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你听着,抢完山头站C位去》 第1章 天降大礼包 季望舒在现代挣扎了三十年,好不容易六根清净苦尽甘来,还没喘平两口气,直接天降小乱世。 二十年前小行星撞击蓝色星球,生存空间里人满为患,幸福指数十八年连降。 祸兮福所倚,此次撞击后人类意外发现自己果真不是太阳系中的孤独文明,平行空间确切存在! 恰逢世人追求穿越成风尚,犹如瞌睡送了软枕头,星球开通了穿越时空的单程星际服务,穿越局应运而设。 一时间科幻神话作者及情感诈骗砖家收下小钱钱开始浓墨重彩使用金手指buff,详尽描写穿越后现代人在其他落后星球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谈笑间挣下一片江山,收尽天下美人! 一时满大街人从众叫嚣着再造十万秦始皇十八万武皇,此处爷不行,自有爷行处!不少人愣是冲上车了! 为避免碰瓷广告法,此类穿越书籍均用肉眼看不到的一行小字备注在书缝缝里:该书解释权归作者所有。 吃瓜群众称之为多余,单程星际服务谁能回头找售后? 另一方面穿越局择机从贡献值过低的人群中随机赠送这趟名为穿越时空之徜徉星际之我主天下实为有去无回失去大爪机的冤种大礼包。 这年头吃瓜群众谁买不起一个放大镜啊,看到那行缝缝小字就晓得天上从来不掉馅饼,书是照买照看,瓜是一天吃三顿,大礼包一概不领。 这不又有新鲜的瓜说穿越局kpi念头动到那些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想躺平等死的人身上,定期分析该群体思想动态追踪行动轨迹,打分不合格的二话不说净化处理,嗖嗖地睡梦中被光速派遣。 苍天可知一觉醒来,喉咙嗓子吞刀片一样刺拉着痛,脑壳坠铅块似沉似胀,胸闷气短,好不容易喘口气,好家伙鼻孔嘴里喷出来的温度好比火龙… 咦?吓!头顶是木头架子!!!木头架子!!木头架子! 她的天花板呢,她的吊灯呢!! 完了完了!把她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心凉得透透的…… 犹记得昨天的定期汇报还和穿越局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不是长期躺平者,计划歇息两月便会积极找清理地球的工作。 当面笑嘻嘻,背后不嘻嘻,天黑了被麻利一键派送。 整屋顶是鳞次栉比,呵,破瓦片,木质的大木梁顶框,土黄色的夯土墙,泥砖还算整齐。房间里有梳妆台,上面稀稀拉拉放着木梳,木簪子,银簪子,部分镶嵌贝壳,珍珠。右边一人高木制大立柜,里间用布帘隔开,是洗漱间。屋子中间放着圆桌并几张三脚圆凳,靠窗是张美人榻,有凌乱铺盖。榻脚有炕桌,置些五彩针线布料,榻边是面盆架,挂着润脸的麻黄布巾。房门口一道下垂竹帘挡住向外视线,不用再挣着多看,全身都拔凉拔凉的了。 人最痛苦的是,人没了钱还没花完,打下的江山还热乎,人却凉了硬了。不幸中的万幸,这个家看起来能吃饱饭,躺这么久没人看一眼,估计又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可怜蛋。 遥城城北是军户和商户混居,军户粗蛮暴躁,家眷也多目不识丁,嗓音大脖子粗,动手不动嘴。商户极善奉迎,谄媚侍强乃看家本领,钻营卖乖全为利来。要说这城北哪家的银子得来无须废半天嘴皮子的,当属这季家了。当家男人是行伍文书,是军户里少见的讲理温和之人,季家娘子有一手精妙的刺绣功夫,原是南方杭县的绣娘,因这老天不开眼的兵蛮作乱,来到这遥城,阴差阳错成了一枝独秀的手艺人。这年头家中又吃官饷又有看家本领的,放哪家都能舒舒服服买两个丫环仆妇安然度日。 唉,要不是说人哪能十全十美,那得遭人红眼。季家这不美就应在儿女上了。两口这辈子就一个独女,偏还体弱多病,柔弱不禁风,别说支起门庭了,大伙儿心里有数,说不准哪天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要不老话说得好,这世道,儿女本是前世债,讨债还债,有债才会来。这些嚼头不是要紧的,走街串户做买卖的要是一天没听个铜钱蹦儿响,那才抓心挠肺浑身不得劲儿。这不前些日子病得不省人事的季姑娘又险险熬过来一趟,得抓紧遇着季家父母兜售些女儿家的物件才正经。 啧啧,按大伙说还不如多生几个保准些,哪天药罐子一破不至于天崩地裂。也有人低声咕哝一句,指不定母鸡下不了蛋!三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中,可不是嘛,季家的苦在后头。 刚险险熬过来,哦不,其实季姑娘已香消玉殒,没挺过来。她此前重病垂危,譬如天塌,原生父母奔走医馆苦求天地神佛,病中守候无不懈怠,记得原主那天惊厥呼吸微弱,家里四人分别从四个医馆拖了大夫过来,大冤种望舒悲观叹息间房间涌入一群人,一下子脱力扑倒在床边的季家父母哭嚎不止,落泪不已,声音却止不住欢喜,“我的儿啊,娘的心肝呐!” 新生命是哭着来到人世间的,望舒也是在这哭声里得以重生。 人争一口气神争一炷香,但她用不上争,她喘着这口气就行。 这会正懒洋洋躺在院子里榆树下的竹摇椅上,风一来树上的榆钱纷纷扬扬坠落,地上榆钱迎风打转,在院子的空地东一个圈西一个圆,没个固定落脚地。 伸手接住一个,榆树的种子外形圆薄如纸币故名榆钱,另有“吃榆钱可得余钱”说法,民间甚爱吃之。季家因这近期大落大起,错过吃榆钱的时节,榆钱串串准备迎风而飞。 手指捻了捻榆钱中间凸起的籽粒,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自随本心。微风中种子落地生根,本心则随遇而安,就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 午后困顿,身体也提不起多大精神,睡眠乃养生上道,望舒用袖子遮住眼睛,在这暖阳树荫下继续小歇。 要在平时,眼里见不着一点脏乱的夏嚒嚒准是带着女儿桃桃拿着扫帚和簸箕三下两下一扫而光,顺带让桃桃上树用力摇晃,清理一批,能得院子两天干净。 今儿嘛,手里麻利地将浅红色丝线进行劈线卸劲,一会看着院子,一会盯着丝线,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溢出来,叨叨地对着季娘子轻声道:“舒舒愈发见好了,脸色天天可见红润起来,以后将养着,养个肉包子脸才好!” 东厢房是季娘子的绣房小作坊,说是作坊,也就她和夏嚒嚒两勤快麻利人。此刻扎着头巾,一身男人麻曲裾的夏嚒嚒正熟练地劈线,她身材高大,力气惊人,常做男子打扮,宽大的曲裾袍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平时劈柴挑水出门采买,空时在绣房做些劈线上绷子纫针的杂活,绣些简单样式,收纳整理绣品,出门交货收钱,是家里的得力管事。 主要的精致绣活由季娘子来,飞针走线,各色丝线纵横交错,花样百出,一手闺中绝技的缝补及刺绣功夫,外行人光是看着眼花缭乱,想要观摩学个手艺,没个言传身教可不成事。 听了夏嚒嚒的话,季娘子手上不停,朝窗外飞了视线又收回,“舒舒好了,我这心才算踏实了!老天保佑!” 第2章 爹疼娘爱小心肝 季娘子是南方人,身材娇小玲珑,从上而下发挽偏髻,簪着女儿的莲花银钗,身穿双绕窄摆素色曲裾,稍宽的袖口用活绳捆紧收窄,方便手上走针。 穿精致繁复的并蒂莲绣鞋,许是未多生育的原因,身形娇俏。或许为人母亲,为女儿一遍一遍操碎心,凝陇在心间褪不散的忧愁善感,丝丝痕痕爬上人的脸上额间。 “老天保佑!保佑咱们小姐健健康康,咱们季家平平安安!”夏嚒嚒停了手,双手合十往城南方向的法门寺拜了拜。 季娘子闻言也下意识停下手准备合十,转念间想起来,往女儿那里飞一视线,就见女儿正盯着夏嚒嚒的动作翻着白眼,捉自己个正着,不由好笑:“好好好,不拜,不拜!” 念念有词的夏嚒嚒闻言也放下手,侧身向外解释:“舒舒,这个不费钱…心诚则灵,我们不上法门寺,就拜拜了事…” 望舒不言语,掀开盖在肚腹上的小薄被,站起来伸伸懒腰,浅粉色曲裾垂下来,宽大的袖子举高遮脸打个呵欠。 她不信鬼神,一种明晃晃敛财的自我安慰手段而已。这个家里因原主久病致贫,醒来得知父母惊喜若狂欲要倾尽家底到城南的法门寺还愿添香油钱。 她随口掐了个梦,“迷迷糊糊神仙要送女儿去西天极乐世界,女儿舍不下爹娘,挣掉她的披帛跑回家来。从今往后这寺庙女儿是说一千道一万亦不愿踏足,怕早早遣去那劳什子的极乐之地。” 那会说完拧个腰害怕扑进便宜娘亲怀里,自是哄得季家父母连连保证:“舒舒不愿,爹娘往后不去,一家人好好儿在一块。” 外人万句不如女儿半句。这一个月来季望舒对这对父母很满意,女儿就是季家的天,女儿就是季家的地,女儿指东,全家向东,毫无怨言。 这口气喘的份量重如一家之主。 醒来日中烧水沐浴,躺在院里晒发,青丝半干,新衣裳服帖自然,女儿家的身段单薄,在父母眼里一番取人娇怜之意。 季娘子小碎步来将人拥在怀里,小心肝舒舒地唤着:上月接连高烧人事不醒天地不应犹在眼前,季娘子仍唯恐白日空梦,当下轻颤着搂紧怀中女儿。 搬来小圆凳继续替女儿通发,轻柔缓慢,“今儿娘亲给囡囡梳个双环髻,可欢喜?” 南地里方言“囡囡”用以称呼垂髫小女孩,望舒年已一十六,及笄半年有余。谁还不是个小宝宝呢……亲娘闺中绝技在身,原主上个绷子倒腾半天。 本事不大,自是乖巧:“舒舒都听娘亲的。” 热腾腾的红枣大馒头蓬松暄软,枣香四溢,夏嚒嚒用竹箸夹起一个,另一手则用小扇子快快扇风打凉。 待馒头温热可入口,嬷嬷放到望舒跟前小碗,“这一锅桃桃足足放了三勺红糖,舒舒快快趁热吃。” 时下糖价极高,全家紧着望舒先吃。 季望舒直接上手撕着吃,这副身体弱不禁风,肤色苍白,已然及笄而癸水未至,前胸后背均如平地,手背青筋明显…… 自然是能吃是福。 当今是属周氏的大良朝,各地兵匪勾结,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他们所处的遥城在异姓王秦大将军的管辖范围,城里安定将近二十年。 近些年稳步吸引逃荒人口流入。 季家是主动迁移来到此地。季母在生下女儿后再无所出,在家自然受尽排挤和口舌流言之苦,干脆收拾家当随镖师由南向北往遥城迁徙。 原主在这过程中染病,一路缺医少药,水土不服,身子骨弱起来,一年大病两次,小病更是不断,连婚事也慢慢被抛之脑后。 是的,她是位有未婚夫的待嫁姑娘:人事不醒时对方还上门拜访,瞅了她一眼。 至于原因,爹娘含糊不清,望舒猜个大概,万一她不成了,该有的仪式也是按着那位可怜未婚夫完成的。如今她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人,身体好转,那位兄弟不至于倒霉到家整冥婚了。 不过嘛,她醒来之后没见过这号人。 只管吃好睡好,原主吃啥都不香,但望舒嗜甜如命,红枣去核剁碎揉面,又将红糖碾碎加入,顶上还缀着去核的枣肉,自是够甜的。胃口不差,慢吞吞能吃下一个。 “乖囡囡,今儿待你爹爹领俸禄归来,我们上街去用夕食。今日发饷,明日休沐,今晚街上可是难得的热闹!” 季娘子把双环发髻剩余发稍编入耳后,双环俏皮可爱,再在髻间缠绕缎面的红绸发带,一端打结,缎尾下垂,端看女儿发髻,聘聘袅袅,配上今日的浅粉双绕鱼尾曲裾,心中自是十分得意。 心里有主意,待手上这回绣品结了钱,给乖囡囡添置些钗环耳饰。 望舒懒得打断娘亲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沉醉得意,她喘着气就成,爹娘会自我攻略一次又一次爱上她。 望舒吩咐娘亲吃两个红枣馒头,“你不吃我就生气!”将馒头塞到她嘴边,看着张嘴吃下才满意,既打算出去逛,“那女儿去厨下吩咐嚒嚒给爹爹烧热水。” 季家房屋是一进室,正房中间是厅房,父母住东卧间,西卧间作书房。东厢房为工作坊,望舒住西厢房。倒座房有四间房,驴房,便房和更衣室,厨房。 季家人口简单,夏嚒嚒母女是季母买入的婢仆,苦命人罢了:寡母孤女逃难过来,孩童随母亲流落街头卖身为奴。 做母亲的季母如何忍心,将人买下。这些年桃桃慢慢长大,家务活麻利勤快,夏嚒嚒在家里家外都得力。 夏嚒嚒有使不完的劲儿,正将厨房里里外外拾掇得干干净净。 一进居灶君就是那位忙得添柴的小姑娘,桃桃一副利落的假小子装扮,个子虽还不见长高,却骨骼结实,手脚灵活,头发全部一个揪揪缠在头顶,全身一件青色长褙子,腰间束紧,脚上一双半旧不新的麻草鞋。 许是灶间温度高,密密的汗从脸上渗出来,不由感叹废物的每一天都是家人负重前行。 桃桃脸上被火苗映得红通通的,正用袖子擦脸上的汗,见很少踏足此间的小姐过来惊喜异常,声音有些干哑也掩不住高声:“舒舒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夏嚒嚒闻声转过身来,“哎哟,舒舒这灶间有烟气,留意吸进去闷着难受!” 第3章 女侠装腔作势 回家上交完俸禄的季父乐呵呵接受安排。 他早年是个读书人,如今在军队里稳稳当差,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留着一把小胡子,肤色微黄,中等身高,偏瘦的身材,走起路来干脆利落,颇有行伍气概。 见到家人总笑了眼,沐浴后又有贤妻乖女一人拿着一条干巾从发顶到发端一点点擦干,手上还拿着冒着热气的红枣大馒头,一边吃,一边由着俩人为自己忙碌着。 “舒舒今儿对爹爹真好!” 季父有女万事足,当差一天的疲累只女儿一笑,即解之。 有这样自我攻略的爹妈,望舒只觉得一个字,爽!“因为爹爹今日领了俸禄嘛!” 季娘子将半干的发全散开,将夫君推出院子借夕阳的余热和风来偷偷懒。望舒忙拉着母亲去挑选了一套浅青色的翻领窄袖胡服,催着有点意见的季父快快换上。 头发未彻底干,望舒不许爹爹带幞头,季娘子在人额前耳后松松编了几条辫子,头绳一固定捆起高马尾,蓝色发带覆盖头绳打个结,腰间佩上她亲自绣的修竹刺绣荷包。 “爹爹经娘亲的巧手一打扮,像位文质彬彬颇为风流的中年小文官!” “好啊,不仅将爹爹编排为小小文官,还颇为风流了!娘子,稍后的刘大娘馄饨就买两碗足够了,那桂花糕,还有夹着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馍,那串在签子上用炭火烘烤得滋滋冒油香喷喷的羊肉串串,统统都是两份,哦,为夫还需带着娘子去往那……” 说着便牵着娘子的手作势往外走,捋一捋整整齐齐的小胡子,转过来觑她一眼,“囡囡,爹娘这就风流去咯!” 望舒急急小步追上去,挽住爹爹的另一侧胳膊,“爹爹,带舒舒一块风流去!” “你这机灵鬼!” 遥城历史上胡汉各民族长期混居杂糅,文化更为包容开放,每逢军队的休沐日,处于城北正中笔直的将军街便热闹起来,各路商贩闻风而动,家里若有多余的小手工或农产品可在街上走卖,亦可找个靠边位置定点吆喝叫卖,甚至还有临时的人口买卖市场,只须商议好,第二天过了官府手续即可。 遥城法度严明,严刑酷法,倒对妇女幼儿加以保护,鼓励妇女北迁,若有虐妻虐子的,经官府判出是非缘由,严重过错者,若是军户则直接乱棍打死,平民则需要充长期徭役,欺凌妇女儿童同样是重罪。 像望舒这样未婚女子独自出行的,在街上大喊两句,“此为流氓,小女子不认识此人,帮忙报官!”情况属实,协助报官者可得奖赏。 军户里寡汉多,若能就地成家生子,辖区官吏会上门派发赏银一两。如望舒这样的适龄未婚女子在遥城可是香饽饽,连年仅十二的桃桃,亦有冰人上门走动。 一家人出门时正黄昏,日光未尽,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普洒。 将军街砖石街道自西向东笔直延伸,路人或三三两两,或左牵黄右擒苍,或驻足细看,或讨价还价,两边店面门户大开,面馆、酒肆、肉铺等热闹非凡。 季父一路上向妻女介绍沿路的临时摊,除了方才出门提到的地道小吃,还有些口味偏重加辣子的凉皮凉面,难克化的馕饼,以及闻起来奇怪臭味的动物下水。 此外还有各种女孩家的头绳木簪子,香囊,各式手镯耳饰,小孩爱玩的草编蟋蟀蜻蜓,小风车。 季父还在刀具摊上停留下来,观摩了几把小匕首,选了两把牵着她到人少的旁边比划两下。“来,囡囡,不用拔出来直接刺向爹爹试试看! 季父身在两米开外,鼓励女儿提刀刺父,不敢让她拔刀不过是怕她误伤自己罢了。 无语问青天,望舒抓着小匕首,看看自己穿的双绕鱼尾曲裾,再看看周围的人,遥城尚武,不少人腰间挂刀。 咬咬牙,本事不够气势来凑!“遥城军中第一女杀手季望舒来也!汝等小贼速速引颈受死!” 说着台词,角色扮演配合,右手高握匕首,左手指着小贼,小碎步噔噔噔地移过去。 乖女这凶神恶煞一副画本子绿林好汉口吻的台词,季父首先脸上破功,再一看那副装腔作势的架势,左手一根纤指大逆不道指天指地指老子,右手煞有其事握紧匕首杀将过来,脚下却受曲裾所限,步幅极小,左脚迈右脚追,要不细看还以为在原地发力蹬腿呢! 这下夫妻俩双双破功爆笑,想要和对方说什么,话还没成音笑意上来又是一阵大笑。 望舒虽然有彩衣娱亲的心思,眼看效果加倍,花了半天才蹬到目标小贼面前,季父人还在笑,轻轻松松一手把她右手制住,屠匪宣告失败,除了笑声啥也没有。 “囡…哈哈…囡囡,你可…哈哈…真…笑死,哈哈,爹娘了,哈哈哈…” 此话一出,望舒的火蹭蹭蹭加满,双手握住匕首,便要刺向季父胸膛,又被季父一手抓住,连续几次刺杀失败,望舒干脆不理人,松了手气呼呼地往回走,“哼!” 季母忙止住笑,追上女儿,掏出手帕细细地替她擦着汗。季父也两步靠近,手缓缓地顺着女儿的背顺着气。 直到望舒呼吸平稳了,想想还是气,往右推了一把季父,“不要爹爹靠近!不讲武德!” “好好好,爹爹听囡囡的,讲武德。说吧,要如何?” 这下简单,拿过匕首,吩咐季娘子:“娘亲你扶稳此不讲武德之小贼,看我剑法!” 望舒双手握住匕首,左腿后退半步,当中一刺被季母擒住的季父心脏,刀鞘左右各戳两侧胸膛,向下肚腹又一戳,斥喝道:“小贼,引颈受戮!” 季父死死咬住后槽牙忍住笑,抬起头做出大义凛然的引颈姿态,望舒改单手横向,作势一滑而过,像模像样又吩咐一句:“来人,给本女侠把这身首异处的小贼拖下去烧了!” 这下心满意足了,才许季父牵着走向摊边,不妨有冷冷清清声音靠近:“修远见过季伯父,季伯母,季妹妹。” 修远? 五步开外的年轻男子,身量颇高,头发全部紧紧束在头顶,浅紫色发带随风飘至身前。轮廓极为分明的五官,鼻梁高挺,浅色而又深邃的双眼,皮肤犹如天生冷白皙,衣服同色腰带收紧一副结实腰身…这人样貌上带着异族血统。 还好这里是遥城,在南方这样的异族样貌恐怕寸步难行。 来人正是秦修远,原主未婚夫。 望舒没想到来了个混血儿未婚夫,到底是秦母劈了腿还是狸猫换了太子爷,或是基因分了岔? 第4章 秦家gie gie “秦贤侄。”见了来人,季父捋捋胡子,笑眯眯地颔首。娇妻乖女在旁,一副江山在手天下我有的得意:“乖女儿,这是你秦家哥哥。上回你病中,秦家哥哥还上门来看过你,替爹爹付了一笔医药金。” 秦家哥哥…望舒眨眨眼,好肉麻,叫不出口怎么办,gie gie一听就自带脑残属性,还秦家gie gie,不不不,这跟情gie gie有啥区别。望舒摇摇头,做哑巴。当街叫哥哥妹妹的,红楼梦患者有对号入座的别扭。 季母推推女儿,“囡囡。” 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着第一次见面的未婚夫叫情哥哥,元芳你怎么看?望舒被季母推上前,于是:“秦修远。” 咱俩平辈还是直呼名字吧。 “嗯。”秦修远愣了愣,点点头。倒无不悦。上个月还命悬一线的人,顺着点好。 季家父母颇为尴尬,向秦修远拱拱手,“贤侄见谅,小女粗蛮。” 病娇人设细竹竿的望舒:……她哪里粗?不想当街和外人言语拉扯,就粗蛮了? 既然相遇,对方又是独自一人,于是四人两两成对,望舒挽着娘亲的手一马当先往前走,季父和秦修远走在身后。 “爹爹,你看刘大娘馄饨!”身子着实不行,走两步路脚板底疼,有点手脚发软,望舒欢呼一声,拉着季母进店。 也就三张桌子,男人门口煮熟,女人小店,桌子坐下,左右是父母,对面就是秦修远,望舒抬头一看,冷不防和浅色视线撇了个正着,忙双双错开。 怎滴,对自己起死回生的模样很好奇? 季娘子擦擦望舒额上的汗珠,“舒舒,娘亲和爹爹去买猪肉夹馍,很快回来,你和秦家哥哥先坐会。”转头对秦修远拜托道:“舒舒娇气,烦请贤侄包涵则个。” 季父不乐意,哪有那么快的!季母随即使上一招小臂上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季父抖着脚尖紧跟着走……软的不吃吃硬的,得,这次吃旋转了,带肉味。 爹娘不在,季望舒开门见山:“你是偶然遇上我们的?” 第一次出门就碰个王炸,奇了怪了,她近期“吃屎赶上热乎”的倒霉运连开几把。 说话你啊我啊的,秦修远腰背挺直,一板一眼正视,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是的,修远是偶生散步之意。” 旁边有小孩哭闹,母亲软语温言柔柔安抚,估摸是一家三口,父亲在大口吃馄饨,母亲一边哄着着急要抓烫碗的一岁小儿,舀起一颗馄饨,一口啃一半,留一半吹凉,喂着急要吃的小儿。 嘴里含着那一口不会倒吐出来喂吧,怕啥来啥,果然口水裹半天的那小口随即喂给娃娃……恶! 男人快吃饱了,她只是含着馄饨吸点味,耐心慈爱投喂。望舒想不懂,女人到底为啥那么稀罕吵吵闹闹鼻涕口水黏糊在一起,排便不分时间地点的孩子。 馄饨端上来,热腾腾的,望舒回头:“你想退…嗯,我们这个吗?” 秦修远亦非傻子,他和季父时不时会碰面有交流,不难知晓家里二老的负重前行才有她的一点岁月安稳。 他家里三言两语简单两句:同是南方逃难过来,文人出身的秦父投军后日夜苦练,或许同是读书人,两家男人惺惺相惜间关系渐渐密切,为人父母三句不离孩子,刚好又是一男一女,门户差不离,两家父母就为孩子订下亲事。不幸的是六年前作为先锋军一员的秦父在随秦军追击大氏国残余势力时落入对方包围圈,被当胸一刀重伤,不治而亡。而秦母在丈夫走后不过一年,不知如何成了秦大将军后院里的一位美妾,秦将军后对外亦称秦修远为义子,他自此从戎,差不多四年了。 父死娘改嫁,他自个独立门庭,家里有位瘸腿的老伯,替他看看门,照应下。有好事者笑话他如今尴尬的位置:此秦非彼秦,真义也。虽是同姓,除了当初一句话,秦大将军从来没有和这名义上的义子再有牵扯。 季父也不清楚秦修远和亲娘的关系如何,望舒一想这明显的混白人异族样貌,猜测他的日子不好过,他才十八岁… “修远并无别意。”对面的人愣三愣,回答依旧温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留。秦家gie gie ,我可是给你选择啊。 望舒点点头,偏开脸避了避腾腾扑上脸的热气。“你先吃吧。”猜测他是出来用夕食的,毕竟一个老伯能整治啥好饭菜,趁着休沐可以吃点好的。 回来的季娘子好笑地看着舒舒和秦家小子两两对坐,谁也没动馄饨,将买回来的猪肉馍分了两个给秦修远,“修远,你别等舒舒,吃吧。” 望舒举高袖子,由着娘亲一一扎紧,季父将馍递过来,倒走半碗馄饨。“乖女儿,不烫了。” 心安理得享受父母的照顾,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这副身体实在太弱,胃肠力稍不注意夜里得腹痛磨人。 “贤侄,你若有要事忙,可先走一步。” “季伯父,修远并无要紧事。”顿了顿,“明日休沐日,修远有些学业的疑惑想要上门求解,不知伯父可否拨冗赐教?” 遥城重武轻文,不若南方两耳不闻窗外事书声朗朗之风,季父身为读书人,内心苦闷可知一番。闻言大喜:“贤侄,你父与我为至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如一家,随时都可以过来喝两碗水。” 等到舒舒把剩余半个馍递给季父时,他已和秦修远约定明日未时相见,在季家用夕食时小酌两杯。 回程之时,越谈越有的两个男人竟大步流星往前走,交头接耳,旁若无人。望舒挽着娘亲哪里跟得上,跺跺脚,“啊,臭男人!”不肯走了,干脆驻足一家灯笼摊子,天色已暗,若是两母女同行,提个灯笼也好照亮些路。 季娘子有心看看前面正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相公何时才发现丢了乖女儿,不由得打趣:“咦,哪个是臭男人?” 灯笼摊主上来寒暄,季娘子忙制止,“莫介意,小女她自个拿主意。”女儿打小就不爱啰里啰嗦,多说两句就不爱听,一副“不听不听,臭和尚念经”,远远走开。 灯笼大多为竹编,一部份是花灯,有各种小动物样式,外围糊上纸,或绘写花草竹梅,或风花雪月的诗词,望舒偏偏挑了一个藤编不糊纸的,内可置蜡烛,笼身笼底为小指粗的树藤编制,笼底和笼口则用竹篾收窄紧箍,整体笼口小,笼身圆滚,笼底稍宽却平稳。笼口用草编绳连结提挂,提起来半个多人高,望舒提着这藤灯笼,需要举高手,累得慌。 “娘亲,女儿可怜!”望舒叹息道,“前后上下都不如人!” 季娘子来不及听清后半句,指着前面急急奔回来的人提醒:“乖女儿,爹爹回头来接你了。” 哄是哄不好的,任凭季父如何夸乖乖女儿为女侠、第一厉害的女杀手、聪明绝顶的女诸葛,都不济事。 秦修远:…… “哼!”望舒就给了季父一个白眼,将藤笼垂低去看零零散散一侧摊在地上兜售的物件,逗弄孩童的小玩意,粗制滥造;针线绣囊,班门弄虎;奇奇怪怪的野菜野果,野果磕磕碜碜,一看就酸不拉叽,野菜,野草吧!咦,望舒拿起一棵野草,茎短带泥,杆微红且长,叶片形如圆卵,整棵呈鲜绿色,稍有光泽。 守摊的老妇连忙凑近,“小姐,此为波斯菜,老妇祖父曾往波斯,带回种子,称此物在波斯遍地可生,人皆以为食。水煮后可吃。” 望舒自是了解,波斯菜的子孙第一万代估计就是她吃过的那种,菠菜嘛。说到波斯,后面一直闷声不吭看她爹爹煞费口舌表演的那秦家gie gie就可能是波斯血统… 正绞尽脑汁阿谀奉承的季父看着女儿三根玉指拧着波斯菜的茎便自顾自地转起来,茅塞顿开,“舒舒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得到女儿终于转头看他,老父亲一发不可收拾,“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我阅世间三千色,无一如君月下人…” 噗,蛇精病吧!望舒瞪眼,秦修远:…… 第5章 俊郎表心意 “少说多做,爹爹你付钱吧。这波斯菜,全要了。还有那边的鸡子(鸡蛋),买些点。”菠菜蛋花汤,明儿试试。 季父无不应是,左手提着一大捆波斯菜,右手一兜鸡子,路上还不忘小步紧跟,“乖女儿,这所谓的波斯菜咱可不敢胡乱吃,先喂些给李大娘的旺财试试。” “爹爹方才不是阅尽人间三千色,见多识广自成大家,当下怎一副马马虎虎徙宅忘妻样!那妇人嘴里齿间那片叶子不正是波斯菜?” 徙宅忘妻:搬家时粗心大意忘了带上妻子。……好一张利嘴,好一副利眼。 处处吃瘪的季父:…苍天呐! 季母吃吃掩嘴笑后,安慰可怜巴巴的季父:“相公,舒舒也习过《孝经》。”言下之意,作为老师,学生如此机敏善辨;作为父亲,女儿亦懂孝顺,乃是一射得二鸟之喜。 季父心下大慰,又继续展颜逗女,“乖女儿,爹爹不善丹青,虎头马身之作权作一笑耳。以后爹爹若买了华丽的大宅子,“徙家之时,雇辆两匹骏马奔腾的马车,舒舒和娘子只管端坐车内,爹爹自跟在后面跑。” 秦修远:……文人风骨何在,明日学问求解意义何在……季家,真别具一格… 次日。按照望舒想吃的样式,夏嚒嚒亲自动手,水煮沸后放入些许猪脂,将去茎洗净折断的波斯菜煮熟,鸡子打散搅拌,沿着煮沸的波斯菜汤成大圈小圆倒入,静待片刻,加入盐粒出锅即可。 夏嚒嚒母女先尝了半碗稀汤,这才端了一大碗波斯菜鸡子浓汤上桌,朝食便用这浓汤就着馒头,别有滋味。 “嚒嚒,夕食秦家小子要作客,除了舒舒的猪肉,另买一盘羊肉待客。” 