客为主,神门已过,化蛟成龙。 “一战三悟,了不起。仅凭一己之力就能让整个西方世界动荡不安,小友不愧这份气魄。” 陈也先笑着松开了双手,神白须重重吐出一口白雾。 “老先生神勇难当,气盖洪荒,不愧为一方圣人,小子领教。” 神白须抱拳拱手,毕恭毕敬道。 “哈哈哈哈,小友虽非我神骁人,倒也并非域外传的那般腼腆。一番较量,酣畅淋漓。” 陈也先同样抱拳还礼。 “后生可畏,在缪斯城区到是我看走眼了,这一气千里比起老陈的三生相,丝毫不差。” 一旁的张有意看向远处那道天堑,语重心长的说道。 周登楼随后走来,抓住神白须的手臂捏了捏,除了气机紊乱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他还害怕神白须会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吃一嘴灰,没成想这家伙不仅很快适应了域内风水,还在同陈也先意气之争的切磋中稳稳过关。 而远处那道天堑已经引起天地共鸣,成为了一道天然雷池,而在今后随着天地变化,或许会成为供后世修行者悟道之地也说不定。 正所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眼下神白须同陈也先的一战,可谓变化多端。 先是意圣成名绝技“掌中山河”,再是命圣的“紫金莲拂尘”,后再是他陈也先的“三生相”,神白须可以说算是三位圣人的看家本领都领教了一遍。。 在神骁,能有这样的本事,跟骁卫扳手腕都轻而易举了。 “一战方知风采过人,算是我以貌取人了。白公子,神骁盘山路绕,且慢行。” 陈也先后退一步,一旁的张有意亦是如此,前者伸出手大大方方做了个请的动作。 “承蒙指教,不胜惶恐。” 神白须先是向着两人抱拳,后又微微鞠躬,东西方双礼,足见敬重之心,陈张两人皆是点了点头,越看神白须越顺眼。 周登楼一路嘴就没合上,就差咧到耳后根了。 “老祖宗大气,圣人喂招,拳拳锻体,简直妙手回春。” 周登楼咧嘴笑道,他右手大拇指,左手抱右手。 “滚你的蛋。” 陈也先笑骂了一句,一脚踹在周登楼腚上,后者一个踉跄,屁颠屁颠的走了。 至于周登楼刚刚说的话,神白须注意了一下,但没太挂在心上。 “此次外人入域,是为神骁国乱,不在你我。上御执宁肯托付一个外人,岂不草率?这神白须倒也怪,干这种被骂臭祖宗的事也答应。” 望着两人背影渐渐远去,张有意感慨道。 “老陈,那小子你觉得如何?这关过得咋样儿?” 张有意望向陈也先。 “凶杀戾气,快意如寒,是一把杀人的快刀,比起昔日的剑若悬河,只强不弱。” 陈也先毫无思考直接给出了评价。 “这么看重他?” 张有意微微抬眉。 “能凭一己之力搅的整个西方不得安宁,仅仅凭着这实力根本不够看,比他神白须强的大有人在,奥坦萝丝,霍利卡登,阿尔维斯,赫克斯特,比比皆是。” “可你知道吗?看一个人是否强大不单单在他表现的有多强大,而是一个人的意志力是否坚韧。” “神白须这个人,应该和老李合得来,天不生我之知矣。” 命圣,姓李名知返字报春。 这位大概是三圣当中最闲云野鹤的了,听闻常游行于云间,睡在风中,若非山河有变,天下丧乱,不然见面如登天。 “他?能和李报春坐而论道?恐怕,鸡同鸭讲。” 张有意笑道,陈也先只是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 “上御执不肯因为政见不同和自己的亲姐姐刀剑相向,为了彻底斩断家族霍乱不得不遣散传承八千年的世族,此为大义也。” “倘若能够在这帝王心术上再狠一些,未必不能一统外域。” “削山走蚣均曾是神骁联邦,上御虽其父昏聩酿此大祸,可前朝遗老均举上御,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机,岂不能成气侯?” “上御执不想做皇帝,他想把在神骁扎根了万年的毒瘤连根拔起,这份儿心太高了。” 陈也先看向早已看不到身影的远处语重心长道。 “志向太大,命比纸薄。” 张有意仅仅只是做出了八字评价,而陈也先则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第52章 拨开风云见此山,今才识此龙凤地。(上) 时间,12:43,女娲城,主城区,大禹传送矩阵下。 神白须一身衣着破败,惹的凡是周围路过的人无不回首一看,只觉得此人稀奇古怪。 如今神骁虽然上层政场动荡不安,可那都是官老爷的事儿,民间仍旧安居乐业,这年头儿,还能有乞丐啊? 在前往盘龙会的路上甚至有不少孩子和当地人“投喂”神白须,大的给钱,小的给吃的。 如果不是一旁跟着的周登楼是骁卫地煞破军,神骁当地人还真觉得神白须就是个流落他乡的乞丐。 “老白,我神骁民风如何?” 路上,周登楼看着一身破败风衣口袋里塞满各种烧饼和糖果饮料的神白须,笑问道。 “相当…淳朴,真善。” 神白须无奈说了一句。 西方人民虽然大多没有神骁这边的如此亲和,但是当地的社会自助机构可就大不相同了。 试问会有什么样的组织会闲到在大街上找乞丐呢? 西方社会自助机构就是这么一个组织,这个机构罗网渗透西方十大城区,无论是什么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几乎都可以“失物招领”。 这个组织尤为注重走失人员和有着心理创伤以及精神问题的人群,是同红十字协和会相同的红色机构。 其主要服务人群为青少年,幼童以及老年人。 “我在神骁已经有大概二十年没见过乞丐了,哪怕是在大数据记载中也都未曾有过这类相关的信息,说神骁是极乐之都我不反对。” 周登楼搂着神白须的肩膀笑道。 “神骁的大数据来自于什么?神骁千玑的统计?你怎么就知道当代人的幸福指数一定是满分呢?” 神白须认为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哪怕神骁是一个历经数千年战争年代的国家。 “知道刚才送我们来的传送阵吗?那东西就是神骁的大数据。” 神白须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大禹矩阵的能力,那是有着等同终焉柱权能的神能矩阵。 “据说大禹和终焉的机械智神同样拥有自我意志?” 周登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后者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 “不急,找个馆子坐下来咱们慢慢唠,今早上的船,我一个子儿都没吃,走不动了。” 这会儿反而是神白须看傻子了,真到了他这个阶别的修行者,你哪怕几十年不吃不喝又能如何? 很明显这家伙是在发牢骚,嫌走的路长了。 此刻,女娲城主城大道的右侧道,一个大老爷们儿背着另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滑稽场面出现了。 神白须扔掉了那件破破烂烂的大衣,背着周登楼一路向着盘龙会走去。 “大禹同你们的机械智神有天地之别,前者是天生地养,为人所教,为人所为,在我们神骁,那就是集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的神精之物,我们称之为灵物。” “终焉的机械智神仍旧是由当代的科技架构的载体,他是能够承载人类自诞生起延续至今的传承,虽然能够再自我进步,拥有了血肉之躯,可无法延续脚下的道,也只是漂浮于水上的芦苇。” 在周登楼的口中神白须得知,大禹乃天生地养的灵精之物,在西方,可以称之为精灵。 生命存在格式的差距就已经决定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载体只是血肉,倘若他能够承载意志与灵魂,所在的位置理应与人类持平。” “机械的架构只是完成了他行走于大地的条件,然精神仍可进步,怎么就算不得独立的个体了?” 在血肉与精神之上的灵魂,能够抛弃前者而独立存在,这是西方坚持的秉性。 而神骁,信奉的则是血肉与灵魂共同存在,两者缺一不可。 “在神骁,血肉与灵魂犹如天地二极,失去血肉的承载,灵魂失无居所,而失去灵魂的躯壳,有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 “就好像人必须拥有自我意志才能真正称之为人,他的方向与目标能够使他在追求中不断圆满自我,乃至超凡入圣。” “你所说的生命的存在,仅仅只是架构于幻想上,没有寄存的灵魂,失去了立根之本,何以为人?” “在神骁,天地人各循其道,看似相差极大,实则互相牵引。” “天,可阴可阳,地,可水可火,人,可行可止。” “人是架构天与地的中之调和,天地可供人合鸣,以气运行之,人可观天地之变,扭转乾坤,洞悉阴阳。” 周登楼言辞隐晦,神白须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都是些什么意思,只觉得,像是某种莫大的道理。 周登楼看出了神白须的不解,可他没有继续解释,因为这些,将会在神白须今后在神骁的旅途中一一浮现。 很快,凭借神白须的脚力,两人已经抵达盘龙会。 只是,在神白须的想象中,盘龙会能够作为东方的“神白须征御”,所存在的场地应该不会是在众目睽睽下。 眼前除了一座高耸的石碑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这一片硕大宽广的区域几乎同其他房屋建筑区域有着千米之遥。 就像特意空出来的一样。 周登楼慢悠悠的从看愣了的神白须背上下来,慢悠悠走到那高耸的石碑前。 “盘龙会虽然明面上作为神骁目前的政敌,可所作所为并不像你神白须那般恶劣,它只是同神骁政见不合。” 说着,周登楼伸手摁在石碑上,随着他的手掌,一条条丝缕成线的弧光以他手掌的位置慢慢遍布整块石碑。 “小千世界,由一位或多位强者连同而启动或建立的一种异空间,在西方的说法是这样。” “这位于另一个维度空间,相当于在当前空间的夹缝中存在的虚世界。” 随着石碑好像被激活一般,整片区域开始逐渐亮了起来,一圈又一圈刻有神骁古代文的咒轮一一显现。 两人的肉体开始变得模糊,如颗粒般飘散。 轰————!! 蓝白色的光柱直冲天穹,巨大的咒轮顷刻间闪烁又消失。 再到神白须睁开眼时,他已身在一座宅邸。 高耸的假山林立,溪水自山体流落湍急入深湖中,远处,架设在湖上一条百米长的红木制拱桥连通一座与另一座宅邸护院。 在望远一点,是爬满蛟龙的梁柱,整座大殿宽敞毫无虚设,直行,一扇扇门扉左右两侧相立,走过千米廊道,大殿忽显。 神白须连盘龙会的大门都没见到就已经一路在周登楼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 会内建筑恢宏,大气磅礴,殿中门庭梁柱叠加成群,井然有序,工序严谨,稠密而精雅。 大殿上,左右横列人有六位,气势各不相同,中间位置亭亭玉立一清雅典美女子,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正打量着阶梯下的神白须。 哪怕被一身青袍包裹,她那婀娜有致的身姿仍旧出众绝伦,她双手合十贴于小腹,飘然欲仙。 在她右侧第一个位置的中年男人温儒尔雅,他一手付后,身着黑袍,同样打量着神白须。 他给人的感觉温纯而清逸,如春风拂面。 只是他很快眉头一皱,看向神白须的眼神由一种澄澈转为阴翳,摇了摇头后又向那青袍女子点了点头,退下了。 神白须瞥了一旁的周登楼,后者心领神会。 “会长,神白…” 周登楼话未说完,青袍女子伸出手打住了他,周登楼眉头一皱。 只见那女子迈着步子踩下阶梯,她双脚赤足。 她眼神清澈,且含情脉脉,好奇且渴望,每一步都无比肯定的落在下一个阶梯上,眼神从未从神白须身上离开。 周登楼大致知道了什么,退向一旁。 大殿阶梯不低,大概十几秒的时间,青袍女子已至神白须身前,她贴近神白须,后者眉头微皱。 她大概直直同神白须对视了数十秒,一双犹如琉璃剔透的双眸在他的脸上游离。 她嘴角一勾,微微浅笑,大抵是忘了礼数,一心在神白须身上徘徊,她围着神白须绕了一圈,上下打量,顺时针一圈逆时针又一圈,最后又顺时针绕了一圈才肯罢休,她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几次想要上手又打住,就如同观摩一件历经千年受人崇拜的精琢雕刻的美玉。 “小女子出云,见过白先生了。” 出云做了一个神白须不明所以的动作,她右手放在左手上两手握拳,位于腹部正中央,右脚向后撤一小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 万福礼,神骁古代女子的一种礼仪,同揖礼相同,都是神骁人一种常见的礼仪。 虽然时代更替,古礼仪几乎已经成为过去式,但神骁崇古,仍旧有多数人热衷使用这种接人待物的方式。 神白须眼睛微眯,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小动作,出云仍旧是捕捉到了。 “这是我神骁女子的一种待人礼仪,不需白先生也凭此回礼。” 出云心细过人,直接就明白了神白须刚才微表情的意思,一旁的周登楼点了点头。 只见神白须同样点了点头,他伸出手。 这一伸手,大殿上两侧左右第二位和第四位气势纷纷一变,尽管细微,可神白须皆已洞悉。 出云伸出手摆了摆,身后大殿之上的人才一一退去,她握住神白须的手,笑了笑。 “他们都是些刀尖舔血之人,忧君之忧,无意冲撞先生,还望您海涵。” 神白须点了点头。 “神白须征御。” 出云又笑了笑,月牙弯弯,神白须顷刻之间竟有些恍惚。 虽然仅仅只是一刻。 他抽了抽手,对方没有放开的意思,于是他又抽了一下,对方反而握得更紧了,神白须皱眉,不明所以。 “粉丝见面会啊?女孩子呢,要有矜持。” 看不下去的周登楼走过来瞥了一眼出云,后者只是耸耸肩,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久仰大名百难一见白先生,您的模样和传闻中的您简直判若两人,西方终焉顶级通缉犯,维序群下而不动声色者,此刻却也会犯腼腆?” 出云微微鞠了一躬,神白须则不以为意。 “过誉,出云小姐,路上听不少说了不少有关盘龙会的事,比起我,您才是真正的令我大开眼界。” 登门造访,一见如故,出云一身青袍的模样给神白须一种茕茕孑立的感觉,哪怕身边支持她的人不计其数。 相比他神白须和传闻的恶名远扬,出云的外表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搅动神骁国乱的谋者。 “那照这么说,我们挺有缘咯?” 周登楼瞥了神白须一眼,后者不明所以,只是觉得眼前这位女子…多多少少有些过于热情了,这算是神骁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对了,自进殿门我就发现白先生一身风尘仆仆,而且身上有清晰可见的血迹与伤疤,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万望海涵,本该是我盘龙有求于您,事没办妥,如您有任何不满,请务必告知。” 这次是神白须看了周登楼一眼,后者则是打马虎眼,望着头顶。 看样子盘古城那场讨教,不是盘龙会这边的试探,神白须入川惊动了圣人们。 也就是说,在神骁高层上,神白须入川涉政这场阴谋是被公开的。 这或将直接将神骁所有大大小小的政乱的源头与罪魁祸首扣在神白须头上,这么大一个屎盆子。 哪怕神骁群众明白,神白须入川只是一个幌子,为的只不过是以骁卫之名除外邦之患。 但神骁之外两地,走蚣与削山可就清晰可见了,且不说是不是骁卫对于政事的问题感到棘手,就这一手求助外援,实乃下下策。 “来盘龙会之前,为了适应当地水土情况,我恳请周登楼指点一下,所以才有此模样。” 周登楼这下暗道完了,神白须选择隐瞒圣人们的介入,这意味着,他会把怨气撒在骁卫头上。 出云听着这话微微一笑,眼睛一转,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周登楼,尽管后者隐藏的很好,仍旧还是被发觉了。 如果仔细观察,在出云去看周登楼的一瞬,她微微抿嘴了一下。 这是一种自我缺陷的表现,说明那一瞬间她的耐心正在被消磨,有什么事牵扯了她的注意力,哪怕她极力克制了这个动作。 “倒不如说是白先生心细?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盘龙办事不力,给白先生带来的不便我们会在今后的合作上加倍偿还。” “路途颠簸,您受累了,还请您在盘龙就膳,为表心意,我会亲自安排您之后的行程。” 行事风格滴水不漏,举手投足一言一语之间皆是从容,从这里足见出云心性过人的同时,胸有成竹。 神白须点了点头。 出云看向一旁的周登楼,后者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缩脑袋,无奈耸肩,给神白须打了个照面,带路去了。 “白先生。” 出云突然叫住了神白须,神白须一噔,停了下来,却没有转头。 “希望接下来在盘龙的日子里我们能愉快相处。” 愉快两个字,出云故意拖慢了一些。 神白须转身,仔仔细细打量了出云一番,从上至下,后者很享受神白须的视线。 “会的。” 两人走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只有殿中心湖水中金色锦鲤的微微荡漾。 出云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面泛红潮。 第53章 拨开风云见此山,今才识此龙凤地。(中) “老白,你叫兄弟我难做啊。” 路上,周登楼嘀咕一句。 神白须瞥向一旁的周登楼,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们骁卫那边要是能利索一点,还用得着请我?在者我一介国际罪犯,哪怕受他国政邀,就是座上宾了?” “你们神骁倒真是礼仪之邦吼?我两手空空的来,事事设身处地,你们呢?陈仓暗度,暗策风云。” “再者,周登楼,你自己没看到吗?那大殿上五六个人一见我的模样就跟欠他债一样,一副看见丧门星的样子。” “你们神骁群众到是亲善好客,可到了你们这些个当官儿的有点儿身份的就这么二五八万的?” 在神白须看来,骁卫所做的防范虽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没有问题,可对他,不厚道。 伊芙琳没离开之前,神白须有十足的机会隐匿于西方世界,他可以为了伊芙琳永世不出,哪怕一身本领荒废。 可他仍旧在处于敌对的情况下选择接受周登楼的请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神白须说到做到,这是君子所为。 惊动圣人?在周登楼对圣人的介绍中,他们永远站在人民的立场。 可神白须初来乍到,参与的是神骁政事,怎么可能会影响民间生态,更何况那是需要有极大的影响才能惊动上面那几位。 千里迢迢奔赴,这还没讨要什么好处就先挨一顿毒打,这方面,骁卫确实损。 更何况他神白须同神骁人无冤无仇,何必徒增事端。 周登楼此刻眉头皱着,抽了一口冷气,神白须这一顿数落下来让他自己也觉得确实是己方不厚道。 “老白啊,这个…确实是我方办事不牢,但是我之前也说过,我神骁虽源远流长,可恶习与弊病也仍旧存留。” “你是域外人,而且还是国际顶天的通缉犯,他们警惕你这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出云那丫头可是给了十足甚至十一二的面子了。” 周登楼陪笑道。 关于出云身后七七八八的盘龙会势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对他来说最主要的就是神白须对神骁的印象和态度。 神白须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于出云,他印象说不上差但也好不到哪去。 在他看来,那女子的热情可以说是极为诡异,让他说不出哪里不对。 “老白,就当兄弟欠你个人情,招待不周多多担待。” 周登楼拱手道。 “得了吧你,谁要你的人情,带路。” 神白须瞥了一眼周登楼摆摆手。 穿过千米廊道,右侧山林护院千山簇拥,走过红木长桥,琼楼忽显,排云缕缕,清风徐来。 相比前殿的古雅,这里倒是真正现代化一些,神白须也终于看到了点儿现代科技产物。 在周登楼的带领下,神白须走入一座林园。 中堂,林园设计,绿意盎然,鹅卵石铺路,石桥拱立,潭水清澈,锦鲤幽幽,一棵粗壮挺拔的松树栽种在庭院中心。 过堂,耀金屏风,红檀质地,迎客松大堂中心招揽艳枝,头顶星罗棋布,千星流汇。 后院碧湖立庭,走势蜿蜒,廊道纵横,清风拂面。 “行啊,出云这丫头大手笔啊,连这座伏云龙庭都腾给你了,老白,艳福不浅啊。” 看着这雅庭的布置,周登楼不禁啧啧称奇,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 后者鄙夷的瞥了周登楼一眼。 “虽然我不知道那女子在打什么盘算,但这种手笔是不是太…” 神白须不置可否,认为凡事有求有应,任何东西都是等价交换。 “阔绰?确实阔绰大了去了,但是请你办的事,可比这栋宅子更大。” 神白须双手抱胸,周登楼一手搭在神白须肩膀上。 “要知道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来的,伏云龙庭啊老白,这宅子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一座金山银山啊,说是奢靡都是儿戏,皇帝都没这待遇。” 需知,盘龙会是真正的富可敌国,据说盘龙会一个月的税收足以养活四座主城,需知这是何等的财富。 然而盘龙会的商渠市价却具不收税,因此渠道万级,是真正的天下商盟,诸如剑起,神机,千机门,柳柏苑这些千年世族名宗都纷纷相投。 统任万刃门的点朱砂就曾说过,如果用盘龙会的钱来打现代战争,以一敌三支持十年之内毫无压力。 那这该是什么概念?这已经无法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神白须环视四周,的的确确是寸土寸金。 要按照神骁的话来说,他是个俗人,风生水土,饮尽风沙的俗人,富贵,权力,美色,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行了老白,地方咱给你带到了,至于之后的事,你不必操心,出云那丫头应该都会给你安排妥当。” 眼前的周登楼何尝不知道神白须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想再给神白须一点时间去习惯。 可神骁等不了,这场风云变幻莫测,而眼前之人,就是能够化解这风云的关键人物,哪怕周登楼自己都不相信。 “明天这个时候,你会站在骁卫理事会中心,面对七位骁卫以及整个神骁的代理人,做好准备吧。” 周登楼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后者只是微微点头。 周登楼离开后,神白须走过中堂,他细细鉴赏每一处,仅只是好奇异国的风域截然不同。 直至他漫步至后堂,才堪堪罢休,琳琅满目,品鉴不及。 而这时,神白须的背后已然站着两位一红一白的女子。 白袍,俊容清雅,似不染凡尘,好似滴露涟漪的荷花。 红袍,芬芳吐露,娇艳欲滴,酷似迎风招展的木槿。 两人似乎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低着头,双手合十贴于腹部,神白须背对着,并未发觉。 “公子?” 红袍女子唤了一声,神白须微微皱眉,他没有转身。 在神白须进入这小千世界之时,他的感知能力就已经完全覆盖整座区域。 而在踏入宅子的那一刻,他的感官告诉他,这座宅子除了周登楼与他,没有其他人。 而现在,这两个女子凭空出现,神白须浑然不觉。 就好像发现她们仅仅只是在刚才那红袍女子开口说话时。 神白须转身,两位女子已是笑脸相迎。 眸如洛水,波光粼粼,灵动笑靥,恍如寒梅。 “金簪银簪,受会长委任,见过公子。” 一红一白纷纷垂跪,额头叩于双手。 神白须躲开了,几乎在两人同时跪下的前一刻就闪到了右侧。 施礼后的两位女子仍旧跪坐在地,红袍女子扭头掩笑,白袍则柳眉微皱,看向别处,轻咬红唇。 “此为我神骁下人服侍主上的一种施拜礼,公子莫惊。” 神白须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平时在西方这种事可是很少见的,到了这地方,这里的人礼仪重的一不注意不是弯腰就是跪拜,弄得神白须有些捉襟见肘。 “…两位请起。” 金簪银簪纷纷站起,神白须才重新现在两人面前。 “奴婢金簪,掌司六宫宅邸大小差事,今遣于伏云庭,听您调用。” 红袍金簪作揖拱手弯腰。 “奴婢银簪,盘龙理事会秘书,今遣于伏云庭,为您调用。” 一位,是盘龙会整座会区的管理负责人,另一位,是盘龙理事会的秘书长,说是秘书长,其实就是理事会的一位务政长。 两位在盘龙会皆是身居高位,如今被唤做婢女丫鬟,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但其实两人说的除了银簪,神白须几乎没怎么听懂,半听半就的点了点头。 “公子千里迢迢,一路颠簸,先入浴接风洗尘,且后用膳,如何?” 金簪笑道。 神白须这次眉头又是一皱,前半句他能听明白,至于这后半句,用膳,入浴… “就是问您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一旁银簪的解释让神白须眉头顿时舒展,看着银簪点了点头,金簪再次转头掩笑。 “虽说我也上过大学,算是个颇具天慧的大学生,但接受的教育与知识都是完完全全来自于西方,在神骁待人接物就显得捉襟见肘,毕竟外地人,两位想必一定能够理解。” 关于神骁的各地风俗神白须一概不知,但大概知道,这是个极为注重礼仪与传统的国度。 “公子言笑了,奴婢岂敢妄言公子为论?主待何为,仆随主迁。” 金簪这一句又给神白须逼回去了。 “意思就是您说了算。” 还得是银簪的一句解释,干净利索,神白须又点了点头,三人表现亦如刚才。 “请随奴婢入后堂,为公子宽衣解带,接风洗尘。” 神白须这句听的很懂,做了个请的手势,意示金簪带路,后者掩面而笑,走在前面。 银簪微微躬身,退至中堂。 神白须开始逐渐适应神骁这片陌生土地的一些习俗,他慢慢发现,这里的人普遍有着一种朴实和自信。 无论是在他们的言语中,还是这座伏云龙庭的建造摆设里,神白须都能看到一种象征图腾,龙,又或者,统一,复兴。 后堂,神白须站在一面晶镜面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神白须在思索什么。 “公子?” 神白须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奴婢为您更衣。” 金簪微微一笑,神白须则是皱眉。 “啊…是奴婢唐突了,欲从主心,公子可自待定夺。” 这次,金簪微微低头,看向别处,神白须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没听懂。 他并不责怪金簪的这种说话方式,只是觉得自己来神骁之前没做准备,以至于会在对话上吃亏。 而此刻,神白须的沉默将代表他的默许,金簪已经上手解开神白须的外衣。 随着内部的衬衣被揭去,随之而来的景象令哪怕诸如金簪这种见惯风浪的人都微微愣神。 神白须一身触目惊心的疤痕令人毛骨悚然,只叫人无限猜想他如何残酷多舛命运,他的全身几乎没有几处是不被伤疤覆盖的。 金簪没有多问,只是伸手轻抚那些疤痕,有些是今天中午时面对陈也先新添的撕裂伤,伤口虽已愈合,可切口仍旧清晰可见。 “姑娘对神骁历史了解多少?” 神白须问了一句,金簪有些诧异, “一介奴婢,不敢颂史,略知一二。” 金簪给出了一个相对隐晦的回答,神白须则没有在意。 “能劳烦您为我准备些有关神骁历史的记载书籍吗?包括近代史,以及当前执政者的整合资料,这些,我相信凭盘龙会的底蕴,应该不难吧。” 金簪眼睛一转,看向神白须,点了点头。 “奴婢记住了。” 随后神白须一人走入浴堂。 整座浴堂,玉龙吐珠,群龙盘顶,白雾朦胧,恍如天境。 神白须整个人坐在水底,滚热的浴水他毫不在意。 堂外,金簪偷偷摸摸的走近浴堂,在浴池一侧伸手一探,整座浴池竟开始沸腾。 沸水滚动,水底的神白须仍旧岿然不动,他身上白气萦绕,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微妙,好似胎息一般。 可他的皮肤却肉眼可见的脱落,身上今日同陈也先战斗的疤痕肉眼可见的消却。 随着水温沸腾的愈加激烈,神白须的血肉开始溃烂,一些血肉覆盖较少的地方甚至渗出白骨。 堂外的金簪眼见这一幕,眉头紧皱,甚至大为震惊,并且眨眼之间,血水喷涌,整座浴池在顷刻之间被血水染红,浓重的血腥之气倾泻而出,笼罩整座浴池。 哗啦————! 巨大的波动直接震的血池膨胀,只见一个血肉白骨分离的血人从池中走出。 他身上溃烂的血肉正在逐渐愈合,一身凶杀戾气凝重的吓人,只让金簪整个人心神颤栗。 神白须身上红雷游龙遍走,所过之处血肉嵌合,皮肤重圆。 “我希望你们能停止这些不必要的试探,在我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之前。” 一身凶杀戾气的神白须双眼溢满寒光,恐怖的霸气压的金簪整个人手臂颤抖,她甚至抬不起头来。 “万分抱歉,神白须先生。” 这次,金簪并没有说那些拗口的神骁言,而是郑重其事的向着神白须深深鞠了一躬。 那池中浴水,乃是被誉为龙精凤髓的“复元液”,来自于神骁药师提炼的一种天地反哺之物。 在神骁,天地万物皆有灵,而不同寿龄的灵性之物其能量之大小亦是不同。 这复元液来自于盘龙会一位名作“李师”的谋士。 李师同时也是一位药师,这里的药师,并非是指调制或炼制丹药的炼药师,它是比起那些更超然的存在。 创灵术,又被称作撷取天地造化之术,同西方的驯兽师与灵师有相同的要求,这种人,必须是天生具备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独特存在的灵力,借力天地万物的存在,并提取转化它们成为属于自己,意为,提炼。 取日月之精,天地之气,而这种被提炼而出的能量,被称之为“髓”。 髓可以用于任何可成长的事物之上,诸如人缺失的手脚,物品的破损,甚至能够用于铸造神兵利器。 当然,越纯粹的髓所拥有的功效就越霸道,它的强劲需要极为强大的药师才能够掌控。 而这归元液,便是李师截取“滚雷昏谷”天地中最纯粹,最至刚至强雷霆而提炼成型的髓,对于锻体来说,是无上猛药。 复元液给它提鞋都不配。 这不仅能够延年益寿,还能让人的肉体变得空前强大。 有多强?以复元液锻体者,足以抵挡陈也先四分力的一拳。 那为什么神白须非但没有锻体,反而反受其害? 因为弃世之名的诅咒,神白须被天地之间存在的元素力排斥,并且他无法自我产生魔力,这归元液对他而言无异于成了致命的毒药。 神白须没有一怒之下杀了金簪,屠了整个盘龙会泄愤,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这也并不能怪盘龙会这边好心帮坏事,实在是歪打正着,再者,金簪的行为的确古怪,神白须不喜欢她身上那股官场气。 着衣,神白须身着一件祭礼朴素白袍,颇有儒将风采。 他气势本就锋芒毕露,更是久经沙场,身上凶煞之气于眉宇之间淋漓尽致,可眼神中的平静又像另一种情愫,像水,像某个女孩儿的憧憬。 银簪已经在中堂迎接,在她欲上前询问之时,金簪率先上前打断了她,同时,将盘在发髻的金簪递给她。 后者皱眉,金簪摇了摇头。 这一幕神白须见而不发,何尝不是卖了周登楼一个面子,为了与后者的约定,他可以再稍稍忍耐一下。 桌上佳肴,一二三四,两素两荤。 神白须一眼扫过去,有一道菜极为扎眼,乃是一道清蒸鱼,用铅笔粗细的签子横穿,七七八八。 光凭外表神白须就可以感觉到这条鱼的味道,稚嫩而爽滑。 “姑娘,你的手艺?” 神白须做了个请的手势意示两人入座。 中堂对侧堂长廊,放眼望去,云山雾绕,重峦叠嶂,清风徐来。 右侧流水潺潺,石山林立,锦鲤扑朔,枫林环伺。 金簪银簪跪坐在一旁,两者皆是双手叠十贴于腹部,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有公子喜欢的菜?” 银簪抬眉,秋波轮转,楚楚动人。 “……我不吃海鲜,主要是鱼。” 银簪眉头一挑,这倒是她的疏忽了,一开始没问神白须有无忌口。 金簪也是侧面掩笑。 神白须其实本身不挑食,只是小的时候凡是和水有关的东西,都让他天然疏远。 他喜欢看海,但也仅仅只是看海。 “我胃口不大两位,初到贵地,客不压主,你们会长礼节太大,虽说有求于人不错,可既然是我承诺在先,这些虚设,就不必了。” “我欲以同盟待之,你们神骁的那一套,就别对我用了。” “另外,我生于游牧民族,从不受世俗的三六九等制约,也不认为那是什么能调解秩序的东西,用你们神骁的话说,就是相识一场便是缘分,我不喜欢用身份压人,所以两位不必再低头侍奉。” 神白须拱手作揖,郑重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算是为之前两人的拜礼还。 两人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奈何神白须鞠躬之后就一屁股坐下,两人只能愣着站在那里。 熬鹰的让鹰啄了眼,一时间乱了方寸的两人互相对视,金簪苦笑,银簪无奈叹息。 “以及…这两根木棍是干什么的…” 说是两根木棍,然实则非也。 青厢柏木,身刻云纹,长短精细,由上至下,由粗而细,筷头雕刻,以令天食,天下齐平,双筷敲击,似有铃铃,质地光滑,置于手中,分量重大。 金簪看了看一旁的银簪,后者点了点头。 “此物为我骁用以夹取食物的筷子,先生可夹持于食指与拇指之间,用作膳用。” 银簪做出了一个拇指摁于食指侧的动作,神白须半听半就,举筷夹持。 他下筷,筷腿成八,三三两两,在餐盘上来回翻转,怎么也支不住,他停了一会,稍作思考,转而又下筷,三心二意。 一旁的银簪看着,她希望神白须能自己学会,但一旁的金簪却不然,她怕这会消磨神白须的耐心,后者点了点前者的手背。 就在神白须将得要领时,银簪摁住了他的手,一股清凉之气一触即来,那芊芊细手婉于之上,双双摁住神白须的手指,一一下摁,独到要会。 神白须在银簪的“搀扶”下终于夹起一块细肉,他转而将筷头递向银簪,后者一愣,轻启红唇。 这一幕让金簪有些愣神,她对神白须的印象有了再次的改观。 “吃个饭都是大道理,不懂还吃不了,来了你们这个地方我事事犯愁。” 神白须放下筷子,瞥了一眼那金鳞云纹的筷子,气不打一处来。 金簪侧面掩笑,不以为意,银簪只是低着头,不知如何。 “先生此言差矣,需知万事开头难,过了重山才见开朗。” 神白须初来乍到,金簪所言不虚,因此神白须也点了点头。 说不上丰艳的一顿饭,神白须没怎么吃,只是问了一些这些佳肴的名字和做法,待到三人饭后,神白须询问了一些有关神骁的事,三人一直谈到傍晚。 座谈结束之后,金簪银簪搬来不少有关神骁历史记载的书籍,神白须挑灯夜读,直至深夜。 第54章 拨开风云见此山,今才识此龙凤地(下) 纵观神骁历史,名人名事成千成万,神白须时而坐叹,时而惊艳,时而起身左右踱步,时而凭栏处愁云不展。 夜里长明灯灯火闪烁,辉煌璀璨照耀着刻印在书上神骁的万里山河,天地风云的变换,皆在翻页之间。 有朝纲不振的腐败,有民不聊生的水火,有赤地千里的贫瘠,有伏尸百万的硝烟,有尔虞我诈的奸佞,有数之不尽的宵小,有断古横流的叛逆,有名垂千古的忠义,有大为众生的大义,有为君者仁孝施于天地的雄心,有源远流长千百代的热血。 翻书之间,神白须或满面愁容或怒然愤慨,看着页页琳琅,辗转间一个又一个位于神骁的历代君王走过,霎时,神白须只感这字里行间尽是流淌的忠义,尽是难眠的热血。 神白须发现,神骁历代的历史都在追求一样东西。 统一,又或者,复兴。 所求也不过一件事。 万世太平。 那些个选择施恩于天下的君王无不以自己热血倾尽众生,一个个忠义之士群雄汇聚,为同一个使命前仆后继。 而这统一的理念,皆来源于历史源头的一个人,一个名字。 全青复。 全青复,上御一族隔代开宗的老祖宗,也是神骁国的国字号命名者,是开创神骁政治先河的第一位革新者,也称始皇帝,千古一帝。 是笼制了神骁九千年上下历史制度的执政者,是打破世族统治,树立“国以民兴,兴当为民”政权理念的史代国君。 更是铸就大统一思想的开源先河,被后世神骁历代君王称之为祖龙。 且是整个巴古斯大陆第一位与天地同寿的唯一人类。 九千年前,那时的神骁大陆还被称作东洲,在没有一统国土之前,有足足八个各司其政的国家。 这当时的八个国家的主政权力都由其背后八个世族掌握,分别是,高齐,鞠立,寿先,保春,殷洲,乾华,妄岱,上御。 八个世族连成一线沆瀣一气,互相统治着各个以国为分化的制度地,因此整个东洲也被称作“八爵”。 在那个时代,王侯贵族拥有的权力与身份是空前的强大,黎民百姓无权无势就等同于没有立根之本。 八爵联合的国度虽然看似强强联合,可事实是,外强中干。 世族财阀的贪婪致使他们对基层群众联合碾压,日渐增长的剥削与压榨致使民不聊生,而王权世袭的统治更是让朝政羸弱不堪。 税收,征地,募兵皆是强制性实行,各国基层近乎凄疟成瀑,百姓横怨,天荒道宰。 全青复生于上御家族,是第九代长子,但因为其母是外姓氏族联姻而不被看重,被全族视为弃子。 他的母亲是被迫联姻的世族长女,年仅十六岁就被强嫁于上御一族。 在当时,庶出是低贱的,他们的诞生就意味着被践踏,哪怕是王爵世家出生的嫡长子全青复。 家族的忽视,世族的羸弱,命运的坎坷,国家的腐败,强权的暴虐,八国狼狈为奸,天下荒诞,人生苟苟,全青复诞生于这样一个绝望的时代。 黑暗的前程并没有致使全青复对未来失去希望,相反,更激起了他的斗争意志。 年仅九岁的全青复就脱离了世族,流落山河。 他用时九年,走遍东洲山川大地,八国八十一川,四百四十九座洲,千里跬步,行之足下。 在这九年里,他记载了东洲所有山川险要,大到蜿蜒数十万里的山脉,小到一村一镇的河流。 据史书记载,全青复留下的山河堪舆地图一页足足有三十丈,有整整六页。 凭此对东洲大地的了解,全青复征军入伍,历时三年,任督尉之职,同时担任“云御司”外交使节。 随着全青复将少年时游历山河的堪舆图上交上御族主,他的复兴之计正式开始谋划。 凭借上御族主之手,由六骁将统御七军,上御一族开始东征西讨,逐渐扩大国家版图,同时,开仓设道,打通国道与渠口。 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上御一族吞并鞠立,保春,殷洲三国,平复东方。 随着上御一族吞并之心愈加强大,且已经完全形成一家独大的景象,其余四国连横合纵,共同抵御。 随着西北两地正式对峙,东洲在今后整整十一年中,战火滔天,硝烟四起,尸山血海,赤地千里。 全青复凭着对西川地质的了解,屡战屡胜,一并吞下妄岱,寿先,封号骁侯卫,凭借庶出氏族一统兵权。 剩余高齐,乾华两国,势力微弱,竟联合塞外夸氏,蛮贼,倭济,川越,一时间上御面对四方军力,前线阵地丢失,战局一时僵持不下。 塞外蛮民虽势强势大,可那里常年不兴王化,群众愚钝不堪,仅空有一身蛮力作战,在同全青复以水火交加之策数战后,士气大减。 然此不足以攻破西部防线,因此全青复举反间计,派遣使节前往各国游说,以财富土地权力相诱,承诺在吞并高,乾二国之后愿将北方土地相让,并设立外交,常年遣送资源于塞外。 当然,这么明显的离间计很轻易的被识破了,然而局势如何明显可见,塞外势力陷阵杀敌,死伤无数,高乾两国势力在内不出,假以时日,不攻自破。 为求自保,联合蛮,夸,倭,川四大势力的外民修书一封前往西地求援,不出全青复所料,这封书信很快被渗透西地的上御军截获,后者加以修改,把原本的求援改成了高乾两国欲卸磨杀驴,投效上御。 此书一抵达驻军南地的南民处,便卷起惊天大乱。 西部防线不攻自破,两势自相残杀,全青复插入一支军队,阻断了来自外民同高乾两国的交流渠道,随即扩散均势,分批扎营,扼断其情报输送流通,并且将整个西部战线的重要关隘严防死守。 一方,是被蒙在鼓里且早已杀红眼的驻西南民,另一方,是只能任由祸事扩大的塞外南民,军队的青黄不接,致使高乾二国最后在拉锯战中崩毙。 上御吞并八国,完成了足以名垂青史的统一,然而属于王权的统一,代表只会有更多人被奴役。 随着封建王朝上御一统东洲,全青复也被称作“首魁”,乃是罪魁祸首的意思。 他的献策与统御,致使八国天下黎民百姓水深火热,荒野冻死骨,千里伏人尸,暴权当政,真正的天下大乱。 而这个状况持续了整整二十年。 全青复之母全玉知死后,全青复被上御家族再请出山。 本就是军心重归的全青复重新统御上御九军,驻扎边境,欲剿灭残余南民,开疆拓土。 用时六年,南民三地十二川也终被上御吞并,除南民之外的六地二十二川,也尽数归上御一族。 自此,上御成为了在神骁历史上已知的最大王朝,而此时的全青复,已经年过六十,乃花甲之年。 也就在这时,全青复统御九军共驻东洲八十一川,调转锋头,直入天都府,以清权为求太安之名,屠上御一族。 历史的天平正式向全青复倾倒,上御一族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作为上御最后的血脉,全青复开始实行自己的建国大业。 首先,他废除了世族制度,立法司法,设立太学,大兴科举征收人才。 设立武,政,军,民,侯,君,六尚,分化权力的集中,自下而上,以上由下。 提倡“大统一”思想,书,文,字,史,万列归一,以法治国,以法限权,以民为本。 他提出“国以民兴,兴当为民。”的治国方案,此举大获民心。 在之后的十年里,全青复宣国号为“神骁”。 所谓神骁,象征着黎民群众的不同凡响,乃大意志之体现,乃集众之智。 “我骁子民,可不去望天求神,时待我出,天下争鸣,硝烟寰宇,复成往昔,民安业乐,天地大同。倘若我后,暴乱重卷,当以权倾覆之名,开辟天地。” 年过七十的全青复已是实至名归的千古第一帝,世人敬其为祖龙,创立神骁万世基业,开辟先河。 神白须看着这字里行间一幕幕,感慨唏嘘。 一介血肉,身且至此,然志未泯,遂当其成。 经此,神白须可以明白,这个权倾覆,其实同样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他必定嫉恶如仇,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抨击那个八爵霍乱的年代。 他的清醒不亚于如今的神白须,全青复一生所立大志,皆在人之后,所谓卧薪尝胆便是如此。 全青复九岁游历山河,隐忍四十年,最后在权倾天下之际匡扶为民,哪怕做下灭族的逆举,也要将这腐败颠倒的制度抹平,还世人一个太平天国。 此志,可歌可泣,可敬可叹。 在神白须翻书之间,东方一轮旭日出海,他再抬头,庭外已是云雾环绕,清风缕缕。 这便是伏云龙庭,清晨云山雾绕,晌午顿开辉晓,傍晚群星繁汇,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浩瀚,海纳百川之息,乃一福地尔。 神白须放下史记,迈着步子走向长廊,顿时间,云霄忽开,天风云起,千山叠嶂,大盘高耸。 神白须张开双手,清风拂面,两双大袖猎猎作响,风吹散一廊云雾,心清气爽。 “白先生好雅兴。” 身后一清泠之声响起,神白须转身,来的人正是盘龙会长出云,今天她换了一身白袍。 后者再一次从上往下从下往上的看了一遍神白须,一身祭礼白袍,干爽利落,腰间别有盘玉,三三两两,清泠悦耳。 “盘龙会的福地洞天位于女娲城东部的万由山,当地山峦叠嶂,云山雾绕,万由山因此得名。” “东通伏羲,北通鲲鹏,山隘险要,天工神造,先生以为如何?” 出云上前,将手搭在长廊上,看云山雾绕,坐听风起,她笑靥如花,看向神白须。 “我生于游牧民族,儿时的回忆里,走过最长的路是冰雪覆盖的草原,爬过最高的山是用钢管与木板支起来的帐篷,尽管如今长大成人,有一身本领可上天入地,却也很少抬头,看云卷云舒。” “如今近在眼前,竟觉恍惚。” 神白须转身,望向远处旭日。 他很少感慨,只是怀旧。 “如今肩膀上的担子压的你抬不起头来,对吗?” 出云此话一出,神白须看向她,神色虽平静,可眼神中所蕴含的晦涩能够告诉她答案。 “应该说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吗?我自诩清醒,却也时常糊涂,时常扪心自问,我到底做对了吗,错了吗,可我永远听不到答案,所以我只能向前走,一直走到尽头。” 出云皱了皱眉头,对于神白须说的这句话,她不理解。 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终其一生都在失去也都在寻找。 对,错,归根结底只是决定一个人所做的选择,所走的路的方向,不能改变结局的好坏。 “在神骁历史上,有太多对错之争,他们大多的结尾都不如人意,后人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做了许许多多的批判,吵了不少架,可终究也无法改变什么。” “可我不在乎,历史是人创造的,往昔或许会在现在重现,可他们的错误绝不会出现在我的道路上。” 出云的绝对与自信让神白须微微皱眉。 眼前这个女子,清秀,甚至还有些稚嫩,灵气且活泼,并不直接给人那种城府极深的感觉。 可她谈吐非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轻云淡,目光坚定,一觅即中。 活脱脱的天骄之子。 “我听周登楼说,当今神骁骁卫的总代理人,是你的亲弟弟,家族血亲因政不合而分治天下。” 神白须终于将话题转向了自己想要了解的方向。 来神骁的路上神白须就曾问过周登楼,亲生姐弟,同一家族,竟会自相残杀? 而周登楼的回答则是,在神骁历代王朝,为争夺王位而自相残杀的血亲之族不计其数。 其手段之残忍是生于注重亲情与团结的游牧民族的神白须无法想象的。 “那周先生肯定也和您说过,我神骁王朝更替历代皆有的陋习。” “不错,我确实和我那弟弟政见不合。” “朝纲崩析,我的父亲作为上一代神骁总代理人,是一个臭名昭着的大独裁,也因此,当时在他的统治下的我们自然也会受到相同的影响。” “受李布施响应,在一众前朝元老推翻家父后,举众人之意,推举家弟为下一任神骁总代理人。” “可是,您知道吗,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只因为上御一族男从政,女从商,就要遵这迂崇诡道,哪怕传统尚在。” “可您不觉得这所谓的传统,束缚了现代人的思想吗?” 话锋至此,神白须再看出云的状态,阴沉,锋锐,阴鸷,城府诡然,和刚才判若两人。 在上御执父亲统治的上御一族,沟壑分明。 男从政,女从商,秉持的是六千年前世族定下的迂腐规矩。 上御一族一共有六个孩子,出云为长女,上御执排在第六,按理来说继承这事也么也轮不到上御执才对。 可在神骁,人人皆有资格从政,不论前者是否怀有案例,只要执政清明,为政为民,皆可执政,不论男女。 然而神骁世俗世袭至今的迂腐思想也仍旧有少部分存在,诸如上一代上御家主。 因为未知原因,自上御执出生之后,除出云之外的四子无故暴毙,而当时的出云,对于父亲的独裁心中就已经有了排斥。 不出所料,出云嫡长女被废,上御执摇身一变被当做下一代家族继承人培养。 “神骁历经九千年的革政,仍旧求古为今,诸行诸道,皆尊崇古人所作所为,可时代的改变是现代人说了算的,仅仅因为世族,因为忠心而非才德,何以称贤?” “而世人也皆以为如此,难道就因为祖上出了个全青复就很了不起吗?” “如今世袭的制度仍旧存在,存权以治国安天下,于我所见,实乃迂腐。” 在出云的话中,神白须可以知道,出云不认可的是现在的政治风气。 在出云看来,仅仅凭借众人拥簇登上总代理人的上御执是羸弱不堪的。 神骁民众与神骁政治环境是两个区别,在群众看来,执政者只要心怀天下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在出云那个角度来看,根本毫无意义,更毫无价值。 她认为,实力为重,而非势力。 猛虎独行,群羊抱团,一个国家的执政者如果单单只是以支持者的多少来定夺,那只是虚有其名徒有其表,应该凭借他的执政能力和治国手段。 出云年仅二十岁,在神骁官场一马平川,而作为商人,她的富可敌国在整个国际上都是如雷贯耳。 且凭借她的从商思维,四方天地的龙头组织皆有盘龙会的建交,而盘龙会众所周知是一个惠民商会,它所有的财产几乎都在基层流动。 从上层拿钱,往基层运输,再从基层往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何况盘龙会傲世国际,横扫国际八大商会,真正做到了只手遮天。 凭此,出云能力如何?完全碾压上御执。 当然这只是在出云的角度出发,上御执作为目前神骁代理人,也同样处于一个尴尬时期。 前有削山走蚣,后有盘龙,这三股势力的影响哪一个都不弱于神白须在西方的影响,甚至数倍强于。 “先生以为何?” 出云见神白须只是直直望着远处群山不为所动,问道。 “我用了一夜的时间纵观神骁历史,在那史记的字里行间得知你神骁曾是一个战乱连绵的国家。” “我以为何?我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因为些不平而不忿的自我命运抗争者,比不得你们神骁那些史书上的大义。” 神白须停顿了一下。 “在你看来,神骁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才算得上满意?” 他看向出云,问道。 “我以为,从政者在民不在国,以民为国者,可更史建今,只要人民永驻,国家是谁的,姓什么叫什么都无所谓。” “全青复完成了东洲八国战乱的统一,开邦兴业,为后世世人再创辉煌固定了方向,可一味追寻古人的脚步去传承一个又一个朝代仅仅只是墨守成规。” “先人的品德可以保留,先人的精神可以永存,可存在于先人的秩序绝不能传承,要想创建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就要将现有的推倒重来,创建一个集众之所长的国度。” 出云指着远处群山,翻手为掌。 “倾权者亦可被倾覆,我要的不是这万里山河,而是要手握撰写这天下的神权。” 神白须看着一旁神光忽显的出云有些怔怔出神,却也微微皱眉。 出云想要创造一个秩序完全由人决定的国度,不取决于天地法则,创造一个真正由人主宰自我命运的世界。 执权者可凭借自己的权力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可非明智者不可为,倘若权力移交在居心叵测之人手中,必将万劫不复。 可倘若在明智之人手中呢? 在诸如那位能让圣人弯腰称臣的陈不易手中,那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像出云所说的那样,开创一个新时代,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 神骁有言,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对任何一个时代,一个王朝,一个存在的秩序最完美的诠释,同样也是神骁历代王朝更替后人得出的真谛。 神白须以为,成大事者必须要有出云这样的心胸。 她一介女子就敢要天翻地覆,创建一个更高于全青复那个时代的太平天国,这种精神品质固然高尚,可却也仅限于她。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神白须转身,不去看出云,旭日东升,阳光撒在他的背后,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 “先生愿意帮我?” 出云瞳孔放大,喜出望外。 “我既然答应狄耿就会信守承诺,我人已至此,难不成是来旅游的?” 神白须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只见他双手拢袖,靠在长廊上。 噗通———— 出云双膝跪地,叩首后起身又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若能助我盘龙,则大业可兴日月可替,小女子感此大恩。” 神白须在赌一件事。 这两姐弟势同水火,前者是如此,那后者必然如此,且神白须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这两姐弟必定有一个会死,而自此之后,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在神骁历史上将会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小人,被世人口诛笔伐唾骂遗臭万年。 但哪怕如此,神白须也想要见证他这一场豪赌的终局究竟如何。 年仅三十四岁就统一东洲的全青复在当时的上御一族拥有绝对的势力,权力,威望,同时更是整个东洲最绝对的统治者。 他在这个最巅峰的时期没有施展自己的大业报复哪怕一丝一毫,上御家族欲将禅让都被全青复婉拒了,反而是他放弃了一切包括兵权,隐居伸退。 他做了一个豪赌,同时也做了一件大孝之举,全青复暂时放下了大业复兴的抱负,选择侍奉老母,尽忠尽孝。 他赌上御一族一定会再请他出山执掌兵权攻打外民开疆拓土,赌的是人的欲望。 全青复为了给老母尽孝,蹉跎二十年光阴年华,在老母去世之前,年近九十的全玉知在死前留有一封遗书,用牛琵琶骨刻就。 “吾知儿之志,在天在民,难忍儿为吾朽木之躯蹉跎,甘可奈之?吾死,儿可倾身之志,还天下之安泰。” 全玉知九十高寿当晚,为就全青复之志,甘饮剧毒,含泪而终。 第55章 阶上应是黄金殿,千云拂去见众仙。 日过山岗,上午时分,周登楼已然在盘龙会大门等候。 整个盘龙会大门恍如神工天门,巍然壮观,高耸如立,同神白须走汉白玉道相同,设立在金框大门前的一面神庭门几乎要抬头仰身才能看到头。 随着神庭门后极远处走来两人,周登楼大致猜到来者是谁,后面在两人背后又跟了两人。 前者出云神白须,后者金簪银簪。 “老白?你……,你这一身可真够潮的,就像一只豪猪拔掉了刺。” 周登楼指着神白须的装束,捧腹大笑,以至于弯腰,因为神白须的一身装束,简直就是西方现代青少年穿的那种极为潮流前卫的风格。 一旁的出云仍旧一身白袍,她只是憋笑,两人身后的金簪银簪同样面相对,眼眉含笑。 “这有什么,老周,作为现代人你得赶上潮流才能看见我的车尾灯。” 神白须破天荒的一副年少轻狂模样,周登楼笑着点了点头,连着说了三个好。 “此次前往骁卫,还望周先生多多关照白先生,先生初到贵地,对于京城的条条框框多有不解。” 出云作揖拱手说道。 周登楼先是看了一眼一旁的神白须,后者对望,从他的眼中周登楼可以得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会长,可省省吧,你是没见到他在神庭门在和陈也先吹嘘拍马有多圆滑,咱们神骁的条条框框,圈不住他。” 周登楼摆摆手,关照自然是会的,可那也得看看对方是谁。 出云微微一笑,原来拦神白须的是传说中的那位武圣,而神白须的过关,则表明三位圣人之中至少有一位赞成骁卫的所作所为,当然,更赞成盘龙会。 出云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圣人,只要神白须愿意献一臂之力,吞并骁卫,指日可待。 “如此便好,金簪银簪,起阵,莫要误了行程。” 出云一挥手,金簪银簪二人双双走出。 神白须微微诧异,周登楼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旁的神白须,看样子关于眼前的两位女子,神白须一概不知。 轰————!! 只见金簪银簪围绕两人一左一右,金簪抬手一挥,一座咒轮覆盖方圆百米,自天穹而来一道蓝白色的光柱。 嗡————! 转而银簪双手一抬,咒轮左右转动,那独属于神骁的古老咒文飘然而动,神白须周登楼两人的身体自上而下的慢慢飘散。 “盘龙今后的命运,就全仰仗白先生了。” 出云双手叠十贴于腹部微微鞠了一躬,后者神白须微微点头。 大阵轰鸣,光入苍穹。 转而映入眼帘的,不,映入耳帘的,先是人声的嘈杂,再是一座围城城区。 其中的房屋建筑风格相同于神白须在盘龙会见到的,相对古朴,且典雅,城门同盘龙会大门的大小只大不小,长道由青色的玉石铺就,一路望去,由低到高,由宽渐窄。 身后,琼楼林立,大厦成环,科技的兴旺程度完全不弱于西方宙斯城区终焉总部。 神白须仰头看去,又是一面神庭门高高耸立,神威无比,旷世睥睨。 周登楼用手背拍了拍神白须的手臂,歪头一甩。 “老白,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天都府,整个神…” “乃神骁历代朝代首都,置名丰都,名誉盛昌,被历代帝王视为龙兴之地。” “九千年前设立天都府,城隍广宙,金玉辉煌,建四四六十一门府,质地井然,方圆千丈。” 闻言,周登楼眉头一挑,大为惊异。 “做了不少功课嘛,书上写的和亲眼所见相差甚大,不要觉得读了些史记就能明辨此地的一砖一瓦。” 神白须笑了,抱拳拱手。 “愿赐教。” 两人对视喜笑颜开,周登楼点了点头。 嗡———— 就在两人接触神庭门的一瞬间,门内景象恍惚不定,逐渐扭曲,神白须诧异,伸手进入,他发现竟然无法感知自己在内部的手臂。 这道门的存在不仅仅隔断了外界的一切规则,甚至连人所拥有的魔力都隔断了。 而神白须是无法自我产生魔力的,因此,在这扇门之外与之内这一面的鸿沟内,他与普通人无异。 “老白,只要你整个人站在这门中间,我一拳就能打死你,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能感觉的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周登楼双手抱胸说道。 神白须来回用来回穿梭,甚至半个身体渗透进入,他皱着眉头。 “应该是一种超越这个世界法则秩序的力量,隔绝了任何形式的生命,只要是生物,不,任何事物,或存在,只要是概念这一存在之外的,都会被隔绝。” “而这种力量,绝对不属于人类。” 周登楼肯定的点了点头。 “了不起老白,凭借这一番结论,你这个西方历史最史无前例的顶世凶徒算是实至名归了,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你的确可能有些先天天赋。” “我知道你想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哥们儿得跟你卖个关子,等你见了总代理,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周登楼没有告诉这道屏障的来历到底是什么,他估计明白神白须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在神骁,圣人掌握着这片天地的秩序,同时掌管着诸天法则,但是圣人不能介入群众,这就意味着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帮助或施舍神骁。 那能做出将法则置于手中,给予神骁的,就只有神明了。 还记得阿尔忒弥斯城区琉璃河的那位海域神灵吗?那位就是掌管神骁所有川流海域的神明,更是天下水栖蛟龙的老祖宗。 他拥有着在神骁绝对的控水神权,以倾天之水淹没整个神骁也都是轻而易举的。 就这,也都不是诸如能够创造法则的神权,神白须接触的这一道法则,远在这之上,甚至可以说那是创世神才拥有的神权。 在神骁,它有另一个名字,天道。 能够化任何不朽为平凡的神权,任何形式的生命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诞生于原始之初,存在于原初之力之前更为悠久的存在。 初始元素神灵。 他们存在于原初之力之前,比原初之力更早行走于大地,掌握着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 在原初之力分裂自我创造人类之后,他们隐退幕后,成为了人类只能在传说中了解的存在。 火,水,雷,风,土,光,暗,星辰,生命,除了最后两个无法成为元素力供世人使用之外,其它七种元素皆在世间有迹可循。 而刚才被布置于神庭门的那一道法则,便是属于生命初始元素神灵的神权,能够扼杀存在于巴古斯世界任何形式的生命,乃绝对的无上神权。 然在千百万年以前,分裂自我的原初之力就曾立下规则,初始元素神灵在之后属于人类的时代不能有任何参与,他们不能以法则之身与人类共同立场。 这局限了且约束了初始元素神灵,将大地完全交由人类掌管。 很快,随着周登楼的脚步,穿越万米汉道,四四十一府门,终于来到了骁卫总区。 这里比起神白须在盘龙会看到的截然不同,横设陈旧,古朴而铅华,与盘龙由下至上的阶梯完全不同,这里,是梁柱顶天的大殿,真正的一望无际。 耸立的梁柱雕刻祥云盘龙,随着脚下的御道直至大殿门口,而在大殿门口的两人正在缓步而来。 大殿之内,鏊龙盘踞,一头五爪金龙竟在大殿内环伺盘旋,一身神威睥睨天下,盘旋于龙珠之间,环伺走来的周登楼神白须两人。 而前殿中,有七人左右排开,位置前后不同,有男有女,有蹲着的,有坐着的,有站着的。 其中最不同者,乃中间的那位青年。 气宇轩昂,林林如尚,他一手付后,一手置于腰前,看着踏步而来的神白须,眼眉含笑。 而在他之前,有六位气势无双者虎视眈眈。 右侧第一位,柳眉凤目,清艳绝美,身着一身独特属于骁卫的特殊制服,质感古朴,且结合现代,她发后别着一根神光泽泽的玉簪,正注视着来者。 左侧第一位,气态雄浑,对比神白须于初次相见的陈也先丝毫不弱,他身躯挺拔,如岳如尊,往那一站,天然压迫。 右侧第二位,媚眼如丝,灼灼其华,绚如赤霞。 她身着一身红袍,坐在一张红檀木制的华贵椅子上,单手托腮,似在忧思什么。 左侧第二位,他一头灰色长发,剑眉星目,气态出尘,一身英武之气,同样身着骁卫特制制服,他侧身注视,看着神白须的脚下迈着的步子。 右侧第三位,身着骁卫制服,可与前两者对比,他的衣领构造是敞开的,前两者也是拘束。 他洒脱儒雅,温纯如玉,皱着眉头,目光复杂。 左侧第三位,他蹲着,两手胳膊搭在膝盖上,叉着腿,就像地痞一样,可这人面如刀削,眉宇之间同样有一股阴鸷戾气。 身上的气势比起第一位也同样丝毫不弱,最奇怪的是,他的左眼,一目两瞳,乃是重瞳。 手臂缠有白绫,上刻金纹铭文,赫然是一件法器。 这六位气态变幻不同,比起神白须在神庭门面对陈也先时的气势丝毫不弱,哪怕对峙西方的顶峰维序者,也只强不弱。 两人已经甚至众人面前,周登楼抱拳拱手,想要作为代事人介绍,却被六人中间那位青年伸手打断。 只见他上前一步,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后又是双手作揖拱手一鞠。 神白须微微皱眉,但他却没有躲开,因为这个礼,他受得起,且那青年理所当然如此。 “久闻先生大名,今终得一见,晚辈上御执,见过白先生。” 说着,上御执又是拱手鞠了一躬。 “想必在来的路上周先生已经和您都说清楚了,关于我骁卫,乃至神骁的大致情况您也应该在盘龙会有所了解,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先生意下如何?” 上御执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意思是都由神白须做主。 神白须没有说话,先是扫视周围,众人都同他对视。 按照位置来算,右排音绕梁,点朱砂,穿林雨,左排开山,镇武,行军,而阎罗与破阵,皆也在场了。 神白须目光所致,音绕梁转头不看,点朱砂笑着微眯着眼对视了一会儿。 穿林雨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开山直视,看不出情绪,镇武则是欣赏,行军起身,瞥了神白须一眼,和开山态度一致。 他又看向一旁的周登楼,后者信任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也说了开门见山,那我也就直说了。”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比盘龙会长出云更有能力治理神骁?并且,在这场事关神骁国乱的政治中,我作为一个外来之人,如何在切身参与这一切之后全身而退?”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旁的周登楼皱紧眉头,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有意无意的退后两步。 音绕梁闻言眉头一挑,转头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后者点朱砂也是换了个坐姿,穿林雨同周登楼相同。 开山同样抬眉,点了点头,镇武表情不变,行军同开山一致。 上御执仍旧面带笑意,神色平常。 “我作为一国政治执掌者,亲身邀您,这就是您能够全身而退的凭证。至于您说的凭什么要您相信我比出云更有能力,我无话可说。” “毕竟事在人为,一个国家的未来不能完全由一个人说了算,选择是政治严谨的前提,我相信,众人的目光一致才是执政者心之所向。” 完美的回答,对神白须来说是,这几乎完全回答了神白须问出的两个问题。 可神白须确是摇了摇头,似乎,答案并不绝对。 “先生觉得不对?” “你都答对了。” “那先生为何摇……” 轰——————!! 顷刻间,神白须被整整四个人瞬间包围。 只见开山右手暴起青筋抓住了神白须掐着上御执脖颈的手,那力道的力量直接撕裂了神白须的血肉。 在他身后一侧的行军手缠白绫,玄金刻纹闪烁,缠绕着神白须上半身,竟硬生生掐断了神白须一身磅礴倾泻的气势。 镇武手呈剑指抵在神白须的脑门,呼之欲出的浩然剑气似乎在下一刻就能捅透神白须的脑门。 音绕梁手执一柄神光泽泽的玉剑,抵在神白须的咽喉,冰冷的剑尖已经刺入喉管,推入毫寸即可毙命。 点朱砂已然起身,眉头紧皱,她现在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个男人是何等深沉的戾气。 穿林雨面色不改,似乎认为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周登楼大为震惊,一路走来神白须的情绪表现和微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怀怨在心,而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却令他头皮发麻。 上御执没有去抓神白须的手,而是皱着眉头不解。 “……先生要杀我?” 可神白须的手并没有用力,他只是擒住了上御执。 “我有十成的把握在他们六人围攻下杀了你并且全身而退。” 神白须一身暴涨的气势比起在场压制他的四人只强不弱。 “你试试看。” 抓着神白须手臂的开山沉声道。 “老白!别做傻事,都到这份上了,就算要撕破脸皮你也应该找我。” 虽然之前在盘龙会周登楼就曾有所准备,毕竟之前入川之前白挨一顿打确实不厚道,但是周登楼也没想到神白须竟然会这么疯狂。 这可是足足六位天灾级维序者的围杀,更何况他要杀的那个人,还是整个神骁的总代理人。 此时的上御执非但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注视着神白须,他想在神白须的眼神中找到诸如愤怒或不满的情绪。 可是他找不到。 “各位,请退后。” 音绕梁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上御执,一脸匪夷所思。 开山只是瞥了神白须一眼,其余人则也有些惊讶。 “客自远来,我作为请客的一方没有亲自迎接实乃无礼。” “请人出谋划策以做手段,作为发号施令者却没有准备足够的报酬,甚至要先生背负万世骂名,实乃不义。” “作为一国执政方总代理,不顾名誉舍求外人入川进域,有愧于黎民,实乃不忠。” “白先生要杀我这不忠不义不礼之人,有何错?” 上御执坦途阔然,大有古籍史书上记载的大儒以及忠义之士的风范。 年纪轻轻就能担此重任,这也的确让神白须见识到了何为执政者的胸襟。 尽管众人仍旧对神白须严持戒备,却也都一一退去。 砰————!! 就在神白须收回手的下一刻,开山一击鞭腿抽在前者抵挡的手肘上,只听咔嚓一声神白须手臂当场断裂退了回去。 “李太行!你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上御执怒斥开山的所作所为,而后者却不以为意,反而是站在了上御执身前。 “你一个外来者受邀入我神川,即使有着再大的担子又如何?我骁以礼相待是为了让你以礼相还,不是让你三分。” “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你来了又怎样?即便你是再大的客,也没有资本与资格让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向你低头。” “就你刚才的所作所为,蛮横,鲁莽,我不论你有什么理由,入我神川就同我神川子民同等,我亦可杀你。” 李太行一手付后一手握拳,神色自若的看着神白须。 而上御执可能不知道,仅仅只是刚才眨眼之间,李太行就同神白须互换一臂,此刻他负后的手臂呈现一种灼烧状的黑疤。 神白须没有去管断裂的手臂,而是直起身,身后的周登楼拉住了神白须的手臂,直接将他拉在身后,挥手间迅速治好了神白须的断裂伤。 远处的点朱砂微微眯眼,周登楼这个动作,可以表明他相当信任神白须,可需知周登楼在骁卫中同其他几位“同宗”关系了一点都不好。 “老白初到盘龙城神庭门就遇陈也先张有意二圣拦路,一番试探下来老白才堪堪过关,还没入你神川就尚且如此,那吃了大亏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是爷们儿吗?” “再者,好个入我神川就等同我神川子民,你放屁呢,神骁政事与民事从不在根本上有冲突,他神白须外人一个,仅仅因为承诺在先便千里迢迢远赴盟约。” “试问,他要是真想杀了上御执,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哪怕是音绕梁也都皱紧眉头,先是周登楼的反常,再是二圣拦截神白须入川,都惊的众人皱紧眉头。 需知圣人那个位置,所看到的世界同他们这些执政者远远不同,而圣人出手拦截神白须,一场试探,何尝不是在警告骁卫,要妥善处理神骁同神白须的关系。 这么大一个篓子,放谁头上谁头大。 “老周,你这胳膊肘都拐到人家姥姥家了,你说的是对没错。但是,抱怨的方式这么多种,那家伙偏偏选这种,你说,谁的问题更大。” 一旁的行军指了指周登楼,嘴巴一扯。 此刻的上御执仍在忧虑,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犹豫不决,他必须要表态。 “…白先生,神骁圣人的秩序与众不同,我相信您应该能明白其中原因,确实是我方礼待不周。” “至于补偿,先生大可开口,有求必应。” 开山被周登楼瞪了一眼之后,耸肩退向一旁。 另一侧的点朱砂看着一言不发的神白须越来越好奇,以至于和穿林雨换了个位置。 音绕梁似在思索,对于神白须入川的利弊,或许的确是前者更大。 镇武态度仍旧不变,他相当欣赏这个鲁莽的家伙。 行军穿林雨也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前者以为这场结盟会不欢而散,后者则认为神白须会兴师问罪于骁卫。 “我对于你所说的什么补偿,兴趣不大,一开始也就没想过索要什么。” 神白须再次环视一周,先是盯上开山李太行。 “你,对于你刚才所说入我神川便与我神川子民一视同仁这一点,不敢当。” “我臭名在外,在这地方摇身一变反而成了座上宾,可笑的很,哪怕头衔再光鲜亮丽又如何,在座各位又有哪个瞧得起我这丧家之犬?” 李太行眉头一皱,很明显,他那句话没有那个意思,他并没有羞辱神白须的想法,他对神白须是一视同仁的。 在场各位都心思各异,的确,他们的确看不上作为他国祸首的神白须。 而之所以有耐心站在这里,都是因为上御执,可现在,他们说不定有些改观也说不定。 “神骁历代以来最年轻的执政者,你的风头在神骁传的相当远啊,也是,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还有贤臣名将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对于你们请我做的事,我不过问,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履行承诺,再者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就是想见识见识,所谓历代最年轻的执政者的思想觉悟是否配得上他现在所在的高度。” “在听了出云所描绘的盛世之后,我也了解了一下你所想建设的神骁,我更赞成前者,就是你那个被废长立幼的姐姐。” 众人这下更是面色一沉,而唯独点朱砂笑着她直勾勾的盯着神白须。 她不断打量着情绪变化的神白须,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国际上相传的简直判若两人。 拥有极高的政治思维与思想觉悟,同时,实力强大,意志坚韧,并且拥有前卫的革新思想,且注重承诺,对自我认知极为清晰。 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国际罪犯,而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拥有先驱思维的领导者,甚至是革命者。 可上御执的反应呢?他紧皱的眉头豁然一舒,又恢复了刚刚初见神白须的模样。 “我还以为先生是因为晚辈乃不忠不义不礼之人而喟叹失望,如此做想,晚辈这般人的确没甚资格做这代理人,但奈何众志成城…” 说到这里,上御执一顿。 “先生既然已经见过家姊,也认可其志,为何还要入我神川,见我其人?” 上御执没有说出自己为何成为代理人的原因,而是询问神白须因何至此。 面对之前有着想要他命的想法的神白须,上御执以怨报德,这的确是为君者之风范,乃仁德之君。 “五千年前,北涯子横渡秋江,远渡山海九百万里只为赴旧日好友之约。” “一个,是他国遗民,生于战乱饥荒,胸怀沟壑,腹有良策,一个,是贵上王族,志在天下,欲举大德,继位在即。” “前者于二十六年前约定,兄若能有治国之志,平天下之祸乱,开万世之太平,涯愿自北往东,就兄之志,哪怕背负万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我自知比不得北涯子高尚才德,却也比得上他的远赴秋江,横渡九百万,闻君志,志在黎民,志在普天大同,遂往。” “作为一个在家族毁灭阴影之下成长的你,所见所闻必是乱世之禁忌,所以你明白,乱世之道不可取。” “我以为,你腹有良策,有治国之志,所以才愿效仿那北涯子,做君子之约,横渡方海,携志同君。” 神白须一道借古凭今,惊的众人喟叹不已。 在神白须之前的周登楼退了回来,伸手拍了拍神白须的手臂,后者点头。 音绕梁收剑后退一步,三次改观,让她真正看清了神白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点朱砂兴致盎然,竟走到神白须一旁,观摩起来。 “哥,咋整啊,这叫神白须的小子是个文化人,三言两语给哥几个忽悠的不轻啊。” 行军跟镇武换了个位置,贴近李太行悄悄说道,后者白了他一眼。 上御执上前,他拱手再拱手,竟面色悲恸。 “……先生大义,是我骁有愧于先生。” “可先生当真以为执乃惜命之人?为图社稷,为报黎民,哪怕背负下违背列祖列宗的骂名又何妨?” “先生之才,十倍于我,岂不知我国内忧外患?” “削山旁侧欺我流民百万,纵有拥民千万却不得一人修戈与矛,都说我同袍之人,理当马革裹尸,安怯尸横遍野。” “右有走蚣危我社稷,不乏谄谀之众祸我民世,欺世盗名,焉能不愤?” “先生胸有安国之志,却举刀屠我,焉能不悲?” “若论那血统正宗,我本就是帝脉嫡系,龙血殷红,这江山万里理应尽在我世袭罔替之手,岂会因政纲不扶而弃置山河。” “您看我神骁风貌无双,实则暗流汹涌,恶臣夺我之名弃我之世,反纣为虐,我只当是国家换了个更好的代理人,堂堂血脉也不过庸人之见。” “可灾民祸国,恶戮良世,吞骸见骨,诈取神器,神骁上下诓成凶疾,千丝万缕,竟难成一线。” “世人笑我名不言顺,唾我,羞我,嗔我,咒我,匹夫之志当存七尺之躯,惹得螳臂当车又当如何?” “先生不知我山河破碎空梦悲凉,先生不知我千金散尽志成腐朽,您岂能看不到赤血染地万万里,不见标杵张张白旗?” “我们这些被民众捧在手心里的,放在脑海里的迂腐,早就应该烂在那一页页被烈火焚烧的耻辱历史中了,兵戈四起也早已是曾经沙场上的风光了,现在,我们看不见的,是暗流汹涌中的亘古在逐渐被蚕食,是众人心中梁柱的崩塌。” “我愿以此微末之志,以先生之手,平治天下。” 说到最后,上御执竟已是痛哭流涕,他抓着神白须的手,摸索着掌心的老茧,满目流离。 北涯子作为北国遗民,前朝“旷懿”被灭之后,他作为当时战国遗民,山河破碎无归处,欲提剑自戕。 只是在将死之际,才将将回想起年少时同那位裹黄袍的少年的约定。 “如果我有你一半聪明,就不会做别人的傀儡了。” 生于王族庶出,六位龙子中的微末,势弱权微,“段择”命中注定会成为一个傀儡,一个垫脚石,任人践踏,受世族掌控。 而作为当时有着“械天下之才”的北涯子,胸有成竹,心怀众生,却求路无门,怀才不遇,荒碌二十六年。 为就心中理想,他毅然决然一人横渡北海,只身来到东国,担当段择的护师,凭此,才真正致使作为弃子的段择翻盘。 “谋士当以身入局,以为天下为大同。” 北涯子在神骁历史上仅仅留有“遗民有策,纵横八荒”八字评语。 而这八字,却铸就了神骁历史上继全青复之后的又一太平天国,整整两千年,北涯子的治国条纲仍沿袭至今。 “嗐,说到底不还是拧成一股,那刚才那么大动干戈的做什么?倒壶茶坐下慢慢聊不比这方便多了。” 镇武耸肩,嘴一扯。 一旁的行军用手肘戳了戳前者。 “你懂什么,不打不相识,就人家刚才那一句,‘我有十足的把握在这六人的围攻下杀了你’,不比说一大堆大道理有用?” 行军模仿着神白须刚刚的语气,伸手抓住镇武的脖子,后者装作惊恐的模样。 气氛在这两人的胡搅蛮缠下竟渐渐变得舒缓。 上御执苦笑拱手。 “先生多担待。” 第56章 沉沙折戟,歃血为盟。 神白须只是笑笑,拱手抱拳向着镇武行军开山三人,三人同样回敬。 “但我还是想问,神白须,你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这时,点朱砂莫名问出一句,众人神色各异。 音绕梁不置可否,神白须固然强大,可在这里,可是有整整六位维序者。 若想在六位维序者的围杀之下杀了上御执,天底下没有人能做到,是绝对没有。 穿林雨似在认真思考这件事,他早就得知神白须以杀出名,在整个西方所发生的战斗无不都是死斗,他也听闻神骁中的门派对神白须的评价。 “以命换杀,虽是亡命之举,却也胆识过人。” 而其余开山镇武行军,以及身为破军的周登楼,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份事。 神白须没有那个可能。 “…我的态度是认真的,可我的确做不到。” 这是神白须的回复。 在场且不说音绕梁的剑,就说说李太行刚才的那一握,直接就掐断了神白须用噬灭雷维持的手臂。 而之后被行军用白绫束缚,神白须只感觉浑身上下如山沉重,如海翻腾。 镇武的一击剑指更是让他感觉死亡已是迫在眉睫。 三个人的压迫,每一个人都像一座大山压的神白须喘不过气来,而且这三个人的气势,哪一个,都不比陈也先弱。 更何况神白须背后还有一个有着“御器成圣”之称的周登楼,而一旁的点朱砂和穿林雨更不清楚其能力,神白须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是你顶替的位置,曾乃是骁卫中最强的阎罗,剑若悬河的剑,比起梁先生都不弱喔。” 点朱砂故意压低语气,似乎有些阴阳怪气,话中带刺。 一旁的行军倒吸一口气。 镇武眼观鼻鼻观心,时而又抬头看去其他地方。 开山则是注意着神白须的表情。 周登楼瞥向神白须,后者回望,周登楼一目了然。 音绕梁只是轻叹。 “如果他真的强,又为什么会死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 哪怕是音绕梁都抬眉看向神白须。 “有种。” 行军偷偷给神白须递了个大拇指,被一旁的镇武打掉。 上御执同样是点了点头,倘若神白须没有这份觉悟,焉能同陈也先,同那位武圣问道? 同样,在西方世界,神白须的名望也是实打实用拳头打出来的。 剑若悬河一人对峙八位上宗,而神白须呢? 他对峙的,可是拥有九位维序者的终焉,而这九位维序者之中的首席奥坦萝丝更是有着当世最强之一的称呼,比起剑若悬河,哪里差? “白先生能够在西方同终焉对峙,这样一个在国际上都犹如只手遮天的庞大组织都对比捉襟见肘,乃至同为维序者的周先生都忌惮,其能力,不容置疑,我不希望再听到诸如此类的发问。” 点朱砂则是勾勾嘴角,看着神白须笑了笑,对其眨了个媚眼,后者不明所以,上御执则是咳嗽两声。 “那么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内部盘龙有白先生,至于外部走蚣与削山,还需多仰仗诸位。” 上御执拱手作揖,向着众人微微躬身,除神白须回礼之外,其他人坦然受之。 随后,上御执大手一挥,整片空间幡然变换。 雕梁画栋,精雕细镂,精雅古典,美轮美奂。 转眼间,众人已然身处另一片天地,而这里的布置与装点,比起盘龙会的那座伏云龙庭,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身在中堂,堂内雕龙画凤,蛟龙爬柱,凤绣于顶,堂中面向众人一幅芸芸众生画,日出云间,山河尽显,重山叠嶂,绝代风华。 神白须左右看了一遍,而众人九位已经有四位落座。 开山站在座位一侧,双手抱胸,镇武落座,双手合十,手肘搭在扶手上,行军同样站在座位一侧,只不过他双手插兜。 音绕梁站在座位之前,双手负后,她距离上御执的位置最近。 点朱砂落座,单手靠在扶手,托腮,看着一旁的神白须。 穿林雨在座位之后,双手搭在座椅上,整个过程他的话最少,观察最久。 “既白先生已经愿意助我神骁,为图大事,当肝脑涂地,倾囊相待。” “且想必白先生也有所了解,知我骁结症所在。” “不错,外有走蚣削山,千年传承千年世仇,内有盘龙,以及同盘龙联聚的十二门政团,而今盘龙同先生合谋,志在一处,皆为求大同。” 神白须一旁的周登楼点了点他的手臂,意示神白须上御执所讲述的大致与他无关,可以坐下听听,后者点了点头。 刚一坐下扭头看去上御执,就和点朱砂撞了个对视,后者狐媚而笑,似不怀好意。 “虽然白先生的身份特殊,位置迥异,但这不代表白先生的立场。” “为我神骁,不论罪过,但求有功于天下。” “白先生身至盘龙,志在我骁,共二事而为一主,此乃整个神骁人尽皆知,无须赘述。” “关乎对内,我想听听诸位的建议,虽然之前有不少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都没有总结,议论纷纷,效益不大。” 上御执抛砖引玉,在座皆神色各异。 神白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了闻,沁人心脾,品了起来。 “我意不变,盘龙势大根深,深扎民众,三尺寒冰,非一日之寒,若想要彻底拔出盘龙,需要逐个击破。” 音绕梁低头思索一番,率先出口。 在她看来,盘龙能够在短短三年之内雄居神骁,一是仗着民望,二,是强强联合,抱团对抗。 滚雪球般的成长致使盘龙在这三年之间已经完全拥有了能够对抗国家与政府的雄姿。 见微知着,出云能力出众,思维独到,以群众做挡箭牌的同时,稳稳抓住了神骁的软肋,那就是以民为本。 “武力镇压,釜底抽薪。” 开山一语出,众人皱眉。 开山以为,国家的执政一方可以不干预民生态,但必须要有绝对的执行权力。 自下而上由上而下的体系与制度可以不变,但是属于国家的大大小小的资产与企业势力必须要受到管制。 如果任由这些联盟势力日渐强大,那么他们拥有的支持力就会远远超出人民支持国家的支持力,如此,一个国家岂不是又多出一个政府? 在这方面,李太行是鹰派的。 此时神白须杯中的茶水已经见底,当他放下茶杯打算再接一杯的时候,点朱砂已经提起了茶壶为他倒上。 神白须欲拱手道谢,却被后者摁住。 “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观点。” 镇武的观点是,合纵连横。 多方势力凝聚的盘龙会之所以能够同国家抗衡,不单单是因为它连接了国内知名且强大的各个门派组织,更多的,还是外力的介入。 谁不知道两千年前神骁的一场国乱导致外域南民与神骁割裂? 本就一点就燃的外民在一场联合建军中被诓骗,大批势力惨遭屠杀,而随着那场杀戮,南民备受打击,乃至用了千年时间都没有恢复。 因此他们才会如此的依仗盘龙会,不惜投入大批人力物力财力,势要以盘龙会之手,颠覆整个神骁。 镇武以为,联合国内多方式势力的盘龙会亦是如此。 他是中立的,但是他的精神是尚武的,如果不能在政策的建议上罢免或瓦解盘龙会,那就以多方的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围剿。 但是他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会落得一个不仁不义的下场,同李太行釜底抽薪的手段大致相同却另辟蹊径,后者为阴谋,前者为阳谋。 点朱砂没有发表观点,只是一杯又一杯的重复给神白须倒茶。 已经喝了大概有五六杯的神白须也有些纳闷,这女人古灵精怪,邪魅无常,不好判定。 那么,作为兵部一统者的点朱砂,统领万刃机构的总代理,她的观点是什么呢? 杀,或压。 用她的话来说,外域诡谲者终究是冢中枯骨,拘泥于弹丸之地,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对于那些千年前就应该铲除的南民唯有一杀,杀至灭族,杀至绝种,一个不留。 点朱砂擅长以杀立威,同时更擅长毒术与绝技,对于她的观点,上御执大多时候或除非无计可施,其他时候不会询问,因为做得太绝。 而对内,便是压制,与盘龙会沆瀣一气者多矣,从小的开刀,杀鸡儆猴。 既然不能以政策规劝和改革,那就限制和制裁。 以政权拔除盘龙会多地资产,逐个回拢,断掉于盘古城,燧皇城,鲲鹏城的所有流外产业,先断其粮草,后釜底抽薪。 虽然此类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甚至还会影响群众,可排除的是盘龙会以及多方反动势力,对神骁政方利大于弊。 但…需知群众中对盘龙会的支持力不弱于骁卫,如果一味镇压恐遭物极必反,这也是点朱砂这一点没有得到认同的原因。 但事实上,即使骁卫这么做了,群众也无能为力。 盘龙会在名义上归根结底是对峙骁卫,点朱砂此计师出有名,只是不得民意。 而至于穿林雨与周登楼,两者的意见是共同的。 对外,可以杀,但不能是自己动手,对内,可以压,但不能由骁卫去做。 所谓杀人不见血,就是这个意思,口诛笔伐也能够杀人诛心。 对外周登楼认为,神骁横穿历史九千年,战乱如麻,因为争相夺利的而引起的战争影响过太多人,以至于祸延连年。 这不仅仅会致使国力衰退,还有一定会在今后未来的历史走向上有一定的影响。 所以在周登楼看来,请一个外援来做提线木偶然后戴名,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哪怕天下皆知此人的身份就是被请来的刽子手,可至少,摒弃了延害千年的弊病。 所以这个人,就是神白须。 而对内,也选中了他。 应该说是歪打正着吗? 因为身世经历的原因,神白须起矛伐戈,凭借自身超前的思维与强横的实力,硬生生在被终焉统治的整个西方搅动风云。 甚至凭一己之力拉扯整个终焉。 用穿林雨的话来说,盘龙会的存在仅仅只是一个跳板,跳向神骁督政的一个跳板,它归根结底的存在,还是上御执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出云。 这个女子虽然从未涉政,可却拥有相当高深的为政天赋。 从她经营盘龙会从默默无名到鼎盛天下再到掌控神骁十分之五的支持力来看,如果她拥有从政的身份与权利,恐怕上御执连崛起的机会都没有。 也亏得是李布施眼光独到,一口咬死出云野心勃勃。 作为女子从政者,她太极端,这也赖她诞生的家族自古以来就是权力围绕的世族。 也因此李布施才如此推举本应该是受害者的上御执。 李布施也曾有过前言之定,说云执之争,倘若云胜,上御执必死,倘若执强,云只是蛰伏盘旋,绝不会亡。 所以穿林雨才认为,解决作为领导者的出云,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能够连带着盘龙会等一众联盟势力连根拔起。 “白先生呢?您如今也是骁卫地煞五员之一,阎罗曾经就是骁卫中执行权力最大的执行者,您的建议如何?” 眼见上御执对于众人的建议都有些徘徊,他转头看向正在一旁喝茶的神白须。 神白须正将起身,一旁的周登楼眉头一皱,一把把他摁了下去,后者不明所以。 “按照轩辕的说法,求外舒内,作为外援的神白须只是暂任阎罗一职,川内情况一概不知。” “本就是骁卫分内之事的讨论,就不需要他来思考了吧?” 周登楼抱拳拱手说道。 他的意思是,神白须既然受邀来做脏活,本身干脏活就是他的事,你们还要求他参与政事,还嫌他现在戴在头上的这顶屎盆子不够大? 换句话说,就算神白须愿意,可他归根结底不是神骁人。 处身设地的去想,让他认为自己是神骁人才更为荒谬,这就是师出无名的禁忌之处。 行军看向这边,神色怪异,大小眼。 他很难想象周登楼会有这种情况,并且,今天的周登楼是众人以为最反常的一次。 神白须手肘抵在扶手上,他瞥了一眼点朱砂,后者抿唇,笑着看他,神白须心领神会。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站出来以阎罗的身份说话,但如果要询问我的建议…” “行军打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你们神骁是这么个说法吧?” 周登楼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神白须,后者只是看向上御执,而上御执则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周登楼。 周登楼长长吐出一口气,或许神白须早有觉悟也说不定,他只是往后一退,双手抱胸。 “既然白先生选择顺应我们的秩序,那就好办了。” 上御执上前一步,扫视众人。 “我意以为,所谓釜底抽薪,是扼杀其问题的源头所在,神骁内部政乱结症所在乃是盘龙之首出云。” “作为总代理,协理内政,甘当为先,哪怕背负下同族相残以及弑亲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外部南民蠢蠢欲动,同我有千年世仇,老一辈或是已经深埋地下或是已经史上有名。” “但我要说的,是属于我们的现在,我欲将整个半宝川连根拔起,连同四座交界地城区一并。” “域外合契已成前朝旧约,若不想再看群民流血,山河失色,就要先摘下这第二个升起的太阳。” “前年的侵略就是警钟,哪怕我骁自四千年前世族乱战结束以后一向提倡共和发展,可既然南民不经王道,那就让他们血流漂杵。” “为求复兴,为彰显我骁之大统一,收回土地,重创神骁,安民在,复民兴,求同史,共天合,尽在诸位尔。” 上御执一锤定音,一国之统一,政统人合,非在权谋,而在心胸。 上御执之心胸比起九千年前的全青复,可谓熠熠生辉,而整个神骁所期望的领导者,永远都是下一个。 也因此,神骁历代明君都被刻印在历史上,被称之为,神君。 凡尘百道,讳莫如深,后人以前人之志继承绝学,开疆拓土,治世而传教。 千年传承千年更替,时代的变迁与朝代的更替成为神骁人一生中最大的改变。 此世难成,然有心者尔,三千年前的千朝子作为一国之君,平边疆,开万世,在历史上,他有着“天奉君矣”的四字评语。 何解? 乃是上天侍奉你成为一国君主,是命中注定,更是天选唯一。 在当时穷文富武以生杀予夺之名闻名的神骁,千朝子以仁善登位,而在他登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两疆分化。 他举合智而谋,创立万世天下,将所有在朝有记载的边疆地契均数归还,设立建交,至此,天下归心。 仅仅在位二十九年,千朝子就完成了统御辽疆总共一百零四川,七十二洲,神骁国土前所未有的辽阔,盟军更是钢铁联盟,甚至一直牵连当时的北方凛冬。 遂史记: “东朝君,王道斐然,仁善也,仁之天下,智善也,天下效频。” 在最后,这位年轻君王英年早逝,而在他辞世之后,整个东陆兼边疆披麻戴孝,头戴奉巾,天下追悼。 甚至时至今日,为了纪念千朝子这一历代明君,在鲲鹏城建立了一座通天碑文,上写功绩,下刻他所影响的黎民众生,一座总占地三十三平方千米的皇陵。 第57章 你所执而非我所望。 会议结束之后,周登楼同神白须在上御执的建议下仍旧选择留在盘龙会,一是为探听敌情,二是为了让神白须了解出云以及她身边的心腹之众。 盘龙会通往伏云龙庭的廊道石桥上。 透过桥廊能看到远处湖面微风起伏,碧波荡漾,时不时鸿雁蜻蜓点水,恍若仙境。 啪———— 廊道上周登楼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挥手一巴掌拍在神白须后脑勺。 后者一个踉跄,先是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再看向周登楼。 “这种人间仙境都还能有苍蝇?” 周登楼直接白了神白须一眼,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神白须,你是不是白痴啊?” 神白须大小眼不明所以,但周登楼知道他绝对在装。 “你指什么?” “点朱砂给我倒的茶有毒?” 周登楼先是耐心的摇摇头。 “上御执诓我?” 周登楼还是摇头。 “你有病?” “去你大爷的。” 周登楼一脚踹在神白须腰上,后者直接飞出去两三米。 “你就不应该主动提出自己愿意站在骁卫的立场上对抗盘龙会,在这之前只要你不开口他们就不会要求你怎么样。” “而现在呢?你失去了存在于两者之间的最好的那个位置。” “一个是六位维序者级别的强者组织骁卫,而另一个,你甚至连其中最基本的情报都没有。” “明明可以凭借中间人的身份同时进行并且获取双方情报,这么好的一个身份,你一下就给摘了?” “且不说出云对你印象如何,看似表现得十分热情,可谋政者必心怀叵测,她城府极深更是人尽皆知。” “而你呢?愣头青一个,上御执一大堆漂亮话就把你说的晕头转向了?” “你知不知道,就那场会议,在场六位骁卫对你都存有排斥,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做这场合作的接手人,你就是一个出来背锅的蠢蛋。” 周登楼似乎气疯了,他不理解神白须如此果决的原因。 凭借他对神白须的理解,他不像是那种鲁莽愚昧无知的人。 在缪斯城区的那场对抗,周登楼绝对肯定神白须是一个心思缜密逻辑严密的人。 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不理智行为的人。 可结合他在骁卫会议上的发言与所作所为,他却找不到任何必要的理由,所以才气愤。 神白须只是笑笑,这下周登楼就更不理解了。 “为求生存,以他人才智的短浅来衬托自己的智慧是愚者所为,这是你们神骁天协子所着《为道》一书中的至理名言。” “上御执作为一国代理人,其见解与视野直追西方终焉最高行政管理库玫菈,而你们神骁历经九千年,上下传承,皆为共同。” “他上御执岂敢口说无凭?” 天协子,源灵派修道道祖之一,所着《为道》也称之为《为心之道》,书中着曰: “为道者不可以心欺人,纵世万法达通而不变。” 什么意思呢?就是作为知道的人,不可以以明了之心欺负或蒙骗不知道的人,他人向你求问,乃是虚心之求,而你向他人授予,是有心之授。 而之后的那句纵世万法通达而不变,指的是人在适应了天地之间存在的大道之后,应以本心而对,故风云变幻,我心不动摇。 天协子一生提倡“为道之人心为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是源灵派道祖,一生以心求道,不凭势欺人,不仗群压孤,所作所为凭心而论。 而周登楼同样是作为源灵派修道者,所行大道,由心尔,他岂会不知道神白须话里话外的意思? 神白须将上御执比作有心之授者,将自己看做虚心之求者,问道问道,不就在这两人一问一答之间? 人尚有自知之明才能知己知彼,岂不闻自欺者无可为?此乃源灵派修道者修心之论大忌也。 “可你知道这句话的下一句吗?” “违心之举可因心而拒,然人而非,终会有错。” “天协子之所以说求心之道乃为心,就是因为他唯心而论,所以行而不惑,可你不是,你是神白须,不是他天协子。” “你能看懂神骁史记上始祖源远流长的文人哲学,可你知否,这些大道理是何种残酷残忍可悲可叹的悲剧酿就的,前人不惜以身试险也要后人明白的,不是道理,而是这之中的为事之道。” “天协子穷尽一生以求证道,无愧问心,可无愧就能大释于天下吗?他求的道,只有对没有错,何其绝对?” 周登楼是又急又气,伸手指着神白须,甚至气的左右徘徊,来回之间不停的指着神白须大论而道。 神白须则相对平静,在他看来周登楼之所以反复无常,就是因为事情的进展超乎他的预料。 而他不能平复,可能是因为其后果神白须难以承担,又或者他根本无法承担。 “其实我挺好奇一点的,周登楼,你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上?” “瞻前顾后,一路上你这个向导做的不前不后,不二不一,说你是骁卫通谋盘龙的卧底,可你对盘龙方的表现好像完全不像那么回事,相反,你在骁卫会议上反而一反平常。” “他们都好像见了鬼一样,觉得我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才能让你周登楼如此卑躬屈膝,一而再再而三。” 一路上并非是周登楼循规蹈矩,同样,神白须也在句句斟酌,关于这一问,他或许打了不少次腹稿。 神白须靠在桥廊上,双手抵在围栏上,看向远处碧湖微漾。 或许他已经知道周登楼如此作为的原因。 “如果我说,我站在伊芙琳的立场上呢。” 周登楼语出惊人,可神白须却神色如常,甚至太过平静,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透过远处湖面,微风徐来,迎风拂面,神白须眉头微皱,棱角分明。 “伊芙琳已经死了,狄耿。而死人,是无法牵挂活人的。” 神白须同样语出惊人,面对伊芙琳的死,他好似已经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因为伊芙琳的死而有愧于我,作为委托人,你对我的信任不亚于御神策,可你们两个都做错了,可错的,不是你们相信我,而是你们相信神白须。” “因为伊芙琳,你们把未来幻想的太美好,甚至忘了我作为当时西方最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这层身份。” 以及我那不幸的诅咒和数不清的杀戮。 “比起御神策,你是最先肯定我的人,你想借助伊芙琳的存在掣肘我,你确实做到了,你比御神策的方式更稳妥,或许神骁这片土地更适合伊芙琳也说不定。” 狄耿只是站在围栏旁,同样看着远处的湖面,比起神白须的平静,他明显的心有不甘。 他是最想促成神白须与伊芙琳的人,看到现在的神白须,他就想到数十年前那个离开家族的自己,同样的那么遗憾,同样的爱而不得。 伊芙琳的死或间接或直接的和他有关系,所以他才羞愧,所以他才想让神白须在看待神骁这件事上看的更全面一些。 就像神白须曾经教授伊芙琳如何学会爱一样,他希望她能看的更全面,因为一个人活着终究太孤独。 如果你想你爱的人不会因你而受伤,又想让她感受到你的爱,你就不能把所有事都隐瞒着,又说这是为了她好。 伊芙琳的伟大之处在于,她真正区分开了哪一个才是神白须,哪一个才是赫尔菲斯。 她爱的,是那个眼含星光眉心卧风的安可赫尔菲斯,她邂逅的,是那个在刀光剑影中鲜血淋漓的神白须征御。 她用爱抚慰了后者,用思恋拴住了飘忽不定的前者,才最终有了现在的他。 所以他绝对不能回头,哪怕那曾是他最爱的人,而也是他最爱的人,在推着他向前走。 周登楼长叹一声。 “我心中有愧不假,可我所顾虑,亦不假。” “老白,你是孤身入局,以命为棋,是步步凶险,步步孤立无援,前面我话还没说完。” “盘龙会之所以能够在神骁拥有如此庞大的势力与联合,全都因为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你见过。” 神白须看向周登楼,微微皱眉,他试着回想那天在高殿上所有盘龙会执众,不一会儿,他微微抬眉。 周登楼点了点头。 “就是那位黑袍男子,他姓李名师,字世卿,当今天下谋者第一人,哪怕比起四千年前那位被称之为可成第四圣的柳怀元也只盛不衰。” “盘龙会能够有如今参天景象,他功不可没,此人仅凭一纸诉状,搅的南民内外分崩,用三寸不烂之舌惹起北地政乱,世族之论就是在他的出面下被彻底掐断。” “这位比起骁卫天罡的三位谋者只强不弱,所以我才希望你能保持中间人的身份,在没有得到能够面对李世卿的可靠情报之前,不要以身犯险。” 神白须用手指敲打这桥廊。 “非也,谋者谋事而从之,他李世卿一介谋士纵有天大的智谋又岂能改变大局人心之变?” “神骁人民至今的支持力仍旧偏向骁卫,更何况千年大同的传统仍旧还在,九千年更替,上御执一族只做了两代君王,然今时今日国政不纲,他上御执承众人之志上位,名正言顺,李世卿谋论再高又岂能改变板上钉钉之事?” 神白须看向周登楼,可周登楼眼中并没有对于神白须刚才所说的话的认可。 想了一会儿的神白须突然紧皱眉头,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看向周登楼,后者这才了然的点头。 “可如果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要拉上御执下台,而是为了杀你这个骁卫请来的外援兼治国助力呢?” “神白须,你可知道抬剑?” 抬剑,一个在神骁天下如震耳滚雷的风云人物,她的出现最早在两百年前。 神白须看向周登楼,一脸疑惑。 “在神骁修剑者中,抬剑作为一座高峰可比圣人,早在两百年前便无敌于神骁,时至今日已经足足无敌了整整四个甲子,也就是两百四十多年。” “此人身负鸿运,天与其争都黯然失色,能叫山河颠倒日月黯然,手握一把金剑名为心禄。” “两百年里,剑林之中的绝代天骄败于她手者不计其数,哪怕是上一代剑神离玄机同她问剑也只不过九合便败下阵来,甚至还折断了生体器神‘拂云’。” “如今此人幕后于盘龙会,深居简出,是为藏器伺机而动,她允诺出云,可出一剑,杀想杀之人,这一剑,就是为你准备的。” 周登楼以剑指指了指神白须胸口,后者神色平常。 “此人剑道直压当代意圣的掌中山河,更媲美陈也先的紫金之气,其杀势圣人之下只需一剑,若不是没有掌握天地法则的造化神权,她亦可杀圣人。” “在整个神骁,哪怕是放到国际上,破开护国大阵,整个巴古斯,她杀不了的人屈指可数,而现在,这把剑悬在了你的头上。” 周登楼对于这事的重视可见一斑,然而他一番解释下来,神白须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虽然周登楼也疑惑神白须的自信从何而来,可…凡事也并没有绝对不是吗? “照你这么说,我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且只能坐以待毙咯?” “若早知自己会死,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在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你的邀请?” “这不就是你的矛盾所在吗?你自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影响了我而间接导致了伊芙琳的死,也因此你直接否定了自己曾经在我身上看到的可能性。” “周登楼,人是会变的,而你看到的人,是在经历了这些会改变人的事之后的人,也就是我。” “神骁历代史记王朝的没落证明了一件事,怀疑与居心叵测,昏聩与众叛亲离,一个王朝之所以会被瓦解,就是因为传承的意志青黄不接。” “他们被人改变了,变得无法再相信自己,而一个无法相信自己的人,在面对任何困难的时候都会选择逃避。” “我相信你,是因为伊芙琳相信你,而我之所以没有怨恨你,是因为我知道我命该如此,可我不接受伊芙琳因我而死,你明白吗?” 曾经一度被家族束缚的周登楼唯一渴望的东西只不过是自由,他可以放弃那昂贵遗产,只要那女子还能够活着,他就愿意终生对段上一族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哪怕画地为牢。 可在他们的眼中,周登楼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将那女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直至他们逼死那女子周登楼才真正看清人性的丑陋与扭曲。 自古以来上位者都想控制下位者,因为权力,因为财富,为了维持自己万年不倒的基业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不择手段。 这是在周登楼眼中的神骁,一个迂腐的,丑陋的,且冥顽不灵的笼统制服王朝。 它的秩序永远也没有改变,哪怕是对待上御一族全青复所创建的那个万世太平的时代, 他也都目不斜视。 所以周登楼不愿意再相信这片土地,所以他失望。 而现在这个初到神骁的神白须,面对必死之局却仍旧风轻云淡,好像对于他自己的命的死活,无所谓。 这不就是历代神骁史记中所写的高尚与清高吗? 他好像永远都有答案,永远都在前进,哪怕他所面对的困境是那样绝望。 御神策之所以笃定神白须会因为伊芙琳而改变,是因为他坚信神白须是一个相信爱的人,而神白须穷尽一生想要证明的,是曾经对自己所爱的无能为力。 为了让自己珍视的东西不再失去,他必须要比任何人都强大,坚定自己选择的道路,一步不退的前进 所以他才能改变御神策,狄耿,甚至只身一人对抗终焉。 在这个疯狂野兽的背后,隐藏着他所见证的血与泪,他所感受的失去比任何人都刻骨铭心,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肯定自己的命运。 没错,不被桎梏,不被镣铐,不被奴役。 这也正是当时周登楼背离神骁的原因,而真正做到这一切之后,他同神白须再一次回到了这片故土。 这也是神骁这片大地上的抗争历史。 周登楼神白须两人在拱桥之上谈了不少,一直到下午三点两人才堪堪离开那座拱桥。 第57章 箭在弦上,八面玲珑。 盘龙会内员众相当熙攘,相当大的一片天地,所住却皆是空楼,如此硕大,却也寂寥。 啪嗒—— 不知道是谁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千米廊道内,周登楼突然回头,神白须同样疑惑的回头,可身后无人。 啪嗒—— 待到两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盘龙制服可却相当古朴的清逸俊朗男子翩翩而立。 他柳眉而凤目,乍一眼还以为是一位妩媚动人的女子。 他先是拱手作揖向着神白须,而后转向周登楼咧嘴一笑,唇红齿白,玉面清琅。 “哟,许青才许公子,不在埋香司筹办你的玉龙图,怎的有雅兴来盘龙会这种司政纷纷的烂盘肆?” 周登楼先是作揖还礼,神白须则是两耳不闻。 此男子正是盘龙执众七位之一的“埋香”,当时大殿之内的六人中,就有他。 姓许名牧芸字青才,书香门第“柳柏苑”门主。 年纪轻轻的他就是柳柏苑的继承人,字画双绝,文武双全,他们柳柏苑的名号,就是神骁文人节气的象征与代表。 柳柏苑传承六千年,树大根深,常年隐居市内,且祖上立规“三不从”,意为:不从政,不从军,不从商。 柳柏苑是名门豪族,因此名誉当先,那么作为柳柏苑的门主的许青才,人品如何,可谓世人皆知。 单看此人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之资便可一目了然。 “听金簪银簪二女消息,说你周登楼带着这位先生走了一趟天都府回来,一来也是好奇,想来打探打探,二来想探听探听这位…先生的虚实,这不,歪打正着。” 许青才笑道,他一双凤目瞥向神白须,后者目不斜视,只是看着远处枫林。 三人停靠在廊道内,风吹枫林,枝叶簌簌,动听悦耳,惬意安神。 “先生?” 许青才突然贴近神白须,待后者回过神来时两人距离只毫厘之间。 这么近的距离神白须晃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而许青才则是压低身子贴近,他嗅了嗅,随后赶忙后退一步,扇了扇鼻子。 一旁的周登楼微微眯眼,此人今天事出反常肯定有妖。 “不才许牧芸,久闻先生大名,今得一见…” 话说一半,许青才好像卡住了一样不说了,只是伸出手。 西方的打招呼方式,神白须伸手握住,顿时只感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只觉得神清气爽,朗朗明星。 这次神白须又抽不回来自己的手,他干脆直接握住许青才的手臂,用力下抽,后者才不甘心的甩甩手。 “我在你们神骁似乎挺受欢迎的,怎么,老周,你之前有做过关于我人设方面的塑造?” 神白须咬牙切齿的眯着眼睛瞥向周登楼,后者憋笑。 “是你声名远播,这才惹的我们许大公子不惜放下身段都要攀附。” 周登楼耸肩,许青才轻轻笑着。 “好一声响屁啊周登楼,你要是当官,仕途一定相当顺遂。” 神白须一脚踹在周登楼腰上,后者一个踉跄扶住长廊。 三人有说有笑,许青才本来就是自来熟,这下就更融洽了。 “探听虚实啊…嘶,你们柳柏苑不是祖上立规三不从吗?虽说如今柳柏苑在你的手上成功脱离世族的笼统印象,可忤逆祖宗这种事儿,让外人听了也不好吧?” 三人一道而行,神白须站在中间,狄耿在右,许青才在左,边走边聊,一路上许青才都在打量神白须。 “嘿哟,周先生话说的大的吓人,别一上来就拿祖宗压人啊。” 许青才笑道,周登楼不以为意。 “如今我作为盘龙执众,食君之禄思君之忧,这一点,我们在同一条线上,怎么?周先生想隐瞒?” 关于柳柏苑为什么会站在盘龙会的立场上,这最大的原因当属李世卿。 李世卿不仅仅是当世谋者第一人,更是作为早已灭亡的“琅琊台”的嫡系长子,当年的琅琊台同柳柏苑算得上是死对头。 面对李世卿的施压,柳柏苑必须要在两方势力中选一个以做栖身之法。 前者神骁公不为私,变法太快,再者上御执一族本就对世族嫉恶如仇,谁知道在这场对峙之中倘若选择前者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需知目前整个神骁,世族势力的头子就是盘龙会,那么作为唯一能够同神骁掰手腕的出云,也就成了众人心之所托。 那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说了,倘若你世族固守本心秉持不二,由上御执领导的骁卫为什么会找你麻烦? 需知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上御执作为领导者,怎么说都无所谓,可你作为一个飘零无定的依附者,有那个底气吗? 在神骁只要一提世族而已,就仿佛人人惶恐好似大难临头,哪怕已经经过了六千年的洗礼,神骁人仍旧对世族怀有恨意。 “琅琊台被灭之后,你们柳柏苑战战兢兢茕茕孑立了整整两百年,同一条线上?那可不一定。” “依附盘龙不是资本,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哪怕事情败露,我的位置会有所改变吗?” 周登楼皮笑肉不笑,很明显他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个许青才并不热情,刚才的招呼也只不过是类似同事之间的招呼。 许青才也是面色一沉,顿时一股愁意就涌了上来。 他在家族最困难的时候接手,也是在最窘迫的时候适应,说归说,可归根结底还是要做,依附盘龙实属无奈,许青才是两边不讨好。 上头李世卿一张嘴就能说死就死,下头民意难更,对世族的仇更是根深蒂固,他兢兢业业两个甲子,被迫从政,被迫从军,被迫从商,为的,不就是柳柏苑上下六宫十二郡吗? “倒也不必如此刻薄,上御执内外分明,是敌是友他很清楚。” “哪怕前朝旧事板上钉钉,但民乐业安的时代里,再强硬的领导者也不会希望硝烟再起,用上御执的话来说,倘若天下能安居乐业太平无忧,谁又愿意血流漂杵血染山河呢?” 许青才眉头一挑,眼睛一亮,而周登楼却是长吁一声,无可奈何。 神白须竟然愿意替许青才说好话?是怜悯,还是发自公义之心? 许青才虽说是寄人篱下,可终究也是承了千年的书香门第,在国际上更是名声鼎盛。 许青才本身更是堪比维序级别的强者,理应不该如此缩头缩尾。 要怪就怪当年那场世族之乱太过空前盛世,几乎让任何跟世族有关的事物都被绑上了必死的名头。 这也让曾经那些统治者看到了,众怒不可犯。 “先生说的真好,可谁又能肯定这些上位者的心思呢?诸如李典司那样的卸磨杀驴之举在我神骁可是屡见不鲜,” 许青才明显是在继续套神白须的话,而神白须的态度,其实就是要诉说真相。 一旁的周登楼当然知道神白须会说,虽说目前局势难定,可毕竟事在人为,也许神白须成竹于胸也说不定呢? “李典司所图太大,倘若老老实实在平复南地之后安安稳稳的深居隐退,还能做个戴衔大将军,怪就怪在他不知天命所归,意气用事刚愎自用。” “世族作为神骁曾经历史上的一块毒瘤,荼毒神骁近六千年,天下黎民之所以深恶痛绝赶尽杀绝,为的单单只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如今上御执所执政的神骁,世族褪去了王权的恶面,只要安分守己卸政为民,便可源远流长。” “阁下柳柏苑我略有所闻,二十年前河提之灾你柳柏苑倾资赈灾深得民心,世人说你书香门第不清高于世而扶为黎民,乃大义。” “而在我看来…” 神白须突然两手抓住许青才的肩膀,后者吓了一跳,两人四目相对。 一旁的周登楼早已看向别处,两耳不闻。 “你不仅站错了队还选错了人,哪怕如今盘龙所拥有的支持力不弱于骁卫,可是民心所向仍为一统,现在看看,这盘龙是不是在重蹈李典司的覆辙?” 神白须松开双手,拱手歉意的笑了笑。 许青才眼睛一转,吐出一口气,再次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个外地人。 “先生所言,是站在中间人的位置上的劝诫…” 只是突然话说一半,许青才眉头一皱,随着这个表情没过几秒,他又眉头一展,笑了笑。 “先生劝诫,在下谨记于心,在下会步步斟酌,失陪。” 说来也唐突,许青才拱手作揖一笑了之,走了。 “如果你想要凭借拉拢来削弱出云的势力,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是…” 一旁的周登楼双手抱起思考着,看着越走越远的许青才,开始有些琢磨不透神白须的心思。 神白须则是老神在在,看着许青才的背影好似明白了什么事。 周登楼古怪的看了一眼神白须,挑眉。 “大老爷们哪有那么挺的屁股?” 这时的神白须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女扮男装。 “你这上手不挺快的吗?” 周登楼大笑,指着神白须说道。 八百年前,作为世族出身的李典司,统军之能直追一千四百年前享有兵圣称誉“唐世非”,统帅三军,平南地军乱。 在位年仅十九的“韩招”,腹有良策,胸怀四海,似有千年前千朝子遗风,同样的建国为民,报德以民。 南地暴乱用时四年,李典司指挥战役大小超过五百起,领衔统帅,镇守南疆。 “奉之”开国一十六年,年仅二十三的韩招意外暴毙,当时作为执掌兵权最重的李典司被招回京,其部下一众劝进,唯有一人,举李典司上交兵权,退军归野。 为奉之王朝从戎三十余年功勋卓着的李典司不甘就此入野,携十二众入京,史称“爬蛇之乱”。 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韩招暴毙之后暂督朝政者乃是前朝首辅“王萍芝”。 此人算得上是奉之王朝开国功臣,三朝元老,更是京城十二京的建立者,同时,还是李布施的授业恩师。 位高权重,德高望重,哪怕退位之后,仍是权倾朝野。 十二众临阵倒戈,李典司惨死于自己的野心之下,奉之王朝韩招死后遗策有三,李入王出,南地可平,执京者王,可压群臣,其余余者,可用可杀。 李典司怕的,是千年前世族之乱重演,而他忘了,作为奉之王朝开疆拓土的功勋大臣,他的立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空有军功爵禄,实不得人心尔。 尽管李典司其心可诛,可韩招遗策中仍是对其封诏“镇国将军”。 哪怕是诸如李典司这种统帅,在握稳军权之后带势入京仍旧是不得王位,因此神骁人民心中以德为重的理念就愈见深重。 因此也有了一个说法,无德无义者,纵有天大本领也终将一事无成 很快,在告别了许青才之后,周登楼神白须两人已经身至伏云龙庭,而中堂内,已经有三人等候。 刚入中堂,便已感茶香纷纷,出云独身跪坐于中堂,翩翩之姿,亭亭玉立。 她抬眉,笑着伸出手向一旁的座位,请两人入座。 周登楼看了一眼神白须,又看了看出云身后右侧的金簪银簪,了然于心,侧身站在一旁,靠在围栏上。 神白须也没什么想坐的心思,只是站在一旁,双手抱胸,靠着梁柱。 “我笃定骁卫那边没照顾好两位,对吗?” 出云笑着看向神白须。 “还行,就是应酬。” 神白须回想起一直给自己无限续杯的点朱砂,嘴一扯。 “您应该见过许公子了?” 神白须微微眯眼,点了点头。 “印象如何?” 出云问道。 “古灵精怪。” 神白须似乎是随便打发的一句。 “这个…倒是符合那位公子的性子,但其本质是一位心思非常缜密的谋者。” “许公子依附盘龙实属无奈之举,您在路上应该和他谈过吧?” 神白须看向出云,后者眉眼含笑,似不是在套话,她的表情,相当清纯,没有那种神白须在骁卫会议上的那种模糊感。 神白须站直身体,走向那茶几,盘腿而坐,提起一杯早就已经被出云斟好的茶,微微一抿,出云笑而不语,全程就注视着神白须。 她身后的金簪银簪二人也有些许不解,似乎会长对于眼前这位跨国而来的外地人相当感兴趣。 “见微知着,书香门第的的涵养入木三分,但…有些钝感,又或者他伪装的很好。” 出云眉头一挑,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两种含义。 “盘龙有七位执众,您已经见过了三位了,剩余四位大概会在今后不同的时间和您相遇,虽说是共同处事,但是这所谓的同事关系其实也可有可无,按照您的喜好来就好。” 眼见神白须一杯饮尽,出云执壶又倒了半盏,神白须看着杯中茶水,嘴角一扯。 “三位?” 神白须问道,他不记得其他两位。 “准确的说是四位,周先生和刚才的许公子,以及我身后两位。” 神白须看向金簪银簪,后者金簪微微一笑,银簪则是微微躬身。 这两人神白须虽然不清楚其实力如何,可凭借他的能力都观察不出说明必定不在他之下,而且这两人所擅长的,绝对是暗杀的手段。 指不定就是那种背地里干脏活的。 用两位总司执众当做丫鬟来供神白须随意使唤,出云这待客之道可谓夸张,哪怕是神白须都有些摸不准。 周登楼不以为意,只是玩弄着几枚刻刀在手中环绕,刻刀色彩不同,气势却各个气冲斗牛。 “见过我那心怀众生的弟弟了?您感觉如何。” 归根结底,出云还是会问,毕竟这决定着神白须的立场。 神白须眼睛微微一眯,看向杯中茶水,食指敲打着杯身。 他起身。 “为君者的谦虚与仁德是有的,说是位仁孝忠贞之士也不为过,哪怕是比起神骁历史上那些一方名流的世儒也犹有过之。” “手揽倾覆之权却施恩于民,惠于众生,胸怀四海者矣。” 神白须左右踱步,关于对上御执的印象,几乎是夸上天了。 金簪银簪同时皱着眉头,对于神白须所说的话,有些… 而出云呢?她同样微微皱眉,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初。 “你说要我辅佐你共图大事,然此去骁卫一睹真英雄,归来这一番言论是否令你心寒?” 神白须面相出云,低身看着出云,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刺人心。 周登楼用手指来回投掷刻刀,心中暗笑。 金簪气势变化飘忽不定,心做乱麻,银簪皱眉,感觉神白须所说的话口是心非。 出云抬头看向神白须,她起身微微鞠躬,笑意不改。 “是小女子忘了礼数忘了仪教,空让先生抱志徒徒,愿悉听教导。” 神白须直起身,背对出云,向着门庭走去。 很明显,出云不吃这一套,虽然她有那么一两秒的迟疑,但仍旧还是忍住了。 神白须恩威并施,先告诉出云对峙上御执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和资本,盘龙会虽然拥众成城,可骁卫终究众望所归,悍然不动。 神白须可以帮盘龙会摘掉反动势力的帽子,以弃暗投明的名义归顺骁卫,不仅可以免去一场硝烟,更能融合内部一致对外,两边都不流血。 而出云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散权而已。 可这,却是剥夺她全部的存在价值,可有什么是比活下来更重要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也。 只可惜,出云远远没有神白须想的这么简单,她想要整个神骁,不仅仅是土地,更包括政权。 “抽车杀马,作为骁卫请来的外援,我没有在政治范围内的权力,不过一个打手。” “但提供策略以及对峙战略却可以。” 此话一出,周登楼突然抬头,手中刻刀悬在空中,他看着神白须,希望能在他的眼神中窥见些许端倪。 出云不知其意,只是静待下文。 “我可以调走骁卫在内包括点朱砂音绕梁七位主战力,在对抗压力上削弱骁卫,以对外为由,抽车。” “盘龙与走蚣削山有盟在先,内外为援,掣肘神骁政权,而至于身在世界政府的李布施一众前朝遗老…” 神白须转身,看向出云,他走近。 “盘龙会虽然作为民发企业,可凭借着能够压过骁卫的支持力拥有终焉柱十分之六的资助力,只要会长能把终焉柱的数据核心弄到手,我想西方政权自然会向神骁议员施压。” “而至于十二门?一盘散沙,不足论尔。” 此话一出,出云抬眉,十分震惊神白须给出的手段。 “神白须征御,安敢如此!?” 只是出云还未发声,周登楼一声怒斥打断了她的思考。 “好个无耻之徒啊,尔承约而来,效千年前北涯子以祚国持,上御执以国师待之,闻你治世之心以宣天下。” “作为一方代理,他上御执哪怕再差也绝不会滥行杀戮,你一口咬死骁卫必有吞并卸磨杀驴之举,以怨报德何等歹毒?” “南蛮走蚣削山同我神骁乃千年世仇,即便你不念上御执抱志之望,又岂敢助纣为虐?南民入川,恐怕是血染山川,万里山河浮骸骨。” 周登楼剑指神白须,怒斥其恶毒计谋。 “巴伦尔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忘恩负义?我承诺你的委托跨海而来,入你神骁就白白吃了一顿打,作为客,我以谦而避之,可之后呢?” “你自己也清楚那场会议在场所有人的态度,无论是其神态,言语,表现,何等虚伪?” “我履行承诺而来,其过程的颠簸可以一笔带过,我不计较,可他们拿我当白痴啊!一国之罪这种黑锅你都让我背?!” “上御执要真当在乎,还请我神白须做什么?如今话也说了事也做了,最后还要我来背负这千古罪名,任神骁后世人口诛笔伐,你当我泥捏的?” “依我所见,你神骁不过一群阴谋诡谲之徒,内外乱政九千年皆是咎由自取!尔虞我诈之离间,过河拆桥之卑鄙,何等下作龌龊!” 砰! 周登楼一拳砸的神白须人仰马翻,整个人左脸被砸的血肉模糊,白骨可见,鲜血随之飞溅在地板上。 本来好好的两人突然大打出手,金簪顷刻间出现在周登楼身前拦住了他。 银簪扶起神白须,抬手丝缕成线没入神白须的左脸,很快血肉交合。 “周先生,稍安勿躁。” 出云站在两人中间,面相早已御器而出的周登楼。 凭借两人的实力,真要打起来,在场的金簪银簪还真拉不住。 “要早知你是这般歹毒之人,当时在缪斯城区就应该祭出十一器宰了你,以谋祸国,神白须征御,你就是个祸害,千刀万剐的祸害。” 周登楼死死盯着神白须,一身气势如汪洋倾泻,已御器有四,冷冽剑气纵横徘徊。 “周先生!” 出云怒斥一声,周登楼这才后退一步。 “白先生初来乍到神骁就吃一顿打,到你骁卫又受尽白眼,需知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本就应该坐享座上宾的白先生?” “再者,无论这场交易究竟谁胜谁负,您都不吃亏,上御执又岂能猜不到?归根结底,两位皆是意气用事。” “我又何尝忍心白先生去做那千古罪人?同样作为因身世经历而同病相怜的苦命人,我同情他,更理解他。” “为政者以私为奉岂能成大事?周先生作为曾经段上一族长子,命运的无可奈何您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神骁九千年,因野心而造成的战争何其之多?而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上位者的野心而惨死?” “我是在这阴影之中生存下来的人,所以比任何人都懂得这和平的来之不易。” “出云不是我那父亲,可以为了世族昌盛的源远流长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盗取神器。” “我只是要证明,比起上御执,同为共同命运的诞生者,我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我保证我们之间的对峙不会牵扯到神骁的黎民百姓。” “若上御执胜,我有死而已,若我胜,上御执只是隐退,同一片天,岂会颠覆?” 两人突然的决裂会致使局面破裂,虽然神白须如果一味因为上御执所抱大义而偏向骁卫,那出云这次开盘算是直接垮了。 而让出云没想到的是,神白须的立场绝对立于了盘龙会,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填补上周登楼那个可有可无的漏洞,给能稳定周登楼的身份,拖他下水。 “你少给这家伙说好话。出云,无论你信与不信,今天他可以如此临阵倒戈将作为边缘人的我拖下水,下一次,会不会也在背后推你一把?” 神白须在挨了一拳后之后没有任何言语,出云以为他是心虚,实则不然,周登楼的表现就是他想要的。 “我可以同盘龙共事,可是神白须呢?你觉得你所给予的信任能得到回报吗?” “请不要凭空污蔑他人清白周先生,比起离间,您可以用更高明一些的手段,您知道我不会信的。” 周登楼嘴一扯,恶狠狠的盯着在出云与银簪背后的神白须,后者神色深如死水。 “这事儿没完。” 周登楼瞪了一眼神白须,撂下一句话,走了。 出云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是真害怕周登楼跟神白须打起来。 金簪银簪告退一声,走了,因为接下来的事就是这两位的了,毕竟烂摊子也收拾了。 “白先生,您不应该当面挑明选择决裂的,这太鲁莽,周登楼哪怕在骁卫地煞中也是相对拥有地位与身份的强者,更何况他还是西方维序者上五。” “东西两方高层政治您最好只触犯一方,虽然可以用于掣肘李布施一众人,可这样对您,没有好处,在没有触动女武神战略部队之前最好不要。” 女武神战略部队,不仅仅是西方最高执行权力的部队,还同样拥有跨国执行能力。 而一旦执行跨国行动,带队者一定是那位北海的第一战力,萨梅尔斯·海伦娜。 这位不属于维序者却强于维序者,曾是独自面对且击杀第六虚空的至强者。 这将会为盘龙带来极强的打压能力,没有什么是比东西联合镇压更糟糕的事了。 “我会注意的。” 神白须背过身,伸手,一条条紫色雷霆漫过地板,血迹凭空蒸发。 出云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是能比神白须能站在盘龙会立场更好的事了,这将会省去太多麻烦。 “对了,李先生和青先生已经到了,您要不要见上一面?” 神白须转身,略有思考。 李先生?李世卿? 青先生? “忘了向您介绍,李先生本名李师,字世卿,我会名上客卿,而至于青先生,名为抬剑,同样作为我会客卿。” 神白须眉头一挑,周登楼之前就有和他说过这位抬剑,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说如今暂且不需要面对这座高山,可不见上一面终究难以分辨其实力究竟如何。 如今神白须是孤帆难立,虽说出云选择无条件信任他,但这不代表盘龙会其他执众。 “先生?” 一时间排于心计的神白须忘了回答,出云靠近神白须,又唤了一声。 “你安排他们等我了?” 神白须问道。 “若要说是李先生,他倒是可以等您一等,青先生可不会,她是相当难见的,得您去请她。” 神白须面无表情,只是看向一旁的茶几,杯中茶水已凉,今天的人见得够多了,他没那个心思了。 “既然没安排,那就算了,今天我看别人脸色已经看了够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希望能有一个清净的下午。” 出云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 可这位也没有打算走的想法,重新坐回茶几那个位置,神白须也没多想。 “先生之前有翻阅过关于神骁的史记?可有对我神骁的不解之处?” 大概安静了五六分钟,出云问了一句,正在翻阅一本古籍史记的神白须抬起头。 “史记记载相当清晰,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只是,那些有关名人记传的书籍,大多文字晦涩,其意驳杂,文字更是扭曲难辨。” “昨天夜深,我没那个脸去打搅两位执众,也就放弃了。” 神白须走向屏风之后的阁楼书架,在最顶层的地方,以魔力灌入手掌抽取一本书,书装古典,花纹精致,似有一节小拇指那么厚。 神白须打开特地标注的一页,递给出云,后者笑着接下。 “文中写的大概意思,按照我的理解,是指某一地区的一件奇闻,有关情爱的,书写的手段极其复杂,而且,那些字体我看不懂。” “根据一些其他的翻译科普文献也只能马马虎虎了解一二,都是些皮毛,我没那个耐心。” 神白须用手指了指书页上的十几行特别标注的段落,出云看去。 可以从神白须的标注以及书写修饰来看,他曾经应该是一位非常热爱读书的人,他所做的释义也非常清晰,虽然只是一两个字的翻译,但也特别标注了。 神白须初到神骁似乎已经完全把这里当做了一个古代王朝,他就真忘了如今是千机时代,已经拥有无尽能源。 想要翻译一些文献,找人要个手机或者笔记本就能轻松翻译,但是这家伙忘了。 “原来您读的是人物志,这一大篇晦涩难懂的字符属于神骁六千年前,乃是斟文,为王之篆所着,那是三千年前的一位书法大家。” 神白须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出云追述的年代久远让他头疼。 出云拉住神白须的手,让他坐下,一双纤纤细手在字里行间来回游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神白须甚至能听清出云的一呼一吸。 “文中所述,是一段凄美的悲情故事,讲述一位河神与一位刀客相遇,前者一见倾心,奈何人仙有别,前者初入凡尘,春心萌动,后者单骑九千里,为求名满天下。” 出云字字轻言慢语,如韵律入耳,沁人心脾,她有意的贴向神白须,以至于已经顶到他的脸颊。 “这其中这一大段您标注的,乃是洛神叶姚以心血所着的一篇相思文,我读给您听。” 洛河无名,君倾墨而下,妙笔生花搓成画。 春分梅笆,君采枝头折下,阳春白雪可成佳话。 云桥月下,君纤绳勒马,近在咫尺却似天涯。 洛河侧畔相思挂,目光不罢,心口难开笔难下,声声来唤,不见水中墨画。 雪落枝桠,铁马纷纷踏,残香绕耳,勾心疑神侧下,连理枝断难成杈。 难噫!难断噫! 洛水畔头勾勾画画,淌不进相宾,落款天涯。 匣里银光,尽饮风霜,马挂甸甸,一签难求。 青沧帝城有一使刀者,裹古朴白袍,姓陈名寄思字知悔,鞘中有刀,名曰:霸下。 此刀客一路自蜀地青沧单骑一刀横走三千里,手中霸下舞清秋扫六合,一路败尽各路大能。 踏甲子殿四极剑阵,以刚劲硬撼蝉珠寺低眉天王,连战一天两夜共计三千招,临阵自悟一刀定合破蝉珠寺青铜阿龙钟,低眉天王战至力竭。 后走仙台峡,观万里山峦山势奔腾汹涌有感,凝天时地利人和,一刀断峡穿江十六千丈,以刀入红尘,渡自身命险。 江湖人赠天下第一霸刀,亦,天下第一把刀,荣获刀魁。 后小隐紫竹林悟道心而出,单走三千里应邀青稞山战黑袍枪仙沈长歌, 一战,以命搏命,濒死之际,顿悟激发,窍骨运和,一刀赋苦修二字,折云啸枪,战平枪仙吕云鹤。 芦苇湖战道门三甲铜狮子,以刀引天雷,悟天地浩瀚云烟,一刀破玉金拂尘,再破掌中山河。 后长安城战剑豪李玉凡,以剑为刀,神念合一御剑顿开天地,李玉凡自叹不如。 玉马庭万里借刀陈医,助破当世剑魁孟自在, 后单骑三千里入洛阳帝城,遇洛神河神女,藏情断念,以刀斩洛神青丝。 后遭当世无敌楚谓先问道,后者见其无刀心而生情意,大论一番而去,自此境界一退再退。 后再遇洛神河神女,折霸下,自断一臂,由红尘刀转无情刀,神女自此心死,悄然离去。 此后,入空门,闭凡心,忆今古,执旧志,大雨拍江之际,一念红尘渡,一念惊雷响。 独臂踏翻涌长江浪头入洛阳帝城再战楚不择,借天地二字,参天道,生死,以掌为刀,道尽今生。 自此,楚谓先坦然认输,陈寄思终成天下第一。 后,陈寄思苍然白发生,隐于紫竹林。 忽闻神女投河,于紫竹林执刀自刎。 听着出云一字一语诉说着这名上之人,神白须不禁面色沉暗。 只感觉这史记之中所记载,被有心之人刻意篡改了。 有此觉悟与决心,竟独独不能容一女子? 世人皆知他陈寄思为求天下第一,单骑万里,手中长刀问今天下,所求不过道心坚尔。 那洛河神女,窥一幕而误终生,所求不过所爱尔。 叹只叹,天公不作美,恨只恨,人逢相遇难成份错成缘。 “刀客所求不过名满天下,神女所爱不过刀客,先生以为何?” 看着书上记载,出云再抬头时,顶到了神白须的下巴,后者只是脑袋往后退了一下,摸了摸下巴。 “…孽缘尔” 三个字就让出云眉头微皱,她抬头看向神白须,不明白为何如此一段憾缘就成了孽缘。 神白须当然知道出云要问什么,他本想起身,可突然却被出云一把拽了下去。 “如果要作为外人来评断,在我看来,一个是凡尘武夫,所求不为天下第一,以刀问世,不求无愧但求无悔。一个是洛河神女,不染红尘不食烟火,不过蛾蝶扑翅,辉朔之间的虚无缥缈,这本就不可能有牵连的两个人却偏偏牵连起来,她问而不得,他知而不答,怎成佳话?” “我是西方人,或许思维和你们东方人不同,但对于爱,情,按照你们神骁人的话来说,就是要门当户对。” 神白须伸手指了指书上叶姚与陈寄思两人的名字说道。 出云只是皱着眉头,随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先生是觉得,两人有缘无分,相逢是缘而错过也是缘?” “可谁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假使爱一个人就是错呢?可天底下大道理这么多,人又有这么多束缚,哪一条又才是对的?” 神白须正欲张口,出云却抓住他的手,紧紧攥着。 “纵观今古,世人皆说,人间可期,殊不知命途多舛,逢而未见。先生以为,错的人做错的事,爱上错的人就一定是错的事,这不对。” “我们神骁曾经是一个战乱连绵的国家,在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国家中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幸福的呢?又有多少人因为硝烟而离别,因为颠沛流离而阴阳两隔,难道这也证明他们爱错了人吗?” “不是的,不管世人怎么想,爱一个人都没必要纠结于对错和缘分,反复的去纠缠只会让两个人都受伤。” “情之一字,起于心而止于礼,仅仅只是言语,爱的人是听不到的,要抛去世俗的纷扰才能得见清明,就像先生说的,不求无愧而求无悔。” “忠心的人,再颠簸也会重头来过。” 听着出云的一言一语,神白须不禁有些触动。 如此的痴情,真的是矢志不渝的心而非愚昧吗? 可却也的确有人曾做过,还是在他的生命中,而他,曾只道是寻常,而现在…… 也许他真的错了,又或者他才真正看清这些纠缠不清的道理。 道理道理,人听懂了才叫道理,而道理之中之所以有个道,不仅仅是人要能听懂,还要能践行。 天下人对于所爱之人,都求一个般配,可神骁也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并非贬义。 你唯有走过爱你的人走过的路才能明白他为什么爱你,而爱,不是独木桥,它是一条羊肠小道,之所以拥挤,是因为只能容下你们两个人。 陈寄思之所以逃避这场天公作美的爱,是因为他不懂,一个一辈子活着只为了挥刀的人,如何放下他如今已经执迷不悟半生的执着? 叶姚至死都没有放弃爱这个懵懂的人,她希冀着可以在自己反复的错误中寻找答案,可错误的本身就是她的爱。 不食烟火,指的是离人间太远,与世俗背道而驰。 叶姚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她只是一个懵懂无知同样执着于爱一个人的红尘中人,她只是不懂。 两人的错,在同一出发点,怒马鲜衣单骑千里的江湖儿郎,不染红尘才惊艳艳的洛河神女,一个马不停蹄,一个为爱千里,这如何不是一场佳话呢? 而时至今日,洛阳帝城北部的环城河长九九四十九千里,围绕整个羲和城区。 叶姚的爱,将陈寄思他整个人围困于这片山川大地的故土中,他葬在她的心中,永生永世,她的爱圈住了他,永生永世。 出云为神白须诵读名人史记,直至深夜。 而此刻的神白须,单手托额,出云一字一语如天籁韵律,令神白须昏昏入睡。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出云几乎是靠在神白须的怀中,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听见。 “白先生?” 出云唤了一声,闭上眼睛的神白须似乎已经睡去,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出云竟感到一种安心,她看向神白须。 那脸颊如刀削一般,头发盖住在眉毛,棱角分明。 听着神白须的呼吸,出云放下书籍,握住神白须的手,不知为何,神白须的手也慢慢握紧。 哗啦———— 庭外忽然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之间,神白须惊醒。 “白先生?” 出云再唤了一声,神白须眨了眨眼,扭头,看向出云。 轰隆————! 电闪雷鸣,雷声震耳欲聋。 雷声响起的那一刻出云张嘴说了什么,而神白须并没有听见,他以为是在叫他,所以低头侧耳聆听。 而在神白须转头的一刻,出云红唇就印在神白须双唇之上,随即便抱紧他。 庭外,雷鸣闪烁,雨打荷叶,凌风阵阵,庭内,两人拥吻,触动的心彼此纠缠。 第58章 见我只是林中木,引下天雷必催火。 而在另一方,西方,神白须神秘失踪。 据终焉内部给出的可靠消息,神白须目前已经离开西方区域而进入东方,至于其目的,暂且未知。 这或许对于西方终焉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也说不定,大批终焉柱区域的惩罚者部队已经相继撤退,终焉的绝大部分兵力也已经撤出。 可需知东方也有一根终焉柱,而且兵力驻扎极为稀少,甚至管理方不是终焉的执政者,这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麻烦。 但是目前终焉区域的管理却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非常苛刻。 因为阿尔忒弥斯城区禾格力特琉璃河事件之后,终焉尤为的注重在任务进行中的指挥行为。 为了平息群众的愤怒,由终焉十人众向终焉行政最高管理发起的会议中甚至独特列举了一项司法。 《有关执行人员的权力搁置这一问题》这一立法将直接在临时场合且任务方向极端且错误的时候,赋予任何有能力者执行剥夺执行权的能力。 众人的目光必须要一致且正确,而作为执政的领导者更是不能盲目,西方曾经的黑暗年代就证明了这一点。 哪怕是诸如维序者之七奥伦米尔·卡捷琳娜,作为目前人类知识之最,都曾声称过,错误会永远伴随人类成长。 而对于目前的终焉,最适用。 任何一旦违反规定的执行人员会被直接撤职并且终生不被受用,当然,这也是为了琉璃河悲剧不再重演,终焉是对的。 毕竟在国际上,琉璃河事件也引起了非常大的影响,这是终焉有史以来第一次放弃人民生命而对罪犯穷追猛打的第一实例。 需知终焉的政治领导本就是以人民为主,而米奥雷托在琉璃河城区极端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打破了终焉自建立以来的传统和秩序。 这也导致终焉和神白须征御的谈和的可能性直接为零。 那位叫做伊芙琳的女孩的死直接让神白须的矛头对准了整个终焉,不死不休。 为了压制舆论与平稳民众情绪,终焉甚至特意从普罗米修斯城区请来了维序首席,奥坦萝丝。 这位有着等同甚至在临时场合有着高于终焉最高行政管理的最高执行权,虽然她对于权力这种东西并无兴致。 可她本身就是绝对执行权的代表,绝对的立场能够让众人明白她的选择是绝对利于终焉的。 这直接有效平稳了目前阿尔忒弥斯城区民众的愤怒,也让终焉在借助维序首席这一头衔之后前稍微挽回了民众溃散的信任。 呼———— 一夜过后,暴雨也歇住了脚,云庭之内清风徐徐,非但没有雨后的湿润,反而格外沁凉。 庭外云雾缭绕,重山叠嶂之间随风游走,扑朔之际如游龙翻身,在山峦之间奔走。 啪嗒—— 神白须直起身子,被放在桌案上的史记书册砸了一下脑袋,而眼下是另一番风景。 出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几乎缠住了他,压着神白须的整条腿。 “…出云?” 神白须小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是悠长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两三秒神白须又拍了拍出云的肩膀。 “出云?” 模模糊糊之间,出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马马虎虎。 估计是觉得叫不醒了,神白须稍微把身体抽了出来,直至他整个人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走到庭外伸了个懒腰。 神白须舒展身体,只听好几声噼里啪啦犹如炸黄豆一般的关节响声。 他双手搭在外庭的围栏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望着云山雾绕的群山。 “白先生?” 神白须转头,出云已经出现在身侧,笑着。 “您跟周先生闹掰,会对您之后的布置有所不利吗?需要我再援助您一位向导吗?” 出云伸手挥散云雾,笑道。 “不了,老周那脾气,本性使然而已,他见不得我这种人使什么阴谋诡计,归根结底还是觉得我这种本应该仰仗实力的人却偏偏工于心计,不屑罢了。” “他会来找我的,要不了多久的事。” 关于周登楼,又或者说狄耿,神白须自缪斯城区同他交手的一刻,就能从他那御器的凌厉之气中感受到,他同样注重承诺,也同样敏感,且更具正义感。 比起他神白须的极端,狄耿像是另一个极端的缓和,他肯定了自己命运的真相并接受了,选择了新的开始,怀着以往继续前进。 神白须不同,他做不到过往不究,他是一个需要追寻来确保自己活下去的人,他的命运是挣扎的, 前者曾憧憬后者,而后者亦曾奢望前者,这一点,御神策也一样。 或许排除神白须,御神策和狄耿更合得来,他们两个有相同的志向。 “您…好像很了解周先生?” 出云疑惑问道。 “死对头之间交手多次总会有点了解的,算不上心有灵犀,只是默契而已。” 神白须说道。 “真的?” 出云追问。 “和巴伦尔斯狄耿相处就像对峙他的刻刀,好像总是很周密,我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在这一点上,他能弥补我的缺失。” “尽管立场不同,但至少目前我们两者,没有必要做生死之争,至于这趟旅程结束之后,谁知道呢。” “他自己也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归根结底,只要是较量就总会有一个人吃亏。” 关于周登楼的秉性,可以从神白须这几句话中得知,他明明很了解他。 而事实上,从缪斯城区段九禽事件的角度来看,狄耿是不明白自己的弟弟做出的选择为什么会以神白须为准的。 他的弟弟是如何肯定神白须一定是一个尊重为爱牺牲与勇敢的人的这一点,他就不明白。 段九禽虽然是狄耿的亲胞弟弟,可两个人的性格却截然相反。 之所以整个西方的人在面对神白须的时候都莫名怀有一种恐惧,就是因为他的意志太绝对,甚至无法动摇。 试问是怎么样一个疯子才会在这种和平时代选择成为一个众矢之的的极端罪犯,更何况还是面对终焉这样几乎不可能撼动的政府机构。 “小姐,轩辕先生来了。” 银簪漫步走进中庭,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神白须,后者自她进来就一直在看她,而至于她身边的男子,他并没有去看。 出云先是朝着那男子微微躬身,后者抱拳还礼,视线瞥向神白须。 神白须朝着银簪招了招手,后者伸手指了指自己,神白须点头,走近后,神白须靠着银簪耳旁小声说了些什么,银簪微微躬身,出去了。 出云眉头微皱看着神白须,后者耸耸肩。 “白先生,这位是轩辕侯先生,我会执众之一。” 男子看向神白须,他气态出尘,儒风武毅,神态肃穆似久经沙场的骁将,雅悦清逸,身材奇高,跟周登楼相同,梳着一缕长发在背后。 同样身着盘龙会特殊制服,一手付后,一身雄浑气势遍走全身。 “轩辕侯,字奇珍,久仰白先生大名。” 轩辕侯拱手,神白须拱手还礼 “奇珍先生复姓轩辕,是千机门的统御主帅,乃是同神骁上下九千年共同流传的世族,家族势大四通八达名流天下。” “就和白先生在西方的影响一样,如雷贯耳。” 在神骁,你说你复姓轩辕,这可能不稀奇,可如果你说你的复姓轩辕是千机门的赐姓,那就不得了了。 千机门,随同神骁大地九千年更朝换代都不曾没落反而愈加昌盛的王爵世族,其底蕴,其势力,其根深蒂固,庞大的难以想象。 是能够同当前盘龙会,骁卫,共同鼎力的顶流盟会。 在千机门,总共有四个分支。 宇文氏,端木士,南宫氏,轩辕氏。 其分支分别对应政,文,书,军,脉络四通八达直通四方天地。 其端木氏更是外交强盟,九千年前曾在镇国将军“骐求玉”的统军下最早打通国际,联合南北二国,引入符文与重工锻造和炼金术。 而宇文同轩辕氏,多出王佐之才,良德之士,万军之将,统御之帅。 其二氏在历史各朝各代于朝中为官为将者前三品数超达上万,为各朝各代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堪称全国,不,全世界最大人才市场,曾是森罗殿一度拉拢的合作方。 其南宫氏,顶儒大士,文艺双绝,绰誉天敛。 乃是书写各朝各代史记主司,他们的一笔一划,都决定了在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的人的前生今世,更是被堪称垄断文书市场的龙头豪企,声望名誉顶世无双。 而眼前这位,乃是轩辕氏嫡长,更是氏族之中以硬实力拿下统帅头衔的,是整个千机门轩辕氏的扛大旗者之一。 麾下“削金卫”是神骁历朝历代统治暗处的协政组织,等同于终焉由维序之三赫克斯特统御的幻影剑。 “千年陋室,不值一提,会长谬赞,不胜惶恐。” 朝着出云微微躬身之后,轩辕侯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神白须身上,似乎,他对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充满好奇。 “千机门是不拘一格的多方发展世族,说是世族,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家庭,只要有能力且为国建功者,就有资格踏入这个家族。” “来者不拒,这是他们的胸襟。” “白先生可以好好从奇珍先生这里打探打探有关骁卫执政人员的内部消息,我还有些事情未处理,白先生,奇珍先生,失陪。” 出云话说完,朝着神白须微微躬身之后,笑着离开了。 神白须怎么可能不知道出云的心思,她有意牵扯神白须偏向轩辕侯,或许就像她说的,可以从这位的嘴里头套出点什么来。 神白须伸手做了个请,轩辕侯笑而不语,没有着急入座。 “在下来这一趟不是喝茶的,久闻神白须西方极恶凶徒之名久矣,今逢人见势,远远比不上传闻那般穷凶极恶。” “你还没进神骁之前,民间就有流传你的故事了。” 轩辕侯伸手指了指神白须,笑着走近。 “自我入川以来,诸如阁下这种言论我已经听了太多了,我想先生不是单单来拍马屁的吧?” 神白须笑笑,瞥了一眼轩辕侯,后者同样笑意浓郁。 “我只是想知道,你凭什么能帮盘龙扳倒神骁,周登楼话里话外都把你包装的无与非凡,道理说的天花乱坠,但从他那些晦涩的言辞中,我没找到答案。” “但我也不否定周登楼的眼光,他那种人都对你心向往之,其中非凡,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轩辕侯以为,神白须作为破局者,一定有自己的胸襟和见解,而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神白须也在苦思破局之策。 “那您白来一趟了,周登楼忽悠您的。” “小子孤身一人直入神骁,仅仅只是为赴承诺,履行我所允诺,这所谓破局,和我无关。” “我知道您肯定会说,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盘龙的立场,我的回答嘛,很简单,先来后到而已。” 轩辕侯微微眯眼,但他并没有对此失望,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识边走边聊。 两人穿过伏云龙庭后堂,踏入一座千里枫林,簌簌濑濑间,微风缕缕,绕耳清泠。 林内一条玉石铺就的长道长驱而入,蜿蜒曲折,踏至而上,玉石泠泠作响。 “先生说先来后到,可我可是听说先生在骁卫那场会议上饱受白眼备受排挤,作为一个外地人,秉持着来者为客的待客之道,这的的确确是骁卫办事不力吧?” “要您背锅还要您挨骂,所以您才站在盘龙立场上的吧。” 路上,轩辕侯看向神白须说道。 神白须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阁下的话自我回到盘龙会之后就有好几个人问过了,我也解释了很多遍,如果一定要给一个理由,未雨绸缪而已。” “世人皆知大局铁板钉钉的倾向盘龙,然若论起名正言顺,骁卫仍旧岿然不动,实为正统。” “你觉得人民是想要一个能巩固他们未来的革新者,还是想要一个想延续以传承,让国家继续以更替的方式移交下一代人的执政者?” 神白须话里话外都没有表明自己究竟因为什么而如此确定他的立场,反而是不断的反问轩辕侯的观点,此刻的轩辕侯已经发现了端倪。 神白须千里渡海,仅仅只为一个承诺就愿意背负万世骂名,这件事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离谱,更何况这个家伙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如果先生是想一人破局,在下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荒谬的。” 轩辕侯没有回答神白须的问题,而是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脱口而出。 只是他脱口而出之后,猛地回头看向神白须,犀利的瞳孔之中掺杂着不可思议。 “您如果不甘心做一个言听计从的棋子,那就应该直接向盘龙会长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若要做骁卫的执刀人,您同样也要付出代价,这之后需要承担的后果大小并不会受到影响,我不是很理解。舍近求远,岂不愚蠢?” 神白须突然停下了,他转身看向轩辕侯,因为身高的原因,神白须几乎是昂着头。 可哪怕昂着头,神白须的神情却莫名肯定,这让轩辕侯有些恍惚,甚至感觉奇怪。 “轩辕奇珍,归根结底,如果要以最坏的打算来说,盘龙与骁卫,削山,哪一个最怕事情败露?” 轩辕侯停了下来,低头思考。 “削山。” 神白须点了点头。 “倘若事情败露,我成事不足,顶多就是作为正统的骁卫名誉受到折损,并不会改变盘龙拥有的胜算。” “而盘龙想要胜过骁卫,就必须要借助外势削山走蚣来掣肘骁卫,此乃驱狼吞虎,我是狼,骁卫是虎。” 神白须笑道。 “可是您直接肯定的站在了盘龙的立场上,但也并没有拒绝骁卫的求援,让自己的身份朦胧,可却是让削山走蚣认为您就是盘龙这边的。” “如此您不仅能视察盘龙情况,更能掣肘削山走蚣的下一步棋,还能在骁卫那里探听情报,一举三得。” “真倒是举一反三啊,轩辕奇珍。” “那么问题又来了,倘若我死,这三者之间哪一个最受益?” 神白须投出的这个问题,让轩辕侯眉头紧皱,他不太理解神白须的这个问题的出发点,但他仍是思考。 “三者没有任何一方受益。” 神白须肯定的点了点头,轩辕侯不愧为千机门轩辕氏统帅,拥有这样的思维能力足以让他在面对任何大型战役且多方战役的情况下冷静布局,运筹帷幄。 “骁卫如果在以神白须为外援的情况下对峙盘龙,神白须身死,则出师无名,空有正统却不得人心,等于自断退路,且等于主动将优势转赠盘龙。” “作为同削山走蚣联盟的盘龙虽然势大,即便拥有压过骁卫的支持力,可无有正统,言不正名不顺,若在掣肘骁卫的同时神白须身死,那么盘龙就会腹背受敌。” “前是本就顺天承地名继大统骁卫的制裁,后又是野心勃勃贼心不死欲卷土重来的削山,无论哪一个,都不是那个时候的盘龙能够承担的。” “最不利者还是走蚣与削山,两者本就是外地南民,事虽不成死仇仍在,尽管骁卫盘龙都无可乘之机,却可以联盟剿贼之名挥师南下,不仅能征得民意,还能挽回名誉。” 神白须笑了笑,点了点头,探出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轩辕侯微微躬身欲作揖还礼,神白须摆摆手。 “你来见我,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探听我的虚实?” 很明显,神白须早已看穿轩辕侯的意图,拉拢。 “瞒不过先生就是了,奇珍终究只是一介武夫,不谙政道。” “为谋者保全其名而功成身退,大才也,在下做不到,也只不过会些舞刀弄枪之术。” “我意投诚先生,以师待之,为我千门神侯。” 轩辕侯单膝跪地,拱手颔首,行臣子之礼。 千门神侯,千机门每一个氏族类似于族群中大祭司的存在,执政极重,上下持有倾覆之权,又被称为“智首”。 在轩辕侯这一番了解之后,再加上宗族之内老祖宗交代,轩辕侯势必要招揽神白须,就算不能请入门内担当神侯,也要他在千机门中留有一职。 神白须看着这个儒将统帅竟行如此大礼,眼睛微眯,他弯下身,拍在轩辕侯的肩膀。 “千机门求贤若渴,这份心志诚且可贵,只是我作为一个外域之人,又是他国罪魁祸首,担不起。” “候大元帅,神骁万里皆知你千机英杰辈出,世代传承,根粗叶茂,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国际罪犯低身行礼。” “阁下的求贤之心,我收下了,可这份赤诚的渴求,我拿不起。” 神白须弯身扶起轩辕侯,后者面色无奈,神白须的婉拒使他不好在强求。 需知诸如轩辕侯这种人,无论放在任何地方都璀璨夺目,既是他下跪行礼求访之人,不是寥若星辰,也必是人中龙凤。 撇去神白须作为西方最高通缉犯的身份,他的确是一位思想前卫,拥有革新意识的先驱者。 他之所以能够在终焉的统治下“脱颖而出”,不仅仅是凭借着强大的实力,这份政治思维更是立根之本。 哪怕是诸如奥伦米尔卡捷琳娜这种人都曾声称 “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在今后的未来极有可能会代表一种新的思想,他的力量不是在改变社会的趋势,而是挣脱某种桎梏。” 作为新时代让一众超新星陨落的神白须征御,他最清楚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极端的立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奸雄所为,而施仁德于天下,乃仁善之豪。 那么神白须呢? 作为一个籍籍无名者,他的方式最为原始,为求所求,忠于自我的原则,唯方寸之间而不逾矩,在神骁,此乃圣人所为。 也因此,才能吸引诸如出云,上御执,轩辕侯这般人物纷纷投诚。 “当日我初入盘龙,大殿之上的六人,其中有三位对我气势相对,其中有你,对吗?” 轩辕侯微微眯眼,笑了笑。 “不是我。” 神白须倒抽一口气,神色古怪。 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金簪银簪,这二者没有那种强势的霸气,许青才也做不到,接触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后,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轻微的波动。 而唯有眼前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才理应会有这种气势。 “先生何不见见那位黑衣谋者,据说他深居会内,虽然难见,但如果您请求会长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两人边走边聊,时而停下思索,很快就走出千里枫林,来到另一处天地。 长廊架水,沟壑纵横,百亭林立,风古悠俗,水清无鱼,波澜潺潺,轻拍凭栏,琳琅满目。 这水亭群竟然建立在高万丈的瀑布口之上,汹涌奔流之下是万丈深渊。 瀑布口飞瀑震音如暴雷,震耳欲聋,在其之上的凉亭却岿然不动,甚至在那之下的瀑布音爆都缄默了。 “那位我听会内不少执众对他的评价,一致的相同,轩辕先生觉得呢?” 轩辕侯转头,思考了一下没有回答,他扭头,伸手指了指远处水亭,神白须寻着视线望去,在远处水亭有一黑一红两人跪坐棋盘。 “至于我的评价,还是等等吧,真人就在那,先生不妨一睹为真。” 第59章 见我须有千金志,纵有乾坤也翻转。 远处水亭两人,着黑衣者便是李世卿,他举棋不定,眉头微皱,另一只手敲打膝盖。 和第一次相见如出一辙,神白须对于此人的印象可以说相当好,对他有相对高的期望,仅仅只是侧目看去,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纯感。 而另一位,一身红衣极为显眼,头顶盘着一根黑木木簪。 她眉黛如柳丝,媚眼浮嫣,堪如祸国容颜,气态出尘,身姿婀娜,亭亭玉立,右眼眉心一侧点有朱痣。 她落子果断,呼吸悠长,可她浑身气态平常甚至是微弱,每一次落子,更是细微无声。 在神白须见识过诸如陈也先这种惊天泣地之势后,他对于神骁人的高度理解大概就是气势越强实力越强。 可眼前的红衣女人,哪怕容姿倾城绝世,可她的存在感却微乎其微。 越是如此,神白须就越觉得压抑,甚至是扎眼刺眼,以至于神白须百思不得其解的眉头紧皱。 “先生?” 轩辕侯伸手在神白须眼前晃了晃神白须才回过神来,而在他回神之后再看那红衣女子,后者同样死死盯着他。 没有丝毫气势,可神白须浑身的血液却莫名翻滚,浑身上下不受控制的进入了一种战备的状态,如遭天敌。 “您这样直勾勾的,在我们这边,不太礼貌。” 神白须转头,看向一旁的李世卿,他张口,笑着在说些什么。 “那位红衣女子大概就是抬剑吧?” 轩辕侯惊异的抬眉。 “原来您知道啊?” “我还以为您只是看着入迷了,传闻无敌神骁整整四甲子,力压上一代剑林魁首离玄机的修剑,竟然是一看似红装素裹的女子,这谁不好奇?” “这位是目前盘龙席会客卿,也是盘龙最大的底牌,关于她,周登楼想必一定跟您讲解过,您以为如何?” 轩辕侯笑道。 需知,百年在神骁是一个庞大的计量单位。 为什么? 因为在这样一个诸龙盘聚人杰地灵且万生有灵的地方,能够做到脱颖而出是何其的艰难。 而那红衣女子,神骁九千年以来,第一个能够做到百年内无敌于天下,何其荒谬? 更何况还是漫长的两百年四十年,甚至更多。 她的成就,排除那些代表秩序的圣人,可以说,万万人之上。 而神白须在听了轩辕侯的讲解后,转头看向那红衣女子抬剑,他的目光有意识的在她身上来回游走,随后莫名向下,他嘴角微微一扯。 “屁股大,好生……” 轰————!! 一道虹光自水亭以北灌世而出,开天辟地,轰鸣震响宛如冬雷。 一条长千米宽有数百丈的沟壑凭空浮现,湖水被那金色的剑气隔阂,在触碰的顷刻瞬间蒸发,好似一条光明大道。 一旁金光护体的轩辕侯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百里长廊,千里湖堤,一剑截江。 红衣女子抬剑起身,李世卿凭栏而望,啧啧称奇。 哗啦———— 抬剑走过那断壁残垣的廊道,看着一只崩裂的手攀上断裂的廊桥。 “登徒子。” 她冷冷的吐了一句,毫无面色表情的走了。 浑身破败的神白须从湖中爬了出来。 “千里迢迢神白须,色胆包天神白须,哪一个是你?” 李世卿蹲在一旁,笑问道。 “好没水准的笑话。” 李世卿哈哈大笑,伸手拉出神白须。 抬剑一剑穿胸神白须,一剑千米长廊横断,百里长的水域更是砰然蒸发,湖水久久无法合拢,而神白须自胸口的一道崩裂伤,像蛛网一样像周围扩散。 仅仅抬手一挥便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威,足见抬剑无敌四甲子名副其实,饶是陈也先那一拳头,也没让神白须这么狼狈。 “白先生,这种试探方式还真是第一次见,阔绰。” 断廊另一边的轩辕侯竖起大拇指笑道。 神白须拍了拍身上的湖水,抹了一把脸,在他身上的剑伤难以愈合,缕缕剑气遍身游走,所过之处皮开肉绽。 李世卿突然抓住神白须的手,握在掌心,相相环扣,剑气很快溃散,哪怕是神白须身上的伤口也都逐渐愈合。 呼———— 另一边的轩辕侯大手一挥,千米鸿沟顷刻间愈合,湖水澎湃翻江倒海,他手掌握拳,凡是被抬剑一剑斩开的房屋建筑肉眼可见的复原嵌合。 意圣之成名绝技,掌中山河的初显现便是有着复原物质的能力。 而刚刚李世卿所施展的绕指柔,乃是命圣的本家心法,据说大成者可使元神丰沛,百毒不侵。 神骁圣人们的绝活,都一一传于世人,按照陈也先的话来说,就是有教无类,无论使用者,只要能够福泽一方,庇民安国,就是上上法。 “盘龙会席上客卿李师李世卿,指教了。” 一袭黑袍的李世卿拱手作揖,微微躬身。 “小子神白须征御,讨教了。” 神白须作揖还礼。 李世卿笑意浓郁的看着神白须,仿佛一见如故。 而神白须也是微微皱眉,眼前的人莫名令他如沐春风,不知为何的贴切。 轩辕侯在后拱手,李世卿躬身还礼。 “凉亭一叙?” 李世卿指了指一旁的凉亭。 “公子初到神骁才入盘龙,客套的话我想已经听的多到耳朵起茧子了吧?” “那些烦琐的问话套路我也不喜欢,我就直接问了,你有病吗?” 李世卿一席话直接听的神白须眉头一皱,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 轩辕侯坐在神白须身旁,早已是闭目养神如入定老僧,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掰扯掰扯?” 神白须两腿一岔,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摆了个六。 李世卿一看乐了,学着神白须同样,两人好像上课在后排偷偷交头接耳的坏学生。 “杀你,我有三计,可却有一虑不得不救你,做买卖讲究有来有往,我卖你买,我这生意,得天独厚,你不买也得买。” 李世卿笑着说道。 神白须看着他,他的神色平常,只给人温纯如玉的安然,可他刚刚说的话,哪怕是诸如上御执那样的执政者也不敢妄下定论。 “说说您那三计。” 神白须打算洗耳恭听。 李世卿起身,一手付后,一手指了指棋盘。 “第一,离间。” “你是外域人,不知道我们神骁这里的尔虞我诈,哪怕时代已经过去了九千年,哪怕千年前的千朝子的与民更始更变了烙印在神骁人根上的毒诈,却也仍旧叶落根存。” “你来盘龙是与周登楼狼狈为奸,用我的话是这么说。” “你们二人一外一内,里应外合,共投为功,一方掣肘骁卫,一方掣肘盘龙,而盘龙属于中间人,联盟削山走蚣也只是与虎谋皮。” “我可凭三寸不烂之舌搅动神骁民意,说你神白须是他国政敌,欲从内部瓦解我神骁,至于动机,说狄耿是二姓家奴算不算?卖主求荣嘛,相当恶毒的帽子了。” “神骁人同仇敌忾,自古便是沆瀣一气,骁卫不可能抵制自己的人民,唯有顺从民意,就算杀你不得,也能让你滚蛋。” 神白须眼睛微眯,点了点头,他双手合十。 李世卿所言,在于污人清白,幕后为谋,搅动风云,借刀杀人,借的是神骁公民的刀,杀的是神白须也更是骁卫。 哪怕世人不信周登楼会为了身在西方维序者的身份而出卖国家做那千古罪人,可这不代表他没有怀有此心,怕的不是被冤枉,而是被误解。 人性是很容易被煽风点火的,更何况周登楼本就是世族出身,哪怕已经挣脱枷锁自力更生,可需知,上一个这么做的,就是上御执的父亲。 前车之鉴加大了周登楼叛变的可信度,而这样一来,就算不信,也会引起纷争。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掣肘骁卫,更可以制衡甚至是压制神白须。 “第二,釜底抽薪。”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需要杀了你。” “但这是损失最大的做法,用一个抬剑去换一个神白须征御,这种买卖是个人都不会做,更何况是现在不能输一点的盘龙。” “但走蚣与削山却能做到。” “作为内陆最大的商盟且拥有庞大支持力的盘龙,拥有相对的执行权,能够抽取国家资源用于外政,南民土地流离千年,一直都是神骁心腹大患,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当下。” “你作为上御执的棋子不论是保子还是弃子,都必须面对削山与走蚣这两股势力。” “知道剑若悬河是怎么死的吗?如今国内诸多政务机构都同盘龙牵在一条线上,拿不出足够的实力,就会被削山走蚣一点点拖死。” “盘龙可以坐观虎斗,再时趁虚而入,杀你易如反掌,不仅可以令骁卫前功尽弃,还能同样坐收削山走蚣。” 这个问题其实神白须并不是太过在意,如果只是说要他死,说回之前同轩辕侯讨论的问题,这一招釜底抽薪其实作用不大。 无论神白须或生或死,削山走蚣是一定会窜入神骁内政,即便盘龙可以坐山观虎,可是如果削山走蚣一旦抢在盘龙前头,一家独大,岂不白费心机? 最终就会讨得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甚至还要更多。 “第三,过河拆桥。” 此话一出,神白须面色一沉。 哪怕是一旁的轩辕侯我都有些按耐不住的睁开了眼。 “归根结底,你神白须终究只是一枚棋子,所做对错,一旦入了局,就不是你说了算了。在这场谋政中,你的权力微乎其微,执行力更是寡不敌众。” “上御执其才德直追九千年前开国始祖之全青复,可狠厉之心,隐忍之心,谋政之心,却远远不如。” “他必定会以民众为先,以国业为重,盘龙假借你神白须征御抵御削山走蚣,周登楼作为双方中通者已经被你拉下水,这样一来,盘龙就白白多出两个位置。” “对外盘龙不作为,对内盘龙以你为质子,骁卫如果选择先对峙走蚣削山,那么腹背受敌,如果选择先取盘龙,则二并一,以你神白须为棋子,杀上御执,断骁卫后路。” 这最后一条,可谓杀人诛心,李世卿不仅仅想要踩着神白须的头,更要一计延害神骁黎民百姓。 倘若走蚣削山入川,那么面对的将会是永无休止的争端,而盘龙一家独大,出云可以放弃执政权,却可以要神骁玉石俱焚。 圣人们不会插手管理国内政治争端,因此削山走蚣也就有了十足的理由侵占神骁,至于盘龙… 如果神骁百姓群起激愤而杀削山走蚣,盘龙顺势而为,如果二者久居不下,盘龙亦可顺势而为,杀走蚣削山而平天下,怎么都是赢。 “神骁有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敢问李先生,何以如此笃定我就甘心做他人棋子?” 神白须这一句话李世卿听了后微微点头。 “作为西方的国际罪犯,无论如何凶名赫赫,在我看来,你是有理想的人,而践行理想的唯一标准,就是活着。” “我可裹挟大势,逼你就范,若要颠倒起神骁的千般是非,不过言语二三,要你神白须心不甘情不愿的做棋子,为图苟活,你只能如此。” 李世卿伸出一只手,在神白须额头隔空点了点。 从头到尾,轩辕侯的态度不温不热,看似坐听风起,实则心乱如麻。 神白须眉头紧皱,实则心中清明坦然。 李世卿毒计无双,这三计的每一计,都正中神白须下怀,神白须也逐渐真正明白周登楼的忌惮所在。 眼前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男人,根本不在乎神骁的芸芸众生,也不在乎这个国家是谁领导,只要他想,风云平地起,雷鸣轰隆隆,黎明之水火,天地之业障,便可随意呼风唤雨。 神白须不是神骁人,李世卿在其位谋其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神白须没有理由杀他。 神白须坐直身体,靠着凉亭的围栏,深深吐出一口气。 “为人之道,我一直以为,我最欠缺的,是残忍。” “我总以为仁慈的成事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在我了解神骁历代史记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仁慈还可以这样用。” “恩威并施,求德善于天下者,其志恢宏,我做不到,一诺而千金,不动如山者,其毅如泰,我学不来,先生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我恨,却只恨不能用于光明正大。” “您说得对,我的确是一个被形势左右的人,但,风口如何,我不在乎,而我以为,为人者当以诚为本,上御执待我以师,恩重如山,为君者尚且如此,作为一个尚存良知的人,何不能以肝脑涂地报之?” “先生欲设计杀我,我无怨无悔,但若要我纳头来降,也绝不可能。” 神白须端坐拱手作揖,肃穆郑重。 在他看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并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坐看风云的人,他更不在乎什么名正而言顺的正统之争。 而此时此刻的神白须,也已经真正成为一个诸如神骁历史上记载的那些以死明志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生命的终极意义,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并非愚昧,而是神骁自诞生以来,在面对天灾,人祸,暴乱,那些个不忍终生生灵涂炭者所创造的智慧,又或者觉悟。 生命不是一场坦途,所行之人必须要有所觉悟才能有始有终。 李世卿眉头挑起,笑着看着神白须,他细细打量,好似回味无穷。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神白须的胸口,又转身指了指刚才同抬剑博弈的棋盘。 “以身为子,孤身入局,你是当真不怕死?” “神骁历代的执政者,一个个都太大义凛然,为国为民,个个都高尚的不得了,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本地人尚且如此我无话可说,毕竟耳濡目染代代传承。” “可你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无名无姓,无妻无子,怎的就如此顾头不顾腚,同骁卫那帮人沆瀣一气,如此同仇敌忾,连命都不要了。” “你是白痴吗?嗯?” 李世卿凑近拍了拍神白须的脸,神白须不怒反笑。 “先生关心我?” 李世卿气的站了起来,连说了好几个好,他伸手指着神白须。 “好小子,无故加之而不怒,老子活了一千年都没见过你这种白痴,天下第一大白痴!” 纵使是轩辕侯也不免得憋笑,神白须心太大,太大了,以至于能让这位仅凭言语就能祸乱一国的谋者都吹胡子瞪眼。 “我话里话外都跟你说的这么清楚了,你只要老老实实滚蛋就可以不受这场无妄之灾,周登楼明摆了坑你,你看不出来?” 神白须仍旧没有回话,只见他拱手作揖。 “先生大善,能同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 “然则事实如何,我们各凭本事。” 在所有人对神白须身份揣测立场揣测的时候,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神白须很强,非常强。 他们仅仅记住了神白须横渡方海,仅仅因为一个承诺而背负千古骂名。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十分可笑的时候,他们都忘了这个家伙还是一个凭借着硬实力对抗终焉的疯子。 阿尔忒弥斯事件,伊芙琳意外死亡致使神白须觉醒,由黑发变白头,在琉璃河,风上御神策哪怕完全觉醒的恶魔血脉都只能被迫防御。 如果不是神白须的理性一息尚存,如今九位维序者,恐怕只剩下八位。 而关于那场米奥雷托的护送,整整四位当代最强维序者,连同维序首席奥坦萝丝在内,战斗延绵整个西方四座主城,蒸发一座海域,都没能拦住神白须。 那白发状态下的神白须无限接近无限,是当今世界上任何雄踞一方的强者都忌惮的存在。 而如今神骁的所有人都以为,神白须只是前任阎罗剑若悬河的替补。 他们都忘记了神白须拥有的这层光环,天下皆可往,天下皆可敌。 “三计至死,那么那剩下来的一虑呢?事情难道就真的严峻到非要你死我活不可?” 一旁的轩辕侯看向李世卿,后者的话的确还没说完。 前者三计皆是要致神白须于死地,而李世卿也说了,这最后一虑,致使他不得不救神白须。 李世卿点了点头,伸手意示神白须坐下。 “起初,要你神白须入川助推的人不是他周登楼,而是盘龙会长出云,作为真正的欲篡位者,这位,才是真正的主谋。” “我坐听风云八百年,早在八百年前就完成了我一生夙愿,如今行至如此,只是想要看看上御一族的那小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神白须千里过江,赴一场鸿门宴,说是有勇无谋,可你的举动,计划,却相当周密且严谨,我以为,出云算计不了你。” 此刻,神白须微微皱眉,他有考虑过出云的身份,自一开始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就是漂浮不定,为政者不惜拉低身份也要拉拢这一枚弃子,怎么看,都很荒诞。 “……神白须,我有心就你成事。” 神白须此刻眉头皱的更紧,哪怕是轩辕侯,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卿已经说破了神白须,而如今话锋一转,转手要帮神白须。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能让李世卿这样的人临阵倒戈,代价的大小自然不必多说,甚至恐怕这世上没人付得起。 “我要你救一个人。” 神白须抬头,洗耳恭听。 在半宝川外饕餮城区,有一位削山钉入的毒牙,此人天生毒功,绝世无双,祸乱半个半宝川长达数十年。 她名,白下霁。 此女子人心麻木,天然冷血,恶毒异常。 掌握着一手绝命毒功,荼毒穷奇与梼杌两座城区二十六川,七千多万人的生命在她的手中危危可及。 生栖于半宝川的黎民百姓是散的散,死的死,残的残病的病,数年闭门不出。 白下霁所掌握的毒,诡异,罕有,甚至是奇特,无论多么高明的医师,哪怕是诸如音绕梁这种被誉为药圣的青囊名医,都无药可治。 凡是任何沾染此女子剧毒之人,无不绝命。 并且她的毒笼罩着半个半宝川,屠戮的生民更是不计其数,致使农地不生,天不下雨地不存粮,可谓灭绝人性,惨绝人寰。 也因此,白下霁获毒女一名,也成了骁卫通缉令上的必杀名单,比神白须在西方的通缉恶劣数十倍。 因为近年盘龙掣肘,骁卫不得而出,上半年有过一次拓展,却是被削山联合八上宗推了回来。 哪怕过了千年,南民仍旧对神骁怀着愤怒的仇恨,以至于时至今日情况也都四分五裂。 也因此,对于疆外半宝川的治理神骁是山高皇帝远,而在削山的统治下,作为骁民的半宝川直接成了笼制地,人民水火,民不聊生。 而白下霁,算得上罪魁祸首之一,削山侯山主就是其背后最大的主谋者。 “先生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过荒谬了,白下霁同神骁的关系已经不能用势如水火来形容,那简直就是滔天血仇。” “半宝川四城在其荼毒下生灵涂炭,众生泯灭,哪怕如今有着斩龙人压阵,也无济于事。” 轩辕侯起身说道。 作为千机门,千年传承,若不是代代与民更始,同黎民秋毫无犯,恐怕也会在千年前那场世族之乱后没落。 正因为有着诸如轩辕侯这样的忠义之士,才有了现如今神骁公民认可的千机门,他的话,确实可以代表人民的想法。 “如今若不是斩龙人苦苦支撑半宝川边境,那四座城区早就成了毒瘴弥漫的死城,即使先生身居盘龙,理当忧君之忧,可如此行径,何其沦丧人道?” 神白须低头思索,其心情如何,不看就能知道。 李世卿神色平静,对于轩辕侯说的他岂能不知道? 要神白须去救白下霁,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需知斩龙人身至半宝川不过三月,在同白下霁一战之后,虽然重伤前者,却也是身中剧毒。 而现如今,已是病入膏肓。 “我接受。” 神白须抬头,毅然决然。 李世卿虽然面色平常,却好似讳莫如深般。 “先生不可,决计不可!” 轩辕侯大惊,而神白须只是伸出一只手,向下摁了摁,轩辕侯长叹一声,坐了回去。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神白须,你刚刚说什么?” 李世卿弯身,看着神白须。 “先生就是再问三次,我也是刚刚那句话,这担子,我接了。” 神白须起身,笑了笑。 李世卿却皱起了眉头,竟不明所以。 “见而未见,闻而未闻,你哪来的胆子这么肯定我不是算计你?你就这么不怕死?” 在李世卿看来,神白须绝对是一个惜命的人,绝对,可他所做的选择与取舍,却都是向着死去的。 就像一个被围困角笼的角斗士,困兽犹斗。 “我以为,先生乃仁义之仕,不会欺我一介凡夫俗子。” “我欲与先生做君子之约,一,是为了今后盘龙在同骁卫的对峙中,光明正大,二,是为了我这趟神骁之行,问心无愧。” 李世卿郑重的点了点头,只见他拱手作揖,深鞠一躬,神白须坦然受之。 “于你,我有三益,算是你应允此事的回报。” 神白须拱手作揖,笑着坐下。 “一,置于骁卫,不必思前想后,当以义为先。” “上御执深明大义,看似年幼,实则说是除全青复之下神骁第一人也不为过,只是其志仁善,当断不断,需以武厉而辅之。” “二,盘龙出云成见太深,喜怒不表于形,心性诡谲,与其父都有深沉的野心。” “然而脱缰野马,必然引火烧身,濒临时,可救不可杀,杀则天下大乱。” 最后一句话,神白须眼睛微眯,眉头骤然紧皱。 “三,抬剑不可正面力敌。” “作为当今神骁除圣人之下第一人,旷世无敌,与其相争,非天道而不可逆,其人身动天穹,可引天谴杀之。” “但是这最后一点,必须是她先出手,你若要挑战她,自寻死路。” 神骁古言,逆天之举,天取之。 意思就是,当一个生于大地上的存在,他拥有的东西超越了创造他的存在,就会被剥夺。 抬剑的本身存在就是逆天之举,也因此,她从未主动出手,一是怕沾染因果,二是怕天道压胜。 什么意思呢?明说就是,只有天道能管她,人,圣,神杀不了她,只能限制她。 神白须点了点头,起身,欲拱手作揖以谢指点时,李世卿摁住了神白须托起的手。 “我只是对你之后的行为指点一二,需知你我仍旧存在立场之隔阂,见而不同,此乃为事之道,这一拜,不需要了。” 神白须收回了手,李世卿坦然而笑。 眼前这位温纯如玉的谋士,给神白须的感觉并没有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反而明光,反而坦荡。 在他的谈吐之间,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人的视野宽广,腹有良策而胸有成竹。 “哟,今天我这运气就像是摘了头上签,平时会内最少见也最难见的两位都见着了。” 声音自凉亭外,有人入凉亭内。 神白须转头,李世卿只是笑着转身,轩辕侯无动于衷,只是坐着。 来者正是许青才,这位昨天才与神白须有过一面之缘且女扮男装的奇女子先是朝着李世卿拱手作揖,后是向着神白须抱拳拱手。 许青才看了一眼一旁的李世卿,眼神一沉,似乎无话可说。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刚去一趟伏云龙庭向金簪银簪探听到神白须的去处后就遇到这老仇家。 两个家族之间的争端也一直延续到今日,更何况还是当时李世卿凭一己之力推翻的整个柳柏苑,甚至险些让许青才全族陪葬。 她自然有些忌惮。 气氛似乎僵持了一段时间,许青才同李世卿相互对视了几秒,转而就看向正在注视棋盘的神白须。 “昨日先生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我欲向先生再请教。” 神白须回过头来,眉头微皱。 许青才所说的再请教,无非就是关于柳柏苑今后的归处。 如果不想做那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许青才就必须要自立门户,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需知如今各大世族皆是如履薄冰,想要在当今神骁以世族之名开山立派,可以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许青才想要借助神白须做跳板,以正统名义脱离右派身份,这不仅仅是为了家族着想,也是为了能够避免今后李世卿斩草除根。 许青才也算得上可怜人,她在家族最困难的时候背上这口黑锅,是生是死都不能由她说了算,再加上有李世卿这么一座大山,可谓命不由己。 “噢,对了,刚才在廊道见到周先生了,他告诉我,如果见到您,要跟您打一声招呼。” 神白须眉头转而一挑,两人昨天才闹完,周登楼今天就来了,消气这么快? “许公子,你我的约定在下记下了,他日必定登门拜访。” 神白须笑了笑,直勾勾的看着许青才。 后者先是眉头一皱,转而眼睛一转。 “自是先生承诺,我信得过您。” 许青才拱手作揖,告辞一声,来的快,去的也快。 轩辕侯缓缓起身,看向神白须,眼神肃穆,微微拱手,走出凉亭。 李世卿重新坐回之前同抬剑博弈的位置,看着棋盘。 执白棋的李世卿眼见已被黑棋团团围困,已是身陷囹圄。 李世卿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只见他抬手,掌心朝上,从左到右划一,他看着神白须。 后者看向棋盘,白棋败局已定,已是无力回天。 第60章 谁是春风,谁又是柳? 辞别凉亭李世卿之后,神白须已经身至千里廊道,眼下,周登楼双手抱胸站于廊道一侧,听见脚步声,他扭头转身, “哟,白大公子,别来无恙。” 周登楼抱拳戏谑道,摆明了是想刺一下某人的自尊心。 神白须懒得还礼,嘴一扯。 “我还以为你气的跑回骁卫去上御执那告我的状,怎么,舍不得走?还是舍不得我一意孤行偏向盘龙会?” 周登楼放下双手,指着神白须,气的连说了几个好。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神白须,先前拉我下水我只是锤了你一拳,你倒好,记仇到现在,小心眼。” “我前头苦口婆心的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打苍蝇去了?” 周登楼不断用手指戳神白须胸口,后者倒也不生气,就站在那里让人戳。 “我见过李世卿了,他表态了,只要我答应他提的要求就能秉公成见,在政场争执上,可以退一步。” 闻言周登楼眉头一挑。 “怎么说?” 神白须笑意浓郁,有意卖关子,周登楼抬手要打,神白须摆摆手。 “他要我救一个人,至于救的这个人是谁,你别问。在这条前提能达成下,李世卿可以放弃搅动外力来干预神骁内政。” 李世卿和神白须达成的协议周登楼并不好奇,他真正在意的,是这背后的因果与代价。 想要跟李世卿讨价还价,哪怕是作为神骁总代理的上御执也得掂量掂量。 谁知道那个狂仕会不会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搅的整个神骁不得安宁。 “行啊,白大公子,这才一天时间,我这个前向导就已经泪别西山了,也是,咱一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李师李世卿啊。” “我可丑话说前头,到时候别让人家算计了,跑回来跟我吹鼻涕抹眼泪说让人家坑了,我可不给你擦屁股。” 至于周登楼的阴阳怪气,神白须不以为意。 虽然他并不敢笃定李世卿的立场与想法,但单凭外交,那场交谈,前者有意规劝神白须退步。 这也意味着,神白须如果退出这场风云局,神骁也只是更天换地,绝不会有任何血腥。 神白须信得过李世卿,可信不过出云,那女子表现得越是沉着越是隐忍就越代表她的城府与狠厉。 他固然可以相信出云的执政能力,可绝不能指望她大赦天下过往不究,而且,上御执输不起。 “不扯这些。你来找我,什么事?” 关于周登楼的情况,神白须目前不知,而至于骁卫那边的走向,也许这就是周登楼前来的原因。 “你虽然确定了自己的立场位于盘龙,可你的承诺受允者是我骁卫破阵周登楼,你的主立场仍旧只能在骁卫。” “在之后上御执又发起了一场会议,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拿回南地疆土,拔除削山走蚣。” “老白,你可算得上是默认的第一梯队了,到时候打起来,你可是只能进不能退。” “一是因为骁卫这边本就是硬着头皮上的,二是盘龙在此期间绝不会安生太平,由你做质子,可以稳固两方。” 周登楼所说,的确是一个两全之策。 “再就是如今大敌当前,半宝川防线已破,斩龙人生死难料。” “光凭那女子一人怎么可能挡得住削山六宗,能在保住整个半宝川还杀一位上宗已经是力挽狂澜了。” “人家本身就是骁卫机构之外,因为剑老二的借剑人情才据守半宝川,虽是万刃言律司的人,可本就是一介文职,于前于后,深明大义。” “反倒是我们这边,空有强大的人力,却好似优柔寡断般,内外不调。” 老二,剑若悬河在地煞中岁数排第二。 另外,骁卫中年龄最长者是点朱砂,整个骁卫都没人知道她到底“芳龄几何”。 而且剑若悬河为人亲和,素有忠贞之义,被神骁天下修剑者尊称为一声二爷,意为两百年前剑神离玄机之后第一执剑者。 传闻剑若悬河其剑杀势之大,不弱于如今的盘龙抬剑,而至于事实如何,前者如今已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次你来找我,是要我出川?” 神白须问道。 “要你救斩龙人这是其一,其二,是要你去见老祖宗。” 神白须眉头一挑,大小眼看着周登楼。 “你说就说,咒我做什么?” 周登楼眉头一皱,白了神白须一眼,看傻子似的看神白须。 神白须岂会不知道周登楼所说的老祖宗便是神骁九龙?这个缔造神骁之根本,且以组织性为目的的存在。 时至今日,神白须都还没有真正见过或是有过其他方面了解过,虽说他早已经在琉璃河见过那位海域之神,可也仅仅只是照葫芦画瓢,差距太大。 “我也就纳了闷了,从你们口中得知的情况,说的都是那位斩龙人离死不远了,可看你们老神在在的,也不像很看中人家那条命啊?” 周登楼意外的看了神白须一眼,后者耸肩。 “老白,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目前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比起现在终焉为了阿尔忒弥斯忙的焦头烂额来看,神骁要更捉襟见肘。” “毕竟这不是因为一个人而起的纷争,它影响的人并不只是人民,更有今后这个国家的未来,所以马虎不得。” “斩龙人的老祖宗曾也是先天下而先,为黎民甘愿散道,她李心素要没有这个道心,凭什么手握拨筝?” “看你的意思,你是想救她?你孤身入局,自身都难保,还想救别人?你以为削山毒女是说着玩的?” 周登楼咧嘴一笑,调侃道。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所谓的神明高高在上却身不处世,甚至可以无所谓的指点别人的命运,他们要我来就来,要我走就走?当我什么?要饭的?” “眼下宝川欲破,斩龙欲死,你们一个个还说什么见老祖宗?我可没那份心去敬重你们什么的狗屁老祖宗。” “为政者仅仅只有仁德之心又有何用?保得住国家卫得了人民吗?空喊口号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要用人民去填那个窟窿?上御执就是这么干政的?” 周登楼眉头一皱,对于神白须突然的大发雷霆有些难以接受,他似乎不是这么一个冲动的人。 但他也可以理解神白须的心情,见死不救,懦夫所为,骁卫如今所做确实有失身份,归根结底,国家的命运是掌握在那些领导者手中的。 “老白,你说得对,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你不想见那什么狗屁老祖宗?行,那我们就找上御执说理去。” “人家一娘们儿都敢一剑拒六宗,咱们骁卫的那些个老爷们倒是真不知羞,还不如一个外来人豪气。” “但是老白前提我得跟你说好了,如今这斩龙人可是身陷囹圄,三宗围困,你要想救,难如登天。” “且不说毒女白下霁的毒攻,就刘振奇的刀和拓元的阔天旗,且不提三人合力,光其中一位就够你喝一壶得了,救斩龙人,你有那个决心吗?” “这可还是我们骁卫的人,不怕对你盘龙不利?” 神白须眉头一皱,周登楼则是挑眉笑道。 “谁说我就一定要拼了命去救那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斩龙人了?你们自己人的死活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 “众人皆知我孤身入局,若不能事事敢为人先,难道要我等死?” “你骁卫事事都要合计,都要以众人意见为先,那还谈个屁的治国大业,回家玩泥巴去吧。” 周登楼被神白须这最后一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指着神白须。 “老白,你这都已经开始接地气了,我说实话,你办个本地户口吧,到时候两国通行,西方那边打不过,你还能回来躲着。” 周登楼大笑,指着神白须说道。 “你要能有这脸皮,别说终焉拿你没办法,我估计啊,这世界政府的史卷记载上,要在你神白须极恶凶徒名号的前头再加个史上最无耻。” 周登楼笑的前翻后仰,靠着围栏伸手指着神白须。 后者不以为意,只是嘴角噙着笑。 千里廊道,春风徐徐,两人你说我笑,直至抵达那廊道的尽头。 再看,已是白光破空,轰隆隆震天巨响。 半宝川的战役已经打响,削山走蚣已经按耐不住率先发起政攻。 先是三侯刘振奇,拓元,白下霁为先,过天桥,破开半宝川天地屏障,入饕餮城区。 一战,李心素以一敌二,拨筝开山万里,以伤换杀,折断了拓元三只阔天旗,刘振奇被斩一臂,退至川外。 李心素旧伤未愈新伤再添,已是毒发肺腑,仅在旦夕之间。 此刻,骁卫天都府。 神白须重返天都府面见上御执,周登楼协同而来。 虽然两人之前出了一些小矛盾,但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两人意见一致,只是做法不同。 一个需要在骁卫的角度合计控制神白须的立场与身份,而另一个,是同时担当质子与棋子的神白须。 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对两家政治争端施以援手,而这个所谓的施以援手,不过是见机行事的趁虚而入。 “老白,见了上御执之后,你可万万不能批评骁卫的行事风格。” “也不是说这帮人吃不住批评,只是就算说,也不应该由你来说,更何况如此紧张时刻,我怕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周登楼担忧的,不仅仅是神白须同骁卫的关系,更是局势倾倒的方向。 倘若仅仅只是因为风口不好,神白须尚且可以以初来乍到推辞,但是要因为办事不力而让神白须批了,那可就炸了窝了。 毕竟他一个外地人,水土不服,何德何能? “你先不要着急在这儿跟我约法三章,他上御执干的什么事难道他自己不比我清楚?需要我一个外地人来提醒?” “还有你,不要总用你中间人的身份说那一套,我不爱听。早在盘龙会,你要一早表明你的立场,我还会有这么多麻烦吗?还拿抬剑唬我。” 神白须指了指周登楼,后者撇撇嘴。 “老白啊,你要知道兄弟我是有苦说不出啊,你得体谅我。” “我要不是为了让你更早清楚局势,我会弄这么麻烦的身份吗?说白了还是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非要捅穿了说。” 神白须摊手耸肩。 “那我们就各自退一步,我不纠结你的中间人身份,你也别计较我…” 啪嗒———— 话说一半,只见两人行走的行道高楼亭楼上坐着一个少女,她手里拿着的一本黄色的古籍掉了下来,正好落在神白须前方。 倘若神白须脚步再快一些,就要砸到他的脑袋。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孔雀楼锦大小姐吗?侯老办事不力啊,今天没管住您。” 周登楼抬头看着那红衣少女,嬉笑调侃道。 那红衣少女一见周登楼,眉头就拧在一起,瞪大眼睛瞪了周登楼一眼,后者拱了拱鼻子。 “周登楼!你闭嘴!” “上次过天澜阁,要不是你,我就躲过侯爷爷了,也是因为你,侯爷爷带我走的时候,走的仓促,不小心遗落了那千沧拾月,你赔!” 少女一个灵动翻下亭楼,她身着青白色长裙,头盘木簪,灵可动人,青素天然。 她腰间系有金铃两对,飘飘然间,如清溪过林,泠泠作响。 她一把夺过周登楼手中书籍,后者伸手想要点一下她的眉心,少女恶狠狠的张牙舞爪,张口就要一口咬下,哪知周登楼手疾眼快,一个暴栗弹在少女内心。 少女勃然大怒,一跺脚就要去踩周登楼的脚,奈何数次下脚皆被躲过,神白须识趣退向一旁。 直至少女被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停在原地大口喘气两人才肯罢休。 “不理你了,我要走了。” 少女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处,脸一别,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周登楼大笑,唤住少女。 只见他伸出手,手背朝上,少女一脸疑惑。 转而周登楼手背一翻,一对苍蓝色的铃铛现于手中。 那苍铃,如水中明月,光泽剔透,质感湿润,铃心如皎月华白,铃上撰刻金纹,奢靡而精雅。 少女喜笑颜开,轻轻拿起铃铛,铃声铃铃奏响,扣人心弦,如清明圆月,听风来雨,令人精神振足。 “这次就放过你啦,下不为例。” 少女脑袋一别,双手负后,傲然道,随后她提起手中铃铛,铃声再响,少女笑靥如花。 当真是喜怒无常。 “嗯?” “噫!哪来的晦气家伙!真扫兴!” 少女眉头一皱,突然盯住神白须,她凶眉怒目,却又有一种怜悯和嫌弃。 神白须大小眼一头问号,刚还玩着怎么这会突然骂人了,他看向周登楼,后者无奈笑了笑。 “你就是那个入川然后闹得满川风雨的神白须?人和名字一样臭。” “听说你要去救李姐姐?削山三位上宗铁了心的要她命,你有那个本事吗?” 少女指着神白须质问道。 神白须眉头一皱,这些话刚刚才和周登楼不久才说,就传开了? 然后神白须面色一沉,忽然觉得眼前少女浑身气势极为诡异。 “对待客人不准指手画脚的。” 周登楼两指轻轻一叩少女的头。 “不许碰我!” 少女抬手要打,周登楼不以为意。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那种人,一身凶厉,过刚易折,更何况如此的锋芒毕露。” “一看就是短寿之人。” 少女看向神白须,皱着眉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人,她只觉得神白须身上散发的气场让她极为不适。 “绝对有不少人因为你这条命而死,对吧?” 啪嗒———— 周登楼赶紧捂住少女的嘴,后者挣扎着想要推开周登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神白须一时间有些恍惚,因为少女的确说中了,而神白须也的确心中有愧。 应该说他这条命活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吗?可活着,不应该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的权利吗?他神白须又如何呢? 神白须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眼前变化无常的女孩儿,也许,她的确有所不同,但她的所作所为,在神白须看来,配不上她的能力。 她不是伊芙琳。 “小女口无遮拦,触犯了先生,老朽教养无方,让先生笑话了,还望先生海涵,如果一定要讨个说法,那便可记老头子我的账上。” 闻声,走来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 此人仙风道骨,面笑儒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气,他拱手作揖而来,向着神白须微微一躬。 “哼,我哪有说错,他那人就那样!” 闻言周登楼抬手就要再给人一记爆栗,少女一吓抱着头跑到那灰袍老者身后。 老者神态歉意的向着神白须说了声抱歉,再次拱手作揖。 “老朽侯正业,字听文,代小女向先生谢罪。” 神白须伸手抬住侯正业拱起的手。 “神骁有言,人前不训子,老先生言重了,况且令爱所言非虚,只是实话实说,何错之有。” 老者笑了笑,他伸手轻抚胡须,微微打量着神白须,频频点头。 “先生心胸宽广,若万籁天澜,可抚世间万千愁,可慰飘零孤冷心,可为何,独独容不下自己的那颗心呢?” 侯听文一手付后,一手指着神白须的心口,笑道。 “世间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不称心,有生之人无愧,有愧之人不谓生,无心辜负有心,有心牵扯无心。” “牵挂牵挂,牵肠又挂肚,难忘难忘,难回首又忘不却,何其纠结?” 面对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儒生,神白须眼神迷离,恍惚之间,有些凌乱又有些彷徨。 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呢,他不就是那故事中的人吗? “老先生所言,讳莫如深,非我所能悟。” 神白须面色平静的说道,实则… “是听不懂?还是不愿听懂?虚虚实实,你在局中,岂能不知?” 神白须眉头微皱,苦涩难言,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周登楼面无表情,可实则心却拧成一团。 少女不知所谓,可看着眼前皱眉的神白须,她只觉得胸口沉闷,不知是该怜悯,还是安慰。 “白公子,神骁有言,吾心安处是吾乡,赠您。” 神白须恍悟间抬头,神色清明,眉心舒展。 他拱手作揖,微微躬身,老者迎风而笑,微微摇头抚须,牵着那少女离开了。 周登楼靠近神白须,伸手轻轻拍了拍神白须肩膀,后者笑了笑,周登楼微微点头。 突然,即将在拐角处离开的那一老一少,少女突然转身,撒开了抓住老者的手,向着两人跑了过来。 少女跑到神白须面前,周登楼眉头一挑有些吃惊。 只见少女看着手中那对苍蓝色的千沧拾月,眨眼后猛的一闭眼,拉起神白须的手将那对苍铃塞在他手里,然后就跑了。 远处老者抚须而笑,牵住低着头的少女,点了点头。 神白须低头看了看那手中苍铃,再抬头时,那一老一少早已离开。 “嘿哟,老白,能让这丫头忍痛割爱的,这天底下你是第一个。” “知道这千沧拾月什么来头吗?” 周登楼眉头一挑,搭手靠在神白须肩膀上。 神白须大小眼看向周登楼。 “这千沧拾月乃是一件稀世珍宝的法器,其神威远在生体器神之上,内蕴鸿运,带在身边可增祥瑞。” “铃铛外刻玄金铭文‘玉上青雕,含心而明’乃至福,用以御器,可开山烹海,用以祭祀,可更天换地。” 两人边走边说,周登楼说的神乎其技的,神白须只是觉得夸张。 “那照这么说,我欠人家一个大人情?可我也没说要啊。” 神白须摇了摇苍铃,声声悦耳。 “好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看不出来那丫头忍痛割爱,是送你的?你不知道那丫头是谁吧?” “讨教讨教?” 神白须拱手笑道。 “嘿,说出来也不怕吓唬你,” “枢藏海心孔雀楼红锦,人道剑天然大成者,体质超然,天赋异禀。” “这丫头心灵手巧,乃蕴神意,可截取天地之力用以炼物,天生的药师。” “星宿天的掌上宠儿,被誉名为“衔玉金凰”,真正的金手指,有点石成金之术,能看清一个人的运势。” “这丫头独爱铃铛,却总因为粗心弄丢,拾到的人也不敢用,所以屡屡有人上门还礼,故此也被称作散财童子。” “你手上这苍铃,可是那丫头的心头肉。” 神白须若有其事的郑重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日后上门还礼。” 这次反倒是周登楼皱了皱眉头。 “上门还礼?你能送多大的礼?那丫头身负神蕴,浑然天成,诸如你这种身负万般因果的,最好离她远点,别污了人家。” “更何况人家可是天道剑天然成剑者,你也不怕那丫头一怒之下劈了你。” 神白须眉头一皱,对于前半句他相对认可,毕竟自己名声在外的确臭名昭着,上门还礼实属可笑了。 而至于后半句,神白须有一个不懂。 “天道剑天然成剑?怎么说?” 周登楼眉头一挑,老神在在。 “神骁修剑者分三剑,天剑,人剑,魔剑。” “持天道剑者,以心证道,我所见皆大道,千古流芳百世传袂,唯心不染,所求乃是一个静字。” “持人道剑者,以人为镜,以运为锋,千人千面以道问路,见人即是面剑,所求不过一个悟字。” “而持魔道剑者,以执为道,天地大道只要我心不宁便源源不绝,所求,乃是一个痴字。” “这其中魔道剑秉一而终,持剑者不得三心二意,最难成剑,因此持魔剑者不是百年一见的剑道天骄就是为道疯魔的武痴,三剑中杀势最大,可断长生。” “其次便是这天道剑,不求人,只求己,不问天只问心,三剑中气势最强,可斩因果。” “而这最后的人道剑嘛,只求一个运,也就是运气,三剑中机遇最微薄,成剑全看个人运气,成剑后可斩…大道。” “而在盘龙会你所见的抬剑,便是修的人道剑,早在两百年前就是天下剑魁,剑道一途她一峰独高。” “当年除老剑神离玄机,大宗师白阳,斩仙者吕云鹤,整个神骁修剑者都被她压的抬不起头。” “所以像你这种身负因果的家伙,面对天道剑成剑者,将会受到天然压制。” “红锦那丫头就是天道剑成剑者,天然成剑,不但身负大道,命还好得不得了,是那种老天爷跪着求着吃饭的人嘞。” “只怕日后成道人剑,也只是时间问题。” 神白须嘴一扯。 “单单靠命好就能天下无敌?那我这种怎么还没死呢?” 周登楼哈哈大笑,指着神白须说了句白痴。 “这里说的命好,指的是个人运势,老白,你以为命好就不用历练人生经历生老病死了?” “老天爷是公平的,命越好,所受挫折便越多,也因此,在我神骁,天予重任,百炼成钢。” “不要以为生的一副好躯壳就可以一步登天,也不要觉得命运多舛就畏手畏脚前功尽弃。” “命运会青睐愿意以不屈之心面对险阻之人。” 对于周登楼这最后一句话,神白须肯定的点了点头。 “励志,走一个。” 周登楼哈一声,两人肩搂着肩,如同好哥们俩似的走向天都府。 侯阳平辞世前所求最后一签,乃是鸿愿锦鲤,奈何前人才将将合眼,后人步履蹒跚才至。 一步慢,路路慢,鸿愿红愿,尽历锦鲤,命定无缘相见,殊不知红豆才发,心火仍薪。 所以遗憾,总是贯彻人生始终,而愧疚,往往会牵挂在活着的人身上,哪怕今后这人如何的心向阳光,在内心深处,也总会有一处阴翳。 神白须的遗憾太多,是不甘也是悔恨,他犯过太多错误,并且都无法挽回。 作为活着的人他没有太多理想,唯一有的就是一副躯壳,一副皮囊而已。 这是曾经的他,他也以为,他会就这样一路走下去。 然而,当一个人在追求答案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在不断蜕变和变化的过程,他会趋于圆满,逐渐形成自我。 所以在颠簸坎坷的道路上,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真正的答案。 哪怕那很遥远,哪怕可能他穷尽一生都办不到,可他却在这条追逐的路上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才是活着。 第61章 谁看山河,谁过山河? 不一会,两人已经身至天都府内,跨过内围,穿越层层宽如国道的长廊,逐一走过那跨湖拱桥,路路多磨。 “老周啊,这天都府里里外外一圈又一圈,不是高楼就是琼宇,不是御道就是长廊,你们先人是不是都很闲啊?” 神白须一句话让周登楼忍俊不禁,后者笑而不语。 “房子总有人要住,千年奇景,万年古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总要有人做。” “历史不是凭空而来,是每一个人相互牵连而形成的一张网,看多少算你自己的。” 在女娲城,天都府人人可进,进是能进,可是要严格遵守规定,不得乱涂乱画,不得违章违法。 总之所有规定合成一条就是,别破坏名胜古迹。 书籍是难以保留的,而文明却可以永盛不衰代代相承,这是神骁人的精神传承,外人不懂。 神骁人极其珍惜前人传承下来的文化与技艺,竭诚而至,发扬光大,神工巧匠,妙手回春,等等皆是。 所以时至今日,哪怕科技已经可以做到令人血肉回生,令天地变化而颠倒,神骁人也至今效仿古人,学那文之绉绉,彬彬有礼,穿衣得体,琴棋书画。 “虽说千年以前大兴工造确实劳民伤财,可有些措施不得不建,而那些驻扎和垒起于边塞的,就更是重中之重。” “以至于时至今日,那些矗立在边疆的俯瞰点也仍旧定期检查和重铸。” 周登楼所言不虚,在半宝川饕餮城区百里之外的,由遁甲岩制作而成的高垒至今已经存在了整整六千年。 历尽风霜的饕餮城也在这六千年中,有上千次争夺的历史,或被迫送出,或被强行霸占,又或者在不得不撤的战役中,成为他人堡垒。 无论如何,饕餮城都是个易守难攻的碉堡,也曾是边疆外域的南民必争必经的兵家之地,其中战乱连绵的岁月,不言而喻。 咚————! 忽然,轰隆隆的洪钟声震耳欲聋的响起,响彻整个天都府。 神白须抬头,远在千米之外的一栋高楼之上,似乎有人动用强大的气势撞击那口洪钟,以至于气冲苍穹,拨云见日。 钟声响起,每三秒敲响两次,在持续三次之后,又相隔五秒敲击一次,同样持续三次,如此往复。 “这是日冕鼓的鼓声,是不是觉得很像钟声?” “在天都府临近的区域,人人皆以为这更像是雷声。” 周登楼抬头,看着千米之外的琼楼说道。 “有什么说法?” 神白须扭头问道。 “这背后有一个民间家喻户晓的故事,有些类似于神话故事,可却的的确确存在过。” “想不想听啊?” 周登楼一脸贱兮兮的看着神白须,后者嘴角一扯,呸了一句,推开周登楼搭在肩膀上的手臂,二话不说就溜了。 “诶,我打八折讲给你听。” 周登楼灰溜溜的追上去,陪笑道。 日冕鼓,也称作,嗡雷鼓,阳雷或女捂,那是一件震古烁今的圣器。 传说在万年前,神骁还被称作东胜神洲时,于民间有一邪祟,名为“太岁”。 它专司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恶,为祸人间,以致使生灵涂炭。 每逢佳节,它就会出现,吞食人的天然灵气与山川大地的运势,作为自己的果腹之物。 它贪得无厌,好似永远无法被填满。 每逢喜庆佳节的当天直至第二天晌午,神洲百姓那是出不得出,生不得生,所有人都怕极了这头邪祟,任何道法都拿它不住驱它不及。 这邪祟为害数年,致使整个神洲每逢佳节人人闭门不出,以至于天不孕气,地不生灵,生精殆尽,众生泯丧。 直至一年的九月初六,太岁逢节而至,即欲吞食天地之灵,为非作恶之际,只听一声雷炸,吓的它是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天地昏暗,乌云滚滚中,只见一身着紫衣白纹女子赤足而来。 她眉心金印,神光威烁,天光与共,直直将昏暗的天地间照亮。 一声雷,昏暗的天地张灯结彩,二声雷,失色的万物如逢春至,三声雷,凶恶的邪祟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那神女以掌击鼓,声声滚雷,还山河于无恙,生天地之灵韵。 声声雷,鼓不停,邪祟除,天下安。 自此,神女擂鼓祛邪祟的故事流传神洲天下,人们为了纪念那位擂鼓神女,将她留下来的鼓俸为圣器,取其名曰:日冕。 而在民间,它被称作“九月雷”,是一种世代传递且源远流长的民族文化。 民间的能工巧匠们会将它制作出来摆放在诸如衙门,关口,或城门之前,有的布置于左右,有的放置在中间,而有的,则在高处,或极高处。 而这九月鼓也会因为地方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摆放方法和制作方法。 但只有一个讲究,那就是擂鼓者皆为且必须为女子。 其一这是对万年前那位神女的恭维与敬重,其二,神骁人以为,天地二极,阴阳调和,女子阴柔,雷鼓至刚,刚柔并济,可通天合。 在东地,女娲城与燧皇城,九月鼓用以柏木制作,以纱布丝绸为鼓膜,用地草根编制而成。 被用以悬挂于门庭之上,用于镇宅。 还有的,每逢佳节会被制作成一张大鼓,铸高台,放置于中心,东南西北摆置四副空白画纸,用以柳条鞭鼓。 在西地,伏羲城与天君城,九月鼓以桃枝编织,用梅干支起,再以花网缠绕用以鼓膜。 被放置于极高的高台之上,且非常远,用于祈福。 每逢红白喜事,南地的九月鼓就会被挂放在神庭门之上,撩以青藤树根用以烈火炙烤编织而成的花球来回砸击。 来回不可半途掉落,否则愿不能成,意不能达。 在南地,盘古城与玄女城,九月鼓以雷击木制成长棍。 其上雕花,缠绕柳条,棍头以红绳捆绑由檀木制作而成的鼓面,不过人头大小的双鼓,再以浸染朱砂的红布作为鼓膜。 被用于每年学年大考时,舞擂以求掷笔有声,下笔有神。 在北地,羲和鲲鹏金乌三城,九月鼓以画而成,落笔于宣纸之上,鼓成之后,被绘上图画的那一面压于底下,人踏足而上,以舞擂鼓。 每逢行军开阵,以做征讨之时,唤得凯旋,歃血而归。 “这一不是新春佳节,二不是开阵点兵,三不是学子逢科,四不是邪祟当道,敲这个钟是干什么的?况且,也没你说的那么气势恢宏啊。” 关于周登楼所说的,神白须虽然肯定的点了点头,可对比他说的,刚才的钟声确实差了点。 “我也没说是啊?” 神白须罕见的白了一眼周登楼。 而此刻,两人已经穿过千重御道,来到天都府下的“按眉寺”。 这座庙宇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作为一个寺庙,其内非但没有摆置那些神佛天罗,更没有金刚罗刹,有的,只是古雅质朴的古风格调建筑。 两人穿过门院,身至一棵参天槐树下,那槐树枝蔓粗壮如人身,主干的粗壮甚至要六七人围抱才能丈量。 这一整棵参天槐树完全笼罩了这片巨大四合院的天空,葱葱郁郁,风吹絮絮。 而在那槐树之下,有一身着白袍的僧人,他一手付后,一手单手立掌于胸前,而在他一旁,有一位青袍小和尚,手里拿着扫帚,清扫落叶。 周登楼微微抬眉,对于眼前的僧人似乎早就见过,他扭头看向神白须,后者只是仰着头看那参天槐树。 “朋自远方,心自隔岸,若即若离,群颓孤寂。” 那白衣僧人转身。 “贫僧法号持渡,两位施主,阿弥陀佛。” 持渡单手立掌,微微躬身,神白须周登楼两人作揖还礼。 这白衣僧人,气态浮华,安定如山,宛如碧波湖面,随风荡漾,那落叶飘落它身,竟凭空而停,本青黄色的叶身竟在短暂一刻化绿。 他神色如水,低眉合眸,仿佛不入尘世,可他脚踩的一双白布鞋早已千疮百孔满是布丁,且泥泞不堪,好似已行万里路。 “老白,神骁天下有一黑一白,黑衣谋者李世卿,可谋天地,千朝万古,你已经见过了。” “这位呢,白衣僧人持渡,可渡众生疾苦乱世。这神骁两绝,你算是都见过了。” 四百年前,就是这位白衣僧人以法相肉身以抗天灾,以法身填海,渡八十万遗民过川,可谓善施天下,在世神佛。 此人只身走神骁万里,于疾苦处化施,于崩殂地处补天,于疫病处行医,于无法处传教,一身血肉,流遍神骁山川。 而他脚下的那双白鞋,乃是他苦行时一位边疆遗民所赠,为谢其恩,这位白衣僧人愿终生苦行游离,以谢织布抬爱之恩。 神白须抬眉,他在史册记载上看到过这位白衣僧人,也了解了他所行施善,其所行可称其为圣。 以身入世者,其所为以众生为己任,而加万法于身者,可为圣。 而为圣者,方圆之内皆可为,当,以天地为己任,以众生为重,于万法加身而不逾矩。 这是神骁史册《为圣》中的节选,讲述了神骁九千年历史中,以身入世而为圣的圣人们。 而眼前这位白衣持渡,没有碑身,没有法相,没有庙宇,可算得上人间佛,而他所行德善,却桃李天下,皆为众生,可谓圣佛。 也因此,在神骁,圣人们拥有着言出法随的神权,这是一种存在象征,即圣言名言。 在神骁,凡是以圣被称呼者,皆拥有言出法随的神权,而这所谓的言出法随,看似对人,实则是对自己。 那就有人要问了,问为什么成了圣反而约束更多? 因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没有那个觉悟是成不了圣人的。 圣人,必须以众生为重,以天地为己任,加万法于身而不逾矩。 方圆之内皆可为,这就是言出法随的能力所在。 拔一毛而利天下,宁以损而不愿不所为者,众生以谢。 “天生我,地载我,而我无道于众生,不知恩德也,母孕我,父育我,而我无学识以侍,不知仁孝也。” 选自《为人》,乃玄阳子所着,玄阳子,世人以人圣敬之,五千年前之仁圣。 如果说《为圣》是圣人们奉教的法则,那么《为人》就是世间之人秉持的美德。 自七千年前,神骁就有提倡“仁善之美德”的说法,他们提倡不以身份高低大小而行的所作所为。 提倡以德为美,以仁为重,因此,忠义之士往往更得人之尊重。 而玄阳子所着《为人》,不仅记载了神骁历代的仁德之士仁孝之士,更讲述了一个人应该具备何种品德才得以为人,乃是真正的国书。 白衣僧人持渡上前,他看向神白须。 “早就听闻白施主渡海入川,欲见上一面,奈何行期有缺,耽搁了,也且做停留,以做会面时的腹稿,如今得见,实为不易。” 神白须眉头一皱,扭头先是看向周登楼,后者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安排过。 “禅师要见我?我这种满身业障的国际罪犯还能入得了佛门人士的法眼吗?” 神白须自嘲道,而持渡却是摇了摇头。 “非你与我佛有缘,而是你我有缘,贫僧姓何名悠字以舍,白施主称呼我为以舍便好。” 神白须微微点头,一旁的周登楼也有些好奇这白衣僧人的目的,索性坐在一旁廊栏上。 “以舍禅师有何赐教?” 神白须拱手抱拳,笑道。 而持渡则是转身,看向身后的参天槐树,微风缕缕,他的衣袖随风飘摇。 “贫僧有一事相托,也是为以解施主心结。” “这件事,天底下任何人都做不得,唯独你做得,而这个结,天下谁人皆可解,唯你不可解。” 神白须眉头一皱,心中一沉,一旁的周登楼同样如此,他欲要起身,却又不知想起什么,又坐了回去。 只见在两人疑惑之际,白衣僧人持渡从袖口中拿出一枚念珠。 念珠不知是什么质地,通体呈现为一种乳白色,它凭空悬浮于持渡手中,泛着波光,好似粼粼湖面。 神白须无法感知那是什么,可一旁的周登楼却猛的站起来,好似如临大敌,甚至表现出一种神白须从未见过的严肃和慎重。 “禅师岂不闻解铃还须系铃人?众生如何,皆在众生尔,禅师又何必作茧自缚,旁生枝节?” 神白须大致能明白那念珠可能是一件牵扯因果的东西,至于是不是周登楼所说的生体器神,他不清楚。 “周施主,可问解铃者何在?恐以葬于谁人心中矣。” “贫僧所为,不过是为这微弱之火的芸芸众生添一更柴,何以作茧自缚。” “贫僧生于天地而行于天地,风雨雷动间,渐悟人生大道之真谛,自以为,众生苦矣,而天不怀仁地不行善,于这穹间,却是憎乱兀生,泯然无道。” 持渡一手付后,一手抬起那念珠,侧身看向那槐树,神色悲悯。 “神骁存于天地已有千年万年,众生如何,自有其道,禅师已入道成圣,理应知道天意不可违,何况一介凡人又能做什么?” 持渡转身,看向周登楼身后的神白须,后者好似心领神会。 神白须拍了拍子周登楼的肩膀,后者眉头紧皱,其意是万万不可。 那何以舍手中所现念珠,正是佛门至物,佛舍子,又称,舍利子。 佛门中,修行成道者称之为入道,而入道者便会随着自我境界与修行的提升而能够在自我感悟中,提炼这佛舍子。 这所谓的佛舍子,乃是集佛者一身境界与道行而凝聚的化物,又称,“神元”。 那么一位圣人的佛舍子,又拥有何等巨大的因果呢? 这或牵扯神骁整片天地也说不定,所以周登楼才会那样重视也不是没有原因。 “我记得,在史册记载上有这么一句话,缘至则心安。” “我依稀记得史册中那些谋士为了所谓的师出有名和名正言顺想破头的画面,我自以为,这两样东西并不高尚。”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者可安天下,凯旋归,兴则胜战,衰则哀亡。” 神白须看向持渡,又看向他手中佛舍子,即便他依旧不解,可他却做好了觉悟。 “久闻佛道有禅,不知禅师以何参禅?” 神白须此话一出,持渡笑意如风,微微点头。 只见他那一直合眸的双眼缓缓睁开,一双金瞳注视着神白须,那眼眸,微润而虔诚,豁然而天然,好似返璞归真。 “若说以众生参禅,抱志太大,若说以苦行参禅,却又徒有其表。” “自出家入道以来千年久远,纵观半生,行道处皆尽,以我本心,无愧也。” “然则天下有变,我见众生罹难苦矣,久矣,时哀叹矣。” 或许是觉得有些悲春伤秋多愁善感了,持渡微微摇头。 “白施主,你我有缘,我参禅半生而不知其道之众,天可怜见,今才遇你。” 持渡一双金瞳浑然天成,好似孩童似的懵懂,以待神白须。 神白须不解其中真意,眉头微皱。 “我一介凡夫俗子,何以参禅?” 他说。 持渡也是也是伸出手,意示神白须也伸出手,他在他手中勾勾画画,写作一个静字。 “落花花落,心栖难栖。” “施主所求不过心安,奈心禅不参,愁眉不展,试问这世间谁爱上谁谁牵扯谁?缘缘不断花枝乱缠。” “岂是无禅可参?心若浮萍,浩浩渺渺,情意是禅愧亦是禅。” “我愿以心埋柳,过你千山不停留的眷恋,我愿枕你愁绵,梦你日夜思絮不眠的辗转,我愿渡你尘心,化千丝万缕万万难断的纠缠。” “若众生疾苦不得渡,则我佛不归西天处。” 呼———— 周登楼退后。 只见自持渡那白袍之中,突然生出柳条,汉玉砌砖之下竟绿茵漫漫,逐渐形成一片花海。 上千种花茎直直缠绕神白须的双脚,持渡身后的槐树顿时大风来兮。 神白须整个人佛光普照,熠熠生辉,神如涅盘。 佛门子弟中,初入佛门者,皆求一个静字,心静,神静,意静。 然初入佛门,剃度为僧,却仍有心细红尘者,放不下牵挂,舍不得执着,忘不掉遗憾,他们有太多不甘与渴求。 为什么不舍?因为结局太过缺憾,所以入我佛,所求乃圆满。 并非佛不看这众生疾苦,而是无能为力。 岂不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众生在佛,佛亦在众生,哪怕诸如持渡这般神僧,也会流血,也会流泪。 眼见众生,心可怜见,不忍众生疾苦而圆寂于众生佛者,千古连年不计其数,所以入我佛,乃求普度。 为人岂能无情?岂能真正的六根清净?那不是人,那是草木石头。 可草木尚有燎原之火,石头尚有滴水之穿,日月如梭,时光飞逝间,天可开,山海可平。 因此佛门持戒,非本心而不可为,非真心而不可行,不可贪恋,不可痴迷,不可奢望,唯心尔。 所以入我佛,乃求真我。 第62章 不识韵谱,忽听撰律。 “老白啊,我突然有点后悔找你来神骁,后悔拉你走那一趟盘龙了。” 登天都府的阶梯上,周登楼感慨道。 神白须笑了笑。 “觉得用我的命去填那些执政者挖的坑,不划算?还是说,你心里头不踏实?” 之前周登楼就曾和神白须挑明,如果伊芙琳还在,神白须做出的这一系列选择都可以避免,甚至可以得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可事实如此,周登楼也无可奈何,他虽然不理解神白须这种极端的做法,却也并不驳斥,因为他的确是对的。 “对于神骁来说,你的命能有更大的价值,但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的忠诚与效忠。” “抛去你西方的罪犯身份,上御执完全把你当做导师,敬你为座上宾,只要你愿意,骁卫阎罗的这个身份你可以稳坐一辈子。” 闻言,神白须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周登楼,极有深意的笑了笑,他转身,望向远处琼楼玉宇,大厦林立的女娲城。 眼下,两人驻足停望,周登楼静待下文。 “巴伦尔斯,你为什么逃避那个曾经孕育你的家族?是因为爱有所失,还是心不得宁?” “那女子的死,与你弟弟段九禽的死,哪一个更令你刻骨铭心?” 周登楼神色平静,比起神白须眼中的高楼大厦,他的眼中,是一路延伸至下的层层阶梯。 “换一个角度去想,段九禽会不会就是做出另一个选择的你?” “相比他的固执,你相当开明,可也正是这份醒悟,才正显得你有多么纠结与挣扎,所以你无法阻止段九禽,因为在他的角度来看,你是一个逃避者。” 神白须突然迈出步子向下走了几个阶梯,他抬头看向周登楼。 “欲穷千里目,望眼欲穿者心意可成,滴水石穿,思念之声与日俱增,看似从容可却如履薄冰,我现在的处境,像不像当年在思考是挣脱家族还是为爱天涯的你?” 崔心瑶,这个刻在周登楼心中一生的女子,两人的相遇与邂逅太过惊艳,以至于让两人的前生都好似恍惚一梦。 一个,是即将继承千年家族基业的板上钉钉的王爵嫡长,一个,是潜入云烟,漫漫红尘中虔诚拜神的云泥女子。 他的倾慕让她得知世间究竟何人为神,她的眷恋让一个被家族束缚者思眷如狂,甚至不惜将明玉掷于泥沼。 “崔禾说,我应该把心拴在天边,真正自由的永远不是身份而是心。” “那个时候的我,身陷囹圄,在众人看来我好似披星戴月,他们觉得,天才就应该有所作为,颓败天赋就是可耻的,这是世人的愚见也是迂腐,所以我厌恶。” 神白须注视目不斜视,静静聆听。 “九子是对的,在勇敢上这一点,比起当年选择逃避的我来说是。” “我不想狡辩,但有些东西,我放不下。” “自古以来神骁的有情人都太洒脱,可以一心一意的为了自己爱的人去死,因为他们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眷属,所以故事的结尾总是凄美。” “我们要做一个活着有眷恋的人不是吗?” 周登楼低头看着神白须,两人的对视仿佛跨越时间长河。 周登楼看到那个在牧原上牵羊的青年,他抬头望向蔚蓝碧空的蓝天,云层之下的山峦起伏跌宕,风吹动他眼中的温柔,绿茵的平原风吹涟漪。 神白须看到红尘烟火中的车水龙马,笨拙涂抹胭脂的男子尴尬低头,面色红润而赤霞悠悠的女子喜笑颜开,天上的繁星再远,飘荡在凡尘的烟火就有多绚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世人不懂,总是磕磕绊绊,总会松开曾一开始握的很紧的手。 周登楼静待神白须登上台阶,两人同一台阶向后看去,已是平步青云。 周登楼伸手指了指台阶下,又指了指远处女娲城,看向神白须,又伸手指了指天都府内。 神白须心领神会,看着那女娲城。 “老白,进了这道门,你这条命可就不由你说了算了,孤身入局,怕否?” 神白须望着女娲城笑意浓郁,好似胸有成竹般。 “我不负卿,我料卿定不负我。” 转而神白须看向周登楼,后者一笑,点了点头。 “且走一遭。” 神白须率先走入天都府,周登楼大步流星紧随其后。 入内,梁柱团抱,金龙吐珠,大殿寰宇,书香墨来,纷飞金凤,翱揽于天,山河万里,历历在目。 点朱砂同上御执站在一幅长有近百米的山河地势图面前议论纷纷,图纸自大殿中向外,神白须周登楼两人一左一右。 自右侧行军镇武两人看来,神情各异,行军幸灾乐祸,镇武则是无可奈何。 音绕梁抬眉惊异,却又微微皱眉,穿林雨了然于心,却又仿佛心有余悸,转身而去。 “哈,老张,这顿饭没得跑了吧。” 行军大手一拍镇武,笑道,后者一脸嫌弃的说了三声去。 上御执闻声抬头,看到神白须同周登楼,喜笑颜开愁眉舒展,笑着走去迎接。 他先是拱手作揖,唤了声先生,转而伸手意示神白须周登楼两人落座,只是后者都回绝了。 点朱砂神色悠然,她看向神白须,但难以从他的神色中得出他的想法。 “多有疏忽先生,敢问先生此来天都何意?” 上御执拱手问道。 神白须神色自若。 “我去。” 一语出,在场几人神色各异。 先是镇武伸手指了指行军,后者一脸晦气,嘴巴一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穿林雨倒抽一口冷气,摇了摇头。 音绕梁挑眉又皱眉,神情复杂。 点朱砂微微抬眉,竟第一次面露难色。 在场唯有周登楼处之泰然。 哪怕是上御执,也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在搓拟腹稿。 “好小子,你说你,不在盘龙待着等你们那个叫出云的头头出谋划策,跑到这来捣什么乱?” “怎么,山猪吃不来细糠?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这里的情况?” 行军几乎是直接跳了出来,一路跑过去指着神白须,虽然他言语带刺,可并没有那种厌恶感,而是真的好言相劝。 “最了解情况?我来神骁没有一周也有四天了,而这四天足以我了解整个神骁。” “如果是站在神白须征御这个身份上来说话,我可以给在座各位任何一个人全面的解释,而且各个不同。” “即便是站在骁卫阎罗这个身份上,作为地煞之首,我也同样有足够的执行权力。” 神白须自虚空之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这正是之前周登楼交给他的,属于骁卫阎罗身份的令牌。 行军嘴巴一撇,整个人像瘪了一样。 阎罗的确是地煞五位之中执行权力最大的骁卫,如果剑若悬河没死,那么整个万刃机构都是由他统御,而非点朱砂。 需知曾经剑若悬河的执行能力在整个骁卫之中,是唯一一个可以完全规避中枢而自主行动的个体,包括他统御的机构。 “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虽说在参与力上你一票否决,但是对于目前的情况,你怎么就能确保你的所作所为是有利于神骁的呢?” 镇武双手抱胸说道。 闻言,行军点了点头,看向神白须。 同样,上御执也是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的音绕梁,后者只是皱眉,没有其他动作。 “身份就是行事的最好形式,还有什么是比正统这两个字更有体现力的吗?” “在座各位任何一人,哪怕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也都可以做到独镇一方,却要被迫在这里共协商议,岂不大材小用?” 音绕梁皱眉,她向前一步。 “剑若悬河之死,乃是削山八位上宗围剿而致,骁卫仅仅有五位地煞,虽说能力睥睨天下,可也不见得真就无敌于世。” “骁卫之所以顾忌,不单单是因为盘龙会的掣肘,是因为削山人多势众,而骁卫又不能求助于民,所以必须要步步严谨。” 音绕梁的意思是,哪怕地煞五位任何一位都有一对二的实力,可这不代表就能稳固大局。 剑若悬河就是被硬生生拖死,用一城的人的性命,而如今的斩龙人也是如此,所以骁卫才不得不考虑。 也许单人战力削山同骁卫是天差地别,可他们就擅长协同合作,尤其是在白下霁毒力的压制下,更是如此。 “危言耸听。” 神白须一句话令音绕梁眉头再一沉,她神色阴沉,虽然不知道神白须何出此言,但这的确有些咄咄逼人。 “倘若他剑若悬河真的醒悟,为何又会致使自己身陷绝境?倘若骁卫的领导真的明智,又为何会致使这位义士孤立无援?” “说到底还是他剑若悬河不够明智,一座饕餮城多少人?一千四百万,占地面积有多大?七百六十八万平方公里,更何况还是身陷囹圄四面皆敌。” “他做出舍弃自我而以护一方平安固然是壮举,可是,下一个呢?斩龙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整日东一个盘龙西一个盘龙,因为一个内部司政机构而畏手畏脚,哪里还有为国为民的大义?哪里还有为政从民以安天下的雄心壮志?不过鼠窝一团。” 神白须越说越大,他边说边走,已经身至音绕梁面前,后者咬牙切齿。 “你……”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神白须则是一刮再刮。 他初见时的那种从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强的进攻性。 “你也别不服气,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句句属实,而你之所以气愤,是因为我一介外人,何德何能以知神骁,你是不甘心,不甘心我这种人为什么选择了盘龙。” 音绕梁冷哼一声,衣袖一甩,背过身去,不再和神白须争执。 音绕梁的沉默,代表了天罡中将不会有人再反对神白须的立场,那么也就证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 而在一旁的行军却傻眼了,且点朱砂今天的态度明显是由着神白须的。 按照以往,这位在神骁被称作“鬼见愁”的毒士绝对要刺神白须一两下。 可是今天,她全程观望。 “我靠,老张,这人好拽啊。” 行军用手肘戳了戳镇武,后者看向行军不屑的嘁了一声。 “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镇武点了点头,行军则是像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眼。 周登楼全程一言不发,哪怕刚才行军瞥了他一眼。 也不能说周登楼胳膊肘往外拐,毕竟作为邀请人,他承担的风险最小却收益最大,若不站在神白须的立场,反而有失大体。 上御执微微一叹,对于神白须坚决的态度不置可否。 面对目前的情况,上御执一边担心外部半宝川的情况,斩龙人危在旦夕,更何况还被团团围困。 一边又担心内部盘龙掣肘,可谓处处碰壁。 一个国家政府面临这种情况,在以往,这是亡国的征兆。 “先生。” 上御执说。 “您应该,不,您绝对知道自己孤身入局且作为棋子的这一身份对吧?” 神白须点了点头,一脸无所谓,上御执却皱着眉头。 他很仁慈,也很德善,这是优点,而如果一味如此,在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时候还如此优柔,则必受其害。 “那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倘若先生身死,且不说盘龙功亏一篑,骁卫也会前功尽弃,也就是说,现在您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不管是对还是错,走蚣削山永远受益。” 神白须又点点头,上御执眉头皱的更紧。 他一个外来的人,不为权也不为财,不是报恩也不是就义,更不是革命起义,如此卖命,为什么? 上御执突然看向一旁的周登楼,他神色自若,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 突然,众人远处的点朱砂突然笑了起来,她捧腹大笑,甚至支不住腰,扶着一旁的椅子。 除去音绕梁,穿林雨,周登楼,上御执四人,其余人皆疑惑不解。 “这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程度的白痴,大白痴,天下第一大白痴。” 众人大概静置了六七秒,点朱砂才堪堪停下,她喘着气,指着神白须笑道。 “你做这一切难道就只是因为一个承诺?只为了让神骁欠你一个人情?那这人情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还是说你就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死,不会因为当前的局势而失败?” “我就当你是不怕死,可你又凭什么让别人觉得你值得信任?如你所见,在场各位除了那位几乎没有人会信任你所说的话。” 点朱砂点了点神白须身后的周登楼。 神白须没有回答点朱砂,他反而看向上御执。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本来轻浮的点朱砂突然严肃起来,甚至重新去审视眼前这个“天真”的男人。 上御执长叹一口气,他好似老气横秋的双手负后,向着大门处漫步而去。 “先生的意思我又如何不知?势要破局,必须要有狠厉之心,我上御执尚且有自知之明,知道我绝非一个霸治君主,我只是想让人民能把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不会再重蹈先人的覆辙。” “神骁传承已经有九千年了,亘古不变的传承早就该改改了,只是世人习以为常,可这不代表他们不期待更天换地,那些个匍匐在地如孤立浮萍的世族巴不得我们这些执政者这么干。” “若只是一味仁德,只不过能与民同耕,可若要在这传承了九千年的大地上另辟蹊径,就必须要将迂腐的根结连根拔起。” “他们都笑我上御执是世族传承才坐上这个位子,没有李布施他们一众前朝元老,我就是一只没了獠牙的狼崽子,又会有谁把那些诸如我这等,拥有渴望更变革新的新思想逐梦者当一回事?” “白先生大义,愿以宏愿助我大业,肝脑涂地之忠义,虽死无憾。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老东西们却不行?” 这最后一句,杀意凛然。 此刻,众人也都面相上御执,左右两排,天罡地煞。 “我欲重整神骁,要这天地变换,要这日月翻转,不光是为了振兴开国全青复之大一统,更是为了神骁今后万世,万万世。” “与民更始,大敕天罗。” “诸君意,可助我?” 上御执转身,面向众人,其王霸之气震彻寰宇。 当殿者皆拱手作揖,尽效忠心。 南民自九千年前就被全青复行军走道打的分崩离析,作为疆外蛮夷,在面对当时为求一统的神骁王朝时,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可他们的野心却是包藏祸心的。 为了收复土地,以全青复当时为首的一批执政者愿意将神骁疆外的土地分化而治,将权力移交各处。 然而在全青复化羽归天以赦神骁两千年之后,南民卷土重来,各地神骁分治区在短短一念间崩溃。 而神骁,也真正看清了这群不知教诲的贼寇的狼子野心。 仅仅只是夺回土地自治权还不够,他们还要入侵神骁,大肆杀戮,一雪前耻,要将全青复对于他们的施压与杀戮以牙还牙。 然而殊不知,倘若全青复要一统边疆,完全可以一路杀穿南地,正因为乱世之道不可取,八国之乱更是活生生的例子,全青复才选择以土地分治作为治理方案。 南民不知报恩,反而把矛头对准神骁,这就让两地彻底成了千年世仇。 而如今仍旧是全青复血脉传承的上御执,选择了千年前老祖宗都不曾选择的道路。 杀。 抽筋拔骨,断脊刮皮。 削山对待神骁边境地区可谓心狠手辣,半个半宝川,七千多万神骁公民生死迫在眉睫,神骁曾在外交建设上处处谨慎,反之对方,却一再得寸进尺。 对待这群只有狼子野心的匪徒,唯有杀,杀至绝种,屠灭整个氏族。 而由上御执发出的这道政策,也让神骁国内的高层惶恐不安,因为随着清剿南民之外,还有另外一条。 革政。 神骁内部高层缠根连蔓,是非优柔,为己不为民者多矣,国家不需要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摆设品,有能力多担当,不能恩惠于民者一律罢免。 釜底抽薪,连同千年之隔的账一起算,连根拔起,可谓大秋之后算大账,这一项,由音绕梁全权代理,绝对的执行权力。 需知这位以肃清着称的女子剑仙,可是以文为剑,她之前刺神白须的那把长剑,乃是金珂玉撰而成的剑心,其风如箴,其意如弦。 而关于这位“女真才”的来历,据说是以大考而入太学,三步一文帐,六步一高台,升官极快,仅在短短三年之内便执掌骁卫天罡之首,同时兼任政务机构罗天。 在李布施之后,这位便是上御执身边的领事人,为事锱铢必较,可谓句句珠玑,布置严谨,纵观大局,实乃帝师。 李布施等一众前朝元老皆认为“宁在军场于遇砂,不肯落书在绕梁。”。 意思是,宁愿在沙场上同点朱砂对阵,也不想在政治立场上对峙音绕梁。 这位太过缜密,是骁卫革政历史上一座悍然不动的大山。 第63章 为人子,为人母。 会散,除去点朱砂音绕梁两人仍旧忙于政事,上御执潜于幕后之外,其余人皆已经身在大殿之外,阶梯之上。 而眼下,已是傍晚。 左右两列,左边就穿林雨一位,神白须周登楼行军镇武四人在右,行军镇武在前其余在后。 唉———— 行军长叹一声,镇武则是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前者肩膀,啧啧两声。 “愁吧?” 镇武说道。 “愁死了。” 行军苦着个脸。 神白须不明所以,看向周登楼,后者一笑,耸耸肩。 “轩子,你帮我跟我娘谈谈呗。” 行军朝着左边漫不经心的穿林雨喊了一声。 “老哥家事,恕不奉陪。” 穿林雨拱手抱拳,笑道。 几人站在阶梯上,没有人打算先走,行军干脆一屁股坐下,镇武其次。 神白须跨越几道阶梯,走到了穿林雨那边,他拱手作揖,后者笑而还礼。 周登楼下几步阶梯,站在行军旁边。 “老李怕不是让伯母关在家里头了吧?还是你这个做老二的受宠啊,还能来天都府开会,你可千万别走漏风声了,伯母要知道了还不得把你的皮扒了。” 周登楼笑道。 “难啊老周,就我老哥那本来就不擅长说话的人嘴皮子都磨烂了都说不明白,我去就能有用了?” “开会归开会,你看我中途有插一句正经话吗?” 行军一脸无奈,他手肘抵在膝盖,看着远处女娲城。 “诶,要我说,求个饶呗,归根结底伯母还是心疼你俩,前年出一趟边疆差点把命丢那边,伯母也是怕,你们俩可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自古忠孝两难全,御子会理解你的。” 镇武手搭在行军肩膀上说道。 行军也是面色苦涩的摇摇头。 左边神白须同穿林雨也聊了起来,同样事关行军家事。 原来,今天会议李太行之所以没来,是因为这个做大哥的带头入疆,家中老母闻言勃然大怒,一怒之下把李太行锁在了家里,不得而出。 说来也奇,这李太行当年出边疆对阵削山三宗死战不曾退,身陷囹圄仍旧以力开天,悍不畏死,唯独家中老母眉头一皱,哪怕是捏死蚂蚁的一件事,也畏畏缩缩。 那行军就更是如此,老大都谨小慎微,老二那还不得吓得头不敢抬? 可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一身本事岂能不思报国? 更何况如今内外忧患,作为等同维序者实力的至强者,还位列骁卫地煞开山行军,更是重任在身。 这一看,那位孤寡妇女反而有些不解风情了。 可事实又是如何呢? 开山行军乃是南地边境遗民之后,战乱中走失了家人,好不容易重逢,又遭削山军统围杀,好不容易逃进神骁,又被关政部门抓捕。 两兄弟一路磨难多舛,哪怕进了神骁,也因为无父无母无身份不得不颠沛流离。 燧皇城李氏传闻有个克死三位丈夫的寡妇,姓李名贞字淑德,家中排行老三,几番婚嫁,入门不过数月,其夫都莫名暴毙,不知其因,因此得了个“阴寡妇”的毒称。 世人有的诟病她,有的耻辱她,当然也有怜悯她同情她的,可议论纷纷,也不得再嫁,女子狠心之下,脱离了家族,离开了燧皇城,自力更生。 两兄弟虽然失无居所,可好在神骁民众质朴,凭着百家饭和辛勤劳作也都有了一定生计,为了稳固自身,两兄弟接了一份生意,替别家老爷送镖到边疆。 金家允诺事成之后便可在神骁落户,两兄弟闻过则喜,风风雨雨上了路,可谁知路过边疆,再逢削山军统,非但东西没送到,还被一路追杀。 而至此,却阴差阳错的遇上了前往天君城路上稍作停留的李氏,一见,救命之恩,缘见如此,李氏便收做养子,共赴天君城。 此后,李氏凭借着久经商道的见识与智谋,在天君城开枝散叶,两兄弟也拜师学艺,风雨一摇,转眼二十年。 二十年后,传闻天君城李家有二虎,开山李太行,行军李镇岳。 突然,李镇岳一抬头,扭头看向左边的神白须,后者抬眉。 “老白,兄弟求你一件事。” 闻言,周登楼同镇武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哪怕是穿林雨,也气笑般的指了指李镇岳。 “李老哥,你莫不是想要我去同伯母说理吧?” 神白须一语中的,李镇岳拱手抱拳。 “白老弟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在场各位都是见识过的,就连点朱砂音绕梁这两位都能给对下去,要说服家母,恐怕不在话下吧?” 李镇岳笑道,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荒谬绝伦,白公子就算能说的过点朱砂音绕梁,那也是在政治立场上的评说而已,各抒己见因而不同。” “你李镇岳的那是家事,岂能一概而论?” “再者,就算白公子不介意,外人怎么看?你还嫌白公子臭名不够大?” 穿林雨一番话,让除去神白须之外的几人纷纷憋笑,以至于破功。 李镇岳长叹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并非是我不想帮李老哥,实在是家事难为,也并非怕外人笑话,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又如何?” “轩辕先生说的也没错,音绕梁点朱砂之所以不和我争辩,不屑而已,况且我所说实乃事实,无可奈何罢了。” “李老哥要出边疆,为国为民,可需知忠孝难以两全,更何况家中老母尚在,焉能忤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管吧?” 神白须走了过去,同样坐下,这样一来,四人坐着一人站着,有说有笑。 “要我说啊,老李你俩就待在家里头好好侍奉老母,这趟出川就别去了。” “上次出川你俩可是立了头功,这还不够啊?这回让给兄弟几个又有何不可,既能侍奉老母以享天伦之乐,又可坐待山河回拢,一举两得啊。” 镇武倒是不以为意,好言相劝道。 突然,李镇岳抓着神白须的手臂。 “不行老白,你必须得走一趟。” 众人破声大笑,哪怕是穿林雨,也都席地而坐。 眼见李镇岳来真的,就要抓着自己往下走,神白须伸手拍住李镇岳。 “李老哥盛情难却,非要请我吃这顿饭那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劝母之事不成,反倒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在那时,李老哥可不能不认我啊。” 此话一出,李镇岳眉头一抬,郑重其事。 “瞧你这话说的,兄弟岂能骗你?” 神白须抱拳恭维,笑了笑。 “老白啊,这一趟我可不陪你跑,你拉的下那个脸我可拉不下,我在骁卫名声最差,就不扫人家的兴了。” 周登楼坐着抱拳,笑道。 “嘿,老周,妄自菲薄了啊,家母何许人,岂会在乎那些俗仪?也就是你,大忙人两边倒,一年连个面都见不上几次。” 李镇岳笑着指了指周登楼,后者也是微带歉意的拱手抱拳,李镇岳反而摆摆手,不在乎这些小事。 “好人好事,我也就不叨扰了,老李,托我给伯母报个平安,咱仨去轩辕那下馆子去。” 镇武先是朝着李镇岳抱拳拱手,后者回礼,然后搂着周登楼肩膀朝着穿林雨指了指,后者笑了笑。 “李老哥,你害我少一顿饭啊。” 神白须笑道,指了指李镇岳。 “白公子,李伯母亲手下厨的一顿菜,哪怕是女娲城所有的馆子加在一起都是比不了的,这一趟有你口福了。” 闻言穿林雨所说,神白须惊讶的抬眉,他看向李镇岳。 “那可不,看到那两条长的看不到头的街了吗?都是我娘的,往前,再往前,都是。” 神白须顺着李镇岳手指的方向看去,天都府外纵横六条街,三条御道之外皆是灯火通明,人形纷纷。 “老白你要是在我家待上个几天几月,保准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李镇岳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笑道。 “去,养你的白白胖胖。” 众人大笑,好不热闹。 很快,神白须李镇岳就已经离开天都府,在李镇岳的介绍与带领下,两人走了一趟女娲城的东城区。 也是在之后神白须才得知,双李的的母亲乃是“人食天”企业机构的创建者。 神骁古言,民以食为天,意思是生存在大地上的人,以进食来延续生存,拓展建立发展,而在神骁文字中的食又以人与良结合而成。 所以双李的母亲也一直说,“买卖就是生意,生意就是生活,所以人要讲良心。” 这也是人食天这一含义所在。 人食天是神骁目前不输“禾下”的食品机构,遍布东南两地四座城区,在各大城区都有分部,大大小小数万家,也是走出国门的国际产品。 所以李母也说“这口碗很大,天下人皆可食,而这口碗也很小,因为一开始只是为了养活三个人。” 这里的三个人,大概也就母子三人而已。 一直到晚上20:30,两人才在繁华的东街一路返回。 东街分为百竹,长义,湘庭三座城区,神骁的地理大小划分为川,洲,城,街,区,要相当拗口一些,前大后小。 因为神骁大陆地址分区是根据九千年前全青复的山川堪舆地图来划分的,曾经的八爵也就是所谓的八川,川地与川地之间的区分才叫洲。 同西方城区一样,城区是最大的管辖地区,也是最大的居住地,这一点四方天地都是相同的。 神白须同李镇岳绕过一条极为宽敞的御道后,两人来到一条比起刚才稍微狭窄的街道。 比起之前前两条车水龙马霓虹灯亮的街区,这条街相对清冷,不,安静。 “喏,那座宅子就是我家了。” 顺着李镇岳手指的方向,在一栋古雅别墅的一旁,有一座极为古典的宅子,就像是好几个世纪之前的一样。 门前站着一位老者,比起其他房屋,它的灯火要相对清冷,给人一种萧条感。 “诶哟,二爷,您可算回来了,咱这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寻思还要不要去闯一回天都府呢。” “这位爷是?” 老者先是笑着向神白须微微鞠了一躬,又是拱手抱拳,东西方礼仪皆有,先客后主,足见诚意。 “噢,福伯,你叫他老白就行。” 名叫福伯的老者眉头一皱,而神白须大概猜出来这位是李镇岳家的管事,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很好,没有那种主仆的严肃感。 “白先生,您叫我福安就好。” 神白须笑着拱了拱手。 “对了,我哥咋样儿了?” 李镇岳突然脖子一缩,小声说道。 “李爷…嗯…” 福安嘴角往下一扯,闭上眼,摇了摇头,李镇岳脸色更差,心里拔凉。 “老白,这会兄弟得全靠你了,你可不能一会开了门就跑啊。” “瞧你说的,我都走了这四五条街过来了,都到门口还能走了?” “我饭还没吃呢。” “靠谱儿。” 李镇岳郑重抱拳,福安只是笑着。 吱———— 福安叫来两个丫鬟,两女子先是向着神白须微微躬身,后是向着李镇岳施了个万福,后者摆摆手。 除了神白须之外,众人合力慢慢将那扇主门缓缓推开,这门才将将打开,神白须就听到了一位妇女气愤的斥骂,和另一位男子的求饶。 “娘,您歇歇,您儿子皮糙肉厚的,那棍子您挥半天了都,别伤了您的手。” “伤手?没有这双手,我就不能打你了?是不是没有这双手,我就成不了食天养不起你们两个白眼狼了?” “哪能啊娘,儿子这不是心疼您吗?您看这天都黑了,您饭都还没吃嘞,咱要打也吃完了再打成吗?吃饱了有力气,民以食为天啊。” “吃吃吃,吃什么吃!” 眼前的滑稽一幕哪怕是神白须见了也有些憋不住,他只能憋着笑。 只见一身灰袍看似儒和而风姿柔美的女妇人手拿竹条,没一会儿就打在跪在地上抱着她大腿的李太行身上。 声大劲小,李太行是打一下说一句,苦口婆心劝那灰袍妇女吃了饭再打。 周围的侍从丫鬟不是捂嘴掩笑就是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或者抬头望天,个个憋笑。 院内同门外的景色简直天差地别,好不热闹,哪怕是神白须都能切身感受那种温馨与家长里短的烟火气。 一旁的李镇岳有些颤颤巍巍的,堂堂大丈夫,这会儿也虚的有些踉跄,可谓不怕天不怕地就怕老娘眉头低。 福安向着李镇岳微微躬身,后走向那灰袍妇人。 “夫人,来客人了。” 闻言,李贞很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快速看向站在门庭下的神白须和李镇岳,后者脑袋一缩,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啪嗒———— “家门不幸,得此不肖子,先生见笑了。” 李贞赶紧丢掉手上的竹条,躬身作揖,神白须同样回礼。 “非也,夫人教子有方,是在下冒昧,不知礼节。” 在两人对话间,跪在一旁的李太行赶紧抓住竹条一扔,恨不得扔到天外去,他赶紧打手势让一旁的丫鬟扔走,丫鬟掩笑拿起竹条就往后堂走。 李镇岳根本没走去李贞面前,李贞一个眼色他就老老实实的跪在李太行一旁,两兄弟算是团聚了。 “福管,生火起灶,我亲自下厨为白先生接风,以尽地主之谊。” 李贞笑着看向福安,后者微微躬身,退至后堂。 “你们两个!没看见客人来了吗?还跪在那里做什么,我现在要去后堂做饭了,回来白先生要是说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要你们好看!” 李贞捋了捋袖子,指着李太行李镇岳两人,双李赶忙起身,鸡啄似的点头。 “白先生,失陪。” 李贞拱手作揖,神白须笑着再还礼。 走之前,李贞狠狠瞪了双李一眼。 双李直直看着母亲走去后堂不见身影才长长舒一口气,两人这才起身。 李太行耸了耸肩膀,看向一旁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的神白须。 “老二,馊主意啊,你把这小子叫过来干什么。” 李太行手肘搭在李镇岳肩膀上,下巴指了指神白须。 周围的丫鬟与侍从也都积极散开,该收拾的收拾,该准备的准备。 “嗨哟,哥,我要不把老白拉过来,你得在那跪到明天早上,更别说吃娘做的晚饭了。” “去去,你也配说教老子。” 李镇岳嘴一撇,白了李太行一眼,往左一撤,李太行险些摔个狗吃屎。 “想不到两位在外纵横疆外内宇,在家里头却是这般缩如鼠虫,真是大开眼界,不得不喟叹李母教导有方,见之晦涩啊。” 神白须笑着抱拳。 “你小子脸皮可真厚啊,这种事儿你也好意思来管?上御执都没办法,你能做什么。” 李太行双手抱胸,对于李镇岳拉神白须来这一趟,感觉多此一举。 一旁的李镇岳只是拉来一张凳子,坐了上去。 “盛情难却啊,你不在的今天,情况要相对紧迫一些,也许是因为你不在场,地煞没怎么发表意见。” “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好,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更何况我的立场于骁卫有利无害,你们没理由拒绝我。” “再者,半宝川情况严峻,光靠斩龙人一个人未免有些太抠门儿了,你们骁卫的行事风范,我懒得说。” 神白须收敛了那副笑脸,对于今天骁卫会议的情况一一报之。 李太行微微皱眉,他神情晦涩,眼神低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上御执是和李布施有着相同谨慎的人,他不会在一个内忧外患的环境中做取舍,除非有什么代替了他的取舍…” 李太行抬头,看向神白须,再一联想他今天来的目的,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哪怕强如斩龙人,当前神骁杀势最强天道剑修剑,在面对削山六宗的牵制下也都身陷囹圄,中了白下霁之毒后更是旦夕之间,她尚且如此,你一个局外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你固然可以让上御执相信你,而且他一直也都偏向于你,可万一你的选择是错的,万一一切付出都付之东流,那上御执的收场必定凄惨。” “出师未捷身先死,在神骁,可谓历历在目,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你已经遍读神骁史书,能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 李太行并非不信任神白须,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搅乱整个西方秩序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鼠目寸光之徒? 他是不敢肯定神白须,他固然很强,可他的思维太过疯狂,他可以事事陷阵之志向死而生,那是因为他孤身一人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可骁卫不是,骁卫是一个国家的政府,是一片天地的首要,骁卫一次都不能错,否则,便是更天换地,倒退重来。 “举棋不定,优柔寡断,这都是你们神骁的兵家大忌,为兵者当兵贵神速,我这不是在跟你讲兵法,而是在和你说目前神骁的局势。” “你知道今天会议上天罡音绕梁和点朱砂都说了什么吗?她们不信我作为一个外人能了解神骁的内部情况,我也知道她们会那样说,因为我的身份。” “可事实是你们就是拖不起,上御执上位才不过两年就死了一位地煞,更何况还是列中最强,而如今居还然要一个外人顶替,这不是捉襟见肘?这不是对待眼下川外兵事的无能为力?” “尚有贤人不得用,内忧外患当断不断,如今斩龙人将折,谁来填下一个洞缺?是你李太行,还是李镇岳?” 神白须先是看向李太行,后者皱着眉头,再是看向李镇岳,同样是长叹一声。 “音绕梁点朱砂,一个个清高的很,外来人怎么了?外来人就不分是非了?我大可告诉你们,清理盘龙,就是你们求我,我都不干,因为那是上御执自己捅的篓子。” “削山我也不会管,我一个人都不会杀,这千年世仇也是你们自己纠结来的,我就是一个来旅游的,关我屁事啊?” 神白须骂骂咧咧,可双李也没太大反应,好似就是理应如此一般。 “可我却帮了你们,掣肘盘龙,抵御削山,我一马当先,先断了你们的优柔,再一个个把你们都拖下水。” “事态风起云涌,暗流涌动,一个个都站在干岸上,能看见个屁的是是非非?” 李太行挑眉,李镇岳也一下站了起来,两人看向神白须,莫名其妙。 “你很高尚,非常高尚,甚至给我一种清白的感觉,我现在有点好奇终焉究竟是怎么得罪你的了。” 李太行所言或许不应该是终焉怎么得罪的神白须,而是神白须究竟因为什么竟要得罪终焉。 “你如此大义凛然舍生取义,就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承诺?谁信?” 李镇岳幽幽道。 是啊,伊芙琳,谁会信呢?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资格求得救赎呢? 他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还害了别人,或许只要他不去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只要他不接近她,她的命运会有更非凡的光彩。 神白须并非求死,他只是在求证,又或者在践行。 “可你能说服我母亲吗?她老人家可不会跟你心平气和的说这些大道理。” 李太行调转话题。 其实,又岂需要神白须去说些什么? 他两个儿子在骁卫虎啸一方,在边域更是名震穹宇,削山走蚣谁人不知双李名号? 就说那穷奇城区一战,李镇岳一手有着压制天道神威的截天白绫,一人战三宗,打的刘振奇人仰马翻,双拳开道,拓元开旗屡屡无功而返,一人守关,万夫莫开。 还有那李太行一杆红梅木长枪,生体器神,开天辟地之势席卷八荒扫清六合,混沌城区一对四以力压阵,枪挑山峦,打的众万离长剑发崩,让高沅方一双拓乾手无计可施。 若不是六宗围攻加上开阵力压,何德何能拦得住这位开山大将。 也正因为乃是国之重器,李母心知肚明。 可也需知,怜子之心,天下父母心也,哪怕是国之大事天下苍生也阻隔不得。 “你们二人的任何一个人的身份,无论是放在神骁的政治层面还是军务层面,几乎都是刚需。” “我来这一趟,只是受人之邀过来吃一顿饭而已。” 神白须这番话,双李可不相信。 李镇岳固然知道邀请神白须来的是自己,但是要说来这一趟就能说服他母亲李贞,太不可能了。 可事实又是如何?这就好比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在学校上学,突然有一天带着班主任回家来了。 哪怕班主任表现得客客气气,对两个孩子在学校的表现是只字不提。 可做父母的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在学校是不是捅了娄子惹了祸,或者表现不好,一目了然了。 所以神白须是在赌,赌双李的那位母亲是一位识时务的慈母,又或者赌这位曾经饱受诟病的阴寡妇的贞义之心。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忍受那样的侮辱。 随着三人的促膝长谈,在后堂福安的知会下,三人端端正正的走进了那中堂大厅。 古旧典雅的摆设同神骁古代传承的古寨如出一辙,神白须一路走来,虽然身处人间繁华处,却极少如在西方那般,科技产物琳琅满目。 在这里他体验的,大多是人与人之间的朴素风俗,待人接物之间,古韵袅袅,以至于让他再回想起西方那边的千机万枢,竟有些感慨。 一家三口,外加一客,落座中堂,屏风伸展,门面遮拦,四人就那么端坐饭桌,在李母的意示下终于动筷了。 算不上什么玉食珍肴,不过一两二三的家常菜,可这对于客人来说,却是莫大的礼待。 双李下筷如飞却静无声响,偶尔只能听见扒饭的筷子碰撞碗壁的的声音。 神白须本就胃口平平,却也莫名被一股氛围带动,只觉得盘子里的菜每一口都不是同一个味。 以至于碗里的饭加了一碗又一碗,李母神色慈柔,只是笑着。 看着神白须下筷如娴,吃的相当安静,他的神色平柔,似回忆着某种莫名的情感,李贞若有所觉,只当是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孩子想家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哪怕是神白须这种能上天入地的大好男儿也会苦思不倦故土的风息,而在他那回忆中满是白雪冰封的草原,如今已是绿茵漫漫,只是孤身一人,才无处可归。 以至于形影单只者若即若离,如孤立浮萍,生死无知,平生茫茫。 这一顿异乡的晚饭,好似吃的肝肠寸断,难释愁肠。 “白先生下筷精炼,我知先生非我神骁者,入我神川不过几天,何以学得?” 早就放下碗筷的李贞李母抬头笑问神白须。 神白须这下有些苦恼,他用筷子的手法是盘龙会金簪教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卡在嘴边。 李贞见人不知道在思虑什么,只是静待下文。 “托周登楼的福,在盘龙会接待时,一位姓金名簪的先生教的。” 神白须堪堪编出这么个理由,他确实不知道金簪叫什么名字。 “笑什么笑?吃你的饭。” 李贞瞪了一眼一旁偷笑的李镇岳,后者脑袋一缩,憋着扒饭。 “我见先生握筷的方式有些别扭,可下筷却精炼,在者…您这握筷的手,远了。” 李贞伸手指了指神白须握着筷子的手。 他的手几乎是握在筷尾,是用虎口托着筷尾,相比一般人的握法相对远了一些。 “有什么…说法吗?” 神白须不明所以。 “倒也不是什么说法,只是在我母亲那个年代流传着一些民间古典,说啊,这筷子拿的远的女子,嫁的也就远,有不归之意,不是好兆头。” 李贞又指了指神白须手中的筷子,笑着说。 “娘,轩辕还说过筷子拿的远夹的多呢,也确实啊,拿的远好使劲儿,吃的多也是福啊。” 李贞瞥了一眼李镇岳,后者又是一缩脑袋,憋了回去。 “先生远跨万里,只身过海,天大地大孤身一人,想家否?” 这个问题李贞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的,而神白须则是扒干净了最后一口饭,将筷子横放在碗面上。 家?何处是家?家?何以为家? 这个问题对于神白须而言,有些虚无缥缈了,自少年时他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颠沛流离,几经周折,换过好几次理想,跌倒又爬起,试了一遍又一遍,都在寻找。 他也迷茫,也迷茫李贞问的这个问题,生在西方是命运,却不是宿命,他可以死在任何一个他心安可为家之处。 “明月高高挂,所照山川皆为家,依于云间,行于山间,闻春色而没入红尘,听冬雷而潜入云烟。” “此处心安,不想家。” 神白须重新拿起筷子,哪怕碗里已经没有米饭,他仍是抬动筷子夹菜,神色宁静,嘴角含笑。 看着这个身穿异服为异客的男人,李贞莫由来的心做纠结。 细细一想,她离开曾经的氏族一转眼已经三十多年了,父亲母亲的葬礼也都没有去过一次,可在这片曾经的陌生土地,却也有了亲情的依赖和眷恋。 哪怕曾经那个家再冰冷,却也曾依存着她的眷恋,而如今天各一方,已经枝蔓连理的李贞对于曾经那个家的眷恋早已烟消云散。 说的多好啊,依于云间,行于山间,可需知游子愁肠,思眷的不仅仅是家乡,而是抚育了自己的血脉。 而家,也是神骁人穷尽一生都在渴望,都在传颂的一种思想,心游于天地间,疲倦时有归处,无奈时有停处,不惧风雨,不惧人间庸俗。 双李差距得到了母亲的情愫,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李太行看了一眼神白须,后者安若泰山,好似宾至如归。 李镇岳眉头一皱,同样看向神白须,依旧没什么变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神白须那句话影响,李贞一时间沉寂在回忆中,有些遥远,也有些恍惚。 这个由她作为一个不归人问的另一个不归人的问题,反而是她触景伤情,不能自已。 也许在这位坚强的母亲心中,也一直有一个无法放下的牵挂。 粗茶淡饭,几人却吃的津津有味,在这场饭局上,没有什么那么麻烦的国家大事,不过是一些家常小段。 饭后,饭桌很快被收拾干净,李贞起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双李,眉头一皱。 双李不明所以,而李镇岳却看向神白须,李太行则是心中定数泰然,却又有些徘徊不定。 老母皱眉,孝子心揪。 在李母的目视下,两人起身皆是离开中堂,关上了门扇。 看着双李离开,神白须这才起身,向着李贞深深做了一揖。 “先生万万不可如此,布衣一介,敢安受先生如此大礼,万万使不得。” 李贞赶忙上前扶起神白须,只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托不起神白须,她皱着眉头。 “投子报国,夫人大义,在下愧之。” 神白须言下之意,代表着李贞会放弃掣肘双李兄弟出边,可这么做,为母之心何忍? 神白须作为说客这一身份确实无耻,都已经走到人家里了,可若真要说这其中的对与错,那就太复杂了。 “先生高看我了,我一妇道人家,哪里晓得那些什么国家大事,只是希望自己这膝下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别有闯祸为罪的心。” “两个儿子出息,在骁卫中有不低的名望,我这个做娘的脸上也有光,可我也知道,要他们敢为天下先,太苦太累。” “倘若只是跟人口角争吵,就是说一万个不,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这天底下的人太多,有能耐的又何止我那两个儿子?先生说呢?” 眼前这个灰袍妇人,神态慈柔,眼袋含泪,看着躬身不起的神白须,她问道。 神白须怎么可能会回答她,因为他只是来要人的,他怎么说都是错的。 “外人笑我一个寡妇带两个不是亲生的孩子,老有闲事,我不在乎,当年那场纷乱,我只觉得相遇即是缘,救下也无妨。” “孩子命苦,幼年无知,两兄弟颠沛流离,却也懂事,知道心疼人,因为我那阴寡妇的恶号,跟人动过不少次手。” “我也同样半生飘零,权名世族家的女子大多命不由己,好不容易做主一回,谁不想任性一次呢?先生好不体贴。” 在那妇人风轻云淡的追溯中,她有着对神白须的埋怨,说是埋怨,或许也是对自己命运的颠簸感到不忿。 “可我又想到先生又何尝不是孑然一身,为一承诺可以尽忠尽死,身在太平盛世,却行于风云之端,何尝又不是命不由己,思来想去,总总犹豫不决。” 这刚刚狠下心来的怨恨,转眼也又成了心软,说到底,神白须比起他那两个孩子,大不到哪去,他身上背的担子,哪一点比她的那两个孩子轻一点儿? 沉重行囊,压垮少年肩膀,本就春风不在,奈何时光荏苒。 为人母,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吃苦,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的呢? 一旁的神白须默默无闻,只是躬身作揖,把头埋的极低。 而对于眼前这位满腹愁肠的妇人,他只有尊敬。 “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世界和人生了,未来生活的航向他们心里比我有数,我知道我牵不住他们。” “先生此来的目的我也了然于心,只是心中不舍放不下,兜兜转转。” 李贞转身,看向那深鞠作揖的神白须,皱了皱眉头,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为就他人之志而鞠躬尽瘁,先生以死明志肝脑涂地,可自己呢?岂不知自身难保?” 在李贞看来,神白须这么一个身份,与他的所作所为,极为不符。 为履行一个承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会不会不值得? “…先生。” 李贞唤了一声,她明知神白须不会回复。 她本皱着的眉头忽地又伸展,望向中堂悬挂的那幅画,画中梅鹿昂首,蹄踏小溪,同溪中游鱼共首。 李贞走向神白须几步,只见她席地而跪,整个人匍匐在地,叩首在手背。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可天降大任于斯人,我无可左右。” 在神白须赶忙要去搀扶李贞时,后者的言语打断了神白须。 “我恳求先生一个承诺,恳求先生此次出边,能为两位犬子担保。” “我很清楚那两个孩子的心性,寄人篱下,他们珍重每一份他人的给予与施舍,哪怕是芝麻小的恩惠,也会认为是莫大的恩德。” “可也就是这样的孩子,往往命苦,他们太清楚得到恩惠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得已用自己做筹码,去延续他人万年延绵的国祚。” “先生深明大义,肯以身作则为就明志,可我不甘心,不甘心那两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一生戎马,不是为生,就是为死。” 说到这里,这位女妇人已是潸然泪下,泪水打湿长袖,已是肩膀颤抖。 神白须皱眉仰天长叹,要他做的这个说客实在是太过沉重,甚至太过无耻。 难道这神骁天下,没有那李镇岳李太行,就成不了?硕大的天地,神灵与共,盖天寰宇,可有真正哪一位注视这人间? 神白须不忿,不忿那厄运专找苦命人,不忿那麻绳专挑细处断,更不忿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不谙人间疾苦,妄成道哉万万年。 一定要众生火热,才能衬托那些神明的慈爱?一定要山河破碎赤地千里,才能印象那些拥有高高在上神权的神灵的伟大? 神白须可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这事儿没完。 咔嗒———— 门被打开,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双李纷纷转身。 神白须神色平常,和来时一模一样,而在他一旁的李母,则是心事重重,眼眶通红。 李镇岳先是看了一眼神白须,后者回望。 李太行不敢去看红了眼眶的母亲,只是看向别处,神态低沉,有气无力。 “福管?你安排一下白先生的住处,东院不是空着,拾掇出来吧。” “白先生,夜色已深,路途遥远,夜路不好走,就在陋舍留宿一晚,您看可好?” 院外远处千楼林立,大厦寰宇,灯火恍如白昼,哪里不好走? “不胜殊荣。” 神白须拱手笑道。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李贞柔声说道。 咔嗒———— 两人出,三人入,又或是一场泪别。 一旁的福安笑而不语,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他歉意的向神白须拱手,后者摇摇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躬身。 屋内三人,李贞背对二人,不知其色,而其心,却了然于心。 扑通———— 双李两人皆是一跪。 “娘,这趟半宝川孩儿不去了,骁卫那么多人,缺了我跟老二两个又不是不能转,再说了一个国家哪可能就指望着那两个人活。” “我跟老二商量好了,打算把骁牌退回去,今后我们俩就老老实实侍奉您,骁卫那活儿不干了。” “胡闹!” 李太行的一番话,惹的李贞大怒,她转身怒视李太行,至于这怒,也是有气无力,空有架势。 “还嫌你娘被人笑话的少?幸亏街里街坊善解人意,咱们娘仨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女娲城落脚,如今本事大了,恩还没报,就想着享清福?” 李贞怒视李太行,对于他递交骁牌一事怒不可遏。 “可整个神骁那么多人,凭什么逮着我们兄弟俩薅?凡事不都得从长计议吗?再说了,没了我俩,外头不还有个神白须吗?他不就是过来背黑锅的?” 啪———— 李贞抬手一巴掌打在李太行左脸,只是声音大,却半点力气没有,李太行深知老母心意,不忍抬头去看她。 他刚刚那句话也无非是戏言,可却也没说错,神白须的的确确就是过来被背黑锅的替死鬼。 “还记得咱们娘仨初到这女娲城,人生地不熟,处处碰壁,再加上你们俩没有本地持证,事事不顺,连找个生计都难。” “好在本地的政府一路从边外削山军统的袭击事件查了过来,那些事你们俩比谁都清楚,当地千玑政务是步步亲为,才让你俩落户女娲,才有了如今的太平日子。” “你俩都觉得神骁是个好地方,没有军阀仗势欺人,没有贪官污吏剥削民众,更没有兵荒马乱,说这里都是好官好人,长大了也想和他们一样,报效国家,福泽民生。” “如今你们一个个身上都扛着那么重的担子,在万刃千玑有那样的权力,怎的,就忘了初心?” 李贞捧着李太行的脸,神色慈柔,好似视如无上珍宝。 一旁的李镇岳似乎也有些后悔,后悔把神白须带回来。 然而此刻李贞的心意已经改变,又或者她从来就没变,她的两个儿子是整个神骁屈指可数的能人,肩扛重任,心抗众生。 她也明白忠孝两难全的道理,哪怕如今太平盛世,也世事难料。 “就是白先生不来这一趟李府,我也没打算拴着你俩,你二人虽不是我李贞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这数十年如一日,你们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心中想什么,我能不明白?” “我只是怕,怕没个定数,怕后悔。” 李贞拍了拍李太行的肩膀,破涕为笑。 “娘…并不是事事都如人所料,只是有些事不可不做,可他神白须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行?” 李镇岳皱眉叹息道。 李贞将两人扶起,二人的个子高了李贞不知多少个头。 女性本柔,为母则刚。 “……我抚养你们近三十年,一岁一枯荣,有太多事都是突然闯入,就像在边外初遇,那个时候,我怎么能想到今后这两个小破孩将会是我最骄傲的孩子?” “而如今你们忠于国家,在大意志上,的确要以大家为重,我虽一妇道人家,却也晓得何为忠义,你二人又是刚烈的秉性……” 李贞看着二人,又转身望了望身后的鹿图。 “我向白先生求了一个担保,处事在外,我希望你们能多听听白先生的话。” “难道,非要我行全母之事,才能令你二人心安?” 见二人仍旧面露难色,李贞如此说道。 可此话一出,作为大哥的李太行便又跪了下去,李镇岳眉头紧皱,也是一跪。 他们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性格,也清楚刚才那句话的分量。 李太行李镇岳跪拜叩首,李贞坦然受之,这位独自养育了两位神骁双绝的慈母,真正体现了何为母仪天下。 而刚才李贞所说的全母之事,意指九千年前,全青复之母全玉知。 全母为就全青复之志,饮毒自尽,才有了今后全青复一统东洲的壮举。 也因此,全玉知在神骁历史上拥有完全不亚于全青复的地位,在世间享有太庙,同圣人比肩,在历史洪流中,也有不少诸如全母这般忠贞大志者。 世人传颂,全母慈心,以感天地,忠烈泽泽,滔滔不绝。 在神骁大地上,那条自鲲鹏城直通八座城区,福泽天下的滚滚长江,名为“玉河”,此名便由此而来。 骁人为敬全母之志之德,在每年三月,便会盛行登高,舀玉河之水倾于天地,哺育那万里延绵的山川大地。 母仪天下者,也诸如李贞这般,舍小为大,以为千家。 咔嗒———— 门再开时,出两人,神白须背对双李,等候多时。 李太行面色惆怅,可眉心舒展,李镇岳则神色安定,却皱起眉头,两兄弟不同的深色表现,大致上表现了两种性格。 神白须转身,对着两人拱手作揖。 第64章 君且请愿。 “世人都说李世卿单凭一张三寸之舌就能搅动风云,要我说啊,还是你神白须更有本事,人家李世卿都不敢掺和的事儿,你神白须敢。” 李太行气笑,伸手指了指神白须,后者笑而不语。 “老二啊,这个人是你拉过来的,怎么安排我可不管你,虽说老娘发话了,但是你也别怪大哥不给你面子,这小子,到哪哪出事,晦气。” 李太行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神白须,后者面色不改。 “哥啊,算了吧,说到底要是你这个做大哥的直率一点,还用得着我找老白来?人家也是夹在中间两边不能走,何必呢?” 说着,李镇岳反而是站在神白须一旁,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笑道。 面对自己弟弟的调侃,李太行没太放在心上,他的确也说的对,可是这个做哥哥的于心不忍啊。 前面出边的生死未卜,老娘历历在目,听在耳中记在心中,而如今再出边,又恐竹篮打水,削山走蚣在外环伺,而内又有盘龙虎视眈眈,比起上一次的情况更加恶劣。 “你小子风风火火的把别人的后事安置好了,搞得好像是一副师出有名的模样,那你自己呢?谁给你收尸?” 李太行看向一旁的神白须,神色肃穆。 他怎么会不在乎他,作为一个外人千里赴死,明知不可为而为,说是忠义,其实就是愚蠢,倘若没有这一趟神骁,他在西方虽然继续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却也不至于会死。 “有句话不知道用的得不得当,舍身布道,以求明智,丈夫杖国,马革裹尸。” “放你的屁!” 神白须平淡的一句话惹的李太行怒骂一声。 “你一不是神骁人二也没有神骁的种,逞什么英雄装什么高深,你就是再不惜命,可你的所作所为却一直在裹挟别人的命,一言一语皆是因果,你背?你背的住吗?” “那照你这么说,我看,西方那个叫伊芙琳的女孩儿,也是活该白死,你这么清高啊?” “哥!”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意,李太行这一刀子扎的忒狠。 “老二你少护着他,老子就深明大义的告诉你,你是个屁,你精心布局确实不错,身陷死局孤子难立还能遇风架船,我承认,你确实有本事。” “可你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吗?外边的人里边的人都说你是贼,你当然可以耳不听为静,可你要抱着你那必死之心行事,必败无疑。” 神白须眉头一抬,又是一皱,一旁的李镇岳退至一旁。 老大哥掏心掏肺谁看不出来?唯独他神白须不开窍。 “削山之乱,早在九千年前就已经是神骁的心腹之患,疆外南民虎视我神川久矣,你是迂回婉约怎么都不行,你若善施他们必定猖獗,你若狠厉他们便懦诈诡谲,堪称食人之心。” “你欲牵横盘龙骁卫共剿削山,可人心莫测,安能如意?” “哪有布道者舍身为死的道理?况且,神骁需要你这么个外人舍生忘死?” 李太行好似恨铁不成钢般,抬手握拳重重在神白须胸口锤了两下。 如果要说神白须刚入神骁不过半月,就能说会辩,设身处地,洞若观火,且瞻前顾后,未雨绸缪,那么,他的的确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若要论起人心诡谲,那等的尔虞我诈,风云的此起彼伏,神白须就如同稚童般。 从各个方向去看,神白须诚挚而真切,所作所为皆是忠义,可也就是这份高尚,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所做的最坏的打算,是大不了一死,可真正最坏的打算,却涉及整个神骁,他的决定,在所有人看来合理,可对自己而言却是离谱。 “一心求死怎见开明?他日上了战场也只是抱着必死之心冲锋陷阵,作为一个战士,一个军人,难道除了前进就只有死亡吗?” “一个人的死能救赎多少人?一个人活着又能救赎多少人?孰轻孰重清晰可见。” “你愿意背负骂名来李府规劝我母,我看不起你,可你愿意为了神骁黎民众生而舍生取义,我敬重你,不是你死就能赢得别人的尊重,能明白吗?” 李太行凑近神白须,故意抬头侧脸伸耳。 神白须则是欣慰而笑,他拱手作揖,李太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生而无学,何以报父母,生而无道,何以面天地。 神骁人自古以来唯一秉持的真理,就是活着。 无论任何时代,任何朝代和事态下,生存,都是这个民族永远追求的真谛。 在求生之大意志的促使下,骁人抱团而生,合谋同智,他们往往会举出有德之人,推以重任委以大志,号令江山。 而如今,时代更替了,可骁人秉持的理念仍旧没有改变,权力如今不再是只能掌握在世族人手中的把柄,而民众也真正有了立根之本,任谁都有资格进谏。 而也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能发声的时代,他们却都奇怪的选择了沉默,而之所以沉默,是因为见过太多的血雨腥风,有过太多的硝烟弥漫。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神骁才如此的重视民生,每个时代的政治统治者的目光永远都只会向下,他的志向在高处,而心,永远在托起他高度的黎民众生。 之后,李太行先行失陪,李镇岳则是带着神白须前往住所。 路上两人零零散散聊了些有的没的,例如之后对削山之行的布置,以及关于神白须将会面对的敌人。 而对于削山八上宗的评价,李镇岳并未多说,只说了个最小心,小心多宗合攻,又说了个最当心,当心白下霁的毒,更不要在中了白下霁之毒后以一对多。 哪怕神白须是同等维序者级别的强者,在身中白下霁之毒后也只能如同斩龙人那般,有心无力。 若非斩龙人足够强,也不可能做到拖延整整三个月。 “老白,有一句话兄弟要跟你说清楚。” “你在我娘面前担保过,要保证我兄弟俩活着回来,但兄弟也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承诺。” 闻言,神白须转身,眉头微皱。 他不明白李镇岳为什么还要提出一个承诺,甚至还指名道姓的要他承诺。 “我希望你仍旧可以使用神白须征御这一身份,用尽一切手段在这场孤身入局的以身试险中活下来。” “在属于你的那个世界,也有人对你的眷恋,你不是神骁人,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方人,客死他乡,这在神骁是一件凄悲的憾事。” “如果你执意孤行,到时候我绝不会帮你收尸,所有人都一样。” 李镇岳神情肃穆,不像是在开玩笑,见人如此,神白须也撤去了笑脸。 “我发现一点,你们神骁人都很注重活着,可我所接受的教育,是活着的前提一定要拥有一个信念,这个信念,保证了我不会在完成之前去死。” “我所以为的,人可以死,可也要论怎么死。” “或慷慨就义,或义愤填膺,或心有不甘。” “我知道我不属于这片土地,我也知道我正在做的事有多大的风险,可是你看,我仍旧用我的方式取得你们的认可,所以我怎么活,你们说了不算。” 李镇岳的求生之言,对于神白须这种持有夙愿的人来说,并不重要,而真正重要的是神白须所怀揣的信念。 李镇岳或许不理解神白须的执着,但他可以从中感受那份信念的炽热,它薪薪不熄。 “犟种一个。” 李镇岳呸了一声,神白须无奈一笑。 “你这种人啊,太自负,对自己太自负。” 李镇岳指着神白须说道,后者不明所以。 “红尘红尘,滚滚滔滔,说白了咱们都是凡人,是凡人就得吃就得喝,少一天都不行。” “欲眼望穿十万里,隔江隔海心心念,你思念的不是故乡,而是那个埋在你心中早已死去的人。” “而你所追求的信念,模糊而缥缈,你根本无法肯定那个结局的真实性。” “红梅折枝,心有所属,一心求死怎见开明?你只是把使命加于己身,说什么万般皆是命只是虚言,你真正想做的,是打破这命运的桎梏。” 一个人越是想要证明,就代表他的不甘,他的渴望,以及他心中的不平,不忿。 神白须是一个空虚的,不甘的,且理智的人,他最大的就是纠结。 他会反复,会将很多错误的经历重新摆上台面审视,然后重新寻找答案,这是他的求生之道。 李镇岳所说的自负,并非是说神白须桀骜,而是说的他那种只有我才有这样的的命运的说法。 神骁历代君王所求皆为一统与大同,神白须的那种慎独,是这个国家的人没有的东西,却也是缺失的。 因为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他一样,会看的那么遥远。 “李往道穷尽一生都没能参悟那本心斋簿,他的一生又何其漫长,那是可望不可及的整整一个世纪啊,平凡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 “在人间在人间,人在才是人间,你看这千里长廊灯火通明,却不知曾经这里也烟霾成雾,血流成河。” “铿铿砰鸣折断的百炼神兵,猎猎作响摇卦城头的君王大旗,你看到的神骁,云里雾里,你猜疑的神骁,是是非非。” “除了苦,能吃就是有福,吃下去的才能算自己的,知道吗。” 李传心字往道,神骁五千年前的道圣,他一生所求为真。 也正是因为所求为真,他才如此驳斥佛道所求的静。 李往道以为,世间常理变幻无穷,而一个完整的人,必须要有七情六欲,而佛道所说的六根清净,根本就是一种奢望与异想。 人怎么可能做到清净?他本身就是这世间一切根源的源头与尽头,怎么可能有精神超脱于肉身的想法?那根本就是虚无主义。 而佛门所求的静又是何意?极致而已。 所谓静,不过求尔,求什么?求一。 一,代表独,如浮萍,如芦苇随风,飘然而孤立,如水无常形。 李往道以为,道法自然,万千归一而为道,而道之一途,生一生二,生生不息,所以通万法,因此,万法川流不息。 而佛所求的静,是闭塞不通的,是固执己见的,宁肯自悟而不愿渡世,是孤筑的,而佛所求的缘,更是缥缈的,是那种因果之外的。 所以李往道才在《心斋》中写下: “心若则明,其道可证。” 意思是人如果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就不需要过问他人,而人,只能谋划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而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所作所为,便是知行合一。 知先后,明后果,懂是非,晓进退,以根为本,以真为实。 若求道,便要有所见,便要有所知,如此,才能心中有道。 书本中的文字是被圈圈框框的自由,而只有超脱于书本之外,用眼睛去看的世界,双手能够触及的世界,才是真实。 李往道一生所求,并无绝对,唯有真意。 国际上,神白须的莫名消失致使终焉开始进行调查,以女武神战略组织为特派员前往神骁国,在渡船进入神骁边境地区时被迷雾拦截。 哪怕强如战略组织的顶级女武神器灵师都无法渗透那迷雾,调查行动被迫停止。 终焉向世界政府起诉神骁,被议员李布施一众独力压下,有关神白须的问题被无奈搁置。 而事实是,三方天地的执政者都明白,神骁有意包庇,可奈何山高皇帝远,无法触及远在天边的神骁国。 可终焉仍旧是派遣了维序之七奥伦米尔·卡捷琳娜前往神骁,意为共讨建交,实则探查情况。 神骁没有拒绝这位大学者,卡捷琳娜顺利进入神骁国,在罗天政务机构滞留。 但是她作为终焉政务机构管理员的申请却被暂搁,求见上御执的请求被点朱砂“政务在身”四个字直接顶了回去。 迫于无奈,卡捷琳娜只能选择暂滞于罗天政务机构。 而关于出边的信息,也已经拟定,由神白须周登楼两人作为第一梯队,而真正的打手,则是神白须。 更奇怪的是,音绕梁主动请缨,担任了此次第一梯队的指挥使身份,作为指挥方进行任务。 上御执对于音绕梁的做法予以肯定,但也忧虑,因为音绕梁所指挥的人,是她不了解的。 排除周登楼,就以神白须而言,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军事家,拥有不弱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治理方针思路。 再者,神白须我行我素,慎独已久,要他服从音绕梁的指挥,恐怕有些困难。 “总使…在东府没有找到神白须先生的踪迹,但是找到了他遗留的一份报告。” 天都府,一名身着神骁万刃门特殊制服的男子走上会议台,躬身递给音绕梁一封信件之后退了出去。 一旁的周登楼微微皱眉,然后猛的抬眉。 李太行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心中了然,李镇岳微微凑近,想看清信中所说为何。 不过几秒之后,音绕梁重重冷哼一声,将信奉递给李镇岳,后者看后大惊。 信中只有六个字,却差点把音绕梁肺管子气炸。 不等,不听,就做。 这意味着,当他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证明神白须已经提前出发不知道过了多小时。 可需知,从女娲城出边到半宝川饕餮城区,可相隔数千万里,这要徒步前往,别说半月,十天都够呛。 可也就是今天,饕餮城边外削山叩关,李心素持剑御敌,来者正是刘振奇同拓元,而这合阵之强,曾数次牵扯剑若悬河,将其围困。 甚至有情报说白下霁已经身至半宝川,至于其真实性,宁可信其有。 “信上字里行间哪有什么知命听命?我行我素,儿戏做派,何其狂悖?” “我倒是想有心指点江山,奈何无人逢地。万事开头难,这人倒好。” 皱着眉头怒不可遏的音绕梁已是不得不发,虽然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眼下情况迫在眉睫,多说无益,我愿请缨,以大禹阵截住神白须。” 李镇岳率先起身,他的表态,令音绕梁眉头一压。 她并没有急于答应李镇岳的请求,好像在等什么。 的确,在场的确有一个更有义务有责任的话事人。 “老白孤身成瘾,行事雷厉风行,和咱们土生土长的神骁本地人合不来倒也正常。” “确实是军需紧急,梁先生莫恼,周登楼愿往。” 和和气气坐在一旁的周登楼拱手作揖起身,笑道。 “他是你请来的,你不了解他谁了解他?你们两个臭味相投,皮匠婊匠沆瀣一气,当我不知道?让你们俩凑一块儿,还不翻了天?” 音绕梁难得来了一句牢骚,远处安坐的点朱砂不禁眉头一抬,憋笑。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梁先生啥意思啊?” 周登楼佯作纳闷,咧嘴笑道。 为避免事情一再超出预期并且将问题放大,音绕梁周登楼联袂前往半宝川饕餮城区。 这位执笔耕政的才女可真是第一次出边,以她那文书实力,坐在后方运筹帷幄绰绰有余,若不是怕神白须的行事风格坏了布局,恐怕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另一边,饕餮城区之外,窝弓山战事已是热火朝天。 以削山刘振奇,拓元两人为阵的死斗已经打响有一段时间,李心素持剑破阵,带伤上阵,刘振奇刀势破甲,拓元蕴阵而行,两人力压李心素。 而神白须呢?他早就在昨夜凌晨四点抵达窝弓山。 战事于清晨六点打响,天蒙蒙亮,却已经是震天轰鸣,剑气纵横,窝弓山山势狼藉一片,由剑气劈开的深不见底的沟壑数不胜数。 眼下神白须正在观战,而在他身旁,还有一位黑色长发紫色瞳孔的女人。 她面色低沉,阴媚而凌厉,一身气态冷寂,她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眼前的神白须,恨不得把他咬碎了。 这女人曾是西方魔女集会的死对头,“黑渊”的领主。 在缪斯城区魔女集会事件之后,计划失败的她被迫受制于神白须,而如今更是一身非凡尽失,彻底沦为一个普通人。 她叫凯歌蕾蒂。 失败的打击并没有致使她一蹶不振,真正令她痛不欲生的,是抽走她一身非凡之力的神白须。 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个仇人,她仅有恨意,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又有另一种莫名的,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愫。 “你一路远行千万里就是带我过来这里站着吹冷风,看几个白痴在那摆弄蛮力?神白须,你有病?” 凯歌蕾蒂怨恨恨的盯着神白须,后者苦涩无奈,神情中有些歉意也有请求。 “我知道你恨我黛菈,但你也知道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们不同的立场,我并非吹颂自己高尚,只是我不得不做,抱歉。” “但我现在希望你能帮帮我,在我的认知中,没有人拥有在你之上的魔导认知能力,我对于魔导与元素方面的理解相当薄弱,需要诸如……你这种的大魔导师调校调校。” 神白须勉强挤出个笑脸,请求道。 “关我屁事,赫尔菈呢?你们不是有契约,叫她来不就行了?” “我可不是她的替代品,再者,你一个天生诅咒的卑贱者就算了解了元素……又有什么用?” 最后一句她稍微卡壳了一下,她有些不忍心说出那一句话,以至于最后那一句声音微小。 可她又很气愤,气愤他是因为赫尔菈不在才选择找她,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的附赠品。 可神白须那句话,恭维中有请求,请求中有诚恳,诚恳中又有着信任,明明他根本没有把她和赫尔菈相提并论的想法。 但她就是气愤。 可她殊不知,她是神白须最后没有选择的选择,是万不得已才做的选择,是重中之重的。 神白须的选择也是沉默,他的确没有权力让凯歌蕾蒂这么做,于是他放弃了,只得叹息一声,灰默默的转身。 神白须想知道拓元手中的那两面旗子到底是什么能力,以及那个刘振奇的刀势,极为诡谲。 若非李心素剑术超然,有几次致命的夹击都被她一一化解,要换做神白须上,他做不到那种巧妙,大致上会选择以命换杀。 这也是他不得不请出凯歌蕾蒂的原因,尽管这位曾经拥有吞星之力的领主失去了一身非凡,可她的感知能力与阅历,能够碾压在场所有人。 “那个拿旗子的男人,看似主力破阵,实则攻击手段多为引诱与虚骗,那杆黄色旗子的能力应该是蓄势,辅助那个持刀男子以力破敌。” “至于红色旗子,则用于压阵,必要时可能是用来逃命。” “至于那个持刀者,气机微弱的像死人,手中的长刀应该是神骁人修行者中所说的生体器神,至于能力,他每同持剑女子对砍一次,刀势就会增加,那应该就是一种时效性的力量转换。” 看着神白须皱眉,凯歌蕾蒂莫名心中一软,还是把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 神白须似懂非懂点点头。 “以及那绿衣女子,已是强弩之末,身中诡毒,气机紊乱,空有剑势而无神意,僵持下去必死无疑。” “可…她身上气势忽强忽弱,好似有意为之一般,可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手。” 神白须皱眉扭头看向凯歌蕾蒂。 “诡毒?” 凯歌蕾蒂看向神白须,有些不耐烦,实则是受不了他的视线,她瞥向别处,双手抱胸。 “那种毒素不属于元素力,而是一种类似于神骁生体器神的法器,打个比方,你手中的寂灭雷可以短时间存留在别人身体中,持续对他人造成撕裂性伤害。” “除非你死了或者战斗结束,否则噬灭雷的能力就不会消失,但那毒不会,它像是一种…一种情绪,一种施加的附属品。” 神白须眉头一抬,他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某些猜测,他又看向凯歌蕾蒂,而后者早已不愿多说,他也下意识不好再问。 而凯歌蕾蒂也的确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毒,再者时间太过短暂,她无法快速识别。 “谢谢,黛菈。” 凯歌蕾蒂头一扭,转过身去,不愿看神白须,后者只是无奈。 轰———— 远处,拓元手执红旗振臂一挥,狂风急袭裹挟在刘振奇劈出的一刀,猛的砸在李心素抵挡的横剑,狂澜巨力直接抹平了一座山峦。 虎口发麻的李心素一口黑血涌出,抽剑一挥,方圆之地乍现雷光,横剑一扫直接掀翻方圆千米。 可这对于削山两位上宗并没有多大影响,他们有意迂回,想要耗死李心素。 而也就是在此刻,李心素剑势大退,原本一身怒涛如骇的剑气开始暴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渗人的毒瘴。 她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却仍旧是不愿脱手,虎口与手中的肉已经被磨烂,白骨森森。 白下霁散毒出场,场面真正来到了三对一。 神白须看着那一身天然毒气弥漫的白下霁,眉头微皱。 她整个人是呆滞的,给人一种冷血的感觉,可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被动的,是在刘振奇与拓元的指示下使用毒力。 两人的配合默契无缝,而三人却有些拖沓,而问题最明显的就是那个毒女。 她像有一种缺陷一样,麻木,僵硬,甚至闭塞,阴沉,浑浊,且晦涩,她神情木讷,手臂衣服没有遮盖的地方有渗血的白绷带,绿色瞳孔,好似有些白灰色的头发。 在神白须的感知中,她的情感状态低沉,而且处于一种极为平静的状态,说是平静,不如说就像是没有灵智的一样,那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迷茫。 即便是凯歌蕾蒂也微微皱眉,对于那少女的状态朦胧感到晦涩。 她又看了看神白须,后者同样皱眉,但神情中愤怒更多,不知名的愤怒。 轰隆————! 随着白下霁的登场,李心素毒发,需要分心压制剧毒,又一边需要应敌作战,已经是陷入绝对的劣势之中。 拓元三旗齐出,多出了一枚蓝色的旗子,杀势极大。 嘣————! 刘振奇持刀席卷的狂澜砰然而动,持剑面对拓元蓝旗的李心素一个不着,被一刀震出去数十米远。 白下霁在刘振奇的意示下抽手散力,顷刻之间整座窝弓山胀气弥漫,李心素艰难支起身体,抬剑后拭出恢弘一剑顷刻间驱散。 而拓元刘振奇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前者甩旗而动,直直拉扯住了李心素握剑的手腕,本就白骨林林的手掌顷刻间就崩碎了。 青剑拨筝脱手而出,李心素跌入死境,刘振奇持刀而来,欲一刀送李心素亡命黄泉。 轰隆————!!! 只见高山之上一道赤红色的滚雷直直撞入人间,好似雷震一般的千钧巨力直接震得整个窝弓山震颤连连。 嗡隆————! 拨筝不知在谁人手中剑鸣长啸,只见拓元蓝色旗子被一剑逼退数千米。 赤雷再闪,硬生生撞偏刘振奇裹挟旗子杀势的一刀,后反握拨筝,剑柄撞在刘振奇胸口把他撞了个人仰马翻,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神白须伸手扶住昏昏欲坠的李心素,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白下霁抓住了破绽。 数枚青色的刻钉瞬间刺入神白须的手臂,本以为中毒之后的神白须会稍有弱势,没成想他雷动一剑扫出直直穿透了白下霁。 后者整个人吐出一口鲜血被振飞出去。 “…白公子!请快松开我…” 李心素急忙推开神白须,可为时已晚,那毒已经渗入神白须手臂,顺着直直爬上他的左脸,绿色的裂纹触目惊心。 神白须不退反进,狠狠抓住李心素的手臂,赤雷缠绕,直接把李心素身上的剧毒全部抽了出来,后者大惊。 轰————!!! 刘振奇拓元卷土重来,可也就是这一刻,神白须黑发转白头,杀势无限攀升,仅顷刻间,直直笼罩整个窝弓山,他刺剑入地,风暴骤起,雷鸣与共,天将崩裂。 长剑拨筝嘶鸣寰宇,剑气化作的风暴直接剜下刘振奇拓元两人的一层血肉,两人这才不得不退。 “嘿哟,真是的不得了的家伙,难得骁卫训得住这么烈性的疯狗啊,神白须征御。” 刘振奇收刀立于背后,讥讽道。 “倒是有些魄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那斩龙人的毒去了,可现在,是自身难保,作为骁卫执政的肃清人也就这点胆识了。” 拓元收拢旗子,对于神白须的所作所为也是讥讽。 白下霁面无表情,刚才那一剑不重却也不轻,但一推三,也足以证明神白须绝对有力挽狂澜的实力。 神白须手拄拨筝,剑鸣凌凌,他丝毫没有把眼前的三人视为敌人,因为凭借他现在的状态,杀了这三人一中任何一个,绰绰有余。 “嘁。” 刘振奇碎了一句,三人班师回朝了,毕竟此地不宜久留。 斩龙人李心素已经是完全身,且不说满状态的她就够三人喝一壶,更何况还来了个神白须。 需知这个怪物可是在西方终焉为祸的疯子,和他交手的,更是那群怪物中的怪物的维序者,在没有四宗的情况下,都是找死。 神白须白头变黑发,气势在瞬息之间就退了下去,见此状的李心素微微皱眉,心中称奇。 神白须提起拨筝,反握剑柄,剑尖向后,递给李心素,李心素纤手接下,神白须注意了一下,这女子的手,纤细而修长,甚至胜过自己。 “先生怎的这般冲动,先是不尊梁先生布局惹下那贻军之祸,又是接下白下霁毒针…还要抽走我身上的剧毒。” “您作为骁卫搬请的政肃人,此等作为委实荒谬了点…” 李心素皱眉,虽然对于他的破局舍命相救心怀感恩,可介于神白须的身份,他的确不应该做这么荒唐的事。 “那照你这么说,作为同等维序者实力与地位的斩龙人李如月,就该为了一个外地人背锅去死?” “剑若悬河死后本应该是地煞开山顶替,你李如月应义而来孤身一人镇三宗数月,腹背受敌且对于骁卫后方执政的优柔寡断毫无怨言。” “如此大义大忠为国捐躯可对得起令尊令堂的养育之恩否?” 神白须听了李心素的话反倒笑她不知先后。 “先生好不讲理,需知有国才有家,小女子为斩龙人一脉传承已得厚恩,理当匡君辅国为国为民,这般舍生取义怎的到了先生这里就成了不孝不德?” 李心素眉头一皱,竟感到有些委屈,且不说将将从阎王殿逃了回来,却又要被神白须如此言斥,当真是冤比窦娥。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说我呢?为救义士,生死何憾?” 神白须肃穆的拱手作揖,这反复无常属实让李心素摸不着头脑,却又莫名被神白须感染。 他一介外人,本可以置身事外,如今为救自己,身染剧毒,甚至孤身入局,何其大恩? “先生胡搅蛮缠,荒谬至极。” 李心素索性不去搭理神白须,但还是躬身作揖,沉沉一拜。 这两人作揖对拜实属有些滑稽。 第65章 布衣拾政,见我之兴替。 随着神白须的插入,窝弓山这场战役很快结束,好在捷报而归,也称得上是凯旋。 斩龙人李心素全身而愈,这对骁卫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而至于另一个坏消息呢?实在是坏的不能再坏了。 神白须身中剧毒,不仅承担了李心素全身结留的剧毒,还接下了白下霁的刻针,这对之后的布局以及局势都有非常大的影响。 此刻,饕餮城区神骁行政区。 神骁有一个非常有特点的地方,那就是凡是所有隶属于骁卫的行政区域,无论是政府还是公安部门,它的建筑区域都普遍崇古。 且建筑风格都属古雅,氛围感相当强,在科技的城市之外独成一片区域。 “虽然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因为你的一意孤行,骁卫此次计划实施同原本的计划直接偏轨。” “你让本来作为进攻方的我们被迫成为了防守。” 折天府会议内,音绕梁厉声怒斥神白须,后者坐在椅子上安然不动。 音绕梁收回摁在神白须手腕的手,怒视他。 “我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幸运,还是说你不幸,尽管毒素没有影响你的当前状态,却会随着你使用力量而更加剧的恶劣。” “舍本求末,愚不可及。” 神白须无奈耸肩,瞥向站在远处靠着桌子的周登楼,后者嗤之以鼻,大概也是因为神白须的行为而心存怨气。 门外,李心素姗姗来迟,她先是向着音绕梁拱手作揖,后是向着神白须深深一躬,对此做法,音绕梁眉头一皱。 李心素没有站在神白须那边,而是站在了周登楼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而周登楼则是下巴向着神白须顶了顶,意示李心素过去。 李心素看向神白须,后者神态无奈,她上前。 “此次你擅自行动,坏了规矩,但念在你救人心切,可以将功抵过,但为什么要在抽取李先生体内剧毒之后还同白下霁对峙?” “我骁卫人员一再叮嘱,白下霁其毒之烈,无可救药,只可缓图,你呢?” 神白须这下一听不乐意了,他起身拉住李心素的手臂,把她拽到前面,伸手比划了一下。 “你想证明你此次行动并非无所作为?将功抵过,一码归一码,没有就是没有。” 李心素看向神白须,眨眨眼,有些茫然。 “哪怕此次平乱之行不是我出边,换做其他骁卫,难道选择就会区别于我吗?” “你们都说徐徐图之,而此刻火烧眉头,死人更是迫在眉睫,我可坐不住。” “而且此次行动也并非一无所获,白下霁之毒尚有可解之法,只是无人舍于尝试。” 音绕梁皱眉,李心素更是神色诧异,哪怕是一旁看戏的周登楼都有些惊讶。 只见神白须催动寂灭雷,赤雷环绕手臂,随即绿色的裂纹显现,剧毒开始蔓延。 神白须撤去寂灭雷,剧毒顿时堵塞不动,众人惊异。 与其说是神白须中了毒,不如说是神白须容纳了这剧毒。 “你们都忘了一点,我是个麻瓜,无法自我催生元素力,且也无法催动元素力,因此这毒素也就无法侵蚀我的血肉。” “在拥有先天压制下对峙白下霁,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成功,而我却可以。” “这世上有毒就会有解药,阴阳相生相克而生生不息,假以时日,找到祛除这毒的方法也并非不可能。” 关于神白须是个麻瓜的说法,也并不一定。 因为弃世之名这一诅咒,神白须被元素力排斥,且失去了作为生命形式存在的血肉魔力,因此他的肉体十分脆弱,而且愈合程度相当低。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维序者级别的敌人,神白须往往会选择以命换杀,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 正因为机会渺茫,所以他必须要赢,所以才有了这坚于金石的意志,所以才有了寂灭雷。 向死而生,这是一种心境,而在神骁,心境这种东西能够铸就一个强者,可它必须是正面的,积极的,且历经磨难而来之不易的。 “…这不是理由,我不承认,但我允许,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尽我所能。” “但我不也不希望再有下次,你必须要明白你现在身上背负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命。” 李心素眉头一挑,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在政治观念立场上向他人妥协,她又看向神白须,也对这位自己的救命恩人,多了一份刮目相看。 神白须向后退一步,而周登楼却向前一步,他看向神白须,后者心领神会,两人双双退出折天府。 眼下只剩下李心素同音绕梁。 “梁先生也不好做啊,眼下看来咱们骁卫请的这位小先生本事不小,先是压了上御执一头,又是同梁先生犯冲。” “不过他那股慎独的狠厉,确实是你们这些总置身事外的上位者需要的。” 李心素气态一变,仿佛成了一位老练在在的政场熟客,她看着神白须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音绕梁。 音绕梁先是作揖一拜,而后走向府内。 “李先生有意偏袒神白须?我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眼下这位小先生成了咱们神骁对峙南民的唯一破局人,他的所作所为固然夸张离谱,却屡屡奏效不是吗?” “单丝难成线,他神白须却的的确确做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你们骁卫全员下水不是件容易事,反倒是如果你们一味置之度外,只顾川内政事,那才真的是一场死局。” “小先生舍命救我,又岂能不报?” 从李心素的言外之意或可以得知,她对于神白须的态度。 音绕梁并不排斥神白须,相反,相对于点朱砂她要更先肯定神白须的做法,神白须有意以武厉动摇上御执,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再加上周登楼的糅合与里应外合,让神白须相当融洽的就嵌入了骁卫。 另一边,折天府之外,饕餮城区前城区城墙之上。 高有百米长城之上,向下俯瞰,是山峦起伏,向上也是白云悠悠。 “拉拢李心素的确是一手好牌老白,但是把自己搭进去就显得不那么好了。” 望着延绵万里的山峦,周登楼唏嘘道,对于神白须的做法,相对疯狂。 “虽然我知道关于削山你想看的更全面一点,可局势无非就是那样,之前在盘龙时我们就已经说清楚了,你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周登楼看向神白须,神情复杂。 他不知道神白须答应李世卿的那条条件,所以也就不明所以。 “白下霁这道坎必须得跨过去,起码得有一个人跨过去,而且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身份不是吗?” “李心素胸有成竹,哪怕面对那样的死局都怡然不惧,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神白须笑道。 “无所无谓。” 周登楼没有否定,却也没给予肯定,他知道现在劝神白须为时已晚,既然他有自己的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骁卫那边,紧随神白须其后,李太行李镇岳二人已经前往穷奇城区,在那里,他们将要面对其他削山三位上宗。 不过对两位来看,应对可以说是相当游刃有余的,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饕餮城区因为白下霁的毒的荼毒问题。 “恩公?” “…恩公?” 堂外小雨纷纷,滴滴答答敲在青石台阶上泠泠悦耳,潭中青葱荷叶淳润。 神白须坐在堂外一张竹椅上,晃晃悠悠,不知心事,只是闭目养神。 随着李心素轻声呼唤,神白须睁眼,发现后者凑的很近。 “饕餮城质地湿凉,雨季繁多,恩公可别着了凉。” 恩公?神白须眉头一高一低,对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 “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理当…理当以死效之。” 她很明显不是想说这句。 “这话说的…言重了。既你我共为同盟,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神白须起身,把椅子推到堂内,两人檐下并肩而立。 “恩公可是在想之后削山会如何布局?恩公如今身重剧毒,无药可解,理当以本为重,切不可操之过急。” 李心素看向神白须,面色忧虑,却又好似心疼一般。 至于神白须的表现,好像并没有什么,他满不在乎。 眼看神白须没了下文,李心素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神白须如此胸有成竹,但也不会天真的真的以为神白须毫无准备。 “削山与走蚣,哪个最令人头疼?八位上宗中,谁的威胁最大,又是谁能力最强?” 所谓临阵磨刀不快也光,神白须是个半吊子,神骁本地半吊子,但有一点他很擅长而且做得很好,那就是洞察。 诸如盘龙会,诸如神骁史记名篇,神白须是一个成长性的,他会用很多手段来延伸自己的短处。 “恩公是想比拟利害来推断下一步的走势?如果这些人要一一列出,恐怕就有些长篇大论了,恩公愿意听吗?” “但说无妨。” 削山,也称之为南民,是半宝川边境之外的蛮荒之地,所谓蛮荒之地,就是不经王道与律法的无法之地。 尽管随着时代迁延,南地如今也是一座兴登之城,可这不代表他的文明就一定光茂。 南民也野蛮的,且粗鄙的,粗犷的荒蛮之地让他们形成了争强好胜且弱肉残食的原生法则,也因此他们一直以强者为尊,遵循动物世界一般的生存法则。 而走蚣作为九千年前夸氏后裔,说是后裔,也不过只是些遗民。 上御一族开疆拓土以后,所剩高齐,乾华两国哪怕联合塞外也仍旧是被全青复杀的丢盔卸甲,也因此,走蚣同削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觊觎神骁久矣。 削山八宗分为,归,中,檀,尚,镇,斗,堰,御,分别对应,上官语蛰,刘振奇,高沅方,檀上箴,拓元,青愈方,众万离,白下霁。 在南地,他们属于一个民间组织,随着加入者而不断壮大,他们的发展偏向于军工业与重工业,是南地的工业企业龙头。 而走蚣,则有着八昊之称,展豪,正风,巴子戚,斗平,余佘,顾听,方裴,卢干。 他们是政治组织,假设在削山之上,但其组织权力是削山的实权赋予的权力,作为基层的削山撑起了走蚣。 而走蚣有一部分也渗透在神骁之内,甚至有各地城区的执行长,尽管他们来自走蚣,可功绩却是板上钉钉,但究竟是其心可诛,还是肱骨凶臣,真假难辨。 两个组织拥有分位者皆是能够匹敌维序者的强者,而两个组织也都各有特点。 论削山,若要说起哪位最强,那就不得不提一下众万离手中“泰斗”长剑的威名了。 作为由武转剑的众万离所修之道是坎坷的,这人天赋平庸,资质平平,仅仅凭着勤能补拙,百年才堪堪入门,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有多么平庸。 可也恰恰如此,百年积势,得一朝而发,一念入道,白日上青天,手中泰斗乃是一柄木剑,却折断了曾经被誉为剑鬼的“关肇”手中的“不动然”。 削山八宗皆主杀势,善于临阵对敌,破阵开阵,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力能开山。 且只要阵中有白下霁这一毒女,这世上能跟这八宗围杀叫板者屈指可数。 而另外一方的走蚣呢? 走蚣这个名字的由来并非是他们自己取的,而是李布施李大将军“赐”的。 李布施姓李名布施字尚德,五百年前的开国大将之一,在当时那个朝代,同样作为骁勇善战的将军的他,还担任帝师,常年征战在外。 而走蚣的前身是夸氏后裔,就是被李布施打的丢盔卸甲,跑遍了整个聚龙川,一路从东晋平原至芳台,七十万里路。 尽管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李布施也没能彻底剿灭夸氏后裔,反倒还因为把他们驱逐至南地而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也因此,走蚣由此得名。 “千足之虫,死而不僵,是为毒蚣,可这蜈蚣为了跑的更快长了腿,却又拔掉了上千条腿,还割掉了自己的触须,成了一条虫不虫怪不怪的长虫,还自诩为龙。” 这是李布施李大将军的原话,也因为这个,夸氏遗民愤死要杀李布施,只可惜从来没成功过。 走蚣八昊多为灵师,他们擅长抢天时占地利乱人和,堪舆风水,地势地脉,多为祸国之术歹毒之术,且从政者不计其数,其心诡谲而狡诈,其性歹毒而奸险。 神骁唾弃走蚣胜于削山,对待这只肮脏的虫子,只恨不得以烈火烧作灰烬都不罢休。 “剑若悬河之所以会死,说是托大,非也,实乃身至荒芜之地而不得发,好比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李心素这里所说的荒凉之地,指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天时地利人和的禁锢之地。 而哪怕到了这种地步,剑若悬河仍是一剑劈开了东南两地交界,一条数十万丈的万丈深渊直接阻隔了南民入境,甚至还斩杀两位上宗。 哪怕身死,却也令走蚣削山元气大伤,这便足以证明在他手中阎罗剑的重量,一人即千军万马。 “所以梁先生对于恩公的举动才会如此愤怒,即便您在西方有单人对峙当今世界最强执政组织的先例,可现在,您代表神骁,更代表骁卫,所以恩公必须要以大局为重。” 神白须自虚空中探出长剑阎罗,双手端平。 那黑色的剑鞘据说是由一棵千年不死桃木的主干雕琢而成。 在神骁,桃木有着镇邪辟邪之说,能够天生压制邪祟之气,而在伏羲城太岳山谐灵峰长有一棵存活千年而不死的桃树,他有一个名字,“扶众”。 而这颗千年桃树的由来,是一位当时太岳山下一个小县官上山祈福种下的,桃种入土之后,仅仅一年便茁壮枝丫,青葱而精壮,短短两年,谐灵峰就有了一座千米桃林。 每逢春季,灼灼其华,桃瓣近乎铺满了整个山道,雨打枝头,桃香纷飞,令人魂牵梦绕,流连忘返者多矣。 山上每逢道者入世历练,都会折下一根粗壮桃木以做傍身,入世开道,成竹在胸。 直至这片桃林的第四个冬天,它们好似得了什么绝症般,开始大面积的凋敝,枯零,甚至是腐败,糜烂的桃瓣落在泥土中发出一种腥臭,使得途经山道的来客纷纷避之。 而唯独其中那棵最初成长的扶众独活,它越来越枝繁叶茂,且根茎粗壮,逐渐长成一棵堪比树木的参天大树。 在那些攀附它的桃树皆枯死之后,它反而愈加盛开,每年硕果累累,结出的果子又大又圆,是每年太岳山的贡桃。 扶众这颗桃树,在这太岳山上一扎根竟活了两百年,它遮天蔽日的难以让人想象它竟然是一颗桃树。 当时太岳山的老掌门曾在桃树下念叨。 “其叶如灼,其心赤赤,灼华不负,炽愿难平。” 其意早已不为人知。 神白须抽出阎罗长剑,霎时间白光凌厉,剑气纵横如汪洋倾泻,哪怕是一旁有着女子剑仙之称的李心素都暗自咋舌。 在神白须手中的阎罗剑,会主动弥散剑气,这是护主的表现,同时也是一种认可。 需知剑若悬河在获得此剑时,是以剑意之道挣得的许可,他仅仅只是作为持剑人这一身份,却不是剑主。 而神白须,却是真真正正的剑主,是长剑阎罗心悦诚服的持剑者。 “于我而言,削山走蚣别无二论,冢中枯骨尔。” 神白须将阎罗归鞘,他看向李心素。 “在其位谋其政,上御执或许是对的,至少对于骁卫而言他是对的。” “可我不会认同音绕梁的说法,因为我就是那样一路走过来的,诸如今天的莽撞,今后必定还会再有,当然我也不奢望各位会理解就是了。” “就像我的身份和这把剑一样,都是借来的。” 神白须抬手掂了掂阎罗剑,李心素也是无奈一笑。 该说神白须不懂还是装不懂?音绕梁比任何人都器重且期待神白须,无论是身份上还是能力上。 对于他远渡方海万里而来却仅只为一个承诺,为此肝脑涂地而尽忠尽死,在音绕梁看来,这是极为可贵的忠义,哪怕是诸如现代骁卫中那些高尚的执政者都做不到的。 尽管一意孤行,可神白须的确凭着一己之力将大局的逆境推了回去,斩龙人能活下来就是证明,而音绕梁也相信,神白须一定能够解决白下霁的毒,或许就像他本人说的,只是时间问题。 第66章 我道天下英雄气,皆在伯仲。 而随着神白须的鲁莽行动之后,骁卫开山行军已经在穷奇城区打响第一仗。 由上官语蛰,高沅方,檀上箴,众万离四人破阵之势而来。 前三人只是虚张声势,可若带上那最后一人,就是你死我活的血战了。 于穷奇城区之外的藏王山,六人声势浩大,气势延绵千万里。 两条阵线,一旦有一条陷入争斗之中,另一条必定要驰援,可这不是古代用人海战术进攻的时代,强者决定了游戏规则,而弱者便只能被碾压。 饕餮城区尚且大捷,元气大伤,斩龙人才将将在神白须的支援下得以喘息,怎么可能有机会驰援穷奇城。 那么骁卫就不得不再派人手,或是骁卫破军,或是镇武。 轰————!! 战场中,只见三股狂风围卷两尊魔神,尽管已是围得水泄不通,阵内双李仍旧主动出击,两人一攻一守,纵横进退之间惊涛起。 高沅方手持长枪来回数次被行军一拳震退,数次抡满的攻击皆是无功而返,行军双手缠绕布满流动铭文的白绫,气势无双,拔山劈地。 而作为阵眼的檀上箴也同时作为暗中的洪流,负责主攻的他却时时被开山掣肘,总被卷入双李的攻击缝隙之中。 因此,阵势之内肉眼可见的转动中,双李每人挟持一人代做人质,偏斜了他们在阵中的位置,如此两人将能够直接对阵位于阵上的上官语蛰,众万离两人。 轰隆———— 只听阵中轰隆隆震天响,众万离长剑凌空游弋,剑气气势恢宏,丝毫不亚于众万离身上如汪洋倾泻般的霸气,如此,这一件能够分神对敌的法器无异于又多了一位。 面对诸如开山行军这类战场上万人敌中的万人敌,均有万夫不当之勇,非一人能够力敌,且不去说李太行手中梅枪,就李镇岳那力可开天的双拳,是万万不能正面应敌的。 如此,为避锋芒,上官语蛰这一位置就相当关键。 此人三岁读拳谱,六岁练拳,九岁自创拳法“抗道”,十五岁入世便横扫同时代的所有习拳者,十七岁一身罡意狂澜自称一峰,二十岁便以拳问道,以力证道,当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中的天才。 他走的路,乃是沿袭武道初祖唐望,以柔调。 同样的是以力证道,上官语蛰却并不向往武圣陈也先那样的岿然不动,他喜欢武道的肆意随风,更神往初祖唐望所着《云鱼录》中“以我心为我”的武道。 为求登高,人与人之间不同的追求或许会有相同,可道路的长短却是不一的,上官语蛰一代天骄,所为削山,却也是世之豪杰,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阵中,上官语蛰一双游云大袖猎猎作响,大风招揽,如狂狼拍礁,风起云涌间雷声炸响,对上行军石破惊天的双拳来回迂回,牵制的同时更给了高沅方见缝插针的机会。 阵中六人,开山行军各自以一敌二,阵大数千米,来回迂回拉扯,崩的方圆百里狼藉一片,数坐山峦或被一枪截断,或被一拳撞塌,又或是被一剑削平。 藏王山山势延绵三十万,直通翻云海,这六人围战直接就平了近半数,可见诸如这种维序级别强者的战役已经完全压过现代战争带来的破坏。 砰————!! 开山抽身抡枪满月,一记釜底抽薪硬生生砸偏了众万离斩出的一剑,震得后者手臂发麻。 轰————!! 侧身而来的檀上箴被行军一拳砸中右脸,双李虽然各自为战可却形神不离,任何一个胆敢钻空子想要出奇制胜者,皆丧败而归。 轰隆!! 哪怕四人合力的牵制都不能奈何这联手的两兄弟,一时间只能被迫向后撤走,再加上行军那轰出的一拳,震得天地隆隆作响,强烈的气海摧枯拉朽,直接掀翻了方圆几十里的山地。 嗡————!!! 众万离向着一旁的檀上箴点了点头,递剑向天,顿时间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云层霎开,天光倾泻而出,雷鸣与共,天地震荡。 檀上箴长枪化气,风云乍起,大地涌动,雷池忽显,他双臂残云覆绕,似有劈开鸿蒙之气。 而在远处的上官语蛰与高沅方两人,早已蓄势待发,二人的距离相当远,后者一杆长枪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握于他掌心的一枚金碧色的方形玉块。 此物名为,玺。 在神骁,玺之一字,与江山同重,两者挂钩,且皆归于一人,那就是君,而君持玺以敕江山,日月与共。 据说高沅方诞生之日,在他的口中含有一块金玉,金玉神光沥沥,神威无赦,那光景比起口含天宪的圣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高沅方也被誉为“玺君”。 有人说他是天生的君主,谁主沉浮,万人与共,说他是万年不出一的修道天才,与玺同生与天同寿。 名头太大,反正就是要怎么逆天怎么来,总之就是不得了。 在南地,高沅方的名头直追丹霞山当代道祖“张正一”,那位手持玉剑“道法”的道玄祖师。 有言“掣玉者,王道也,持玉者,大道也,衔玉者,天道也。”,那高沅方天生口含宝玺,乃是天道生而元聚,拥有正统天道之力之人。 不过说归说,名头大归大,高沅方本人也就听个乐呵。 真要拿他跟那位丹霞山的当代道庭老祖相比,属实胡吹八吹,那位,可是真正的以身为道,鞭策万法的,当今天师第一人。 但他手中那宝玺也的的确确是与生俱来,拥有天然压胜之力,是容纳天地之气的法物,用于限制掣肘那些诸如开山行军这种级别的修者。 金玺被高沅方高高一掷,天地间苍风虎啸,云层崩开,方圆百里晴空一片,空气中浓稠如雾的泪光噼里啪啦,一股扭曲的力量无形中撕扯。 传闻高沅方金玺习道无常,虽不知真假,却有断人长生之神威。 阵内李太行抬头看了看,又扭头看向远处的李镇岳,后者点了点头,两人逐渐拉开距离,越来越远。 李太行上头向下直至没入泥土,枪尖向着极远处的李镇岳。 李镇岳振臂缠菱,金纹环臂,金光烁烁。 檀上箴眉头一皱,似感蹊跷,阵中两人气势全无好似死人,可空气中骤然下降的元素力让他笃定阵中两人必定使了什么手段。 天光已开,天剑在即,作为天道剑大成者的众万离,开剑入天,神罚应声而来。 其余三人入阵,打算在天剑落下之后齐力杀掉阵中两位之一。 轰隆————!! 雷光倾泻,平日里忽见雷霆,那剑气如天河之水,滔天洪浪,直直倒向人间。 开山行军闻风而动,李太行挑枪抡至满月,李镇岳振臂如做开弓之状,两人如迫近的行星即将相撞。 