周氏大良朝认为羊只吃青草,而猪混食不分脏污,富人以羊肉洁净而争相食之,猪肉价格低廉则多为平民所吃。 望舒现代就是位近猪者吃,甚至全吃的主,如今爱吃猪肉馅的饺子馄饨馍馍,猪骨头汤。“爹爹,我也和桃桃去屠肆。嚒嚒和娘亲赶守备家的法门山射猎图披风呢。” 城北有处小屠肆,落在将军街一侧的东南方向,这样西北方向的风便能带走些异味。桃桃背了个背篓,舒舒手里捏着个装着铜钱的香囊,一路横冲直撞,买了价格最低廉的猪耳和猪下水,称了一份上好羊肉,看见竹编的篮子买了,又买些葡萄干和桃子梨子,梨子摊摊主正是昨夜里摆波斯菜摊子的老妇,让她下个休沐日另准备些波斯菜种子来卖。 不知不觉左右手不得空,钱也花光了,桃桃背篓里荤肉沉沉的,两只小手托着减轻小肩膀的负担,舒舒两手紧紧拽着装着桃子李子和干货的编篮,刚走出主街,两人都累得直冒汗。 “桃桃,咱俩歇歇,我雇个脚夫,到家了让娘亲拿钱付他就成。” 桃桃连连点头,满满一小背篓的肉,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舒舒力气更小,编篮勒出她小臂深深的痕印。一连问了几个人,这个时辰人人忙着采买,行步匆匆,有个年轻男子愿意帮忙,过来一看背篓的猪耳朵,颇为嫌弃走远了,要不就是要价太高,望舒最不喜欢被坐地起价,打算让桃桃跑回去,牵着爹爹的小驴来驼回去。 桃桃不敢留下舒舒一个人,自是不肯。于是两人准备自食其力,走走歇歇。 “咦?”舒舒正准备咬牙提起编篮,远处一人骑驴而来,待那人渐渐走近,交领长袖浅紫色深衣,标志性的冷白皮深邃眉目,不就是坚持自找苦吃负重前行的秦gie gie嘛! 她欢喜极了,撒腿跑出去挥手,直唤全名:“秦修远!秦修远!” 一刻钟后,看着秦修远把桃桃的背篓,她的编篮全部妥帖归置在驴背,这才伸伸腰,带着他往家里走去。 秦修远看着前面一身交领灰色长袍,头裹灰色头巾的假小子未婚妻摇头晃脑地拉着另一个更小的假小子对着街道两边指指点点。 “昨夜我和爹爹他们在这里吃的馄饨,刘大娘家的,皮有点厚…” “下次桃桃给小姐做,皮擀得薄薄的,肉沫裹多些……” 望舒咽了咽口水,“皮薄馅多,听着就忍不住了…”瞧见什么,用手一指,低声说:“上次爹爹买的这家米糕,硬邦邦的,恐能两把砸死李大娘的旺财!” 耳力一如既往的好,秦修远:……这口舌远超一般人… 街边有摊子有慌乱的幼崽声吱吱叫,望舒小跑过去,一群黑不溜秋的刚孵出来的小鸡苗集中放在鸡笼子里,挨着挤着啾咪咪叫唤,摊主忙抓住一只放在掌心:“昨夜刚孵出来的,好养活,能下鸡子,肉质可口!” “你手上拿的不知是公是母,咋下鸡子?”望舒给了桃桃个眼神,桃桃心领神会,上前就是一句,“这比锅底灰还黑的鸡崽,咋卖?” 秦修远看着人嘲了摊主一句,噎得人回不了嘴,下一秒转过身手一摊,“秦修远,借点银子使使。” “你用着吧。”把钱袋递给她,转头便被扯走了,待老板退了两步再不肯让时,又听闻她一句,“这乌漆麻黑的一堆,夜里要不看着点,一脚踩飞好几只。黑不溜秋盯着脑仁也疼!” 老板最终屈服了。 驴也屈服了,再次被挂上一笼鸡崽子。 秦修远:……这随心所欲地花钱…… 到家的时候,季父季母连同夏嚒嚒都给望舒竖起大拇指,连连夸她钱尽其用,又给她捶捶小肩膀,递上洗干净切成片的桃块,三人还自我反省,“娘亲该多放些钱的。” “爹爹日后教舒舒骑驴,以后便由驴驮着菜肉回来。” “嚒嚒这就去把荤菜都整治了,舒舒指定爱吃!”自从舒舒月初试过一次她做的卤肠子,每次她都嚷着下次还买还要吃,夏嚒嚒别提多高兴了,能吃是福,没有比孩子好好吃饭更有福气的事了。 客人默默看着。 书房。秦修远俯身推拒了季父递过来的三两银子,言辞灼灼,神色坦然:“今日修远所花不过鸡苗十几文,上次医药金亦是微薄之力,伯父切勿见外。” 季父知他为人,不再勉强,收回钱袋。眼前少年渐渐长成,穷且益坚,朗如日月,人品清正,在军营里亦是勤练不辍。除了越长越有点异族样貌,但他女儿,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想到女儿,为人父母终有些惭愧。 “修远,季伯父季伯母唯有一女,不瞒你说,拳拳爱女之心甚于自身性命,我俩活着一日不过是因舒舒活着一日,但如此教女有负挚友所望。……对你,惭愧颇多。你若觉得和舒舒不合适,伯父绝无二话,愿承担此事后果。” 季母私下忧心忡忡,也和他坦白女儿至今癸水未来,样貌犹如豆蔻女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衣食住行离不开人伺候。秦家上无舅姑亲族下无丫鬟仆妇,是要靠秦修远一人独立门户的,若得有助力的妻子,会更容易些。 遥城男女婚娶之事既有父母一辈的约定俗成,亦讲究男女双方的自愿原则,结亲的两方家庭时节里相互走动,未婚夫妻婚前往来接触,加深了解,尽量避免盲婚哑嫁。 今天季父趁着人上门说清楚些。 “伯父勿要自扰,修远观舒舒真意去粉饰,机敏少卖弄,明智不欺人,灵动不推卸,自是极好的,身体亦康健胜往日。昨日舒舒与我亦达共识,修远初心不改,婚娶事关重大,可从长计议。” 说着,秦修远长揖不起,“修远伶仃一人,清贫守身,容貌有异,功业未建,亦难知来日之事,多人非议。若伯父心有忧虑,修远无福之人,未敢有别心。若能携手,亦会修家齐身,两心相照,比翼连理。” 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听人夸女儿,季父眼眶泛泪,握紧他的双臂,诚恳万分:“好孩儿!莫要自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命途多舛,自是天意不可违。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男儿当立志自强,生儿当如是!” 第6章 不如同情自己 望舒尚且不知自己是书房里两个男人间的话题主角,歇过一觉,噔噔地去马房看小鸡苗。夏嚒嚒原用破碗装点水,见她跑过来,又在边上放了两把加水和过的米糠,提醒她:“舒舒,你看看!” 小鸡仔扑到瓦片上吃米糠,啄完一口便仰头用力一上一下抖动脖子,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又跑去喝一口水,又是仰脖引颈让水顺着长脖子流下去。 为了一口吃的大伙噎着死去活来,口口难吞口口不落,舒舒整整看了一盏茶功夫仍意犹未尽。直至催促,端着蒸好的米糕和茶水到书房去,几步路偏偏远远就喊,“爹爹开门!” 季父忙接过托盘,一碟米糕,一碟桃片,一壶热茶。“修远,过来先喝杯茶,来,吃块米糕。” 此时季母亦端着托盘进来,一碗是望舒的肉沫波斯菜粥,晾得刚刚好。另一碗配了竹签子,这下小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四人落座,“这是居灶君刚出炉的卤猪耳,修远可尝尝,下里巴人的吃食,勿怪。” 秦修远连拱手道岂敢岂敢,招待丰盛至极。 望舒当先用签子叉块来吃,入味肉香,嚼得心满意足不住赞叹,“嚒嚒真厉害!” “嚒嚒说,你送了小鸡崽给她,她高兴着呢,说腾出手夕食给你弄一个蒜末油碟,让你蘸着吃。” 季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望舒嘿嘿直笑,看着秦家gie gie二次叉起卤耳朵:算你识货。 “我和嚒嚒讲,鸡崽如今15只,以后只管给10只家里。剩余的她可以自行做主。”夏嚒嚒很忙,但家里只有她有经验,这样她养鸡也上心,望舒也有私心,不想看到鸡苗没几天就倒地不起,“我可要天天去看鸡崽喝水,娘亲,嚒嚒还说她只留给自己不下鸡子的公鸡。” “乖女儿,小鸡崽是如何喝水的?”季父饶有趣味询问喝粥的女儿,一副“爹爹不懂虚心求问”的模样。 秦修远静观其变,当爹如何吃瘪。 “小鸡崽喝水嘛,自是随它的爹爹。爹爹,你也是爹爹,你当知小鸡崽的爹爹是如何喝水的。”说完,望舒又含了一口粥,等她的爹爹演示。 众人哄笑而过。 望舒留在书房里,第二次周氏大良朝开国初的一本游记,她看书就是要舒服姿势,挨哪倚靠哪,就着坐垫靠着书桌阴面角落,翻开书就开始看,无人打扰她。 正对四书中的章句集注有不同意见引经据典时,季父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去拿个软靠垫帮人垫好,“乖女儿,垫垫背。” 游记是一位前朝致仕文官,妻子早逝,大良朝建立后便遣散家奴,带着儿子从北向南,一路游历名山大川,寻访古刹名寺,尝尽地方特色,又一一详细记录下来,他在桂南攀登一处高峰失足不治而亡后,儿子整理他生前的草稿,送到书馆发行,起名《山河锦绣》,由于华丽辞藻不多,用词偏通俗易懂,如今此书成为文人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入门游记代表。 有人读后为此公感慨不值,本有一番成就却未能安度晚年寿终正寝,而死于非命,此书的流行,他本人亦未能亲眼目睹。而有人认为作为前朝官员,国破山河不在,文人风骨,自是家国一体,不侍二君,寄情于山水方可慰藉不得志之苦闷,失足时年已古稀,早已乐天知命。至于死后书籍流行,也算在历史留名了,不枉此生。 望舒挺羡慕作者的,年轻时以科举出仕,为官二十余载,影响一方百姓,攒下不少身家,国家换代了,他也老了,拿着万贯家财带着儿子游山玩水,写写记记,父子对酌,吃喝玩乐十几年,无病无痛一下子摔死。发行的着作又给儿子挣下大笔钱财,自己也留了名声。 虽是山河锦绣,自然景观和历史景观之外,父子俩寻访问路时不时遇百姓家庭因战乱失去青壮年,或者妇女遭殃,因饥荒而人烟荒芜,地里野草杂生。有些较为偏远的地方影响较小,却也子女成群,终日劳作,只得温饱,一一记录下来。作者每每凭前朝官身借宿当地豪绅之家或富农之家,哀民生之多艰,不住发出感叹:天下苦战久矣,民苦久矣! 如今周氏大良朝藩镇割据,作为最强藩镇中心城市,遥城源源不断接纳从各地而来的灾民,一一安置在外城,其野心勃勃,雄心昭昭,可见一斑。唯一的异姓王秦大将军统辖西北,现年不过四十出头,五位成年儿子年龄从十几到二十多不等,均是马上能手,不乏能文能武之人,虎狼将成,只待山林,更别说底下还有好几个十岁左右的儿郎了。多少有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暴风雨来临前是宁静的。原主挺想父母多生一个弟弟,望舒却觉得季父季母明智,乱世之中,百姓如草芥,少些负担,好好活在当下就是安仁乐道。 游记所记,易子而食,人皆相食何等可怕!把她扔来乱世当炮灰,真想对天咆哮! 秦修远一刻钟之内已经第四次听到桌角那颗黑脑仁传来叹息声,看得出来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思考里,自打圆脑仁定在那里,期间均不受他二人交谈说笑,翻书抚掌用茶等等杂声影响,看书之专注,可见一斑。季父自然也看到了,得意地捋捋小胡子,示意由她去吧。 “唉!”大叹一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就这样吧!望舒伸直腰起来才知手脚僵硬麻掉了,又跌回原地去,忙叫唤看向自己的季父,“爹爹,快来,痛啊!” 季父跑过去替她揉着,待女儿一阵鬼哭狼嚎终于消停,“下次还是去榻上倚着看,中途换些姿势,这血脉久坐淤积,受累!” “这书挺有趣的,我都迷进去了。”望舒伸伸懒腰,看两人习练的字帖。秦修远慢慢避了避,让出位置方便她看。 “有趣?乖女儿频频叹气莫不是伤心那作者失足山崖?” 望舒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伤心自己十次八次都不会伤心那个作者半次,“作者都人生七十古来稀了,功名利禄吃喝玩乐都过瘾了,我还自作多情心疼他?他不死在山崖里,说不定吃口饭噎着也就蹬腿了,死在山崖还自在些。” 越说越觉得原主父母可怜,“咱们要伤心下自家吧,古来稀诶,家里谁能有那长寿命!我铁定无了,娘亲看着不成,爹爹指不定吧!” 被妄议姓名的季父:……转头想想,也是这个理。还不如可怜自个呢,“爹爹肯定是随你和娘亲的。发白齿松目瞎耳聋,倒不如潇洒求去!” “秦修远,你的字真不错!”望舒有点被惊讶到,现代互联网上网可知天下事,书法中她尤其爱好行草,也看过一些名家作品,秦家gie gie正是挥毫了在这个时代被直接号称古往今来第一才子王勃的巅峰名作《滕王阁序》,越看越喜欢,不由得转头亮晶晶地看他表扬道:“我觉得有点‘酒为旗鼓笔刀槊,势从天落银河倾’那种意思诶!”这句话是《河山锦绣》里作者称赞一位隐士的,那位隐士曾是前朝将军,文武兼备,作者引用该词句赞美隐士笔墨观之遒劲多姿,气势如虹,热血沸腾。 现读现用?秦修远:“修远惭愧,自当勤练,以求精进。” “修远确实写得一副好字,假以时日定有成就。”季父捋捋小胡子,对未来女婿的满意又上一个台阶。“乖女儿,你来握笔练上一刻钟吧!” 望舒拒绝,“爹爹,手如柔荑,如何能握笔呢。女儿看看夕食准备得如何了。” 看着翩然而去的女儿,季父不得不掏出两张女儿月初的“墨宝”让未来女婿有个心理准备,“修远,你看看吧。” 秦修远:…水平确实如三岁幼儿初学时。着墨深浅不一,逞论横折撇捺基本功不扎实。 第7章 每日坐吃等睡 夕食是丰盛的。清炖羊肉,卤猪耳朵配蒜泥油碟,卤过的猪下水熬块状白萝卜,两盘凉拌波斯菜,一部分猪头肉剁碎混合面粉做的肉饼,波斯菜鸡蛋汤,馒头,米饭。 望舒深深吸一口气,“真香!”季氏慈爱看着她,拿着碗,以眼神询问人是先吃饭还是先喝汤。 “喝碗汤。”满足于猪猪无比的香味,望舒信誓旦旦,“爹爹,等下次休沐女儿要嚒嚒做游记中那种豆豉鸭和盐焗鸡给你吃。” 季家父母无有不应。 不忘在父母客气一句“区区小菜,烦请随意。”后随意照顾客人,“秦修远,试下,别浪费!” 秦修远自是放开吃了,这位嚒嚒的手艺了得,季家二老哄着独女,用餐气氛活跃,不知不觉竹箸便多多益善,连第一次尝试的波斯菜,都忍不住重复下筷,昨夜他心里琢磨买恁多不知名青菜只能丢弃,如今做汤和做凉拌的口感俱佳,往后吩咐唐伯按此法买来尝试。 一顿夕食,宾客俱欢。季母用帕子擦拭女儿的嘴边,“相公,居灶君里还有半锅卤好的肉,明日你带些给同僚尝尝。修远,也装些家去。天气热,肉不耐久置。” “秦修远也打罐这个卤汤回去,我觉得可以多次配罗服,熬一个时辰后,罗服尤其美味!”白萝卜好吃得热泪盈眶,说着说着,望舒又重拿竹箸,吃了两块白萝卜,“女儿看游记时,觉得那书中描写得盐焗鸡和豆豉鸭天下美味,现在改变想法了,罗服第一美味!” 复又擦拭,季娘子摸摸女儿的肚子,放下心来,“舒舒爱吃,明儿让嚒嚒做便是!” 秦修远提着一把波斯菜和一罐卤煮,刚进门便递给唐伯,知晓他用过夕食后,便把波斯菜及做法一应告知。“季家的猪杂熬罗服,味道独特,唐伯继续用点。”让他按照季望舒的建议多熬两次罗服,“罗服能助睡眠,为身体故,唐叔你多用些。” 唐伯跟着秦修远已有十余年,感情深厚,亲如父子,很多事情可随意交流,从他言语中感知到他的心情极好,不由得替他开心:“看来修远对未婚妻,十分满意啊!” “季家和睦,人皆赤子之心相待,有生死与共之情。”修远或许鼠目寸光,从未见过如此疼爱女儿的家庭,父母的视线须臾不离爱女,即使这位女儿已及笄,可为人母亲。他稍谈了谈见到的几件事,季父为女儿殷殷捶腿揉肩,绞尽脑汁费尽口舌讨好女儿,季母为女儿拭汗擦嘴,舀汤挽发,引人艳羡。 唐伯沉默半刻,听起来季家父母犹为溺爱女儿。“修远乃有大志之人,此女可否胜任修远之妻?” 修远未曾犹豫,看着这位为自己操碎心的武师傅,坚定心意:“她活得很畅快,酣畅淋漓。上月命悬一线之时,最坏的打算……如今她好转,自是婚约依旧。君子一诺重若千金。”何况自家非大富大贵,何来胜不胜任的底气。 父亲当年受季伯父相助进入军营稳住脚跟,全家得以活下来。两家结亲之时,望舒的身体便已时好时坏,父亲心存报答之意,秦修远当承父之意,以全报君之心。 “如今季家双亲得力,持家有道,女儿虽是娇惯着,也知书明礼。修远不妄自菲薄,但不过是普通一军户罢。虽有大志,来日可期。若中途折戟沉沙,亦是常事。” 父亲便是丧命在建功立业的路上,人生,从来不是有大志,便能成大事。他不过是积蓄力量,若风来,便乘风而起,风不来,便是继续努力、等待,可能就是一辈子风也不会来。 唐伯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要说什么,却拙于言辞,“修远在老唐心目中为第一好!” 第一好,秦修远又想起季望舒对于吃食的那番言论,笑了。“季家不重规矩,随心而为,倒极好相处。季家女儿日常离不开伺候的人,唐伯你得空便买一两位善于照顾女子和料理居灶君的仆妇回来。”边想边揉揉吃撑的肚子,“嗯,会些手脚功夫最好,嘴要甜。” ……能照顾人能料理膳食,能打能哄人??“季家是要准备将婚事提上日程了?”唐伯有些摸不着头脑,季家重女,家里须做准备,这全能的好仆妇便不易得… 秦修远安抚他,“非也。季家近期并无此意,有仆妇当下可省去我俩许多杂务。” 他猜测,一年半载,季家都不会提婚嫁之事,甚至三两年内止于现状。季家本有退亲之意,一是爱女心切,不忍分离;二来季望舒先天不足,而他偏偏又是单传,繁衍子嗣重中之重…… 现实困境,多想无益。 享受着爹疼娘爱全家疼爱,望舒生活忙于多吃多睡。她和桃桃每天领了钱背着背篓手拉手撒腿便向外跑,两人均做男儿装扮,头发简易束在头顶做挽发高髻,一件半旧交领长袍腰间一束紧,拽了钱包上街扫荡去。 除了每日荤素菜,第二个月往家里买回好几窝鸡苗,夏嚒嚒也有了私人鸡群,镇日更忙了。上个月买了一只小土狗崽子回来,起名小旺财。 乐此不疲地往家里搬运各种猪肉部位,天天变着花样熬煮或者蒸炒,香气扑鼻,引得隔壁小孩口水哇哇直流,每天被香味吸引过来,便在墙根下陶醉地用力闻,拉也拉不回家。夏嚒嚒不得不分了一两回左邻右舍。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心思灵巧便以物易物交换,日子长了时不时拿着鸡子,纳的布鞋,自家纺织的布来交换,季父的同僚也爱吃,也好些拿着家里富余的物件交换,自家种的豆子花生,米面之类,不一一而足,甚至有些拿钱来买。事实上很少普通家庭能像季家这般花钱,家家户户孩子多花销大,家里男人主外负责挣钱,女人主内主要料理家务孩子,日子清贫。 夏嚒嚒经望舒指点,卤料本钱,所费人工,再加三分利,估摸别人拿来交换物件的价值,自是心中有杆秤,那端来的碗舀多少勺从来不含糊。所幸下水便宜,大锅整治也比小份制作省事,至于卤肉,新买的两个大锅都卤上,久放不怕变味。家里时不时加餐上个凉拌卤肉碟,自是快意,如今有利可图,干起这份活来倍儿有劲。 这日季父带回来一只绯胸鹦鹉,喉及胸腹橙红色,后颈及颈侧灰绿色,背、肩飞羽为青铜色,中央尾羽长而渐细,羽毛极为有光泽,在大鸟笼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大家都围上来纷纷发出惊叹,“真漂亮!” 这真是稀罕物!富贵人家花大把银钱才能得来的珍宠。望舒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鹦鹉,心里盘算将它调教成叽叽喳喳会说话的鹦鹉,转手卖出去,又是银子!仿若听到金币清脆“铛铛”相撞的声音,源源不断,而她金山银山花不完,骑汗血宝马,携三两美男,游山玩水。 ……城里纯血波斯小男孩,越看越美。 “这是同僚的亲友进入山林逮捕的,将幼鸟进行饲养观赏,一共送来五只,因他下个月家中老母办寿,想请夏嚒嚒去治一道卤肉,特送舒舒鹦鹉一只。” 季父看着女儿一脸沉迷,十分得意地看向自己的娘子,眼睛眨眨:舒舒多喜欢! 女儿前段时间天天雷打不动跑去盯着鸡苗喝水,但鸡苗慢慢会长大,幼崽长大便无许多憨憨稚趣,周而复始,四趟鸡苗后撇嘴不买了,“长大不可爱了,不好看!” 很快改为扒着刚断奶的小旺财,训练立正坐下稍息,向左向右向前向后,做得好奖励一块肉,不听话要反抗,饿一顿,不老实,饿两顿!可怜的小旺财一天到晚为五斗米折腰,被训得汪汪叫,折腾得狗生无恋。 彼之砒霜汝之蜜糖,季家父母别提有多高兴了,女儿精神劲头足,比别的都重要。心里却不免有隐忧,唯恐待小旺财体型变大不讨人欢喜。 想着家里一群狗……乱窜…… 现如今有这只小鹦鹉,季父心下大安,鸟儿不占地,女儿也开心,一举两得!何况天气渐热,有这只鹦鹉在室内引得女儿开心,减少出门消消暑气。 第8章 等石头落地 “倒是怕不怕秘方泄了去?” 季母有些担心,女儿这几日时不时说日后要开个店去。来日不可知,但显得护着这份做法。如她刺绣的技法般不外传。 闻言,眼睛舍不得从这只漂亮的鸟上收回来的嬷嬷安慰她:“夫人不用担心,舒舒此前让我做一只布袋,所有卤煮的药材小料都装在一起,卤过一次便换一次,我会尽量盯着,等卤好了便把卤袋收好回家再扔。” “嚒嚒,他们查看之前,你把料先就着袋子过几遍水,十来种混杂在一起,水泡过没那么好认。”望舒觉得这份昂贵的礼物有可能奔着配方来的,“主家问,你就大概说嘛,我们还有凉拌菜,嗯……盐焗鸡和豆豉鸭,我再查查,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做得更好吃。” 说到书籍,望舒便想起她那秦家gie gie来了,说不定他家有这方面的书籍呢。 而此时的军营却不太安宁。 这二十年来,遥城休养生息,开垦荒地,广纳流民。城外零散的土地面积按人口多寡分给百姓自行耕种,有些家庭无多余劳力支撑田间劳作,即可将分到的田地租赁给别家耕种,文书约定每年给多少粮食或钱抵租便成,土地不可买卖。逃难来到遥城的灾民一来便可获得土地,也分配暂居的棚屋栖身,刚来的三个月可每日到施粥棚领粥饱腹。官府在收获季协助收购粮食,一年前的灾民拿到钱物便要自谋住处。 夏嚒嚒便是不善于耕种,田里欠收,导致无家可归,桃桃病弱,唯有卖身一途。季家季母有手艺,比耕种更容易得利。秦家则是无多余劳力,顾不上耕种。种种原因,这些分散的私田因地制宜种的作物五花八门,水稻,小麦,高粱等等。 而军户是边防屯田的主要劳力,城外连片的农田便是这军粮的重要来源。在夏季最高温这些天,这片即将成熟的小麦每隔一段距离安排着一队士兵值守,以防宵小或百姓趁机盗割。 秦修远是东南田埂这一队士兵的头。五人一队,负责左右三百米的范围巡逻。队里四人前后分散着大概八十米距离站岗,打着赤膊,用脱下的上衣摊开盖在头顶遮阳。他腰间挎着刀,时不时周边警戒。 遥城正北方即为宣武城,与大氏国接壤,近期发现对面军队频繁增加生火痕迹,秦大将军已经开始安排军队分两批轮换前往宣武驻扎,每批为期一月。其中秦大将军的长子秦文和次子秦武第一批率军增援。 如今留在城内准备二期轮换乃秦三公子秦双和四公子秦全的部队。除早晚加紧演练之外,精兵专门被抽调出来兼顾巡逻军田。秦修远上月在军中对战演练中表现出色,被选拔分派到第三先锋营。这个第三,是秦三公子的三,每位秦公子都分到不同的先锋营,以其排行命名先锋营排行。秦双,人如其名,文武双全,相貌端正,温和有礼,骑术极佳… 虽除了大公子,便属三公子风头火热。但若是能跟着做世子的大公子,更好…… 突然山坡那边上出现一个浮动的点,秦修远一声:“警戒!”一边作手势,一边握紧刀把。 点慢慢变大,一顶书生帽,一件翻领长袍,晃晃悠悠。是季父,提着一个布袋,独自一人从山坡上下来。 “解除警戒,穿好上衣!”松了口气,把手势打出去,秦修远擦擦额边流下的汗,上前见礼,“季伯父。” “修远,伯父带了一罐凉茶过来。你近期一直在烈日下巡逻,应多饮茶水。”季父边说边拿出一个碗准备倒。 秦修远连忙制止,“伯父,这有些不妥。”外来之物,有药从口入的风险,肩负巡逻一职,半点容不得疏忽。 季父倒出半碗,自顾自喝掉了。“伯父当然知晓这规定,我先喝,然后和你说件事。” “伯父请讲。” 季父便把一只鹦鹉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舒舒和嚒嚒想继续通过吃食挣些小钱,所以打算预先找些料理吃食的方子,多多益善。她托我转告你,若你有相关书籍,待你休沐,她上门一趟。” 遥城书馆去年遭受旁边酒肆着火的无妄之灾,一直重建未成,想要书籍一阅,如今之道唯有上读书家庭借读。 还真有一本《美食擂台》,介绍各种吃食做法及成品鉴赏…“伯父,应是有的,这两日修远先理,待后天望舒妹妹来斟酌。” “好好好,修远,你不妨介绍些其他地方志,话本类,人物志的书籍给她。不瞒你说,伯父伯母最怕每年季节更替,平日自然是投其所好,让她消耗些体力,让她多用饭多睡眠,把身子底打好些。”季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意,“舒舒近期根据一本兵书训练了一条小狗,哈哈哈,她每日出门必遛狗,你后日看看,有模有样的。”季父一想到旺财的狗生无恋,哈哈,有趣有趣! “修远明白,修远后日送望舒妹妹回家,伯父放心。”修远将家里买进一位居灶君仆妇的事情说了。 季父赞叹地看着这位年轻,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在这高温炙烤的日中之时,虽汗透腰背,仍开怀大笑,“伯父没什么不放心,这是菊花凉茶,能解暑。” 摆摆手,捋捋小胡子离开了。 修远安排两个人先喝几碗,连他在内的三人待半个时辰后再喝。菊花茶里应当是放了一点盐,味道小怪异。 “队长,你未来的泰山大人对你很满意啊!”士兵之一李富贵对着秦修远挤眉弄眼,他是川人,身材短小精悍,动作灵活,训练极能吃苦,肤色黝黑,外貌显得有些老成,言语爽快:“未婚妻身子是不是大好了?”季父作为军营里的老文书,宠女远近闻名,若不是女儿林黛玉附体,多少艳羡的女儿家恨恨感叹一句,“宠女当如季文书!” “嗯,好多了。”秦修远大方回答,二老对他的满意很大原因是占着疼爱女儿,爱屋及乌的便宜。拧了下汗巾,继续擦脸。 看他神色轻松,李富贵也替他高兴,黝黑的皮肤被一层层汗渍过,有点暴晒破皮,不妨碍笑成朵黑花,“那就好!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到时候热热闹闹办场婚礼,夫妻和美,正好气死赵二他们那群杂种!” 虽是同一个兵营,相互之间也有小团队,不合群同流合污就受排挤,轻则对别人指指点点,重则辱骂约架…赵二是秦大公子手下的亲兵,亲妹子又是大公子唯一的妾,仗着秦大公子这层关系在军营里横行霸道,欺侮势单力薄的兄弟。秦修远不过是被排挤得最为严重。那群人起先不过是看不惯他的独来独往,后来打又打不过,直接孤立他。 待季文书女儿病重的消息传播开,就有传他克父克妻,亲爹被他克死,未婚妻如今奄奄一息也快完犊子……季文书那阵子瘦脱形,好事者等着看秦修远举行冥婚。 其中不乏好事者那段时间有意无意在他附近溜达,“有些人啊,天煞孤星啊!” “可怜了季文书,好好的女儿落到这个下场!” “被活生生克死的人,这满天怨气,冤有头债有主,夜里找准人啊!” “赵二,你别有些人整天一副清高样,看起来就不是大良朝的种!专门来祸祸咱们遥城的姑娘!” …… 秦修远一向无视,对于为他出头的李富贵等人也是制止和规劝,“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不懂道理之人,和他们说道理没有任何作用,不必白费功夫。 只有他自己知道,面上再冷静,他心里也一直在等那一块大石落地的声音。 第9章 旺财修炼场 依稀还记得几个月前那次登门。胡不拉茬的季父形销骨立,泪水都似已流干,一个大男人守着女儿呜呜掉眼泪。季母披头散发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嗓子带着极重的哽咽,“囡囡,囡囡”地轻唤。高烧不醒的人悄无声息,无法吞咽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季母看不得女儿脏污,又轻轻地擦拭。