砰————!! 平地惊雷,整个藏王山轰鸣阵阵,哪怕是那高耸入云的粗壮峰峦都被强烈的气海震得摇摇欲坠。 李镇岳抬拳直直砸在李太行抡来的枪尖之上,迸发而出的强烈气海如星辰粉碎,直接将涌来的三人连同天剑神罚一并扯碎。 众万离咋舌,双李兄弟不要命的对撞直接破了四人合力成型的阵术。 虽然破了阵,但双李也吃了不小的亏,李镇岳双臂皮开肉绽,右手手骨白骨森森,血肉发黑。 李太行已是七窍流血,双手手指血肉模糊,胸前皮肉外翻,撕裂的裂口从破坏直至脖颈。 高沅方金玺破裂,上官语蛰更是险些重伤,檀上箴尚虽然有所保留,可从看他提枪的手上的黑血来看,也好不到哪去。 众万离长剑神光退却,已是黯淡无光,它不再飘然如燕,而是好似病恹恹的被众万离握在手中,而众万离的手却在发颤。 呼———— 上官语蛰吐出一口浊气,双拳紧握向前一步,似乎并不罢休。 远处的高沅方微微摇头,意思是大势已去,如今两方两败俱伤,若陷入死斗,一换三的局面,亏中之亏。 可远处手持长剑的众万离似乎没有收手的准备,他拄剑一拧,环绕开山行军两人一圈忽然升起一座剑气雷池。 李太行微眯眼,提枪下跨,李镇岳缠臂化拳为掌,金菱从飘带化作丝丝缕缕的金线,毫寸之间,神威呼呼。 嗡————!!! 众万离提剑入阵,于霎时化作一道耀眼金光撞向李太行,两人裹挟着滔天巨势冲向别处战场,转身于后,只能听闻山峦崩裂之声。 砰————!! 李镇岳一动,其余三人便已经从不同方向夹击而至,顷刻间,长枪破阵之势,拳罡肆意之声,狂风呼啸鸣息,不绝于耳。 其势烈烈,如火如荼,其崩砰砰,如雷如炸。 众万离一人持剑拖走了霸力最强的李太行,这一掣肘,远处三人围攻李镇岳就会相对简单一些,虽然三对一的确有些丢份,可他们不会在乎这些。 毕竟对方可是骁卫,是每一个实力都不弱于常态圣人的至强者,更是神骁百年千年来精挑细选而来的天骄之子,以一敌多对他们而言天经地义。 可不要以为三对一,就一定能留下这位千年不出的重瞳者。 两兄弟若论霸道,李太行的长枪说是当世第一也不为过,毕竟能以力开滚雷昏谷者,非这一人不可,临敌破阵,面对这位没有视死如归的气魄就早早弃械投降吧。 可若要论起罡力,霸势,李镇岳有力劈神山不周之威,震岳震岳,如山峦天降,如天壁崩殂,这位,生下来就是万人敌中的万人敌,一拳开而天地崩,罡气盛而满人间。 砰————!! 远处,众万离持剑同李太行的死斗越来越牢笼李镇岳四人的围攻网,两股气势的对撞加快了藏王山的崩裂。 众万离招招似乎都以死相逼,以伤换杀,如今已经浑身是血,面对持长枪的李太行,长剑本就讨不到便宜,更别说这位天下第一枪者。 恐怕能同他以力对峙的,非得是西方那位维序首席,奥坦萝丝了。 轰隆————!! 李镇岳一个不着,横臂地方檀上箴的长枪时被高沅方同上官语蛰的合力一推震了出去。 他整个臂膀血肉模糊,手肘部位更是已经渗出白骨。 嗤————! 恰在此时,众万离递剑被李太行一枪挑断右臂,抽身之后直接一枪砸在胸口崩飞出去百米远,可也就是在此时,握住长剑的断臂却向前一推。 李太行猛的一惊,他看去看向身后远处正在不断被压制的李镇岳,长剑神光寰宇,威鸣砰砰,直直化作一道金虹而去。 李镇岳开拳将檀上箴的长枪振了回去,本意是腾出手来去抵御身后即将到来的飞剑,奈何刚刚还被一拳砸飞的高沅方已经从檀上箴身后冲出。 他手握金玺,直接镇住了李镇岳。 李太行抽枪回退,只听一声轰鸣,脚下金光灿灿,一座剑气化作的雷池把他退了回去,他皮肉崩裂,鲜血淋漓。 轰隆————!!! 长剑即将洞穿李镇岳之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粗壮如山岳的白虹如蛟龙翻海,直直撞偏了那夺命飞剑。 白虹为剑气所化,在地上剌出一条深有百米长有千米的沟壑,剑气如雷电滋滋,久久不散。 随着一道白虹过后,李镇岳已是手持一枚凌厉长剑,那长剑剑身环绕红色赤雷,砰砰作鸣,顷刻之间令檀上箴上官语蛰两人捉襟见肘。 李太行欲行身而去,众万离拦而未及,三人成阵,如此,不攻自破。 三人退后,李太行提枪而来,看了一眼李镇岳手上长剑,正是阎罗,而远处,一身着素素白衣且白发如霜的凌厉男子缓缓而来。 他一身赤雷气势烈如滚火,翻江倒海,而自脖颈处却有青色的裂痕,似恶如孽,气息不详,可他一身气势却是一涨再涨。 来者正是神白须,此刻,他早已黑头变白发,在须弥态下,杀意凌然,大势如滔。 “我还以为饕餮城那边拓元给的消息是虚张声势,没想到这家伙真中了毒。” 檀上箴咧嘴一笑,略带讥讽。 “檀老哥,你别光说是中毒了,你看那人一身气势,像是中毒的人该有的吗?” 在众万离身旁的高沅方身子微低,右手手肘抵在右腿膝盖上,看着远处一身白的神白须说道。 他似乎,有些欣赏? 众万离则是冷哼一声,收剑。 眼下众人皆伤,双李尚在又来了个神白须,这一仗怕是打不成了,要打,都得死。 削山不齿于神白须受制于人,委身于骁卫,甘心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可不齿归不齿,人家神白须实力摆在那里。 远处三人,一见面李太行就一脸不悦,干脆看向一边,李镇岳知道不好交代,但也没闹冷战。 “老白,我以为老周那边说你为救斩龙人身中剧毒是混淆视听,这怎么假戏真做了啊?” 李镇岳不明所以,神色惊异,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不去找白下霁,她就不来找我了?同在一个阵线上,早晚要见面的。” “而且在这方面,我得天独厚。” 神白须却神色平静,侃侃而谈。 “神白须,挺干净一件袍子啊,是你家主人缝的吗?” “早知你在西方的威名,如雷贯耳啊,怎的到了别家地界,就成了俯首帖耳的狗腿子了?” 站在山地上的高沅方向着神白须喊道,他虽然一脸不屑,可眼神中并没有鄙夷。 “沅老兄谬赞了,咱也就是腰间别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罢了,真要说革政这壮举,还得是诸位豪杰。” 神白须抱拳拱手,笑道。 高沅方闻言,爽朗一笑,言此作罢,他不厌恶神白须这种人,反倒难得的欣赏起来。 “神白须,你真不知死,中了白下霁的毒还敢这么晃晃悠悠,且不论你他日暴亡,介入骁卫而掣肘盘龙,前御削山后制走蚣,你有几条命?” “你一西国罪乱,真以为人家请你就待你如座上宾了?人前人后你都是条狗,还不自知?” 檀上箴神色肃厉,言语中尽是唾弃与不齿,他枪尖砸地,怒指神白须。 神白须不以为意,他先是拱手作揖微微躬身,见此檀上箴微微皱眉。 “早就听说文尚先生写的《对霖台阳》一书,大家风范,文艺双绝,接人待物,谦谦君子,哪怕是青愈方青先生见了都称沁人心脾,奇文瑰句。” “如此恶言相向,我猜绝非先生本意,先生是可怜我。” 说罢,神白须则又是拱手躬身,檀上箴见之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见此,哪怕是一旁的众万离也都点了点头。 “听闻功业山问道,登兴先生手中灵剑‘不问天’败尽东山各路剑英,剑林如峰自成一山。” “比起昔日老剑身离玄机当年更胜一筹,白某今生有幸,得见。” 说着,神白须抱拳拱手,以敬如宾。 “更胜一筹不敢当,有诸如离老前辈这般侠之大义者,为天下剑修开山劈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罢了。” “神骁人杰地灵,我们那风沙苍苍的南蛮之地,比不得。” 众万离左手做请状,言语中有对离玄机的敬重,也有对神骁那片人杰地灵的大地的神往。 神白须可以从他眼神中看出那份渴望同强者一较高下的炽热。 “东涯南公,一双开乾手当真风卷残云,似有青云之志,天鸿之气,擂潮十年,一鸣惊人,天降神公,武道宗师。” “来的路上就能听到东涯公气势恢宏之罡气,白某久仰了。” 神白须对着远处一手付后的上官语蛰抱拳拱手,笑道。 “你这人嘴皮子挺滑溜,三言两语就给在场几位伺候的好生好气,跟你那一身杀意凌然的气势极为不符啊。” “这要是换了哪个小娘子,还不得让你这花言巧语迷的神魂颠倒?” 闻言,一旁的高沅方捧腹大笑,即便是开山行军两人都难免憋笑。 “既然上官兄都这么说了,我就当是抬举了。” 说归说,上官语蛰仍是抱拳拱手,尽显武人风范,神白须同样抱拳还礼。 一来二去,神白须几乎是在场四位都问候了一遍,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这种做法,即便仗打输了,好歹也能赢个好印象不是? “神白须,话是说对了,可事,你这却做的一塌糊涂,你要是天真到以为动几下嘴皮子就能调节削山神骁之乱,那当真是贻笑大方。” “这一仗打的难看,你倒是也真敢赌,我佩服你,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佩服你也要宰了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众万离持剑指了指神白须,四人气势如天压,哪怕这三位联手能剿灭他们四人,却仍是岿然不动。 神白须倒也不怒,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要有那个本事,我奉陪,可你们要做不到,我要挨个踩着你们的脑袋过那条天桥。” 天桥,剑若悬河身死之际一剑开天,自南由东开辟出一条长数百万里,深不见底的天沟,隔离了南地与神骁,也被称作天桥。 众万离没由来笑了一声,冷哼一声后化虹而去,檀上箴紧随其后。 上官语蛰点了点头,乘风而去。 唯独高沅方看着山下的神白须,后者同样回以仰望。 “沅老兄,一剑劈了你的金玺,对不住。” 神白须笑道,高沅方亦是如此。 “你小子狂得很,一方金玺算得了什么,当心你的脑袋。” 说罢,高沅方同样化虹而去,如此,此战告捷。 这边刚说完,李太行一脚踹在神白须腰上,后者整个人两枪向前数步,好歹李镇岳伸手扶了一下,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见此李太行瞪了李镇岳一眼,后者回以敬之。 “你来来去去倒是挺潇洒,到头来啥也没留就留下一摊子烂事破事。” “音绕梁怎么没一剑劈死你?” 李太行没好气道,神白须只是陪笑说,回去说。 穷奇城区作为半宝川唯一一个特赦城区,部署的军力并不强,同样,他也是诸如西方阿尔忒弥斯一样,是用于外交和传教的城区。 然而曾经设立的外交部门如今已经尽数解散,削山的军统残卷让神骁的外交部门在南地成了笑话。 南地蛮民不知感恩,对待神骁实行的王化教育投之以桃报之以怨,这也就怪不得半宝川对他们实行禁制。 可没想到的是,削山的翻脸是早有预谋,对待原本一心求和的神骁,他们态度恶劣且盛行暴力,哪怕到了现在,两者角色互换,削山也是理亏于神骁。 问天府,会议部门。 “老白,饕餮城告捷,你不老老实实待在那跑来穷奇城区做什么?” 三人刚刚坐下,李太行张口就要开骂,李镇岳抢不在老哥前头,问了一句废话。 神白须心领神会,李镇岳这是给他解释的机会。 “新人报道,我对削山那边一概不知,为了避免闷头吃亏,遍地游走打探打探消息。” “一来可以熟悉半宝川的地形,二来可以放烟雾弹混淆视听,一举两得。” 这下倒好,两个选择题,神白须都选错了。 “你吃饱了撑的瞎溜达?脑袋让驴踢了?” “且不说你剧毒在身,一举一动皆在削山掌控之下,这一来二去,削山都知道你神白须身中剧毒。” “按照他们的为事风范,本来你就是个眼中钉,现在又做出头鸟,你着急投胎?要死死远点,别再拉个垫背的受祸害。” 李太行气的直接站起来,指着神白须就是一顿狗血喷头。 “李老哥,凡事那么讲究做什么。” “况且我这害了谁?” 哪知道神白须压根没打算避祸,一股脑往上撞,这下倒好,李太行气的没话说了。 一旁的李镇岳深知自己老哥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他要不是在乎神白须哪里会说这么多,但一时间这火气劝不下来也不好说。 “老白既然能单人入川,在白下霁三宗手中救下斩龙人,并且重修饕餮城区,我想在这方面他一定有自己的方法。” “老哥是心重,见不得亏欠他人人情,可老白是咱姥娘嘱托的委托人,这也能算外人吗?” 李镇岳平时看似有些轻浮,可如今再看,才知此人心细。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老白中毒,可这情况比起斩龙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看刚才的阵势,削山那边也一头雾水,老白中毒却浑然没有弱势,反而一势争强。” “此次削山七宗出山,势大力大,就说这次,众万离那一剑我就是侥幸不死,也得掉层皮不是?这倒是老哥不厚道。” 李镇岳一言一语,抽丝剥茧,李太行还真就憋回去了,只见他长长一叹。 这个老大哥做的也不容易,既不能伤了兄弟的面子,却也不能就让这个新来的这么无头苍蝇乱撞,但也得让他明白自己的苦心。 “老白,你打算呢?” 见老大哥也没了训人的心思,李镇岳才安稳坐下,看向一旁的神白须问道。 眼见李镇岳说情,李太行沉默不语,神白须朝着李镇岳抱拳拱手笑了笑。 “削山八宗,我已经见识了七个,还有一位…我听说神龙见首不见尾…” “心素告诉我,剑若悬河身死和这位‘元君’有很大的关系。作为现任阎罗,我有理由替剑若悬河记上一笔,二位高见?” 闻言,李太行只是沉思,而一旁的李镇岳则是摇了摇头。 青愈方,八宗斗星,世人敬以“元君”之称,文艺双绝,比起柳柏苑那位苑主许青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堪有“文圣”之称。 这位,是削山之中唯一一位身份清白之人,单单只是因为个人意愿而入削山,在削山之中身份独特,同削山山主有不浅的交缘。 据说此人面颜神俊,清风玉朗,神逸飘然,款款如帛,只叫女子见了心灰,男人见了乱情,素有“谪仙人”的美誉。 不仅仅是此人的文画之功双绝于天下,据说青愈方还有访仙之能,卜天之算,更有无穷之术大道之法,堪称全才,名极一方,直追当世黑衣谋士李世卿。 “老白,虽说二爷的死的确跟青愈方脱不了关系,但是其中曲折非我等所能知,你也知道,我跟大哥俩人除了行军打仗,其他的一概不懂。” “这事儿,哥俩可帮不了你。再者,青愈方身份奇特,立场独一,哪怕是上御执音绕梁都对此点评有加。” “骁卫之中某些人,不似你那般嫉恶如仇,二爷的仇可以算在削山任何人身上,唯独扯不到青愈方。” 凭李镇岳这三言两语是说服不了神白须的。 神白须作为西方罪首,他很清楚一个罪犯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而审判一旦降临,任何凡有戴罪之身者,皆无处可逃。 神白须也一直觉得,神骁文人风骨太重,若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忠义大于他的私意,就忘却因他私意而促生的祸乱,这是荒唐的。 而他也以为,一个人纵然再深明大义,对错之间的对比仍旧不会改变,工于事而发于心,勤于学而攻于业,任何的对错对比,都有源头。 这也是神白须曾在墓园与御神策的争论,而现在,这一争论,只是用在了青愈方身上。 “得二位所言,我心中已有定数。” “我会回一趟盘龙会,在此之前,我还希望两位能够对我的行踪保密。” 神白须起身,抱拳拱手。 李太行没由来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抱胸不语。 “只要你不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就行。” 李镇岳碎了一句,瞥了一眼神白须,后者只是笑笑。 第67章 知先后,明得失,敢为人先。 另一边,神骁盘古城东升洲,应天府琅天院内,位属神骁外交会馆中。 因为神白须的行踪暴露,再加上西方终焉管理部门的介入,在神骁身在世界政府的诸众的建议下,骁卫不得不接待暂任终焉外交部长的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也因为卡捷琳娜的介入,导致上御执在对待削山之乱的过程中,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时间。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点朱砂不足以限制想要一探究竟的终焉外部外交人员,尽管骁卫只接待了卡捷琳娜,但问题依旧复杂。 而此刻,身在云堂的卡捷琳娜正端坐于棋盘之前,与之对弈者,点朱砂尔。 她柳眉月眸,清逸芬雅,身着云裳白袍,上绣云鹤展翅,似腾宇九霄,翩翩神俏,亭亭玉立。 她一头火红长发披在肩头,搭上那云鹤袍,好似雪中红梅,美不胜收,发如泼墨,竟盘踞于堂上。 神骁素有长发及腰之说,而眼前卡捷琳娜一头红发已是撒于地面,如牡丹盛放,唯美之盛,若痴若醉。 她举棋不定,却神色自若,棋盘上白子步步围困,身陷囹圄,已是败局已定。 她先是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转而又在棋盘中拿起一枚白子,放置在棋盘之外。 让贤,也称之为,认输。 点朱砂只是一笑,并没有因为赢过眼前这位维序之七而有丝毫骄傲,因为眼前这个人本身并不懂得如何下棋,这不是她擅长的东西。 但凭借自己的思维,也是与点朱砂稍微周旋了一段时间,也算尽心尽力了。 “朱先生手段高明,幸得指教,不胜殊荣。” 卡捷琳娜拱手作揖,微微一笑。 点朱砂微微扬眉,她岂能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卡捷琳娜女士是指神白须暗度陈仓入神骁一案吗?那并非是我一手谋划的,您这么说就冤枉人了。” 点朱砂神色自若,不动声色,慢条斯理。 卡捷琳娜当然明白点朱砂只是一个打下手的,真正致使这件事情发生的另有其人。 其实她并不在乎神白须究竟因为什么答应神骁的,但目的,她很清楚。 “虽然我不知道贵国用了什么手段要神白须顺理成章的成为骁卫执事,但其目的归根结底一定是为了终焉柱。” “后者不仅仅是终焉的财产,更是全人类的,贵国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太沦丧道德了?” 看着棋盘白棋被黑棋团团围困,卡捷琳娜心沉如水,可她所说,却如石破惊天。 顺理成章这个词用的非常好,不仅在道德上谴责了神骁的为事风范,还在人道主义上抨击了神骁,可谓双重打击。 “我不知道终焉对我骁骁卫地煞阎罗有什么意见…但,我骁好像也并未有得罪贵组织吧?为何要血口喷人呢?” “您所说的神白须顺理成章成为骁卫一事…” 砰————! 卡捷琳娜猛的拍在棋盘上,震得棋子纷纷崩离棋盘。 “贵国好不知羞耻!竟能空口说白话,如此破绽百出的谎言竟能编造!” “你骁破军周登楼,原我终焉维序者之四巴伦尔斯·狄耿,兼任双重身份,以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同神白须的灰色关系进行交易,以骁卫阎罗身份以邀入骁。” “名义上是说为请入邦,纳揽贤士,是为弃公投私,以谋国事。” “你骁包庇国际罪犯,甚至还助其躬政,以公徇私,罪不容诛!” 卡捷琳娜怒不可遏,句句诛心却也句句证据确凿。 神骁作为理亏的一方,点朱砂选择装傻充愣也合理,只能说对方是卡捷琳娜才会如此,换做其他人,恐怕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可点朱砂的表现,泰然自若,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幕。 她只是收拾棋盘,直至将所有散落在外的棋子尽数收回放于棋盒。 “卡捷琳娜女士当真要做那除恶务尽者?” 点朱砂眼眉含笑的问道。 “……他在哪?” 卡捷琳娜竟却犹豫了。 她并没有以官方的语气询问神白须的下落,也没有要骁卫以追捕通缉犯为由去抓捕,看似自若淡定的表面,似乎也迫不可奈。 点朱砂仍旧不紧不慢,她将棋盒慢慢叠放在一起。 啪嗒————! 突然,卡捷琳娜大手一挥直接将棋盒一掌抽的破碎,棋盒破裂,盒内棋子也有不少颗被震碎。 对此突然的暴动,哪怕是点朱砂也有些惊愕,只是她很快反应过来。 而卡捷琳娜却已是早早站起身来,她一头红发垂落大腿根,她皱着眉头,神色迫然。 而点朱砂也大致上猜到神白须和卡捷琳娜或许有些恩怨,至于这其中的虚实,她不得而知。 “即便我告诉您神白须征御的下落,仅凭您一人,能带走他吗?” “整个终焉组织同神白须对峙将近两年,几乎在所有战役中都处于被动,您刚才三言两语就想推动骁卫缉捕神白须,这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我知道您怀有私心想见神白须,可我要告诉您,他如今身在宝川,身中剧毒,人之将死呢?” 点朱砂起身走了几步,看向堂外。 闻之,卡捷琳娜瞳孔骤然收缩,衣袖内手指颤抖,可她又转而一想,不知是想通了什么,又变作之前的神情自若。 她抬手,破碎的棋子竟一一复原,安然落袋棋盒之中,她转身看向点朱砂。 “白先生?您不是在半宝川执事骁卫饕餮城区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伏云龙庭内,金簪独坐中堂,斟茶品茶,见神白须来,嫣然一笑,起身施礼。 可金簪却转而眉头一皱,似感异样,她马上抓住神白须的右手,左手托起右手食指中指摁在他的手腕脉搏之上,转而神色惊异。 “您中了白下霁的毒?” 神白须挑眉。 “你还懂医?” “毒已入骨,侵蚀五脏六腑,脉络断塞,恶劣无比。” 神白须对于金簪的所做也许并不懂,可这种行为在神骁民间,乃至神骁大陆上任何一处都是司空见惯的。 此为,把脉。 通过对患者筋脉,骨骼,血气,筋络,小到血管大到五脏六腑。 医术初出茅庐者,可循序渐进,探听虚实。 医术大成者,可探真问实,钻其深究。 而医术高超者,仅凭患者面色便可识别其身,内定其理。 身怀青囊者,可以试其脉,听其心率,洞悉其身,乃神骁古代创作的诊疗之法。 金簪仅凭摸脉就能断定神白须的身体状况,且在短暂时间之内摸清其走向,已然是医术大成者,必定身怀青囊之术。 “先生好不自爱,身负大任,岂能不知自保?” “前阎罗之死,虚是削山八宗围攻力竭而死,实为白下霁之毒所致,您怎能不知?” “我闻骁卫一再叮嘱,先生莫作逞强,何至于此?” 眼见金簪眉头都挤成一个川字了,神白须只是笑笑。 他伸手抚平金簪眉心,后者展眉错愕,却又有些羞赧。 “诸如这类老妈子的言论我这些天已经听的耳朵起茧子了,本以为姑娘必定能知我意,奈何亦是如此,心凉啊心寒啊。” 神白须佯装悲愁,手作拳状砸在掌心,好似肝肠寸断。 金簪见状,没好气的伸手刮了下神白须的鼻尖。 “先生花言巧语,好不知耻。” 神白须只是咧咧嘴。 “我来是想见一面李先生,不知可在?” 神白须已是金簪边走边说,而后者并没有走的打算,只是拱手作揖。 “李先生托我,说今天神白须必来找他,就请您到后庭湖心一见。” 神白须诧异,李世卿知道自己要来? 和金簪寒暄几句后,神白须错身前往后庭,金簪转身注目直至神白须身影再看不见。 而恰在此刻,于侧堂内的银簪缓缓现身,两者对视,后者点了点头。 后堂,已是雾气纷纷,依稀可闻湖水潺潺之声,聆听悦耳,心静栖栖。 走过廊道,神白须登上小舟,驾舟而行。 那一叶扁舟随风而动,直直向着湖心水亭。 扁舟停畔,神白须登亭。 庭内,一披发如瀑,端坐女子静候多时。 此人气态沉浮,如萍风芦苇,悠悠自然。 近看,她细眉凤目,金瞳烁烁,天媚妩然,难喻方物。 这女子正是先前水亭神白须一句无心调侃而换来开江一剑的抬剑,此刻她婷婷而坐,闭目养神,似乎已经静候多时。 神白须纳闷,说好的李世卿知他必来呢? “你中了毒,而且,毒已入骨,假以时日若无药可救,必死无疑。” “你很狂妄,并且骄傲,神骁同削山之乱延连千年,盘龙会政纷又是上御家事分歧,你合纵连横,求死之道。” “你来,是问李世卿纵横之策,也是制敌之策,可惜他不见你,你心中疑惑也就止步迷惘。” 话语间,抬剑缓缓起身,而在他起身之后,水亭荡然无存,整个湖面的雾气在顷刻间被驱散,两人置身湖面,她赤足而立。 她抬手一点,一粒水滴升腾,屈指一弹,撞入神白须眉心。 神白须伸手摸了摸眉心,眉头一皱。 “李师托我,赋之人情,你心中疑虑可问我,我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抬剑双手负后,好似居高临下,气态凌凌。 神白须虽然不知道李世卿所做为何,但是委托抬剑委实有些奇怪,并非神白须信不过抬剑,需知眼前这位,可是盘龙用来杀他的最后一手。 神白须退后一步,郑重拱手作揖。 当前局势,削山七宗已经尽在掌握,神白须可以凭借自我推演而预算自己的下一步。 他孤身对峙终焉久矣,深知未雨绸缪之策的重要性。 而如今他身中剧毒,能够久战的机会不多,所以,他的问题必须直接,且必须接近他所推测的目标。 神白须这次没有像上次那般大胆,眼神一直看着水面。 他之前之所以出言无礼,为的只是一探抬剑虚实。 得知眼前这位在神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也就不再那般无忌,相反,神白须也是一个相对保守的人。 —————— 神白须看着水面迟迟不言,抬剑也不心生烦躁,就那么静待下文。 “削山八位上宗,哪个必杀,哪个不能杀?” 这一张口,问的问题哪怕是抬剑也都眉头一皱。 眼下神白须已成众矢之的,身中剧毒就代表神白须深陷被动,一旦纷争再起,他就被迫被逼上矛头。 削山本就知道他神白须被当刀使这件事,也知道神白须一人入川必定胸怀沟壑,杀他必定是对峙骁卫的最优选。 而他的这个问题,特别废话,却又奇怪。 明明深陷泥沼,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感觉,真不知道是愚蠢,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削山堰星众万离,当世剑豪,气动风云,其智其道,皆不在周登楼之下。” “他一人便是南地剑林之最,树秀于林,泽物同生,对神骁神往已久,且慕名离玄机老剑神之道。” “檀星高沅方,生而含玺,天威之道,其心其志,纵横南地六川三十三洲,可比穿林雨。” “这位怀志天地,对命圣心向往之非凡,之所以蛰于削山,所求并非名誉与权贵,而是渴望解放他那朝思暮想的故土。” “斗星青愈方,其才天斐,其文至圣,其道无延,乃大至大归,胸怀天下而树民于心者尔。” “这位命定成圣,除非与之大道相冲,否则不可为敌。” “然而耳目闭塞,志所求却不达,所以画地为牢,对于削山同神骁两座天下之间,左右难定,但,他只是看不清,并不是不懂。” “余者皆可死。” 从抬剑三言两语之间,神白须顿开茅塞,拨云见日。 其实他本身对于削山这个组织内部的众人,定位并不复杂。 一开始,凭借第一感,众万离,刘振奇,高沅方,这三人,是对神白须威胁最大的,如果排除同李世卿的约定,神白须会先杀白下霁。 其余人皆触不可及,不是做不到,而是缺少最直接的时机。 神白须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暗算了些斤两,才堪堪抬头。 他拱手作揖,深鞠一躬,准备转身又停了一下,他张口却又闭上,再次看向抬剑时,相比刚来的迷惘,非常清明。 “小子谨记在心,有得先生指教,不胜殊荣。” “此一问足矣,再无他,不多叨扰。” 神白须作揖再作揖,足见郑重,而在他对面的抬剑却莫名皱眉。 轰————!! 在神白须转身欲离开湖心时,整个湖面好似镜面一般瞬间破碎,而在那空洞的黑暗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神白须一个不着,滑落而下,他抬臂一振,竟好似有气无力一般,只得抓住边缘。 很明显,自踏入这个湖心的那一刻,他就落入了抬剑的领域之中。 这领域遍布千里,堪称一座小千界,可神白须自踏入的那一刻,都丝毫未察觉。 而现在,他似乎也受到了某种限制,无从调动魔力,好似彻底变作一个普通人。 仅仅是刚刚的跌落,就摔得神白须臂膀脱臼,从这一刻他就明白,这领域之中不仅仅有着限制,更加削弱了他的能力。 只见身后抬剑迈着步子踏空而行,来到神白须面前,居高临下。 她抬起一只脚,直直踩在神白须肩膀上,后者身体再一沉,竟从右手臂开始出现裂纹。 神白须并没有感到疼痛,却嗅到了死亡弥漫的气息。 “人道剑成剑者,可画地成寸,自封为圣,领域之内,方圆皆失,于此间之内,我即是天道,我即是轮回。” “尔等,尘埃尔。” “这一点,周登楼没告诉你吧?” 抬剑戏谑着加大力度,硬生生把好不容易支持住身体的神白须踩下去了,只是后者好似冥顽不灵,仍旧向上攀延。 眼见如此,抬剑干脆直接一脚踩在神白须头顶。 一脚下去,神白须只感觉神魂分裂,天地颠倒,右手直接脱了下去,只剩下左手抓着湖面。 嗡———— 哪知抬剑仍是不肯饶人,一脚踩在那左手上,裂纹开裂,而在她左手中,一缕金丝凝结成剑,直直抵着神白须眉心。 “关于人人传颂你神白须为破局之人,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你入神骁不过半月,所求太少,所为甚多,而所图,更是不为人知的大。” “出云肉眼凡胎,识不出你这狼子野心,李世卿与你有缘,一线可牵,为了他那心中之愿携盟于你,我料必如此。” “盘龙引狼入室,骁卫更是不计后果,殊不知千载求道一朝成圣,削山贪图过大,千年因果冤冤相报。” “到头来,这些事竟轮到你这么个外人操刀。” “你一西方罪首,蛆泥狗爬之徒,也想凭着这份黄金绳直通天门?” 抬剑一言一语句句诛心,不愧文人执笔,杀人不见血。 神白须看了一眼身下的深渊,咧嘴勉强一笑,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抬剑,看着他那近在眉睫的金剑。 他直视抬剑,比之前水亭来的更大胆,抬剑眼睛一眯,金剑刺入眉心毫寸,裂纹撕裂。 “先生不愧神骁四甲子无敌,见闻超然,神骁万万年,何其高深?”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瞧不起我,杀我这种人对你来说就好比碾死一只蚂蚁,四甲子的岁月如梭,我这种人您见太多。” “不过是不甘传承万年的神骁最后要凭一个外人协政,不忿那群高坐庙堂的酒囊饭袋而已,您才是真清高。” 神白须深以为然的笑道,好似完全不在乎那刺入眉心的金剑会在下一刻要了他的命。 神白须所言不虚,却也只说对了一半,抬剑瞧不起那些庙堂执众是真,而想杀他,也是真。 “哼。” 抬剑冷哼一声,不屑。 “说的真慷慨,你以为这样就不用死了?” 金剑丝丝缕缕刺入神白须眉心,裂纹扩大。 “杀我,你必后悔。” 神白须肯定的说道,他看着抬剑,阴沉锐利的瞳孔之中满是坚定不移,以至于,让抬剑都有些疑惑。 “杀你,如烹狗宰鸡尔,何悔之有。” 神白须丝毫不在乎抬剑的言语讥讽,只是咧嘴笑着。 这下,抬剑皱眉。 “你受制于盘龙,应允出云一剑,这一剑,只能对不能错。” “你剑锋浑浊,剑意参差,且,身负顽疾,不为人所致,天道尔。” 一语,抬剑如遭雷霆,她手指一颤,险些刺死神白须,她眉头越皱越紧。 “说下去。” 她沉沉道。 “你太强,天地不容,万物以你为克,你虽鸿运齐天,却难容天地,一道所极,朝如萍苇,风中飘摇。” “你不愿成圣,却无处栖身,虽登峰造极,奈何人力有限,这桎梏之身约束了你,因此你另求他路,登顶之后循环往复。” “可对?” “嘁…” 抬剑收剑,眉头舒展,神色似乎无奈,却又有些不耐烦。 神白须说中了,虽然抬剑也不清楚神白须究竟怎么察觉的,但是他有那个能力,抬剑就不能杀他。 她不肯定是不是李世卿私下指点,但她可以肯定,李世卿必不会如此泄露天机,他那种人,不会在乎这种事。 抬剑很强,是太强,强大到她能够成为天地的天敌,克星。 因为不容于天地,她的一举一动,牵引大道之极,被神骁整片天地制约,倘若她离开这片天地,便会被整个巴古斯大陆制约。 如此,她不得不画地为牢,说是无敌四甲子,其实只是单单的四十年。 因为其余时间,这位,都于须弥之间飘忽不定。 既然连天道都无法奈之如何,那,神骁的圣人们呢? 因为抬剑已经超脱于天道,便不在大道之内,她已经已成一道,别于众生。 嗡———— 湖心重聚,神白须重新站在了湖面上。 他看了看手臂上正在慢慢消失的裂纹,又用手指摸了摸眉心,不知道是不是在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你还可以问两个问题。” 抬剑重新迈着步子走回了刚刚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她之所以不杀神白须,一是因为他有李世卿重任在身,二,是他懂晓天道,知命知运,抬剑不能杀他,否则便会受到天谴反制。 即便她不怕那所谓的天谴,可为了一个区区神白须征御,根本无关紧要。 再者,神白须身中剧毒,不久将死,根本不值得她出剑。 “我所有的问题,已经在刚才问完了。” 神白须拱手作揖,笑道。 抬剑再皱眉,心中虽然有些疑虑,却也懒得再开口去说,对于眼前之人,她说不上厌恶,却也讨不起喜。 因为他太聪明,太醒悟,太自我,这种人永远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什么位置。 所谓的知己知彼也不过如此,至少,神白须相当有自知之明。 “姑娘险些坏我大事,我于情托你,姑娘却屡次剑走险招,好不自重。” 神白须辞别抬剑后,抬剑依旧独坐水亭,而在此时,自虚无之中走出一位黑衣儒雅男子,他微微皱眉。 抬剑看着手中金丝缠绕,以及掌中在刚才领域之中取走的某人的头上神元。 金丝来回缠绕,透过那团神元丝丝转转。 所谓神元,在神骁,指的是一个人的三花聚顶,为天地人三花。 而这三花,指的是,聚气,化神,还虚。 所谓聚气,于人至于天地,以气纳身,变通游走,以此才能探人不可探,知人不可知,乃人之极致,用以触碰大道的触须。 所谓化神,便是通神,在人能够凭借气之一力接触这天地之间的大造化之后,便可摘云采雾,觅风寻雨,便可敕火呼雷,以通万法而归一,而这里的归一,便是人。 所谓还虚,便是超脱,其中玄妙,无以言论,其中精妙,不可言说,只知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能够令淤泥之躯褪尽铅华,意为涅盘。 而在这三花之中,又有五气朝元之说。 人之灵气,一阴一阳,一乾一坤,一天一地。 而人之精神,是为元气,而元气,自内而出,自内而源。 这其中可分为,金,木,水,火,土,相生而相克,因此神骁古人乃揉以调和而动之神意。 神骁人以为,所谓三花五气便是人之根本,前者是人能够接触大道的触须,而后者,让人向内探发。 也因此,神骁自古以来皆相信,智者向内寻求力量,以自身而调和天地,是为乾坤腾挪,我为大道。 而抬剑手中的神元,便是三花天地人之中的人花,这摘走的,乃是神白须所持大道造化,这无异于杀人父母,不,比杀人父母还要歹毒。 “你那一剑不单单截走了神白须顶上三花中的人花,更折伤了地花,坏了他的气府,无异于挑了龙筋。” “如此还要不够,还要阻他的二气,让金木相克,火土相杀,加快了毒素的遍走,何等歹毒?” 李世卿大袖一甩,怒气恒生,这位千年间都不曾同人动怒的天下第一谋士,如今却也失态,可这也足见其对神白须的重视。 “先生莫要唾我歹毒,若不是先生泄以天机在先,告诉神白须以引天谴杀我,又何必遭此横祸?归根结底,错在先生。” “再者,小女子只是受先生所托,于一人情尔,我可以不杀他,却也没说不会害他不是?” 抬剑收去那人花神元,起身直视李世卿,后者皱着眉头,眼睛微眯。 “这个人不能死,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接手这局面也不希望有谁能折了他分毫,只是碍于殊途不同道,草草罢了。” “可却也非姑娘算计得了的,你所为究竟有无立场我不在乎,他神白须要是真因为你这一剑折了……” “我就要你的命。” 闻言,抬剑眉头一皱,惊异非常。 她很难想象李世卿竟然会为了一个才不过一面之缘口头之交不过几句的神白须而如此破道。 更难以想象,一个活了千年,坐看数十座王朝兴起衰落,哪怕是连圣人都不能奈之如何的老怪物会和一个只知道抬剑杀人的小辈争高下较大小。 “那先生就走着瞧吧。” 说着,抬剑毫不在乎的踏破虚空,行于须弥之间。 独留那一袭黑衣独守空亭。 而李世卿抬手一挥,霎时间拨云见日,本波澜潺潺的湖面竟静若明镜,他面色和煦,清风徐徐。 第68章 吐我胸中浩然气,动变乾坤撼天地。 神白须重归半宝川仅仅用了一日,而他所剩余的时间却缩短了一半。 终焉外交部门协同女武神的外交组织,由卡捷琳娜带领的外交组织奇怪的尽数退回,而终焉却也离奇的保持沉默。 而就在神白须归川的前半天,一位名为“数燕”的白衣红发女子走出了盘古城应天府的外交管理部门,她一人入川。 关于这位白衣红发女子的传闻,仅仅只是在统治边疆区域的几位骁卫耳中传递,骁卫总部门却并未派出这一人,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一人的资料报告。 而在神白须归川不过短短一天之后,拓元协同上官语蛰协同开阵,李心素一人一剑独守关门。 而与此同时,开山行军过天桥,已过天门山,在望风谷同众万离檀上箴两人对峙。 过程中,走蚣斗平,余佘,方裴三人接连入阵。 双李以二对五,仍旧持有上风,望风谷大破,七人转战八百里,共平山岳百余座,首战告捷。 次日,走蚣大举动员,巴子戚,卢干,正风压阵混沌城区,周登楼调举前往,一人守关。 后,削山紧随其后,局势开始出现倾倒,镇武出川,入梼杌城区,一人一枪迎众万离,刘振奇,金展豪,以一对三。 与此同时,神骁内部,由盘龙会动员的政势十二门组织开始向着骁卫政务靠拢,点朱砂一人统协万刃天罗两门。 以“卸任”为由,大斥当今总代理人上御执的不成器与不承道,以削山走蚣之乱抨击政事,欲以选举权拉上御执下位。 甚至为此不惜搬出千年前的世族之乱,口诛笔伐上御一族前总代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三天后,梼杌,饕餮,穷奇城区首战告捷,削山走蚣动员撤退。 饕餮城区李心素,剑守关门,无人可破,梼杌城镇武压阵,一夫当关,穷奇城区周登楼,御器成圣名不虚传。 如下,虽然没输,却也没赢。 而早已过天桥突入望风谷大战告捷的开山行军,已身至南川,两人面对的,是关下三千由器灵师组织而成的军队,势强极大。 而此刻,混沌城区。 作为半宝川最为山势险要且易守难攻的城池,混沌城区有着“山垒”的称呼。 不单单是因为它位列天险,更多的是守关者能够凭借自身气势调动整座城区,以运天时地利。 可这一点在神白须这里看来,就可有可无了,因为作为一个身负诅咒者,他没有那个命。 而听闻高沅方叩关混沌城区,音绕梁不请自来。 她再见神白须时,神白须已是长发披肩,豁然一副古人模样,他神色沉弱,气态浑浊,双瞳失色,唇齿清白,犹似枯槁。 音绕梁已无心再斥责神白须的鲁莽与无谋,与其穷于指责他的行为,倒不如想想之后应该如何布置局面。 而一向苛严肃穆的音绕梁,到了神白须这里反而乱作如麻,不管如何去尽心尽计的治理局面,都会被神白须的一举一动轻而易举的颠覆。 哪怕举全身之力,也都奈大局无动于衷,因此音绕梁才总是恼怒于神白须,她从来没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怪人,又或者白痴。 而此刻,神白须已经身至关门外,一身沉气,抑郁沉沉。 他结发而系,身着一件朴素白袍,面色虚浮,尽管神色有力,锐利如锋,却仍旧有些难堪。 见此状的高沅方于关外眉头微皱,转而又是不屑戏谑一笑。 “神白须,这才几日不见,你怎的落得这般模样?莫不是中了招,显了短命鬼的命?” “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又莫不是让哪个风流女鬼抽了阳气?” 高沅方一手付后,一身青衣飒然儒风,迎风而立,腰间系有金玺,玉树临风,青青君子。 神白须咧嘴一笑,毫不在意那人的讥讽。 “高兄抬举,或不过日薄西山一时狼狈而已,区区七尺之躯,纵世之深,不过尔尔。” 神白须拱手笑道。 高沅方放声大笑,浑然不在意神白须言外之意。 “久闻骁卫天罡音绕梁乃神医在世,比起昔日药圣都不遑多让,青囊术绣锦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怎不见妙手回春乎?” 高沅方讥讽道,对于那所谓的骁卫天罡极为不屑。 而就在关上城关之上的音绕梁听后,也是眉头一皱,只是碍于关下的神白须,不得发而已。 她何尝不想医治神白须身上之毒? 奈何白下霁之毒本身并无药可治,音绕梁千方百计也终归治标不治本,尽管捉襟见肘,却也不会一时要了神白须的性命。 而如今这家伙莫名让人削去顶上三花中的人花,甚至连地花都险些夭折,体内五气翻滚,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如何能医? “人力岂有无穷乎?诸事无常,世事难料,并非她音绕梁不想医,万一是我这条命不该绝呢?” 神白须笑道,言语间顺带接了音绕梁的茬。 关上音绕梁眉头舒展,却也是无奈一叹。 “那我送送你?” 高沅方伸手做请,高声道。 “来者是客,必当…” “请先。” 神白须一言豪情壮志,尽显神骁万邦来朝之风,一身素素白衣大袖飘摇。 远处高沅方点了点头,重新重视其眼前的神白须。 轰————! 一道白光直升苍穹,一枚黄色的旗子被高沅方掷入大地,顿时间风起云涌,天地变幻。 高沅方大袖一甩,云雾弥漫,风云之间,依稀可闻雷鸣。 轰隆————!! 顷刻之间,可见雷光。 神白须暴步一抬,如地龙翻身蛟龙滚江,化作一道赤雷直直撞入阵中。 霎时间雷雾纷飞,轰鸣阵阵,雷电交朔,砰砰铿鸣。 高沅方随后入阵,云雾渐散,天见虹光。 砰————!!! 雷声嘶啸,铮铮铿铿,神白须滚雷的双袖发出阵阵炸雷巨响,在同高沅方双掌碰撞的同时竟擦出巨大的火光。 两者对撞,分崩离析,大地崩裂,轰鸣不绝。 哪怕神白须已经失去顶上三花,却依旧行云流水,驱雷掣电,一身汪洋似海之势滔滔不绝。 正面应上神白须的高沅方气荡飘摇,罡风阵阵,身环洪涌剑气,势如狂澜,生生不息。 砰————!! 一定,双掌对撞,袖做狂风呼呼,身做雷霆阵阵。 两人竭力对碰的一掌掀起覆盖方圆数十里的气海,那狂风如刮刀一般,硬生生剃掉混沌城区的千年城壁。 神白须双袖超然两条赤色蛟龙,滚滚沸腾之间,呼之欲出,他大袖鼓起轰隆隆如战鼓响,一气千里,挥手间,听雷鸣。 两人对峙,关上音绕梁尽在眼底,她不得不承认神白须的实力,哪怕已经身损至此,仍旧没有半点落入下风的感觉。 嗡————!! 霎时,风起云涌,只见金光倾泻,天际横流,自极远处绽出一阵金灿灿的神光,与此同时,剑鸣悠悠。 听,轰隆隆雷声近,在金光寰宇刹那之后,赤红如遭重击,铿锵一声如金属崩裂。 神白须双袖飘摇一退数里,右手手臂衣袖破裂血肉模糊,而他面前被开了一道天堑沟壑,剑势如洪流滚滚不息。 “白老弟这一身好不光彩,愚兄有一手雕龙画凤之术不知能否为白老弟锦绣?” 远处,高沅方一手持玉剑,一手负后拎着那枚金玺,一身浩然之气与天争鸣。 刚才的金属碰撞之声,如玉崩碎,又有泠泠之声,竟悦耳动听,可再看神白须鲜血横流的手臂,就不那么觉得了。 高沅方一手金玺,世人皆以为,他有挪天之力撼地之威,哪知其中内有乾坤,乃是用于养剑。 养剑,神骁剑道之中一种极为常见的修剑手段。 通常会采取一些极为通灵的材质和质地非凡的物品用于收纳,然后或请人或自己动手打造一枚剑胚置入其中,以自身气运气势涵养。 剑道大成者可用一种纳物供养多枚剑胚,而剑成,则在个人命数。 所谓一气大道登昆仑,就是这个意思,养剑人绝不能有意的去驱使纳物对剑胚的影响,否则物极必反,剑比人凶。 太岳山当代九岳之首“沈长生”有一青葫芦,据说内藏剑二一。 不是二和一,而是整整二十一把养剑,就是这位点评的周登楼“御器成圣”。 沈长生本应该是前前任二十二豪剑首,只可惜老神仙志在众生,背剑入世,葫中养剑二一已送出十六把,为天下剑林埋薪。 而二十二豪之论,可请不动这位大仁大义的老神仙。 而高沅方手中玉剑,足可见其乃是以金玺一剑养育而成,浩然气盛,神威凌然。 他是剑修这倒不足以震惊关上的音绕梁,可使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高沅方,竟然是天道剑。 他生而含玺,理当气运鼎盛,入世人间,观世百态,甲子必成剑,可他却偏偏选了那天道剑。 神白须人花被削去,本就毫无气运的他更是被天然压胜,高沅方道高一尺,再加上那天道玉剑,就好比鞭加烈火,招招毙命。 砰————!! 事情不出所料,仅仅几十个回合下来,神白须便可见的势微,甚至是劣势。 他一身白袍风尘仆仆,破败不堪,哪里还有窝弓山与藏王山时的出世无双,此刻已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高沅方玉剑含宪,好似口诛笔伐,对招中玉剑同金玺碰撞,每一次撞击都震耳欲聋,好似磨刀一般,愈斩愈烈。 眼下音绕梁欲提剑破阵,可却忧虑只怕破阵不成反害神白须。 倘若只是神白须一个人对阵高沅方,白下霁之毒只会毒发不会噬命,若音绕梁入阵,必殃及池鱼。 神白须可以承受那毒,音绕梁可不一定,所以出阵之前神白须也叮嘱音绕梁,哪怕他今天死外头,她都不能下那城头。 “你小子,已是将死之时还这般托大,你真以为你能不借助阎罗剑退我?” “剑若悬河怎么看上这么个犟种,我还以为你不远万里只身渡海入川必定腹有良策,看你直来直往以为你必定成竹于胸。” “嗐,我跟你废这话干什么,关上那娘们儿是下不来了,我今天就送你去那九泉之下,好和剑若悬河团聚。” “即便你现在召出阎罗,也无力回天。” 轰————!! 说罢高沅方高高掷起金玺,玉剑画圆。 顿时间风起云涌,雷池忽显,万法不及。 高沅方手抹剑身,金光灿灿,神威无赦。 远处的神白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摸了一把脸上的浴血,他向后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皱眉的音绕梁,后者神色难得的迫切。 “我就说这些人都是老妈子脾气,皇上不急太监急。” 说着,神白须笑骂了一句。 看着笼罩方圆数万里的雷池,神白须长长吸了一口气,转而身上的赤雷渐渐停止。 而也就是这么一个状态,令远处的高沅方突然皱紧眉头。 只见神白须一头乌发肉眼可见的自头顶中心迅速化作霜白,一身气势则是一涨再涨,直直撞向天壁,在这雷池中开辟。 汹————!! 这还没完,黑色的火焰如蛟龙摆动渗入,缓缓缠绕神白须。 黑炎霎时间吞天食地,激涌澎湃,滚滚滔滔之势竟轰鸣震震。 嗡————!! 神白须合掌,渐而拉长,阎罗剑腾空化作,凌空环绕,神白须稳稳抓住剑柄。 霎时间,剑气寰宇,直直灌入这天地间,只感势如骇浪,登峰造极。 长剑摇摆不定,正望浴血奋战,而这,也是神白须入川以来第一次放弃剑鞘而取剑,眼下,正是破阵之时。 砰————!! 寒光如龙息,虹光乍现,两股千钧之力如滚浪拍打礁石,如罡风穿过山间。 神白须持剑如握刀,好似力可开山,一头白发飘逸如仙,剑势龙游,辗转数里。 轰——!! 神白须抬手挥剑之间,一座山峦顷刻间被腰斩,轰鸣震震,山倾崩塌。 关上的音绕梁一双青色眸子寒光烁烁,在她眼中的神白须整个人剔透的像一块玉石,返璞归真。 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毒也正在快速蔓延,只不过有一股无名游走的气在不断的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来回游荡。 且不断攀升。 进入那奇特的白发状态之后,神白须气息极长,气势高涨,愈战愈勇,而且,他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哪怕是高沅方金玺化作的雷池反噬之力,都被他手持长剑迸发而出的剑气硬生生振开。 那座可斩长生的金玺雷池神白须来去自如,剑光倾泻,寒芒阵阵。 砰————! 高沅方一时间一退再退,面对神白须势大无穷的攻势竟开始慢慢的捉襟见肘。 以至于被神白须一击剑柄砸中右胸,倒飞出去数百米远。 而神白须,一路穷追猛打,拖剑持势,大步如雷,轰隆隆震天响。 轰————!! 高沅方抽剑一挑,金玺大显其形,遮天蔽日,煌煌世间只觉得颠倒众生。 雷池在这一刻收拢,竟迸发的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剧烈炸响,世间任何物质在触碰其的瞬间便化作齑粉。 砰————!! 音绕梁眉头一拧,忽显城关之下,神白须不进反退,暴步一踩,拖剑化作一道白虹直掠而去,殊不知正中某人下怀。 顿时间,天地乌云压顶,雷鸣电闪,金玺直直高挂天穹,压的一方天地匍匐在地,好似神尊莅临。 天光乍开,天穹乍现,高沅方双手托剑,猛的掷入那好似天门之上的金玺。 轰————!! 只听一声雷炸,竟天地失色,混沌城区前沿山区被夷为平地,方圆百里万物寂灭,空气中飘荡着物质的残渣。 滚烫的剑气勾起烈火,好似被雷击中的大地涂炭着炽热的疤痕。 此刻,堪称万物沦丧。 噗————! 高沅方看着刺穿自己右胸口的长剑,右手死死抓着不让其再比如分寸,而那持剑者好似就已经算好了一般,正正好好的捅透了。 此刻的神白须,浑身缠绕黑炎,那暴躁的气息犹如死亡,浑然的伟力压过芸芸众生。 他一身剑气凝成实质,化作了一层麟甲,可也破败。 他白发飘零,被鲜血浸湿,绿色的裂纹闪烁着光泽,他的整张脸都好似要四分五裂。 高沅方看着神白须持剑的手臂,剧毒已经渗透的他的骨头,血肉发灰发黑,绿色的裂纹极为粗壮,指甲早已脱落,正滴着黑色的血腥。 砰————!! 高沅方抬臂猛的一震,金玺腾空跃出,神白须抽剑横挡,一声铿锵,两人各自退开。 “……你到底做了什么?” 高沅方一双白齿被鲜血染的猩红,他不可思议且不甘的问道。 神白须不语,提剑对准高沅方,黑炎缠绕,剑意森然,令人颤栗。 “如你所见,以死换杀乃我所擅长,而气尽神绝,乃你之极限。” 神白须剑指高沅方,淡然说道。 高沅方闻之,大笑,他唾了一口血。 “你神白须敢用以死换杀的手段同我对峙,我怎么就不能舍了这条命杀了你?” “杀你而断绝神骁纵横两川计策,怎么想都划算吧?” 闻言,神白须收剑一笑。 嗡————!! 只听,剑鸣悠悠,如龙息吟吟,音绕梁持剑而来。 大风起,神光道道。 高沅方眉头一沉,咬牙切齿。 战便死,这便是当下高沅方的处境。 面对一个本就身中剧毒掣肘的神白须尚且如此,那被誉为“青萍天下”的当代女子天道剑成剑者音绕梁就更别说了。 高沅方眉头一沉,手握金玺,如今的他没有后路,既然来了,要么赢要么死,就只有这么简单的两个选择。 音绕梁提剑上前,却被神白须拦了下来,她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神白须,后者只是摇摇头。 “高兄,胸怀大志,死何了之?” “背井离乡者多难矣,同为远离家乡的飘零流离失所,兄与我,何其孤零?” “而今我已无处可归,颠沛流离,可高兄呢?尚有蛮土不得王化,尚有黎民深受疾苦,尚有老母未得送终,何致白发人送黑发人?” 神白须一番话,音绕梁眉头舒展,她退后一步,藏剑在身。 高沅方眉头一抬,却又一沉。 “你一个外人入局都生死不知了,还有心思管我?” 神白须则是一笑置之。 “那南川柳地七十万民众呢?作为千年前的真正夸氏后裔,作为千年前协定两疆条约,理应作为神骁附属国家的夸氏后裔,就甘愿为他人砧板鱼肉?” “高兄,以身报国者,人可死,志不可死,您觉得我这话说的如何?” 高沅方就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大笑之。 他指着神白须,笑骂了一句王八蛋。 “这话说的,狗屁不通。” “可我还真没想到,我真就被你这一通狗屁说服了。” “说来也可笑,你神白须有孤身破局之勇,而我却没有死而后已之志。” “罢了。神白须,你赢了,摘了我这脑袋拿回去给你那主子请功去吧。” 高沅方神色自若,好似觉悟已到。 嗤————! 音绕梁大惊,赶忙上前想要止住神白须,只是后者伸手意示,她只得皱着眉头退了回去,一脸不解。 神白须抽剑果断斩了自己左手手臂丢了过去,连同阎罗剑,直直刺在那只手臂上,深深扎入地底。 高沅方一惊,皱眉疑惑。 神白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在下岂会杀义报身?” “高兄大可拿着我那条手,同那阎罗剑,风风光光的回去,告诉削山主,神白须剑已至此。” “而此后,我必身至,南地三川,必归神骁。” 高沅方眉头紧皱,手指微颤,看着眼前的神白须,不明所以。 身中剧毒,自断一臂,哪怕有神医再世的音绕梁在一旁做担保,可这不代表这不会伤及根本。 再者,堂堂阎罗剑,如此这般,岂不是白痴? 可也就是这般的果决,才让高沅方疑惑不解,甚至,大为惭愧。 神白须一介外人,为了一个承诺远赴万里,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人,的地,折臂弃剑,他当真不怕输? 而惭愧之后,是愤怒,愤怒神白须的羞辱。 即便他高沅方杀不了神白须,却也轮不到他来怜悯。 嗡———— 高沅方拔出长剑,用袖子擦拭剑尖血污。 “何等器械,可惜跟了个蠢主子。” 咔嗒———— 高沅方将阎罗扔了回去,神白须稳稳接住,前者捡起了地上断裂的手臂,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袖将其包裹。 “你若真有本事,就像你说的,过天桥走削山,用你自己的方式,把削山三川拿回去,用神骁的名义结束这场千年争端的纷乱。” “我愿意和你做这君子之约。” 同时,高沅方解下金玺,高高丢向神白须,后者眉头一挑。 “可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要以为你赢了一次,就能自恃甚高,我不会拿柳地七十万人的未来跟你做这场赌约,我只看结果。” 高沅方走近,以剑指指了指神白须胸口。 “一言为定。” 神白须正欲拱手抱拳,奈何少了一只手,只得悬在半空。 啪————! 哪知高沅方直接一巴掌拍上去,两人击掌为誓。 “另外,那阎罗剑,是一位已故之人对你的重托,这是比曾经那位持剑者性命更贵重的东西,你应该重视。” 高沅方转身而去,化作一道金虹拔地而起,声势浩大。 神白须看着远去不见踪影的高沅方,又看了看手中阎罗剑,心中愧意渐起。 啪————! 神白须刚转身,音绕梁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就抽了过去,清脆响亮。 神白须一愣,挑眉看着音绕梁,后者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的头也不回走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神白须刚才的所作所为确实欠妥。 阎罗剑作为剑若悬河生前的唯一遗物,托付给神白须,他理当珍视。 虽说能够割舍其爱用于平罢干戈也算得上圆了剑若悬河生前所愿,可这件事,谁都可以做,唯独神白须不行。 尽管在神白须看来,眼下的阎罗剑对于他而言,确确实实可有可无,可这不代表曾经同剑若悬河共事的其他人不在乎。 目前,半宝川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镇武同周登楼过天桥,入慧川,于敛月山同走蚣斗平,余佘二人相对峙。 一战,敛月山被平,连同在内的两座边城区域也都崩毁,总共占地三百万平方公里的陆地版图被夷为平地。 这也是目前神骁同削山之乱开始之后最大的一场战役。 此刻,南地北川,炎帝城区,削山组织机构区域总部。 尽管南地曾经属于蛮夷之地,且在九千年前就被全青复一平疆土,可如今的科技开发程度仍旧不弱于当代的西方终焉。 不过神骁也的确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科技强国,因为他们拥有的能力本就不在科技的行列。 而同样作为曾经神骁文化沿袭的川土,南地本不应该如此大兴科技治国,或许也正是因为邻国神骁的强盛,不得已另谋他路吧。 眼下,削山机构组织内部,议政厅内已经是将近满座,众人此刻沉默无闻,都在等着最后一位登台。 第69章 觥筹谋政,颂我之崛起。 削山主,削山八宗已到七位,走蚣八豪满席。 啪嗒————! 一条被布袋裹挟,满是血污的手臂突然被扔在议政厅中心,众人神色各异,看着厅外缓步走来的高沅方。 有人嗤笑,有人沉默,有人讥讽不屑,有人讳莫如深,众色各异。 “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条狗腿。” “高先生,您这出去打猎了?怎的让狗挠了一身泥啊?” 厅内画圆,布置现代,于外圈向上而高,设立座位,共十六,从上而下,从左到右,顺序依次。 厅内极为宽敞,长而宽,其中摆置,并不同于曾经作为神骁边域分解的夸氏,他们早就遗弃了曾经的古制度。 曾经的夸氏议会方式,由内向外,圈圆成位,循序渐进,而现在,削山当前的议政厅乃是一二排列,由低向高。 而刚刚那位放言狂妄者,乃是一位白头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可近看,那人面肌刀削,孔武有力的同时,五官端正。 再看,此人眉宇之间煞气相存,凶厉而狠厉。 他身材魁梧,身着一件黑袍,上绣卧岗大虎,气态雄浑,不怒自威。 而他刚刚的语气中,虽然言语讥讽,可却并没有半点讽刺之意,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中年人双手负后,极具压迫气势。 “山里的路太滑,不慎跌了。” 高沅方站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咧嘴一笑。 中年人闻之,放声大笑。 厅内众人则不以为然,当然,他们也不清楚神白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东西。 而高沅方带回来的那条手臂不管有没有杀了神白须,都代表神白须一定吃了大亏,并且此后的状态将会日渐式微。 “诸位,凭着这条手臂,不足以推断那神白须究竟日后如何,但有一点,或可肯定,此人有一定的心胸,预谋,且极具大局观。” “上御安坐神骁四千年,全青复开拓神川九千年,如今坐上代理人的上御执,乳臭未干。” “现今神白须身中剧毒,已断一臂,尽管李太行两兄弟已经扎势望风山,拿了三洲六地,可进了我南地,今后的路怎么走,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我欲问山望风,求一人开阵,杀开山行军。” 随着,右列第四个位置,那男人起身,豪言壮语之间带过神骁目前的情况,同时,叫阵。 这个男人,玉面清风,神逸俊朗,眉宇之间锐气尽显,身着白袍,腰间系一玉石制成的折扇。 他名方裴,字元真,走蚣八豪之七,有纵天之能,传闻玉扇之中沉有金银蛟龙两条,可采撷天地之气,摘日月之精,乃是一位药师,同时,有堪灵之术。 何为堪灵之术?觅东问西,捕风捉影,开穴点道,乃扶龙之术,可洞天下龙脉。 同时,可同天象,同地化,纵横寰宇,神踪之术。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站在厅中央的中年男人扭头看去,笑了。 “裴先生,艺高人胆大,可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逞英雄。” “之前望风山一战,七对二,虽说输得不算难看,可也赢得不算光彩,开山行军非力杀所能制,唯有智取。” “尚今神白须重创未愈,他本身就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作用忽明忽暗,与其去赌这么一个未知,不如先解决最明显的。” “开山行军入我南地,本就是瓮中之鳖,宝川受白下霁毒瘴围困,乃软肋尔,我以为,直取饕餮,混沌,穷奇三城为上策。” 声音来自于第右列的第六位,他的观点同前者相悖,比起面对那两个万人敌开山行军,他的观点是计划消耗。 这个男人,面如刀削,神色锐利,系发,身着青衫,袖口拴着一条金菱,气态沉着,颇有儒将之风。 他名斗平,字治孝,走蚣八豪之四,出身名门望族,世族雄壮,位列四世三公,族中更是有过身居皇位者。 镇寰宇,惩奸恶,敕天威,神浩荡,斗平所擅,同方元真相对,乃是屠龙之术。 镇毙寰宇,腾挪乾坤,惩罪奸恶,法令如山,敕赦天威,道法如归,神威凛凛,浩荡睥睨。 比起方裴那种寻花问柳捕风捉影之术,这位,真真正正的如神临世,动有乾坤之气,镇有神威之力,能够辗转运势,治人凶恶。 厅内的中年男人看着走蚣两位豪杰的争执,同样只是一笑置之,他扭头看向左侧,看向高沅方那个位置。 后者心领神会,起身。 “我丑话说在前头,诸位,神白须征御一人,绝非浪得虚名,也绝非诸位以为,是神骁骁卫请来的一条替罪的狗。” “此人胸有成竹,城府极深,沟壑累累,明知如月,深知我走蚣削山之弊病,格物致知可见一斑。” “仅仅在不到半月时间便可力平骁卫天罡在内众骁卫,挥师南下,身执盘龙却仍可挟持骁卫,且拥有不弱于在座任何一人的强横实力。” “并非我灭自己志气逞他人威风,神白须征御这一人,深不可测,欲破神骁,必先杀此人。” 高沅方掷地有声,作为真正同神白须一对一拼死血战的人,他的话的确最有分量。 需知,在阿尔忒弥斯琉璃河事件之后,听闻神白须黑发变白头,在劫持米奥雷托时,可是有整整四位顶级维序者阻截。 哪怕是这种阵仗,都没能拦住神白须,甚至还让他当着其余四位维序者的面宰了米奥雷托,如此可见,神白须何其强横? 一个能够凭借一人之力同整个终焉组织对抗的疯子,削山众人皆以神白须甘做他人手中刀刃为不齿,却也忘了,神白须本就是一个卑劣且疯狂的罪犯。 试问在这个世界,还会有谁疯狂到想要去摧毁终焉柱?更何况挑战的还是由巴伦比斯·库玫菈所统领的终焉。 “高兄明鉴,我自以为神白须的确当世无双,可也未必就无敌当世,更何况如今重伤未愈,锐气大伤。” “说他神白须一条替罪狗有如此大义凛然,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不服的,可要纠其结论,那就还是要打,神白须征御又如何?” “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盘龙会本就是神白须的第一发问人,他们最有义务承担神白须的风险。” “我以为,挑拨神白须同骁卫之间的关系,最为适当。” “如今川内政势纷乱,擒贼先擒王,上御执除去李布施那群老东西之外,就是一光杆司令,神骁政权仅仅只是承上启下,真正说了算的人是群众。” “一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怎成大事?走蚣布局十年,何不釜底抽薪?” 说话的男子来自右列第二位,走蚣八豪,姓巴名子戚,字恩寿。 方寸之间,可拓世界,巴子戚乃北地英豪,世人尊称“地仙”。 袖藏乾坤,一气三清,天地同化,道法承然,此人有着一手巧化乾坤之术,能够更年换代。 说小点,就是占凶卜吉,可知先后,说大点,就是逆天改命,巧夺天工。 上可请风求雨,呼雷掣电,下可画地成寸,千界自成,而在这之中,可行于大道。 八豪之二,来自南地北川。 他先是起身抱拳向厅中央那位中年人,后者还礼。 比起前几位的说法,他的建议,才是最中肯的,的确,盘龙会同削山也有着最直接的同盟关系,若想最直接的坐收渔翁,绝不可能。 巴子戚所说,乃是托盘龙下水,趟这趟浑水,再者,致使神白须陷入众矢之的,以至腹背受敌。 “恩寿兄所言,未必如此。” “且不说那立场飘忽不定的盘龙会,就其主上御出云,其智其谋,皆不在天罡点朱砂音绕梁之下,世人更是点评其直追九千年前全青复。” “此人城府极深,更是野心勃勃,我削山明面上同她盘龙所为同盟,可不过掣肘之肱,唇齿尔。” “邀神白须入川这一计可是她提出来的,周登楼不过是个狗腿子。归根结底,还是要弹压骁卫执众。” “我意以为,向世界政府谏言,掣肘李布施一众老派,再举势搅动神骁政变,以神骁最不能提的世族之论碾压上御执,如此,骁卫不攻自破。” 这位,走蚣八豪之二,姓正名风字德驰。 他身着一身黑白云墨丹心水泽袍,气度翩翩,好似那人中龙凤,剑眉凌凌,目存寒光,披发而系,人群之中好似鹤立鸡群,何其脱颖。 正德驰以为,神白须归根结底只是盘龙会用于安插骁卫的一枚随时可用又可弃的棋子。 既然是一颗弃子,那就应该让他的价值可有可无,向世界政府施压,掣肘李布施一众返回神骁清理国际通缉犯。 一方面能够李布施三朝元老之名能力压盘龙会,另一方面,李布施功高震主,龙归四海喧宾夺主,归川必定遭他人猜疑,不仅能搅乱神骁世族之乱,更能重整骁卫,令其现在的进展不得不半途而废。 此一石二鸟之计,省时省力。 厅中央的中年男人沉默不语,只是心中腹稿做了又做,不言不语。 “德驰先生此言差矣,施压世界政府迫使李布施归川乃下下策。”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正德驰转头看向末席。 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头戴发髻,男生女相,柳眉凤眼,唇红齿白,身材高挑,好似细玉精琢。 他含笑在眸,起身道。 走蚣八豪之末席,姓卢名干字青宴。 神龙有误,成事无双,高而不成,幸在有我,东洲神策府之后。 神策府,四千年前神骁大地位于陆北鲲鹏城区,名流门派,世族豪雄,雄居北洲雷城整整五百年,是底蕴深不可测的崇仙门派。 何为崇仙?意为修道成仙。 他们是一群不问世事者,以居士自称,以隐士成名。 千年前的“忘举”居士程子异,传闻乃是真正的修仙得道者,曾作为北川第一修士开坛筑观,是名满天下且桃李天下的崇仙鼻祖。 崇仙一意,缥缈而浩瀚,非运不能自通,而在那茫茫仙道,并非你天生有命就能修,也并非你鸿运齐天就能成。 崇仙一名,在神骁历史中也是浓墨重彩,时至今日仍旧是诸多人神往且向往的一种境界。 而眼前的卢青宴,则有“水仙”之称,据说能周天下之流,泽民泽业,可吞山淹耕,开天河之水。 “卢先生有何指教?” 正德驰笑道。 “李布施三朝之众,开国元勋,其声望,名望,威望,响彻神川,可谓盖世之臣。” “而如今他坐待世界政府,以神骁国议员委身大任,已是掣肘在先,又何必我们徒增压制?” “再者,倘若李布施因为神骁盘龙骁卫内部政治纷争而归,不仅仅是对我们的威胁,更是南地的威胁。” “时至今日已经有一个点朱砂,更何况他李布施?” “诸位皆知神白须征御乃是一棋子,而棋子的用法,大家也都清楚,我削山走蚣万万之众,何惧一棋子?” “如今开山行军突入天桥,已入南川,山高皇帝远,尽在眼下,何不群起攻之?” 卢青宴所言,是目前形势最直接且最有效的方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南川必须兵贵神速不能拖延,每一场战役都不能妥协。 而削山众人也都看到了神白须的实力,独行万里救下李心素,援助双李退敌,身中剧毒击退高沅方,尽管自断一臂,可其实力,心智,也都可见一斑了。 削山谋划百年,必须一举成事。 眼下,众人都对卢青宴所言频频点头,同样,作为削山本内执众,八位除去高沅方之外皆是一言不发,眼下形势,同样可见一斑。 眼看众人意见开始逐渐统一,位于厅中央的中年男人笑了笑,他上前一步,众人静待下文。 “诸位所言,五花八门,看的我这个老东西有些眼花缭乱,我以为,不地道,” 中年男人开口,众人笑而不语。 “我经营削山百年,为就之志,不过为报国仇,而仇恨,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诸位豪杰能入我麾下,实属天生有幸,快哉我也。” 此人,便是夸氏千年后裔,削山侯,玄勾,玄祁宗。 千年传承,不死不灭,千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便是眼前这位数次全国覆灭而又无数次屡战屡败卷土重来的削山侯。 神骁九千年传承,他叩打了四千年,屡屡犯境,皆是狼狈而归。 有人说,南地山主,不知死活,打了四千年都无济于事,致使国乱天崩,民死地殂,就单单为了世族之一败,而举全国性命为挟,大举兴兵东上。 玄祁宗所求,真真找死尔。 而又不知是天命不绝,还是玄祁宗真有本事,四千年的朝代长庚,代代君主南征此人皆是不死,逃窜而归后又重整旗鼓,千年不倦。 可见此人仇深似海,难泯难酬。 “神骁九千年中有四千年的繁荣与昌盛是我玄某人磕磕碰碰看见的,九千年前的全青复天生之志盖世无穷,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本事去搬弄的。” “夸氏千年前生于南地长于南地,被东川冠以蛮民,他们说是不经王化,而玄某人以为,南地不过弹丸之地,偏居一隅,为求谋生,开疆拓土以求革新。” “八国之乱不是历史乱流的节点,而历史也已经成为过去,而今后的历史,要由诸位说了算。” “如今神骁内忧外患,政见崩离,我削山觊觎百年,求东风而上青天,既不得,便求索,如此而已。” 玄祁宗所说,不过复仇二字,眼下八侯八豪所说计策,不过纵横之术,是用于黔驴技穷之际的保节。 而削山所求,是要神川覆灭,大兴归统,而眼下既然已经大势已成,就当洪流而涌,一举破灭神川。 此后,削山全力而出,八侯八豪尽出南地。 望风山大捷短而未歇,又逢叩关,走蚣六豪齐齐叫阵,连同卢干,正风,巴子戚,方裴,余佘,斗平六人,一举破关。 一路,过竭雨谷,扫秋山,两地在巨大的攻势下山峦平移,河流烹干。 李太行长枪崩刃,李镇岳金菱断裂,两人重伤退至藏龙地。 而另一方,宝川饕餮城四侯叩关,众万离,高沅方,上官语蛰,檀上箴齐齐出阵,大破饕餮城门,李心素拨筝沉光,险些死阵。 而后白下霁风雨问城穷奇城区,毒漫山城,疾灾如浩,拓元刘振奇以死迎敌周登楼,两败俱伤,无有幸免。 这其中唯一一个捷报,便是梼杌城区镇武单对刘振奇,全胜而归,可事实如何,人人清楚。 刘振奇不过是牵制镇武的一条线,做到让斩龙人李心素孤立无援独木难支即可。 而万万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本应该是必死之局的李心素,因为神白须遗留的阎罗剑剑鞘,起死回生。 剑鞘护主,破阵摧势,鞘内存留的剑气直直破开了众人围城之势,而鞘内存有的赤雷,更是重创阵眼檀上箴,以至于李心素能在转瞬之间逆转局势。 这其中大小战役,皆是以少对多,而并非削山力不能敌只能以多欺少,而是骁卫皆是万人之敌,不可力杀。 愈是陷阵之志,愈是向死而生,所谓破而后立,便是说的骁卫这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披荆斩棘者。 即便李心素位列骁卫之外,可斩龙人千年精髓传承,剑破鸿蒙,睥睨天下,不在骁卫却胜于骁卫,以至于必须要请动众万离助阵。 不仅疆边战事打响,川内,也已经是岌岌可危。 盘龙协同十二门,连同千机门在内的政务机构,弹劾骁卫,欲以此巨势重新洗牌整个神骁。 可介于点朱砂纵横双策,呈现对峙状态。 再者,民意不达,世族之乱的阴影如影随形,众人也心有胆寒,为不起纷争,只得暗度陈仓。 而此刻,音绕梁扛旗的混沌城区,神白须断臂守关。 而此次叩关者,姓青,名愈方,字饮露。 第70章 躬身谋政,载道在天,执笔为史,成道在地,见我百卷奇珍 府内,断了一臂的神白须坐在椅子上,他仍旧身着白袍,面色平静。 而在他一旁站着的,是当今骁卫天罡之首音绕梁,她一手摁在神白须右手手腕,皱着眉头,愁喜不展。 哗啦———— 突然,这脉摸到一半,音绕梁好似恨铁不成钢般,大袖一抽,狠狠地抽在神白须脑门上,转身不再理会。 神白须挑眉又皱眉,不知道那娘们儿今天是吃错了哪份药。 近来两人自混沌城区处事,多有磕碰,凡事皆是从小到大,越争越挣,每每都是吵的面红耳赤。 说是面红耳赤,也不过音绕梁一人火烧眉头。 往时众人从未见过堂堂才女音绕梁如此窘迫,如今对待个外来者却是好似处处捉襟见肘。 倒不是众人怀疑音绕梁的治理能力,而是神白须这个混账货,太能捅娄子了。 如果不是他刻意要拉拢高沅方,以表诚意自断一臂,岂会有当下这般窘境,为结交这一虎狼之徒如此舍命,岂不愚昧? 因为他神白须一己之见,一人之祸,却要整个骁卫为此大动干戈,甚至连吃败仗,不单单是望风山开山行军之事,更是川内政势风向。 如今盘龙趁虚而入,川内势弱,本就缺了个文治音绕梁,竟徒留一位武治点朱砂与一位仕治穿林雨。 并非音绕梁信不过那两位,而是眼下形势万般变化,她本身就是作为罗天政务掌司,如今政势有变,上御执孤身难入,乃是她的失职。 再加上这个贼会捅娄子的神白须,整的她是每日五味杂陈愁眉不展,她感觉这几天都快把几辈子的气都生完了。 以至于从未有过动手打人的音绕梁,每每同神白须共事时,都大打出手。 高沅方一役后的一巴掌,川内政势纷争的一巴掌,神白须雷厉风行处事的方式的一巴掌,刚刚的一袖子,总之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神白须看着背对着他极力克制的音绕梁,气笑了。 “我说,梁总司。” “梁门主?” 眼见那人根本不搭理他。 “梁先生?梁女士?” 音绕梁纹丝不动。 “那犟娘们儿。” 啪———— 好嘛,又是一巴掌。 力度不轻不重,雷声大,雨点小,神白须挠了挠脸,悻悻然。 音绕梁瞪了他一眼。 “梁大总管啊,咱实在要不行就回咱的罗天去吧,省的在我这活受气。” “你有什么要说的要骂的说出来不就好了,扯着个驴脸你要拉磨啊?咋,往那一站你要孵蛋啊?气性这么大。” 这下算是坏了,一句话直接戳了音绕梁的肺管子。 啪———— 果不其然,那人一个华丽的转身直接一袖子抽在神白须脑门上,后者不以为然,只是龇牙咧嘴。 这回音绕梁并没有转身不理,而是怒视神白须。 “我倒也稀奇,怎的就不知道你神白须能在西方为虎作伥,是不是真的终焉组织就是一群猪头焖子,能让你这无赖泼皮蹬鼻子上脸。” 此话一出,站在神白须身后的李管事眉头一挑,好像听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话。 “我川请你也不知道是谁的馊主意,搬来这么个臭鱼烂虾,腰间别个死耗子。” “川内政势如今团团围困,我只当是盘龙削山狼狈为奸早有今日。” “开山行军深入腹地,虽高瞻远瞩却也肩负大任,两人被群起攻之我以为情理之中。” “斩龙卧蛰饕餮城区一剑守关自成方圆,寡不敌众也理所当然。” “可你区区神白须,竟同神骁千年大仇执众与虎谋皮,非我族类恬不知耻。” 这一番话下来,李管事那是见着了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不愧为文化人的杀人诛心。 “那既然处不了就散伙啊。” 神白须仰躺在椅子上,那手一挥。 好家伙,此话一出,身后李管事好悬没把自己牙磕掉。 不挑好的不挑坏的,非要挑个谁都不乐意要的却又不好推辞的。 这一句话,直接把音绕梁气得够呛,整个人炸了一样,本就雄挺的胸脯一高一低,堪称人间绝色。 咔嗒———— “梁且知!” 神白须惊呼其名,眼见音绕梁抬手间准备拿起一旁桌上放的小花坛就要去砸神白须的狗头。 音绕梁一顿,大抵是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让神白须气的失了理智,她怒气冲冲的死死盯着神白须,却也没放下那小花坛。 “都说医者仁心,你瞅瞅我,我可是残疾啊,自同高沅方一役下来,我吃了你多少嘴巴子?没有五十也有二十了吧?你这又要干什么?” “我承认,我断臂表态是贱,我自找的,可这么多个嘴巴子也该还回去了吧?” “况且目前形势只是微微倾斜了些,你当年治理神骁驳杂政理哪个不比这艰难?”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要命,有你这么当医生的?又是巴掌又是抽,好啊现在还要用那玩意砸我,生怕我不死,我还能付不起你医药费吗?” 神白须一番诡辩下来,音绕梁竟然也破天荒的冷静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音绕梁思考的不是目前神骁的形式和之后的规划,也不是削山之后的布局。 她现在想的,竟然是怎么才能在和神白须的争执上赢一回。 她托着花坛迟迟不肯放下,也纳闷,又气又好笑。 先是近期间因为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屡屡破例,又是因为神白须的的状况问题思前想后。 倒也不是真怕他一下死了,只是莫名好奇,这个人究竟凭什么能治住削山目前的情况。 咔嗒———— 音绕梁重新将小花坛摆正,瞪了一眼神白须,长长吐出一口气,找了个离神白须远的地方坐着。 神白须眼见那娘们气下去了,同样一舒。 眼下缺失一臂,神白须做不了那个经常用于思考问题的姿势,他只得不习惯的将手抵在扶手上。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作为一个外人却深得上御执信任,以及周登楼的偏袒和骁卫地煞几位的态度。” “好人不好做啊梁大夫。” “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作为神骁此次的承诺人,是神骁削山之乱的枢纽,我只能以我确定的方式行事,你看不惯,我理解。” “我以为打仗打的就是情报和后勤,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其根本的形式并未更替。” “神骁并不大兴科技,同削山隔着一条天沟,两川之阂又如同天坎,可不就只能用有能耐的人的命去换?” “点朱砂本事大,作为你们骁卫之中的武治最高者,她镇守后方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你真以为盘龙十二众请得动你?” “盘龙再势大,也只是后起之辈,骁卫树大根深千年传承,李布施三朝力挺上御执,上御出云固步自封,看似深得民心实则外强中干,不然,她拉拢难么多政力势力干什么?” “再者,你们神骁对世族成见太深,一代人能恨好几辈子。在我们西方,这是阶级的跨越,也因此,统治者的问题必须以簇拥他的人为出发点。” “我这么说,您觉得呢?” 神白须看向音绕梁,后者头也不回,只是闭目养神,懒得去听。 哪怕他神白须说的再板上钉钉,于她音绕梁而言不过童言呓语,可她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执政者,见不得成见与批评。 “是我对你期望太高,一心觉得你真有那个本事料理削山之乱。” “夸氏木秀于林,实则风必摧之,他们疆外南民痛恨我们神骁几千年,仇恨和怨恨不是你一天两天一命两命数得过来死的过来的。” “或许在关于疆外势力的控制,点朱砂的确比我更有见地,我也承认这一点确实是我小家子气,怨不得点朱砂。” “可我也以为,武戈杀伐并不能完全安兴建业,当时的谏言也只是一己之见。” “世人的成见太深,他们容不得一个那样强大的,刚强的执政者如此鞭策,所以我以为,不明智。” “可眼下你雷厉风行,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是神骁目前执政的方针与态度,还有对于之后行事的布局,再者,要我神骁以你的规矩为准,何其强求?” “说什么以我确定的方式,何其放屁?” 世人皆以为,点朱砂是武,音绕梁是文,实则非也。 一开始,关于南地三川以杀为主的决策其实是音绕梁提出来的。 就是因为这仇恨结症了千年,斩不断理还乱,不如连根拔起来的痛快,也省的南民总拿九千年前八国之乱来戳上御的脊梁骨。 可如此,却失了人心,更寒了其他本就与神骁建立联系的疆域。 为了名正言顺且以彰显神骁神文圣武,必须要有一个缓和的两全之法。 可谁知道每次派出的外交使是一去不复返,忍无可忍的点朱砂这才肯定之前音绕梁的观点。 一开始,被誉为毒士的点朱砂是没有意见的,只是穿林雨不肯如此,且为求众见统一,不得不从而已。 而如今对方给脸不要脸,那也就怪不得神骁赶尽杀绝。 神白须根本不能听这话,一听一个气不打一处来,果不其然,在神骁,就不能跟女人讲道理。 他干脆一扭头,直接躺在椅子上俩眼一闭干脆装死。 音绕梁等了半天没动静,一看过去那人椅子上闭着眼,顿时火冒嗓子眼,风风火火的走过去一脚就直直踢在神白须小腿上。 神白须俩眼一瞪,倒抽冷气,这会这娘们下死手,不说踹断了,那也绝对破皮了。 “我好心好意不搭理你,你倒好,怎么,官当的大脾性小?” 神白须想起身站起来跟人理论,没成想被音绕梁一把推了回去。 “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把神骁和削山之间的世仇当回事?” 音绕梁皱眉道,这一次,她没有怒气,反而有一种……有一种悲伤和不忿。 神白须面色一沉。 一旁的李管事暗道不妙,倘若音绕梁只是被神白须气的面红耳赤倒没什么,这要突然一冷水激下来,哑火了,才是来真的。 他现在只求神白须别再去踩音绕梁的底线,至少给个说法讲清楚了。 谁知道神白须压根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哪怕音绕梁一直看着,也无动于衷。 咔嗒———— 堂外风风火火走来一位身着骁卫组织制服的年轻人,眼见此人,行色匆匆。 神白须瞥了一眼,一目了然, 音绕梁眉头一皱,心中不定。 “梁……” 那年轻人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 “白先生,关外有一人自称削山侯者,前来叩关。” “只是…比起之前削山来的人,这位看似神色和悦,不似来者不善,他特要我请神白须先生您。” “他说他叫青愈方。” 此话一出,凡是堂内者闻之无不变色,哪怕是音绕梁也都皱眉诧异。 青愈方,这位天选而生可成圣的天纵之才竟然找上门了,而且还特地点名神白须,那这很明显是一场恶战。 可众所周知青愈方并非争凶斗狠之人,哪怕委身削山,也是正人君子,岂会做趁虚而入的陋行? 音绕梁动身向府外走去,神白须身中剧毒又断一臂,怕是不能跟门外那位谪仙过招了。 眼下关内除了音绕梁,谁能担此大任? 嗤———— 哪知神白须不知好歹,一脚踩在音绕梁的裙袍,硬生生给拽住了她。 这次音绕梁并没有气愤,只是皱眉,却也停了下来。 “梁且知,你聋啊?人家来找我的。” 神白须看傻子似的看音绕梁,后者恼火,神色肉眼可见的一沉,表现的不耐烦,只感觉眼前的神白须无理取闹的像三岁孩童。 “你要是真这么想死,就直接和我说,我一剑刺死你给你个痛快,省的连累别人。” 嗡———— 看来音绕梁是真的不打算退步,玉剑放声,剑鸣悠悠。 谁料神白须一把抓住音绕梁手臂,硬生生把她扯的转了过来,抬起她握剑的手臂就搁在自己脖子上。 “那我就直说了,今儿,你要么抬着这把剑剌死我,要么,我下去关外跟青愈方应阵。” “你动手吧。” 神白须引颈就戮,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你……”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眼下两人你死我活吓坏了两位旁人,只觉得让人遍体生寒,一时间大事不妙。 音绕梁气的提剑的手都在抖,那玉剑幽鸣阵阵,架在神白须脖子上就是迟迟不下。 而看着神白须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模样,音绕梁竟觉得荒谬。 眼前这个人是真不觉得死是多么沉重的东西,以至于在这时竟表现得毫无情感波动。 叮———— 音绕梁气的将玉剑一甩,砸在一旁,大袖一抽,直直抽在神白须脑门。 一气之下,大步流星的从后堂走了。 神白须望着隐入后堂的音绕梁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捡起那把神威泽泽的玉剑。 他探手一抚,青吟悠悠,神光无暇。 “白先生……这?” 堂下那位神骁执事一头雾水,一时间进退两难。 “客人都到关外了,咱们不出门迎接,那就是不懂礼了。” 很快,神白须手提玉剑上关,在那城墙之上,城池之外,青愈方孤身一人,负手而立,气度翩翩,风度翩翩。 他系发于后,眉目神逸,面色自若,如微风芦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身青衫如波如澜。 神白须见此,将手上玉剑神念一抹,顷刻间化作一柄细长玉簪,他别于发后,翻身下关。 呼———— 风来朴朴,扬尘飘沙,神白须漫步走向青愈方,后者眉眼微笑,犹见故人。 “我料音绕梁应该不会让你出关,见你关上提着那位青萍天下的女子剑仙的玉剑,莫不是打了一架?” “若是如此,恐怕愚不才只得灰溜溜逃回山里了。” 青愈方朗声如弦,细细微声,他所说,和他的身份以及他来的目的极为不符。 他以为,神白须要是能在这种状态下拿下音绕梁,恐怕非削山主亲至不可行。 眼前青青公子一言一语如春风拂面,神白须只感风来时尔,心若止水,他笑了笑。 “持玉者,投私报公,先生以为呢?” 神白须一句话,青愈方眉头微挑,嘴角含笑。 这位有着谪仙人之称的男子先是上前一步,他细细观察了一番神白须,点了点头。 “不知道白公子所说的持玉者,是那天罡音绕梁肯为了你一人而倾覆神骁平乱之局,还是我这泥稿之身,宁为乱谋不为大罗天?” “哪一点似乎都不像,而那句话,也不似公子能说出的,倒是白公子,同西方诟病的那般判若两人,我见如此。” 神白须微微点头,郑重的拱手作揖,青愈方同样如此。 两人纳头的一对拜,尽显神骁古序,不知道在多少个百年前,如此的举手投足曾是神骁千古闻名的礼仪,是传承更是风骨。 尽管在千机万枢的现代世界仍有效仿,却不似这般,登登对对。 “江山父老能容我,前身作为罪犯的我没资格回答先生的上一句,至于那下一句,我以为,人各有志何其不同。” “并无取笑之意,俗话说还有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类,于先生,不过戏言尔。” 青愈方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初步了解了神白须这一人的基本。 他又上前几步,两人的距离在一言一语后越来越近。 而神白须,藏势于身,伺机而动,处处防范。 进步的青愈方辄止住,眉头微皱,他看着神白须,又看了看他的断臂。 “白公子有一点倒真如我那些同胞所说,胸有成竹,心有城府。” “愚携诚而来,不过青衫一身,白公子何至于此?难道如此还不足以言表真心?” 青愈方开诚公布,他展开双臂,笑道。 神白须对于眼前这位有谪仙人之称且有称圣潜力的青愈方如此提防,并非怕他实力强横,而是此人动机不明。 在所有杀伐果断的削山侯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位谦谦君子,是谁一时间都不会相信吧? 究竟是玉面书生,还是笑里藏刀,仅凭一言之词是没法下定论的。 眼见神白须迟迟不回,青愈方则再是眉头一沉,一叹。 他退后一步,自虚空之中拿出一枚玉轴画卷。 神白须虽皱眉头,可却并没有感觉到眼前的青愈方有任何杀意动机,只得原地不动。 嗡———— 青愈方高高掷起玉轴,画卷在空中展开。 宽一丈,长六丈,玄金铭文镌刻于上下两行,玉轴泛着金光,其玉泽泽,其光粼粼。 而其中内容,却是空白。 哗———— 青愈方抬手在空中虚指指点,本来空无一物的画卷之内波澜渐起,黑色的云墨倾流而出。 “九千年前,八国之乱,天下崩殂,民如枯槁。上御之全青复九岁堪舆山河,遍揽神洲。” 画卷上,翩翩少年背着包袱走遍山川大地,以双腿丈量大地,以目光所及见日月山河,天地凛凛。 “有如此下,见之如你,如我。” “而山河尽在眼前,日月近在天边,却又是地有两制,民有崩离,虽曾统一,却又隔阂。” “白公子以为何?” 青愈方一手付后,一手作请势,以笑待之。 神白须看后,看着那云墨渲染的山河画,心有感慨。 那夜他挑灯夜读,神骁九千年古今遍揽,欲穷千里目,可谓更上一层楼。 所谓格物致知,不就是如此吗? 眼下,同样作为出身神骁而却报身削山的青愈方,投下画卷,以指为墨,以心胸为史,问道神白须征御。 看着那款款画卷,神白须上前,摘下发后玉簪。 玉剑化作的玉簪仍旧泛着波光,缠绕在神白须的手臂,金丝成线。 他画剑于卷上,指指点点,顷刻间翻云覆雨。 金戈铁马,沙场王旗,武槊点兵,马踏八国。 而其后。 山河破碎,民乱不生,尸横遍野,国道崩殂。 玉簪所勾勒之处,既是铁蹄所过之处,纵纵横横,一座座王朝随之覆灭,一座座山峦随之夷为平地,青青山河,硝烟四起。 眼见如此的青愈方眉头一皱,看着卷上的铁马寒衣,摇了摇头,当他再看向神白须时,后者早已等候多时。 青愈方先是拱手,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静待下文。 可神白须并未多言,只是默默注视着青愈方,后者意会,转身向右走去。 勾画再起,随着青愈方抬手指点,龙飞凤舞,遍地生花,一个个春来秋去,王朝更迭。 “上御携势吞并八国,完成了神骁历史上的第一次大统一,此后,奠定了神骁一国存在与延续的根本。” “如此,秩序传承,时代更迭却生生不息,众人拾火,薪火相传。” 随着一位举火者手拿火把与书卷,传递给下一位,如此一位位举火人前仆后继。 而那手中书卷,也渐渐成为一本古朴而厚实的书册,随着下一位的承接,而变得更厚。 而历史的脚步,也真正从这里开始。 车轮滚滚,时代幡然变化,文化的集中,思想的集中,理念的集中,随着一个个先驱者的夜以继日呕心沥血,神骁这一国号正式安落。 青愈方所提笔,为历史与战争的结果。 当他再转身,神白须已在他的最左,他静候青愈方,后者拱手,神白须还礼后提玉。 祟火涂涂,王权崩乱,八联并一,天下皆白。 统一的集合体,是代表着文化的差异不同,更代表理念的分歧,还有传承的参差。 王侯世爵,袭而承之,纷乱之根,根深蒂固,天生有道,涂炭在民。 众人拥戴新君,一代代上任,一代代统一,一代代谋夺豪取,争而必争,一代代分化,生民缭乱。 母死儿悲,孝子不回,重投报业,季华寥寥,纷纷天下,一夜倾倒。 全青复的崛起是一夜之间的,而他的一鸣惊人却是沉淀了数十年的谋划,尽管大器晚成,却并未老而昏聩。 废旧立新,六尚分权,万列归一,择民为本。 全青复让今后的世人看到,权力,并不一定就一定是如洪水猛兽般,掌握权力的人可以很有野心却也可以很有理智。 而并非每一代的君王,都能同全青复一般,创千年基业做万世传承,而他所做的,是在神骁这一国家历史的第一页。 现在,一张画卷已经琳琅满目,锦绣山河,万里延绵,有家国情怀,更有国破山河,有民乱,也有官僚的腐败。 历史不是爱憎分明的,而是在后世人的提写之后他人评价的。 可那评价并不能作为衡量历史的标准,而历史是滚滚向前的,所以人做什么,就不能纠结于后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而唯有目光向前者,才是真正于历史洪流之中不倒的梁柱。 神白须所提,为纷乱的初始与原委,更代表着神骁历代传承的祸根与病灶。 青愈方眉头渐舒,对于神白须的了解更加入木三分。 他逐渐觉得眼前的神白须并非走蚣削山那班人所言,如果要在那些言论非非上加一些,青愈方认为,神白须更是一位政治家,一位思考者。 他清晰的理解神骁的历史与传承的来源,不仅能看到好处,更看到了妙处。 而最不止于此的,还是他总结了神骁历代王朝的病根,与沿袭至今不曾消弭的迂腐,那才是真正需要慧眼辨识的。 青愈方再提笔,已是开元盛世。 万邦来朝,天与共赴,其功辉辉,其绩煌煌。 这个国家的历史来到了最高潮,也是一个最辉煌,最伟大的朝代。 它的出现,真正致使神骁所在的位置立于神明之上,也自此开始,神明自此将不再出现在神骁人的认知中,他们只相信,人定胜天。 而历史上所有的丰功伟绩,是不能依靠巧合的,它是不同的人付出不同的努力而形成的,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伴随着牺牲的。 并非深明大义者才能被众人翘首以盼,同样具有颇深野心者也可以自立为王,历史是群雄逐鹿,是能者多享。 随着青愈方的更进一步,神白须再提玉簪,步伐不急不缓。 汹汹火起,大雾迷天,群民共愤,尔恨犹天。 世族之乱接踵而至,时代来到了神骁最黑暗时代的一刻,人民与世爵的冲突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同样,更是阶级之间的跨越与翻转。 天不生我,于民于史,侯不更师,乱世再投。 当本来平于辛勤的人民置于压迫之中深久之后,迎来的便是最响彻天地的反抗,对于那些高高在上者的痛恨,已是碎于龈齿。 由民众组织的反抗将整个神骁的历史推倒重来,神骁重新洗牌,民众真正的发声告诉这个国家的那些掌权者们,真正的权力,永远属于人民。 而胆敢觊觎野心与贪婪者,会在世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迎接灭亡。 历史,是抗争史,更是觉醒,是后人以证前人,是前人以祚后世,是凭借更是互相成就,而真正的公正,公平,公义,是需要鲜血争取的。 而压迫所在之处,必有抗争。 人不能丢失血性,就犹如脊梁不能弯折。 看着那一幕幕,青愈方再皱眉,而神白须却已是收簪别于发后,笑对青愈方的疑问。 青愈方没有急于询问,而是渴望在那长长的画卷中寻到答案。 一卷画内,纷争与和平,更替与重建,鲜血与辉煌,皆是对比,而其中所执乱者,神白须尔,执和者,乃青愈方。 “先生一笔一划皆是灾与乱,我以为,能担任骁卫所望重任者,必是以和为贵,以兴亡为重,以传承为延续。” “可眼下,我听到了抨击与怨言,看到了不忿与不满,更感受到了鄙夷与唾弃。” “先生以为的历史,如马踏泥泞,好似纸糊,愚以为,这太过绝对。” 听闻此话的神白须只是一笑而过,他又拿出玉簪,神念一动,玉剑忽现。 剑气悠悠,如鸣如籁,泽光湛湛,如青如萍。 神白须以剑指横抹剑身,牵起一缕剑气,转而一握,顿时间掌心鲜血淋漓。 那血滴落于剑身之上,竟凭空漂浮,神白须抬手一点,左右各一滴。 “历史是辉煌的,同样也是鲜血淋漓的,历史有对有错,却又不局限于对错,历史尽在你我眼中,却又超脱于书外。” “就像这剑身之上的鲜血,一左一右,亦对亦错。” “青公子以为的神骁,是理想的,也是真实的,它的辉煌的确令人举目投望,然而世事皆有对立,而唯有这另一处的对立,才能真正显现其弊端。” 神白须屈指一弹,剑身泠泠作响,那位于左边的血珠砰然溃散,而右边,却凝结如团,在不断的转化之中或角或圆。 青愈方不解其意,正欲开口询问,可神白须的下一举动,却令他震惊不已。 只见神白须掣雷猛的一击,两团不同状态的血珠顷刻间融合,在短暂的爆发之后,由红变白。 那激烈的波动渐渐清晰,逐渐平稳一个真正的圆。 嗡———— 可随着玉剑的颤抖,那白色的圆之中,却出现了一个黑点,转而愈来愈大,占有一半。 此刻,黑白对立,而乍一看,此图同神骁道庭中的太极图极为相似。 神白须将那太极推向青愈方,后者置于掌心。 可当青愈方手掌稍微倾斜一些,黑就涂满了白,当他再想调整回来的时候,白就灌满了黑。 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保持黑白平衡,以至于皱着眉头,当他再看向神白须时,后者早已是一副早知会如此的神情。 只见神白须提剑顶住青愈方的手背,那太极又重新平衡。 青愈方恍然大悟,这才如拨云见日般。 “权力,就像这黑白的太极,你若偏心,它便以黑侵白,你若怯弱,它便以白没黑。” “历史中,对,未必就深明大义,错,也未必就大奸大恶,而这其中的对与错,于事于人,归根结底应该纠结的,是其影响与善恶的出发点。” “你将那太极握于掌中,它便不再属于你,就如那权力,你若一味私心一味贪婪,势必物极必反,你若一味征求对错,它便颠倒,不复从前模样。” “唯有对与错的对立都立于平衡的状态,人们才能从这其中醒悟出智慧来,才能从这成与败的事迹中明智出做人做事的道理,国家又何尝不是?” 神白须看向青愈方,他发问,青愈方则重新将那太极推了回去,神白须没有接下,它就那么立于空中。 “可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预知历史与未来的走向,人更不可能违背秩序与法则,对与立,更不可能凭空存在,如此又何解?” 青愈方所问,乃是其过程应该如何来。 神白须只是笑笑,他拄剑而立。 “那你以为这太极的前身又是什么?” 青愈方眉头一挑。 “是鲜血,往明了说,就是牺牲。” “历史的前进永远伴随着牺牲,或是人或是物又或是事,舍小为大,舍大为小,舍生取义,舍死求生,而有舍才会有得,可也有些时候,却又什么都得不到。” “它们这其中或有伟大的,渺小的,或有飘忽不定的,而其意义,都是为了向终点更靠近,而历史,也是如此前仆后继。” 神白须看着青愈方,后者又要张口询问,而也在神白须意料之中,所以他后退抽剑,剑尖直指青愈方。 青愈方这才真正恍悟。 “而一旦历史轨迹倾斜,必定会有人以大义之名扶持,或惩戒,或消灭,这便是执剑者。” “而执剑者所代表的,乃是抨击,更是矫正,就如同权力置于谁手一样,这不仅仅需要不顾及对与错善与恶的立场,更需要不惧怕后世人的批判与指责。” “所以他的行为也是一把双刃剑,只有最明智的人才能做出真正正确的选择,而这种可能性有些时候却也少之又少。” “而这一切最终的答案,都归于一个终点。” 青愈方似乎已经了然于心。 “顺其自然。” 而同时,这也是神骁道庭国教的最终意义,无为而治。 青愈方拱手作揖,深深一鞠。 神骁九千年,而道之一途,一教的传承却有整整一万年,它是神骁历史的源头之一,更是伴生神骁一路至今的根。 所谓道之一途,其实也就是人,更是人的意志,和人在自然环境与秩序之中的地位和追求。 说大点,是人对根本的探知,而说小一点呢,是人的一个追求与渴望。 千年来,神骁历史中有数不尽的豪杰为了追求道之一途的极致而舍生忘死,他们的命运五彩缤纷,绚丽非凡。 而神骁人也认为,一个人的最极致,并非是抵达他命运的终点,而是完成一项事业的终极。 这所谓的事业,可以是自身的理想,创造的基业,开拓的道路,延续的传承,可以是大大小小成千上万个或大或小的理想,梦想。 大至国家复兴民族崛起,小到耕田种地吃喝玩乐。 在这个国家中,高尚者,如星群明月,而卑劣者,如泥中石沙,而真正赋予他们区别的,便是道的追求。 音绕梁做梦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外来者,却如此奉行他们本土国家的原生宗教,竟能如此深刻的洞悉他们国家历史中的每一个或坏或好的分歧点。 他如此沉醉这其中文化的洪流,感受着来自这个国家的汹涌历史,澎湃他的精神,淬炼他的意志,磨砺他的心智,砥砺他的决心。 而她更不能理解的,是神白须作为一个罪犯,却拥有如此超乎常人的理解能力与逻辑。 他绝对是一个拥有领导意识的执政者,可却将这份可贵的才华用于犯罪。 因此她也开始好奇,这个男人的皮囊之下,究竟是如何的风景。 抛去他血腥与冰冷的皮囊,那颗藏在这深处的那颗心,仿佛拥有着无穷的诱惑。 而之后,开山行军已经再进望风山,形势虽然仍旧稍有窘迫,可对于二人的联手,再加上后部音绕梁的运筹帷幄,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尽管寡不敌众,可在阎罗剑鞘的加持下,斩龙人仍是站稳了脚跟,走蚣削山多众欲速则不达,也一时间犯了难。 倒不是再无他法,只是那位守关手持拨筝的女子剑仙委实难以撼动,若非拼死,恐难以胜任。 而至于川内,终焉组织的调查组已经退去,点朱砂也算少去一患,尽管十二众来势汹汹,却也并非束手无策。 抽丝剥茧,点朱砂仍有对策之计。 而随着一道令书的急招,再让神白须的目光放回了神骁川内。 第71章 饶是青天望此间,投下天阶不入凡。 “九龙?” 应天府内,神白须诧异的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音绕梁面色平静,看着手中的玄金纹玉轴书,眉头微皱的同时,同样诧异。 她一手摁在神白须手腕脉搏,一手放下玉轴。 啪———— 她看了一眼神白须别在发后的玉剑,没太在意,可没来由的,她直直一袖子抽在神白须脑门上。 “你又吃错什么药?” 神白须纳了闷了,抬头问道,后者只是眸子俯视着他,看不出神色波动。 “川内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正好也省了事了。” 音绕梁拿起玉轴转身就准备走人。 嗤———— 而神白须又是同之前一样,一脚踩在音绕梁袍底,后者卡顿一下停住。 “虽说我跟青愈方没起什么磕碰,但至少也有个退敌之功吧?” “就算没有功劳,我断条手虽然是祸害,但好歹也打退了高沅方那也有苦劳是不是?” “一扭头一撇,走了,什么意思?” “不会是神骁那边儿看风头不对,摆下鸿门宴准备卸磨杀驴吧?你们骁卫这么小家子气的。” 神白须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他阴阳怪气的问道。 而音绕梁,早已是咬牙切齿,巴不得把玉剑抽出来一剑把神白须劈死。 本来音绕梁清清白白的一件袍子,莫名多出两个脚印的划痕与灰渍,不可谓不失体面。 而眼下此人的泼皮无赖更是让人头疼,关键他还句句有理,一句话有毛病但到位,正中音绕梁下怀。 “梁且知,你心里有鬼啊?” 啪———— 音绕梁转身又是一袖子。 “九龙要见你,提的书要你的人,半宝川这边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音绕梁不耐烦道。 “你当你遛狗呢要我来就来要我走就走,你多大腚啊?” “你……” 音绕梁怒不可遏,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白,听说九龙找你啊?” 闻声,熟人来了,周登楼大步而来,看了一眼两人,又看了看神白须踩着音绕梁袍低的那只脚,嘴角一勾。 “哟,来的不是时候?” 周登楼侃侃而谈,可却很熟练的在左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真是赶上巧了,老周,这娘们嘴皮子太厚,问啥啥不说,还是咱兄弟俩实在,你跟我说。” 神白须松开脚,在一旁的桌上敲了几下,意示音绕梁安安稳稳坐在这。 后者竟真没走,真就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只是面色仍旧不好看,周登楼却越看越有意思。 周登楼早就听说自高沅方一役之后,混沌城区音绕梁同神白须是水火不容,一天从早吵到晚,从大吵到小。 起初周登楼还不信,毕竟神白须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点的,可这一登门,剑拔弩张的气氛频频上演,周登楼也就不得不点头了。 也不得不承认神白须是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音绕梁这种角色和身份摆在那里,就是他上御执也得掂量掂量,到了神白须这里,却每每吃闷亏。 周登楼正欲开口,他又看了看音绕梁,后者神色自若,似乎一切已经了然于心,只是气不过神白须而已。 “老白,九龙这东西可不是个善茬。” “归根结底,你终究是个外地人,虽已入局尚能自保,可这不代表上头那群人愿意接纳你。” “此次九龙这道令书并非是上御执拟写的,而是真正从九龙来,是九龙要见你,不是上御执说九龙要见你,你能明白我这句话吗?” 周登楼看向一旁断臂的神白须,后者只是一手靠在扶手上沉思。 神白须自然知道九龙是什么样超然的存在,只是,那种级别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在意人间政势? 需知哪怕是拥有天地之力的圣人们也都没有资格插足国家的政治与历史,九龙作为一方神明超然世外,就更不会涉足了。 “我走了,混沌城这边怎么办?以及,李二哥外围无援,这一拉,岂不腹背受敌?” 神白须破天荒婆婆妈妈了一回。 他不是担心以后的情况,而是同李母有约在先,会看住双李,他答应了人家的事,不能食言的。 “之后我会过天桥入望风,这点儿就犯不上你操心了,川内也有张老弟。” “还有,你真不会以为你旁边坐的那位青萍剑仙是摆设吧?” 周登楼看神白须看傻子一样。 地煞镇武,姓张名策言字望重,骁卫之中排行老五,年龄最小成事最早。 音绕梁虽然是一位文官,可人家是真真的甲子论剑仙之首,天道剑成剑者。 所谓青萍天下,就是指此人剑意超然,足登天坎。 哪怕比起昔日的离玄机也只高不低,是真真正正对等甚至犹有过之西方维序者前三的存在。 就这位,守关绰绰有余。 音绕梁不以为然,默不作声。 神白须就更不会多说,对于眼前这位,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他也知道自己就只能在嘴皮子上占便宜。 其实要说,神白须很清楚音绕梁的能力,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他确实比较特殊,音绕梁之所以不还嘴,何尝不是因为这点? 神白须也清楚,音绕梁那是心大气大,不跟他这个凡夫俗子计较,只是抽几个嘴巴子可比受她一剑要轻太多太多。 “日理万机啊,谁能想到我一介国际罪犯如今不仅是成了座上宾,还成了云中客。” “真是,不胜惶恐啊。” 嗤———— 神白须正欲起身,一旁的音绕梁直接一脚踩在神白须脚背上,后者停在座位上,不明所以。 莫不是这娘们还要挑刺? “你万里渡海入川之前,九龙就曾有一位探过你的风口。” “渡船入方海之际,你投的那枚保命钱在你进宝川之后就不做数了,九龙高高在上,虽实权不压众,却也瞧不起你这等墙头草。” “他们是不会因为一国政势从而接纳一个身怀因果者的,更何况这因果是何其的大?唐突而去,岂不是寻死?” 音绕梁将脚收了回来,远处的周登楼嘴角噙着笑,神白须则是皱起了眉头,靠着扶手思索着什么。 “梁先生作为天道剑成剑者,可观人之气数知人先后因果,老白,这点儿梁先生说的不假。” “别到时候你有好心,别人没好意,上御执担待得起你,九龙可不会。” 神白须微微点头。 他当然不是怕到时候阴沟里翻船,他只是在思考如何在不触动九龙利益为前提,保证自己在神骁的行事准则与底线。 换句话说,他神白须有多大本事就能做多大事,只要骁卫担得起,他就敢做,而正好上御执的态度将神白须托的很高,因此也就有恃无恐。 可九龙不同啊,如果说圣人们是维护神骁的秩序与底线的承接人,那么九龙就是缔造底线与秩序的执棋者,一个维护一个缔造,天差地别。 神白须一呲牙,神色有些不耐烦,音绕梁见此,眉头一皱。 啪嗒———— 神白须再次起身被音绕梁一把拽了回去,而她自己却站了起来。 “无备则患,纵使你有通天本领,在他人地界又岂能随心所欲?扛着神骁之乱的重任不管你就想这么死?” 音绕梁看着一旁的神白须,这次她却奇怪的没有斥责,语气平稳,只是一种提醒。 周登楼有意旁观,有话不说。 神白须眉头微皱,音绕梁了然于胸。 “九龙虽贵为神明,却也是执掌一方的秩序者,换而言之,他们也是执政者,只不过所行所做是因影响而定。” “削山同神骁国仇家恨,他们没有理由拿你开刀,就算是要以你唾骂骁卫执政昏聩,那也应该找我们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窝囊废。” 周登楼挑眉,神色惊异,瞥了一眼神白须,后者只是看着音绕梁袍低,不抬头。 周登楼想破脑子也想不出音绕梁会说那这个字眼。 “此去,他们要以众生压你,你可以骁民自居,就说看遍了异国他乡心生情怀,图一场匹夫报国。” “倘若他们要你携罪出川,便戴起骁卫阎罗执众的头衔,受人所托,肩扛重任,授国而不授命。” “若上都只字未提,再问起其他的,便死咬骁卫昏聩请了你入川,如何泼皮无赖,你自己揣度。” “如此,可懂?” 最后,音绕梁拍案俯身,死死盯着神白须,后者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 他瞥向一旁的周登楼。 “梁先生好计策,不愧为当代文才双绝,老白此去,就是难活,也肯定难死,这口气吊的提神醒脑。” 哪知道这人早就备好了腹稿,起身漫步而来,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音绕梁这才后退。 如此,大事可成,两人辞别音绕梁,出关了。 “老白,了不得啊,这才多久,能折腾的这般顺风顺水,你去庙里头求签了?我记得你运气向来烂口的。” 关下,周登楼搂着神白须调侃道。 “瞎猫撞见死耗子,有音绕梁那配置牵条狗都能坐守关门,何况我这么大一人往那一站呢?” 神白须耸肩。 对于音绕梁,他有敬佩,却也有敬畏,他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他这种人这种身份可以接触和理解的。 此次神骁一行,也只不过因为同事之谊而劝言相谏罢了。 “嗐,先别急着妄自菲薄,就高沅方青愈方前后两役,我可听说都是你擅自做主,音绕梁没掺和半个子儿。” “你不办的挺漂亮的?青愈方这种人你都能劝退了?” 周登楼不以为意,他对神白须的能力是有绝对的信任的,不然也不至于会找这么一个当时在西方顶天的罪犯。 也不得不说,周登楼的确慧眼识人,就同世界通缉犯与虎谋皮这事儿,做不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争凶斗狠你兄弟擅长,打着打着打出来点经验心得呗,那青愈方名声太大,阅历反而不足,我钻个空子而已。” 神白须摆摆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玩笑话,好不融洽。 “行啊,这才半月,在神骁这会儿如鱼得水,比我接地气。” “诶?…嘶…老白,你头上这玉簪咋回事?” 周登楼扭头看到了神白须别于发后的玉剑,那把应该属于音绕梁的玉剑。 “青愈方叩关时和音绕梁吵了一架,嚷嚷着要刺死我,没下去手气的扔了让我捡了,…忘了还人家了。” 神白须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周登楼一脸不信,眼神好似早已知道一切。 “你就吹吧,这玉剑音绕梁要是能随便扔,我改周和你姓。” “你知不知道,这玉簪名为‘金雀’,乃是生体器神,是音绕梁的本命物。” “音绕梁青萍天下的桂冠不仅仅是因为一身剑气直灌青虹,更是因为这把玉剑的外表才评的。” “而音绕梁是天道剑成剑者,这金雀,就是成剑,说白了,这就是命根子,跟你手里头攥的红雷一样。” 神白须闻言眉头微皱,眼睛一眯。 “人家刚才没找你要何尝不是希望你带在身上保命用?别负了人家,但是…音绕梁的人情可不好还啊。” 周登楼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后者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并非神白须亏欠不起,只是周登楼的一通解释给神白须绕糊了。 先不论音绕梁是否有意无意,就这种东西,能随手说扔就扔,音绕梁要不是个败家子,那也绝对是个疯婆子。 而如此所做,不过就是赊神白须一个人情罢了,明摆了告诉他,你来神骁,是别人请的,但我不把你当座上宾,你要是乱来,我割你的脑袋。 而同时,也是一个保障,代表天罡老大不会在同一个目标上同神白须有分歧,为的就是拧成一股绳,不让神白须乱来。 而后,位于关外的大禹矩阵一阵蓝光直入天穹,神白须周登楼两人重回川内。 而之后,张策言出梼杌城区转入穷奇城区,两线一阵,而之后,那位名为“听燕”的红发女子挟令入梼杌城区,以骁卫万刃门主暂任守关。 此前后削山叩关三次,挟卢干,方裴,巴子戚,顾听四人合力开阵,竟不敌。 那人手中持有奇特铭文,浩然之力强盛不衰,周天之变尽在掌握,大天之同不绝非非,好似圣人持物,顷刻间化风云为雷池,平干戈止杀剽。 而后拓元,檀上箴,刘振奇再叩关,那红发女子于关前以一对三,手中方寸之术惊才绝艳,奇门相术层出不穷,策之一术,登峰造极。 如此,穷奇城区一时间固若金汤,更为位于望风山的双李提供了绝佳的反击机会。 点朱砂暂退六众,将盘龙聚起的政势风向倾斜调转,也算得上捷报连连。 三日后,女娲城天都府。 又是两人同时同阶段的登阶,神白须在左,周登楼在右。 而距离入府大概上还有百步以内时,神白须突然停了下来。 周登楼岂能不知道神白须想的是什么,只不过这并不是他职权能够左右的范围。 而对于神白须而言,不过或是一场阴谋,或是一场恶战,他不指望自己一介外人在别家领地能深得信任。 他之所以踱步不绝,不过心中疑然不解。 “老白,这人要是怕啊,就什么事儿都做不成。” “所以神骁历来就尊重且铭记那些以死明志者,而这种人,在我们这个国家多的数不过来,多的史书装不下。” “而那些所求所为者,并不是为了在岁月史书上留下几笔,只不过心中壮志难酬,又或怀才不遇。” “这人呢,一旦有了执念,死亡这种东西就不再重要了,可人要是放不下这执念,也同样什么都做不到。” 周登楼看向神白须,在他看来,神白须怕死也很正常,可问题是他不怕,可他又执着。 成事与否,周登楼并不在乎,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神白须一介外人而已。 可神白须是因为他周登楼才承诺的邀请,那么他就有义务同他共进退。 “老周,你可能觉得我也是怕死的人,不,我不怕,我怕的,是不明不白的死,浑浑噩噩的死。” “你说,我要是进了这个门,凭着里头的神仙就能得来一个报国安天下的计策,或者建议什么的。” “那还要这个国家的人个屁用呢?” 周登楼眉头一挑,他没想到神白须的觉悟已经超越了死亡,甚至开始忧愁起这个国家人民的命运。 “当真先天下之忧而忧啊,老白。” “世人所说的医者父母心,跟你也不搭调,你倒是,操心不少。” “你不就是怕有头没尾吗?兄弟跟你同进这个门,你走不出来我还能出来不成?” 周登楼笑道。 “我自己的命,连累不上你,只是感慨唏嘘,这个国家,到底谁说了算?” “人民?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 “圣人?还是你们或我们这些强大者,执政者?” “还是所谓的天命?” 周登楼深深望着神白须,他讳莫如深,却也不置可否。 但他相信神白须的目光与理解,他在等待,等一句话。 “走,老子今天非要讨个说法。” 神骁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一个个怀揣大志心怀天下者的投怀送抱,以谏明智,虽都是为了权力与秩序的维序与传承。 可归根结底,这些人,更为的是众生。 那些历史的执政者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而那些人,往往就是这个国家的脊梁,更是风向标。 也因为这样,才会有如此多的人如此的前仆后继。 并非是为了那些所谓君主的山河万年,他们真正执着的,是于山河中耕耘众生的民众,所谓与民更始,即是如此。 天都府内,有人早早就在等候。 点朱砂坐在右侧的椅子上有些愁眉不展,她单手托腮,腿上摆置着一份册子,右手执笔百无聊赖的勾勾画画。 上御执早已在中央恭候已久,眼见神白须登门,才喜笑颜开,上前喊了一声白先生。 点朱砂闻风而动,抬头见那人独剩一臂,眉头先是一挑后是一皱,转而又恢复平常。 她将那乱七八糟的册子扔在一旁的桌上,竟难得的感到振作。 “于百忙之中唤先生回来,实属不该,只因老祖宗喊的太急,不得不马不停蹄,白先生见谅。” 上御执拱手作揖,愧疚道。 神白须不以为意,扶住上御执的手,摇了摇头。 “既受人所托,理当如此。” 上御执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而看向神白须空落落的左臂,却又眉头一皱,神白须苦笑,说了句无碍。 “世事无常,琳琅满目,且莫问何以至此,只凭我一意孤行而已,我心中自有定数。” “而且我也尚有疑虑询问,九龙作为神骁秩序构造者,放权于民,如今传我,可是我之错?” 在神白须的询问中,上御执有些沉默,他并非不愿意告诉神白须真相,而是所谓的真相,他自己也不知道。 老祖宗那边只是给了一道口谕,说要见神白须,无论当前形势如何。 但老祖宗也厚道,说倘若其中出了岔子,九龙会出力干涉。 神白须一听这话,憋的有点难受,却也没有说出来,她又看了看远处的点朱砂,后者察觉视线,同样看了过来。 她眼神有些幽怨,或许也因为九龙的动向问题,以及对于神白须为何能引起九龙感到匪夷所思。 “先生莫燥,九龙放权于神骁已经万年,不会因为政事情况干预国家,而我也以为,之所以传唤白先生,另有它意。” “先生大可放放心心的去,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上御执给出的这个肯定其实也悬,他还真不能保证神白须之后的安置,但他必须去争取,毕竟是神骁有求在先。 在上御执的带领下,神白须来到一片净池。 欲通九龙所在千界,需要净身之后才能前往,而这个时候,神白须就纳闷了,神骁人就这么注重形式吗? 他现在本就一肚子火,没来由让不知道是神也不知道是人的东西传唤一下,就得万里回奔,开会匆匆忙忙的跟孙子似的。 这回来还非得净身才能见,那群神仙,就这么高尚? 周登楼眼见不妙,上前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摇了摇头。 后者心领神会,长长吐出一口气。 周登楼转过身去,这种场合他不感兴趣。 上御执亦是如此。 而偏偏那个点朱砂,不识抬举,只是站在远处不温不火,神白须瞥了她一眼,后者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根本不转身。 神白须无奈,只得上前一步,脚踏入净池,那水流自行上身。 宽衣解带后,于净池之中,神白须隐入尘烟。 再睁眼,他身已至蓬莱,而面前,是一座瑶池,池中莲花八朵,颜色各异,大小各异。 褪去衣服的神白须如今身着一件锦绣白袍,风度翩翩,袍绣鸾凤,华贵非凡。 呼———— 白鹤扑翅,落于高台,随后黄鹤展翅,落于神白须身旁,绕着他,低声青吟。 只是突然,神白须抬手一拍,结结实实拍在那黄鹤脑门上。 那黄鹤一惊,展翅哀鸣而逃 “好个不识风雅的粗鄙俗货,那黄鹤与你何干,小小狂徒,竟出手相碍。” 第72章 引歌高声亢,此间才逍遥,醍醐酩酊样,吐我心中真天地。 闻声,清俊而寒芒的女声于高台之上漫步而来。 她同样身着白袍,刻画一条五爪白龙,其神威威,叱咤寰宇。 她一身出尘气有如天仙,睥睨天下,一双金色眸子其烁华华。 她一手负后,眉眼微挑,含笑盈盈。 她笑骂神白须不懂礼数。 神白须见此女子,先是眉头一皱,又看了看她腰间系有的一小件笼制灵龛,精致小巧,金丝环绕。 龛心有一乳白色珠宝沁着幽幽蓝光,风一吹,云雾寥寥,沁人肺腑。 “这位仙娥面如璞玉,神如月华,一身白龙袍滚滚如滔,好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威仪凛然。” “玲珑机巧,绕生云烟,纷纷人世,尽纳沧桑,想必定是九龙中之蛰龙,那位执掌神骁杀伐之乱,护得浮世三生的太安神。” 神白须先是拱手作揖,一揖到底,后又是抱拳而向,又是一拜。 蛰龙见此,笑了。 “好个巧言令色的登徒子,不知道是哪个名家望族的公子哥,竟风流到这般地界来了。” “你既知我名,还敢如此,就不怕我拔了你的舌头?” 她莫的佯怒道,瞪了神白须一眼,可自她见神白须起始,微翘的眼角就不曾平直。 “小子斗胆,肺腑之言,若有冒犯,万死难恕。” 神白须拱手笑道。 蛰龙嘴角噙笑,不言而喻。 “名古典句倒是看的不少,如此花言巧语你也不看看对象是谁,还真就如我那兄长所说的那般,狂傲不羁命定不凡。” “只可惜,佳话未成,又疲于奔命,饶是这非凡之躯也惹尘三弄。” 朗如神威,其言如敕,只觉得让神白须心神战栗,胸中竟升起一股敬畏之意。 “久违了,神白须征御。” 自那金色莲花之中抽丝剥茧,走出一位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 他神色肃穆,却也嘴角噙笑。 相比神白须入川历来所见者,这位,却是短发,而身后却留有一缕长发。 文质尔雅的同时,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威严。 九龙中三之首,怒龙,掌管着人之极端的神灵,同时,也是九龙之中气势最盛者。 “不识名山太岳,眼拙尔。” “曾有幸受尊上兄长指点,受益匪浅。” 神白须抱拳躬身,可却是右手在上,怒龙见之冷笑一声。 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而怒龙早已看出,这人一肚子爆火,这会儿之所以和声和气的,不过是为了等正主出现之前的先礼后兵。 “上御执于你众望所托,你明知神骁神明放权于民,来与不来,随心所欲,此一遭,你之所为,你之生死皆由他人定夺,还敢应召而来?” “我问你,关于你此行,知根知底否?” “要是竟没有那个觉悟,就趁早滚蛋。” 相比前一位那蛰龙仙娥,怒龙要接地气的许多,上来就指着神白须鼻子骂。 神白须岂能听不出怒龙的言外之意? 就是告诉他,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只是我们上头那位有意为之。 神骁九龙虽是秩序的缔造者,但是放权于民,无权干涉人政,这会儿你要是直接跑了也没关系。 不至于大祸临头。 神白须知道,这位,是给他兄长面子。 神白须于化御成劫有问道之恩,虽只是一言两语,却也恩重如山。 越是诸如他那种地位高上者,越是注重这种点滴的恩情。 怒龙作为人之极端的首要掌管者,就更明白了。 “我腿脚不利索,再就是这里头的东西管不住,就是喜欢到处走。” “尊上,冒犯了。” 神白须拍了拍自己的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拱手歉意一笑。 怒龙闻之,冷哼一声,大袖一甩,背过身去,闭目养神。 “年龄不大,胆子不小,不听好言相劝,却要一心求死,当真狂妄尔。” “所行所为,所求所望,皆如痴心呓语,蜉蝣撼天,可怜可笑。” 只听一句句如玉器拍打轻声,自云雾中走出一位面容惊天,婀娜多姿的女子。 她双眸神滢如华,灿烁如光,朱唇白齿,眉心点有红砂,一双柳眉媚然天成。 倘若刚才的蛰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娥,这位,就是手可摘星辰,可推日月的神女。 她寻着台阶而下,漫步而来。 她身着红袍,头戴发簪,长发如瀑,流云携神,写意无双。 同那盘龙会出云一般,这位神女先是围着神白须转了一圈,打量打量,后更是大胆的捏住了神白须的脸,左右扭了扭。 她有一双透白的眸子,竟和神白须白发状态下的眸子如出一辙。 摄人心魄,却又呼之欲出,竟令人望而生畏的后怕,好似一眼洞穿。 神白须拍掉了那位神女的手,这一大胆的动作惹的那红袍神女眉头一挑,她嘴角噙笑。 “倒也有些模棱,算不上肉身凡胎,只是料到如此非凡加于此身,却有些潦草。” 两人贴的有些近,神白须眉头微皱,后退一步,哪知这红袍神女竟跟着进一步。 神白须再退,后者再进,竟有些得寸进尺。 神白须不得已勉强一笑,实则已是暗自咬牙。 他拱手作揖,躬身。 啪嗒———— 哪知神白须躬身时,那红袍神女竟直接坐了上去,压在神白须的背上,甚至压倒。 神白须纳闷,他扪心自问没招惹这娘们,却如此的蹬鼻子上脸。 他欲翻身将人甩下去,奈何那人却已是提前“翻身下马”。 神白须转身不见人,却又是被一脚踹在后腰,一个踉跄险些栽一跟头。 瑶池上,早已转身的怒龙微微一叹,对于那红袍神女的戏弄有些无奈。 蛰龙则是抬手掩笑,那人明知神白须在窝火,却偏要激他。 啪嗒———— 神白须再转身时,已经是有些怒气,正要转过去质问,却莫名被什么东西缠绕绊住了脚。 那人早已在他身后,结结实实的一脚差点又让神白须栽一跟头。 神白须只得无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无故加之而不怒,倒是有些度量。” 那红袍神女浅笑,走过神白须面前,歪头打量。 “能在这种神仙地方让神仙戏弄,外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何其有幸。” 啪———— 这戏弄才过,就又是一记掌嘴。 “妙语连珠,心却不服。” 那人眼神一冷,冷哼一声。 只是下一刻她又屈指一弹在神白须眉心,顷刻间如露滴虹间,神白须只觉得清明非凡,气通如澈。 仿佛浑噩之间得拨云见日,昏暗之中如明火汹汹,顿时间五脏六腑都在呼吸,积郁之毒败退。 神白须那被剑气所折,堪堪枯萎的地花重复清明,如枯木逢春,如龙腾浅滩。 怒龙见此,摇了摇头,蛰龙抬眉,匪夷所思。 “尊…” 神白须恍悟,正欲言谢,却被一指摁在唇上。 “你以为这是赏,是,却也是罚。” “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更何况你神白须还不是乞丐,这些,都有价儿,你要还的。” 那红袍神女扶起神白须的下巴,让他平视瑶池之上,这才稍微满意的走了,站在他右侧。 “得人恩果千年记,指点之下,仙人扶顶授长生,看似恩果实则因果。” 闻声,神白须就知道,又来一位不得了的神仙。 那人童声童貌,鹤发童颜,比起神白须在神庭门外所见的意圣,那位,则是少年模样,而这位,则是幼童。 而声音,却是青年之声,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他同样身着白袍,腰间系有白铃,面色和悦。 “神白须,受了那位指点,虽是正了你,却又是误了你,尔前被人摘去人花,如今地花重开,却又背负这因果。” “来这一趟,得吃不少亏喔。” 少年拳砸掌心,模样好似心疼。 神白须挑眉,他有些好奇那所谓的因果究竟是什么东西。 自来到神骁之后,这里的人好像都非常避讳这个东西,也就只有他这个外地人,哑巴亏。 倒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他这么一个人,十有九灾,只要不连累到身边的人,都不重要。 神白须深深呼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右侧的那红袍神女,后者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盯的神白须心里头有点发毛。 “高人不露底啊,一个个神乎其神精乎其精,说的绕口讲的迷糊,又是因果又是天命,云遮雾绕好不痛快。” 说着,神白须四下摸索看了一遍,寻思找什么东西坐坐。 蛰龙见此,只是掩笑,怒龙看了,气笑的指了指,那鹤发童颜的少年亦是如此。 而在一旁的红袍神女,不知哪里弄来的一把马扎子,笑着递给神白须。 神白须也纳闷,就接下了,一屁股坐下,惹的众神皆是笑之。 “你们这地方,也就只有你们这些个神仙喜欢讲这些拗口又难懂的谜语。” “叫我来,又不明说,一个个戏剧似的逐角登场,左一句右一句,有骂我的,也有笑我的。” “倘若只是瞧不起我这个外人,给句痛快话我也就滚蛋了,不在你们这清净宝地胡作非为徒增事端,本就来一趟也没讨着好,还吃一堆闷头亏。” 神白须百无聊赖的抱怨起来,也是,不让人骂还不让人抱怨吗? “好个泼皮无赖,话里话外变着法骂人,还说冤枉?” “你自己琢磨琢磨,自你入川以来,哪一件事不是你自讨苦吃咎由自取?倘若明着来,凭骁卫的底蕴,你用得着吃那些亏?” “分明是自己找罪受,还怨起别人来了。” 又一位,她声音清冷,谈吐伶俐,几句话就讲明白了神白须刚才的几句话,还接回去骂了一顿。 她身着灰白墨衫,比起音绕梁来有些相同的文书气,发后别有一根红木簪子,一双凤目气势逼人,竟有些许狂气。 她的出场,让气氛都严肃了很多,她面容清窈,淑风百媚,腰间系有一枚竹牌,上刻痴字。 神白须了然于心,这位应该是中三之二,痴龙,九龙中,她威势最高,是震敕诛邪的府君。 何为府君?乃符箓之主,神骁天下万般符术皆以她为首,又别称“黄道君”,是道术开源之一。 她走下瑶池,来到神白须左侧。 “这话不妥,我舍身布道,即便不说功劳,苦劳总算有吧?就算没有苦劳,那也有疲劳。” “况且是神骁有求在先,我作为应求者虽也是逐利,却也说到做到了不是?” “倒是你们这些个神仙,那些个执政者,沉在黑里玩阴的。” 痴龙漫步而来,位于神白须左侧。 “你神白须在西方臭名昭着,凭一己之力抗衡八十年盘根雄居的终焉,其风险哪一点比不上神骁两川的这点小小矛盾?” “还是说,长久孤身一人的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靠山,才如此婆婆妈妈畏畏缩缩?” “你倒是不求功名,然,不图小利者必有大野心。” “你狼子野心还如此受信,还抱怨甚么?” 闻声,有人登台。 风后而来,那男人朗朗如玉,世上无双,神逸翩翩,如风如朔,如春沐身。 他头戴桂丝编织的发冠,系发马尾,腰间拴有一条白绳,上挂斧止,戈钺,又有虎符,龙玺。 此人气度君临天下,却并不威压于人,意外的和和气气。 “好一位相貌不凡气度寰宇的神君,睥睨四方,身持神器,当真神人。” 神白须拱手躬身,那男子回以躬身,却也令神白须一惊。 这位神仙,可不怎么有神仙范儿啊。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孤身一人也有孤身一人的好处,无牵无挂。” “终焉不比神骁万年传承,它政治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而神骁却是根深蒂固的传承,剪不断理还乱,一团乱麻。” “试问在这样一个拥有颠簸历史与盘根交错政态的国家,哪一个清高之辈能够明得失知先后?” “我一介外人不过薄读史书略知皮毛,何堪承以大任,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 对于神白须而言,神骁的政治情况与恩怨瓜葛牵扯的东西太多也太远,倘若执政者不能干干脆脆的舍却偏见,那便要受其所害。 神骁的确是万年传承不假,然而这其中的帝王家并非都是为国为民,也有心怀私意者,图谋不轨者。 霸权的纷争在神骁其实比起西方的黑暗年代的残酷有过之而无不及,它更多的表现是人性的丑陋,而西方,则是欲望的极端带来的灾祸与弊病。 一个是战争纷争,而一个,则是野心的勃勃不灭而催生的灭亡,两者也算殊途同归。 神白须了解终焉,所以也很快的了解了削山与神骁,所以说的话才会如此的随意,因为这群所谓的神明,都看在眼里。 可他们不会伸出援手,因为以他们的身份站在哪怕任何一方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与代价。 可神白须不会这么认为,生为神明不也是他们的命运?一生只能在暗处,说是秩序的缔造者又何尝不在秩序之内? 他们也同样被秩序桎梏,被法则约束。 而只能存在于幕后却还要和神白须这种现世人论证,才是真正可笑的。 如今九龙已出六位,神白须环视四周,又看了看两侧,众神神色各异,有含笑者,有静待者,有犹豫不定者。 神白须起身,将那马扎子折叠了起来放在脚下,并没有还给右侧的红袍神女,那后者只是挑眉。 现在,真正的话事人站起来了,在经受过这些神明一半的疑问之后,神白须神态一变,吐出一口浊气。 他横扫瑶台上众神。 那瑶池之上的众神却竟是重视起来,哪怕是刚刚一副轻浮态度的红袍神女都亦是如此。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我以为,在场的诸位无一不是神骁这片大陆上千万年屹立不倒的洪流砥柱。” “我也以为,我一介凡人可登青天,实乃三生有幸,能面见那世人传颂的虚无缥缈的神明,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天下无不散筵席,既然早知要散,我也就开天窗说亮话,不留遗憾,不虚此行。” “神骁万年,其历史的延绵,弊病与漏处我已不必赘述,徒增口舌。” “面见诸神是因为身不由己,老实说,对待你们这些个煌煌天神,我倒没觉得多了不起,不过是些纸上谈兵,沽名钓誉之徒,不足论尔。” 此话一出,瑶池之上众神神色各异,却都并无气恼,甚至多有肯定与认可。 “我看到的,是神骁两川因为千年政见不同而起的纷争与灾难,是执政者的愚蠢与盲目,也是群众的无力与随波逐流。” “你们自己明面上放权于民,实则秩序的构造早已根深蒂固,你们也清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所以对世态轮转见怪不怪。” “因为你们肯定这底下的这群人的人性。” “他们好斗,嗜杀,争强好胜,喜以弱肉强食的手段蚕食同类。” “你们也更清楚他们拥有的野心,知道朝代更替一代一代之后必是群雄并起。” “可逐鹿者铁蹄所踏之处为何?” “我并非一度吹嘘理想主义,而是在以肺腑之言质问。” “我在问难道一个国家的推动力只能是政治?难道世界的更迭只能是战争?难道要人明白道理必须要以鲜血?” “他们是你们的子民,可你们却要看着他们流血,甚至是死亡,任由同一片土地上的人自相残杀。” 在神白须所说的话语中,诸神的神色平静而自若,似乎就早就清楚他会说这一切。 而九龙也清楚,神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政治,纷争,人的被压迫性,人的野心与渴求会指引人的进步,却也会招致灾祸。” “在你们西方新闻报社上有一位名叫摩根的人,他是这么说的对吧?” “在你们西方政治家口中,他们所形容的战争是先进的,是大义凛然的,然而他们也是一个包含诟病与侵略的民族。” “就像你所说的,政治这一意义的所在,就是为了推动战争的加快发展,可另一面,它也的的确确引领着人类前进。” 神白须的一番论道引出了另外一位九龙。 他身着红纹金白武袍,腰间悬着一把长剑。 他气度不凡,杀伐肃穆,一双金瞳犀利的凝缩至锋芒状,可谓睥睨天下。 “你刚才所说的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的意思,指的是天地之间存有浩然之气,我辈当以此为道,大意就是心怀正道,浩然天下。” “而你的意思是,世间循环无常,作为一个人,应该怀有本心。” “以本心为道,见证世间千万般变化,调节自己的思想,顺应自然秩序的变化,所求为本。” “然而这太过理想,人各不同,就如同两面光滑而映照不同物的镜子,他们反映的,也必定只会是不同的事物。” “所求为本,这太高尚了,以至于高尚的有些容不下其他人不同于此的活法。” 那位武神君一路走下瑶池,站在了神白须的正前方,他一手负后一手摁于剑柄之上。 “恒星炮惨无人道的实验,令西方的科学历史黑暗了整整二十年,作为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库恩,他的渴望,就是让他成为罪魁祸首的理由。” “因为他所在的高度,同时也因为这高度而致使的盲目,让他忘却了在建设的同时,根基才是决定高度的第一要素。” “摩根所说的,并非特指战争的弊病与不可取,而是在讲述科学的严谨性不能凌驾于生命之上。” “恒星炮残忍的人命实验让终焉的科学家们成为了一个个渴血的野兽,他们的疯狂致使他们走到了天平的最极端处,而往往平衡被打破的后果就是如此。” 神白须神色肃穆道,同刚开始的他截然相反,判若两人,俨然如同一位政治家。 “即便权倾天下如库恩,也都怀着一颗仁爱之心,只是他的渴望太过崇高,希望以科学抵达人类的最高处本就是一种奢望。” “这是理想的,却并不现实于这个世界,因为人力是有穷尽的。” “可这个世界是拥有无限可能的,人类才得以无限拔高。” “历史更迭,神骁朝代的变迁跨过沧海桑田,从历史上每一片角落都有迹可循。” “而这历史中,这沉甸甸的历史中,只有一个人明白了政治这一存在真正意义的所在。” 神白须走向右侧,他直视那位红袍神女,那人再无先前的笑,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信任,无理由的信任。 神白须竟勾住她的下巴,左右扭了扭,那人非但没有触怒,反而神色自若眼袋含笑。 “天地同寿的全青复所求大同,铸就了神骁秩序延绵的传承,奠定了这个国家今后的延续。” “而他所作所为昭示的,是政治的极致与穷尽就是大公无私,就是为公为民。” “所求为本,不就是如此?。” “执政者只有与人民站在一起,以人民的力量铸就高墙,才能抵挡岁月洪流的冲刷,才能延绵不断的传承。” “薪火相传,不就是如此?” 他踏上瑶台,直面怒龙,后者双手负后。 “化御成劫和我说,命定如此,我不信,可伊芙琳却真的死了,我承认,可我就是不信。” “并非是我嘴硬,而是我不承认这项错误是因为我的命运而起,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没做好,而非命中注定。” 他错身过怒龙,走向蛰龙。 “千年前横跨天海的北涯子是否能料到,自己一介罪民,却可以如此接近人极致的真理,更想不到,一个嗜血,纷乱的族群,能诞生出韩综这样一位仁君。” “在所有纷纷渴望名垂青史的君主中,最后退位的千朝子选择还权于民,而非代代世袭王爵,为今后作为以民为主的神骁提供了前车之鉴。” “而骁卫的成立更是明智,李布施大庇天下寒士,标新立异,将这个国家属于人民的时代推向了最高潮。” “这是人民的胜利,同时,也是人民的奋斗应得的,这本就属于他们,并非是这个国家,而是治理这个国家的权力。” 神白须笑对蛰龙,后者竟施了一个万福,翩翩玉女,如荧如玉,神白须作揖还礼。 “尊上说我吃的都是闷头亏,而殊不知这恰巧诠释了执政者的阴谋诡计。” 神白须走向那鹤发童颜的少年。 “没错,执政者都是狡猾的,他们也真正贪婪,并非每一个执政者都会为国为民,他们同样会有自私的,会有野心的。” “而他们犯错,人民就要受苦,就要承受压迫与剥削,你看我,一步一回头,步步如履薄冰。” “雷恩德斯错付终焉,他认定终焉就是人民的最终归宿,他错了,人民才是终焉的最终归宿。” “而秩序,并非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政者缔造的,他们只是秩序的看顾者。” “倘使天下大乱,倘使世无贤者,那这秩序,又如何存在?” 他错过那少年,走向痴龙。 “我不齿于终焉阿波罗中枢炮的暴行,所以宁肯做一个低贱狡诈的罪犯,做你口中的黄口小儿,去抗衡那不可撼动的神圣权威。” 神白须俯视痴龙,后者情愿低头,他又拿起她腰间的铭牌,痴。 “是,任谁都会有痴心妄想的时候,可人民以求大同的心不会灭,他们太需要一个明智的执政者,所以才会有起义,所以才会有抗争。” “他们一步步以鲜血铺就的道路,当然会视恶如仇。” “神明又如何?圣人们也是一步一步走来,难道所有的秩序只要没有人看顾,就会瞬间粉碎?” “天道无常,世事反复,这难道不是你们神骁人总结的?” 神白须向着痴龙作揖行礼,敬重这位府君的为公为民,后者只是一叹。 “你们都身居高位,在最高处看神骁。” “可你们也在最低处,托起这片大陆,生生不息。” “可我要说的,你们却未必都懂。” 神白须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他走了一遍这穹顶瑶台,仿佛重回人间,回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因为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在此刻,众神的神色与态度已经判若两人,对于神白须所说的一切,他们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是啊,眼前的众神见过太多诸如神白须这样的“天才”,数不胜数。 而他们,才是真正走在时代最前沿的。 神骁历经万年,历史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诸如神白须这样的天纵之才,而同时,永远伴随这些天才们的,是数之不尽的劫难。 诸如北涯子,千朝子,韩综,李布施,或者如今的点朱砂,音绕梁,上御执,出云,他们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 历史的滚滚车轮不断向前,带走了太多人的夙愿与理想。 并非人有穷尽之时,而是物的极端太长太远,以至于穷尽一生都无法抵达。 啪啪———— 掌声自瑶池中心响起,自瑶池中那水中,走出一位白衣女子。 第73章 饮杯掷樽爵,铅华于我贵,倾我心中墨,纵照万古千般愁。 她倾国之姿,美之一字已经无须赘述。 她出尘,不染凡尘,她器宇不凡,如高空皓月,绝代风华。 她系长发于背后,两根大小不一的木簪别于发后。 她赤脚,眼袋含笑,眼中的欣赏呼之欲出的同时,更有一种渴望。 她的惊艳登场,更伴随着另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 他身着朴素黄袍,是众人之中打扮最平庸的一位。 面色枯瘦却精神饱满,如春风拂面气有自华。 他一手负后,一手抚须,在瑶池之上笑望神白须,后者躬身行礼之后,老者笑着点了点头。 “你嘴上老挂着神骁万年传承,分明是以神骁人自居说的这些个大道理,来来回回,我竟也觉得你就是神骁人。” “他们都说你一介外人掺和别家国事,乳臭未干黄口小儿,我倒觉得,你比神骁的本地人,更在乎神骁。” 那白袍女子竟同赫尔菈一般一头银发,美轮美奂,她立于神白须身前,发如霜朱唇如血。 “你思念的是故土,还是忧虑前路坎坷?满口国难家仇,却非生土,岂不可笑?” “你百口莫辩,所言所语无一不是历史,却妄想让这些个神明与你感同身受,岂不狼狈?” 她笑。 神白须却也是一笑。 “老妪何故惺惺然作处子态?” 此话一出,瑶池之上众神神色各异,有吃惊也有震撼,但唯独没有人对此举无礼的愤怒,就好似对待顽童撒泼一般。 更多的,是对神白须这孩子的顽劣感到扎手,只觉得啊,像个逆反长辈经验之谈的蓬勃年轻人。 反倒是那白衣女子,不为所动,甚至笑意更浓。 “你不是骂我,是骂我们这群所谓高高在上的神明,既创造秩序却旁观人间苦难,见不得我们这些人假清高。” “你更唾弃那些拥有权力的虚伪者只在乎些勾心斗角,至民众于水火而不顾,即便我年龄比你大上再多,也终究不过一女子。” “你啊,才是真清高,你是气不过,气不过我们这些神仙凭什么是神仙。” 那女子谈吐有度,温文尔雅,养气功夫好到极致。 她围着神白须转了一圈,同样是上下打量,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如今我就站在这里,你却不骂了?” “难道是因为不知我名所以不好指名道姓?” “我名莱特丽丝,你大致上会觉得这名字拗口又熟悉,作想怎的神骁神明竟也用着西方格调的名字。” “不过是这世界本为一体,于你我而言纵使天差地别,而其中奥秘,也不过近在咫尺。” 莱特丽丝,初始元素神灵执掌生命元素的神灵,这位,真正掌握着生命这一奥义的权力,生与死,无论强弱与否,皆在她一念之间。 同时,九龙的缔造者,烛龙,神骁大地的创建者,拥护者,也是一方神明的最高者。 眼前这位,是真真正正的神。 其余诸龙对于莱特丽丝的报名心中诧异,却也未言表于色,只是沉默。 他们静候神白须接下来或许大胆的作为。 而神白须呢?他虽居高临下神色自若,却也沉默。 他似乎在思考,又或在打着腹稿。 可下一秒,只见他退后一步,单膝跪了下去,接着双膝跪地,深深一拜。 诸龙皱眉,竟有些疑惑不解。 莱特丽丝却了然于心。 “你这一跪,不是神白须,是你作为骁卫阎罗为神骁民众下跪磕头,对吗?” 莱特丽丝问。 可神白须却很快起身,他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可这里,神仙境地,哪里来的灰尘。 “自千年前世族之乱之后,神骁群众就不再相信所谓的世有神明,更不会求神拜佛。” “他们只相信自己脚下的道,且他们比任何人都肯定自己的道。” “我之所以跪拜磕头,只是当做祭祀之礼。” “胡闹!” 神白须的妄言狂语惹来怒龙的怒斥,他怒视神白须。 而神白须也清楚,怒龙是怕他真的惹毛了莱特丽丝,毕竟这位,要杀神白须,那是真真的不费吹灰之力。 听闻这话的莱特丽丝也是面色一沉眉头一皱。 “你就这么渴望九龙放权于世?让多数人的命运顺其自然?” “就这么想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扑灭这熊熊燃烧了千年的仇火?” “若真这么做,你才真真是那个自私的千古罪人了,为图一世安逸而断万世传承。” “更何况这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说了算的,你真当以为神骁的执政者都死绝了?” 莱特丽丝不以为意,给了神白须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也同时,希望神白须能重新考虑。 “你们一个个,表里不一,各怀鬼胎。” “我来的时候以为,你们仅仅只是因为我罪犯的身份而排斥我,后来终焉的插足与变意又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如今身到此处,见了你我才明白,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罢了。” “而你们之所以摆下这场鸿门宴,不过是想看看,看看我这个外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会不会真就因为一个承诺而死心塌地的尽死尽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削山就是很好的例子,而神白须一介外人,就更是如此。 而这群神仙不知道的是,神白须一开始最想要的东西,并非是骁卫赋予的权力,而是终焉柱的技术核心。 而他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想代替神骁民众讨一个公道。 莱特丽丝挑眉,点了点头。 “你既然知道,我再装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那你觉得,你通过了吗?” 神白须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怀有治国之志的明智者,你深知神骁的弊病,也知道破局之法的重要,更懂得以民为本的国祚。” “你所说的,所描绘的那些,一切的答案不就在自己手里吗?” “我问你,倘若这份与天同齐的权力在你手中,你又会怎么做?” 神白须不为所动,只是神色阴沉,好似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没错,就和你想的一样,我可以以神骁秩序缔造者的身份与权力,将这个国家交给你,由你来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 神白须眼睛一眯,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你可以马上就得到那终焉柱的核心,甚至一举剿灭削山走蚣这些乌合之众,甚至以整个神骁国向西方宣战,都无所谓,都可以让你一个人决定。” 此即为,霸治,又或者,统治。 而神白须一旦答应这个要求,这莱特丽丝绝对会将那掌控生命的神权移交给他,这般,他便拥有了绝对的统治力。 如此神权,能让众生泯灭,匍匐于脚底,试问谁人不渴望? 而神白须也注意到了,哪怕是一开始有意袒护他的怒龙,也在此刻默许了,这也是最令神白须难以想象的。 而其他诸龙,更是统一的默许。 拥有那神权,便可轻易要一座大陆陆沉,何其随心所欲? 而一旦拥有这神权,神白须可以轻易完成自己未尽的理想,甚至是,抹平他曾经的遗憾。 他的事业,他的追求,他的执着,就都可以实现。 他面临着艰巨的抉择。 砰———— 莱特丽丝一惊,身体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诸龙也都大惊失色。 神白须慢慢抬起双手,猛的一拍,竟把自己拍成了聋子。 他耳膜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那件白袍,直至鲜血滴落在这神坛之上。 “看到了吗?这就是神骁民众现在的处境。” “他们是一群聋子,可他们并不盲目,而且他们拥有本心,听不进别人的危言耸听与流言蜚语,他们明智,肯定,且矢志不渝。” “我这一生,荆棘丛生,被权力颠倒的诡计夺走了所有的挚爱,我以为,那是命运的灾厄所致,实则,就是掌权者的无谋,更是自我的盲目。” “我就像一个聋子,在黑暗中摸索,可我却能看清你们的脸,能分辨你们的心,更相信希望。” “我的确不是神骁人,可我被这片土地的热情所融化,被他们抗争的历史所触动,更为他们的崛起与生生不息而自豪,可你们不是。” “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能有多少个一百年?又能有多少个六十年?而权力却可以随意剥夺,甚至随意给予,而这,才是对生命最大的漠视。” “以少数人的一己私欲去牺牲多数人,要我违背本心与原则,那不是我,而我但凡有一点动摇,就是在侮辱那些曾经爱我至深的人的爱。” “这个世界,只用眼睛,是远远不够的,而你们这些自上而下俯视众生的神,却荒谬的觉得只是将一份权力舍却,就可以更易整个众生的创建,要他们推倒重来。” “何其荒谬。” 神白须大手一挥,竟直直将鲜血撒在莱特丽丝的脸上,她白色衣裙上浸满红色的鲜血。 这一举动,在场八位神明有两三位气势皆是一变,只是莱特丽丝微微抬手,那气势才退了下去。 “我曾经也拥有这顶世人编织的桂冠,我也能看到人民的渴望与期待,并深信不疑的认为自己可以将这个世界改变。” “然而命运衡量世界的尺子太过遥远,仅仅只是脚下的道路就已经满是荆棘,前进,更是挣扎。” “可我也不愿就此止步,所以我尝试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方法,我逐一尝试,却都失败了。” 现在的神白须,他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所以可以专注的畅所欲言。 “就和你现在这个位置一样,所有人都对你翘首以盼,对你的一举一动唯命是从。” “这不就是权力吗?这不就是人性中最艰巨,最沉重,最压抑的诱惑吗?” “可拥有这份权力之后一旦犯错会如何?所有的道路都会在顷刻间崩断,一切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因为人性太脆弱,可能又太渺茫。” “巴伦比斯凯恩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执政者,他也会说谎。” “而在那个时代的最顶峰,并非所谓的高处不胜寒,那才是欲望真正最旺盛的地方。” “你要将那份同天大的权力交给我?可笑的考验。” “因为我就是一个在权力失衡之后所导致的错误与灾难中诞生的人,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份机会,而是自取灭亡。” “我可以丧失最基本的人性,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 “我可以杀人,可绝不会作为一头野兽去嗜血。” “我可以犯错,但我不会否定他人的生命与命运,用权力压迫他们,用暴力驱逐他们。” 他很挣扎,他也会不愿意去面对生命中的错。 他又很理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事在别人看来究竟是对是错。 而他人的生与死,命运,往往会因为另一个人对他的所做而形成对比,从而促进是非与成败的舆论。 因果论就是如此,如果一个人的行动要从他做的对与错的多与少来确认这价值,那就必须要有因与果。 阿波罗中枢炮就是神白须的因,而神白须征御现在对终焉的所作所为就是果。 无论对错,他就在这条线上,站在属于自我的这条线上,舆论也在这其中迸发。 可他不肯定这对错,因为他不相信道德可以约束人性,所以他才如此果断,果断成为这样一个罪犯。 磨难胜于考验,因为前者的真实令现实中的人苦不堪言,而后者,则是人们以为的,和相信的。 而神骁人则也以为,天降大任于斯人,一个人诞生的使命,早就在婴儿啼哭时发生。 可神白须却不以为,他以为,任何独特存在的生命体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命运和未来,他不受世间法则的约束与道德条文的方方框框。 而这,是原始的,是无序的。 没有人能保证人类在失去秩序之后将面对怎样一个世界,就像他说的一样,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所以他才挣扎,在理论出现后逐一实践,而答案呢? 处处碰壁。 因为这个世界中的掌权者,因为他们的视线太高又太细。 他们看不到因为多数人而影响的少数人,而权力永远让他们选择多数人,更让他们只会站在高处思考。 所以,这不公正。 所以他又认为,权力,应该在正确的人手中,雷恩德斯就是一个活例子。 他的出现让神白须明白,少数人的命运必须要和多数人捆绑在一起,因为这是大势所趋,是集体的大意志。 可雷恩德斯的放弃,又让神白须看到了权力的另一面。 限制力。 当一个拥有权力的人,将自己的利益分给他人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掌权者,而是一个领导者。 他就必须要以这个身份考虑在他身后的人的命运。 而那些拥有权力却从不分享的人,则是真正的掌权者,他们注重扩大自己的利益,甚至抽取他人的利益来提高自己的阶级。 他们是只享受权力带来的优惠与权限的一种,不同于前者的领导意志,是自私的,邪恶的。 尽管这个世界根本无法做到绝对的公正和补偿因为平衡倾斜而失望的心,神白须依然认为,权力的正确,仍旧在于人的使用。 雷恩德斯的失败有迹可循,因为他的天真。 他不应该如此笃定神白须这一罪犯能够得到掌权者的认可,更不应该笃定,坦诚相待就能换得那些高位者的诚信。 神白须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选择以打破秩序而重建秩序的人。 他也是一个疯子,因为当代的秩序是真正适用于人类的。 那他纠结终焉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仅仅只是因为仇恨对待终焉吗? 也许这几位神明比神白须更清楚他自己,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曾经和现在,已然再一次重叠,他再一次面临那个双重问题。 放弃,还是选择,就此止步,还是继续前进。 神白须的一席话结束,诸龙之中有几位改变了原先的神色,他们似乎对于神白须所说的,保持思考,同时也在反省。 莱特丽丝看了一圈瑶台之上的诸龙,面无表情。 再看向神白须时,她的神情有一种肯定。 她一笑,她上前。 她伸手轻抚神白须的脸颊,后者本能性的回撤了一下,可莱特丽丝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她试着慢慢来,由着神白须的性子。 她同神白须一样微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他的鲜血,渐而轻抚他的脸颊,微微揉搓。 她又笑了笑。 她伸手捂住他的耳朵,而下一刻,声音再一次回到了神白须的世界,他再次倾听这个世界的声音。 诸龙不以为意,只是静待莱特丽丝的下一步。 “两千万人和五位维序者,巴伦比斯选择了后者而非前者。” “并非他目光狭窄只注重眼前,而是多数人的命运绝不能被牺牲,而掌权者面对危难,更不能退后。” “巴伦比斯进退两难,可他的命运并不在这两者之间,可他又将自己的命运同这两者牵在一起。” “因为他相信,相信人类,相信人性,相信在绝望中希望会被前所未有的渴望,也因此,他撬动了命运的齿轮。” 莱特丽丝双手托住神白须的脸颊,那金色的瞳孔神华辉烁,绽放着最璀璨的神性,却仅仅只映着他一个人。 “你很勇敢,敢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群并不了解的陌生人,却也怯懦,因为你不相信自己能成为他们口中所说的英雄。” “你不奢望名誉,却期待他人的认可,又或者作为一个寻觅者,你习惯在他人的特点中寻求对比,以此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以他人为镜,映照自己,直面本心,你做到了。” “神骁所过已经万年,这万年在你眼里不过过往云烟,你不相信历史你只相信现在,所以才前所未有的笃定神骁。” “你试想,即便这场纷乱没有你,神骁的历史依旧滚滚向前,你想让他们顺其自然。” “可这其中牵扯的线多多少少也环绕了你,你知道,你可以接住这个机会。” “借助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认为的可能。” 莱特丽丝错过神白须,看着那瑶池之下的芸芸众生,又转过身来走到神白须面前。 她笑着用有些红色血迹的衣袖去擦拭神白须脸上的血污,可她脸上的血,却已凝固。 “这神权在你手中毫无意义,因为你对人类可能与未来的笃定让你超越了对生与死的理解和在意。” “你不注重死亡,你注重活着,像一个人活着。” “不被剥削,不被压迫,不被抛弃,不被背叛,这不就是天底下的人最希望最渴望最想要索取的承诺吗?” “即使是你神白须也一样。” “可你清楚自己所走的道路区别于他人,也注定会受到他人的鄙视,所以你孤独而孤立。” “但你也仍旧保持初衷,保持原则,你很克制,所以我才说你懦弱。” “以心为尺,行规有矩,你却做不到,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世人的抨击。” 三十年前,终焉的科技蒸蒸日上,也是整个西方国家最冉冉升起最活力无限的时代,千星之城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国际赋予的。 因为那个时候的终焉,拥有无限可能,无论是科技,还是其未来的延伸。 而在那个群星并起的时代,随着科学车轮的滚滚向前,恒星炮项目诞生了。 它被誉为,“逐日计划”。 随着科技部门的不断推算与研发部门的设计生产,一架能够代表人类现代科技和完全碾压现代战争的科技兵器成型了。 可新事物的脱颖往往伴随着不稳定,往往需要更多的尝试与实验。 恒星炮的引燃系统由当时旧时代产物的动力炉驱动,那是一种封闭式且手动的,十分不便。 为了能够让该科技彻底智能化,终焉科技部门不得不向研发部门提出了一个残忍的建议。 用人体中存在的魔力进行新动力炉的实验,以此来获得可靠数据。 如此,逐日计划的另一个子计划,“日蚀”,脱胎而生。 库恩以为,科技的前进的确是需要牺牲的,他愿意倾注所有财力物力来推动这一实验的进行,为人类向前一大步而献上绵薄之力。 作为领导者,库恩是鼓舞人心的,人民以他为首,对他翘首以盼。 实验进行的很成功,崭新的动力炉在研发部门与科技部门的推动下很快有了蓝图。 在不断的测试中,人们见证了何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而问题,也接踵而至。 动力炉的上升值不稳定,动力炉的平衡性不严谨,动力炉的功率变幻无常,动力炉的驱动硬件无法承受功率的聚变。 一个个问题随着顺利进展的进度而不断增加,而最后,两个部门一致向库恩提供了一个新的建议。 征召测试志愿者。 如果科技需要进展,那就必须要有数据与经验。 一味地凭借测试无法得出真实实据的结果,他们必须要有一次大的突破。 起初库恩是驳回的,因为他认为用终焉的执行战士来进行这样大规模的测试亏损太过严重。 终焉作为政府也同样作为武装机构,不能自损本源。 可动力炉的功能性极为强大,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 在持续三天的会议后,库恩同意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恒星炮的成败与否对于终焉的未来真的太重要。 可悲剧,也真正发生。 随着一个个终焉执行战士有去无回,动力炉成为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数据迟迟无法计算,功率迟迟无法给出结果,动力炉的建成开始无限期延后,而实验也渐渐成为了有死亡风险的冒险。 科研部门对于恒星炮的执着,近乎疯狂,研发部门亦是如此,他们都在这场漫长的实验中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将死亡人数不上报。 漫长的两年过去了,随着一条条人命的填补,恒星炮有了重大突破。 随着更多人命的填补,恒星炮终于建成。 而在恒星炮演习的那一天,真相也随之公布于世。 因为动力炉中“试验品”的情绪不稳定,导致恒星炮功率失调,大于原先千倍的能量顷刻之间炸平了整个莫尔德斯城区。 在当时的死亡人数计算,高达十万人,而再加上实验牺牲的人员,近十五万人。 在库恩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逐日计划被无限期暂停。 而日蚀计划曝光以后,更是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暴动与反抗。 整个西方世界顷刻间动荡不安。 在库恩的领导下,在库恩领导的终焉中,竟然发生了如此一件惨无人道的实验。 暴动一触即发,终焉多部连遭轰炸,组织起来的民间武装团队在各地纷纷攘攘,掀起一场以讨还真相与人命的抗争。 终焉战士死伤无数,哪怕是凭借红十字协和会掣肘都无济于事。 人民的愤怒无可遏制,终焉在愤怒的火焰中被焚烧,多地分部被破坏甚至夷为平地。 而最后,库恩出面妥协。 面对这位曾经最明智的领导者,人民也是难以遏制的愤怒,哪怕是库恩,在那一刻也面临着生死抉择。 而随着库恩的出面承诺,终焉成立了幻影剑。 一个拥有直接干涉和剥夺权政的实权组织,与此同时,维序之三,赫克斯特·忒娜横空出世。 她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对待阴谋腐败与掌权者毫不留情。 她的处决得到了人民的认可,人民也承认了幻影剑所做的一切。 