就这样一遍遍地喂,又一次次擦掉,徒劳无功。 仆妇一次一次地换着医师请过来,一看这呈着一层死灰的面容,进气多出气少,昏厥不醒,药汁不进,无奈地摇摇头。都说着差不离的话:家人做好心理准备,大概就这几天了,姑且看这口气何时断,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像跟着去了半条命的季伯父把他叫到院子里,万般无奈:“修远,事已至此,恐怕到时候得委屈你了。” 至于什么委屈,对方没说,自己没问,一切摆在他跟前,他又如何能对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说不愿意,天底下最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二老的状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恐怕是这个家庭最后一点为女儿做的事了,无论如何,要争取做成的最后的一件事…… 回想到这里,秦修远长长吸一口气,袖子一揩脸上的汗,世间冷冷清清怎能少了她那一份热闹。又轻轻呼出来,拍拍李富贵的肩膀,“富贵,谢谢你们。”又想到什么,“你家藏书怎么样?” 这天望舒和父母一起用过朝食,夏嚒嚒按她要求将东西都装在背篓里,昨日卤好晾干的半个猪头,一捆自家院子开辟种出来的波斯菜,一罐早早熬好的绿豆汤,一壶醋料蘸汁。 桃桃每日固定去采买食材,今日就她背着旧背篓一步三回头地出门,望舒不由好笑,她肯定想吃零嘴了。两人一起出门,街上的小零食都吃了个遍,桃桃对她哪能不爱!今天自己采买,数目都得对得清清楚楚,不然嬷嬷赏她一顿背编竹篾。 “稳当些!”季父拍拍老驴的头顶,将背篓固定好,然后他牵着驴,看着乖女儿牵着旺财,一路悠哉悠哉慢慢散步过去。 最近鸡群闹得栖身之地一再缩减的老驴,或许失眠多梦,毛发都黄枯了,挽着季父的左胳膊,调侃道:“爹爹,老驴在女儿的努力下,过着鸡飞狗跳的惬意生活。” 可不是嘛,庞大的鸡群叽叽喳喳争相抢食,生不如死的旺财白天被训得嗷嗷叫,夜里拴在马房门口,稍有异响又立马警醒,偶尔狂吠一阵,老驴不管何时在家,都不得安宁。 父女俩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秦家。当年北上的秦家颇有家财,购下的这块地面积更大,秦父亲自督促施工,砌高大的外墙,轻易翻不进,安全可靠护着主人家。 此时正是日升前最后的凉快。在巷子里三三两两妇女坐在一起或缝衣补鞋,或哄孩喂奶,半大孩童也聚在一起,男孩打打闹闹,女孩抛玩石子。望舒不小心瞥到那哺乳画画,立马错眼转头,正如偶尔看到不论男女老少当街当路随地小便甚至大便,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哺乳也让她有些生理不适。 仓廪足而知礼节,这个朝代大部分百姓还在饱腹线上苦苦挣扎,更别说讲究礼节了。望舒一把把旺财抱上,拒绝那群想要来逗弄它的小孩,急急走上秦家门口,一手用力拍门,将门拍得梆梆响。 “乖女儿,轻点轻点!哎呀,让爹爹来…”季父追上来话还没说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然后自己女儿轻轻一侧身便闪进去,没了影。 季父:……太着急了,太着急了! 原本正被唐伯指点拳法的秦修远,听到这急促无力的拍门声脑子不妙的念头一起,瞬间腿比脑快,好几步冲过去开门,甫一打开,怀抱着小狗的女孩便忙忙挤着他进来了,秦修远立刻向外跨步,拳头下意识捏紧,然后看见牵着驴的季家伯父,少见地有些发愣,“…伯父?” 季父明白自己或许被当做尾随女儿图谋不轨的宵小之徒,尴尬一笑,边进门边半真半假地解释:“舒舒护着旺财呢,孩童都好奇追着。她也不喜吵闹。”其实是巷子里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 有心婚前多多接触这位秦家gie gie,看着卸了背篓还不识趣站着不走的季父,望舒拉长声音:“爹爹~ ~”抬头看看天,再不走,就热起来啦! 季父接收到命令,忙把空背篓一背,强硬告辞,骑驴跑掉了。 望舒很满意,牵着小旺财就对主人说,“秦修远,我能参观下你家吗?” 留人留不住的秦修远,又开始当向导,里里外外都带一人一狗逛了遍,甚至卧室都引人进去看,看着一脸好奇的姑娘家带着狗溜进了自己夜里起卧之地,幸亏她只是粗略绕了一圈。唐伯和仆妇的卧室却很识趣的没有进去,不然后面跟着的两人会现场石化。 望舒挺满意的,干净整齐,看得出来这个gie gie的被褥常换,学文爱武。正房自住,两间耳房一书房一练武房,东西厢房还空着。倒座房格局和季家一样。 “秦修远,你可以不可以展示下刀法?”最后剩两人一狗时,她又继续提出要求,靠近他悄咪咪地指了指乖乖蹲坐在地上的旺财,用它听不见的气音说:“向着它的方向,恐吓下它。” 让唐伯进来拎着小旺财的后脖颈,固定住后肢,准备迎接刀光剑影。 秦修远一副我很不理解但不拒绝的态度选了把一寸多宽,一尺多长,齐头,锋利的大砍刀,挥刀-直接挥出刀锋攻击旺财,旺财前腿扑腾抖着惊惧一般汪汪叫;斩刀-将刀锋沿着一条直线猛烈斩向旺财,旺财吓得直接腿软呜咽,狗身防御崩成一条线;砍刀-将大刀从上往下砍下,力量强大,前一式过后唐叔将旺财放下地面,旺财四肢无力抓地,想要转身,却瘫软动弹不得。几个刀式过后,展示一套连贯完整的刀法,全部结束后,瘫倒在地,吓破够胆的旺财,不知不觉被吓尿了了。 却紧紧挨着平时唯恐避之不及的小主人,恨不得直接贴在望舒身上。望舒很满意,松了它的绳索,摸摸它的狗头,“小旺财啊小旺财,这下知道姐姐对你有多好了吧!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 被姐姐的善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旺财,只能紧紧挨着望舒的脚尖,用尽全力讨好卖乖。 哪是刚刚下命令的恶毒后娘…… 秦修远:……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姑娘!和唐叔对了下视线,又有默契地转开了,从拍门后发生的一切,这位主登堂入室,指挥若定,而自己,主随客便。 唐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这一出一出的,闹得是哪一出! 望舒随便抽了根武器桩上的细鞭,砸了一下地面。娇斥一声,“小旺财,预备!” 刚恢复半条狗命的小旺财挣扎着最后吃奶的劲,跑到鞭子砸中的地方站住,听着小主人一声一个命令:“立正!稍息!立正!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跑步走三步!趴下!” 虽腿还软着,向后转有些踉跄仓皇,亡命之徒之徒一般,但整体动作基本单位,望舒满意点点头,“障碍训练!”便将鞭子扫地而过,向左劈,向左扫,向后扫,旺财为了避开鞭子一顿猛输出,时而四脚腾地,左右闪避,从左跳到右边,虽动作莫名有些狼狈,但全程没被鞭子碰到。 要问旺财刚刚为何被吓尿,试问敌人刀势如剑锋,瞬间要夺它狗命了,腿还被困住,除了随地小便,它没昏厥都算勇敢旺旺了。实际上它可以选择,它更想昏厥,不知不觉中重投畜生道… 唐伯:…好通人性的狗!看不出来刚被吓尿的它竟是这样的好狗!狗也不可貌相! 秦修远:……这狗竟然给他种狗中兵士的感觉,刚刚自己是否像仗着入伍多年便欺负新兵的赵二…欺老莫欺小,小狗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样子…真是罪过! 望舒从袖子里的口袋掏出一个布包,摊开竟是一截卤过的排骨,“小旺财,往后跳!”往它身后一扔,小狗一跃而起头往后仰,稳稳接住,叼着骨头摇头摆尾蹭回小主人身边,埋头啃起美味来。 “秦修远,你觉得我的小旺财怎么样?” 第10章 狗命不是命 “犬中精兵!” 秦修远知晓大氏国有牧民专门会饲养协助放牧的犬种,一声令下全速起步护卫羊群,但犬类在大良朝一直以来是看家护院的角色,今天这个小土狗过份“善解人意”了,隐隐约约冒出个想法来。 或许犬类经过有意识的训练也能用于战场,至于如何训练,如何巧妙利用,还需细细地琢磨。此刻看向傻呼呼大快朵颐的旺财,当真可以考虑这个新的方向…… 望舒很满意,她辛辛苦苦花了一个多月呢!“你帮我找书了吗?”摸摸肚子,转头自然而然吩咐唐伯,“唐伯,我饿啦!” 将旺财的麻绳递给秦家gie gie,若不其然看到旺财后腿夹着尾巴,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跟着他的脚步走,真是一副老实巴交的土狗模样呢。 “这是这两天我翻出来的部分含有吃食介绍的书册,共有八册,上面四册夹着书签之地便是吃食介绍处,其余的四册涉及篇幅较长,可取其精华。” 这么近的距离,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秦修远盯着她的高髻,证实自己的未婚妻长高了一些,并且长胖了。非一般意义上的肥胖,原来极度瘦弱的她,像是一株刚在冰雪尚未彻底消融的早春中栽下的杨柳,瘦弱不堪颤颤巍巍在试探着春天对它的仁慈。长胖了,便是春天仁慈,她已然扎下根来,身体各处都会可见地更加与小女孩模样分道扬镳,她会慢慢长成一位待嫁新娘的模样… 望舒感受旁边的gie gie先是凝视她,而后渐渐出神,到现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变得脸红耳赤,一下子抓住他再次探过来的视线,装模作样“哼!”一声,傲娇地甩过头去,男人! 眼珠子抠掉,狗脑子挖掉! 偷瞄被逮个正着,秦修远不止是脸火辣辣的,连手脚都慌乱不得劲起来,“季家妹妹,我……我别无此意…” 此意是哪个此?正尴尬地恨不得遁地而逃,秦修远见唐伯端盘过来,大步上前想要帮忙,但手脚闹了别扭一般,慌乱中这个高个子竟走出个同手同脚过去帮忙的姿势,望舒噗噗地笑。 唐叔:……老头子替你感到丢脸! 看着端着盘不肯转身依然暴露红脖子的人,望舒很想跑上前盯着他直至将他原地逗弄成滚烫讷讷无言如红鸡子一般颜色,拼命忍住,把人吓跑了可不值当,早上季老父亲对gie gie满意得胡子都捋细了… 整理出来的吃食书册,被璎珞作签子区分的几本居然是晦涩难懂的纯文言文经史子集,望舒两辈子都没见过…幸亏底下四册是通俗的口语化写作,受众是一般能识字的平民阶层,见人终于迈着比平时小多的步子扭扭捏捏地把吃食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看在这份心意上,暂且原谅吧。 咦,牛肉丸清汤面?咦,小米稻米混合粥?还有一蝶红枣甜糕。她夹了一个丸子,嗯,手打牛肉丸,先咬一口,味道上咸淡适宜,口感爽弹有汁,多次咀嚼后味道鲜甜…牛作为耕地主力,一辈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至老死才能在屠肆上看到它的肉,但这个牛肉丸的肉质吃起来挺鲜嫩的,“这头牛偷懒了?”年纪轻轻就被噶了? 势立一旁的唐伯:…啊?牛偷懒?偷懒了? “……是田庄老汉的两头健壮之牛打架,众人赶到之时,其中一头已救治无力,唯有出售给屠肆…”秦修远愣了片刻回答道,不怪唐伯摸不着头脑,自己又何曾是反应迟钝,行动蠢钝之人…不按常理言语行事之人,得从出其不意处动脑。 牛肉丸好吃,望舒要来空碗,拨了全部的丸子,最后挑了一根面条,也还行,不过不是她的菜。“我只吃这个碗里的就好。”意思是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秦家gie gie点点头,左手宽袖收收,托着右手袖子便温文尔雅地嗦起面条来。面汤零星不沾衣,吃面也发出有节奏的嗦声,斯文豪迈却不粗蛮,好一个温文尔雅嗦面大法。 望舒就简单多了,撑着桌子要坐姿没坐姿,独自细嚼慢咽,主打一个慢条斯理,吃完后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新帕子擦擦嘴,自觉地塞回袖子口袋里。 两人相对着安逸吃了一顿饭。 饱暖思床褥,日头毒辣,唯有立时归家。望舒打起精气神,踢了踢一直摇头乞尾欲要讨食的小旺财,得到它稍微狗生无恋的憋屈眼神一枚,笑了,转头对似乎一直在苦练深呼吸放松大法的gie gie说:“秦修远,听闻爹爹讲你赢下对抗赛,升为先锋军一员。下月得随三公子拔营前往宣武城戍边,为期一月。望舒知百姓安居乐业,必有将士负重前行,在此有一语一物想要予我老父亲未来的东床快婿。” 吓不死你个大色迷! 为人豁达,才能出众的女婿,赞曰东床快婿。此言一出,南北窗户对开微风轻送的凉爽体感中,绷直身子的秦修远:……怎如此之热!… 她如何能说出这样直白的话语…直弄得人手脚无措,浑身抓挠似地坐立不安… 面如鸡子的秦某:……以不变应万变,“请讲。” 看到意料之中的大红脸红脖,望舒很满意,“我把旺财送给你。不要心疼它,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它可是很优秀的土狗,感官灵敏,动作贼快,只要有口吃的,毫无底线…” 小旺财:……害怕,但说不出…狗生无恋了… 秦修远:……贼快?毫无底线…这和优秀搭哪门子的边… “旺柴,你就跟着秦修远吧,他可是未来的大将军,你跟着他,危险第一个上,吃饭最后一个吃,上刀山下火海,半路出师未捷身先死,就变餐桌狗肉一盘;若大事成则光耀犬族,骨头无忧;若创业未半而中道送命,未来的秦将军会给你立个木牌,掉两滴眼泪,第一天为你守个半宿…小旺财,你懂了吧,狗命要紧!” 小旺财:……一副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样子,平时话越多肉越多,内心期待今天再来一根狗骨头… 一脸期待摇头摆尾认真听肉课的它被推到了一脸懵逼回不过神的新主人那里,连同旧主人转交过去的还有一包骨头… 小旺财盯着骨头一步一挪,哈喇子将断未断,短小的狗尾巴摇摆得快出残影了,前腿离地搭在一起不断作揖,猥琐得不忍直视… 很长一段时间,秦修远都是呆呆地品味着刚刚听到的这段话,因为这段话是说给他听的,毕竟狗听不懂人话… 自小父亲便教给“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无一不是让人勇往直前,按部就班出人头地,在其位谋其政,忠君爱国… 在这段话里,秦父不过是属于‘若创业未半而中道送命,未来的秦将军会给你立个木牌,掉两滴眼泪,第一天为你守个半宿…’的这一类,而他自入军营,训练最为刻苦,又是‘危险第一个上,吃饭最后一个吃’的。他一直以他父亲为荣,觉得她不尊英雄,但回过头想想,‘立个木牌,掉两滴眼泪,第一天守个半宿’说得不就是秦大将军吗,给他爹哭了一场,让他担了义子的名… 除了他和唐伯,还有人记得父亲吗?学文有成,投戎有功,长得甚是高大俊朗,为人仗义疏财,在他的大书桌旁安置一小桌子,带着儿子习字读书,书声朗朗日月不辍。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母亲她早忘了父亲罢!只不过,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作为人子,不能指责生身母亲… 蜉蝣之于天地,一粟之于沧海,何其渺小;人走茶凉,何其现实! 迟迟等不到骨头投喂,舔狗也累了,小旺财放弃了,趴在地上舔舔爪子,舔舔嘴巴,回味着已下腹的那根骨头。 望舒将看得云里雾里的四册书嫌弃地推向一边,对底下四册一一甄选几页,品鉴美食而不谈烹制过程的,也华而不实,烹制过程过于劳财伤命的,没那条件,不可行。就剩两本,须带回去慢慢研读。因为这个时代,物力所限,知识传播也慢,很多蔬果不曾出现,吃食方子口口相传,一方水土一方人,若不是战乱,祖祖辈辈能一个地方绵延不绝。 第11章 义务教育优秀生 穿越人得小心保命,望舒不敢想象万一原主爹娘发现原主灵魂已灭,会对鸠占鹊巢的自己做什么…… 嘴可以不把门,但不能未卜先知无中生真有,那可是恐怖片。她不停地查找读书,只为知晓这个时代有哪种作物已经存在,收集吃食方子,越多越好,改善下生活,在现有爹娘负重前行给的舒适空间里整点好吃的,岁月静好。 秦修远好不容易从脸红发热的情形中冷静反应过来,就见人小包袱款款往肩上一甩状似要走,忙制止:“…日头正烈!” 将糕点往人跟前推推,换了热茶,先给人倒了八分满。对着重振旗鼓的舔狗小旺财也不含糊,赏了一截骨头下去,惹得小旺财四体投地猛烈追随。 “……修远从未设想过犬类这般聪明和灵活…”对着等他继续动作的小姑娘重开话题,留了个让主人骄傲的话引子。 如今细细观看,小旺财是黄狗白面型,黄色土狗,脸色到肚子,毛色发白,四肢粗壮,身体结实,性格活泼,不怕生人,适应性强,通人性,他很喜欢这个礼物。 “它还可以更灵活,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可劲训它就是。嘿嘿,反正过了把将军瘾。”望舒看着她给小旺财选中的第二轮将军,脑子可能有点色料,但能文善武却低调内敛稍有拘束,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均匀晒黑了一圈,强壮有力的蜜色,在她的视线中慢慢腼腆脸红低头显得恭顺的gie gie ,眨了眨眼:他真的太容易脸红了! 可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太不要脸的原因。 “…修远明白…”秦修远对这样明晃晃的打量不知如何是好,出言制止吧,他是她未来的夫婿,考察好奇无可厚非,万一再引来她的大言不惭岂非弄巧成拙…不制止吧,她又如此不加掩饰,直白地长盯着他…他在劝说自己,她愿意亲近他,接触了解他,自是大好;但相处情形之诡异,说不出哪里不好,却浑身不得劲,唯有顺着她罢了。 ……顺着…秦修远被这个顺吓一跳,旁边小旺财舔舔爪子舔舔嘴,又歪着头打量他,见他有回应视线,立马把尾巴摇得转陀螺一般…很顺从…像顺从……不太妙的念头,心情一下子异常复杂… 怕错过人间美味,望舒又指挥着人将那几本不写人话的古书大概翻译下,可能为遣词造句强行堆砌深奥无用的文字,抑或是太过古久费时费力没点实用,或是口味无法苟同,她摇头嫌弃表示否决。 gie gie 只要不被盯着,正常发挥让她颇为满意,于是她让唐伯呈上绿豆汤,把小旺财牵走,就着凉丝丝的糖水把旺财的生活习性和训练心得细细地说清楚。 “反正它就贱狗本能,‘扇它几个耳刮子再给一颗甜枣’就行。”细细碎碎一顿下来,望舒润润喉,最后总结训练体会。 秦修远:………读书不可谓不刻苦,倒是对人老是言语无能…她说话粗鄙了些…但不藏掖,真心告知… 无言以对,进不是,退不能,点点头。 “不过你得改一下它‘有奶便是娘’的性子,不然它铁定做叛徒…” ……无言以对,再次点头。按她此话,他,就是旺财新的娘了吧…真想找个地方,想静静,捋一下这杂乱无序的念头…思如千万缕,却无一字言,点点头。 望舒对他认真倾听的态度很满意,斟酌再三还是和他重说一遍,“秦修远,老子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舍生取义成仁,但风一吹,这仁就散了,几载春秋,人间依旧。所以你要建功立业,但更要先求活再求功。不然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会记得这万古枯姓甚名谁,谁又会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啊呸,呸呸呸!九年义务教育毕业证害人,还以为语文老师抽背啊呸!一下背顺口了! 一直被话噎得慌的秦修远:……又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平复。壮志可凌云,青云扶摇直上,虽带些悲怆但不失壮阔豪迈的圣人之言,从来是父亲手把手字字句句刻在他身心之上,他投军渴慕继先父遗志,建功立业光耀门庭,孑然一人,男子汉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为此他精进文武,尤其武艺,期待风来,气运加身……万一呢,万一像父亲,日月如梭音容……若是他自己也如望舒所言,出师未酬,创业未半,父亲尚有自己时时怀念,年节里每每祭拜。而自己,或许也是别人的几滴泪,一块木牌,难以成眠的半宿辗转,无人知道他在岁月里流下的血和汗,或许根本不会被人在乎,甚至如赵二之流,则会痛快大饮三杯。望舒呢,或许成为他人之妻,那人可能粗蛮,可能会在意她不为人知的隐疾…而她…… 几十年的春闺梦里人,会是他?!!……理智跟他说不是不是,骗你的,可是眼睛看见人粉霞染颊,小姑娘虽不是端庄淑贤,可她不骗人…… 或许伯父伯母会一直爱她护她留她,但待季父季母老迈,她即使再聪明富有,为人父母始终放心不下她罢…她亦非长寿之相,很快他们短暂几面之缘,烟消云散得仿佛不曾来过… 如何甘心! 他不曾畅快淋漓地开怀大饮,背着行囊踏足滚滚江河,观摩赤壁怀古,登高望远即兴赋诗,为将守一城安危,为官护一方百姓,为夫担一家风雨,带着父亲遗骸衣锦还乡告慰列代祖宗… 甚至于当下,他同样担着振兴孱弱妻族的责任,季父待他一如父亲在时,季母私下遣仆妇送来服饰,莫不是盼他有朝一日有所表示…委屈自己亦或是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天地昭昭,不曾拒绝季伯父的帮助,季伯母的关怀,因他早已然下定决心,要让父亲的挚友安心,尽己所能回馈季家雪中送炭的情谊。 ………对于未来,他有无限的遐想,有无尽的计划,支撑着他十余载废寝忘食苦读勤练,无数次跌倒后重新开始…不,他不能接受自己年纪尚轻舍身成仁,或许他一生再也无法青云直上,但他至少能尽微薄之力,照顾好两个小家庭,和他这位言行不按常理的未来妻子把日子过下去,或许同样岁月可期,荏苒日月,细水长流,有朝一日在文一途更加精益,柳暗花明… 秦家的居灶君。 “好吃好吃好吃!”望舒又用签子扎了一个牛肉丸,“李姨,你太厉害了!这个手打牛肉丸太好吃了,我今天太幸福了!下次我也要去屠肆守着,买上这样一块黄牛后腿肉,请李姨过来帮忙做。唔,好…吃…!!” 嘴里嚼得吧唧吧唧响,“好吃…唔,好吃!…” “望舒小姐,您慢点吃,我家少爷买来都是招待您的…”唐管家坦诚连买仆妇进来都是为了给这个姑娘做好吃的… “秦修远也太好了,你们都对我太好了!”望舒不吝赞美!摸摸肚子,觉得不能再吃了,手上却很老实,又叉了一个丸子。 能第一次就让未来的女主人吃得开心,李姨很高兴,“望舒小姐去屠肆可要多带些钱,牛价昂贵…”屠牛数量少,味道极佳,众人又争相购买,即使贵人家也一年难得吃上几回…平民之家更是不敢肖想。 “哼!爹爹这半年背着我娘亲藏了好些私房钱,可算让我发现了,我得把它买牛肉回来全部吃掉,一个子儿都不留!免得爹爹有钱就变坏!” 望舒恨恨说完,很识大体地朝着丸子一口咬下去,大手一挥,“李姨,舒舒有钱买的!不怕!” 李姨瑟瑟发抖:……那钱怎么会是你的钱…你不怕,你敢上房揭瓦,我可害怕啊,到底要不要告诉少爷此事,这未来的女主人言行…不佳,据她这番言语似乎有偷窃意向… “……望舒小姐,季大人疼爱您,钱也是会在以后给您的,您不用担心季大人他变坏,等他留的钱多了,都给您的。”你就别去偷了,到时候寻根问底,会不会是因她做了这道手打牛肉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的嫌疑啊! 屋外静立的秦修远:………再次无言以对。刚刚他又一次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发现书房空无一人,连忙跑出院子,就听到她叽叽喳喳一个劲‘太厉害了,太好了,太好了!’夸奖每一个人,便放下心来平缓剧烈的心跳呼吸,结果就听到她名为帮助父亲做好人实为不问自取季伯父最后一丝傍身钱…还让劝解她放弃此偷窃意向的李姨不要怕…… 第12章 演死无赖群童 秦修远着意加重脚步声,踏入居灶君,正想让她跟自己出去,没想到望舒见到他眼神一亮,立马把叉着一颗丸子的签子递过来,摸摸撑得有点难受的肚子,“啊,吃不下了!秦修远,你吃这个!” ……吃了颗丸子,话也吃没了。 望舒离开秦家的时候,要求直接从院子里骑驴出来,也不掩饰原因,“巷子里小孩太多了,随地小便,臭臭的…”她可没穿高底鞋出来。大方扶着秦修远的手骑好驴,和小旺财道别,“小旺财你以后跟着秦家吃香喝辣的,来日飞黄腾达别忘了伯乐爷!!” 小旺财气得嗷嗷叫,挣着就要冲出来,被闻言无语的唐伯强力捏住命运的后脖颈,一下老实了。 季家这个姑娘不靠谱,这条狗还不赖。 他们这一坐驴一牵驴,巷子胆大的小孩一见,跟上来,“娶媳妇咯!娶媳妇咯!”惹得后面一群小孩跟着起哄,“娶媳妇咯!娶媳妇咯!” 巷子里有味,望舒屏住呼吸,看亮堂堂的蓝天白云,太阳下山前的余威照射里,云朵白得透光,闪瞎狗眼。 秦修远看看一言不发骑驴的女孩,向小孩子挥挥手,意在驱赶他们。或许他平时不搭理这群小孩,小孩吃打不吃教,不曾将他当回事,何况家里大人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秦家儿子,大都是那种“不知谁的种”“父死老娘跑”“早晚娶那个冥婚玩意”,话是稀里糊涂,但这种鄙夷看轻的口吻他们太熟悉了:话里对象是可以被他们随意欺负…所以他们对这两人根本不怕,家家都是军户,老子粗野,儿子也不怕事,持续起哄,“娶媳妇咯,娶媳妇咯!” 吵闹声吵得望舒烦死了,还是从头到尾都那么单调的一句话,没点新意!看着秦家gie gie 虽一言不发,却又煮起了红鸡子的脸,要他有何用,无能! 望舒叹气! 索性拍拍秦修远的肩膀,让他扶自己下来,慢慢打开驴背上的包袱,再慢慢慢从瓦罐里捏了个丸子,甜蜜蜜地慢慢慢慢对驱赶不力的gie gie大声一字恨不得拆成三个半说:“修~~远~~哥~~哥,你~吃~这颗~手~打~牛~肉~丸,爽弹可口,鲜甜多汁,肉质鲜嫩,舒舒刚刚都吃十三颗呢…” 行为无能的男人还想反抗,望舒瞪死他:臭没用的,自己搞不定,还想让她受这窝囊气! 自己又从包袱里掏了掏,“李姨给舒舒做的红枣米糕,又香又绵,红枣味甜甜的……修远哥哥,你看,李姨还给舒舒准备了五个卤鸡腿呢,可惜舒舒太撑了,吃不下…” 一边吃着米糕,一边说个不停,“今朝给你送过来的卤猪肉可香了,你明儿可要尝尝用蘸醋汁凉拌的味道,还有那绿豆沙糖水,别忘了喝不完要放井里继续泡着啊……” …牛肉丸子…红枣米糕…卤鸡腿…卤猪肉…绿豆沙糖水…这群半大孩子哪个不是天天稀粥配咸菜,偶尔时节里得个荤腥没出过锅呢便守着一动不动,也不怕烫,伸手一抓往嘴里一塞,囫囵吞下去,说不出那味道,就是闻起来很香,很想吃,吃了浑身有劲…而他们说什么,一口气吃了十三个牛肉丸子!吃得撑了,卤鸡腿都不想吃了,还有卤猪肉要用醋汁蘸着吃…比过大年还丰盛,过年里他们也吃不上牛,而她吃了一十三个全是牛肉的肉丸子!! 那群小孩一下安静如鸡,眼巴巴地跟在身后吸溜口水,望舒很满意,慢吞吞收起大包袱,满脸都是烦恼,“唉,修远哥哥你不知道,舒舒朝食用了糯米团子和肉糜粥,到了您家,又吃了一十三个牛肉丸子,一大碗绿豆沙糖水,好几块米糕,待会回家夕食舒舒恐怕吃不下那凉拌卤猪肉,肉沫炖豆腐和满满都是肉的骨头汤了…爹爹还买了好些饴糖和桃子李子呢,坏了可怎么办…” “唉,舒舒家里只有舒舒一个小孩,吃食吃不完,坏了就可惜了,待会我让嚒嚒给你多装些,你可要拿着…还有我给我心爱的狗狗准备的一瓦罐肉骨头,你到了你家,你记得要多给它吃肉,早上一顿肉糜粥,中午一顿肉骨头,天黑时还得喂一盘,这样它才长得好………” 喂一盘什么,空气?