那些疯狂的科学家随着幻影剑的崛起而被处决,以血还血,人民的愤怒要终焉不得不去做这个刽子手。 恒星炮实验的前车之鉴,令终焉再度加重对于权力的制衡与对于科技探讨的严谨性。 而幻影剑的设立更是让整个终焉的执权者头上都悬了一把刀。 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仅要面对人民的目光,自己的良心,更要面对绝对正义绝对大公无私的幻影剑。 而库恩,也在这一役之后明白,何为极端。 他也变得不再肯定科技的延伸性与权力的限制性,因为权力永远都是一切祸端的开始,而这真正的源头,都来自于人的野心,也就是欲望。 第74章 高扬帆,听我醉,未见海月,天际浮白,指点繁星与我解。 “执政者的权力就像是一枚印章,他必须要时刻清楚什么时候应该盖住,什么时候应该拿起。” “任何人都有一双手,而任何人也都可以用这双手去砍断别人的另一双手,人性是相对的,永远。” 这是库恩执政生涯最后的一句总结,也醒目了之后终焉新生代的掌权者。 库恩的行动让他们明白,权力只是赋予了他们这群掌权者改变的推动力,而非决定。 任何不能面对光明的黑暗最后都会腐烂发臭。 而泛滥的权力最终会被它的人民推翻,它会在人民的唾弃与愤怒中崩塌。 而新时代的巴伦比斯凯恩,同旧时代的库恩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年轻有为,意志生机勃勃,更有着先驱精神的领导力,他力排众议感染众人,以民为主,决断明智,策略成熟而有效。 一个深明大义,胸有成竹而运筹帷幄,纵观全局且可圈可点,他勇于创新并且未雨绸缪,同样的以民为主,深知权力的利与弊。 两个人的前后交替就是西方历史的翻页。 而作为之后的掌权者凯恩,他的确做的比库恩更优秀,人民对他的悼念证明了这一点。 以至于时至今日,他仍旧是西方历史上永远的缅怀。 重新听到声音的神白须深呼一口气,她看着眼前的莱特丽丝,对于她莫名的好感,他不以为意,他也不在乎。 在他看来,这群神明对于生命这种东西有一种先天的漠视,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伟大的造物。 可见过太多生命的兴盛与衰亡并不代表他们理解生命的沉重与责任,更不代表他们就可以站在最高处指点生命的成长与未来。 “诸如你们这些个神明,太高上。” 神白须不屑去看莱特丽丝,他抬眼看向瑶池的更高处。 “倘若也有那么一个神明,跟在你们之上的神明,他会不会也觉得,你们很渺小?很无知?” 随着神白须的所说,众人皆是面色一沉,哪怕是莱特丽丝。 “人类与神明从何而来,你们比人类更清楚,而所谓的秩序真正的缔造者,并非你们而是人类。” “前文明持续三千年的文明与意志的碰撞让巴古斯大陆拥有生机,让生灵明白思考为何物的,是斗争。” “并非一味争凶斗狠,而是在意志的碰撞中醒悟何为真正的生命,前人类是,现在的人类依旧是。” 神白须再将视线向下,看向莱特丽丝,后者重新舒展眉心。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将我们这群所谓的神明比作人类,不愿意将我们一视同仁。” “现实的差异就摆在那里,我的双眼是我丈量世界的尺度,而现在,我站在最正确的高度。” 我站在人类的高度上,并且永远不会认为神明超越人类,因为我的认知就算再高,也永远不会有神明这一高度。 神白须的坚决态度证明并表明,他不需要莱特丽丝的那份神权,而他接下来的表现,更令人震惊。 汹———— 黑炎浩瀚的生命气息熊熊燃烧,那是属于最高造物的认可,更是生命这一存在的象征与概念,它来自于遥远而伟大的死兆星。 神白须召出死之火后,如莱特丽丝这般存在竟也本能的后退,哪怕是瑶池之上的诸神,也都是一惊。 对于这信物,他们好似噤若寒蝉。 “诸如你们这些对低等生命不屑一顾的神明不都也渴望这不朽的信物吗?渴望用双手触及比这个世界存在的更高处。” “而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这东西是用我最爱之人的生命换来的,是诅咒更是阴影,我一生向阳,尽管是在黑暗中扎根。” 神白须以为,莱特丽丝之所以诏神白须来,就是为了这群星赐物,而所谓掌握生命的神权,不过是虚伪的等价交换。 而拥有死之火者一定可以免除被生命神权抹除,也就是说现在的神白须亲手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莱特丽丝。 这也是莱特丽丝皱眉的原因,接受如此馈赠的神白须对此伟物毫无贪念,他只认为死之火是一种累赘,认为每一次使用都是在挥洒他爱人的血。 他不齿,却不敢去恨,恨曾经那个自己。 莱特丽丝轻轻一叹,竟有些无奈,而瑶池之上的众神,神色自若,好似都被神白须的所做整得进退两难。 “你以为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东西?设下那些所谓的考验,要你良心难安,要你自我怀疑?” “我就说这娃娃心气太高,比我们这群高高在上的神,还要高。” “人家从一开始,就没看上咱们。” 莱特丽丝转身笑道,众神皆是一笑,神白须不在乎,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交锋。 “你生于世间所有恶的揣度,是他人欲望与错误的集合点,所以你才每每挣扎,视恶如仇。” 莱特丽丝倾身上前,手掌盖在神白须手心,那死之火竟灼她不得。 只见她掌中散出丝丝缕缕的白色丝弦,烁着光泽,渐而缠绕神白须的手掌,直至整个手臂。 而那本来暴躁的死之火,也渐渐平息。 “你不忿,不甘,不明白那些掌权者为何能如此愚弄世人,你不齿,不愿,与那世俗同流合污。” “这多多少少和神骁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圣人有着相同之处,一样的胸怀大义,见不得半点耻辱,一样的自命为天,舍身于天下。” “收回去吧神白须,这信物非你不可,于我们而言毫无意义,它只求你,只为你而来,为你而生。” “更何况夺人所爱小人也,说到底我也不过一女子,何必跟我一女子一般见识?” 莱特丽丝莞尔一笑,施身万福。 神白须覆手收去那死之火,这一次,人与神的意志终于合二为一,而神白须也以为,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他开始变得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因为这些人,神,都非常喜欢瞒,瞒着所谓的天机,所谓的秘密,而这是他最不屑的。 人的命运或好或坏,但归根结底,要由他自己决定。 “我没话说了,现在,我只想回到属于我的位置,做我应该做的事。” 神白须不知道离开这人间仙境的方法,但他肯定答案就在眼前。 而莱特丽丝反而是玩味的笑了。 “谁说你来了就会放你走了?” 神白须眼睛一眯,眉头一沉,整个人的神色如乌云密布。 见人如此,莱特丽丝笑靥如花,伸手指了指神白须的眉心。 “你终归不服我们这些神仙,走了之后还是为神骁共事,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我说了这么多,又岂不是白说?” “难道你们这群神仙聚在一处找我这个外地人就是为了问我服不服你们?你们有病?” 神白须的恼怒惹的众人皆是一笑,也是,自一开始来,这些神压根就没跟神白须较过真。 “你弃这神权于不顾,难道不是有比这更大的野心?” 一旁的红袍神女插了一嘴,神白须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纯纯的道德绑架。 “不愧是神仙,脸皮子就是比人要厚。” “小夫子虽为人,大道理可不比我们这群神仙小,至于这心,就难说了。” 立于瑶池一旁的痴龙侃侃而谈,她难得能有调侃神白须的心思。 “骁卫天罡地煞不过八位,在西方九位的维序者可是稳压整个时代,眼下你怡然不惧的表现,算不算得上是违心之举?” 蛰龙以为,神白须面对神明时的勇气太过刚直,不同于他对待死亡的方式。 他的确不怕死,可却怕后悔和遗憾。 “我有意留你在身边,这芸芸众生与你无缘,倘若你同我归,我便为你摊开这世界,在那时,你要履行内心的理想,轻而易举。” “我不允你禁制,只要你身在神骁便可,天大地大,皆可为家。” 莱特丽丝的一言,同样是不亚于那神权的诱惑力,需知如果能借助九龙的力量,那神白须那些事,只能算小事。 “我说过我一向讨厌坐等命运的到来,任你有通天之术于我而言也于事无补,你说服不了我。” 闻言,莱特丽丝眉头一皱脸色一沉,竟难得的气氛,她胸口一上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你这娃娃倒真是犟种,那要照你说,怎么才算了?” 莱特丽丝皱眉问道。 只见神白须抽出阎罗剑,左手握住剑身,右手一抽,鲜血飞溅。 “这盛世,非我神白须所铸就,我不过一介史书的翻书人,焉能和那铸就历史的人并驾齐驱?” 神白须负手立剑,摊开手掌,鲜血滴落,滴答滴答砸在那白玉无瑕的瑶台之上,仿佛掷地有声。 “神骁人想向骁卫讨一个说法,这煌煌人世,谁主沉浮?” “而历史早已将道路的延伸铭刻,烙印在神骁人的手中,心中,而至于那与天共齐的所谓神权,谁又不可有?” “但凡他有为民之志,为国之心,为天地大同之道,谁人不可?” 神白须手掌平摊,鲜血直直流在那神台之上,诉说着这个凡人燃烧的意志。 而随后他胆大的以剑指指向莱特丽丝眉心,鲜血顺着流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这是神骁历史乃至时至今日对一个人最伟大,最崇高,最敬佩的评价。 也是神骁历史滚滚长江中,对一个人存在的极致最极限的追求与憧憬。 神骁这片大地上,舍其生而求其死者多矣,为国为民者更多矣,千秋更迭,邦朝纷来,唯有人的意志立于大地屹立不倒。 莱特丽丝摸了摸眉心的血红,看着那殷红的血液,滚烫而鲜明,就像那燃烧的意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哪怕莱特丽丝再三挽留,神白须决心已定,岂能阻挡。 而这场人与天的较量,也在这场会晤之后分出高低,作为人的代表,神白须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意志。 在面对那至伟至高的神权时仍旧保持作为人的理智的同时,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真正尊重一个自云泥之中破声的抗争者。 面对秩序与创建秩序的神,神白须这个名中有神却以人为象征出名的罪犯,获得了优胜。 而此刻,天都府府内。 点朱砂单手托腮昏昏欲睡,坐在她一旁的神白须手臂已是再生,他双手搭在扶手上,沉思着什么。 上御执站在中央,神色泰然,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要比他预料的更好。 周登楼则是站在左侧的一旁,双手抱胸,瞅着神白须。 “你们要一直这样僵着吗?太阳都要下山了。” 终于有些熬不住的点朱砂率先打破氛围,她趴在桌上昏昏沉沉。 “也是,既然先生安然无恙,我也再无奢望。” “本来此次我是抱着和九龙撕破脸皮的态度的,但先生的表现出乎预料,很难想象,作为一个并非神骁人的白先生能据理力争到这种程度。” “另外,我也想替神骁的所有公民谢……” 上御执话未说完,神白须却是抬手制止,他起身。 “九龙的态度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沉重,我也只不过凭着翻阅史书的三言两语的死记硬背占点理。” “那群都是神仙,压根不在意我这么一个小辈,谈何言谢。” “真要谢,那些铭刻史书的撰写者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我比不得他们,皓月同萤火尔。” 神白须抱拳拱手,远处的周登楼见此没好气的笑了。 点朱砂则是眉头一挑,倦意褪去,神白须那一席话,好似也令她诧异。 “瞅瞅,这才是做领导人的觉悟,小御子,做学徒可不能只学拍马屁啊。” 周登楼一句调侃,上御执羞惭一笑,而神白须却不以为意。 同样被称为神骁历史上最年轻的执政者上御执比起巴伦比斯凯恩又如何?答案是只高不低。 作为一个年轻人,能在动荡不定的政治层面保持本心并且立威立势,不单单要有众人的拥戴,更要有明智的觉悟。 否则李布施也不可能会如此力挺上御执,在他的身上,李布施看到了神骁真正的未来,所以才会如此不惜一切。 “神骁有言,知耻而后勇。” “我以为,格物致知,就是在不断变化的生存环境中学会失败,并且以成功的信念继续前进。” “我并不了解李布施,但我相信一个执政者的眼光,更相信神骁公民的信任,他们同样以你为傲。” “而作为一个执政者,你真正做到了恪守本心,这是最难能可贵的。我并非一味夸赞你,因为哪怕是高如执政者,也需要被认可,你觉得呢。” 神白须笑道。 上御执躬身作揖,所谓名师,神白须绝对担得起这个头衔,至少,以身作则与说到做到,他都做到了。 “我相信今后有你的神骁,它会比历史上那些执政者所铸就的更辉煌,而同时,在临行之前,我想赠你一句话。” 上御执眉头一挑,又是躬身一鞠,洗耳恭听。 “为政者,不仅要知道远佞亲贤,让德禅才,更要知道,当仁不让。” 一旁闻言的点朱砂眉头一挑,坐了起来。 周登楼也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上御执所需要的。 “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理智有多高有多清醒,他的路就有多长。” “而能力越强,理想就越坚固,而越年轻,就意味着成就更多。” “很少有人愿意看着逐渐布满青苔的漫漫古道,他们都渴望一往无前的光明大道,他们往往因为崇拜更高的成就而忘记自我的本心,这是舍本求末。” “而人民信任你,你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两人对视,意志在一个人的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一个人的目光如火炬照亮着另一个在黑暗中前进的人。 夕阳的火红象征着曾经火焰的炽热,而如今他的余温则点燃了另一份向着光明的愿望,如此,传承才接续。 半宝川情况有所好转,双李已经在望风山站稳脚跟,骁卫内部势力也将渡过天桥进入南川腹地。 要打赢一场人数是绝对不占优势的,毕竟诸如双李那种强者,且完全由骁卫调动的在神骁毕竟是少数。 并不是人人真的都像神白须一样,悍不畏死的同时,胸有谋略,他们必须步步为营。 饕餮城区李心素功成身退,说是功成身退,也只不过是战事迁徙,可城区之内受到白下霁之毒感染者不在少数,她作为一城之主,有义务留下来。 张策言过天桥,一人开道,已入听雷山。 作为地煞中的大师兄,这位有不小的担当,他入南川,帮双李分担了不少,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拧在一起的绳子才最牢固。 而削山这边,也变更了策略,求稳已经是绝无可能,别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再不给点反应就真让人家当吃干饭的了。 且,神骁内部政势虽然稍有稳定,但走蚣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反扑,早知道煽风点火他们最擅长,怕就怕再挑起一场世族之乱。 第75章 大势涛涛如风吹落叶,天下寥寥如雨落盆沙。 而现在,饕餮城区,顺天府内。 神白须暂留饕餮城区,一入门,李心素迎面而来,她笑靥如花,芬芳招展。 周登楼前往梼杌城区接任张策言之职,而作为感染白下霁之毒最少的梼杌城区,实则政务最多。 这其中大大小小关乎梼杌城区与南地的地税和民纷问题,毕竟两川虽然隔山隔海,可曾经却也是一脉相承。 梼杌城区在六百年前名为白泽,是南地因战败形势所迫割地求和于神骁,因此才有了四洲之名。 作为物流流通渠道的梼杌城区因为两川政势关闭之后,有多数曾属于神骁川地的民众无法回归,两川遥望,触不可及。 也因此,打通天桥也成了神骁一件心腹之患,两川民心沸腾,渴望回归之心日渐澎湃,没有人能阻挡这渴望回归祖国的赤魂。 “恩公的手臂?” 李心素拉着神白须一路走过廊道,看着他断臂重生的手臂问道。 “见了那群了不起的神仙,见我残缺,兴许是天可怜见,就给我接回来了呗。” 神白须调笑道,对此不以为意,而那断臂,只要他想,长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可恩公的毒并没有解,都是神仙了,就不能送佛送到西?” 李心素手掐神白须手腕,眉头一皱。 尽管神白须的状态比起混沌城区时好了不知多少倍,可治标到底还是不治本,如此再遇到白下霁,就必定会陷入被动。 “你们神骁是所有有点灵力的人都懂医术吗?我这身子跟透明似的一模就知道。” “恩公形单影只,来去自如自然不懂,习武之人难免磕碰,谁知哪天没准就残了折了,多个技能多份保障不是?” 李心素屈指点了点神白须的眉心,笑道。 神白须只是无奈的耸耸肩,在李心素的拉扯下找了个位子坐下,而李心素则是站在一旁,就好似伺候人的丫鬟一样。 “我听闻川内说,恩公同九龙做了场交易,也吵了一架,只可惜恩公风采不得见,可说其中一二?” 李心素对于神白须归骁远赴九龙一趟有些好奇,问道。 也对,她这种人当然会好奇,作为斩龙人千年传承,对于那遥不可及的不死不灭当然就多了份憧憬与好奇。 “算不上高高在上,虽说只言片语之间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倒也不完全都是天马行空,只能说,他们并不期待神骁的表现。” “神仙也不好做,还得听咱们这些个凡人唠叨,虽说神骁万年来传承如此,也没求神拜佛什么,不过是问个为什么,讨个凭什么。” “我把他们拖下水,他们允诺今后不会再插手神骁任何政治层面上发生的事,也保证在我的行动期间绝对袖手旁观。” “但…我并不相信他们说的。” 李心素眉头一皱,她纤手莫名搭在神白须肩膀上,这一个动作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为什么这么说?” 她问。 “他们是神仙啊,神仙说话不算话又能有什么惩罚?” “九龙固然做到了放权于民,可归根结底这片大地存在的秩序终究是他们的,要他们与民更始有些太痴人说梦,更何况我一介外人。” “我不求他们与我做什么约法三章,也不渴望他们给予的丰厚条件,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秘密。” “至于他们会不会不在乎身份的去同一个凡人隐藏,谁知道呢。”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倘若真的天上掉馅饼,那也一定是陷阱。 而神白须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说归说,他是不会信的。 可事实是,就是如此。 “恩公入川不足一月,当然会觉得神骁有些许神秘,初来乍到处处提防也情有可原,我以为,妥当。” “而至于九龙真的能否遵守与恩公的约定,我以为,神骁民众众目睽睽,清者自清,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站在如何的层面。” “恩公大可不必纠结。” “要是大多数神骁人能跟李姑娘一个性子,我或许可以少吃不少亏。” 神白须闷沉沉的调侃了一句,李心素则是莞尔一笑。 而神白须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被他称作姑娘的女人,目睹神骁整整八百年的岁月,是同李世卿同世代的存在。 其真正的底蕴,作为斩龙人千年传承中的中流砥柱,且作为唯二剑主拨筝的天道剑成剑者,更是深不可测。 而此次她之所以会在身为言律司司职的情况下参与两川纷争,一是为了调转两川之间天桥的天鸿剑气,二是削弱削山国势。 后者可能有些夸大其词,可这对于李心素而言,游刃有余,只不过这需要契机,而神白须就是那个契机。 而至于这事能不能成李心素大概并不在乎,倘若削山愿意退去,这场斗争也不必发端。 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神白须鼓舞川内政势加剧形成,而川外势态更是如火如荼,如此情形,哪一方率先退步,必定要吃大亏。 “听说镇武张老哥已经过天桥了?” 话已至此,神白须也开门见山。 地煞五位已经有三位身在南地,神白须作为地煞掌司之首,也没有留在川内的必要。 可情势主导深入腹地,于情于理都不利于己方。 “恩公是想…” 李心素眉头一皱。 “我知道恩公想进一步切身了解情况,但深入腹地对于我川现在的情势来看,属实有些无谋。” 闻言,神白须心生疑虑,他先是思考。 “为什么?” 间隔大概十几秒,神白须还是发问。 “过天桥入他人地,是舍本求末,开山行军镇武之所以入蛮,是为了后方天罡在政势上缓得时机。” “恩公作为筹谋者,身入南地岂不弃舍根本?” “再者,走蚣多有堪舆之师,乾坤颠倒,扭转风云之术变幻无穷,恩公不懂这些,欲要了解必要付出些代价。” “而眼下情势紧张,恩公岂能以身犯险?” 神白须以为,真正的幕后布局者为天罡点朱砂音绕梁,两者真正作为神骁双壁。 至于他神白须,棋子罢了,虽然有自主权,但后果一概不负责,少条胳膊少条腿,似乎都不会影响大局的走向。 李心素的话,担心的并非形势,而是神白须这个人,这也是令神白须不解的地方,他不认为自己重要到那个程度。 “对了,几日前走蚣削山联袂叩关,幸有恩公遗留剑鞘,才堪堪捡回一条命,而如今正主已回,也当物归原主。” 李心素拿出那剑鞘,郑重的递给神白须,后者则是伸手一推。 “多一个备选不也是一件好事?” “我没太多机会把这些都留在身边,大多时候是一个人,李姑娘孤身守关,我以为,你需要这个。” 神白须没有收下剑鞘,他希望在削山之乱没有结束之前,这个物件李心素可以一直留着,多多少少有些帮助。 李心素只得收回剑鞘,只是她突然眉头一挑。 “另外,恩公,朱先生托我给您带句话,穷奇城区来了位外邦联员,想见您一面。” 神白须眉头一皱,他听说过这个穷奇城区新来的后援,对他的背景以及来处一概不知,只知道有着不弱于骁卫的实力。 凭借一己之力,退去多次削山走蚣联袂叩关,需知还是一人,且不论此人正面实力如何,就单论谋划与布局,绝不亚于音绕梁。 而且听闻此人深谙符文之术,难道是一位来自于南方的符术师? 神白须可认为同样内忧外患的南方符文协会会掺和神骁国政。 “一定要现在吗?就目前的情势而言?” 神白须以为,有些耽搁正事。 “对的,恩公可能不知道,朱先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说动那位联员,就连终焉外交部都是那位劝退的。” “如今人家驻守穷奇城区,有恩不说,更是雪中送炭,不看僧面看佛面,恩公总得选一个吧。” 哪怕是李心素话里话外都是非常的肯定那位外邦联员,这不禁也勾起神白须的好奇。 他只听闻那人名号听燕,手段玄乎其玄,至于真假,见了才知道不是? 很快,神白须辞别李心素,借助大禹矩阵,很快前往穷奇城区。 而与此同时,神骁川内,盘龙会内部,伏云龙庭后堂。 一位儒雅黑衣中年男人凭栏处负手而立,他身后的女子跪坐于庭内,望着一盘棋局,神态自若。 “先生要白先生救白下霁这一招,有些损了。” 那女子正是盘龙会长出云,她叠手放置于大腿,亭亭玉立。 堂外的男人不以为意,只是面带笑意,满面春风。 “要他做出选择很简单,可要他做出取舍却很难,盘龙会敢赌,可骁卫不敢。” “想要消除神骁人对于南地的成见之心根本不可能,神白须深知这件事绝不能在明面上做,不会有人想看到诸如千年前世族之乱再重蹈覆辙。” “神白须不可能完全信任你,上御执以礼相待,敬若先师,作为执政者或许有些欠妥,可作为神骁民众的未来保障人,他必当如此。” 李世卿以为,上御执那一众人,以及现今身在世界政府的李布施一众,都太过理想化。 神骁万年积郁不变,根深蒂固,文化不能治国救国,它仅仅只能作为一种代表存在。 上御执待神白须,视若己出,亦师亦友,作为执政者他并不在乎自己这层身份,这一点,就要强上出云许多。 “先生料定白先生就一定会救白下霁?神骁世人敬您首谋,从政治层面上您是越不过的大山,可白先生并非我骁民众。” “他一生嫉恶如仇,白下霁更是劣迹累累,尽管同为身在泥沼之人,可同样也有高低之分。” “我以为,凭白先生的气节,必不会如此。” 在出云看来,执政者怀有仁德是为收拢人心。 神骁人最不注重,且最不屑的,就是强权与暴政,在曾经那些个时代中,这种东西在神骁人身上发生过太多太多。 可一个仅仅只能承认谦卑,并怀有美好愿望的人未必就有真才实学,更未必就一定能够带领国家向前向上。 而这,也是出云与上御执的分歧点。 偏见会致使错误,出云的偏见,就是上御执自出生起就备受瞩目,他是在众人的围抱中诞生的,所以他必定高傲。 而上御执以为,出云在接任盘龙之前,必定心怀城府,谋略极深。 她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认可与肯定,是被抛弃的,被不被注重的,所以她必定阴鸷,必定狠毒。 两个人的意志并不相通,可选择却殊途同归,没错,以自己的内心去建设这个世界。 “神骁最不缺的就是嫉恶如仇的人,所以神白须才看起来这么融入。” “同样作为政治失败的产物,神白须同神骁的历史神似且耦合,都是在众多错误之中脱颖而出的思考,站在他那个位置所在乎的早已不是权力,而是众生。” “你们姐弟俩所图虽然不大,可分歧太多,争执太多,反而失了原本。” “而神白须呢?他一生错误太多,选择太多,失去太多,而这些挫折都恰巧只让他变得更专注于一项。” “更恰巧让他做到了这返璞归真,从一而终。” 神骁人自古以来,就推崇人的意志。 而同样极致的意志,往往被众人认同,因为他们知道,那必定是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与努力的。 众人的翘首以盼同样是一份使命,却也仅施加在有德之人的肩膀上,也因此,他的目光才代表了众人。 而众这一字,在神骁中,并非人群的多少,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团结。 唯有众人深以为然且翘首以盼者,才真真正正有能力在这个国家开拓未来。 出云看着那棋盘,白子被黑子团团围困,可却又好似呼之欲出,好似又有冲天之志,以至于他所在的位置让整个棋盘属于白棋的一方僵而不死,只是折服,为情势所困。 “不,白先生是一个挣扎的人,他是一个在人性底线与兽性中徘徊的人,他是一个仅秉持自我原则而行事的人。” “先生与我都清楚白下霁的遭遇,抛去现今所犯下的种种恶行,她也是一个被命运挟持,被苦难包围的人。” “她没有自我命运抉择的权力,只能随波逐流,而这,是白先生最在乎的。” “他是一个,不以对错评价人的价值的人,包括他自己。” 闻言,李世卿眉头一抬,点了点头,他负后的双手抽出一支摁在凭栏上,敲敲打打。 乱世之中人性往往经不住考验,这是世人以为的,而在盛世之中,人心的险恶才是真正最黑暗的。 李世卿亲眼目睹这千年历史中的岁月,对于神骁人所拥有的弊端,深以为然。 “你只看到了他的不以对错论是非,却并没有看到他贯彻自我意志的绝对。” “什么样一个人,才会绝对到宁肯以孤身一人对抗近百年屹立不动的秩序?又是什么样一个人,能够舍身忘死的如此肯定且坚信自我道路的正确?” “六年前,你父亲死于民众的怒火中,我曾在平乱之后问过李布施,我说,如今的神骁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执政者才能不再重蹈覆辙?” “你猜猜他说了什么?” 李世卿转身,看向那注视着棋局纹丝不动的出云,后者一言不发,只是面色一沉。 李世卿慢步走向棋局,看着那团团围困的白子,屈指一点,摘掉了那白棋所在的位置。 “他说,绝对不会是诸如神骁人这样的人。” 出云眉头一沉,本来叠放在大腿上的手莫名攥紧,就好像一件自己最不想承认的事实被揭发了出来。 并非她觉得李布施所说太过绝对,而是他一句话就扼杀了连同上御执与她,甚至当今整个神骁凡有的所有执政者,都没有那个资格。 “时代需要革新,而时代的革新是以人的思想为驱动的,神白须坚信的,是这一点。” “他不看人的价值,他只看人所做的事的影响的价值。” “你以为,你将一切的信任付诸于他,他就会对你诚心以待?甚至对盘龙会,乃至整个神骁诚心以待?” “你错了,他根本不在乎一个国家的政治群体如何的明争暗斗,他只在乎对与错的出发点和纠纷的起始,他是执行者,不是耕织者。” “哪怕是青抬衣这种百年岿然不动的修道者都不能干预且撼动神白须的意志分毫,你这样一个执政者,神白须见过太多了。” 出云攥紧双手,以至于将衣袖扯出褶皱,她面色不甘且不可置信,他不相神白须会是那样一个绝对的人,更不相信,神白须对她的看法。 其实诸如出云这样的执政者,不,谋政者,神白须早在阿瑞斯城区,他的横空出世就已经见过一位。 雷恩德斯,这个神白须都赞誉其才华且惊艳的天才,更是当时阿瑞斯乃至整个终焉最有潜力的执政者,西方对其的追评直追年轻时的巴伦比斯凯恩。 他是一个拥有救世品质的,且拥有大共同意志思想的先驱者。 他同样质疑与排斥权力的压制力,传颂属于民权力的智慧,提倡巴伦比斯凯恩所秉持的共同治理。 可神白须真正抨击的,就是他对已逝去者的这份郑重,他以为,雷恩德斯把一个死人的理念看的太重要,以至于,超越正在活着的人。 巴伦比斯凯恩已死,这无可辩驳,他的意志固然传承着,可却止步不前,因为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巴伦比斯。 当所有人都以这个逝去之人的理念为毕生追求的时候,当所有活在现今的人仍旧都对他曾经提出的理念翘首以盼的时候,就证明这个时代仍在原地踏步。 历史是过去式,世人要在现在进行时的时代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并且明智,觉悟,这才是神白须所以为的。 而雷恩德斯,一个天才执政者,他年轻有为,他的未来不可限量,不能只反复咀嚼一个已死之人的意志。 嚼过的馒头只能果腹,而只有那些没有品味过的山珍海味,才真正会令人渴望。 “我不相信。” 她起身,直视李世卿,后者神态自若,平静如水。 “我能带给这国家更遥远且不同的未来,用自己的手段去建设它,要世人看到不一样的神骁。” “在这其中,难道穷其一生都不能创造一个不同于历史,不同于他人所以为的世界?” “上御执不会,神白须更不会。” 她不会相信李世卿所说的,神白须是一个无牵无挂且冰冷的执行者。 而恰恰正因为他有沉重的执着才会如此不顾生死的坚决执行,他的挣扎是真,选择更是。 他固然不属于神骁,可他看清了这个国家的历史,看透了这个国家的现在,如今更是从事于此,那他就属于这个国家。 抛却身份抛却个人意志,神白须就是一个执政者。 两个人或许都没对,却也没错,至少他们口中的神白须,确实是真实的。 李世卿看着如此为神白须辩驳的上御出云,在这一刻,他心中悬而未决的犹豫终于如然崩塌。 而他肯定的那个答案,也会在之后的时间里一一兑现。 命运,这一词汇在神骁这个国家中,一直都占据着主导地位,而这里所谓的主导地位,并非是在行动上,而是在思想上。 而作为能够以命称圣的李报春,自然而然就成了神骁人心中最心驰神往的存在。 究竟何为命,又何为运,世人以为,就是自身同世间的格局,以及思想上同天地自然的共鸣。 人纵有万般能耐,而非运不能自通,这便是神骁人以为的命运,李报春却不以为然。 他在世人的成见中,印象中,是一个不受秩序约束,不受道德桎梏的圣人,可事实又是如何? 李报春是一个不愿用心灵去看这个世界的圣人,因为他认为,心念,是万恶之源,同样,是万善之首。 世间中,千人千面,命运的错综复杂又致使不同的人形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不同世界,而人的世界是最容易崩塌的。 因为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意志,不同的追求,命运的变化就会因此而不同。 非运不能自通,是世人意志在进行中所遇到的阻隔而发出的喟叹,因为这个世界总有高山,总有天堑。 因此,另一词的出现,抚慰了那些在半山腰既不能前进而又不能后退的人。 随遇而安,又或者顺其自然。 李报春以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也是一个人命运的体现。 而既然命运能够承担这么一个人的诞生,也就能承担他的失败,并非所有人都向往成功,可不向往成功的人,必定不完整。 所以他又说,人要接受自己残缺的不完整,宁肯怀着耻辱,也不要接受命运。 世人以为这是矛盾的,他们认为一个人的痛苦同样也是一种命运,而耻辱,却只能要人否定自己。 可当有些人在以自己残缺的不可能去寻找机会的时候,这句话就如拨云见日一般,撒在他的头顶。 他们发现命运是需要抗争的,是怀着耻辱的证明,是寻求更是角逐,胜负只是记录成长的进度,而唯有抗争,才是命运的象征。 而所谓的非运不能自通,是抨击的,是不忿的,他们不肯将所谓的幸运施加于命运,尽管它却不可能的发生了。 因此,所见即为命运。 这一哲理才真正是李报春所传颂的,即为,不以成败论英雄,不以是非评人心。 第77章 只能用以祭奠的怀恋。 穷奇城区,承天府内。 神白须三过长廊,踏阶而上,一路上,他意外地发现,整个承天府内没有一个属于骁卫的执事人员。 而且,出奇的静。 他大致上觉得这一趟不是鸿门宴就是下马威,他对于这个外邦联员没有任何概念,孰好孰坏,一时间难以分清。 但他知道一件事,这人绝对是冲自己来的。 吱———— 嗡————! 神白须推门入堂的一刻,剑锋交鸣,熟悉的面庞迎面而来。 嗤———— 鲜血飞溅,神白须侧身,长剑划过他的脖颈,却未割破喉管。 神白须侧身斜视那红发女子,她清艳的脸,与回忆中的那份稚嫩的模样早已判若两人,眉宇之间有着怒气与憎恨。 她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眸子闪烁着光泽。 她一身白袍沾染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如今,再添新血。 那把由符文刻石制成的长剑颤鸣阵阵,诉说着某种过往。 “物是人非,时光刹那间忽转,我们大概已经有七年不曾再见?” “真是一场命运的愚弄,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维序之七卡捷琳娜代行终焉外交部向神骁过问神白须这一罪犯的缘由,点朱砂迎接了这位当世智慧之最。 在两人或多或少的摩擦后,点朱砂说出了神白须此行的目的和所在。 卡捷琳娜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劝退了终焉外交部,并声称自己会给终焉一个合理的解释,至此终焉的这一场兴师问罪算是落幕。 没有人会怀疑这位站在先进人类时代顶峰的学者,这世上没有比她的确定更有分量的肯定了。 她化名听燕,驻守穷奇城区,等待骁卫召令神白须。 嗡———— “是整整九年,赫尔菲斯。” 卡捷琳娜振动长剑,刺入神白须的脖颈,后者神色平静,任由鲜血流淌。 “我猜得到你这趟的目的,旧人重逢刀兵相见,岁月如梭,要你我判若两人。” “我不会改变想法的,如今你我早已割裂的立场没有任何退步的可能,就算是你。” “如果你要杀我,这倒是个办法。” 卡捷琳娜神色晦暗,她似乎有些犹豫。 嗤————! 下一刻,神白须的动作却令卡捷琳娜瞬间慌了神,只见他握住长剑猛的往前一提,直直刺入脖颈中。 “九年了你还是没变,还在犹豫想要我给你一个答案对吗?” “答案不就在眼前吗?你看到了什么?一个罪犯在逍遥法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最真实的真正答案。” 当啷———— 神白须疯狂的举动令卡捷琳娜抽出长剑扔在地上,她神色不甘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疑问与犹豫,痛恨与渴望,错综复杂。 “…你的不告而别就仅仅是为了成为这么一个宣泄野性的罪犯吗?” 她压抑的嗓音有些沙哑,又或者曾经那段回忆真的太过沉重。 “如你所见,这个时代的秩序令我失望,我看到了它的尽头,并看到了它的弊端,如果你觉得打破一种虚伪的制度是我在宣泄不满以求报复,我不会辩解。” “赫尔菲斯的理想无法重建那个时代,面对早已根深蒂固的秩序,我没有那个力量去撼动,而现在,我有了执行能力。” 神白须伸手抹了一把脖颈的鲜血,伤口逐渐愈合,而在他脖颈处却有另一种暗绿色的裂痕,那是白下霁的剧毒。 “什么理想?杀人吗?” 她神色黯然,苦不堪言。 “卡捷琳娜,事已至此我想旧事重提也没有意义,你已经看到真相了不是吗?我就是在杀人,只是你一厢情愿不甘心相信这就是真相而已。” “谎言永远于事无补,无论对错都已经结束了,回去吧,以这个身份继续建设你的理想,建设这个世界,至于赫尔菲斯,你就当他死了吧。” 神白须捡起长剑,握住剑柄递给卡捷琳娜,他竟将剑尖对向自己,而后者,很明显,根本没想去接。 啪———— 卡捷琳娜猛的一挥,直接打飞了神白须手中的长剑。 “你就这么伪善吗?就这么虚伪?连最起码的诚心以待的勇气都没有?” “你那真心之下究竟藏着多么沉重的谎言,以至于可以将你伪装的这么坚强?以至于你可以装作毫不在乎曾经的一切?” “甚至说出这些违心之言。” “卡……” “赫尔菲斯!” 卡捷琳娜直接打断了神白须,她突然上前抓住神白须的衣领,死死的注视着他。 “放弃变革的理想而承受失败的同化,你现在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如今再想到你那曾崇高的一幕幕真叫我觉得恶心。” 她用力推着神白须,他那样一个强大的人,却竟被倾覆。 砰———— “我设想无数个你离开的理由,绞尽脑汁的重复你离开前所有所说过的话,都找不到任何一个你能成为现在这个罪犯的任何一个理由。” “究竟要有多不甘,你才会提着把刀到处杀人,到底有多后悔,你才会如此背离这个曾经的我。” “你所做的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为一个理智的学者,如今的卡捷琳娜却也荒谬,她结实的每一拳砸在神白须的脸上,曾经冷静的她,如今竟也疯狂。 世人绝对难以想象,作为南方最高造诣的符文学者,天启符文的创建人卡捷琳娜,会这样骑在一个罪犯身上,像疯子一样疯狂。 而神白须呢?他任由卡捷琳娜的愤怒淹没,以至于整张脸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他没有哪怕丝毫的反抗。 这场久别重逢,渐渐成为了仇恨迸发的起源点。 “你说啊!你说话啊!” 卡捷琳娜拽起神白须的衣领,看着他那早已被鲜血覆盖不知神色的血脸。 神白须没有去看那个撕心裂肺的卡捷琳娜,而是看向仿佛一望无际的天花板,他吐出一口气。 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授予的女人,他一时间竟有些愁肠命运的捉弄,以至于,让他深感狼狈。 神白须不适合做一个倾诉者,而唯有他的行动才是真正令人印象深刻。 “一个自私的人要如何承担一群人的梦想?卡捷琳娜。” “当你在那个位置上,看着我,看着赫尔菲斯脚下道路无限延伸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这个人永远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谁说抱有期待就一定会如愿以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看到的,就是我的选择。” 神白须拽了拽自己的衣领,拾掇正经,尽管他在卡捷琳娜的注视下。 她难以想象刚才他所说的。 “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弥补遗憾?你曾经那个高度只要继续延伸下去,难道做不到用那份初心达到你想要的终点?” “即便弥补了遗憾又有什么用?!” “我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就算我寻着赫尔菲斯的道路一路向前,登上权力的最高处,能够睥睨天下,又有什么用?!” “我母亲能活过来吗?我父亲能重生吗?旧赫尔墨斯事件就能从历史上抹去吗?!伊芙琳就能回来吗?!” “仅仅只是执着于曾经,执着于眼前所极端渴望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仅仅只是因为一份遗憾而不甘心的灌注全生,舍尽一切追寻一个答案一个真相?你真以为我选择成为神白须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肤浅的追求?!” 神白须的驳斥令卡捷琳娜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神白须拽住她的衣领,一把把她猛的推开,她瘫坐在地上,他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遮住眼睛的血,自己的血,更有泪。 “你只看到了赫尔菲斯崛起之后所带来的觉醒,却没有看到赫尔菲斯也同样是一个在压迫与黑暗中挣扎的傀儡。” “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撞破那面墙才会有人迈出向前的一步,仅仅只是在别人的引领下,这和做一个傀儡又有什么分别?” “你真应该看看赫尔菲斯消失之后那个时代的反应,弄权者幸灾乐祸,民众在旧贵族的支配下诚惶诚恐,学者们迷失方向。” “可你却听到了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声音不是吗?” “呼吁赫尔菲斯归来早已不可能,他们要自己成为赫尔菲斯才能诞生出下一个赫尔菲斯。” “他们只有自己挥动双拳打破那面墙壁,才能创造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 “抗争者不应该流泪,他只能将自己的生命献于一项事业,我不愿做那个抗争者,因为我并不高尚,我无法承受那考验,也就甘愿平庸。” 可事实呢?神白须真的平庸吗? 作为千年来第一位被世界公认的智慧与知识之最奥伦米尔·卡捷琳娜,都仅仅是在赫尔菲斯的影响下成就的。 在属于赫尔菲斯的那个时代,追求觉醒与崛起的思想究竟如何空前盛世?那又是怎样一场热血澎湃的革新? 青年们心中沸腾着炽热英雄的梦越过高山闯过黑暗,他们举着火焰追逐着光,在寒冷的冬夜燃起篝火。 不畏强权,不畏暴政,不畏执政者的压迫,不畏秩序,不畏旧观念的支配,他们怒擂胸膛,呐喊着,咆哮着,呼吁着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他们推倒神坛,一路高歌勇进,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在新潮思想的引领下,缔造那个国家真正应该前进的道路。 辉煌的史页竟记不下他们的名字,只因为他们流动的信仰飘荡在这片大地上。 而律法的变革与新时代的冉冉升起却烙印了他们的灵魂,他们绝不沉眠。 安可赫尔菲斯的消失,是真正推动新时代来临的齿轮,他所做的仅仅只是破开一个豁口,要那个时代的人看到真正的光,然后传颂光的伟岸。 而卡捷琳娜的执着,是认为安可赫尔菲斯就是那光,认为他的伟岸不会没落,可事实是安可赫尔菲斯就是一个平凡人。 他会不甘,会愤怒,会伤心,会贪恋,也会经不住考验与孤独,他也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走向迷途,可他永远是他。 卡捷琳娜不应该用那么高尚的期待许诺一个平凡人能够清醒一生,只要他还是一个人类,他就必须会站在属于自己的立场。 他或许是那个卡捷琳娜爱着的,且被那个时代的觉醒者憧憬的安可赫尔菲斯,可他,更愿意做那个被伊芙琳爱着的,一个普通早点咖啡店的老板的安可赫尔菲斯。 “这世上,不会说真的有什么人会为了别人的梦想而活,有的,只不过是舍生取义的义务与当仁不让的责任。” “巴伦比斯凯恩不是,奥伦西斯不是,雷恩德斯不是,安可赫尔菲斯也不是。”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国家最根本的位置,所以,他们才会被群众托起来,而也因为他们如此的为众人燃烧,才会有更多真正去追逐光的人。” 神白须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铁腥味浓重,有些已经流进他的嘴里,喉咙里。 破裂伤口溢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滑落。 “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大义凛然,终究有些人会在终点的最后一步止步,然后捣毁自己曾努力的一切选择返回。” “看看现在的我,我就是那个人卡捷琳娜,我就是那个断送自己一切付出的人。” “我为了什么?为了复仇,为了平息我内心的那个缺憾。” “而自我失去那一切之后,我都在尝试寻找能填补我完整的机会,因此我的人生转了一大圈,跌跌撞撞。” “我尝试了所有的可能,最后又回到了一开始我所在的那个位置。” “成为一个集万众归一的执政者,去领导他们,重新弥补错误的开始的那个楔子,或者做一个只为复仇而愤怒的罪犯,一错到底,绝不回头。” “你看到的赫尔菲斯,是前者,你看的很清楚,他失败了。” “而现在,他变成了另一个叫神白须征御的人,不,与其说变成,不如说,他终于做回了自己。” 卡捷琳娜看着这个曾经熟视无睹如今却视同陌路的他,心砰砰直跳,颅内轰鸣,她攥紧的手心溢出鲜血。 而神白须,他看到了她的挣扎。 只可惜时间长河的奔流将他们冲散,而如今,两岸相隔,谁也无法透过河流上的迷雾去看清楚那人的眼眸,与真相。 神白须拾起那把长剑,看着剑身上的鲜血,用袖口拭干,他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卡捷琳娜。 剑身明亮的映照他的脸庞,许久未照镜子的神白须再见自我,竟有些陌生。 只是下一刻,他尚有犹豫的眼神变得阴沉而坚毅。 嗤————! 神白须将剑刺入地板,就在卡捷琳娜的身旁,他蹲下,抓起卡捷琳娜白色的裙袍抹了一把脸。 或黑色或红色的血污擦拭在那白净的裙袍上,显得肮脏混沌。 扑通————! 卡捷琳娜恶狠狠的瞪了神白须一眼,一拽裙袍,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后者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只是很快又站起来。 好在卡捷琳娜是赤足,若换上一双不高不低的高跟鞋,那就是一个血窟窿。 “我或许应该感谢你为一个已死之人的理想坚持那么久,更应该感谢你因为一个妄想之人的理想而真正实践并且回报这个世界那么久。” “说真的卡捷琳娜,在那个世界,那个不属于我可我却渴望的世界,你才是真正的那个带来新生的抗争者。” “属于我的戏份早就结束了,你才是真正的执笔者。” 神白须递出手想要拉起卡捷琳娜,可他转念一想,他一个逃犯,何德何能?却又没那个脸收回去。 而卡捷琳娜,拍掉了神白须的手,正好给了个恰当的台阶,她起身。 “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奢望你所描绘的那份未来,只是那场相遇太过惊艳,以至于我穷尽一生的所就都未曾有那一场相遇精彩。” “又或者是作为赫尔菲斯的你真的太过耀眼,以至于让我坚定不移的相信,那个未来就在你手中,以至于你走后,我的世界濒临黑暗。” 这算是迟来的表白吗?或许只是对曾经没有结局的遗憾做结尾。 她攥紧的手心仍旧迟迟没有舒展,她怯懦的眼眸不肯去看神白须的眼眸。 她怕,怕被看穿,怕会纠缠。 而神白须在这一刻,却竟变得顿感,以至于只注视着卡捷琳娜。 “也许你归根结底只是神白须征御,赫尔菲斯只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个身份,你自始至终,也只会是神白须征御。” 她最终还是选择决断。 嗡————! 她抽起长剑,直抵神白须的眉心。 “而我,永远都会是卡捷琳娜,是那个人类维序者之七的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真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答案,神白须也仿佛在这一刻释怀。 “谢谢你为半宝川所做的一切。” 他知道他这个罪人没有资格代替神骁民众答谢卡捷琳娜,所以,说过这句话后,他干脆退后的转身离开。 呼————! 大风咆哮着,自卡捷琳娜背后席卷而来,顷刻之间神白须的身影便再看不见,吹走了那人的影子,吹灭了火烛。 门扉砰然一声关闭,而门扉的另一侧,卡捷琳娜手中长剑利落的砸在地上,那最后的决裂好似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以至于此刻的她,气喘吁吁。 眼泪终于还是不甘心的夺眶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强忍以至咬破嘴唇溢出的鲜血。 跪坐在地上的卡捷琳娜捂着胸口,驼着的背怎么也直不起来,喘着的气怎么也吐不出去,心脏的灼烧感令她泣不成声。 这痛,痛彻心扉,以至于令她忘却所有,只记得那人转身时的决绝。 前维序者之七,提丝杰特·塞托巴斯,牺牲于对虚空的抗争之中。 这是他驳杂且褒贬不一人生档案中最简洁最中肯最平淡的一句,可这普通的一句话,却令塞托巴斯这一生迫切追寻的梦安然入睡。 一个诞生于灾难中的人,穷极一生都在寻找安宁与归宿的流浪者。 在历经时代变革,鲜血与战争,死亡与恶意,挣扎与抨击之后,仍旧保持着初心热爱着这个世界以及他的命运。 塞托巴斯的祈祷,无人响应,而他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何为救赎,他争取到了属于自己赎罪的机会。 苦尽甘来,是神骁人对于美好最大的期盼,同时,也是对于最大限度承受苦难的最大的定义。 人的一生中,苦难占有一半,并非因为人的高低三六九等而不同,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苦难。 而这苦尽甘来的美好,就是对生命最质朴的追求。 而神白须,并不追求这世间的美好,他是不会眷恋任何人或地的风,又或者,他就仅仅只是某一地一人的风,永远不会改变。 酿就悲剧是人类人性最大的表现之一,你会在这其中看到各种遗憾与不甘,恶意与黑暗,可你不可否认,每一场悲剧中,总会有让人意难平的角色。 神白须永远不会是那个一,他是唯一。 是唯一一个选择带着悲剧挣扎的人,这也许并不是属于他的道路,可却是属于他的命运。 他身上的血,可以是为任何人而流的,却也可以仅只是为了自己而流。 第78章 千盏推杯入我心胸,源源之水报效盛世,听一曲高歌为谁鸣 此刻的神白须,有些寂寥,他已经走出承天府太远,即将临近城下,而远在城门之外,有一位身着白袍的女子。 神白须先是微微一眯,只觉得那人有些面熟,没做多想,他准备错身那人。 只是下一刻,那女子伸手拽了一下神白须的发尾,把人拉了回来。 她捏住神白须的脸,左右扭了扭,笑了笑。 “愁容满目,你一个不过二三十年的青春年少,却如此愁丝缭绕,何其可怜?” 神白须眉头一抬,这女子正是他在神台之上所见的红袍神女。 如今入凡,一身白雪,反倒看不出那神仙气质。 “神君…” 神白须欲拱手作揖,只是那女子抬手阻止,神白须作罢,女子伸手点了点神白须眉心,脸上的疤痕愈合。 “瑶池之上诸龙你已认得七七八八,却偏偏认不得我?” 神白须一顿,如果真要揣测眼前这位的身份,摸出个七七八八来或许还真能猜出来,可神白须不会在乎谁是谁,非要得有个名字什么的。 “里头那人把你弄成这样儿的?走,咱去给你说说理去。” 眼见神白须迟迟没有下文,那女子眉头一挑,嘴角勾笑,拽住神白须的手臂就要往承天府走。 “何须神君大动干戈,不过私人恩怨。” 女子料定神白须会这么说,可仍旧没有停下,这么一整,神白须却纳了闷。 “姑娘莫要惹一身闲事,是小子心甘情愿的。” 那女子这才心满意足笑着停下。 “芙尼娅斯。” “啊?” “我说我叫芙尼娅斯,九龙当中位列第二,掌司国之根本,山泽灵息,阴龙。” 神白须看着这位自报名号的神君,眉头一皱。 或许的确是他神白须太过清高,以至于觉得所有神仙就一定高高在上,以至于九龙一行,他所执太重。 而这些神仙,却莫名的对他好脾气,以至于有些…宠溺? 倘若他们真的都不在乎,神白须一介外人生死有命,根本轮不到他们干涉什么。 “按理来说姑娘作为神骁神,不应该有个神骁人该有的名字吗?怎的和我们外国人似的。” 神白须拖动手臂把芙尼娅斯拉了回来,两人转身走向城门外。 “名号而已,仅仅只是个代表性的象征,在其位而工其事,名字的由来是初始的传承,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倘若你想,帮我取一个也好。” 芙尼娅斯拉着神白须的手走在前面。 “我虽棒读史书,不过略知皮毛,懂不得什么大经大略,怕取糗了,姑娘笑话。” 芙尼娅斯回头一笑,眉眼颦颦,春风来采。 “瑶池前,你长篇大论横贯千古,文采斐斐如烹竹霎雾,哪怕纵有文墨之渊的痴龙也及你不得,怎到了此时,却畏首畏尾?” 神骁古人烹竹刻字,芙尼娅斯这一句的意思,指的是认知深刻,入木三分。 “莫不是怕取了什么不得了的名字沾了因果?” 神白须只是笑笑,他对于所谓的因果没有太多的敬畏,只觉得是旁人之说,听者有无意罢了。 一神一人,一前一后,芙尼娅斯静待下文,神白须倒真思考起来了。 “姑娘刚刚所说,烹竹霎雾,为入木三分,字首一个竹字。” “神骁古记,旁听江水,如飒如簌,姑娘又以泽而润万物,源流尔,谓水之生息为泽,孕母气而生胎。” 此刻,芙尼娅斯看着神白须,竟愣住了。 “生生不息如滔如波,拟成一个姜字。” 神白须蹲下身,用手在湿润的土地上勾画。 “入木三分,读者求神,勾笔搓对,撩墨成文,为箴。” “而治文之功,力求风生水起,可为岚。” “如此,我以为,允姑娘者,必是苍岚之风,所以…” “姜泽岚,字箴芝,栖水为药,润泽山岚,文骨作脊,山泽灵犀,如何?” 神白须抬头看向芙尼娅斯,后者看着神白须早已失神,只在风中飘摇,一头乌发风中盘旋,她只念着极好二字。 箴芝真知,文人风骨以做药,可谓提神醒脑下笔有神。 神白须取得这个名字,不可谓不大,是太大了,以至于是神骁历代文家大豪穷极一生都触之不及的境界。 而文之一字,在神骁历史上可谓刻骨铭心,它的传承,它的精神与意志,无处不在。 而正是这种求知求治的精神,才酿就了如此的波澜壮阔的神骁,也因此,文字,是神骁人的脊梁,更是作为一个神骁人的气节与风骨。 “…怎么…不合心意?” 神白须见姜泽岚立于风中没有反应,眉头微皱,问道。 姜泽岚只是挥动白袖,揽于神白须头顶,光线折射,竟有些炫彩缤纷。 所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神白须一个外地人当然不明所以,只是他那被摘去的人花,如今藕种入泥,堪堪发芽。 “你倒真是泥沙中的珍宝,水一擦,就亮。” 姜泽岚伸手刮了刮神白须的鼻梁,她噙着笑,神白须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微风拂拂。 神白须笑了笑,拱手作揖。 这一人一神莫名结伴而行,神白须倒也没问缘由,只是一路上,姜泽岚不断询问着神白须对于神骁本土文化有着怎样的见解。 她掌管神骁国之根本的神,究竟看过多少王朝的更代神白须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神灵并不是唯一,人民才是。 一问一答逐渐变做了神白须的一问一答,他同样作为一个人当然永远站在属于人的立场上,可他也并没有过度的站在神骁人民的身份上抨击神灵。 总之,谈吐有度,他不轻易辨论是非成败。 姜泽岚只是一路聆听,从最开始的提问者变做了倾听者,倾听着这个来自于异域他乡的外地人对她再熟悉不过的土地的见解。 而在这之间,神白须不知道,他已经走过神骁上下万年的历史。 在那卷延长仿佛无垠的画卷上,历史在他眼前一目十行,远远比文书记载的更为真切。 与神同行,神白须保持着自我的人性,叩问这天地之间的真理。 求知,是他的表现也是他的根本,更是他时至今日一路至此的道路的体现。 随着他眼前日月加快的翻转,自悠久的荒古时代历经文明的接憧而至,他感受着神骁文明变幻的洗礼。 在渐渐诉说的口吻中,他渐渐设身处地,因地制宜,化作那一位位合纵连横的智略家,提笔勾画,铸就山河。 在万马奔腾的历史中,得见真知。 而此身,也已过万重山了。 而现在,呈现眼前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与被东南而分开的两座大陆。 随着风声吹来,严寒刺骨的剑气好似刮胡刀一般,仅仅只是靠近就刺破了神白须的皮肤。 而随之显现的,是犹如日落长河般蜿蜒无尽且无垠的千万大山。 那剑痕烙印在大地上,剖开了大地的表面而深入地底无尽之处,自黑暗中向上攀爬的杀伐之气直直刺入人的脊椎,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两座大陆的断联,皆在那人一剑之下成型,有人认为程此等行为得不偿失且疯狂。 剑若悬河一剑断了两陆嵌合的亲情更断了神骁人万年不变的土地绵情,让那些流落在外他乡游子无家可归。 数年的更替,骁卫执政政府永远都能听到他岸民心的哭诉与诚恳的祈求,哪怕相隔再远,那思念震耳欲聋。 而那一颗颗不眠的赤子之心,都宛如一颗颗或大或小的沙砾,石块,甚至是一座座大山。 或义愤填膺的,或断不离舍的,投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他们渴望填满那空洞,以此铺就回家的路。 神白须看着那无尽深渊,大陆的断沿,也不免得悲春伤秋。 千万离乡游子的心愿犹如登天而炽热的天灯,一盏又一盏照亮着归来的路。 他们的心砰砰直跳,震耳欲聋犹如移动的大陆版图。 嗤————! 神白须微微探手,顷刻间皮肤就被那凌厉剑气搅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他却不感到痛,只有归离的愁肠。 他听得到,听得到对岸的呼喊声。 他们说,归来。 姜泽岚看着神白须血肉撕裂的手,以及他愁肠的面色,也只是噙着笑,她好像在等,等神白须的决断。 在归来半宝川前往天桥之前,在离开九龙神台前往天桥之后,神白须曾收到音绕梁给予的口信。 “阎罗剑是剑若悬河给予你的信物,用于平复天桥那座天坎的芸芸剑气。” 神白须自虚空中抽出阎罗,双手托剑,两眼空空。 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用,又或者,他没有那个能力去做。 “如果只是只身硬闯,不过勉强掉层皮,倒也要不了你的命。” “九龙面向诸神都有勇气一往无前的你,怎的这时却停下了?” 姜泽岚笑问道,似乎也在试探神白须的决心。 而神白须,他只是伸手轻抚阎罗剑身,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渊愁眉不展,好似在那尽头,有他展望不到的思念。 姜泽岚眉头微皱,不明所以,看着如此那般的神白须,心中阴晴不定。 “我哪怕纵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却也不过一介凡凡夫俗子,而凡人,都有自己的感情。” 神白须转身看向姜泽岚,他苦笑。 “我走过去了,又有什么用?” “又有多少人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他们的世界,路就应该是平的,是靠走的。” “我一个人过去,只代表一个神白须过去了而已,可倘若将这深渊填平,就会有无数思眷着故乡的人归来,就会有更多人在这里留下岁月肉眼可见的足迹。” “这世界上的路,仅仅只有一个人吗?” 这最后一句,神白须望着那深渊,仿佛同那些赤子之心相接,化作点燃黑夜道路的火把。 是啊,神骁人不愿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道路中,他们往往以团结一致,成群结队的同苦共难,永远向着一个目标前进。 他们的道路,又何止千万? 一条条星光大道在他们脚下汇聚成流,直入汪洋,汇聚成一条,通往九天之上的苍茫大道。 他们呼喊着,奋进着,生生不息的前进着,高昂而壮志豪情。 在面对一座又一座大山一条又一条长江时,移山填海。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看着神白须眼中的渴望,姜泽岚心中也莫名触动,以至于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情愫的来源。 她是,千万年执掌神骁生息的生灵,何种至高无上的生命她不曾见过? 而神白须一个挣扎在泥泞之中的人,却给她一种特别,甚至是扎眼的感觉,以至于,她能倾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而下一刻,就在这下一刻,神白须俯身双手撑剑,躬身双膝下跪,他将长剑摁在双掌下,将脸没入土地中,匍匐在泥土里。 神白须沉沉一跪,祈求着眼前这尊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灵。 姜泽岚眉头一皱,神色竟有些悲悯,又或者,她不懂神白须为何如此。 “铸就此世的神明就在眼前,而众生疾苦却久矣。” “我愿舍我此身,因果尽枷,只愿神君能填平这横栏千万赤心的苦海。” 嗡————! 此刻,阎罗剑颤鸣阵阵,尽管被神白须压在手心却仍旧震颤不止,而它那一种呼之欲出的灵气,愈加浓厚。 这是他身在他乡第二次以身在此局的身份,以外人的身份向神骁本地人下跪,以他国礼仪而献忠。 他这一跪,象征着大义,他放下了令自己生命延续至今的原则,更放弃了为人的身份,而向神灵求全。 求神拜佛并非神白须懦弱,而是他的仁慈。 “即使我将这座废墟重归于好,美好的结局也不会发生,即使我将这片苦海填满,也不代表着纷争会永远结束。” “即使是你跪下,祈求,祈祷,发自真心发自宏愿的去渴望,去为此付出一万个真心为此践行,也都毫无意义。” 姜泽岚蹲下身来,看着匍匐在地的神白须,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神白须的头顶 而后者,无动于衷,又或者,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神明可以看看这世界,不是为了人,就仅仅只是看一眼,哪怕它不完整,哪怕它不如您所愿。” 神白须的意思是,姜泽岚可以不是为了任何一方而填平这深渊,仅仅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完整。 而此时此刻的神白须,是矛盾的,是复杂的。 起初,他不希望神明涉世,是因为神明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偏向于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致使文明失衡,所以他们的力量必须是谨慎的。 人类可以为了自己的家园的未来而放弃神明递出的双手,因为他们会证明他们有能力治理这个世界。 可他们太高看自己也太高看他们的同类了,诸如神骁削山之乱一般。 可黎民众生是无辜的,他们有权利向神明索取和平,只要他们存在于这片大陆上,他们就有义务扶持这秩序的平衡。 虽然神白须这么做的确有些道德绑架,可他不得不去做这个无赖。 “你倒是执着。” “这里的人,与你不同,他们早就习惯了颠簸,习惯了历史的跌宕起伏。” “在大是大非面前,人的语言是卑微的,承诺更是虚伪的,他们会为了不同的利益而变了又变。” “你一介凡人,又有什么能力替别人填平心中的缺憾?而你自己又有多少缺憾?” 她的手掌抚摸在神白须的头顶,白袍如暇,遮盖在他的头顶上,肩膀上。 “即便你补上了这缺憾,可人们的执念却不会平息,下次,下下次,没什么不同。” 眼见神白须迟迟不肯起,姜泽岚竟苦口婆心起来,痴痴的劝着这个本就是苦命人的人放弃。 可他的无动于衷,令她犯了难,一时间好似束手无策。 “倘若神君能填此深渊,我愿携志归从,削山之乱役后,悉听发落。” “神白须!你混账!” 此话一出,姜泽岚眉头一沉大袖一甩,她站起身来,怒斥神白须。 神白须所说,是他愿意接受莱特丽丝曾在九龙神台上说出的条件,放弃自己当前追求的意志与真相,就在莱特丽丝膝下,俯瞰众生。 而姜泽岚之悲愤,是他神白须宁肯为了他国异域的陌生人而放弃自己心中的执着,甚至放弃自己的自由,囚于莱特丽丝。 他的高尚令人不齿,却又令人敬佩,可就是如此,才显得他这个人如此挣扎。 一人能有此志,明明拿的起放的下,却又如此执迷不悟,以至于,有些不知好歹。 “你宁肯为了他人而舍命,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做一个局外人隔岸观火是吗?” “话里话外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却如此执迷不悟!” “好啊,好,那你就去死好了,跨过这悬崖,跟着骁卫那群人一起同生共死,永远别离开神骁!” “去做那个舍生为义仁施天下的大!英!雄!” 姜泽岚怒不可遏,以至于原地踱步,指着跪在地上的神白须怒骂道。 “你就在这跪着,从今跪到明,从春天跪到冬天,我看会不会有哪怕一个神骁人,一个!来替你这个外地人求情!” “你就跪着,永远就跪在这里!” 话毕,姜泽岚大袖一甩,转身离开,她大步流星走的极快。 五步,十步,十五步,她转身回头。 又转身二十步,二十五步,三十步,她再回头再转身,那人竟纹丝未动。 姜泽岚已是怒上心头,却又奈之不何。 慢慢看着那人,咬牙之后却竟是心软,以至于这位掌管神骁根本的生息之神竟为了一介凡人重新又走了回来。 “你就不肯为了自己想想?” 她蹲下身来,单手托腮,百思不得其解。 路在哪?路就在脚下。 “万年来,从没有哪个人,或神,有替神骁人问一句,说一句,说这个国度究竟需不需要所谓的神。” “更没有人问,问这个国家如果能有所谓的神的指引,会不会少走太多弯路。” “他们从不抬头,可头顶确有其神,只是他们不肯信,不肯将自己流血牺牲换来的如今同那虚无缥缈的指引相提并论。” “他们宁肯承受这一切苦难,也不愿意说所谓的人命在天,相信所谓的命运。”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全青复那样一次不错的铸就历史与传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李布施那般百忍成仁,仁施天下,为大义举旗。” “没有人生来就是高沅方,也没有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如同青愈方,这个世界既然创造了生命就要得容下他的低贱,简陋,平庸。” “甚至一无是处,一文不名。” “可所谓的神明就在眼前不是吗?” “他们应该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这样一个从平凡人成为普通人的机会。” 神白须起身,直视姜泽岚,愤慨道。 “他们就该有这样的机会!” 起身后的神白须泪痕清晰,他神色坚毅,义愤填膺的为那些命运不平者而发声,尽管他们从未谋面。 他不是神骁人,却被神骁千里游乡之情而感触,被那些刻记史书上的舍生取义而感染。 身在此处,心安便是家。 他知道这条路倘若就这么一直空落着,那些渴望返乡的孤魂必将心死。 而一个国家失去了期盼与思念,延续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神白须落泪模样,姜泽岚却莫名笑了。 那笑如风吹蕉叶,如雨落深潭,如泠泠玉响,如碧波潺潺。 她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与泪水,双手抚摸他的脸颊,她凑近,朱红的唇印在他的眼眸上。 “就像个泥娃娃,遇上水,塑了金身。” 她又伸手刮了下神白须的鼻尖,笑着。 姜泽岚握住那柄阎罗剑,双手托起神白须的手掌,将他扶起来。 这位神台上初见便给神白须一种亲近的生息之神,再一次用那本是无暇却如今有些泥泞的衣袖擦拭神白须泥泞的双膝。 “你一心搭桥铺路,一会在天上,一会在泥里,神骁人不会谢你,你始终欠缺这层身份,他们也不会去理解你,因为你就心甘情愿受此磨难。” “只是撇去那因果,你就一身清白了?” “你又有多少条命能还?” 姜泽岚将阎罗递给神白须,后者神色自若,只是沉默。 “是了,你一直都有觉悟。” 她笑。 轰——————!! 只听下一刻,天雷暴鸣,姜泽岚化身一道白虹直冲天穹,云层顷刻间凝聚成团,方圆千万里顿时间乌云压顶。 风暴骤来,雷雨轰鸣,暴风眼近在咫尺,而在那云层之中,一条身躯压过九州山河大地的银白真龙盘旋寰宇。 一身神威,压的众生匍匐在地翘首以盼。 轰隆————!! 轰隆隆战鼓响,雷霆叱咤,只见那穹眼之上滚滚落下万丈高的黄河之水,涌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渊之内。 黄河之水自天上而来,所过之处,山峦成聚,流淌进那延绵傲骨的万里山川。 大地颤鸣,在这一刻高声呼喊,山峦拔地而起,神山骤成,屹立于那万里剑痕尽头,恍若托起日月。 那身躯掩盖千万里山川大地的白龙所过之处,万物逢春,枯死的树干新芽发枝,如烈火燎原般迟迟不肯散去的剑气飘然如风,环山而息。 春风来意,百里屠苏,山川盎然,神光忽显,韬光养晦,再鸣一春。 那汩汩奔流的黄河之水漫山遍野,形成千万条大大小小的源流,哺乳着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 而那曾深不见底的前路,如今已化作一片万里江河,波涛滚滚余后,波澜不惊。 整道天坎被填平,纵横万里的剑气也已经平复,而这条连通两岸的江海,在今后,必定揭帆立船。 “先生大义。” 突然,神白须身侧站了一位身形缥缈的男子。 他一身白袍,同神白须一般系发于后。 他面容清逸如仙,眉宇之间同神白须一样存有锐气。 神白须微微一惊,不知道此人是人是鬼。 “先生怕不知我,我便是骁卫前阎罗,剑若悬河,您手上长剑的旧主。” 剑若悬河指了指神白须手上的阎罗,长剑发出颤鸣,认得他。 神白须眉头一挑,原来如此。 “我身死之前,存有一缕元神于剑锋之内,只为了见先生一面。” 剑若悬河笑道,神白须则不明所以。 “邀您入川正是在下的提议,可众骁不以为然,即便是上御执总代理也对此深感荒谬。” “可我却深信,如有您相助,削山之乱必平。” 神白须眉头微皱,对于剑若悬河的执着疑惑不解。 可剑若悬河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笑了笑。 “世人不会相信一个外人能够解决国家政治层面上的问题,更何况,隔行如隔山,罪犯与政客的身份虽然一词之差,却谬如千里。” “可纵观神白须征御出世至今,所有所作所为无不象征着一种思想,我以为,这种思想,正是骁卫面对削山态度所需要的。” “变革。” 剑若悬河一语成谶般,看向神白须,而后者,大致已了然于心。 “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会相信我?” 闻言,剑若悬河一笑。 “西方阿尔忒弥斯城区事件让我看到了您人性的一面,自那以后,我渐渐了解神白须征御这一名的真意,也了解了您所做一切的原因。” “对于政治的理解您再熟悉不过,这些无需在下赘述。” “注重承诺与原则,专注而独一,这些品质足以代表一个人的价值,我肯定您,所以以身做局。” “用我的死,来换来一个能够平治神骁削山之乱的解铃人。” 这最后的交代,在神白须情理之中,只是他不明白,一个相隔万里素未谋面的人为何能够如此肯定。 “一个剑若悬河的死根本不重要,神骁历代总有千千万万的人舍生取义,可死,不能代表成功与革新。” “所以我一人身陷八宗围剿,开下了这万里鸿沟,为的,也是您今后出川入南,更是为了,神骁能够真正了解神白须这一人。” “我不敢肯定我做的一切一定是对的,可总有人要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切只有拴上您才真正能够连成一条线。” 剑若悬河所说的,是他作为布局之人,请君入瓮神白须。 仅仅只是凭借神白须在西方所做的一切,而断定他的人品与特性,这足以看到剑若悬河的成竹在胸与高瞻远瞩。 谁又能想象,剑若悬河自身做局的豪赌,竟真的令神白须肝脑涂地。 “先生大义,无以为谢,唯有以死报之,所以,您来了。” 剑若悬河看着神白须,笑道。 可神白须却是愁眉不展,对于剑若悬河的肯定,他担不起。 “第四终焉柱在神骁,我早晚要来,而至于削山之乱,神骁牵连千年的成见根本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够解决的。” “说做什么解铃人,悬兄太瞧得起我神白须。” “若没有骁卫点朱砂音绕梁布局,我一人岂能成器?悬兄愚见,竟说什么以一死报投我这戴罪之身,岂不荒谬?” 关于剑若悬河给予的重托,神白须以为太过,倘若神骁愿意以第四终焉柱为交易,神白须自然会来。 可剑若悬河就为了一个承诺白白送命,何其夸张。 “先生以为我死的不值,对吗?” 剑若悬河笑道。 “倘若神骁用第四终焉柱同先生作易,全世界都要骂神骁,不单单要在国际上抬不起头,还要被削山嗤笑,身败名裂才是真可笑。” “以我之死,以乱贼之称托先生下水,即便先生事后察觉也为时已晚,虽然卑鄙,却于情于理。” “明面上是神白须同神骁狼狈为奸,可第四终焉柱就在神骁,世人又岂知先生究竟为何而来?” “是削山之乱,还是终焉柱?” 这话一出,神白须反倒气笑了。 “那我就要活该背负骂名,让你们神骁人事后戳我脊梁骨?” “再者,以乱贼之名,周登楼说的那话就当个屁放了?” 这下真相大白的神白须才知道自己让人坑了,不,是让一群人坑了。 “先生见笑,若不如此,只恐此事难成,而且,这要您背锅的主意,还是梁先生出的。” 神白须眉头一跳,难以置信。 那个文质彬彬的女人想得出来这种阴损招? “事已至此,先生气愤也好,恼怒也罢,都和神骁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我,一个已死之人,先生难道还要对坟骂人?岂不贻笑大方,让人数落没气度?” 剑若悬河笑道,拱手作揖以示歉意,可是他心里,乐得自然。 “就因为我这么个人死了,真的值吗?” 神白须沉沉一句,而剑若悬河却是坦然一笑。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为神骁而死,也是为了我的家而死,不悔不憾。” 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剑若悬河,他一整个人就是一把最锋利且最锋锐的剑,至死不悔。 这并非洒脱,神白须为神骁游子跪地求神是大义,他剑若悬河为两川归一,万心归复,不更是大义? 神白须只是皱着眉头,知道时间不多了。 而剑若悬河只是面色平静看着那江海,嘴里念叨着回家了。 两百年前,那时的李布施不过作为一个落魄氏族的庶出,令他百般受辱的,并非家族中人的冷眼,而是存在的不被需要。 纵使李布施所拥有的才华与能力众人皆知,纵使当时的李布施已经悟得何为天地归心,可终究还是因为缺了那么所谓的一份名正言顺而与家族继承人,与家族众望失之交臂。 所谓名正言顺,是神骁自古以来的成事之本,立根之本。 它象征着上顺天地,下顺民心,而在神骁历史洪流中,能做到的多数只有前者。 因为权力是阴谋家的歹毒与阴狠,李布施深以为然。 作为一个封建制度笼统之中诞生的新时代新生儿,李布施很清楚自己诞生于一个什么样的制度,且他的追求,必须要与之背道而驰。 他固然仁孝,可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放任天下共逐鹿。 因此在上御一族暴毙后,李布施的揭竿而起就尤为名正言顺。 而一个国家,永远不能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而所谓的统一,与民更始,往往都是帝王家为稳固权势的谎言。 李布施以为,他们永远不会真正同天下人分一杯羹,所以他才要如此的开发民智,让这个国家的人民去对自己的国家亲力亲为,做这其中的一份子。 因此,李布施谋政于幕后,他的仁施成就了时代的早产儿,上御执。 这个集旧时代与新时代为一体的新生儿代表的不仅仅是新的制度,更是一个新的时代,这意味着神骁人将摒弃前嫌过往不究,同历史的悲剧冰释前嫌。 并且成为一个真正与时俱进且在对进步的争取中时不我待的共同国家。 一个领袖未必要有显赫的出身,与非凡的财富,只要他是民心所向,是众人意志的集中,他就可以带领众人向前进。 李布施不愿将所谓的天授人权施加于神骁的掌权者,他希望人人自省,用真正能够察觉岁月变迁的眼睛去看这万里山河与黎民众生。 而李布施一名,不仅仅代表着李布施这一人的意志,他还有着另一个称呼,“济世”。 也因此,这位脱胎于旧制度世族的领导者永远不会加冕为王,他属于旧时代,而新时代,永远属于在他之后的人,永远属于向前的新生力量。 所以李布施被誉为,“帝师”,代表着结束王朝更迭,步入共体命运轨道的时代。 第79章 拔毒。 天桥被平一事,以极为迅速的时间传递至整个神骁国,一时间满国风雨。 在南地削山当看来,一条江海并不能愈合他们东下的野心,来往漂流的船只不过皆是脚下的踏脚石。 可这对于两地联合一事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之前,流落在外的游子们,能回家了。 与此同时的,随着天桥被填平后,削山走蚣两门联合于望风山展开一场围剿。 连同镇武开山行军在内,目前一场最大形势的战役也就此打响。 在望风谷地,剧烈且强悍的轰鸣与汹涌气海声声不绝,几乎碾平了位于望风谷地区域的山峦。 大面积地表的损毁甚至导致山体滑坡,洪涝等一系列灾难,可哪怕是这种大面积灾难,也都在强大力量的对撞下被蒸发。 轰————!! 拓元同刘振奇两人合力纠缠住镇武张策言,直直把他拖拽出了又六人布下的围阵。 而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开山抽动长枪,顷刻间大地龟裂,横枪一扫,破军之势如风雷滚动,竟压的高沅方同卢干两人后退百米。 砰——!! 随之而来的是行军撼山一拳,震颤声震耳欲聋,他随着李太行之后,两人动作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呈现犄角,令众万离同檀上箴寸步难进。 尽管三位地煞骁卫都深陷泥沼,却一个个从容有度,应对有序,即使面对如此阵仗布下围剿,也能有进有出。 嗡————!! 霎时,一阵狂风席卷,所过之处竟寸草不生,连同众万离遗留在地上的剑气都逐渐消弭。 李镇岳甩动玄金白绫一把将李太行撤了回来,同时振臂挥出一拳罡风,直直撞在那一路横冲直撞而来的狂风。 被撞碎的狂风迸发空中,只听噼里啪啦后竟撕裂了那方圆百米的元素力。 李太行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李镇岳,后者摇摇头。 砰————!! 张策言甩动一枪直接打崩了刘振奇长刀格挡的架势,眼见不能力战,拓元默契随着刘振奇扯出阵内。 并非是不能力压张策言,而是他们之后来的那位的手段是不分敌我的。 只见在众万离檀上箴两人之后走出一位乌发绿瞳女子,她的皮肤有着惨败病态,除了脸几乎其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绑着被血染红的绷带。 她一身压抑的灵力环绕周身,所过之处生离死灭。 毒女白下霁。 她的入阵将直接会影响局势的颠倒。 嗡————! 而与此同时,随着白下霁的登场,另一位也渐渐登台。 自东方开山行军镇武之后,一道剑气化作的白虹直冲云霄,震得九天直荡漾。 他一身剑气寰宇,放声大呼天地间。 只见白头白袍的神白须将玉剑金雀反握身后,大步流星而来,每一步,剑气纵横之极致,如江海翻腾。 那白袍上白龙腾云驾雾,纵横九州,一身神威,天地俯首。 “这剑气如虹之势我还以为是音绕梁来了,想不到是这位。” 众万离嗤笑道。 “大老爷们提着一个娘们的剑,装的一副神仙模样,断脊之犬如今如今铸了脊梁,站起来啦。” 刘振奇同样置于不屑,手中长刀拄地,威风凛凛。 “诶,此言差矣,他神白须就算再臭鱼烂虾,可手上提的,却是板上钉钉青萍剑仙成见金雀。” “老刘,大放厥词当心人家劈了你。” 拓元反握长旗于背后,风度翩翩,气态神逸。 削山方对于神白须的粉墨登场也并非全都不屑一顾,其中走蚣八豪中作为同样有着谪仙之名的卢干就不以为然。 他清晰的能感受到神白须那石破惊天之势究竟有如何的惊天动地。 他那一身真龙之息绝对假不了,来自一位站在人类生灵之上的存在。 而神白须发后如今再添一簪,那簪子之地特殊,犹如兽角,采光金金,白皙如玉,好似琼浆,又似金丝,不似凡物。 与此同时,同样沉着眉头的,还有檀上箴,与高沅方。 后者深知神白须究竟有多大的变化与城府,而如今哪怕剧毒在身,仍是不减其锋。 此刻神骁方的李镇岳也是眉头一挑,大小眼有些纳闷。 “老白,我听梁先生说你过天桥入南地了,本以为是笑话,想不到还真来了。” “怎么,九龙没把你的皮扒了?” 李镇岳笑着用手肘戳了戳走上来的神白须。 李太行神色平常,可比起刚刚初见白下霁入阵时的状态要好了不少。 张策言不言不语,成竹在胸,一手持枪一手负后,同样气度翩翩。 “李老哥不说这个,眼前大敌当前,还是先思退敌之策。” “我意,白下霁交给我,其余,任君采撷?” 这最后一句任君采撷,犹如当时初入神骁面对武圣陈也先时,那一句‘小友在否’有相同气概。 皆是气吞山河,豪言壮志。 李太行振枪上山。 “区区乱寇,何足挂齿?以我之锋,横刀立马。” 李太行请战,一马当先。 李镇岳随后拍掌做拳,舒筋活骨。 “万军之众,不当之勇,开山劈道,我自当先。” 李镇岳出阵,紧随其后。 “神策骁勇,雷震其威,武运冲天,听我长锋。” 张策言持枪踏步,独尊压阵。 呼———— 与此同时,天云芸芸,星芒灿灿,忽听笛声,悠悠入耳。 自骁卫执众右侧,那处被之前战斗破坏的狼藉一片的破败桥头之上,一云墨长袍女子吹奏玉笛。 顿时间,生灵崇拜,天地共鸣,万生苍苍,神辉齐现。 那女子发后别一红木簪子,腰间挂一玉牌,上刻痴字。 其余骁卫执众不知其然,而神白须却了然于心。 痴龙助阵,天地众灵反哺,歃血为盟,同仇敌忾。 随着神白须的入阵,骁卫方如今从被动进入主动。 除去神白须之外的三人,分别掣肘两位削山走蚣执众,在没有增员的前提下,足以持恒。 而神白须本就身中剧毒,如今一人对峙白下霁却也合理。 此刻,神白须看着一脸沉默的白下霁,回想着同李世卿的约定。 可他仍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以至于气势比刚刚入阵时拔高太多。 而远处的白下霁,看着这个仅此一面的陌生男人不知所以,只能感受到他那冰冷的杀意。 嗡————! 神白须竟收起了玉剑金雀,别于发后,他捋了捋衣袖,一身云龙腾雾极为好看,架势干脆利落,似与盘龙神庭门外陈也先颇有相似。 白下霁挥动手掌,环绕在指尖的戒指下一刻成了或金或银的长针,这代表她深谙人体穴道,能够凭借脉络走势攻人肺腑。 轰————! 顷刻间,白虹乍现,几乎在一眨眼间,两人便已经砰然一撞,力所不逮的白下霁硬生生顶了神白须一拳被砸的七荤八素。 就连环绕在身的长针都颤颤巍巍,而神白须一身拳罡倾泻而出,如滔滔江水不尽不竭,浑身上下浑然一体,悍然出拳,雷声阵阵。 整座山脉战役打响,顷刻间山峦四分五裂,炸的大地翻倒。 神白须一身古朴拳意肆意流淌,挥拳抬臂之间,拳罡震得白下霁长针碰壁连连。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毒素也不断攀升,在对峙的过程中,凭借白发状态的感知力神白须能清晰察觉白下霁情绪的变化。 一种恨意。 砰————!! 白下霁扭动的长针化作一道绿色光柱,直直撞在神白须地方的手肘上,只听铿的一声,长针竟然硬生生被振断。 轰————!! 随即而来的,便是白龙抬头,神白须瞬身之间挥动席卷风雷的一拳直冲白下霁面门。 滔滔不绝的气海汹涌澎湃,好似蛟龙出海风暴连连。 哪知白下霁根本不退,双手缠住神白须轰出的一拳尽管已经砸在胸口,也要将长针刺入神白须手臂。 神白须抽臂一振,长针断落,白下霁吐出一口血腥。 而长针刺入之后,神白须清晰感受到破坏的麻木与刺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意识上的模糊。 轰————!!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前冲,裹挟风暴之势拉扯住白下霁。 两方交手皆是拳拳音爆,神白须双袖猎猎作响狂风灌入,横推一掌炸出惊雷声。 方圆千米所有存在的物质包括大地地表都灼痕迹迹,撕扯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迸发。 若说在力量上的霸道谁更胜一筹,那已然是神白须无疑。 可白下霁竟奇异的精通一种医术,一双无骨阴柔的手每每在神白须刚猛强劲的力量触碰时,化作绵绵柔柔的。 而随着两人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白下霁除了较为严重的内伤和外部撕裂伤之外,几乎没有致命伤,甚至,她的状态还在慢慢恢复。 而此刻的神白须呢,他一身云龙腾雾袍子已经是黑红的鲜血,部分衣袖已经破败不堪。 最要命的是,那绿色裂纹已经蔓延至半张脸。 另外三方的战役同样激烈,几乎都是倾力而出。 轰————!! 随着白下霁抬手猛推,两人交错一掌一拳之后,掀起巨大的气海。 嗡————!! 神白须抽剑烈斩,顿时间大地横割一刀,悠悠剑气自幽冥而来,顷刻间洞穿白下霁的身体。 可如此,白下霁仍是不退,探手猛然敲击在神白须抵挡的剑身之上,纵身轰出剧烈一拳把神白须砸了回去。 轰————!! 谁料,神白须不退反进,反握长剑气势如虹,两人就势一撞,大地四崩五裂。 砰————!! 白下霁力所不逮,被神白须斩出的一刀直直崩碎手骨,出现巨大破绽之后被神白须剑柄砸在小腹倒飞出去。 神白须再次看着左手手臂上的两根黑色长针,他清晰感受到一股灼烧刺入肺腑,顿时,双耳流血,双手血肉肉眼可见的腐烂。 此刻,毒已攻心,神白须的视线开始模糊,可他一身气势反而一涨再涨。 嗤————!! 随着白下霁重整旗鼓,神白须左手握住剑身一抹,鲜血横飞的同时,阎罗剑身燃起黑炎。 黑火灼烧着神白须的身体,顷刻间爆发出的气势压的白下霁不得不撑臂阻挡。 而随着那杀意从脊骨爬上神经,随着神白须身上散发的浓烈死气席卷而来,她出现了一缕犹豫的情绪。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翻滚在神白须体内的剧毒稍微停顿了一下,只是非常短暂,而神白须却抓住了这一点。 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昏暗,甚至逐渐黑暗。 神白须瞎了,更要命的是,他的耳朵开始剧烈的耳鸣,声音逐渐越来越小,最后什么都听不见。 远处奏笛的痴龙投来了视线,她有些担心,同时,笛声自悠扬而转萧杀。 神白须摘下发后玉剑,神光一烁,双剑在手,而与此同时,那清白的玉剑染上一抹鲜红,噬灭雷环绕其上,杀意凌然。 他现在所剩时间不多,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在所剩的十分钟之内找到白下霁控制毒素的能力所在。 如果不能,他必须要杀白下霁,那这样一来,李世卿参政,骁卫对盘龙的胜算将会变成二比四,颠倒的局势。 他有一个猜想,白下霁的情绪将会是给他答案的一个关键点。 轰————!! 霎时,方圆百里被一股恐怖的威势笼罩,随着神白须白发白瞳的变幻,多方战役都能感受到那股刺入神灵的杀意。 哪怕是白下霁在这一刻,也有些愣神。 轰————!! 神白须持双剑前冲,一道白虹如天星坠落,掀起剧烈的气海波动直直吞没白下霁。 冷冽的剑光响彻在耳畔,刀光剑影的寒芒乍现眼前,神白须的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一动,剑燎无痕,雷鸣与共。 再听,赤火涂涂,神光叱咤。 白下霁被神白须扯入疯狂且恨烈的进攻中,随着剑鸣撕破耳膜的咆哮声,方圆百里皆在神白须每挥出的一剑之后颤颤巍巍。 剑道登顶,就在今日。 两柄长剑的攻势,神白须只攻不防,尽管在先后的碰撞中被白下霁钉入两根长针在天灵,神白须仍旧至死不退。 轰————!! 长剑掠上青云后,寒光千山十四洲,神白须倾力劈出一剑,剑气纵横如长江撞畔,连着一座山脉顷刻间被夷为平地,以至于影响道百里之外的李太行等一行人。 眼见白下霁渐渐捉襟见肘眉头紧皱。 噗————!! 一剑直直刺穿白下霁的胸口,至此神白须仍觉不够,他拧动剑柄,撕心裂肺的举动令白下霁粗声喘气。 而神白须身上的血肉已经渐渐溃烂,手掌露出渗人的白骨,右手大半条手臂的血肉所剩无几,鲜血淋漓。 噗————! 长剑在身体中越刺越深,放手一搏之后的毒素在神白须浑身上下游走,剧烈的疼痛远远超过白下霁所受之伤。 她开始疑惑,恐惧,不安,惶恐,握着长剑的双手有些颤抖。 她的毒令人闻风丧胆,可这个人,悍不畏死,他的果断,纯粹的令人恐惧。 而他带来的压抑,压迫,冰冷而沉重,一招一式都令她整个肺腑震颤。 砰————!! 白下霁剧烈的挣扎,双手一合猛的拍在神白须头顶,顿时间七窍流血,而神白须也已经将长剑完全捅透。 嗤————! 长剑抽出,鲜血喷涌。 可白下霁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她似乎用其他的手段关闭了自己的痛觉,可来自神白须神经的压迫,逐渐让她手足无措。 铿————!! 神白须一剑下劈直直压的双手抵挡的白下霁险些下跪。 那长剑已经砍进白下霁骨头中,那渗人的伤口能直接看到因为长剑而撕裂的豁口。 神白须的杀意浓郁近在咫尺,白下霁已经完全陷入对死亡的恐惧中,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疯子,哪怕神白须已经浑身淌血。 “看样子你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价值。” “你连最基本的觉悟都没有。” 神白须一语好似诛心,白下霁猛然一顿。 砰————!! 一瞬的犹豫,神白须倾力一震,白下霁猛然一顿。 砰————!! 一瞬的犹豫,神白须倾力一振,白下霁双臂发麻被剑柄直直撞在下巴。 如此还不够,神白须一击膝袭撞上白下霁腹部。 尽管后者挣扎的用头颅撞偏了神白须手臂下一击刺来长剑,仍是被神白须极快调转身体的一击肘击砸中额头倒飞出去。 嗤————! 白下霁撞在一块崩裂的巨石上,正要挣扎起身时直接被百米之外破空而来的长剑阎罗刺穿胸骨,把她整个人钉在巨石上。 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神白须百步并做一步,下眼睑顷刻而至。 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死亡,白下霁本能的拼尽全力想要拔出长剑,而玉剑金雀已经抵在她的咽喉,把她整个人挑了起来。 而神白须的血肉竟然肉眼可见的在愈合,毒素退尽。 原来凯歌蕾蒂是正确的,这毒素是一种强大且独特独属于白下霁的生命元素力,竟和神白须的寂灭雷一样。 而且最独特的是,它能够凭借白下霁的情绪而转变,眼下恐惧神白须的白下霁就好像遇到了比她更毒的毒物,如此令她畏惧。 那毒素亦是如此。 而成为了白下霁的恐惧对象之后,她的毒就再也无法对神白须造成伤害,就仿佛存在概念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乾坤之术。” 嗤————! 神白须挥动金雀敲击在阎罗剑上,振出的剑气搅烂了白下霁的血肉,她面色狰狞,畏惧,就像动物的反应一样。 “要不是李世卿与我有约在先,我绝对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让半宝川的孩童当绣球踢。” “对,这才是在面对死亡前该有的样子,恐惧。” “也真难想象李世卿那种人会因为你这种人和我这种人约法三章。” 砰————!! 神白须猛的抽出阎罗剑,挥手砰的一声用剑身抽在白下霁头顶,发出沉重的闷响。 转而,神白须就像用鞭子抽打家畜一样,用阎罗剑刚硬的剑身,像铁棍一样抽在她身上。 而白下霁,就那么抱头蜷缩,可怜兮兮的像家畜一样被神白须的怒火鞭策,浑身血淋淋的撕裂伤口。 一声声破开皮肉的沉闷响声打的白下霁蜷缩的更紧,以至于,她不知所措的念着什么,听起来像求饶又像道歉,到最后,竟然流泪起来。 神白须一顿,看着那紧紧抱着头蜷缩的白下霁,泪水已经淹没她血红的脸颊,此刻,看着如同家畜一般的她竟有些怜悯。 他停了下来,收起两把长剑,直接抓起白下霁的头发,把她拖拽起来。 “倘若李世卿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半宝川所有受你毒害的公民都会拿着刀,一点一点剜下你的皮肉,一刀一刀把你剁碎了喂垃圾里的蛆虫。” 神白须就这么一拽又一拖拉着白下霁的头发一路走了。 就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 而其他三方的战役,也随着白下霁被俘而结束,也许白下霁对他们并不重要。 这个由削山山主培养出来的杀戮机器仅仅只是个工具,是个无名氏,她的名字也只是随意起的代号罢了。 而神白须已经知道了她毒的弱点,就相当于毒蛇被剥了毒腺,一无是处了。 随着望风谷地战役的结束,削山之乱告一段落,也算大捷而归。 更值得庆幸的是,白下霁被神白须抓了回来,这个神骁半宝川恨不得扒皮抽筋的毒女,将迎来她的惨死。 痴龙的助阵削山不得而知,甚至以为仅仅只是骁卫请来的外援。 而九龙的助推,大致上都是因为神白须这一存在,而付出的,都要在神白须这里讨还,因果加身。 两天后,骁卫主势力目前已经撤出望风山,川内政势纷争也已经在点朱砂的控制下尽数告捷。 此刻,众人齐聚饕餮城区顺天府内。 大堂中心,集周登楼,双李,张策言,音绕梁,李心素,神白须,痴龙在内七人一神人开了一个小会议。 会议内众人似乎都不知道痴龙的真实身份。 第80章 问药。 “老白,西方那边终焉报上登刊可是说你神白须是个独狼罪犯,从不组织或结盟,哪请来这么一位擅使乾坤术的姑娘?” 堂内,六把椅子,左,周登楼,李太行李镇岳,张策言,右侧,音绕梁神白须,李心素,而痴龙则站在神白须椅子后。 神白须一顿,用手摩挲下巴。 “我说是我路边随便花几两银子请的你信吗?” 此话一出,李镇岳一个眼大一个眼小,李太行直接干脆闭目养神,张策言也是听的在理,点点头,颇为欣赏神白须说话如放屁的那股混劲儿。 “神骁名门中有不少擅长乾坤之术的,可能使生灵反哺,天泽入地的,还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周登楼不以为然,颇有见地,他看向痴龙,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搭在神白须肩膀上。 “哥几个非要纠结一个姑娘的来处,害不害臊啊?” “与其听你们几个在这儿放花屁,不如说点正事。” 眼见几个人对痴龙身份纠结不定,神白须直接岔开话题。 闻言,音绕梁鄙夷的瞥了神白须一眼,后者莫名心虚。 即便是李心素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痴龙。 “小女子不才,不过有件祖传法器,能调灵解势,依仗祖庭阴郁颇深而已。” “幸得白先生指点之恩,一报还一报罢了,还望各位莫疑。” 痴龙一席话点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和立场。 真相大白,众人再追究就小家子气了,毕竟人家帮了大忙,只是感叹痴龙的能力竟能让那位谪仙人卢干吃了大瘪。 见此,李镇岳大致也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嘴巴一扯椅子上一靠。 李太行见众人大致上都交代完了,睁开眼,看向神白须。 “关于白下霁,战场上你明明能一杀了之,为什么又给带回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先是周登楼,他根本不再去看神白须,因为他是几人之中最清楚的。 这其中的代价之大,沉重的已经不需要他再去批评神白须行事鲁莽。 而后是李镇岳,尽管这位是最先信任神白须入职骁卫的,可国仇家恨的立场让他在这一刻也有些愁眉不展。 而张策言,他的神色一直不温不火,对于神白须,他一直觉得这个人成竹在胸颇有见地,一时间无法断定其原因的他选择了沉默且保持中立。 再看,便是音绕梁。 她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一些缘由,可至于为什么神白须宁肯承受那样的后果也要去做,只能说,事关重大。 他本身就浴血奋战,为神骁肝脑涂地,事已至此,哪怕竟没有功劳,这苦劳,也不遑多让了。 她不舍得也无心再去斥责什么,再抽他,袖子都要开线了。 李心素虽然不明所以,因为只注视饕餮城区一处,白下霁固然棘手,可如果只此一人而放弃全权大局,是有些得不偿失。 她不理解神白须,可也理解神白须。 痴龙只是搭在神白须肩膀上的手指莫名摁动,神色自若。 神白须呢? 他扫视了一遍众人的态度,见众人一言不发没有再追问什么,这一刻,他也明白,这些人都信任他,认为他不会做那些背信弃义的事。 那他就得对得起这信任。 他起身。 “事已至此,我也就和诸位开门见山了,毕竟再瞒下去,就对不住诸位的信任了。” “我要救下白下霁。”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憋着的众人一下子就炸了。 先是李太行,他左手直接猛的捏碎了那椅子的扶手,一把甩到别处又甩了甩手掌。 憋不住气的他干脆直接起身,但也没说直接去骂神白须犯浑,只是大步流星走向堂外,眼不见为净。 哪怕是李镇岳也都沉不住气的起身,双手抱胸背对神白须。 张策言虽然吃惊,却也思前想后,沉住了气,他再次看向神白须,想从他眼中寻得些蛛丝马迹。 周登楼不言不语,只是皱眉。 而女方的表现呢? 音绕梁同样皱眉,不去看神白须,只是压着火。 李心素看着地板沉思,不想去太过深思熟虑那些,她知道神白须自然会解释。 痴龙只是噙着笑,她知道,这位小夫子有的是能耐让眼前众人妥协。 “救下白下霁,是我与盘龙李世卿的约定。” “他允诺,只要我救下白下霁,他就放弃参与盘龙同骁卫的政治纷争。” “胡闹!” 李太行转身怒斥神白须。 “李世卿何许人也?千图神洲,一言可衰,你怎么就敢肯定他要你救下白下霁不是为了谋害上御执?” “凭你的见解,岂会不知借刀杀人为何意?” “骁卫的立场与盘龙势同水火,仅仅只是口头承诺就要你如此肝脑涂地信以为真,可他李世卿要想杀你,在神骁,何其容易?” 李太行走近,指着神白须怒斥道。 作为地煞保举人,李太行的的确确是公认的老大哥,他的决定或许不一定完全正确,可绝对最稳妥。 哪怕是点朱砂都承认这一点。 连平日里如此稳重的李太行都骂声一片,如此一看,真没人坐得住吧。 神白须莫名瞥了一眼一旁的音绕梁,后者正好和他对视,她眉头一挑。 “与虎谋皮,需要对其量的胆识与魄力。” “既然这位说的如此深明大义,何不听听他的满腹经纶?” “倘若竟圆不成这说辞,在那时要杀要剐不也悉听尊便?” 众人一惊,都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来说最理智的音绕梁不应该会站在神白须的立场才对,而眼下她的起身虽然说的是中立的看法,却的的确确站在了神白须那一边。 哪怕是李太行都有些不可思议。 神白须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向着音绕梁躬身作揖,后者一转身,看着堂内悬挂的一幅梅鹿饮溪图,眼不见为净。 “我允诺救下白下霁,李世卿授我三策。” “于骁卫,义字当头肝脑涂地,你们最信任这样的人,也最看得起这样的人,我以为,在理。” “于盘龙出云,成见太深,野心太高,我以为,她觊觎神洲代理人之权,完全是出于同族仇恨,出于对上御执的仇视,必不能成。” “而盘龙会也同样对于我这枚弃子,做了一个最好的安排,倘若事情败坏,我神白须不如他们所愿,举抬剑杀我。” 听到抬剑这一名,除去痴龙周登楼之外的众人皆惊,他们都对这一名讳莫如深,他们也都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 饶是李心素,都面色一沉。 “好个义字当头肝脑涂地,这就是你神白须如此敢打生打死的底气?就因为你是个外人?我们就容不得你?” “那我泱泱神骁,何其小家子气?” “上御执有信心将削山之乱的重担交给你,就有担保承受失败之后带来的后果与代价。” “盘龙觊觎神骁何止一年两年?它无限拔高的地位就已经证明,如今的盘龙根本不在乎民望,上御出云绝对有能力缔造一个只属于执政者统治的国邦。” “可白下霁岂能同这三者相提并论?” “我骁素来以民为本,你亲眼看过那毒女也切身感受过,她究竟荼毒了多少人命,你保下她,本就是不义之举,神骁岂能饶你?” “更遑论在如此以民意为重,比任何历代神骁君主都注重的上御执的治理下如此行事,何其自欺欺人。” 李太行好似恨铁不成钢,对于神白须的所说,感到天真。 老大哥所忧不假,李世卿两面佛阴晴不定,毕竟谋政者诡谲,神白须虽然在西方独来独往也的确有着纵横之术。 可这不代表他能同千年谋首的李世卿相提并论。 并非李太行瞧不起他,而是李世卿这座大山,压了神骁谋政者整整一千年。 在所有谋政者的心中,李世卿永远都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甚至可以说是心魔。 可神白须却料定李太行会如此说的一副模样,这就更竟李太行气愤恼火。 “神骁世人都清楚李世卿千年谋政,所行势在必得,可他们却忘了,神骁历史的滚滚车轮,是多数人的命运决定的。” “归根结底,谋政,只是一种假设,它无法改变真实存在的命运,更何况,是那么多人的命运。” 神白须看向李太行,语重心长。 “可执政者却可以。” “李老哥,当你真正见过上御出云之后,也许你会有所改观,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天生的执政者。” “所谓千面玲珑,便是如此,你根本不知道十二门同盘龙执众在内,哪怕如千机门这种同神骁历史比肩的名门,他们,究竟对上御出云如何的死心塌地。” “你更不知道上御出云于我这一弃子看的又是何其重要。” “她宁肯我做临阵倒戈的背信弃义者,也绝不要我神白须这一人的个人意志偏向神骁或骁卫哪怕分毫。” “因为她清楚,作为一个执政者绝不能激起民愤,而执政者的核心,就是操纵政权以祸风云,让事态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变革。” “此等野心,就是九千年前全青复都不遑多让,更何况如此眼下动荡的神骁?” “而李世卿呢?千年耕政,一语乱世,他所见的王朝命运又是何其之多,在这样一个时代,谁又能避开这一座大山?” “即便是梁先生朱先生,也不敢肯定能够直面此一人,又谈何我神白须?” 此刻,音绕梁早已转身,她注视着神白须的背影,内心有些什么东西正在萌发,她甚至抑制不住的去奢望,去憧憬。 “李老哥骂我,是恨铁不成钢,认为我这一身份,这一人,可以用更稳妥更保险的方式筹划,完成这些事。” “可我不得不把骁卫往火坑上推,因为要想改变千年不变的形式,人们必须要付诸诸多牺牲来打破那面坚厚的墙。” “救下白下霁,并非我一人之愿,可若要说是为了顾全大局,作为多次破梁先生布局的我,又有些虚伪。” “我只能说,此为问心之举,我要李世卿口中的答案,更要骁卫心中的,倘若这之后竟不能两全,我神白须身死去偿还又如何?” 即便不能改变当前形势,也仍旧不会影响骁卫之后的布局,神白须这一步,几乎把弃子能做的发挥到了极致。 他活着,两方都有可能,但绝不会出现一定,他死,盘龙失信于民,骁卫杀身成仁,不仅讨伐盘龙师出有名,剿灭削山更是顺理成章。 如此,名正言顺,就只有他神白须,死得其所,甚至可以说,死了也无所谓。 只是这种行径,对于重情重义的神骁人,骁卫诸位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的王八蛋一个。 噗通———— 李太行阻止不及,神白须直接被李镇岳腾飞一个双脚大踹揣在背上,飞出去好几米远。 “哥,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捶死这小子。” “老二!少犯浑!” 李镇岳起身拍拍灰尘捋了捋袖子,怒气冲冲要冲过去捶神白须,好歹是李太行看着,要不然哐哐几拳定要把神白须砸的鼻青脸肿。 “他现在重伤未愈,你要几拳头给他捶死了咋整?!” 众人憋笑,哪怕刚刚那么沉重的话题也没能压抑住。 李心素上前扶起神白须,憋笑的说了句恩公真糊涂。 “舍身忘死,杀身成仁,这小子明摆了揪着我们神骁人七寸打,何其不要脸?王八蛋一个,哥你放开我。” 李太行使劲一把把李镇岳推了回去,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张策言一把搂过李镇岳,拍了拍那人后背,笑道小心肝小心肝。 噗通————! “好!老周痛快。” 谁知李心素才刚刚扶起神白须,周登楼助跑飞起来又是一个大踹。 “几个老爷们好生欺人!” 李心素笑骂道,心疼的扶起神白须,后者摆摆手笑了笑,不以为意。 一旁的痴龙仍旧噙笑,这结局虽然预料之内,却是情理之外。 饶是音绕梁都转身掩笑,似乎,是一个众人都满意的结局。 两川政势如今暂歇,削山没讨着便宜却也没吃太大亏,而神骁,只是在原本的损失上挽回了一。 在政势上,骁卫的态度还是秉持点朱砂的理念,有仗就打,有乱就平,先在民意上疏通,再做余后的治理手段。 骁卫的组织机构同终焉的区别相当大,这也是神白须在了解之后明白的,他们的工序虽然相当复杂,但却完全做到了承上启下。 而随着骁卫方的政权治理手段严明,大多的政策都是向下延伸,渐渐形成了各种几乎除了最高层,就没有中层。 仅有高层和底层两层进行疏通,省去了烦琐的工序和流程,人人皆可干预,但其根本性必须要是求同存异的。 这也是神白须觉得骁卫政权合理的地方,他们真正做到了顺听民意,之前,比起西方库玫菈的铁碗政权要缓和太多。 毕竟国际形势不同,每一个国家的秩序都大多数是为了存在的公民而建立,同样,执政者也同样可以是公民。 一天后,离开顺天府后神白须前往骁卫饕餮城区分部接回了乱犯人白下霁,前往女娲城。 连同其余骁卫,甚至是李心素,一众都撤出了半宝川,而同时,关于半宝川的目前治理情况,插入关要部门,进行整治。 万刃同千玑合力,汇流整治。 而与此同时,盘龙会也逐渐回拢自己的势力,打算养精蓄锐,进行下一次的干预。 现在,五煞归京,南地之乱暂歇,是时候整理川内政势了。 女娲城天都府外阶梯处,连同五煞之外天罡音绕梁,同李心素,甚至白下霁的众人拾阶而上。 在神白须之前的周登楼停顿了一下,等拾阶而上的神白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后者心领神会。 最前处的音绕梁稍微察觉,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上阶。 “老白,你把这人带进去容易,可带出去,难如登天。” “进门之后你可能会迎来上御执的第一次君臣立场,同时,还要面对点朱砂。” “这位神骁武治天罡可不像音绕梁那么好脾气,她接管的万刃门军法严纪,一丝不苟,你带毒女入京等同藩王无诏进京,是死罪啊。” 周登楼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道。 “啊…照这么说我就是有三头六臂进去也都回不来咯?点朱砂是什么专吃小孩的恶魔吗?” “神骁如今已经是革新时代,居然还会秉持往历君主制度的律法政权吗?” “喔,死罪,听起来就蛮吓唬人的,怎么,要让我上断头台还是五马分尸啊?” 神白须不以为意,周登楼同样一笑。 他能有这样的反应就说明神白须成竹在胸。 很快,众人早已在天都府内等候,左右两排,左地煞右天罡,李心素奇怪的站在了地煞的位置。 周登楼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而白下霁,就在这两列中间。 她身上血污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浑身上下几乎都是神白须用长剑抽打出的裂痕与淤青。 她神态麻木且病态,毫无光泽,就像一个发了霉的馒头。 她有些颤抖,看着地板,众人的视线炽热的像灼烧她的皮肉一般令她痛苦。 上御执看着这个陌生却臭名昭着的女孩儿,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确定她就是所谓的白下霁,他以为,所谓的毒女,或许应该再穷凶极恶一些。 可,正如西方所传闻的神白须那般,他的穷凶极恶令国际闻风丧胆。 可他本人又如何呢?看看他,一身云龙腾雾白袍,发后别着两位质地不同的簪子,身绕清风,翩翩君子。 倘若真的是人靠衣装,那又是怎样的心灵手巧,才能将他如此脱胎换骨? 或许九龙那位叫姜泽岚的淑女才能证明吧。 神白须入堂,同白下霁并肩而立,后者感受到他的存在,竟有些心安,以至于她颤抖的肩膀平复。 她小心翼翼的微微去看他,只能看到他那有些疲惫和阴鸷的双眸。 可渐渐深入那眸中,却能感受到一种,一种温柔和仁慈的爱,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那缕风,始终眷恋着他。 神白须拱手作揖,向着上御执。 而这一次的再会面,上御执却奇怪的站在了左边,而右边,是嘴角噙笑的点朱砂,她饶有戏谑的看着神白须。 好似,下一刻她就会大发雷霆的兴师问罪神白须,像恶魔一样伸出利爪。 “先生归川,万幸之至。” “先前听闻混沌城区先生屡次以身犯险,甚至多次败坏梁先生布局,多有忧虑,如今先生完璧归川,自是喜不胜收。” 上御执知道之后点朱砂肯定要兴师问罪,先上来嘘寒问暖,希望这位万刃门掌司能在军务上给个三分薄面。 “托代理的福,也承骁卫的诸位包容海涵。” “老白是个急性子也是个孤命人,一生中难得有此等待遇,就一心急着挥霍无度,怕错过后再难堪回首晚矣。” 神白须笑着拱手,一旁的李镇岳嘴一扯,神态阴阳怪气,被李太行踩了一脚之后憋了回去。 李心素只是噙着笑,淑风百媚。 音绕梁神色自若,只是看着神白须,但这视线,就有点儿让神白须心虚了。 周登楼张策言大致上相同,心里头都知道这人都做了什么,有底就有气。 上御执点了点头,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点朱砂,退后一步。 神白须也是万万没想到,周登楼所说的第一次君臣立场不是他和上御执,而是点朱砂。 因为骁卫地煞也属于天罡管理,万刃门作为军武机构当然有责任也有权力管理。 而至于神白须在宝川捅的一篓子坏事,到了这里也就被一点点放大。 “白公子大捷而归的确是功勋卓着,但要功不抵过,论功行赏的事就放在之后吧。” “此次宝川大小战役十余起,你神白须虽身先士卒,却屡屡铤而走险,我就等你是独身作战习以为常,反正你也没怎么连累他人深陷险地,也就不追究了。” 点朱砂的这顿点评不可谓不褒不贬,神白须虽是陷阵之志不错,可步步险招是真的顾头不顾腚。 就算他把一些个比较艰巨的战事拉在自己身上,也不见得局面就能有多明媚。 除去众人不知的九龙事件,神白须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过多功少,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推进了神骁处理削山之乱和驰援饕餮城区。 抓回白下霁,不能算一件功绩,而是大过。 “而至于你雷厉风行的作战方式将边缘地带的其余骁卫置身泥沼这件事…” “于情于理虽说你的确是尽了义务,可多次破局,这就没理了对吧。” “但念在你在对待白下霁毒漫宝川一事上兢兢业业,也就功过相抵了。” 话锋一转,神白须眉头一挑,看着点朱砂,那人明显有些玩味,话里话外绕来绕去。 点朱砂只是噙着戏谑看着神白须,而她的下一句,神白须大概已经知道要点在哪儿了。 “可毒女是神骁敌对死犯,你既有能力在战场上俘虏她为何还带了回来?” “需知此人害我宝川四城民不聊生,荼毒我骁近十年,此心歹毒,死不足惜。” “如今哪怕被俘在前却仍旧毫无约束,你想刺驾?” 这个帽子就扣的有点大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周登楼的忧虑被兑现了。 眼看点朱砂是斩立诀就在当前,白下霁神色惊恐,她听说过这个点朱砂,甚至可以说凶名在外。 数十年前,她带兵入境,马踏南地,所过之处皆是寸草无生,同那李布施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是第二个李布施。 在南人军政机构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指挥官。 如此多的名号重叠一起,就是白下霁不怕也犯怵,因为她要杀她,如今咫尺而已。 更何况神白须必不会暴毙一个毒女。 可事实呢? 神白须看了一眼右侧的白下霁,后者神色慌张的把脸转过去,而也就是这一刻,他断定了某些想法。 “她可以有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沉,哪怕他们都知道神白须曾说过要救下白下霁,可他没有说,这所谓的救下,是为了让她继续以白下霁的身份活下去。 更何况,神白须的意思是,不计白下霁过往所犯下的罪,让她继续拥有着她的能力。 这就好比抓到一条明知毒死好几条人命的毒蛇,如今抓到了却要把它放归自然,可白下霁又毒杀了多少人。 此刻,点朱砂不再是那副戏谑的笑容,而是难以理解和气愤,即便是上御执在此一刻都不可思议。 “你清楚你自己现在正在说什么吗?我可以给你第二次陈述的机会。” 点朱砂沉沉道。 “我说,白下霁可以拥有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不是被囚禁,或处死,她可以光明正大,且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刻,满堂人的神色皆是一沉,气愤骤降至冰点。 音绕梁已经是闭上眼,转身而过,李心素也有些难以维持原先的神态自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 李太行或许已经放弃了,同样干脆眼不见为净,李镇岳抓破头都想不明白神白须为什么要执着这些,蹲在一旁有些不耐烦。 周登楼只是皱眉,张策言亦是如此。 点朱砂皱眉,神色阴沉,她上前。 “凭什么?” 神白须抬眉,瞳孔微微一颤。 “她可以重新活一次,可那些因为她的毒而死的宝川公民呢?谁又能让他们重活一次?” “仅仅就因为你神白须是神骁请来的肃清人,你就可以一次次一意孤行自视甚高?你觉得你凭什么有资格替她担保,说什么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你神白须的身份可圈可点,可最根本的,也是因为你是一个执政失败产生的祸端,你就不为你父亲因为终焉阿波罗中枢炮之死而感到愤怒感到不甘吗?” 点朱砂字字诛心。 “还是说,同样因为都是政治失败而诞生,你同情她?” “无论如何天大的解释,就是你神白须七嘴八舌三头六臂,都不能洗清她的罪名。” “整个神骁千千万万人都板上钉钉的要她死,要她万劫不复,而你,初到神骁又不过半月,就敢义正辞严的如此深明大义。” “她可以自由自在,何其可笑何其荒谬绝伦,宝川那些被她荼毒的无辜者就该有此劫?” 一句句质问,就像一把把锋锐的刀,刺向神白须的内心,以至于将他千刀万剐。 “在终焉禾格力特分部执行长米奥雷托下令执行绝对正义后,被枪杀的无辜公民伊芙琳会不会也想过,终焉应该给化名赫尔菲斯的神白须一次机会,让他也重活一次?” “伊芙琳死的时候,命运之神有没有因为她悲惨的经历与对爱的执着而幸免于她?有吗?” “可怜的伊芙琳到死都没能想到,她最憧憬最爱着的赫尔菲斯,是来自于终焉政治失败的不幸产物,就和你眼前的白下霁一样。” “而现在,你却想让伊芙琳都得不到的宽恕,高尚的施舍给这个彻底恶意的毒女。” 这针对神白须的一系列言论,将伊芙琳必须的等同白下霁的命运,令哪怕音绕梁在内的众人都脊背一寒。 此刻众人最担心的不是点朱砂会不会一直这么说下去,而是神白须会在什么时候暴走。 而神白须一旁的白下霁,她早已万念俱灰,颤抖着在崩溃的边缘,即将陷入迷失的疯狂之中,以至于她身上的元素力卷土重来。 可神白须却只是沉默,而他的沉默,令哪怕点朱砂也有些心亏。 当点朱砂再回想刚刚所说的一切,才发现那些言论的确过了。 神白须纵然万劫不赦,可伊芙琳,不应该同白下霁比较,这个为爱献身的女孩是无辜的。 眼下,上御执感觉不得不出面制止,可,那又能如何呢?眼下情势已经这般窘境了。 可下一刻,神白须的举动就颠覆了众人的想法。 只见神白须自虚空中抽出长剑阎罗,仍旧没有剑鞘。 他又拿出属于地煞阎罗的那枚腰牌。 转而,神白须在点朱砂的面前,后退一步,双膝砸地,这一跪,掷地有声,令针落可闻的堂内震耳欲聋。 他将长剑双手托起,腰牌挂在剑柄上,悬挂飘零。 “我接下阎罗腰牌的那一刻,就代表我会承担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责任。” “救下白下霁,是我的私心,理当摘去腰牌,剥去骁卫身份。” “此罪同诛,可将我一同处斩。” “老白!” 李镇岳怒喊一声,极致的不明所以,他欲上前,却被李太行死死摁住,一时间进退两难,神色迫不可奈。 神白须则是沉沉一拜,腰牌砸在地上,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都听得到。 白下霁身体一震,大脑空洞洞的轰鸣,她如何都不明白,这个明明在先前的死斗中如此决绝,果断,狠厉的一个人。 一个喊着要把她大卸八块,说着自己连家畜都比不上的骁卫暂任执事,竟然那样的执着要救下自己这个谋面不深,却恨之入骨的毒女。 而此刻的白下霁,却也羞愧的恨不得用手扯烂自己的脸皮,剥下自己的皮肤,恨不得自己不是那个毒女白下霁。 以至于,她的手指刺入血肉,鲜血滴在地板上,滚烫。 李镇岳火烧眉毛的看着眼前跪拜同白下霁共命运的神白须,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李世卿,因为他给出的三策,就如此肝脑涂地,敢死敢活,何其夸张? 而此刻的点朱砂,她手指明显可见的在颤抖,她也想不到神白须宁肯如此决绝也要担保下白下霁。 她更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决悟。 “有因必有果,而因果的代价需要等同交换的承担力。” 此刻,音绕梁向前一步。 “你只说了果,未曾提过因,你把所有人都晾在外头,自己缩在里面,仅仅就一句可一同处斩就用自己的身份把在场所有人绑架。” “神白须,坦白点你能死吗?” 音绕梁的斥责,有气无力,她何尝不是在给神白须找了一个台阶,也给点朱砂一个思考喘息的机会。 其实所谓的前因后果根本不重要,神白须犯的错根本没有危及任何人,反而扭转了神骁同削山之间的战局。 之所以要审问神白须,就是因为他如今同为骁卫,组织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饶是点朱砂也微微一愣,她看向音绕梁。 她万万想不到率先求情的不是李镇岳或周登楼,居然是音绕梁。 而她的表态也让点朱砂正好有了个下台的理由。 “老白,说啊,你说出来就没事了。” 一旁的李镇岳小声提醒,可这,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神白须闻言抬头。 第81章 去经历一个比书中的故事更遥远的故事。 “就像朱先生说的一样,白下霁同样只是一个执政者的提线傀儡,是他人欲望搓就的一个棋子。” “我求寻问访,追溯至数十年前查阅到了白下霁的身份与背景,她只是一个遭受战乱的无辜流民,本就隶属于半宝川饕餮城区。” “阴差阳错,孽缘作乱,她的能力被削山主发觉之后并收留,自此化名白下霁,成了削山侯一员,凭借她的能力荼毒宝川及神骁。” 众人神色各异,都略有震惊。 关于白下霁的身份,在他回归神骁的时候收到了李世卿寄来的信,信封中夹压着有关白下霁的身份来历。 而神白须只说出了她成为白下霁的片段。 “一个无辜者的身份不足以赦免她的罪行,你还有其他的说法吗?” 点朱砂这句话的意思已经挑明,希望神白须能说出原因。 “她的能力,她的能力是这世间最罕有且最独特的,别树一帜且仅有她拥有的。” “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情绪而改变自身存在的元素力的属性。” “用神骁言来说,就是她可以控制毒和药的属性。” 此话一出,众人几乎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任何时代任何书籍古籍都不曾有过任何的相关资料记载。 如果神白须说的是真的,那么白下霁就是一个堪比圣人拥有法则级别的灵师。 什么意思? 这天底下任何存在的,总有属性的生灵都以她为首,堪比神灵才拥有的神权。 “……你的依据是什么?” 点朱砂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 嗤————! 众人一惊,只见神白须提起长剑在自己手腕上横抹一剑,顿时间鲜血横流。 随后他起身,同样提起白下霁的手臂横抹一剑,她的血随即被神白须驱策死之火抽出。 砰————! 两人的血在触碰的一刹那融合,又顷刻间释放。 “战场的厮杀中,我用这黑炎影响了白下霁的情绪,在死亡逼近后她恐惧的情绪致使在我身体中的毒素迅速退除。” “血液是一种液体,它可以汇流。” “而眼下她对我的恐惧排斥了我的血液,并因为恐惧激发的保护欲望而点燃了我的血,所以才形成了爆发。” 展示过后,神白须又重新跪了回去,将阎罗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鲜血放回原处,轻拿轻放和之前的对待成都截然相反。 点朱砂看向一旁的音绕梁,作为天道剑成剑者的她,拥有智灵眼,可以看透元素的本质,她点了点头。 “她可以赎罪,她拥有的能力可以让整个世界乃至人类的文明再拔高数层。” “不,只要她存在,将自己的能力用于正途,甚至可以无限拔高人类对生物能力的延伸与探索。” “而这,不仅保障了人类在今后面对虚空时的牺牲数量,往大了说,甚至可以保证诸如维序者级别强者在对抗虚空时的生还率。” 这个理由,足以让世界政府赦免她的罪行,更足以让国际知名人类观察组织“世界蛇”对其投来橄榄枝。 不,不仅是橄榄枝,他们甚至会躬身恳求白下霁这一人的赦免,向整个世界。 而这,就是神白须的理由,也是白下霁可以活下来的依据。 此刻,众人皆是看向上御执,这决定权,就交给了他。 点朱砂后退几步,上御执上前几步。 他俯身扶起神白须,再弯腰捡起长剑阎罗,左手拿着剑,右手握着腰牌看了看。 “悬先生生先前同您有着相同的仁义之心,不然也不会做出为了退敌削山八宗而一剑分开东南大陆的壮举。” “而我也一直以为,心怀大义者,小则为国为民,大,则为天下苍生,先生之大义,志在人类未来,我以为,此乃圣人之举。” “只是这同贼系命之举,鲁莽而不思退路,倘若朱先生一时气上心头,竟真拔剑斩了先生,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白先生就算不念自己,也看在愚某的面子上,敞开心扉的说一说又如何?” 上御执将腰牌挂在神白须腰间,双手托剑郑重的还给神白须。 神白须接过阎罗,收入虚空中,他拱手作揖,在场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先前在那九龙瑶台上,九龙之首烛龙曾将生命元素神灵的神权转让于我,我也以为,天下苍生的未来倘若都在一人手中,这天地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九龙不义,宁为了我一外人俯首,要我做那祸乱千古的罪人,用欲望考验人心,此举卑鄙。” “今事成之后,我此生至死也不踏入神骁半步。” 此话一出,众人骇然,多是震惊,而唯独上御执。 他神色悲怆,竟眼眸闪泪。 “即便这神骁代理人让于白先生又如何?” “倘若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者还不能治国治民,这传承万年的国家又以何兴盛?” “万年传承竟瞧不起一个外人有真才实干,何其气量狭小?我上御执不愿做那为权谋私的奸佞小人,更不愿做那以暴政祸乱国邦的暴君。” “先生万万不可,我骁倘有先生,才真正得以彰显万年传承之延绵,才得以说我骁是礼仪之邦先进之国。” “若此后您真不再踏入我骁半步,我上御执,才真真是那千古罪人。” 上御执双手握着神白须的手,神色悲怆愤然。 他不愿神白须这种深明大义之人背负历史的骂名,更不愿意让这个国家成为一个只看中功名利益的谋政者聚集的利欲熏心的局中局。 他真正希望的,不过国祚延绵,黎民众生得以安居乐业。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李布施愿意放任一个不过及冠之年的青年人掌管神骁总代理了。” “恕我眼拙不识明君。” 神白须笑了笑,上御执亦是如此,两人相拥一抱,这不仅代表着上御执不过因为身份国籍而芥蒂神白须。 更代表他永远会以神白须这样的人为师为长,且永远用人明智。 而在一旁早已平静的白下霁,因为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内心中从未有过的触动也开始萌发。 关于白下霁的人生经历,有一点神白须选择了隐瞒。 数十年前,点朱砂携势马踏南地,一场由双方政治纷争而引发的战争在东南两川的交界地一触即发。 由大禹矩阵所维持的强大灵能灌入整个南地边境,摧毁了数以百计大大小小削山的储备点和军务基地。 而随着军武基地的爆炸,引起了近两百年最大的一场火灾,它燃烧的范围整整超越四座山脉九座城区,让南地六分之二的大地赤火涂涂。 而因为烈火而导致家破人亡的南地流民更是数以十万计。 甚至在后续因为火灾导致的爆炸而引起的水闸崩裂,诸如山体滑坡,洪水,而造成的伤亡更是超越数万。 这也是南地近五百年来最大的一场由人引起的自然灾害,土地损失惨重的同时,死亡人数更是庞大。 这也导致诸多生活在南地边界的公民对神骁充满怨恨,更多的,是对这场灾难的直接触发者,点朱砂。 而之所以会引起点朱砂携势南下的原因,是因为削山外交的恶劣态度,他们大肆屠杀神骁外交员,甚至割头祭旗。 这才有了点朱砂以屠杀方式的南下。 而白下霁的亲生父母,就死于那场因为人为灾害的火灾中,她作为生存下来的幸运儿被削山主拾得。 同样为了报复神骁,白下霁被培养为一个擅长使用毒术的毒女,本属于神骁大地人民的她,成为了挥向故土的屠刀。 而神白须之所以选择隐瞒,就是因为神骁的一句古谶:冤冤相报何时了。 而这个隐瞒的秘密,换来了白下霁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她根本不需要去向点朱砂复仇,因为这永远不可能,而神白须一生中最不看重的东西,就是对错,她能活下来,就是最优选。 点朱砂不知道的是,神白须根本不肯定白下霁的能力,天都府内的那场展示不过是神白须利用姜泽岚给予的龙角与自己的黑炎变化的。 那龙角正是姜泽岚甘心折断的一角,她赠予神白须以做神白须的命器,为的是之后在同白下霁的战斗中用作保命。 可神白须另辟蹊径,发现了白下霁之毒的弱点,这才有了如今的局势。 神白须不知道李世卿为何执着于白下霁,但他相信,只要救下白下霁,一切问题的答案都会随着时间浮出水面,李世卿一定会向他坦白。 而至于白下霁的能力,神白须不能肯定,却也十有八九,他不能去赌丝毫失败的可能,就算她没有,也必须得有。 而此刻,夜晚,天都府,神白须被安排的住处。 这里虽比不得伏云龙庭,却也富贵非常,只是神白须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纸醉金迷,布置相对简约。 同样是园林设计,不过比起盘龙会时,要更幽静一些。 而此刻的中堂,神白须坐在通往后台的阶梯上,他手肘抵在膝盖上,沉思着什么。 月光撒在玉石铺就的石板路上,映照在石拱桥的桥底,泠泠水响,潺潺悦耳。 夜的美,是静,也是安宁,风吹草动间,银杏树绿叶哗哗。 神白须一旁的白下霁呆滞的坐着,风吹动她的乌发。 她坐了很久,以至于她背后的羊尾辫搭在神白须的肩膀上都未曾发觉。 从离开天都府后,白下霁就一直跟着神白须,一路默默无闻一言不发,神白须或许知道她不擅长说话。 月光很亮,却莫名有些冷,以至于白下霁从沉默中醒来,她的手脚冰凉,以至于让她缩在一起。 她手脚上都有沾有血渍的绷带,就更显得她极为显瘦凄凉。 神白须看向她,她觉得冷的反应让神白须察觉了,就故作镇定,可仍旧神色慌乱,两只手一时间连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披上吧。” 神白须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白下霁,而后者,不知所以,不太敢去伸手。 “事情都过去了,你不是俘虏,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尽管我们立场不同,但我不会再压迫你。” 白下霁这才小心翼翼的接住袍子,小心翼翼的披在身上,体温逐渐升高。 “…谢…谢谢。” 她的声音比神白须想象的要成熟一些,很轻也很柔,而神白须也忘了,她不过也是一个和伊芙琳差不多年龄的女孩。 “身上的伤除了之前我造成的,相比最早见面的时候,多了非常多,哪来的?削山的人很不待见你吗?” 神白须看着白下霁,后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神白须就那么等着。 “众万离先生他们…待我好,走蚣的余佘和上官先生也是…是山主…” “每次我做不好事时…他会用荆条做的鞭子…罚我。” 罚?在神白须看来那只不过是发泄罢了。 “在被俘之前,有想过逃吗?逃离削山。” 她又沉默了,似乎在想什么,神白须依旧静静等着。 “…没有…不…有……不对,我没有。” 神白须眉头一皱,白下霁即刻就缩作一团,好像下一刻就会被虐待一样。 “我不会打你,也没必要,你已经离开削山了,你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罚你,你自由了,现在。” 神白须静静的说着,做一个倾听者也做一个开导者。 “……我是山主养大的,可他…并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行。” “我想逃,可…不知道能走到哪里,不知道…怎么做。” 和神白须想的一样,她除了知道施展那一身毒术之外,什么都不会。 或许除了被当做工具一样使用之外,她都待在那个黑暗的角落,人生之中几乎没有美好。 “你知道你在杀人吗?杀人又是什么感觉?” 这一次,白下霁的反应有着慌张和恐慌,她的肩膀逐渐止不住的颤抖,发颤。 以至于,她开始抱着头的缩着,似乎,同样有那么另一个人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只是,并不是这种问法。 他或许问的是:你怎么还没有把他杀了。 等了很久白下霁都没有反应,神白须也就放弃了。 “不想回答的话,不说就好了。” “……你讨厌我吗?恨…恨我吗?” 白下霁好似用尽全身力气在问这个问题,以至于她有些大喘气,呼吸有些紊乱。 神白须嗤笑,看向她,后者眼神慌乱不敢和神白须对视。 “恨算不上,但我确实讨厌你,如果不是因为与李世卿的约定,我会在望风谷地直接杀了你。” 话语冰冷,可这也的确是事实。 嗤———— 只是下一刻,白下霁好似崩溃了一般,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且,她开始疯狂的用手指抓破绷带。 力气用的出奇的大,直接连带着皮肉一块撕开,她的动作开始越来越大,以至于挠破自己的脸,很快脸皮就满是血痕。 神白须一愣,白下霁的反应让他慌了一下神,直至白下霁开始疯狂的挠破头皮鲜血直流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抓住白下霁的手,只是她仍旧剧烈挣扎着,鲜血染红神白须的白袍。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神白须直接抱住白下霁,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只是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很快就打湿神白须的胸口。 或许现在,她认为神白须就是唯一能给她希望的人,至少,他和那个所谓的山主不同。 尽管神白须为她求情是有目的的,可他却也的确做到了坦诚相待,他的目光中没有那种同情和厌恶,他真正的把白下霁当做是一个人。 而这些情感,是她曾经从未有过的。 在神白须抱住白下霁的那一刻,她的心才真正开始跳动,她的眼睛,才真正看清楚这个世界。 而光,也在这个时候慢慢照进她的命运。 这个半生都在黑暗中受尽折磨与挣扎的可怜女孩,终于在泪水与鲜血的浇筑后,从寒冷的冻土中发芽,迎来了真正那个能令她开花结果的园丁。 那前生的痛苦也许漫长,而历经磨难与苦难后,终于,她得以重新认识这个她从未接触的世界,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她的位置。 因此,她如新生婴儿一般嚎啕大哭,破开绷带后的手臂满是难以愈合的伤痕,鲜血横流的手掌沾污了那白色的衣袍。 而她的哭声,就象征着那破土而出的茁壮成长的枝丫,向着光。 平复之后的白下霁双眼通红,仍旧紧紧抱着神白须迟迟不肯撒手。 神白须虽然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只是抚慰着这个如新生儿般脆弱的少女。 再过了一段时间后,白下霁才堪堪平复如初,只是仍旧抓着神白须。 神白须稍稍拉开距离,看着白下霁满是血痕的脸,他伸出手,触碰她冰凉的脸颊。 随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电丝没入白下霁伤口后,那抓痕渐渐愈合。 神白须又握住白下霁的手臂,同愈合脸上的伤疤一样,治好了那些新旧不同的疤痕。 他重新将那些绷带捋直,轻轻的绑好,只不过,是死结。 白下霁感受着神白须的体温,哪怕分离之后竟不再有任何的寒冷,这同曾经的状态完全不同,她第一次感受温暖,来自于这个曾想要杀死她的男人。 月光很亮,照着两个孤独的人,可现在,他们拥抱在一起,驱除了寒冷,一个人温暖着另一个人。 “我……不知道那是杀人…我只是照着山主说的那样去做…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 “杀人…就会被人厌恨吗?” 在神白须的怀抱中,她似乎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胆量,敢于去问那些她曾经从来不敢问也不会问的问题。 也许这个做什么总是奋不顾生,胸怀苍生天下众生的男人,可以给她这个弱小生灵一个答案。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对呢,可也有一个人无论做什么,总有人会认为是错的时候。” “对错真的重要吗?” “一个人自生下来,就要在对与错的判别中摸索自己的一生,父母与长辈的领导不会是永远的。” “可也有出生之后就失去这些领导的人,他们能够选择的机会往往更苛刻。” 在神骁,父辈的指引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孩子的性格与认知最早都来自于家庭中的父辈。 而唯有父辈正确且开明的领导,可以决定一个孩子今后的命运。 白下霁不可谓不是失败家庭的产物,她是世界的早产儿,早早来到这个她陌生而黑暗的世界上。 面对邪恶,她毫不知情。 所以神白须才会说,她可以拥有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不是为了削山主,也不是为了神骁,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天下人。 而是为自己。 “那压抑的命运对你而言是一种苦难,年幼之时的你不会懂,也很难去思考这之后对自己命运的影响,于是,你只能被迫选择接受。” “在被支配的生活中你感到难以喘息,聆听着窗外欢快的生命你感到羡慕。” “你渴望,渴望和他们有相同的现在,在懵懂的青少岁月里,你只在羡艳中思考人生的意义。” “成年之后的你在这种无边无际的压抑中麻木,能看到的尽头也只有黑暗。” “你清楚的能感受到这世间所有人的恶意,你禹禹独行,感觉一切的选择都举步维艰,在窘迫中颠沛流离。” 白下霁平静的就像熟睡的婴儿,听着神白须的心跳,她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讲她的故事,可这故事,又何止她一个人? 转而觉得有些妨碍神白须说话的白下霁,从抱着他,变成了靠着他的肩膀,就这样,在月光下,一个人依偎着另一个人,逐渐圆满。 “随波逐流的人的命运往往被他人的视线决定,因为见异思迁的想法,他们就像飘荡的芦苇,脆弱而微小。” “而这世上真正美好的命运,来自于自己的双手和坚持,对美好的坚持,对爱的坚持。” “是执着,也是憧憬,是期盼更是渴望。” “他们会怀揣着这样一个个看似平凡却不平凡的梦,或理想,在世间川流不息,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与道路的终点。” “随着脚步不断延伸,他们会遭遇挫折,会面对考验,会在分离中悲伤,会在离开后难过,会在压抑与失败中崩溃。” “尽管在风雨中,他们仍旧昂着头,挺着胸奋然前进,他们永远相信风雨之后是彩虹,永远相信热血澎湃的力量。” “就像那些书写者说的一样,奋斗的生命永远年轻。” 他描绘的人生,来自于他生命中的经历与所见所闻。 神白须的命运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在一个个实践和失败后淋漓尽致的感受,这些命运在他的生命中,屡见不鲜。 尽管和他人命运中的苦难一样司空见惯,他却仍旧保持着一颗初心,仅仅只有一个理想的初心,走到现在,他也才发现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 以至于都忘了起点。 “面对这个世界,寡见鲜闻只是一时的,没有人会一直活在那个角落。” “你也一样。” 这最后一句,竟白下霁有些许触动。 她抬起头,看向神白须,这一次,没有恐惧与慌乱,有的只是渴望,与憧憬。 在她的眼睛中,神白须能看到那股想要脱离黑暗的渴望。 想要拯救一个人,最主要的,并非是让她看清自己,而是拥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最早最早,神白须的父亲就曾告诉过他这个道理,那是神白须第一次踏入医院,也是人生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他问他的父亲。 “所有有病的人都在医院里吗?” 他父亲说,并不是,也会有的人表面上和健康人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他们却有谁也无法治愈的心病。 他又问。 “医院可以治好所有的病痛吗?” 他父亲说,倘若只是外边的伤疤,被治疗后会随着时间愈合,可有些,伤疤在心中烙印着,永远无法忘怀。 救一个人究竟要怎样才能算完美?那只能看他如何去想象自己今后的余生。 倘若一个人对余生的憧憬都没有,那么他的现在一定麻木且痛苦。 人的命运是自由的,且平等的,它没什么特别和特殊,就是一条命而已。 而真正让它充满价值的,是他的意志与经历苦痛之后的坚强。 “我……” “我也可以拥有和别人一样的人生吗?” 她问。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他笃定自己做的到,只要他不放弃。” 他说 “他们会承认我吗?” 她又问。 “一个人的价值并非是征求到所有人的认可才算有意义,倘若一个人无法填满自己的空虚,他永远也无法学会爱上别人。” “我…我能做到吗?做到像你一样?” 她的情感呼之欲出,道路逐渐宽敞开明。 “不是成为我,不是成为任何人,而是成为你自己,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答案。” 她不必去奢望成为这个在世俗人成见之中摸爬滚打挣扎的神白须征御。 而是成为一个,一个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自己是人而非异类,说自己是一个有心有感情的人。 世人为何对神白须千般唾骂万般仇恨,不正是因为他与他们不同? 不仅仅是他的所作所为,而是他的渴望,他的追求,永远与世界背道而驰。 尽管他的名字来自于鲜血的暗处,但他的追求与挣扎,却在为自己追寻光明。 光与影的比较与评论早就被世人说了千万遍了,可这其中千万条的道路,却无人敢去涉足。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迷失害怕孤独,不敢舍弃一切去放手追逐。 可吟游诗人莫古力斯·玛塔却不这么认为,他说 “之所以有人会为了一架风车而抛弃一座庄园,一片绿茵,千万头牛羊,是因为生命的进步远远在于物质之上,而人的意志,理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受束缚的东西。” 莫古力斯,那个诞生于荒原之上,追逐风车的吟游牧民,坐在牛羊背上的牧马人,一个穷极一生都在追求脱困于精神荒原的哲学诗人。 在他看来,真正的囚禁并非被铁链镣铐,也并非无垠到尽头一望无际的荒原,更不是羊群围困,牛马踏达。 而是心的枯萎,意志的萎靡,更是对美好的失望。 这个一生都在马背上驰骋荒原的诗人,为了让四季如灾的裘喀兰斯平原四季如春,敢于持鞭去驯服那叱咤雷霆的风暴。 为了他的出生故土,被世人唾弃是赤地千里废垠耕耕的凄凉地,毅然决然的化作风车吹散了雷暴。 而莫古力斯·玛塔也被誉为,吟游诗人。 指的是传颂抗争或意志追求解放精神的歌颂者亦或精灵。 他们是一面旗帜,是一个风向标,更是一种象征一种图腾,烙印在垂危在黑暗中的生命,赋予他们勇气与热情。 这是世人对莫古力斯玛塔的奉誉,是对这个为了解放荒原的捕风者的追颂,更是对生命的不屈意志与坚强不息精神的赞美。 莫古力斯玛塔的精神永垂不朽,无数穿行于风暴的吟游诗人用萧笛与羊琴吹诵着他的故事,那个驰骋着野马奔驰在风雨雷电中的捕风者。 白下霁一事已经在神白须的征求中安排妥当,只不过毒女仍旧存活于世的消息不回向世人传递,白下霁会作为身份死亡永远消失在神骁这片土地上。 而作为她的担保人神白须,则承诺一定会给宝川所有受难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同李世卿的约定,救下白下霁这件事也已经完成,而神白须也收到了李世卿的来信,接下来,就是要去盘龙了。 神白须没法把白下霁交给骁卫处理,在两人近段时间的磨合后,白下霁很明显更偏向且依赖神白须。 也是,估计在神骁不可能找的出第二个愿意接受她的人了。 而白下霁仍旧还活着的消息即便是盘龙会也不知道,这足以证明骁卫的消息管控能力。 当然,李世卿也承诺过,这件事不会和盘龙有任何的挂钩,他会绝对保密。 此次密会,李世卿自己挑了一个在盘龙会之外的地方,这有益掩人耳目,也正好,免去神白须应对那些麻烦。 第82章 抬而论剑,书而论史。 此刻,女娲城,归迎山。 说是山,其实湖泊居多,大大小小成百条的细长河流环绕山地,来来回回纵横交错,有密如蛛网的,也有宽如江流的。 神白须撑船去那湖心中的一座石亭,亭子不大,不过方圆七八米,坐于湖心,如海上扁舟,如棋盘孤子。 不过几分钟的操浆渡船,当神白须走上石亭时,一个他不愿面对又无可奈何的人似乎早已在石亭等候多时。 那红袍女子坐于石亭围栏木凳上,双手叠放双腿上,亭亭玉立。 她闭目养神,却好似早已知道那人就在眼前,伸手在自己面前的围栏木登上,意示神白须入座。 神白须先看了一眼一旁的白下霁,后者歪头疑惑,神白须打了个停下的手势,意思是让她在船上等候。 白下霁点了点头,安稳的坐在船尾,神白须拴住船绳,走入凉亭。 “没想到骁卫那群大义凛然的正义执事,竟然会在你巧言舌辩下赦免了那削山毒女。” “难怪李师如此对你笃定,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即便神白须落座,却也有些坐如针毡坐立不安,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变幻多端。 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来个缩地成寸,然后摘个地花人花的,折损神白须。 这个女人的本事太大,心思很重,城府也深,并且,很强。 “难得,上回摘了你的人花竟然长回来了,地花也恢复如初,甚至犹比往昔更胜一筹,真是福大命大了,看样子九龙待你不薄。” “那群不在乎黎民众生只顶着秩序缔造者头衔的煌煌神明竟莫偏袒一介外人,真是可笑。” 神白须眉头一皱,刚上来他还没问问题就听这女人一肚子抱怨,以至于现在,她都没看神白须一眼。 虽然不明白李世卿为何如此安排,但神白须身已在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来之则安之。 “青先生足不出户却经略天下运筹帷幄,小子佩服。” 此话一出,抬剑缓缓睁眼,那金色剔透的凤眼直直刺向神白须,以至于后者觉得有些气势逼人。 “这奉承的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呢?” “你神白须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还需要我去特意打探?骁卫的脸都让你这丧家之犬丢光了。” 这话难听的刺耳,可神白须却不在乎,他也没打算能在这女人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跟你打哑谜了。” “李世卿暂时还不会见你,至于你同他约定救下白下霁的事,你做到了,他也会兑现他的承诺。” 至此,神白须微微一松,虽然没有见到李世卿本人,可至少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行。 “但,李世卿让我给你带个话。” 神白须眼睛一眯。 “救下白下霁还不算完,他可以放弃骁卫同盘龙会之间的政势,但不代表十二门的态度,仅仅只代表他李世卿一人。” 神白须心里骂娘,这不扯犊子呢吗,说到底还是把神白须坑了。 整个神骁谁不知道十二门之所以依附盘龙,一是因为对出云新建秩序的向往,二就是因为他李世卿曾只身独压世族之乱,树大根深,算是一座不会倒的靠山。 归根结底如今的世族之遗仍旧还是害怕神骁民众拾火再燃,更怕这一把火把他们烧的灰飞烟灭。 而李世卿的意思,无异于是要如今败坏了名声的神白须去同十二门氏族说道,要他们放弃盘龙会的立场。 而只要他们的立场立于中立,就足以颠倒骁卫和盘龙之间的差优势。 神白须吐出一口气,他起身就准备走。 嗡————! 可石亭之外方圆十米却卷起一层凝成实质的剑气风暴,直接将石亭范围之内笼罩起来。 “但我还有些话没说完。” 神白须身后的抬剑起身。 “你一开始就没有站在盘龙会的立场对吗?不,我应该说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站在上御出云的立场上。” 此话一出,神白须面色一沉,微微眯眼。 “你伪装的很好,就跟真的一样。” “身入盘龙,鞠躬尽瘁,一步步走的干净利落,这层双重身份让你几乎在短时间内就看透了两方的优差点。” “而那个周登楼就没那么聪明了,不,应该说是狡诈,表面上看似忠心耿耿的你实则暗度陈仓,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执政者的心思。” “西方终焉那群执政者难怪会在你的阴影中来回乱窜,以至于诚惶诚恐,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逊色于李世卿的谋政者,也难怪他会如此笃定你。” “倒真是惺惺相惜了。” “你舍生忘死的获得了上御出云的信任,伪装的真诚赤意,或许你这种身份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伪装,还有比顶世罪犯神白须征御更透明的身份吗?” “或许也是她上御出云生于迂腐制度下的笼罩,以致使她尤为的青睐诸如你这样敢于打破常规的抗争者,也是奇了,你俩这般人居然也能同病相怜。” “看样子她还是对你心软,也是对你十足的信任才没有过多猜疑,可你就真的如传闻中那般不怕死吗?我可不信。” 抬剑的一番言论让神白须再一次有了如同第一次见李世卿的压力,同时,他也再一次对这个女人刷新了认知。 四甲子的无敌于世,倘若真没点城府,怎么可能在这个老狐狸精云集的局面中独树一帜。 可就算抬剑已经揭穿了神白须,也无关紧要,因为比起相信抬剑,上御出云必定更信任神白须,他笃定。 “我倒也没奢望我这层身份真能伪装的天衣无缝,而真相也一直都摆在明面上,只是世人不信。” “我在骁卫中为非作歹也并非一朝一夕了,他们知道我的名声臭,见不得我这种人众望所托。” “青先生慧眼如炬,心巧玲珑,真不愧四甲子无敌,望尘莫及。” 神白须转过身,笑了笑。 这下他也不需要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藏着掖着了,既然已经敞开天窗,那大家都说亮话。 “你倒是爽快,我还以为你会稀里糊涂装模作样几句。” “也是,你这种人没什么脸皮子。” “我本以为上御出云能更稳重一点对待你的问题,更何况身旁还有个周登楼这种墙头草。” “本着既然已经吃了亏,那吃大吃小都一样的想法,破罐子破摔,干脆让你死。” “奈何李世卿从中作梗,要你救下白下霁,凭此脱身,这金蝉脱壳倒真让他成了。” “如此一来,十二门无根浮萍,只要你神白须带着骁卫的身份去,风吹两边倒。” “毕竟在神骁,世族永远没有千年前那般根深蒂固,不过芦苇浮萍,一拔就断。” 抬剑看着眼前的神白须,嗤笑道,好似就像在看一只会耍聪明的老鼠,仅仅只是可笑的稀奇。 她也没想到,神白须的这些三岁孩童的小把戏竟然真的能以假乱真,怪也怪神骁人太注重忠义。 而神白须又敢死敢活,一股脑的卖命,就是不信的都信了。 如要说神白须假仁假义,那所有骁卫都是一群白痴,可如果要说他真的大义凛然,那绝对是在放屁,那就是把全天下的人当傻子。 可这个人就是如此纯粹,甚至有点可怕。 “你虽无敌四甲子,可我要杀你却也不难,你应该清楚李世卿都跟我说了什么,你也明白自己的状况。” 此话一出,抬剑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嗤笑。 “你以为就你神白须会以假乱真吗?” 对于抬剑的表态,神白须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更加有底气,这就不禁让抬剑眉头一皱。 “骁卫的执众都和我说,抬剑无敌四甲子是因为是世所罕见的人道剑成剑者,直登峰顶,可我却不以为然。” “你眸瞳金烁,毫无人性,眉心含锐,锋芒沉沉,身纳凶压,气势如削,一股子杀伐之气凶厉的要人命。” 抬剑神色一沉,杀心渐起。 “自伏云龙庭水亭第一次见你,棋盘上你举棋不定,剑指间杀势纵横,就连亭下水波都形成逆流。” “棋盘中,你所执黑棋锐不可当,走势龙蛇,攻势风雷,狂劲刚猛,尽显侵略之风。” “第二次,你代李世卿同我会晤,引我千界中,举金剑摘我人花,分明是暴掠之道,而折我地花,分明是可断长生之术。” “人道剑观千人千面所求为悟,可断人先后斩人大道,剑锋雄浑而雄厚,而你手中金剑,分明杀意凌然,弑人心骨。” 到这里,抬剑已是眉头紧皱。 “你不仅仅是那深不可测的人道剑成剑者,而魔道剑,更是你的大道根本,隐藏在那金剑神威之下的杀伐之力,才是你真正无敌于世四甲子的根本。” 斩人大道,断人根本,杀意凌然而杀伐冷冽,这就是曾经统治整整四甲子双道成剑者抬剑,人魔两剑双修。 即便是圣人都无法做到的壮举,这也是她抬剑克食天地的原因,她的天赋,此世罕见,近乎封顶。 而她本就同众生乃至天道相克,不容于物物不与容,遂才不能成圣。 一身滔天剑道力压众生,即便是存在的秩序法则都逾越不及,此一人,必定被天地相克,如此,所作所为之间才会处处伴随天谴。 而现在整片区域已经彻底被一股凝成实质的剑气封锁的白下霁,也已经登上石亭。 “不说是我,就是她白下霁,于此时此地,也能要你的命。” 神白须信誓旦旦,他比任何人都笃定抬剑所受天谴连累,欲果断杀人必须要同自身存在相冲,可神白须,明显却克制了抬剑。 “看来是我鱼目混珠,还是把你看的太简单了。” “你神白须不惜此命,难道我就会吗?” 嗡————!! 下一刻,抬剑抽出金剑直抵神白须胸口,可后者却纹丝不动。 “这是你第二次向我递剑,两次皆是想要杀我,我凭你是李世卿相托之人一让再让,你这娘们却不知好歹。” “摘走人花,折根地花,我就当做是李世卿同我交易所付出的筹码,可你,你本就是盘龙蛰伏于暗处用于杀我的收关子,不知没落了多少时代的刽子手。” “初登天都府时,我就能面对四位骁卫的碾压围剿而见微知着,哪怕是在整个国家的总代理面前,我都能直取其首。” “即使是八位上宗也都没有绝对的自信招呼四位骁卫,哪怕是一剑劈开东南一渊临死之前的剑若悬河,也从未说过自己生前最后一剑能杀任何一位骁卫。” “我是你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位可以心无旁骛杀人的人,也是你人生中第一位,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不屑一顾的人。” “而你,一个不被天道所允,不被众生所承,不存在法则之中,又不能置于秩序之外,一个只能在狭窄裂缝中苟且偷生的蝇营狗苟之人,也配用来杀我?” 神白须不退反进,一身杀势直接破开了石亭笼罩的剑气,顷刻间要整座湖泊的湖水沸腾。 哪怕是无敌四甲子的抬剑,在这一刻,竟也没了底,竟也慌了神。 面对这个一人即世界的男人,她的心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犹豫与后怕。 “你只不过区区纵横世间八百里秋风,扫得人间落叶。” “而我,是睥睨十二天之狂风,席卷九州万川大地,你才是真正的,在暗处的狗爬泥泞之辈,一个连最浅显道理都看不明白的无知蠢材。” “你……” “你很想比一场是吗?那我们就来比一场,看看谁生谁死。” 神白须直接打断了抬剑将要说出的话语,提出了死斗。 这不仅仅给了抬剑一个杀他的理由,也给了出云一个合理的后路,一是可以让骁卫前功尽弃,二能够让李世卿着落成空,三可以斩了这个同自己大道相克之人。 一石三鸟,何其美哉? 可抬剑也要考虑清楚,这天底下想让她这个老不死去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十二门中十一门都有。 倘若竟杀不得这神白须,弄得两虎相斗必有一残,岂不要他人坐收渔翁了? 而眼前的神白须,心境如此坚定,巍峨不动,抬剑竟也乱了分寸。 她总莫名感觉,哪怕如今己身气势已经完全压过他,却总感觉软绵绵的,就如同相遇天敌,天然恐惧。 嗤———— 神白须伸手直接握住金剑剑身,手掌划破鲜血淋漓,他一把将抬剑拽了过来。 抬剑大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出金剑,奈何那人纹丝不动。 “我敢笃定,李世卿那老东西正瞅着呢,你也不想吃闷头亏吧?被别人算计的感觉不好受对吗?” “我可以理解你把气撒在我身上的行为,我也知道你有苦衷,虽说这么说有些不讲理,但有些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说呢?青先生。” 抬剑微微一愣,她没想到神白须已经猜到李世卿同她割裂,不单单要挟天杀她,更要神白须替他就志。 如今倘若两人真真打生打死,李世卿同盘龙,必定坐收渔翁,反正这俩人都是李世卿的棋子,谁死谁活根本无所谓。 “眼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您受制于人,不,应该是受制于天,在找不到金蝉脱壳之策前,一世英名毁在我这个臭鸡蛋手里,您觉得划算吗?” 抬剑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神白须,眼下求全,会不会太晚了点? 不,不晚,相反,抬剑虽然的确看不起神白须,却也不至于和自己的命闹矛盾。 “登徒子,放手。” 抬剑怒斥一声,神白须果断撒手,抬剑一个踉跄,险些后跌,神白须抓住剑尖才稳住那人。 “谢青先生不杀之恩。” 抬剑眉头一皱,竟想不到这登徒子如此不要脸,她还没说什么,就让神白须搅和的团团转。 身后船上的白下霁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好个无耻之徒,当真是没脸没皮。” “您或许也应该学学我这无耻之徒,至少,能活命不是吗?” “眼下情况,您比我更清楚,我死对谁都没有好处,与其痛快一剑杀了我之后后悔,不如暂且忍耐,之后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抬剑收起金剑,瞥了一眼神白须身后的白下霁,神白须心领神会。 倘若真要带着白下霁去十二门,那群清高义士还不把自己的皮扒了? 神白须转身看向船上的白下霁,将船只拉了过来,意示白下霁上亭。 “我此去十二门,倘若带上你,他们绝不会待见我,只能委屈你在这待上一段时日,不会太久,你愿意吗?” “和…她吗?” 白下霁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神白须身后的抬剑,后者坐在木凳上闭目养神。 “我们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蚁,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为求两全法,她不行也得行,你大可放心。” 白下霁点了点头,神白须这才吐出一口气。 “青先生。” 抬剑睁眼看向神白须。 “有劳。” “我等你回来履行这场承诺,然后让你体面的去死。” 神白须伸手意示一旁的白下霁走过去,后者照做,嘱托过后,神白须撑船而去。 “登徒子,连个谢字都不会说。” 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抬剑在石亭处注视着,慢慢的,她才发现心中积尘竟缓清许多。 虽然和神白须交锋的确令她头疼,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神白须的确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两百年岁月,她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他究竟是真的因为众生而允诺你,还是因为肩上担着的阎罗之职与信守承诺的名义而舍救你呢?” “令众生免去疾苦的能力,千万年来这大陆上又能有几人?他怎么可能不稀罕你呢?” 看着白下霁,抬剑莫名说道。 前者不明所以,只是看着神白须船去的方向,以至于有些望眼欲穿,怔怔出神。 而现在,神白须将前往十二门,以骁卫的身份征得十二门其中六门的信任。 与其说信任,更多的,是支持力。 神骁如今的政治形式早已不同于往,曾经君主制度的体制让世人看到了独裁与权力泛滥挥霍的惨重后果,而战国时代的纷争争端也已经成为历史,永远。 对于神骁人而言,权力必须要搁置且制约,它必须要准确的在有德之人手中方才能成为真正治国安邦的宪章。 所以,十二门,就是当前神骁最大能够制约权力的代民府门。 何意?这代表着他们是民众意愿的诉求与象征。 与穿林雨所掌司的千玑不同,后者代表的是公民直接涉政的枢纽,而前者,是民声民意的渠道与来源。 千玑作为民政机构是神骁国的根本,而有能力执掌这一司之首的穿林雨,究竟多么足智多谋自然不必多说。 能够提出“合进制”政策的穿林雨,在民众心中有着不下于李布施的民望与支持力。 而同样作为千机门世族之后,穿林雨同其兄长轩辕侯大相径庭。 他主动脱离了千机门自力更生,入政两年后便担任千玑执司部,广纳民意的做法令他的名声在民众之中极为深重。 合进制,指由民众自我组织并形成各自代表,以能力,声望,支持力为首要条件向行政关口投入政见,以此来合议评审。 绝对的公开公正公平,而能做到这三点的,神骁万年来,仅有穿林雨一人而已。 “千年蜀道,非一人之功,星罗棋布,井然有序也不是一朝一夕布置,众人要知道薪火相传的同时,也需要明白举起火焰者所要承担的炽热,这不仅代表他的立场不能更易,更代表他的道路即象征光明,且抉择,只能为了更多人。” 对于穿林雨而言,民声就是一个国家的走向,倘若人声鼎沸之中尽是冤声怨语,那么这个国家,一定是剥削的。 倘若窃窃私语中尽是苦不堪言,那么这个国家,一定是迂腐的。 只有在光明正大之中的磊落呐喊,才能让这个国家的轨道永远向前。 这是穿林雨认为的治国之道,也是李布施等一种薪火相传者所野望的未来。 他会用自己的道路超越千年传承的千机门,并且真正扭转万枢,觉智如策。 第83章 门前不见万年青,震古烁今为谁求。 两天后,此刻,女娲城天都府。 根据众人的意见商榷之后,此次神白须作为骁卫代表方前往十二门,目的,是征得六门的支持力。 以民众需求,国家意志为主要,向十二门征回向神骁执政党上御执总代理的信任力。 看似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任务目标,可要做,就太难了。 而其余骁卫,双李坐镇半宝川,张策言前往万刃门担任临时掌司,穿林雨音绕梁前往世界政府,面对终焉方的施压。 尽管终焉外交部门已经放弃了进入神骁国追查神白须征御这一国际通缉犯,与其不为人知的目的。 但这不代表世界政府会任由神白须逍遥法外,神骁国要给世界一个说法。 而周登楼,此次作为神白须肃清人的担保人,他有理由且有义务出庭。 而这一次十二门之事,将由点朱砂与神白须共同完成。 之所以没有叫上文治成略的音绕梁,一是因为二人不合,在个人思维上两人总是背道而驰,为避免节外生枝或致使情况雪上加霜,上御执选择派遣点朱砂。 二,是因为世人皆知音绕梁作为罗天政务部门掌司,官位太大,且十二门大多数都是世族出身,面对音绕梁,难免排斥。 为避免口角争执后撕破脸皮,即便音绕梁有手段镇压,可要征得支持力这一事,就难了,所以才派遣了点朱砂随同。 音绕梁同点朱砂二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在政事上一步不让,而后者,却可以因为诸多缘由而选择宽容。 作为文治的音绕梁却杀伐果断不予情理,武治的点朱砂却莫名要好说话且讲情义。 这一点,也是骁卫能在由新主上御执未曾获得众望时能站稳脚跟的主要原因。 越是事关国家大事的,越是马虎不得,政治面前只有民众的利益不受侵犯与国家的未来一直延伸,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 而军政之谈,却可以有网开一面,为避免生灵涂炭战乱连连,除非迫不得已,罢免要比直接杀掉更能解决问题。 止戈为武,真正的战争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刀兵相向是下策之举。 认为死多少人都是死,不如大战一场的虽然也大有人在,可为利益而形成的战争不会存在赢家。 这也是神骁自古以来的戒训,所谓出师不利便是如此,归根结底,战争所需要的经费与人力来源,都是那基层中的公众。 因此,点朱砂,在神骁军政机构中有着等同千年前骐求玉的威望与名誉,在军部机关中,她的决策,就是神骁国未来的延伸。 可仅仅只是一个点朱砂根本不足以兜住神白须在神骁捅的篓子,哪怕她是神骁千年来最优秀的万刃掌司。 而此刻,议会结束之后,众人皆已散去,唯独剩下点朱砂神白须两人。 点朱砂迈着步子直径离开天都府,在那前阶之上向下俯瞰,神白须随后而来,两人一前一后,神白须没有上一步并驾齐驱。 “十二门中,最拥有支持力与政治势力的,莫过于千机门,而其中万枢,武侯,剑起,百晓生,藏药阁,为世族簇拥集团,同盘龙会盘根错节。” “而在这之外的,无不是置身盘龙同民众民意之间左右徘徊的,分别是柳柏苑,神机,天策,千金瀚,他们的意政见在民众同盘龙之间犹豫不决。” “一是碍于世族背景而畏惧民众兵戈再起,所以攀附盘龙,二是对当今总代理执政意见不明,保持中立,这其中以柳柏苑为首。” “而余下的,就是有意同向神骁共事的,云门,洗玉府,这两者属于我方政势,也就不必介入之中。” “而十二门中,盘龙当今拥有六门的支持力,骁卫仅有两门,白公子,你必须要拉起至少五门才有可能同盘龙对峙。” 点朱砂转身看下身后迟迟没有走上前来的神白须,眼神有些忧虑。 而神白须却神色自若,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并不艰难。 因为在他看来,争取立场之间的交换并不是一件难事,真正困难的,是获得信任,这信任,代表着那些执政方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而临阵倒戈。 即便上御执不会因为政势组织的支持力而倒台,可这对于盘龙的登台,会有莫大的帮助。 在神骁,想要以民意民心民之所向为由罢免一位君主,一位执政者,是相当容易的。 “朱先生以为,其中哪一门能有决定性作用?并不是在政治支持力上,而是在民众心中声望最高的。” 神白须这个问题,顾名思义,投入最大的行动力去征求那一门的信任,而一旦成功,其他多门或多或少就会被牵连。 “如今十二门最深得民意的,是千机门,毕竟千年世袭,皆躬耕于民,在民众心中,千机门有着不亚于历代君王的统治力。” “可如今千机们轩辕氏轩辕侯乃是盘龙麾下执众,想要得到这一门的支持力,其中各有的分歧恐怕难以合拢,未免痴人说梦,鞭长莫及。” 点朱砂看着神白须,她大致上能猜到神白须的下一句。 倘若第一个不能拉拢,那就拉拢第二大的。 “那就摒弃千机门对骁卫的支持力。” 点朱砂眉头一皱,不解其意,她沉默的陷入思考,很快抬眉一愣,对于神白须的想法,有些欠妥。 “盘龙会之所以会在得到了六门支持力的情况下都还如此野心勃勃,就表明上御出云自己清楚,世族这一组织的存在对于神骁民众而言,根本算不上正统。” “之所以庞大集结政权组织只是为了压迫骁卫这一保护机关。” “民众不是白痴,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居心叵测者带领的政治风向,所以这也是上御出云执着争取十二门的原因。” “无论上御出云有没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上升一个新高度,只要拥有十二门的支持力,就可以完全罢免上御执,这才是她想要的。” “而骁卫,本就有着民意正统的支持力,又何必去收拢那些世族组织的信任,如此舍本求末的做法岂不可笑?” 点朱砂嘴角一勾,对于神白须的理解更上一层楼,而她内心中某些不确定的也在这一刻落实。 她向着神白须的位置前进几步,主动在他身后,背对着他。 “十二门的势力骁卫当然可以不在乎,因为这对于总代理来说是一份不动产。” “可十二门的政治压迫是面向整个神骁的,而十二门代表的,是组织政府,他们拥有移动性的支持力,倘若上御执无法稳坐总代理,上御出云的谋划依然可以兑现。” “如此,又该如何?” 她干脆已经放弃自己之前保留的建议,转而直接向神白须提问,让他接任自己天罡位置的职权,让他去做,去谋划。 “正统,在神骁历史之中,才是真正的不动产。” “世人真正在意的不是总代理是不是上御执,而是上御执能不能胜任这个总代理。” “一个本就拥有民意支持的君王可以凭借民众赋予的信任与支持压迫任何一个想要推翻王朝的篡逆者,这是古代君王稳固江山的一种智略,却也是一种弊端。” “可民众永远相信正统的象征代表,就像李布施说的一样,他们太需要一个明智的领导者带领这个国家。” “上御出云野心如何?天下尽知,她希望凭借十二门的政治支持力直接压迫上御执退位的手段就是在搬倒正统,用政治身份胁迫民众,” “而拥有如此强大政势辅佐的总代理的位子,就是栓条狗上去,也同样能治理国家。” “位子,根本不重要。” “只要有能力,万里山河触手可及。” 可神白须漏说了一点,就是如今民众对于上御执的期盼渐渐落下,而最根本的原因,是上御执作为神骁总代理向一个外人求助。 而更大的问题还是,这个外人是一个国际通缉犯。 神骁民众早已不在乎所谓的世族成见了,在他们的历史中,真正最深刻最铭记在心中的,并非那些王爵世族,而是剥削与压迫。 只要阶级的统治仍旧存在,那么斗争与反抗便会永存,这是属于他们的生存方式与精神意志。 神骁民众不会放任一个暴君或昏君治理国家,亦如曾经受到压迫与剥离的他们。 所以他们永远认为,一个有能力的人,必须要德才兼备,仁孝共施,才能大赦天下,俯瞰山河。 哪怕这个人,不属于神骁国也无所谓。 凡是德高望重者,皆可以带领这个国家的历史翻篇,然后走向一个崭新的历史。 可凡有图谋不轨者,不单单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更会被历史千万年所唾弃,咒骂,指责,永远的跪在黑暗中不得翻身。 随着点朱砂的退步,此次十二门之行,领总衔的便是神白须。 他对十二门政治机构的政势超乎点朱砂的预测,她没想到一个置身事外且擅长争凶斗狠的罪犯能对一个国家的政治纷争如此颇有见地。 他设身处地,对于十二门的根本拆析,仅仅凭借个人推测就知晓了当今神骁骁卫十二门之间的芥蒂。 而之所以十二门同正统的骁卫离得如此之远的原因,就是因为世族偏见。 千年前那场民意之争太过惊天动地,民众对于世族以后与王爵权贵的恨意无法想象,而大部分十二门之所以攀附盘龙会,又何尝不是怕坐稳了代理人的上御执秋后算账。 毕竟,上位要想铲除早已没有靠山与底蕴的下位,只不过需要一个欲加之罪的名头罢了。 而此刻,柳柏苑。 琳琅千道,忽如天上仙,高山群岛,峰壁成山林。 正所谓千金不换,万金不拾,说的,就是柳柏苑了。 什么意思?柳柏苑地质群山叠嶂,高峰如梭,这世间还有比这群玉山头更巍峨壮观更价值连城的吗? 坐拥如此天山美景,且如此重山如聚,如何需要去在乎那些凡尘的纸醉金迷? 柳柏苑千年传承,在世间享誉文艺双绝之称,而这府邸,更是人间奇观。 眼下,点朱砂神白须二人已经置身神庭门之下,眼前一座大门紧闭。 神白须看向一旁的点朱砂,大小眼,伸手指了指那紧闭的大门。 “天罡点朱砂的名号这么没面子啊?” 点朱砂罕见的白了一眼神白须,也难怪,乡巴佬第一次入城,见什么都稀奇很正常。 她指了指神庭门上悬挂的一座金纹冷玉砌成的金丝玉鼓,后者若有所思。 “山门不迎山外事,若有求者当此鸣。” “白公子真以为柳柏苑是什么民间府邸,只要大门敞开俩腿往里头一伸就行了?” “喏,这玄玉金丝鼓就是你们西方的门铃,不算什么特别隆重的欢迎仪式,毕竟柳柏苑经年沉于幕后,眼下除了政势紧迫,一般山内人不会出山。” 点朱砂伸手指了指悬挂神庭门上的金鼓,笑了笑。 神白须嘴一扯,耸耸肩。 需知柳柏苑千年传承,自古以来,苑主只有一位,若干政势是绝不会参与的。 而如今作为柳柏苑苑主的许青才,千年来第一次打破祖训,涉身入政,反了祖祠堂,将千年的传承一锤砸断。 柳柏苑老一辈的见状都气得半死,纷纷指责这个许青才狂悖无道。 大部分“开国元老”都脱离了柳柏苑自成一派,而那些剩下的,眼不看为净,都退去幕后。 而这,也都是许青才希望看到的。 虽说许青才是同李世卿那一辈的老东西了,可这思想上,却赶得上时代的浪潮,要不然也不可能作为氏族担任十二门一门。 若她许青才没有那洞悉风云变幻的慧眼和慧根,只怕早就在百年前同李世卿的对峙中被神骁民众讨伐的形神俱灭了。 咚————! 眼见神白须没什么动作,点朱砂率先指点。 她摘下腰间红玉,轻轻一掷,砸在那金鼓上铮铮有声。 吱———— 随着金鼓轰隆隆打雷般作响,那神庭门大门缓缓迎开。 远看去,群山叠嶂,绿茵茵山峦如画,如泼墨一般。 那群峰在云间筑立,岁月的痕迹肉眼可见,一条条云梯自山腰向上攀去,环环绕绕吹涤着山岗来风。 果真是隐世名门,和那些个盛世之中的名门望族形成鲜明对比。 点朱砂笑着侧身伸手作请,神白须挑眉一动不动,后者知道这是谨慎,毕竟进天都府时,周登楼有介绍过有关那护国大阵的屏障。 而这一次,指不定有什么东西等着他拿头去碰。 点朱砂憋笑向前,伸手指了指那胆小的人,而后者,见人平安无事走了过去,也慢慢跟上,只是最后越过门庭之后看了一眼头顶的金鼓。 循序渐进,依山傍水,上登台阶,一步一青天。 风依群山,青接如簇,步履接憧,一步一抬首。 这群山叠绕一躺下来,两人也不过堪堪走到山门府,在那一座庭架于高山腰地之下的一座宅邸。 如同在天都府时看到的建筑风格别无二致,不过这里的梁柱结构使用的是拱形,几乎是一根极为粗壮的梁柱支撑起绝大多部分的门庭。 同神白须在天都府时看到的多条梁柱穿插的结构大相径庭,他大致可以猜到这些结构的架构,却难以想象这工程的复杂。 待到府门之前,有三位女子好似已经恭候多时。 前者黄裙飘飘,头戴玉簪,系发于后,如群山明玉,皓月当空,不入凡尘,美如暇白。 而在她身后的两位青绿女子也大都好似不出凡尘般,冰清玉洁。 “贵客登门,只是苑规严禁山门之人外出门府,有失远迎,还往朱先生海涵。” 黄裙女子上前,先是对着点朱砂躬身作揖,后者只是点了点头。 神白须只顾群山周边风景,未曾去看那三位女子一眼,而后者,亦是如此。 “徐宫主客气了,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没带礼物反而找了麻烦,叨扰山门。” 点朱砂客场式的笑了笑,看了一旁身后的神白须,后者神色自若面无表情。 神白须料定眼前三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无需介绍,因为他已经从对方鄙夷与厌恶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只不过那黄裙女子伪装的很好,不过笑面虎。 气氛比点朱砂想象的更尴尬,神白须如今的身份虽说不碍大事,但想必以柳柏苑的底蕴与势力,神白须携白下霁归川一事,怕是在十二门中传了个遍。 神骁政势本就排外,尽管民众与此不便,可眼下那黄裙女子的态度不可谓欢迎。 “小子神白须,不才。” 神白须郑重抱拳。 黄裙女子眉头一挑,嘴角勾了勾,似有不屑。 “两位请。” 她伸手作请,两人这才步过府邸,而那黄裙女子没注意的是,神白须抱拳,右手在上。 步入门庭,映入眼帘的,便是书香门第的底蕴,琳琅满目不计其数的古玩珍品,廊画更是千副如目。 中庭放置一座青铜器制成的方鼎,同七尺高,余宽五六尺,上雕青鸾玉凤,膜拜呈祥。 堂内奇宽,咔嗒声响,围着外堂的屏风开展,青睐徐徐清风,霎时间堂内明敞。 过挺,堂上蹲座一座炉鼎,涎香垂地,好似灵性。 如此一座炉鼎,滚滚而来的檀香非但不及逼人,反而不过几步距离就滢滢而散,令人舒心气爽。 堂中,顶上悬挂一柄剑尖向上的长剑,位于那茶几之上。 茶盘乃是一根垂龙木所雕,奢雅非凡。 而据说这墨龙垂木,乃是一种名为“大水鼋”背上的灵脊所化。 那水鼋乃是一方水脉所赖,据说是天生地养,行于日月之间,如刺状的脊背在山河间穿行,凭借着那水泽灵力生养成根,遂有了这垂龙木。 这木头乃是水鼋精血所化,即可入药,又可作器,据说由那垂龙木所打造的木锏,可削金如泥,断石如吹,可做上上品的灵器。 那这垂龙木制成的茶几,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不仅能滋补养颜,更能益寿延年。 只是至于这垂龙木如何得来,必定是伤了那水鼋性命。 那种灵物天生怀壁,当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珍宝,且成木的水鼋又可谓世间罕有,就是那么一撮垂龙木木灰,都价值连城。 杀生而取物,于佛门所不齿。 其实垂龙木天生枯萎之后会成为一种更为稀缺的灵物,还阳木,传闻能够祛毒除害,可治百病,倘若以灵师之能稍加调理,甚至能够拔高人的灵智,求得仙途。 在锻师的手中,还阳木据说是天下至阳之物,哪怕烧上整整九九八十一天都不曾熄灭,而余烬更能作为器胚的淬剂,抛光成锐,增锋助芒。 只是世人一心求那垂龙木的速效,而偏偏舍弃了这目不能触的还阳木,于此,宁肯一杀,也不愿多等。 “?” 突然,那黄裙身旁的两位青绿女子突然拦下神白须,后者眉头一皱,眼睛一眯,却也觉得情理之中,他索性向后一退。 饶是点朱砂也有些不解,她看向一旁的黄裙女子。 “徐宫主这是何意?” “朱先生此次是代表骁卫天罡前来十二门征得政见的吧?” “事态如何,仅您我二人即可,还劳这位公子于堂外等候。” 点朱砂眼睛一眯,神白须自然知道这女子要给自己找回面子,可他却是微微摇头,后者眉头微皱,望了一眼,作罢了。 神白须一笑置之,抱拳后退。 两人入堂,另外两位青绿女子就在堂外守着神白须,说是守,她们却也听说过这位白公子的威名,只是为人仆而身不由己。 所以也是在那两人转身后均是施身万福以敬歉意,而神白须也是拱手作揖一拜,还礼了,那两位女子面面相窥,只是羞赧而笑。 看样子凶名在外的神白须征御也并非世人所传颂的那般穷凶极恶。 “不胜惶恐,我本以为这一次前来访政的理应是音绕梁梁先生,看样子骁卫对于这一次十二门政势态度和上一次,几乎没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性模糊了,依稀记得宝川之行前,盘龙作为十二门领事人被朱先生一人之力退回六门之后,起攻之势渐缓。” “而现在诸门左右不定,站场的站场,自保的自保。” 黄裙女子斟茶娴熟,两人在茶盘面前一左一右,各执一词。 眼前这个黄裙女子,许燕双,柳柏苑六宫之一,许青才的亲妹妹,同样也是柳柏苑的二把手。 可虽然是亲生妹妹,可许青才不允许许燕双执政,点朱砂心如明镜,其中隐情一看便知。 柳柏苑之内必定出现了分歧,而这分歧事件之大,是许青才一个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搞不定的。 再者,许青才违背祖训,不得老一辈的待见,而同为柳柏苑传代,许燕双就成了众人翘首以盼且有望能够带领柳柏苑重回正轨的下一任执掌人。 柳柏苑六宫,文,画,书,艺,武,技,而许燕双,就是六宫之首的文宫,位高权重且势大力大,说是和许青才平分秋色也不为过。 “倘若来的是那位梁且知,十二门之行的访政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审政,眼下政势情况如何,许宫主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怕让外面那位等久了,以他的脾气会破罐子破摔,现今万刃门换了主心骨,那位又深得总代理敬仰,要是怠慢了,小女子可不敢肯定那位发起火来会不会殃及池鱼。” 点朱砂转头看了一眼堂外的神白须,此刻那人正双手抱胸站在那尊青铜鼎之前,闭目养神。 可他的心情,点朱砂一清二楚。 许燕双同样向外看了一眼,只是不屑,却也惊奇,并非神白须的身份,而是点朱砂对于神白须的恭维,而且这恭维不似官场的客套。 “难道朱先生真的相信仅凭此一人就能平复持续了千年的削山之乱?” “自入川以来,此人多生事端,屡次破局,名声臭的都已经传到神骁民间,民众如何,骁卫心知肚明。” “他带白下霁归川之事,我想神骁当下前众还不知道吧?” 此话一出,点朱砂微微眯眼,她又细细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许燕双,她好似胸有成竹,极有底气。 前众,指的是李布施一行前朝元老,他们的意见要比目前上御执总代理的职位在民众心中更重。 可事实呢?民众绝对承认如今的总代理上御执,只是团团联盟的世族一众仍旧以李布施为首。 “事到如今的情况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神白须拥有治理削山之乱的能力吗?” “眼下十二门中,又有哪一门有能力参与削山之乱一事?是千机门?还是天策府?” “外请他人或许投机取巧,可内部的矛盾才是重中之重,民众比我们这些盖章的执政者更清楚如今的神骁谁该说了算。” “许宫主以为如何?” 点朱砂伸手提起茶盖,看了一眼茶杯中的茶水,沉色如水,却讳莫如深。 “可如今群众政见仍旧掌握在十二门手中,若要名正言顺坐稳总代理的位子,十二门的存在是必要的。” “小女子以为,如今盘龙势大根深,骁卫未必可及,倘若削山一事处理不当,民众群群激愤,神白须必成众矢之的。” “如此舍本求末因小失大,实不为也。” 许燕双的意思是,盘龙会并不在乎十二门的那份政治力量,而是肯定神白须压不住削山之乱。 再到那时,根本不需要她上御出云做什么,群众自然会重新拥戴一个更有能力的总代理人。 而眼下除去骁卫辅佐的上御执之外,唯有盘龙会的出云有能力接任。 点朱砂只是嘴角一勾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虽然不知许宫主哪里来的底气如此肯定盘龙,更不知为何那么认定神白须必定成事不足,但,这份自信,委实可贵。” “如今神骁民众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个国家,不,而是上御执和上御出云哪个更有能力担任总代理人。” “在你们十二门看来,好像你们的意见就真代表了那一票否决权,如此做想,未免天真。” “盘龙不在乎十二门的政治势力是真,不在乎神白须能不能左右削山之乱也是真,无论柳柏苑怎么做,都对盘龙没有任何影响。” “神骁之所以拥戴世族,仅仅只是因为你们有戴罪立功的权利,决定神骁政治层次这件事,还轮不到你们。” “我也大致能猜到许宫主之后想要说的,您会说,神白须同样作为盘龙会上御出云聘请的肃清人,就不怕此人临阵倒戈。” “而我要说的是,许宫主苑内之争就不必上升到国家层次了,太可笑。” 点朱砂的一番话直接压死了许燕双之后所布置的计划,以至于连同柳柏苑的一份,也都一并打碎了。 她的确想要借助盘龙会的势力挣得柳柏苑苑主的位子,同样也是为了能够入身执政。 有了政权就代表柳柏苑可以脱身世族之见,真正直起腰板在神骁民众的注视之下参政。 可她没想到点朱砂竟然这么干脆,宁愿舍弃当前骁卫的立场也要护住神白须这一中间人的身份。 “既然朱先生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亮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柳柏苑会代表十二门之一向盘龙会尽仕,您此次的访政之行恐怕要落空了。” “而且,柳柏苑同样会代表盘龙会立场追究神白须外人之身参与神骁国乱之事,这将会彻底拉起民众对当前上御执以及骁卫立场的质疑。” 许燕双起身,看着端坐婷婷的点朱砂说道。 在她看来,神白须参与削山之乱必定会导致神骁内部矛盾彻底崩盘,甚至引起民愤。 而盘龙会的起点对于在这之后的神骁更有益处,无论是从上御执用人不当,还是骁卫立场不作为下手,都扼其咽喉。 “倒是勇气可嘉,可你就真的以为上御出云会在乎一个小小柳柏苑的政治势力?” “哪怕是如今的十二门,也都是在盘龙会脖子底下过日子,你想劝回许青才的心情我固然理解,可如此作为,必定会致使柳柏苑同民众势如水火。” “柳柏苑在盘龙同骁卫的争执之间本就自身难保,许青才又何尝不是害怕事后盘龙会落得同千年前世族之乱一个下场?” “你如此玉石俱焚的做法,岂不愚昧?” “若人人都想一家独大,这天底下万万黎民百姓,岂不都乱了套?到那时还会有国与家之称吗?” “怕不是整个神骁变作一片纷乱之地,就像九千年前的八爵战国一般。” “你如此微末之势同盘龙做谋,与虎谋皮尔,你就不怕到时候许青才不认你这个妹妹?” “她早就做错了,我再错一次又有何妨?” “哈,倒是痴心。” “那你就不怕你也没对?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做错,不说毫无挽回,甚至万劫不复,柳柏苑千年基业,可惜了。” 点朱砂悠悠然起身,看了一眼堂外的神白须,那人已经睁眼,似乎早已料到一般。 而随着点朱砂的起身,堂外,又迎来了另一位酷似男子俊美的女子。 她一身白袍绣云,腰间系着的柳条直直垂到裙摆,两块清灵香玉泠泠作响。 女子俊而神逸,媚而清冷,她微微抬颔,看着那人的背影。 同先前盘龙会那一身潮流的现代装束相比,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云龙腾空的白袍,绣缎的精致,哪怕是她点朱砂这般人也都啧啧称奇。 而他,他发后的玉簪剔透而神韵,那角质的石簪更是灵气非凡,长发披在后背,一身健硕而饱满,说他是外地人,本地人都不信。 许燕双一见那人,神色一沉,而点朱砂只是噙着笑,神色自若。 神白须也开始注意到两个人的神态不太对劲。 咔嗒———— 突然,神白须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向左转,无人。 再快速向右转,许青才手势比划成相机摄影状,一个方框正好框住神白须的脸。 第84章 庭中自有千百木,绿意春来便成林。 “多日不见,我听闻先生宝川捷报而归,歃血凯旋,当真是庆天之喜,前去盘龙不及,又闻天罡朱先生登门访政,一时两别,难以抉择。” “才撇下迫切想见先生的心,真巧,回门又撞了个满怀,得见尊面。别有多日,当真是不同非凡。” “小女子许青才这厢有礼,先前弄巧成拙女扮男装,先生莫笑。” 许青才笑靥如花,说着施了个万安,神白须撑手作揖,许青才快速起身,伸出双手几乎是捧住神白须的双手。 “先生切不可行此大礼,小女子布衣之身,万万受不起。” “如今先生身系骁卫地煞,是正儿八经万刃门的第一交椅,此次登门拜访,蓬荜生辉。” 许青才握着神白须的手,又是揉又是搓,神白须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抽了回来。 堂内两人只是注视着堂外两人,点朱砂嘴角噙笑悠然自得。 不知那许青才究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说真的倾慕于神白须,想要凭此依山傍水捞一靠山。 “许苑主口齿伶俐,七窍玲珑,百般心思当真花面玉心,诚然可贵。” “如此重礼相待,反倒是我神白须有喧宾夺主之嫌。” “此次访政,小子不过一跟随书童,跑腿的罢了,连进正堂的资格都没有,许苑主对一跑腿书童如此重礼以待,岂不令他人贻笑大方?” 这个跑腿书童和他人两个字,神白咬的格外的重,甚至还瞥了一眼堂上的许宫主。 点朱砂遮面掩笑,神白须这脾性,比神骁的女子还记仇。 而许青才呢?堂上那人自她走入这庭内就从未看过一眼,好似要多碍眼有多碍眼,而那人的面色,也是沉如死水。 “先生莫要自屈,他人不知也罢,小女子心中可澄如明镜,先生于小女子有恩,如此相待才真正敬得上地主之谊。” “青花绿意,委实惹眼,此后,关了这中府门,八面风来,危危难立,岂是迎客之地?自今日后,拆了听涯堂。” 神白须眉头一挑,有些吃惊,饶是点朱砂也觉得诧异。 这么个风水宝地,说拆就拆?就因为许燕双背事议政? 虽说都是自家姐妹,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更何况同样以柳柏苑的立场和利益出发,没有功劳也念在其苦劳的份上,不说赏,倒也不至于罚。 那一青一绿的清俊女子一秒都没有犹豫,率先就走入那中堂之内,一一关上屏风,可见许青才在苑内的影响与不可触犯。 尽管许燕双面色沉沉,许青才都不曾看过一眼。 “也对,许苑主家大业大,更懂风水堪舆,不愧是千年文艺双绝,对待司仪之礼就是讲究。” “只是可惜了这八面来风,山岗吹拂的宝庭,明月高悬,风清玉朗的敞亮地,怕是日后再凑不出这清岚如翠,白霁风月了。” “此后让门内人听了,恐怕要唠叨我神白须是个不开眼的扫把星,到了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 许青才眉头一皱,转而眨眨眼,神白须勾了勾嘴角,用手点了点她的手背。 “小女子戏言尔,可不敢污了先生的清誉,既然先生喜欢,留着也不妨事。” 许青才笑靥如花,看了一眼那庭子,又看向神白须,后者微微点头。 “朱先生,不知能否赏脸?” 点朱砂看了一眼神白须,后者面色自若,同样望着她。 “带路。” 她走下台阶,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许青才同样,意示点朱砂在前。 许青才绕过神白须,却仍旧牵着他的手,沉沉望了一眼许燕双,后者面色晦涩,许青才神色自若,不温不火。 虽然成事不足,却也并未败事有余,只是这么一来,点朱砂对柳柏苑的看法就变了几分。 许青才肯定神白须,可那位,她连想都不敢想。 现如今神骁仅存的几门千年传承的世族,哪个不是在点朱砂面前缩着脖子?许燕双此举无疑自寻死路。 “先生,山路颠簸,请慢行。” 许青才再次看向神白须,牢牢抓住他的手一刻也没放,后者无奈深呼一口气,就这么任由许青才抓着。 许燕双驻足远望,对于那个身影多了几分疑惑也多了几分恨意,尽管许青才对待神白须的如此殷勤,她却也不敢公然同她的姐姐唱反调。 柳柏苑如今局势大部分仍旧掌握在许青才手中,百年前就是这样了。 也因为有许青才,柳柏苑才没有同李世卿的对峙中覆灭,尽管她和许青才处事不合,可在能力上,她的确自愧不如。 “走了。” 许燕双说了一声,青花绿意关上了所有的屏风,紧随其后。 此刻,三人行于山廊处,向上攀登,向着极远极高的那处主宅院。 许青才仍旧牵着神白须的手,而点朱砂,这一次走在了最后面。 “舍妹弄巧成拙,不成气候,还望两位先生赎罪。” “那丫头没有执政的能力,却有重整柳柏苑的胆子,我以为将她冷置些年就能让她明白人力不可为,只是未曾想芥蒂成见太深…” 来到这半山腰一处凉亭,许青才突然放开了抓着神白须的手,作揖请罪。 点朱砂坐于凉亭最左侧,离着两人极远,山边凉亭云遮雾绕,一眼望去,众山小。 “令妹好胆识,认得我这乱国贼,也是同许姑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八面玲珑,心思灵巧,只是用错了地方。” “你应该早就知道她私下觥筹盘龙会,本就与你有着不小的隔隙,如今在政见政势上更是大开大合,兵分一处,剑走偏锋。” “你就不怕她任性妄为毁了柳柏苑千年基业?” 此刻的神白须仿佛换了一副面貌,也让许青才有些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敬畏。 半宝川一趟,格物致知,神白须有样学样,曾虽是纸上谈兵之举,如今却也经韬纬略,讳莫如深了。 外人兴许只知道神白须作为骁卫请来的打手,一身脏血,又或者只知道此人为盘龙卧底,心怀鬼胎。 殊不知他是真的有心去治理这场纷乱,因地制宜,至少他神白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与原则。 “怕,当然怕,可是更怕因为我们两人的分歧而导致整个柳柏苑错失我手,以至于成为盘龙柄挟骁卫,不,柄挟民众的威胁。” “小女子深知自己没什么从政的本事,可护得柳柏苑这一脉,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的。” “只是身不由己,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许青才之所以怕,并不是怕在政治上同骁卫或盘龙对峙,于这两者之间输给谁最惨的下场只不过是被剥离政场,失去从民的这个身份。 可倘若这两者之间要以民众口诛笔伐其世族背景,那就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毕竟无论是骁卫动用正统之名,还是盘龙栽赃嫁祸欲加之罪,柳柏苑都难逃一死。 眼下的神骁群众最恨得,还是世族那群狼心狗行者。 神白须看着此刻谦卑文逊的许青才,又转身看了一眼远处安坐婷婷的点朱砂,后者感受到视线的投来,睁开眼回望。 心有灵犀,神白须嘴角勾了勾。 “许苑主这不挺关心柳柏苑的未来的吗?何来错失你手之说?” “你身不由己的原因不就是怕骁卫容不下现如今世族的戴罪之身,以及盘龙会的阴谋诡计沉浮难定吗?” “可如今弃文从政的柳柏苑真的在群众眼中有这么不堪吗?事实如何,你许青才心中只是怕,却未曾想过而已。” “我深知我神白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骁卫给的这层身份并没有扒下我神白须国际通缉犯的腐臭皮囊,世人对我成见的口诛笔伐,才是真正的根深蒂固,因为那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而柳柏苑百年前弃文从政,更头换面,时至今日,同民众秋毫无犯,甚至频频施恩于民。” “我以为,神骁民众再嫉恶如仇,也没有真的就到那种必须要斩草除根除恶务尽的境地。” “你们神骁不是一直讲究,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吗?怎的到了许苑主这,就成了天怒人怨非死不可的大仇大恨了?” 许青才望着神白须,一时间恍如醒悟。 也许她真的只是对于千年前那场世族之乱的恐惧太过沉重,以至于她认为自己在这个国度,出身世族在现代是一种悲剧。 总是付出再多改变再多也都无济于事。 可上御执曾对神白须说过。 “倘若那人比我更有治世之能,安民之策,即便是将这总代理之外全盘托出又如何?” 如今的神骁总代理上御执就已经代表了如今神骁民众的意志,天下有德之人辈出,即使是身出世族又如何? 重蹈覆辙世人皆知其之可惜之狭窄,却也明白,没有窘迫,就没有开明,历史永远都是历史,它的存在永远不能干预现在的人如何去做。 “倘若真如先生所言,如今神骁群众于世族成见只在往昔,那盘龙岂不是对总代理之位势在必得?” 许青才仍旧忧虑于盘龙会的压迫,也足可见,上御出云这一人出道不过四年,究竟把如今神骁的政治立场挤压到了什么程度。 的确,作为从神骁内部崛起的独一势力,盘龙会能够同削山与虎谋皮狼狈为奸,没有实打实的实力早就被黑吃黑掉了。 也足可见上御出云胸怀城府,何其沟壑。 “回归神川之后,身居天都府时,我意外读得一本史外小记,名为《吊剑发指》。” 《吊剑发指》,四千年前千朝子治国之下的时代产物,作者来自一位闲野散人,他自称“阁香居士”。 当时文书时代大兴文举,天下才子文人诸多,撰书逐渐成为一种闲情雅趣时的乐趣,而这其中《吊剑发指》作为当时时代的“文四鼎”之一。 是一本有关执政之道见解的臆文,何为臆文?就是架空世界。 书中介绍,传闻在一个四国乱战结束后的待兴时代,主人公所在的章国在硝烟过后开始大兴科举,为求天下有才者竞相上游。 主人公名为“亥哲”,是当时被选中作为举行科举的太白门执掌,共观月,衔山,文翰,太白四门。 前两门举行武举,后两门掌司文举。 然而在当时战乱结束后的章国也是险佞横行,不乏有行贿之徒想要借着此次科举鼓吹阴风,诈取官衔。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以至于当时四门可谓乌烟瘴气,谗佞小人屡屡得志,四门更是世风日下,而文武科举也逐渐成为了一个淘金盆。 亥哲不愿随波逐流同流合污,他作为太白门执掌,独树一帜,仍旧苦苦支撑着文武科举的正兴之道。 并且屡屡上谏,恳请六部着重点差,从严治理。 法不严则国乱,制不明则民愤,随着六部的不作为以及如此世态的极具加重,昏君当道,民不聊生。 亥哲为命己志,以刃做簪梳于发后,每每疑惑之时退缩之际,他总会摸头思考,而他也认为,人一旦软弱,诸事难成。 因此,每每摸头犹豫,用刀刃做成的梳簪便会割伤手指,那钻心之痛袭来后,亥哲便垂死当志,奋填难膺。 因为执政者的不作为与民众的随波逐流,他开始呼吁民众觉醒。 而往往团结的力量才更为强大,亥哲的清醒感染了更多人,在当时那个奸诈诡谲且腐败横流的时代,吊剑发指成为了一种流行。 世人皆以此法,吊志卫国,也因此,随着更多人的舍生忘死,章国昏君在起义的革命军刀下毙命。 动荡的时代带来了动荡的思想,也因此,在动荡的思考中有人凭此动荡的时代而觉醒。 而吊剑发指的故事也被形容为一种意志,不仅仅是指警钟长鸣,更是为了时时刻刻铭记本心,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 “亥哲的故事让我明白了何为众人的意志,而神骁历来千年,成事者往往是民众深以为首者。” “在大势裹挟之下,是无数个数不清的个人意志的凝结,遂才有了革新与更替。” “如今的世族又何尝不是如此?在洗革淹没那个黑暗的年代之后,历史也就已经随之翻页,世族成见之所以在世人心中,就是因为吊剑发指之志警钟长鸣。” “群众的目光看顾着这篱笆之后的一花一草,而你们这些园丁的一举一动,同样面临着自我之心的叩问。” “许苑主以为呢?” 神白须的意思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是人民而不团团围抱的政治集团。 任何政治形式的形成都是在民众的簇拥之下形成的,而它存在的意义,就如同那围住花草的篱笆。 他们的所作所为之所以明智,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要起到带头作用,要告诉世人,可为与不可为。 而铸就篱笆的人之所以会在篱笆之内,不单单是因为篱笆限制了外界的影响,更阻挡了人的野心的延伸。 你不能只看到篱笆之内的拥挤,更要看到篱笆之外的遥远,要明白何为触不可及,与活在当下。 而神白须呢?他已经读懂了这个国家上下九千年的历史,比那历史中任何一个书写历史的人都更明智。 许青才拱手欣然一拜,眼下,在她看来,神白须的底蕴远远不是她能够设想的。 即便是那高不可攀的盘龙会上御出云,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境吧? 而此时此刻的许青才对于神白须的身份与志向,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明明有这样的智略,却为何选择了成为一个如此残忍的罪犯,用神骁人最不屑的暴力来实行自己的意志。 是不是同样在西方,在那个政治社会中,那同样高不可攀的终焉,也会有同样的疑问呢? 《吊剑发指》中,其实还有一部分删减未曾向世人显露,只因为这其中的深密令当时那个时代所为不齿。 而神白须将职权者的勋章比作篱笆,也的确是取其灵巧,而在《吊剑发指》一书之中,亥哲之所以能够推翻政权统治,是因为众人的利益一致。 未避免章国日渐衰落甚至之后面对他国的讨伐而被吞并,民众看到的仅仅只是国家的未来而非权政的阴谋。 吊剑发指并没有真正作为对政权影响范围的矫正,这本书本应该是提倡个人意志的,可却被神白须用在了民主与民权上。 这足可见神白须本身其实是一个拥有共同先驱思想的执政者。 随着柳柏苑一事开始落下帷幕,随着柳柏苑内部开始积极整顿比响应骁卫策略,十二门知道,他们这之中出现了一个反位立场。 风向的转变会致使其余人思考这之后的问题,未雨绸缪,在神骁永远明智。 众人本以为此次访政,应该是由音绕梁代行,毕竟以她的威望和声誉,凭借在政治层面上的压迫力绝对可以做到暂时收复十二门。 可暂时,这两个字眼对于如今神骁现状却是绝对的贫瘠,它不具备任何时效力。 而十二门觉得理应由音绕梁执行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方法最为缓和,因为点朱砂掌司万刃,主武厉。 她可不会跟这些世族集团打情感牌。 “你似乎和许青才早就认识?关于盘龙会那边的风声你好像从来没有在骁卫这边提过。” “有什么值得你特别提防的事或人?” 返回天都府前往神白须暂住地的路上,本来一路沉默无闻的两人,点朱砂率先发问。 神白须停下脚步看向点朱砂,他想要在她问的这个问题中在她的神色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神白须倒不是担心点朱砂会怀疑他,关乎立场问题,骁卫中没有人会怀疑神白须,但点朱砂是个例外。 她不相信神白须的立场会那样绝对。 “没有。” 神白须选择放弃这个回答,并且不正面交接这个问题。 “想来也是,上御出云向来居心叵测,麾下更是有李世卿这样一等一的谋士,想来即便是有,也是相当手拿把掐。” “柳柏苑没能成为盘龙驻扎势力你肯定有所失望吧?” 神白须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点朱砂,后者笑容神秘,似乎心知肚明。 “我不明白朱先生想问什么。” 典型的装傻充愣,只是现在,相当不合时宜,因为神白须所面对的,是一条千年的老狐狸。 点朱砂也没恼,只是觉得好笑,以至于觉得现在刻意回避问题的神白须有些笨拙的可爱。 “上御出云不会怀疑你,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听过太多你神白须的故事,关乎这片土地,她才不在乎。” “历来的执政者都是渴望权力的碾压力,这个上御出云独独想要权力的占有力,她只是想让这个国家从此断绝历史延绵的传承,另辟蹊径。” “对多数人而言,尤其是十二门这种世族集团,哪怕冒着被史书骂臭的风险也要做,她在乎的,只是这个国度谁说了算。” “而你,才是真正那个狼子野心心怀叵测之人。” “也难怪李世卿会跟你达成协议,还有谁能有比你更好的身份吗?” 点朱砂每说一句,都更靠近神白须一步,以至于最后,两人已是只差一步之遥,两人视线近在咫尺之内。 “只是我没想到,梁且知竟然会同意你保下白下霁,她那样的人,居然会选择在政治立场上退步,甚至是妥协。” “这也可能是因为上御执对你的信任,毕竟你神白须的名号委实是在国际上震耳欲聋,以至于各国都对你的行动加深了解。” 点朱砂又转过身去,走远几步,如此几步徘徊,再转身看向神白须。 “朱先生足智多谋,小子这点本事瞒不住您,倒也不是多了不得的计谋,顺水推舟罢了。” “小子本身就是个棋子,还是孤子,无论从骁卫的正统立场身份,还是盘龙会势压之下的乱贼身份,都没有做一个两边倒的墙头草更来的事半功倍。” “好个两边倒的墙头草,半数骁卫连同那个音绕梁梁且知都被迷的团团转,李镇岳说的一点没错,蛇打七寸,还真让你蒙着了。” “你就不怕引火上身?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骁卫同盘龙之间的争执,哪怕是川外的走蚣削山也只是你所谓的顺水推舟?” “你不会真就忘了盘龙会还有个用来杀你的抬剑吧?还是说李世卿保你,你才如此任意妄为?” 点朱砂眼睛微眯气势一变,而神白须也证实了自己内心的猜测,这个点朱砂,就是个玉面狐。 她才是整个骁卫天罡地煞八人之中的中流砥柱,除去前朝李布施一众,川内的这颗定心丸,就是点朱砂。 “舍身布道的本事我可没有,我是个市侩的人,做生意讲究精来细往,我答应李世卿保下白下霁,他助我三策平定骁卫众人的怀疑。” “可我还和李世卿做了另外一个赌注。” 神白须神色自若,只是噙着一种莫名的笑。 “我再帮他杀一个人,对等的补偿是他可以平去当今神骁民众对世族的成见,以此换得盘龙的正统。” “而我棋子的身份就可以掰正,而事成之后兑换的筹码是位于神骁的终焉柱数据核心。” “神白须,你好大胆!” 点朱砂怒斥一声,怒视神白须。 “你此等行径无异于将整个神骁推至国际的风口浪尖,要四国包括神骁民众都对神骁口诛笔伐,何其歹毒。” “为了一个终焉柱核心,你竟不惜要将整个国家推向火坑?那些民众和你有何恩怨,以至于你要同李世卿做这歹毒勾当?” “还是说,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不足以对峙八位骁卫,所以才如此与虎谋皮狼狈为奸?” “世人传你神白须注重承诺,如今面目居然是如此一个奸恶奸滑之人。” 点朱砂的愤怒似乎是神白须意料之内的,只是他也没想到,点朱砂居然也会这么看重他。 神骁人的重情义,要比他想象的更深。 “你要杀的那个人是谁?上御执?” 对于点朱砂的质问,神白须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点朱砂。 而后者似乎从神白须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那就是我了?” “哈,看样子你早就清楚我就是川内掣肘盘龙的楔点,也是,如今的骁卫里里外外都让你摸了个遍,眼下就是不去做那顺水推舟的墙头草,你也是板上钉钉的众望所归。” “怪只怪上御执孤心难成,错看了你神白须,那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点朱砂似乎悉听尊便,只是神白须仍旧沉默的站在原地。 “怎么?事到如今你反倒犹豫起来了?你来神骁为的不就是终焉柱的核心吗?我一死十二门尽数攀附盘龙,骁卫崩盘,你也能得偿所愿了。” “动手啊。” 点朱砂上前,抓住神白须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两只手握着,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神白须呢?他挑眉,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神态玩味,好似根本不在乎眼前点朱砂的慷慨就义。 而此刻闭上双眼的点朱砂睁开一只,瞅了神白须一眼,嘴角勾了勾。 “不是你这娘们有病吧,好玩吗?” 神白须鄙夷的瞪了一眼点朱砂,后者捧腹大笑,笑着指着神白须。 这玉面狐点朱砂不仅老谋深算更是喜怒无常,神白须早就嗅到不对味,这场逢场作戏还真就让他以为点朱砂中了套。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情愿为了神骁当前的事态舍命和李世卿交易,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保下白下霁。” “你带毒走十二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不明智?” “你就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骗了梁且知?你知道她最怕什么,就是你这种不怕死的疯子。” “可我真没想到她能那么重视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又或者,你跟她做了什么约法三章的约定,她才能在政治立场问题上这么偏袒你神白须。” 点朱砂凑近,拽住神白须,一双狐狸眼直勾勾的盯着神白须。 神白须举起双手,神色无奈。 “梁且知怎么会在乎我这种人,只是情势所迫而已,我跟她那种人讲不来道理,说什么她重视我,何其笑话。”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点朱砂看傻子似的收回手,神白须伸手拍了拍衣袖。 “她要不看重你,就只会把金雀插在你脑袋上,而不是插在你脑袋上。” 点朱砂指了指神白须发后玉剑金雀,笑道。 “况且听说穷奇城区外,你同青愈方论道,更是凭意退敌,照音绕梁的性子,你那个状态她怎么可能放你下去肆意…” 噗通———— “嘶……” 趴在地上的点朱砂倒抽一口冷气。 神白须听的不耐烦直接一脚踹在点朱砂屁股上,把人踹的人仰马翻噗通摔在地上。 “关我屁事,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答应了李世卿要你的命的,和我这种人坐而论道才是真的与虎谋皮。” “你要是不想今后骁卫的局势因为我和李世卿所做的交易而崩盘倾覆,最好留点神盯着点儿。” “归根结底,我这个外地人的身份在你们神骁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到时候摆摆手做那甩手掌柜,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看你们焦头烂额。” 神白须直接向前走去,不去看整个人趴在地上的点朱砂。 “喂!” 神白须停住。 “对女子下手都这般很辣,你就不怕日后孤寡?” 神白须看了一眼地上的点朱砂,吐出一口气,又走了回去。 噗通———— 只是才刚刚扶起点朱砂,前者就顺势一推,神白须一个不着,应声倒地,而点朱砂,她整个人压在神白须身上。 两人靠的极近,鼻尖相碰。 “公子话里话外皆是重恩厚意,饶是没了公子思前想后未雨绸缪,小女子指不定遭人暗害,在那时不仅要赔上骁卫同盘龙的执政之争,恐怕连同公子在这风云局的筹码也一并付之东流。” “如此,小女子是不是应该要报答恩公的不杀之恩的大恩大德?” 柳柏苑的立场已经更替,这对于骁卫一方来说是一件好事,可需知许青才同样作为盘龙会执众,这个身份代表着她的身不由己。 而在这之后的安排,依神白须之言,他要许青才主动退出柳柏苑苑主之职,而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许青才仅有盘龙执众这一个身份。 失去柳柏苑之后,许青才的立场对于盘龙会也就不再重要,不出意外的,许青才恢复了自由身。 而柳柏苑,也在许燕双的执掌后,重回正轨,而随着时间推进,在今后,柳柏苑也或许不会再踏入执政的轨道。 第85章 不被羁绊的命运。 眼下,天都府神白须暂住地。 已是深夜,神白须仍旧难眠,此刻的他坐在厅外的阶梯上,屋内夜深人静,针落可闻。 身入神骁已经快有半月了,西方国度那边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息,在神白须离开之后,媒体的报道争先恐后,报社出刊更是层出不穷。 而终焉的外交部门如果不是因为卡捷琳娜扛下了事出神骁的责任,恐怕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们无法担保神白须的一场神骁之行究竟会在之后掀起多大的波澜,可大势所趋,卡捷琳娜的决断没有人会觉得不明智,更不会有人去怀疑这位人类知识之最的考量。 而终焉所承受的舆论压力,其实都顶在了卡捷琳娜的头上。 “……黛拉?” 神白须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沉静的夜。 “黛拉?” 他又唤了一声,只是那个人仍旧没有出现,也许是对神白须的厌烦已经压抑到极致,又或者对他的恨意仍旧不能罢休。 总之,她不想见他。 “黛……” “你想问什么?” 随着几声脚步声,一个极为不耐烦的声音从神白须的背后响了起来,她还是来了。 神白须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紧闭的门扉。 “我有点后悔走这一趟神骁,后悔承诺周登楼,后悔答应九龙和李世卿。” 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吐苦水。 神白须身后的凯歌蕾蒂不屑的笑了,笑的异常开心,可她却又莫名疑惑。 事已至今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即便后悔,又怎么可能有退后的余地。 “怎么不找你的赫尔菈来帮你?换做是她,一定会远赴万里带你离开这里,你想走还不是轻而易举?” 凯歌蕾蒂很明显还是对赫尔菈耿耿于怀。 神白须面色如水,不为所动,他了解凯歌蕾蒂,这句话只是故意刺他而已。 “神骁目前的进展不如你所愿?还是事到如今局势慢慢脱离你的掌控,又或者你怕事后不能摆脱干净,怕遗祸连连?” 最终,她还是问了,又或者回答了他。 而神白须还是沉默,如此,凯歌蕾蒂却皱了眉。 咔嗒———— 两人莫约静置了不到三分钟,神白须自虚空中抽出一枚玄黑符文雕刻而成的卷轴,那古朴而至伟的浩瀚之力令整个屋内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而凯歌蕾蒂,也是难以置信。 “这是完整的群星卷轴,黛拉。” “我放弃了,拘束你并改变你根本不可能,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反而是我作茧自缚固步自封。确实,拥有主导权的人往往高傲,视那匍匐的众生如蝼蚁,机会的流逝自然也就不看重了。” “你现在可以带着这东西重回黑渊,重新执掌他们然后继续自己的意志。” “你自由了。” 神白须突然的决断令凯歌蕾蒂有些错愕,甚至惊奇,甚至难以置信,她看着那卷轴,肉眼可见的渴望的同时,竟也有了疑惑。 这表明神白须隐瞒了赫尔菈,甚至,可以说是背叛了魔女集会,这代表神白须重新让黑渊卷土重来,让吞星意志重现世间。 这是一个威胁程度不亚于虚空的存在,也是一个,一个危害整个人类世界的决断。 “……为什么?” 她没有去拿那枚卷轴,而是问出了曾经这个自己永远不会说出的字眼。 神白须先是一愣,而后也是觉得理所应当的笑了笑。 “来到神骁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未必就是命中注定的人就能够做到一切,也未必一个平凡人就必须得接受自己的命运才能证明自己的一生活过。”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接受或逃避,顺其自然的活下去,不为任何人,任何事。” “尽管我做不到,但这不代表我就能限制别人去做,而你,你之前的失败是因为我,更是因为能够窥探命运的赫尔菈。” “而现在,这一切的拘束都不存在了,魔女集会的重整也亦是如此。” “任何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命运与生命,都有权利选择拒绝或接受命运的恩赐与惩罚,逃避会付出代价,面对要选择行动,而这一切的后果,都必须要有一个人承担。” 神白须所说的顺其自然,并非是无为而治,而是任由事情去自我发展,让这个世界的秩序回归它本有的状态。 可他却也做了选择,只是觉得这是握不住的沙,选择扬了它,让命运决定它的存在。 他自然是不相信命运的,但是他会愿意相信别人的命运。 即使缪斯城区事件魔女集会不去从中制止,终焉也会出面治理。 他神白须只是作为其中的一部分,而又恰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整个局面。 所以才说,做对选择很重要。 凯歌蕾蒂看着神白须的背影,莫名的,她竟有些怨恨这个人的不负责。 他说,他可以给她一个新的未来,一个她曾经未曾接触,而今后也不会出现在别人人生中的未来。 他还说,一个重大的错误不可能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改变他两次,更不会有人永远因为同一个错误而无法选择其他的道路。 凯歌蕾蒂固然恨他,却也只是埋怨他根本不了解自己就自以为是的想要支配自己,就像百年前她带着镣铐的生活一样。 她也的确看到了曾经自己所追求的疯狂,就像那些奴役他人的那些人,可以毫不犹豫的掠夺别人最重要的东西。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正在渐渐变成曾经的自己最厌恶的人的时候,她后悔了,而神白须,却恰恰给了她后悔的机会。 而她之所以不接受神白须,就是因为她想看看,这个人到底会不会犯错,会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 他会,他永远都会,可却是为了别人。 砰————! 神白须瞳孔微微收缩,有些吃惊。 群星卷轴被凯歌蕾蒂一脚踢飞撞在远处门板上,硬生生砸出一个豁口,卷轴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格外的响。 神白须没敢回头去看凯歌蕾蒂,并不是因为怕,而是接下来她想要发泄的问题,神白须可能接不住。 毕竟从同样的起点出发,最初,凯歌蕾蒂也只是想要凭借群星卷轴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已。 她本应该是代替赫尔菈去死的星匣拥有者,因为对这种命运的不忿才选择了盗取群星卷轴。 而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会平白无故的坦坦荡荡的去死,更何况凯歌蕾蒂了。 她曾经本就是一个被奴役,被囚禁的奴隶,又怎么会终其一生被神白须束缚,所以神白须所做的选择,也是对的。 在神白须凭借寂灭雷开拓的那片群星中,囚禁着凯歌蕾蒂,囚禁着她的心,也许她已经从那片群星所化作的书籍中找到了放下执念的答案。 可如果要说那是神白须给的,她不会承认。 “你想赢过抬剑对吗?” 神白须一顿,看了一下那群星卷轴。 噗通———— 神白须刚要去捡起来那群星卷轴就被凯歌蕾蒂一把拽了回来,拖在地上拉了一段距离。 “是不是?” 她拽住神白须的领子,神白须这时才看清凯歌蕾蒂的脸,一正一反两个人,一个弓着身,一个躺在地上。 “不……” 砰———— 凯歌蕾蒂跪坐下身,砰的一声用头去撞神白须的额头,一声闷响之后又是一声。 “是不是?” 神白须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凯歌蕾蒂的想法。 “你愿意帮我?” 咔嗒———— 凯歌蕾蒂伸手凭空一抓,那完整的群星卷轴就像得到了召唤一样,飞向凯歌蕾蒂,她稳稳的抓在手里。 嗡————! 凯歌蕾蒂将群星卷轴轻轻一掷,顷刻间那仿佛无穷无尽的书卷延绵百米之长,环绕整个屋内。 那带动群星,包揽群星的秘密尽在于此,闪烁着的星辰无不在回应着凯歌蕾蒂。 霎时间,整个屋内炫彩的犹如星河倾泻,恍惚群星的最深处。 这卷轴记录着整个大奥之初穹顶的所有群星体系,如同死兆星拟写创造穹顶的光谱,而在这一刻,尽数掌握在凯歌蕾蒂手中。 随着星群的规矩逐渐化作一整个无法统计的庞大浩瀚的穹顶,真正的星系云体一一递进。 轰———— 随着凯歌蕾蒂徒手摘下一颗星辰的幻躯,卷轴瞬间收缩,像盒子一样稳稳锁住,掉落在凯歌蕾蒂的手中。 曾经哪怕只是拥有残章的凯歌蕾蒂就可以凭借自己的精神海拟构而拼凑完整的群星卷轴,而现在,真正的群星卷轴更是与她拟构的残章相差无几。 这份才能,远胜于赫尔菈,这也是能够在当时魔女集会中,作为唯一一位横断集会自成立以来的第一位选择之外的星匣继承者。 她的才能,足见究竟有多么庞大,以至于在短短的数十年中能够取缔赫尔菈。 甚至在掌握群星卷轴残章后,在不过三年的时间创建黑渊,以及罗网八位比肩维序者实力的至强者。 凯歌蕾蒂面向神白须,将那颗握在手中星辰幻躯拟造的命运,摊开向神白须。 那魔力的凝聚逐渐幻形,变作一把长型的刀刃。 凯歌蕾蒂看了后微微皱眉,不明所以,而神白须却讳莫如深,面色凝重。 以至于他重新转身坐了回去,手肘抵在膝盖上。 “…那是…什么?是属于你的东西吗?” 驱散幻形之后的凯歌蕾蒂看了看手中的群星卷轴,她没有收起来,而是走过去放在神白须旁边,坐在他旁边。 看着神白须神色沉重的模样,她有些难以置信那把长刀究竟是什么东西。 神白须走过多少场死亡?不计其数,死亡在他看来只是一种形式终结,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如今他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哪怕是在星渊之中面对那样实质的命运,他都面不改色。 “魔神兵。” 神白须深呼一口气,说出了这极为沉重的三个字。 早在缪斯城区事件中,赫尔菈最早看中神白须的,是弃世之名这一灾厄拟定的命运的诅咒。 这个诅咒代表一个漩涡凝聚的命运,一种超脱于可观测与不可观测之中的存在形式,更是一种象征与图腾。 在魔女集会的图书馆中,有一本名为“阿索司图夫法典”的书籍,一位来自超远古时代的卜星术士,也是神骁捕星古术的创始人。 他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完全掌握了星辰之力的人类,在拥有能够摘取星辰命运的能力之后,他窥探了神秘而浩瀚的穹顶。 他也是,第一位超越巴古斯大陆而精神抵达穹顶的唯一人类,他被前魔女星匣继承者“巴娜乐芙尔”称之为“超人类”又或者,“半神”,“雕星师”。 在记录死兆星的真容之后,阿索司图夫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将自己穷尽一生的技艺记录在一本由自己撰写的法典之中。 而因为一场争端,这本法典被一分为二,分为上书和下书。 上书拥有捕捉浩瀚穹顶中星辰轨迹的能力,令人类能够在大地上透过那层看不见的壁膜目光抵达穹顶,从而超越地平的存在,观测那片穹顶。 因此它被称呼为,捕星古术。 而下书,因为不明原因流落世间,被岁月黄沙掩埋了上千万年。 它的来源记载不明,在整个魔女图书馆中也都未有详细来源,只知道,它的来历伴随着魔女集会的崛起。 初代魔女“克拉拉·德伊弗洛”凭借着这本下书开创了魔女集会,并掌握这世间秩序存在的运转法则,从而成立了魔女集会。 随着时间推进,克拉拉怀揣着这本书行走世间,找到了代表世间六种秩序显现的人类,她们又被誉为,秩序命运者。 她们代表这世间六中秩序存在且允许的命运,是映照着穹顶之中星神的投影。 来自阴影之中不死不灭的噩兆。 如瘟疫如影随形的灾乱与死亡轮回的夙愿。 被千万挣扎的命运所憎厌的暴愤。 生生不息因果循环的痴心与执着。 剥夺生命与一切存在并重建的爱意。 掌握一个个命运定格瞬间的缘起缘灭。 克拉拉集齐了这六中命运秩序,并以能够摘取星神之力的刻星术重建,如此,便有了星匣。 这一承载巴古斯世界秩序的毁灭与重建的原初,它被分为两个部分,世界卷轴与群星卷轴。 前者,记载着所有存在于巴古斯大陆曾经与未来的生命的所有命运,是极端的禁忌。 后者,是记载整个穹顶之中生生不息的星辰与星神的绘卷,它无时无刻都在以无限的倍数增加,是超然至伟的神能。 两种力量的存在平衡了星匣,如此,魔女集会的使命诞生了,继承并传承星匣,隐瞒这个世界秩序存在的根本,于人类的阴影中维护。 而克拉拉德伊弗洛,也成为第一个因为星匣而死的继承者,它会不断的继承并传承,永远轮回,而继承它的人会得到两样东西,一个愿望和一个代价。 而这样的轮回也迎来了终点,弃世之名这一诅咒的觉醒,打开星匣的钥匙真正诞生。 一个能够突破这世间秩序与群星命运秩序存在的诅咒,不,一种使命。 成为了解开魔女集会千年传承的关键,而这也是曾经执掌黑渊的凯歌蕾蒂为什么会启动星渊来挟持神白须的原因。 只要拥有这份诅咒带来的命运,就可以启动星匣从而掌握真正的世界卷轴与群星卷轴,就可以拥有改写和创造这个世界以及整个穹顶的神权。 而这个诅咒带来的使命,也被称为,“伪王”。 是窃取了由六种世间原初秩序命运存在的星匣的神权。 而魔神兵,就是弃世之名在融合了神白须且改写扭曲了神白须的命运之后而诞生出的一种意志。 它脱胎于这世间的元素,以意志的存在化形为实质存在物质,而魔神兵一名的真意,代表能够斩断世间一切纠缠存在的命运。 它刀刃所及的方向,都可以视作一种命运并斩断,也因此,唤醒这个诅咒的来源,神白须征御,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魔神兵的持有者。 这也代表着,魔女集会封存千年的星匣即将公诸于世,更代表着,能够打开星匣这一命运的持有者真正诞生。 可神白须将这权能赋予给了赫尔菈,并结束了赫尔菈作为继承者替死鬼的命运,也解放了魔女集会守护千年至今的使命。 这是一个众人深以为然乐见其成的结局。 可对凯歌蕾蒂来说并不是,因为她之所以只能拿走残章群星卷轴就是因为神白须弃世之名这一诅咒的存在。 也正因为这一诅咒,她的命运在接触群星卷轴的那一刻,两种命运的相斥致使凯歌蕾蒂被群星卷轴反噬,无穷放大了她对世界的恨意。 而在失去群星卷轴残章之后,她对世界的仇恨转嫁给了神白须,神白须将她囚禁于精神海中,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封存这份能够改写世界的第七命运。 而神白须之所以排斥魔神兵,就是因为它是打破世间一切存在的诅咒之力,他以为,他个人的命运不必施加也不必凌驾于这个世界,所以他不愿意挥舞那把兵器。 仅只是为了少一些因此而消逝的命运。 一个人的理性可以是一个时代象征的旗子,这是赫尔菲斯的命运,他的存在意为,呼吁。 在多数人中脱颖而出并为多数人争取新时代,赫尔菲斯做到了。 而如今的神白须,仍旧存有赫尔菲斯的那份善良,对于人类的善良,而这把兵器,仅仅只是象征着他的厄运,而非别人。 “这是我时至今日最不愿提起的东西,也是,我逃避魔女集会施加的责任的原因。” “并非我对大世界的秩序与法则漠不关心,只是,黛拉,我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一个经历的人,你凭什么要他去在乎这世间的法则?” “我本就身负深仇大恨,为了挽回往日的遗憾,我拼命的活着,同样,也是为了压抑不幸的曾经,难道一定得拾起曾经,才能面对未来吗?” “我并不想逃避,所以我才会在精神海中和你说,说你可以思考,思考今后的未来应该如何度过,可我何尝又不是在警醒自己?” “我怎么可能一直正确。” 凯歌蕾蒂看着此刻挣扎的神白须,竟然莫名心头一软,她似乎再也无法去看那群星卷轴一眼。 在浩瀚无垠的穹顶中,以无限为数量单位的群星都只为一个星星而闪烁,那就是死兆星。 除去这颗星辰之外一切都没有意义,死兆星创造他们,延续他们,传承他们,以至于才有了如此浩瀚无垠的穹顶。 那颗星星会不会也有自己的遗憾? 不能双腿行走大地,不曾爱上任何一个自己创造的东西,不曾有任何人与他嘘寒问暖,只是孤独的悬挂在空中。 “你之所以不愿意接受魔神兵的存在,是因为你不愿承认这是以你父亲的死换来的,同样,你也不承认是因为魔神兵的存在,才导致你父亲的死。” “以至于你现在所有的选择都好像拜它所赐。” “可魔神兵不是你的累赘,他是你改写命运的触手,真正令这个世界的齿轮倒转的触手。” “是你拥有他,不是他支配你。” 此刻的凯歌蕾蒂判若两人,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神白须说这些。 兴许是百年仅执着一个执念要她的视野太过狭窄,看不到友情与爱情,她更生来不曾拥有亲情,只有被奴役,被流放,被抛弃,被剥夺。 而现在,那些珍贵且不曾接触的情感她都在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了,她感受着这份逐渐盛开的情感,以至于现在她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她伸手搂住神白须,靠在他的肩膀,头贴近他的脖颈,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两个人的气息与影子在这一刻交融。 “你想和那个叫抬剑的殊死一搏对吗?只身去撼动这个笼罩了神骁四甲子的剑道魁首,而且你也害怕,害怕在死之前无法完成自己的遗憾。” “而你都说,你要放手一搏,可为什么不能面对魔神兵?面对那个你抛弃的自己,你割舍的自己,那个弱小的,无能为力的只能在旧赫尔墨斯城区断桥哭泣呼喊的那个自己。” “你说你讨厌眼泪,因为它是懦弱的代表,可在伊芙琳离开的时候,你的撕心裂肺令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落泪。” 她渐渐鼓起勇气,去握住那千疮百孔的手,直至那股冰凉的寒意袭来,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人的温度。 他是温柔的,是火热的,是炽热燃烧的,只是在那副冰冷的躯体之中,封存着。 “你应该先想着抬头挺胸的活下去,再去弥补遗憾与曾经的错误,这个道理,不是你说教我的吗?” “一开始你将世界卷轴抽离我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恨你,可我是怕你,怕你的剥夺让我再次回归那曾经被奴役的命运,怕你的笼罩让我迭陷进黑暗的阴影里。” “可你却说,人犯了错,就必须要讨还,而这,就是代价。” “你又说,你不会以人性的恶意去压迫任何一个渴望追求自由的人,你说我可以思考,直至我愿意去接受新生的命运。” “在那片寻觅的精神海中,我感受了这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发现,我只觉得曾经的我好远好远,而我也才渐渐发现。” “原来一个人的付出真的可以偿还另一个人的失去。” 她两双手环绕神白须的手掌,直至两个人的手掌一同因为接触而变得温柔,她才紧紧相扣。 她的笑,有些小心翼翼,这初始而又深刻的情感令她自己都激动不已,她一头暗红色的深发搭在他的肩头,丝丝缕缕缠绕着他。以至于好似她的影子将他捆绑,笼罩。 一个人百年的执望,时至今日也只是为了改变曾经的自己,而另一个人,执迷一生的痴迷,却是为了舍弃曾经的自己。 他们两个人的现在,何其的相似又何其的可笑? 倘若两个人的命运相遇可以稍早一些,让这些命运齿轮转动的痕迹重叠,会不会,这其中曲折的道路就会有所不同? 在月光透过的门扇后,两个曾都挣扎在自我命运中囚笼中的囚徒身上的桎梏正在渐渐被打破。 那本来拴在他们影子中的铁链,化作一条条猩红的线丝,紧紧缠绕着两个人的灵魂。 传说在神骁民间故事传闻中,有一位头戴红巾,腰间系着红线团的神明,他被称为“红公”,因为他的着装普遍红艳。 传闻他会在每年的七月初七悬挂一条红线在世人的门槛或门梁,以及屋檐和房梁上。 这意味着,红公降下媒妁与姻缘,在今后的时段里,有子女的人家就会慢慢的在生活的推进中相遇。 可却也有的人不这么认为,他们以为,红线悬梁,是一个黄道吉日,是适合决定子女人身大事的日子。 因此,在那个世族之乱还没发生的千年前的神骁,有这一种因为制度的封建与人的思想的迂腐而出现的一种权贵交接仪式。 意为主办交婚。 是一种以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为借口与理由,剥削绑架自由的封建制度,更是一种利益相投为永保权贵的手段。 他们以红公这一民间故事中的神话人物为主题,制定了一系列以利益和权贵为主的包办婚姻,以联姻的手段,拉帮结派,世族相牵。 而那些早已心中有所属的男女,会在家族的逼迫之下被迫妥协,披上一件件“丧嫁衣”奔赴自己那个不爱的情郎伊人。 而也有少数不愿甘于命运束缚的人,在恶劣的逼迫下,诸如投河,断舌,割肠,撞墙,自刎等一系列的“猩红事件”不断上演。 权贵的世族利用子女的资本投入进富贵与权力的游戏之中,仅凭着以年为长的资格剖断子女以自由的爱结识缘分的可能。 而所谓的门当户对,也成为了攀附权贵的遮羞布,他们卑劣的摧毁有情人为爱奔赴的权利,苛骂他们的不识时务。 无数美好的爱情佳话在那个时代纷纷被撕破,没有人能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保全自身。 而“私奔”这一“叛逆”举动,也正式随着人们对那时爱情观念与父辈自私决定的不满而登台。 他们牵起手来,紧紧相扣,哪怕要在风雨中沉沦,在电闪雷鸣的霹雳中惊悚,在世间洪流的汹涌中颠簸,也要伴随着自己心爱的人奔赴天涯与彼方。 而厮守,在那个时代,是血的誓言,是承诺的海枯石烂,是翻越阻挡山海的鹊桥,是如今这个世人安好的年代最崇往的浪漫。 也许红公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而他最初的心愿也只不过是想要为这天下久苦矣的有情人指一条明路。 可爱情,往往缥缈而沉浮,它并不是单单的一见钟情与怦然心动,它还是尊重与理解,宽容与鼓励,信任与互助。 所以神骁人一直都说“真金不怕火炼”,在科学上来讲,没有什么东西能在烈火的淬炼中仍旧保持常态,可这一谶语,却包含了神骁人对于浪漫的执着。 天长地久,指的是人的精神与灵魂在不断变换的岁月中,仍旧保持爱对方的初心,不离不弃。 而执子之手,是浪漫过程中永结同好的证明,因为并非每一场爱情都能够一路奔赴至终点,它会有些许颠簸与误会。 而在那场世族之乱之后,神骁人从根本上拔除了旧观念的统治,打破了封建制度的桎梏,在创建新的秩序之后,也许这个国家还会有些许稚嫩以及曾保留的顽疾。 可在时间的见证中,人民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谁天生就有资格或拥有决定一个人或一群人的命运,无论他一生下来在什么高度,拥有怎样的财富,都不行。 而神骁人往往更尊重那些舍生取义的人,向往那些舍身布道的人。 红公这一词,也在世人解除那枷锁之后,成为一种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所谓“红公有意”,指的是,两个历经千辛万苦的磨砺终成正果,他们的姻缘与缘分的凝结并非是牵上红线才缔结的。 而是两人那厮守的爱愿在度过了世间的考验之后,彼此缠绕在彼此手中心中的。 纵使金刚如火炼,历经周折绕指柔,这便是神骁人对爱最高的浪漫。 夜后的神白须,在月光照拂的中庭处站了整整一夜,皎月高悬,他的心如潭中之水,澄如明镜。 第86章 只知郁郁葱葱,不见盘根连理。 翌日,天都府神白须暂住处。 随着点朱砂的登门,神白须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在两人短暂的交谈后准备动身。 此次两人的下一趟十二门之旅,来自于十二门中的前三门,武侯。 光听名字就可以知道这一门的深意,而事实并非如此。 “武侯门同样作为神骁历史传承千年的名门,自两千年前就已经不问世事,但在李布施一众人等的撮合和时代滚浪的周折之后,重出于世。” “之所以名为武侯,并非江湖之中所说的那般争凶斗狠,武侯门立志在于和,千年前就已是桃李天下,现如今作为神骁政治机关,同样面临盘龙同骁卫之间的立场纷争。” “不过武侯门的从政抉择虽然不明智,但其在止战共和一事上极有建树,民望极高,与同为十二门的天枢极为紧密。” 路上,点朱砂慢慢道来有关武侯门的历史,神白须状态从容,有些半听半就。 其实他并不在乎十二门中任何一门的历史,他想要知道的只不过是为什么诸如十二门这样于民众中超然存在的组织,却要在争抢国祚这件事上站场。 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神骁讲究个顺其自然,天下道路成千成万,脚在自己身上。 可也有些时候,这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譬如武侯这样的名门,在群众之中已是喝声纷纷,之所以在政治层面上循规蹈矩,同样是因为世族之乱的制衡。” “有一点你或许得知道一下,天枢,神策,云门,本来和这武侯是一体的。” “因为不同的分歧,激进派和保守派的争执,作为激进派成立的武侯,前辈们选择搬离如今优柔寡断的武侯,创建神策,同万刃门盘根交错。” “而另外一方的保守派,又形成了两个不同程度,不同理念的派别,一个讲究同民共和,一个讲究微观之治。” “前者以为,历史滚滚车轮终究奔赴向这芸芸众生,也是由这芸芸众生决定历史的走向,武侯千年传承尽在于此。” “如此,神策站在如今的骁卫立场,岿然不动。” “后者以为,天生与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正所谓天地不仁,世族之乱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而所谓的微观之治,就是讲究自身发展。” “所以就有了天枢。” “而这之后的云门…” 点朱砂见微知着,似乎看出了神白须轻浮状态的原因所在,讲述了有关这四门的历史。 同时她看向神白须,笑容玩味浓郁,明显期待着神白须的见解。 “天秤理论学说证明,代价永远与筹码相等,才能持平交换的所需要。” “自古以来理论派别大致两种,功与防,这因为激进与保守的分歧而被置之度外的,肯定就是和事佬啦。” 神白须笑了笑。 “你倒是对神骁人体系颇有见地的嘛。” 点朱砂笑着,她伸手刮了刮神白须的鼻尖,后者白了一眼。 “武侯如今的掌门人,世人称其为‘媚娘’,她力平纷乱,同样坚持创立了武侯的激进派,并且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魁字当首,百花争春,虽是一介女子,却极有政治手腕,哪怕是当时在武侯闹得沸沸扬扬的抽势之争都在此女子的坐镇下平息。” 抽势之争,意为分权而治,分责而立,典型的吃饱了掀桌子,单单是当时武侯门一种恶劣的保守派所蛊惑起的一阵歪风邪气。 “也是有了她,武侯门这才没有因为纷争而分裂。” “如今武侯能同神策天枢如此唇齿相依,除了云门的掣肘之外,就是这位媚娘的本事了。” 对于武侯门媚娘,点朱砂的评价似乎颇为不俗,似乎是将她当做对手的说法。 神白须微微抬眉,这个媚娘名字倒是给人轻浮的感觉,想不到能让点朱砂这样的人如此追评。 而事实如此,如今在神骁能被评为政治人物且在如今时代独树一帜的,几乎屈指可数。 开国功臣李布施是一位,文治武治之最两位,而这之下能够触及这个层次的,武侯门媚娘绝对首屈一指。 武侯曾经在没有内部分裂时,可是能够作为同万刃门相提并论的军政机构,它在当时掌握着神骁十分之三的政见权。 有充分的话语权干涉甚至决定神骁军政机构的部分策略实施。 有人觉得武侯自分解之后一直在走下坡路,甚至大失所望,在如今的神骁民众眼中,武侯即便昔日再如何辉煌,也终究是三流势力。 无论是民望还是名誉,都被现在的盘龙会压的抬不起一点头来,哪怕是连同神策天枢云门联合起来,都没有同盘龙会硬碰硬的资格。 话虽如此,可病虎犹威,现如今媚娘执掌的武侯在如今的政势中,可谓如鱼得水。 武侯拥有绝对的站场权力,不会如同柳柏苑那么尴尬的境地,再者,武侯作为激进派的代表,只要征得这一门的协助,那么神策云门就会自然偏倒。 毕竟这三门用同一个鼻孔呼吸,一进一出。 而此刻,眼下,武侯门。 武侯门设立于羲和城区南部,地段丰饶,风土人情极为欣柔,谓之楚水之畔。 羲和城区作为神骁历史名胜古地最多的城区,有着“金琅天上”的美誉,这是一片水土丰饶且四季如春的土地,每年从外而来的各地人士不计其数。 同样也是名望极盛的旅游宝地。 “所谓的武侯门,不是一个宅邸,也不是一座山,更不是一个门派一个山院,而是一座城?” 在那座城中城内,如国道宽敞的大门将两人衬托的极为渺小,眼下的武侯门,俨然一副异国他邦的威势。 而大门早已敞开,左右两旁的小门道却是紧闭,似乎这座城池的主人早就知道,今天有客人要来。 “尽管武侯如今虽已没落,可也只是在政治高度上跌了一跟头。” “若要论其财力,金碧奇煌不夜城,武侯可谓富可敌国。” 点朱砂看着顶天高的牌匾武侯而已,伸手指了指,看向神白须。 “政治高度低落?我可没听说过哪个民众声誉低落的企业能够做到富可敌国,恒通国际的。” “这要没贪污,我神白须倒立着进它的门。” 神白须一脸不信,在他看来,武侯即便是千年传承,树大根深,也未必说能在如此民众意志集中的神骁如此成敦成城。 更何况在如今政势的压迫下还如此有声有色多姿多彩。 “神骁执行的税收制度是共有税务,武侯门作为羲和城区最大的税务承担组织之一,一分一文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共有财产。” “白公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吧,据说将目前武侯门现有的百藏川储运一一搬空,能围绕整个羲和城整整四圈。” 羲和城,总面积九百九十八万平方公里,如此金山银山,富可敌国还算是说小了。 神白须舌头一砸,他现在都怀疑整座城是不是都是金砖砌的。 “整个羲和城区的电力水力,甚至包括一系列的商场市场,市政局政,几乎都是围着武侯门这一大轮盘运转,说它贪污,白公子都不如说盘龙会贪污。” 神骁不供光吃饭不干活的神仙,任你再大的组织也一样,不为别的,就是不能在这片土地上一家独大只手遮天。 垄断,在整个神骁是最禁忌的企业手段,所以神骁才会如此讲究共同财产和联合制度。 不单单是为了管制这些掌握民生的政治企业,也是为了掣肘企业与企业,组织与组织之间的平衡。 这就是穿林雨所提出的共有税务,利国利民,要把那些大企业的命运同人民的生活质量绑在一起,倘若人民叫苦不迭,第一个拿这些大企业开刀。 所谓分而食之,就是这个道理,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既然你中饱私囊,那我们就把你宰了,大家都填饱肚子,还少了一个毒瘤,有何不妥? “这么想来,那位穿林雨,岂不是神骁民众的太安神?” 两人在三位武侯特请管理人员的带领下已经进入武侯门。 建筑风格同神骁古代别无二致,甚至可以说是活着的名胜古迹,几乎所有的营业区域都有崇古的制度。 且琼楼林立,古典的建筑风格完全继承了神骁老祖宗的审美,百步一座楼,千步一座湖,武侯门矗立的这片土地,占地约有四万平方公里,可谓家大业大。 其中山高远水应有尽有,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座山脉连携而成的城区。 “轩辕确实见地极高,年轻时独自脱离千机门,凭借着优秀的执政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骁卫天罡的位置。” “对于治理民生,他的能力要比我和音绕梁都更强,眼界也更远,或许是出身世族,却又不甘心被世族制度迂腐,才会如此同民众感同身受。” “这位先生读的书太多,却不勤于言辞,每每是点头之间就能决定一件政策的落实与实施,手段相当高明。” 两人走过千道市井,渗入林径后,踏上竹筏,行于山水之间。 “我见过他那位兄长轩辕侯,并非传言中的那般偏执武力,同为沙场厮杀者,在他身上我既能看到武人的锋芒,也能看到明者的觉智。” “世人说轩辕两兄弟,一文一武成双壁,我深以为然,只不过,凭千机门那样参天阴翳,穿林雨何至于蔽身出户?” 先前同轩辕侯有过相接,那位高大武人给神白须的感觉相当沉稳,按理来说这样一个人的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没曾想穿林雨竟是此等身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神骁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更何况诸如千机门这样的千年古树,即便根深蒂固,却也盘根错节,总有那么一两片树叶与众不同。” “穿林雨自小是被一位外姓妇女养大,一个来自民间扎根土壤的土妇人,淳朴的很,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穿林雨哪里见过那些民间疾苦?” “耳濡目染间,听了不少那妇人讲的窗外故事,对神骁这片争乱纷纷的人间颇有神往,所谓悬壶济世,在穿林雨小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 “少年的意志是渴望打破桎梏与约束,穿林雨就是如此,世族的制度对待他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不仅是累赘,更是剧毒。” “他们要一个心怀苍生且在多数人的命运中成长的革命家,将自己一生的生命都自私的用于延续个人命运的道路,何其局限。” “穿林雨不甘如此的人生,他对这个家族的印象仅仅只印在手掌中,而双眼的目光却在普天之下的民众身上。” “千机门家大业大,他这样一个微小的存在不足为道,这也是世族历来的陋病,一味地支配他人的命运。” 眼下的神白须已是盘腿而坐,撑手于膝盖,于山水之间,竹筏缓缓而进。 点朱砂一袭红衣立于青山绿水,好似自水墨画中走出的俏然仙子,依依水畔,萍萍葱葱。 “溶于多数人命运的穿林雨相当明智,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而目光也在民众之中扎得越来越深,频频献策以至于让曾经由李布施一众执掌的骁卫投来目光。” “那个时代的神骁太需要一个能够决定民众安生乐得的执政者了,而穿林雨就无限满足所有当时那个民众所呼喊的声音。” “就此,骁卫有了这位天罡星,民众有了这个安心骨。” “说穿林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因为他就是一个在民众目光中前进的执政者,每一步都是。” 随着点朱砂的追述,神白须也渐渐的了解了这位扎根在群众心中的执政者,穿林雨。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春雨润物细无声,而穿林雨的贡献,可谓如雷贯耳。 神骁历历代代有不少因为民众而同执政者君主抗衡不休的人,甚至不惜以死为谏,甚至有六千年前当朝首辅吐血当朝以血书文,以求施恩于民。 他们并不甘心为人臣子,而是作为这天下黎民的父母官,不,是屈膝而跪江山父老的仁孝之仕。 此等壮举,在神骁历史的每一篇上几乎都有记载,而千年前神骁的君主制永远都是一种弊端。 无论那位所谓的君主究竟如何明智,归根结底,不过为江山永存,而那些底下为民为众生的清廉,却永远不得志。 并非明君难遇,而是这个世界似乎永远都是功利的,而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并非是要人保持自己的立场和记住谁对谁错。 而是要人敢于凭借着公道与呼吁抨击那些不平不忿此世道诡谲昏暗的人心。 也因此,才有了千年前的世族之乱,而这世族之乱也不过是当今神骁人对于那场风云诡谲的时代的比喻。 在史书上对那个觉醒时代的记载仅仅只有一行字。 “天下乱,众民抱团起,还世道于人间。” 长篇短叙,随着山水行舟,两人登岸,而这次迎面而来的,才真正是矗立在这座古城之中的正主。 门府宽大,比起一开始入城时的门面几乎相差无几,只是石制的大门换做了云木。 城门之上已经立有两三人,他们纷纷对着行来的点朱砂拱手作揖。 而对于她身边的神白须,有的眉眼之间一沉,有的眼中鄙夷不屑,有的,看似面色自若,心中却有纷议。 咔嗒———— 第87章 乃知此镜不映月,只因身在波澜中。 大门无人推开却凭空开展,一阵强风袭来,一位灰袍老者漫步而来。 他身后迎宾的男男女女的侍从两排并列,的的确确是迎客之礼。 场面算不上宏大,却也敬了地主之谊。 “地主荒僻,朱先生光临大驾,有失远迎,怠慢了。” 老者上前,同时也向着神白须深鞠一躬,神白须还礼,老者点头微笑。 这位喜怒不表于色,门内应该有着不低的位子。 “有劳张老。” 点朱砂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老者点点头,三人并未多做言谈,入了城。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门中有山有水,有天有地,比起身在盘龙会时的千里长廊更蔚为壮观。 就是比起那历代王朝中的皇帝老子的皇殿,也毫不逊色。 直直一路过了那两壁如山的行道,才渐渐豁然开朗,一眼望去,大殿恢宏,百米之外的牌匾上刻“天下齐安”四字。 神白须在众人身后,抬头望了一眼那极远处的牌匾,又看了看左右两枚副匾。 左刻“播木成森”右刻“阔地成辽”,笔走龙蛇,沆瀣一气,蔚然之风,徐徐来矣。 神白须看着这三块提神醒脑的三块牌匾,微微点头。 而当他再缓过神来,点朱砂同那位老者已经步入阶梯,徒留神白须一人落下一大段距离,而他,不紧不慢,拾阶而上。 这金玉千层阶梯,饶是神骁历代王朝中,最丰饶的王朝,最辽阔的国邦也望尘莫及。 寰宇之间的琼楼高立,巍峨壮观,一行接着一行,屹立不倒,固若金汤。 而在神骁,凡是铸殿,必立高台,所谓步步高升,便是这个道理,而这也是神骁历代仕途之道的坚持与追求。 一个人的一生,仕途之路要走多少步才能登至最高? 一个人的一生,从仕之路要堆积多少如山一般高的政绩才能在那座白金玉堂立坊一块? 曾经神骁历史中的官爵与加禄往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并不是天生是天才就能坐到那个位置,这不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需要命定有此。 可神骁的历史,充斥着抗争与自我意志,他们不愿将所谓的命运交付于天理循环,他们用双脚丈量大地,用双手横推山峦。 而一步步至今的历史,无不代表着一个个身先士卒前仆后继的命运,而他们,才是真正垫起这一节节阶梯的脊梁。 而此刻,大殿之内,已是众人严阵以待等候多时,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在点朱砂走入大殿的那一刻,众人皆是神色肃穆。 面对这位当今神骁武治第一人,饶是这些个千人之中天骄纵横的执政者也丝毫不敢疏忽。 殿内众人位置由阶而置,层层递进,总共三层,由下至上,而最中心最前方,有一位红衣红裙女子翘盼而望。 只是远远望去,她的神色迫切的在寻找某个身影。 她白衣飞鹤振翅,丝线缕缕流光溢彩,身段婀娜风情万种。 她红裙下刺绣枝头红梅,从泥土里探枝而上,千娇百媚。 她的天然与妩媚竟不输点朱砂,一双朱唇娇艳欲滴,杏仁色的瞳孔秋水潺潺,一头乌发盘起,桃红色的金云木簪,玉紫金翡琉璃的玉翅闻风而动。 这份美艳已经太过惊艳,自是人间采不到的烟火,怕是千朵万朵盛开的牡丹瞧见了也羞愧含羞如苞。 点朱砂视线扫过那周围的武侯门执政者,那殿内尽头的红衣白裙女子见状,袖手一挥,云盘翩翩,众人皆是有序涌出殿外。 她漫步而来,走至点朱砂身前,欲躬身万安,却被点朱砂伸手打住。 “我可受不起这份礼。” “朱先生妄自菲薄了,放眼整个神骁,谁人不识天罡点朱砂?即是翘望国际,比肩者也是屈指可数。” “再者,朱先生肱股之臣,躬政为国,开疆寰内,功绩非凡,媚娘虽身居十二门武侯之主,不过司下一职,岂敢僭越。” 红衣白裙女子媚然一笑,说完话后她的目光仍旧还是向着殿外望了一眼,似在期待某人。 点朱砂心如明镜,知道眼前这人究竟在等谁。 “门主倒是客气。” 点朱砂往右挪了挪,怕遮住那双望眼欲穿的杏仁色玉眼,媚娘歉意一笑,微微躬身。 而这时,某人才堪堪登殿,他提着裤腿,扭头看了一眼有序走出殿外的诸多武侯门执众,挑眉疑惑。 媚娘双眼一亮,瞳孔微微放大,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神白须重新回过神来,看向硕大空荡殿内的两人,眉头微皱,漫步向前。 点朱砂眼不见为净,早知道这一趟让音绕梁领着神白须来了,眼前这老娘们这副模样委实有些如狼似虎。 也是,武侯门同样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和等待一个关键人物脱离世族之身,而神白须的到来,正好将这个契机打开。 眼下武侯门媚娘之所以如此迫切,点朱砂以为亦是如此,只是她没想到媚娘会如此重视,就像音绕梁的反应一样。 “乡下土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初入繁华,眼花缭乱,一时间耽搁了,门主见笑见谅。” 神白须拱手作揖,才将将躬身,媚娘就快步上前扶住神白须的双手,一双凤眸含笑依依秋波流转。 “久闻先生大名,媚娘这厢有礼了。” 媚娘没有选择神骁人的行礼方式,而是叠手躬身,做了一个西方礼仪交接。 神白须一愣,瞥了一眼媚娘身后的点朱砂,后者闭目养神突然睁开一只眼,有些鄙夷的瞥了神白须。 后者不明所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他索性先回礼。 “啊…” 只是,神白须一时疏忽,忘了眼下行礼的媚娘改为躬身,两人距离莫名有些近,头碰头撞了一下。 “是小女子疏忽,先前未曾了解先生那边的礼仪,忘了分寸,先生见谅。” 她口口声声说着见谅,却是伸手掩笑,一手抚着额头。 “客随主便,无妨。” 神白须也知道眼前的人是故意的,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他不会多问,只是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点朱砂。 后者一脸坏笑。 “此次朱先生同白先生代表神骁方访政之事,媚娘已准备妥当,只是…” “还望两位先生准媚娘自作主张,在两位先生身至武侯之前,媚娘已备下接宴,至于访政之事,且过且听。” “媚娘以为,政势紧张,眼下正是十二门动荡之时,且更是政势交接之际,徐徐图之更能顺理成章。” “先生以为呢?” 媚娘先是看向点朱砂,再是看向神白须。 而点朱砂,只是噙着笑,同样看向神白须。 “……客随主便。” 坏了,这下着了套了。 “那两位先生且随媚娘入后殿。” 没等神白须反应,他的手就被一只更细且柔顺沁凉的纤纤细手缠住似的,媚娘朝着点朱砂伸手作请,后者亦是如此。 如此,媚娘果断拉着神白须的手,三人两前一后,气氛莫名其妙。 这趟武侯门之行神白须感觉意外的…轻松? 如果可以不用动脑子动嘴皮子和人谈天说地,他的确很乐意做个花架子。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出于自己身份以及决定权的原因,这些十二门中一些个政治层面的领导者都对自己较为器重。 尽管可能都是装的,但神白须并不在乎,他的心思一心放在之后削山之乱上,以及对盘龙会生死收关的安排。 “白先生久疏人外,入川已有多时,不知对我泱泱神骁观感如何?” 路上,媚娘的手就没松开过,神白须几乎是被拽着走的。 点朱砂和两人相隔一大段距离,她似乎是来游山玩水的。 “我以为,观史之人必心无旁骛,神骁九千年是何其久远,仅凭一双眼睛一颗心,看不完全也读不彻底。” “好在有诸位能人异士排忧解难,才没在那些横彻千年碑文深凿的史海里翻了扁舟,也是我所在的这个高度,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神白须看来,东方的历史比起西方,的确要更多一些动荡,毕竟并非每一个国度都能拥有与民同修的神明。 西方,作为一个自由度与自我意志至上的国家,同东方也有不少相同点。 在历史之中的可圈可点处,也有繁多可以用作比拟。 “难得白先生能说出这些个惯属于神骁人的字眼,入乡随俗,媚娘以为先生做的极好,如此文人治略,也算得上入木三分了。” “见微知着,可不是谁都有能力替骁卫扛大旗的,虽朱先生明鉴,可请您入廊十二门,会不会稍有欠妥?” 媚娘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而远处的点朱砂,早已身立桥廊处停步,似乎早就料到前面两人会放慢脚步。 而点朱砂之所以放任媚娘同神白须独处,何尝不是看出了那人缜密的心思? “一分钱一分货,多大的能耐担多大的责,虽说是有些破罐子破摔,可对于眼下神骁政势情况,于情于理。” “十二门也算不上什么完璧之身,前辈以为呢?” 媚娘眉头微挑,嘴角噙笑,他看出来了。 神白须的反应出乎意料,眼前这位看似有些阴沉且态度轻浮的男人,想不到藏得极深极好,有此等心胸到是难得。 “世族乱火烧的每个心怀成见之人灰飞烟灭,饶是咱们这种千年梁柱也经不住半点火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武侯门委实也自身难保。” “怪就怪百年间竟出了个千年不得出的上御出云,一顿颠簸,整个神骁格局都震三震,委实让这场野火过后,春风吹又生。” 这时,媚娘才放开了神白须的手,两个人并肩而立,漫步前行。 随着两人身至湖亭廊上,眼前风波,也一再变换。 “于前辈面前,我的确算得上年少不知事,神骁千年光阴如浮光掠影,而置身其中的人,眼花缭乱花枝乱缠。” “可小子是年轻不是傻,盘龙会成立不过三五载,却能压的整个神骁世族名门在脱离世族之乱后仍旧抬不起头,这其中,究竟真就是她上御出云高明。” “还是你们这群在历经神骁民众反戈为主后,失去权贵王爵的贵胄身份后,一个个都成了断脊之犬?” 神白须的一席话,令媚娘一惊,她终归还是轻看了神白须。 字字珠玑,真知灼见,她早就听闻这人同盘龙李师李世卿明修暗度,倘若真没有些城府,估计早就被李世卿那老狐狸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她也的的确确被神白须最后一句的凶厉吓到了,先前神白须一趟九龙之行,令十二门颤颤巍巍,生怕九龙真应允了神白须在神骁为非作歹。 可如今看来,此人非但明智,更是觉智,无论心胸还是见解,比起神骁天罡任何一位都不遑多让。 一时间媚娘竟接不上这句话,而看着远处湖心亭的神白须却笑了。 “我一直以为柳柏苑之所以攀附盘龙,是因为神骁群众对世族之乱的执着仍旧存于今世,对世族的批判与抨击仍旧不绝于耳。” “也是进了武侯城的大门,见了那延绵千米的金玉官道才知道,她许青才害怕的,是如今神骁群众的觉悟,怕那戴罪之身走一辈子也都是戴罪之身,怕纵使史记的撰写已经过往不究,而人的记忆的传承却经久不衰。” “更害怕李世卿的秋后算账,风云诡谲委实有心无力去争。” “我还以为是什么泼天大的身不由己,盘龙如今所行之事,哪一个不是大逆不道?仅仅只是捆上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就光明磊落了?” “是是非非,在世人群众心中早已澄如明镜,只是你们这些窝里反且被民众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世族遗祸在自欺欺人。” 最早,神白须同点朱砂之所以要争这一场十二门之行,不单单是为了要证明他保下白下霁没有错,更是为了向李世卿同那抬剑证明。 他神白须真就可以忠心的一塌糊涂为了神骁而死。 岂不闻“仕躬耕于国兴,而始于黎民,而非躬耕于权贵。” 并不是所有心怀众生的义士就一定值得尊重。 千年世族之乱的罪魁祸首“蒋遇才”,曾经是一个心怀众生与天下黎民的肱股之臣。 只是在当时他的思想太过超前,以至于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若真要说他是世族之乱的恶首,又有些极端。 “世人的目光被且只能局限于赋予他生存空间的执权者身上,这是天底下最自私的秩序。” 蒋遇才以为,从政之道之所以坎坷颠簸,就是因为心怀诡谲者蝇营狗苟,他们的阴险并非是以权力惑乱众生。 而是用有限的权力铸就无限的自我,以此拉帮结派,就像毒瘤一样根深蒂固,哪怕一个接一个的朝代灭亡,他们的企业与思想仍旧与世永存,而这,才是真正的毒祸。 因此,蒋遇才以民篡政,在得到极大的权政之后,一举推翻了当时世族盘根交错的时代。 他用自己的阴谋诡谲蛊惑群众信仰公平公正与民生民权,以公义之心高举与天同齐的大旗,在达成目的之后,一举统治整个神骁。 他做到了,却也失败了。 因为看到世族之乱的神骁民众已经不再相信所谓的专制领导,他们知道,他们是一群人,是一群凝结在一起团结在一起的共同意志。 因此,这一路熊熊燃烧的烈火越烧越旺,以至于将整个肮脏丑陋且腐烂的时代烧的一干二净。 “蒋遇才之恶,于世族而言,罪不容诛,可于当时那个群众被政权隔离极深的时代,却是一剂清醒的猛药,以至于这药效持续了整整四千年。” “如果一定要口诛笔伐蒋遇才,他不应该是世族之乱的恶首,而是觉醒之路的开端,他才真正是要神骁民众觉醒反抗压迫的星星之火。” “因为我们只有看到恶,才能看到善,也只有被不公压迫,才会抗争着争取公正。” 李布施对于蒋遇才的评价是褒义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推崇“政以责伸”政策的原因,任何权力的决定都必须要付出代价,更要付出责任。 否则政权就成了小丑手中的玩具,只有笑话。 而当政权失去尊严与严谨的时候,那么距离这个国家灭亡也近在咫尺了。 “先生倒真是伶牙俐齿,几句话就将现今十二门的随波逐流驳斥的体无完肤。” “也不是媚娘不想为建设国家出一份力,现如今盘龙势压,骁卫即便名正正统,却也不是我们这般怀有暗疾的世族有资格站队的。” “而眼下也唯有……” “唯有求全民众,低头于屋檐下,不作为。” 神白须直接打断了媚娘的最后一句,后者眉头一抬,眼前这人的思路太过清晰,来十二门这一趟大致上每一门的现状必定都已经清楚了。 “那当初武侯门又是为了什么削尖了脑袋往十二门里挤?李布施当年设立十二门可是充分询问过你们这些商业巨头的意见的。” “难不成你们这些下九流眼里就只看到了政抒民见这四个字,而没有看到那之后的政以责申?” “真的就仅仅只是为了退避当年因为李世卿搅起来的世族遗祸?还是为就盘龙上御出云而打散的当下神骁格局?” “你们不是怕骁卫与神骁民众,而是怕那个有着如同千年前蒋遇才一般煽风点火蛊惑众生的李世卿。” “这个人身退幕后却运筹帷幄,握着你们这些世族集团的命根子,要拿你们做上御出云登上大宝的陪葬品,又要你们做神骁民众膝下执政为社稷的政势集团掣肘骁卫。” “要我说,十二门这些个墙头草固然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可这当年空缺的位置,是李布施谏言争取的,是为民众伸向国家的渠口。” “而你们,似乎都当成了自身家当,怕这怕那。” 神白须转过身来注视着那妩媚女人,此刻的她一时间也慌了神。 神白须的每一句,都正正的打在当今十二门的七寸上,更是打在脊梁骨上,令媚娘感到两腮发红。 而在这后,神白须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 他直接伸手摘下别在媚娘发后的金簪,伸手一抚,直接扔进湖中。 媚娘眉头一挑,看向神白须,眉头一皱。 “有一词名为沉金,饶有深意,在你们神骁古籍上记载的一个寓言故事。” “讲的是一个穷苦人,突然在某一天有了一大堆金子,他是用也不敢,留着也不敢,索性就一把扔进湖里,只要除了自己别人都不知道,那就是没有了。” “可这人日后的为人却开朗明亮且大胆了许多,渐渐的,这人有了心胸与城府,学会了经营与生计,甚至经略了何为纵横之策,进京考取入京为官。” “而那沉于泥沙之中的黄金,却越来越暗淡。” 神白须看着媚娘,浑身上下打量着她,只是最后嘴角一勾,转身看向远处湖水。 “嘶……” 神白须吃痛倒抽一口冷气,原来是媚娘眼见这人话说一半,被吊起了胃口,一脚重重踩在神白须脚背上。 再加上神白须那一番打量,惹的媚娘面色发红。 她瞪了神白须一眼,势要讨个说法,这位小夫子年纪不大,却敢调耍于她。 “武侯门明明就有那一堆金子,而且就在手里紧紧握着,正儿八经的不动产。” “你们真的缺钱吗?用这么一大堆金子买一条出路又有何不可?” “还是说舍不得这千年基业毁于你手?又或者觉得如今的神骁民众是富得流油压根看不上这参天传承?” “先生好生刁难无礼,这泼天基业岂是说抛便抛?只怕是脱身不得反遭横祸。” “如今盘龙虎视眈眈,十二门皆为虎口中食,且就不去说那李世卿,就如今的上御出云,她一人一会出世不过四五年,却扼制各门咽喉。” “先生一句抛财买命何其浮夸,天枢神策又岂会袖手旁观?只怕到时出路买不到,丢了身家还要糟一场横祸,媚娘这好不容易在抽势之争后攒下的这点基业,可不是用来做棺材本的。” 媚娘皱眉,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而一旁的神白须责不以为然。 “娘们就是娘们,活几百年几十年的那点本事都长在胸前了,一叶障目妇人之仁。” “你……” 媚娘抬手便打,只是被神白须一把抓住,他对她的恼怒不以为然。 媚娘只是不忿的用埋怨的目光瞪着神白须,后者慢慢放开手。 “李世卿要我杀点朱砂,她一死,骁卫政势就会直接倒台,到时候盘龙便可联合十二门罢免代理人上御执,改天换地。” 此话一出,媚娘大惊失色,看着眼前的神白须难以置信。 “真不知是我低估了国际通缉犯神白须征御的恶名,还是高看了骁卫暂职阎罗的威名,竟不知你神白须竟是此等奸诈小人。” 媚娘大袖一甩,好看的一双眉毛拧在一起,转身便要离开,神白须完全不阻拦,只是看着湖面波澜不惊。 而刚走出几步不愿的媚娘突然一顿,她极不情愿的回头看向仍旧淡定的那人,有些疑惑不解了。 只身对抗七位骁卫,与一个国家撕破脸皮并结下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他神白须真是那种白痴? 可根据他在半宝川所做的一切与保下白下霁同李世卿狼狈为奸的胆魄,也不无可能。 可这人前后肝脑涂地敢生敢死,为了神骁同削山之间的恩怨瓜葛不惜为一承诺奔赴千里,拥有此等心中者,会被那李世卿威胁左右? 他与盘龙会上御出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与关系,偏于李世卿明哲保身也并无不妥,而杀点朱砂这个选择,他做与不做,似乎都无所谓。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远处媚娘自我猜疑的有些愁眉不展,她根本想不到神白须有什么理由做一个好人,又找不到他必须做一个坏人的理由。 眼下,只有他自己的回答才算得上是真相。 “一个国家两个政府,这种制度何其至民众于水深火热而不顾?” “我曾经也是一个身居高位的执政者,我清晰的看到属于来自巴伦比斯凯恩共同这一理念在西方所带来的影响与创建。” “归根结底,东方与西方,它们拥有同样的历史,而作为同样了解这两个国家的历史的人,我觉得我既然有能力,就应该做这其中的一份子。” “我并不需要别人奉承我有多高尚,而我也以为,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不会选择隔岸观火。” “点朱砂是这个国家政治的脊梁与伸向民众的庇护,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千古罪人,纵使一身恶习,我却也以原则固守,纵使满手鲜血,却也并未去做那嗜血的屠夫。” “李世卿固然不在乎,可他也是生于这个国家的人,再是如何的风云诡谲,这也是他不可否认的初生之土,他只是心中压着一口气,不得不发而已。” “一个人即使再狼狈,他也会瞻仰自己国家的辉煌,并在民族的自信与团结中升华,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而这样一个拥有集中意志的人,永远不会随波逐流。” “这是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脊梁与骨气,神骁有太多这样的人,根本不缺我这一个。” “而我要做的,仅仅是讨还一个公道,对神骁群众的公道。” “不是为了骁卫,也不是为了盘龙会,更不是为了我在这个国家的人民群众留有一个好的印象与名份,单单的,只是为了让千年前的世族之乱不再重蹈覆辙。” “在其位谋其事,我以为,我对得起这个身份,而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就会承担到底。” “这本不需要我去做,可等到他们去做,就一定会有流血牺牲,就一定会有战争与硝烟。” “而一个人做一件事,一定要到了看到失败的迹象的地步才选择罢手,多蠢?” “舍弃我这具血肉之身如果可以铸就一个国家的辉煌,多么宝贵的头颅都可以抛弃。” “可我想要答案,想要属于我的答案,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神白须一吐为快,好似千里江山一览无余于心中,吐尽延绵千里的浩然之气。 而随着这些言语的一一道来,媚娘紧皱的眉头也渐舒渐缓,直至她再次用那秋波流转的一双杏仁色瞳孔看着他,注视着他。 神白须可以说是一个极端且自私的罪犯或小人,因为这是他承认的。 可一个人也能决定自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有那个决心,这是属于他的权力。 也许他不会浪子回头,可也未必就苦海无涯,他也在寻找的过程中,所以,他就必须要能够明辨是非。 “先生的解释未免牵强,连杀天罡点朱砂的由头您都敢同李世卿做易,骗我一介小女子又有何难?” “倘若您用这双重身份里应外合,我若真信了您,指不定哭断了肠去。” 媚娘狐狸兮兮的笑着,这人也有些喜怒无常,至少神白须有些摸不准她的性子。 “在我说要杀点朱砂时,您的态度不也是视恶如仇?” “在神骁这片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能面无表情的听了这句话之后仍旧保持冷静的吧?” “即便只是先生的无心之言,可在您的身份上却会因为这一句而无穷放大你外邦人的野心,神骁人本就嫉恶如仇,小女子又何尝不是?” 人的野心是最肮脏的东西,却也是最实质的东西。 你也许可以说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是一个软弱的人,但你绝不能去夸颂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一个高尚的人,他仅仅只是清醒,有目标。 神骁曾有太多诸如神白须这样的外邦人有过甚至做过诈取神器的野心勃勃之举了,可最终他们的死都惨不忍睹。 这也证实了神骁这个国家的群众在团结中所领悟的道理,而时至今日他们所拥有的辉煌,就是证明。 而指名道姓的要杀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无心之言。 两人一路由简入深,渐渐逛了一遍武侯门外圈的一半都不到。 而夜已入深,神白须在同点朱砂复盘了一遍今天同媚娘的交谈之后,又回归一个人宁静的夜晚。 第88章 真人,假人,善人,恶人。 而近些时间,神白须几乎都未曾有过哪怕一刻的闭眼,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着,不断的往复白日在神骁所接触发生的一切。 和大多数局中人的思路一样,未雨绸缪,瞻前顾后,眼下神白须的局面不容乐观,并且筹码也算不上丰富。 他必须在这趟十二门之行中,征得最少四门的站队,这样,他才有理由和资本同李世卿对峙。 尽管他不认为如今他所做的就是李世卿所想要的,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完全相信这个谋士,就算他表现得极为诚恳。 嗡———— 坐在堂外台阶上双手抵在膝盖,望着整个广阔且波澜微颤的碧潮的神白须微微转头回神。 咔嗒———— 随着几声高跟鞋的踩踏声,一位红色头发的艳美女人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转而滑下肩头,透过手臂搂住神白须整个人。 这红发女人靠在他的脖颈,气息悠长,好似旅途劳累奔波长久的疲倦与思眷在此刻获得平息,她呼吸悠悠扬扬,在这里讨得属于她的安宁。 “安洁莉娜?” “嗯?” 女人轻轻应了一声,不想多说再多,她只想在这一刻释放所有。 “赫尔菈可请不动你,魔女集会散了守着那破盒子的烂命以后,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亲力亲为。” “你来这一趟是因为群星卷轴吧。” “在你眼里我是会被那种俗物束缚的人吗?还是说,我就应该是和赫尔菈那样庸俗的女人?” 魔女集会次席,千年不曾轮转的六位掌握世间秩序的始源魔女,代表“如瘟疫如影随形的灾乱与死亡轮回的夙愿”。 这就是安洁莉娜。 “我跟赫尔菈闹翻在整个魔女集会里应该算不上一件多隐私的事,我可不相信能请动你的仅仅只是想见上一面这种理由。” 神白须看着远处潮起潮落的碧海,有些惆怅。 “谁会在乎那些小孩子脾气的事?” “难道想见一面自己心爱之人这个理由还不足够?你究竟把我想的有多贪婪?” 神白须没了下文,他能清晰的听到贴在背后安洁莉娜的心砰砰直跳的声音,以至于,有些震耳欲聋。 “那么现在该我发问了,你抢走群星卷轴是单单因为可怜凯歌蕾蒂那孩子,还是你对星匣的搁置心有不安另有所图?” “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我会把你关在星渊里整整一年,神骁这边的屁事你就别想了。” “光是管理会内那些大大小小的破事就已经让我有些心力交瘁,到你这里想讨一个温暖的怀抱还要被人斤斤计较的怀疑,你就不能体贴些女孩子的矜持吗?” 安洁莉娜贴在神白须脸颊旁,她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好像比夜更安静。 “我就是不说你又能怎样?” “上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就凭之前你们一整个会拖我下水这件事,你们作为秩序的代表理应因为我这个平凡人做出的一切付出而愧疚一辈子。” “被凯歌蕾蒂盗走的群星卷轴说是残章,却是整个群星卷中最核心的内容,你们没能力拿回去,我却做到了,那就理应是我的东西。” “我要拿,关你们屁事。” 神白须在神骁这边摸爬滚打,处处碰壁,本来就一肚子火,安洁莉娜这么一戳,彻底炸了。 他先是甩开安洁莉娜的手,直接起身,大袖一甩向前几步,饶是安洁莉娜也都一惊,她徐徐起身。 该说是神白须生气吗?他根本不是在生气,只是安洁莉娜那副教训人的语气,是神白须最不待见的。 他本就是承担者,且不说这些个活了上千年近万年的魔女没有一点担当和心胸也就罢了,他神白须作为重塑魔女集会格局的执行人,凭着这个身份理应掌控集会的一切。 群星卷轴的搁置根本无所谓,赫尔菈迂腐的态度令神白须恼怒,更多的,是她们对凯歌蕾蒂的痛苦视而不见。 而这一切,明明都可以挽回和改变。 眼下,分歧产生,争执更是一触即发。 “……好啦,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提这件事,我就应该老老实实说是我耐不住想你,就是想和你见一面。” 看着神白须的态度,安洁莉娜也软了下来,她笑着双手负后,弓着身慢慢靠近神白须,贴近他的后背拽了拽他的衣角。 “赫尔菈曾是作为奉忠克拉拉教本的信徒,她很清楚触犯秩序与规则之后会有什么代价与后果。” “你一句话不说的就要拿走曾经险些崩裂集会与世界的群星卷轴,理由都没有,在赫尔菈眼里,就是要去做那个打破秩序与规则的大逆不道者。” “即便她再爱你,也不能就那样看着你犯傻送命不是?” “她的性子,你不清楚?” 此刻的安洁莉娜就像哄孩子一样伸手拽着神白须的衣角,直至这人没有太大的抗拒之后,她伸手抓住他的手。 一顿软磨硬泡下来,她又能贴着他,尽管他一言不发。 “我究竟要做多少,又要付出多少才能让你们这些人相信我做的一切不会令任何人,任何事脱离原轨?” “反倒是你们,自我接触集会以来,有多少事是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而致使事情乱上加乱?” “而这其中也只有我受到的牵连最大。” “要我说克拉拉也是个疯婆子,非要信读什么秩序法则,群星之奥,整出来一堆乱力怪神,荒谬绝伦。” “而最后,却还要后人收拾烂摊子,就因为一个破盒子,说是什么大义凛然的使命,都是狗屁。” 眼下的神白须抱怨的就像一个家里承担老一辈旧观念债务的小辈,说的话越难听,做的事就越负责。 他本就是新时代的新思想的新青年,自然见不得这些迂腐,也是作为一个革新思维的先驱者所做的批判。 安洁莉娜非但没有因为神白须诋毁克拉拉而恼怒,反而极为欣赏的笑着,靠在神白须肩膀。 “对,谁都没你大男子主义,谁都没你精打细算。” “那凭咱们小夫子肚里撑船的心胸,能不能原谅小女子的这笨手笨脚呢?” 安洁莉娜伸手挽起神白须的手臂,摸了摸那极为顺滑的白色绣袍,神神气气。 神白须越来越觉得往往活的越久的那些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小孩子气,甚至可以说,心性如顽童。 应该说是返璞归真后的大道至简吗?而返璞归真这一词,也是神骁人在各种不同的事与人后发现的。 而所谓的大道至简,不过是最简单的道理,最基本的知与道,可有些时候往往一个人活的越久,认知的越多,就越发的无法束缚自己。 他会渐渐在接触那些超凡和蜕变的认知之后,无限超脱于曾经那个愚昧的自己,从而接触更新更高的新事物。 而人之所以会变得无法掌控自我,就是知与行的脱轨,或想得太多做的太少,或做的太多想的太少。 一个追悔莫及,一个悔之不及。 “拿回去给她吧,你来这一趟绝不可能只因为自己想来,赫尔菈一定要拉你的面子,才能在这个话题上留有余地。” 神白须自袖口之中拿出群星卷轴,递给安洁莉娜,后者眉头一挑。 “既然已经争吵过了,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何不自己留着?” “在神骁这边,你的局境腹背受敌,有了这卷轴何尝不是一种保障?既然你不让我掺和这些事,就得自己留个心眼。” 安洁莉娜没有接下卷轴,她以为,神白须既然已经和赫尔菈因为这东西有了隔阂,两者的分歧已经出现割裂,还不还都无所谓。 “谁不知道那娘们的臭脾气,非得让她哭着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来求我?” “嘱托你来何尝不是给我一个台阶下?我神白须这点儿情商还是有的。” 安洁莉娜听后哈哈大笑,以至于花枝乱颤,她伸手戳了戳神白须的脸。 “那早知道是这种结果那一开始还争什么?魔女集会里头不就你们两个最不懂事?” 倘若要按照年龄来算,的确是神白须最小赫尔菈倒数第二,但也是两个人的担当最大决定最重。 虽历经挫折,却也终究在这些个千万年的魔女们面前有些不够看。 “凯歌蕾蒂已经不再是你们所以为的那样了,至少,她已经能够区分什么样的命运才是属于自己的。” “每个人都可以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在如今这个时代,文明铸就的律法也同样会宽恕罪大恶极的人。” “虽然我这种人并不需要赦免,但,魔女集会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在神白须将群星卷轴交给安洁莉娜的时候,他感应了在精神海中的凯歌蕾蒂,她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东西。 就像禁锢给赫尔菈的使命与职责一样,星匣的重要是乃至整个世界,可在这份使命降临之前,命运之神是否有过询问赫尔菈。 你是否愿意承受百年的孤独,在生命的旅途中永恒徘徊。 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答应这个选择,哪怕它带来的馈赠非凡而不朽。 “你确定要一个人承担黑渊?那群人如今散在世界各处,好不容易平息的风暴换得了难得的安宁。” “凭他们的实力,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能搅动风云。” 在凯歌蕾蒂被神白须关押于精神海之后,神白须曾想要以凯歌蕾蒂之名解散黑渊。 “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凭借凯歌蕾蒂之名重塑黑渊组织,继续她未尽的道路。” “但这也代表你们仍旧站在世界的反面。” 黑渊组织的余下人都并未继续坚持凯歌蕾蒂所秉持的道路,他们也在见证神白须的蜕变之后,发现这一道路的极端。 在同神白须的较量中,他们也在逐渐蜕变,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但他们希望可以继续保留黑渊组织的名额,他们永远属于这个组织,必要时,可以凭借等价交换来换取他们的帮助。 “我承诺他们,理应就承担他们。” “同样作为曾经抨击这个时代的同类,黑渊使徒的道路同我殊途同归,归根结底,之所以会成为敌人,就是因为在这条道路上各自产生的分歧。” “人只有梦想还不够,还要有追逐梦想的勇气,他们有比我更远的路。” 安洁莉娜终于还是接下了群星卷轴,既然神白须愿意做这一切的承担人,那么风险的必要性也就不存在了。 “说到头不还是要你背负下来,这么一看赫尔菈才真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木头吧?” “她比我聪明,懂得如何未卜先知,这一点就比我要强太多。” “她只是缺少一些…觉悟。” 从小出生在贫穷山区的蒋遇才,有一个不平凡的梦想,他渴望走出这片陡峭高耸的群山,拨云见日,直入青天。 而需知曾经那个世族横祸的时代,出身的贫苦意味着道路的曲折与闭塞,即使已经走出大山曲折在煌煌大道上如履平地的蒋遇才,也仍旧看不清前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蒋遇才有一个极为优秀的品质,那就是醒悟且好学,他深知这个时代权威与权力的弊端与优势,在求学路上,他励精图治,圆滑处世。 终于在历经挫折与失意后,金榜题名,这个来自于淤泥大山之中的草根天才终于在这个繁华都市扎根。 初登高殿的他踌躇满志,想着用自己的理念在这个时代耕耘一片天地,并施恩于民,普天同祝。 然而这个思想在当世那个时代,却处处碰壁,因为他太清高了,身边的人都害怕他和他们的与众不同与清醒,所以他们排挤,诋毁,孤立他。 仅仅只是个文状元并拿不到任何的实权,他必须要学会在这个时代官场的生存之道,因此,他久练官场之道,深谙人情世故与大是大非。 在无数次艰险且缥缈的官场中,他终于能够在高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且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而就在他以为终于能够向明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时,权力的尔虞我诈再次致使他跌落谷底。 多位当朝重臣奸佞的栽赃与陷害让他近乎在仕林无处容身,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在这个愚昧且昏沉的年代做些什么,可没有人相信他真的能够做到。 蒋遇才被关入天牢,剥去朝服之后他的一生心血尽数崩碎,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中他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岁月,而命运的变迁,也悄然而至。 随着皇权崩毙,世族的权力正式压过朝廷,在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整个神骁更头换面,黑暗时代正式来临。 世族连结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题,封建统治的时代迎来了最高峰,迂腐的制度致使民不聊生。 而世族之中,也出现了政党之争。 代表东林政党的朝天子派,代表北林政党的百人揆,前者勾结外邦,实至名归的卖国贼,后者是神骁本地的土皇帝,坐拥江山万万里。 世族虽然迂腐,可不代表他们不懂得武动干戈与纵横之策,而狡诈诡谲之道,在那个时代最为受用。 蒋遇才,就是一个擅长如此心计的阴谋家,而也终于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他才得以重见天日。 百人揆通过手段重新调出了蒋遇才,得以自由身之后的蒋遇才终于得施才能,屡献计策,大功告成。 随着他的逐渐被重用,簇拥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以至于在百人揆之中,声势浩大,坐拥当前揆众的六分之三。 而随着他的顶风作案,这个国家也开始越来越乱,战事连连,硝烟四起,真正的流亡开始。 而顶上的这批人,仍旧在争夺权势。 随着一场大的政权战争爆发,邦外蛮民入川,因为政权崩塌而致使的国力衰退变得前所未有的巨大,整个国家变得岌岌可危。 蒋遇才率领揆众篡了党首,而又因为蛮民野心,朝天子党派被吞并覆灭,蒋遇才迎来了人生的最高潮。 南蛮入侵在长达六年的战乱后终结,而彼时的神骁,大战之后,元气大伤。 而越是如此,享受了胜利后的世族就越是猖獗,以至于在还未恢复的百人揆也备受波及与打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蒋遇才被迫交接权力,百人揆在世族挟持之下易主,他又再次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 随着世族逐渐强大,开始吞并现如今羸弱的神骁,民众又迎来一个兵荒马乱赤地千里的时代,饥荒,瘟疫,天灾,荒乱,层出不穷。 在牢笼中的蒋遇才,莫名在狱使的告知下得知老母在暴乱中病亡,世族以为祸国家之名抄了蒋遇才全家。 一家几口人死无葬身之地,被削去头颅悬挂在城门口暴晒数十日。 得此消息的蒋遇才肝肠寸断,险些吐血身亡,大病一场。 病后,蒋遇才仿佛恍惚一生,他终于有所悟,在昏暗的囚笼内,割腕写下一份血书。 “国乱戗亡,人人自危,兵荒乱暴,马踏尸骸,草不疗生,天可怜见,生之无命,其死犹罪,煌煌苍天,不见炼狱,咽食人肉,同族相残,权不招章,治不成世。” 而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蒋遇才永别牢笼,在夜雨的洗涤下重获新生。 重获自由的蒋遇才开始四地起义,呼吁民众,以“天不成道,替天行道”之名高举革命大旗。 在这样的呼吁下,他成功了,他描绘了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再被剥削的未来,不会再有阶级统治与兵荒马乱的国家。 他带来了新的思想,意为,“共和”。 抗争的旗帜开始在全国各地飘扬,人民站起来了,他们在这个兵荒马乱受尽蚕食的时代发出嘶吼的呐喊。 “权力的暴行摧毁了这个国家的秩序,循环颠倒,人命不如牲口!” “神骁千年传承卒断崩殂于此,世族祸我正统,乱我国邦!” “推翻他们!” “打倒他们!” 随着一个个追求公正与正义的口号响彻整个神骁,民众用自己的双手铸就传奇,这个国家,回到了他们手中。 而彼时的蒋遇才,已然成为革命的中心,而也就在这时,他发布公制度。 他想要凭借自己如今在群众中拥有的权力,重新建立一个朝代,故技重施,要统治重开。 而也终于,民众前所未有的爆发了,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如今好不容易成功的革命被他人再次篡改? 他们举起长矛,刺死了蒋遇才,他们前所未有愤怒的嘶声呐喊,歇斯底里的愤怒燃烧了整个神骁。 本来因为世族之乱的解放,那些遗存的世族得以幸免,可因为蒋遇才的临阵倒戈,他们在群众的愤怒中被撕的粉碎,甚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们太愤怒了,以至于,迸发而出的血性胜过了四爪趴地的野兽,世族被赶尽杀绝,近乎绝种。 任何凡是与世族有关联的,无论大小,宁可错杀一万,连同妇孺,甚至沾亲带故丝毫的也不放过。 就这样,民众的制度建成了,秩序成立了,神骁,迎来了共和时代,阶级的统治与斗争宣告大捷。 而蒋遇才,他就像尸体永远被挂在历史的扉页,永远被口诛笔伐,他的尸块碎的到处都是。 第89章 为女子所经的高处不胜寒。 翌日清晨。 神白须一夜未眠,眉宇之间有些阴沉,刚出门就同好似等候多时的点朱砂相遇。 两人走过朗庭出了门府,整个庭院人来人往似乎格外热闹,貌似在筹备着什么节日活动。 “今天是你们神骁什么很重要的欢庆佳节吗?这庭院里的人来来往往,手上搬着不是礼品就是古物的东西。” 神白须看着亭亭院院里的人皆是如此,看向点朱砂问道。 “拦个人问问咯?” 点朱砂好似有意为之,一双好看的眸子斜着瞥向神白须。 今天她换掉了那件钟爱的红衣半挂,换上了和神白须相同的一件白色柔袍,而且她今天的打扮,腰间挂玉,手拿一柄折扇,格外俏丽。 她双手抱胸,抵在手臂下的扇子戳了戳神白须。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我?我那臭的出奇的名声拦个人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舍不得开金口啊?人家都是初来乍到含颜羞涩,你这都来快半月了,比本地人还来的接地气,怎么突然后自后觉的?” 点朱砂笑嘻嘻的用扇子点了点神白须胸口。 神白须干脆直接不搭理点朱砂,撇下她随着人群上前走。 只是被点朱砂拽住衣袖,他转身回头。 “你脸皮还挺薄啊?” 神白须嘴一扯白了她一眼。 “丫头,来。” 点朱砂挥手拦下一位花色白裙的侍女,她伸手扶住端着盘子上的花瓶,俯身施了个万福。 “朱先生可有吩咐?” 神白须点了点头,能在武侯门做侍女也还真是精致的,这女子一身装扮可以说是精雕细琢了,而一眼望去,来来往往无论男女,无不是衣着典雅。 说是复古精神崇高…又有些太敏感了,不过这些古装倒真是好看极了,饶是神白须见了也都频频点头。 他虽然一个俗人,不怎么对衣着的品味注重,毕竟战斗中断胳膊断腿的,衣服有些时候反而累赘。 “门内人流来往繁多,张灯结彩又喜庆宴宴,怎的,有不得了的客人?” 点朱砂笑问道。 “两位先生不就是眼下武侯门最尊贵的客人?” “门主特别叮嘱要安排接宴,迎两位先生洗尘,就在天台门处,还望两位先生莫要迟了喜事。” 花色白裙的女子微微躬身笑道,点朱砂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那女子又躬一身,等两人错过她才转身离开。 神白须一见这等操养委实也有些眉头一挑,啧啧称奇。 “人家小姑娘可比你嘴甜,应该说是武侯门主治理有方吗?可此等行径作风,委实有些效古凭今了。” “人家大户人家养出来的水灵气我一个土糙野人怎么比得过?” “神骁可真谓人杰地灵。” 神白须咧嘴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抱拳拱手道。 啪———— 点朱砂见状抬手扇子敲在神白须脑门,声音很大力气很小。 “哪怕摘了骁卫阎罗的牌子,按照我的岁数做你太奶都绰绰有余,当真是登徒浪子风野浪人,好不知羞,竟内涵起我来了。” “怎的,人家小家碧玉款款仪方把你迷住了?怎么不上去跟人家招呼招呼?” 点朱砂嗔怒道,说着又是一扇子砸在神白须脑门,雷声大雨点小。 神白须眉头一皱,心里头只觉得这娘们是不是吃枪药了,一大早的发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年纪大,比不上人家小姑娘啊?” 砰———— 点朱砂结结实实的一脚踩在神白须脚背,后者疼的几乎单脚跳起来,再回过神来,点朱砂已经先行一步。 “我也没觉得你比人家小姑娘差啊?” 神白须耸肩跟上。 日冕庆典,来自于神骁古时代的一种欢庆节日,和我们上文介绍的日冕鼓如出一辙。 这个节日主要来自于民间习俗,大多用于迎接客人和新婚出嫁,多是后者。 因为在神骁民间那个时候,杀鸡宰牛的迎宾客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气派。 习常人家大抵是开锅热灶,做上几盘拿手小菜,买一两壶酒,对酒当歌。 那所谓的大户人家呢,说的就是武侯门这种了,当然也并非是喜宴,而是一种迎宾方式。 这种一般是对待从极远的他乡异地而来的客众,以及那些官府政员,前者说的,是神白须,而至于后者,就是点朱砂了。 有道是,冕鼓霆霆,气清神和,这是一种属于神骁人特有的民间风俗文化,意为对人与人之间以礼相待美好的寄托和民风淳朴的表现。 此刻,天台门处。 尤为宽敞的大殿下,是更宽广的平台,台上高鼓垒起,有至于地面有悬挂于顶的,还有的,则是平台上一整个巨大的鼓面。 其场面之恢宏,之磅礴大气,不言而喻。 随着点朱砂与神白须二人拾阶而上,似乎接宴的人来人往也在此刻停下。 在两人还未登上大殿殿门,殿内的武侯执众就已经尽数走出。 此刻的场景,客在下,主在上,神白须没有抬头去看那些执众,而是转身看向天台门处的一面巨大的鼓面,上绣龙凤呈祥。 而点朱砂,却是双手负后,直面向武侯所有执众,她神色自若,不以为意,就好似哪怕所有武侯门执众携权来压,也不过瓦砾之众。 神白须则是少见不耐烦的拍了拍衣袖,这种动作他很少做,而眼下这场接宴,指不定就是一场风云局。 殿前的武侯执众一言不发,而态度,却多是眉眼含笑,并非讨好,也并非嘲笑,而是尊重,其中各人气态各不相同,皆是人中龙凤。 直至过了将近半分钟,有人从众执众身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身着蓝紫色长裙的妩媚女子,她的一头长发梳至腰间,随着她的每一个步子而甩动,随风优柔。 她赤足的脚腕上拴着一对铃环,每一步,都沙沙铛铛的响着。 眼前的媚娘的的确确算得上是那倾国倾城的舞女,瞥若惊鸿,婉若游龙。 作为武侯门主的她直径向下来到点朱砂面前歉意一笑,躬身万福,后者没有回应,只是看向视线注视着远处天门鼓面的神白须。 媚娘伸手点了点神白须的肩膀,后者先是转身回望大殿前的武侯执众,再看向眼前万般风姿的媚娘,眉头一挑。 “不过一场迎宴的礼服,神骁的礼仪,先生不懂,倘若有疑,便请牵我的手。” 媚娘伸出手指朝向神白须,神白须一知半解,他看向一旁的点朱砂,后者眸子闪烁光泽,嘴角含笑。 这女人铁定心里头有鬼,神白须又是愣头青,这顿折腾是跑不掉了。 呼———— 就在神白须牵起媚娘的手后,点朱砂莫名后退好几步,眨眼间只见自媚娘裙下飞花缭乱,她伸手一拽神白须,后者一个踉跄扑进她怀中。 只是下一刻,好似身在漫天飞花中,神白须感受一阵微风拂过耳畔,再睁眼时,他已经身在天门那巨大的冕鼓上。 媚娘丝丝不舍的放开神白须的手,连带缠绕在他手臂上的丝带一并抽出,后者微微倾身向前止住步子。 砰———— 嗡嗡雷声,自神白须脚下滚滚腾腾而来,这一声雷直接将神白须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微微伸脚,脚下这块巨大的冕鼓便有滚滚雷音随之而来,可刚刚媚娘退了好几步却一声未响。 “白先生,所谓击鼓传花,便是一场以舞姿演绎的铿锵之声。” “神骁素有擂鼓助阵之说,以力擂鼓,可听嗡鸣,以气擂鼓,可知其志,而眼下步步声,步步雷,这击鼓传花之意,鼓不响,雷声不来。” “先生…可懂?” 在神骁邪祟被那位天降神女擂鼓除邪后,世人制作了四种冕鼓,为了传颂神女擂鼓除邪祟的故事。 而眼下媚娘这摆下的巨大冕鼓,就是来自南方的开阵鼓。 女子以阴柔之美的舞姿游弋之上,步子或圈或点,舞起听雷,而这雷,至刚至阳,同那阴柔的舞步刚柔并济,寓意以求凯旋。 媚娘用开阵鼓迎神白须,分明是问道之举,此次神白须十二门之行,点朱砂只是个陪衬,媚娘也看出来了那位的心不在焉。 她本以为此次来的会是天罡那位音绕梁,若真是那位,恐怕也就不会有今天这阵势。 若神白须在这场开阵鼓之博弈中落了下风,就代表出师不利,请回,武侯门的意见就可以保留。 倘若神白须胜了,武侯门洗耳倾听悉听尊便,在十二门中的立场便倒向骁卫。 可需知,武侯门媚娘百年前就已经是川内开阵鼓的第一擂女,这击鼓传花就是因为她才有的,说她是开阵鼓的扛大旗者也不为过。 眼下的神白须只懂得皮毛规则,哪里能同媚娘争冕? 神白须退后一步,而这一次,无有鼓声。 媚娘眉头一挑,含笑点了点头。 也对,他一个能在西方终焉治世之下为非作恶岂能是那愚钝之人?怕只怕媚娘此次举动只是引火烧身。 媚娘身退后,双手伸开,步子重叠,意示神白须乃是客,可先行。 砰————! 只听炸雷声响起,神白须大袖一甩卷起狂风来扑,鼓上大风起兮,媚娘竟被整个人提起。 神白须踏阵开步,刚猛之势淋漓尽致。 嗤———— 只是那一掌将将推出,眨眼之间虽身至媚娘之前,可那推出的一掌却被媚娘双手一拖卸去,随着一阵绵绵缠缠,媚娘退后数步拉扯着神白须向前。 鼓声响,击鼓传花,雷声动,步履蹒跚。 一枚绣球自高空中落下,神白须连着数次都没抓住身姿飘逸的媚娘,滑的就像一条泥鳅。 叮铃———— 绣球被媚娘脚点提起,她鹤立彤云,一条腿高高抬起,一双狐媚眸子看向被自己一掌之势震回去的神白须。 眼下媚娘以柔克刚,神白须步步窘迫,几乎使出的力气都被弹回来了。 轰————! 神白须大步一踏,雷声再起,这一次是轰隆隆的冬雷之声,好似兵戈铁马,寒枪铁槊,森然之气锋芒毕露。 整个冕鼓在神白须这一震之下,狂风席卷鼓面,冷冽的风晃动媚娘弯身,她以脚背撑起绣球,呈现倒钩。 神白须再次起势,其势来势汹汹。 两人一紫一白在冕鼓之上来回辗转,媚娘舞姿灵动,那绣球就好像粘着她一般,遍走全身,神白须探手去抓,屡次无功而返。 狂澜起,媚娘牵住神白须的手臂扭动腰身一甩,竟直接将他高高跃起,两人一上一下,神白须振臂一拍,堪堪落下却失了衡。 砰———— 绣球仍旧被媚娘点在脚尖,和之前的动作一模一样。 而这一次鼓声,还是来自神白须,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一回合,神白须落败。 他也不恼,只是循序渐进,步履轻逸,环绕着媚娘步步揣度,而后者只是神态脉脉,嘴角噙笑。 呼———— 这一次,神白须前冲向前,却并没有震响鼓声,他开始近身缠着媚娘,不再刻意的追那枚绣球。 两人拍掌击球,神白须一脚将绣球高高踢起,哪知媚娘衣袖丝带稳稳缠住了神白须的右腿,她探手一抓丝带,直接控住了神白须迈出的步子。 砰———— 媚娘一扯,舞步向前,躬身躲过神白须抓来的一手,身姿灵动,贴着神白须腰间一转,竟缠住了神白须。 好似五花大绑般,神白须不得出力,被媚娘一拽,转了个圈的后退。 叮铃———— 几乎呼吸之间,绣球再落下,仍旧被媚娘顶在脚尖。 不过这一回合,没输也没赢,仅仅只是捉弄了神白须一回。 而另外一边,点朱砂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冕鼓之上的演出,而她没注意的是,之前站在殿门之外的武侯执众都已经站到了她台阶之下较远的地方。 而此刻,在她的另外一侧,走来一位身穿青衫的清逸男人,点朱砂望去,后者躬身拱手作揖,点朱砂摆摆手。 “朱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男子笑道,毕恭毕敬的一躬身。 “武侯的执众怎么也跟某家小娘似的,小家碧玉般躲守在小阁楼子里,神策传闻中的六壁如今分成三股,就家道中落了?” “比不得柳柏苑六宫七郡,毕竟是南国雄才厚略熏陶,神策六壁也仅仅都是些只会在沙场上争凶斗狠浴血奋战的武人。” “没什么排面。” 砰———— 远处鼓声再响,神白须的回合。 “那也就是说武侯六州主都随门主沆瀣一气了?” “外人说她苏禾调内合外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两股政势你争我抢这些年了早就根深蒂固了,还是说作为十二门中武力最盛的武侯门,也都害怕现今世人捧讨的世族遗乱?” “又或者对她上御出云今后的万邦盛世也神往已久?” 眼下点朱砂的质问具有一定的压迫与攻击性,只是她笑眼观望着远处神白须捉捉摸摸的滑稽姿态,形成格外特别的对比。 “先生伶牙俐齿,小辈不敢妄加揣测。” “是不敢,还是不愿?” 清逸男子却是沉默下来,同样看向远处冕鼓上的神白须,此刻那一白一紫好似互成犄角,你来我这,鼓声阵阵。 “唐折桂说,万年传承的神骁要靠一个外人平蛮治乱,骁卫不堪大用目光狭窄。” “云子廷以为,上御出云虽出世不久,却有经韬纬略,同样作为上御一族传承,她未必就比上御执差。” “至于孟轲与姚简章,二位在当日会议中一言不发,总有人会选择中立,也许这两位有不同的看法,只是没有端在台面上。” “至于我狄俞生和季乐,行本职之事。” 所谓的本职之事意思就是听老大的。 点朱砂听后微微点头,神色无波无澜,这也是狄俞生最怕应对的状况。 眼前这位城府太深,能总司万刃同天罡之职就代表着她在神骁的影响与地位,武侯门在十二门一事中一直左右不定,一是担不起世族之乱的遗祸,二是不敢触动这位万刃天罡。 说是中立,其实也是浮不上去沉不下来。 而一开始最令狄俞生吃惊的并非访政之人不是音绕梁,而是神白须。 此人前些日子刚回神骁不久,就带回了个重磅消息,保下白下霁根本就是求死之举,甚至还要拉骁卫一同下水。 “唐将军说的对,骁卫如今的状态要心系一介外人确实不堪大用,毕竟传承这东西,有人传也就有人断。” “可现如今武侯门青黄不接,神策天枢同样在十二门政势上左右不定,他们就有胆子肯定盘龙会是省油的灯?” “云子廷向来明智,权力不能左右人的意志,可每一个选择也代表一个代价,现今的武侯门承担得起吗?” “至于孟轲与姚简章,两位不输于骁卫地煞的实力,无论站队哪一方,都不吃亏吧?” 这时的点朱砂才看向狄俞生,后者心中一沉,几番评价都算不上中肯,多于贬低。 的确,曾经主张激进时代的武侯门在政势上是不退步的态度,即便是曾经面对李布施施压武侯门也未曾有过分裂。 而如今换做了一位女子执掌,开国功臣都去了神策,不免得就落下灰尘。 可曾经武侯门的顶梁柱仍旧还在,六州去其二,而以后填上来的,有过而无不及,眼前这位狄俞生就是。 “现在的武侯门的确没有同盘龙会和骁卫叫板的资本,在政势中随大流也未尝不是一种智慧。” 直至这句话之后狄俞生才缓缓突出一口气,还算是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砰————! 雷声再响,神白须被媚娘一掌推在心口,他不退反进一手拽住媚娘袖口,失了衡的后者干脆的骑上神白须。 转身抽势之后,神白须就势一甩,脚尖一踢绣球,却被媚娘甩袖一拍,再想去追被媚娘压腿一抽长袖拽了回来。 砰———— 绕过神白须后的媚娘脚跟一提,绣球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先生只顾眼前可是会吃亏的,大动干戈何其不明智?需徐徐图之。” “纸上谈兵何其容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需知兵贵神速,犹豫不决,只怕一鼓作气再而衰。” 两人对视,前者笑眼眉开,后者神色肃穆,争胜之势尤盛不衰。 “俗话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先生穷追猛打只会徒劳无功,岂不闻我神骁阴阳调和之说?” 神白须眉头一挑,转而又一皱。 “你我势同水火,你中无我我中无你,谈何共同?” “先生目中无人,只苟且于眼前,岂不知未卜先知?” 神白须迈开一步,手掌一握。 “说不过就要打?先生倒也是小家子气,竟和我一介小女子赌气。” 媚娘莞尔一笑,看着神白须握拳更是眉开眼笑。 只见神白须横身弓步,撑开手臂一手朝上一手朝下。 呼———— 此刻神白须的动作同初入神骁盘古城区神庭门在武圣陈也先如出一辙,一双大袖猎猎作响,环绕青红色的电丝。 砰———— 鼓声响,雷声来,风雨至。 神白须步步紧逼,在欲即欲离间错手徘徊,他大袖鼓气,同媚娘作前后之争。 他一身古朴拳势罡风阵阵,其刚直不阿之力即便是媚娘泄劲横推仍旧不歪不斜。 眼下之势神白须似乎死缠烂打,屡次击飞绣球牵扯绣袍拽动媚娘,让其脚跟不稳,以至于因为两人步子奇快而鼓声阵阵。 呼———— 神白须横推一掌,媚娘推手一挡,本以为前者会趁势向前,却不料神白须探手一抓媚娘胸口丝带,稳稳的把她拽了回来。 委实媚娘也是一惊,好在她横推一推抵住神白须胯部。 “啊……!” 哪知神白须伸手一抬媚娘大腿,右脚向前一伸,直接扯的媚娘惊声一叫,惊魂未定之余就被神白须扯住手臂丝带缠住就势一甩。 丝带层层释开,媚娘势不由己的被弹了出去,好在神白须拽住丝带一扯,才堪堪停下。 叮铃———— 神白须伸手稳稳接住绣球。 “先生好不知羞!” 媚娘面泛红潮嗔怒道,胸口因为神白须探手抓松的丝带倾泻大片春光。 神白须伸手卷起被撤掉的丝带,缠在绣球之上。 “不服气?不服气就来枪啊。” 他垫着绣球,面色戏谑,咧着嘴角笑道。 殿门前的点朱砂眼袋含笑看着远处冕鼓上的一幕幕,神白须从生疏到反客为主的过程也是转变的极快。 他此刻脚尖点着绣球,步子相当熟稔,在两人接下来的交锋中神白须成为主导。 逐渐适应了媚娘那一套只会守不会攻的步伐之后,神白须渐渐开始大开大合,很显然,这家伙在之前同陈也先的切磋中偷学了不少。 以至于他那一双猎猎作响被风灌入鼓起的大袖都极为神似,一身罡风毅劲游走,势走龙蛇。 砰———— 媚娘一个不准,被神白须掣腿一拌失去平衡,好在她身轻如燕借力一抓神白须袖口,翩翩而起。 呼———— 这才刚刚两人错身,好不容易止住身形的媚娘被神白须甩动长袖身退勾住腰身,猛地一拽又滑了回去。 而此刻,鼓声响了,响的并不是脚下的冕鼓,而是神白须一脚抽出绣球踢在媚娘身后高高悬挂的迎春鼓。 绣球还未落下两人便辗转交手,神白须身姿灵燕,缠着媚娘步步退后,抬手间拽住丝带不是一拉就是一扯。 而他整个人就好似一条泥鳅似的在台上围着媚娘来回迂回,招架不住的媚娘被拉扯的气喘吁吁。 砰———— 春鼓再响,随着神白须掣肘媚娘的动作,两人一牵一扯,媚娘原本轻柔的舞姿被神白须扯的稀碎,无奈的陪着神白须跳了一段西方舞。 圈圈绕绕,绣球在神白须的脚上来回翻转,花哨好看动作极为灵动,这不禁就牵扯到神骁的一种古玩物,又或者一种技艺,蹴鞠。 砰———— 媚娘现在已经退身于后,整个冕鼓已经成为神白须独奏的舞台,随着他劲酷的动作来回翻转,蹴鞠在春鼓上弹了又弹。 而整个天门台更是鼓声阵阵,雷声澎湃声,声声不绝于耳。 雷春鼓,这理应是神骁女子起舞祈雨的一种古祭礼,也不知道神白须是玩开心了还是来劲了,阵阵罡风撞在鼓面上竟泠泠悦耳。 有节奏的点鼓,力道猛劲的响鼓,绵绵不尽的连鼓,频频到来。 “看来这位西方来的外地人,比咱们本地人还要接地气许多啊。” 狄俞生喟叹道,笑了笑。 一旁的点朱砂好似自同神白须一行开始,就没停过笑,只觉得这是个活宝,一趟下来乐子太多。 这神女擂鼓祭礼让他一个大老爷们跳出花来了,真不知道那一旁的媚娘是羞还是喜。 这场开阵鼓议事在武侯门媚娘的提出下,由神白须结束,一场下来,众人虽然心思各异,但也没说有和骁卫政方有唱反调的。 只不过媚娘的态度仍旧云里雾里,即便是神白须也摸不准这女人究竟是如何作想。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心情多变,看似好玩,实则心思细腻。 而眼下,万里明灯不夜城俏然走入夜幕,整座武侯门千灯万盏。 神骁古代的繁华仍旧一路沿袭至今,而且如今的神骁人仍旧崇古,哪怕是在如今高楼大厦林立的繁华都市中,也会有古城坐落人家。 仍旧会有在夜市中挑灯夜游者,而随着欢庆佳节的一个个到来,对节日的庆贺也就愈来愈烈。 第90章 尔逍不似凡间客,梦登琼楼才惊觉。 此刻,侯门府,那座城中心高有百丈的琼楼之上。 无限好风景,一眼望长安,千盏琉璃梦,岁在今朝尽。 不夜城的辉煌来自于它的繁荣,一如这个国家艰辛的历史所带来的丰饶,在这个国家,历史的传承与文化的底蕴在每一处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它不仅仅是传承万年的不灭灯,更是储存无数薪柴的烽火台,炊烟袅袅的狼烟延绵至千里万里。 点朱砂依旧缺席,又或者,在这漫漫不夜城中,在她眼中的历史,早已看了百遍又千遍。 无论这座古城如何被岁月风蚀,她始终清晰的记着一砖一瓦的沧桑,而转眼百年的岁月蹉跎,能模糊太多东西。 神白须凭栏处望眼不夜城的繁华,高楼之上风来徐徐,吹动他两款绣袍猎猎作响。 他的这身袍子,不可谓不上品,甚至可以说是仙品的世间罕有。 “你血肉之躯承不住这世间的诸多因果与凶煞,本就戾气弥重,再无个防身之策,指不时日,定要遭祸。” 姜泽岚将离之际,在自己脖颈处扯下一片血淋淋的龙鳞,这鳞片在她的手中丝丝缕缕织成线,遂成了这身云龙腾空的锦衣。 神白须这人本就孤命,谈何受此大恩,姜泽岚又岂不知此人秉性如何? 只说不过随身之物,就当是为了他为神骁跪求天桥的答谢。 可殊不知,这乃是龙骨的护心鳞,拔一片少一片不会再生的血肉之精。 而姜泽岚折断下的角枝,同样是灵首的鸿胎,折了这一角,就等同于游龙戏珠的龙珠让人拿了。 只是神白须糊涂,不,被蒙在鼓里,认不得这些昂贵的这天底下都不可能会有的东西,他只知道珍重保管。 她身后的媚娘早已换做一身红袍,眼下的倾国之姿便不必多言。 她来到神白须身侧,向下望去那不夜城,这是她儿时就已经看腻的景色,却又是不知千万人遥不可及奢望不及的。 而这时的苏禾才注意到神白须发后别着的那枚光泽烁烁的玉簪,她认得这名盛青萍天下的名剑出自谁人之手。 只是不曾敢想,那位竟会将这成剑的看家东西递交他人,更别说神白须了。 而那角枝,她自然认不得,只知道大概是不得了的物件。 “先生若是乏了,可就在此地安歇,我会吩咐下人准备。” 苏禾看着神白须望着那不夜城的尽头,更远处的高楼大厦繁华都市,不禁有了一丝好奇。 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且不去多说,就他在国际上的名声也不必赘述,就说他这么一个人,这么强大,却又总是表现得…命不由己。 眼下他的眼中不只是惆怅还是疲倦,只是在风中面无神色。 “先生?” 苏禾见神白须迟迟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你说,整个武侯城值多少钱?” 神白须莫名问了一句这样的话,饶是苏禾听了也有些云里雾里。 她从小对于钱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和印象,她只知道,这种东西,她从来犯不上去为它思考。 “换句话说,把整个武侯城卖了的话,能不能填满半宝川四座主城因为受白下霁之毒荼毒的病民灾民?” “能不能为川边三疆之土建起一座高高的城墙,不说固若金汤,只要不被风沙掩埋,不被铁蹄踏破。” “能不能堵上剑若悬河一剑劈开的东南一渊。” 神白须一只手摁在凭栏上,看着繁星闪烁的天空,好似自顾自喃喃道。 “若是曾经的武侯门,或许会因为多方原因而无法满足,可现在的武侯,只有我一人断绝诸事,我想,应该都可以。” 那该是怎样的一比支出?买下一座主城都游刃有余。 神白须一时间有些难以想象这份雄厚的财富,他归根结底也是个贫人,没见过什么大钱。 “先生想买什么?” 苏禾看向神白须,她将被吹乱的发丝抚于而后,媚笑道。 “买……” 他手指用力捏了捏凭栏,又点了点。 “买兵戈铁马踏不碎的千灯盛世。” “买血浩硝烟迷不住的万世太平。” “买万众一心扯不散的盛国城邦。” “买琳琅书卷万万两,买锦衣华服千千件,买桑田良亩,买广厦万间。” 苏禾听着这一句句好似美轮美奂又舒心悦耳的辞诗,竟有些醉了。 他那样一个人,破坏,杀戮,血腥中走出来的人,会将这样的梦想倾注他人? 那他又为什么成为这样的人呢? 至少眼下,苏禾看到的,是一位仿佛在悲剧历史中蹉跎,沉沦,迷失的颠沛流离者。 就如同史书中记载的那些国破山河,漫山荒野无家可归的流民一样。 又如同心中有冲天之志,可却怀才不遇郁郁而终。 遂才写下这堪堪诗句几行,字越写,泪越多。 “钱权固然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做到诸多不可能的事,却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先生说的这些,太宏大,对于一个国邦而言,更是万万年追逐的建设理想,是诸多王朝君主接憧而至都难以建立的旷世。” 可眼下辉煌的神骁岁月,不就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亲手铸就的吗? 对于他们而言,神白须所说的这些在他们世族人看来宏大的理想,在那些群众心中,却是习以为常的憧憬。 十二门的前身,只不过是世族之乱当年遗留下来的名门世家,他们之所以能够躲过世族之乱,是因为他们治功在事。 和那些向外索取的世族不同,他们更擅长向内的智慧,可他们曾仍是立于群众之上的阶级主义者。 他们历经岁月更迭而根深蒂固,在这个国家拥有着巨大的财力与权贵,无论他们有没有世族迂腐的思想与夸张的野心,他们始终都在那个位置。 世族覆灭只是为他们敲响警钟罢了,倘若再过数个时代,他们仍旧能攒足有卷土重来的家底,在那时,是不是神骁还要血洗一遍? 民众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要让这个国家以政治的明智来治理,就必须要承上启下的上下一心。 十二门如今同盘龙左右,于民众而不顾,纵使盘龙会有能力治理国邦,然而正统才往往是神骁人所坚信的立场。 “宏大吗?武侯门创办千年,同样作为扎根群众的世族名门,在世族之乱余后的思考上却并没有站在群众的立场上。” “归根结底,您还是觉得武侯门从众于盘龙实为不妥,可您怎么就能确定上御出云不能构建一个更恢宏的时代呢?” 神白须一顿,看向那城楼下的万家灯火,闪烁交映的灯火如同一座座烽烟滚滚的烽火台,炽热而又灼热,他看向苏禾。 “初入侯门时,我听点朱砂说武侯的执掌者是一位女子,我以为,人的能力可以有更多侧面的判断。” “入门之后,我多有观察,你虽言态轻浮,却有经韬纬略,作为一个执政者,在他统领之下的人的表现就可以衬托他的明智,你也一样。” “更恢宏的时代?我以为,在他人描绘出的风景中寻找自己的位置是一种最可笑的揣测。” “十二门之所以成立,是因为李布施不愿因为世族之乱而失信于民。” “他肯定神骁民众不相信世族执政的由头,但那个时候的神骁确实要借助他们的势力来巩固由上御一族凿下的空洞。” “为此李布施不惜戴上重蹈覆辙的罪名,同刚建立起来的十二门共同进退。” “可事实是他是对的,一个国家绝不能从内部产生分裂,大家的问题大家来解决,在促进这个国家积极一体化这件事上,李布施高瞻远瞩。” 此刻的苏禾才是真正抬起眼睛看这人,终于再没有了之前那般轻浮的柔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一种自若的沉默。 “世族之乱的影响让神骁群众明白,权力是不能由太多处于高处的人掌握的,他们的起点太高,看不见在这群山之下匍匐的人,更何况更多人。” “可他李布施承诺十二门的立场可以由内部领导者做主,那他就要担得起十二门因为神骁内部政治争端而带来的影响,因为组建诸如这样的政治集团本就是一种破例,而其中的执行力,是民众必须信服的。” 就诸如上御司南那般,他要做暴君,却也选择用信与民,在得到应有的支持以后,才逐渐显露本色。 “先生是不是以为,神骁群众对世族恨之入骨,就可以一而再的将这份罪名压在所有世族之后的头上?” “以至要我们这些拥有实权却高高在上不作为的执权者低声下气?” 此刻的苏禾才真正是一个承担一门职责的执政者,她有能力撑起当时即将分崩离析的武侯门,就有能力对峙如今神白须所持的身份。 “穿林雨所推创的民治确实高明,可那仅仅只是他作为执政者应该去践行的责任。” “神骁的制度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能者多劳,唯有众人翘首以盼者,能够建设国家的恢宏者,才能担当大体。” “上御执确有明主品德不假,可终究年轻人微,倘若不是李布施鼎力相助,如今神骁总代理的职位志在谁手可就不好说了。” “李布施很清楚自己有治世之能却无安邦良策,神骁需要一个广纳贤言的明君,要这个国家团结起来,上御执顺理成章。” “可早就年过于他的上御出云又如何?只身脱离家族,令起高峰,仅在两年之内总领盘龙会,以至于在三年之内横扫神骁。” “时至今日的上御出云也不过二八年华,却已是功名赫赫,盘龙会雄居六城,这东南之争究竟胜在谁手一目了然。” 据理力争,苏禾充分说明了武侯门为什么会站在盘龙会的立场上,并且对于上御执上御出云两人的东南之争,秉持后者。 眼下的神白须不言不语,他转身不再去看苏禾,后者一顿,疑惑而不满。 看他的样子,好似…失望至极。 “纵使历史千千万万年,记载在那史书上的人究竟明智与否,昏庸与否,都是由群众所传颂的。” “难道仅仅就因为正统一言,就可以拟定一个国家的命运?这天底下既然有能者多劳的道理,就更证明上御出云有能力担当这份责任。” “而世族之乱已经成为历史,世人不可能永远攥着这张罪状胁迫背负世族之名的人低头,更不应该就因为历史的种种,而对当今世族集团的所作所为杯弓蛇影,大做文章。” “难道活在偏见中的人不才是最可怕的吗?更何况是一群执政者。” 如果一定要说,苏禾的立场的确没有错,而她所说的,也的的确确是事实。 李布施所创建十二门的初衷,的确是为了团结当时政治状态涣散的神骁,更是为了集中民智,要民众通过政治机关向国家提供建议与决策。 不然如今的天罡穿林雨也不会如此卖命的深入基层,持续数年的去了解民生民态。 他归来骁卫后,给出的第一条要求就是代表民众的发声。 “他们要知道这个国家究竟是谁在说话,又是谁说了算,是怎样一个人在领导,又是怎样一个人在决策。” 如此,李布施才颁布十二门正式成立为民政机关,代表神骁十分之五的决策权力。 他告诉他们,政府的政策是为了稳定国家的强盛与发展,而未来,是属于民众的未来。 凡是任何在大意志上有的分歧,都可以长久的坐下来讨论,让问题被更多人的思考带动,这是一个国家的风貌。 如此才有了之后穿林雨所做的一切。 只是,说出这一切的苏禾仍旧没有得到神白须的回应,他的眼神,只在那不夜城之外的林立琼楼。 苏禾自生以来,在她所有的所作所为之中,之后,还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怪人。 他那不知是孤傲还是傲慢的清醒,令她有些直不起腰,甚至有些喘不清气,只觉得这个人,像迷雾。 她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怀有不甘的情绪,究竟要怎样才能说动他? “位极人臣,怎么做才是对的?” “为什么历史翻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旧还是有人用历史来评价如今的时代的好与坏?” “为什么世人在历经那些史书中所撰写的沧桑之后,更加肯定曾经的历史是如何的比现在辉煌?” “他们见过多少领导者?史书装得下吗?” 就在苏禾想要伸手去转动神白须面向自己的时候,一阵强风吹来,直直扑在神白须的身上,以至于他的绣袍,轻抚过她的脸颊。 她有些恍惚,以至于透过月光。 “最可怕的并非是活在偏见之中的人,而是用偏见去看待世界的人。” 此话一出,苏禾浑身一震,那双好看的杏仁色的眼瞳止不住的颤抖。 “在世人的口诛笔伐中遗臭万年的蒋遇才已经死了四千年了,而四千年今后的世人仍旧会回忆那仿佛历历在目的战乱。” “他们看到的,是人被放大的野心与支配主宰的恶念凌驾于人性的纯真与真善之上,一个沦丧的时代不值得任何人为之付出心血。” “可他们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这个国家是他们赖以生存与传宗接代的归宿和延续,他们只是迷茫,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写眼下的悲剧。” “而蒋遇才,就是一个随着这股寄托与渴求而诞生,不,而献身的一个人。” “人倘若要看到自己的陋处,就只需要照照镜子,可人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不足,他就要在别人的评价中探知。” “危乱的时代首先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优秀领导者,而是一个能够更正错误并且领导人们能走得更远的精神先导。” “要自己的命运不再是为了铸就别人人生的辉煌,这就是蒋遇才的呐喊。” “他已经见过太多人的才华与珍贵的生命,因为那些仅仅只是更尊贵更有权势的人而夭折了,因为他曾经也是那样的人。” “仅仅只是比别人更尊贵,拥有更多机会,掌握更多财富与权力,就可以肆意的草菅人命,将真相掩盖,将正义歪斜,而这,就是世族之乱的根本。” 说着,神白须已经走下高台,在茶盘一旁面向那灯火昏暗的楼道,看着廊内在晦暗灯火照耀的来往人影,怔怔出神。 而在她身后的苏禾,竟百年来第一次觉得眼下的风景有些僵硬,甚至是扎眼。 只觉得那些繁荣璀璨的辉煌在灼烧着她。 “能力愈大,责任愈重,这句话是那些德高望重者与仁善兼备者的自我勉励。” “因为他们心中的良知与正义告诉他们,他们的双手与智慧可以促就更多人的辉煌。” “可却有那些不思进取好逸恶劳者将其作为一种道德绑架,扣在那些选择在乱世之中的独善其身者,要他们背负骂名与污名。” “他们混在人群中,幌称正义,用冠冕堂皇的正义言辞诋毁侮辱他人的高洁与纯正,这才是真正的邪恶,也是致使真正的好人往往在危难之时沉默的元凶。” “而这,也是致使如今世族之乱罪名仍旧要十二门诚惶诚恐的归根所在,也是盘龙会的底气。” 神白须重新面向苏禾,眼下那人只是紧咬嘴唇,双手合拢攥紧,在袖中来回拉扯,她不敢去直视神白须的眼睛。 她感觉神白须的话一层一层将她剥开,抽筋拔骨。 “李布施设计十二门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要神骁民众通过十二门在担任政见组织机构的过程中慢慢了解如今的世族。” “而是要世族在同民众政见的集合中学会进步,并且接受新时代的诞生能够给他们一个更好的归宿。” “不是活在偏见中,不必自相残杀,更不必去揣摩,去猜疑。” “仅仅只是怀着同样的理想,尊重,宽容,相互理解,团结友爱,在共同的大意志中保持民族自信与民族自尊,与时俱进,时不我待。” “曾经世族的压迫折断了那些渴望凭借知识与才华建国立业的有志者,因为他们的贪心致使他们害怕权力的交接。” “而李布施将这份公正重新端正,要世人看清楚,不被世族的笼统限制思维。” “而你,你所说的那位拥有安邦建国,令百姓安居乐业的上御出云,是一个在旧制度的偏见中诞生的篡政者。” “她的野心同千年前的世族如出一辙,渴望权威的碾压与暴力,她固然有容人之心胸,因为那是她根本不在乎旁人的命运。”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的颠覆性究竟有多么强大,不仅可以要一个国家为之颠倒,更可以要整个众生为之弯折。” 