……秦修远:……“好。”心爱的狗狗,说得应该是那狗生无恋的小旺财,小旺财知晓它曾在这一瞬间拥有一瓦罐的肉骨头么…瞥一眼身后这群没人束缚的小孩被话里的各种吃食引诱得不停地吞咽,随意用脏污的袖子擦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望舒的眼神,…不就像“有奶便是娘”的小旺财么…… “修远哥哥,你扶舒舒坐毛驴啊……舒舒家里还有四十只鸡呢,有几筐吃不完的鸡子…有两个水缸那般大的大锅,全是卤好的大猪蹄呢…我要带你去看,你喜欢都带回家!反正我家多得是!”望舒发现吹牛真的上瘾了,顺手一拈,双手大大张开一摊,又来一句,“朝食用不完的肉糜粥都给下鸡子的母鸡吃,母鸡吃得好,每天捡两篮子鸡子,它们都太厉害了!…” …秦修远:……确实很厉害…… 看着吃食太多导致满脸烦恼的姑娘,他除了扶人上驴,为她牵着绳子,一个字不说。他也无话可说,难不成说她只有一大群整天叽叽叫的小鸡崽?季伯父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他的老驴最近不开心,因为女儿买入越来越多的初生小鸡苗……鸡子肯定是没有的,可能有几个竹筐子和两个篮子…给鸡吃的肉糜粥?呵呵…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早上就吃俩馍馍的季伯父该来听听。 两人还是一人骑驴一人牵绳,后面再无嘈杂声,只有一群顺从地跟着流口水的孩子,相互之间也不说话,生怕自己漏过前面的美食名字,吃不到的,听听也香啊… 出了巷子口拜托尾随小孩,望舒摸摸吹牛吹累了的嘴,拍拍人的肩膀,再撑着gie gie下驴,两人并行着走路,时不时会有人看着秦修远的面容,暗地里窃窃私语…… “…你看,就是那个…说了没骗你!就不信我,你自己看!信了吧!”转头又是几个黑脑袋挨在一起,那架势能说个三天三夜… 有人制止沉迷秦修远美色的姑娘,“俊朗又如何,能顶饿不,你们这些这些姑娘可短视,真让你成事,苦头这辈子吃不完!” ……秦家gie gie确实如她想象中一样可怜…劝他保命是对的,就是要活给这些嘲笑人家父母又看不起孤苦伶仃孩子的人看!千万不要死读书,到了边境遇着事,别不要命往前冲…这么漂亮的少年,留给她多好啊,可不能一下子就嗝屁了。 “秦修远,你莫理他们,一群舌头比身子还长,双目比臭沟老鼠还要猥琐的贱骨头!” ……原本当着她的面被她听到这些话,虽他早已不在意,但她这一句可比那些人更毒辣… “嗯,我不会在意这些人的。” 她不介怀就好,只怕污了她的耳朵。 “…旁边那个是不是那个,季啊,啧啧,没想到啊…大难不死…” “…也不小了吧,跟板板似的,以后饿死孩子…” “你都说板板了,能生孩子?哈哈” ……… 啊,劝人大度,但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真忍不住啊! 望舒左手扇扇鼻子,很是嫌弃,大惊小怪地跳起来四处张望,一副我要晕倒的样子,嘴里大声嚷着:“这条路好臭啊,好像一群人随地大小便一样,修远哥哥,舒舒又没看到街上有人脱裤子,怎臭气冲天!…啊…不会是他们都不洁牙不漱口,一张嘴就是这种臭味吧,可是闻起来都是大便味,呕!呕!呕!” 望舒想象力丰富,脑子里就有画面了,原本这落后的地方,地上经常有些杂味,这一说出口,便有些恶心,胃肠气上涌,越说越上头,果真干呕了几下。 秦修远忙帮她抚背,“没事吧?”很不确定她是演技爆棚,但身体配合至此,他也是有些诧异。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耳朵嗡嗡的,就闻到老臭的味道了。狗狗小旺财,都拉不出的那种臭味……” 望舒强忍着又大喊了一段,随即高高地昂着头一脸‘我不怕你们任何人,有种就上来单挑(秦修远)’的样子。 谁人背后不说人,一下子被挑到面前,故意窃窃私语的人没音了,被傲娇到的还有秦修远,他真的一万个好奇:用饭还得母亲挽袖擦嘴,耍性子还需伯父使劲浑身招数轻哄,读书却不肯习字,能通俗易懂又能引经据典地勉励他爱惜自己,对着无赖小儿,她一番表演似真似假,当下面对地痞盲流,她明嘲暗讽,无半丝胆怯! 他的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秦修远无语问青天。 青天不答,他无解。 第13章 那挣多少呢 季家。 季父看一个时辰的书,跑出来看看日头,叹口气背着头老气横秋地踱步到东厢房,季母正在一个四方的大绷子前快速下针,“夫人,歇歇罢…”长年累月这样做绣活,他这做相公的是真心疼,“眼睛要紧。” ……正忙个不停的季母这天被他打扰好几回,没好气地放下手,“往日里舒舒就爱管教我,好不容易她今儿出门一天,轮到相公你来叨叨我了,我在家这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却也起身伸伸腰,原地活络下僵硬的腰背。 “哪能啊,娘子挣钱可是一家之主,但不能累倒了,为夫俸禄可养不起咱们三个…”忙小意上前捶背捏骨,“这些都是你的活计了?” 季母点点头,“都是精细活。” 夏嚒嚒帮不上绣房的忙,如今她忙着卤肉,喂鸡群,偶尔出门外送卤肉,这会便是送卤肉去。上峰花银子订了五斤卤肉,嚒嚒一大早买肉回来卤得透透的,刚晾凉便冒着日头亲自送上门去。 如今定了卤肉价格,凡是付银子的,嚒嚒送货上门,还帮忙切好。今日这位是季文书的上峰,付银子付得爽快,能赚他好些利润,嚒嚒自会细细切好,得舒舒指点,现场还需做什么摆盘,配上凉拌蘸汁,今晚上峰大人待客满意了,说不定是个什么有钱的“会回头继续买的回头客”。 夏嚒嚒得过一回赏钱,是季父的一位同僚给的,犹爱卤肉下酒,第一回给了赏钱。自那次后,舒舒就和她定下,赏钱五五分。那位同僚后来虽再无赏钱,却时常定个一斤卤肉… 今日为季父上峰配上凉拌蘸汁,冲着赏钱和回头单子去,自是铆足劲…摆出花来。 “…咱们家这股卤肉的味道不曾散过…” 夫妻俩在作坊里说好些夏嚒嚒和舒舒这来来回回挣物挣钱的事,季父不由得感慨一番,“…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只每日下值归来,进家门那一刻味道冲上来…” 能让他原地怔忪好片刻。 “妾身可没觉得臭…”季娘子反驳他,家里卤肉卤出风味来,左邻右舍都说天天流哈喇子…可不是,两个大锅时常熬煮,又搭配那些西域来的价格昂贵的香料和药材… 季父连忙认错,“不是臭,为夫就随口一说,其实多吃肉极好,以往咱们俩哪里会晓得这种吃法,如今多吃肉,一家子都长胖了些,脸色也好起来了,囡囡可是长高了吧,现在这样康健……”说着说着,感性的季父有些哽咽,“…以往梦里才敢想的事情…”忙掩袖子拭泪了。 哎哟,好一个爱哭鬼! “夫君,好了好了…”季母替相公拭泪,“囡囡可是快回来了,你这眼睛让秦家儿子看到,以为妾身欺负您呢…” “…我好不容易休沐,舒舒就出门一整天…天没亮去的,天快黑还舍不得回来!” 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哪有上了年纪得男人懂得疼女儿! “…夫君今天看鸡群吃饭喝水,逗嘤嘤说话唱诗,对着天叹气,守着门发呆,如今妾身也放下活专门陪夫君,可还有不满?” 嘤嘤就是望舒给她的爱宠鹦鹉起的名。 ……一言一行尽在夫人掌握之中,“…满意,满意,就是想女儿…”说到女儿,不免又有些担忧,“娘子,舒舒年底就是十七岁生辰了…”女儿长期病弱,生辰是过不得的,怕折寿。 老人常说身子差的人不庆生辰,免得小鬼惦记勾了去。 ……季娘子又如何不知道夫君的忧愁。她摇摇头,“舒舒确实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其他的,比如夫妻俩最关心的癸水,依然未至,胸脯依旧平平。好些这个年纪的女孩嫁为人妻,身为人母了… “妾身一直想去法门寺还愿,以及再祈愿…” 但女儿病愈后唯一大动肝火就是他们要去还愿,言辞灼灼说不允许他们跨入寺庙,因为梦里菩萨要带她投胎…… 季父连忙阻止,“娘子别去,女儿会生气。况女儿之梦,似真似假。对鬼神,敬而远之吧。”女儿当时命悬一线,连续三天昏迷,被城里各大夫批了绝命,他呼天抢地,跑到临县去请大夫…而季娘子也独自前往法门寺一步一拜…夏嚒嚒哪里忍得住,掏出私房银子,再去求大夫…桃桃害怕得很,跑去隔壁找会掐指的神婆…… 他那时一进门,家里静悄悄,心里惊惧,马上拉着大夫冲到西厢房,便见女儿白纸似的脸,呼吸微弱,却气恼得直委屈:“…什么鬼地方,人影子呢…”又昏过去了…… 后来喂药能喝了,呼吸也顺通了,再次醒来可能是生气没人守着,不爱搭理人,闷闷地只管躺着。夫妻俩连带嚒嚒和桃桃大伙伏低做小,好言好语一次次耐心解释,不是要抛下她独自一人的… 过得几天看着女儿除了不原谅他们,其他并无大碍,想着安排嚒嚒去法门寺还愿,一直一声不吭不搭理人的女儿,出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允许他们去寺庙。 自是无有不应。后来又多了许许多多的不允许,包括不允许他俩她买小女孩物件,禁止季父喝花酒,咳,都是应酬;禁止季母夜里点灯做绣活,家里不许对别人说三道四,也不许说些家长里短,原因竟是“耳朵听多了便疼得慌…” “如今还有邻居问夏嚒嚒怎么不出来嗑瓜子也不爱聊天了呢…” 季父捋捋袖子,“嚒嚒对舒舒可是服服帖帖。”将军街的小酒娘还跟同僚抱怨许久不见自个了呢! 前些年夏嚒嚒爱八卦爱打听,舒舒病着,躺着也是躺着,夏嚒嚒东家长西家短地给她一一道来解闷。 如今舒舒不爱听闲话,嚒嚒越来越忙着挣银子,家里果真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外界一切不扰心。 “夫人,你可知舒舒挣了多少银子?”季父有些好奇,他的俸禄都是妻子在管,妻子每日给女儿伙食费,天天扛着背篓买买买满载而归,如今卤肉又是以物易物,又是有银子入账的…那挣多少呢? 季母摇摇头,“妾身也不知。囡囡说妾身每月给她一笔钱,她自会安排家里吃食,别的让妾身不要过问…” ……季父好奇极了。却见桃桃匆匆跑进来,“老爷,夫人,舒舒姐姐快到家了。”她守着灶呢,时不时就趴着门缝去等,果真见着了,“秦家少爷也跟来了。” 夫妻俩双双迎出去,一对男女并行而来,出色的少年郎已有成人的体格风姿,身旁的女孩虽面容娇好,身板却有些薄弱,看起来倒和小女孩无异。 “舒舒,你可回来了,爹爹想你了…”季父一步当先,单手环着女儿肩膀,细细打量,看到她安好无异常,放松下来。 “爹爹,你可不止想女儿…哼!” “莫冤枉爹爹,娘亲就在家里,不止想舒舒,爹爹还想什么?”季父好笑。 望舒白眼一翻,“还想存私房钱!” 甫一听到,季父便急得直跳脚,“嘘,小声点!”忙看向妻子的位置,幸好,妻子正忙着劝说秦修远进门歇脚喝杯茶水。 “爹爹分你一半。”女儿有点不乖,季父委屈,可怜巴巴。 “不要,你藏好点,不然母亲便要发现了…” 季父又立时感动了,女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他骄傲,他自豪!“乖女儿有多少私房钱了?” “比爹爹多!” 季父:……委屈!可怜巴巴…! “修远,你伯母听闻你即将前往边境,准备两套衣裳,耐磨耐脏的料子和颜色,你带回去试试是否合身吧…” “这是一袋猪肉干,是舒舒吩咐嚒嚒这些天晒干的,你也带着去,每日吃些,别伤着胃肠。若有外出,随身多带些。” 秦修远看了眼密密趴着耳朵说话的父女,女儿一句一个命令,亲爹点头哈腰作保证,啧啧! “谢谢伯母,谢谢伯父,也谢谢望舒妹妹。唐叔老家便是宣武,会随军前往,请大家放心。” 她给他准备肉干。原本想着提醒季父要保住自己的私房钱,当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能对不起伯父了。 得知唐伯准备了一辆木板拉车要随军一起回宣武,望舒便说:“那待你们出发,嚒嚒卤两个猪头给你们带走,吃剩下的骨头给小旺财…” 修远从顺如流。 自然也是被按着在季家用了夕食。居然真的是凉拌卤猪肉,肉沫炖豆腐,猪头骨熬汤,凉拌菠菜,大米饭,还有秦家带过来的一碟手打牛肉丸。 秦修远不是外人了,嚒嚒又不在家,望舒让桃桃也上桌吃饭。 “娘亲,就一勺饭!” 第14章 法定不放假,加班不给钱 季母知晓她不饿,便只打一勺,拌了豆腐递给她,挑猪头骨里带眼珠子的那块肉骨头放在她旁边的空碗里,“乖女儿,以形补形,多吃眼睛能明目。” 望舒喜欢吃脆脆的猪眼球,但不是这种理由,“好娘亲,多吃小孩能长生不老。” 挨着望舒的桃桃吃吃地笑。 季母无奈,看着季父,“夫君,女儿是越发骗不住了…” 何止骗不住,还藏私房钱呢,季父心里委屈着:“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私房钱都比他多呢! 默默吃饭的秦修远表示赞同,这两家所有人的嘴舌加起来都没她一半利索。 饭后望舒就去看她的嘤嘤了,秦修远向季家父母提出等他和唐伯出远门后,李氏过来季家帮工。 “伯父伯母,季家忙碌,李氏一人在家也无事,她灶上手艺出色,过来可以熟悉下望舒妹妹的习惯,待日后也好带出个伶俐的丫环陪着她生活起居。” 他这话便是早早做好迎娶准备,婚后也会有丫环来照顾望舒… 接着秦修远提了提路上的事情,只说因两人同行,有些无赖语言不正,望舒回以嘲讽,“望舒妹妹是无妄之灾,受修远拖累,修远惭愧……” 季父摆摆手,“无事,舒舒自是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他人品行低劣,与你无关。她如今每日外出都有同行,路上均是大道,修远自可放心。” 秦修远似乎想说什么,心下犹豫,按下不谈,人力不可为,自看天意。 今年的遥城夏季格外炎热。留驻遥城的部分兵力开始全力收割小麦,营地作晒场,同时先头部队开始依次出发,同日,驻扎宣武的轮岗人员开始分批拔营踏上归途。 季父作为文书,这些时日协助监督并登记每日小麦下农地,上晒场,入粮仓的各项数据,老实人忙中易出错,赖皮子浑水好摸鱼,在当前这样紧张的用兵形势下,几位相关人员和队长们时刻盯着,一次次复核数据,直接宿在军营,精神紧绷,好些天没能好好睡个整觉了。 秦修远临行前一日带着唐叔李氏上门辞行。季母正是慌得手足无措,夫君已经几日未回,桃桃前脚刚出门去军营送换洗衣物和吃食,后脚女儿就开始发热,又说全身又烫又痛,夏嚒嚒拔腿出门准备请大夫,遇上秦家三人,立刻请求帮助。 “锅上用着柴火,也还需送凉水进屋子,实在走不开…” 秦修远当机立断,他和李氏一人分一处去不同的医馆请医师,唐叔帮忙打水,守着柴火,夏嚒嚒去帮季伯母照顾望舒。 他沉着冷静,分工明确,说完就向着城南的方向奔跑,城南多权贵,医馆医师的医术是遥城最好的。 其余三人按照分工各就各位,嚒嚒送了糖水进来,忙把情况说了,季母心下大定,“修远帮了大忙,他即将远行,你等下将备好的行囊拿出来吧,若我不能腾出空来,你代我致歉吧。” 嚒嚒连连答应,将烧得迷迷糊糊的望舒扶起来靠在怀里,季母心疼坏了,嘴里还温柔地哄着,“囡囡,张嘴喝点糖水。医师马上就到了。” 季望舒人还没糊涂,全身发热,“热…啊…”鬓间耳后地头发湿哒哒地黏着,但肚腹处一阵一阵地被人生捶拉扯一般疼,直把自己缩成个虾米,“啊,疼…”如果不是季母在她身旁哄着,她都怀疑收到要生孩子的大礼包了… “囡囡,不怕,再忍忍,医师就来,就来…”又一遍用冷毛巾给她擦身,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嚒嚒麻利地给她编了根粗辫子。还用扇子不停地给她扇风,“舒舒疼就抓紧嚒嚒的手,夫人塞帕子吧…” 嚒嚒怕人把唇咬破。 待生生忍过一阵腹痛,她脱力一般倒在嚒嚒怀里。 城南的医师最先赶到。秦修远租了辆马车,一路飞快差点将医师颠散了骨架,被推进屋子时,不夸张,脑袋都是嗡嗡的,心跳蹦蹦的,见了病人却下意识凝神搭脉。 季家他之前也来过不少,原本以为又是命悬一线的生死局,一路上不禁深深为这位时常在阎王爷那里吊着半条命的姑娘叹息两声。但这脉象,望闻问切,这一搭脉就知道大概了,再望她神色,心里落定,再问些症状,人确实难受,便不再开苦药了。 把季母叫到一旁,低声告知:“贵千金这是初癸将至,腹痛难忍这是个人体质问题,准备个热水袋,或多揉揉肚腹处能稍微减轻。发烧是并发症罢了,熬过去就好了。若一直不退烧,可用我之前的退钱方子,但是药三分毒,能自行退热便自行退热。” 季母心头大石放下,一时不知是难过多些,还是欢喜更多…“谢谢李大夫!” 李大夫也就这一把小胡子,习惯性地捋捋小胡子,知道季家疼爱女儿,自是说些好话,“李某要恭喜季文书和夫人了,季家有女初长成啊。”虽然不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未来女婿一表人才,未来可期啊!” “呈李大夫贵言了,妾身感恩不尽。”季母擦擦汗,忍了下,还是将心中疑惑问出:“李大夫,烦你体谅亲身唐突,妾身的女儿既然初癸将至,那别的部位……是否一并……将至?”变大? 李大夫笑眯眯,“自是。季夫人不用担心,平时在饮食上多准备些肉类,在波斯在大氏等国,姑娘多饮用牛羊乳汁,好肉食,身体生长得特别好…” 季母千恩万谢将李大夫送出门,过一会送走诊脉结果相差无几的第二位大夫,忍不住高兴的季母便招来刚刚进门不久的桃桃,“歇息片刻便出门带句话给老爷:夫妻的心中大石可落下,但近期女儿腹痛,寻着时间可要回家看看她。” 这才顾得上招待秦修远,“修远啊,今天伯母手忙脚乱的,幸亏你来帮了好大一个忙。大夫看过了,舒舒发热腹痛,都是…咳…”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面前就是女儿以后最亲近一个人,何况女儿这一番受罪,他不心疼下可不行。 “说起来吓到伯母了,疼得嘴唇都破了,后来都咬的帕子,这会还好能睡一小会了。总之女儿要真正长大了,伯母是开心的,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俩的婚事在此事后便可定个章程了。你也从来不是家里的外人,伯父伯母别的不必累赘多言,修远,刀剑无情,战场凶险,形势瞬息万变,一切的一切都是平安……” 季母说到动情处,不禁流下眼泪。谁不希望前方的将士勇者当无畏,热血洒山河,可如果前方的将士是自家娃娃,不求建功立业,只求平安归来。 秦修远亦红了眼。“伯母,修远不善言辞,但蒙季家疼爱,永世不忘。” “不仅仅为了季家,孩子,你担子太重,太懂事……我们心疼你啊!” 修远点头,“修远明白。” 季母指着桌子上两个大包袱对唐伯和修远两人说:“有一罐是昨日卤好的猪头,晾干切好码整齐放罐里的,再倒入炼好的猪肉,肉能保存久些。有一个布包里是晒得刚刚好的猪肉干。还有一瓶你伯父托人从滇县带回来的金疮药,止血有神药之称…” 两人自是拜谢。 夏嚒嚒见季母说完,方才进门:“秦少爷,舒舒听闻你来,请您过去一趟。” 待秦修远走远,“舒舒醒了,可还腹痛?”季母急问。 “偶尔抽疼,我给她绑了月事带,老大不情愿呢。说丑陋,有异味,膈应得慌,磨着不舒服…” 总之是一万个缺点,嫌弃得能上天。 望舒此刻特别能对小旺财感同身受,狗生无恋。痛得死去活来,居然是癸水要来,那岂不是以后都痛经…要了老命…唉…裆里没货也就罢了,认命当女人,但经痛没有止痛药!!!望舒真想胸口碎大石:还不如被自宫的太监,我恭贺穿越局十八辈祖宗,法定不放假,天天加班没加班费! 第15章 黑豆露马脚 秦修远进门便看到他的未婚妻倚在床头,编的粗辫子已经半散乱,之前活蹦乱跳的娇俏人儿没了影,面色苍白,眼神低垂,蔫蔫巴巴,但精神还算可以,唇上有好几处咬印,忍不住靠近她低声主动开了口:“你还好吧?” “还活着…”只剩半条命的望舒有气无力,不忘命令,“打扇子…” 尽管病了,记得要人打扇,也不记得叫一声秦家哥哥…… 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了,搬张凳子靠近床头,平时她话多,如今蔫了吧唧的,秦修远没话找话,打着扇子:“我明日便出发。等我回来便来拜访。” “嗯,我让裁缝做了两双鞋子……一把弯尖刺刀…”望舒指了指屋中间桌子底下的位置。 秦修远弯腰趴地去看,把隐藏的包袱拿出来打开,两双兽皮中靴,鞋底缝了厚厚的千层底,接触地面的外侧鞋底将碎铁粒参齐缝制其中……许是增强地面行走的摩擦力?走起路来轻快,省力。皮靴的最顶端,有一根连贯一圈的皮绳,用来束紧皮靴。 “穿上。”望舒早早就有想法给他做行军靴,可惜她不懂军靴原理,想做耐磨耐穿,防滑,走起路干脆利落那种,从她娘那里拿了尺寸就到裁缝店订做这两双靴子。 当面换鞋是不可能的,秦修远跑到外间换了鞋进来,轻声问她:“轻便,省力。望舒,这是你想的主意吗?” 四位公子也是这样的皮靴,但鞋底是很粗的线缝制凹凸的纹路… 第一次听他直接叫自己名字,望舒也没啥感觉,小鲜肉嘛,收到礼物当然有点绷不住!老阿姨淡定点点头,“有人穿着差不多的…做耐磨点…” 秦修远又真心实意地夸奖她,“你真聪明!”他打开那把细细的弯尖刺刀,材质居然是百炼钢,其实就是一把有弧度的尖刺,配着中空竹管般的生铁刀鞘。从刀柄到刀尖,犹如寒冬里那根根尖锐的冰凌,均圆而渐细,其实就是一枚弯钩巨针,不过是做了个针鞘。 “放在靴子里,近身防身用。” 秦修远有携带匕首,如今这把小小尖刺待他回去试试效果再看。重新收拾好,洗了手回来给她扇扇子,“望舒,你好好养身体,修远必不相负。” “嗯。”望舒盯着他,无力哼哼:“你不会是知道我能生孩子了才说这话吧?” 男人,你最好不是大猪蹄子! “非也。修远是诚心诚意的。”他忙表态,扇子扇得飞快。 虽然……他也算放下心上的重大隐虑。 “哼,能生不代表我会生。” ……此话怎讲?她不生?……秦修远想问问,看她很不舒服有气无力,便不再多问了。 “你回去吧。我想睡了。叫嚒嚒进来给我扇风。” ……依言接了命令,平日里大大咧咧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此刻不过轻轻眨眨眼都像用尽了力气,轻手轻脚像是对待易碎地琉璃般,秦修远温柔地扶她躺好,放轻脚步往外走。 “活着回来。不然物易主,人换新。” …… 脚步顿住,秦修远回头看她,她已经闭紧眼睛,嘴巴也闭上了。 物变成别人的,人也要换一位新的未婚夫?像母亲那样么,从他父亲的妻子,变成秦大将军的女人,之一。 想起母亲,秦修远心底难得起一丝阴霾。早上他去求见,却被拒绝相见。 离开家门告别家人,踏上前途未卜凶险未知征途的那一刻,多少男儿泪洒泪道别,待到军营集结,到了熟悉的环境,碰上朝夕相对同吃同睡的兄弟,好生倾诉一番后,大部分情绪也就平静了。 第一批驻防军队整体上有惊无险。因此第二批驻防的大部分人心态上更轻松些,行军路上有说有笑,试图通过这样带着些刻意的大笑和喧哗以振士气,表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勇敢无畏,一派轻松。 作为先锋营的一员,能有资格全程骑马,秦修远有权带领一支二十人小队,来回打马巡视行军队伍情况,身体颀长腰背挺直,脸上永远表情淡淡,让人挑不出错,连命令也是一板一眼:“传令下去,原地休息一刻钟!” 不同他人,秦修远不敢有丝毫放松,第一和第二先锋营所率人马大多为老兵,有实战经验,而他们第二轮驻防的,新兵是老兵的两倍… 两权相害取其轻,作为大氏国,选择第二轮作为对象突破点,成功机率更大。大氏国…自这位新国主上位以来,撕毁和大良朝签订的所有上供纳税币的合约,也从此不再朝觐,这些年来频频犯边,双方时有冲突。 两城相距不远,正常速度,三天后便到了宣武,分批驻扎在第一批搭建好的帐篷里,同样每日按小队形式巡逻不停。每日在固定的路段来回吃风吃沙子… 大氏国是纯粹游牧民族,人跟牛羊走,牛羊啃草,啃光一处便换另一处草地,有些草地来不及恢复,大风天一来就易起风沙。 大风一卷,飞沙走砾,扬沙不止,瞬间遮天蔽日,大伙儿口鼻都是沙子,天地间瞬间“千里黄云白日曛”… “我艹,这狗日沙子!”一而再再而三,李富贵忍不住爆了粗,“天天沙子迷了眼,刚刚一块畜牲干粪呼我脸上了,真让人火大!” “老大,我们也太倒霉了,这个口子天天起风沙!” “可不是!光吃沙子都饱了,这味道滂臭!吃沙子拉沙子,还省军粮!” ………秦修远不声不响抖落身上的沙子,捡起呼人脸上的粪便,看着一眼望不清的灰蒙北边,手上捻了捻。这支由他负责的巡逻小队每每起风天,便是几顿小风沙,一天下来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别提多懊恼了。后来学聪明了,都裹上一块宽布头巾蒙住除眼睛以外的所有地方,在脑后系结,大伙儿互称蒙面大侠。在这大热的天气里,闷热难当,着实不好受。 原地稍微休整,秦修远忽地凝神,趴在地上右耳默然倾听着什么,“有兄弟来了!”整齐划一,蹄力不深,这是自己人。如果是大氏国,马蹄的抓力更强,速度稍胜一筹。 远处马蹄渐渐现影,当头一人不过十八九岁,方正眉眼,疏朗挺拔,红色大披风迎风猎猎,开怀的笑声带着问候透过刚止息的风沙清晰传送跟前,“各位兄弟辛苦了!” “秦三将军!”众人纷纷下马见礼。作为小头儿,秦修远上前汇报近日巡边情况,并合理猜测,“这个路段近日风沙夹带的除了牛羊粪便味道愈浓,隐约会闻到一股股马粪便的味道,马粪的味道也是湿粪为主。” 有牛羊不足为奇,但出现成股的马粪味便值得重视了。“哦,你仔细说说。”秦三将军看一眼左右扈卫,交换了个眼神,当下情况,任何蛛丝马迹须探究清晰,大军在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地风沙大,平日里能见度就不高。自我们小队接手巡逻,便是风沙裹袭各种粪便杂物往着这个大口子来,一来此处是有半干涸河床容易藏风,而来我猜测此处水源上游有固定放牧帐篷。但这两日,风向未变,风力未大,却送来了马粪便的味道,小人疑心有马群在上风不远处驻扎。” 秦修远又细细讲述了牛羊和马粪之间的区别: 牛羊马中应该是马的粪便最粗糙纤维最多,牛的粪便最细了,因为牛吃完草料后会倒嚼反复倒嚼后消化的比较彻底。牛的粪便是看不到草料痕迹的,而马的粪便经常会看到草段的残余痕迹。 “将军请看,小人此前尚不能确认,此物刚好佐证。这是刚刚的风沙裹带的粪便碎末中小人碾碎得之。” 秦修远张开手,掌心中赫然是半颗黑豆。黑豆是一种北方作物,既可用于作粮食,但使用黑豆作为战马饲料,喂养出来的战马毛发旺盛,马匹肥壮,战斗力极高。 众人惊愕,当即决定派人回去增援此路段,只有最优良的战马才会以黑豆饲之,这无疑说明大氏国的战马出现在距离此处边境不远的地方。 战场的气氛因这颗藏在粪便里的黑豆而为之一变。 秦三公子全神贯注,马上端坐如塑像,他的父亲秦大将军一视同仁,安排儿子和麾下将士同吃同住亲力亲为,便是要求他如两位兄长一般,实打实在战场上闯出一份天地,以身作则冲锋陷阵,带出有实战经验忠于自己的人马,让这个第三先锋营排名真正名副其实。而现在,风里隐隐约约的粪便味,便是半明半昧的战场号角。 他的第三先锋营,利刃出鞘,枕戈待旦。 第16章 不速之客惹心烦 桃桃忙不开身。 鸡崽们越长越大,每日控制喂食,喂食过稀,鸡儿容易拉稀没了,掐点喂食喂水,打扫马房…还得顾着家里一家的吃食… 这天有人砰砰敲门,不知敲了多久,她伸伸懒腰,隔着门缝往外看,“谁啊?” 不怪她警觉,宣武城你死我活打着呢,老爷上值未回,夫人和李姨外出守备家交货,娘亲去采买。 家里就小姐和她。随便来个有力气的宵小之徒,能将她俩现场翻着跟头耍。 最近遥城家家户户紧闭门户,城门开始严查进出人员,家里有陌生来人要报备,避免混入不明奸细。 季家门外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对十几岁的子女,若认识季娘子的邻居靠近一看,就是发现这位妇女和季娘子有几分相似,五官精致,身材玲珑。