此刻,苏禾才真正看清楚眼前这个被誉为西方史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的真面目。 一个在政治中刨根问底,在选择中扪心自问,在决断中瞻前顾后,在前进中未雨绸缪的先驱者。 而他的所作所为,是真正象征着一种觉醒与思维,他的意志所在,意在于带来思考,他已经遍观神骁历史,横贯古今。 “君主制的弊端在于,要所有人的目光与努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奉献与回报永远不成正比,一群人的国家交给一个人去治理,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和最自私的人。” 两千年前的千朝子为什么会被誉为在神骁历史上唯一一位功绩与名誉超越全青复的君主制国家领导人? 就是因为他不愿意用君主制的限制权力去碾压在这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意志,他的仁善来自于对这个国家战乱的理解。 而正因为世族之乱根深蒂固在人与人的成见之中,千朝子才会如此的前所未有。 在历史上渴望统一与大意志集中的领导者或许会有很多个,可做成这伟大工业的却只有全青复一人。 而能够将民众集中并且永恒延续国家发展与未来的,或许很少,可所有人,所有的执政者,都只会向千朝子靠拢。 “与民觥筹”这一词,在史书中是对千朝子一生功绩的奠定与结尾,意为,在有限的命运中耕耘于无限的传承。 “神骁的历史,永远都是雷声大,雨声更大,风雨愈重,愈是要驾舟而行直济沧海,在烈火中涅盘,在危难中同仇敌忾。” “这也是,一个民族之所以强大且昌盛而自信的原因所在。” “他们历经千般磨砺终成正果,不是因为他们相信天命如此,而是相信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此,那位历史中与天地同寿的始皇帝,散去自己一身煌道,为就世人与国家的辉煌,溶于天地之中大道之内。 而自那以后的神骁,春笋拔苗,山泽万灵共与鸣。 神白须并非躬耕于阴谋诡计或纵横心计的谋士,他向来是一个,不喜欢做准备而独钟于决定的人。 也许是他瞧不起那些阴险诡谲,可他也的确是一个狡诈的罪犯,只不过,这层身份并没有掩盖他的光泽。 表里不一,或许说的就是神白须的为事之道,可,这绝对不是他这个人的根本。 他是敞亮的,光明磊落的,无愧于心的,就诸如那些个历史上在最后收关之时的执政者,在这纷纷棋盘落下的最后一子,坦荡而安定。 第91章 高掷乾坤袋,浮天尽在手。 “先生不知风月,摊这么些个大道理给我一介女子。” 最后长长舒一口气的苏禾终于悬落心中的压抑与沉郁,眼前这位小夫子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他是小夫子才是真的屈才了。 那一张嘴,谈吐中尽显真知名理,和那些个手捧箴言撰律的古史圣人别无二致,一样的言辞沉沉,口含天宪。 “你们女子啊,才是最不吃道理的人。” “按年龄争不过就说大丈夫不拘小节,按道理说不明就鼓吹女子家只识风月女红,天大的道理下来也砸不疼你。” 神白须伸手凭空虚指了苏禾两下,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夫子先生受教啦。” 苏禾只是笑着拱手弓身作揖一拜,随着她背后的星月明希闪烁,好似披了一件星辰闪烁的薄纱。 这座高楼,何尝不是一座屹立于神骁人心中的成见,仅仅只是站在高处,看在远处,却忘了自己也曾扎根于人群。 蒋遇才死得其所,用自己的血肉弥补了那页历史的空缺,他永远都被挂在那一页,任岁月冲刷蹉跎也不改模样。 当世人再度面临同样的抉择,他们不必踱步不绝,不必忧虑后患,只需要大步向前。 骸骨累累,说的正是神骁这光辉史书中的成就与功名,而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指的就是一场混乱的争端最后活下来的人。 挑起战争最后再胜利的人永远不会伟大,只有那些在压迫与抗争中胜利的人才格外伟岸。 这一趟武侯门之行比起柳柏苑,要格外多出几天,只因为苏禾的接待问题格外注重,才致使两人来来回回一顿折腾。 当然大部分时间跑来跑去的人仅只是神白须而已,点朱砂已然只是作为一个门面摆在那里。 尽管神白须在武侯门被对待的问题并不乐观,但至少没有像在柳柏苑那般被一个宫主堵在门外。 俗话常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或许也是这个意思,可这并不是对什么人都有用的,更何况在当下的神骁。 撂挑子的事没人敢惹,也最好别在神骁说什么权势与特权,这个国家最忌讳的就是世族那点儿东西。 而此次的武侯门之行,不说十拿九稳,但至少在情况上要相对好转,武侯兴许不会改变在政势上同骁卫的立场,但也未必就一定会离盘龙太近。 而只要武侯保持中立立场,那么神策天枢云门也就会相同挂钩,尽管余下的两门并不清楚神白须的一趟武侯之行结果和情况究竟如何。 但,没有人愿意跟骁卫的点朱砂大动干戈,更何况还是如今面对削山之乱开始抓狠抓稳的骁卫,没有哪个傻鸟愿意往枪口上怼。 十二门中,只要不超过六门对盘龙会的立场表示赞同,那么上御执的这个总代理的位置就是雷打不动。 而至于上御出云之后的谋划,除了连同削山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也许手段并不光彩,但有野心的人只在乎胜者王败者寇。 而至于这个时代的变革的权力究竟在谁手里,也是一目了然。 眼下,女娲城天都府内。 仅仅清晨时刻,日出才将将爬过大殿不过一半,天都府内就已经坐落几人。 灯火通亮,府内明亮而不清冷,几个人有男有女,有人站着有人坐着。 “眼下明面上可以断定不在盘龙会麾下的势力有柳柏苑,武侯,神策,天枢,云门。” “按照规定,十二门中获参数票权者可通过改政而选举为总代理人,尽管盘龙情势不定,可势在必得,如今我们唯有再拉出一位十二门侯,才能同盘龙会对峙。” “至少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十二门全由盘龙会拟定。” 左右两排,穿林雨身在左侧,他站在椅子后面,一手摁在扶手,一手负后,排列了目前的情况。 “在十二门之中征得权势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的是获得他们的支持力。” “民众有督政权力,但作为政府机关,归根结底的一部分决定权还是由十二门做断绝,眼下我们迫切需要一门能够代表民众政见的门侯做骁卫的代表。” “千机门根深蒂固,但同盘龙会盘根交错藕断丝连,不可取。” “神机同剑起作为双生花,是军政机关的决策代表,但并不受制于万刃的机构管理,也同样作为盘龙会的驻守势力,远水救不了近火。” “千金翰百晓生…名门世家,节气情感,不左不右难断其中,但后者同盘龙暗度陈仓,也算棘手。” “藏药阁作为千玑医药名门,同样是千年大树,但因为世族之乱的影响,意见保守,也不过墨守成规,同样偏向盘龙会。” 上御执站在中堂最前,也在众人中心,对于攀附于盘龙会的势力做了一遍讲解。 而眼下府内没有出声的,分别是右侧第一位音绕梁,右侧第二位点朱砂,和在门府之外望着千道阶梯与整个女娲城的神白须。 “虽然算不上明智之举,但,我以为千机门眼下作为神骁声誉与名望在民众心中最重者,所拥最重,成事最高,但这也意味着,争取他的支持最为艰巨…” “然,更好的风险意味着更大的回报,千机门是不可忽视的政态势力,征得他们的建议或许可以拔高如今我方的情况。” 音绕梁所言,的确是以大局为重,并且任到重远。 千机门作为唯一一个在神骁幸免于世族之乱与传承了万年的名门望族,在民众心目中的威望不言而喻。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支持力,这或许也是盘龙会之所以如此势大的原因之一。 而至于千机门为何独独始终不移的偏向盘龙,局势朦胧。 或许有一个人的作用可以解释,李世卿。 点朱砂仍旧没有表态,只是单手托腮看着府外那位背身众人的人。 穿林雨手摁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 而上御执,他觉得音绕梁所说有理,眼下千机门的势力支持的确可以算是最重要的,有着直接逆转局势的重要性。 而其他几门,他们的情况有些难以分析,成分复杂,左右不定是最难判断的。 “我愿意出访千机门,以骁卫天罡的身…” “藏药阁。” 就在音绕梁准备作出决定的时候,神白须突然转身打断了音绕梁对着众人说道。 穿林雨眉头一挑,看向神白须,然后又是低头思索。 上御执同穿林雨的表情相近,他也不明白神白须这个决定。 而也唯有点朱砂掩面遮笑,在她看来,神白须的这个决定虽然蹊跷,却无意识的撞在了某人的枪口上。 音绕梁则是眉头一皱,她对于神白须决定征求藏药阁的理由感到有些…荒谬,不,又或者离奇,她找不到一个去征求医药世族政见的理由。 因此她疑惑的看向神白须,希望他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在这疑惑中,还掺杂着另一种复杂的情感。 穿林雨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嘴角一勾笑了笑,他走过错身神白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出府走了。 饶是上御执也好像有些尴尬的扶住椅子扶手。 “千机门根本不在乎谁能坐上总代理的位子,他们只在乎当下谁最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 “作为同神骁历史比肩且同寿命的名门世族,千机门以躬耕国政为名,这就已经代表他们的立场,国家的领导人是谁,不是目的。” “而一个领导人的身份与背景,经历与支持力他们更不在意,他们只是寻找一个更有能力的辅佐对象,然后传承这份智慧继续与时俱进。” 应该说千机门与时俱进吗?不,他们同样是攀附权贵与世族王爵,只不过,他们更为明智。 因为他们知道民怒与民怨哪一个都不能触动,仅仅只是奉献自己的才华与智谋为这个国家提供治理的策略,就足以延续这个家族的传承。 就是因为他们太理智了,以至于可以不在乎君主制度的更替,任何时候都能够适应新时代的来临,所以他们的建议,根本不重要。 上御执这才恍然大悟,只是他没有想到神白须能了解千机门这么深。 又或者,他真的很清楚神骁现在的处境与体系。 而一旁的音绕梁也似乎默许了,只是对于征求藏药阁政见这一事,她似乎有些犹豫。 “藏药阁作为最深入基层与民心的医药组织,距离民众的位置是最近的,他们才真正代表了民生的状态。” “而时至今日藏药阁之所以不敢涉政的原因就在于,他们仍旧对曾经的世族之乱保持守旧的态度。” “藏药阁阁主梁有道秉蔽千年前世族名门的与民同修虽是明智,可作为政见集团,却并不涉世,如此所为,岂不固步自封?” “旧时代的文化已经变革,藏药阁应该开张教化,将新的传承代入,而不是空做虚图,以待时濒。” “而之所以要征求藏药阁的支持力,仅仅是因为他们更能代表民生状态,所谓医食父母,在群众层面,还有另外哪一门更有发言权吗?” 眼下上御执虽然轻轻点头,可是当他看向一旁音绕梁时,却又面露难色,所以他又干脆看向点朱砂。 而后者,只是眯着一双狐媚眸子坏笑着什么,上御执心里头想也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眼下神白须言之凿凿,确实是有理有据。 千机门的政见根本不重要,因为他们仅代表国家的未来与发展,而藏药阁真正的特殊,就在于民众的声音。 本来这一趟,应该由代表罗天组织穿林雨位代表前往,可是那人如今笃定了神白须。 也就是说,这一趟还是得神白须来,可一个人,凭他的名声… 还得再麻烦一趟点朱砂,只是她… “好啊,说的好啊,不过这一趟藏药阁之行可就轮不到我了。” 此话一出,音绕梁下意识看向点朱砂,后者则是一直看着皱着眉头的神白须。 神白须能感受到那股微妙的气氛,但不知道因为什么,有点儿莫名其妙。 “正所谓医者仁心,我一个主司杀伐的万刃机构执掌人,去那种地方未免晦气。” “再者藏药阁向来洁身自好,白瑕高洁,我毒士之名人尽皆知,岂不破了人家风水?” 这理由莫名找的有些牵强了,以至于音绕梁都有些尴尬,可要真讲究些,却也是这个道理。 而这个时候的上御执早已背过身去,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想也想得到。 “我不也是个只会打打杀杀争凶斗狠的武夫?朱先生这话未免有些穷讲究了。” “哈,柳柏苑武侯门一躺下来我可没动过多少嘴皮子,你那夫子教化众生的本事我可是见过的。” “争凶斗狠?你见过哪个四肢发达的武夫能上识古卷名书,下知历朝兴替的?” 神白须眉头一挑,莫名其妙,今天这娘们有点不着调,古里古怪的。 “事无巨细,不知梁先生意下如何?” 不说还好,这一说就坏了,音绕梁马上瞪了神白须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淋漓尽致,大袖一甩,背过身去。 若不是碍于上御执,她指定要过去抽神白须几袖子。 神白须也是挑眉,这娘们今天也不对劲,就是上御执,也有些古怪,这会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就更衬托着有什么事瞒着神白须了。 “哎呀,白大夫子恐怕还不知道吧?” “那藏药阁,可是梁先生朝思暮想的故里,是生养梁先生的初生之土啊。” 好嘛,这下真相大白了,神白须脑袋咣当一声就像断了电,只是突然又反应过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神白须就是把脑袋埋进地里,也想不到音绕梁居然也是出身世族,还是那么个墨守成规的老旧地。 那种地方,是怎么带出这么个音绕梁来的? 神白须又转念一想,怕是闹了矛盾跑出来的,这就不禁让神白须联想到西方民政机构总席奥伦西斯。 “若是有什么隐晦之处的不得知,我也不做过多追问,此次藏药阁一役,我一人之身也未尝不可。” 噔噔…… 啪————! 随着神白须这话一出,点朱砂看傻子似的白了一眼,而接下来的,就是气冲冲的音绕梁噔噔噔几步走过来一袖子抽在神白须脑门上。 远处的上御执紧的一顿,闭着眼摇摇头。 自从神白须来了一趟骁卫,不可谓不落下笑话,即便是上御执,也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如过家家般的笑话。 他一直以为,曾经的骁卫组织太过于严肃了,以至于严肃到任何问题都会在这个组织的讨论之下变得能够施加在国家上。 也正因为这样,上御执才欣赏神白须这么一个人,以至于可以将神骁总代理的位置拱手相让。 能者多劳,倘若他有那个能力,上御执自然愿意退步,可,他也不放心将这个国家交到那些,他不放心的人手中。 例如他的姐姐。 正因为他太了解上御出云,才会如此的在家族之争中一步不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并不是自己要坐的,而是天下人要自己坐的。 “不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什么意思?” 神白须这会儿反倒是跳脚急了,虽然他根本不在乎藏药阁是音绕梁的娘家,根本不怕音绕梁会因为亲情而忽视自己政治层面的身份。 可音绕梁却怕神白须这个我行我素者如此雷厉风行。 她了解自己爷爷的脾气,他一定会把神白须挡在门外闭门不见,而神白须,有着骁卫地煞阎罗的暂时身份,完全有理由以妨碍公务和不配合调查的理由拆了藏药阁的大门。 如此一来,非要大动干戈才能沟通干涉,岂不多此一举? 倘若能凭借着音绕梁这个人的身份平安无事的进入藏药阁,何须神白须打生打死。 “要你一个人去把藏药阁搅得天翻地覆吗?凭你保下白下霁的行为,一个完全担任民生状态的医药组织会待见你这阴毒之徒?” “你既然都已经提出来了,总代理及其他天罡也没有异议,又何妨一试?” 音绕梁瞪了神白须一眼,没好气说道。 “那感情好,行啊,我不干了,你自己去吧。” 神白须大手一挥干脆转身,大步走向府外。 闻言的点朱砂掩面遮笑,她没想到音绕梁和神白须的同事关系居然如此割裂,感情穷奇城区的传闻十有十一是真的。 饶是背身众人的上御执,此刻都艰难憋笑。 该说神白须智商高而拙于情商吗?这个人总是在应该开窍的时候糊涂。 把音绕梁一番解释当成屁放了,她好不容易搓成的台词也直接落空。 明明拉上当前形势和总代理以及其他天罡的建议做台阶的一句话,神白须硬是没走,直接跳了下来。 而此刻的梁且知已是怒不可遏,挺拔的胸脯高低起伏如惊涛骇浪。 噔噔———— 神白须突然眸子收缩侧身躲开梁且知抽来的一袖子,他霎时脊背一凉。 只见梁且知冷着脸,愤然中竟含着剑气的一袖子直接抽在青玉拼成的地板上。 砰————! 以至于发出砰鸣之声,神白须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把梁且知气疯了。 砰————! 神白须又躲开抽来的一剑袖,那磅礴之势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梁且知深呼气息又是一剑袖被神白须再次躲开。 一时间狼狈逃窜的神白须慌忙跑向刚刚缓缓起身的点朱砂身后。 “梁且知!你这疯婆子!” “我作为外政连携神骁,但凡是个神骁人都不待见我,更何况那自视清高浮云于众生而不蔽的名门世族的十二门藏药阁?” “那群人何等自命不凡?” “你自己也清楚!梁有道成见太深岿然不动,我西方国际通缉犯臭名昭着,你也真敢想!拉着我一个国际罪犯回家访政。” “你是猪头焖子!” 神白须拽住点朱砂腰间,在点朱砂身后频频躲闪。 梁且知几剑袖都因为点朱砂而迟迟没有挥下,而神白须几句话彻底把梁且知肺管子戳炸了。 砰————! 眼下,梁且知一剑袖直接抽碎了点朱砂一旁的桌案板,神白须眼睛瞪大一惊,心想这娘们是真疯了。 点朱砂好似乐在其中,真就往那一站当挡箭牌,倘若梁且知真的毫无理智,早就连同她一剑袖劈了。 “梁先生,还请少安毋躁。” 终于憋不住的上御执无奈转身,他很明显是笑过了。 也亏得是上御执愿意掺和这俩人的小打小闹,一场下来,白费了一坐好桌案。 见上御执都出面阻拦,音绕梁也没有在举着袖子要去抽神白须,那仿佛要把神白须千刀万剐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大袖一甩走了。 神白须和点朱砂相互看了一眼,后者神情似有韵味的瞥了神白须一眼,神白须则是一把推开点朱砂,没好气的坐在她的位置上。 后者也没和这小大人计较什么,只是站在他身后,嘴角含笑。 “白先生所说也并非不无道理,虽然我骁作为执政方凭一外人治理国内政势的确有些舍本求末,可好在形式渐清渐明,也何尝不是一种将功补过。” “但梁先生所虑也非虚,归根结底只是撞在你两人的身世与身份上。” “但……还请白先生信任梁先生,在神骁历来千玑的执掌人中,能够做到和政公国的仅梁先生一位,我以为凭她的能力,绝对能够委以重任。” “再者,藏药阁虽是梁先生初生之土,但往昔梁有道所作所为无异于割袍断义。” “再加上如今梁先生躬身为政,秉持着小家为大家的道理,没有任何人能够以道德绑架一位任重道远且承担责任与风险的执政者。” “白先生以为呢?” 终归还是由上御执做起了和事佬,在两人的纷争这件事上,其实起初上御执并没有那么上心,毕竟两人一朝同事而已。 于事后再如何纷争过也只是陌路两人。 只是上御执不曾想到,梁且知为了一个神白须,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身份,都做了这么多,他也就知道了,梁且知口是心非。 当一开始听说梁且知的布局时,要骁卫地煞五位同盘龙做殊死争夺,上御执还以为有些极端,但凭他对他那位姐姐的了解,玉石俱焚的行为那人未必不敢做。 而眼下的神白须作为唯一上御出云寄予厚望者,所作所为在盘龙的立场看来,皆是不利,因此他也就好奇为什么梁且知会如此安插神白须。 不是为了之后神白须在两者之间的身份,也不是为了他之后的退路收关,仅仅是为了当下的情况,以及主动权都掌握在神白须的手中。 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放手一搏?梁且知就这么肯定神白须? 而这时的神白须却犯了难,本来他提出访政藏药阁就是打算他一个人去的,谁曾想点朱砂的揭幕让这件事阴差阳错的牵扯了音绕梁。 或许也因为神白须的知之甚少导致音绕梁莫名被牵上了这条线,总之,这不是他希望的。 而且,归根结底,他也不了解那个梁有道,他究竟会不会迂腐到在同音绕梁问政期间以身份压制,是个很大的问题。 “让音绕梁陪同,我同意,但同样我也有一个要求,而在说出这个要求之前,您不能问,您必须先答应我。” 神白须起身,拱手作示。 上御执眉头一皱,稍稍思考,他看向音绕梁,后者也同样思考了一会,微微点头。 “白先生但讲无妨。” 上御执同样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白须看了一眼点朱砂,后者似有所思,她看向音绕梁,又看向神白须,转而一笑。 只见神白须直径走向音绕梁,后者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而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她越是有一种不安,以至于最后两人面面相窥,一上一下。 音绕梁只感觉心砰砰直跳,她想从神白须的眼神中探知到些信息,只是,一无所获。 咔嗒————! 只是下一刻,神白须伸手直接抓掉了梁且知腰间那块属于千玑掌司的玉牌,后者一惊,气势一升,瞪着神白须。 只是她很快又好像蔫了一样,颓败下来,眼睛看向别处,略有不甘与不解。 饶是上御执也眉头一挑,对于神白须大胆的做法不明所以。 “这趟藏药阁访政,我要以天罡音绕梁的身份做访,并且,在藏药阁当政期间,我要天罡音绕梁在千玑机构所有的执行权,在行期生效期间,梁且知不得以任何机构申请作保撤我的职。” “我既代表骁卫地煞阎罗在万刃的职权,也可以以凭千玑执掌司的双重身份做决策。” 梁且知一听,整个人的精神气好似直接拉拢下来了,她现在甚至不想去看神白须的背影,又或者不敢。 她有些后怕他之后会做出的决断,因为那都将是她无法掌控的,而作为一个觥筹政势的人,梁且知最讨厌这种无力感。 上御执也有些惊讶,两位骁卫的职权都叠在一个人身上,有些权势过大了,虽说影响并不大,也只不过在藏药阁当政期间的临时身份。 可这对于音绕梁的布局会不会有损… “我应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上御执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这份请求果断。 即便是点朱砂也微微抬眉,这一趟下来,那只小梁雀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神白须此举无疑是直接抽空了当前千玑机构的所有权力管辖,现在他整个人就是好比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身份,任何政治部门都可以管辖。 权力之大,横贯十二门的同时,更位列骁卫首席。 而关于藏药阁,这个组织自世族之乱以前便存在,只不过与世隔绝,虽传授青囊之术于天下,却坐于维谷。 而真正在藏药阁涉世,是在三千年前,在经历世族之乱后家族内部出现分裂。 和柳柏苑以及武侯门不同的是,前两者都是因为意见不同与利益纷争而产生的分歧导致割裂,而藏药阁,是因为派别的不同。 讲究由内而外而出名的火神派,与因地制宜与调外安内的水神派。 前者讲究以药调内,安神平气,抓首要,稳根基,以速效着称。 而后者讲究内外结合,因地制宜,固根本,长延时,以协调着称。 总的来说,前者用药猛烈,专门料理那些凶病难症,擅长制药以方。 而后者,结合人所在的环境,作息,饮食,先后天为主要从医手段,擅长应对疑难杂症与凶裂顽疾,擅长用药分寸。 火神派了解草药的性质,却无法掌控药与药之间的多变性,因此诊治情况除非迫不得已的重病,不会使用双成药方。 而双成药方就是以毒攻毒的疗效做法。 所以大多用药的方子,都是由火神派开发。 而水神派相对缓和,他们擅长对症下药,以多方药物的优点结合治疗,讲究一个以补填失,更讲究以养为哺。 但是药三分毒,凡是药谱之上的用药斤两把控,需要做到严丝合缝,不能有丝毫的纰漏。 因此,关于药效的强弱,与草药的剂量的大小,由水神派掌握。 前者手有青囊之术,后者懂得药之根本,从而形成了医与药两个结合,这是最初的藏药阁。 两方在世族之乱以前,相辅相成,浑然一体,而在见证神骁民众对待世族的心态之后,火神派一心以医疗从政。 这也是为什么李布施会将医疗机构的藏药阁列入十二门的原因所在。 火神派从政的态度惹起水神派的不满,就这样,两者的斗争开始,一方秉持独善其身的水神派留在了藏药阁,仍旧悬壶济世而达济天下。 而后者,就成为了如今的洗玉府,也就是所谓的医疗机构,代表神骁医药协会,同西方世界蛇,北方世界树,南方绿洲,同为四大人类观察组织。 火神派的离开致使藏药阁的势力大大削弱,而随着时代的推进,正式迎来共和的神骁政法也在更替,而洗玉府的决策是正确的,十二门的设立就是证明。 成为医疗政治机构部门的洗玉府真正垄断了神骁的医疗机构,并在国际上声名赫赫功勋卓着,他们的势力甚至逐渐超越了曾经水火并存的藏药阁。 可从政这一决定在民众眼中却并不明智更何况还是世族之遗。 也因此,在民望与声誉上,藏药阁仍旧压洗玉府一筹,并且,也同样被列为十二门,同样代表神骁的医疗机构。 而越是如此,两家的纷争就越是极端。 在十二门之争中,洗玉府并没有赞同盘龙会的想法,本就秉性如一的火神派不会改变,他们执政的初心仍旧是以人民为中心。 只不过是想要传承下去。 而藏药阁,却棋出昏招,梁有道选择了将藏药阁的立场站在盘龙会上,他认为,上御出云所构建的新时代远远要超于现在。 世族可以默默无闻,但关于世族壮大势力与权力的限制不应该由人民施加,而这,是迂腐的。 世人皆知神骁的政治机关都是为了民众而设立的,藏药阁想要独善其身的想法或许无罪,可他仍旧想要保持千年前世族的独立制度就是在让历史倒退。 也可能是如今藏药阁日渐低落,梁有道想凭此重振雄风,又或者,藏药阁在内部机构上已经变更,在上御之争上,他们做出了选择。 上御出云想要创造的一个执政者的国度这一理想太过诱惑,而这也是曾经神骁封建制度与君主制度的前身。 倘若执政者的眼里只有权力,那么制度与秩序将一文不值,神骁民众已经见识过了,因此他们改写了如今的历史。 尽管如今上御出云的治理的确明智,可以后呢?没有人敢肯定。 也因此,这场上御之争,民众的声音是暂时保持沉默,他们要看看究竟谁的意志更为锋利,治理一个国家是不能口说无凭的。 而眼下,金乌城区,落雁谷。 第92章 瞩目。 一路走来神白须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名门望族世家,居然建立在大山林子里头,一路上山路崎岖却并不陡峭,一躺下环山绕水,风景别致。 与在盘龙会那时不同,落雁谷几乎是山峦成聚,不同盘龙会那边的群山叠嶂一排排。 这里的山壁大多宽厚,且一座山稳稳当当千百里不分离,高低相等,延绵成一座。 而眼下山路已成背后风景,两人已经渐渐走入深谷。 同神白须在西方对山与山脉的印象不同,在西方的深山中总是雾蒙蒙的,湿度相当高,地质水土总是沉冷。 而神骁这边,无论是一开始初入盘龙会时,还是群山围绕的柳柏苑,直到现在的藏药阁,给他的感觉都相对清新,且通透。 只感觉风走过全身每一个角落,神清气爽。 此刻,立于两人门前的是一座高耸的石碑门,门碑右侧用古代文刻写着大概是藏药阁三个字,古韵非凡,其神在在。 整座深谷之内能清晰的闻到一种异花的奇香,其中还掺杂着一种苦酸味,应该是草药的味道。 门碑相当气阔,甚至可以说是异常宏大,这就不禁让神白须想到盘古城区的神庭门,那是他现如今见过最有牌面的门庭了。 门碑之上左右有两行古代文刻就的诗句,神白须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梁且知,后者同样在看神白须,像看白痴一样。 “本地人,翻译翻译。” 神白须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门碑上的古代文,意示梁且知读出来。 “千金散两不过身外之物,济世良方才是行之者道。” 梁且知瞥了神白须一眼,没跟他计较,还是读了出来。 “好有门道喔。” “嘶…这高深的逼格让我这么一个门外人看着怎么看怎么感觉清高,感情神骁这些个世外桃源之地都这么超然于世?” “那还从个鸡毛的政啊,这家大业大靠山背水的还能饿死不成?” 神白须瞅着梁且知,后者白了一眼不想搭理。 “我要是生下来就在这种地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我就啃老玩乐一辈子,有这样的祖荫不啃才是对不起他。” “倒是你,受了屁大点儿委屈就跑出来学人家闹革命,坐的位子是挺高,却也一辈子就那一亩三分地。” “这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音绕梁谁做不是做?” 神白须掂了掂腰间天罡音绕梁的玉牌,喟叹道。 梁且知则是皱眉,有些莫名其妙神白须的批评,心里有火,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 “梁且知,你可真是个累赘。” 神白须先是看着藏药阁那三个大字,又转向梁且知,伸手指了指她,后者已经有些喘粗气,只是憋着没说什么。 神白须转身挑眉,今天这娘们不对劲,按照往历肯定要抽自己的,怎的今天就成了个泥菩萨,半点火气没有。 嗡———— 只是下一刻,沉重的门碑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两位一青一白,身着朴素裙袍的素面女子。 清灵点水极为灵气,一位款款大方,着青衫白裙,一位亭亭玉立戴白衣红裙,身段与装饰酷似书中采药女。 这一青一白女子同时看向梁且知,纷纷躬身行礼,后再是面向神白须,提裙万安。 “小姐,老爷在等您。” 那位白衣红裙的女子含笑道,而另一位青衫白裙,则手里托着一个盘子,那是一件黑袍,丝绸罗缎,品质不凡。 “这位先生,您请随我来。” 神白须眉头一挑,大概是迎客之道,他早就习惯了神骁这头的礼仪,的确重实。 而就在神白须踏入门碑那一刻,梁且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神白须诧异的回头,梁且知神色晦暗,神情不明,沉得像一潭死水。 她晦暗的神色看向别处,终究还是放开了手,率先错过神白须进了阁内,神白须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先生和我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噢对了,小女子名为旱芹,阁内八阁丹阁侍女掌司,刚刚那位白衣红裙的妹妹名叫旱莲,茶阁侍女掌司。” 这位款款大方仪态万方的红衣白裙女子开门见山,问了一个相当微妙的问题,她端着衣袍,走在神白须身旁。 阁内的布置同样有山有水,一楼过一楼,以阁过一阁,廊道极为宽敞,犹胜天都府的马道。 “算是同事关系吧,暂时的。” 神白须按照当前两人的身份关系做了回答。 “诶……真的吗?可您腰间带着的可是我家小姐掌司之职,有关您的传闻小女子也是听过不少,只是比起传闻,真相竟如此大相径庭。” “如今十二门政势,先生作为神骁代召访政十二门征求政见,理当以势为主,怎的就来了这最为势微的藏药阁?” “是因为小姐吗?” 旱芹似乎天性使然,不怕生人,哪怕是神白须这种传言恶劣者都天生亲近,不知道是自来熟还是真的胆大心细。 而藏药阁的制度似乎也没有神白须想象的那般严苛,来往的阁内人士都对神白须的态度相对从容。 而藏药阁说是阁,却要比柳柏苑大的多的多。 “你这小嘴吐金绕玉,花花肠子倒腾个没完没了,想必在这内阁也是位了不起的大小姐,没什么束缚也就爱凑些热闹,才会对这些里里外外的八挂这么上心。” “旱芹姑娘真是聪明伶俐冰雪可人,不过光看这艳丽玉衣倒是我鱼目混珠了,眼下神骁十二门如此浑浊的政势旱芹姑娘却能一吐快意见微知着,能这般知根知底,也是相当的胸有成竹。” “至于这趟藏药阁之行的原因…仅以我当前身份而言便是了。” 神白须并没有过多告诉眼前这位侍女掌司太多,因为即便说了也没什么用。 而旱芹,似乎只是对神白须和梁且知的关系感兴趣,说是八卦吗?可刚才梁且知的举动完全不可能是同事关系会有的。 或许她已经心里有了答案。 只是她没想到,传闻西方历史最凶恶的罪犯竟然如此谦谦君子,外头传的那些似乎也并不能都信。 “先生不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山外政势如火如荼,却也不见先生似那执笔账簿一般紧皱眉头,反而意外的风流成性,花言巧语。” 旱芹一对柳叶眉翘起,笑望着神白须。 “那先生对我家小姐印象如何?又对我们藏药阁印象如何?” 她上前,真就恭之不惧的熟稔,又或者,她就笃定神白须就是那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 “见阁如见人,只觉得倍感亲切,大家之风。” 他倒是说的无轻无重,一心悠然。 “听闻穷奇城区一役,先生多有在政态局势上与我家小姐争执磕碰,其中纷乱,七七八八,饶是纠纠缠缠朦朦胧胧不见分解,凭先生清明之志,心在壶蒙,以为我家小姐对错几何?” 旱芹抱着那盘盛着衣装的盘子,竟不紧不慢的问了起来。 “初到贵地不懂章程,坏了梁先生布局之策皆是我一人之过。” “梁先生庙堂之量,只是气不过我担此大任却行事儿戏,大人有大量尔。” “先生话里话外都好密喔。” “倒是芹姑娘心思玲珑,话里头的八卦就差把我生辰八字给算出来了。” “先生看出来啦?” “很明显的啦。” 一路上旱芹问了又问刨根问底,神白须一路对答如流,每一句都和真相与答案擦肩而过,饶是旱芹这样开朗的大姑娘都有些觉着神白须老气横秋。 他看上去不过二五六有七,却总感觉沉重而深沉,再加上眉宇之间的锐气,明明就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却又在话语谈吐之间尽显柔和与谦逊,旱芹只觉得难怪这人的性子能和自家小姐争执。 而与此同时,另一侧。 随着旱莲一路登至大宝,来到了那琼山之上矗立的宝阁。 藏药阁依山傍水,位于山地之内,却又超脱于山地之上,而之所以选地如此,是因为整个落雁谷气沉灵郁,适合作为药床耕耘。 落雁谷两洲四十四地皆是药山,也被誉为采药地。 以藏药阁古代灵师为主创建的生灵大阵,在整个落雁谷地充斥着日月精华与灵生地长的奇灵妙药,这虽属于个人财产,却被用于医疗行业的后勤。 这也是藏药阁底蕴深厚的原因之一,四十四地方圆千里皆地界。 不过秉持着悬壶济世之名,落雁谷名为药山也并非一味私人所属,而是常常有外人入谷采药,以供民间行医者自便。 草药极有灵性,以人为本,以人意为用,倘使在那狡诈歹毒者手中,与一般花草无异,任尔百般精算也无济于事。 而置于那心诚灵善者手中,便是灵丹妙药,发以宏愿,报之以果。 这也是历来藏药阁行医者的祖训。 “非药理而不可置信,是人手段不明其理。” 眼下在那高阁之内,梁且知已经入了阁。 同那些世俗中的阁楼不同的是,通常用作一楼迎客的楼底成了摆放书籍的阁楼,二楼则是一些放置于方寸规格中的草中药。 三楼存放的是各种卷轴典籍与科普文献,四楼多有奇珍异兽之刻板。 五楼是星宿栖息之处,为捕星古术的文献记载,六楼文香之处,墨香非凡。 登临七楼仍不是首要,而是那灵师手中炼器摆置,有历史悠久的也有前不久新进的,大多是灵异之物。 八楼莫名被闲置,只有数坐屏风与一台桌案,几卷书卷与笔墨砚台。 而身至这一楼的梁且知,神色悲怆,气态沉哀,仿佛是经年旧事的搁置之处,又或者,在那桌案之上曾有谁人提笔作画,只是如今,燕不归巢。 直至九九登高,堪堪上了这可摘星月的琼楼最顶,才知庐山真面目。 一眼向下,千山万里,山河尽显,那起伏跌宕的山川弥漫着团团薄雾,与山峦之间遍走罡风,阵阵袭来。 所谓琼楼玉宇,指的便是以玉石搭建而成,神仙居住的阁楼,而眼下,这登云楼,不可谓不名副其实。 只感觉芸芸众生尽在脚下,而庭内之上悬挂的一副古文刻写的牌匾,上写,悬壶济世四字。 入木三分,沆瀣一气,字字珠玑,神韵非凡。 看着这曾经儿时再熟悉不过的牌匾,梁且知难免感慨唏嘘,而真正令她不想面对的,是庭内之外,背身向她,俯瞰芸芸苍生的那位黄袍白发老者。 他一手付后,一手摁在凭栏,大抵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旱莲躬身行礼退后,走出了阁楼,只留下梁且知一人,她立如浮萍,曾经处变不惊的神色也逐渐皱眉。 “想不到阔别十余年,你我爷孙竟还能有得见之日。” “当年之事,我已不想多提,其中细节大多也都抛之脑后,而如今你我再见,早已是判若两人。” “登云,你是为了骁卫同盘龙会十二门政势之争而来,还是,为那前朝遗恨,同我这老东西秋后算账而来?” 那黄袍老者缓缓转身,他神色肃穆,却也有些缅怀,有重逢的喜悦,也有恩怨重提的无奈。 这老者面看好似已是古稀之年,却仍旧站如松针,浑身上下苍劲穷穷,刚毅坚卓,他双手负后,不怒自威。 梁且知没有回话,她也没有去看老者,只是看着前方地板一言不发。 “我知道,在你心里这个地方早就不能再称之为家了,你恨,也理所应当。” “现如今的世道,你身居高位,为天罡音绕梁,从政在身,所作所为皆为大局着想,可你腰间无玉,老东西我以为你是叙旧而来。” “哪怕再生疏,开口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吗?” 这位老者正是当今藏药阁阁主,梁有道,传承千年基业至今,他已经是藏药阁前朝最后一代,而本来这阁主的位置,应该留给曾经那个最有能力的年轻人。 也就是梁且知的父亲。 而梁有道所说的登云二字,则是梁且知的小名,这登云楼就是为梁且知而建,可想而知在那个童年时代,爷孙之间的关系是如何紧密。 而至于又是什么致使两人分崩离析…… “曾经的一切无法改变,也已经成为不堪回首的历史,我不在乎,可其中芥蒂,根深蒂固。” “此次代骁卫访政十二门的,是神白须征御,我只是个陪同。” 终于,梁且知还是选择以公务之身回话。 “真想不到骁卫如此恬不知耻求援一个外人,那神白须恶名昭彰何其昭着,我闻他宝川一行归来,保下白下霁,确有此事?” “是。” “哈,我倒以为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不过驱狼吞虎明哲保身尔。” “现如今盘龙势大,携十二门退政上御执,骁卫点朱砂压不住了?要这么一个外人从政国家体系,甚至改政。” “不错。” “上御执如此偏信一介外人就不怕之后被神骁民众反推?你身为千玑政务机构掌司,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捣毁李布施等前众的心血累累?” “事出有因,骁卫相信神白须有能力担此重任。” “神骁民众相信吗?眼下政势盘龙如日中天,天底下谁不知道上御出云胜券在握?” “他神白须自身都难保,骁卫作为国家执行机关坐视不管是因为削山蛮夷外乱导致,可天罡三司近在咫尺却无所作为,何其愚蠢。” “岂不知李世卿千图神州,坐卧盘龙幕后扼制十二门首要咽喉,他神白须就是费劲千般心思也难逃其算,不过落下个篡国贼的万世骂名,而骁卫更是罪同其诛。” 应该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相当恶劣吗?又或者说其中的隔阂真的太深太深,梁有道对于梁且知的苛刻与对神骁正统之名的固执肉眼可见。 几乎每一句中的立场都一步不退,且步步紧逼,短暂的交谈下来,梁且知已是眉头紧皱神色沉沉。 “梁老先生这话未免太过了,甚至有些迂腐短见。” “您口口声声说神白须是篡政国贼,可时至今日此人于川内一言一行皆在正统,身担大任而负重前行,宝川一役屡立战功。” “骁卫势微当下不假,可正统之名仍旧屹立不倒,总代理上御执所作所为皆在国家,骁卫更是上下一心,眼下十二门之行不过劝以戒言,行公之事。” 梁且知虽然也并不看好神白须,可她不会在明面上说,谁都知道现如今骁卫势微,可这外表的情况对于眼下大势而言一无是处。 梁有道所言均在名正言顺,说到底还是瞧不起骁卫千年传承八位等同维序者实力的强者求援一个国际通缉犯。 再者上御执乳臭未干,就必定以为他无法治理神骁,的的确确是迂腐短见。 “这就是他神白须能以权谋私保下白下霁的理由?同盘龙李世卿与虎谋皮何其可笑?其野心如何吞云吐雾谁人不知?” “仅仅只是凭着战功显赫就能令神骁群众奉为正统吗?盘龙会成就至今哪怕力压群雄也未曾在民众心中立起大义二字,更何况他神白须一介凶犯。” “归根结底,还是上御执乳臭未干,李布施哪怕再明智,却也太过看重上御执而忽视国际形势,如今风评更是……” “十二门作为民政机关同盘龙会勾肩搭背才是真正的狼狈为奸,世族野心不灭才是真正的徒劳之举。” “梁且知!一派胡言!!” 眼下梁且知好似一下揭穿了梁有道的遮羞布一般,后者暴怒训斥。 而梁且知所言,句句属实,如今的十二门在李世卿的施压之下偏向盘龙会就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千年前世族集团的雏形。 “这天底下岂有不灭的传承?那些史书上恒古不朽的薪火相传哪一代没有牺牲与鲜血?就凭他一个神白须就可以根除神骁积存了千年的仇怨?” “骁卫也好,盘龙会也罢,历史只会记住那个在最后登台的表演者,而延续历史的人,只有这个国家的执掌者。” “真正致使神骁历史充满血污与硝烟的原因,是因为世族执权者的自私与野心,国家的政治来自于人民的呼声,而智者才是国家的执掌者。” “十二门也好,千年传承也罢,不过都是一群断脊之犬,只敢在今日之下的伟岸中磨砺丑陋的獠牙,就是金子做成的铁链,也比不上正统革政人民翻身解放后新时代的一抔黄土。” “混账!” “藏药阁千年传承至今,历代阁主哪一个曾有攀附权政?他们哪一个不……” “他们当然不敢!那是因为他们怕,怕那些被压迫者在煎熬中反思后释放,怕他们的怒火要他们万劫不复。” “藏药阁真正的历史仅仅只在李布施建立十二门之后成为十二门门侯开始,而现在你们这些丑陋的蛆虫却还想卷土重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老者怒不可遏,而那身穿白袍的女子的沉默却是震耳欲聋。 她失望的眼神和数十年前那个在大雨中跪求的男人一样,一样的意难平。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固执!都一样的自以为是!” “你以为改变了如今神骁体系的政治就一定能够久治世安吗?神骁人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而他们就愿意在那种命运中颠簸。” “藏药阁之所以置身事外,就是因为千年前的那场世族之乱隔断了如今的传承,时代已经变得太快,而世族已经失去了独立权。” “究竟是神骁群众征求解放的意志隔断了传承,还是世族渴望与世昌盛自立为权的野心不死,您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梁有道一时怒极,拳头紧握眼神犀利,只是他突然又转过身去,大手一挥。 “你父亲的所为就是前车之鉴,让神白须回去吧,你们此行毫无意义。” “藏药阁的存在究竟有没有意义,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 梁且知最后望了一眼那背影,终于心如铁石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转身下楼了,只留下那看着如今看来有些佝偻的背影。 “世族之所以野心不死,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存在了太久,根连着根,藤绕着藤。” “而他们的统治观念却永远从上到下,因此,他们不会在乎那些除他们之外的事物的衰败。” “而当这份扎根的欲望足够沉重的时候,他就会变作一种腐蚀的剧毒。” 因此李布施一直以为,一个政治团体的主旨思想,在于如何恰当且合理的使用权力,与控制权力的受众方。 意为,权以何证。 权力的存在必定是为了放大又或者缩小什么,或是它统治的领土,又或它所治理的人民。 就像垒起沙塔一样,光是软绵绵的沙子风一吹就会散,可如果加上水,就会变得异常坚固。 所以权力的实施与受众是相对等的,一旦有一方倾斜,就一定会造成暴乱。 这也是十二门这一政治部门存在的作用,提醒。 李布施为了让这个国家的人民相信世族已经做了太多,是世族辜负了他,可却也有想要与民同修的世族,例如洗玉府,云门,千机门。 他们是真正跨越旧制度的新时代的旧众,不为乎权力,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才去做。 第93章 登楼。 黄昏之后,日落之余。 神白须早已换上一身黑袍,今天同藏药阁阁主的安排怕是要拖到明天了,不过他也不急,不然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在河畔处同一群白鹤嬉闹。 眼下神白须身在丹阁,八阁之中第四,是成药之处的重中之重,同样也是对待神白须这种规格的客人的长乐所。 而眼下,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神白须住处的梁且知已经走过朗庭,来到了神白须身后不远处。 白鹤扑闪翅膀,神白须一手捧着鱼饲,一手托着一只红鹤的下巴,站在河桥之上。 他神态安然,心思清逸,而远处的梁且知看着怔怔出神。 大抵是发现鹤群的异动,神白须转身回望,那人已是亭亭玉立于廊道上,抬首以盼。 神白须眉头一挑,转而一皱,因为他感觉到梁且知似乎心很乱,神态有些恍惚和黯然神伤。 他转身,撒下手中鱼饲,顿时间锦鲤噼里啪啦的争食,鹤群纷飞。 神白须小步走去,想问问梁且知同亲人相聚感想如何,梁且知亦是漫步走来。 一步,两步,神白须步态从容。 一步,两步,梁且知神不在意,若即若离。 靠近,越近。 噔噔———— 不知是什么样的驱使,梁且知快步跑了起来。 呼啦———— 神白须仓促慌张抱住梁且知,后者一头扎进他怀里,搂的很紧,一声不吭,只是紧闭双眼,心砰砰直跳。 神白须一时恍惚,不知为何,他只感觉现在的梁且知莫名有着一种委屈,她微颤的身体挣扎着不让眼泪落下,紧抓的手掌在神白须背后又抓又掐,好似又很生气。 她喘着气,面色却好似在这一刻舒缓,逐渐转抱为搂,埋在神白须的脖颈。 鹤群重回,扑闪着白翅落于两人身旁,激流的鱼群缓缓散去,灯火通明,落日入海,明月皎洁,夜来灯鸣。 再缓过神来,梁且知已经平复,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的退后几步,看向一旁白鹤,不敢去同神白须对视。 后者一看,乐了。 “骁卫首席天罡音绕梁,只身独压神骁政界,手里头一杆铅笔不知道断了多少贪官污吏的脊梁,能在你勾画之间依存的民众无不感恩戴德。” “都说你是这天地以开来的第一位女神仙,来到这滚滚苍生,福佑一方,要我说啊,空口大话,也就小女人一个,哆哆嗦嗦,磨磨唧唧。” 神白须一手付后,看了看伸手去抚白鹤的梁且知。 “你一定是遇上了天大的冤屈,见了个歹恶之人,才会找我这么个谋国之贼极恶凶徒倾诉惆怅。” “咱们梁大小姐知名女强人也会哭鼻子?” 嗤———— 梁且知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一脚踩在神白须脚背上,后者面无表情,只是噙着笑,看了一眼灰白鞋印的布鞋。 “和我初入神川一样,当时那陈也先大义凛然威风凛凛的站在神庭门下,捶我就像爹锤儿子。” “那汉白玉道有多长,他的拳头就有多响,劈头盖脸的一顿揍。” “我心想,我虽不是客,却也非仇,怎的如此蛮横无理。” “后来我才知道,那神庭门下不可一世单臂对我的陈也先,是神骁万年横贯天下的三圣武圣,神气的不得了。”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欺负人就是欺负人,多大辈分都一样,不知羞就是不知羞,什么关系也不行。” 神白须讲述了在初入神川时所面对陈也先时的感慨,说是委屈?不过不忿罢了,倘若换成现在,就是胜不了陈也先,也要扒层他的皮下来。 为的就是让这高高在上的人知道,老子来你神骁是看得起你才来,不是你多大能耐多大架子请我来我就来的。 九千年前的陈也先就已经是独傲天下了,九千年后仍旧好似年轻气盛般盛气凌人。 一朝从武,天下丧胆,真真可谓一怒而诸侯惧。 天下间的武夫,能有几个在陈也先面前抬得起头来的?千年来屈指可数。 能被神骁人贴在门上的武安神,能没点狂气吗?没点狂气,镇得住这世间凶煞吗? 而神白须呢?他只身在西方搅乱风云,视整个西方律法与政治为无物,九位维序者,就是主序虚空奥波尼斯也得掂量掂量,他神白须征御,又是何其狂悖不堪? 而梁且知听了,并没有因为神白须的狼狈而嘲笑,反而是眉头一皱,拽住衣角低身想要去擦拭那灰色的鞋印。 只是被神白须托住肩膀,他伸手轻抚在她脸颊。 那淡红色的印痕还是被眼尖的他发现了,而随着他粗糙冰凉的手掌抚去,那红痕悄然而去。 “你的父亲是对的,洗玉府与藏药阁的分裂不就在这民与国之间的争执?” “前者以民为本,为求为证世族在世人心中的那点成见,发了疯似的寻求解救之道,而这其中的真谛不过就宽之以人四字。” “倘若大家都有饭吃,又怎会闹得人吃人?倘若大家都可以去做人,谁会愿意做牛做马?” “梁有道鱼目混珠,看似明智实则昏聩,因为他的冀望太过遥远,而上御出云作为暴政之下的新生者,在追求上,却与上御执的仁孝于民背道相驰。” “是藏药阁负了你,你又何须去做那个心怀愧疚之人?你只是愧于你无法继承你父亲的理想,不能让他的心血重铸藏药阁。” “原来…你都知道啊。” 关于梁且知父亲的事,神白须早就在旱芹的帮助下知道了,而他之所以没有赶去见梁有道,就是在了解藏药阁的情况。 神白须不喜欢筹备,他从来都是那种习惯临场发挥临阵磨刀的人,因为他相信他的命运不会因为他做多少充足的准备而改变。 他只相信自己的双手。 可眼下之所以准备,是为了梁且知,他的身份对于她的立场来说是一个威胁,因此他才会摘了梁且知音绕梁的玉牌。 宁愿自己背负篡政的骂名,也不需要梁且知去做那个以政压亲的人。 点朱砂说的是对的,面子与里子,必须要有一个,而这两者,前者必须要足够正向,至少在他的职权与能力之内,他绝对不能改变。 而神白须,则可以去做那个暗地里的里子,做那些明面上因为面子不能做的事,这是为事的智慧。 “小姐?主母来了。” 旱芹在朗庭远处喊了一声,梁且知眉头一挑,对于她的母亲,她心中有些羞愧,因为当年不告而别,她的母亲才是那个受伤最深的人。 梁且知看向神白须,后者微微耸肩,意思是见一面吧,毕竟来都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梁且知转身知会了一声,随后走向朗庭处,只是她突然有停下,她转身,神白须不明所以。 她招招手向神白须,后者走来。 “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神白须侧身贴尔凑近,而下一刻梁且知朱唇印在他的脸颊,转身快步走了。 神白须恍惚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伸手摸了摸脸,看向身后鹤群,回想着刚刚梁且知面色腮红面泛春色的模样。 “嘶…这群人不管饭啊?” 待到傍晚,整个藏药阁的真正面目才真正显露,顺着山地向上的坊楼高挂灯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股药香味芬芳扑鼻。 舟船而上,撒下芥花滴入河中,波澜泛着绿色光泽的光点,不一会整个流通藏药阁上下的一条金灿灿的天河水熠熠生辉。 神白须只身坐在阁楼河畔下,双脚脱了鞋泡在湖中,草药味浓郁,金灿灿流光溢彩的波光照耀着他孤寂的脸颊。 在这硕大的藏雨谷,古息之风吹过山地,带来的芳草香,让神白须再度梦回那片曾哺育了他的哈克维平原。 仍旧让他遥想,那座金碧色峰柱之下的冰湖,与曾在那湖面上划过白痕的精灵,想到伊纳赫斯湖畔,想到红树林。 而如今,白皑皑的山脉褪去冰冷,却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以至于在他心中泛着白霜,飘着雪花,与那没有尽头的漫漫长夜。 静夜的藏药阁,很静,静的能够听到那湖水之下锦鲤的游动,能听到屋檐上白鹤展翅的蓬松。 直至皎月攀上树梢走过阁楼的屋檐,月光真正照耀在湖面上,神白须仍旧沉寂在某种回忆中。 而当下,梁且知早就去而复返不知多久,她同样脱掉了布鞋,一双白皙的双脚点点踩进泥河中,引来锦鲤游弋左右。 古有坐看灯花,以寄遥思,在那湖面上流动着的千盏莲花,它燃烧着的灯芯,是无数异乡游子与成双成对对情有所钟的期盼与愿望。 而藏药阁作为千年世族,也仍旧流传着这样的文化,而这条河的尽头,是芸芸沧洲之海。 旧人重回,是某人的思念得以回响,也是为了纪念世俗之人的夙愿,他们在听,只是不在。 梁且知双手托腮,看着湖面碧波荡漾,偶尔飘过的灯花,在湖面上照着他的脸颊。 风划开水面,吹拂他的一头长发,绕过他发后的玉簪,泠泠作响,她借着月光,偷偷看他。 饶是不知风月为何的梁雀,都难得立在水畔,不争不吵,而有人神游万里的心,如单飞候鸟,迟迟不归。 “千盏璃灯随风飘入梦,遣回天涯处未归的游乡思眷,马上颠簸的纸笔不倦,写下路途在前一望无际的悠长,且问斑鸠鸟,故乡何方?” “团聚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神白须早就回过神来,又或者是刚刚才发觉,他问梁且知。 后者一惊,她以为神白须没有在发呆。 而神白须所读诗句,来自于两千年前的游乡诗人“岑岳”的《盼归》,讲述了这位命途多舛抱志无门的落榜学子的思乡心切。 而在余后的三年里,岑郎终得金榜题名,归乡建功立业,得以佳话相传。 而《盼归》,也成了离乡游子在回归故土之后的感慨,被诸多后世人传颂。 “神骁人自古好客,却也有不愿待见的时候,没人安排你的晚饭,我托人做的窑鸡,你尝尝?” 梁且知没有回答神白须询问的和家人团聚的感想,而是拿起大腿处怀揣的用荷叶捆绑包裹的窑鸡。 神白须看梁且知面色缓和,大致上已经知道了内容,他双手接下,解开系带,顿时间扑鼻而来一股药香香辛味。 “梁大小姐有心了,还热乎的。” 神白须屈指用手背碰了碰,仍有余烈。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挖苦我吗?” 梁且知单手托腮苦笑道,而神白须已经扯下一大块肉囊进嘴里大快朵颐。 “娘亲没变,我很庆幸。” “我一直以为父亲离开之后,娘亲会放弃藏药阁回到洗玉府,毕竟那里是父亲的家,是孕育且培养他的地方。” “而眼前这个家,太冷漠也太勾心斗角。” “他们之间的爱情我不懂,而小的时候也只是一味憧憬着能够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不单单是为了学成医术桃李天下,更是为了将藏药阁在世族的偏见中拉出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些近在眼前的,却总会变得越来越远,又或者世族的偏见根深蒂固。” “我以为考取功名成为这个国家的执政者,那些曾经触不可及的就能尽在掌握,只是写下名卷一笔又一笔,永远不够。” “山河太大,总有奢望不及的梦想,我庆幸生在这个国家,它琳琅满目的画卷促成了我如今所在的高度与成就,我自豪,却也遗憾。” “自豪自己能在这样一个拥有辉煌历史的国家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可以救济众生的执政者。” “遗憾纵使在这样的高度,也仍旧无法改变某一些人,某一些事。” 她将一只手探进湖中,那些锦鲤好似有对她的记忆,它们主动围靠在她的手掌,轻轻游弋。 她看着湖面映照的自己,好似怎么都不满足,波澜平息后又扰乱,投影的画面完整后又模糊。 而神白须那边,却一条鱼都没有,只有映照在湖中清冷的明月与繁星,被梁且知划开的波澜潺潺缀缀又复原。 眼见神白须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下,只剩下一团荷叶握在手中,嘴角残余油渍,梁且知笑了。 正当神白须要潦草的伸手擦拭的时候,梁且知伸出手捏住神白须的脸颊,提起袖子将他嘴上的油渍擦拭干净。 哪怕这一身白袍玲珑绣缎,也毫不在乎。 而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动作究竟有多么亲昵时,梁且知才迟钝的红着脸别过头去,鱼群一惊,四散而去。 “背井离乡寒窗十年苦读只为一朝一鸣惊人的岑岳,在科举完毕后自信满满的走出考场,信誓旦旦的以为这一生的准备都已经赴之笔下。” “谁知道在开榜之日时却迟迟看不见自己的名字,一时间他的迷茫盖住了他这一生的踌躇满志。” “以至于当天他欲投身在河一死百了,只又想起家中父老在盼,荒唐去死不孝不忠,何以为人。” “而直至他牵着那匹老马走过三千大山九川流水,才堪堪明白纸上的文字只能言表一时的心胸,而永世的社稷,却在传承,在无数个前仆后继的后人。” “待到群山万壑身后过,才知千两黄金在心中。” “终得金榜题名的岑岳,在历经千山万水之后,仍旧只是那个寒窗苦读十年牵着一匹老马奔赴京城的穷秀才。” “世间诱惑之多,穷穷数矣,只因为落榜这一遗憾而放弃芸芸众生的繁华,何其愚昧,就像这立于纸前的执笔之人,若为一人,抛却众生,又是何其狭窄?” 神白须拿起那枚音绕梁的玉牌,领着红绳浸入湖水中,又猛的一提,紧紧握在手中,递给梁且知。 而听闻神白须一言的梁且知,却恍惚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这个人变得越来越特别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发现,离开这个人,自己总感觉缺了什么,以至于心中若即若离。 好像在他这里,世间一切的问题都有答案,都有归宿。 她缓过神来看着那音绕梁的玉牌,推了回去,两只手交叉握住连同玉牌与神白须的手,紧紧压在胸口,慢慢的靠在他的肩膀。 这一刻她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想就这么定格,哪怕千年万年,哪怕风一吹就腐朽。 两人一夜无话不谈,虽然大多都是神白须在说,而这一次,是梁且知在听。 她说她担忧明天的访政,而神白须却不以为意,诸如这样的忐忑,他这辈子有过太多。 别的或许神白须都比不上梁且知,毕竟是神骁千年难遇的执政雄才,如此天赋异禀对于神白须这种河底沉沙而言,已然是高悬明月。 但在赴死之意的决心上,神白须独有造化,诸如那场拦截,神白须一人面对的四位维序者,乃是当今世界屈指可数的至强者。 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一往无前,和终焉的对抗也是一样,尽管鲜血淋漓,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又或者,怀揣在他心中的那份志愿真的太大,以至于可以填满这么多人的空缺。 很快,随着两人漫步藏药阁,渐渐的,东方吐鱼肚白,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而随着藏药阁再度变幻,它的运作重回正轨,就像昨晚一样,它的明面上有多么深沉,暗流之下的它就有多么火热。 旱芹花了些功夫找到了神白须,而今天,就是他面政的日子了。 再次走过梁且知再熟悉不过的古道,一路从河沿长桥之上走过,映入眼帘的,就是不穷尽的阶梯与一座立于云上的琼楼。 第94章 大争之势,我见犹史,夕在朝暮,岁在寒秋。 清晨,薄雾弥漫,微风阵阵,扫得神白须脚下空落。 藏药阁八阁阁主仅来了四位,这还是给的梁且知面子,不是神白须。 阶梯上三男一女,具是气宇轩昂神貌无双,他们睥睨向下,有的双手负后,有的单手负后,有的则是先向着梁且知微微躬身拱手作揖。 诸如这种好似乌鸦落进凤凰群的事神白须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他们这些个清高名士看不起自己也很正常。 但这可不代表,神白须就是个没脾气的泥菩萨,而眼下神骁情势的恶劣让所有在高层的组织都忘了一件事。 他们唾弃厌恶的神白须征御,是一个拥有对等维序者且甚至在维序者之上实力的至强者。 眼下的神白须,就是一怒之下拆了整个藏药阁,即便是八阁阁主加上现今的梁且知都拦不住。 一旁的梁且知看向神白须,微微一笑,意思是希望神白须能别在意,毕竟能力越大的人,终归对于他这个身份的人都有点心高气傲。 四人向神白须平身作揖,而神白须,很明显没给梁且知面子,他站在那里顿了一会。 此刻的梁且知有些忧心,她怕神白须会做出她无法预测的事。 只见神白须,神色阴沉,拱手抱拳,向上望去,台上四人神色各异。 左侧的俊朗男子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右侧挺拔坚韧且神情肃穆的男子冷哼一声,右侧第二位清雅丽人掩面遮笑,左侧第二位神色自若,只是微微点头。 而四人也皆是让开道路,梁且知先行,神白须在后。 等身至高阶之后的神白须再度转身,看了一眼阶下四人,神色同样的睥睨,同样的傲无视物,拾阶而上的梁且知偷偷笑着。 而阶下四人却乐了,绿袍丽人先是在那人的注视下婉施万福,又是那白袍肃穆男子拱手抱拳,转而那白袍俊朗男子躬身作揖,唯有那一言不发的男子转身下阶走了。 如今在神骁搅起风云的神白须倘若没有这份气魄,才真正会被他人唾弃嘲笑。 神骁自古以来只尊重那些身怀大义与德才兼备者,或一为众生请赴死谏,或忍辱负重终得大义伸张。 他们,只看中人的品质与才能,不会在乎出身贫贱或尊贵。 这是神骁人,一个只选择同道中人,只尊重有道之人的国家。 随着眼前高楼映入眼帘,神白须登楼了。 而也在这拾阶而上的一刻,神白须才突然想到带他过海入川神骁,在那片神庭门之下时的周登楼,回想起他名字的含义。 所谓周而复始,层层上楼,周而复始,再登层楼,指的是人的境界与高度在不断的自我反省与成长中,不断提高。 这是人的一种认知,也是向内寻求力量的一种表现,而周登楼之名所含义之高,志在琼楼。 这一次再登楼的梁且知,不再有那种惶恐与不安,在身着一身黑袍神白须的身后,她竟莫名感受到一种心安与归属。 亦如曾经年少时代那个牵着她手躬身一步又一步步履蹒跚向上的中年男子,他的背影,也许不如神白须这样壮硕,却同样的心安。 而神白须这一身黑袍,上绣墨竹,郁郁葱葱,百折不挠,一双武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苍劲,他本就精健,这衣服饱满的被撑起来,极为得体。 层楼缓缓向下,人却缓缓向上,直至再一次路过那布满屏风与一台桌案的楼层,梁且知停步。 她走入这极为宽敞的房间,只身一人显得空荡,而她知道,神白须就在她身后。 她缓缓推开那些屏风,清风徐徐而来,吹过那尽管岁月变迁却仍旧一尘不染的桌案。 清晨令人倦意的阳光折射在青堂木拼合而成的地板上,踩在上面令人心意沁凉。 而在这之后,两人重登琼楼之九九,这一次,是梁且知在后,神白须在前。 眼下,那黄袍老者拢手在袖,站在那悬壶济世的牌匾之下,背对两人,直至听见脚步声,才缓缓转身。 梁有道眼神犀利而深邃,好似直直洞穿神白须,他的注视,威严而肃穆,而神白须的回望,不惊不怯,那是一双,历经沧桑与风雨洗革的双眼。 饶是梁有道这种老江湖都微微点头。 “西方早有传言,说你神白须征御穷凶极恶极恶凶徒,更是狂妄的不可一世,乃是西方历史上有史以来最作恶多端且暴戾血腥的罪犯,可眼下谦谦君子道貌岸然的模样当真是流言蜚语了些。”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来骁卫仍旧精明,至少在用人之道上,上御执并不愚昧。” 梁有道讥笑道。 “臭名昭着,不胜惶恐。” “久闻藏药阁千年传承世族之大名,小子初入世道不知礼数,若冲撞了老先生,恕罪恕罪。” 神白须四平八稳的站立在老者面前,拱手抱拳,不屈不挠,这当真有一副神骁武者的无畏之心。 “你入川不过短短半月,同削山八候历战,会晤九龙而不惧不屈,只身独入盘龙,直面四甲子无敌之抬剑,同李世卿躬身谋政,破白下霁之毒,与青愈方论道,填天桥之深渊,可谓声名远播功名赫赫。” “对我一介老朽谎称后辈,然德高望重者,岂不折煞我也?” “老夫听闻,你初入天都府之时,一人独压在场六位骁卫,近身上御执,何其孤勇?” “而今身担大任,以音绕梁兼地煞万刃司职阎罗入门访政,哪怕是享誉帝师之名的李布施,这辈子都没升过这么快这么大的官。” 梁有道笑道,看样子他对神白须的了解颇有见地,而且,对于神白须明面上在神骁的一举一动都洞若观火 “巧匠跟前算尺量衡,班门弄斧罢了,骁卫精锐之师,布局宽宏而精细,我不过提手棋子,按班就部。” “久经沙场,颇为得心应手争凶斗狠之事,梁老先生明察秋毫。” 闻言的梁且知掩面遮笑,她向后退去,跪坐在一旁屏风前。 此次梁且知没有任何权力能够干涉这次访政,也理所当然的就做了个旁观者。 梁有道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在这问道争论之上,神白须的确有些底子,作为一个外人,入川不过半月,就如此的能说会道,何其难得? 倘若不是因为这小子臭名昭着名声太大,一般情况下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看出神白须是外地人。 “小友敞亮人,那老夫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毕竟咱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揣着装糊涂。” “小友此次代表骁卫方入门访政一事,老夫知根知底,而眼下盘龙骁卫两方的立场与情况,你我更是心知肚明。” “在大势上,且在国家的政略组织上,都秉持政以责伸的原则。” “十二门任何一门都有在选举立场上站队的权力,而自古以来便是能者多劳,成王败寇,想必小友也清楚老夫言下之意。” 梁有道伸手请示,话里话外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中立且偏向盘龙。 而在之前他与梁且知的争执,也已经表明他大概率偏向盘龙会,而神白须此次访政,自然也就不告而终。 咔嗒———— 而神白须的举动,令梁有道有些错愕,只见神白须将音绕梁与阎罗的玉牌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案上,又退后几步。 “小子向来以为,权势,不能改变一个有志之士,同梁老先生在身份上平起平坐同而论政,是迂腐之谈。” “小子并不在乎老先生此刻究竟站在谁的立场上,也不在乎藏药阁究竟在不在乎十二门的执政职责,眼下我们只论藏药阁在两势之间的孰轻孰重,利与弊,益与害。” “梁老先生以为何?” 神白须伸手请示,梁有道微微皱眉,他看着桌案上的两枚玉牌,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而在神白须身后的梁且知,却一目了然,只是关于立场之争,梁且知不认为神白须能说服顽固且固执的梁有道。 不,她会去相信的。 眼前的神白须在梁有道看来,玩世不恭,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神白须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谋算家。 他的一言一语言行举止在梁有道的眼中都是一种威胁。 梁有道当然不会相信这是试探,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神白须这层身份所拥有的权力更好使得了。 而这个人,究竟是蠢得可爱,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他真的不知道现在的他究竟拥有怎样的权力吗? 在他的立场上,他真的对这份权力一点都不动心? 梁有道伸手意示神白须落座,后者微微屈膝,席地而坐,相比神骁人的跪坐,他则是盘坐。 “好一个权势不能改变有志之士,小友倒是个爽快人。” “藏药阁之利弊,老夫以为,尽在掌握。” “眼下情势,两方争端必有一伤,与其讨论我藏药阁之益害,作为双方必争之势下的夹缝,小友才真正是应该做取舍的那个人。” 梁有道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的两枚玉牌,他的意思是,如果神白须现在重新拿起,藏药阁可以以政见不合的名义闭门谢客。 也省的一场争执,伤了两方颜面。 可神白须,从来不是那种虚有图表的人。 “藏药阁作为十二门特赦政治机关,在权势之争上不左不右,不出明鉴也不做智略,仅仅只是待时而动,有负民众,有失职责。” “梁老先生难道不觉得吗?” “小友何以见得?” “盘龙之所以势大,是因为在世族集团中备受青睐与寄托,而普天之下神骁高层的半数掌权者仍旧在世族之手,皆是世族出身。” “尽管民众已经摒弃前嫌重归于好,可历史的兴替众人了然于心。” “那个位置当然可以不纠结坐上去的人是谁,可归根结底,要看他将民众置于何地。” 梁有道微微沉默了一段时间,他看向神白须,此刻的他,沉着而冷静,俨然一副执政者的心胸与谋划。 倒真是他梁有道看走眼了,也是,能将柳柏苑与武侯门连同神策天枢云门三个犟种一并掰回来,就是点朱砂,也未必能完全做到。 “民众终究是大多数,世族在历史中虽然是少数,可的的确确掌握着大多数人的命运,这就足以证明无论任何时代,世族都先天拥有执政与治政的资本与能力。” “小友以为一场世族之乱闹得人心惶惶,将神骁历史上世族的狼藉公诸于世就能彻底折断世族人执政的权力与资格,可很不幸,如今的神骁,仍旧掌握在世族手中。” “只是他们明智且理智,在历经那场暴动以后褪去了旧的躯壳,诸如李布施,诸如音绕梁,甚至上御执,点朱砂,穿林雨,神骁骁卫中榜上有名且制略于国的大多都来自于世族,这还不足以为凭据吗?” “老夫不是那种恬不知耻的人,藏药阁自然也是世族之身,世人皆知上御出云之心胸,她所经略之道,于世族而言不迂腐,于民众而言不极端,这不就是明君盛世之道?” “藏药阁随大势所趋,理当匡君辅国,何来利弊衡量?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诸如这等身先士卒与尽职尽忠之道,难道还不足以称之为明断?” 说着,梁有道缓缓起身,他终究不是那种喜欢坐谈论道的人。 一旁的梁且知有些忧心,毕竟梁有道所说属实,眼下神白须做出的选择有些棘手,毕竟眼前这位也是高有百年的谋政家。 “况且,如今的神骁民众即使是脱离骁卫的执掌,在三政机构还存在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分化而治,小友是外地人,自然不了解这千年沟壑的成聚。” “而历史,早已经把现如今十二门所执立场摆在了台面上,无论是千年千朝子,还是万年全青复,一个国家的崛起绝不会只因为一个人的意志。” 说到这里,梁有道已是背过身去,不再去看盘坐于后的神白须,似乎对于这趟访政,已经结束了。 梁且知欲起身,只是他看着神白须的背影,极力的忍耐了下去。 对,她并不了解神白须,更不了解神白须眼中的神骁,她不像点朱砂那样善于捕捉人细微的情绪与细节,而神白须,就恰恰是这样一个满是细节的人。 果然,神白须这也才缓缓起身,他走向左侧,看向琳琅满目千金粟的书架。 “岂不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闻言,梁且知眉头一挑,她看向神白须。 “世族作为少数却掌握多数人命运的凭据,来自于民众曾经的拥戴与簇拥。” “他们之所以能够无限的扎根深处,并且开枝散叶与世长存,在于脱颖而出的智慧与谋略,还在于以社会主义为生存环境的神骁人所投入的奉献。” “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历史无垠的变迁的代表,是时代与思想的革新与与时俱进,这也意味着,一个国家的未来与传承在于多数人的意志与意愿。” “老先生说,一个国家的崛起绝不会只因为一个人的意志,可您忘了,这个国家的目光是集中的,而明智者,往往被多数人簇拥。” “可这不代表他有权力超越甚至压过簇拥他的群众。” “在丛林生存法则中,大多数的哺乳动物会选择抱团生存,在族群的簇拥下共同进退,而猛兽往往会因为生存需求与本能选择独行。” “可一个国家的前进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所谓的猛兽独行也就成为了一意孤行的裁断,这是愚昧的。” “世族之所以能够以少数而掌握多数人的命运,在于他们的决策要凌驾且脱颖于群众的基本需求。” “而也唯有自身基本的需求满足之后,人才会去追求满足精神上的缺乏。” “创造一个执政者的国度,以少数人的权力直接干涉,不,是决策多数人的命运,这种错误在神骁历史上屡见不鲜,而后果,也是人尽皆诛。” “即便她上御出云再明智再如何的千年难得,您又凭什么会觉得在这种错误中革新诞生的神骁群众会愿意陪衬那捕风捉影的理想与建设呢?” “岂不知何为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 此刻的梁有道早已转身,神白须出口成章,一语惊人。 所谓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的由来,来自于神骁三圣命圣李知返。 七千年前,全青复故去一千年后,新建王朝的时代到来,这对全天下的神骁人而言,是新一代政治的更替,也是神骁第一次新时代的来临。 或许是因为曾经全青复的领导太过明智和太过超前,以至于导致之后的历代君主似乎都枉费于政。 并非神骁群众的要求太高,而是在全青复领导之后的民众的思想太过先进,并不是每一个从群众之中选举而来的执政者都像全青复一样明智。 因此,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李知返总结出一个道理。 “于民众的声音中探知国家未来的轨道,这是为人之主的求进之道,而以求进之道桎梏为人之主的公义,却是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的迂腐。” 何解? 旧时旧制的君主制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这意味着君主的制霸权力远在于众生之上。 倘若因为阶级之下的人的胡言乱语煽风点火而致使君主恼羞成怒以致昏庸,就是不折不扣的害群之马。 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而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指引与群建,而非口诛笔伐,民众的苛刻在那个时代会鞭策君主的精神。 而往往极端的意志会招致灾祸,对于那些只想安生过日子的大多数民众而言,得不偿失。 为了自己清高而压迫他人,是自私之举,是虚伪更是伪善。 而梁有道一口咬死上御出云所建立的新政一定会在于如今神骁的机构之上,就是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 他眉头紧皱,气态沉沉,神白须轻描淡写之间就已经评定了如今盘龙会所在神骁带来的影响。 更重重的抨击了他这个迂腐不堪的老东西。 而在一旁的梁且知,只是嘴角含笑,她或许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口角之争上会被神白须每每气的火冒三丈甚至失去理智。 因为这家伙就是一个专打这些迂腐者七寸的,拥有先驱思维的革命家。 梁且知固然作为音绕梁之职先天下而先,可在神白须看来却愚钝,这也真正代表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她并不会因为不如他而不服气,只是觉得唯有这样的人,才配教训她梁且知,而不是用身份,辈分。 “见微知着入木三分,当真是我这个老东西鱼目混珠了。” “小友所评不假,这的的确确是神骁历来执政者的弊病,也是我们这些世族之恶的根本体现,可这,于藏药阁而言,无有利害。” “这个地方已经历经太多权政者与野心家带来的时代的变迁了,在民众之下,我们的耕耘人尽皆知,而在权政之上,藏药阁从来都是只站在国家的立场上。” “无论李布施如何对待世族之乱与神骁群众的关系,无论十二门究竟成立于否,这个国家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对权力不动心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心怀鬼策的狡诈之徒?你说这是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老东西我认。” “可倘若要因为群众的鞭策与压迫而致使世族在同样的环境与境地中走向末路,那又和千年前的世族之乱有什么不同?” “他们并不相信那个书写历史的人,他们只相信创造历史和带动历史的人,无论谁成就上御执或上御出云,这个国家仍旧是神骁。” “而藏药阁,仅仅只代表民众,而之所以位列十二门,是因为这是基层的需求,可既然李布施能让十二门承担政见从政,那藏药阁就拥有自主权。” 对于梁有道而言,或许群众究竟信任上御执还是上御出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十二门的政见代表可以自主选择,从而共同步入一个新时代。 可建设这一伟业,并不是说一定要带上领导者的头衔才能铸就的,既然有需要,那就必须会有人付出 而这时,神白须却走近那桌案,伸手拿起音绕梁同阎罗的玉牌,将阎罗握在手中,他转身走向梁且知,俯身,将音绕梁的玉牌系在梁且知的腰间。 后者抬眉,抬首,近距离看着他,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听过一位朋友讲过一个有关道德与良善的故事,说是有那么一个沿街乞讨者,碗里的钱让人抢了,是个哑巴,只能啊啊巴巴的喊。” “有那么一个善良的人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去拦下那个抢钱的贼,却不料那人身强力壮,一个不着让人打了,钱没抢回来还让人遭了一顿。” “那哑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啥,反正是谢谢的意思,那善良的人忍俊不禁哑巴的单寒,自掏腰包给了些钱,数目不小。” “这才转头走了没半条街,街头就有个人告诉他,那抢钱的是跟那乞丐一伙的,哑巴是装的,得知真相大白的那人只是苦笑,摇摇头走了。” 神白须转身,梁且知抬头,眉头一舒,只是浅浅笑着。 “我怒斥那一对狼心狗行者的道德败坏,朋友却只是笑着说,你积德,他行恶,两不相犯,我以为啊,放他娘的屁。” 神白须笑骂道,再回想到那位朋友时,也是摇摇头苦笑。 “纵观神骁历史,那些身负重担手握重权却自私自利贪得无厌者比比皆有,更有那些自视清高自命不凡者种种皆是,彼此尔虞我诈陈仓暗度,在风云的不可见之间蝇营狗苟愚弄世人。” “明明就是他的恶人尽皆知,为何没有人大义凛然挺身而出?明明他的善被人欺辱,却为何是他摇头苦笑捶足顿胸?” “你积德,他行恶,两不相犯?不觉得很可笑吗?” “倘若你们神骁历史上所有那些面对压迫与剥削,在暴权之下苟且,在黑暗中颤抖中的人不奋起反抗,还会有如今的万世太平吗?” “倘若世族之乱一把野火当真烧的干干净净,还会有你梁有道在这里自视清高自以为是的以为,作为少数的世族可以掌握多数人的命运吗?” “谁有权力要一群人为一个人呕心沥血?又谁有资格要历史曾经的考验重现于今时今日的时代?” “那个善良的人是沉默了吗?他是失望了,对这个社会,对这个国家冷漠了。” “那两个贼是人尽皆知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利用别人的善良与正义,坐享其成?” “而神骁民众之所以如此的偏见仇恨你们世族,就是因为曾经诡谲的风云之中的多端作恶,就是因为欺骗与冷漠让他们遍体鳞伤。” “他们本是一群善良的人,淳朴的人,只是想要和别人同等做人,受到同等的尊重,却被利用,被贪婪,被剥夺。” “冷漠不能改变也不能让那两个贪心的贼从此消失,哪怕整个社会整个国家都变得冷漠也不会,唯有在面对压迫时说不,在面对欺骗时愤怒,才真正能遏制邪恶的催生。” “而你们神骁人讲究的阴阳调和,早就已经将善与恶的对立讲述的清清楚楚。” “有药,却不能医治天下中所有的怀病之患,种药女真正的失望,是对于自己真心的托付,而非人们贪婪的欲望。” “他们只是失去太多而致使在黑暗中看不见希望,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爱的人,在诚惶诚恐的欺诈中疑神暗鬼,信不得谁人的承诺。” “疾病并不是促使人们失去良善与良知的源头,而是恐惧与盲目,这也就成了那句流传千年的谚语,病急乱投医,可这,说的从来都并非是病,而是人。” “她知道自己扛不起悬壶济世这四个字,因为她离凡尘太远,见过的人太少,不懂得何为人心,她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救,什么样的人不能救。” 此刻的梁有道,已是有气无力,在面对神白须的驳斥,他无言以对。 而身后的梁且知,则是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那个故事她太熟悉了,太熟悉太熟悉了,那是,那个中年男子每夜都会在睡前为她讲述的故事。 也是她曾经,想要学习医术的初衷。 第95章 心咳本蕊,药到病除。 六千年前,神骁民间卷起一阵可怕且暴乱的瘟疫,以致使当世境况下恶涂寥寥,生灵泯灭,因为其在历史上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这种疾病时至今日也都被世人传颂它的危害。 它被神骁民众称为“丧麻”。 这种疾病一旦患上,全身血脉破裂,先是会在数天之内气息衰弱,血肉糜烂。 到了中期,会伴随刺激性呕吐与大量的内部器官的炎症,会致使神经瘫痪肌肉系统萎缩。 到了最后,人就会变得浑身溃烂,而腐烂的尸体会有极强的传染性,中途沾染患者的呕吐物与脓血或唾液也会被传染。 神骁大病三年,死伤近千万,最后这种疾病甚至还会影响环境,哪怕用烈火焚烧尸体,都会随着灰烬与硝烟传播。 尽管六千年后的现代,丧麻病已经拥有治疗药效,却仍旧有人在致力研究。 而关于种药女的故事,来自于神骁史记记载,也就是那个瘟疫横行的年代。 六千年前,传说有一位天上星辰所化的神女,她身穿绿衣,慈心善意,倾天之姿。 她赤足行于山水间,施风布雨,滋养山川大地,而凡是她赤足所走过之地,便会盛开天地灵药,仙花珍草。 因此神迹,她被世人称作,“种药女”。 是山间绿意盎然新生的神灵,只要采药人向她虔诚祈求,便会带来抚慰山岗的清风,带来漫山遍野的绿意与良珍。 忽有一天,一群人带来了一位患有丧麻病的患者,他们大摆设宴,礼统隆重,他们祈求种药女能够驱除这种疾病,还人于完。 种药女回应了他们,在山间盛开出一种名为“花椒草”的草药,自此,肆虐民间的丧麻病得以凭此缓解。 但不得根治,花椒草的治疗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外敷。 将花椒草碾碎,渗出汁液,浸泡在水中,可驱除溃烂,而糜烂的血肉也会在以后的疗程中逐渐自愈。 另一种,是口服。 用以热水冲泡,服后第二天,患者会间歇性剧烈咳嗽,伴有干哕,咳嗽途中会吐出青红色的脓水。 丧麻病如此得以缓解的消息就此传开,世人开始相继采购这种草药以治疗丧麻病。 可治标不治本的原因也令民众后怕,他们开始再次来到神山,向种药女祈求能够彻底治愈丧麻病的草药。 可这一次,种药女并没有回应,而诸如曾经那般山岗吹拂绿意山间便草药一夜春觉的现象也不再发生,如此,世人便开始惶恐了。 花椒草没有种植方法,开始随着数量逐渐减少而价格水涨船高,如此,丧麻病再复发,而草药却入不敷出。 渐渐的,世人开始为了花椒草而进行争夺,甚至打生打死,兵戈四起,掌握着大量花椒草资源的世族权贵成为了贫苦民众的救命稻草。 之后,在世族与各大药行的勾结下,他们宣称找到了花椒草的种植方法,只要付出对等的财物与价格就可以购买。 如此,花椒草的价格开始泼天上涨,权高位重者自然有钱购买,可那些黎民百姓呢?只能卧病等死。 一位孝子再一次背着病重的母亲来到神山,苦苦哀求种药女网开一面,看一看这炼狱人间,哪怕只是施舍一株花椒草救母,也万死不辞。 种药女见这人赤子之心,便做出回应了,她施下一株花椒草,孝子虔诚跪拜,下山救母了。 可这件事,却传开来了,因为种药女的不公,再加上有心之人煽风点火,说种药女是有意为之,要人间为此而暴乱。 一时间,种药女成了众矢之的,世人纷纷唾骂种药女的不义之举与丧良之行,甚至大肆闯入神山,大量砍伐树木,甚至点火焚烧,更有甚者,凿毁山体,污河断源。 诸如山体滑坡,洪涝,地震等自然灾害也因为砍伐凿山而引起,他们甚至大肆猎杀动物,用来制作奢侈品与玩弄,在剥走皮脂后随意丢弃,以至于尸横遍野。 看着神山满目疮痍,种药女心死如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哪怕高高在上如神明,一时间却也是不知所措。 而随着种药女的离开,在丧麻病历经又四个冬天,终于有人研制出了能够彻底治疗丧麻病的解药。 “本心草”,一种能够安抚人体内热病的草药,它同花椒草有着极强的融合性,在两者合二为一之后,展现出了极强的治愈性,以至于能够彻底根治丧麻病的溃烂。 如此,“咳本蕊”问世,开创者名为靳百棘,也就是神骁后世传颂的药圣,藏药阁更是将其奉为一脉祖师,他的《通治药芯》一书的真传就存放在藏药阁,传承六千年之久。 而种药女,却不知所踪,那片神山,如今立于半宝川饕餮城区三千里之外的抚心川,春秋一长,草长莺飞,只是往昔之人不复模样。 “藏药阁历经千年也不敢说悬壶济世,就是因为在世人的偏见中沉浮。” “盘龙会就如同那丧麻的恐惧,可如今的神骁群众却不迷惘,他们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病,而有的人有病,却不自知。” 神白须根本没有去说藏药阁立场上的利害得失,而是以言语警醒了梁有道这个糊涂的人。 他本就一错再错,以至于对梁且知的父亲讳莫如深,甚至两者背道而驰,以至于在玉青衡死后,仍旧固执己见。 此刻的梁有道,好似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精神萎靡,面色好似蜡黄,他深呼一口气,看着那桌案神色沉如潭水。 “真想不到我一个活了近八百年的老头子让一个不过三十之年的后生开悟,真可算是丢人丢到娘家来了。” “也罢,老夫一介老朽,自然是说不过你,也或许错就在我,白先生所说,我都承认,可唯有一点。” “藏药阁之名名正言顺,不是历史的错误,更不是世族的污点。” “倘若藏药阁真的正确,又为何避世不出?又为何要在天下之药阁前立一个藏字?” 梁有道恍然如梦,横贯这八百年间从未有过的一刹刺入脑中,神白须似乎已经了然于心,拱手作揖。 梁有道苦笑摇摇头,同样拱手作揖,躬身回礼。 待到两人论证而毕,梁且知起身下楼。 “登云。” 梁有道唤了一声,神色歉意,梁且知停身止步。 “老东西有老东西的自尊,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关于青衡,是我的错,他也许是对的,只是我,后知后觉。” “是,我老了,糊涂了,却也已是悔之晚矣。” 也许这对爷孙永远无法重回过去,可现在,也并非无可挽回。 梁且知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神白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笑了,起身下楼,梁有道同样笑了,伸手笑着指了指神白须,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而另一方,刚到八楼的梁且知就停住了,楼下坐着站着几人,正是刚刚神白须登台那四位。 其中俊朗男子躬身作揖,那位红衣丽人施身万福,挺拔男子无动于衷,只是双手抱胸站着,另外一位搭着他肩膀,看见梁且知后笑着抱拳。 旱芹旱莲躬身一鞠,笑了笑。 “这小夫子了不得,是我们狗眼看人低咯。” 抱拳男子笑道。 几人动身错过梁且知,有说有笑。 看着这间曾经是她作画写墨的长乐所,以及那副历经岁月仍旧崭新的桌案,她不禁走上前伸手去抚摸那光滑的桌案,好似历历在目。 看着那几展屏风,回忆着曾经真正属于这间屋子的主人。 玉青衡,前朝世族之遗,因为李世卿携世族之乱之名割裂十二门而入群洗玉府。 最早那个时候的洗玉府的内部也是相当分裂的,毕竟新观念与新思想新时代的变迁,也致使这个族群之中出现了新旧之差,以至于青黄不接。 玉青衡作为庶出,其实本没有资格与身份参与内部政治整顿的,但当时的洗玉府已经摒弃了旧制度世族的观念,凡是有职在身者,皆可参与未来洗玉府的执政规划。 玉青衡能力出众,虽然出身世族,却并不闭塞,他一直认为洗玉府与藏药阁的分歧是可以避免甚至重合的。 两方终归都是医药组织,并且同样身怀青囊之术与悬壶济世之心胸,何苦需要因为流派不同而起纷争,甚至分裂。 倘若要洗玉藏药重归于好,那么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为了让药方从良,真正的达济造福世人,玉青衡请愿联姻。 虽然是旧制度的迂腐之见,可恰恰也是当前形势可以接受的,为此,洗玉府做出大量退步,在十二门政势上让步藏药阁,遂才有此联姻,只不过,藏药阁要玉青衡入赘。 起初听闻入赘的洗玉府是怒不可遏,以至于要在政势上同藏药阁决裂,而玉青衡以为,大丈夫能屈能伸,事在人为,他躬身于政,于民,不过屈人之下而已,无关紧要。 在玉青衡调和内部之后,出嫁了。 他本以为自此之后会在藏药阁受尽冷眼,可却从未想到,一场邂逅,真正奠定了他这一生的执着。 梁箐缘,梁有道之女,自幼学习医术,天资聪慧,更是异禀非凡,又而文画双绝,名冠东洲,真正的掌上明珠,贵府千金,就这么嫁给了一位外族的落魄庶出。 两人成婚后,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岁月变迁,梁箐缘得知玉青衡之志,心神往之,敬之,遂鼎力相助。 贤妻扶我凌云志,待入青天共游云,玉青衡致力于藏药阁同洗玉府之间的政势关系,一直以为,藏药阁应该担任起十二门应有的义务与责任,躬政于民。 奈何梁有道不以为意,他对于当下神骁的政治形势并不看好,毕竟李世卿搅起世族之遗一事刚停歇不久,没人愿意往枪口上撞。 玉青衡以为,人在做,民众在看,世族之乱已经成为历史,世族已经看到了权力野心贪婪的下场。 而藏药阁身担十二门门侯,理当匡君辅国,这也是李布施构建十二门的原因所在。 可玉青衡没能说服梁有道,后者也一直以为,玉青衡所执过重,操之过急。 年后,梁箐缘诞下一女,取名,梁且知,字听燕。 而她的诞生,令玉青衡更加肯定对藏药阁今后道路的布置,他对梁且知,倾力相授,无论是医术,还是从政之道,他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于此。 梁有道看出了玉青衡的心思,隔阂了父女之间的距离。 为了让玉青衡放弃要藏药阁执政,他不惜割裂父女二人,或许自私,可却是梁有道以为最好的办法。 随着岁月变迁,梁且知一点点长大,她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对政治好似情有独钟,以至于荒废一身青囊之术。 她明白玉青衡的心血,不单单是为了神骁民众,更是为了藏药阁在神骁民众心中的分量。 他想让世人看到,藏药阁响应国家号召,并永远躬政于民,剥离藏药阁世族之遗的偏见。 父女两人隔着一座墙,只能在书信上相见,寒冬三年,暑夏三年,玉青衡郁郁不得志,病故了。 梁且知脱离藏药阁,永远离开了这个牢笼一般的地方,飞向了更高处。 咔嗒———— 梁且知似乎知道下来的人是神白须,她没有回头,只是面色愁容的看着那桌案,对于父亲的死,她耿耿于怀。 而神白须,就那么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她有心事,她知道她在回顾着某些曾经,这也是他经常会做的。 “你能说服爷爷,我很感激你,谢谢。” “我没能成就父亲的志向,哪怕是坐上了天罡音绕梁的位子,也没能将藏药阁从世俗偏见中拉出来。” “甚至到了最后,我竟看不上一眼这个自己曾经的初生之土。” “只觉得,梅顶梅花开了一年又一年,大雪压断了梅树枝干,重重砸在地上,慢慢腐朽,比拿来烧锅还不如。” “我恨爷爷,是因为他们那一代人的迂腐,而他们所经受的痛苦,都是自酿的,说真心话,我讨厌愚蠢的人。” “就像在穷奇城区时的你。” “那时我就一直想啊,一个外地人,杀人犯,刽子手,四处逃窜的像老鼠一样的亡命之徒,凭什么能让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俯身宴请?” “那些烂根子的脏话坏话我不知道在肚子里头埋怨了多少句,而当你同青愈方那场论道之后,一切都变了。” “你救下白下霁的时候,说的做的那样决绝,拔出剑的时候,说自己可以和白下霁一样死了一了百了的时候,我竟觉得……觉得你很可怜。” “以至于我自己站出来帮你说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应该就这么潦草。” “该说你洒脱吗?为就一志,肝脑涂地,在西方天不怕地不怕,搅的整个终焉惶惶不可终日。” “可你又那样挣扎,在不背离自己原则与本心的同时,又错了又错。” “该说你糊涂吗?也是,初入宝川就身中剧毒,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斩龙人,打生打死毫无顾忌的走上九龙,又稀里糊涂的回来,稀里糊涂的又走一趟宝川。” “可你又那样明智,矢志不移,孤心成志,一步步登高。” “而现在,又稀里糊涂的的走一趟十二门,受尽冷眼与唾弃,可你又都做到了。” “说实话,我羡慕你,羡慕你好像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改变。” 她苦笑。 “你说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神白须没有作答,仍旧沉默,而此刻梁且知也早已转身,她注视着神白须,一举一动尽收眼眉,她捕捉不到他的心理变化。 现在的神白须平静的有些孤僻,甚至有一种心死如灰的感觉,就像一朵塑料花一样摆在那里。 而梁且知也发现,他只是看着自己脚下,没有看自己。 “不想说吗?” 梁且知问道,仍旧没有回答,她也想放弃,可,她也不想放弃,这是她能了解他的唯一机会,她不想放弃。 “你们神骁人一辈子太明智了,太精明了,以至于一辈子不犯错,而一犯错,就毁了一辈子。” 在梁且知漫步走去神白须时,他开口了,而梁且知,也停住了,他终于将眼神同自己对视,而这一次,她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一直被他隐藏的真正的他。 “而我呢,一辈子太愚钝,以至于愚蠢,所以总是事事查人先后,想着未雨绸缪,可我越是想,越是做不到。” “最后只有每当我在行动的时候倾注所有,才会有稍稍那么一点改变,可当我发现这个道理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就像那个死在他怀里的女孩儿一样,总是差一步,总是慢一步。 “和那些一时存成千古恨的人一样,我犯的错要更多,而为了弥补,我以为一个人可以死不足惜。” “就像神骁历史中那些为求证一个答案,为追求一个结果的人一样,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在追求真理的过程,纵使有过迷惘,却也明智。” “种药女不懂人的复杂,因为她没有在人间经历过那些惨重的抉择,不懂得失去是什么滋味,不懂得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应该有责任帮助更多人,可她没有想过自己也会犯错,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错。” “历来史记之中的神明,往往都像人,一旦犯错,就会被束缚,拴在凡尘之中蹉跎风沙。” “而人之所以会崇拜神,就是因为人力存在极限,有突破不了的桎梏,有跨越不了的鸿沟,为了不太早或太晚看到那旅途的终点,总会有人依托于此。” “可神骁人证明了,他们应得这份成果。” “西方不比东方,人人都那么坦坦荡荡,我生于虚伪,死于欺诈,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罪犯,哪怕是错,我也不想承认,不是为了向谁证明,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看不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活得再久又怎样,我只知道我很痛苦,我爱的人都不在了,我只知道,有些事它不公平。” “我已经见过太多对我有这副表情的人了,现在你也是。” 说到这里,梁且知神色闪过一抹晦暗,心更是莫名一揪。 “他们都问我答案,问我问题,问我走上这条路的感想,我模模糊糊马马虎虎说不清楚,却又断断续续啰里啰嗦说了很多遍。” “他们每个人的问题都不一样,却又都意外的相同,我以为我这个人很特别,却也会像平常人一样失去和烦恼。” “而这些根本都不重要。” 神白须是一个,看重过程重于结果的人,他在意一个人抗争的精神品质,能够同那些怀有极端情感的人共情。 所以他有的时候会怅然若失,有的时候也会释然,他见过太多人,见过太多纠结,犹豫,挣扎,盲目的人,因为他曾也是那样的人。 而所谓的感同身受,并不能让你成为另一个人的同类,你们只是相互理解,并不能相互寄托。 因为他们在同一个阶段都有遗憾,因为他们在各自的人生中缺席了这一演出。 “你喜欢种药女这个故事吗?” 梁且知竟莫名有些哭腔?又或者,她不甘心神白须只给出这样的答案。 神白须深深望了一眼梁且知,后者亦是如此,这一对视,本来神情闪躲的梁且知彻底陷进去了。 “不喜欢,那个种药女太蠢了,而故事,就应该像寓言一样,只是警醒世人不去犯那样的错,而不是真的犯了错之后才和别人说,你别学我。” “故事就应该是美好的,不留遗憾的,因为小孩子大多天真,却也淳朴,一张白纸最初写上的是什么那最后也一定会一样,永远都擦不掉。” 梁且知笑了,而这,才是她想要的答案。 风吹过来,吹动系在梁且知腰间的腰牌,吹动别在神白须发后的玉剑,泠泠作响,心有灵犀。 第96章 小孩与大人,智者与愚者。 在卡丹·维鲁斯成功以旧约之名推翻伪神的暴政之后,沃尔新德力卡丹联合国成立。 这个国邦的建立成为了西方历史的源头,它的建成开辟了西方律法政权的先河,作为西方国文化与历史的传承的源头。 而随着卡丹的逝去,旧约之名在西方大地上的存在逐渐微乎其微。 卡丹的死,也似乎预示着新时代与新思想的诞生,新的时代来临了,可在动荡的国家秩序中,似乎也意味着新的困境。 卡丹去世后,沃尔新德力卡丹联合国逐渐面临分裂与瓦解,在权政的分割之下,变作三方势力。 政务机构代表甘戈德尔,民务机构代表者鲁夫斯特,以及军政代表法森。 虽然卡丹的逝去为国家带来了不小的动荡,可已经建成的秩序却仍旧根深蒂固,这个国家仍旧在表面上看起来蒸蒸日上。 而在暗处,一场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作为政务机构代表者甘戈德尔,是一个野心勃勃且渴望权力与权势的阴谋家,更是一个包含侵略意识与暴虐之心的战争狂热分子。 早在卡丹在世时他就是,他在战场上的极端策略与侵略意图非常明显,只是因为卡丹的明智而无以施展。 而在卡丹故世之后,他大举屯聚兵力与兵器,在政场上开始拉帮结派,凝聚更大的政治集团,以至于掌握当时卡丹联合国的十分之四的政权与话语权。 在拥有大量兵力囤积与展开大批量的兵器科研之后,他开始征收民税,以法律施压民众。 因此,当时那个时代,民众的民生状况日渐下落。 因为政权的倾斜,导致卡丹联合国国理会的决策被颠覆,所有的政治集派都在想甘戈德尔的压迫下倾倒,而最后,作为民务机构的鲁夫斯特,同甘戈德尔狼狈为奸。 高昂的民税征收,科研部门与研发部门大批量的生产兵器与建设军事基地,同时屏蔽民声。 甘戈德尔在独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凶恶丑陋的欲望与面容也得以彰显,他越发的想要实行权力统治,从而主宰这个联合国。 与此同时,面对国理会的压迫的军武机构的法森,在甘戈德尔挟权的要挟下,不得已向临近的附属国家实行侵略与战争。 很快整个西方硝烟四起,战争的爆发加快了时代与科技的进步,大量的现代兵器投入战争,凡是甘戈德尔的命令所到之处,一个国家即会灭国,能够幸存的民众屈指可数。 而就这样的侵略,甘戈德尔整整实行了七十九起,近亿人的生命在他挥手之间灰飞烟灭。 七十九个国家的覆灭让军务机构代表法森看到了甘戈德尔的疯狂。 他极力的劝诫甘戈德尔与上诉国理会,希望以自己的政权势力停止不断发动的战争。 可法森终究势单力薄,国理会的政权组织早就被甘戈德尔架空抽干,整个卡丹联合国早已是甘戈德尔的囊中之物,而法森,也是后知后觉。 随着除去卡丹邦国之外所有的附属国的覆灭,法森看到了当代律法的昏庸与黑暗,更看到了甘戈德尔所执掌政权的残暴与邪恶。 他以为,这是一场新的革命。 而这一场革命,绝对不能再次凭借卡丹维鲁斯的理念重新建树一个新的国家,这个世界需要另一个新时代的新思想来建立。 看着战争四起硝烟弥漫的西方世界,世人颠沛流离,赤地千里血流漂杵,硕大的联合国城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法森才真正明白一个国家的真正执掌者理应是多数人的愿望而非个人的权势。 他觉醒了,可却为时已晚。 整个卡丹邦国的政权已经掌握在甘戈德尔手中,同时,所有的附属国皆已沦陷,整个国家的政府与政权已经完全掌握在甘戈德尔的手中。 他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政府,代表着绝对的独裁。 这场政治风云法森束手无策,可他不愿放弃,他在暗处筹划着一场变革。 可,变革未成,反来横祸。 八十六个附属国的殖地仍旧不能满足甘戈德尔的野心,他以国理会的名义下令要求法森带队前往南地高原,驱逐栖息在那里的巨龙种。 需知,巨龙种,那是何等强大的生物? 法森迫于无奈与甘戈德尔的势大,只能带兵前往南地高原同巨龙种作战。 这是一场阴谋,更是一场谋杀,法森后自后觉。 他的心,一心一意的在民众与国家的未来上,从而忘记了,眼前最大的威胁与阴谋的源头,就是甘戈德尔。 也只有终结甘戈德尔,这场暴政才能终结。 南地高原的驱龙战役持续了整整五年,战况之惨烈难以言喻。 甘戈德尔本以为自己分配给法森的一众虾兵蟹将与老枪老炮会很快全军覆没,可没想到的是,法森硬生生凭借着超绝的指挥能力与作战经验,临时训练军队,硬生生在恶劣的高原上驱逐巨龙种退后的近五千公里。 甚至开拓出了一片肥沃的绿洲,在那里驻兵扎营,以逸待劳,甚至为下一步前往日落边境战役移动做打算。 法森的骁勇令甘戈德尔的独裁权实施硬生生拖延了整整五年。 他一人带领着一群虾兵蟹将驱逐了巨龙种栖息已久的生存地,给南方的民众拖延了煎熬时刻的到来。 这丰功伟绩引起民众的呼声与支持,而眼见阴谋不能得逞的甘戈德尔竟与黑暗边缘的恶魔交易。 他承诺交出二十座殖地,以换得恶魔们突袭法森的营地,直言要法森死。 很快,战争再起。 恶魔们的突袭令法森的军队措手不及,再加上巨龙种强悍的施压与进攻,法森的军队虽节节败退,却仍旧在以死相搏,甚至在神勇的反抗之中奇袭数片巨龙种的栖息地,夺得战事的转机。 法森绝境中耕耘策略,步步严谨却仍旧抵不住恶魔连同巨龙的攻势,只得一退再退。 而甘戈德尔承诺的支援部队迟迟不到,战况濒临绝境。 可法森却突然放弃防守,亲自带领军队上阵抗敌。 在军队前所未有的团结下,恶魔巨龙种竟开始溃不成军的节节败退,法森奇策尽出,用兵如神,穿插战术打的登峰造极,多线推进的攻势挡无可挡。 那是西方历史上被记载的最神勇的军队,他们被之后的人们称为“讨伐者”,又或“铁卫”,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无敌之军。 而法森军神之名,实至名归。 在法森的带领下,军队直抵日落边境巨龙种老巢,凭借着一只残军,法森杀穿了整个日落边境。 并且凭借日落边境巨龙种的结界阵传送至卡丹国邦的附属国哈特利(古牧民语曙光到来前的黑暗。)。 那是距离卡丹国邦最近的附属国。 而革命,也真正爆发,人民开始响应法森的号召,由民众组织的多个数以百计的起义团正在向卡丹国邦靠拢。 在愤怒的起义军与法森的号召带领之下,护城军被杀的片甲不留,起义军所到之处,愤怒的呐喊与野火熊熊燃烧。 他们燃烧的意志带动了更多渴望公平与和平的被压迫者。 而也就是在这时,法森因为伤势过重的原因,死了。 可在这一刻,在法森死于众人的簇拥中的下一刻,革命却熊熊燃烧起来了,他们嘶吼呐喊着站了起来,前所未有的燃烧着自我意志,熊熊之火焚尽整个西方世界,人民的呼声震耳欲聋,响彻整个西方世界。 以法森之名举行的革命战役正式打响,身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民众随同觉醒的意志一并站了起来。 他们大举围攻卡丹国邦,在长达六个月的进攻之下,成功攻破防城门,回到了曾属于他们的这片土地。 甘戈德尔独裁者必将万劫不复,他被人民以铁链捆绑脖颈吊起在高塔上,身上刺满长剑与长刀,他的血沿着高塔流进这片炽热的大地上。 战争结束了,而国家绝不能再以曾经的秩序再次重建,他们必须要迎来新时代。 国理会被废除,三政民军政机构重组,他们重建了这个国家的秩序,诞生了一个众人翘首以盼的组织。 名为:终焉。 而在当时的时代,西方世界仍旧栖息着恶魔与巨龙的复仇,甚至引来了世界边缘的混沌种,他们觊觎贪婪渴望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一时间重建扎根尚未稳固的西方成为了众矢之的 而这个时代,是一个觉醒的时代,在战争的进行中,西方民众的呼声迎来了世界最初的三位法则之力之一。 法度之力,他名霍利卡登。 带着法度之力而来的霍利卡登,就犹如第二个法森。 他带来的新思想成功在终焉组织中登顶,作为曾经的法森领导终焉,而终焉行政最高管理这一席位,诞生了。 它代表着所在这个职位的人,必须要以民众,民声,民治为本,代表着律法与约束与责任尽加于身,代表着倘若天平倾斜哪怕是神明也将万劫不复的民众怒火。 霍利卡登等一众强者云集,终焉政团正式成立,十人众创建,代表前法森军部席会的前身成立,分别为。 代表民务机构组织的:“制裁者”,“革新者”,“筑梦者”。 代表军务机构组织的:“追逐者”,“传教者”,“拾荒者”。 代表政务机构组织的:“守序者”,“管理者”,“创造者”。 最后,是总集西方实力最强者的人力组织机构,代表人类顶尖战力的人群。 “维序者” 而西方联合国这一名将正式消失,作为旧时代的产物载入史册,新的秩序与新的规则诞生。 八十六个附属国在政策的响应下组合,形成十个政治自治区城区,一个城区安插多个终焉分部,多线管理。 它们也被称作主城区,分别为。 宙斯城区,赫尔墨斯城区,阿瑞斯城区,哈迪斯城区,普罗米修斯城区,阿克琉斯城区,阿尔忒弥斯城区,维纳斯城区,克洛诺斯城区,缪斯城区。 其中阿克琉斯,阿瑞斯,克洛诺斯三座城区为特赦城区,有强大的维序者驻守。 以宙斯城区为首,终焉总部坐落在这里,而宙斯城区,也成为西方的首都。 秩序的重建,迎来了新时代的崭新,以民为本的西方国家诞生了,霍利卡登带领维序者一扫西方的混杂势力,将国家重新还给人民的手中。 并且这个国家的历史在今后永远属于人民。 如果说霍利卡登作为西方第一位执行者的化身与前身,那么接踵而至的库恩库伦诺夫斯基,就是西方新时代律法的真正代表。 作为超然存在法度之力的霍利卡登所在的立场乃是人类之大义,更代表着革命的执行力与不可抗力。 他开拓出的西方新时代开辟了这个国家在之后迎接库恩的到来,而如果一定要问究竟是谁成就的终焉。 并非法森,也并非霍利卡登,更不是那个西方历史上最年轻的执政者巴伦比斯,正是库恩库伦诺夫斯基。 久远的时代已经证明革政这一思想究竟有多么重要,不是为了国家,也不是为了权力永久存在,而是为了以人民成立的国家的未来。 因此,以法立宪,以人为章的政治思想由库恩宣扬而出。 即: “当一个人确定要以一个身份所拥有的权力或特权来剥削或压抑他人时,他就丢失了一个为人应有的责任,所以,他被剥夺的,不单单只有身份和权利,更是为人的人格。” 这代表无论这个人曾经做出过怎样的风险,一旦在他踏破这条底线之后,他就会失去所拥有在这个律法为秩序的国家中,不,世界中所拥有的任何基本权利。 即,剥夺为人的身份,贬为同野兽的行列,例如,神白须征御。 犯罪的动机可以更变,可错误,必须要拿到明面上来说,而错误,不能同正确对比,因为法律不予人情。 仅在它的指控权利范围之内所实行它的执行力,即,法以人论。 所以,哈奎因教团秉持库恩所发表的律法规则,秉持绝对正义的同时,让公正面向世人,而非掌权者和制裁者的手中。 法律不会因为法官的职位而降下神圣的冕绳,如果它的对与错,仅讲究责任的承担与犯罪之后的惩罚,那么将一无是处。 在极力为受害者征求公平与公义的时候,必须要对施暴者给予严厉的惩罚与剥夺。 天秤的平衡在于执权者,也在于众人的呼声,没有什么是比群众的目光更雪亮的了。 因此库恩库伦诺夫斯基被冠以“国父”之名,他整治的法律是西方国家强盛的基石。 傍晚,两人才堪堪下楼,比起昨日火烧云,今天,已是夜幕明月星稀。 而楼下,有一位白裙美妇人似乎等候多时,她见了两人,挥挥手,莞尔一笑。 初见,她眉眼含笑,气色出尘,再看,同梁且知眉宇之间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狭长柳眉与落水凤瞳,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神白须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梁且知身后,后者已经同那白裙妇人相拥,相视一笑。 “白先生?” 那妇人看向神白须,两人对视之后,她躬身作揖,而神白须见状,向右一躲,妇人皱眉疑惑,不解。 “神骁自古说,客不压主,我见阁内上下青黄白绿,过往来者皆是点头哈腰,纳身便拜,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神仙似的。” “就连阁主安排的迎客赠礼的这一身黑袍,穿着都感觉火燎燎的烫了,梁夫人当世之肱骨,宾天下之大夫,小子受不起这一拜。” 神白须拱手作揖,微微低头躬身,这一身黑袍就更衬托的出他的谦谦君子。 那白裙妇人正是梁且知之母,梁箐缘梁瑾心,现如今藏药阁明面上真正的主人,虽是一介妇人,却已是名满天下,曾是前二十二豪中的医脉首。 “先生倒是重礼的人,跟那传闻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也难料,这么位文质彬彬小夫子,竟是搅得那西方终焉夜不能寐者。” “梁不才不知礼数,哐哐行了这一大礼,忘了前后辈分之差,惹的先生不知所措。” 相比梁且知的清冷与清雅,这位,相对来说要火热些,又或者,久津政场,颇有心胸,也不过是客套话。 可她的眼神与神色,却只给人真诚。 “阿云呐,能将白先生借给娘亲一段时间吗?” “自入阁来,你二人如漆似胶了多些时日,眼下要你暂别一失,可紧?” 梁且知面色微红,面向梁瑾心的眼睛微微向着神白须一瞥,后者不以为意,神色自若,梁瑾心笑容更浓。 “娘竟说胡话,不着调。” 说着,梁且知匆匆走了,下了阶梯,梁瑾心转身望去那背影,欣慰而又心疼。 “这丫头于我不告而别数十年,恍惚一转摇身一变成了那天罡音绕梁,一下子成了阁内上下所有人的顶头上司,了不得也不容易。” “回想那段阁中人都对此怕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光景,再想想现在昭然若揭的模样,也不免得令人生笑。” “做娘的没什么本事,在这圈子里跳了又跳,励精图治,一辈子也没跳出这个圈,青衡若泉下有知,怕也会笑话我吧。” 梁瑾心转身,看向神白须,刚刚介于梁且知在,没能好好打量这位西方有史以来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而现在一看,频频点头。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先生可真是个大木头,眼下如此明显的暧昧都看不出来?” 神白须只是微微苦笑,深呼一口气。 “委身于暗,何以见光?” 梁瑾心闻言,白了神白须一眼。 “女孩子哪里会在乎什么配与不配,只有负与不负,先生光顾眼前,情丝万缕缠,岂不闻春宵一刻解千愁?” 梁瑾心坏笑道。 神白须眉头一挑,一个头两个大。 “这句话是这么个说法吗?” “只在乎自己,是会伤到身边的人的心的哦。” 神白须听了,只是笑笑,他同样上前,同梁瑾心比肩,向下望去,层层阶梯,循序渐进,远处,万家灯火,炊烟袅袅,微风拂拂。 “说什么喜欢,爱,我这种人,哪里懂那些东西。” “不过是读过几本好书,上过几年大学,看过些红尘烟火,不知胭脂水粉,不识风花雪月,不明溺水三千,听不见也看不清。” “自古近水楼台先得月,殊不知水中明月虚虚实实。” “可,高空明月,岂能捞之?不过碎碎圆圆,有心难开。” 眼下再去看神白须,好似捉摸不定,捕风捉影,好像雾一样。 “先生倒是会讲谜语,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不上我家登云?您这样优秀的人,身边指不定多少漂亮姑娘。” “不是,哪有您这么强买强卖的?着急抱孙子啊?” 憋不住的神白须终于摊牌,梁瑾心闻言捧腹大笑,花枝乱颤。 “先生这么不禁逗啊。” “也是,兵戈铁马大丈夫,横刀立马将军胆,听不得这些胭脂水粉,看不得这些水戏鸳鸯儿女情长。” 梁瑾心用手肘戳了戳神白须腰间,笑道。 “先生坦荡荡,为人豁达,就连父亲那样的人都能开化,我以为,登云有幸。” “这丫头注定要一条路走到黑,她受青衡的影响太深,对于政治,有些执偏,却也开明,对错是非,无独有偶,她能看清,实为不易。” “才不过年芳花季,就要去抗这些个哪怕活了千百年的老东西都扛不起的担子。” “也又酷似先生这般,不知何种血海深仇,羁绊一生,从头到尾,对了又错,看了又看,不回头,不后悔。” “我听说过你和那个小姑娘的事,天底下有些事不公平,你不忿,那就打破它,改变它,不破不立,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归根结底我也不过一介妇人,不懂什么天下大义,只知道儿女情长,可为人母,也的确让我看清了诸多俗世,以至于摒弃那一切,就只在乎这眼前的孩子。” “谁又不曾幻想永恒呢?年轻的男儿志在天下,五湖四海都不过脚下些许颠簸,可往往有些时候看的太远,就会忘了身边的人。” “做一个成年人的不容易,兜在心里的委屈,谁不想永远有个怀抱用来哭鼻子?没有家,也就没有归宿,天大地大,颠沛流离。” 梁瑾心再次看向神白须,笑了笑,那仁慈的母善与真情,是神白须在年少时代才有过的美好回忆,只是现在,纵使天地再大,也孤身一人了。 而梁瑾心,看着这个明明而立之年的孩子,不过一个肩膀,却要扛那么多东西,只怕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委屈,也都不过如此了。 “能拜托你照顾阿云吗?她没有太多的牵挂,一辈子心无旁骛的人太孤独了,哪怕做的再多,也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个家没有给这个孩子太多美好的回忆,但,她可以从现在开始。” 梁瑾心自袖口拿出一封看似有些年代的信件,递给神白须。 “青衡病故前,曾一度嘱托我要将这封信交给阿云,只可惜,迟了太久太久,以我现在的身份交给她,怕她会伤心,可以劳烦你吗?” 神白须看着那封信,神色一沉,他又看了看梁瑾心,神色一亮。 “我当然也好奇过,只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梁瑾心笑了笑,神白须伸手抹去她腰间的泪珠,梁瑾心神伸手刮了下神白须比较,说了句小大人怪会体贴人。 看着那手中的信封,神白须觉得有些格外沉甸甸的,以至于心中挤压着,以至于他再想起曾在那断桥上的一切。 他眨着眼,不知道回想到了谁,鼻头有些酸,微微侧过身去。 梁瑾心似乎天生感应,她凑近神白须,衣袖贴着他的肩膀。 “哪个乖孩子想要妈妈抱抱?” 呼———— 微风拂过,疲倦故乡的疲惫之人牵绳下马,竟也在这异域的客栈寻到些风土人情后,有了心安之感。 下一刻,一双比梁瑾心整个肩膀都宽厚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她,以至于显得梁瑾心有些娇小。 而神白须,看似宽大,却又莫名稚嫩,以至于,能看到一个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泥孩子在哇哇哭闹。 梁瑾心手掌平拍这个大孩子的后背,笑容慈祥,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温暖的笑容了。 禾格利特的雨,向日葵的羞涩女仆。 艺术广场的折叠仙子,白天使的靴子,奥普雷斯红酒,他的诗。 聆听课堂,旧赫尔墨斯断桥的白纱,哈克维万里雪原迫降,琉璃河。 她们都有名字,她叫伊芙琳。 神白须这个自遗憾中脱生而出的人,包含世间的沧桑之美,说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也不为过,然而每每一个人纯粹,才是挣扎之处的体现。 爱一个人对他而言,是一种苦役,就诸如考验一般,无论他如何选择,总会错。 “我们在相同的世界中相遇,是曾经的失去在以另一种方式重合。” 所以缇斯蒂克·米奥赛才会写出《离别诗》与《妄想症》,他就是如同神白须一样挣扎的人,一个逃离爱的孤狼,在月光下徘徊。 所以他才会说出。 “青春的旅途通往憧憬的未来,往昔的光火照亮迷茫的前路。” 这样美丽的诗句,因为他爱他残酷的世界胜于任何所经历的苦难,而孤独的煎熬,也同样赋予人能够感知这个世界的天赋。 独行的人往往敏感,他们比任何人都在意人群的视线,更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往往陷入其中的,都会迷失自我。 缇斯蒂克米奥赛是,曾经的神白须征御亦是,形影单只,又与自己的影子形影不离。 第97章 毋有所执,心蛰难栖。 到神白须和梁瑾心分离,已经是午夜,眼下,他漫步踏在青石路铺就的石板上,走过河堤,步入篱院。 冷冷清清的月光照在女子的一身红火的红裙上,白皙如璞玉的白色袍子精雕细琢,锦鲤游于云间。 女子坐于一把木马扎上,单手托腮昏昏欲睡,熬着那夜光,一双凤眸溺水三千,无暇白玉般的脸颊透着月光。 她似乎听到了神白须的脚步,惺忪着眼睛醒来,再见那月下黑衣男子,心就起跳,才缓缓起身,就一个踉跄,跌进他的怀里。 坐久了,腿麻了。 “令堂很是健谈,把神骁里里外外的事都说了一遍,下山的路有多长,她的话就有多远。” “累了就去睡吧,十二门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你也省心了。” 神白须扶住梁且知,后者贴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口处搂着他,什么也不说。 “梁夫人说你不容易,也了不得,啰啰嗦嗦说了很多家长里短,跟你见面时怕也拘谨,毕竟数十年的隔阂,离别时难平,相逢时更难平。” “这趟十二门之行如你所愿,也如众人所愿,接下来的布局你再熟稔不过,那么距离我的神骁一行也就快结束了。” 而这一刻,梁且知突然抓紧。 “你留在神骁不可以吗?别回去了。” 今晚的她,很不像她,以至于神白须也有些惊讶,以至于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边的世界容不下你,就在神骁又有什么不好?骁卫都信任你,上御执敬你为帝师,还有比这更好的归宿吗?” 神白须再回过神来,梁且知呼吸急促,有些颤抖,也是,这些话换做平时的她,根本说不出来。 而现在的鼓起勇气的大胆,又何尝不是一种告白。 “当年毅然决然因为父亲的死离开藏药阁的你,是不是也有人像这样挽留过你?” “是不是在那清冷的办公室内,看着书卷和文件上的熟悉地名,也会觉得委屈和后悔?” “我的的确确是个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却并不孤独,至少我还有自己的追求。” 梁且知抓的越来越紧,以至于神白须感到有些刺痛。 她又何尝不是一个挣扎的人?一个总是每每犹豫徘徊,不断反复同一个错误,不断在同一个选择上原地踱步。 而眼下,她终于迈出人生的第一个为了自己的选择的第一步,却又仿佛怅然若失,重蹈覆辙。 “一定要固执的为了那些所谓的执念而死吗?宁肯做一个颠沛流离的孤魂野鬼,也不愿意在他人的屋檐之下寻求归属。” “明明可以就将这一切和过去道别,也要挣扎着重新开始,为了一个真相而失去那么多,放弃那么多,最后活下来也是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那片要你分崩离析的土地就那么好?” 梁且知突然松开手,用力推了一把神白须,眼袋含泪,晶莹琉璃的泪珠打转。 神白须踉跄退后几步,深深突出一口气。 “梁夫人嘱托我一件事,关于你的事,也关于你的父亲。” 梁且知猛的一顿,微微皱眉。 “那是一封你父亲临别前的赠言,写下了所有他最后想对你说的话,包含他的不舍与意难平,和他对你的期望。是给你的。” “只是当年你不告而别的太快,来不及一睹为快。” 梁且知瞪大瞳孔,紧咬嘴唇。 “而现在…你还是没有这个机会,那封信,我把它烧掉了。” 这一刻,一声轰鸣在梁且知的脑中仍然办法,她瞪大瞳孔失神的看着眼前的神白须,踉跄的退后几步,只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转而是悲愤,再是愤怒,她怒视神白须,不再是那份赌气的争执,而是恨。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抽在神白须的脸上,鲜红的手印清晰可见,他无动于衷。 泪终于在这一刻滑落,梁且知两行清泪汩汩落下,又痛心又委屈的一双眸子看着神白须,在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令人怜惜的场面了。 “为什么。” 梁且知哭着嗓子,不明所以,她根本想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能让神白须这么做。 “你说啊!” 梁且知拽住神白须的已领,情绪激动的致使她咬破嘴唇,一双猩红色的朱唇好似出嫁的新娘。 “这天底下的承诺都是一文不值的废纸,说的再如何舌灿莲花也无济于事,没有执念的人看不到远方的终点,因为他站在迷雾里。” “一个人穷其一生只是为了弥补一个遗憾,这是再愚蠢不过的人生了,他应该明白,何为无可挽回的触不可及。” “一个选择究竟对与错根本就不重要,而你父亲的死,就是他的选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他的执着,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你。” “人的偏见就是深渊,它本身的存在与角度就是错误的,而在偏见中诞生的人,终其一生的所作所为都在深渊中越陷越深,无论他怎么选。” “纵使你看得再清又如何,你始终活在当下,可你却想执着的为曾经而活,对未来心无旁骛。” “你不是活在偏见中的人,你从来都不是。” “一个连做梦都想要改变那份曾经错误的人,不会迷茫,他的清醒以至于太刺眼,你活着不是为了未来,不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更不是为了任何人,仅仅只是为了一份别人的偏见。” “所以你一错再错,用别人看你的目光去看世界,你陷入其中,做了又做,错了又错。” “文书千千万万卷,纵使三千青丝变白头,哪怕你用这支笔,这把剑,把整个神骁国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改变不了你的父亲死于偏见的事实。” “你恨得不是那些持有偏见的人,而是那个无力改变事实的自己,就和我曾经一样,在面对命运的抉择时,同样的无能为力。” 扑嗒———— 早已哭成泪人的梁且知再次抱住神白须,这一次,他主动相拥,而她,嚎啕大哭,将这数十年心中的委屈一泄而出。 一个千年传承的世族容不下一个渴望躬身于民的身怀大义者,这是卑贱的。 而一个世族的重担都压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这是不公平的,并非每个人生来都天赋异禀,而作为父母,他们必须要接受自己孩子的平凡。 梁且知躬身从政的初衷,是为了她的家人能够不必在这种偏见中受苦受累,也是为了藏药阁能够真正走出世族之遗笼罩的阴影。 不仅仅是为了迈进新时代,也是为了令这个家族真正了解现在的神骁群众。 世事无常,也世事难料,人力终究有穷尽之处,至少,梁且知做到了不可能的事,只是,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而神白须,就仿佛那个天生天赋异禀者,这也衬托出他所背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故天降大任于此,而煎熬多苦难。 可他从来没有对别人宣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的,每当有人正义的挺身而出将他讨伐,唾弃于他的时候,他就理所应当的去扮演那个恶人,被所有人讨伐。 当他因为他的这层身份而失去身边珍惜的人,他也只能理所应当的接受,就像伊芙琳一样,他承认伊芙琳就是因为他而死。 可这层身份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事,那都是他曾经接触不到的,他一直以为只要一个人的力量足够强大,就可以扭转诸多事。 而现在看来,一个人只要还尚存良知,他就无法做到绝对的恶,所以神白须才挣扎,看到那些深陷迷惘之中无法自拔者,他仍旧愿意伸出援手。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闷在神白须怀里的梁且知沉沉的说道,可神白须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恨意,只有一种,绵绵的情动。 “好啊,有仇恨的人活着才有动力,才会希望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而下一刻,似乎再也抑制不住的梁且知终于袒露本心,在这一刻倾尽她一生所有,在这个男人对她谈吐本心时,吻了他。 他的唇冰冷,却在压抑之后倾泻那滚烫的热浪,他的手也逐渐的越搂越紧,也是这时,梁且知才明白,眼前这个人,远比自己失去的东西更多。 月光总是会映照在黑暗中的人,而寻着这月光走到最后,需要等待的,仅有黎明。 翌日,一晚上的折腾让神白须本就身心疲惫的身体却莫名朝气蓬勃。 清晨时刻的屋内并不清冷,反而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特的异香,它来自床榻上另外一位正在熟睡的女主人。 透过窗外的屡屡斜阳,似乎已是晌午头,神白须都有些忘了昨晚究竟折腾了多久,他只知道夜里头因为梁且知有踢被子的习惯,整得自己起来好几次。 啪嗒———— 神白须伸了个懒腰,全身上下像水一样灵动,肌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沉沉吐出一口气,他弓着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盘算着之后的事。 眼下十二门一行,他已经征得六门的政见,虽然在目前国际形势上算不上多大的势力,可这对目前的盘龙会而言,的确是一种削弱。 尽管神白须并不肯定,但至少,他向李世卿证明了,即便是身负重罪与骂名,神白须也仍旧征得了认可。 白下霁恶名昭着,他神白须同样如此,可白下霁今后的成就一定会比他更高,是太高了。 而之后的安排,神白须了然于心,李世卿闭门不见,就是安排神白须了解抬剑,那人太强,强到神白须这么一个从来不做准备的人都得满打满算。 甚至是精打细算。 可现在看来,他已然成竹在胸,即使并非十有八九,却也是板上钉钉,只不过,对于这一战之后,李世卿究竟能不能信守承诺,仍未可知。 如今骁卫剩余地煞的安排已经身在宝川,神白须或许又是之后的压轴,川内有点朱砂控场,自然不必忧虑,而眼下的音绕梁,也会在藏药阁一事落幕后,归于骁卫。 这一趟十二门之行,神白须算得上收获颇丰,至少,他看到了十二门在同神骁群众的可能性,这也意味着,倘若削山之乱能够平息,便可万事休矣。 呼———— 下一刻,神白须再回过神来,梁且知已是贴着他的后背搂着他,整个脑袋靠在他的脖颈处,朝他的脸吹着热气。 两人均是一言不发,而梁且知的脸颊越发滚烫。 这个女人似乎所有的心思都透露在红着的脸上了,正所谓姑娘的脸颊只为情郎红,眼下的体现再写实不过了。 嘶———— 好像梁且知发觉神白须故意不说话逗弄自己,埋头一口银牙逮住神白须的脖子就咬,神白须倒吸冷气,倒也没躲。 “对抬剑,你有把握吗?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俩人腻歪了一会后,梁且知问道。 “倒不是什么打生打死的大事,我有把握活下来,但是没有把握赢,再者,李世卿不能以常理揣度,我怕他事后反水。” 可对于梁且知而言,活下来就是赢了,至少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为他做的,哪怕是他要自己整个人。 “骁卫八位,远远不差于你们西方九位的维序者,更何况周登楼双重身份,八对八,就是发起战争也丝毫不怵,你怕什么?” “那人要是不识货,就宰了她。” 神白须眉头一挑,这可不像是才女音绕梁能说出来的话,应该怪神白须管教不严吗? 可神白须也莫名觉得这样的梁且知才有趣,青萍天下的女子天道剑,当今甲子论二十二豪剑魁,要是这点傲气都没有,那还神气什么? 有这么一个雷打不动的靠山不用,神白须才是真正的白痴。 “说的好啊,这天底下哪有议和的兵部司职?” “那就打啊。” 两人异口同声同声道。 叩叩———— “白先生,梁夫人在等你们。” 神白须眉头一挑,看向一旁的梁且知,后者脸一红,一声不吭,神白须突然反应过来,直接站起身来。 屋子里头噔噔噔来来去去几声脚步声,过了一段时间,神白须开门走出屋内。 梁瑾心笑脸相迎,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后梁且知,眨了眨眼,后者面色红润,一声不吭。 “不知道白先生有没有兴趣同我们一家三口共进早餐?就当做是对白先生屈伸访政的送客礼。” 梁瑾心这趟邀请,不可谓不大,几乎是把神白须抬到了家人的身份。 他回头看了一眼梁且知,后者看了看梁瑾心,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曾经梁且知再熟悉不过的早餐,而如今缺席的那个人,坐着神白须。 这也是,人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孤身一人的寻找,然后相遇,不断在离别中重逢,这也是,神骁人的精神文化,家。 在这场家庭聚餐上,神白须也寻回了曾经早已失去的东西,他也渐渐在缝补内心处的那块伤疤,在彼此的相聚中。 十二门之行告终,神白须带毒投身于政,不负众望,难以置信的做到了平定六门侯政见。 而眼下,盘龙会。 周登楼率先一步来到盘龙会,等候神白须多时,神白须从他那里得知,宝川目前的情况也在逐渐推进,之后同削山走蚣的纷争会更加激烈。 而内部的政治情况,虽然看似平稳,却也岌岌可危,但至少,目前十二门无法再次凭借选举权利罢免上御执。 “老白,虽然你一趟十二门走的确实漂亮,兄弟我也不想泼你冷水,但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在此次的政态上,面对盘龙会再次以十二门之势通过选举来罢免上御执这件事上,你访政过的柳柏苑一众仍旧没有站在骁卫的立场上。” 长廊处,两人并肩前行,周登楼对神白须讲述了目前十二门的政势。 神白须皱眉,情况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经过访政的六门并没有站在骁卫立场上,尽管他们也并没有支持盘龙会。 但,在明面上,民众还是相信他们位于盘龙会的立场。 这无异于等同神白须这一趟十二门之行白跑。 “虽然情况也没有恶劣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但骁卫不能再指望征求十二门的意见,而是同盘龙会直接交锋。” “这会牵扯到你目前的身份,虽然还没到必须要舍弃一方的时候,但你需要有心理准备,而且我听说,你和抬剑做赌了?” 话说到这里,周登楼停了下来,看向神白须。 “老周,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我没办法,但我必须要做。” “眼下十二门的态度已然无望,那么我在盘龙会的执行能力就会上升,他们还会用我,至少有我这个棋子去做替死鬼最保险。” “他们不会让我再前往宝川了,但,如果我同抬剑打一场,并且赢了,他们留有最后的收关手就破了,我能直接从棋子翻身成为一个威胁。” “至少这样,能掣肘盘龙会专对于我存在的威胁,而不是在骁卫同削山走蚣对峙时趁虚而入。” 周登楼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安排,可他还是有些抓不稳,毕竟抬剑无敌四甲子的说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让周登楼来评价,他加上神白须两个人都不一定说能拿下怀有杀心的抬剑。 “另外,李世卿这个人,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我同他的这趟赴约不能如数兑现,我会将此人铲除。” 说到这里,周登楼憋不住了,皱着眉头看向神白须,极为不解。 “十二门之所以没有放弃中立而位于骁卫的立场上,就是因为这个李世卿能够以民为柄要挟那些世族,他本身的存在已经盖过了世族之乱。” “只要他不死,这个活了千年的人精还在,世族就没有翻身的余地,我欲同他做君子之约,可他首谋的名声何其盛大?” “我一向只做最坏的打算。” 周登楼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要杀李世卿,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说目前神骁的秩序状态,甚至会让半个神骁政势垮台。 毕竟这个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太多秘密,如果能让他闭嘴,这远远要比杀他付出的代价小的多的多。 “你现在就和抬剑翻脸会不会太早了?” 周登楼言下之意,是神白须其实和抬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赢了她,李世卿也不会减弱对骁卫对神白须的威胁。 她的强大是岿然不动的,只要在她仍旧还被所有人认为,她能杀神白须。 “起初我没有把握,才不得不同李世卿做交易,谁能想到他那么干脆,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至少,他的确没有参与盘龙与骁卫的政势。” “抬剑不一样,她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局势不能控制的时候杀了我,眼下局势偏向盘龙会,她的作用越是微乎其微,对我,就越有利。” “骁卫这场政势之争已经拖得太久了,上御出云的崛起肉眼可见的迅速,即便正统之名能够保证国家不落入歹毒之人手中,可需知上御出云也同样能够以正统之名篡政。” “骁卫作为执行机关的权力仅在群众之上,它并不能决定国家应该在谁手里,如果不想成为野心之人手中的凶器,就最好有鱼死网破的觉悟。” “不破不立,你们神骁人难道不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周登楼眉头一挑,大吃一惊的看着神白须,极为欣赏的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 “行啊老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一趟十二门下来可谓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啊。” “你这次回来盘龙会,不会就是为了对峙抬剑吧?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神白须眉头一挑,看傻子似的瞪了一眼周登楼。 “这会儿骁卫人齐,十二门政态稳固,盘龙会只能静待时机。” “我再缩着,等到时候削山走蚣之乱再起,骁卫地煞下四皆身在宝川南地,天罡坐镇内部,我再去找抬剑对峙,你们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况且关于白下霁的安置,李世卿一直在躲着我,眼下十二门之行已经告终,他也应该信守承诺,与我见上一面。” “他还欠我一个约定和解释。” 周登楼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心中都有了彼此的安排,又寒暄几句之后,各自错开。 白入盘龙,周出神川。 伏云龙庭湖心河畔,抬剑褪去一身红袍,摇身一变换做一件朴素白袍,她坐于凭栏,闭目养神。 水亭之下碧波潺潺,冷气遍走。 白下霁站在亭外,望眼欲穿。 一声轰鸣声响起,一阵罡风撞来,掀开了整个湖面上的云雾,神白须驾舟而行,一身黑衣湖心一点,极为显眼。 而此刻,于天穹北方,一头舞爪云龙凶面獠牙,戾煞之气吞云吐雾,它盘旋于天,晴天霹雳,尽显霸道之威。 又于东方群山之间,一条墨色天龙徘徊于玉峰之间,它锐气无双,睥睨寰宇,尽显王道之风。 两人的相汇于冥冥之中引起风云骤变,本平静的湖面骤时狂风四起。 风过船沿,白下霁眉头那个阴翳渐舒渐缓,神白须稳稳登亭,一身气势豪意无双。 第98章 所谓兵戈,所谓极道。 “你倒是也大胆,倒是也无畏,想不到一趟十二门,你走的风风火火,却也顺顺遂遂,真奇了怪,这天底下的神骁人到了如今的现代,怎的没有半分火气。” “能让你这跳梁小丑高登大雅之堂还随之即来随之即去。” 抬剑起身,看向一身黑袍的神白须,嗤之以鼻。 神白须懒得搭理这娘们的挖苦,只是检查了一遍白下霁的状况,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神白须歪头意示白下霁走到船上等候,后者点了点头,出了湖亭。 “事已至今,李世卿还是藏头藏尾?虽然我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但到了现在都不重要了。” “我如约而去,如约而至,眼下,仅你我二人。” 神白须直视向抬剑,他相当有底气,相比第一次同抬剑见面,他简直判若两人,哪怕是抬剑本人,也都有些惊讶。 这一趟十二门之行,他变化太多,且精进不少,一身气势,似有王道之风,款款大方,豪气干云。 “哈,你倒是着急死。” “和我在西方时所面对的人一样,他们都和你一样有一个共同点,对我敌视如仇,且视我如歹恶之徒,都巴不得我死。” “但你和他们一样,都做不到。” 嗡————!! 抬剑几乎是眨眼之间抽出心禄,长剑直直抵在神白须脖颈,一时间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我见过很多这样有恃无恐的嘴脸,他们也和你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以为自己能活下来,可是他们都死了,你也会一样。” 亭外船上的白下霁攥紧手指,莫名有些紧张,她很清楚那白衣女子的实力。 “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料理后事,记得买一口精致点的棺材,叫上盘龙会和骁卫的那群废物一起,给你举办一个隆重的葬礼,记得让入殓师给你打扮的光鲜亮丽些。” 抬剑嗤笑道,可神白须,却不以为意,而他越是如此的平静,抬剑就越是杀意浓重。 “一个人的生活一定很煎熬,躲在暗处又湿又冷,以至于我能在你身上闻到腐朽的味道。” “一直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此话一出,抬剑眼睛一眯,比先前更极致的杀意直接砸在神白须身上,只顷刻之间,神白须就双耳溢出鲜血。 而水亭周围,被那些倾泻而出的剑气硬生生压低,整个湖心的水波都在颤抖。 没错,激怒她,让她的杀意完全显露,让她暴露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中,暴露在天道之下。 这是李世卿提醒神白须的方法,只不过他并不屑使用这种方式,但是这娘们的嘴巴实在太欠,听的神白须耳根痒痒。 “叫周登楼明天到雨谷替你收尸,我会亲自操办你的葬礼。” 抬剑收剑说道。 神白须抹了一把滑落脸颊的鲜血,挥手一撒,直接撒在抬剑的白袍上,愈加显眼。 抬剑只是杀心暴涨,死死盯着神白须,没有别的多余的动作。 神白须撑船离开,看着他的船影,抬剑神色阴鸷,杀意凌然。 而此刻她的右手,鲜血淋漓,滴落在石亭的石板上。 伏云龙庭内,神白须一个人坐在中堂的阶梯上,手肘抵着膝盖,在做一些思考,而白下霁,则站在他的身旁,面色有些忐忑。 她听到了关于神白须同抬剑明天的死斗,她很清楚那个女人有多么可怕有多么强大,即使在压迫感上神白须或许要更胜一筹,但也仅是对她而言。 神白须当然不了解这个在神骁传了四甲子的传奇,但他向来是一个不会畏惧的人,至少在个人意志这件事上,不会。 “白先生?” 再等到神白须回过神来,出云已经站在他身前,似乎在他回神之前,她已经喊了好几句。 “会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神白须恍然起身,拱手作揖道。 出云仅是笑笑,拖住神白须作揖的手。 “我才是那个有失远迎的人,白先生十二门之行的影响,已经在神骁群众中传开,有关世族之遗这件事,在风口上松了太多。” “诸如盘龙会这种扎根世族兴衰于世族同根共命的企业来看,这如同再造之恩,毕竟当代神骁群众格外清醒,我们这些人也不过讨口饭吃。” 那这碗饭可是讨的相当大了。 “再者,先生为盘龙会做事,做的都是大事,我作为一会之主却无以犒劳,委实小气。” “先生可有心仪之物?又或心仪之人?” 闻言神白须一顿,眉头一挑。 自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哪怕出云不需要那些陈词滥调,神白须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话里话外虽然说的漂亮干净,但暗地里还是问了,他神白须的立场左右不定,也许十二门一趟并无甚作效,但却让神骁群众看到了当代世族的确在改过自新。 “我本就是为了承诺而来,贵会周登楼于我有恩,我只不过做些分内之事。” “如今盘龙骁卫势同水火,两者争执且又有南地之乱虎视眈眈,我既来之则安之,无论起点于谁,都可算得上为国为民。” 出云眼睛微眯,笑容浓郁,她看了一旁的白下霁,后者呆滞回望。 “那救下白下霁,也是您所说的为国为民吗?” “虽然我在政场上同骁卫意见不和,但同样作为涉政组织,我仍然站在神骁群众的立场上。” “先生逆天之举,引得神骁群众口诛笔伐,半宝川更是激起民怨,这于盘龙会,于骁卫,都有害无利。” 听闻此言的白下霁有些紧张,打量出云的目光逃似的收了回来。 神白须只是笑了笑,向左一步挡在白下霁身前。 “一人做事便一人当,关于白下霁的处境我当时在天都府说的一清二楚,而关于她的作用,利大于弊,我以为,神骁群众口诛笔伐的是我,而非白下霁。” “再者,她不过一孤魂野鬼,受制于人,并非我一味偏护她,我仅仅只是站在大局的立场上,出云会长倘若心存怨恨,大可趋之我身。” “我一定会给神骁群众同半宝川一个交代,倘若不成,我死。” 此话一出,出云眉头一皱,她以为,神白须同一个毒女同命相连,何其荒谬,纵使她的作用远远超于她的危害,如此这般,未免太过。 而以她的聪明才智,想必也能想到神白须保下白下霁的原因,而关于李世卿,神白须却闭口不谈。 当真是他真的就不在乎这场赌约的结果?相反,他非常在乎,不然也不会如此这般的保下白下霁,杀一个人远远要比救一个人太简单。 上御出云同一开始神白须初到盘龙会时的对待关系判若两人,又何尝不是在看出了其狼子野心之后的表现? 神白须以为,该当如此。 可上御出云接下来的做法,就让神白须有些不明所以了。 “既然先生愿做担保,出云也就不再多说这些无意之举,盘龙会愿和白先生共同进退。” 闻言神白须深深望了一眼出云,在她那双落水般的眸子中,他竟真看到了真诚与信任,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就因为他在西方的所作所为? 要贯彻一种原则,这的确需要严于律己,可这不代表,他的原则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而上御出云此举,无疑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神白须。 更无疑是给了神白须趁虚而入的机会。 当然,这也介于神白须究竟是君子坦荡荡,还是小人长戚戚。 “听闻白先生同青先生约战切磋于明日雨谷?我以为你二人关系恶劣,想不到竟有如此雅兴?” 见神白须皱着眉头迟迟不语,出云换了一个话题,神白须回过神来伸手做了个请,客在上主在下,成何体统。 出云莞尔一笑,拾阶而上,两人走入中堂,出云落座,神白须却没有,而白下霁则坐在门外,下巴抵在膝盖上,靠着凭栏,她的视线似乎就没有离开过神白须,后者也时有时无回望,她也才安心,如此一来二去,竟有些困乏。 出云怎么可能不知道两人明说是切磋,暗地里,绝对是你死我活,也许是她真的很笃定眼下除了圣人和九龙,真的没人能抗得了抬剑一剑。 “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就如同古玩商人看见花色优美质地不凡的瓷陶罐想拿起来把玩一样,我一介武夫,当然最擅长的就是和别人争凶斗狠。” 神白须提起茶壶,指背一探,凉的,屈指一弹,红色的雷丝撞入壶身,下一刻壶口就冒着蒸蒸热气,他提壶为出云斟茶。 出云只是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多余的动作。 “关乎武艺,神骁自古有崇仙之说,说是那人能集日月之精,登峰造极,褪去肉体凡胎,先生以为呢?” “我闻先生西方只身对峙终焉,即便是拥有九位维序者能够俯瞰世界的政治机关都怡然不惧,我以为先生之心境,坚如磐石。” “那么对于神骁修行者的看法,想必也了解颇深。” 出云提起茶杯,吐气吹了吹,笑道,就如那大家闺秀般,她好像专门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和神白须说话的。 神白须微微瞥了一眼一旁的白下霁,后者抬起头不知所以,以为是自己在场打扰了神白须,正将起身之际,神白须抬手空中虚摁,意示无妨。 出云没有在意,只是品着热茶,微微一抿,又放下。 “削山侯有位名叫上官语蛰的拳法大宗师,在凝神聚意上有着登峰造极之说,一身写意横流的刚劲如岚间罡风。” “而神骁自古武道上有阴阳之分天地之别,又有王霸之道杀生之志,前者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后者两极分化极端对立。” “意有至刚至阳者,如武圣陈也先,气有至阴至柔者,如武祖唐望,而其中阴阳两仪又以太岳为祖。” “后王霸之道,或三百年前之离玄机,六百年前之吕云鹤,现如今更有剑若悬河。” “前者以劲成刚,力求以暴制暴,后者以技为先,力求炉火纯青。” “我以为,成剑者在天更在人,武道极致在兵者之心,不过这仅仅只是我个人的理解,神骁传承深远,我所知不过皮毛。” 根据神白须所说,神骁的武道派别大约也就两种。 一种,是持有一股先天之气自成方圆的武夫,一种,是凭借着先天之意为扭转这天地气象的修剑者。 前者向内寻求力量,以本心叩问天地,大道至简。 后者,在于一鼓作气而登峰造极,于天地间纵横。 此两者的差距在于,前者的强大来自于本身,而后者,多是凭借本身之外的力量,例如成剑。 三剑道周登楼已经为神白须讲解过,其中各道皆有特点,专司一职而做到极致,是兵者之心触及世界的方式。 但有一点,修剑者往往会被人误认为他的强大之处在于他手中的剑,而非本身,这是一个偏见。 修剑者的血肉之身绝不会弱于武者,相反,剑只是他本身的延伸,是意志的锋芒。 武夫是砥砺之道,讲究勤能补拙,而修剑,则尤为讲究天赋与悟性,而神白须这种人,参差不齐。 说武夫他还用刀,说剑士他又打拳,大概属于那种野路子都会一点,但又都不精通。 “那白先生大概了解多少种存在于神骁的武道?而您所说的兵者之心又是何物?” 出云双手托着下巴,笑着问道。 神白须听了后,左右走动,稍作沉思。 “那些向内寻求力量的人,大多坚韧且刚强,一身雄浑气势翻江倒海,如一座大山般屹立,诸如这种,大多为天罡之气。” “而那些持剑者,又或者持器者,大多犀利锋锐,兵贵神速而瞬息万变,如云中惊雷一般侵略如火,诸如此类,多是地煞之势。” “所以骁卫有天罡地煞之分,前者明清如月,后者动如雷震。” “而所谓的兵者之心,神骁自古以来所认可的武道最崇高的意志,在于仁者无敌,在于一个人由内而外的心境。” “而武艺的最高处,在于上善若水,以我们西方科学求证的方法来说,就是人结合社会环境与自身的价值,我以为,这太过浅显。” “东方作为一个文化底蕴极深的国家,与史记中记载对于上善若水与仁者无敌的记载琳琅满目,我总结了一两点,也算是有心之行。” “所谓仁者无敌,在于一个人的操守与品德,神骁讲究止戈为武,而武的真意,在于不争,在于和。” “这其中又有礼,义,德,仁,而我以为,仁者无敌更是一种态度,对于兵戈与斗争的求和态度,而仁义,同样是一种锋芒,一种自卫,只有愚蠢盲目之人才会嗤笑为懦弱。” “这是一种高尚的精神,他强我绝不懦弱,他弱,我绝不盛气凌人。” “而所谓上善若水的真意,同样在于不争,却更在于顺其自然。” “而其中大道之深,就在于人的意志由本心驱使,又故而知行合一,发由本心。” “武道的极意志在求和与不争之争,这大致上和神骁的历史不谋而合,在多数的命运中,大多数的意志都来自于人的追求,而唯有人的追求,才最能代表一种境界。” 神白须所言,似乎令出云如痴如醉,他对于神骁文化的了解与见地,可谓入木三分。 上从历史下从民生,纵观神骁历史九千年,从文化到文明的延续与传承,从书卷上的名言至理到现实中的人情世故,他都好似无所不知。 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都在至深之处,甚至举一反三,在道路上另辟蹊径,别树一帜。 “但神骁的历史却的的确确是在竞争中进步的,这也就又代表了另一种意志,维创新者进,又如,时不我待。” “就诸如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一样,唯有在新思维与旧事物之间发生的碰撞,才能够发现新的事物,所以时至今日的神骁,也强调科学的重要性。” 出云点了点头,桌案上的茶水已经转温,她一饮而尽,起身,躬身作揖。 “白先生能在这个国家找到归属感,我很欣慰也很开心,这证明这个国家的的确确是白先生所希望的模样。”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白先生可以就留在盘龙会,虽然有些自私,但我觉得,比起去重铸一份遗憾,眼前崭新的机会更能代表未来不是吗?” “白先生以为呢?” 从这里可以看出,神白须的疑虑有些多余了,眼前这个女子,压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哪怕一丝一毫。 这也就不禁令神白须疑惑,仅仅只是因为在政治错误上诞生的这一点,因为同病相怜的遭遇,就如此的深信不疑,岂不一叶障目? 需知人不可貌相,神白须更是一个狼子野心的阴谋家,出云以诚相待,可神白须却是早就暗行诡谲。 “也是,能做出那样极端的选择,想必您一定有比这更充分的理由。” 见神白须无动于衷,出云只是一笑置之。 “我们都要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后果,出云小姐以为呢?” 神白须饶有深意的看着出云,后者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只有他的面容。 “当然,凡事都要有所觉悟。” 这句话一直都是出云的座右铭,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是神白须的。 第99章 人类,群星,造物主。 人造黑洞,数十年前黑日计划的科技产物,超新星时代的顶端科技造物,最能够代表人类阶梯的秩序链,是尽管时境变迁了数十年仍旧位于当代科技树顶峰的能源。 是当世唯一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与元素,它的超端已经凌驾于物质存在界面,在当前位面超越了生物的认知概念。 它被称作“反动力”,又或者“无限”,因为它的出现已经颠覆了科学教科,所以它同时又被誉为,“超等赫子”,一个新生知识的代名词。 数十年前,前终焉最高行政管理库伦诺夫斯基·库恩在任不过四年的期间,由终焉十人众会席“管理者”,“传教者”,“革新者”,三席联合发起了一个名为“黑日计划”的实验在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批准下正式启动。 “以生命存在的本质触碰人类面对世界与未知的壁膜。” 以这一理念为起点,黑日计划在暗中秘密进行着。 一年里,由终焉总科研部,研发部,管理部,以及重工业,机械化,机动组部门的多方面全力投入,终焉,不,世界第一艘太空母舰“众神之触”蔚然落成。 随着太空母舰成功起飞,人类的探索正式驶向未知的穹顶领域,他们开始尝试突破巴古斯世界的纬度,突入穹顶的浩瀚星空之中。 在持续三个月的不断摸索与突破后,众神之触逐渐接触巴古斯世界距离穹顶的壁膜,这场筹划半年的航空计划的蓝图总算绘谱。 然而,也就在这即将揭开穹顶神秘面纱之际,众神之触因为某种未知力量的碰撞而被击落。 仅仅只是在十分钟之内,集当时人类最高科学工艺的任何防御措施全部崩溃,所有心血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这种打击几乎是灭绝性的。 好在母舰成功迫降,也并没有承载人员出现伤亡,而不幸中的万幸的是。 众神之触虽然陨毁,可母舰的蓄能井成功截取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来自于穹顶的能量体,又或者说,导致他们坠落的罪魁祸首的其中一个“小帮凶”。 尽管众神之触破损超过百分之七十,可好在此次实验成果已经有了着落,终焉科研部门正式启动黑日计划的进程。 被截取的那部分极其微小的太空能量被存放于宙斯城区终焉总部的研发中心内。 在长达四个月的不断开发与研究中,这团能量体的神秘面纱也逐渐被揭开,它的存在形式在当代科学解析的手段下分解,一分为二。 两种能量质量相同,可其本质与运动状态却有着云泥之别。 一方,暴躁而极端,散发的庞大力量就像时刻膨胀的滚烫岩浆。 另一方,它冷静,平稳,且能量的持续性频率极高,并且拥有可怕的分裂性,是非常可怕的分裂性。 前者,具有恐怖的进化能力和破坏力,就像一种烈性炸药一般,它会不断根据环境的运动状态而不断改变运转,且质量将会无限大于上一次的成长值,它的突变是增值性的,会因为环境的刺激而不断变化。 因为这股能量的增值性与分裂性都异常超端,它也被合理的运用成为了一件极端且强大的能量武器,命名为,“潘多拉”。 而另一个,随着开发继续,人们发现,它的能量释放濒点接近于无限,相较于前者潘多拉因为外部环境刺激被动的增值,它则是主动且持续性且稳定的分裂,并且每一次的分裂能量都大于上一次的分裂,并且,持续叠加。 它的增值是一个未知数,成长值更是无法预测,当前人类科技根本无法计算它的增值速度,即便是当世人类科技顶端的超级计算机“盖亚”。 这个发现在当时几乎险些让人类文明的格式塔崩塌。 那能量体能够无限增殖,并且同化,每分裂出去一次,就会以同等质量再无限诞生,就像人类个体的成长一样,可它的寿命却是无限期的。 这个发现致使当时的终焉科研部召开紧急会议,甚至惊动库恩。 在十人众同终焉行政最高管理持续九个小时的会议之后,终于决定了关于这团能量体的研发方向。 经学理会教科批准,它被命名为,“超等赫子”,代表着能量的未知数,一个新生元素,凌驾于所有已知元素单位,这也代表着,人类对科学的认知即将被改写。 在这之后,黑日计划的子计划,“月蚀计划”落成,同时延续了一个无法想象的科学理论。 “刻耳须”,人类使用观星科技以及捕星古术的极限观测到的一颗在未知纬度的一颗超天体,它被命名为,“黑洞”。 是一种象征无法想象的庞大能量的意思。 它的存在位于穹顶的“中子立场”,释放与吞噬的奥秘纬度,超越存在概念的未知界面。 人类以为,刻耳须是存在于穹顶中的管理者,负责星体与宇宙的运转规律,拥有创造与毁灭的神权。 它不会自主移动,星辰的寿命燃烧殆尽以后将会成为它的养分,在穹顶中无端漂流,而熄灭的星辰也被称作“卡扎”,即永恒的黑暗。 当它吞噬的行星超越一定量后,刻耳须就会释放一个超脱于当前位面的无限宇宙,人类将其称为“湍流运动”,当前已记载的上一次湍流运动在十万年前的太古。 人类对刻耳须充斥着想象,而现在,超等赫子的诞生具象化了人类的想象。 在穹顶中,或许存在着能够超越无限的能量,又或者物质,而且已经被证实了,超等赫子就是穹顶的代表,它来自穹顶。 人类有了属于自己的无尽能源,终焉科研部门策划了关于“人造黑洞”的设计蓝图,而实验,也正式开始。 “无限是不可控的,而它之所以不可控,是因为它的未知数不稳定,可它是存在循环的,那么在这个循环之中,它的存在就会变得可控。” 凭借这个理念,“坍缩仪”诞生了,一个能够框架能量体并实现回流的机动仪器,它完美运行了超等赫子的循环性,让能量保持在一条线上运行。 “无限一旦变得可控,它的能量便会减弱,而持续维持一个水平力无法满足能量的释放,它需要等同循环的释放与聚合。” 因此,“膨胀轨”如期而至。 它吸收了超等赫子释放出的额外赫子,并且融入潘多拉的能量分子,持续刺激释放,启动之后能够让超等赫子的能量永远处于膨化状态。 如此,在两种能够相互调和且兼容的能量碰撞中,回流诞生形成了实质的物质能量,超等赫子就成为了真正的无限,被框架在现实之中。 用时一年,在对超等赫子的无限开发之后,转换门正式构成,拟造黑洞近在眼前。 黑日计划的成功指日可待,成功融合了超等赫子的坍缩仪已经能够架构拟造黑洞的雏形,并且黑洞的大小成功可控,只要膨胀轨能够成功运行,那么无尽能源触手可得。 库恩认为,拟造黑洞的成功意味着人类的未来将正式步入无限,科技的脚步将会在未来登高不止一个阶梯,他愿意倾尽一切铸就这一理想,科技的进化必将造福全人类。 可他也认为,无限的不可控太过紊乱,人类绝不能去控制无限的可能性,这或许会带来绝对的毁灭也说不定。 历史的脚步永远都是向前的,带着忐忑,黑日计划启动了。 由管理,传教,革新三席为首,在宙斯城区维尔维斯特城区边境启动拟造黑洞,让人类的步伐迈入无限的领域。 那天,巨大的拟造器架设在边境区域,所有终焉内部人员凝神屏气。 随着坍缩仪的启动,黑洞成功形成,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巨大的黑星笼罩了方圆数万米。 随着坍缩仪中超等赫子趋于平衡线,膨胀轨随即释放,巨大的能量在顷刻之间骤然加剧。 