有人隔门回应,连忙解释,吴侬软语娇娇俏俏:“此处可是季文书家?妾身李娘子,是季娘子亲妹,并一对儿女从杭县方到遥城,特来拜访。” “啊???你是我们夫人妹妹??啊,那您等等。”桃桃头都大了,她来到季家这几年从未听说过老爷夫人有何亲朋好友,唯一的交集就是未来姑爷秦家。 那些和老爷喝酒吃肉的不算! 她一溜烟跑到西厢房去,把还在睡的人胳膊摇了几下,“舒舒姐姐,快醒醒,有人来了,她说是夫人的亲妹妹,还带着孩子,在门口呢!” 最近喘气喘得不好受的望舒听了两遍才把话听进去,翻了个身趴着,有气无力:“家里老爷夫人不在家,说我病中卧床无法接待。或者说下落脚处,等老爷夫人回来了再上门拜访。……要不晚点再来。” 季父在杭县有一个大家庭,重男轻女的一大家子,不提也罢。季母有两位妹妹,各自婚嫁很少来往。 但在遥城,只有他们一家主干,树上没有多余的丫杈。 “娘,怎么这样!”果然是北蛮子,最基本的待客礼仪都不懂,哪里有把上门拜访的亲戚拒之门外,还另指定上门时间,真是笑话!李婉婷气不过,为自己娘亲和弟弟打抱不平,“太过分了!” “婷儿!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又是跺脚又是喜怒形色,“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李娘子制止女儿,“娘亲如何教导,你是忘了一干二净!” 李婉婷前一刻还在忿忿不平,此刻被娘亲点醒很快平静下来,一时间又是那位温婉贤淑,娉婷袅娜的大姑娘了,只瞥过眼前木门时,难免露出怒气。 季望舒自然对此一无所知,她这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息,原主这口气不好喘,这不又倒在发育痛上了。原本发育老大难,自从两个月前高烧发热一场,身体像是被点醒发育机关,雨后春笋像是要拔地而起,她被拔得四肢疼痛,胸脯胀痛,癸水迅猛,整个人似乎要被各种疼痛折腾得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夏嚒嚒每日采买日常吃食,为了舒舒的专门往城南跑一趟,“舒舒来,把这碗牛乳给喝了,嚒嚒加了一块红糖呢。” 捧了碗埋头就喝,刚好季娘子也拧了湿帕子,掀了望舒的外衣,女儿家软乎乎的隆起处,小荷已露尖尖角,轻轻把湿帕子搭在去,半搂着她,看人脸红如霞,不由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真实感。 夏嚒嚒与有荣焉,两人谈论儿女私密从不避讳望舒,望舒也缺乏女儿家那种内敛羞涩,向来你说你的,她听她的。 爱说说爱摸摸,好吃好喝供着她就行。 “舒舒天天都乖乖喝两碗牛乳,吃两个鸡子呢,可不是长得好!” “囡囡这儿可有得长呢。” “可得好好出一口气,那些人不修德嘴不把门的,待舒舒长好出去羞不死她们!” “囡囡只是以往长得慢,我家女孩子就没有不长的…她外婆…” 望舒不想她俩一直围绕这两团玩意儿聊个不停,作揖求饶道:“娘亲,能别讲这两个豆包的事了么…” “好好好,娘亲待会要去祥云客栈去见你大姨和表妹表弟,舒舒要一起去吗?”季娘子回来听说妹妹带着一对孩子上门拜访,已经吩咐李嚒嚒出门准备见面礼,要出门去见一趟。 “你大姨这一对龙凤胎就比囡囡小两岁,金童玉女长相尤其出色,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这个时候竟也来了遥城…” 和妹妹十几年没见面,第一次上门拜访未能进门稍有不安,“可能她会怪我。官宦人家,受不得怠慢。” 望舒则想得更多,“爹爹说南方兵蛮作乱愈演愈烈了,朝廷在南边收不上来税银。”收不上税银,即官府失能失控,百姓作为最快受到兵蛮冲击的脆弱一环,是最苦的。“大姨是官宦人家,逃命也逃得快,后面活不下去的百姓肯定会源源不断流入遥城的。娘亲,爹爹那边那一大家子会不会也来?” 她首先拒绝未来的某个可能,“她们不喜欢我,你和爹爹可不能乱让别人到家里来……不喜欢多余的人在家里闹哄哄的。” 同时拒绝姨妈借住的可能性,望舒不认为自己没良心,当初季父季母举家北上,两家亲戚没有一人援手支持,如今他们不过以怨报怨。 女儿不宜出门,季娘子等季父到家,问当家的拿个主意。“我妹她们原本有钱有势,未必是来投奔咱们的。但女儿这么一说,就显得特别不近人情,唉…大伯二伯他们的信我们可收到了的…”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个还真让望舒猜中了。 季家大伯二伯月初就来信,说打算来遥城避难,这般打个招呼就是指着家里安排。大伯二伯两家子加上老太太,不多不少将近十个人呢,他们家里这房子哪里住得下,季父最近在物色附近的空房子,但流民大量涌入,物价一日高过一日,根本盘下不下来。 “不过二巷一进的房子,居然开价一百二十两,这我和你不吃不喝不用,也得好些年积蓄!”季父唉声叹气,扒拉两下小胡子,这些天上值忙着军里后勤物资调拨,下了值就跑着去看房子,想着咬咬牙闭着眼购置下一处房产给大哥他们,哪想到遥城今日犹如长安,居大不易。 “今天我见了铺子里一匹上好的绸缎,光滑细腻凉丝丝的,想买给女儿裁两身衣服,一问价格,半两银子!说是江南的料子愈发不好进货了…” 季娘子皱紧细细的眉头,忍不住再多说一句:“实在不行,多劝劝舒舒,先挤挤。” 望舒这阵子身体反反复复,季父不想勉强她,“乖女儿不愿意就不愿意,养身子要安静点。”拍拍娘子的肩膀,“咱俩先将女儿放在心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是不孝顺,他可就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我去看看咱们乖女儿去!” “诶,我妹妹那里,咱们得出门了!” 望舒终于还是和父母一起出门,临出门季娘子亲自用最柔软的丝绸松松裹了两圈,塞了两个棉花垫子,三环曲裾绕身收紧,双环髻,珍珠发簪,莲花步摇,一层薄薄的傅粉红脂,稍稍遮掩了病中苍白,眼眸淡淡,不言苟笑,往铜镜一看,好一位清冷女郎! 季父走上来迎着许久未出闺门的女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打扮一番的女儿,“娘子,咱们乖女儿经你巧手一装扮,为夫都要看花眼了咯!” 望舒对爹爹的彩虹屁不理不睬,径直吩咐围过来的两位仆妇,“这两天夏嚒嚒跟着李姨回秦家打扫一番吧。” 去往客栈的路上,季文书稍稍向女儿透露了下,“最近一场遭遇战,就在前日。双方死伤不少。”这在军中不是秘密,因为战损超过预期,秦大将军已经从幽州赶回,准备亲率五万大军驰援宣武,这两日又一批将士即将告别家人前往战火前线。 第17章 姐妹相见写作文 如今天下隐有大乱,内忧外患,朝廷越弱外患越猛,西北军悍勇名声在外,背后堆叠着前赴后继的尸山血海,每次战事止歇,总有等不到家人归来的母亲,妻子和稚子。宁愿人做逃兵跑回来,亦不愿音讯全无尸骨无存。 一路上街上多了东张西望的人,或拖家带口或孑然一人或绫罗绸缎或衣衫褴褛,好奇观望四方,打量周围,对遥城的一切时不时露出一副疑惑不解或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胆子大,开始问路去布店,南方口味的食肆,打听遥城的风俗。 遥城气候干燥地处高地,望舒一路上注意到这些外来人中不乏鼻子堵塞,脑阔疼像丢了魂似的。 祥云客栈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七上二去五进一…九去一进一…”掌柜嘴里珠算口诀念念有词,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打着算盘,时不时停下来用毛笔圈圈点点。有人在国难中挣扎求生,有人在这种变化中大发横财。 提着糕点敲开姨妈的房门之时,正是一日之中最凉快的时刻。街上人流如织,客栈人声嘈杂,遥城热闹拥挤,亲人见面两眼落泪盈眶。 “姐夫,姐姐,咱们一别一十三年啊!天南地北,千里迢迢,苍天保佑,谁能想到还有再见之日!这就是望舒吧,好一个婀娜多姿小娘子,长得真好看,咱们南边的女娃娃就比这北地的姑娘家更有山水墨画般的娇俏底蕴!”姨妈捏着望舒的手一顿猛夸,左右凝望着望舒,又是惊叹赞美:“望舒看着就可人疼啊,白白净净我见犹怜的,好孩子,姨妈一见恨不得自个掏心肝放在手心里疼呢。” 季父季母立刻礼尚往来赞美了李家的一对龙凤胎,李尚德和李婉婷,双方又交换了给孩子的见面礼。 不同于龙凤胎肃然端坐,望舒大大咧咧地靠坐在围椅里,大方观察着这一家三口,姨妈和娘亲长得很像,比娘亲个子高些,一子女端坐着腰背板直,坐三分之一凳子处,笑不露齿,传说中的年纪小小很有家教的模板。 龙凤胎今年刚好十五,长得极为相似,男俊女俏,白皙文静,脸蛋圆圆的,夕阳余光斜穿纱窗,犹有看见脸上薄薄一层细绒毛,稍显稚气。 “……兵匪人多势大,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在杭县城外占山为王,时不时进城为祸一方,天可怜见,好些黄花大闺女光天化日之下被硬生生掳上山,家里能出大笔银子的,能赎个囫囵,出不起银子,就被这些盗匪占了去……当家眼看情势要遭,雇了北上的镖师先送我们娘俩三个到遥城来,也是想着妹夫在大将军营中做事多年,妹妹也有手艺立足,我们初来乍到不至于两眼摸瞎,见着你们总算安心了!” 姨妈捏着帕子擦脸,叹了声继续说:“客栈不是久住之地,我这心里焦灼不安,整宿整宿睡不着,盼着见上妹妹妹夫好腆着个脸让你们拿个主意,好快快安定下来。” 听完千字带泪文章,季父季母连道不敢,洋洋洒洒也回了八百字长篇,你们远道而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指点帮忙说不上,我们夫妻带着小女这么多年勉强度日,幸得遥城安定,在此生活多年,算得上熟悉。妹妹想要在此安定下来,我们定尽微薄之力,以后说不定做上邻居,更加方便来往走动方好…近期二巷有不少房子出售或放租呢,我们认识好几位买卖中人,妹妹若有需要,可代为引见。 季母跟着揩起眼中泪花。 姨妈妙目流转,看了一对儿女忍不住发愁:“购买房产确实是迫在眉睫,但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妇人家还得写信问问当家的,只是当下儿女跟我抛头露脸住在这客栈里,虽说他们听话乖巧,但难免担心人来人往受到冲撞……哎,不瞒妹夫妹妹,为人父母真真是操碎了心,这遥城安定是安定,但街上所见,好些人眼神放肆,胆大包天,我这心着实放不下啊!” 就是担心父母敞开家门接纳,望舒强撑着头无聊地看着父母和姨妈打机锋,她杵在这,父母就不会让人进门,一来就想家里安静温馨如故,不想受到别的打扰,没有人对他们家有恩,不必有报恩的负担,一家关起门来怎么开心怎么过;二来这辈子好不容易成为爹疼娘爱的独生女儿,万千宠爱于一身,肯定是唯我独尊,尽情享受,少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她还是个宝宝,千万宠爱都不为过。 “……这几位中人是可信的,我大哥二哥他们如今在路上,不若你们来得早,有意得早点打算。等他们来房价还得往上再走走。”季父将这些天的走访打听托盘而出,“十多年没见家里老母亲和兄嫂了,没想到一切自有造化啊。” 看着季父季母三句不离中人和房产,姨妈也只好顺水推舟,要了中人的家里位置,打听下房产情况,拉几句家常。 最后告别显得尤为客套,季母邀请姨妈仨人有空到家里吃顿便饭,对方也不过是作势感谢不迭,再没了刚见面时的热乎。 季娘子有些难过,在路上就忍不住擦擦眼眶,“其实她们不过是来住段日子过渡下,唉,家里将东厢房收拾了将就……” 东厢房是季娘子的工作坊,满室的绸缎布料,挂起来的花样,样衣,大大小小的绷子,还有织布机,平时临时休憩的小榻……说起来轻巧,十几年的工坊哪能说搬就搬,没个几天功夫办不成这事。 “娘亲,他们出行肯定带着仆妇丫环,千里迢迢过来还这么光鲜亮丽,精神抖擞,房间内务井井有条。表妹头上的白玉簪子,绣鞋上圆润大珍珠,看着就价格不菲,他们这么有钱,何不赁个房子呢,一家子住进去呢。我们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还在同情别人大富之家…” 望舒抖了抖收到的见面礼,一根空心银钗,垂坠着两个银小莲蓬,“一十三年未见,这见面礼也太敷衍了!”季母实诚,送的是守备家打赏下来自己舍不得戴的金镶玉手镯和玉佩,送李婉婷手镯,送李尚德玉佩,她只收回来这么一根银钗环… 季母接着女儿十分嫌弃抖过来的空心银钗,一时讷讷,那金镶玉的手镯和玉佩,还是从舒舒的妆奁里掏出来的。 “咱们钱没几个,感动愧疚倒挺多的……” ………季母一番心酸,突然哑了火。季父连忙安慰夫人,“娘子,舒舒讲得在理啊,当局者迷,你妹妹他们肯定是仆从成群有人照顾的,穿衣打扮无一不精致,官家夫人小姐少爷做派不变,咱们庙小住不下大佛啊!十几年前,他们便是杭县官吏家庭了,杭县百年来富庶之地,素有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之称,他们手里漏下一点半分,都够咱们一家三口吃喝好几年了。” 望舒心中给爹爹比个大拇指,面上可怜巴巴却也是有感而发:“唉,说起来咱们家可是两边亲戚中的破落户,大伯二伯有房产田产祖产铺子,几位姨妈也都嫁入官吏或者富商之家,家家户户有儿有女有钱有粮还有名声,就咱们家生了我一个病秧子,还被迫绝地千里求生,如今温饱还凑活,囊中没一天不羞涩,要怪就怪女儿身子不争气,花了爹娘好多银子,女家里入不敷出…呜呜……” 现场也整了五百字自怨自怜的忧伤小文章。 听得季父季母两眼红红,连忙安慰女儿,“好了,乖女儿别掉金豆子啊,爹爹(娘亲)生了你一个又怎样!身子快好了,以后都会高高的。” 望舒近期情绪敏感,眼泪一开了头便止不住往下掉,心疼得季母直懊恼,也忍不住哽咽出声:“囡囡莫哭了罢,可真要心疼死娘亲了,娘亲说错话了,是娘亲错了,绝无怪囡囡之意……” 季父忙忙在街上租了顶轿子,让娘俩坐轿子,自己一路小跑跟着,不忘在轿子在帮忙开解女儿,“爹爹还藏有私房钱呢,回去交给乖女儿……” 第18章 嘤嘤富贵鸟 祥云客栈。 想到刚刚嘴说瓢了还油盐不进的那一家子,李夫人忍不住握了握拳,捶了一下桌子,可恶!以往只有她高高在上,别人逢迎巴结,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下属富商,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轻轻松松几句话,别人上赶着把事做成。 没想到在自己的亲姐姐亲姐夫这里栽了跟头! “娘亲,这北蛮子的地盘,根本不讲仁和理,每个人都粗俗不堪!”李婉婷看着自个娘亲吃瘪,忍不住呛火,那个表姐坐没坐相,浑身没骨头似地瘫在椅子上,拿着银钗子上下打量的眼神,一万个嫌弃,“明明是金玉阁里出来的银饰,一点见识都没有,怕是想要金钗呢!” 李尚德忍了忍,小声哼哼两句:“姑妈送我们金镶玉诶,我们送她一根银钗……”表姐又不是分不清东西价值的傻子。 “尚德,你去隔壁温书去吧,家长里短的事情你别费心思。” 李尚德:一言不合就让他温书,早知道当哑巴! 待儿子走了,露出些人后的疲态,“遥城风气确实与南地大相径庭,你姑妈姑父当年十里八乡出了名温厚老实。没想到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强硬得一再拒绝……那个女儿模样还好,德言容功怕是四不沾边。被宠坏的小姑娘罢了,我们初来乍到不靠着熟人办不成事,届时你哄哄人谋条出路,坐吃山空不行。” 今时不同往日,父亲官职不保,在杭县变卖家产十不值一二,一家团聚后还得依仗姑父的熟脸面找门道,浮木就这么一根。 “想来那种娇养长大目中无人的北蛮子姑娘,女儿用心哄哄便可手到擒来。娘亲放心!”论心眼子和笼络手段,北地人永远玩不转南人,正如科举,南地才子便可独得七分,南文北武古来如此。 午后。西厢房的窗户垂下新的竹帘子,竹帘垂坠各色流苏穗子,微风徐来,五彩摇摆,为这依旧毒辣的秋老虎增添些凉爽的生动色彩。马房鸡群时不时传来母鸡们“咯咯咯”的报喜声,这几批鸡苗中的母鸡逐渐抱窝下蛋,每次下完蛋便会“咯咯咯”直叫唤,像是藏不住欢喜,敲锣打鼓告诉主人家,“我下蛋了!我下蛋了!” 每当此时,在居灶君在庭院里忙碌的桃桃便会欢快地窜出来,冲进马房里,把还温热着的鸡子捡出来,也不忘大声宣告:“今天第五个鸡子!!!”收起来的鸡子密密麻麻堆在篮子里,夏嚒嚒把鸡子用茶叶盐巴熬煮入味耐存放,桃桃得空了便推着小推车,将茶叶蛋连带着卤肉用瓦罐装好,在巷子里街上吆喝叫卖,专往孩童老人多的巷子钻,馋着一群孩子跟在后面叽叽喳喳乱叫,后来望舒又吩咐把小块肉切片,一个铜钱卖多少精确到片数。 相比于桃桃的小打小骂,夏嚒嚒如今跑了大半城里的酒馆小吃食店,正式和好几家门店订了合约,每天固定供应多少卤货,包括卤鸡鸭鹅猪牛羊,还有各种肉丸子,腌菜等。居灶君柴火不熄,院子里买回来的柴火码垛得整整齐齐,夏嚒嚒还让师傅做了两张双轮小推车,下铺厚厚一层小麦秆,标注不同门面的瓦罐送到不同的去处,晚上收了银子,便到望舒这里计数。 望舒拿了根鹅毛蘸墨做鹅毛笔,细细地在空白册子上画表格,各家订货数量单价总价,核算各项成本和利润,每旬盘一次账,把每个人的得利计算得清清楚楚分到个人。 原本以为他们几个人小打小闹,等到每次大伙坐到一起核账分账,季父季母才发现小丑竟是自己… 莫欺别人少年穷,可欺自己老年穷。 桃桃每旬能多领到几文钱,开心得直转圈圈,这个银子自己保管起来,能积少成多,以后和舒舒姐姐逛街买钗环和衣裙。 “桃桃你可比十三岁时候的我富有啊!”舒舒调侃捏着铜钱快乐得找不着北的桃桃,夏嚒嚒这几个月进账颇丰,看着女儿也辛苦,这个月开始就留着她存自个的私房钱,这可不乐坏一直兜比脸干净的桃桃了。 季父看着女儿面前那几块小碎银子,红眼病犯得严重,手痒痒两眼发光:“舒舒才十天就挣了好些私房钱…” 前几天为了哄女儿,又一次把私房钱老底清空的季父悔不当初,藏私房的努力从未停止,攒钱的心愿从未达成,可悲! 老父亲可怜巴巴,钱包干瘪,望舒大大方方把桌子上的碎银都塞给老爹,“喏!扶助贫穷的爹爹!”伸手逗弄笼子里的嘤嘤,“嘤嘤,静夜思。”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嘤嘤摇头晃脑一蹦一蹦地把这首诗绕了出来,即使咬字不是很清晰,但这确实是整首完整的《静夜思》,大伙不是第一次听它学舌,每每还是被如此奇妙的鸟类震撼到。 望舒上辈子的爷爷就养了只会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的鹦鹉,因此在嘤嘤学话之前,望舒让季父把嘤嘤舌头上的硬壳搓掉,使舌头变得柔软利于捻舌,经过三个多月重复枯燥的训练才让它学会了这首古诗,特别是这两个月,她卧床,嘤嘤也跟着她待在房里,睡醒了就一句“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在绝对安静的西厢房,通过事物奖励不断强化训练,不厌其烦地重复,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要卖掉嘤嘤,卖到戏楼去?” 季母大为不解,当初为了这只鹦鹉夏嚒嚒好一顿忙活,最后还不是方子被学了七八成,鸟儿珍贵,看它一直陪伴舒舒也物尽其用,哪里想到平日里同吃同睡教它念诗,转头学成就是转手一卖! “家里所有人新鲜感过了,我教得嘴皮子秃噜了,到卖个好价格了。” 自己玩腻了,该别人掏钱来玩了。城里不缺有钱人,特别是戏楼,那些爱唱戏爱听戏的有钱人,要是看上能哼两句学舌的嘤嘤,竞相出高价争夺,那该多好! 技多不压身,日常问候用语得学,以便更起价。 绯胸鹦鹉本就极为稀罕,有价无市,这只会念诗会打招呼的嘤嘤一到街上立刻吸引来大批好奇围观的人潮。 “这只鹦鹉非常聪明,会学我们讲话,只要经常对着它说话,训练它,它就能学舌,又漂亮又稀罕,开价二百两银子!” 望舒请了位巧舌如簧的中人推销兜售嘤嘤,稀罕是真稀罕,但开价二百两让很多人听而却步,只有一人愿意出到一百三十两。 这样一拖延大半个月也没成交,望舒有点泄气。中人对半成的售价利润心动,也不心急:“买卖哪有一锤子成交,过几天我和你去秦大将军家门前再问问大管家,他家老夫人这个月过整寿,这嘤嘤就是最好的寿礼,别出心裁又吉祥如意,它还会祝寿!” 每天提着嘤嘤找卖主,望舒都对遥城的富豪产生怀疑了都,“遥城富贵人家那么多!”为何偏偏没让她遇上一个! 中人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花,简直恨铁不成钢:“哎哟,我的季大小姐,二巷极好的一进院房子全新的,价格最近几个月涨了四回,如今售价也不过是一百六十两。” 二巷?姨妈一家刚成为其中一座房子的主人,乔迁之喜便在明日,邀请季家上门吃顿便饭。 季母送了一对仿汝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敞口细长颈,寓意平安富贵,财源广进,算是官窑里的佳品。 “宏图大展兴隆,泰云长临富裕家。华厅集瑞,旭日临门。一门瑞气,万里和风。乔宅喜,天地人共喜;新居荣,福禄寿全荣。” 姨妈买的这两进院房子宽敞明亮,全新的泥砖混建结构,仆从进进出出训练有素,厅堂打扫得光洁明净,虽是乔迁,也不过是两家人聚在一张桌子吃顿便饭。 李婉婷过来拉望舒,“舒舒表姐,你和我坐一起吧。” 望舒无可无不可,同一张桌子,坐哪吃饭都一样,“我自己走。” 她可没忘了,上次拜访她家也是这样被拉住衣袖,当着爹娘的面说很喜欢她,“想和舒舒表姐一起玩。” 别了,她油盐不进。 第19章 祝你得胜归来 望舒挨着亲爹亲娘坐下来,放在现代,她就是那种明晃晃的妈宝女爹宝女,从举止和心态上,无限维持着童稚,季父季母对于孩子所表现出的一切十分满足。 面前的小碗堆满了季父季母夹过来的肉和菜,“舒舒,吃块糖醋鱼,娘亲尝了味道不错。” “乖女儿,尝尝这个爹爹喜欢的东坡肉,你吃这块瘦的。”季父用筷子把肥腻剥离自己吃,把瘦肉给女儿。 “爹爹,女儿要吃那个小排骨…” “舒舒,这是杭县出了名的笋干老鸭煲,炖得可入味了…” 表姐比自己还大,李婉婷心里酸酸的,有些食之无味,忍不住向李夫人撒娇:“舒舒表姐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娘亲,你可得多多疼女儿啊!” 慈母多败儿,何况还有慈父,李夫人是严母,看不惯这毫无节制的宠溺,场面上还是圆场话:“我还不够疼你啊,吃的用的哪个我不操心呐!待你以后嫁了人,让你婆家治治你,你就知道娘亲的好了…” 女人要吃的苦头永远在后头。父母的掌中宝不过是一时幻想,早清醒早认命。 “娘亲!!”不妨说到嫁人和婆家,李婉婷羞红了脸,词头一挑情怀辗转。 “婉婷,像你这样恭顺淑贤是极好的。你舒舒表姐她身体不好,姑父姑姑也没别的想法,一日为父母,终身为父母,希望她健康快乐就好。” 季母顺带给外甥女夹了菜。 “妹妹,望舒婚约在身,等此战获胜,指不定可以喝上你们家的喜酒了。” 李夫人给眼色一旁伺候的婢女,“把这盘笋干老鸭煲放我外甥女前面,这笋干还是从杭县一路带过来的。” “秦家小子是快回来了,喜酒嘛,不着急,哈哈。让他们两个多相处,舒舒还小,再多等几年。” 季父笑眯眯,再顺手夹了块鸭肉给女儿,“再吃点,这个味道和你小时候在老家吃的还是一个味。” “呵呵,等等未来的外甥女婿建功立业也好,男儿嘛,立业后成家也是好的。” “再等几年,表姐岂不是快二十了?” 李婉婷有点惊愕,这般特立独行宠女,这都老姑娘了,男方等不及要退婚怎么办? “这辈子舒舒有爹爹娘亲就够啦,天下太平,陪伴爹娘,过好一辈子。”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大背景下生如蝼蚁,望舒比前方将士更渴望天下安定,平凡安稳过日子。 季父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他就知道女儿心里有他,不会有别的臭小子!秦家小子个子再高样貌再俊又如何,他的乖女儿心中,爹爹是第一位! 拍拍女儿的手,季母嗔笑阻止道:“小孩子胡言乱语,见笑了。” “舒舒,在家里可以这般,日后成婚了,和秦家小子要有商有量,小女儿家的脾气要收一收,把小日子过得和和乐乐。” 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就躲不过男人这个话题,就如猫儿还没到发情期,周围已有一堆催着它叫春的同类了。 “娘亲,女儿脾气好着呢,下次见着秦修远跟他说多向爹爹学习如何做相公,娘亲对爹爹可是很满意呢!” 望舒对爹爹也满意:私房钱心知肚明,可不是满意得不得了嘛! 季母不好意思地掩嘴,瞥眼自己的相公,眉目流转,让他听令行事。 “好好好,哈哈哈!”季父一下子得到两份鼓励,恨不得立刻把秦修远拉到跟前倾囊相授。“等后日大军返城,爹爹就给秦家下帖子,关起门来好好给他调教一番!” 哈哈哈,望舒很满意,对,好好调教! 李夫人:……从未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言…… 李婉婷:……北地蛮子,蛮不自知… 李尚德:……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三人同时为秦家小子默默点了根蜡,自求多福吧。 过得几日,正是日中。 望舒是跟着中人在秦大将军府前口干舌燥兜售嘤嘤的时候见到秦修远的,彼时她正指挥完嘤嘤念静夜思,“我这绯色鹦鹉聪明得不得了,这次来到贵府我还特意交了它拜寿呢!” “嘤嘤,拜寿!” “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嘤嘤摇头晃脑一番做作表演,路人无不啧啧称奇。 “再来一首!!” “拜寿!” 环境太嘈杂,嘤嘤不伺候,昂着脖子等主人发奖励,如愿以偿吃上了肉干。 秦府管家沉吟再三,还是压了压价,“季小姐,价格打划算一点吧…”讨老夫人开心是不便宜,但二百两确实有些吃力。 望舒摇摇头,正好见到里边有人出来,走在前面眉眼方正,疏朗挺拔,着圆领长袍,行走步步生风,正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后面跟着的: 轮廓分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浅色深邃的双眼,冷白皮虽被晒伤吹裂了点,可那挺拔塑身的不就是秦修远嘛! 样貌比衣冠楚楚的少年郎更为俊俏。 “三少爷!”管家见了人,立马行礼。 “何故聚集?” “这个小娘子听说老夫人即将做寿,带着她调教的稀罕鹦鹉前来兜售,这个红毛鹦鹉学舌厉害,会背诗会祝寿,只是……” 称嘤嘤红毛就红毛吧,只要能换钱,叫她黄毛丫头都行。 三公子闻言有些好奇看过来,望舒连忙指挥嘤嘤背静夜思,然后祝寿。今天她带的肉干管够,晃晃小袋子,机会来了! 鸟笼里的嘤嘤为了一口吃的,费尽三寸不烂之舌。 “这个绯胸鹦鹉特别聪明,最喜人逗弄,学舌很快,好养活,性格活泼,非常温顺。才训练它短短两个月便有此番效果,假以时日嘤嘤肯定能学会更多的诗词和对话。” 一旁的中人将食指伸进鸟笼,嘤嘤立马来挑逗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啄个不停,还不忘扑棱鲜艳的翅膀,扭头从各个角度来玩她的手指,看得众人津津有味。 “戏楼老板也喜欢这个鹦鹉,开价一百四十两,愣是没成交……” “戏楼要是买下了,我肯定带着我儿子过来看,开开眼,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还会说人话的鸟!” “可惜了,二百两银子,太贵了!” 旁人好奇围观,叽叽喳喳。 秦双打量一番这只鹦鹉,想到自己一番战场回来还没来得及准备祝寿礼物,而自己的大哥二哥早已神神秘秘搬回了宝物,幸好自己这次奖励颇丰,“管家,本少爷买下了,你找秦多财支银子。” “啦啦啦,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银子沉甸甸早甩给秦修远帮忙兜着,望舒一路上笑开花,忍不住哼起小曲来,仿如踩了,全身甜滋滋的,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嘴角弯起的弧度,啊,可恶,怎么压都压不下来,哈哈哈!! 二百两银子,居然没还价!!!哈哈哈,上次错过那给价一百多两的大冤种,懊恼好几夜! 现在望舒边走边又转了个圈,手里还不停摸着秦修远牵着的驴,“老驴啊老驴,你可真帅啊!哈哈!” 秦修远一路自持冷静,望舒如何吩咐他便如何做,有意识将有份量的右手护在胸前,毕竟兜了一百九十两银子,小姑娘快乐得语无伦次了都。 应该不算小姑娘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扪心自问,小姑娘变化好大,身形上,咳咳……但依然过于活泼。 “秦修远,你这趟上战场了吗?感觉怎么样?”看起来他外表吃了一顿苦头历练甚多,战场上打酱油的士兵也是战士,眼神上凝练,周身肃然。 “修远此次正好迎面遇上偷袭敌军,手刃敌军士兵两人。”秦修远作报告般,平铺直叙,语气淡然。 鲜血是加诸士兵的荣耀,但他此前不过是优秀新兵,手上从未染血。望舒心里一咯噔,杀过人了,看着自己还不到二十的未婚夫,眼睛垂下捏紧牵绳,应当亦是怕的。 想想轻轻说:“你真勇猛!犯我山河者,于守家卫国的将士们,犹杀父夺妻之恨,非鲜血流尽不可退。正面对敌,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不是别人死,就是他死,那她肯定希望他活着,“祝你得胜回来。” 秦修远心里一阵热潮,似乎要爆炸,猛地走快两步,又突然止步,拧身看这位安抚他初次杀人的姑娘,十分温柔对她笑了笑:“我没事。” 滚烫的鲜血一次次扑面,噩梦三天三夜,白日别人祝贺他,梦里鲜血煎熬他,那满脸大胡子喷射而出的热血,黏黏糊糊粘在他身上…… 但都会过去的,她说得对,犯我山河,须血溅三丈。何况他与大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第20章 拿窝囊费赠马 今日休沐,季父目瞪口呆地看着同女儿并行回来的秦修远,“修远?” 没听说大军返城呐?这么大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 望舒顾不上他俩叙旧,欢快得把季母拉进房子里,让秦修远把十两一锭的银子往外掏,全部堆在桌子上,大手一挥,“当当当!爹爹娘亲,你们看!” 她把下巴翘上了天,双手叉腰,“哼!”这就是女儿给你们打下的江山! “嘤嘤真卖了?二百两!!???” 季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抚摸着这一堆银锭,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跑了大半个月都空手而归的女儿这次真成了,“真有人傻钱多的被乖女儿你忽悠成了?” 这个不怪季父嘴没把门,毕竟望舒每天出门都给自己打气,“我就不信遥城没有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冤种,娘亲,女儿这就出门忽悠人去了…” 回到家又是一句,“今儿没忽悠成,老天爷啊,让人傻钱多还好骗的大冤种明天出门碰见我这绝世稀罕的好鸟吧!” 望舒连忙推推猪队友,千万别继续说漏嘴,“爹爹,秦三公子可是很有品位的,一番孝心把嘤嘤当做祝寿礼准备献给秦老夫人呢。嘤嘤跟着富贵人家过上红毛鸟的千金小姐生活了。” “噢噢噢,品位……是的,恭喜……恭喜嘤嘤。”季父捏捏瓢了的嘴,假惺惺夸一句:“真孝顺啊!” 秦修远:……可能季伯父要说的是真人傻钱多好忽悠吧。。 “可不是嘛,真孝顺啊!”季母也连忙制止要打瓢拐弯的嘴,每个银锭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这桌上的银子比掌握家里经济大权的她还要多… “囡囡,这么多银子,娘亲帮你收起来吧?”说着就要去找包袱皮。 “不用了娘亲,这钱女儿要花的。”望舒拿起一块银锭,砸到另一块银锭上,“哐”地一声清脆,好听!“女儿要送爹爹和秦修远一人一匹马。” 此言一出,三人一下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季父惊喜激动,手舞足蹈,一副“女儿心里有我,女儿给我买马马,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爹爹”,眼泪一下子就跑出来了,“呜呜,爹爹的乖女儿!” 秦修远惊讶:礼物……孩童时满心期待父亲的奖励,一杆笔,一锭墨……心下暖流涌动,嘴里机械拒绝,“修远何德何能,望舒妹妹你…不必费这笔银子…” 季母微微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 “娘亲,等舒舒以后有了银子,就给娘亲买一副金银楼的头面,这次先买马匹,秦修远他上战场,骑术练得好,不说别的,逃命也能快人一步;爹爹有了马,早上能多睡会,下值也能快点回家陪女儿和娘亲了…” 没有银子就盘算好用处,望舒摇晃娘亲的手,十分坦然地告状,“哼!反正爹爹有了骏马,休想再用老驴脚程慢为借口拖延,实际上半路跑去酒楼喝小酒!” 季父又哭又笑,“爹爹不过就是喝了一回小酒…”虽然那一次撒谎不该拿老驴当挡箭牌……但也不能提起十来次啊! 望舒下巴一扬,鼻孔朝天,十分骄傲,根本不听解释,“哼!不管,反正被女儿逮着一回,逮不住爹爹就不认,女儿心里有数,你别狡辩!” 季父:……真的就一回啊! 相比之下,买马送给他训练骑术以便快速逃命的秦修远就讷口无言了,万一她说虽没见过他逃命,但她心里有数,自己该如何回答…… 季父用帕子擦擦眼泪,“修远,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休沐,咱们这就去马市上看看马儿怎么样?” 就喜欢爹爹这种不扭捏的性格,受之坦然,“对啊,快点去吧,老驴就留给家里拉车送货好了,啊,我让嚒嚒把鸡群都安置在东厢房檐下,给马儿腾地方!” 望舒其实后悔当时贪图鸡崽可爱,胡乱买买买,如今一大群公鸡母鸡乱糟糟的,“明儿拉去卖了得了,又臭又吵!” “鸡子吃起来不香啦?”季母调侃女儿,舒舒如今每天离不开牛乳和鸡子,“养着吧,嚒嚒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望舒挥挥手,让爹爹带人去买马,“赶紧去吧,趁日头好好挑。”马市太臭了,她是坚决不去的。 于是季父听令行事,雇了马车,和未来女婿一起坐车前往马市。 “修远,你此刻可有受伤?舒舒性急,被她一打岔,伯父应该先向你贺喜才对,昨日听说庆功薄上有你,因未确定,还没来得及和家里报喜呢。” 即将成为马主的季文书捋捋小胡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十分慈爱看着未来女婿,志满意得。 “谢谢伯父,修远不过受了皮外伤,无大碍。这次论功行赏,三将军有意提拔修远为百夫长。” 这是越过了伍长和什长,直接升为百夫长了。这在平头百姓里算一个可以炫耀的小官职了。 “修远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伯父过誉了。” 秦修远得知卖嘤嘤的前因后果,方才看人一路小孩心性高兴得走走蹦蹦,如今犹不犹豫把银子花在两匹马身上… 季父说了说女儿病中如何训练嘤嘤,这段时间李夫人一家来访以及他的兄弟老母亲不日到来的事情。 终是没有隐瞒,“望舒肯定是腻了嘤嘤,她本身不算有耐性,颇为喜新厌旧,为了训练有成去换更多银子,才忍着性子素日教嘤嘤说话,为了这二百两,和中人跑了大半个月,一两银子都不肯少的,说都是她自己的辛苦费和什么精神损失费,还有被人砍价,走在大街上到处兜售却被人笑话不知天高地厚的窝囊费…哈哈…” 确实挺喜新厌旧的,鸡崽,旺财,嘤嘤,逐一抛之脑后。 “……姨妈一家那样一番,望舒就不乐意了,说不准我们以贫济富,说我和娘子什么兜里钱没几个,不必为有钱人倾囊相待……” 想来这次赠马也是,把银子都花了,打断他想为大哥母亲买房子的心思吧… 季文书有点苦恼,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女儿仿佛走了歪路,从头到尾就一个宗旨,谁对她好,她对谁好,其余一切都不在她的关注范畴里。 “舒舒在我和你伯母眼里自是千好万好,可在别人眼里,和德容和贤淑恭顺不沾边…你和舒舒是未婚夫妻,伯父伯母希望你俩多了解知根知底,有什么问题随时摆在桌面上讲清楚,以后……来日方长。” 眼看快到马市,季文书也快快结束:“舒舒不是以夫为天的性子,我们随她,修远是一言九鼎的男子,亦不强求。缘分天定,你若有悔意,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意思就是女儿很好,她不用改变。你要不乐意,趁早提出,悔婚即可。 秦修远立即站起来,宽大的车厢瞬间逼仄,长躬不起,语气郑重,“修远得伯父伯母和望舒妹妹倾心以待,不胜感激。望舒妹妹真性情,修远和伯父伯母一般,希望她长乐无忧,况望舒妹妹多次为修远尽心筹备,修远早已打定和望舒妹妹相伴此生。” 季文书急急扶起他,“极好,极好。坐下罢,是伯父不该疑心,为人父看待女儿便如天上仙女一般,多掺杂了些夸张。待你日后有了糯米团子一般的孩儿,你便懂了,便是她长大了,还是父母手心里的小团人儿……” “修远明白,伯父伯母爱女之心,修远亦常常动容。” “哈哈,你是我们未来姑爷,若以后望舒给你气受了,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三个一起诉诉苦消消气。哈哈!” 瞧,他未来岳父说的啥话,就是女儿气到女婿了,也让他可以告状,但不会为他做主,只安排自我消化…… 秦修远无奈笑笑,倒是有些期待望舒日后如何气他了。她性子是有些霸道,也不讲伦理那一套,不过两家都是人口简单,倒也没了繁文缛节那一套。她如何想法,他都随她便是了。至于母亲那里,儿子见面都推脱,恐怕也无意见望舒吧。 马市今日得了一批大氏国的骏马,本就由这次战事截获而来,军中为了筹备军费,向来有卖战利品换银子的传统,故吸引了一大批好奇群众前来围观。 第21章 人仰马翻备饭忙 大氏国战马骨骼粗实,皮毛厚密,速度和力量极佳,流入马市的虽是二等马,但价格比中原本土马翻一倍,本土马身形较矮,俗称矮粗壮,用来拉马车运货倒还行。 季父想着自己不上战场,有匹代步的本土马即可,“我那头老驴确实有些驮不动我了,修远你挑匹好战马,伯父个子身形摆在这里,这匹小矮马足以。舒舒若是想骑马,这匹马高度也合适。” 秦修远上过战场,自然知晓好战马事半功倍,连着试骑四匹马,才选定一匹深棕色毛发,四肢修长,蹄膀有劲的大氏马。 听到马蹄声,望舒和桃桃双双翘首等待,一眼就望见季父骑着矮马在前,“嘚嘚嘚”,见女儿走过来,快步下马,“乖女儿,来试试。” 秦修远拍拍自己的高头大马,一个利落下马,帮忙牵着季父的矮马,看着老父亲温柔地把女儿扶上马,护着牵绳原地走了两圈,“爹爹,高处的西北风好新鲜!” 季父大笑,秦修远含笑不已。 望舒紧紧握住马鞍,用力吸了两大口,“高高在上!哈哈!” 一路牵引进了院子,望舒看着榆树枝杈,只须伸手一抱便能上树,更兴奋了,拉着季母和桃桃轮流上马走两圈。 季家自是留人用夕食。肉片炒豆芽,手打肉丸切片煮波斯菜汤,一碟煎荷包蛋,一盘凉拌猪头肉,还有一盘卷花甜馒头。 望舒掰开馒头,塞了一个荷包蛋,猪头肉,两筷子豆芽,又把它合在一起,馒头夹肉夹菜,显得更大个,她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有肉有菜还有自己生发的豆芽,“唔,好吃!” 自创的新式吃法,季父季母早已见怪不怪,“修远,你可以试试这种吃法,一口吃到好几种肉菜,别有一番滋味。” 季父拿了馒头有模有样炮制起来,多多放了豆芽,递给季母。自己又重塞了个满满都是肉的,还淋了淋醋,一口下去,满足大叹:“确实好吃!” 秦修远喜欢吃煎蛋,外焦里嫩,面上撒了盐巴,往馒头里夹了两个荷包蛋,试了试。第二个再夹了肉和豆芽,最后又试了两次搭配,最后舀了一大碗肉丸汤。 “修远吃饭比先前更豪迈了。更像西北汉子一般洒脱不羁。” 几个人说说笑笑,你来我往,外头一轮圆月正悄悄挂上榆树枝头。 夏嚒嚒拿着月饼模子征询望舒意见之时,城门两辆牛车正在排队进城。 “娘亲,再有一炷香就到我们了,我已经让人送口信到三弟家去了。” 季大伯擦汗的帕子拧了又拧,一路使用早已发黄,这一路上携老带幼,千里迢迢,老幼俱病,苦不堪言,眼看快到了,大伙都松了口气。 “到了可得好好给我的颖哥儿补补,天可怜见,一路上可遭老罪了!”一个束着深青抹额的老太太沾沾眼泪,颖哥儿是她唯一的重孙,三岁的小人儿吃不好睡不好,一路颠簸,病恹恹的,原本的大胖重孙啊,瘦成干巴了! 送信到季家的是一个十来出头的猴儿,在街上专门替人跑腿递消息雇马车,对遥城的大街小巷如数家珍,敲开了门,也没啰嗦:“你家老夫人,大伯二伯他们已到城门,要你们去接来着。” 季父上值,望舒这两日骑马颠伤,腿脚不利索,叉腿卧着床,季母进来吩咐一声,“我去半道上迎迎。” “娘亲,他们十几个人,你还不如去祥云客栈定几间房,他们安定下来洗漱收拾了,可以来家里用饭。” 半路迎什么,直接牛车到家里么,肯定住不下,望舒也不想让别人住。 “娘亲等他们到了再问问婆婆和你爹爹的意见吧。”为人媳妇,无论如何也不能安排婆婆。听那个猴儿讲,有个小娃儿这次路上颠簸,上吐下泻,恐怕落下病根。 迎面一刀她来砍,望舒掀了薄被,见了那猴儿,“小哥,等他们收拾完了便来家里用夕食吧。”赏了他两个铜板,“跟大爷二爷介绍下城里的客栈吧,若他们今日不得空上门用饭,我爹下值了会亲自去看他们。到时候烦你再回信息吧。” 猴儿也不回嘴,少管闲事勤办事,一哈腰便跑远了。 季母觉得心里不安,辈分大过天,“毕竟是你祖母,大伯二伯…舒舒…” “娘亲,他们都嫌弃你不能生儿子,觉得爹爹软弱无能,断了季家香火,逼他纳妾,不然赶出家门……别忘了你和爹爹如丧家之犬带着我逃出来的。” 原主从小到大不止一次听她娘亲回忆真真是当初一把鼻涕一把泪,婆母狠心,两位伯父落井下石侵吞季父的家产,每每说起,伤心不堪回首。 “唉,毕竟过去了…如今他们要来,可都是你爹爹的亲人呐,亲兄弟打断腿还连着筋呢,我们这般,你爹心里不好受……” 宽容是美德。季母心里过意不去,擦擦眼泪:“人在做天在看,问心无愧便好。” 原主被逃难落下的病根早早登天,望舒不想做好人,也不让原主爹娘做好人,“娘亲,我们没必要向没良心的人证明我们自己是好人。你多想想他们有多少家产,你和爹爹被赶出家门之时什么都没有,差点连我也没了…”实际上她也没了。 话是半分不假,当年的恨和苦如何能忘。叹叹气,季母也没多说,“我去路口接下吧。”她了解婆婆,绝对不会去客栈的,在哪里她都要摆老夫人架子。 今晚……只能等相公回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后望舒吩咐今晚多多备菜备米饭,家里人口简单,夏嚒嚒还骑着老驴出门多置了一摞碗筷,桃桃手起刀落连续抹了三只不下蛋光吃饭的公鸡脖子,自己养的鸡有感情,桃桃好一顿掉眼泪,“舒舒姐姐,这也太残忍了…” 这捆好的三只公鸡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啊!每天喂两顿,打扫卫生,每一只她都如数家珍,眼睛红通通的,鸡儿猛挣扎,她也挣扎,“再养养,还能长个…”她实在下不了手哇! 圣人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她不懂,只知道这些都是几个月前她抚摸过的小鸡崽呢…嘤嘤都变成马儿了,鸡毛也长大了… “桃桃,这些都是公的,光吃不下鸡子…吃得还多,拉得也多……何况你现在出去买三只鸡,这要多少银子啊!!要不想花银子,就得宰自家的,那些母鸡下鸡子…算了,要不你宰三个下鸡子不得力的母鸡吧……” 呜呜,宰下鸡子的母鸡,那不要了桃桃的小命,“不行不行,就宰公的!呜呜……” “那快点吧,鸡杂鸡血熬粥可好吃了…记得带骨头的先放,鸡血最后放哈,再多放点豆芽……” 土鸡诶,原生态自养土鸡!望舒说着说着,都快流口水了,“忍不住了,待会先给我盛第一碗。” 桃桃:…… 近期望舒迷上切卤肉,有上辈子的自信在手,自然很快掌握了切肉的技巧,十几个人要来吃饭,锅里所有的存货都摆在篮子里,满满一篮子,望舒卷起袖子,挑了块四方平整好切的,饶有兴致秀起刀工来。 嚒嚒回来提了一大桶滚烫的开水出去,没几下就听到桃桃呜呜哭起来了,“一下子没了三只!娘,要是他们一直住,鸡群肯定活不过半个月的……”一天三只鸡,十天就是三十只,别说鸡了,连一头猪也能吃光。 “闭嘴,要你啰嗦!”嚒嚒严厉制止女儿胡言乱语,手上拎着鸡头把鸡往热水里转圈圈,试着拔了拔,随即扔给桃桃:“还不赶紧拔鸡毛!” 猴儿再上门便送来了季母的消息,“望舒小姐,路上大伙都碰上面了,你爹爹和未来姑爷也一道往家里来了。” 望舒切肉切得手臂都快抬不起来,嚒嚒闻言赶紧在另一个案板剁鸡剁得飞快,桃桃往灶里又加了柴,一边还飞快提着菜篮子去院子里,秋风扫落叶,扫空了剩下的半垄地波斯菜。 “老夫人心情不佳,老爷夫人陪着呢,他们对未来姑爷也有一点……不满意。” 猴儿看着忙冒烟的三个人,又加了两句,闻言,三个人都快气冒烟了。 第22章 杀鸡不嘻嘻,吃鸡笑嘻嘻 灶上柴火发力,这个消息又火上浇油一般,夏嚒嚒把鸡头鸡脚和鸡杂全部放在一起腌制,听到这两句话忍不住把鸡肉也剁得震天响,天了噜,来就来,家里还没不高兴呢,她们不高兴上了? 季家没受过这个气,还敢对未来姑爷不满意,要知道当初姑爷可是连那样的情况都不声不响准备接受的!更别说秦家的李嚒嚒如今可是她的铁杆老友,两人还经常做小买卖挣钱呢! 那可是木砧板,望舒:……“嚒嚒,轻点…”脑瓜子嗡嗡的,案板都快飞起来了,“别把木泥剁进去。”脏了她的土鸡汤。 裹了最后一块卤肉给猴儿,“明儿你上我这来,我有个活儿要你做。” “好咧,好咧,谢谢舒舒小姐!”猴儿笑开了花,这一块卤肉两个铜板可买不到,今天他这趟腿跑得值当! 舀了舀煮开的白粥,看着火候,把那一大盘腌制的鸡杂全部倒下去,这边把切好的卤肉装了六盘,再准备五碟蘸料,醋和蒜味味道有点冲,望舒洗手洗了很久。 等到嚒嚒看了看白萝卜焖鸡,“我这差不多了。嫩鸡嫩萝卜,可不能熬柴了。”便把火引到一旁。擦擦手抹抹汗,看着望舒也一头汗,心疼得不行,“舒舒,赶紧擦擦汗,你可别吸了汗。嚒嚒去借桌凳回来。”还得去巷子的执事那里去说两嘴呢,哪家来了客人缺桌凳都是上他家去借的。 望舒把鸡血划拉成小块,一股脑倒进去,大粥煲开始熄火。桃桃把火引过去,准备熬一锅浓浓的波斯菜肉丸片鸡子汤。 桃桃把丸子快速切片,“舒舒姐姐,真的要全部切完吗?” 舍不得哇,家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清空得一丝不剩的了,看着望舒一个劲打着鸡蛋,心里直滴血,“鸡子,鸡子,也要全部打完吗…”一天才捡五六个! 没法,将哭哭啼啼的人支走,“桃桃要不你去帮嚒嚒搬桌椅和擦椅子吧…” 一个人手上不停把肉片切完,倒进煮开的水里,加入油盐,清空鸡蛋库存搅和搅和,再把一篮子择好段的波斯菜全部倒进去搅动,往搅和的鸡蛋液里加入面粉勾了勾芡,双手端着大海碗将蛋液呈线型绕圈圈加到汤里去,其实说是肉片鸡子波斯菜羹更为准确,十分足料,汤汁浓稠。 厨房的活真不好干,又是油又是烟,谁做家务谁恼火,她不剁肉,嬷嬷剁得血沫骨碎还往她身上溅,一股子混合味。 外头一阵喧哗,男男女女由远及近,望舒把火引过去烧一锅热水,刚走出来就看见一群人涌进来,除了她陪着笑脸的爹娘,惯无表情的秦修远,一大群人齐刷刷看向她。 她累得右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右手食指被菜刀磨得生疼,看着还带着各种竹箱子包袱一起进家门的人,脸上的神情没法好起来了。 ……这是没去客栈,怎么把东西都搬院子里来了…… “这就是我那命苦身子骨不行的孙女吧,快过来让奶奶看看,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被儿子儿媳众星拱月的太太向望舒招招手,示意她往跟前来。 这招猫逗狗的招手势,望舒自是不搭理的,普通老太太,深色夹袄带抹额,估计哭了好一阵,帕子不离手,眼睛有些浑浊。 两位伯父,常年养尊处优吧,大肚便便的,比父亲富态多了。两位婶娘比他娘还瘦,有些苦态,估摸心情常年不怎么开心。剩下几位年轻男女,估计就是她的堂兄堂妹,还有堂嫂吧… 长得倒是都还不错。 “爹爹娘亲,夕食快备好了,让大伙洗把脸简单吃顿便饭吧。” 吃完就走人吧。望舒吩咐人,“秦修远,你过来。”便往回引他,“把这锅粥端出去吧。” 满满一大锅,这力气活确实非他莫属。 嚒嚒打热水备帕子伺候每个人简单洗漱,桃桃忙把桌椅摆好在院子里,望舒来来回回好几趟,端了碗筷和菜摆好,秦修远又把羹汤的锅端出来,一一舀了鸡杂粥,每桌两盘卤肉,两盘萝卜焖鸡,一大盘鸡子丸子波斯菜羹汤,粥锅满满当当,任吃任添。 “这孩子,怎不叫人!”季老太太有点不满,大伙都饥肠辘辘,临动筷了还是出声嘟囔了一句。 “大家动筷吧。”季父季母不忘照应劝和堂妹堂嫂小孩坐在一桌的女儿,“舒舒,快些喝粥填填肚子,下晌辛苦累着了。”也不忘吩咐坐她边上的秦修远,“帮伯父照顾下望舒吧。” 季父:……女儿从来没有和他分桌吃饭的… 季母:这么好几桌饭菜呢,累得很,今晚得给她揉揉肩背才行。 夫妻俩分别落座上桌,和妯娌桌,时不时从两边对邻桌的女儿望眼欲穿,秦修远两处点点头,让他们放心。 “婆婆,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各位侄子侄女,这些卤肉家里嚒嚒一早备好了,肉丸是自己做的,鸡也是自个养的,这青菜也是院子旁种的,鸡子是自家鸡下的,早就翘首盼你们了,我们一家三口一直都是对付着过,这些粗茶淡饭,家常小吃,还请大家莫要嫌弃。” 季母谦卑地说了两句,按照惯例大家来来往往不要客气,你太客气了相互客套一下,方动起筷子来。 望舒捏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嫩滑无比的鸡血,她特意让送上门的男人挑着盛了一碗满满的鸡血给自己,自己熬的鸡杂粥,闭着眼睛都能喝三碗。 “舒舒姐姐,我是季望月。”一旁的漂亮小姑娘自我介绍,“这鸡粥是你做的吗,喝起来又暖胃还有一点甜,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望舒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的,你多多吃吧。食不言寝不语。” 秦修远:……对待不喜欢的人,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素日里吃个馒头还叽叽喳喳,赞叹不停。 两筷子鸡肉放在她的盘子遭到拒绝,“你吃。”卤肉也不要,中途接她的空碗再去盛粥。 望舒不和他客气,小手扇着风,打着眼色,“要多点…” 这辈子没在菜盘和味粥里挑三拣四过的人默默打满一碗鸡血块,望舒很高兴,捏着勺子吹了吹,咕噜咕噜,她内心有个想法,桃桃听了绝对会泪汪汪的那种:她明天还想喝鸡血粥。 吃饱喝足,开始拉家常了。嚒嚒和桃桃快速把碗筷剩菜收下去,“娘,他们吃得真多啊…”卤肉盘子都快空了,鸡肉也没多少了,鸡粥剩下几碗,羹汤倒剩了一小半,两人就着剩粥剩肉吃着,“这鸡粥味道真好!” “那下回宰鸡还哭鼻子不?真没出息,掉眼泪的是你,吃三大碗的还是你……” 桃桃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一下子宰了三只呢…” 嚒嚒也心疼,还是催促:“我们快快吃完,外头待会肯定要吵起来的,我们可得出去镇镇场子…” “他们要是真的不走怎么办呐?” “家里没位置住不下,不走也得走。” 何况望舒主意正得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同意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同意,她就没见过季父季母拧得过她,她连未来姑爷都不怵,一句话一个指令,姑爷夹到碗里说不吃就不吃,当着这么多长辈,姑爷愣是夹回去自个吃了。 望舒不想和堂妹说话,也不想搭理同桌的堂嫂,还有那个三岁的小娃儿,什么婶儿,更不愿意搭理,她猛找话题问修远,一副她跟他两人好,顾不上别人的忙碌样。 “你那马配好马鞍没?” “配好了,就在门外,要不要去看看?” 望舒自是恨不得推他出门,果然是唐伯在守着两匹马一头老驴。 “唐伯,你来了!秦修远,你怎么不说啊!”望舒瞪他一眼,唤了嚒嚒出来,“快带唐伯用点吃食。重新下碗面吧。” 嚒嚒赶紧把人引进去,“老天爷,我们都疏忽了,唐伯快点来简单用点垫垫肚吧,忙得昏头转向,都没留意你在外头……” 唐伯受宠若惊,“一个老头子,经不得如此重礼…” 围着秦修远的高头大马走了两圈,上手摸了摸,“这个马鞍打得好,果然还是费点时间专门定做更合适。” 棕马被主人牵引,倒是十分温顺,任由掏钱的女主人抚摸,秦修远问她:“你要不要骑上去试试?” “不了。”这几天季父下值回来便教她骑马,大腿内侧都有点蹭伤了。今儿要不是一大群人要来,她还躺在床上呢。 第23章 替原主出气手撕亲戚 想到什么,“我爹骑马技术不太行?我看他腿也疼着呢…教我骑马,我练一会,就得躺半天…” 搞得她天天忍不住叉腿走路睡觉,骏马奔腾的梦都快碎了。 秦修远看着没事,刚开始从马市骑回来的时候可是没马鞍的,骑得稳妥! “明儿下值我来教你?”秦修远没正面回答问题,看着季父的马鞍,决定明儿去买一张上好的牛皮再来改造一下。 “那你要慢点,动作太大不行的。”望舒想到骏马之上的秦修远,确实养眼,英气逼人,又悄悄把骏马梦捡起来。 “好的。”秦修远没多想,她本来就是娇滴滴一个女孩子,不像兵卒能铁打锻造。 “待会你和唐伯先回去吧。”场面估计不和谐,不留他看热闹了。天沉沉要准备日月交替,望舒要准备上场做坏人去。 ……“我家有地方,虽有些简陋,万不得已不如…” 望舒翻了个白眼,“在杭县都是有钱人。你懂什么叫有钱人么,就是吃的比你好,穿的比你贵,用的比你奢侈,有房产有田产有铺子,还占了我爹的那一份,吃绝户你懂吗…说不定你我两家加起来都没人家兜里的零头多呢。今晚这顿饭,三只鸡,三斗米,五斤卤肉,十二只鸡子,半片地的波斯菜,两斤肉丸……” 吃绝户,最敏感的一个话题,秦修远不着痕迹观察人的神色。 小姑娘边说边伸出右手食指给人看,“切得差点破皮,胳膊抬不起来,这一遭够讲仁义了,天打雷劈都得避开我。” 望舒大言不惭,说话不带停顿的,看了看天,“它肯定长眼吧,可别乱劈啊!” 秦修远:……想笑,又不能笑。 意思就是用不着我们一堆穷鬼发善心,也不用在意他们,更不用敬着他们,给他们面子就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人家家财万贯,跟我们可没半个铜板的关系。所以我们关好自己的门就行,你要钱多得花不完,可以分我点,莫搭理千里奔波都富态流油的人。 望舒没心没肺,说完便瞪着眼睛盯着秦修远,看他对她这一番堪称不仁不德狼心狗肺的言论作何反应。 被人盯着,秦修远摸摸鼻子,耳朵很快可疑地红起来了,“唔,嗯,听你的。” 第一次没把握住,后来很多年里只好都是一句“听你的”。 说完便侧过脸看着自己的棕马。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像他自己,不也经常对生母心有怨恨么,只不过他没有她果敢透彻敢想敢说罢了。 伯父伯母就是她最坚实的支持,即使她要杀人放火,还帮忙毁尸灭迹顶嘴呢。 他心里说不出多有羡慕,看着她,好像看着四五岁时的自己。 唐伯出来守马,既然秦修远不肯走,望舒也不介意他看戏。 正是其乐融融,交谈甚欢的时候,“爹爹娘亲,天快黑了,抓紧送大伯他们去客栈嘛,不然颖哥儿这么小,走夜路怕黑呢!” “轰!”一声,宛若平地惊雷,众人齐刷刷看向望舒,有不安有惊讶有愤怒,全场这一刻鸦雀无声,目光犹如实质,直直洞穿了空气,劈头盖脸全扑在望舒脸上来。 众人和秦修远:……她真的敢! 望舒十分自然,伸伸懒腰,打个呵欠,“舒舒都快困了!想要洗漱了!”还天真捏捏耳朵,这么多人说说闹闹,吵到她休息。 “修远也正要走,大伙要去客栈,马儿也能帮忙驮着行李…”他硬着头皮递出马车夫的橄榄枝。 “三儿,三儿媳妇,这就是你们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我的好孙女!”季老夫人毫不客气打断了挡在望舒面前要自告奋勇的秦修远,当场一声怒喝,颖哥儿正伏在娘亲怀里,也被这怒喝吓得身体一跳,呜呜就哭出声来。 季母连忙站起来跑到女儿身边,牵着女儿的手,“婆婆,舒舒身体不大舒服,大夫也是千叮万嘱要多睡早睡…” “娘亲,是三儿不好,您别生气,舒舒,你过来向祖母道个不是…”季父心惊胆颤,女儿太猛了,他小心肝哆嗦着呢。 望舒推开挡在前面的秦修远,硬拉着不让她松手的娘亲,盯着要吃人等着她道歉的所谓奶奶,这就是原主小小年纪被迫背井离乡的凶手! “什么祖母,爹爹娘亲我们不是被赶出来的吗,都赶出来一十四年了…怎么还在说梦话,哪里还有祖母!你俩不是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丢人现眼的丫头片子一个,还当个宝似的,被人家追着骂一个两个都是窝囊废,断了人家的香火,不让你们进祠堂认祖宗……连祠堂都不能进,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啊祖母啊!!” 一口一个没祖母,连续好几个哪里有祖母,季老夫人活生生地坐在那里,愣是气得青筋直冒,手指颤抖。 此言一出,满堂再次死寂。 秦修远:……太…太猛了,他听了这话,脸上都火辣辣的,并并腿,这便是爹娘给的底气么,敢搅风搅雨,敢爱敢恨…… 他看看一大群人,脸色红的白的紫的,五颜六色,都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那个小娃都被变故镇住,唬得没了声音。 “三叔是读书人,小侄原本不应该多嘴……”季家长孙季望荣忍不住站起来,结果还没说一句,便被打断。 “那就别多嘴,这里没你三叔。要是有三叔,就让所谓的亲人们把杭县属于我爹爹的那一份家产田产铺子拿出来,我还敬你们是群男人!当年吃绝户吃得满嘴油,怎么,还想吃到遥城来,我告诉你们,我爹爹娘亲是与人为善,被亲人唾弃得在家乡抬不起头,但我季望舒不准备做任人欺负的烂好人,但凡我还有一口气,一十四年前的事,那就没完!此处是我家,爹娘以后仰仗我,我是当家人,各位赶紧自便吧。” “嚒嚒,准备把桌椅收收,还给执事。”她抚了抚胸口,“幸亏我还没死呢,不然家就换主了。” 嚒嚒和桃桃被针线缝住了嘴,硬着头皮顶着满室怒火,合力抬了一张桌子出去…… 该死,嬷嬷一手能扛一张桌子,愣是听得腿软手软使不上劲…… 季父季母两两相望,毕生尴尬之最,此生难忘。眼睛无处安置,脚趾现场抠出个二进院,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地藏匿,偏偏女儿还在帮忙搬凳子呢,就守在人旁边,等堂妹忍不住站起来让出凳子,她立马拖走…… 天啊,天啊,快来个人救救他和娘子吧。 “伯父伯母,我们出去把箱子捆在马背上吧。”秦修远硬着头皮招呼在原地快要落泪的夫妻,三个人在门外俱松了口气,季母都快虚脱了,季父的手脚抖着呢。 看着女儿吭哧吭哧的搬椅子进进出出,嚒嚒和桃桃也两腿打着摆子,一个人就能扛起来的桌子,愣是两个人还抬得摇摇晃晃的,牙齿打颤,唐伯连忙过去搭把手… “相公……”妾身害怕… “娘子……”相公也害怕…… 相互扶持的夫妻俩又心有灵犀同时看向一旁的秦家小子,“修远…”你怕不怕… 秦修远:……他…也怕…… 最后他们默默目送一大群人静悄悄走了。毕竟想帮忙拉行李的人被今晚的女将军发号司令:“秦修远,唐伯上了年纪,你看着他点。”别多管闲事! 唐伯:……他只是上了一点年纪,身体硬朗着呢,公子的武艺还是他传授的呢,旺财还是他训练着,他单手能将她举高高… 看着大伙敢怒不敢言,公子也不动弹,他撒手不帮了,事出有因必有果。 浩浩荡荡地来,悄无声息地走,以后恐怕也不敢再登季家这小院子的门了,毕竟谁能扛得住他未来妻子的一张嘴呢,有理有据不饶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专挑七寸下死手。 季父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女儿,怕自己决心动摇,连忙拉上未来女婿,又挨着娘子坚定脚步走向里屋。 “望舒啊,你今晚这般确实有些过份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你的祖母,伯父和婶婶啊,也是爹的母亲,大哥和大嫂…” 季父硬着声音,站着挺直,身后立着未来女婿和妻子两大护法,他循循善诱:“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望舒,你还小…” “爹,你赶紧追回那群人,把房子都让出来,每天两顿,借桌搬椅,两荤两素两大锅伺候着吧!女儿想去秦修远家住一段时间。” 望舒坐着,伸伸懒腰,懒洋洋地说着毫不相关的话,“秦修远,我这断了人家香火接连被两次赶出家门,爹不疼娘不爱,又没兄弟姐妹,兜里还没几个子儿的可怜虫,能去你家住住吗?” 第24章 他一个打我们仨 秦修远还没出声,季母便推了季父一把,“相公,看你对女儿说得什么话!有因必有果,你不去寻因,倒来怪果!女儿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他们可有问一句!颖哥儿不过上吐下泻一场罢了,一路上还责怪我们提醒不周,一句一个颖哥儿颖哥儿的,竟然还对修远也口出不逊…我们倒碍着他们什么了…” “娘亲,你不必为难爹了,由他去吧。” 季父委屈,一护法叛变了,他慌神,“你都叫我爹爹的…”叫爹,多生分啊! “哼,你平时都叫女儿为乖女儿的,刚才你都叫女儿望舒了!”望舒锱铢必较,“你说过的,就爱我和娘亲,你觉得女儿不乖了是不是?你变心了!” 季父头大,一顶变心的帽子盖过来,妻子都没骂过他变心,这还了得!“哪有,舒舒,爹爹的乖女儿,爹爹当然爱娘子和乖女儿了,罢了罢了,他们有错在先,是他们错了,爹爹的乖女儿,这次爹爹也错了,原谅爹爹吧!” 望舒挥开老父亲过来认错拉她的手,“今天不原谅,明天再说。” 一个时辰后,唐伯在练功房找到呼呼练拳的秦修远,欲言又止,还是打断虎虎生风的拳法,“少爷,老唐有几句话想说。” 秦修远收拳,平复呼吸,摇了摇头,“唐伯,以后我不会再去秦大将军府求见母亲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么多年了,也该走出血缘给他划的这个牢笼了。 “少爷,娶妻不贤毁三代啊…”唐伯觉得季望舒不是未来主母的好选择。凭她今日这一番举止,放在家风严谨的宗族,可是要被逐出家门的。 秦修远抚了抚架子上的剑,选了一把,手指划过下垂的剑穗,“她只是爱憎分明罢了。她对我好,对李姨好,对你也好,对爹娘好,对她的嚒嚒母女都好,甚至对那个帮她找到门路兜售鹦鹉的中人也好,连今日跑腿的猴儿,她都给一大块卤肉,你也看到…” 他慢慢拔出这把剑,剑身的光芒里映着他的眉眼,寒光里白影人说:“伯母说得对,凡是由因到果,若你差点被人夺了性命,你如何还能对仇人善良……她今日还能亲自下厨准备吃食,也是为伯父尽一份心罢了。” 所以伯父知道他自己错了,对伤害他们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望舒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吃绝户,这是天底下亲人对亲人做的最残忍的事情。” 秦修远看着眼前的自己,慢慢收剑回鞘,“唐伯,你不可以要求她贤良淑德,她也不愿意委曲求全,她想如何便如何吧。她对我,从未隐瞒,也坦荡直白将我视为未来夫君,我自是亦以未来妻子待她。” 唐伯叹息,“她毕竟是一位女子。如今季家已经整支迁徙到遥城,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当然,她父亲这一支确实无后。” “时逢乱世,人如牛马。有后无后无关紧要了。伯父伯母未尝想生儿子罢,前十几年若生了儿子,顾不上女儿,恐怕也没了。如今守着女儿,乐天知命,不也挺好。何况我未尝不是把命系在裤腰上,刀口舔血,过一日算一日。” “早些休息。明日我下值,要去教她骑马,你到时带着旺财去季家等我。” 唉,夜凉如水,唐伯脚步有些沉重,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沿路熄灯,躺在床上久久未曾入眠。 门后支起的小棚子里,旺财早已四脚朝天呼呼大睡,耳朵倒是半竖不竖,看门狗的警戒恐怕丢在了娘胎里。 每天天蒙蒙亮,鸡群里的公鸡便开始争先恐后做显眼包,打鸣争霸,接二连三昂着脖子,“哦!哦!哦!哦哦哦哦!”有音质优美,瞬间有五音不全,间杂歌喉婉转,东边警钟长鸣,角落里余音绕梁,没一会声嘶力竭,转头一曲江南小调,大哥镇场粗声大气,紧着高歌一曲……好一群恪尽职守的显眼包,一天就给吃两顿,大早上还不忘上班嚎这么一大阵!! 望舒把被子一掀,对端来温水的娘亲抱怨,“越来越吵!烦躁!!杀了,杀了,全杀了!” 一大早喊打喊杀还气不过,“鸡粥好喝,焖鸡也香喷喷,卤鸡女儿不想吃了,全换银子去!” 季母轻手轻脚地给女儿擦擦身,又看了看女儿不准她当面提的红豆包,“爹爹说今儿修远过来教你骑马?舒舒可得注意下。” 她知道红豆包素日里碰也碰不得,裹着最柔软的绸缎和垫包,秦家小子不明就里,磕磕碰碰伤着了怎么办。 “知道啦,娘亲。女儿会跟他说的。”望舒拉上小衣,“我的身体变化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唉,真不公平,娘亲你看他个子又长高了,以后他生气了,一个打我们三个!” 秦修远战场这几个月不仅长高了,肩膀变宽,行步间淡定从容,原本就有些浅色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泛着光,手里有了人命的男人,想想头皮都有些麻,现代什么都不奇怪,但刀口舔血的人就是你的未婚夫……虽然没见过他怒火冲天,偶尔猜想一下,全身都有些哆嗦就是了。 趁他年纪还小,赶紧先入为主,多多相处,感情深好说话。 “一大早就说胡话,他是保家卫国的军营汉子,哪里会对家人拳脚相向。他爹爹是有名的好脾气,好才气,好将士,虎父无犬子,他年纪轻轻遭遇变故,心性坚韧不拔,哪会是你说的那种人!昨晚他不是护着咱们家了,你没看见那颖哥儿人小鬼大,见着修远便扑回婆婆怀里,嘟囔什么野人…修远愣是面不改色!” 竟是这样,望舒无语问苍天,谁丑谁知道!收拾好了去客厅用朝食,那群显眼包更入耳,想象着起起伏伏昂着脖子:“噢噢噢噢!”噢它个祖宗啊! 捂了捂耳朵,望舒大言不惭,“我反正觉得秦修远挺俊俏的,放下异族不异族的偏见,他身高腿长,肩宽背挺,肤白貌美,能文善武,修身养性,普通纯粹的大良朝男人真没他养眼。” 光是晒不黑的这个天然优势,就让人眼红得不行了。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有种执念,望舒就很向往大长腿,上辈子她是个矮墩墩,这辈子她猛吃肉喝奶也是最后拼一把。可怜爹妈天生不给力,她娘胎就没高个子大长腿的福气。看看夏嚒嚒,比她娘高大半个头,和她爹差不多,占了便宜的桃桃很快就会呼吸她头顶的空气了,忧伤! 还在殷勤小意给妻女分碗筷的十分普通纯粹的大良朝男人之季文书季父:……一大早,真扫兴! “乖女儿,矜持点。”干巴巴说教一句。哪有未出嫁的姑娘家一起床还没吃饱就开始夸外男的…… “哎呀爹爹,你要是能找个像你这样的女婿给女儿,女儿更满意!秦修远这样的,排在爹爹后边,爹爹要是不高兴,让他吃屁去吧!” 像季父这样的,望舒一手可以拿捏一打,有这样的丈夫生活上衣食无忧,相处上随和体贴,对待孩子更是无差别疼爱,这个迫不得已非得嫁人的时代,这样的丈夫她打两辈子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了。 偷偷又塞了昨天挣的几个铜板给女儿,穷得两袖空空乐得找不着北的季父乐呵呵地骑着马儿,哼着小曲上值去了。 季母摇摇头,相公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单纯!不过单纯也好,毕竟傻人有傻福。昨晚还唉声叹气辗转反侧的半个孝子,被女儿一句爹爹天下第一哄得烦恼全消,铜板上交。 季家门口,藏身在不远处巷子角的猴儿看着季父出门,又等了等,看到昨日碰过面的仆妇母女推着小车出门才一溜烟跑过来,“嚒嚒,昨日你家小姐吩咐小猴儿今日前来。” 望舒在院子里暗搓搓选中了大早上猛献殷勤的出头鸡,见了猴儿也不啰嗦,“我想你卖身在我家当小厮。” 这猴儿腿脚好,脑子聪明,有小狡猾,关键是做事麻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嚒嚒和桃桃忙昏头,望舒上辈子父病死母改嫁,她跟着爷爷奶奶什么农活家务活都做,这辈子家里虽不富裕,但她如今有请人做事的条件,让这猴儿帮忙买肉送货,跑腿做点体力活,也好减轻嚒嚒和桃桃的重担。 爹娘无子,不如半家养个流落街头的猴儿,若是有良心的,以人心换人心,日后她要是嫁人或不在了,承了爹娘的这份家业,替爹娘养老也好。 反正长得那模样挺周正的。 第25章 猴儿走大运 猴儿打有了记忆便是街上的一个老猴儿带他到处流浪,吃两口饿三顿,偷鸡摸狗小打小闹夹着腿就跑,追上被人打骂多了,懵懵懂懂对自己和周围人的不同处境渐渐开了点窍,没几年老猴儿病着,没扛过病,冬日里被冻死在破庙,他拿了那张破草席裹了人,草草埋了。 年纪太小,为了能弄到吃的,什么都肯干,脏兮兮的,衣衫褴褛,谁都不待见他。捡了针线,唯一的衣服缝了又补,夜里跑到河边洗得干干净净,颜色发了白,麻布也破破烂烂,只是看起来还算干净,跑腿的活才多了些,也不过饱一顿饿一顿罢了。 像他这样的小流民,女孩子早早有人抢着捡去,男孩子吃得恁多,心又野,不是家生,又在街上混过几年的,送人都不要。 “乐意的话,在我家当差,能吃饱,有衣穿,给地方住,做得好我有奖赏。要是你行差踏错,家里未来姑爷是军户,刚升百夫长,有的是手段。你不乐意的,我付你酬劳跑这一趟。” 有的是手段?望舒说着说着,想起那句‘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笑成喇叭花。 相比她脑里戏,猴儿却径直红了眼,无父无母无家,风吹雨打日晒,生病熬着,饿了熬着,挨打挨骂躲着跑,他有多恨自己不是女孩身,就算被卖去当丫环,好歹也有片瓦遮身,野菜馍馍再硬也是口吃的,总比树皮根强! 一下直挺挺地跪下,“小姐大恩大德,猴儿此生无以为报,日后做牛做马…” “你起来!”乍一见人蓬乱的脑壳顶顶,望舒天灵盖轰轰的,她又没死,这种灵堂跪法她接受无能。“别跪来跪去,好好做事!” 季母一直在东厢房听着,这会走出来看了看,“你个猴儿自个打水烧水拾掇下,我把老爷的旧衣衫拿两套,在我们家,没有太多规矩,不啰嗦不乱嚼口舌,懂得护主,干活勤快就行。小姐管家,日后听吩咐。” 猴儿不敢再跪,唯有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卑微弯下腰猛点头,听着吩咐提桶打了水也不烧,直接冷水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套上季母几剪子嗖嗖裁短的旧衣,洗漱完便开始提桶打井水,肩挑手提,摇摇晃晃,昨日一顿兵荒马乱,两个储水的大缸早就空空如也。 待夏嚒嚒推着一大车肉,桃桃抱着两匹布回来,望舒已经给猴儿起了名字。 “季守,以后就在家里做事。这是夏嚒嚒,这是桃桃。嚒嚒,桃桃,教他做事。” 嚒嚒自是开心不过,李嚒嚒回去之后,她忙前忙后,舒舒有时帮忙下厨,有时候烟火气一下子入鼻入肺,难受咳嗽大半天。她就想家里多买个丫鬟搭把手跑跑腿。 “季守,别的嚒嚒也不多说,话是闲着聊的,咱们家平日里做卤肉的小买卖,今日有好几家要送货,快进来帮忙烧灶吧。” 引着人去帮忙,这种直接卖身为奴,得空上官府过明路,便是家奴,死契,被家主拿捏生死,夏嚒嚒不担心方子泄露,让人守着灶台添柴看着卤肉火候,边吩咐季家日常安排,注意事项。 “你我都是为人奴婢,命苦之人,但季家是顶好人家,处久你便知道,须得是真心换真心,好好儿踏实过日子。” 猴儿,如今是季守了,自然无不应是。 望舒吩咐桃桃把西卧间书房旁一直闲置的西耳房收拾出来,供她母女俩居住,季守便一个人住在母女俩原来那间屋子,方便夜里守门。 院子里右侧辟了三垄地来种菜,一垄波斯菜,一垄小白菜,一垄韭菜,波斯菜经过昨日全军覆没,望舒换了粗布衣裳,拿了把小锄头,继续松土,她酷爱波斯菜,不管凉拌煮汤,百吃不腻,准备再下一批种子。 古代其实没什么好的,望舒直直腰,没手机没电没车,日子长了无聊得很。就拿这来说,那些集市上摆卖的不知名的菜,大多难吃有怪味,又粗又韧,调料少,这里也没海鲜,河鲜很贵,普通人家主食差不多,粗糠拌小麦熬粥,面食算是一般奢侈,更别提吃肉了,肚子吃不饱才是常态。生老病全靠扛着,扛得过去继续新一轮生老病,扛不住去直接嘎了,嘎了就嘎了。 遥城算是富庶之地,嚒嚒做的卤肉用的是猪身上最便宜的部位,很多人也不过是一路闻着味跟着,久久才能买一块回去开荤。望舒是不敢出门跟着一路叫卖的,那些人眼巴巴地一句跟着看着,甚至流下口水,时不时凑近用力闻一口肉的味道……有好几回有人伸手抢肉的,嬷嬷直接找唐伯去教训人,幸她自个身材高大,宵小之徒亦有忌惮。 想远了,爹爹那同僚琢磨出个差不多的方子,味道比不上嚒嚒做的,她东拼西凑加以现代卤肉方子完善的,哪有那么容易被模仿超越…… 但她吃腻了…她想吃牛牛,想吃大虾,真是该死的移民局!把她搞来这里用碎鸡粪种菜!她日夜许愿都想回现代去,嗦一口小龙虾,来一碗牛杂煲,吃一顿鸳鸯火锅,倒在床上昏天昏地玩手机! 天知道她变卖了爷爷奶奶留下来的田地,还有小二十万大洋在银行啊!!! 内心哮天犬发作,桃桃挪过来,有点害怕不安,“舒舒姐姐,你祖母和堂妹来了。” 绣房季母听闻,连忙抖抖衣裳跑出来,媳妇天然怕婆婆,她一听婆婆两个字都开始打哆嗦。 “舒舒,快,收拾下你回房休息下,桃桃和我去迎一下。”昨日闹得那么僵硬,今天一顿冷嘲热讽逃不过…赶紧让女儿躲躲,可再别起摩擦了。 人没了,钱还在的怨气堪比被负心汉书生杀死的女鬼,望舒内心的哮天犬直接面上咆哮:“休息什么,我要种菜,不要管我!人来了就迎进来,怕什么!” 还有什么比人没了,钱还没花更火大的事吗! 被吼得心跳加速的季母:……吃炸药了!不会又闹一轮吧,看女儿怒火中烧,真阿弥陀佛! 那边季老夫人面沉如水端着架子扶着孙女季望月的手进门,一个眼神甩到季母身上,吓得季母本能一哆嗦,边上还有季大兄呢。 “快…快快进门来,婆母,大伯。”季母一转身看到院子里挥锄的女儿,硬是把本能的颤音拨乱反正,镇定地迎人进门。 “哼,你还当我是你婆母?” 季老夫人昨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自从媳妇熬成婆将她婆母熬走,二十年未被人如此蹬鼻子上脸怼过,昨晚反复思量一夜未能入睡,整宿咬牙切齿,今天重振士气,带着大儿子和孙女过来镇场子。 “儿媳不敢。” 几人经着游廊,季老夫人一眼便看到粗布麻衣慢吞吞刨地的望舒,十分诧异,这三儿的日子不至于沦落到让女儿下地吧。 “这…成何体统…哪有正经闺女下地的…” 不敢说女儿,做什么她自有主意,季母硬着头皮,“舒舒身子骨不好,医师说这样能锻炼身体。” “医师会叫一个淑女下地种菜?”季老夫人没好气,当她好糊弄是吧,“哪个医师说的,我问问去。” 季母汗然:……本人…假冒医师。 整地起垄,马马虎虎,也就是个样子,望舒沿着垄边走,边走边撒种子,撒完了也没看站在旁边的几个观众,叫了人过来,“桃桃,太阳下山了就淋点水。” “这种地也是五不像。每一垄的大小、高低,泥土平整,垄线拉直,泥块大小都不像话…这在院子种菜,作为门面…” 真尼玛啰嗦,望舒一把扔了锄头,回头刺了一句:“你行你上,别跑别人家里啰哩巴嗦!” …… 季母头皮发麻,连忙拉着说教不成被一顿刺的婆母去正厅,“我们往厅堂坐坐。” “好啊,三儿媳妇,真有你的,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桀骜不驯冥顽不固,长辈好心好意,她倒打一耙,不识好歹!” 季老夫人指着望舒气得浑身颤抖,“这是我三儿的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片子颐指气使,鸠占鹊巢!” 望舒当着天翻了个白眼,一个字也不说,噔噔噔跑回西厢房,把门一摔,“哐”声震天响! 灶上正竖着耳朵听的嚒嚒被突如其来这一声“哐”吓一大跳,捂着心赶紧赶紧专心清洗晚上做月饼的模具,唉,原本好好的,怎么就跑出这么多亲戚,弄得家宅不宁! 第26章 装傻充愣装聋作哑 “季守,把火熄了,余炭可以让卤肉再收收汁,最后捞起来搁那大竹孔筛上晾凉。记得筛子放锅里,卤肉滴漏的油脂可以接着,用来夕食炒菜。” 季守心慌慌,小姐发疯老人咒骂摔门震天响,才来就遇见这样的事,无异于刚找了活计就发现老板不是好人一般惶恐… “你别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季守明白。” 季大兄年近四十,这十几岁小姑娘闹一阵仗还真是平生罕见,对弟弟这没法看的家风嗤之以鼻,没忘今儿目的,忍而不发。 一旁季望月小声劝说气得胸口直起伏快要撅过去的季老夫人,“祖母,我们先进去坐会,等三叔回来吧。” 季母已经抛下令她哆嗦的婆母,在西厢房的大门前拍门软语轻哄:“舒舒,是娘亲…”尝试推了推门,没锁住,连忙进屋反身锁门,一路进了卧室,见望舒一言不发正在换衣裳,松了口气,“别生气,乖乖。” 气到自己,吃苦的还是自己。“那会你还在喝奶,有一次娘亲很生气很生气,胸闷气短,奶水突然就没了,饿得你哇哇哭。” 换了睡衣,望舒往床上一趟,掀小凉被蒙头,心情很差,还被为老不尊的老太婆摆架子,之前原主病得要死要活,这些人怎么不来,等她这个大冤种占着位,风平浪静了,人人跑来装大爷,滚犊子去吧! “有我,就没他们!最多每个月给那个老的一点米面!” 言简意赅,望舒说完一侧身面对着墙,留着小身板后背给季母,摆明了这事没法商量让步。 突然就羡慕自己的女儿,心里如何想就如何说,不必碍于各种情面考量,昨日婆母就隐晦地表达一大家子要在这里落脚,以后有安稳房子两位大伯再搬出去,她多年没享受小儿子的福,要留在三儿家里长住。 就是知道女儿有意见,他们夫妻俩明面上打着哈哈,却绝口不提同意搬进来。 久久不见母女,季老夫人做好持久僵持的准备,她就不信了,孝字大过天,这般目中无人藐视长辈的丫头片子打出家门也不为过。怪就怪在三儿媳妇无用,就这么一个女儿,宠出这无法无天大逆不道的性子。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来到厅堂陪坐又被数落了一顿的季母:…… 多少年了,还在老调重弹! “是儿媳无用,我和相公无颜面对祖宗,远远来到这边守着女儿过日子。” “你认命?!!但三儿无子,岂是你一个认命能揭过的!!你害得他断了香火,老身也无颜面对季家的列祖列宗!!你可知,在杭县有多少人在笑话我们季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一走了之在这里逍遥自在,我们跟着倒大霉遭殃,左邻右舍的唾沫星子都快淹死我们一家子人!以后嫁出去的女儿扑出去的水,你俩老了动弹不了了,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头痛欲裂的季母:……她真的不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明明相公自己也不在意自己没有儿子…… “婆母,媳妇明白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劳母亲费心了。只是望舒长大了,什么香火断绝无后为大,这样的话还请婆母不要再说了。在儿媳心里她比儿子强,在相公心里,她女儿也比什么劳什子儿子强。至于以后我们老去,只要舒舒能好好的,我俩饿死渴死也瞑目!” 季老夫人大怒,死死指住她:“你!!好一副油盐不进死不悔改的嘴脸!” “弟媳妇,你这话就没良心了…母亲若不是关心你,也不会提点你,好心当做驴肝肺,老话讲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儿子就是儿子,女儿终究是外人,等她一颗心系在别的男人身上,你们再来后悔?晚啦!百年之后,谁还能逢年过节给你们上供奉,上一炷香?” 季母不吭声。 将人压了下风,季老夫人这才重新温声软语,“我也不和你绕圈子,杭县暴乱,我和你大伯二伯一家到了遥城,你和三儿理当遵循孝悌之义,应有地主之谊,我们久住客栈钱财上如何吃得消。今日我来,就是想问你们拿个主意。” 季母就把二巷的中人提了提,“人品信得过,那里的空房子也多。你们联系便是。” 装傻着把话说完,便低头等着挨批。 ……… 好一个你们联系便是!季老夫人一次次咬碎银牙,面前的人除了样貌,还是十几年前在她跟前毕恭毕敬,轻声细语,温顺周到的三儿媳妇吗! “这是你的主意?” “媳妇愚钝,不懂母亲的意思。”装傻充愣。 “好!你大伯书信里指明了要三儿做好安置,他便是把我们赶出去?”季母提起昨天就气得浑身发抖,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一家!“三儿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真是读得让人大开眼界!” ……沉默的季母开始装聋作哑。 家里本就不富裕,这大半年是存了些银子,女儿这嫁妆远远还没备上,季母无论如何不会打肿脸充胖子。要名声有何用,女儿禁止全家拜佛,她连一炷香都烧不了给佛祖菩萨,这天大的都得罪了。 相公文书工作又不靠谁,她自己凭手艺挣钱,只要女儿无病无痛的,其他诸如名声什么的不要也罢。 “母亲,大哥!” 