剧烈的能量致使黑星变得更大,那能量的释放方圆数百万里都有震感。 人造黑洞正式造成,膨胀轨完美运作,而随着拟造黑洞稳定,无限,真正握在人类的手中。 可是,随着膨胀轨稳定之后,坍缩仪中的超等赫子在不断的裂变刺激中,竟然出现了负现象。 赫子的能量点开始急剧下降,甚至成为负数,并且正以千万倍的速度急剧缩减。 不仅如此,膨胀轨在接触负现象的超等赫子之后,竟骤然爆发,释放出毁灭性无比的恐怖力量,顷刻间方圆数十万里被夷为平地。 拟造黑洞的失控,致使整座维尔维斯特城区灰飞烟灭,在场无一生还。 且被破坏的土地上涌动的能量竟无限增长,坍缩仪与膨胀轨早就被炸成了碎块,整个维尔维斯特更是没有任何物质存在。 这场实验的死亡人数超越十万,不单单是维尔维斯特的市民,更有不计其数的终焉技术人员落命于此。 黑日计划成功了,人类的的确确接触了无限。 可月蚀计划失败了,人类无法掌控这无限。 而凝聚在维尔维斯特城区边境的,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流失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失控的拟造黑洞仍旧在持续释放,那片土地真正被放逐,成为了所有生命的禁地。 黑日计划的失败,致使维尔维斯特边境倾毁,不仅如此,这场科技研发带来的毁灭还在持续扩大。 从维尔维斯特边境开始,黑洞心持续扩大,坍毁面积也持续延伸至维尔维斯特城区之外,当地市民不得不撤出城区。 而随着坍毁面积的持续增长,终焉所面临的整治问题便越来越严峻。 结合终焉科研与研发部,数百位科研中心人员彻夜共讨,得出超过一千次的实验均以失败告终。 严重的失败结果致使终焉不得不向外界求援,并且黑日计划的消息也已经败露。 在国际上,无限能源的传闻让哪怕诸如世界政府这种机构都陷入恐慌。 面对未知,并且已经转变为破坏的未知,人们都涌上惶恐。 为避免事件逐渐恶劣,南方符文协会,首当其冲的响应求援。 由符文协会派遣的四位大贤者前往终焉科研部门,他们分别是: 爱思科德,尼尔罗亚,安德里·艾瑞,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这最后一位,是当时十六贤卫中唯一一位女性大贤者。 在南方,十六贤卫中历代都是男性,对标维序者的执鹰者则皆全是女性。 卡捷琳娜属于智囊型角色,无法位列力量强大的执鹰者行列,所以就多出了这第十七位大贤者。 并且当时的卡捷琳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维序候补。 这当时的四位,皆是来自符文协会最高等的科研人员,以及当世最了解符文的研究人员,他们的入围,很快为治理黑日计划提供了方案以及策略。 以治理黑日计划的“探光行动”正式启动。 随着探光行动的不断深入,众人发现,坍缩点已经形成主体,他拥有主体意识,并且能够自我运转。 他的存在方式不得而知,释放的能量更是无法计算,且被他影响的坍毁区域任何科技手段都无法介入。 因为恶劣的工作环境,科研部门以为,要想了解坍缩源,必须要从超等赫子的质变开始。 根据当时科研部门对超等赫子的所有研究资料提供,超等赫子属于一种正负两极的能量,而坍缩仪与膨胀轨又恰好分裂了这两种能量的存在。 爱思科德提供了第一条策略,使用融合符文调动超等赫子的平衡性,从而增生它的一方属性。 这个策略以失败告终,超等赫子质变之后的质量超越了融合符文的承受极限,这本就来自于天外的未知能量根本不受这个世界的本质存在力量的影响。 实践派的安德里艾瑞以为,科研不能纸上谈兵,应该试着截取一部分坍缩源,以其为研究标本,尝试他的各种可能性。 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安德里的方案是探光行动的第一步。 终焉利用“叠光”微型探测器进入维尔维特斯地区,可就在探测器进入坍毁区域时,竟在顷刻间被强大的未知能源力分解。 尽管探测器已经分解,可在终焉终端显示器上,探测器的地理位置仍旧位于维尔维特斯区域,它处于一种无法控制的脱频状态。 探测器的诡异状态致使众人的探究停滞不前,而就在此刻,卡捷琳娜提供了第三个方案。 使用智慧符文作为动力源,探入坍毁区域,利用智慧符文的抑制力截取坍缩源。 智慧符文有着当世符文之力中最强的包容性,这融合能力甚至渗透人类存在的元素力根本。 可智慧符文也是极为昂贵的资源,甚至是极为稀缺,它不同于如同兵器的天启符文,这是一种即便是可再生也是极为珍贵的特质物品。 这项实验成功了,装载智慧符文的探测器成功进入坍毁区域,并且录入测量了一份坍缩源。 自此,人造黑洞的神秘面纱被揭开,随着长达一个月的研究,人类文明再次面相穹顶这一高纬度文明。 而这一次所带来的震撼,即使是当时的卡捷琳娜,也感到头皮发麻。 超等赫子因为单向失控,坍缩仪与膨胀轨在两种正负现象的碰撞之下崩溃,这是之前失败的原因。 而在截取坍缩源分析之后,真正致使计划失败的并非是仪器无法承受超等赫子的能量,而是被双现象斥发的分解力瓦解。 在坍缩仪中诞生的负现象能量呈现锐减的状态,而膨胀轨中释放的正现象强于坍缩仪,导致能量失衡,因此转换失败。 而充斥在整个维尔维斯特城区与边境的坍毁区域,就是两者失衡碰撞后导致的能量乱序。 坍缩仪中诞生的负现象被称之为,阴荷,与之相对在膨胀轨中的正现象则为,阳荷。 这两股能量均来自于正负两现象的碰撞,而所谓的坍毁区域,其实根本不属于当前维度。 它是在因为两股现象能量碰撞中产生的,是超脱于当前位面的虚质空间,这也是为什么终焉终端数据无法测验和模拟的原因。 它是在庞大力量无限的增生分裂中叠加而出的多重纬度。 任何已知物质在接触的一瞬间就会被无限分裂叠压。 无限大又无限小的能量不断在物质中碰撞,不断叠压不断释放,导致任何凡是接触的物质都在瞬间被吸收,因此空间被撕裂。 这种现象被当时终焉科研部称之为,“乱序纬度”,又或者,“紊乱纬度”。 是无数个正向与反向空间叠加的一种状态,它脱离了物质位面存在的根本,处于一种多重状态的叠加状态。 它没有存在概念,又或者它的存在超脱于概念,它没有自我意识,更不能被称之为空间或物质,属于一种虚无存在。 所以之前再没有得到坍缩源时说紊乱纬度是一个主体的假说其实是错误的,是因为它的状态不稳定所以才会无限增值,也正因为存在并非同一纬度,所以它才无法测量。 可他的能量,却是真实能够影响已存在的空间与纬度的。 而这一发现,致使人类文明面相穹顶之时,渺小的连沙砾的千万亿分之一都没有,因为超等赫子的本体来源,仅仅只是穹顶中充斥着的能量的未知数分之一,这个评断与分析是绝对可靠的。 可却仅仅只是这未知数分之一,就让人类发展千万年的阶梯崩断。 随着黑日计划的公之于众,国际组织多方支援于终焉,面对文明的共同灾难,这一刻,世界联合。 先是冰释前嫌的北方投入“世界树”组织参与其中,因为坍缩仪与膨胀轨最早的设计公式就来自于凛冬炼金术中的转换力。 凭借着对本土文化有极深了解的世界树投入工作,破损的坍缩仪与膨胀轨被重新回收,然后回炉重造,使用铭文锻金术再次制作。 有了锻金术的加固,坍缩仪与膨胀轨的参数稳定且无限接近完美,至少在下一次的实验中,将不存在失败的概率。 可世界树对于紊乱纬度也是束手无策,但他们带来了宝贵的建议与技术,铭文锻金术在终焉科研部被传开,自此,开辟了西方掌握铭文炼金术的先河。 随之而来的,便是来自古老的东方大陆的神骁所派遣的“星宿天”组织。 这是一个兼任天文与自然秩序研究的国际组织,同时,他们也代表一部分神骁层面的人类观察组织。 他们涉猎之广,九千年前后横穿八国,如今,更是功盖寰宇。 在世上所有仅存的观星手段都来自于星宿天组织,可以说,他们就是人类的眼睛。 他们建议终焉从更广阔的角度去看这场灾难,并非一场单单的科学实验,他们在接受一种新事物的到来。 明智的心理暗示能够令人更快的复盘,重新更正错误。 很快,在星宿天组织的协助下,研发部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众神之触的太空飞船上。 他们再次研究了他们截取的那一部分来自于穹顶的神秘力量。 潘多拉被应用于弑神武,它的存在已经没有科研意义,而重心,也就放到了超等赫子的身上。 随着捕星古术的辅助,与锻金术的融合,再加上超时两个月的不断研究与探究,他们发现,超等赫子在脱离了众神之触飞船废墟之后,尽管稳定,却会因为外界元素力的影响而不断聚变。 以至于竟重新分裂出曾经属于潘多拉的那一份暴躁破坏力的能量。 经过捕星古术的提炼,众人发现,众神之触宇宙飞船的废墟的每一片残骸都存留着另一种不属于当代文明的能量。 它神秘而平衡,竟充斥着一种伟大与庞大,它浩瀚的就像遥远而未知神秘的穹顶,它包容而温和,这世间任何一切物质都无法乞及它的平衡。 而超等赫子唯有重新放在那股能量的空间中,才会真正完整,释放出无限的能量。 而这时的能量,平稳而兼容,能够复原任何除生物之外已存在的物质。 之后,它们将来自于穹顶之外的这股力量命名为,“染星之力”,就如同一种基因链一般,它的存在致使超等赫子犹如胎儿置于母亲的子宫。 研发部门重组了众神之触的飞船残骸,重铸成了一个能够储存超等赫子的储存罐。 东方星宿天带来了颠覆性的文明认知,可却也没能解决人造黑洞实验失败而带来的紊乱纬度空间,他们仍旧面临艰巨的困难。 而真正平息这场灾难的关键,则来自于一份匿名书信。 红十字会举火者之二叶妮芙·艾格拉德,她收到一份来自于旧赫尔墨斯城区ip地址的一封匿名信件。 而这封匿名信件来自于网络报刊新闻事件“人造黑洞实验黑日计划失败”之下的一位评论者。 他的用户名只有短短的三个数字,“369”。 而那封邮件中,详细记录了人造黑洞所有的制作过程与细节,包括对人造黑洞坍缩仪与膨胀轨拟合失败的各种猜想与推断,甚至包括对那片紊乱纬度的存在点的设想。 这个所谓的“369”匿名用户甚至自己描绘推理了坍缩仪与膨胀轨的设计草图。 起初,369在网络报刊上提出过一个新颖而架设在当代科学上的科学定论,“次元论”。 他将对紊乱纬度存在的推理以及见解发布了上去,在网络上供所有人分析品读质疑。 可那份见解太过世所罕见,甚至惊世骇俗,以至于众人皆以为是痴心妄想,甚至有些痴人说梦。 哪怕是之后在公开次元论的理论之后,包括科研部与研发部,甚至国际世界政府联合在内的,最具权威与世界公认的,集科学,研发,创造三位一体的世界政府“工作台”组织部门都大为震惊。 369认为,紊乱纬度是借助人类科技仪器放大的能量场,但它的规格与格式凌驾于人类文明之上,而且超脱于当代科学的统计之内。 他推断出纬度存在的程度并非是紊乱,而是数据的庞大如同无限难以检测,并且它的循环已经脱离原轨产生超变。 而他更肯定一件事,就是所有人造黑洞的受难者并没有死亡,而是被庞大的能量分解成无数个元素分子,散布于紊乱的能量场中,存在于各个并不相通且不同状态的纬度中。 且这些纬度都不处于同一个空间和同一个时间内进行,是超脱且不同于现实又或者巴古斯世界位面的另一层次。 而这,就是次元论的核心,纬度之中空间之外的能量元素世界,它被369称为“内核元空间”。 他甚至有相关的实验,他使用不知名的手段竟截取了一部分紊乱纬度的能量源。 这场实验被他录制成一个视频,连同在内发给了叶妮芙艾格拉德。 视频中,紊乱的纬度能量被存放在一个圆柱体器皿的储存罐中,罐身充斥着密密麻麻却格式工整的符文铭文,而储存罐的材质竟不是带有众神之触染星之力的宇宙飞船残片。 369不见其人,却清晰可见他将一个探测器掷入储存罐中,强大的能量顷刻间迸发,以至于紊乱了视频的录制信号。 在经过短暂的视频模糊之后,369拿起录制器,向着终端的数据统计图中。 肉眼可见的,探测机的物质存在已经被完全分解,屏幕上无法回应它的信号与数据波动,可它的机理元素却仍旧存在,包括一系列铁,金与银,锂,钢,合金,纤维的元素内容。 这一视频的内容令整个终焉科研部头皮发麻,哪怕是卡捷琳娜在观看视频之后都一时间难以置信。 他们难以理解369所说的物质分解在多重维度之中以不同的概念存在这一理论,不,他已经实践了,这甚至已经颠覆了科学存在的概念。 这一发现,就如同掌握了造物主创造生物的源代码,甚至是直发设计的编程,以至于可以寻找到整个穹顶存在的根本。 视频一经公布,世界政府立即全网甚至国际搜查369这一账户主人的信息,一场世界级搜查即刻行动。 而369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持续三天的搜索竟然无迹可寻,迫于无奈的终焉科研部只能重新将问题放到由369制作的视频上。 他们发现能够截取和储存紊乱纬度能量的储存罐是关键,不应该说是储存罐,应该说是刻印在储存罐上的密密麻麻的符文公式。 这一发现,让世界的目光聚焦于南方那片符文大地上,那南方符文大地上最了解符文的人,现今就在终焉科研部门。 她就是奥伦米尔·卡捷琳娜。 在现有的资源基础上,卡捷琳娜开始投入实验。 她以为,问题的首要在于369用于编写储存罐的符文公式,那是一个很简单的且很基础的阶梯符文术。 是在每一个符文初学者的课本上都明确标出的符文编辑,并且是符文构架框架之中最基层的。 视频中储存罐上的符文铭文其中存在的,包括智慧符文与创造符文,这是两种兼用且通用的符文编辑,可369却将它们的公式逆行穿插。 储存罐的正面是如此记载的,而重中之重,大概就在于它的背面,卡捷琳娜开始着手于所有符文公式的排列。 在这之中她发现,其中每一个符文都对应着自然界存在的一种元素,369之所以可以储存坍缩源,或许是将符文的元素编程与坍缩源的状态逐一拟合,从而达成某种状态上的一致,进而稳定坍缩源。 在长达一个月的持续研究中,卡捷琳娜罗列出了上万种符文拼合都找不到能够储存紊乱纬度能量的符文公式,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能力,她近乎疯狂。 无数次她自己都记不清楚多少次的观摩视频之后,卡捷琳娜终于再次得出一个结论。 369使用的符文公式都是最基础的,可符文编辑的方式却都是非常极端的,以至于是超脱于书本之内记载的方法。 而且他的编程手段都在避开常规和符文效能的精准与线性,瓦解了符文本应该拥有的本质效能。 顺着这个思路,卡捷琳娜不再开始追究于符文的兼容性,而是寻找哪一种符文的编辑排斥性最大。 终于,在数以万计的实验之后,以毁灭符文之中的超融符文和生命符文中的骤凝符文的拼合呈现出的排斥力呈最大化表现,它的状态甚至超出了目前人类已知符文中的所有能量。 这种拼合符文状态已经脱离了符文本身的结构,也就是脱离了物质组织,从而成为了一种新型符文,本元素符文。 随着排斥力符文的上升,369储存罐正面的符文编辑开始莫名呈现兼容性,而在两种能量开始不断剧烈反应之后,逐渐在无限剧烈的过程中逐渐无限交融。 元素符文的能量开始相互波及,然而失去物质承载以后,在卡捷琳娜的调控下更加得心应手,它趋于平衡且逐渐形成一种崭新的元素内核。 一个新符文诞生了,它被命名为启迪,其实应该命名为369的,可在学理会理事会持续六小时的商讨下,仍旧将它命名为启迪符文。 原因有三,369是开创者固然不错,可他并未提供有关启迪符文建成的任何效能,仅仅只是凭借单一方式呈现。 二,369不见其人,不能当面作证。 三,启迪符文的效能远远大于369展示的器皿储存罐,且超于369提供的所有有关器皿储存罐的信息。 结合以下三点,理事会将启迪符文的开发专利转交给了卡捷琳娜,而卡捷琳娜认为,369就是开创者,她愿意将这份知识公开于全人类。 之后,随着科研部门与研发部门的投入和深入了解,启迪符文拥有驱散所有元素反应与元素质量后独自产生元素适应性的特征。 它的适应性与兼容性虽然呈现为两个极端的排斥与融合,却在一点正向中做到了绝对的平行,稳定的难以想象。 自此,因为启迪符文的泛用与独特和超然,为人类做出了杰出的积极贡献,甚至,启迪符文的出现能够稳定由天启符文造成的破坏现象,以至于能够中和天启符文的剧烈性。 奥伦米尔·卡捷琳娜冠冕维序者,位列第七位。 随着启迪符文的问世,举火者叶妮芙艾格拉德对紊乱纬度的研究也完美告终。 根据艾格拉德给出的观测报告,紊乱纬度的存在同样呈现两个极端。 坍缩排斥,膨胀融合。 两种能量拥有两个正好对等的极端现象,而这就更意味着,启迪符文的诞生就仿佛命中注定一样。 艾格拉德的观测报告与启迪符文一样起到了关键性作用,理论成立,那么实践开始。 那一天,全人类聚焦维尔维斯特城区,由卡捷琳娜所制作出的启迪符文在南方符文协会六位大贤者的帮助与操控下,呈现三角形布置于紊乱纬度圆形的外侧。 随着几声响彻天地的轰鸣响起,整个维尔维斯城区的空间状态竟然开始瓦解。 它的内部逐渐坍缩,外部无限释放,由内而外由外向内,无限叠加无限重合。 随着能量场的释放前所未有的扩大,启迪符文闪烁的光泽被扭曲成一条条弧线,它们被紊乱纬度的能量拽入坍缩点。 整个能量场开始骤变且剧烈的膨胀,阴荷与阳荷的能量场开始重叠。 在数据显示上,位于坍缩仪位置的排斥力开始收拢,位于膨胀轨位置的融合力逐渐扩张,绝对的两级开始碰撞。 轰鸣再响,人类第一次见证如同宇宙膨胀大爆发现象,如同在史书记载上穹顶之中由死兆星释放的“宙坍”现象一般,宇宙大爆炸现象映入眼帘。 星光色的能量迸裂出绚丽且神秘的,犹如薄雾一般的薄纱,整个维尔维斯特城区的空间在顷刻间以双现象引发的迸发后归于平静。 大批人群涌现,他们一个个面色或惊魂未定,或焕然一新,有的左右徘徊回望,有的高声呼喊,有的在寻找自己的亲人。 在终焉外围执行部队与女武神战略组织的控场下,大批受难于黑日计划的民众开始逐个被归置,终焉机构全权承担维尔维斯特城区所有公民的一切损失,且所有经受黑日计划影响的民众将终身免费享受所有西方医疗组织结构的检查与治疗。 任何所有新研制推出的医疗器械将第一时间对黑日计划的被影响公民进行检查,且终身制,以确保受害人不留隐患。 而那些在紊乱纬度中重回人间的人,无不是都经历了一场星际穿越般的旅行,那或许会是他们平静一生中最惊世骇俗的精彩。 自那以后,也有不少位杰出的科幻着作,例如《我与光年》,《超越壁膜的苍蝇》,《三千个梦》,《超体》,《群星》等,皆是响彻国际的畅销书,斩获无数文学奖项。 而在紊乱纬度的中心处,一团中心漂浮着天启符文的能量光团闪烁着星空色光辉,它的运动无规则,超脱于科学与人类的认知。 而它迸发的能量,正是科学阶梯的顶点,无限。 自此,黑洞计划正式宣告成功。 “宙反动力”,即无限能源横空出世,因为四方国度都有参与这场伟大的科学实验,成果,理当回赠于全人类。 如此,人类正式步入无限能源时代。 第100章 毒与药,拾与舍。 也并非是谁都能创造这种不朽的传奇,不破不立,神白须说的对,这的确是铸就传奇历史的一种方式。 而这种方式,在他所见过的历史之中,神骁更甚,因为一个国家历史的文明,所铸就的传承并不完全都是一脉相承的。 它必须要承认更多的存在才能体现它的伟大。 出云已经离开,她来这一趟完全就是找神白须聊一聊神白须这一趟十二门之行的感想,想听一听在神白须眼中的神骁。 不过问的往往没有说的多,神白须给出的答案相当驳杂,但总体上,他对这个国家有相当高的评价。 而更多的,并非执政者,而是人民群众。 眼下,神白须同白下霁一同坐在中堂门外的阶梯上,看着细水长流,看着风拂山岗,一个,仅仅只是看着这些,一个,却凭借着这些场景回忆着什么。 “白下霁这个名字对你来说代表着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神白须率先打破。 白下霁一愣,看向神白须,眉头一皱又一挑。 “名字是…山主给的,我不知道。” 很直白很简单的回答,是她说得出来的,神白须也能猜到。 “在我们那边,在哈克维山脉的翠绿之原上,游牧民族以为,名字,是一个人的灵魂,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 “虽然在你们神骁也有诸如这种的说法,可大致上给人的感觉都好似一种代号,并不像那些游牧民所追逐的信仰。” 在这里,神白须突然想到那个让自己为她取名的姜泽岚,想想那个名字,确实也包含着一些意义。 他也很难想象,一位神明,需要一个凡人赐名。 “而我也以为,一个人如果要重新开始,忘掉曾经的一切或多或少有些缥缈,但一个崭新的名字一定可以赋予不同的意义。” “你想要吗?想要一个新的,只属于你的名字吗?” 神白须看向白下霁,而这一次,这是她第一次感受与他并肩的感觉,不是鄙夷,仇恨,愤怒,只是诸如平常朋友间的询问。 他给她的感觉,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也不是那种遥远的,而是深刻的,深邃的,像水一样。 “可以…” “可以是不属于这个国家的名字吗?” 神白须眉头一挑,转头回去,见此的白下霁下意识低头,眼神晦涩。 “赛娜,从现在起,你叫赛娜。” 回忆中一望无际的绿茵吹来抚慰野望者荒芜内心的古息之风,放眼望去白雪皑皑的山峰如璞玉般剔透。 羊群被牧羊的男孩儿手提长鞭驱赶,雨后的绿原有些许泥泞,泛着泥土与嫩草的清香,而抬头,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穹。 白下霁恍惚抬头,看向神白须,此刻的他也同时在看着她,透过他的眼神,她直至内心之处的投影逐渐放大。 她凭借着他的眼睛,真正开始接触这个她未知的世界。 “在提尔萨克山脉的哈德湖,当凛冬的白雪带去秋色的寂寥,仍旧沸腾着青金石蓝的哈德湖河畔会盛开一种名为赛娜的白色兰花。” “它紫青色的花蕊会在幽夜中闪闪发光,随风摇摆中闪烁着的弧光照亮整个静谧的哈德湖。” “它被誉为盛开在褪色中呼唤黎明之花,寓意着新生,与黑夜褪去新生将至。” “就像你一样,挣脱囚笼,向阳花开,能够用自己的名字,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开出别样的鲜艳,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 她绿色的瞳孔映照着全是那人的模样,他的一字一句在她的心头萦绕,她的心沸腾着喷涌,澎湃起热浪。 好似在她最黑暗处,突然亮起一盏幽灯,起初微弱而渺小,直至最后熊熊燃烧。 她感受到这火焰的温暖,以至于压过她前半生所有的孤独与寒冷,以至于她不惜灼烧自己的皮肤也要拥抱这团火焰,哪怕被焚烧成灰烬,她也渴望这温暖。 她从未想过什么挣脱牢笼,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和痴心妄想,在那片黑暗中,从来就没有人和她说过,她是自由的。 而她也只是作为一个傀儡,一个工具,连什么是最基本的人都不知道,仅仅作为一个麻木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就像她这样的人,毒害过那么多人的她,却也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名字,甚至新的人生,这是她从未想过且从未敢想过的。 而又是他,在所有人否定且要将她一杀百了时,肯定她,坚定不移的选择她,甚至承诺她,为了她而去做那一切,还告诉她,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挣扎在泥泞中的人。 就像救赎一样。 “……不喜欢吗?那我再…” 话未说完,赛娜伸出双手握住神白须的手,看着那张满是破茧粗糙的手掌,赛娜将它握紧,放在胸口。 他能听到我的心跳吗?他能听到这因他而跳动的心吗? “谢谢你愿意救我。” 这一刻,回忆中的那个人于此刻所说的话重叠,就连模样都变了,神白须恍惚间再回到那个午后。 轰鸣声震耳欲聋,火炮与爆炸声,与人群跳窜的喊叫声,乱作一团。 砰———— 直至枪声响起,转而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耳畔,逐渐变得砰砰直跳。 当他再回过神来,眼前少女那翡翠色的眼眸闪烁着光泽与泪花,那是他曾经注视着的璀璨星河,是这世上最宝贵的景色。 神白须清晰的听到赛娜的心跳声,以至于,仿佛在敲打他的掌心。 “冷冽寒风的白雪无法掩埋我的热血,如今我仍旧称呼拥有这样理想的人为少年。” 史格汀·库芬,西方着名浪漫诗人,理想主义者,代表作有《心墙》,《风筝》,《牧羊犬》。 这三本书在西方文学史上被誉为,“三个人类”,而之所以加上了双引号是因为它们都是动物。 一只鸽子,一条狗,一匹马。 史格汀作为旧贵族的脱产者,生于新时代的辉煌并没有让他的才华得以闻名于世,相反他相当的大器晚成。 这也是为什么说西方是理想主义者天堂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太理解一个人不能延伸自我意志的痛苦。 就像史格汀一样,他炽热且振奋人心的诗句被世人所朗诵时,他的坟墓已经高高竖起。 他渴望理想主义的梦死于现实主义的家庭,却又在他与世长辞后,在现实主义的社会中开出理想主义的花。 他令人默哀的并非是名作的无人问津,而是天才之名实至名归的太晚,直到人们真正挣脱固性思维的桎梏,才得以看到史格汀心中的世界。 一只不是为了飞行而只是停留展望高处的鸽子,一条渴望成为画家与卖报纸的狗,一匹想要成为牧羊犬的野马,多么荒谬而又滑稽。 而就是这样荒诞的理想,成就了史格汀“理想主义者的乌托邦”之名,就是因为这世界容不下那么多蹊跷的梦想,才会显得如此迂腐而狭窄。 神白须看着眼前这个脸红却不知何为脸红的女孩儿,没来由的笑了,却是苦笑。 他以为,他这个人,后知后觉,迟钝,总是有很多道理都是在错过之后才明白,而他之所以做什么都如此决绝,又何尝不是在避免后悔。 只是道路错综复杂,千千万万,一不小心就会折返,如此反反复复,又回到原点,带着相同的感受,再从新开始。 只是他看着赛娜的眼神突然一亮,于此刻忽然突然悟了什么,回想着刚刚的一幕幕。 咔嗒———— 只见一条条新绿的柳条自脚下杉木板抽丝剥茧攀上神白须的双脚,渐而越发的茂盛。 只听剧烈的木板断裂声,一条柳树拔地而起,自中庭中心向外开枝散叶,绿意盎然而柳条林挂,风一吹,郁郁葱葱,仿佛诉说着某种心愿。 神骁有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眼下,神白须仅仅只是同李世卿所做的一个赌约,却救赎了一个星落黑暗的无辜者。 而赛娜的得救,意味着这世上更多人的被解救,她的能力将会成为助力这个世界的一大巨力,而解开赛娜心结的神白须,令她枯木逢春,再迎一春。 而神骁佛门中,最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渡人也渡己。 神白须因为没能拯救伊芙琳的遗憾,在赛娜这里,得到了释怀,而他心中的遗憾与心结,在于他对自己身怀诅咒的怨恨。 他又岂是那个错的人?只是命运容不下他的身边拥有更多人,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看到了,却无能为力,而眼看着这一切都在他眼前失去的他,不才真正是那个最遗憾的人? “这件事,天底下任何人都做不得,唯独你做得,而这个结,天下谁人皆可结,唯独你不可解。” 解铃人是他,系铃人也是他。 也是这时,神白须才真正醒悟在天都府按眉寺时,那位白衣僧人何以舍托付之物的心愿。 神白须缓缓起身,那柳条渐渐疏散,他抬头看向这郁郁葱葱的参天柳树,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走近,伸出手去抚摸那新生的枝条,风轻吹来,柳条披挂在他的肩膀。 赛娜看着这绿柳成荫,只觉得天然贴切,心中花儿绽放般美丽,而在那柳树下的他,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他的背影在她所见的众生中脱颖而出,在她的眸子中刻下一道永不磨灭的痕迹,在今后余生中,她仅以此为活着的凭据。 神白须自虚空中拿出那一串泛着乳白色光泽的舍利子,那白光闪烁着,温度在神白须手中逐渐温顺,就如同那位白衣僧人的待人亲和。 这世间灾乱往复,有人在这漩涡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兜兜转转才发现又回到了原点。 而那些注定要忏悔的,一定会被救赎。 这也是丹普罗亚教会所信奉的教条,一个人可以暂时忘却自己的罪恶,在追求救赎的道路上祈求获得原谅。 而也唯有死亡,才是对一个怀有罪孽的人最严重的惩罚。 在犯下那错误时,人们往往不知所谓,可也因为决心的彻底,才会导致往后的决绝。 神白须和伊芙琳之间,本应该是没有遗憾的,之所以不甘,是因为他的无能为力,他本以为这份惩罚是为了惩戒他所做的一切。 可他从来都没有错,只不过是做自己,而他也随时愿意做那个为了自己所爱而死的人,只是他永远执着于去改变。 “母亲说,一个人生下来一定会携带一些前生的信物,那是上一世的自己留给下一世的自己的警惕,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正确,他也会迷茫,会不知所措。” 就像他抱着那女孩手足无措时一样。 “一个人如果要救赎自己,就必须要在别人的原谅中奉行忏悔,这是最初丹普罗亚教会教我的道理,我以为,太绝对。” “可也是最后一次走进那教堂,我才明白一个人要学会爱上别人,就必须要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做救赎,只要他还会回头,就不能停止这场追逐的苦役。” “可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能像巴伦比斯,霍利卡登,全青复,千朝子那样明智,他们总会犯错的。” 神白须看着手中闪烁着白光的舍利子,又抬头看向赛娜,他走近。 他牵起她的手,将那串舍利子套进她的手掌,顷刻之间那乳白色的舍利变幻成翠绿色,剔透清冷的触感沁人心脾。 看着那鲜红绷带包裹的手掌与手腕,神白须微微抬头,注视着赛娜的眼睛,那碧绿色的翡翠,玲珑剔透,铄石流金。 那眼中没有这个世界的一花一草,只有他。 “而这场名为救赎的苦役,需要你自己去奉行。” 抚心川,位于饕餮城区三千公里之外的望苦山,是一座群峰叠嶂,且接连不断的群山叠堆而起的巨峰。 这里常年风吹草绿,深幽寂静,是万千灵种的栖息地,更是盛开着花草药的蒲甸园,也是一位俯瞰人间疾苦的神女的心死地。 从群山遥远处望去,绿意盎然的上头岚风吹拂,云雾缭绕,如一张泼墨的水墨画,千娇万黛。 而在这里,山峦的高峰处,抬首俯瞰,方圆千里的风景尽收眼底,所谓一览众山小,也不过如此。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饕餮城区,千玑之城,风雨过后民生兴旺,好似不曾发生过那段被黑暗荼毒的时光。 在这高峰之上,在这能够俯瞰众生的高度上,两个人,一黑一白的人影。 神白须带着赛娜来到了这群山之巅,向下,是微缩的天下苍生,是一个人能够矗立的最高处,也是攀登者的极限。 赛娜只是在罡风中小心翘望,看着远处饕餮城区的城影,看着整个众生的匍匐。 “神骁素来有登高望远以明其知的说法,说的是一个人在凡尘所遭遇的挫折,令他蒙尘而心灰意冷,他的志向被蒙蔽,理想被掩盖,一个人郁郁不得志。” “而也唯有这登高的过程,才最为艰险且艰巨,就象征着一个人的仕途攀登一样。” “可也有的人,生来就在峰顶不是吗?而绝大多数这种人,往往对这束缚着的众生喜形于色厌藏于心,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拥有的,是那些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而也有的,他们会历经百般阻挠,奋不顾身的奔赴上下,隐入尘烟中,同他人的共同命运捆绑在一起,将自我的命运置入群众之中,共同攀登这高峰的触不可及。” “而这一类人,都被神骁称之为,神,指拥有高尚品质与救世之名的德高望重者,领导者。” 在神骁,一个人被衬托为神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这也是为什么说神骁是一个万物有灵的国家。 他的淳朴构建了这个国家的声誉与名誉,而在这个国家之中那些高尚的先驱者,则奠定了这个国家的高度。 也因此,那些铸就不世之功的领导者,会被追随他的群众追捧美誉为神,因为他们铸就了不朽的功绩,且是为了更多人。 “革命,这一极有分量与承担的词汇,不是逞英雄,也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大义,是众生的脱困,是群众的钢铁洪流与不屈不挠的意志。” “它是每一个国家甚至每一个人都具备的一种精神品质,而当面对压迫与斗争时,它会被放到最大。” “眼下就是这众生,矗立于这众生之上,你有什么感想?赛娜。” 神白须看向赛娜,问道。 而赛娜呢?她并没有因为身在高处的喜形于色,只是平静毫无波澜的望着远处云间,而不是眼下的众生。 “这些山水和城市…密密麻麻的,我看着,有些惶恐…” “但是远处的云,很轻,很自由,我…很喜欢。” 赛娜笑了笑,尽管词不达意,尽管神情木讷,却又似真情流露,谈吐真切。 “所以被束缚的人总是会抬头,会看触摸不到的天穹,渴望自由,渴望挣脱桎梏。” “像多数人的命运一样,被不由自主的掌握在一种潜在的形式之中,所以才会有人愿意去做颠沛流离的飞鸟,也不愿意在笼子里歌唱。” “并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怀揣使命的,至少,永远都会有人渴望轻松的活着,而在这样一个世界与时代,这可以是一种被接受的理想,自由的活着。” 神白须上前一步,赛娜微微皱眉,她不是听不懂神白须说的话,而是怕他一个不慎跌落下去。 “是啊,一时存成千古恨,自古以来,历史上有太多诸如这种一个不慎跌落悬崖的选择,从最高处,跌落低谷。” “而这,对比一个生来就在低谷处昏沉的命运追逐渴望攀高的理想又有何不同呢?只是存在形式的区别罢了。” “就像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不由自主,掌握命运的权力不在自己手中,就有那么多人因你而死,因为你的毒,而分崩离析。” “可真正邪恶的并非是你的毒,而是你背后那个人的野心与欲望,无论出于如何的理念与不和,一个人的错,都不能牵扯其他人。” 说到这里,神白须也想起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也像那削山侯一样?在伤害着更多人,破坏着更多人? “可一个人也可以决定做些什么来挽回,比如牺牲。” “而承认错误,于事无补,你必须要让别人相信你已经变得更好,变得可以改变这一切。” 在神白须身上,赛娜从来都没有感受过那种压迫和压抑,尽管他有过对她的愤怒,却也仅是愤怒,没有憎恨与厌恶,更没有唾弃与鄙夷。 她见过太多人的恶,以至于她能够将自己良善的能力转变为毒,正因为她的众生皆苦,才会如此的荼毒。 而眼下,赛娜从神白须身上感受的,是一种仁慈与仁善,更是一种…一种爱。 无论这份爱出于如何的情感,教导也好,指导也罢,赛娜萌生的这个情感,绝对是死心塌地的爱。 她太憧憬这样的光芒了,不刺眼,更不灼热,而是刚刚好照耀在一个自寒冷黑暗中走出的疲惫者,以至于她才刚刚走出,就生出困倦,眠入一场从未有过的美梦中。 而当她醒来,这美梦,却成为现实。 叮———— 神白须上前握住塞纳的手,赛娜本能的向后转缩,却在看清是他后,主动摊开手掌。 爱他,哪怕是他要伤害她,她也可以无所谓。 她或许不懂,只知道听他的话,可她又或许懂,因为他从来没有向她索取过什么。 只见神白须屈指一点在那手腕上的舍利子,顿时发出金石碰撞之声,整整一十二颗佛陀舍利子,挣脱了红绳的捆绑,散落在空中漂浮着。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念念不忘,生生不息。 赛娜竟忍不住的伸出双手去靠拢那团团围转的舍利子,感受着它散发的温暖。 而当她看向一旁的神白须,后者眼神平静如水,温柔的像风,无波无澜,岁月静好。 在他那温柔的感染下,她才小心翼翼的去看一眼那沧澜众生,而这一眼,就再回不过神。 岁月的长廊篇连成画,目不暇接,一座座花草成诗,开在山花烂漫处。 这近在咫尺的天涯,是她曾经永远奔赴不到的天边,而现在,一切近在咫尺,哪怕这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梦,她也心甘情愿。 可感受着耳边呼啸的岚风,那清晰到刺激每一根神经的观感,她才明白,这不是梦。 嗡———— 赛娜神念一动,伸手推动那环环成圈的舍利,推向这众生,就犹如,他牵引她一般。 顿时间,山川日月神光骤现,如天星坠落凡尘,眠入这诗卷成画的万里山河,顿时间白莲朵朵花开。 一道道流星辉光,划过天际,直奔这苍茫大地岁月千山万水。 而在神骁某一地,同样在那沧海桑田之前的一位白衣僧人,他向前这众生,步步生莲,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他轻声呼唤,全身变作璀璨的淡金色。 在他一旁的光头白衣小和尚热泪盈眶,用衣袖擦拭眼泪,那白衣僧人转身回望,目光任重而道远。 传承在这一刻变为枢纽,牵连在他的身上。 “我愿以心埋柳,过你千山不停留的眷恋,我愿枕你愁绵,梦你日夜思絮不眠的辗转,我愿渡你尘心,化千丝万缕万万难断的纠缠。” 再听闻此句的神白须,效仿着那白衣僧人,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面对那一望无际的山川大地,深深一躬。 你为至毒,却因一人而化作良药,抚慰万里山川。 此刻,也映照着两个人的命运。 看着那金灿灿的群山盛开着朵朵金莲,神白须或已知晓那白衣僧人的状况与心愿,只是心生敬畏。 原来也有人和他一样,仅仅为了一个承诺,而付诸一生。 又或是久远的光阴致使那位圣僧看穿了这世间的无常,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如此的眷恋这人间。 呼———— 叮铃———— 听,谁人腰间轻铃叮叮响,谁人的梦,在这一刻清醒。 随着脚步声轻轻而来,一位身着绿衣,头盘木簪的女子缓缓走来,她的目光深深注视着神白须,有仿佛跨越千年的执望。 她如玉沉深潭的眉毛久不能舒,一双金色的瞳孔如落水泛着涟漪,透彻而含情脉脉。 她风姿万代,不染铅华,神光貌和,恍若白瑕,只叫尘埃落寞,风月不宣。 她直直的走近神白须,好似怎么看都不够,好似怎么打量都看不完。 以至于她伸手抚摸神白须的脸颊,顺着向上拖住他的眼眶。 一旁的赛娜不明所以,只是先后退去给这两人腾出空间叙旧。 “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 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的神白须眉头一挑,问道。 赛娜亦是如此,不认识?那为什么那女子举动如此亲密。 “你自是认不得我,可我却驻足你久已。” “真是奇哉,这世间竟有捏的你这般心灵手巧的人儿,竟这样标致,我一落魄古董,倒真是开眼了。” 这绿衣女子笑道,好似在观摩一件惊为天人的艺术品,以至于手拿把掐的捏了起来神白须的脸。 就像母亲阔别孩子数年,突然相见,看着强壮的孩子欣喜不已的模样。 “即是这年龄上,你就是称呼我一声姑奶奶也不妨事,可估计以你性格,腼腆。” “我就是你藏药阁之行同梁有道论道中的那位种药女,六千年前世人唾弃的伪神。” 神白须神色自若,似乎并不惊讶眼前这位女子是一位正儿八经的神明,而种药女,也知根知底。 “半宝川此次被赛娜以毒荼毒,而你作为半宝川山神灵却无动于衷,是害怕六千年前医乱之事重演,对吗?” “准确来说,是,可另一面,我也想看看,这些自称人定胜天的人,究竟能不能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归根结底,我虽活了千般岁月,可终究不如一个民间市场的小贩精侩。” 神白须点点头,似乎这些也都在他意料之中,而种药女,却莫名皱起了眉头。 “你救下白下霁,仅仅只是因为同李世卿的赌约?” “还是说,在你看到了她的可能之后,才选择改变?” 随着种药女的提问,神白须看向一旁的赛娜,她似乎还是有些紧张,只是并不再像之前一样颤抖。 “若说起初,我自然是前者,若说现在,我则是后者。” “为什么?” 神白须眉头一皱,一个活了六千年的神明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吗? 虽然和九龙有些许差距,可,纵观神骁,诸如这些神明,无不是秩序的缔造者,尤其是种药女这么一个距离人间这么近的神,却不明白? “一个医生,在摒弃职业道德与职业操守后,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出救与不救的选择,只取决于他的善与恶。” “我只是作为一个有能力的人,做出有能力的选择,在可能的范围之内极力争取和证明。” “而您想问的,大概是六千年前您作为种药女,布施人间的行为的对与错,该与不该。” 闻言种药女点了点头,伸手刮了下神白须的鼻梁。 “倒是冰雪聪明。” 神白须眉头一挑,这个词还能这么用的? 而且为什么他们这些神明这么喜欢刮别人的鼻子? 或许是一种认可吧。 “我只是想着像三千年前的全青复能够以舍永生而铸就神骁做效仿,见不得那人间的疾苦,我以为,在我这个位置的人,做的没错。” “可在你自入宝川以来的所作所为看来,我也才堪堪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只觉得一个人的执着竟然也可以感染这么多人。” “作为神,我以为我不如你做一个人那般任道重远,仅仅只是有着超凡的寿命与能力,却做不到出色的抉择。” “也是在你十二门藏药阁之行落款后,才明白,何为悬壶济世的道理。” “可我还是想问问你,问问你何为人,何为神,为什么那些人可以,独独我这个神错了。” 她透彻而金色的眸子透过神白须瞳孔中的混黑,那代表着人性的光泽,透露着她的渴望。 神白须变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种药女,随后伸手摘下她腰间的铃铛,那好似不是俗物的铃铛在接触神白须后泠泠作响,于风中飘摇。 哒哒———— 只见他以掌化拳,紧紧握住那铃铛,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再不是那清脆的定铃声,现在铃铛发出的声音浑浊而紊乱。 种药女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她再看向神白须,后者再摊开手,摇了摇,声音仍旧清脆。 种药女这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 “在神骁人历经世族之乱之前,每个人对命运的目光都是从上至下的,那个时候的他们早就已经见过诸如全青复这般惊世骇俗的君王。” “所谓斗米恩升米仇,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你虽贵在为神,却是在一个群龙无首的年代降下恩惠,于众生而言,这是一种偏袒。” “那个时候的神骁人,哪里见过什么神仙,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有诸如八爵之乱那般的野心。只是在黑暗中盲目了太久,挣扎了太久,在好不容易见到一瞬间的光后,才慌乱,才恐慌,以至于争先恐后。” “再者,哪怕世人皆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却也忘了,在这之前所说的,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在布施人间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授人以鱼,而在他们看透了病乱的根本之后,你却并没有授人以渔,仅仅只是让他们看到,却又不让他们看清,所以他们才会怨你,恨你。” “一个只揭开问题却不布置答案与真相的考验,是一种恶劣的邪恶,是在玩弄他人的良善与真心,这是一种每作为一个神骁人都怒不可遏的弊病。” 神白须躬身将那铃铛重新挂在种药女腰间,屈指一弹,铃儿叮当响。 “救与不救,贵在自知,该与不该,且问本心,倘若无愧,又何凭怀缅?” “姑娘岂不知,是药三分毒?极端的善,也是一种恶。” 种药女看着这位来自于他乡异国的小夫子,越看越觉得像是那些自文武庙之中走出来的,那种一手拿书卷,一手托拂尘的煌煌圣人。 也是在那句是药三分毒之后,她才真正明白,不是自己错了,而是自己没做对。 倘若所有事都只询问一个结果,而舍弃了过程,那么永远都对不上调,只能在无限的挣扎中徘徊。 而神骁这个国家之所以能够不断更新迭代的传承,就是因为历史总有断片,而这,不会致使人们去追求这没有结果的故事。 他们的目光往往在更遥远的未来,因为随着时代进步,随着思想的蜕变,他们终究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来证明那段故事为什么结束。 所谓学而后知,便是这个道理。 种药女走近神白须,摘下盘在发后的木簪,顷刻间乌发如瀑,随风飘扬。 她将那木簪揉碎,竟化作一把紫金色的金沙,她双手捧起,举过神白须的头顶,缓缓撒下。 金沙如一层薄纱一般,落幕在神白须的头顶,只见他眉心一点朱红闪烁其辉,神采奕奕。 而神白须那混黑色的眸子,在闪过一抹翡翠绿之后,同那眉心朱红一并褪色,好似隐入尘烟。 一头长发飘零的种药女后退几步,躬身作揖,又施身万福,一是拜先生,二是敬郎君,尽显女子柔媚。 “我愿以你为眼,看人间沧桑的沉愿,我愿以你为方,做偏居一隅的芝兰。” 种药女说着神白须听不清的喃喃自语,她抬头,望向神白须。 神白须突然一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女子以求夫子赐名一书。” 种药女再作揖躬身,神白须见状没来由白了一眼,种药女起身时,明显笑过了。 “这人好人坏还没看明白学明白,就先挑着人难为了,你说你做的啥神?” “哪个人告诉的你我会取名?” 被气笑的神白须指了指种药女,而后者,则看向一旁的赛娜。 赛娜呆了一下,看向神白须,这不看还好,一看,才知道中了种药女的计,立马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先生自是先生,自有极高的心胸与道理,想必定不会同我一介小女子一般见识。” 种药女笑道。 神白须闻言作罢,神骁女子谁都会这一套,天生的不吃道理,他手背打在手心,转身看向身后千山万水芸芸众生。 那千山绿意盎然,那万水细水长流,一撇一捺皆是画。 “画未央,千山万水脉络连成奔腾不息的画卷,四通八达而自成一体,才见青山,得见青衫。” “脉之所注,心之端口,万千归一而谓之万千,才可成心,而心,众志成城。” “姑娘执望千年的眷恋不过人间的半寸天堂,布施而达济天下才是不倦,只道神仙,有口难开。” “而所谓医者仁心,在于慧根,在于心。” “俞慧心,字药芝,姑娘以为如何?” “不求那天下良药,只撰一方而悬壶济世,愿你能早生慧根,做那吹拂岚间无忧无虑的清风,愿你能真心不变,遥望人间只做神仙。” 俞药芝浅浅笑着,捻起裙摆,轻施万福。 走过千山而不知疲倦,人间的路太远,人间的路太酸,仅仅只是一个人,太孤独。 抚心川一行,白衣僧人持渡圆寂之事报丧天下,自即日起,佛门大开,诵经七日,撞钟一月,为祭奠何以舍之名。 而神白须也终于在何以舍圆寂之后,才堪堪明白何为无禅可参。 众生不见我,只因我在众生,心中无禅,只因路在脚下,佛门无我,只因心中有禅,何谓之圣僧?不过一介布衣尔。 第101章 压剑。 翌日凌晨。 眼下,天蒙蒙亮,伏云龙庭处云雾缭绕,微风徐徐,神白须盘坐于朗庭,在膝盖上横放着长剑阎罗。 不知是不是空气中水气浮动,长剑剑身所散发出一圈圈的粼粼波光映照在上下朗庭内,闪烁着白灿灿的辉光。 他两手搭在剑柄剑尖上,看着远处群山深处,神色无波无澜。 一旁坐着的赛娜下巴抵在膝盖上,靠在门廊上熟睡不知多久了。 一切看起来都那样平静,甚至针落可闻。 时间渐渐流逝,神白须眼前云雾缭绕的群山在日出缓缓升起后逐渐变得朦胧而雾霾,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那天日的虹光。 见此状的神白须缓缓起身,手提起长剑,身过廊道,俯瞰青云。 向上投去的目光仿佛欲穷千里目般,只是那厚重的云层微风难以吹拂,就那么挡住重重霞光。 嗡——————!! 只听一声锐利的剑鸣,好似自群山之中划开一条波澜,渐而越来越阔,直至那悍然无匹的剑气横冲直撞至群玉山巅上。 顷刻间发出一声雷震,赛娜在此刻惊醒,而当她缓缓睁开惺忪着的睡眼时,日出辉光随着云层散去而照拂众生。 她伸出手折返刺眼的光线,在慢慢适应环境光之后缓缓起身,而她只看到,方圆千里的天空云层被提剑的神白须一剑驱散,一轮红日栩栩如生明空高挂。 呼———— 山间的岚风缓缓而来,吹动她的衣袖与乌发,在那背影后,她看到一种沉重的使命,看着他两双大袖猎猎作响,只觉这云海因他而沸腾。 仿佛于冥冥之中的宿命一般,神白须空前的重视而觉悟,以至于在这一天,足足沉思了一个晚上。 在他看来,命运中的重重阻碍,并非是诸如抬剑这样压迫性的至强者,而是诸如那眼前的雾霾与疑惑。 看不透,抓不住,可它却时时的遮挡眼前的道路,而这宿命的迷雾,就需要一股勇气与觉悟的狂风吹散。 他只所以有一个人敌对一个国家的勇气,并非在于他强大的力量与深不可测的智谋,而是向死而生的觉悟。 诸如神骁历代能够攀高登顶的至强者一样,俯瞰众生之胸襟,并不仅仅来自于他所铸就的高度,而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触手可及。 于神骁的修行者而言,磨砺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最快接触理想的捷径,也是一个普通人跨越命运鸿沟的天桥。 他们用自我感悟的能力思考自我之身与世间大道的距离,同时,在这其中摸索道路延伸的方向,用自我的意志,触摸大道的轮廓。 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指的,是人在修行的道路上通过寻找与实践不断的增长自我,从而在自然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成为超然的存在。 意为,超脱,从而掌握自我命运。 这也是崇仙一脉的核心思想,在他们看来,所谓的神仙,并非指是那些双脚离地衣袖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而是在历经劫难,在苦厄中无数次顿悟,在生与死的拖拽拉扯中,尝尽生老病死之折磨后,醒悟的道理与为人的德行。 “三千蜉蝣抱大树,飞蛾扑火终涅盘。” 崇仙一道,虚无缥缈,却也有人从此得破桎梏,仅仅只是血肉之躯脱离这铅华俗世,而精神,却与世长存,此即为涅盘,又或蜕变。 眼下,雨谷。 雨谷位于盘古城区伏龙川,是一片盆地山脉,也俗称低洼山脉。 且因为这里频繁雨季,位于山峰中的山湖尤其多,成坑成聚的积水无法流通向外,值得积郁山中,更年累月,遂成湖泊。 而眼下,于伏龙川山脉脉顶,那座崎岖而蜿蜒巍峨挺拔的高峰之上,那耸立团团围抱的山湖之地的谷中。 “先生此举无异自寻死路,神骁近代剑林四百年,剑峰可谓已拔高于数千年前,哪怕神骁九千年的历史于此叠加,都未能比的上近六百年来新立的剑峰。” “而此抬剑一人,力压这般恢宏的群峰近三百年,何其夸张何其荒谬?” “您又见过多少天才?恐怕全部加起来都未必能比得上这位一半。” 谷顶,轩辕侯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看向极远处立于湖面的抬剑,摇了摇头,皱眉看向神白须。 “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作为一个剑士,如果连在对手面前亮出自己宝剑的勇气都没有,那一开始又何必练剑?” “天下大道三千,却也有殊途同归之时,煌煌天道,亦是煌煌世人,普天之下的路,那个不皆是如此?” “路途遥远,总有艰险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然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神白须一身黑袍,抱拳拱手一笑说道。 见此神白须的洒脱,轩辕侯同样拱手抱拳。 “没成想先生如此洒脱,也对,能在西方那般风起云涌者,岂会屈于此等心胸,那在下便祝先生武运昌隆。” 神白须抱拳还礼,他向前,看了一眼极远处双手负后的抬剑,那人好似感应一般,同样望了过来。 砰———— 神白须悍然落地,漫步向前,每一步掀起的波澜,迂迂回回,即便靠近之后,波澜仍旧是无法企及抬剑那片区域。 眼下两人已是近在眼前,相差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听说昨天你跑了一趟半宝川,我还以为你跑去求援骁卫了,现在想来,你还真是熊心豹胆,真就不怕死?” 抬剑身姿轻逸,一身白衣如雪如绒,于那湖面之上,一尘不染。 神白须伸脚轻点湖面,波光粼粼。 “风水宝地,青先生抬举了。” 神白须拱手抱拳,右手在上。 抬剑嘴角一勾,讥笑不堪。 “到了这般时候还贫嘴,我很想知道一会骁卫那帮人过来拎着你尸体回去的时候,他们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上御出云乳臭未干,轻信你这狼心狗行之徒,李世卿同样鱼目混珠,同你做狼狈为奸的勾当,堂堂神骁,如今却也尽是些烂猫死狗。” 抬剑鄙夷的看了一眼神白须,杀心暴涨,可尽管如此,神白须仍旧神色自若。 “那长得好看还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一言一语都是漂亮话。” “看似光鲜艳丽的外表,却也实则败絮其中。” “青抬衣,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不死蝇营狗苟于世久矣,就不怕开门红见光死?在这事后清高装什么理中客。” 神白须此话一出,就逼得抬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神白须剁碎了喂狗。 而她也惊讶,很明显神白须似乎已经了解了她的身世,可她也无所谓,毕竟将死之人,多说无益。 “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啊,人生的最后时刻,不想豪言壮语一番为死后的世人做些饭后谈资吗?也不枉你神白须英明一世。” 青抬衣讽刺道。 神白须眉头一挑笑了,这女人竟还玩起来了,难得这个时候这人还能有此雅兴。 “长者优先。” 神白须伸手做了个请,笑道。 青抬衣眼睛一眯,杀意凌然。 “我一剑下去你要是侥幸没死,这场死斗就算你问道一场,我自动脱离盘龙会的执众身份,如何?” 青抬衣戏谑的笑着。 神白须岂能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她青抬衣真就这么肯定能一剑杀了自己? 青抬衣要杀神白须这是板上钉钉的,就是他活下来了,这娘们也铁定会再补一刀,神白须可不会信。 “真是慷慨啊青抬衣,你真是天生的下九流。” 此话一出青抬衣双袖已是剑气暴起,神白须那句话什么意思?出来卖还不要钱的烂货。 “我也坦白点吧,神骁一趟上上下下不是人精就是老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输,我自愿退出盘龙骁卫之争,就是削山之乱也可以弃之不顾,并且立马滚蛋东方,满意了?” 青抬衣眉头一挑,心想这人是不是压力当前疯了,这种条件也敢开。 “不用你离开东方,我要你留在盘龙做执剑奴,生生世世不得出,并且,你还要打碎阎罗剑。” “这么个物件在你这么个卑劣之徒手里,糟蹋了。” 神白须闻言,眉心一沉。 前者他知根知底,不过是要拿神白须做砥砺魔道剑的磨刀石,他一身杀业与业障,本就是魔道剑最好的养料,就是不死,也和生不如死差不到哪去了。 可打碎阎罗剑,这就牵扯到剑若悬河同神白须的承诺,需知,神白须是一个极其注重承诺的人,这是他的原则。 本来神白须是以求和为准,可现在,加上这一条,他必须赢。 “好算盘,真是好算盘,我接了。” 青抬衣挑眉嗤笑。 “怎么不说说你的遗嘱?” 青抬衣讥讽的问了一句。 神白须本来并不在乎这些,毕竟只要活下来就是他赢,可这娘们执意挑衅,他也就不在乎了。 “听闻神骁有言,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担得起千金价值的货品?” “我看青先生也是风韵犹存,恐来百年未曾点砂,仍是妙龄之心处子之身,如此荒废,岂不可惜?” “若小子赢了这一剑,就买下青先生的春宵一刻,以享人间天伦。” 神白须讥讽道,很明显他是故意激怒青抬衣,为此要说这些荤话。 谷顶的轩辕侯闻之一笑,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通买卖啊,大的没边了。 而此刻的青抬衣,已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神白须,面色越是不喜不怒,杀意就越是泼天暴涨,以至于影响整个湖心与空气中的灵气。 “好啊,你要是有命花的话。” 嗡————!!! 金剑脱手而出,直至抵在湖面,顿时间风云变幻乌云压顶,风声鹤唳而雷鸣滚滚,顷刻间天地焕然一色。 那剑气之充裕,之悍然,之浩瀚,仅仅只是将将倾泻而出,就已经致使方圆千里千山鸟飞绝,野兽更是屁滚尿流的逃窜。 神白须仅仅只是感受,一瞬间已是皮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风声中夹带的剑罡宛若刺骨的冻伤,耳膜几乎是顷刻间迸出鲜血,染红湖水。 青抬衣那恐怖的剑压,直直要这天地间的万物生灵匍匐在地。 饶是极远处谷顶之上的轩辕侯,都伸出一只手抵挡着缕缕剑罡狂岚。 神白须的视线早就在这种级别的剑罡风暴展开下有些模糊,以至于整个雨谷都充斥着层层浓郁的雾。 那卷起的狂风呼啸声咆哮如雷鸣,尽管神白须早就知道这割裂性的差距,却也还是为此深深震惊,他也在这一刻见证了,何为灭世级的威压。 而诸如这种差距,仅仅只有在他初次进入须弥惑间中,面对那个由人性之恶扭曲成型的恶意时出现过,是一种战栗,一种惊悚。 就犹如丛林法则之中充斥着野性的捕食者一样,来自生理上的先天压制。 而也仅仅只在这恐惧爬上脊背之后,神白须才真正恍悟过来,而这些,也仅仅只是发生在一瞬间。 嗡————! 伴随着金剑心禄的剑鸣声,来自于另一个方向的嘶鸣声响起。 那声音犹如来自于遥远的地心与黑暗,来自于人类在没有发现火焰之前,在黑暗中的彷徨与深邃。 在神白须的脚下,矗立着另一个属于他的暗影,这黑暗形态浑浊,如同一摊紊乱流动的墨水,而在这中心的,是一把闪烁着白光刀刃的,形似于一把长刀的虚影。 嗤———— 直至那黑色的影子化作一条条黑色的菱带,涌出黑暗的湖水之中,以他的腿部向上延伸,直至捆绑神白须整个人。 银发随风漂流,无穷的威势正式反扑,下一刻整个局面的气势呈现对立。 黑色的湖水中,那把黑刀虚影破水而出,它缠绕着一种朦胧,像是一种薄雾又像是一种能量流动的团状液体,总之,它给人极端的危险。 魔神兵。 黑刀足有四尺,透过那暗影的薄雾闪烁着丝丝缕缕的白光,直至神白须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刀柄,才一切归于默然。 嗤————! 那黑刀顷刻间延伸出黑色的菱带缠绕住神白须的手,仿佛绑定了什么东西一样,神白须周身那股浑浊的力量才开始逐渐化作实质。 他所在的那片空间就像被撕裂了一样,湖水竟开始逆流向上,大片的割裂空间呈现黑色。 咚————!! 直至这个沉重的刀鸣落在湖面上发出沉闷却震耳欲聋的砰鸣,青抬衣已是眉头紧皱。 因为她清晰的能感受到,那东西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整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那把黑刀竟然在存在上硬生生压过她,就像一个橡皮擦在擦拭铅笔的痕迹一样,而那把刀,却是直接把整页撕掉。 眼下,仅仅只是初试,两个人身上所倾泻的压迫性力量就已经是灭世级别的了。 在任何一个国家,排除神明,圣人及以上的存在,唯有同等级的维序者能够抗衡。 这代表,凡是在这两者之下的,没有任何交手的可能性。 砰————! 声音发生在碰撞现象之前,这表明当前空间已经脱离了该纬度的现在进行时状态。 因为即将迸发的元素庞大程度大于空间的形成,从而导致该维度出现隔阂。 就像架构一个跨越维度的空间,仅仅只是在这之间。 这顷刻间没有任何现象表现的碰撞已经超脱于位面的存在,而两者的存在也仅仅在这之间。 轰————!! 而随着声音的放大,物质界面重新形成,空间回归到现在进行时。 仅仅只是瞬间,整个雨谷化作一片平地,整座山脉好似被什么力量抹平了,切割线意外的平整。 就像造物主挥动画笔直接用另一种颜色蒙上一样。 破坏面积并不完全都在大地上显现,更多的,来自于天上,此刻光天化日的朗朗乾坤已经是一片黑暗。 随着大地无法储存的能量碰撞天壁,巴古斯世界的星轨在这一刻出现短暂的崩裂,以至于掉落的碎片化作一道道虹光撞在大地上,创造出平均破坏面积超越数千平方公里的巨坑。 天灾。 因为人力而诞生的一种逆现象,被南方天灾学说称为“天陨”。 只是比起南方那种因为地脉原因而引起的天灾,于此刻而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轩辕侯平生前所未所见诸如这种堪称颠覆文明认知的场面,只感觉他们终于撕破了创世主拍摄影片的绿幕,从而真正触摸真实的世界。 无数可记的星辰在这片黑暗中璀璨闪烁,他们的光芒在视觉上有着堪称恐怖的震撼性与压迫性,仅仅只是直视,就令人险些昏厥。 而星环碎片坠落的地方,破坏虽然空前旷世,却莫名在很快之后竟愈合,倘若这画面在卫星地图上观看,只觉得头皮发麻。 延绵千万里的山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补,头顶之上被撕裂的一片方圆千万里的星幕超脱于现界,整个纬度都被打穿了。 噗———— 莫约过了三四十秒,仅仅一刻,抬头驻望的轩辕侯才堪堪回过神来,他看向那平地。 胜负已分了。 当他再去看那片天穹时,已是蓝天白云,万里晴空。 伏龙川被夷为平地,方圆百万里光秃秃一片,整个雨谷都已经蒸发了。 再看看那空气中还残留的剑气与刀气,已经凝成实质,像一堵堵白墙一样。 青抬衣一口鲜红涌出,她双手拄剑,抖如筛糠,满眼的难以置信与不可思议,仿佛,仿佛就像刚刚经历一场死亡。 而神白须呢? 他皮肉破裂,整个人的身体竟然在逐渐灰化,就像灰烬一样,散发着白色的烟雾。 淡白色的双瞳逐渐恢复混黑,手中的黑刀纹丝不动,甚至张牙舞爪的嘶鸣着,仿佛想要突破那层模糊的默然。 直至白发变作黑发,神白须裂开的皮肤才逐渐回拢,直至凝结,他才有了一丝人的鲜红。 噗搭———— 青抬衣好似被抽空了一般,一手抓着暗淡的金剑心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一手捂住嘴巴,可滚热的鲜血还是不断从手指缝中涌出。 她神色涣散,昏昏欲死,只是还卡着最后一口气,倘若神白须这时补刀,杀她轻而易举。 神白须没输,却也没赢,青抬衣没赢,那就是输了,只是她不明白,心禄在接触神白须那把黑刀的一瞬间竟然回拢了。 就像是退避天敌一样的,哪怕在后青抬衣执魔道剑灌入,却仍是力不从心,被神白须一刀穿透胸膛,连带整个剑心都搅碎了。 这一刀,青抬衣险些断了根本,不知道是神白须火候不到家,还是有意留手,却并没有完全将她贯穿。 而只有神白须知道,那根本做不到。 “听闻,一剑光寒十四洲,谢青先生不杀之恩,若有来世,小子做牛做马。” 神白须大袖一抹满是血污的脸,嘴角一扯看向那远处瘫坐的青抬衣拱手抱拳道。 铿————! 苦苦支撑起身的青抬衣艰难转身,驼着背撑着剑,神色复杂且恼怒的看着神白须,瞪了一眼。 “……哈,真是讽刺…。”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眼中的疑惑,早就被鲜血埋没,她语气中的不甘与不可思议,都凸显着匪夷所思。 神白须闻言,手中黑刀一转凭空消失,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这证明了一件事。 “并非是我是个什么奇怪东西,而是你,才是真正的怪胎。” 青抬衣眉头一皱,此刻就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本以为你这人是杀势力摧天道,命不由天,谁曾想你不过气运无双才成了那人道剑,一身鸿运,天作之合。” “我本以为你魔道剑是以杀入道,谁曾想走的是那天道剑的以心入道。” “两道本质上的不容致使内在反冲,再加上你这人,优柔而寡断,心照不宣,本就受天谴打压的两道起了争执,你本心难宁,遂方寸大乱。” “讽刺的,是你这不痴不忠于道的蠢货,一辈子都兜兜转转,到头来,作茧自缚。” “你不允众生,分明是瞧不上这芸芸众生,视如淤泥。” “一叶障目,独木难支,枯心造诣,愤世妒俗,才和这煌煌天道反目成仇,何等心胸狭窄。” “心中无天地,天地又以何容你?” “你青抬衣,一辈子糊涂鬼,枉活一世。” 神白须大论一番,句句照着七寸打,一打一个准,青抬衣已是怒火攻心,这一折腾下来,不死也残。 “你非但没赢,还折了根本,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得清这风云诡秘,你这一辈子都在画地为牢,自酿其祸,这世间大道,与你这心胸狭隘之人有缘无分。” “你就是一个被叵测之心之人一手创造出来的怪胎,孽种。” 神白须扯下那碎裂的黑衣,就地一甩,看了一眼周围狼藉的废墟,吐出一口浊气。 他双眼灵泽,已是悟道涅盘重生。 而青抬衣,手中金剑神光尽褪,道心残破,风中残烛。 神白须所说的,句句诛心。 “你……” “胸前三五斤肉倒是沉甸甸,至于那心中二三两的执念,轻如鸿毛。” “如甚何求?何不自戕以谢天道?难道还要苟活些年道涂炭这寥寥众生?” 神白须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青抬衣。 青抬衣满眼血丝,握着心禄的手掌鲜血淋漓,她勉强提剑,仍有余威,此刻怒极,只想杀了此人一了百了。 噗————! 肺火攻心,五脏毒变,此刻已是油尽灯枯的青抬衣一口黑血涌出,手中长剑脱手,竟神光尽失,扑通一声向后倒去,直直昏死过去。 神白须见状,微微抬眉,看向一旁缓缓而来的轩辕侯。 他衣衫褴褛破败不堪,面色惊异而又惊奇。 “先生了不得,大手笔,我估摸着之后的神骁要炸开了锅了。” “青抬衣死了?” 轩辕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先是拱手作揖道喜,再是询问青抬衣。 神白须看了一眼远处昏死过去的青抬衣,这么放着不管时间一长,吊着的那口气松了,说死也只是一会的事儿。 神白须微微伸手意示轩辕侯且稍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一脚踩在在青抬衣腹部,眼看那人纹丝不动,又恶狠狠踢了一脚在腰间,见人仍无动于衷,才堪堪作罢。 他摘下发后龙角簪,放置在青抬衣胸口,角簪凭空漂浮,白虹灌入其身,青抬衣那苍白的脸才有了一丝人气。 神白须气愤的又踢了一脚青抬衣,只觉不够又是一脚,还觉不够再是一脚。 “先生?先生,您再这么踢下去,这刚缓上来的半口气指不定就咽下去了。” 只见神白须根本停不下来了,轩辕侯才无奈上前阻拦。 神白须碎了一嘴,这娘们嘴太叼,完全跟她的脸皮是一个天一个地,长得好看的女人也并不是都有礼貌。 和轩辕侯说了几句后,神白须扛起青抬衣,一手拿着失去神光的心禄,两人回了。 第102章 有人迷执半生,有人身命难定,秋雨吹落梨桃,梅子红了。 返回盘龙会之后,神白须同等候多时的周登楼会晤,半宝川局势再度重开,削山走蚣来势汹汹。 当然,这目前还不是神白须需要在意的问题,他的布局,还在眼下盘龙这片咫尺之地。 关于李世卿的态度,青抬衣被抬下去之后想必很快就会露面,至于之后的局势,神白须一目了然。 大致上是盘龙会这边的问题,以及十二门同总代理的选举候选,盘龙大概势在必得。 目前的形式随着青抬衣的收关之后,彻底颠倒来到了盘龙会这里,神白须这层身份也会开始转变,由骁卫来到盘龙会这里。 骁卫地煞依旧严守宝川,对于削山之乱这件事,神白须以为,必须要釜底抽薪。 和李太行所说的一样,削山之乱应该抓狠抓稳,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眼下的神骁局势只会越来越乱。 随着音绕梁的布局重启,这一次将会是点朱砂亲往半宝川,这在南地而言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也因此,削山主放下了死命令。 即便不能血洗神骁一川,也要宰了点朱砂以报仇雪恨百年之马踏南地,似乎气势激烈。 神白须可不觉得就凭南地走蚣削山那群乌合之众能同点朱砂博弈,南地不过弹丸之地,倘若没有那十六位媲美骁卫的志士,仅凭削山主一人,儿戏尔。 需知南地兵戈铁马三千年,神骁古代国战事连连,皆是大规模的战争,南地作为千年移民,神骁没有借平乱之名斩草除根已是仁至义尽。 而他削山主不过一己之私,即便筹划千年又能如何?大势所趋尔。 可蜉蝣尚且惜命,更何况他帝室之胄,曾也是睥睨一方的王权,就更不会屈膝于他人之下。 轰隆————! 眼下,盘龙会。 现已是傍晚,明月悬空,只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时间整个盘龙会外部火烛皆熄,幽静寂静。 另一处,伏云龙庭后堂湖心廊上的住房内,桌上灯火幽幽,屋外大雨滂沱,才堪堪挺过危险期的青抬衣缓缓睁眼。 她伸出手掀开一角的被单,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掌,艰难翻身下床。 扑通———— 她双腿发颤,胸中雷火砰砰,全身上下气血翻涌,血肉刺痛,钻心入骨,一个不慎,一跟头栽下床摔了个天旋地转。 钻心的剧烈疼痛致使她睫毛微颤,她口吐白气,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好似一滩水一样稀碎。 可她仍旧是倔强的要爬起身,毫无知觉的双腿才堪堪有了一丝力气。 噗———— 心火反扑,顷刻间伤及五脏六腑,青抬衣一口猩红涌上咽喉,吐出大片的鲜血,青木色的地板被染的殷红。 她已经羸弱成这幅鬼样子,可见神白须那一刀究竟有多要命。 而事实是,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反噬,青抬衣不容于众生,更不容于道,雨谷竭力一剑,竟有十分之六的剑气打到自己身上去了。 连同那神白须透心凉的一刀,直接毁了她本在的根源,这下倒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下这般模样,不人不鬼了。 嗡———— 只是下一刻,见她胸口白光闪烁,丝丝缕缕的弧光由内向外,沿着她的全身游走,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起死回生,青抬衣竟莫名有了些许神气。 她麻木的双腿下一刻有了触感,她伸手敲打,疼痛感一触即来,在那弧光的反哺下,青抬衣艰难起身,她搀扶着桌案,下意识的摸向胸口。 一枚角质的簪子顷刻间显现,她抓在手中,皱着眉头去看。 这材质外表一看和普通的兽角别无二致,可倘若稍稍用神去细细剖析,就会发现这其中蕴含的长生灵泽。 她很清楚她不可能拥有这种级别的东西,而她轻易的就从这上面的魔力中捕捉到神白须的那份,眼下自己没死,倒还是托他的福。 可她又立马不甘心的咬牙,回想那个歹毒且令人厌恨的家伙,可再看到这手中的角簪,竟突然一软,只是皱着眉头,神色不解。 她不知道自己会杀他吗?救自己的仇人?用这种级别的东西救一个自己的仇人,他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圣僧吗? 咔嗒————! 她又一紧咬银牙,把那角簪重重扔到别处,想着再不去看它,只是刚刚脱手,青抬衣就浑身一震,心火顷刻间反扑,口中又溢出鲜血。 她倒也想一死了之,却又想就仅只是那么苟且偷生的曾经,又不甘心就做一个行尸走肉,想做一个人,不用躲,不用逃,不用忍受这心火的备受煎熬。 所以,她又颤颤巍巍的拿起了角簪,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 轰隆————! 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淅淅沥沥,神白须坐在前堂阶梯前,双手撑在膝盖上。 随着雨水的洗涤,他的手掌湿沥沥的,且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看着这不受控制的双手,再回想着雨谷之时的那一幕幕,有劫后余生,也有意犹未尽,更有一种畅快淋漓。 他并没有完全拔出魔神兵,仅仅只是因为他还不具备那个能力,至少,在他能够直面本心之前,他都没有那个资格。 但至少,他可以挥舞这份意志,至少,这可以成为他的后盾,能在战场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关键。 赛娜已经睡去,他也难得迎来了一度的清净,来到神骁已经快要将近一个月,他感慨颇多,这个地方有太多故事。 如果不是一个罪犯,他或许一定会做出国旅游的计划,然后在各个城市穿行,也许虚空指不定哪一天降临,但那份重担不会抗在他的肩膀上。 就这么想着,聆听着雨水的疾驰,神白须竟难得的心生困意,以至于眼帘低垂。 明月晦暗,星群黯然,雨声不绝于耳,风穿山岗,坐听穿林雨,神白须现在才明白诸如音绕梁,穿林雨,这些名字的意境。 倒是绕有诗意与内涵的。 噔噔———— 突然,睡意昏沉的神白须突然惊醒,一顿急促的脚步声从左边身侧传来,神白须顷刻间起身,手臂上缠绕着猩红的雷丝,蓄势待发。 当他在看清那人之后,只是微微一顿,瞳孔放大。 淅淅沥沥的雨水淋透了她的全身,透明的衣裳浸着湿哒哒的雨水,她的曼妙轻姿一览无余,凹凸挺拔之处夺人心魄。 她嘴唇猩红,下巴处有湿润的血污,手上亦是,如出水芙蓉,如梦中海棠,如雨塘白莲,如雪中红梅。 被雨水染湿的眉毛轻轻颤着,那晶莹的水珠时不时滴落,惹人怜爱,也衬托出她的决心。 她大口喘气,面色潮红,近乎鲜血欲滴,粉面桃花红,含春待放,眼里只映着那个他。 一眼万年。 神白须一愣,撤去手臂的雷电,来者正是好似大病初愈的青抬衣,她胸口剧烈起伏,全身微颤,她的状态古怪,就像…就像吃了什么东西一样。 “真是好雨知时节啊,青……” 噗通———— 神白须话未说完,青抬衣就扑了上来,朱唇相印的毫无征兆,两两交织,纠纠缠缠。 青抬衣整个人压住神白须,死死摁住他的双肩,神白须在这突然一刻竟愣住。 再等她吻别,唾丝画弧,意犹未尽,她吐着热气,能清晰感受到自她胸膛而来的炽热。 不等神白须回神,她又是吻了上去,比出膛的枪弹来的更炽热,湿沥沥的吻,渴望穿透他的整个人。 她已经不满足于去控制他挣扎,只是双手轻抚他的脸颊,大口喘息,拙劣的吻技,拙劣的示爱。 明月梢头,风雨砸落梨花瓣膜,落入尘土之中,淅淅沥沥。 雷声噼里啪啦,梨树在大雨滂沱中花枝乱颤,呼吟阵阵不绝于耳。 春宵一刻万两金,只此一朝梦黄粱。 翌日清晨,雨水渐渐歇了,秋高气爽,徐徐风来。 床榻上的神白须恍惚醒来,看着天花板,他嗅到一股异香,且有温度的气息,当他再回过神来,才发现怀里蜷缩着的女人。 神白须稍微向后抽了一下拉开些许距离,抽出青抬衣靠着的手,两个人原先的睡姿应该是团抱的姿势。 等神白须抽开距离才发现青抬衣攥紧衣服的手,这迫使神白须停下动作,就那么平躺的看着天花板。 回想昨夜的风雨,他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仅仅一句玩笑话,谁能想到青抬衣当了真,而那场死斗,青抬衣并未完全输掉,神白须虽说没死,却也大有所失,两者算是两败俱伤。 如果青抬衣是因为输不起面子而妥协,那未免太蠢了,又或者,神骁人真的太注重人格这方面的品质问题? 醒来的神白须逐渐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变,他发现,昨天青抬衣一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甚至曾经遗留的旧伤都彻底退除。 他感觉他的每一个呼吸,就如同母胎之内一样安然舒爽,以至于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只感觉,身体的机能登峰造极。 他握拳,浑身力量游走,每经过一个血管,都沸腾着澎湃的力量,他的感官能力越发清晰越发透彻,仿佛脱胎换骨。 他现在甚至能捕捉到空气中的元素力。 神白须越试越震惊,以至于整个人猛的坐起来。 谁知一旁的青抬衣眉头一皱,好似美梦被侵扰,神白须一惊,伸手摁在青抬衣额头,后者才情绪平缓,渐渐入梦。 似乎这场梦,她也已经太久没有回觉。 神白须起身走出廊道,屋外秋高气爽,神白须精神抖擞,看了一眼映照在水面上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明媚。 他已经不知道在看到这幅鲜活的面容已经是多少年前了,如今他的精气神状态,就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 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全身上下噼里啪啦,他震袖一抖,遍生狂岚,罡气游走。 “白先生好气色。”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金簪微微一笑,一句话把神白须吓的一顿,看着神白须的反应,金簪掩笑。 当神白须再扭头,才看到一旁的银簪,神白须揉了揉眼睛,又往右一看,才看到赛娜,她似乎已经站在那比金银簪的时间都长。 他什么时候这么迟钝了?不,应该是自然,今天醒来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所料了。 “奴婢来是为了告知先生,李先生在后庭湖等您。” 神白须眉头一挑,先是点了点头,金银簪相互看了一眼,也点了点头,施身万福后,走了。 神白须看向赛娜,心想李世卿未免来的太巧,莫不是这一切他都算计清楚了? 不过这一切也都算有了着落,而关于之后神白须的布局,等有了李世卿的答复之后就更明确了。 绕过中堂两人走至后庭湖,穿过长廊踏至湖亭,一袭黑衣的李世卿似乎已经恭候多时,自顾自的斟茶。 神白须看了一眼一旁的赛娜,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李世卿,伸手意示赛娜在此等候,毕竟接下来有些话,她还是耳不听为净。 赛娜点了点头,于湖亭外等候。 初煦的朝阳撒在她的头顶,她那翡翠色的双瞳看着走入黑暗的神白须,心莫名一揪。 “半月不见,白公子容光焕发,龙精猛虎啊。” 眼见来者,李世卿笑道,伸手请示神白须落座。 神白须根本没坐的心思,就这么盯着桌案上的茶杯,神色自若。 “一趟天都府,一趟半宝川,一趟十二门,白公子功高盖世,名满天下,为人臣的极致,为将者的骁勇,淋漓尽致,李某佩服。” 李世卿作势拱手作揖要拜,神白须向右一挪,没受这份礼,李世卿见状一笑。 “为什么要我保白下霁?” 神白须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无厘头,承诺保下白下霁是李世卿不同骁卫对抗的直接原因,虽然这只是表面关系,可神白须问的很明显是深层。 也因此,李世卿听了先是眉头一挑,又是饶有深意的看了神白须一眼。 他知道,神白须绝对是带着答案来的,而不是为了问问题。 “且先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吊一下你的胃口。” “我且问你,那青抬衣滋味如何?” “那女子何其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羞花闭月,何等的一见而众生枉然,何等的一笑而此生糊涂,现如今却栽在你神白须这片荒漠上。” 李世卿大大方方的一坐,双手放在膝盖上,笑问道。 神白须眉头微微一皱,又转而一挑。 “照这么说来,冥冥之中是你在牵线搭桥。” “我不明白,明明让我和青抬衣敌对的你死我活你的收益会更大,更何况那人也并非完全受你制约,你怎么就不怕玩脱了她真给我杀了?” “又或者,事后得知你的算计而恼羞成怒,非但会砸了你的布局不说,还要割你的脑袋。” 神白须这才缓缓落座,仍旧看着桌案上的茶杯。 李世卿只是又斟满一杯茶,看了一眼亭外的赛娜,后者目光投望而来,李世卿伸手意示她走近亭来。 后者在经过神白须点头后才慢步走来,坐在了李世卿右侧较远的位置。 只是她又看向神白须,后者注视着茶壶,神色自若,她又莫名坐到了神白须那一侧。 李世卿微微挑眉,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神白须,似乎赛娜的反应超乎他的预料。 “你这不是活着好好的?还给人家高岭之花摘下来了,这一撞,满怀春色,如何啊?” 李世卿一笑,提起茶杯轻轻一抿。 神白须手打膝盖,这时却皱了眉,只是他想到深处,却又一惊,他看向李世卿,后者察觉目光,放下茶杯笑着回望。 “青抬衣是个苦命人,而你,神白须征御,是个比她的命还苦的苦命人。” “你觉得你一介肉体凡胎淤泥之身,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能让一个在神骁这诸龙盘踞之地无敌了四甲子的青抬衣大动肝火恼羞成怒?” “又凭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甚至在面见九龙之后让一大群神仙听你的踌躇满志,满腔热忱?” “是你神白须先天下之忧而忧吗?是你神白须命中不凡天选之子吗?” “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青抬衣的秉性?尽管苟且偷生了四甲子,仍旧只不过一个坐怀当下奢望拥有普通人命运的小女人罢了。” “她有如何的自负,在你这里,就会如何的一败涂地,她有如何的锋芒毕露,在你这里,就会如何的一蹶不振,她越是杀心泯然,就越是受其反噬。” “心火反扑,谓之,生不如死。”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说到这里,李世卿看了一眼一旁皱着眉头的神白须,笑道。 而神白须,他根本不明白李世卿如此肯定的原因。 他的确从在与青抬衣的对峙中感受到这种所谓的冥冥中的预示,可若要说,他一介凡夫俗子,能压过天骄不世的青抬衣,荒谬绝伦。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宁肯相信自己只是一时好运,至于自己开的那个小玩笑,也只不过是为了激怒青抬衣的手段罢了。 毕竟李世卿也如此的指点过,而现在看来,有心为之而已。 “一个是因为一样东西而失去所有,反而因为这件失去的东西而越发的想要守护,纠正,改变的人。” “而另一个,倾覆所有反而只是为了得到一样东西,最后却因为那些失去的而不断唾弃,厌恶,憎恨自我的人。” “你神白须,是前者,她青抬衣,是后者。” “你们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可以因为失去的而变得越发只忠于一件事,只忠于一个理想。” “而另一个,会因为那些失去的东西换来的不值得而痛恨做出这选择的自己,放弃所有的执着。” “以至于,只是执着的苟且偷生,为了活着而活着,在黑暗中躲躲藏藏。” “需知能让一个了无牵挂的人活着的唯一,就是执着,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也因此,你这个所谓的弃世之名者,就成了青抬衣眼中憎恨而又不得不憧憬向往的影子,以至于她迷失自己。” “而又在你在神骁所做的一切抉择中自我反思,在沉思的过程中,内心承认了自己的错却又不甘于现状的挣扎,于此,心中疑虑成业障,夺取了主要地位。” “仅仅只是为了杀你,为了证明自己活着不是无谓的挣扎。” “看不清真相,也寻不到答案。” 李世卿手中握着那茶杯来回颠倒,其中的茶水与茶叶来回倾覆。 “你以为为什么作为气运齐天的金剑心禄为什么剑心会对你无动于衷?” “为什么人魔两道剑会在青抬衣身上呈现对峙?” “就是因为偏于杀你神白须的执念压过了她最初的本性而产生了畸变。” “人道剑为了夺回理智的主导地位,才主动承受了你那刺向心脏的一刀,在涌入大量来自你意志成兵的魔神兵之后,魔道剑的根本开始动荡,在影响中逐渐分崩瓦解,直至人道剑重新掌握主导地位。” “可那时,濒死的青抬衣已经被你魔神兵的死气折磨的生不如死,根本尽失,故方寸大乱。” “不过你也是心善,我该说你怜香惜玉还是大发慈悲?” “堂堂阴龙的冠上首灵你就这么给了青抬衣一个活死人,即便救了回来,一个道心崩碎的修剑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你啊,狗窝里藏不住剩馍。” 李世卿气笑的指了指神白须,可后者却不以为意,反而皱着的眉头渐舒渐缓。 在他看来,之所以救下青抬衣,不过是因为此人实力强横,为一方天地的持凭,且从青抬衣对神骁执政方的态度来看,她明显是在意神骁这片土地的。 拥有这种级别的实力,就是真的道心崩碎,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终究是一方天柱屹立不倒。 倘若不日主序虚空再度来临,对于东方而言,她是绝不可忽视的一大助力。 再者,神白须找不到理由杀她,哪怕她想杀自己,他也只是觉得这娘们不识好歹,嘴太毒,心太高。 但也理所应当,若非大道相冲心魔作乱,青抬衣未必会输,神白须未必能赢。 “另外今早起来是不是只觉神清气爽,心畅神舒?就好像回炉重造脱胎换骨一般透彻而神逸?” 李世卿笑容玩味的看着神白须,后者挑眉,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青抬衣劈我那一剑,给我劈开窍了?” 闻言李世卿大笑,以至于笑弯了腰,一旁的赛娜只觉得这位先生谈吐不凡放荡不羁,她看向神白须,后者一头水雾。 “那是因为她青抬衣是一尊千年药鼎,携鸿天齐韵,蕴灵胎精生,更是纳吞天吐地之道熨,锻你这种八面漏风的破漏斗,好比精钢淬火,玉石雕琢。” “就是你这一身淤泥骨,也跃上枝头成凤凰了。” 神白须几乎是愣住了,直至李世卿伸手在神白须面前摆摆手,这人才缓过神来。 “这天底下还能有上一次床就逆天改命的?” 李世卿罕见的白了神白须一眼,看傻子似的。 “你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到时候青抬衣真一剑刺死你可就是一本还一本了。” 这回反而是神白须白了李世卿一眼,后者见状大笑。 “不吃亏还尽找便宜赚,跟你神白须做生意就是倒八辈子血霉,王八犊子。” 李世卿气笑的骂了神白须一句,后者倒这也没什么脾气,毕竟能让他李世卿气的骂人,他神白须还真是往来千年第一人了。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我保下白下霁?” 神白须并不在意一旁的赛娜,而是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哪怕是李世卿,也难免忌讳,只觉得这小子有时候很聪明,聪明到有些棘手,可有些时候,又很愚钝,愚钝到想让人敲他的脑袋。 可尽管他问出了这句忌讳的话,一旁的赛娜也没有多余觉得他说的不对又或者疑问的表现,就好像神白须如果要杀她,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这就不得不让李世卿对神白须刮目相看了,他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感染力,能让那些与他没关系的人主动靠向他。 李世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解释,而是长长舒一口气。 只见他抬指敲在茶壶盖子上,顿时间整座湖心云烟缭绕,早已是变作另一副场景。 眼前,是万万千千一望无际的群山,郁郁葱葱,峰峦叠嶂。 而身后,是仿佛隔阂了现界与原始的鸿沟。 在这之前空前绝后的盛世地上,在眼前,有着一座坟茔。 李世卿同神白须并肩向前,看着那石碑上的字,神白须一惊。 上面赫然写着“李师之子,李昭君之墓”。 神白须不禁回忆重现。 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有着强烈的预感。 第103章 荐功铸世,不为朝歌,覆史为诏,不载奉天,见苍生涂涂。 “神白须,我问你,这眼前的芸芸众生,在你眼中,是什么?” 李世卿伸手仿佛拥揽万里山河,他转头看向神白须,问道。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大,而这个问题,自神骁创立以来,就是神骁人深层精神中的终极追求与对自我道途的最终诠释。 “万里江河延绵不尽的尽是山川草木的景色,再美不胜收也只是惊鸿一瞥,所谓芸芸众生,不止于眼前的日月山河,更是人,是传承,是奔腾不息的生命。” 神白须的这个回答,和神骁历史上那些个圣人们的回答如出一辙,相当惊艳,以至于李世卿也都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自是悟性极高,也是天生的衍道者,也因此这脚下的道路才能够无限延伸,你听过的故事,看过的风景,经历的痛苦,以及起到的影响,是至今人类都不曾创造的。” “应该说你独具一格吗?能够在制约的秩序之内捭阖纵横,能够在固定的秩序之中随心所欲,作为强者,你自由却也桎梏。” “想必十二门之行后你也看出来了,看出来这神骁千万年来的本质,更看出这个国家历代传承来的所有弊病与暗疾。” “世族与群众的秩序永远是两种命运,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永远不会将掌握自我命运的权力移交给被统治者,这是秩序存在的弊端,也是这个世界形成的根本。” “你能看到的所有传承,无不是在一个个血淋淋历史中翻滚而来的,哪怕是眼下的神骁,它都不曾改变它的本质,就是统治。” “这天底下不可能人人一出生就是天才,而那些传承的文化与精神也不可能完美无缺的落实到每一个人的意识里,这也是致使信仰不同的原因与差异所在。” “你曾是一位执政者,居高临下,你清晰的记得自己的野心与谋划,在那个国家,你尽心竭虑,为人之道你做到了极致,而看到的,也更深邃,在你的心中,你是真正相信人类的智者。” “可我不信,我李世卿这一千年来纵横神骁上下,从来就没见过有哪一个敢在我面前自称明智的人,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执政者敢和我高低比较一份权力的大与小的利与弊。” “独自一人掌握一个国家命运的那段时光,我曾视之为我一生中最自豪,而如今,我以之为最无耻。” “看着那些对我所说无不点头者,我嗤之以鼻,听着那些对我所感无不谨慎者,我不屑一顾,说着那些对我所做无不俯首帖耳者,我视如草芥。” “正如一个霸权者的姿态碾压俯首称臣者与弱者一般,位极人臣,我能够轻易的颠覆这个国家。” “多数人的命运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态度,一个国家的未来在我看来,只是一种状态,无论此刻与今后的历史如何书写,它都只是一种见证,也因此,人的可能性才会被如此的崇拜。” 看着此刻一吐为快的李世卿,神白须才真正见识到这位神骁古今第一谋士的心胸。 也是在听了这些李世卿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以及这芸芸众生的仿说,他才真正看到李世卿所在的那个高度。 “你问我为什么要你保下白下霁,理由很简单,我只是想看看今时今日的神骁人是不是还在纠结千年前的正统与名正言顺。” “我很想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一个国家的命运再一次被一个人颠覆,会不会一群人的命运再一次比不过执政者手中的权力。” “而结果也很明显,会,且永远会。” “他们只能面对这样重复的错误,并且永远不知进取,只会在重复的错误中再重新寻找更替的秩序来代替,就像曾经蒋遇才的所作所为一样。” “可我却也看到了他们的改变,至少,他们仍旧关心自己的国家究竟在做怎样的决定,会在意这个国家如今的现状与未来的展望,而不是一味在自我内耗中分崩离析。” “你一趟十二门之行仍旧让我看到曾经世族的迂腐与封建,制度的笼统似乎仍旧还在原点,这是我深恶痛绝的,所以我才佩服蒋遇才这个天才。” “可我又为他感到惋惜,因为这么一个国家这么一群人,仅仅只会在危险来临时思考,而不是居安思危,仅仅只是盲目跟随他人的脚步,安于现状,墨守成规。” “可我又庆幸,庆幸能有蒋遇才这么一个不破不立者,能够打破制度的鸿沟与统治的封建,让世人踩着他的尸体跃向新时代,让那群盲目之人看到可能,争取公正。” “就像这可怜的孩子想做的一样。” 李世卿伸手抚摸着那块冰冷的墓碑,眼神中的慈祥映照着往日睡在这坟茔中的人的重要。 “你或许没有听过他的事迹,可你一定听说过青衫郎的故事。” 数年前半宝川刚刚回归神骁领土,作为暂管辖区,半宝川还没有神骁外交管理的驻守。 千玑罗天万刃三门对于半宝川的治理也是迟迟举棋不定。 而当时神骁的总代理人,就是上御出云与上御执的父亲,而当时的李世卿,是三门政务机构的中枢,权力形同神骁历史中的当朝首辅。 甚至还要更大。 而有关半宝川的治理问题,当时作为李世卿养子的李昭君,选择担任作为半宝川神骁驻守的执行长,兼任外交部部长。 这一决定在当时的李世卿看来极为不明智。 为什么? 因为当时半宝川虽然已经是神骁的管理地,可却鱼龙混杂,各种政治集团大大小小散作一盘,新上任的管理部门如果没有绝对的钢铁手腕,如同羊入虎口。 更何况当地还有作为地头蛇组织的削山军政机构,两川外交情况本就恶劣,削山狼子野心人尽皆知,李昭君作为千玑政务机构的职司应该注重的是神骁内部的走蚣政治势力。 而不是远在天边山高皇帝远的半宝川。 可李昭君执意要以川地四城政治情况恶劣,民众管理制度匮乏为理由,前往当地驻守,并管理其执政环境。 而之后的情况,尽管李昭君有治世之贤能,哪怕已经完全将当时绝不可能治理的四城执政管理环境完全释放,也无济于事。 如果仅仅只是无能为力,倒也可以回到神骁调遣其他比如万刃门李布施的政务部门人员前往,只可惜当时两川恶劣的外交情况,发生了一场巨大变故。 这也就是白下霁毒女的恶名由来。 当时的削山主就已经做好谋划,同神骁边境地区半宝川发起战争,而白下霁之毒,就是一个导火索。 李昭君腹背受敌仍旧恪守宝川,尽职尽责,以最大能力控制了当时情况的恶劣程度,保证了宝川四城近四千万人的生活状况的安危。 可惜天妒英才,因为同民众接触太密,李昭君身染剧毒,仅仅在一月之内毒发身亡,而随即之后而来的,就是宝川毒漫遍川。 也因此,李世卿震怒,这也是致使当时神骁政势局面崩塌的原因所在。 而他并非是因为这个傻孩子的一意孤行,而是在神骁政方终于在有能力收复外土之后,正值生机蓬勃的当下民生状态被涂炭。 更何况还是用下毒这么歹贱的手段,纵使千年前战乱如何颠覆,可神骁从未有过主动侵边,更遑论以毒计害之。 李世卿暗行风云,搅动世族之乱甚至九千年前的八爵之乱,以剿贼除恶务尽为由,令李布施命点朱砂一行率众,马踏南地,将南地二十四川屠戮殆尽。 总计两千万人无一生还,也自此,李世卿同点朱砂一名,令南地闻之肝胆欲裂。 哪怕是狂妄如削山主,也在这场打的南地人心惶惶的战争之后,也都畏首畏尾,退去了驻扎在半宝川外的削山势力。 可李世卿知道,他们并不是害怕神骁的执政层,而是惧怕诸如点朱砂,李布施,这样的强国名将。 只是畏惧李世卿的谋略与智略,害怕他的城府与算计,而当时神骁执政方的态度太过柔和,需知,这对于外交情况而言,有害无利。 而李昭君的死,也彻底令神骁外交状况焕然一新,李世卿重整国政策略。 他凭借一人的权力,在当时挟乱世族之遗与八爵之乱的风头下,几乎罢免了甚至处死了十分之四身怀世族传承的执政人员。 这一雷霆手段几乎让当时神骁执政层所有但凡与世族有半点瓜葛的执政人员闻风丧胆,而且,这还是在民众的许可之下进行的。 这根本就相当于四千年前世族之乱如出一辙的治理手段,而这份裁断的权力,独在李世卿一人之手。 随着李世卿的清算,神骁内部政层开始大换血,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在于今后的群众,那些但凡沾有一点世族传承的都被一并根除。 也因此,李布施因为这一点,同李世卿割裂,甚至可以说,割袍断义。 他看到了李世卿的绝情与偏执,他的权力太大了,他的城府太深了,所有人包括李布施都在忌惮他。 而李布施之所以同李世卿决裂,就是因为他害怕拥有这样权力的李世卿会在神骁掀起另一场战争革命。 可事实呢?民间根本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李世卿的权力太大,反而,他们觉得这样的执政者才更明智。 一个民族,如果失去了血性,就好比折断了脊梁,一个民族,如果能够做到忘记仇恨,那么就等于泯灭了人性的勇气与良知。 一个国家的奋斗当然是为了民众,而民众的前进更能够推动国家。 诸如李昭君那样的执政者大有人在,可也唯独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能够作为半宝川收复这一问题的关键与结果。 人的高尚是因为他正误分明且嫉恶如仇,严于律己而宽以待人,而一个卑鄙堕落的人,只会利用别人的弱点蝇营狗苟。 李世卿所有的手段都在明面上,且即使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你也竭尽全力无法挽回,这就是阳谋,也是李世卿被誉为千年来第一谋士的原因所在。 他根本不屑于去算计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而是连同这众生,一并颠倒,在当你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你已经被这裹挟的大势吞没,无力回天。 “李布施也许是对的,我这个老朋友一向仁慈而高尚,可我气不过这孩子就这么为了仕途而死,尽管世人都说他是为了人民而死,可软弱的执政者,不配被民众拥戴。” “所以我也以为,同甘共苦是最可笑的笑话,是执政者虚伪的谎言,还有什么奉献,苦尽甘来,诸如这些个激励人心且说的天花乱坠的台词,都是狗屁。” “你应该知道在你保下白下霁之后,这个国家都发生了什么,你在民众的口诛笔伐中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他们抨击这些执政者的愚蠢,就是再明智不过的李布施都被骂了进去,在群情激奋的这一刻,任何人曾伟大的奉献都可以被遗忘,因为犯错就是犯错,无论事后如何弥补都无济于事。” “可他们何曾骂过你神白须担保白下霁是逆贼之举?甚至还有人说你神白须高瞻远瞩未雨绸缪,把你这个外邦人都给描白了。” “因为他们清楚,这个国家的谋划与方向在于执政者,错了就错了,就别想再粉饰什么。” “也因此,这也是为什么自上御一族暴政结束后,这个新上来的上御执这么受人追捧。” “这小子滑跪认错有一手的,在民众还没施压的时候就公开所有执政政策,把你神白须跟护犊子一样护起来,放在以前,有这么做皇帝的吗?” “可什么狗屁皇帝在神骁四千年前就已经死绝了,世族之乱后的神骁,声音出奇的一致,这也是为什么李布施会创立十二门,他也见不得那些迂腐。” 李世卿此刻转身看向神白须,他很清楚神白须是怎么样一个人,而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他对神骁的了解还不够彻底。 仅仅只是看懂历史是不够的,还要看懂在这历史之中的人心。 “可现如今的神骁,仍旧对世族之乱诚惶诚恐,而他们怕的,在我看来其实根本不是所谓的世族之乱,而是……” “而是我,是我李世卿。” 李世卿接上了神白须所说的话,前者点了点头,一笑了之。 “他们害怕一个掌握着至高权力且还没有制约的人,能够任意的号令天下而搅动风云,一个国家的翻篇只在一个人一句话,这在他们看来,荒谬绝伦。” “李布施说的没错,我这种人,太危险,因为没有牵挂,没有执念。” “可我一直都有,也唯有到现在,我才真正释然。” 李世卿看向那坟茔,他的手一直放在那石碑上,目光深邃而深幽。 “所以,神白须,你能明白吗?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他再看向神白须,就想看曾经那个他一手培养大的孩子。 因为神白须身上同样有那种执念。 而神白须呢?他只是向前,看着那坟茔,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历史千万卷,怎么写才能让世人满意?” “这天底下这么多人,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征得所有人的认同?” “是非对错,成败荣辱,不过人心中挣扎的执念,站的太高,看的太远,纵使心无旁骛又如何?” “芸芸众生何往?只在当下尔。” 听完,李世卿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神白须交出了一张令他满意的答案。 “神白须,临行前我有两句话送你。” “答案与真相并不重要,而是活着的过程中你所纠正的错误。” “遗憾与仇恨相当重要,所以在前进的道路上要铭记初心。” “算不上什么至理名言,不过书中记下的三两句箴言,可用在你身上,再好不过。” 神白须看向李世卿,拱手作揖。 而李世卿,他望向那盛世山河,心中了无牵挂。 “一个活的透彻的人要用这种心态活一千年,何其痛苦?人生苦短,就是因为苦才短,而又有多少是人是真正乐在其中的?” “只是到最后,看得这满目疮痍,却看不得这人间圆满,来时青衫长袖,归时白衣白头。” “神白须,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句话成就了我李世卿的一生,在这最后,我送给你。” 李世卿抬手一指点在神白须眉心,这一刻,他金瞳烁烁,忽如谪仙。 清风吹动山岗,来时的路变得有些模糊,而去往的路,却无比清晰。 在那零零碎碎的金光散去之后,神白须站在李世卿的位置再看这盛世山河,已然有些疲倦了。 而在他身后吹动的风,带来了些许故乡的思眷,最后好似化作一件披风,披在他的肩膀。 神白须躬身作揖深深一拜,向着那不朽的日月山川,向着那在这山川大地上的芸芸众生。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而在这之后的一句,李世卿却没有告诉他。 若执所念,不期而待,意思是,倘若没有回应,就自己去做。 第104章 剑锋难锐,枯心不泽,且拭去寒芒,且听我颂春。 待到神白须再回盘龙会时已是深夜,同赛娜返回伏云龙庭后,一夜无话,潦草过了。 待到翌日,走出那湖亭,时间已经来到了大晌午,日上三竿,透着还剩下昨天落下的淅淅沥沥的雨,空气清新,心情舒畅。 此刻中堂朗庭,赛娜慢悠悠的走在前面,神白须步履平稳,双手负后的跟在后面,此刻的他心神安逸,神清气足,对比曾的经身在囹圄,眼下,是他前所未有过的恬静。 也许他应该带着礼物上门拜访青抬衣,感谢她的不杀之恩与再造之恩,可像她那样聪明又敏感的人,怕是一猜就知道这人是吃了便宜还卖乖,知道了他因为她药鼎的体质而来,恐怕是要被一剑劈了的。 如果是因为那场死斗的劫后余生而来慰问,恐怕也不妥,那女人太傲也太清高,自是睥睨天下的孤傲孤高,如今一败,更是心有不甘,此去如同飞蛾扑火,往枪口上撞。 两人已有阴阳之交,可终归不过背道而驰,往后在神骁盘龙会的日子里,都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而至于余生,这一夜情的深刻永远烙印在回忆里,失了身的神骁女子最是这红尘风浪的无端,但凡有些廉耻之心者,必是孤身不嫁的孤注一掷。 而青抬衣这种贞烈的女子,一个玩笑的赌约都能说到做到,只怕这会可能已经吊死在房梁上了吧…… 想到这里,神白须不禁打了个冷颤,虽说不至于见面就你死我活,可这种事儿,他也不好主动。 奈何,时运不济,缘分往往歪打正着,冤家也总是路窄。 眼前的赛娜突然停了下来,直盯盯看着中堂内,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神白须眉头一皱,又一挑,跟上前去。 只见那白衣女子跪坐于内堂中央,一柄银亮精致且寒芒湛湛的长剑横放在她膝前,透过纱帘折射的阳光,长剑银光闪闪,锐不可当。 神白须认得这剑,大名鼎鼎睥睨四方的天剑心禄。 只是此刻已经褪去神光与锋芒,如今和那些阁楼中存放的名家锻造的长剑别无二致。 而那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心禄剑主青抬衣。 她神色黯然而低沉,心死如灰般,又惆怅而病态,行尸走肉般。 但她的精气神在阳光的温度环境下,显得有些暖色,仍有不错的气色。 她左手血腥淋淋,似乎是在尝试着再次驾驭心禄,只不过,人魔两道剑心的相冲,就是诸如她这般绝世修剑者也横拦不住。 青抬衣能侥幸不死,也是托神白须的福,没有那角簪,她现如今估计已经尸埋他地了。 神白须看向一旁的赛娜,后者回望,不明所以。 神白须抬手虚按一下,意示赛娜就此等候就好,后者点点头,坐在阳光下慵懒的享受。 看着那颓败如枯糜的青抬衣,神白须没来由心里头犯愁,却也后怕。 愁的是青抬衣假戏真做,怕的是青抬衣仍旧心怀怨恨,毕竟无论从哪一点出发,他神白须的理由似乎都站不住,也只有自卫这一个理由说出来符合现状。 神白须慢步走近,青抬衣无动于衷,形如槁木。 他先是蹲下身看了一眼那闪烁着银光的心禄,在神白须的倒影映射在剑身上时,心禄微微颤鸣。 神白须当然不理解这是什么预示,只当是青抬衣见到自己很不开心。 啪嗒———— 在神白须伸出手握住青抬衣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用袖袍去擦拭的时候,她应激似的快速抽回,并回过神来看向别处,不去看他。 虽说已有肌肤之亲,可如此过界的举动神白须想也不想,倒的确是个榆木脑袋。 她不愿意搭理他,却也没说什么诸如之前刁难讽刺他的恶言恶语,如今一败涂地,眼前之人自是胜比天高,一切也就理所应当了。 看着衣袖上的猩红的神白须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 在青抬衣以为这人要走的时候,他挪了挪位置一屁股就坐在她旁边,一个看着堂外,一个看着横放在地上的长剑。 “不是我说你,咱就是说,我好歹也是西方历史以来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响当当的国际通缉犯,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身份,但好歹也有个凭据跟档次。” “你这场输给我不丢人,戒骄戒躁,等养好了伤下回再把场子找回来就行了,多大点事。” 神白须说话跟放屁似的,没心没肺,饶是现在情绪低沉的青抬衣也有点憋不住这不要脸的劲。 可她也只是顶多皱皱眉头,懒得搭理他。 “你想想,你在神骁无敌了整整四甲子,跟你对过招的百年来屈指可数,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也没日没夜的在阴影里挣扎。” “是,你在神骁这片地是得天独厚,可你没见过外地人不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吃败仗也理所应当。” “再说了,时境变迁岁月更易,哪有人一直站在高峰久居不下的?要欣然接受时代的更替,直面自我的缺陷才能成长。” “你是不是不刺你两剑你皮痒的难受?滚别处犯贱去。” 青抬衣没耐性的骂了一句,而听了这句骂的神白须心里也是一松。 还有骂人的劲,说明还有救。 神白须看了一旁的青抬衣一眼,后者只是看着那横放着的长剑,神色低垂。 当啷————! 青抬衣一惊,神白须突然起身一脚把长剑心禄踢得远远的,一直撞到远处的墙壁后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青抬衣怒极,正欲起身,却又莫名一颓,坐了下去,神白须见状,也一屁股坐了回去。 只是,这才刚刚坐下,神白须莫名伸脚蹬了青抬衣大腿一下,后者怒目相视,对于这个无赖泼皮莫名其妙。 “真是犟种啊青抬衣,你一直盯着那把破剑就能把你命克天道的身命打破吗?就能让你残破的人魔两道剑心归复于明吗?” “那把剑上是刻着长生不老药的药方?能让你死了的老爹起死回生?还是那上头有你娘绣的画,能激励你振作下去继续活着?” “要不就我说,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钻进这牛角尖里头出不来了,不就是输了吗?你堂堂四甲子煌煌压道,不世天骄,真就这么心胸狭窄?” 说到这里,青抬衣已是双峰高低起伏,肺管子都快气炸了,这人话里话外粗言粗语,简直就是最里头吐刀子,青抬衣一生平步青云,所视尽是群山,这神白须明明就是茅坑里头的臭石头,好不无礼。 可纵使再如何的怒不可遏,青抬衣就是装作一言不发,以为耳不听为静。 “神白须征御!” 青抬衣怒斥一声,气的火冒三丈,只因神白须一脚直接蹬在她屁股上,把她整个人踹了个人仰马翻一头栽在地上。 “你爷爷我在此。” 神白须见状,非但没怕,反而越来越嚣张,甚至叫嚣起来。 “还知道急了?这就急啦?你昔日睥睨天下的那副模样上哪去了?四甲子的养气功夫到这儿破了?身为一个绝世剑主,天外名号响当当,如今连把剑都拿不稳,还好意思发脾气?还有脸发脾气?” “瞧瞧你这样,我就是坐在这儿让你砍,你都没那个胆,还四甲子无敌,天大的笑话,窝囊费。” 神白须直接把脑袋伸过去让青抬衣砍,后者只是端正跪坐,本来怒极的神色突然变得有气无力,她甚至都不敢推开神白须越蹭越近的脑袋,以至于他一头长发搭在自己肩膀上。 神白须见状,嗤笑一声。 “之前湖亭,我就走眼那么一下,你好歹一剑没差点给我劈成两半了,到了这会儿,百般戏弄,你是敢怒不敢言。” “湖心方寸雷池间,你青抬衣更是居高临下,抬剑之间就能要我神白须大卸八块,现如今我一脚给你的心禄剑踢的当啷乱响,你是窝囊又受气。” “青抬衣,你那自信心呢?让狗叼走了?” “你说这话,是在骂你自己吗?” “那也就是说,你连狗都不如了?” “我没有心情跟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能老实滚蛋吗?” “你没有心情,我有啊。” “你要是闲的难受,可以把脑袋伸进蜂窝里去找刺激,也许那样可以让你糊涂酱似的脑袋清醒点。” “这伏云龙庭是人家上御出云送我的,该滚蛋的是你吧?” “那好,我滚。” 扑通———— 就在青抬衣刚起身走向门庭时,神白须就紧随其后的起身,他先是一拽那人的发尾,猛的一扯,再伸脚又是一脚揣在那女子臀上,把人猛的栽在地上,直接让这人摔了个大跟头。 摔得浑身都疼的青抬衣银牙紧咬,恨死了神白须,却也仍旧没说什么,而神白须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托死狗一样,直接把青抬衣整个人提了起来拉了回去。 “我是主,你是个连客人都算不上的阶下囚,败徒而已,能不能走,你有资格定夺吗?” “你都命不由己了,眼下又是个自己陪了身的烂货,天大地大都没你青抬衣的份,你想走?你能走到哪里去?你有家吗你?” “就是你青抬衣一吭哧钻到地底下去,只要这身命不破,那天上的雷到哪都劈的着你,现在的你,贱命一条。” 青抬衣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神白须戏弄,关键是她还敢怒不敢言,两人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而这时,神白须再次去抓青抬衣的手,用衣袖擦拭她左手的伤口与血腥时,她没有再反抗。 当她再回过神来去看神白须,才发现自己的心怦怦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气的,总之,五脏六腑都在乱跳。 嗤拉———— 神白须直接把身上的黑袍撕掉一块长条,捆绑在青抬衣的手掌,青抬衣眉头一皱,绑的有点紧,还是打的死结。 包扎好后,神白须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盘腿而坐,双手搭在大腿上,两人一个跪坐,坐姿端正,一个吊儿郎当,躬身驼背。 青抬衣捂着手一言不发,手上的伤口早就在神白须接触之后慢慢愈合,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何,却总在不自觉中发生。 她再转头看了那人一眼,他如今有些许洒脱与安然,同一开始湖亭处相见时,比起那副阴鸷,现在的他,好了不知道多少。 而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裹着的黑布与那猩红,又自顾自的陷入无休无止的自我徘徊中。 青抬衣又突然抬起头,皱着眉头,气愤而又无可奈何,因为神白须又踢了她一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无赖越来越有耐心,只是觉得和他争执,自己永远讨不到好。 “时境变迁啊青抬衣,看看你这张瘪样的苦瓜脸,就好像死了丈夫的寡妇独守空房一样哀怨,就是隔着一层皮囊,我都能听清你心里头的唉声叹气。” “就因为一把用着剑不趁手,因为一条路走着不顺心,一个人看着不顺眼,你就能极端的要将自己逼的置之死地?” “那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把角簪还我,省得浪费了这天地至宝,指不定我到时候还能拿着它去救别的什么更重要的人,做更重要的事。” “而不是浪费在你这么一个活死人身上。” 啪嗒———— 哪知道神白须一句话直接引的青抬衣召出角簪,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 神白须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挠了挠被砸的地方,捡起角簪,看着心如槁木好似心死如灰的青抬衣,她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就真像个活死人一样。 神白须蹲起身,看向青抬衣,重新将角簪摁在青抬衣手里,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说的是气话。” 看着手中闪烁着白泽辉光的角簪,青抬衣气色转变,看起来才堪堪像个真正的活人。 “你救我,是不是可怜我?”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她握紧手中的簪子,沉闷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神白须听了,没有作答,只是盘腿而坐,看着窗外无限好时光。 “李世卿说我是个命苦的人,说什么,我的命比你还苦,我以为,不对。” “相反,我很幸运,无论是成为神白须征御,还是成为安可赫尔菲斯,我自始至终所做出的选择,都是发自本心而忠于自我。” “而脚下的道路,更是坚定不移,我以为,我很幸运,只是经常犯错,经常犯同样的错。” “但也不似你,无依无靠,风中浮萍,一生寻觅,却茫茫迷惘。” 神白须看了看手上被扯掉一块的袖子,又看了看远处被他踢的老远的心禄剑,又重新看向门外似乎已经睡着的赛娜。 “神骁这片地怪人太多,诸如陈也先,诸如李世卿,又诸如你青抬衣。” “我辈分小,撑死了也就活了个二三十年而已,而你们这些个老不死呢,有的百年,有的千年,甚至还有什么神明,千万年,千万万年,一个一后面都不知道有多少个零。” “一辈子何其冗长,有的精于武道,桃李天下,有的仕于从政,君临天下,还有的,如你这般,上天入地,却畏首畏尾。” “有时候我想,李世卿说的什么,治克天道,玄之又玄,说你青抬衣如何如何桎梏于此间而如何的挣扎,起初我不以为意,以为这么强一个人,天底下什么事做不到?” “也是第一次在问你削山走蚣局面势态,你举剑于方寸之间刻成领域杀我的时候,我才明白,你是多么一个活不起的人。” “也是在那把长剑抵在我眉心时,在你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态度中,我讲述你这身命真相后,看到了你的懦弱与动摇。” 神白须指了指远处的心禄,嘲笑道。 而他说的这些话,倘若换做曾经的青抬衣,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现在的青抬衣呢?尽管愤然,却又无力,他的确说的都是事实,可她又气不过他那样的贬低,就好像自己这一身通天之能是别人送的一样没有价值。 所以她又有点委屈,归根结底,她也不过一介女子,在那场纷争终结之后,在她所在的高度能够威胁天道后,她一直苟且偷生,为了寻找活下去的办法,她又杀了太多人。 可到最后,仍旧是回到原点,回到那个一开始桎梏自己的原点。 “一心成就最高的你身在众生的起点而望向众生的终点,看的越远,就越好高骛远,所持执念越重,就越放不下。” “你渴望同自我和解,能够挺起腰杆活着,却又无法舍弃曾经的执念,只是以手中的剑为活着的道理,何其肤浅?” “禹禹独行,你心高气傲,若即若离,你茕茕孑立,看不透这世俗,望不穿这道路,桎梏于当下。” “一个人纵使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却做不到心怀众生,哪怕身在人海,也孑然一身。” 看着神白须,她好似渐渐开明了,可他说的又有些隐晦,每每到即将揭开的时候,又掩盖什么。 而神白须身上,她也能感受到,感受到那股孤独,感受到那种纵使走过太多人的生命中,也孑然一身的感觉。 青抬衣一生,剑道之超,百年来一骑绝尘,真正的做到了在无限拔高剑林中的登峰造极,而就是这样的人生,在她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知道握着手中的剑,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的一花一草。 她眼中的景色,血流成河,仅仅只是争凶斗狠,就像曾经那个时代的纷争一样,一群人的目光永远向上,而忘记自己所在的位置。 青剑门,这一名门于神骁七百年前设立,位于藏锋山,如今的天君城抬凤城区。 是传承了五百年的剑道一流,也被誉为“锷首”。 何解? 刀与剑之上的柄在神骁古代就被称作,锷,亦刀锷,剑锷。 在神骁的《百兵谱》中记载有:器锷之,可横可纵,可御可挡。是兵器中能够作为攻击和防御的关键部位。 同样,一件缺少以锷为搭配的兵器必定会缺斤少两,且在同他人的对决中,暴露弱点。 而拥有锷首称誉的青剑门乃是七百年前横贯天下的剑道魁首,其门内剑道者无数。 所谓青虹贯日,指的便是拜入青剑门门下,是对当世剑道一途最大的厚望与赞誉。 在当时整个东胜神洲,青剑门可谓桃李天下,同时,冠绝一方,其成立七十年共出六位成剑者。 天道剑三位,魔道剑三位,人道剑一位,其名曰:御上,甲勾,霏渠,糜霓,归铄,听柳六剑。 而三百年前无敌于世的剑神离玄机便是六剑中甲勾的徒弟,可想而知,这六剑究竟在神骁修剑者中拥有何种地位。 因为不同的意志,不同的理想,六剑除去听柳之外皆自成一脉,开枝散叶。 这六剑代表了神骁的剑道一途最高,同时也奠定了今后神骁历史中修剑者的所有追求,在剑道传统上,自八千年前传承至今的脉络全部归由这六人。 因此青剑门也就成了天下修剑者大道的最高追求。 随着风云渐起,东胜神洲再度迎来一个新生代,天纵之才的修剑者一个个前仆后继,一峰起后又一峰,也就渐渐出现了能够同青剑门比肩的存在。 他们心怀傲气,睥睨寰宇,手中长剑如日中天,可通九霄。 其中,诏武山,散云观,抬道门,囚月,快宗,同青剑门并驾齐驱,六门剑道名门,共称“六龙绕拄”。 随着这些剑道名门的问世,东胜神洲的武峰格局再度变化,青剑门逐渐在不断的时代更替中被顶替,有更多的名门不断脱颖而出,如此,纷争起。 “群锋问芒”这一武斗机制成立,在众多大家的推举之下,成为了一个试剑武会,天下修道者皆往,为求证道,为求长生者,皆可一展风姿。 其中,所求胜负者,生死自负,而如此,或你死我活或试炼切磋不断上演,也随着一位位或多或少的天纵之才的陨落,恩怨已成。 作为老一辈,青虹贯日这一名的承担者青剑门,在武会中屡战屡败,众门以为,青虹贯日之名理当强者为先。 如此,为争那青虹贯日之名,群剑共起青剑门。 武会的举行空前盛世,问剑者不计其数,而剑陨者,更是应接不暇。 随着不断地被挑战,随着恩怨不断的你争我抢,剪不断理还乱,群锋问芒逐渐成为了弱肉强食的决斗场,困兽犹斗,于此上演。 青虹贯日这一名最终被摘下,青剑门也随着名誉的脱落,与人才的损失而逐渐没落,于此群雄并起的时代被淘汰。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彻底的颠覆了整个群锋问芒武会,乃至整个神骁,甚至整个东胜神洲。 她斩断了修剑者百年来对登高的执念与对武道一途极端的追求,承载着远超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重量与实力。 她就是青抬衣,又名,陈拾玉。 她的出现,令青剑门重新站在了整个东胜神州的最高处,也令整个东胜神洲的剑道一途,硬生生压低。 在当世,她的名字就是剑道一途的代表,甚至是,剑道一途存在的意义,因为神骁上下九千年,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一号人物。 于神骁上下无敌者九千年来多矣,青抬衣同样是其中之一,可她并不像那些不断经过努力与历练最终成就最高峰的人,而是一个生来就碾压众生,碾压天道的气势恢宏者。 在那个时代,她是所有修剑者心中一堵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是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高度,她力压众生,力压天道,令这茫茫众生皆俯首称臣。 她成为了群锋问芒中永远无法翻越的一座大山,让整个剑洲陆沉,年仅十八岁就纵横东洲,成为了史无前例的剑道魁首,更是绝对的剑道极致。 曾经的六剑早已不复存在,而如今只有一剑青虹贯日,如日中天,她的存在让东胜神洲一甲子再无有敢称剑道天才者。 而青剑门也在她的问世之后崛起,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 而过了八十年之后,在剑神离玄机解剑归天之后,青抬衣人间蒸发,青剑门更是被一夜血洗。 一个巨族的没落,来自于时代的碾压与众人的讨伐。 可青抬衣的位置尽管仍旧无人撼动,她成为神骁史上仅在圣人之下的第一人。 而她的消失,也将神骁今后的剑道一途抬得更高。 而青抬衣,就是那和时代脱胎于超然境界的早产儿,在青剑门门主,他的父亲的暗行风云下,诞生了她这么一个为剑而生的剑胎。 她的母亲被作为胎种,用血肉之精来培养这么一个天生的剑主,也因此,青抬衣一生下来,就成剑魔道剑。 而诸如此等逆天之举,往往会受到天谴压制,所以青抬衣年少时,双眼失明,感官脆弱,更是个说不出话且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哑巴瘸子。 她自小就听了太多那样的冷言冷语,感受了太多人的唾弃与厌恶,而他的父亲,就那样孤注一掷的铸就自己的野心。 也是终于在成年之后,化名陈拾玉的青抬衣,剑出青天,独步天下,一人即是历史,颠覆了整个神骁剑林。 她的成就越高,心就越空荡,整个人就越虚浮,逐渐成为一个只为杀戮的行尸走肉。 在那场天下剑者的讨伐以失败告终之后,抵达最高高度的青抬衣终究遭受天谴,那生不如死的挣扎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苟且偷生的三十年里,她憔悴的连剑都拿不动,只能蜷缩在暗处。 她的存在垄断了整个剑林,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她剑压天道的身命,所以才选择销声匿迹。 一是为了给天底下今后的剑者让路,二,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再受天道挟持,不被众生反斥。 她懂得道理太晚,出世太早,前生所执的执念只是为了赢,为了杀。 也是在历经这人生巨大变故之后,才约莫懂了点道理。 可无济于事,她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这种桎梏中苟活。 直到遇到神白须,她发现,唯独对他出剑,不会受到任何天谴压制,就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可随着和他的接触与了解,他在神骁所做的一切,她越发的开始疏远曾经那个血腥的自己,渴望挣脱桎梏,渴望焕然一新的命运。 就像神白须所做的一样,打破那些陈旧的枷锁。 这也是她体内魔道剑与人道剑会碰撞的原因,直到最后雨谷彻底发作,她才沦落至今模样。 青抬衣本质上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修道者,她是一个一生下来就诞生于最高处的人。 可她所期望的,却是一个平凡人的人生。 太多人的期望将她填满,她被托的太高太高,而以至于做到前无古人这四个字后都感到空虚。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能说会道,神白须征御。” “你固然刺破了我这虚伪而脆弱的伪装,可这无济于事,因为这仅仅只是我个人的命运。” “我可以就这么在这种孤独中腐烂,而你也已经证明,你可以挣脱宿命的枷锁,我们终归不同,你也不必去说那些话来安慰我。” “我所经百年,不过一晃,沉淀于此之中的回忆也只不过是挣扎,谁又没有遗憾?只允许你一个人能纠正错误吗?” “身陷囹圄,满目疮痍,只此人生,我承认是我作茧自缚。” 青抬衣终于还是在最后服了软,并且承认了自己画地为牢的事实,而这就是这时,神白须却起身。 他走向远处,走向心禄剑的所在,他弯腰提起剑柄,长剑颤抖着发出阵阵嘶鸣,好似想要挣脱他的手。 诸如青抬衣那个面对人生的态度,神白须见过很多很多,诸如周登楼,御神策,段九禽,赫尔菈。 又或者,伊芙琳。 这些人无不是在经历巨大痛苦之后选择放弃承受命运带来的阴影,从而选择另一种使命继续前进。 可他们仍旧被笼罩在那黑暗之中,所见所感皆是阴影。 而神白须是一个站在光明中的人,只是这光,来自于他自己。 他也是在经历这些之后,曾有过放弃这一选择的人,只不过,他不甘心,比他们都要不甘心。 因为他知道他其实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 嗤————! 神白须将心禄猛的插在青抬衣面前,后者先是一惊,再去看那长剑,眼中仍有颓然。 她真正在乎的,不是这把剑,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命运的执行力。 第105章 春不闻秋萧,冬不见夏长,一叶扁舟落了岸,心门开了。 “小的时候,我和父亲生活在哈克维那片天寒地冻的山脉,作为游牧民族的生活对我的一生而言,是最难能可贵的过去。” “回忆中,我深刻的记得这么一个人,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也和你一样,这样的颓败,消极,甚至是堕落。” “在父亲那里知道了他的过去之后,我才明白,他其实是一个坚强而坚毅的人,甚至可以是一个伟大的人。” 赛斯安尔,前终焉地质勘探科考人员,是终焉地质观察与管控部门的前身,而他,是当时终焉唯一一位有山脉地质勘察经验能力的考察人员。 作为地质勘探学的老前辈,赛斯安尔有一位人尽皆知其贤淑良德的妻子,她来自哈克维山脉的斐利乐村落,一个栖息在深林与湖畔的游牧民族。 她也是,赛斯安尔地质勘探学的启蒙导师。 两人的职业差距相当大,赛斯安尔在入职终焉地质勘探部门之前,曾是一位研究生物环境的科研人员,他致力于改善生物环境的生存空间,是一位有着远大志向与理想的科学家。 而她的妻子,缪可,是一位公办学院的职业教师,两人结识于一场由终焉举办的科研调查活动中。 赛斯安尔作为终焉特派前往学院普及生物科学,而在一场研讨会上,一场科研答辩会议中,对于生物因地制宜的生存方式展开的讨论,引起了缪可的兴趣。 赛斯安尔认为的“生物的生存方式会介于生存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被当时的缪可所驳回。 她提出,“生物的生存方式反映了生存环境。”,这一提出一开始在众人看来是荒谬的,甚至是有悖常理与科学的。 而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说法的缪可,是介于当时哈克维山脉地质的严苛,她讲述了那片寒气强大且元素蓬勃的山脉的栖息物种。 这引起了赛斯安尔的兴趣。 自此两人结识,并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彼此相知相识,直到最后相爱,并走上婚姻的殿堂。 他们幸福的走在了一起,也因为缪可的影响,赛斯安尔成为了一名地质勘探科考人员,且对于地质研究的科研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在缪可的帮助下,他不断擢升,以至于成为当时终焉地质勘探部门最具有影响与权威的代表。 在一场科研发布会结束后,赛斯安尔请求终焉调遣自己前往哈克维山脉调研,并对其进行地质勘探。 那时的哈克维山脉的确是一片物资丰饶却地质严苛的沃土,终焉想要了解自己的土地就必须要了解哈克维山脉这一主治山脉。 于是,终焉受允了赛斯安尔的调研请求,他同缪可一起前往哈克维山脉,并在长达四年的勘探中不断上交研究经验,得到了终焉地质勘探部门与科研部门的大力支持与资助。 也因此哈克维山脉得以开疆拓土,甚至建设城区,赛斯安尔与缪可功不可没。 “在一次地质勘探中,他们深入哈克维山脉的深处,其中严寒的风暴的恶劣超乎他们的想象与预知,且随着环境的多变化,群山开始散发风暴与臻冰,一场前所未有巨大的暴风雪袭来,持续了整整十一个小时。” “尽管在终焉设立的超端仪器的庇护下,庇护所仍旧被暴风卷起,科研小队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高频风暴后,暴风雪终于停歇,可赛斯安尔却再也找不到缪可,她永远的沉眠在这片雪山之中。” “之后的赛斯安尔并没有放弃寻找,他放弃了勘探团队的协助,放弃了终焉勘探部门的资助与身份,独自一人前往山脉深处,他仍旧在认知这片山脉,孤注一掷的寻找着。” “缪可的尸骨早已掩埋暴雪,可赛斯安尔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爱的缪可一定在大山的深处,的某一处,在等待着他。” “有的人认为他疯了,无法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而有的人,觉得他是一个有坚持的人,有意志的人,他会成功的。” “数十年如一日,赛斯安尔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绝望了,他不再执着于寻找,而是执着于揭开这片山脉神秘的面纱,他了解这片土地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卉,甚至每一片雪花他都认识。” “他接受了缪可已经死去的事实,并在这冰封的山脉中冷冽的寻找自己的灵魂,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安身之所,风暴所过之处,唯有他仍在前进。” “他的付出改变了整个哈克维山脉,让这片土地开出鲜花与稻谷,而冰封的山脉已经成为故事,因为他爱的人埋在那里。” “而终于在某一天,赛斯安尔也沉眠于那片山脉,埋葬他的是皑皑白雪,可在阳光的照拂下,野花盛开山野,驱散了冬雪的严寒,带来生命,带来救赎,带来走出冰山的路。” “那片花海被哈克维山脉的当地人传颂为‘史安哥特’,意为,‘冬之心’。” “和你一样,青抬衣,赛斯安尔同为失去者,可他并没有在遗憾中挣扎而放弃去接受这个没有她的世界,而是在无助的呼喊与孤独的寻找中,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伟岸,并爱上它。” “你心扉闭塞,就是有再巍峨壮观的大好山河又能如何?仅仅只是枯糜于一处废土,在荒芜中颓败。” “纵使穷极一生,望眼欲穿,也仅仅只在自我的束缚中挣扎,就像你的出身,它像一个笼子,一个遏制自由的笼子。” “可现在你就身处于蓝天之下,你应该张开翅膀,飞向这广阔无垠的蓝天,而不是自囚于这片荒芜的废土上,让心枯萎。” “你眼中从无众生,地大物博又如何,千里万里都狭小。” 说到这里,神白须已是走向门外,他轻轻拍了拍赛娜的肩膀,后者慵懒的醒来,就像做了一个美梦。 而屋内,在黑暗中的青抬衣,不再是将目光聚焦于那把长剑上,而是看着门外在阳光中的神白须。 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面前,直至他完全消失在眼中,青抬衣才慌忙起身。 她跌跌撞撞,来到那门前,神白须早已不见踪影,唯有阳光的照拂仍旧在头顶,她才恍惚,才在这一刻感悟。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宽广,阳光是这样温暖。 透过那光线,透过她那泪水划过的脸颊,那人的面容与神色无限的在自己心中徘徊,他讲的故事,说过的话,一遍遍回荡,直至撞塌她的心墙。 一个人可以决定自己爱上谁,却无法决定他会不会爱上自己,而爱上一个人,就像看一处风景,从一开始的惊鸿一瞥,到最后的一往而深。 而青抬衣,爱此一人而得见众生。 屋内那黑暗中的寒芒长剑,顷刻间闪烁着神威辉光,其锋刃,再登一楼。 夜,明月星稀的夜。 李世卿故世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遍整个神骁,乃至整个国际,几乎所有的群众与执政层都震惊至极。 需知这位,是整整压的神骁政治高层断层百年的谋士,这天底下能有什么样的计谋才能让李世卿于此世撒手人寰? 而今时今日世人对于李世卿的评价,仍旧功大于过,因为在他们看来,前上御执政的暴政,李世卿是首要关键。 如果说李布施是作为新时代开幕的先驱者,那么李世卿,就是旧时代落幕的终结者。 这两者一前一后所为神骁带来的贡献功不可没,其影响,更是在今后的神骁不言而喻。 神骁世族执政层怕李世卿怕的肝胆欲裂,畏畏缩缩近百年,现如今,他与世长辞,或许这代表着政治阶层的变化。 而在这之中最受益的,莫过于李世卿深居简出的盘龙,他在盘龙故世,就是对上御出云最大的助推。 如今十二门的动向就是证明,他们之所以在神白须一趟十二门之行后仍旧选择立场中立,又何尝不是看到了神白须是代表李世卿又同李世卿在同一阵线上。 而现在,神白须是真正的无根浮萍,固然有骁卫的身份,可在神骁群众中,他并不受待见。 而眼下李世卿的死,也给神骁带来了大清洁的机会,甚至影响了边境之外的南地。 对于李世卿的死,他们同样噤若寒蝉,甚至选择了退众,一时间,整个国际上外表上看似风平浪静,而在这之下,却是风起云涌。 此刻的神白须,失眠于这个良夜,秋风嗖嗖,明月星稀。 他坐在阶梯上,看着远处的湖心,看着湖心上映照的明月,直至更远处的群山,此刻的他,相当平静,平静的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久未曾重逢了。 嗒嗒———— 夜里,有人赤脚踩着月光,在青木拼接的木板上漫步而来,她的白衣,透过月光,透过这夜的朦胧。 神白须对于来的人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那湖面中的明月,久久不能回神。 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天早晨中堂纠结论道的青抬衣,她俯身坐在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那湖面而去,两个人于月光下。 “李世卿的死,和你有关系对吗?” 她问,而神白须却没有立即回答。 青抬衣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知道李世卿之后的布局,而是想知道,神白须觉得李世卿是怎样一个人。 “他走的时候,很平静,我很难相信一个人居然可以轻易的决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去留,我以为,自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而在神骁经历这么多事后,我又突然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死也可以这么……浪漫?” “李世卿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并不像世人说的那样阴险狡诈,而他们之所以怕他,我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并不光明磊落。” 对于神白须说的最后一句话,青抬衣深以为然的频频点头。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神白须,莫名的,这个人越看越觉得,挪不开视线。 她并不觉得李世卿是的好相处的人,他也有些极端,甚至疯狂,不单单因为他的理念,还有他的行事风格。 “之前在湖亭画剑方寸时,我摘了你的人花,折了你的地花,李世卿得知之后,勃然大怒,甚至说出不惜付出代价,也要我为此后悔的话。” “我以为,他很看重你。” 青抬衣虽说也有百年之深,可在李世卿这种人面前,也终究是小巫见大巫。 她不明白为什么神白须能和李世卿相处的这么融洽。 “如果说是为了他之后的布局,我倒觉得这不像他。” “我同他做君子之约约法三章时,就已经依稀感觉到,他对于这场神骁政乱根本不在乎,而对于削山之乱,更是不屑一顾。” “老周和我说,他那样的人所图极大,是以一个国家和一个国家的未来发展为架构的,可就论这场盘龙之争,他所做的那些,根本微乎其微。” “他就是不在乎,只不过是在拾掇自己最后的收关,我也只是作为一个特定的楔点,特定的出现。” 应该说神白须对于这场受邀做神骁国乱肃清人应该有的担当吗?他似乎对于这场争端有着励精图治之心。 事必躬亲,神白须肝脑涂地,好似一根弦的死心塌地,这其中种种原因,青抬衣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你是想知道我作为一个国际罪犯,为什么会受邀一个另外国家的政治纷乱的请求,以及这其中所图,对吧?” 青抬衣一愣,没想到被神白须猜到了,可她也只是看着湖面,没有作答。 “如今你作为一个局外人,没了李世卿的威胁,没了盘龙的掌控,更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和存在而受到影响,告诉你也无妨。” “周登楼在西方邀请我以骁卫地煞阎罗的身份,以一个戴罪之身和口诛笔伐的身份清理盘龙会,并协同骁卫治理削山之乱。” “这些是你之前对我的身份和目的的设想,你是对的。” “而这场交易的答复,是位于女娲城的终焉柱数据核心。” 青抬衣微微抬眉,可倒也并非多么意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白须会这么执着终焉柱。 “我倒是听说过你在西方的所做,他们说你对终焉柱有着极强的破坏欲,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吗?” 神白须转头看向青抬衣,眉头微皱,青抬衣见此,别过头去,看向远处湖面。 “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不能回答你,只是多说无益,只是……” “对,多说无益,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的世界,青抬衣当然不懂,而他的执着,她就更不明白了,可他却能一眼看透她,她却望眼欲穿也看不清他。 说到这里,青抬衣已经找不到话题,两个人就那么僵着。 青抬衣的面色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太多,也许这么下去,重拾初心也只是时间问题,指不定这次坎坷之后,会变得更强也说不定。 而至于他,在这场纷争结束之后,也就会回到属于他的那片土地,那片孕育他,成就他,要他做一个罪犯去抗争的故土。 “你说人可以有不止一个执着,对吗?” 不知沉默了多久,青抬衣轻声问。 神白须微微挑眉,笑了笑。 “对。” 他回答。 “那你的执着是什么?” 听了这个问题,神白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时至今日,他也不能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有的道路说肯定,但他也并不迷茫,对,只是一个求证的过程。 “去重拾那些曾失去的所爱,身为一个人活着,不被命运桎梏。” 映照圆月的湖面被微风划开,明月星稀的星幕上繁星点点。 青抬衣扭头,看向神白须的瞳孔中闪烁着金光,她那本就一双透金的双瞳好似透过赤霞的火红,炽热。 两人对视,在这一刻才真正相识,不是知道他的名字,而是聆听她的心声。 在月光下她的脸,泛着潮红,神白须主动伸手,抚摸那滚烫的脸颊,咬住她的嘴唇。 在那炽热的吻里,青抬衣伸手抓住神白须的手臂,拥吻而上,一吻而至深,在彼此的交融中,她的心砰砰直跳。 夜深人静,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的肩膀早已熟睡,紧紧扣着他的手的她,走入人生的第一个梦。 在度过一个良夜之后,似乎神骁的情况也有所转变,也或许是因为李世卿的死,整个神骁政治层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以至于,惊动身在国际政府的李布施一众前朝元老。 需知李布施同李世卿本就是前朝执政层的文武支柱,地位比起现如今的文武治音绕梁点朱砂只高不低,毕竟作为前辈,高瞻远瞩。 而因为世界政府议员身份的掣肘,李布施并没有返回神骁的机会,倒也不是一定要因为这层身份畏手畏脚,而是他相信,川内对于这场变故运动应该可以妥当处理。 可如果要说实话,李布施估计也很难接受李世卿的死。 第106章 雨逢良檐,鸳薄点鸯,红尘一渡才过侧畔,绕指柔。 眼下,翌日,清晨。 身在盘龙会的神白须难得空闲,如今身在神骁的时间已经快足足两月,中途发生的事太多,打断了不少他的布局。 虽算不上满满当当,可好说歹说也算收获颇丰,无论是心得,还是感悟,在同这个国家共进退的同时,也学习着这个国家的文化习俗。 直至神白须完全融入这个国家,以至于他难以想象两个月之前发生的那场变故。 此刻神白须正站在伏云龙庭后堂碧湖长廊的拱桥上,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着湖面波澜不惊。 眼下情势,半宝川南地势力因为李世卿的死诚惶诚恐,不敢贸然推进,那骁卫这边自然卧薪尝胆,以逸待劳。 再者,眼下最大的敌人不就是神白须身处的盘龙会? “这湖水是来自于盘龙灵师调炼而来的水泽灵,你就是看上个十天半个月也看不见一条鱼的。” 不知什么时候,青抬衣已经站在神白须边上有一会了,见神白须看着湖面发呆迟迟没有动作,她干脆直接指出这风水的堪舆之术。 神白须扭头看了一眼青抬衣,又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回过头去,仍旧是盯着湖面。 青抬衣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只觉得神白须刚才那番打量,让她别扭,且又有点…害羞? “眼下即便是我身上哪里有颗痣你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了,还需要偷偷看吗?” 神白须眉头一挑,再看向一旁微微泛着红霞的青抬衣,笑了。 “我觉得还是之前湖亭初见时的那件红衣更适合你,眼下的这件白裙的着色与风格,再衬上你那不入红尘的盛颜……” “有点像是山上某个道观的女冠。” 砰———— 这不识风花雪月的话刚刚说完,神白须就跳脚倒抽冷气,几乎是原地打了个转转。 青抬衣利利索索的一脚踩在神白须脚背上,看着那人打转仍是不够,又补了一脚在人腰上才罢休。 回过神来神白须已是揉着腰有点儿瘸拐的回到原先的位置。 “你才见过多少女子,就认为仅仅认为只要是拥有一副好看的容貌,就一定得是山里的女冠?” “你又对这神骁的女子有多大的怨气,才会觉得,好看的姑娘都来自山上?” “怎么,见过几个神仙,就觉得整个天下都如此这般?” 青抬衣讥讽嗤笑道,瞪了一眼神白须。 不过这几句听起来并不像是那种鄙夷的厌恶,反而有点…小女人闹脾气的感觉。 “这可不是我以偏概全啊,你们神骁崇古是全天底下都奉以为举的,就是不是神骁本地的人,也有拽古仪行古礼的” “再加上什么阴阳之论,大道之行,天地也,乾坤也,出口成章,谈吐不凡,仪表堂堂之辈遍地都是。” “要不是我读过几年书,见过点儿世面,初来乍到走的那趟天都府就让人坑的找不着北了。” “再者,你们神骁的女人,都是人精,八面玲珑,真跟我那地煞的双李老哥没得比,还有你,四甲子,我就是叫你太奶奶都不错辈。” “神白须!” 神白须三言两语就给青抬衣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到了这里,克的死死的,这才说几句,就惹的青抬衣抬手要打。 而神白须呢?一副你爱打打的模样。 见此,青抬衣一下子就泄了气,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四甲子的养气功夫,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了纸糊的似的,一戳就破。 “嘿,你上哪去?我就是再油嘴滑舌,也不至于招人嫌吧?” 看着转身就要走的青抬衣,神白须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纳了闷的问道。 “你不是不喜欢?我去换了,省得在这儿碍你的眼。” 神白须一把把青抬衣拽了回来,后者眉头微皱。 “那我要是喜欢个子矮的你是不是也得去截个肢啊?” 这话一出就又给青抬衣火给提起来了,抬手就要打,却又舍不得打,一来二回,气的原地来回打转。 也不知道神白须到底是不是缺根弦,总是这种时候掉链子,脑子慢半拍,青抬衣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明白。 “我只是觉得那份印象很特别,用在你身上正好合适,而至于现在的你,我觉得在我的印象中中,永远比曾经更好。” “可我也觉得这话不着调,既然是特别的东西,就应该是最好的。” 话说到这里,青抬衣一下子就消了火,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心仪的脸红。 她倒听不懂这是不是所谓的情话,按年龄来说她算不上一个年轻人,可如果要按照阅历,她的确是个没有接触过恋爱与情话的小女人。 她只是特别中意,中意神白须说的那句比特别更重要。 照这么来看,他应该是懂得。 “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勉强当做是恭维吧。” “你还挺容易满足的,我母亲说容易满足的女孩子都容易吃亏。”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有没有和你母亲也说,容易满足的女孩会吃亏呢?” “那不行,那要这样我父亲就该吃亏了。” “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女孩子掌握主导权?” “那这就不得不提那句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的谚语了,得要多好才能让一个不容易满足的女孩子满足呢?” “你就铁了心觉得漂亮的女孩子就一定会追求更美好更漂亮的爱情是吗?” “那不然长这么漂亮干什么?做花瓶啊?” “那你们男孩子有时候明知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会希望有更好的生活,可为什么还是会死心塌地的去追求呢?”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长得更可爱更漂亮呢?你总不能去指责一个相信爱情的人是笨蛋吧?” “这么说来,你还有理咯?” “难道你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建议吗?你不能奢望热恋中的年轻人能懂那么多。” “要是所有爱恋都是只要付出就一定能落袋为安成为爱情,那这样的要求也未免太苛刻了点,就不怕到头来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天造地设才会是理想而不是现实啊,眼下人们对爱情的追求不就是起始于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吗?” “哈,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会围着被喜欢的人转,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天造地设的缘分?” “你这是不是就有点胡搅蛮缠了?爱与被爱可以是主动也可以是被动,选择是在人自己手中的。” “可这天底下就是有那么傻那么笨的人愿意一厢情愿的付出啊。” “哪有那样的白痴。” “那要是被喜欢的人不喜欢喜欢她的那个人呢?” “认栽咯。” “可天底下的痴情人,不都是像你这样的。” “我?我怎么了?” 眼下,随着青抬衣好似胡搅蛮缠死缠烂打的无赖追问,两个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追问的青抬衣几乎已经快贴近神白须的鼻子。 那一双金瞳盯着他,眼袋含笑,百花齐天,这没头没尾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答就像小情侣之间的腻歪与卿卿我我。 喜欢你没有理由,爱上你即是天造地设,缘不缘分的,得看咱俩是不是都心甘情愿,那要是成了,就永远不会分开。 那要是不成…反正青抬衣这会看神白须的眼神算不上清白,没准他说的那个一厢情愿的白痴就是她自己。 而爱上一个人,纵使心如铁石,也情甘意愿绕指柔,说的,就是神白须。 这最后,在青抬衣小女孩的脾气追问下,神白须反而被搅得一头雾水了。 “喜欢一个人要付出的最大的努力是什么?” “那肯定是行动啊。” 说到这里,青抬衣嘴角一勾,笑意更浓。 春风百黛桃花笑,玉面如馐绝代娇,咫尺良人满怀情,只待好时芳自来。 青抬衣一把拽住神白须的衣领,惊起花间蝴蝶。 所谓一遇误终生,或许神白须的出现并不符合时机,甚至可以说来的太晚且不是时候,可对于委身于暗的青抬衣来说,却正是机缘之时。 金玉良缘,在神骁古时候,指的是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之说,是较早对于爱情的书笔。 而在它之后,有一个更符合现代且印证两个人一路颠簸跌跌撞撞终成正果的词汇,天赐良缘。 意为,上天见了,都觉得两个人就应该是永远绑在一起的人儿。 眼下神白须的出现,就像是独属于青抬衣的,治病的良药。 吻后,青抬衣咬破了神白须的嘴唇,伸出拇指微微一抹,“对镜梳红妆”。 照着他的眼睛,将那殷红的血,抹在自己的嘴唇上,一抿,就像是要出嫁的新娘。 “这个,还给你,谢谢你愿意救我这种愚蠢到无可救药的人。” 青抬衣伸手绕过神白须的腰间,搂住他,右手召出那灵光泽泽的角簪,别在神白须发后。 而神白须,却伸手托住青抬衣的下巴尖,重新将那枚角簪从发后摘了下来。 他学着古代女子梳头的手法,将簪子挽起头发,盘起青抬衣四甲子桎梏的一头乌发。 眼下,长发被盘起,神白须抚住青抬衣腰间,要她映着湖面看那个不再躲躲藏藏的自己。 “映生映生,水中明月,碎碎圆圆,声声相印,辉影交烁,月影成合,若有惑,皆如水中月,影中光,涟漪微荡,破镜也重圆。” “出水芙蓉了。” 他笑着撩起青抬衣右侧的侧发,左手指撑着青抬衣的下巴,女子面色微红,胜过千言万语的甜言蜜语。 “青抬衣…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帮我取一个,怎么样?” 青抬衣转头,看向的是他的侧脸,而他的目光,却在湖中的明月。 而此刻的神白须也却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偷偷在造谣他神白须是会取名的好手。 “叫青衣吧,红里透绿。”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神白须究竟不会取名,还是敷衍,只是惹的青衣一笑,到了这里,他再怎么说,也恼不起来。 而这眼下,良人眷属,再喜逢佳节也比不上戏水的鸳鸯,红线几乎是捆在两个人身上纹丝不动。 直至晌午,两个人自伏云龙庭出,直至半个盘龙会,近乎走遍千里长廊处,过眼风云与群山,你说我笑,你听我说。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幕后都令人闻风丧胆的抬剑,如今于众目睽睽之下也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怖,反而如大家闺秀般,贤良淑德。 仅仅只是远处的一声招呼,来往侍从的恭敬也都一一回应,而在她身旁的神白须,倒是玩世不恭般有些拙劣了。 也这般,很快青衣同神白须的事似乎就传的“天下皆知”般,直至传到各个盘龙执众,又或者会长上御出云,又譬如神骁骁卫那里。 “白先生青先生雨谷一役,现如今在神骁罗天土工建设部门闹得沸沸扬扬的。” “关于国家地理水土管理,雨谷方圆百万里的水土流失的账,似乎都算到盘龙会的头上了。” “我希望白先生可以负起责任来喔。” 午后,随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出云果然也找上门来了。 三人对坐而谈,神白须盘腿而坐在左侧,两人在右。 其实关于罗天地质水土部门管理部门的事,她并不难在心上,只是难以想象青衣的巨大转变。 虽然在轩辕侯那里得到了些许雨谷一役的消息,可终归百闻不如一见,眼下两人的关系,只会比她想的更深。 “我倒是懂点儿符文编辑,治理山泽和调息地脉的事可以留给神骁水土部门,而复原山体和川流的工作,我可以做。” 青衣扭头看了神白须一眼,眉头一挑。 出云很快了解其中之意,她看向神白须,笑了笑。 “白先生可能不知道,神骁地质堪舆的地脉不同于西方大陆。” “各个山脉同川流之间是栖息着山水灵神的,复原水土是他们的事,而白先生,要负责山水灵对群山之灵的巩固。” “意思就是,祝祀,也就是祈福,您没有先天之精,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看着皱着眉头的神白须,出云给出了解释,而神白须,则是看向一旁的青衣,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会吗? 青衣的答复是,她白了神白须一眼,摇摇头。 三人面面相窥,其中两个人一头雾水。 出云仅仅只是来玩的,秩序水土治理的方法,她相信神白须绝对有办法。 “我听说白先生于雨谷一役时,同青先生作赌,赌注的筹码是青先生的春宵一刻?可真?” 突然,出云直接转移了一个非常让在座两位社会性死亡的话题。 青衣神色自若,饶有戏谑的看向神白须,也对,归根结底是这个登徒子放浪形骸没规没矩。 就算说是青衣自不量力,可说神白须是趁虚而入一点都不假,简直就是贼心贼胆。 而青衣,输了自然只是遵守约定,神白须才是真正卑鄙龌龊的那个人。 不过如果真要说青衣能完完全全置身事外,又有些牵强了,当时的青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说那是句玩笑话你相信吗?” 出云眼睛一眯,明摆的不信,而当她想从青衣眼中探知些端倪的时候,后者早已是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白先生,在神骁,碰了女子的身体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这规矩有点保守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看着神白须一脸难以置信的出云嬉笑道。 “但是您难道不想对青先生负责吗?” “人家可是守了整整四甲子处子之身的大家闺秀哦。” 这后一句,出云靠近神白须伸出一只手挡住嘴巴,小心翼翼的朝神白须说道。 “我这孑然一身的穷光蛋子,人生地不熟的,一没亲人二没故人的,也不知道你们这的规矩,没人做主啊。” “您有我啊。” 此话一出,青衣顿时间睁开了一只眼瞥了神白须一下,后者莫名脊背一凉有些发怵。 出云见此却莫名的跃跃欲试。 “我的意思是,以我盘龙会会长的身份,为青先生和白先生举办一场婚宴,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您觉得呢?” 这句话瞬间让两个人直接沉默了,神白须的沉默,则是思考,他在想,如果真的成婚,应该是他入赘,还是青衣远嫁,毕竟自己才是外人。 而青衣,却是莫名的紧张,她怕这份婚约会束缚神白须,他终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无论如何的身份,她不想就这么一辈子让他就这么待在自己的身边。 “我嫁他?” “她娶我?” 两人异口同声,而出云都听清楚了,她憋不住的捧腹大笑,以至于笑的背过身去。 两位新人似乎都意识到自己的笨拙之处,青衣看似平静的神色下,是攥紧裙角,神白须错愕的表情后,是不断在冒冷汗的背。 “正所谓喜逢佳节良人有意,既然两位都这么积极,那我想是嫁是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位新人都有这份心。” “正所谓情投意合天造地设,这等的金玉良缘自然是不好求,而两位也是这般的自知之明,那也就好说了。” “白先生是外人,自然入乡随俗,青先生是名宗大派,却也无定尘世,两位都是孑然一身,我以为,理当以天地为盟,山河为誓,终成眷属。” “两位意下如何呢?” 这事也不知道谁说的算,总之,好像被出云就这么带过来了,而眼下的新娘新郎官候选,也似乎都进入了一个终身大事的状态。 哪怕已是有着四甲子光阴的青衣,看向神白须的眼神也一时间有些慌张,而神白须,却莫名的冷静且清晰。 “白先生?” 出云见神白须迟迟没有应答,唤了一声,这不问还好,一问青衣竟有些忐忑了。 “还是…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出云眉头一挑,怎么女方还优柔起来了? 到了这里出云才明白,一开始是她小看了这两人的关系。 “白先生难道不愿意吗?!青先生可是整个神骁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啊。” “无论是在神骁剑林的成就,还是姿色,那都是绝顶中的绝顶,您就一点不动心?” 出云惊讶的问道。 神白须的无动于衷让出云有些惊讶,哪怕是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啊…不是。” “那是什么?您不要和我说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只是在想,婚服是西式的好还是中式的好,再者,明媒正娶却非门当户对,不得请位有能耐的道长做做洪福,请请天寿?再选上个什么黄道吉日,以好连理之缘啥的。” 此刻的青衣,已是面红耳赤,心跳加快,以至于她自己都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眼见成了,出云起身走向青衣,牵起青衣的手,拉起青衣,后者一个踉跄,好在出云眼疾手快扶住了,要不然可能就要一头撞上神白须。 “白先生是外地人,那肯定就要入乡随俗咯。”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成婚之前新娘子和新郎是不能见面的哦,还就请白先生稍稍忍耐则个。” 出云拉着青衣就往门庭走,有说有笑的和青衣说些什么。 直至到了门槛处,青衣突然停住,她转身,看向神白须,后者抬首回望。 似乎,四甲子的苟且偷生换来这么一场邂逅,对青衣而言,恍惚的就像梦一样,以至于,她不想醒来,就那么驻足。 她想在梦醒前再看一眼他,哪怕就一眼。 “需要我准备咱爹娘的遗像吗?见父母这个环节直接跳过是不是有违传统啊?” 可这不是梦,他的回答让她醒了过来。 神白须笑着说道,而青衣,脸红的快要滴血,她立即转身,拉着出云快步走了。 而屋内的神白须,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提起茶杯,手抖得像打面机,哐哐当当的茶水洒了一身。 很快,关于神白须同青衣成婚一事,飞快的传遍了整个盘龙会,而也渐渐的,传过十二门,直至骁卫。 一时间,这沸腾且如火如荼筹备的婚宴就此粉墨登场。 第107章 长生殿里高歌交酒,翩然一舞无忧也醉,孰是喜,孰是缘? 翌日,伏云龙庭。 “情况…转变的有些快,我有些难以适应,准确的说是…难以想象。” “才堪堪出了那黑布隆冬的阁子,就上了那一叶扁舟,渡过了茫茫苦海,又走上一条独木桥。” “眼下才得已井蛙见天,拨云见日一览这山河光景,又风雨中突逢…得遇良人。” “这一路颠簸的太快,又平坦的太急,上山的路太陡峭,下山的路太悠长,我以为大病初愈,也仅仅只是走上另一个不同凡响却身不由己的陌路…” 此刻伏云龙庭后堂湖心亭上,青衣似乎又偷偷从出云那里跑了回来,眼下整个盘龙会都在找这位马上纸笔成婚的新娘子。 说是找,可她又能上哪里去?心里有了笼子的鸟,当然还是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笼子里了。 如今两人左右手谈,桌案上棋盘架设,神白须执黑棋,青衣执白棋。 这不下不知道,青衣还是头一回见到神白须这么烂的臭棋篓子,那是步步顾头不顾腚,招招铤而走险。 一目十行下来,棋盘上歪七扭八,黑旗让白旗堵的水泄不通,处处遏制咽喉。 要不是一路下来青衣频频提醒指点,一把下来估计连个十分钟都下不到,就这,神白须还连输三把。 而现在,神白须手里头抓着一把黑棋,感觉都已经捏出汗了都还是迟迟举棋不定,就他对目前局势的分析,估计也使不出什么奇招。 眼下青衣看着神白须举棋不定左右徘徊的模样,才心安,她笑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骁人都爱凑热闹的原因,我估摸着出云那丫头应该是故意的,女孩子呢,天生爱八卦。” “我上学那会不怎么爱说话,但听了不少别人说的话,听的最多的就是哪班跟哪班的女孩男孩有隐情的这类的八卦。” 甚至有些时候还能偶尔听到关于他自己的。 “我一个外地人,里里外外什么家底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祖庭户籍了,连个实质的身份证明都没有落实。” “你这一嫁,嫁了个无名氏,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终究还是得讲究个门当户对不是?” 神白须手里头的黑棋最终还是落在了棋盘上,还是那样,这一手下的臭的不行。 见此的青衣眉头一挑,伸手抬起神白须落定的黑棋重新压在了白棋的关口,暂时压住了白棋的围剿之势,绝处逢生。 “小女子虽然出身名宗巨门,可现如今风中浮萍茕茕孑立,神骁民籍的户口上早就是个板板正正的死人了,又何尝不是一介无名氏?” “眼下公子话里话外嫌嫌弃弃,究竟是瞧不上小女子这一介布衣,还是觉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对人对事都不由衷心?” 咔嗒———— “我陈拾玉哪里配不上你?惹你神白须竟然这般挑挑剔剔唉声叹气。” 青衣没好气道,以至于拾起那棋盘上的白棋去扔神白须,棋子砸在地上,声音大雨点小。 神白须见状耸肩摊手,将手里的黑棋尽数丢回棋盆。 “人若有情天作缘,我这哪有说嫌弃了?” “怕只怕是我这个外姓小子,无权无势两袖清风,难留佳人青丝盘白发。” 神白须勾着嘴角,故作神色苦涩,明摆了装给青衣看的。 “你神白须前藏药阁之行,一个人直接架空了骁卫罗天万刃执政司两门的执行权力,那个时候比起哪怕是前朝革政的李布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何谓无权?” “骁卫地煞四人,你称兄道弟呼前吆后,其中双李更是吃过人家一家子的团圆饭,前职阎罗你二人更是一见如故同如知己,岂能无势?” “雨谷一役,我若不说那打碎阎罗剑的赌注,你是不是就当吃个哑巴亏,一场死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会无谋?” “还有,那千年传承的斩龙人,剑道登峰,拨筝一剑堪称剑林独尊,为你也情甘一炬,噢,你还是人家的救命恩公?” “还有音绕梁点朱砂那些,我不想再挑你的理。” 青衣来势汹汹,眼下好似有吐不尽的苦水说不清的委屈道不明的埋怨,一顿下来批的神白须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无闻。 见神白须此状的青衣却莫名一笑,心中好似醉了一般,就光看着那人尴尬。 说到底,还是神白须才是那个无备而来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些事抖出来之后沉默。 两人没有什么媒妁之言,更没有什么海誓山盟,有的,只是你情我愿。 而天底下也只有这样的情缘,才能走的更长更久更远,眼下拌嘴,神白须看似争辩,实则心不在焉,真正觉得亏欠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她。 青衣一言一语就像个裱糊匠装修一个八面漏风的房子,缝缝补补,也就是到了她这,才成了你情我愿。 “我且真心问你,你真的愿意…愿意娶我吗?你觉得…我真的配得上你吗?” “娶这么一个…一个不识天生,不理地长,就那么一缕孤立于无风之地的浮萍,说什么你配不上我,反倒是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 “就撑着这么一副红粉骷髅,没有心,没有人情,没有灵魂。” 这说到最后,青衣就像蔫了一样,以至于她不再敢去看仿佛那样伟岸,那样发着光的神白须,以至于她人生第一次感到羞愧,第一次低头。 而神白须呢?他只是看着那亭下幽幽湖水,看着它的绿绿葱葱,以至于好似,她说的那些话他根本没听见一样。 “妄自菲薄啊,是什么让你觉得,神白须征御这五个字拼成的人会是一种好东西了?在那方你不知道的世界中,我那些见不得光的破事你又知道多少?” “说来也可笑,起初你视我如阶下囚,做着整个神骁的理中客,是非对错在你这里一目了然。” “也是在我逐个剖析之后,一关难过关关过,再到你这里的时候,你变了又变,我也奇怪,一直感觉你们这些活的很久的人,往往都看得很浅。” “也是最后李世卿走后我才明白,这些活的太久的人,并不注重当下,而是看得太遥远,心不在自己的肉体中,才每每在应该坚定时,若即若离。” 神白须起身走近青衣,两只手托住她的脸。 “可惜李世卿走的太急,我还不知道活了一千年的人相处起来究竟什么感觉。” “说他和我神白须是政敌,我自知配不上,对于骁卫盘龙的政乱他不曾斜视,也只是一手操持着自己的收官。” “若说是忘年之交,又太牵强,也不过临终所托,一心一愿的继承,他心态好,神骁政层的执政者他不屑去攀附,芸芸众生又望不到他的高度。” “也只能算位亦师亦友的楷模了。” 他回过神来,看向那面色泛红而一双金瞳可人映着他的青衣。 “但幸好,眼下有个四甲子且对我百依百顺的傻白甜任我摆弄。” 说法这里,神白须贴近青衣,双手揉着她好似快要滴血的脸,而青衣也是在这番戏弄下,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发自本心的笑。 傻白甜?天晓得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究竟得有多大的本事,总之他神白须好似得天独厚。 她今天仍旧梳着一头他盘起来的乌发,上头几个金色的琉璃冠在风中泠泠作响,眼下凤冠披霞的凤冠已经戴在她的头顶。 而明天,她就是跃下枝头落入凡尘的凤凰,当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青先生?” 湖亭外的金簪银簪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看着庭内两个人在有说有笑着什么,金簪唤了一声。 青衣抬头看向湖亭外,又看了看神白须,有些不乐意走。 “白先生,按照神骁的规矩,新婚之夜前新娘子和新郎官是不能见面的哦,您是外地人,初来乍到,要入乡随俗。” 金簪笑道。 “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懂入乡随俗这个道理啊?” 说到这里,神白须无奈的纳闷一句,金簪只是笑着,她身后的银簪亦是掩面遮笑。 “没听到人家说吗?新婚之夜前新娘子不能见新郎,不然到时候人家会觉得是我神白须猴急。” 青衣面色潮红的笑了,她转向别处,右手轻轻的去抓神白须的手。 “那我走了?” 神白须笑着点了点头,而此刻,殊不知远处廊庭,四个大老爷们两个笑的直不起腰,还有一个在模仿神白须刚刚说话的模样。 青衣转身出了湖亭,一步两回头,神白须摆摆手,这才不情不愿不依不舍堪堪走了。 这一人才出湖亭,后四人接憧而至,来者面色各异,却均是拱手抱拳道喜。 “老白,能耐啊,起初老周跑来天都府一趟说你小子要成婚,这新娘子还是咱们神骁无敌了四甲子的剑魁青抬衣,我是真不敢信也不敢想啊。” “这不,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哥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来你神白须征御还有这本事。” “咋给人家拿下的?说出来哥几个见识见识。” 李镇岳先是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由衷的赞赏,然后一屁股坐下。 一旁的周登楼就那么站在湖亭门框外,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 李太行位于神白须左侧,同样双手抱胸,神色自若。 而至于张策言,和李镇岳一样,进了湖亭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看了一眼棋盘,嘴角一扯摇摇头。 神白须闻言也是嘴角一扯,白了一眼,没打算搭理八卦的李镇岳。 “我听说是半宝川雨谷一役,你二人约了一场死斗,老白随口说了一个赌注,说要是赢了,就用那一剑买人家青抬衣的春宵一刻。” “不得不说真是色胆包天,那样的人你也敢滑舌头根,不过我也好奇,白老弟,你怎么赢得人家四甲子无敌?” 李镇岳听了张策言的陈述也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瞪大了眼睛看向神白须。 毕竟他们这些武夫,对那些什么天下第一还是相当神往的,就算不佩服,也多多少少有些兴趣。 饶是李太行也来了兴致,挪了个位置偏向周登楼身旁看着神白须。 “瞎猫撞见死耗子,就我那德行能赢她?你们自己信吗?” “西方跟我对过手的老周是知道的,真要跟人家硬碰硬铁定死了八回了,我托了李世卿的福,有人家在上头给我支招,这才走了狗屎运。” “你要是说你赢了青抬衣是走了狗屎运我还信,那这一场公事公办的纸上姻缘你怎么解释?” “还难不成青抬衣输了一场,才发觉天底下竟然有人能赢了自己,一激动跟你以身相许了?” 李太行一脸不信,李世卿固然会因为因果关系和神白须约法三章互惠互利,可不可能多余撮合他跟青衣吧? 可真相往往都是令人震惊的,神白须跟青衣这身上缠缠绕绕的红线,还真就是它李世卿牵的。 神白须眉头一挑,对于李太行的参与有些诧异,他看向一旁的张策言,后者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棋盘,没搭理他。 “老白,不是兄弟们不信你,半宝川毒祸的白下霁你都有本事保下来,还治理了半宝川四城的毒瘴,一趟十二门之行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我还听说白衣圣僧持渡也是在天都府怀生树下跟你做约,抛了那一身金光神道的舍利子,换你普度众生?” “可她青抬衣什么人?那是挟持圣威持律的圣人才能对阵的修剑,圣人之下第一人,在神骁这么一个诸龙盘聚的土地上无敌四甲子,就是沉寂了不少岁月,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你就不怕这是糖衣炮弹?到时候被窝子里头一剑刺死你。” 李镇岳悄咪咪靠近神白须,说的要多奸险有多奸恶,要多卑鄙有多无耻。 众人皆是不屑的嗤笑一声,看傻子似的瞥了李镇岳一眼。 “四甲子无敌就这格局?在被窝子里头动手?” “那还不如雨谷一役输的时候直接就一剑自戕来的有风度。” 周登楼给李镇岳这说法气笑了,碎了一句。 “举办婚宴这种点子,太损,两个人的习性天差地别,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天各一方的地儿。” “就是你们俩人真的情投意合,也没理由这么这么眉上登对,这么急,想抱儿子啊?” “哪怕就是真上了床,俩人屁的感情没有亲什么嘴?我看,是上御出云那妮子使的混招,想把老白跟盘龙会绑在一起。” “张老哥有说法的啊。” 神白须伸手指了指张策言,点了点头。 “归根结底的问题是,你到底怎么赢的青抬衣,要知道一个无敌了四甲子的修剑者,无论是心境还是技艺,都不是时间这种虚设能够填补的。” “神骁天底下的天才少吗?那些惊才艳艳千年一遇的天纵之才在她青抬衣面前屁都不是。” “更何况你一个外人,神骁三剑道真意更是浑然不觉,如何能跟青抬衣谈而论剑?” “你小子是不是使了什么邪门歪道的邪招?是李世卿教你的?” 李太行的几句话重新将问题推回到了正轨上,而此刻众人目光也一致望向神白须。 “事情虽然复杂,倒也不难说,简单来说就是,我克她。”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都有些讳莫如深,这个说法并不中肯,却也切实,至少有迹可循。 在神骁的确有着相生相克的说法,可眼下用在神白须这里却有些荒谬滑稽了。 一个外地人能压胜一位在神骁百年独尊的修剑,怎么想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可有关神白须奇特的内在,众人也是知之甚少,即便不是李世卿,也极有可能是那群高高在上的不得了的九龙神明。 总之,这个答案的确能符合众人的猜想。 “既然你在雨谷一役都已经赢了,为什么不直接干脆杀了她以绝后患?” “无论从哪个出发点来看,你神白须和她青抬衣都是有仇无怨,仅在立场上有区别之分而已,更何况她还是李世卿在世时唯一针对你的收关手。” “遥想之前湖心亭剑成方寸,摘你人花折你地花,何其歹毒的断人长生之术,你就算不恨她,也应该愤怒,更应该杀她。” “可你偏偏要娶了她?你这么做岂不是作茧自缚?” 不愧为地煞之中最有智谋与策略者,张策言所问都在点子上,且也符合神白须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 无论如何,在众人看来,青抬衣似乎都该死。 而神白须呢,他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又坐了下去。 “我杀她没理由,没仇啊。” “专门用来杀你的还不能算有仇啊?” 周登楼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说句循规蹈矩的话,她青抬衣为何杀我的原因归根结底只是在立场上的承诺,我不也是为承诺而来?” “敌对削山,削势盘龙,从立场上出发也仅仅只是敌对关系,何来仇恨一说,张老哥不都说清楚了吗。” “狂,真狂。” 李太行啧啧称奇的摇摇头,李镇岳亦是如此,要不说亲兄弟,反应都一样。 而也就是在此刻,周登楼皱着眉头,他突然瞪大瞳孔,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然后又很快归于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天底下倒也不是没有一见钟情的事,虽说发生在你们俩身上的确蹊跷的有些离奇,但你心里有数,我们也就当凑个热闹。” “半宝川那边最近也没什么动向,在这种情况下举行婚宴简直可以说就是一种奢侈,不过也并非什么大争之世,无所谓,也仅仅只是对背负削山之乱肃清者身份的你来说,是一种奢侈。” “倒是你,哥几个问问你,你小子国际通缉犯,西方恶首,风中浮萍命不由己,你能给人家青抬衣啥啊?跟你一块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刚刚廊庭处,那青抬衣对你如何真切,如何含情脉脉,哥几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楚楚动人,亭亭玉立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太行看了一遍众人笑道,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李世卿一死,她算是在盘龙会,不,哪怕整个神骁都没了掣肘,眼下就算同你一战之后道心崩碎,可青抬衣依旧是青抬衣,四甲子的魁首摆在那里。” “谈婚论嫁这种事,未免夸张了吧?尤其是对你而言。” 还得是老大哥的发言中肯,这一下就转变到了这个谈婚论嫁的长辈的身份了。 “诶,我哥说的在理,老白,你老大不小该谈谈,但是这个恋爱呢你也得分情况,人家青抬衣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家家,人家是大你近三百岁的姑奶奶。” “你就是叫人家娘都算小的了,其实我也纳了闷了,你给人家灌得什么迷魂汤,这才几天就能这么死心塌地的对你。但不管是什么,老哥佩服你。” “你要说她情感方面是一张白纸哥们信你,但是你的这个身份,娶了人家见个面都得隔三差五,今天断条手明天缺条腿,指不定四五天后就要守活寡。” “别觉得难听啊,你半宝川一役什么德行你可自己清楚得很。” “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接下来出场的是代表七大姑八大姨的李镇岳,苦口婆心掏心掏肺为你好,不图富贵不图地位派,但万由必须得是为了俩人的幸福。 “要我说,你们俩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新娘新郎都还没入洞房呢你们就把人家后事安排好了。” “小年轻谈个恋爱就应该大大方方的谈,别想什么车子房子存款,人家青抬衣百年孤芳无人赏,终于等来这么一个千年修得的神白须,你们非要纠结个好坏对错干什么。” “人家青抬衣名门世族,豪宗万金,那可是玉锦书帛,一川魁首,哪一点配不上他神白须啊?” “神骁四甲子独步天下,当年以离玄机一众的剑道天骄都望尘莫及,简直就是天极贵尊。” “大胆了的跟人家谈,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你跟人家的赌注就是一刻春宵值千金,要知道这天地下什么事能担得起千金二字啊?” 随后登场的是代表爷奶辈的周登楼,比起幸福,风风雨雨才是恩爱,同舟共济才是未来,无愧老一辈人的思想,端正。 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年轻的事就应该让小年轻自己发挥,天大地大,爱情无拘无束。 “嘿,周老弟,这话我不爱听,那谈恋爱结婚不就是为了俩人今后未来同修共好百年好合吗?那要是没有未来还结什么婚?” “谈恋爱归谈恋爱,结婚是结婚,先后可不能错了。” “再说了,她青抬衣只此一家,我们神白须也同样卓尔不群,只看过程不看结果的未来都是扯淡。” “她青抬衣就是再富贵逼人,在我们神骁,也是女子当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名门望族就了不起了?名门望族更应该服服帖帖对待咱们老白这孤命人。” “咱是上门女婿不错,可本事啊,那是通了天的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那两条腿的姑娘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一川魁首?要是连基本的容人之心都没有还不如赶紧砸匾关门算了,咱们神骁,向来仁义为本。” “咱就是不服那些个什么名门望族,什么狗屁门当户对都是老东西的迂腐之见,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究竟幸不幸福,既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还在乎这么多世俗的陈规腐矩干什么。” 随后便是代表父母方的这个张策言方,也对,正所谓媒妁之言海誓山盟,爱情有浪漫也有柴米油盐,年轻不是誓言,只有相互扶持的爱情才能走得更远。 神白须听着这些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是一个头两个大,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夸夸张张。 “那老白你怎么看?想啥呢,别不说话啊,给个说法。” 周登楼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其余三个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看?看什么看,去!去去!” 神白须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几乎是跳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轰人。 几个人笑着你先我后的走出凉亭,地煞五人齐聚盘龙会,喜逢嘉庆。 第108章 巧借红寓,搓成佳话,新郎的盖头比新娘的脸更红。 难得良人相配,此情当才有,好月撒人间,抬步拾阶,步步踏雪。 眼下的盘龙会,绿去披红装,千里长廊,张灯结彩,对贴门画,喜上眉梢,金彩熠熠生辉,喜气洋洋。 来往皆身穿红衣,一眼望去,春风十里,红妆盛世,这颜色竟却莫名让人喜庆,以至于令人忘却红尘,自登上琼楼,一览这盛世无疆。 才堪堪在地煞四人的你说我笑中开脱的神白须,在经过金银簪的料理下,新郎官真正穿上了一身的金红金雀的桃花妆。 身着婚装,普天同庆,这梅上金雀,喙红而白亮,一身蓬松好似松球似的羽衣,小巧玲珑。 神白须这一身打扮,真真正正的算是入乡随俗,成了铺上红装的嫁妆毯,眼下只待伊人,只盼相拜。 听着堂外秋风缕缕,这个时节已是一叶知秋,而今年的秋天来的又特别快,并非仅在神骁有感而发,而是往事也如这泛黄的秋叶。 透过雪白月光,一身红装的神白须如白雪盖梅枝,正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眼下,恐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月梳妆,一身苍茫,探袖来风,拂去彷徨,于此刻或许神白须也可以将所谓的仇恨与大义一并放下,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个注定要经历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不会在颠簸人生中蛰伏,不会在跌宕旅途中沉浮的普通人。 他也想不到,自己土生土长的一个西方人,最后谈婚论嫁却在他乡异地,也可笑,这一场阴谋诡谲掀起的政治能许他之梦,甚至心安。 不再是一个人坐卧在篝火旁,而是走近众人围团的那片阳光下。 直至回过神来后,神白须才发现堂外的青衣,她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一直在盯着他,以至于怔怔出神。 他先是挑眉晃了晃,青衣毫无动静,也是在他走近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后,她才回过神来,转而面色肉眼可见的泛红。 她再抬眼,一眼望去,再而深,一入情,难自定。 要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神白须直接伸手捏了捏青衣脸颊,才让她真正醒过神来,而当他再看。 那同样与他登对的一身红装,梅枝落款,根生连理,华服似辉,如诗如画。 以至于神白须忍不住上手掀起裙角一边揉了揉,仅仅只凭微薄的手感就能感受这段丝绸如何的臻品。 青衣终究还是忍不住两人共出大堂的那一刻,心想着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就看一眼那红装加身的神白须,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哪知道就是这一眼,自此就忘了红尘,等到他回过神来,她还醉着。 “这眼下距离婚庆开始还剩半个小时都不到,突然新娘子不见了,那群负责婚宴的盘龙执众怕不是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新娘子不见了,最着急的不应该是新郎官?你就真觉得我就那么对你死心塌地吗?” 说到这里,神白须莫名苦笑了一下,谁知就是这么一下,青衣顷刻间就慌了神,下意识的直接抱住神白须,就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搂紧。 “你要是觉得有什么妨碍你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 她的声音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好似这一场婚礼,她等了很久又盼了很久。 神白须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再清楚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抚青衣的后背,望着屋檐。 “都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我有时候却觉得,这么高的屋檐,人低头做什么?” “也是后来才知道,屋檐底下这片地,是人家的。” “我或许应该庆幸自己擅长争凶斗狠,虽然在这个世界自由的活着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可对于做我这种事的人来说,是。” “也是在懂得失去之后,我才渐渐开始明白在命运中有过的那些相遇是多么美好。” “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就像你一样,对于那些第一个能闯入你生命中的人,你总会用尽全力的去珍惜。” 就像那个已经离开他的女孩一样。 “说什么妨碍,那是别人的事,不是你和我的。” 神白须轻抚青衣后辈的手渐渐向下,直至触碰那柔软,青衣搂住神白须的手在他背后用力一抓,却也没有抗拒。 “况且,有此娇妻,夫复何求?” 神白须笑着拍了拍青衣大腿,后者这才面色潮红的放开迟迟不肯放的手。 她没他那么能说会道,有很多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她知道,他欣赏用行动证明意志与内心的人。 她的决心就是触动的第一把钥匙,而解开的,却也是她自己的锁,一个爱上别人的机会。 “好了,大喜的日子还哭上了,这洞房都还没入就红了眼,到时候帘子拉下,春色也憔悴了。” 神白须双手擦去青衣脸上的泪珠,这一抹,可谓是桃花芙蓉,冬梅落雪。 “青先生,这可是您第二次“逃婚”了。” 远处金簪莞尔一笑,喜逢佳节,她脸上花一样的笑容根本受不住,眼前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神白须笑了,伸手刮了下青衣的鼻尖,后者同样一笑,再一次紧紧抱住神白须,恋恋不舍后,不得不面对这短暂的离别。 银簪躬身万福,走到神白须身侧,整理他的衣带,她同样眉眼含笑,只是并不明显。 青衣再回头看了一眼神白须,抿嘴,点点头,一笑后,跟着金簪走了。 转身前的金簪同样抿嘴,眨眨眼看了看神白须,后者气笑,拱手抱拳,金簪这才心满意足,微微躬身后走了。 “新娘子,留步。” 过了一段时间,青衣同金簪已经走过廊庭,在过庭阁时被两位男子叫住。 其中一位,朴素黑衣,身材挺拔而健硕,面容俊朗,在这大喜的日子,历来以稳重着称的老大哥如今却也悠然。 另一位,白袍武衣,浑身上下罡劲穷穷,整个人的身姿大气沉着,如钢枪一般,同前黑衣男子眉宇之间有些许相似。 两人似乎早就在这庭阁之处等候多时,正是双李兄弟,其中李镇岳出口拦下两人。 “小子李镇岳,这位是小子兄长,李太行,青先生,久仰大名。” 李镇岳咧嘴一笑,拱手抱拳,青衣眉头微挑,做礼以还。 她知道这两位和神白须的关系,自然也知道雨谷一役之后发生的事,而眼下来此,要么是请一场切磋,要么是问道一场。 虽然在邂逅神白须之后,青衣对于这些打打杀杀多少也有了些厌倦,可若要说她真的能脱离这种高度所在带来的影响,恐怕不可能。 毕竟无敌四甲子的光阴与排面,九千年来哪怕三圣也都败过,谁都没有这个战绩。 只是,下一刻李镇岳的反应就让她有些摸不准了。 “这位发别金簪好看的姑娘,不知道能否给些私人空间?不会很久,两句话的事。” 金簪看了一眼一旁的青衣,后者微微点头后,金簪施身万福先行一步了。 李太行瞥了李镇岳一眼,似乎另有它意,而李镇岳却是拍了拍胸脯,意思是绝对没问题。 李镇岳左右看了看,又走到一旁凭栏,他朝青衣招招手,青衣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太行,后者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作请。 “可…可以这样做吗?他会生气的吧?” 不一会,李镇岳小声的和青衣说了些什么,她皱眉的问道。 “嗐,老白一介外人,不知道什么老祖宗的道理,即便青先生知道,可这辈子哪怕四甲子,到现在,也只是初入红尘。” “再说了,哪有外地人娶本地姑娘不走流程的?别说咱们神骁人排外啊,老白他自己在西方什么名声他可知根知底。” “就算到了咱这地界,也一样是臭名昭着,青先生一世英名,嫁给他岂不毁于一旦?应该是他神白须请而来还才对吧?” “即便小子说的不在理,那难道青先生真不想?” 青衣罕见的纠结,她当然想,甚至太想了,只是又担心,这样戏弄他,他会不会生气。 她还…不是很了解神白须,关于他的执着,他的坚持,他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而且,她现在莫名有些过度的在意神白须的心情与情绪转变。 要不说是一物降一物,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都快拐到天上去了,生怕再有什么差错。 “老哥们几个知己知彼,就是事后老白真的要翻脸,也只会找我们这几个王八蛋,青先生大可放心。” 李镇岳咧嘴笑道,身后的李太行虽然有些绷不住,但还是憋住了。 “我答应了,但…事后败露,不必几位承担,请大可将责任推给我。” “噢——也是,夫妻俩关上门啥事都好商量。” “那行,就委屈青先生了。” 李镇岳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回头瞅了一眼李太行,后者一脸黑线,似乎快绷不住了。 大喜在即,青衣在金簪的召唤下走了,而剩下的两人,终于憋不住的贼笑了起来。 而这场婚宴,也正式开始。 作为女方的青衣,代表方则是盘龙会,有关她的所有出席,皆在于盘龙会内部执众的安排,人来人往的很多,都在忙活这位的出嫁步骤。 这第一步走出去,才能走第二步,而男方这头,代表方来自神骁骁卫地煞,毕竟哥几个知己知彼相互熟稔,熟人对照,再好不过。 眼下整个盘龙会虽然喜庆宴宴,却也听不见敲锣打鼓,只觉得这场婚礼,筹备的太久,而这其中的喜气之大,似乎连老天爷都想瞒过去。 “嘶…不是我说啊,你们东方这些个规矩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想出来的,这新郎官戴个头纱算个啥事?” 眼下,神白须头戴红盖头,双手抵在膝盖上,语气纳闷。 另外其他四人,李镇岳坐在神白须正对面,两人坐姿如出一辙,他笑的最明显。 另外一边,李镇岳右侧的周登楼,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同样笑嘻嘻的,哪怕是在他另一侧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张策言,也都两条眉毛挂在天上下不来。 就是李太行,到了这也憋不住的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后者以为是让他放宽心,而前者的意思是,白老弟苦了你了。 “诶,老白,这你就不懂了,你是外地人,咱们神骁历史政治你见微知着,可咱这的民族文化你知道的太少,一知半解可不算真实在啊。” 李镇岳手背拍了拍周登楼膝盖,后者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俩人边说边嗑。 “你头上这个红色的纱布呢,不是什么遮死人的抹布啊,这个在咱们这儿叫红盖头,全名叫三尺红,又有别称采春风,还有个化名呢,叫阳春白雪。” “是咱们这地婚宴传统礼仪上的这个,规矩,对,规矩。” “而至于它的这个来历呢,你听我慢慢道来啊。” 说着,李镇岳开始了忽悠。 传说啊,这天底下有那么一座山,叫做“遮云山”,山上有那么一个不入红尘的神仙,他喜好坐山观海,坐听风起,看那人间烟火,看那沧海桑田。 突然有那么一天啊,有一个砍柴火的年轻樵夫,带着斧头上山砍柴,途中救了一只受了伤的红狐狸,就因为这么个事,莫名突然天降大雨,又是大风又是大雾。 天气恶劣又是雷雨交加,樵夫不得已找了个山洞躲着,暴雨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这天天晴,樵夫想要赶着气候好下了山,生怕家中老娘要担心。 谁知道这个雨下的太大,导致山体滑坡,把下山的路堵住了,这雨刚晴不久,山路又滑,一个不着就要摔下万丈深渊死掉投胎去。 樵夫那是心急如焚,前后不是调,可谁知这屋漏偏逢连夜雨,山雨再来。 那是下的倾盆大雨泼天大雨,不仅堵住了下山的路,还堵住了上山的路,且山下因为环境恶劣的原因,官府通报,天气恶劣不得上山,以免出了人命。 于是这个回不去的樵夫就在山洞里过了五六天,是风餐又露宿,直至第七天,实在待不住的他想要孤身闯山,家中老母在盼,不行也得行。 哪知真就老天不开眼,山路泥泞,雨后更是陡峭无比,樵夫一个不慎摔伤了腿,只得艰难走回山洞,再从长计议。 一天夜里,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积郁,崩溃的樵夫于山中嚎啕大哭,他哭喊道。 “我那六十有五的古稀老娘哟!本就中年守了寡,这还要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她老人家孤苦伶仃,命之疾苦哟!” “孩儿不孝嘞!孩儿不孝!” 孝子哭天,撕心裂肺,任再是铁石心肠到了这里也都柔了心肺,那可怜啊,是越哭越可怜。 而也就是在这时,莫名黑暗里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子的声音,她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半天的说不出话来,那樵夫却听了出来说的什么。 只知道那女子也是让困住了,一下子两人这同病相怜的心就拧在了一起,一晚上聊了许多,樵夫这也才平静下来。 又一夜,大雨交加,那女子说有办法让樵夫下了山去见娘亲,却不能自己亲身领着他去,只道是自己容貌丑陋,怕吓坏了他。 而事实是,那红狐狸修道渡劫,才引来了这泼天大雨。 樵夫因为救下这本该因劫而死的狐妖,反而回光返照,虽沾惹了因果,却也因祸得福的致使这狐妖蜕化成半人半妖的灵兽。 之所以说自己容貌丑陋,就是怕自己半人半妖的模样吓坏了自己的恩公。 樵夫一听能下山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的求那女子,那女子只说,雨停后,来洞后那颗大树下等她。 “凭老白的伶俐心思,想必这女子的身份应该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李镇岳一笑,看向周围的人,在这个故事中,众人也都听到深处,觉得有意思。 “就是那只让樵夫救下的红狐狸变得呗,可这跟盖头有啥关系嘞?” “诶,聪明的嘞,你先别急,再听我细细道来。” 李镇岳伸手拍了拍神白须的手臂,后者嘴角一扯笑了,但也觉得故事有趣。 后来那红狐狸化作的半人半妖的女子就跪到大山前,求那山中神仙,只要能赐她一副肉体,便是永生永世为这大山的养料与山灵也心甘情愿。 为报救命之恩,她虽死无悔。 那神仙见这狐狸心诚,便给了她捏了一副肉身,只是说还有个条件,就是他给的这幅皮囊,奇丑不堪,需给他带上盖头,怕他见了,吓破了胆。 这红狐狸报恩心切,至死不悔,她摇身一变,真成了人,穿上了那位神仙准备的衣物之后,抓着一条三尺红盖头,下了山。 第二天夜晚,那樵夫已在大树下等候多时,突然树上掉下一条红条巾,女子声音便响起。 “还请恩公戴上这条头巾,小女子样貌奇丑不堪,怕吓坏了恩公。” 那樵夫却不以为意,说着。 “姑娘带在下出山,便是救了在下同家中老母的性命,救命之恩,却不知恩公模样,何以报恩?” 女子被这樵夫的诚心打动,可却仍旧是没有应允,樵夫拗不过,只得顺从。 如此这般,这女子牵着樵夫的手,两人环环绕绕,这一趟山路走的竟那般平坦,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天蒙蒙亮,樵夫出了山,于那山门前,他抓着女子的手不放,说道。 “恩公救我性命,如此大恩岂能不报?还望恩公揭去这盖头,得见真容,让在下日后得已报此大恩大德!”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女子见此,心中一急,竟忘了称呼,她慌忙说道。 “恩公请起,恩公快请起!” 这下樵夫愣住了,却仍旧没有自己摘下盖头,只是询问恩公何以称恩公,只听那女子缓缓道来。 “奴婢便是恩公那日山上救下的红狐狸,为报大恩,求山上的神仙赐了一副肉身,只是丑不堪言,怕恩公见了,吓着。” 那樵夫直直不肯起身,以至于那女子也一同跪下,樵夫只说。 “那便是一报还一报了,可姑娘救下的岂是在下一人之命?家中老母无人照料,不以时日恐也西去!” 樵夫再三要求要见一面恩公容颜,女子被樵夫的真心打动,这才堪堪掀起了那红盖头。 可这一见,好似那天仙下凡,千娇百媚红颜开,那哪里是什么奇丑不堪的面容,完全就是一副天生丽质的容貌。 “自此得已相见的两人一见而倾心,结下良缘,遂有了这红盖头之说,有了这民间男子戴盖头之姻缘。” “老白,这下明白了吧?” 不得不说,李镇岳这个故事的确有趣,还真就唬住了神白须。 只见那人确有其事且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频频点头,而殊不知,那看不见的红盖头之外,兄弟几个那表情憋的像是受了这辈子都承受不住的伤。 咚————! 位于盘龙会峰顶云阁处的一口鏊金髓玉雕的紫金钟被人用一股狂岚罡风之气砰鸣撞响,顿时间云海云曦,天开明月,撒下剔透的皎白,拂去那万年山海万川万万里。 月光下赤霞霓漫的盘龙会张灯结彩,千灯长廊灯火通明,碧湖河畔莲灯流转,玲珑如梦,精彩非凡。 好似自天上如瀑布般翻转的红海,漫过这茫茫人海。 屋内闻钟声的五人,其中三人慌慌张张的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周登楼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后者扶正盖头,红红火火。 李镇岳推开门扉,只见流光溢彩化作的红毯已经延绵而至脚下,直至一股惊鸿之气撞入庭内。 “鸿雁白行入青天,飞燕自道月明稀,老白,这红毯一趟走下来,可不能怯场啊。” 李镇岳拉住神白须的手臂,嘴一咧,大喜的日子,没人端架子。 “嘿,瞧不起人啊,咱们老白登台九龙瑶池都扬眉吐气器宇不凡,就是神仙在上,也不低半分眉头。” 张策言于身后整装神白须身衣长袖,端端正正,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下周登楼大步一迈,于众人身前侧身向后看。 “大喜的日子老白你怎么没声啊?怎的,新郎官初嫁含羞待放?” 此刻众人目光聚焦神白须。 “怕是半生打打杀杀,到了这春江水美的温柔乡,迷了眼,让安乐窝困住了英雄骨。” 李太行上前正了正神白须的发冠,拂去风尘笑道。 “一个个的净放花屁,迈出了这个门,哥们就是天上的鸳鸯地上的连理,你们个个都是光蛋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众人大笑,四人两排,一左一右,神白须居中,踏上这红毯,跃上鹊桥了。 咚———— 钟声再响,并非那铿锵砰砰,而是轻轻柔柔,如玉响,如风吹。 众人行至庭院前,于亭外等候多时的银簪在神白须腰间系上一条金红丝带,一对金铃叮铃作响,挂在腰间,一步一念。 走过的秋风又不知是谁的眷恋,吹落的秋叶又不知是谁的思念,走过那漫漫碧湖,于桥廊上勾月对挂,撒下皎洁在人的头顶,恍若一世。 于碧湖桥廊尽头,轩辕侯双手托着一把盘踞金龙的宝剑,上刻瑰玉,璀耀非凡,他托剑悬挂于银簪系上的腰带,横剑在腰。 谁家好儿郎,七尺之身许以国,边疆驰骋,马踏赤河,听轰隆隆战鼓擂,看飘摇枪旗长挂,凯旋的风帆,穿透呼啸的风沙。 看着神白须红袍挂剑,金雀抬枝,轩辕侯满意的点了点头,拱手作揖向着众人一拜,随后又看向戴着盖头的神白须,终究还是憋住了。 他只觉得这身行头啊,真行。 划开波澜,潺潺之声伴谁入眠?弹奏琵琶,琅琅音弦遣谁入梦?沉入那不知疲倦的怀恋中,穿过那千米长廊,灯花恍惚,再做一梦。 于廊道末尾,一身红衣女子装扮天倾之姿的许青才婉婉施身万福,如今女子盘发,青丝缭绕,云烟雾里,寒梅待放。 她手捧一杆桃花枝递给神白须,芬芳吐露。 春风未央,谁采桃芳,哪家的姑娘,对镜梳妆,千百流转回度方,摘下心微漾,翩翩一舞,恋恋心中盛百芳。 这不知是谁家的新郎,得是多么登对的天仙女,才能称得上这宝剑与桃枝,才能担得起春风来渡的赐福一方。 看着头戴盖头的神白须,许青才掩面遮笑。 她羡艳的眼中啊,都是风吹落水的褶皱。 金黄麦田春秋接了一茬又一茬,再过几个冬夏,重重山水过了一重又一重,还在盼着路尽处相逢。 走过那千灯廊道,来到那辉煌盛世的马道上,穿过车水龙马,再接一茬。 于马道起始等候的,是身着青衫的金簪,她手中捧着一个签筒,在见到神白须的打扮之后,莞尔一笑。 沙沙———— 金簪于神白须面前晃动签筒,里面的竹签争先恐后的向外挤。 十里春风廊亭外,且歇,红鹊如燕来,良人好相见;金月挂,三千青丝玉簪头,路漫漫,百愁当前梳百愁。 思不才,红书风卷;月下逢,路望尽头伊人盼,琳琅百转心头采。 提笔,红妆梳成,如愿,有两袖清风拂青山;红线缚腕,佳期尽揽,良辰相厮守,不负花好人间。 咔嗒———— 竹签掉了,金簪伸手制止正要躬身去捡的神白须,而是脚尖轻轻一点,竹签凭空起伏。 “上上签。” 盖头内的神白须微微挑眉,需知,他这个人的运势,那可是差到姥姥家的,这并非他一个人这么觉得,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任何有关概率的事物,几乎都没戏。 哪怕是让别人帮他来选,次次不中,抽抽不出。 一身青衫的金簪施躬身万福,她指尖隔空一点,棕色的竹片化作一条精致的木镯,挂在神白须的手腕上。 她看着神白须,盖头内亦是如此。 她只想啊,想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吉祥如意的新郎君,趋吉避凶,揽福避祸,就像门中槐树发了新芽。 到了这里,映照着人间花好月圆的红毯似乎也走到了尽头,而于那红颜之前望眼欲穿的伊人,盼了又盼。 长生殿开,万里春眠不觉晓,彩云霏霏,登得这人间辉煌。 步履蹒跚的新郎官终于是走到了鹊桥尽头,于那道路尽头的一畔,梳着一身红装的青衣堪堪迈步,她同样步履蹒跚,好似这条路,用尽了她一生的气力。 颠颠簸簸的舟船于海浪上寻到了灯塔,在风雨一程之后的余闲中再次规划着下一次出航的路线。 终是顽童打破了储钱罐,拿出了本就见的不多的纸币铜板,凑了又凑,还是不够买她心爱的娃娃。 雅庭下翩翩公子手中琴弦拨弄,曲水流觞,抚过芭蕉叶潜入竹林里,孤芳自赏,圆月之下对影成画。 咔嗒———— 再回过神来,一路恍惚而来的青衣竟是跌撞向神白须,两人额头相碰,青衣大梦初醒,定入红尘。 看着他手捧桃枝,腰间挂着金龙宝剑,系着玲珑丝带,听着铃儿叮当响,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这望眼欲穿的良人啊,终是相聚。 这颠簸而又仓促的人生啊,终是圆满。 他到底走了多少路,翻过了几座山几座海,又多少次雾里寻花,水中捞月,又做过多少南柯一梦,魂牵梦绕,才能求得这人生中第一枚上上签? 脚下的石板被月光照的清清冷冷,却莫名的,又被他捂热,再到这里,青衣一双金瞳已是繁星点点。 她竟莫的人生第一次如此焦急,焦急的想要揭开那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上的面纱。 然月未满,春风已去,眼下,两人并肩,走入那煌煌天府。 府内,大堂内的出云早已等候多时,看着两位红装素裹,眼袋含笑。 连同盘龙执众在内,还有神骁地煞的四位,站成两排,女左男右,隔着间距,却仿佛圈成一个圈,围着两人。 “新人两位永结同好,自是人间最浓的烟火气。” “步过长廊,蓦然回首,才道路途遥远,自是相逢,此缘可许可期。” 出云笑道,不过是些对于两位新人美好的祝福。 “一位,是我神骁本土人士,万年山河的赤水养育的儿女,理当遵从传统,行婚拜之礼。” “而另一位,异域之风,悠我神川,自是眷恋这人间的清风,即潜梦来此,理当入乡随俗。” “然两位新人皆无主定夺,无以长者为拜,自当以山河为誓,日月为盟。” 眼下,青衣心砰砰直跳,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衣袖,而另一旁的神白须,拿着桃枝的手也能肉眼可见的微微颤。 出云伸手意示,金簪走出,接走了神白须手中桃枝。 咚————! 钟声响,悠悠然穿过千山万水。 “一拜天地乾坤,敬煌煌天道。” 二人转身向后,躬身一拜。 “二拜,日月山河,敬堂堂众生。” 二人各自向右一转,背对背,再二拜。 “三拜厮守良人,终生不悔。” 终于在走过那羊肠小道之后豁然开朗恍见天地,走过那阴翳黑暗涅盘而焕然一新。 两人先是看着对方微微一愣,再而深深一拜。 连同众人在内,皆是会心一笑,两人额头再相碰,礼成了。 “花好月圆,一刻千金。” 大幕落下,可新娘新郎之间似乎还有那么一道隔阂,至少在月圆之前,洞房之事怕是一拖再拖。 青衣还没和神白须说上话,连手都没牵上,后者就让周登楼李镇岳几人拖走了,只是说。 “往后千年万年,何须此一时相许?” 饶是青衣也是羞赧一笑,却仍是望着那走远的背影而恋恋不舍,只觉得有些匆促,至少让她问问这个新郎官感想如何,还有好多话,还没说。 这神白须刚走,出云等便随后登场,在一系列的纠缠之后,连同金银簪,许青才在内的三人似乎也有话说,至于轩辕侯,早就去了神白须那边凑热闹了。 眼下盘龙会灯火辉煌,众人皆喜,或结伴而行,或成双成对,这一场婚宴,如天下大赦,仿佛也属于他们。 抬头向上,即便是孤孤单单悬挂的月亮也被繁星团团包裹,而月下相逢的人,牵着彼此的手在未来今后会走的更远。 “在晚归的赤霞中,在你落幕黄昏后的背影中,我看见了守望星幕落下的惆怅,看见在众多人之中晦暗的回望,你走走停停,希望时间能更多一点,希望明天更少一些。” 会不会那个写下《如风般被驱使》的哲学浪漫诗人马丁·纳尔本,在选择离开那个冬夜时,就离开了所有他曾执着的爱。 就像自囚于心牢之中,一个命运悲苦者,在历经疾病,灾祸,不幸这些因为人间不可平的痛苦之后,他所有爱的人都在他短暂的生命中离开了。 一个孤独的人之所以孤独,往往取决于他为什么惧怕人群的原因,害怕坠入那种追逐的缥缈中,害怕迷失在那种寻觅的迷惘中,害怕再一次在争端中迷失自主。 又会有谁愿意一生都活在挣扎中呢?仅能在一片自己规划的圆圈里来回徘徊,对爱的不敢伸手,对恨得不想放下。 所以马丁纳尔本才会想要像风一样,累了,停下歇息一会,不会惊起任何一片云彩,当兴致再起时,就沿着世间万物的边缘前进,永远不会走入任何人的命运轨迹中。 可他一生中的逆旅,的挣扎,的颠簸,却只能让他被拴在这一片的荒芜之地。 “那些伟大而浪漫的英雄故事与英雄主义都是一种渴望挣脱桎梏的愿望,而那些孤独的人往往都渴望着被命运允许走入他人的命运,并非生为人就一定要是社会性的群居动物。” 就像在赫尔墨斯城区的神白须与御神策,两个那样相似的人,却竟可以走上那样极端的背道而驰。 明明两个人的距离就隔着一层纸一样的薄膜,却仿佛,相差天地之远。 也许他们两个人走上各自的道路一开始的选择都是错的,只是他们不想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一个恶魔,一个疯子,两个区别于人性的缔造物,却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热爱人这一承载,热爱它的命运,且于苦中作乐。 所以御神策才如此肯定伊芙琳,肯定拥有伊芙琳之后的神白须,他太想纠正一个错误,太想救赎神白须,不单单是为了将一份遗憾填补,更是为了曾经那个也会奢望的自己。 伊芙琳死后,神白须那满头白发的模样,那黑色火焰灼烧的不仅仅是伊芙琳的躯体,更烧死了神白须一颗仍旧渴望被爱的心。 御神策不怕之后因伊芙琳的死而发疯的神白须,他怕的,是他越发平静而沉默的对待这种痛失,直至迟早有一天被这种酝酿的痛苦吞噬,以至于让他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所存在的一切。 可那距离对于御神策来说真的太遥远了,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被秩序桎梏的人,而到达他这个位置的人,往往都会失去很多。 他可以是唯一一个能够抛弃人性存在的人,所以伊芙琳死后,他坐实了恶魔的命运与身份,并放弃了成为人的可能,选择了那条与神白须背道而驰的道路。 而神白须,因为父亲的遗嘱,无限寻找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方法,因为那是他没有听过的声音,在他那个失去的懵懂年纪,这就是困扰他终身的最难题。 一个,本该寻找成为人的方法而舍弃恶魔的本质。 一个,本该成为恶魔却选择拾起人性来面对命运的考验。 两个人都是那样的违心,都是那样的虚伪。 他说他不喜欢人类,他们伪善而虚假,却愿意因为母亲的选择而甘心被世俗枷锁,就那么存着一份遗憾永远无法释怀。 他说他信任人类的人性,他们纯良而真挚,是勇敢的灵魂,可他们所做的一切却让他于世间举目无亲颠沛流离,他爱而不得,就那么永远封闭自己的灵魂,否定为人的真实。 寻找是一个谎言,证明更是悖论,就像被困在孤独命运中的马丁纳尔本,一生七十年,从呱呱落地到逝于风中,他都那样的平静,痛苦就像不复存在一样。 而也没有一个人,会走近他的生命中。 而诸如他们这些被历史铭记的哲学家与诗人,明明在这个世界上都活的那么痛苦,他们却还说,他们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的一花一草,甚至还教会更多人去爱这个世界。 也是在真正读完他们着作的书籍之后才明白,他们真正痛恨的,是自己。 第109章 春风吹渡人间风雨。 深夜,伏云龙庭后堂。 在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神白须送走了这群来看乐子的家伙,眼下正在后堂碧湖前打发时间。 一场婚礼,两个人,没有锣鼓喧天的敲锣打鼓,更没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像西方的神父宣誓,放飞白鸽。 他见过很多场婚礼,也试想过自己走上婚礼殿堂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他人生唯一一次的初体验会是在一个自己都陌生的国家。 更不要说和一个外地人此生携手了,而曾经的他也会以为,自己就会在那片初生之土上走完自己的一生。 眼下神白须坐在阶梯上,手里头抓着那三尺红头巾,只觉得好笑又有趣,关于李镇岳编的那个故事,他只觉得蹊跷。 无论有心无心,这都促使神白须对于这个国家的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至少,在他知道自己被坑之前,他都觉得神骁的爱情有一种超越的浪漫。 嗒———— 神白须摆了摆手中盖头,起身走回后堂,迎着月光一路来到中堂,在那大堂中端坐,双手搭在膝盖上。 沿着敞开的门扉,有人脚步轻轻,踩着青石板与月光缓缓而来。 她小心翼翼,在透过廊庭的红条纱布去看那缥缈身影的人,透过些许灯火,看到他风撩起的脖颈。 仅仅只是望一眼,就好似永恒定格,而这份小确幸,于心中突飞猛进的拔地而起,直至她走上台阶,步入堂内。 风吹火烛,红菱声哗哗哒哒,她终于挺起胸膛走近那人,看着他正襟危坐的端庄,忍不住一笑。 再想想他之前那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就像个只会遵从野性与本能去最大程度释放嗜血渴望的野兽,她越想越觉得有趣。 这种对比形成的强烈反差让她也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在没有成为神白须之前他会是怎样的? 想听他开玩笑,听他讲一些稀里糊涂的冷笑话,想看他笑,看他难过的样子。 想听他唱歌,看他画画,想和他跳舞,想和他尝试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切。 这身行头无论如何用在神白须身上终归还是不妥,因为这家伙根本不是那种所谓的谦谦君子。 他所有的果断,武厉,非同寻常,一种极为纯粹的,极为本能的,太过本质也太过超然,而这些因素,她很难想象都可以存在一个人身上。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再怎么看都可以了,而许多猜想,也越来越大胆。 尽管搁着一层薄纱,青衣仍旧能感受到那一双炽热的视线。 就恍若一种热潮将她吞没,那种炽热涌入她整个人的血躯之中,每一次眨眼,都感觉格外费神。 好在风终于停下,这无意的拨弄也随之而去,那感觉弄得她心又痒又疼,以至于都忘了这眼前真实存在的幸福。 她终于走到他的面前,她倾身坐在他的身上,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先是轻抚他的脸颊,转而两只手向上托起红盖头。 那魂牵梦绕的面容才得已有了形状,深深刻在她的心上,脑海里,她一双金瞳泛起泪光,逐渐被注视着的那黑暗吞没。 任她如何挣扎,就好似被拖拽入一片昏暗,哪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都只是徒劳。 而在陷入其中之后,只感觉一种温暖遍袭全身,心安眠入这片温柔乡。 红盖头又被人刻意盖了上去,盖着两个人的情意绵绵。 哪知秋风不倦,吹落红纱,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得见盛世。 她这一吻再让时间静止,直至另一股热流涌入她的胸膛。 滚烫的触感顷刻间迸发,她微眯着的眼再也抵抗不住这疲倦的温暖,舞动着花苞将他层层包裹。 良夜如此,难眠入梦,良人如此,心甘情愿。 “我喜欢你的这一身打扮,喜欢今天的这场婚宴,喜欢你给的邂逅,喜欢与你发生的一切。” “你呢,你对我,可满意?” 横坐在神白须腿上搂着神白须的青衣小声的问道,只是贴着他的耳朵,不敢让人听见。 “你不是喜欢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吗?我记得我今天是作为配角登场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反而缺心眼了?” 闻言青衣一笑,两只手捏住神白须的脸。 “自伏云龙庭起始,一路走过桥廊,长廊,直至马道,我感觉我这辈子好像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神白须一笑,手掌在青衣大腿上又揉又捏。 青衣只是盯着神白须的眼睛,片刻都不想偏斜视线,距离越近,呼吸越清晰。 “因为你会飞啊,我或许得准备条链子,拴着你。” 青衣伸手点了点神白须的鼻尖,好像从昨天开始,她的笑就没停过。 神白须没有说话,似乎只是享受这一刻,青衣也默契的沉默着,就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每一次心跳。 “我这个人,命不太好,跟着你,会影响你吗?” 直至沉默了一会后,青衣缓缓抬头看向神白须,小声问道。 “你都嫁给一个罪犯了你还想这个啊?” 神白须眉头一挑,气笑道。 “或许你应该反问自己,跟着我这么个人,会不会让你命不好。” “或许这一切都应该从那个赌约,不,应该从湖亭时,你劈我的那一剑说起。” “这天底下没有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青衣。自入盘龙会到现在,你一共刺了我三剑,然后,作为偿还,你把一辈子都搭进来了。” “不,是你把把都满盘皆输,把一辈子都输给我。” “那我问你,你觉得,是我运气好没死,还是你运气差做不到?” 神白须伸手撩了撩青衣的额发,笑问道。 他这个问题是有些无赖了,以至于青衣有些赌气,并不是不服气输给他,而是不服气自己的运气比他差。 她作为神骁最短时间成就人道剑的修剑,可谓鸿运齐天,得天独厚的离谱。 而神白须呢?纯纯的倒霉蛋,和她比,她怎么可能服气? 可又一想,他若运气不好,又怎么会天克自己,又怎么会步步向死而生,即便是在较量中抓住了弱点与破绽,也没理由能一举成胜。 “你不要以为你榨了我这个药鼎,就好像能反客为主了一样在这里秋后复盘,我不会承认的。” 赌气?那就赌气,就不承认,反正无论从哪一个出发点来说,她都是吃亏的那一个,那干脆就吃亏到底,反正吃他的亏,她也心甘情愿。 “我不会承认我比别人弱,我只承认付出的多与少,这是我能在西方不断劫后余生的原因所在。” “并非为了求胜,而是活下来,因为只有活下来,才会有求胜的可能,就像你。” “你并非过于心急想要杀我,而是害怕我知道你杀不了我,若只是这一点,我们也只是保持平衡的状态。” “可你唯独想杀我却又不甘心在意气之争上输给我,纠纠结结,牵牵扯扯了太多,到了最后,腹背受敌,穷途末路。” 神白须伸手点了点青衣的眉心,后者见之恼怒,张口就要咬,神白须一收一放,一来二去,挑逗般玩乐。 “那你说,要照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是个活不了几年的短命鬼了?” 青衣干脆放弃了,似乎畅所欲言,没有了隔阂,没有了顾虑,就好像一个绝症患者接受了自己悲剧的命运,仅仅只是在剩余的时间里享受生命的余裕。 “人间至味应是苦涩,算得上平淡的才算清欢,大雨几年,大风几年,长长短短,总是叹了又叹。” “诸如我命由我这种话在你们神骁历史中,在那些名人史记的一生中,都已经是读烂的故事集了,山河无恙岁月安好,纵使脚下路途再如何遥远,也终有长江之水奔赴沧海的时候。” 神白须摘下青衣皱着的眉头,将手指摁在那一双朱唇上,她轻咬指尖,殷红的胭脂印了上去,他抬指在她眉心一点。 “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神白须一笑,这是她极少见的画面,这样由衷的笑,在她的生命中,只有眼前这个人给予过她,到了现在,连同那两句祝福,似乎也都是极为珍贵的。 “可是我已经年过百年了啊?” 她就好像故意不接茬一样,难得说起了有伤风月的话。 “那就长命千岁,万岁,万万岁。” 直至再窥探他眼中的温柔世界,在那冰冷的背后,也是一份对美好的眷恋,背离这孤独的世界与命运,两人才堪堪懂得何为厮守。 她抬起他的手,环环相扣,似以指为誓,希望他能在今后的余生里,多多关照她这个糊涂蛋。 夜里阑珊轻轻谈,两小无猜才圆满,在这灯火通明的照拂下两人彼此依偎,举案齐眉,或在这漫长的余生中相濡以沫。 爱情里,诸如这样的许下的山海之誓,或是神骁人对于爱情长久的一种向往与渴求,所以也才会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箴言,共此良辰,一刻千金。 因为浮生跌宕,并不是每一对相遇良缘都能造就一段佳话,也有碍于身份与因果而崩裂的爱,各种苦果,皆在其中。 如那千年前爱上洛河神女却无心情缘的刀客,名满天下的夙愿,一心向道的执着,辉煌盛世,满目破败的容不下一人。 是他无情,还是他真的一生戎马见不得这儿女私情?是人仙有别,还是芸芸众生的鸿沟难以逾越?是终究有缘无分的结果,还是奢望不及的煎熬? 自洛城洛河一见洛神的陈寄思便注定了这一生的爱而不得,在一人一神走过那茫茫千里的群山碧水,桃林柳绿,红花艳赏,才终知仙凡有别。 山河成画难成卷,黯然销魂断人肝肠,仅仅只是望一眼都觉得遥远,仅仅只是想一想都觉得伤人。 “一个神明的道路对于一个凡人而言,太遥远了,你忘不掉这纠缠的记忆,任山河再远,日月再高。” 仙凡有别,说的是一个人的命运仅仅只能够在已经规划好的轨迹中前进,而所谓的仙,尽管遥远却也存在着一种桎梏。 千万年的痛苦,纵使自由而无拘无束,却也无牵无挂,洛神就是这样一个神,浩渺云烟,千年不过一眨眼。 陈寄思不过肉体凡胎,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爱,也担当不住,可他却能清晰的看到那份执着与痴望。 他觉得,她不必爱上这个短暂的他,人间太小,仅有山河日月,神明又太浩渺,于众生之间浮萍,羁绊这沧海桑田永生永世。 她受不了那样的痛苦,也爱不到这结局的最后。 可他错了,他小看了她这份爱的沉重与执着,纵使洛河枯竭,纵使整个洛城化作一片废墟,她都无怨无悔,纵使众生凋零,天地坍毁,她也愿,寻着他的脚步,去做一个,命中终有始终的人,日月共鉴,山河共鉴。 她以为他觉得她是神,所以就不懂为人之间的爱,不懂爱的付出与承受,仅仅只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俯视众生。 可两人千里山河的共行,早已将这浩渺的众生抛之脑后,只是意难全,终成差错。 他觉得她是神,不必在这么一个仅此一生的人的命运中沉浮,百年的相拥,换来千万年的孤独与痛苦。 他以为,开始错了结果就错了,无论如何都没有结果,他的人生太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太过悠长,亦如现在的青衣与神白须。 爱一个人,千年万年,痴执,她已千年,而我不过初生,人只此一生何其短暂,她奔腾不息细水流长,而他终会在岁月的蹉跎中苍老后消逝。 所以不爱,所以遗憾,所以不得。 名满天下的刀客兵解于天,只此这执迷不悟的一生在这最后的殉道中画上句号。 他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而无法自拔,无法面对在最后的分别,无法面对她今后岁月千万年的孤独。 凌驾于众生的神女投河自尽,将延绵千万年的痴迷揉成一团撒入那忘忧的河川,将这潦草而荒谬的一生付之一炬。 她爱,可她的爱却让他苦不堪言,这沉重的枷锁与拘束让他的灵魂于烈火中炙烤,以至撕心裂肺。 仙凡有别,好个仙凡有别,纵使青山结了一茬又一茬,纵使日月轮转千年又千年,你生我老,都是永远的遗憾,在只此的尽头,与爱的道别,都让每一个可望圆满的人遗憾。 翌日。 新婚燕尔,指的是南燕动迁,为安置新房,飞跃千山万里寻找编织爱巢的丝线,也被世人称作走桃。 是完婚之后的两位新人彼此携手,走一趟大好山河,或登高,或驾舟,或走水,或望云。 而青衣与神白须两人,也在出云的催促下,走出了伏云龙庭,在众人的商榷下,规划了整个走桃的过程。 位于盘古城北部的万掣山地,是罡风吹拂千万年的长青地,也是被誉为“万灵之长”的神山,而在这之前,是百里的云湖,是千里的绿茵长地,是无忧之风眷恋的交界地。 穿过群山延绵的绿林,走过岩壁崎岖的山地,迈过水泽栖息的沼地,穿过长有千里的桃林,神山方才得见。 这一场走桃并非万众瞩目,却是众生对两个人坚韧之心的考验,能否厮守,能否白首,皆在一念。 第110章 听如初。 盘古城,万掣山地,荷花泽城区南部。 作为盘古城区的云野地区,这里可以说是属于湿地范围,地质潮湿且优渥,在秋季是许多绿植被的欢喜地。 延绵数万里的绿地勘察区,这里曾是盘古城区附属骁卫分布,地质与生态环境部门的一片考察地。 在神骁这片大地上,不同于西方,西方的地质常温而偏于阴冷,这决定了许多栖息在山脉与平原上的人群与动物的生存习性。 而神骁这片大地曾还有另一种称呼,水泽国度,意为,“博览众生的怀抱”,在西方人来看就是万象栖息,包罗万象。 “神骁的环境之所以被称为万物有灵,一点在于,不同于西方的管理环境,如果说后者是豢养,那么前者的神骁,就属于散养。” “和被拘束管理起来的西方不同,被誉为千星之城的西方,自然元素蓬勃而旺盛,魔力的充裕在不受人为约束的情况下,会造成对人类生态的破坏。” “而东方不一样,所谓水土有灵,神骁与西方最大的差别在于因地制宜。” “各地的山水灵是治理自然环境的首要,他们是作为天地秩序中的调节,在曾是神明领导的时代,他们是神明治理国度的触手。” “你之所以能清晰看到空气中的灵气,都是作为自然调解者的山水灵的功绩,同时,在东方,地脉被称为龙脉,是一方水土和气运的根本,这直接决定一个国家的水土的繁茂与荣枯。” “稍微能够捕捉天象与懂得乾坤术的灵师都能察觉龙脉的存在,而那些能够直接影响一地山水灵泽与龙脉的,则是神秘莫测的堪灵之术。” “而堪灵术也被誉为伏龙术,八千年前就已经问世,且深受历代帝王的重用,用于国祚延绵与民丁兴旺,是治理国家的一大巨力。” “而堪灵术也并非什么天地造化的妙术,相反是为窃取天机,有违天道的阴险之术,曾作为历代战国时期的一种谋政的狠毒手段,一度害的历代民众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走蚣之方裴方元真,就是一位通晓堪灵之术的摩天大能,在前朝李布施一众退位之后,对神骁边疆的威胁极为严重,有偷星换月之神威,一直以来都是罗天门星宿天的眼中钉。” “而如方元真者,又有屠龙术斗平斗治孝,地仙巴子戚巴恩寿,奇策道门之后卢干卢青宴,皆人中龙凤尔。” 此刻眼下,于绿茵从中,于这片花色平原上,百花盛开,一条细长小路无尽头,两人一人骑马一人牵马并做而行。 于花田处采花耕织的花民匠也被这奇特而崇古的两人吸引,一路上花民匠都有抬头观望,皆是眼袋含笑,只觉得这一男一女天作之合。 青衣一身白衣,神白须罕见的一袭青衫,于这花丛中,极为洒脱。 青衣横坐马背上,神白须在前牵着马缰,一前一后,惬意安逸。 一路上青衣知无不言,从国家地质一直到文人风水,自然环境,天下豪雄都说了个遍,好似不知疲倦,百年来从未如此谈吐之多。 而神白须,只是笑着,听着,她说的气度不凡,沆瀣一气而千里迢迢,见地之深,见微知着而入木三分。 所谓学富五车,而青衣这知略,恐怕是十万大山之多吧。 “要不怎么说这走蚣不过兴起几十年就能压的神骁宝川蛰伏,各个皆是大岸一角,凤毛麟角般角逐的大人物。” “听听这些个绰号,当真是闻风丧胆胆战心惊。” 牵着缰绳的神白须调侃道,难得一趟出游,似乎他心情也不错。 于马背上的青衣也能感受到,看着他的后背,看着阳光折射他的影子于花丛中浮动,她竟感到心安,就连在望向马背尽头处的惶恐都莫名消失。 “这些擅长堪灵之术者的灵师药师深谙天地之道,对阵对敌皆有先天优势,曾在穷奇城区一役,你对阵的高远方便是如此人物。” “同理,那一场没有打起来的论道之争的青愈方,也有乾坤变幻之神通,比起走蚣的几位豪杰,这位有的是通灵之术,且先天能够勘察万象之变故,如同暴风眼一般的存在。” “而这些灵师药师一行的老祖宗,其实你也见过的,有发觉吗?” 马背上的青衣笑问道,而关于那位老祖宗,神白须一知半解莫名其妙,他不懂这些深奥离奇的东西。 他只是牵着缰绳,一路向前。 青衣知道他不知道,可她觉得,他应该知道。 “就是九龙的那位阴龙,掌管着山泽之灵与天地灵泽的神明,整个神骁的龙脉与山水灵都在她一人之下,可谓只手遮天,而这些沿袭而来的堪灵之术,对她老人家而言,缥缈如沙粒。” 神白须只是嘴角含笑,他记得那位水泽神明,也知道她是何等的…高高在上。 谁知道究竟是她玩心重,还是神白须的身份特殊,只是那一路伴行,神白须并未发觉。 “我倒是也听闻了你求助神明一事,半宝川天险被天水灌注,灵泽之力贯穿半宝川千山万里山泽大地,难得的天公大德。” “这传闻已经走遍整个南地,你神白须求得神明一事,哪怕在整个神骁都是一场轩然大波,尽管众人对此皆讳莫如深,可南地却将此奉若神迹。” “他们那个国家本就土地贫瘠,山泽枯糜,致使灵气枯竭,灵韵泯灭,对于他们那个恶劣的环境而已,新生儿的生存是一个苛刻的问题,更遑论有能够成为诸如神骁骁卫那样的强者了。” “而关于削山之乱的源头,就是来自于神骁内部意愿的分裂,就好比李布施与李世卿的分歧一样,对于南地的领土管理,政治的管理方式治标不治本。” “如果要说同民众同甘共苦,南地削山玄宗的方法或可赢得天下大赦,只可惜此人野心太重仇恨太深,对于这个国家的存在形式早就构换成为了一种工具。” “而之所以能获得如林豪杰相助,在于那些曾经同神骁意愿不合的名士对南地治理的不忿,例如高远方,青愈方,檀上箴,众万离,刘振奇。” 说到这里,青衣停了下来,她去看了一眼牵着马缰默默无闻的神白须,他的沉默令她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她说的这些,他喜不喜欢听。 有关南地那个荆棘国度的传闻与记载神白须知道的也许不多,却也不少,虽不能像青衣那般见微知着,却也可见一斑。 而神白须对史记也有一定的了解,青衣不知道她那么说,算不算是立场建立在了南地的立场上,但她可以肯定一点,神白须对于她刚刚说的那些,不感冒。 “…不想听吗?”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心翼翼。 “嗯?” “不…我只是听到妙处神作思考,上下关系层层不断,我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你讲的很好。” 神白须转身笑着,勒马停下,他知道青衣担心自己不喜欢听这些,他拍了拍青衣的小腿,意示她安心说。 而青衣这一刻才觉得自己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有多好笑,就像个第一次在情人节在不断鼓励自己向心仪之人送出礼物的小女生。 而收到礼物的神白须的反应是……? 直接表白,堪称直球式的告白直接打穿了青衣那颗悬而未决的心。 她扯着袖子躬身擦了擦神白须额头,尽管没有多少汗水,可她希望他知道,她时刻想着他。 神白须只是伸手刮了刮青衣的鼻尖,后者一笑,神白须勒马向前。 “诸如骁卫天罡地煞这类一方大摩曾在一甲子前,都有过相继的榜载,即使是立场不同的南地走蚣削山也都有记载。” “一甲子前的‘群豪世载’共点评了总记二十三位豪杰与魁首,其中文豪十二位,武豪十一位,拥揽整个东胜神洲,也被誉为,群雄榜。” “由当时李布施联袂李世卿当世文武治绝顶的两位提笔杜撰,供神骁天下人点评,而群豪世载每隔一甲子便有一次,因此也被称作甲子论,如今相隔,下一次群豪世载相距,还有二十年。” “嗯……你来的太晚,而削山之乱这一场记载你的身份又会很特殊,这群豪世载恐怕很难提出一个属于你的位置了…” 郎君落榜,谁家小娘子愁眉了头? 郎君落榜,谁家小娘子愁断了肠? 青衣这副模样,神白须即便不回头也能想得到,他本就笑着,说到这里,便咧着嘴笑。 青衣也发觉了,她忍不住的俯身伸手去捏神白须笑咧的脸,那人装作吃痛,青衣不依不舍,转而两只手捏住,左右扯了扯,揉成一副鬼脸。 一来二去,小娘子才好似消了气,饶了这位“落魄郎”。 “说说那二十三豪都是哪方天地的英雄好汉。” 神白须轻轻拍了拍青衣的小腿,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在文治十二列之中的,从下至上,分别是文豪青方青孟然,书圣李桂李取声,文圣高至颂,白晓生,森成玉,秦慧,千机门沈心挽,柳柏苑许青才,崇仙云澈,散仙柳问风,宋瀚文,狄千卷。” “其中灵师三位,药师三位,善用屠龙术者两位,国之重臣两位,宗门巨擘两位。” “十二位文豪皆在李世卿亲手提笔之下写就,其中首要皆在于这些人大道之宽宏,而非于世间所做的贡献,或独树一帜各领风骚,或孤峰独立睥睨天下” “其实最早双李题榜之时,就有过对于群豪世载的录入要求有过争执,李布施以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能够闻名于世就必定于这个国家的贡献不可或缺,他的存在理当都是民众认可的。” “李世卿则不以为然,他以为,之所以能够成就豪雄之名,无一不是挣脱世俗桎梏者,于天地间纵横寰宇不逾矩者,贵在道心之宽宏。” “很显然李世卿的看法更出众,因此李布施也选择了妥协,因为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想要天底下所有人同心共治,这并不现实,而一个国家的根本属于人民这种策略只在政治上。” “群豪世载并非政治,只是对于这天下间枭雄的一种敬仰,其中意志,各在其中。” 神白须点了点头,对于文豪十二位,其中有几位他有所耳闻,而有些,则闻所未闻。 这也说明,神骁这片土地太大,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成为一个当权者,时代在前进,人的思维与追求也仍旧在更迭,当真应了那句话,人各有志。 “那么那十一位武豪呢?”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前者文治并非侠者,仅是各自有道,而后的武豪,却将那些有对国家巨大贡献的豪雄记载在了其中。” “剑魁离玄机,斩龙人李心素,千机门轩辕侯,天罡点朱砂,道祖张道一,大天师沈长生,北海枪仙林邀月,白衣僧人何以舍,守墓人暨折心,儒将楚不择,天奇武侯张策言。” “国之重臣六位,散仙一位,道庭天师两位,修剑一位,佛门佛陀一位。” 神白须微微挑眉,不仅仅是对于点朱砂这么一个武治文职的诧异,更多的,还是对张策言这位所谓天奇武侯的武豪的惊讶。 “剑魁居然不是你?” 神白须故作惊讶的转头看向青衣,后者眨了眨眼,脸色一红,没由来的有些羞赧。 转而一想,知道了神白须又在挑逗她的青衣跃下马背,直接就坐在了神白须的肩膀上,两只手抓住他的耳朵,也没用力,只是握着。 只是神白须没想到,青衣要比自己想象的轻许多。 “因为那一甲子,我都苟且偷生避世不出,更何况四甲子的消失,世人早就忘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 坐在神白须肩膀上的青衣笑道,她低头看着神白须。 “那照这么说,你四甲子的无敌是吹出来的咯?” 这缺心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句直接就把青衣的心拽了下来扔在地上。 这话一出,青衣的心莫名一沉,不说话了,神白须心知说错了话,伸手拍了拍青衣的大腿。 “我…并不在乎这份别人给我戴上的这头衔,你……很在意?” 她小声问了一句,握住神白须耳朵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神白须吐出一口气,松开缰绳掰住青衣的腿致使她直接滑了下来,他背起青衣,她埋头在他的脖颈处。 “我来这到个国家也就不过个一月罢了,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无敌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你们神骁不都说太过强硬的女人都克夫吗?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说到这里,饶是青衣也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抓了抓神白须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 “她陈拾玉无敌四甲子,关你青衣什么事,我只知道你输给了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哪怕有一点比你那昏暗无光而蝇营狗苟的两百年要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青衣已是体温上升,心砰砰直跳,好像就快跳出来了一样,贴着神白须的脸也很快发烫。 他哪里是不会说情话,是不会说,还是天性使然? 一个读过这么多书,见过这么多人,看过那么多事,又走过那么多路的人,说的话,又怎么可能只是无心之言的安慰? 到了这里,她只是心怦怦跳,脸红的像赤霞,贴着他,微微喘气,手越搂越紧。 对,特别,就像那天桥廊说过的一样,可真的是她特别吗? 她就是一个女人,这天底下随处可见的女人,只不过活的久了点,只不过漂亮了些。 他才是她真正的特别,言行举止都把她的心凿的更深,越是向内,越是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惊起涟漪无数。 嘶———— 神白须微微吸了一口冷气,青衣直接咬在他的脸上,留下一行浅红色的牙印子。 他也只是笑笑,背着她走在这郁郁葱葱红里透绿的花丛中,一条小径,两个人,一匹马,前前后后,绿意盎然的前路在秋天的盛季下愈加浓烈。 待走到那花丛的尽头,却好似是褪尽铅华一般,繁华的众生于这里止步,而眼前呈现的,却是一片泛着凄凉与默然的沼泽。 兴许是哪里的山水灵闹了脾气,只是把这满川的绿原揉碎了,撒下了一片纱网,让路过这里的行人,泥泞纠缠。 又或许是尝尽了岁月迁移的孤独,这片无人光顾的绿茵最终沉沦于时光的蹉跎,潜入梦中,披上了一层冷漠的伪装。 可这贫瘠的沼泽洼地,却仍旧盛放着五颜六色的彩花,不知是危险的诱惑,还是对这世间的最后眷恋,就那么随风飘着。 老马识途,这年轻的骏马见了这沼泽似乎也摇头,好在它的旅途也点到为止。 这匹白马,来自于荷花泽驿站。 初见那驿站只是个硕大的马场,数以百计的骏马驰骋而去,或成群结队,或孑然奔驰,它们普遍有一种风调,无羁无绊无约束。 就像那管理驿站的马夫,又或者饲养员说的一样。 “他们这一辈子让人骑的故事传了太多,少有背上不放马鞍的跑马,然而无拘无束的灵魂又太可贵,因此自由也有价格。” 每一匹马都在驿站有所记载,他们都有名字,而且,都有工资,随着他们的出行次数不断增加,距离自由也就越来越近。 待到他们挣够了自己赎身的钱,万里山河便皆在脚下,而是去是留,也在乎他们自己的心。 是放眼万里山川春风为伴,还是载着迷途疲倦的旅人行径繁华看尽红尘,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而神白须选中的这匹良驹,名唤“若真”,练马场神白须一眼看中单单依恋的他,就如同单飞的候鸟,充斥着人性的灵。 而此刻的他,在神白须轻抚下,也恋起他的家了,照那马夫所言,将马缰拴在脖颈处,他便会自己走向归途。 看着若真远去,神白须默默一叹,青衣看着他,竟在他眼中看到一丝羡艳,又或者……向往? “我就这么让你不自在吗?好似走的那匹马把你的心都带走了似的。” 青衣气笑道,扯了扯神白须的衣袖,后者只是苦笑,点了点青衣眉心。 “人要是真的能像一匹马一样狂奔的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反而就失去了真性。” “像我们人,这个世界上最善于表达的动物,有些时候却也会意外的想要沉默,尽管有相当灵活的四肢,却也会被禁锢。” 风吹动他微缕发丝,看着这个明明无羁无绊却又好似心事重重的男人,青衣心中愁丝乱缠,绑着她,缠着她。 “我发发牢骚而已。” 再回过神来,神白须已是双手捧着她的脸,贴着她的额头,在那牵绊中,那忧愁烟消云散。 而此刻的两人也才将将把眼光放眼望去这一片好似望不到头的繁花沼泽,长长一看,才真正发现那裸露着的真心。 这片腹地沼泽竟是春意盎然,延绵蓬勃的生机之息也都如此惹人。 “…诶……你…” 只见神白须脱掉靴子,撸起裤腿,又捋了捋袖口,直接一脚踩进泥泞的沼泽中。 绿色的淤泥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竟直接染污了神白须半边裤腿。 他向她伸出手,意思大概是他可以抱着她走这一趟沼泽。 青衣迟迟没有回应,她思绪乱如麻,只怔怔的看着那被绿色淤泥染污的青衫,莫名心中一揪,又看了看他的脸,竟有些风尘仆仆了。 回过神来,恍惚间已经好似百年岁月,却又是那样眨眼一刻,似梦又似幻。 她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那股凉意与粗糙也渐渐随之而来。 她提起他脱下的布鞋,掂在手中,撑着他的肩膀,稳稳落在他的怀中,而那股沁凉的气息也随着两人切密的距离而透入她的心怀。 比起那日雨夜的灼热,这一次,好似清风徐徐吹梦来。 神白须抱着青衣,转身向那片绿意盎然的泥沼,趟过污浊,那或黑色或绿色的泥水与绿苔涂抹在他的腿上,青衫泼墨。 而在这泥泞之中,一抹透白于其之上,出淤泥而不染,如浮云轻抚,白洁无暇。 透过那绿色的青衫漫漫,好似一片天地的画卷,在这凄凉地盛放着花瓣。 呼———— 也不知是天公作怪,还是这沼泽的山水灵见不得有人踏破这份宁静,吹来大风,于绿茵的泥沼之上,飞叶飘来。 连同在沼泽上盛放的花瓣也渐而夭折,连同那横生的茕茕野草,倾倒向神白须。 褪去那新嫩的绿意,如此大风呼来的整片沼泽竟也显得有些荒凉,两个人,就这么行于泥泞与荆棘之中。 躲避风尘的神白须侧身抵挡,那好似给人刺骨痛觉的寒风撞在神白须的项背,而在他怀中的青衣却怔怔出神,看着他的侧脸,沉溺在一种思眷之中。 而此刻,空气中莫名流动着一股白雾,并非那种铺天盖地的而来,它们化作一缕缕,萦绕在这片绿意的沼泽上,像是栖息在这里的山水灵一般,徘徊。 于泥泞之中行走的神白须每一步踏出,都有一种失重感。 他感觉视线之内的感知极其狭窄,甚至有些闭塞,而空气中又有另一种躁动的灵气,在拖着他。 逆风向前,于眼下颠簸。 而此刻的青衣,早已陷入在一种沉溺的回忆中,那些往日挣扎的暗影在她面前一一浮现,映在他的脸上。 她本就是这世间一缕无羁无绊的微风,吹过太多阴暗的角落,走过太多孤独的山河,纵使群星璀璨,山海潋滟,有的却也只是刻骨铭心的痛。 她抓不住自己命运的丝线,只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每逢碰壁,只能在囹圄中围困,抬头时刻命运撒下的冷光极为刺眼。 而现在,她才堪堪眷恋起这第一个向她而来的风,吹动她的心,牵引着她在黑暗中前行,遂才有了光,有了宽敞。 剑上寒芒,血腥蚀骨,冷若冰霜,无端彷徨。 呼———— 直至那大风愈加狂态,以至于呼啸之风好似震耳欲聋,青衣才从那阴影的梦中惊醒。 而当她再回过神来,一只手已经是牢牢抓着神白须的胸口的衣衫,蜷缩在他的怀中。 不知是什么让曾经孤傲的她变得软弱,也不知是什么让曾经果决的她变得犹豫。 是他,风中诉说的都是他。 他像那吹来的风,带走了她所有的眷恋,远去千山万里,她目光所及,皆是绿意盎然。 轰—————— 只此下一刻,突起连绵大风的狂岚,顷刻奔袭整座万掣山地,大气磅礴的匆匆剑气疾走人间,沿着绿地呼啸而去万万里。 不知是受够了何种思眷,在她最后一眼的人间眷恋中,金色瞳孔映照的,是他的脸,她无牵无绊的一挥衣袖。 只此人间清风一缕,化作心尘摘下那蹉跎,扬起铅涤万万丈。 此间风停,沿着目光向上,山河无忧,山海可平。 那纵横方圆千万里,覆盖整个万掣山川的剑气幽幽于人间,洗尽铅华,一身涤荡。 那剑气化作缠绵的情丝,在神白须周身徘徊眷恋,他如同披上了一层璀璨星辰的帷幕。 她那暗中捉摸不定漂浮不前的暗影,终于在这些许微光的火烛闪动下,有了形状,有了动状。 也堪堪在这火烛的微亮光芒下,终于脱离那纠身百年的厄独。 “真是好一条……星光大道。” 神白须见此光景喟叹道,而于他怀中的青衣,抱着那一双剩有些泥土的布鞋,绵绵入梦了。 于此了无牵挂的人间,遇见你才是我辗转难眠的红尘。 第111章 世人拜佛我参禅,诸世皆渡,群魔嗜血我朝圣,心无坦途。 佛门圣僧何以舍持渡之名的由来,来自于那位曾在“落定寺”秋日门案台阶上捡到一名弃婴的一位老僧,他名“知慧”。 而这位老僧的名字也来自于他的师父,也就是师傅的师傅,“忧尘”。 起初于襁褓中的持渡,在经落定寺主持的去留定夺一事上,多有争议。 裹着他的布巾上绣阴阳太极,明显的道庭来路,众人以为,持渡来历不明,这其中包含因果之争,并且,将他放于落定寺门前或有不怀好意之心。 可知慧僧人却不以为然,他以为,此即为缘,更是相逢,无论因果如何,无论来历如何,于这芸芸众生中的相遇,命都是中注定,这也是持渡一名的由来。 意为,有所执,才有所念。 他以为,我佛慈悲。 在知慧力排众议下,落定寺主持以及一众长老终于决定留下持渡,但关于持渡的生活状况寺内不允以支持。 什么意思呢?就是让知慧僧人自己承担这份责任,因果因他而起,因他而来,那么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佛不依。 而知慧以为,迂腐,可这也的确是先见之明,这孩子确也来历不明,而佛教又一秉“定之即归”的理念,肉身的来处即是归宿,持渡来历不明就意味着身定浮萍,于佛道无缘。 “你的来处是你人生修行的开始,而旅途的遥远也是化缘的终结,我佛自有冥冥之中,定有其意,而你的归处,要待你自己寻回。” 自此,持渡,何以舍,走上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追寻之路。 幼年的何以舍,顽劣不堪,纵使有着哪怕落定寺主持都肯定的悟性,可仍旧劣根未除,一来二去,给知慧僧人惹了不少麻烦。 年少的记忆中,何以舍只知道大佛门之下的那尊摩天金像,以及那周身的诸天神佛,他不懂什么普度众生,跪坐在蒲团上心中想的也仅仅只是红尘中的糖果玩具。 小孩子的天性使然,致使他对于那些佛门至理毫不感冒,以至于好似目无尊长,而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真正的将佛门众生一视同仁。 而持渡一生中最大的变故,还是那场属于知慧僧人的圆寂。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唯一一个看着他长大,教他道理,教他做人,教他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的人,也是,他佛门的领路人,是明灯,更是寄托。 需知父母即是在世佛,这折断的缘,也让何以舍真正承担起了“持渡”这个名号。 “我走后,你且不必去捕风捉影,于这世间中沉沦,生死有命,我佛慈悲,生我而育我,而我以死,做最后的报效。持渡,这是喜,而非悲,不哭。” 如此,持渡真正迎来属于自己的人生,一个自我独自面对的人生,他披上了那件属于知慧僧人的白色袈裟,于世间赤足行走。 佛教以为,肉身是桎梏,唯有朝圣才是真正的超脱,所以才会有“苦行”。 他们以为,砥砺肉身能够以痛苦来激励神经,欲渡苦海,彼岸就不再是终点,而是那芸芸众生。 所经之处,化缘施舍,逢人度化,世人传颂“白衣圣僧”。 持渡一生追寻过很多问题的答案,我从哪来,要到哪去,我又是谁,我又会成为谁,最终这些所有,而又都聚集成追寻一个答案,我是什么。 于这红尘之中,随着他的所作所为渐而闻名天下,持渡一名也真正授命神佛,成为了佛门的佛陀,即,僧圣,是佛门唯一一位在世佛。 也因此,持渡度了金身,于庙宇受人供奉祭拜,可他对此却不闻不问,他不喜欢自己被桎梏在那副黄金浇灌的佛像中,他向往这芸芸众生的人山人海。 一叶一菩提,一念一生莲,在这大千界,持渡历经劫难终成神佛,他已经抵达了这一道路的最高境界,他不认为世间的约束能够再桎梏他,可他却也对自己来自于人海而深信不疑。 他要再从高处向低处,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于是凡是走过一座属于他的煌煌庙宇,他会打碎那金身佛像,将那些黄金纷发于所需要的人,又会留下一枚舍利子,以做代价。 多地政府开始向朝廷响应这个问题,持渡的所作所为或许是一种抗议,又或是一种不满,众人都以为,一个僧人,不值得任何同为人的人下跪祈求。 而所谓的佛,也只不过是人心中的愿,有求才有佛,有念才有佛,至于所谓的回应,不过是命中注定的相逢,就像知慧所做的一样 而这芸芸众生,更不应该向任何人低头,所谓众生平等,不仅仅只是在人与人的身份和不同的观念中,更在面对的困难与逆境中。 只要众人携手,高山可平,深海可填,他呼吁人们以慈悲为怀,众生为悯,提倡共渡难关。 这是他的道,也是他心中的佛,即,普度众生,与礼书的有教无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前者在于人人平等的面对困境,携起手来共渡难关,后者在于对学习的追求可以遍及普罗大众,人人皆可读书。 也因此,所有属于持渡的庙宇都被拆除,他就是那么一个在人间的佛,不必让人们去求,去请,他希望众人都可以成为自己或他人的佛,对,携手。 而关于他的寻根之旅,他去了一趟太岳山道庭,面见道祖张道一,坐而论道。 如此,一方以“循序渐进”为论,而一方,以“顺其自然”为论,展开了一场行与等的对立的辩论。 持渡所问,乃人的追求与寻找,以及命运,这三者的关系非同小可,任何一个都决定着人的曾经现在未来,关系着一个人的本质与真意。 他以为,万事万物终有一结果。 而张道一所说的顺其自然,其真意也在于人的追求与寻找与命运,大道归一,化繁为简,这其中的深意,在于人如何去面对。 张道一所答,并非什么讳莫如深的真理,只不过油盐酱醋的侃侃而谈,也正是持渡正在做的事。 “岂不闻,遇事不决即问本心,大道无形却会在人的脚下汇聚,命运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点醒人存在的必要性,在这苍茫宇宙之中你我皆不过沧海一粟。” 这最后一句,同那道庭延续千万年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着相同的道理,可,若细细品读一番,就会知道这两者的区别。 “命运于今后会如何,你我不得而知,可却可以改变,命运于曾经是何种形状,你我未曾窥见,可却会在今后的道路中逐渐形成。” 张道一所说的顺其自然,在于人在事物与事物对比之间的定位,而非命运,而非寻找与追求,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同一种东西。 而持渡所问,是来处,张道一所答,却是归处。 自这以后,持渡好似凡心落定,于自我命运之中耕耘,见证千星坠落,万世繁华,这是他的道,他便是芸芸众生。 而青衣的命运呢?她同神白须一样的执着,不肯在顺其自然中顺势而为,一定要违逆本心的偏执,将自己所有的道路付之一炬。 她并非没有在前进中思考,而是忘记了在凡尘中的位置,忘了她也是一个人,一个流淌着鲜血的活生生的人。 对于她的追求,她太过极端,而对于她的境况,她总是强求,遂才意不成意,形不成形,在这桎梏之中挣扎。 何尝又不是那沼泽之中的芦苇,扎根淤泥的黑暗,渴望挣脱,可却又随风沉浮,飘忽不定,不随本心,无从定夺。 而也在最后,瞧见了神白须这一人的“惨状”,才透过他的命运去看清事实与真谛。 她就像一缕风,无羁无绊的狂风,可也只是随着风流动的方向前进,而他,就像一个封闭的罐子,里头装着一片自成方圆的净土。 直至她也走入这罐中,才堪堪明白何为心的真意。 而这片净土,也逐渐成为了让她眷恋的故土,拴住了她飘荡不定的心,就这么于此安眠。 呼———— 微风吹拂,神清气爽,待到她再睁眼,神白须似乎已经停了下来,他看着一旁的什么东西愣在原地。 “…我靠…这可真是眉毛下面安俩蛋,光会眨眼不会看啊。” “哪个缺心眼的这么安排路的?” 青衣竟憋不住的大笑起来,抓着神白须的衣领,扑在他的怀里花枝乱颤,以至于神白须都不免得笑了起来。 这到了最后,两个人具是大笑,莫名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宣开。 “你啊,净走弯路。” 青衣伸手点了点神白须鼻尖,另一只手擦拭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真的哭出来的眼泪,总之,她很高兴。 原来,在远处几十米的方向,一条高堤坝的青石路就那么显眼的直挺挺的架在沼泽之上,明晃晃的一条通天大道。 神白须这会已经泥泥泞泞走了半路了,才看到这石桥,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说不是呢。” 看着那青石路与石亭,他看向怀里的青衣,由衷的笑了。 而此刻青衣的那一双金瞳,神辉烁烁,铅华尽褪。 青抬衣重拾剑心,再登一楼,爱一人而心恋红尘。 “…红的啊?” “…不喜欢?” 最终神白须并没有去走那条宽宽敞敞的通天大道,而是一直抱着青衣在沼泽中缓步前进。 向后望去,那片好似无垠漫漫长远的绿茵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而随着微风起伏,那裂隙也在渐渐被稀柔的泥沼回拢。 被青衣一袖扫平的万掣山地现如今清朗玉明,在终于登上那河梯后,看着神白须一身泥泞的青衣有些于心不忍这一趟旅途他就这般模样。 即便并非什么盛行,可这一趟泥泞终归是为她,这也就有了开头的一幕,青衣建议神白须更换一身衣裳。 而她拿出的这身,是一件红白祭礼服,颇有大祭司的古典模样,端庄而淡雅,对目前神白须的造型来说,似乎意外合适。 已是它鲜艳的红让神白须这种喜欢低调的人不太适应。 “不…我只是没穿过这么鲜艳的衣服,太张扬了。” 闻此言,青衣眉头一挑,笑了。 “凭你神白须在西方世界的顶世恶名,依我看,就是再无敌四甲子也未必能比拟你半分吧?” “到了如今,却羞赧一件布衣?” “那你要不要穿我这件白衣?缝合改款不过抬抬手的事,这件红的,留给我。” 她很明显一副坏笑看着他,神白须只是面色无奈,可他越是如此,她越是兴致盎然。 即便真的身披这一身女子的素裳,神白须那一身不可挡的锐利锋芒也仍旧扎眼,这不是一件衣服能改变的。 神白须虽然也有些纳闷,不过一身衣服,未免讲究了,要说再无其他衣物更换,神白须了是不行的,这件明显是青衣故意拿出来的。 “要是不好看,你可不能笑话我。” 神白须接下青衣捧在怀中的红衣,笑道。 青衣只是笑着背过身去,给这位整理的时间。 待到她再转身,只道是有凤来仪,这一身红白翩翩若起,倒真成了他的陪衬。 一双武袖,上缠红绳,腰系白条,绸缎泠泠,领绣红枝,褂刻红条,只觉是鸿天齐韵,威仪煌然。 青衣上前握住神白须双手,看着这一身仪表堂堂的端作,只觉不够的她拽着神白须转了一圈,又俯下身掀起那裙褂的一角。 她再抬头,两人对视,青衣探手刷了刷神白须额前发丝,将别在自己发后的一枚红心木簪在他发上挽了一个结,那瀑布般的乌发盘起,化作一条随风轻扬的马尾。 若要说,那夜他披上的红装是青衫待马俯瞰山河的江山儿郎,那如今这身红衣便是乘着祥云凯歌而归的君郎。 只是在妾手中缠缠绕绕绣满山河的愁肠,每刺下的一针,都是君郎的模样。 “如果那浑浑噩噩的两百年,走尽风霜之后遇到的人不是你,我会怎样?” 她双眼空旷,望眼欲穿的执望,她的拇指划过他的眼眶。 她也渐渐在幻想过遗憾后后怕,害怕这份缘分的线崩断,她知道他的命运太曲折扭曲,可越是这样,到了这里,就越不甘心。 她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这么渴求另一个人,好似,整个灵魂都在颤动,她一生中第一次这么期待一个人的回应。 “我……只要你这束光。” 在神白须张口欲言之际,青衣左手的拇指摁在他轻启的唇上,就像是扼断了某一个,不,任何一个瞬间的回答,她只希望,她遇到的那个人只会是他。 她急不可耐的抢答,不想听他给出的解释,也不想要。 “我只希望,比起厮守,你的下一世,下下一世,都是我。” 她的手臂搭在他的脖颈,无限拉进他与她的距离,两只手紧紧相握,整个人好似想要融进他的身体中,两颗星以最近的距离相同跳跃。 她金色的瞳孔恍如某个清晨升起的起初,在那余霞之后,只映照着他,他的所有,直至点亮整个白昼。 她不惜说出这背离天道与轮回的话,都只是为了锁住眼前这个人,每一个模样。 他又该如何答复?他只是怔怔看着她的眼睛,那金色就像一朵向日葵,一朵芬芳吐露,向阳花开的向日葵。 他或许还在自我徘徊,自我揣度,究竟他这么一个人值不值得。 “女孩子太容易满足会吃亏的。” 神白须紧紧抱住青衣,他双臂这一次的收拢比起上几次青衣的主动更来的迫切。 她可以无限的在他的余生中索取她想要的一切,这就是神白须给出的承诺,一份即使海枯石烂也仍旧不会后悔犹豫的誓言。 他并不懂什么太多的情话,他也渐渐开始明白,自己太过幸运,以至于这世间会有那么多不幸争着抢着要来找他。 所以他才不敢轻易许下诺言,而现在,他比谁都憧憬着这份所谓海誓山盟的誓约。 而也终于在风雪之后,被厚厚积雪埋没的笋芽终于在沐浴一场春雨之后于土壤中复苏,趁着骄阳,趁着徐徐春风,茁壮成长。 青衣搂紧神白须,埋进这包揽世间一切苦痛的温柔乡,将眷恋一一收藏。 走桃,准确带来说应该是一场新人在姻缘路上,从小胜新欢到油盐酱醋生活的更替。 而眼下,两人一红一白已经走过绿柳成林的长丘,阳川江水已经在身后流淌,郁郁葱葱数十里,才恍见桃源。 “应该说是天公不作美呢还是时运不济呢,万掣山地有着神骁历来九川最大的一片野桃林,且因为依山傍水的原因,逐渐形成了一条山水灵封号的龙脉,这座桃林出奇的灵气。” “而至于现在……” 微风缕缕,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重的桃树枝干的清香味,同时,还有另一股有些刺鼻的树脂味。 放眼望去,山势延绵万万里,哪怕是那陡峭的山壁上都攀枝散叶,苞芽待季的桃芽缩着脑袋,光秃秃的桃枝风吹嘁嘁。 可这里给人的感觉,清朗,明媚,舒适而安然,寻着山势峰峦叠嶂的线条,远处群山万里的桃树好似一副泼墨的山水画。 而也是在这时,神白须才真正设身处地感受到那一幅幅悬挂在名门府邸中的水墨画是何等写实。 眼下美景,美不胜收,只觉流连忘返。 倘若待到桃林盛开,岂不天上人间? 青衣看向神白须,又看了看那沼泽山势坐卧的桃林,轻轻一笑,对于那些“不赏脸”的桃树,并不在意。 “先前婚宴,银簪系铃,轩辕侯挂剑,许青才折桃枝,金簪筛签,何意?” 这时的神白须莫名问起了一个题外话,青衣眉头一挑,她以为骁卫的几位都有和神白须解释。 “还有,那男子带盖头的说法,是胡扯的吧?” 说到这里,青衣眉头一沉,心中一顿,她下意识的看向别处,右手于后纠结裙摆,小女人心思。 “让人诈了啊。” 哪怕是神白须自己,也都绷不住的气笑了,一旁的青衣哪敢看他。 “你…生气了?” 她笑着问道,事到如今,哪怕就是神白须真要怪罪,她也有恃无恐。 “腰间系铃,是为一步一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良人相配,一见不忘。” “挂剑于后,为断斩纠葛,趋吉避凶,逢凶化吉之物尔,是为,得胜归来。” “那手捧桃枝,则是灼灼夙愿,心向往之,祈桃而栖,是为,正盛年华,好缘有时。” “至于那最后的求签,不过挑选良辰佳节的流程必要,用于增添喜庆的。” “对了,你中的什么签?” “上上签。” “真好。”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相视一笑,而神白须,屈指弹了一下青衣眉心,后者一惊,吃痛却不敢和神白须胡闹,只是抓起他的衣袖,甩了甩。 “你刚刚是不是说,时运不济?” 青衣挑眉,看向神白须,心想或许这句话有戳神白须痛处了。 他的确是个倒霉蛋… “可我以为,花好知时节。” 轰————!! 下一刻,神白须浑身上下炸出一股金红之气,直直撞在天穹之上,方圆千万里的云彩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空气中的灵气被这浩然磅礴的雷声震的四处逃窜,万里桃林的山水灵纷纷被迫齐聚于此,化作一道道弧光钻进被神白须洞开的一片天穹中。 而只此下一刻,生灵反哺,四季倒转,天时趋变,灵泽逢春,天地复苏。 一眼望去,自眼前始,桃林由绿而粉,千娇百媚,绝艳芬芳,风吹花落。 整座桃川延绵目光所及之处,桃花顷刻间盛开,好似人间盛放的烟火,璀璨夺目,重山叠嶂铺上了一层粉装。 只此刻,桃雨纷纷,花开花落,桃川盛放。 青衣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桃林花开,只此一生都恍神的刹那,只觉得一朝如梦,翩翩而来。 她不由自主握着神白须的手越来越紧,以至于神白须清晰的感受到疼痛她才回过神来。 桃花瓣散落在她的头顶,好似一场千年之旅,而眼前人,白首偕老。 那些史书上记载的,被世人口口声声千年传颂的爱情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因为它们都止步于这厮守。 而眼前,正是那世人心心念念的金玉良缘,而眼前,正是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良缘佳话。 “愣什么,走啊。” 神白须伸手在青衣面前晃了晃,又拽了拽她的手,而她,才缓过神来。 透过神白须红白的丽裳,在望向他身后延绵万里的桃林,心都醉了。 他们踩过那粉红色的桃花瓣,在桃林中被粉红色的桃花瓣埋没,风吹过来,吹起一阵桃色于红尘青绿相接的山河。 这场走桃,于花间绿野而来,向千山汇聚而去,一路登高,遍野山河,携手共望,俯瞰众生。 青衣也是第一次在这种高度感受的不再只是孤寂与寒冷,而是满目桃色的山野,是她不曾眷恋的纷纷人间,这花火的绚丽,并非来自于双眼,而是她身旁的他,来自于他的心。 她已经不想再重复一遍又一遍说出自己心中的爱,只是希望着在自己的余生中,即使是倾覆一生,她都愿意为这个承诺付出,为他守候。 天造地设,指的是在天意的曲折离奇中沉浮,于行色匆匆的人间,相遇独属于自己那一份的美好与爱。 眼下行与山间的二人,就是这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 “你错了,神白须,我是一个恶魔的命运并非是我能够选择的。” 生于黑暗边缘无尽之海的阿特厄斯·乔纳森,一个包含混沌之血与恶魔意志的纯血恶魔,他生性好强,天性好斗,即使是在以嗜战闻名于世的无尽之海的恶魔族群中都名声鼎盛。 因为在斗争中英雄无畏的表现,乔纳森拥有恶魔最根本纯粹的力量,他的强大笼罩着整个无尽之海,是所有恶魔所渴望的对手,因此群魔称他为,“奥格恩斯”,意为浴血的野兽。 尽管身在野蛮之地,乔纳森却渴望着和平与秩序,他希冀着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创建一个存在秩序与律法的国度,并且停止无尽之海千万年来的争夺,结束恶魔们生而为了斗争与嗜血的宿命。 尽管这个理想在恶魔们看来可笑而荒谬,可这,的确是铸就乔纳森强大的根本,他是一个高尚而怀揣善意的头戴犄角者,所以也有人说,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恶魔。 怀揣着这个梦想,乔纳森离开了无尽之海,前往那片栖息在黑暗边缘境地之外最远处,距离人类世界最近的那片土地,法斯戈尔部落。 一个朝圣元素神灵的游牧民族。 他们热衷自由且宽容博爱,自称是大地之神马尔修斯的子民。 他们掌握着古老的炼金术,治理无尽之海边缘因恶魔们斗争而被破坏污染的土地。 他们接纳了来自无尽之海的恶魔乔纳森,聆听他的内心,理解他的意志,向他伸出援手,帮助他了解属于人类的社会秩序。 在集体的生活中,乔纳森懂得了何为文明与文化,更理解了何为传承的力量与精神的意志,他开始接受不同于自己的其他人,拥抱这片宽广无垠沃土,懂得了如何善用人类的智慧。 同时,在法斯戈尔游牧民的帮助下,凭借着乔纳森恶魔的血脉与天赋,他成功的掌握了炼金术,成为了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炼金术师。 并且不断磨砺,在族群中成为了一位了不起的游牧执卫,带领游牧民卫去治理因为斗争而被破坏的土地,同时扞卫栖息地的平静。 乔纳森在这种团体精神中升华,褪去了那争强好胜的恶魔之心,他变的谦逊而纯良,拥有高尚的精神品质,在法斯戈尔中,他有着另一个名字,“塔纳里安”,意为随风而行的牧马。 接触人类社会之后的乔纳森选择回归自己的族群,在同法斯戈尔游牧长告别后,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故土。 他不再是一味地凭借蛮力与鲜血争凶斗狠,更不追求侵占领土之后的优越感,他运用智慧与仁善得到了众多生存于无尽之海且同样厌倦战争的恶魔们的支持。 他作为领导者挺身而出,积极创造着属于和平秩序的时代与国度。 “恶魔是邪恶的象征,它代表野蛮与血腥的本性,可我们以人的面目认识彼此,以人的形式存在于世界,以双脚丈量大地,以双手触摸你我,我们理应是人,而非渴血的野兽。” 以理想,自由,尊严为理念创建一个存在秩序与律法的国度,让所有热爱热衷和平与爱的人都可以过上有尊严的生活的追求,在无尽之海中成为了更多人的梦想。 他们追随乔纳森,崇拜乔纳森,学习乔纳森,直至成为乔纳森。 可作为阿特厄斯家族的一员,乔纳森违背了大恶魔们的意志,他们认为,乔纳森是受到了人类族群的蛊惑与干扰。 他本是一个强大的恶魔与战士,应该沐浴在鲜血中的野兽,他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阿特厄斯家族的血脉,理应称霸整个无尽之海。 这是野心家的欲望,乔纳森极力抗拒。 可大势之下只有生灵涂炭,阿特厄斯家族坐拥无尽之海中十分之七的土地,大恶魔更是不计其数。 他们的势力强横直压整个无尽之海,一场鲜血战争爆发,以乔纳森为首的理想主义者铸就的革新群体全军覆没。 他看到了恶魔们真正的丑陋,嗜血,邪恶,贪婪,暴戾。 这一切在他的眼中形成一幅幅破灭的废墟,他甚至开始厌恶自己的血脉,他拒绝自己身为恶魔的身份,以至于拔断自己的双角,打碎自己的牙齿,扯下身上所有的鳞片。 他逃离了这囚笼,阿特厄斯家族的天才,未来无尽之海的统御者,永远的消失了。 他或许失败了,可他尝试过了,只不过,也许时机未到。 流落世间的乔纳森历经岁月蹉跎,他恶魔的血液正在随着他的荒废逐渐退化,在一个群星璀璨的夜,一场科研实验让他邂逅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捡到了在实验失败后遭受爆炸而昏迷的乔纳森,悉心照料他。 她知性而温柔,她看出了乔纳森的黯然神伤与难以释怀的痛苦,她引导他,指点他,在时光的翻页间两人相互理解,他们的灵魂轰鸣着。 在得知他的命运之后,这个本柔弱的女子却意外的变得坚强,她不许任何人嘲笑他是一个恶魔的身份,她极力的鼓励他,带他走出了这身世命运的阴影。 因此他们相爱,他们厮守,他们在岁月的途径中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乔纳森在接触她之后,接触这个世界,在爱上她之后,释怀他生命中所有的不幸。 他们诞下了爱的结晶,他为他取名,“风上御神策”,那是古老的法斯戈尔游牧民语,意为“不知疲倦的在命运中的奔赴”。 然而随着人与恶魔血脉的结合而诞生的御神策的降生,阿特厄斯大族长凭借指引最终找到了生活在西方的乔纳森,家族的阴影再度袭来,以至于将西方政治终焉都牵扯进 同无尽之海的战争全面爆发,双方皆是损失严重,而作为这一切的源头的乔纳森,在重拾理想后,他接受了自己恶魔的身份,并接受了自己作为恶魔的命运。 “我这一生都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哪怕在品尝了这么多的美好之后,依旧好似乳臭未干的顽童,跌跌撞撞。可我很知足,并且很幸福,谢谢你让我爱上你,谢谢你所给予我的一切。” “阿风,以后的你肩膀上一定会扛上沉重的担子,因为这是男子汉的担当,你要答应爸爸,永远陪在妈妈的身边,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留下了如此美好的祝愿,化身一个真正的恶魔奔赴向那黑暗。 阿特厄斯乔纳森,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他更喜欢塔纳里安乔纳森这个名字。 那天,无尽之海有那么一尊大魔神降临,屠尽半数无尽之海,死亡人数直至攀升至近一亿,几乎血洗了整个无尽之海。 而在这之后,那尊魔神化作一缕金光,涌入苍穹之中,塔纳里安·乔纳森一生坦荡,最终回到了他最爱的人身边。 第112章 大势如涛。 翌日。 半宝川骁卫分部带来了新的情报,李世卿之死一事正式落实并且在东南两方正式平歇,这也意味着,随着李世卿的离世,神骁现如今的执政世族将再无掣肘与忌惮,也许在之后的云执之争上,将会爆发更大的政乱也说不定。 而在昨天晚上,削山走蚣已经渡过天海,走蚣之中共出六位,削山侯共出五位,总计十一位南地天柱于半宝川落子。 这和神白须预期的相差无几,李世卿“撒手人寰”在他看来也都有些突然,而眼下形势,大概就是神骁内部政治争端更加激化。 不过,他李世卿本身的存在其实不过是为了掣肘骁卫的三位天罡,这是最直接的作效,而现如今神白须的位置,才成了真正的重中之重。 眼下神白须身在盘龙,不可谓不卧薪尝胆,至少在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身上的压力只会更大,哪怕已经解决了青衣这一巨大障碍,可盘龙与外地削山仍旧有着同盟联系。 一场走桃下来,神白须变化颇大,无论是精气神还是气色,都比他一开始初入神骁好了不知多少倍。 “我之所以希望你不要参与削山之乱,并非害怕那削山主蛊惑于你,只是眼下神骁的形势,风向太陡,再者,你本就是我暗地里担保下来的,如果能就此在神骁永世不出自是最好。” “我承诺过李世卿,会在这场政乱结束之后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虽然一时间左右难定,但……” “对,我承诺过的。” 眼下,伏云龙庭中堂,神白须于昨夜回到盘龙会,时间与风向就像是一切都注定好的,在他回到盘龙会的前几个时辰,削山众万离,高沅方等人就已经叩关饕餮城区。 一如既往,被斩龙人李心素挡了回去。 既然内部忧患已经大致平复,骁卫的确也可以放开手脚的打上一场,这不,刚刚叩关后,李太行李镇岳就已经前往饕餮城区。 而第一场群战也于唾风川地打响,一夜,唾风山地被夷为平地,方圆数万里山川土地的流失,损失难以估计。 而如今身在盘龙会的神白须的作用有两点,一,是为了给骁卫提供下一步盘龙会的动向,毕竟盘龙会同走蚣削山沆瀣一气,这也是安插神白须这个楔子的原因所在。 二,是让神白须在削山之乱上能有更好的视野,归根结底,削山之乱之所以一直能够卷土重来,这和他在神骁内部的联盟有直接关系。 可神白须似乎并不看重这两点,他之所以待在盘龙,只不过是因为有些事还没有安排妥当,这场神骁国乱已经持续了太久,而他这场神骁之行也同样如此。 他不想再耽搁了。 “你此去之后,面临的是完全反扑的削山,虽说你现在已经翻身做主人,可在玄宗眼里,你就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傀儡。” “八豪和八侯在之后的对峙中会不断以你为目标,如果你想在这场国乱中功成身退,就必须要以盘龙和骁卫做垫脚石。” 坐在堂外凭栏处的青衣微微说道,她知道神白须想要快刀斩乱麻,她也知道神白须狠不下心对骁卫那群人,可她同样不希望他以身犯险,这是最保障的方法。 “这场国乱的主场本来就在骁卫,我虽然只是一介外人,却也看得到其中深浅。”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我承诺过的事,不会改变。” 有关立场上的问题,神白须似乎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哪怕立场势微。 他不是从昨天起才孤身一人的,自他在西方打响的第一战开始,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要么赢,要么死。 “犟种。” 本就背着身的青衣气骂了一句,语气不轻不重,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或许也只是单单一句批评。 而赛娜的态度是顺从神白须的,她倒是不害怕再次面对削山主,只是神白须为求保险才如此安排。 而眼下,半宝川形势还算不上严峻,双李渡海,虽是孤援独入,却没有人胆敢小觑了这两位。 万人敌名号实至名归,并且已经在南地发起多场战事。 而战事结果大多要么平要么胜。 削山走蚣也清楚,双李并非人多就能拿得下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为避免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口下去把自己噎死,这俩块又硬又臭的石头只能慢慢磨。 而宝川的守门人李心素也不是什么善茬,难以想象一介女子竟有万夫不当之勇,连同走蚣在内的十一位南地云杰,在饕餮城门叩关数次皆无功而返。 应该说是她斩龙人得天独厚占尽天时地利吗? 于关门前的斩龙人似乎先天共鸣半宝川整座山地的山水灵,她手中的拨筝并非生体器神,而是一件可以巧夺天地大造化的法器。 就像意圣张有意手中那枚拂尘“诸生天”,移山平海,更日换月,即使是推动东方大陆的版图实现陆地漂移这种逆天之举都能做到。 而李心素手中拨筝,历来十三代斩龙人传承九千年,除去那位斩恶蛟的始祖,这十三代斩龙人中,唯有李心素能得心应手。 这拨筝天福地宝,乃是那斩龙人始祖的大道显化,更是道之一途的延伸,欲承此志,仅仅只是天生命好远远不够,这更需要超凡脱俗的悟性。 “我不能指望削山走蚣能比盘龙更有耐心,神骁目前的政治局面并不稳定。” “如果全局要加上我的情况,排除李世卿的死,除了远在世界政府的李布施,南地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地方了。” “除去盘龙对南地的恻隐之心,只单单看神骁当前的局面,确实赢面不大。” “再者,执政者的每一步都要有最坏的打算,这是前提,而执政者必要的素质,是能够承担损失带来的风险。” “骁卫在政治上不能退步,在形势上更不能。” 在神白须看来,以目前骁卫的情况来决定优先处理哪一方是眼下最实务且有效的手段,战术,是一种心理博弈,而策略,更是一种豪赌。 神骁向来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说,可行军打仗,一生未曾有过败绩者历史中屈指可数,倘若要依论时代而言,现如今的神骁天造之才,比起历史上简直多如牛毛。 两地皆是风云人物如春笋争春,皆不遑多让尔。 “可执政者同样要以身作则,未雨绸缪这个道理作为如今神骁国乱的破局者,你理应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明知出云的野心在内而不在外,纵使骁卫三天罡有再大的本事,难不成还能改变现如今神骁的宪律?大势所趋就代表着人心所向,出云必定以国为先。” “即便你会说这是顾头不顾腚的赔本买卖,可出云明心慧志未必会如此循规蹈矩舍本求末。” “可需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使神骁政态更风换貌,传统仍旧存在,彼时出云以南征为号,依旧能够率众挥师南下,可上御执有第二次机会吗?” “之所以不能退步,乃是基石巩固之策,而神骁自古以来皆是以民为本,出云何其精慧?大时代的迁延从来不在执政者的手中,而在群众的目光,这可是你神白须同十二门讲的道理。” “怎的?现如今小夫子慌了方寸捉襟见肘了?在学府,言不行诺可是要挨板子的。” 青衣突然起身面向神白须,她的意见不同于神白须,并且觉得他的所做太过冒险。 他完全可以凭借骁卫造势,做最后的那个收官者。 而青衣又何尝不知道神白须想做一个光明磊落的谋算者? 骁卫生死相托而他神白须却虚与委蛇,岂不是将这场忠良仁义之交付之水火? 神白须征御,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而且,削山背后还有个幕后主使玄宗,他诡谲风云这场纷争数千年,你神白须一朝入局如雾里看花,如此作为恰似那风中浮萍摇摆不定,一个不慎随波逐流便要万劫不复。” “天下人都知道现如今宝川十一位削山侯都在等着你神白须自投罗网,他们一拖再拖,就是为了等你踏入宝川然后瓮中捉鳖。” “削山侯与八豪谁都可以死,可你神白须一旦遭逢不测,骁卫就要面临之后盘龙同神骁的割裂。” “即便你走了一趟十二门,可诸门政见仍旧参差不齐,他们都等着你神白须身死半宝川,好以世族之论逼上御执下台。” “即便十二门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可执政者之阴险狡诈你最清楚不过,更何况还有个上御出云虎视眈眈。” “在那时,他上御执沦为质子,且不说神骁上下皆要换政,你神白须更是迫为笼中之鸟,她上御出云一家独大,也不过重蹈历史的覆辙。” 青衣步步紧逼,直至两人贴近,她一双金瞳看着神白须,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退步。 神白须就是再榆木脑袋,他也知道眼下青衣所言究竟是为何意。 只见他后退一步,挑着眉毛,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他再凑近青衣,后者神色自若。 “你一娘们儿瞎凑什么热闹?” 他伸手捏住青衣的双颊,左右晃了晃说道。 “怎么,瞧不得我这女子也经略纵横之道?” “莫不是你也想学那上御司南立男女从规?做天打雷劈的大独裁?也来个男从政女从商?” “神白须征御,你敢。” 被神白须捏着脸却不厌其烦的青衣语气平淡,却好似口吐惊雷。 她注视着神白须的眸子温润如水,剔透如玉,也只有那微皱着的眉头,才能看出她是如何的焦急。 神白须松开了手,伸出食指捋了捋青衣的额发,后者仍旧无动于衷,她就是只盯着神白须,这不免得让他有些无奈。 青衣和之前音绕梁的想法相同,她们的共同点都在于,将神白须的境况比作自己的身份,后者希望神白须能够善用其势,纵大局之观。 而前者,她有很多的私人感情,她希望神白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归根结底,纠其身份本就理当如此,他本就有着作为棋子的觉悟,却没有作为棋子的狠心。 倘若神骁实际上那些腹背受敌者都是如此以死明志,这历史或多或少要失去些许光彩。 古人言,兵行诡谲,无往不利,而草木皆兵的真意就在于无所不用其极,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没有人天生能够未卜先知,哪怕是李世卿这位神骁首谋也都打过败仗,更何况他神白须? 而早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兵圣唐世非就曾说过: “战场的残酷在于局势的瞬息颠倒,于其中纵横者必须要有足够宽广的视野,没有人能永远占据天时地利。” 倘若以兵者之心定论攻伐之道,青衣那般的操持更适于行军打仗,而至于音绕梁,则在于政谋的布局。 一个谋事在人,一个成事在人,两者差距一目了然,可也却殊途同归。 音绕梁之才或许在青衣之上,因为对于眼下神骁形势,她可谓熟稔于心,而青衣遁避于世两百年,早就已经脱离了当前的政治规格。 可兵者之道,也是一个修剑者所操持的意志,需知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可如今的青衣,似乎有了那么些顾虑…… 一旁的赛娜看着两人争执不下,也不好从中介入,她清楚,自己没有神白须那么能说会道,更没有他那么好的头脑,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而她对于青衣,有天生好感,同时也有些许好奇。 她自然听说过青衣无敌四甲子的传说,也清楚作为一个强者的矜持,可眼下的青衣,在赛娜看来,她那微皱的眉头就代表她心中纠结不断。 同为女子,她能感受到青衣那颗偏向神白须的心,可她却无法感应神白须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就像一堵墙一样。 “你觉得我全身上下有哪一根骨头有为政者的天赋啊?要不要我掏出来给你做方玉玺?” 按照之前,神白须这句话绝对能让青衣气的七窍生烟,可眼下,她只是注视着他,无波无澜。 而越是这样,神白须就越是有些捉摸不定。 “音绕梁觉得我匍匐于圆圈坐井观天以待时机未尝不是以静制动,可天底下以逸待劳的事往往也都需要有足够的底蕴。” “我的底蕴在哪?青衣。” “你看到的,是政治层面上为君者的纷争,而我看到的,是于世间黎民的水火。” “我不想说什么诸如将一个国家的命运背负在一个人身上的使命这种漂亮话,实践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一点骁卫在对峙削山上深有体会。” “我并非奉劝你在对待神骁国乱上要大度,而是希望你能给我这个肃清人最起码的尊重,尊重我的观点与选择。” “我不是没听过所谓儿女情长英雄苦短的谚语,而正因为我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我才不得不做。” “这一趟神骁之行对我来说已经耽搁了太久,我也插足了太多人的命运,在我看来,往往在付出之后又选择放弃是最困难且痛苦的,我不能奢求命运会宽容待我。” 说到这里,神白须才敢去看青衣的眼睛,可这一看,就彻底陷了进去。 她睫毛微颤,只是慌乱的听着神白须说的那些。 她眼眶微红,目光在和他接触之后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以至于就只能愣着看着他冷漠的脸。 到了这里,她竟有了些许委屈和不忿,并不是他那样的决绝,而是他对待这种抉择这样的平静。 “你不要觉得我说不过你,你就是对的,我不承认。” 这句话使天生敏感的赛娜捕捉到了青衣的思绪,而也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神白须的第一缕情绪,犹豫。 他在战场中的果决在西方令人闻风丧胆,有过不同级别的罪犯崇拜他的疯狂与强大。 在一个和平时代能够出世这样一个罪犯,是执政者的无为,而这,是一种道德绑架。 历史法律已经明文规定,触犯法律会受到严惩,可还是有人不惜代价的选择踏过这条底线。 因为他们不相信他人所代表的正义,更不相信人创秩序的平衡。 所以神骁有一句话流传千古,映照着生存在这片天地的人所拥有的执念。 “天道恢恢,疏而不漏。” 这代表着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皆在天道之下,无论他如何的超脱俗世,如何的超凡脱俗,如何的凌驾众人,哪怕不存在于法则与秩序之内。 他也会在这煌煌天道之中有着早已注定的命运,这是一个可怕的因果论,在所有正在进行时和已过去时之内的,唯一真理。 青衣深知天道之蔚然,深知天道之恢宏,她见过那煌煌天道所化作的超然,更切身体会过那撕心裂肺的天谴。 她笃定即便是神明在这之下都万般渺小,而她那超脱的身命即便能够越过天道这道鸿沟,可也不过一介血肉之躯。 凡是在这大道之内的,众生皆可泯灭,这便是天谴。 所以,现在的他,神白须,就像那个冷酷无情且只知道因果循环与天理固然的天道,将她对他的爱降下神罚。 所以她才会觉得委屈,觉得不忿,觉得不甘心,就像她的命一样,从来不能由她自己决定。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原因,她帮不了他。 如果她可以做到,哪怕拼着天谴亲至的灭顶之灾,她也要抬剑陆沉整个南地。 “怎么,你要哭啊?你哭一个我看看。” 这话一出,饶是一旁的赛娜都坐不住了,虽然她不懂那些道理,但她能感受到那种气氛。 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青衣神白须两人稍微僵持了一会,不算久,十几秒的时间,而到了最后,青衣还是软了心。 作为率先别开视线的她,似乎也死心了,她劝不动他,也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只得与他错过身去,步子轻盈的走了。 至于那绞心之痛,也被她压在那平静的神色之下。 “她对你很好,你不应该生她的气。” 等青衣再看不见身影,赛娜才微微说道。 “如果她能做个什么都不懂且普普通通的小女人,或许会轻松很多。” “事到如今哪怕她怨我恨我都无所谓,至少她可以自由的活着。” 赛娜哪里懂这些天大的道理,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活的有些…太身不由己,且总是言不由衷。 他的后背给人的感觉是安然,只觉得天塌下来了都无所谓。 而他的影子却让人恐惧,只有让人遍体生寒的凉意。 第113章 倾巢之下,不存完卵,大世之争,不在权谋。 四千年前,世族之乱的霍乱已经安定,可这股吹起来的风暴就好似永远的定格在了神骁群众世人的心中。 随着神骁中心城区地带对革命的响应,连带着川地之外的其他自治区域也开始宣布独立,一场起始于民权的大革命正式打响。 这场革命,没有战争,没有鲜血,它的投入与开支不来自于任何一川,一洲,一地,一人,它来自于整个神骁在面对笼统秩序与迂腐制度的忍无可忍。 智慧是引领人们走向新时代的方针,而改革,能够在新事物与旧事物的碰撞中,让新时代的来临更普遍化。 年仅二十岁的玄祁宗,作为夸氏后裔国邦的皇系嫡系子孙,在曾经那个辉煌的时代本应继承大统,而时代革命的到来推翻了君主制度的宪章,开辟了新的秩序。 王爵与世袭不复存在了。 国家的政权应该掌握在多数人手中并且是为了多数人,玄祁宗对此深以为然。 他也认为,君主制的制度以承上启下的制度太过迂腐而虚伪。 而他,是一个真正见识过因为野心与贪念而灭国的遗民,他深知政治的邪恶与颠倒是非。 国家灭亡,族人崩毙,山河易主,正统没落,这是对于玄祁宗而言出入无门的时代,他的国家成为了历史,而前方的道路,更是充满坎坷。 可玄祁宗却对于这冉冉升起的新时代充斥着热忱与崇往,他知道,他可以在这其中创建属于自己的道路。 为了响应号召,响应共同制度制定的呼唤,蒋遇才一鲸落万物生,以此为前车之鉴,由当时的政治主权政府创建的新制度名为,“朝元”。 权力不能再只搁置于一人手中,它必须要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以此为理念,诞生了三个代表。 分别是代表政态机构的行门组织,而后,是作为督政机构的民之所向的执行组织,最后,是执行策令的制衡组织,同时也担任辅政机构,代表民众的建议。 而玄祁宗,凭借着独特的政治思维与对制度的理解,在行门组织之中衔戴不低的职位。 朝元这个新晋的秩序章程在玄祁宗看来,不过只是秉持了前朝君主制度的后身,换汤不换药的愚昧制度而已。 他不相信这个新生的秩序能够在此次的纷争之中做大做强,甚至说什么革新时代。 可权力的分化与制衡却的的确确做到了稳固国家,无论这个架构再如何的初生,至少在那个时代,这令群众心安。 可毕竟万事开头难,那个时候的玄祁宗,是一个真正拥有政治心胸的执政者,他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方式缔造这个国家的起始。 可过程并不如人意,因为世族之乱的影响,行政部门被督政组织彻查,且民意难违。 那个时代根本容不下世族之遗,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太大的代价。 以玄祁宗为首的行门组织被连根拔起,朝元内部大换血,革政改革,看似欣欣向荣实则却也败絮其中。 玄祁宗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束,这个国家还会秉持曾经的陋习一直延续着这迂腐的传承,合政制度是一个谎言,是执权者的阴谋与欲望。 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片仇敌的土地,他看到了神骁人的愚蠢,他的所作所为在这群排外的族群之中毫无建树,甚至毫无意义。 因此,他孤身直入南地,回到了那片属于自己的初生之土,在这里,追寻自己的理想。 “我们要做的不是建设一个国家,而是构建一个强大的群体,我们要看到这个组织团结的正面,更要看到连接这个团体的枢纽,不再是为了颠倒权力的使用,而是重于它建设的方向。” 就这样,随着玄祁宗的号召与领导,南地那个不经王化且荒芜的蛮夷之地开始随着他带来的思想而如雨后逢春,他浇灌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的新生的思想。 以革新,制度,文化,民族传承,精神风貌为口号的革新决策开始一个个的颁布执行,能者多得,在这个想要赶超先进的民族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是联合的钢铁,在黄沙中耕耘出绿洲。 最终,国家建成了,制度形成了,南地逐渐脱掉了蛮民的帽子,他们于各川之间穿梭,交流文化,争取先进,并且,开始源源不断的去了解神骁。 千年之后又千年,玄祁宗等了千年又千年,神骁其中群雄豪杰层出不穷,历代明君更是数不胜数,他低估了这个日不落王朝,同时,也高看了自己。 可他并没有放弃,因为他相信,有心者事竟成,神骁这个国家所拥有的弊病仍旧存疑,迟早有一天,它会再度爆发。 而机会,也终于在历时四千年之后到来。 上御司南,一个君主思维的独裁者,他对权力的执着远远重于对国家的团结,且野心的执掌好似无穷无尽。 他废除了最初构建神骁的统一思想,更埋没了复兴意识,让这个国家的文化风貌不断后退。 于之后无法承担政治压迫的多地外交地开始同神骁割裂,他们在独立之后纷纷归顺南地,以至于南地国家版图前所未有的辽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玄祁宗最终发动了战争,一场鲜血在所难免。 可他仍旧低估了神骁,前有楚不择,后有点朱砂,这两位军事之上的天纵之才纵使于绝对劣势且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仍旧打的南地分崩离析丢盔弃甲。 点朱砂尤甚,绝户计,坑杀,毒计,让南地边境十二洲陆沉,六分之二的国土面积更是尸山血海,而这也是南地为什么对点朱砂如此胆寒的原因。 如此,吃一堑长一智,玄祁宗开始广招天下豪杰,创立削山侯走蚣门,历时三年,集齐了十六位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子或一方大摩。 而也在这时,神骁内部分裂,李世卿李布施爆发革政,时代分割,骁卫成立,整个神骁处于动荡时期。 这也是盘龙会的由来,它从政治之中诞生,而此之后,上御出云横空出世,一举夺魁,平定神骁政态。 而玄祁宗,也终于在屡战屡败之中寻得机遇,联合盘龙,两者同样与虎谋皮,这其中或胜或败,犹未可知。 而玄祁宗这个人,一生蹉跎而颠簸,他必是一个卧薪尝胆且心沉似海的谋权者,他或许并不成功,可的的确确是构建一个新生代国家的领导人。 他同样是一方国度人民的信仰,而构建的国家所拥戴的思想,历时四千年,经久不衰,这足以称史。 而他这个人,最不在乎的,就是权力,最不屑的,也是权力。 他对国家的建设永远在于多数人,而他,却属于那些少数人。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以少数人改变多数人的执政者,他不相信人性的可能性。 兵戈一起,不见鲜血便誓不罢休,随着时日推进,削山走蚣的攻势愈加频繁,尽管屡战屡败却也随着次数的增加而逐渐令宝川的防卫有着捉襟见肘了。 南地方持续的动荡要远远比宝川之内更少,又或者对于李太行李镇岳两人感到太过棘手,其余南地执众似乎都刻意在回避且半压制的状态回弹双李兄弟。 而情况也大致如同音绕梁预测的那般,宝川仍旧还是作为削山之乱的主战场,而渡海入南的双李一直停滞的角色其实是支援。 安插一个哨台,在对方的领土中来回掣肘,而这个身份,必须要拥有足够的实力与智谋才能担当。 而眼下,半宝川长风山地已是震颤连连,不绝于耳的金属砰鸣之声轰隆隆,随即便是倒腾的气海撞在山峦成聚的山体上,硕大的一座岩山顷刻间就炸开。 轰————!! 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连绵两座山脉的巨峰被一股清罡狂劲直接拦腰撞断,崩散的巨大石块被残余的气海搅碎,那破坏痕迹触目惊心。 近处,只见李心素手提一杆刻绣金梅的银枪,枪柄上缠绕着一条红菱,那破军之势方圆千米汹涌澎湃,以至使流动于空气之中的灵气都异常暴躁。 她身上有不少处剑伤与鲜血,她一身青衣已经渐渐染红,然一身气势绵绵无尽,气海倒腾如大江拍岸。 而在她不远处的三人浑身气势亦是生生不息,凄寒剑气滚滚不绝,众万离手执长剑衣衫褴褛。 而在他一侧的青俊男子亦是难免狼狈,只是他环绕于双臂的两股清罡翻江倒海,上官语蛰,器宇不凡。 而在最右侧的一人,手中金光灿灿,他所在之处方位全失,天地之间翻然一股混沌气,于须弥之中定夺乾坤之术,斗平,斗治孝。 以一对三,这三位却丝毫不会丢了脸面,因为眼前这位可是神机之势的斩龙人李心素,她手提的那柄银枪同样是一件拥有乾坤造化的法器,号名“显圣”。 这名字,不可谓不惊天地泣鬼神,仅仅只是听着,就知道有多么威风凛凛了。 而眼下的局势,也不可谓不紧张,战事已经白热化,起初拥有优势的李心素现如今同三人持平,而之所以持平,是因为后来者的上官语蛰。 此人阴柔调和的清罡气于对峙之中可束人双脚,一个不慎便要陷入泥泞之中,而在那时,等来的便是众万离的倾力一剑。 而斗治孝,腾挪乾坤,化道为己,于方寸之间便可断人之大长生,若稍有不慎,便要在这三人为阵之中一泻千里,需知在生死对峙之中,最忌一鼓作气再而衰。 轰隆————!! 李心素手提显圣竟放声雷鸣,于这山地之中仰天长啸,她一身浩然倾泻,提枪而去。 三人即使联合,也丝毫不敢怠慢了这位斩龙人,连携之势抽丝剥茧。 由杀势最强的众万离为前端,能够卸人长生气的斗治孝随其后,最后才到这夺命之机的上官语蛰。 而这三人之中,无论是谁,要接李心素的一枪必须要有两人同力,否则非残即伤,需知那显圣法器,有化人五气三花之能,这一枪若是中了,只怕是要生不如死。 铿————!! 金玉之声砰鸣,四人混做一团,气势磅礴直压众生,李心素长枪仅仅只是撩斜,便好似鬼斧神工,劈日削月。 作为前端对峙的众万离必须要慎之又慎,而上官语蛰同斗治孝也只能于缝隙之中见缝插针,这场生死对峙,可谓争分夺秒。 砰————!!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只是倾斜一剑压下李心素枪身的众万离瞬息之间退了回去,抽身一转,挑起长剑一扯。 呼———— 李心素长枪一震,那众万离剑气倾泻而出的乃是上官语蛰的清罡气,枪身竟一抖偏斜。 就在她想要受身稳住双腿抽拔长枪时,远处斗治孝高抬双手猛的一拧再一扯,李心素直接同周围的空间脱节。 砰————! 大罡狂岚,一阵席卷而来的清罡气如太岳崩临,猛的撞在李心素横档的枪身上,后者直至被震的虎口发麻。 一气千里,众万离杀势卷土重来,尽管上官语蛰被李心素横推枪身震了出去,众万离剑尖仍是近在咫尺。 铿————! 斗治孝临时翻转乾坤,仅瞬息之间就拉扯了那一片空间,而李心素竟已经转身而来,而众万离莫名竟退了回去,看他模样,面目狰狞,持剑的手臂血肉撕裂。 砰————!! 李心素山岳一般重量的长枪银光一闪,直至抽在抵挡的斗治孝,后者横飞出去千余米。 噗———— 这一刻,李心素一口猩红就吐了出来,她右胸口上侧肉眼可见的一片血红浸湿青衣。 原来在刚才,上官语蛰被震退之后众万离抵赖的一剑的的确确刺中了李心素,只不过原本应是洞穿右胸口,却为何只是剑气洞穿? 只因为李心素将长枪推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众万离刺来的剑锷上,遂此,这就有了斗治孝看到的那一幕。 此刻李心素右手鲜血淋漓,以至于染红长枪银色的枪身,只是她仍旧面色自若,持枪对立。 远处斗治孝又走了回来,三人再重聚,各有创伤,却不似李心素那般重伤。 诸如这种级别的战斗,早就没有了什么规格与阶别之分,分寸之间便可要人性命,瞬息之间即可或分生死。 轰隆————!! 很快雷声再响,四人你追我赶辗转腾挪,整座山地化作一片废墟,铿鸣之声不绝于耳,杀伐之势生生不息。 四人皆是浑身浴血,不可开交。 砰————!! 只叫日月失色山河崩颤的一剑直至撞在李心素横档的枪身上,方圆百里都沟壑连连破败不堪。 李心素双手拄枪,手掌心已是血肉模糊,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那三人也不好受,众万离硬生生断了一臂,斗治孝握于手中的一道黄金菱神光尽失,也唯有上官语蛰,仅仅只是微微重创,右臂有一道崩裂伤。 轰————!! 只听极远处,一道白光撞在天壁,直至撕裂出方圆万里的虚空,南地的三人抬头望去,那股冷冽的剑气即使是相隔万里也能清晰感受到。 周登楼。 另一处于沃水谷的一役似乎已经结束了,被分派出去对峙周登楼的三人,卢干,刘振奇,檀上箴似乎已经兵败,大局已定。 而眼下斩龙人已是重伤,三人之中要有一位至少要同她换命。 只见上官语蛰缓步走出,双袖清罡气前所未有的澎湃,哪怕损失三位削山执众,也得换命李心素。 而李心素只是眉头一皱,拄着枪,这三人要以死相搏。 嗡————! 不知为何,李心素突然眉头一舒,浅浅一笑,她直直的向后倒去。 削山三人则是均是眉头一皱,如临大敌。 只感那森寒剑气直直刺入脊背,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李心素靠在那来者的怀中,长长吐出一口气,而那白衣男子,伸手提袖擦拭她脸上的血污。 神白须手提阎罗,剑气人间直徘荡,一身如滚雷一般的气势遍及方圆万里。 “小女子微末之身,竟能惹得恩公屡次舍命相救,如此大恩如同再造,唯有以身相许,方可还报。” “恩公以为何?” “狗屁不通。” 李心素后脑靠在神白须胸口,只觉得一身清风相伴神清气爽,一时间竟不觉得眼下局势有何紧迫。 而也在神白须那一句不识风月的话之后,又浅浅一笑。 神白须扶住李心素肩膀,稳了稳她。 “怎么打?你说了算。” 神白须将长剑阎罗刺入大地,轻风来几缕,两袖微微颤。 “恩公您可是顶着骁卫阎罗之职的万刃总司,虽然是前任,可仍旧算得上小女子的顶头上司。” “小女子不过一介言律司司职,承此大任?恩公何以见得?” 神白须眉头一挑嘴角一扯,抽出阎罗剑上前一步同李心素并肩,远处众万离等人似乎也在一顿合计之后严阵以待。 “饕餮城区一别多日不见,上官兄,别来无恙?” 神白须握剑抱拳一笑高声喊道。 “白老弟名声在外,威震四海,听闻十二门之行那是改天换地,威名赫赫,如雷贯耳。” “想忘都难啊。” 上官语蛰同样抱拳高声一笑,看这架势,真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乡遇故知海内逢知己呢,如此的嘘寒问暖。 “久闻上官兄一身清罡气道压天地,双拳拂岗四海可平,不知小子能否有幸开眼?” 反握长剑于臂后的神白须身材挺拔器宇不凡,好似那谪仙之气,悠然于人间。 饶是李心素这位坐看云海的云中仙,都只觉得好看极了。 “这小子还真有意思,活宝一个。” 众万离一旁的斗治孝嗤笑道,即便是众万离也忍不住看起了戏来。 闻言上官语蛰看了下一旁的两人,后者众万离回望,点了点头。 “雕虫小技不足为论,既然白老弟有心赏脸,鄙人又何惜抖搂?” 这场生死较量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好似轻飘飘的,殊不知这几句话之中的分量,代表的可是南地武夫与东地剑林。 一位,是南地武道大宗师,其誉直追六千年前武祖唐望,哪怕仅仅一线之隔,却也是天纵之才。 而另一位,西方顶世罪犯,同样是睥睨一方的至强者,纵横终焉九位维序者之下的极端份子,千古无二。 而在场的各位,哪一位又何尝不是站在一方顶峰的存在? “恩公倒是个交际草,这些个模棱两可的人你也讨教的来?” “恩公莫要不慎,吃了大亏,到时候小女子可是也要殃及池鱼的。” “小女子一死倒是无所谓,可恩公重如泰山,肩负大任,岂能儿戏以待。” “恩公若真同小女子陪了葬,今后千古小女子可要遗臭万年了。” 一旁的李心素哪里还有重伤人员的样子?她红着的脸不知是血染红的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总之,妩媚极了。 “你啊,再夸两句我就得飞上天去了。” “那两人,可觉棘手?” “不啊,恩公若觉得负担太大,小女子可先做主攻,为恩公开门凿阵。” “我一个大老爷们躲一女子后头,岂不让门前人贻笑大方?” “眼下完璧之身仅上官语蛰一人,恩公可先压其阵,其余两人,小女子自有分寸。” “得令。” 神白须收剑。 听此言,李心素狐媚眸子好似点了朱砂,那朱红色的细长眉毛宛如世间最缠绵的情丝,缠缠绕绕着神白须。 她看向神白须,抿了抿嘴,在神白须正要上前一步时拉住他的袖子。 “恩公,那上官语蛰拳法棉柔,以天为阴,以地为阳,手中清罡气可腾挪乾坤左右万法,恩公莫要以横劲逞能。” 李心素拽了拽神白须衣角说道。 “我自有分寸。” 神白须笑了笑,李心素点了点头。 轰隆———— 李心素抽枪横提,枪尖砸在地上炸出惊雷之声,饶是一旁的神白须也都心中喟叹此物不凡。 砰————! 一股悍然清罡气自上官语蛰一掌推出,直至撞在神白须双臂之上,眨眼间神白须身退已是万里之外,身后一片绿湖。 上官语蛰闲庭信步般,一步来,风倾来,转瞬即至。 “听闻在白老弟初入神骁之时,曾于盘古城区临阵武圣陈也先,一战蛟化真龙,神庭门外,那煌煌白汉玉道的神道都支离破碎,好不豪气干云。” “习我武道者,无不以陈也先为世间高峰,虽远在天外,却置于心中,乃是千年来起峰武者所于道途中面临的一道天坎隘口,白老弟以为何?” 上官语蛰立于一座界石之上,居高临下,一身清罡气丝丝缕缕竟已化作实质攀附在身。 “上官兄抬举了,不过是让人家单方面揍了一顿,逞英雄之风罢了。” 上官语蛰只是笑笑,没有在意神白须的无心之言。 “你不像一个剑士,从头到尾都不像,你是一个刀客,孤身入险,向死而生,于我道一途,一本万殊。” “听闻你在那方世界纵横风云,且不说其中真假,就这份名声,千古来独一份,在下也有心讨教你这殊死之徒的堂堂仪威。”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上官语蛰现如今面临着武道一途的高坎,眼下一道分水岭,成则独起一峰,败则踱步不前。 他欲将神白须视作一块磨刀石,以此砥砺武道。 正所谓千磨万击还坚劲,上官语蛰便是独立于那高山之巅的竹石,论岁月大风千年万年,我亦不倒。 “上官兄真是大道蔚然,以木成森,来吧。” 神白须抬手惊雷,两道朱红雷光鼓吹长袖猎猎作响,轰隆雷鸣致使身后的绿湖惊起波澜。 第114章 我有乾坤傍身,亦有周天之势。 上官语蛰点了点头,迈出一步竟于空中踏步。 轰————! 只听嗡嗡砰鸣之声而来,上官语蛰每一步都致使这方天地震颤连连。 而于此刻,天雷滚滚乌云压顶,风云为之变色,天地为之动容,只觉好似天灾欲来,大恶出世。 这一场问道之战还未打响便已引发天地异象。 砰————!! 气动无双惊雷滚滚,于昏暗天地之间两道锐利弧光你来我这,交叉之间狂风阵阵雷鸣砰砰,于肉眼而不可视。 那原本尽是波澜潺潺的绿湖顷刻间涨起惊涛,清罡气所过之处澎湃披靡,而紧随其后的惊雷之声更是振聋发聩。 这方天地,风卷残云,于两人方寸之间的碰撞顷刻间天崩地裂。 砰————!! 本应飘飘荡荡的衣袖在这一刻竟呈现紧绷的状态,两人双拳对峙竟迸裂而出雷光,倾泻而出的磅礴之气好似滚热的岩浆。 哪怕只是溅上那么丁点,山峦崩塌,大地皲裂,再如何的庞然大物都于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上官语蛰本就在之前的一战中衣衫褴褛,而此刻浑身上下迸发的肌肉块块成状,环绕的清罡气遍身游走,同先前那陈也先的风姿好似如出一辙。 神白须白衣飘飘,蔚如谪仙,而手中两道朱红雷霆却杀伐凌然,滚动的雷浆咆哮叱咤。 轰————!!! 两人双拳相对,两股形成实质的一青一白的虹光一南一东,天光开裂,大地分异。 两人巨力相顶,均是使出千钧巨力,周围方圆百里的飞鸟走兽在这磅礴气势中奔逃四散,于天壁的层云都被一扫而光。 砰————!! 两人互换一拳都退了回去,神白须退的更远,已经身在绿湖之上。 上官语蛰携巨势而来,湖水沸腾,竟逆流于天。 轰隆———— 两人踩水而斗,所向披靡之势无穷无尽,顷刻间千百来往,湖水被源源不断的磅礴之气挤出。 那水源携带着或青色的罡气,或朱红的滚雷,倾泻而出的水滴好似陨石坠落一般,砸在地上炸出百米方圆的巨坑。 而那些溢出的湖水所过之处,万物化作齑粉,竟有湖水于空中停悬,通体迸发着强大澎湃的力量,最后在那两人涌出的气势接触之后炸裂,撕裂一片又一片的空间。 而眼下,两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神白须一身白衣残破不堪,浑身浴血,那朱红的雷霆竟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上官语蛰一双黑瞳如神在在,浑身清罡气一涨再涨,拳罡肆意流动,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如剜人骨肉的钢刀,却又柔意绵绵。 “我有乾坤傍身,亦有周天之势。” 五千年前陈也先只身独撼天地,一岳独尊,睥睨天下,一身紫金之气俯瞰众生,在他人生最无敌时刻,遂有了这句话。 在那时,他于四千年前便已成圣,四千年的凌众绝顶让他深感孤寂。 如此,他说,即我不出,群锋以何为雄? 他走下这座高峰,于红尘中问道天地众生,凡是想要以他为武道历练者,来而不拒,遂,武圣之名实至名归。 九千年屹立不倒,陈也先并非不败,他也输过,而九千年来能赢陈也先者,屈指可数,可无一不是世间绝顶。 也因此,天下武道者皆是以弱胜强之志。 为何? 我之求胜之心,纵使天陨在即,大势已去,尤是向死而生,我志不泯而意不穷,身至此而力不竭,足下何待? 唯败尔。 而此刻的上官语蛰,一身清罡气遍走全身,竟化作好似一件羽衣,他一身破败的衣衫风声凛冽,身在此,无可匹敌。 他的气势已经在明显的比较上压过神白须,以至于这方天地都好似在回应他,天象异变。 啪嗒———— 这一次,上官语蛰率先前冲,掠起百丈高的清罡,破空之声震耳欲聋,他双手游弋着两道青弧,拉着长长的慧尾,此势不穷。 而随着两人的再碰撞,震撼之声恐天欲塌陷,那轰隆隆的冬雷之声于大地上穷穷不尽,两人所过之处,山砌崩坍,地裂垣墟。 砰————! 两人气势一顶,上官语蛰左脚侧踏一步,顿时间他左侧方圆千米竟山石涌起,堆砌成一座岩山。 而再看,他竟是一脚把地表踩踏的翻了个身,那岩山之下,一座深渊。 而同样借桩出力的也有神白须,他相同踏出的左侧,万米之内不存平土,开裂的巨大沟壑触目惊心,即使是使用卫星观看都令人头皮发麻。 两股混沌气砰然相撞仅仅停滞了一刻就双拳再出,对峙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身上滚动的气势堪比焚天烈火,蒸腾而滚烫。 上官语蛰浑身上下筋劲砰砰,他双手甩动的清罡气就像一条铁鞭一样,缠着神白须,而那罡气所过之处,抽筋扒皮血肉外翻。 他一身柔意绵绵的澎湃气势如滔滔江水倾泻而出,任山川大地肆意流淌,而神白须那刚烈如火的震顶雷霆,竟在这清罡气的缭绕之下变得势微。 因此,两人千百次的对撞,神白须都在同自己打出的雷罡相对。 所谓以柔克刚,说的便是眼下的上官语蛰,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于无穷之中化无穷。 而神白须那仿佛无限攀升的雷罡,竟也是一次又一次突破屏障变得更强,饶是上官语蛰都感到惊异,神白须一身的气势,好似无穷无尽。 哪怕他已经在这种来回中伤痕累累,整个化作血人,也是半步不退,甚至屡次以死换伤,逼得上官语蛰不得不收拳暂避锋芒。 砰————!! 双方互换一拳,都退了回去,而他们已经身在另一方山脉,吐云山地,相隔李心素那片区域近数万公里。 “怨不得青愈方说你是短命之相,如此以死相搏,老寿星吃砒霜。” 就是活腻歪了。 “你是宁肯如何的荆棘坎坷也不愿从中取巧而以技胜之是吗?” “那我可告诉你,四两拨千斤,纵使你千斤巨力再顽劣,也会在这滴水石穿之下破裂。” “虽是愚蠢,但我不得不钦佩你的求武之心,相当贯彻自己的武道,也谈得上矢志不渝。” 一身清罡气游走如巨龙吐息的上官语蛰如此说道。 不错,神白须征御的名号就是这么打出来的,如果他不疯狂,又怎么能做到仅凭一人为祸西方呢? 更何况还是拥有九位当世顶尖的维序者的终焉,这九位任意拎出来一位可比起上官语蛰来的都只强不弱。 “这不是应了神骁人那句话嘛,从一而终。” “小子也就一介莽夫,空有些气力,若说起搏杀,我神白须自认不输世间任何人。” 狂且孤傲,是一个拥有强大心境的至强者都持有的一种…素质。 在神骁,除非做到一项极致,否则绝不会有人敢如此自夸,要知道这地方有句话叫做天外有天,这雷呢,专劈那些不长眼的。 “你倒是还真有些强者的自傲,不错。” “也难怪那陈也先能在本生土地接待你一介外人,你却也有这个资本。” “那就由我来教你自神骁武夫之后的第二个道理,谦逊。” 说着,上官语蛰摆出一副古朴拳势,他浑身上下的清罡气逐渐由面状化作细若游丝的光弧,缠绕在双臂之上。 正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上官语蛰之所以有着东涯南公之称,就是因为他祖庭世居东海,武术世家,独尊泰斗,而他,更是鹤立鸡群一峰独高。 世人皆说,武者,以力证道,撼山撼海,一气一登楼,而上官语蛰擂潮十年,可谓一岳独尊。 他人是一气一登楼,而他上官语蛰,是一气十年,一气登顶。 轰————!! 上官语蛰一脚踏出,大地震颤,方圆万米之内是形同地震。 地龙翻滚,天地失衡,饶是神白须都有些站不稳。 他轰出一拳,空气中的灵气竟然肉眼可见的雾化然后逃窜,那拳罡化作实质的一道白虹而去,直直撞在神白须轰出的一拳上。 咔嚓————! 神白须整只手连肉带骨一并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搅碎,这还不够,连带他那一片的方圆百里内,滚动着一种宛如潮水波褶的气,压的众生匍匐。 砰————!! 上官语蛰再踏出一脚,顷刻间,两人为方圆向外,方圆百里之内砰然下塌近百米,自成一片天地,仿佛八角笼的决斗场。 轰————!!! “吼?” 上官语蛰转瞬欺身而上轰出一拳被神白须稳稳握在掌中,周天之气开始倒转,以压迫性的向神白须靠拢。 两人对视,神白须的头发开始慢慢由黑转白,他的右手肉眼可见的长了回来,看着这个状态的神白须,上官语蛰饶有兴致的喟叹了一声。 死斗正式进入高潮,两人毫无保留的出拳,声声爆音,方圆百里清晰可听。 神白须每轰出的一拳在接触上官语蛰之后都通过他的身体转移到他打出的每一拳,等同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他仍是挥出超越上一次力道的每一拳,拳拳竭力,以至于红色的雷罡擦裂虚空。 上官语蛰纵横来往,一拳出后再出一拳,他攻势竟直压神白须。 一拳出,那人已是万米之外,眨眼,顷刻间至,拳出不见血誓不罢休,以至于到达这片方圆的临界点。 砰————!! 上官语蛰一拳砸在岩壁上,撕裂出一道长有万米的峡谷,神白须右脸被撕裂一道清晰可见颧骨的疤痕。 只是他一拳砸出,撞在上官语蛰的右脸后又被他甩出的一拳砸在面门,他仍旧岿然不动,同样挥出一拳砸在上官语蛰面门。 嗤————!! 一股震荡巨力撕开了上官语蛰的压迫,转而轰出天地震撼的一拳,他双手一抓神白须的手臂,一扯,一甩,他身后被撕裂出一道长有数万米的裂痕,那卸掉的霸力直接粉碎身后的两座山脉。 砰————!! 被拧出去的神白须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双脚陷进大地,他拽住了上官语蛰,手指近乎嵌入他胸口的血肉,红雷缠住了上官语蛰。 咔嚓————!! 上官语蛰直接握断了神白须的手臂,而神白须左拳的灭压已经袭来。 砰————!!! 两人皆是退出百米,上官语蛰肘击顶在神白须挥出的一拳,直接砸断了他的左手,而相反,他的右手直接被那条手臂断掉雷罡却依然的霸力扯的粉碎。 铿————!! 神白须血肉回长,上官语蛰也紧随其后,两者碰撞轰出一拳,不留余力,砰鸣震耳欲聋以至发出空爆碰撞的声音。 神白须几乎拳拳以死相逼,死缠烂打上官语蛰,竟是扯动了他手臂上的清罡气,在彼此攻击之后,挥出灭杀的一拳。 哪怕是上官语蛰,面对神白须如此的纠缠也犯起了头疼,那几乎不死不休的缠斗手段,何其有死无生。 砰————!!! 过力神白须的一拳,上官语蛰探出一击直接打穿了神白须的胸膛,在上官语蛰手臂右侧的心脏肉眼可见的跳动。 一击必杀的最好时机,可上官语蛰却一动不动。 再看,并非上官语蛰力不能发,而是被打穿胸膛的神白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身上的血肉肉眼可见的愈合,就如同在禾格力特终焉分部神白须对峙御神策一样的再生能力,恐怖至极。 上官语蛰眼角一抽,竟抽不回手臂,甚至不能断臂抽身,哪怕那清罡气化作的丝线穿透神白须的全身,也仍旧雷打不动。 砰————!! 神白须奋力一握直接捏碎了上官语蛰的手臂,在那人挥出的一拳还没到来时… 轰————!! 一股紫金之气涌起,神白须身后腾现一尊与他同样大小的金甲神尊虚影一拳砸在上官语蛰天灵盖上,方圆百万里,一股浩然之力直直撞上天壁。 那金甲神尊逐渐由小变大,撑起整个天穹,高有百万丈,俯瞰芸芸众生,如同造物主亲临。 上官语蛰被一拳砸飞数千里,浑然不似人的模样。 三生相,太神尊,比起陈也先于龙道阻断神白须的那尊地罗刹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陈也先显现的那尊持锏的金甲神人也不可同语。 三生相,顾名思义,合道天地人三位一体的悟生技,武圣陈也先的成名绝学,桃李天下。 其中有天相太神尊,地相地罗刹,还有一相乃是九五之尊,代表人中龙豪。 神庭门陈也先已经展示过天神尊的金甲神人,恶鬼金刚两面的地罗刹,而眼下神白须这尊,便是天相。 而他一身迸发而出的紫金之气,乃是三生相大圆满才拥有的神兆。 这紫金之气代表的,是三生相合于神道的象征,是悍然无匹的天地气势的汇聚,遂有易周天之变之神威。 可需知,在陈也先将这三生相悟得之前,他便已是紫金至尊,在那时他就已经拥有手握乾坤之神威。 而神骁这方天地,能够将三生相一技登峰造极者寥寥无几,更遑论登上这紫金之阶。 所以,陈也先的一身紫金,是实打实的天道神威,由人掌握的,由人创造的,可撼天摧地,而陈也先代表的秩序,则是天道万法的更易。 正所谓,乾坤颠倒皆在我一念之间,陈也先凭借三生相一技独身创立秩序法则,一人成道,天下人往矣,这就是武的真意,意为,“我为法度”。 而此刻的神白须,如天神下凡,只身撼天,在我之下,即是万法。 “上官兄,在否?” 神白须语出天鸿,轰隆隆如鸣响洪钟一般震的天地涤荡,神清明朗。 轰————!! 随着神白须一声呼唤,于西北方向一道青虹直直撞向天壁,满脸鲜血的上官语蛰心情激昂,浑身暴动之势震颤连连。 随着他一步千里,已然立于那金甲神尊之下。 “了不起的气派啊,不知如此级别的三生相,可比得上那阴流一脉的云鱼录?” 云鱼录,武祖唐望之成名绝学。 唐望并非高尚至伟的陈也先,能够将诸如三生相这种撼天动地之神威的功法流传于世,而关于传闻,只是说那云鱼录是女子绝学,男子学不得。 而唐望一脉的阴流,却是在世人观摩她的拳法之后形成的,意为照猫画虎。 说来也可惜,唐望这一天之骄女,在以云鱼录破了陈也先三生相两相之后,竟然主动认输。 而陈也先最后给出的解释,也只有短短四个字。 “此非我道。” 而神白须曾在史记记载上查阅过有关唐望的记载,除了她一鸣惊人的描述之外没有多余的赘述,唯一有的,不过云鱼录流传于世的那一句至理名言。 “求天地之心者,必以大同之心向天地,所见所闻即为天地。” 而也就在刚刚上官语蛰一拳打穿了神白须胸口,在他感受那清罡气的奇妙之处与神威之力后,他才真正明白陈也先所说的那句此非我道的真意。 唐望这个人,太孤傲,以至于所视众生,皆是我之本心,以超我的思维揣度天地众生,于方圆之中渐悟大道。 她所说的求天地之心者,必以大同之心向天地,即为,海纳百川。 纵使日月如梭,天河流转不停歇,生生不息才能往复循环,即为源源不断。 陈也先的刚直不阿,令唐望的曲折逐渐扭曲,她渐悟,以为众生皆如此,可事实却是,众生往复,顺其自然。 陈也先的霸道之处也在此处,他是这千年来尽管时境变迁却唯一能够立于绝顶而岿然不动的人,无论是所行大道还是一身武艺,以至于能在这众生长河之中逆水行舟。 而唐望所悟的云鱼录,在神白须看来,却是一种道法的欣欣向荣,以天地众生滋养本心。 正所谓女子本柔,顺势而为未尝不是一种智慧,而唐望,之所以能够另辟蹊径独开大道,便在于此,其中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神白须读懂了唐望,也看穿了唐望,所谓的云鱼录,就是一本众生体态的临摹抄本,真正的执笔之人,在执笔者本心。 待到你能够行云流水俯瞰众生,那芸芸众生的千姿百态,便跃然纸上油然而生了。 “众生天地,千姿百态,我以为,从无流派一说,唯有眼下你我二人。” 而此刻,神白须一头黑发转白,长发飘飘,恍如天人。 那金甲神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拂过千山万水的流云,是穿行众生百态的清风。 神白须一身清风气,众生拟态,尽在其中,饶是上官语蛰见此都大惊失色。 云鱼录,即为,如风漂流的行云,而我所在,即众生所在。 可这其中撼天掣地的罡气,可不像唐望一脉的拳意,此刻神白须已是刚柔并济,乾坤在手。 “那在下便讨教讨教。” 现在的两人,亦如龙道化龙的神白须同陈也先,天大地大,任我行止。 随着神白须悟道云鱼,纵使强如上官语蛰,也在操持有两道武蕴的神白须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这一败,他以为,光明磊落酣畅淋漓,数十年来,他前所未有的洒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执着于追求武道之巅的年少时。 而神白须也并没有杀上官语蛰,他以为,不过你我之争,天下道法万万,岂会有你容不得我我容不得你的说法? “纵使你不杀我,也妄想我会感恩于你,你我的立场,再清楚不过了。” “可一场较量,我也算知你志者,毕生有幸。” 神白须只是抱拳拱手而笑,两人浑身皆是鲜血,却好似相敬如宾,在各抒胸臆之后,他东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