下值便被桃桃抢先点了一下前文,季文书急匆匆跑进来,见到娘子泥塑一般,温声劝妻子离开,“娘子,你去看看女儿罢。” “噢噢,好的,妾身这就去。母亲,大伯,容儿媳失陪。” 季母如遇大赦,快快就往外走。女人除非当上死了男人的婆婆,不然在哪都是外人。 唐伯带了长大的旺财过来,被季母一顿哄劝的望舒始终不见笑颜,对着凑上来东嗅嗅西闻闻一顿努力认亲的旺柴,也爱理不理的。“臭狗,滚开!” 家里整日这么人来人往的,灶上人都要疯了。“夕食再包点饺子吧,鸡子韭菜…”想到昨天鸡蛋都清空了,今儿捡的应该不够吃,“快快送了货再买点鸡子回来吧…做酸汤水饺…多备些,看着人下锅。”意思就是按人备吃,最后按留下用饭的人数下饺子。 嚒嚒连忙招呼季守把瓦罐装车,“快快,捆结实点!” 桃桃接了吩咐,赶紧准备和面,割韭菜,“娘亲,女儿先包三人份的,鸡子买回来了,再包剩下的!” 是这个理!“韭菜记得先搁油,猛火翻炒几下快快起锅!多裹馅哈!” “女儿铁定包得鼓囊囊的,让舒舒姐姐吃得开心!” 前一天秦修远看出季父的马鞍不大贴合马身,今天下值特意和季父换了马,骑着矮马去一趟马市重装马鞍。 骑着矮马回来,小姑娘不笑不说话了整个人兴致缺缺,问什么都是点头,或一一两个字回答。 “你不用害怕。先来上马,从马的左侧开始上马,左手抓缰绳,右手固定脚蹬。先上左脚,右脚跨过马身。” 矮马温顺,秦修远抚着马头,一边教人上马,平日里都是季父扶着人上马,不过是牵着她小跑几圈。 应当是想要学会骑马,不过学习骑马的这个热度……不会太持久… “坐上去之后,你的双脚脚后跟下沉。” 望舒脚尖碰了碰马鞍,腿短够不着,看一眼新师傅,秦修远也注意到了,上前重新收短马鞍,望舒居高临下从看着他的脸,此刻盯着他的头顶,想着,好歹这破世道有人长在自己的颜值点上…… “再试试!” 她踩了踩,这下可以脚用力了。 “脚后跟下沉,踩住马鞍,控制马的方向,欲往左,握着缰绳从左转半圈,……往右转半圈是右。……握紧一点……来,直行,直行的话我们直接用脚踢一下马腹。……速度快慢,要看你的力度和场所。刹住马,身体预先往后仰,然后将绳拉低。” 看着他一直步步紧跟,望舒也安心地左转右摆直行,遇到巷子里没人就小跑几步。 “等休沐,去法门寺后山跑马。”看她只是点点头,秦修远又加了一句,“可以和伯母一起到寺里先上一炷香。” 古人就是迷信! “有钱人败家,没钱人拜佛,我才不去!”踢一下马腹,马蹄噔噔噔跑开几步。 突然刺激到人暴走,留下被生呛一句有点凌乱的秦修远:……刚刚那个眼神是鄙夷?… 什么败家拜佛,这不是想着让人开心点么? 娘亲娘亲哄不好,未婚妻未婚妻哄不好,秦修远心里苦了吧唧。 第27章 这买卖赢麻了 日头有些烈,两人背着夕阳,一个教一个学,左邻右舍有些好奇躲在门缝里往外看。嚒嚒跑出大门,看到望舒转身蹬回来,上前小声问:“舒舒,累不累,饿不饿?” 夕食准备好了,饺子可以随时下锅。 “季守如何?” 那三人还没走,她老爹真墨迹! 嚒嚒连连点头,“干活麻利,车推得又快又稳,赶赶买回来。这会浇着菜地呢。” “你给他纳两双鞋,旧衣多改两套,拾掇好了,我过两天带他去过一下官府文书。人要不好,立即和我说。” 望舒确实饿了,慢慢翻身下马,“给人吃饱穿暖。我饿了,就饺子,馒头和腌菜。” 她是半点饿不得,一饿就悲观厌世生无可恋自怨自艾,反正后果很严重。 “哎!”嚒嚒松了口气,其实还有整块卤肉,备着方便有人随时上门买换钱的,要切出来也行。 “卤肉还切不切。”多少舍不得自己吃。 对卤肉完全不感兴趣了,问秦修远:“你和唐伯还爱吃不?” 秦修远摇摇头,在遥城吃各种卤肉,在宣武吃各种肉干,本没多大口腹之欲,昨天又饱腹一顿,“饺子挺好。” 倒没跟她客气谦让,要回家吃饭云云。 太好了,嬷嬷心里狂喜!姑爷就是懂事,不像那些个闹事的,又不干活又要吃得好!还两手空空上门来! 这么一合计,家里真是赔了个底儿掉! 又尝试着上棕马,这阿棕是高头大马,端坐马背视野宽远,抬头侧身就能看见砌矮墙的邻居院子,父母和四个孩子围在一起,一大盘野菜馍馍,一人一个,狼吞苦咽。 无意窥探邻居隐私,望舒下了马往回牵着,“回去吧。” 秦修远点头,下马却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来,三个字,“你拿着。” 不明所以,望舒躲在马身边看了看,小金块!!!金子!真的是金子!!还有两张银票。 满头问号,不影响人吊成个翘嘴,“干嘛?”手里掐着金疙瘩,大名鼎鼎的金子! “拿着用,看着管,随你。” 说着很不好意思似的,把马缰绳接过去…身高腿长就走前边去了,三步两步到门口再停下来等她。 ……老阿姨看小鲜肉害羞,心情会好诶!望舒慢吞吞地走到人跟前,借着他阴影,再偷偷瞄了一下荷包,两张一百两,还有小金块,十两银子一两金,这荷包估计掏空大半某帅家底了。 她要是拿这钱跑了,这小鲜肉估计三十才能再把钱存够去娶老婆吧,哈哈! 秦修远垂眼通过看着数金子和银票,突然就奸诈小笑起来,抬头一副好心情盯着他,他脖子带脸有些烧热,“快收起来吧。” 钱不外露。 望舒听话收起来,想调侃吧,人家一副真心,想发表深情感言吧,中年单身狗老阿姨矫情一下能把自己当场雷死,左脚磨右脚,心里乱七八糟,最后想着是不是可以盘个门面了…… 送一匹马给他,挣回好几匹马,这买卖真尼玛赢麻了! 里外不是人的季父看到门口两个心平气和的小年轻,终于松了口气,努力软着声音:“乖女儿,用饭了。” 最后一丝余阳将将散尽,天穹一片纯净深邃的暗蓝,平日这个点他们早用饭了…… 望舒等着他的下文,老父亲避开她的目光,踟蹰嗫嚅半天。唯有无可奈何地叹气,十分恨铁不成钢:“爹爹,咱们家就没有靠谱点的亲戚么!” 想到了什么,看一眼秦修远,捡起点良心,“幸亏眼神还好,选了个秦修远,帮你俩挽尊。”这个未来姑爷选得不错。她喜欢,袖子里沉甸甸一包呢! 季父:……看了看助自己挽回颜面的秦修远,一言难尽,不带这样挖苦亲爹的。 ……秦修远:…… 就很怪异,谁能懂他的心情…自己的未来妻子那种上峰看得意下属的赞赏眼神,亦或是这个兄弟真不错,老子挺满意的眼神?? 落座用饭,一碗碗鼓囊囊,圆滚滚的酸汤水饺上桌,季母多拿一个小空碗,首先凉了几个递给女儿,“舒舒,汁水飞溅,注意烫嘴。” 女儿嘴嫩,吃不下滚烫吃食,不像他们可以狼吞虎咽,不怕烫,就怕吃慢了锅里空了,自己肚子吃亏。 “虚岁十八,三儿媳妇还把她当三岁小儿?” 当着未婚夫,也不怕被笑话!她听着都替她母女俩害臊,她十八都生了大儿,如今当娘的还把她当个没断奶的孩子哄,慈母多败儿。 真烦人!老母亲爱她,怎么了! 放下筷子,把碗推给季母,故意糯糯撒娇,尾声九转十八弯,“娘亲~~~,囡囡要你喂~” 说着双手抱住慈爱母亲的左胳膊,头一歪靠在她肩膀上,眼神挑衅,表情又无辜,等着投喂。 反正秦修远的家产到手,她也不怕他反悔跑路,跑了也好,定金恕不退还! 季父头疼,顶着老娘激扫过来的滔天怒火,刚刚废了一个时辰嘴皮子才稳住的局面摇摇欲坠,给季母使了颜色:莫火上浇油了,娘子~~~ 如果能出声,季父也要快快一个字三个调低声下气缠缠绵绵,来哀求娘子。 季母面不改色,端起小碗,宛若对待三岁的小舒舒一般,“好好好,今儿囡囡又是锄地种菜,又是学骑马,累着了吧…” 一个温柔投喂,一个乖巧张嘴。 “啪!”季老夫人摔了筷子,季父也停筷,一众人等都有些面面相觑,她是辈分最高的长辈,她不动筷,所有人也不能动筷。她吃饱停筷,众人也得有眼色麻利停筷,遇上刁钻老人,主打一个陪吃,不管饱管受气。 一时大家悄摸摸放下碗筷,来了来了又要来了,静等风暴。 在这当头,望舒主动凑上去吃掉停在半路的饺子,看着老人慢慢嚼,人怒火中烧越是嚼,吞下去才不慌不忙:“家里不宽裕,吃饭别浪费。浪费的,今天不怪大家,因为有狗等着吃,下次就不留饭了。” 说完捏个交出家当上了贼船的软柿子,“秦修远,赶紧吃,饺子泡久了不好吃。” 顺便又捏了两个不软不硬的柿子,“这是女儿想出来的吃食法子,爹爹娘亲你们觉得不好吃,女儿心里难过…” 季父麻了,女儿这两天又是下厨又是下地,这么乖巧懂事有志气的女孩,在遥城也是屈指可数,哪个人能忍心责怪她!他都恨不得将塞在门缝里的那几个铜板私房钱立刻奖励给她好吗! 秦修远:……饺子挺好吃的,她的言外之意挺明显的,今天敢把她的心意喂狗,她下次就开门放狗,不让进门了吧… 女儿撒娇抵挡不住,一说身体季母更是不带思考半瞬立马投降。 三个柿子齐齐软了,软得心甘情愿,发自内心深处的自我情愿。 吃法确实新颖,酸汤开胃消暑,鸡子韭菜馅青韭菜配着黄金色的嫩炒蛋,蛋香,韭菜香,混合香,三人又整整齐齐自愿地添了第二碗,比不得男子,季母添了半碗。 一顿饭,三人坐着不动筷,四人喝汤吃饺子,偶尔不懂事的人还发出“呲溜”的响声,“好吃!真好吃!” 却如何也掩盖不住突然的肚子空城计,季望月在一声“呼噜”之后猛得捂住了肚子,小脸涨得通红,羞愤欲死。 季父端着碗再劝了劝,“别和肚子过不去,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趁热吃吧。母亲,大哥在你眼里千般好,望舒在我和娘子眼里也是如此,您老吃吧!” 季父亲自上前端起老夫人的碗递给她,语气诚恳:“母亲。望月还小,可不能饿肚子啊!大哥,你也吃吧…” 饿得咕咕叫,被韭菜鸡子香味和酸汤味引得默默咽口水的季大兄和季望月,默默把目光投向了季老夫人,大有您老不吃,就得回客栈啃馍馍配腌菜了。 ……“唉!老而不死,是我没用了!” 季老夫人神色变换,悠悠叹气,在挥手打烂中咬牙,最终接过儿子一直着的碗,“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自该等死……” 真是晦气!死不死的,原身死了都没来及说句话,这人老而不死,偏偏把死啊死挂在嘴上,无语! 望舒放碗放筷,食指一伸,立刻捂住了耳朵,摇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秦修远:……真有她的!低头闷咳几声… 季父季母:……有点可爱,有点好笑,又有点害怕,肿么办… 季大兄季望月父女:……饿!饿!饿! 季老夫人只当自己眼瞎了。 偶尔一个饱嗝依旧香喷喷的韭菜鸡子香,旺财终于被放进来,绕着上任的三个主人和现任主人,摇头乞尾,鼻子猛嗅直直昂首向上盯着,尾巴不小心打得椅子脚蹦蹦响,舌头伸出来一抖一抖的。 第28章 明珠苑王姨娘 一副馋狗相。 季母好笑,“小旺财长大还是和乳狗时候一般,追着吃食,全神贯注。”小时候看着饥肠辘辘,可怜巴巴,结果不管吃没吃饱,只要是讨吃食,他就是这么一副快要饿死等投喂等救命的谄媚讨好姿态…… “哈哈,谁忍心拒绝小旺财,如今都长大了,讨吃食老三样可骗不了大肉喽!” 望舒拿起两个馒头,作势要扔,几个虚虚实实的假动作,旺财专心致志,身体前倾,四脚抓地准备蓄势随时奔跑跳跃,视线紧盯着馒头,观察前任主人的神色,一一识破假动作,眼神左左右右前后跟着移动,专注敏锐,判断精准,四脚依旧不离地。 真成精了! 朝着门口方向抛出又高又远的馒头,旺财猛得转头,后腿猛蹬,前腿腾空,借势跃起,在半途张嘴叼住了馒头,又过电一般摇着尾巴挨着望舒的腿半躺下,津津有味啃起馒头来。 它如今吃东西细嚼慢咽,不一定还有下一个馒头,得到下一个馒头肯定也要费一番辛苦活… “旺财很可怜的,你们知道的,它小小便离开了娘亲…” 为了得到第二个馒头被迫跟着指令使出十八般武艺当场忙得像条狗,哦不,比狗还累的旺柴…… 边上玩弄的不亦乐乎的就是同情可怜它小小便离开了娘亲的前主人…… 季父季母:……乖女儿,爹爹娘亲劝你善良… 秦修远:……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听听这咯咯笑…他和唐伯辛苦训练这几个月,用在此等场合… 偶尔回一趟娘家还是值得的,旺柴累成狗成功把大半盘馒头装在肚子里,暴吃一顿。 季父和母亲大哥达成一致,三兄弟共同出钱出力抚养季老夫人,母亲可住在家里由他照顾衣食,也可以选择由两位兄长照顾,他出米面。两位兄长异地重新置办家业,多有不易,他微薄之身愿尽全家之力,出五十两银子给予绵薄之力。 关于五十两,还争得脸红耳赤,季父不得不透老底,“母亲,大哥,三儿家里这十几年一直医师药物不断,家底早已掏空。这半年舒舒才算从阎王爷那里手里逃出生天,才算有些余钱。这五十两已是现下能拿出来的全部积蓄。你们看这家里,种菜养鸡做点卤肉,都是为了省点银子挣点小钱,我的马儿来自不易,望舒用卤肉方子换来的一只艳丽鸟儿,好几个月亲自调教好了,花了一个月走街串巷,最后卖掉得的银子,给我换了这匹马。” “因我的老驴实在老得驮不动人了。”老驴比他还老。 眼看季老夫人又要张嘴,季父忙忙跪下打断,“母亲,三儿无用。但三儿自问是良善之人,大半辈子也过了,我和娘子无欲无求,是非任人评说。此生所求,不过是舒舒健康开心…我和娘子多少年多少日夜痛彻心扉,多少次想着若舒舒挺不过,我俩也跟着去…” 季父磕头不起,他唯一的软肋就是女儿,想到女儿,笑是开怀笑,哭是绝望难过,一字一顿:“望舒很好很乖很聪明很体贴,她是女孩子,我和娘子很满意。母亲,请您以后在这里别说让她不开心的话。” 抬起头,泪水满脸,却字字顿挫:“因为舒舒在她父母心中,胜过天底下所有一切,万千男儿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 最后三人依旧是沉默着离开,唐伯和季守打着灯笼护送。 门口,离去的人渐渐看不清影子。望舒靠着红着眼睛的老爹,“爹爹,别难过了。” “嗯。”季父还带着鼻音,人往回走,神情说不出的难过。 望舒踮脚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悄悄话:“爹爹,你藏在门缝里的八个铜板还是你自个留着!女儿现在私房钱有好几十两呢!” ……秦修远和季母相视一眼,哭笑不得。 “啊,你如何知晓那门缝里…!!”情绪大起大伏的季父跳脚,万无一失的门缝小孔是如何!??不对,女儿又存了这么多私房钱,“你的银子哪里来的银子?” 夜幕沉沉,树枝摇摆,圆月清辉映人间,举头思亲人,曾经引以为豪的三个儿子俱在遥城,季老夫人却无一丝团圆的欣喜。 “明日快快看宅子吧,中秋还住客栈就闹笑话了,以后全当没三儿这个儿子!” 两位儿媳没有说话,就当没三叔这个儿子,这话他们十几年前也听过…… 买宅子得自个出钱,季大兄和二弟相视一眼,暗自使了个眼神,指令之下,季二兄唯有站起来,给母亲一个台阶下。 “娘亲,三弟能给五十两,少是少,但聊胜于无,咱们一大家子外地人,打虎亲兄弟,这遥城以军立城,军户强势,他那杂种未来女婿,这会都百夫长了!咱们就将他那刁蛮女儿放一边,对他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关键是面上和气,以图将来…” 季老夫人没有出声,看了看一直寡言的孙女,“望月,你有什么想说?” 她这个孙女言行举止端正,行事有分寸,年方十六,正是妙龄好颜色,这两年她斟酌杭县态势,没给她定下婚事,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迫不得已避难,有个待嫁的孙女,在新的落脚地总归是条出路,有备无患。 “孙女觉得二叔所言极是。日后能回杭县自是大喜,如今大乱,既然已经身处遥城,舒舒姐姐和未婚夫感情那般好,婚事怕是拖不久的,待她出嫁…”她没有说大白话,留了引子,“三叔正当壮年,几位哥哥也一表人才……和三叔三婶多多走动,有益无害。搁置孝悌之义,如今不过是见面少搭理他们自家小事,或是多说些好话罢了…” 大家习惯她说一截留一截,自然明白是人家根本不吃孝悌那一套,不受老娘亲兄长的拿捏,当下唯有顺着,日后笼络住人心,别把人得罪了,人财两失。 嘴上硬气说当没三儿这个儿子,但兜里没钱,嘴硬就饿着肚子呗。就算他们自己有点余钱,在家靠父母兄弟,出门靠朋友,单靠自己,去哪单拳都难敌四手。 “我老了,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你们当家做主的,随你们去吧!” 自己主意大,就以孝道压人,出了事要扛,就说自己老了……都是套路。 秦大将军府,明珠苑。高堂邃宇施翠帷,兰膏明烛散朱辉。灯柱上两架青铜打造的枝桠繁盛百花灯树,花蕊处数十处灯火不停,室内通明如昼。奢华拔步床,鸡翅木软榻,精致梳妆台,侍女低垂静立,王姨娘百无聊赖,扫了一圈,这房间贵气逼人,却也死气沉沉。 她仔细端详铜镜里的自己,身披碧霞罗和拖地玫红烟纱裙,风髻雾鬓斜插一支梅花簪,唇丰鼻挺,肤白颊润,直起身,圆臀丰瓜,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腰身不若姑娘家纤细。毕竟她生育过,也年过三十五了,不再年轻了。 再如何保养得宜,眼眉细纹压不住,许是养尊处优,腰腹赘肉减不去。 王姨娘正对镜自怜,忽闻院外熟悉的踢踏声,忙忙开颜含羞,松松衣裙领子,卸了梅花簪子,乌发垂坠散落胸背,对着灯火方向,膝盖深深软下去,白皙的皮肤自抬起的脸一路蜿蜒曲折起伏,来人一览无余。 虎背熊腰膀大腿粗,双目炯炯精光敏锐,半脸络腮,大手一提将人拉起来,声若洪钟:“姨娘久等了。” 便快速更衣洗漱,作为大将军,向来动作迅速,目标明确,作为跟了他快五年的王姨娘向来柔顺妩媚,吩咐留一线烛火,让人都退下去。 往常单刀直入主题的秦大将军今晚却不慌不忙,抬起面前姨娘的脸,观察一番,像是透过她来看看另一个人,也没藏话,“你多久没见那儿子了?” 今日百夫长大比拼,青年勇夺第一,沉稳持重,冷静从容,预判精准,几乎招招不落空,出手即有收获,一杆红缨枪虎虎生威,白面青年挺拔英武,赢得满堂喝彩。 几年前隐忍落泪,悲痛瘦弱的少年如今已是不容小觑的有为青年,秦前锋的这个儿子,当真不错。 也是王姨娘的儿子,秦修远。 女人惊愕,不明白他为何提起那个孩子,略微迟疑。“快一年了。” 第29章 快快添个孩儿 母子间的分歧不是秘密,她有意聘娶娘家侄女,儿子却守着那病秧子的婚约不为所动,更气人还是,她又是好话又是送礼放下面子走通世子夫人的门路,走了九十九步,他愣是半步不肯走。 一气之下,接连拒绝他多次求见,也快一年了。打定主意不闻不问,反正那孩子坚韧,懂事,她从来不用担心。 “他战场获功,晋升百夫长。今日取得百夫长比武头名,中秋后参与骑督大比试。若进入前十五名,便有资格晋升骑督。” 秦大将军拇指滑过侍妾还算滑嫩的脸颊,想到什么,“你也好再保养下,让大夫再看看,给我生个儿子。” 他四个成年儿子,还有好几个女儿和未成年的儿子,如果再来一个这样天赋的亲儿子,锦上添花。 男人,儿子当然越多越好! 王姨娘惊愕,因她是寡妇,也有一定年纪,男人多有注意,这几年虽得宠,也从未怀孕。如今她都三十五了,不是老蚌生珠… 秦大将军洞察人心,将人推向拔步床,什么碍事的统统扔出床外,不容拒绝,“让你调养你便调养,快快添个孩儿,免得膝下冷清。” “妾身都三十五了…”王姨娘双手被大掌捏住,这想一出是一出,这把年纪如何还能生孩儿! “你又不是汉人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娇娘子!”纵只有异族一半血统,也比大良朝女人更强壮,废话什么! 行动力强的秦大将军威风不减,目标明确直到中秋夜都宿在明珠苑。 季家的中秋宴是前所未有的隆重。望舒不搞中秋祭月那一套,什么香桌果品一概没有准备,她只是花大力气在院子一侧准备了满满一大一小两桌吃食。 大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式餐盘。水果馅,五仁馅,咸肉馅,枣泥馅,咸蛋黄红糖馅五种口味的月饼,雷打不动醋浇凉拌卤肉,韭菜鸡子水饺,盐焗手撕鸡,牛肉丸子切片豆芽鲜汤,秋木耳鲜肉白菜小笼包,酸辣小白菜,水果有杏子,桃子,李子… 望舒换穿上干净透气的碧纱百褶裙,去看看小桌同样满满当当,不过是摆盘凌乱,吃食堆放欠缺美感,好比一样的食材,一桌是大锅乱炖,一桌是品样分明,碗碟繁复,讲究精致。 “舒舒,过来吃吧!”季母伸手候着女儿,今年季父邀请秦修远主仆三人一起过节,小桌便是唐伯李嚒嚒和夏嚒嚒母女及季守五人。大桌上季父已经替自己和秦修远倒了桂花酿酒,两人时不时交谈,女儿未坐,均未动筷子。 邻居院子桂花飘香,树梢一轮圆月高悬,清辉照亮人间欢乐团圆,谈笑对饮。 望舒招了招叼着个木碗回娘家被嚒嚒赏了一碗猪头骨的旺财,在大桌下首一边坐下,旺财脑袋蹭蹭人的裙摆,无比亲昵。 她一贯吃饭慢条斯理,原主胃肠弱,吃什么索然无味,亦消化不了,她细嚼慢咽,不喝酒不吃茶,煮了一壶红枣枸杞糖水,和季母两人当茶喝。 举杯邀明月,别人敬酒,她喝糖水,怡然自得。 “乖女儿,你是如何想出这小包子做法的?” 哦,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可能还怕得半夜睡不着,因为这是来自几千年后的吃货在施法…… 秋木耳鲜肉白菜小笼包,望舒吸了吸汁水,鲜甜入味,满口肉香,荤素搭配,多吃不腻。 “爹爹,这个不难,娘亲多多给银子,女儿便去街上手指一点,看到什么便指到哪里买到哪里,回到家一看,把喜欢吃的,都剁馅,开始试着做。” “试做得不好吃的,嚒嚒和舒舒他们先吃了,相公,这都是经过多次尝试才端上桌的。不简单呢。” 季母舀了一碗肉片豆芽汤给女儿,接着夸奖,“嚒嚒和季守今日忙着备货送货,可忙坏了女儿和桃桃。” 她惧火,从不敢轻易到居灶君去,当初当了嫁妆也要买下夏嚒嚒母女。但她耳清目明,女儿的点滴辛劳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大热的天,为了吃食,扛着辛劳忙活。 “来,舒舒,爹爹敬我的乖女儿一杯。”季父站起来,向女儿举杯,望舒端着红枣糖水走向自己的老爹,杯子碰了碰。 顺带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季母连忙递了女儿的碗筷过去,“女儿喝茶,你拉她过去,影响你和修远喝酒!” 秦修远摆摆手,表示不影响。 “哈哈,娘子,乖女儿,修远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预告一句,便鼓励未来女婿揭开好消息的谜底,他为了这一刻,忍了好些天呐。 ……齐刷刷三张脸看过来,有鼓励有好奇,他清清嗓子:“近日军中比试,修远侥幸胜了一场。过得三日,便有资格参加第二场比试。” 平平无奇,听起来不精彩。望舒喝了一口汤,看向自个老爹,果然季父补充的便有些惊心动魄,三百位百夫长两两对抗,全场车轮战,有人坠马摔断了腿,有人误伤,躲避不及,血染胳膊,有人惊险取胜…… “…红缨枪虎虎生威,修远君子如玉,千钧一发一把挑落赵百夫长,一派不骄不躁,在现场的秦大将军都喝彩叫好。三日后,修远上场再战,军里很多兄弟暗中压了他能得前十五,成功晋升骑督。” 季母切了五仁馅的月饼,递过来一人取了一块,未来女婿有出息,她心里满意,“修远向来懂事,有出息。但比拼里,刀剑枪槊不长眼,务必小心为上。” 遥城比拼都是真刀真枪,点到为止,下手失了轻重也是有的。 “伯母放心,都卸了枪头的,修远会小心为上。” 望舒掰了一小块月饼,只是尝了尝。剩下的就递给季父,做月饼兴致勃勃,吃月饼浅尝辄止。 季父张嘴吃下,香甜满口香,甚是美味。“乖女儿你不说两句?” ……望舒:…老爹,你可真不避嫌!“爹爹你要女儿说什么,你不是一直要女儿承认,爹爹最俊最雅致骑马最帅脸上的小胡子最疏朗最有男人魅力最会藏私房钱,在女儿心中永远最好,秦修远之流只配第二,一直要跟在你后面喝西北风嘛!” 说完立马跑回自个座位上。 季父:……十分尴尬之想找个地洞把脸藏起来了。 季母哄堂大笑,秦修远也忍不住发笑,实在太调皮了些,季父平时在女儿面前确实颇为自恋,没想到过份得要女儿承认自己只能在后面喝西北风… “囡囡,你是如何发现爹爹藏私房钱的地方的?”季母好奇得不得了,前前后后季父的私房钱都被女儿揭了好几回老底了。 喝了小酒的季父脸有点窘迫红,对于这个问题他抓肝挠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愈战愈勇,他经常清空了私房钱便开始寻找不起眼角落重新开始,但女儿就是没过几天就一把端了他老巢位置。 “娘亲,天机不可泄露。以后女儿就靠这个发家致富了。”看了看竖起耳朵对谜底十分感兴趣的秦修远,小样,不准你学精,“特别不能让秦修远知道,女儿以后要两头发财。” 两边端了男人的私房窝。 季父:………不信,狡兔三窟,下次他必须吸取教训,藏得更隐蔽… 秦修远:……他确实还有私房钱…难道等他上值了,她便在家里翻箱倒柜? 季母搂着女儿,笑不拢嘴,“好好好,你爹爹都怕了你了!他这上的心思比不得你,修远聪明,娘亲倒要看看,以后你俩谁吃瘪…” “术业有专攻嘛,娘亲!他武试都赢了,别的地方无须太聪明。” ……秦修远:…… 季父:……术业有专攻,还能这么用? 季母再次笑成了花。“你说三日后他能不能赢?” “能。” 这么言辞凿凿?“为何?骑督可不像百夫长,可不是熬了资历,没有功劳有苦劳也能提上的。何况中途还会遇上四位公子挑战,四位公子皆从小习武,功底深厚,年轻力壮。” 骑督们也大都战功簿上名,军功在身,正值壮年,都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好手。 “爹爹,莫涨他人威风,灭自个志气。别人再厉害跟咱们没半个铜板的关系,反正女儿最美,娘亲最温柔,爹爹最俊雅,秦修远最勇猛。反正此等关头,无生命危险,闷头冲就是了!” 第30章 私房钱给了往哪跑 中秋一过,天气转凉,终于可以在太阳底下撒个娇。 城北的小屠肆。相比节前的热闹,此刻稍显冷清。当夏嚒嚒和推着小推车的季守一进屠肆,肉贩子都争先恐后招徕,“嚒嚒,上好的猪头肉,您看!” “嚒嚒,整一副猪下水,专门留给您的!” “刚到新鲜土猪排,肉质结实,送到酒馆,可稀罕货咧!” …… 少不了讨价还价,手指来回比划,舒舒特意吩咐了,趁节后屠肆生意不好,天气凉快,多多买入,一并卤好这几天的量。 听闻夏嚒嚒大采购几天的量,肉贩更是使劲浑身解数,打出量大从优的杀手锏,知晓舒舒有意开门店,嚒嚒自是各种造势,突出季家手艺出色,卤肉大受欢迎,她一口价,五两银子,全款拿下一个猪贩摊子的肉,屠肆都快沸腾了,除了高门大户,谁能有这豪气! 这一大推车肉走街串巷,一路高调回到了季家,一整日,三口大锅未曾停歇,柴火不停,卤肉飘香,望舒久在熟肉味中,闻惯了如今不觉其香,倒是一整日引得左邻右舍的孩子引颈深吸,小米粥喝而无味。 好些年都是从季父季母挣些珠花簪子,女孩红头绳钱的邻居,如今倒过来了,拿着好些铜钱或者货物,上门来换卤肉。 “中秋刚吃了好些月饼,闻到你家这味道,嘴馋得嗷嗷哭,这孩子真是太馋了!” 夏嚒嚒开心极了,“多吃肉,长个子!以后长得比他爹爹还高还有本事!” 不花钱的夸奖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来买肉的,通通免费赠送。 望舒刚和一位挑柴卖的打赤膊老农户订了十捆柴火,让季守跟着人归家去,用老驴拉推车,省力拉回来,免得老农来回跑。 “要这样耐烧的粗干木柴。”望舒指了指刚收的这捆柴火,“比这差可不行。” 打赤膊的老农户浑身黑瘦,腰背佝偻,颧骨高凸,常年辛苦劳作的风霜刀刻一般烙印在他的脸上,身上…… 朴实得过了头,听闻这话,忙卑微诚恳,“耐烧的,砍柴砍了一辈子,卖柴对得起良心…” 越是细枝末节的小生意,挣几分血汗钱越是讲良心,大买卖早不说良心了。 两人一驴走了两趟,把定下的柴火都整整齐齐拉回来垒在院子里榆钱树一侧的墙边。 望舒付了铜钱,附带赠送了些卤肉边角料,“这些我家能用半个月,若你的柴火好,十天后你经过我家敲下门,便还找你买。” “好,好,小姐当真是一副善心。老农十日后再来。”佝偻着腰背拱手不停。 望舒向人打听些村里出的土产,农产,一问一答间,一老一小聊得颇为知心。 此时居灶君。将院子里这一幕看在眼里的一位邻居娘子,靠近切肉的夏嚒嚒压低声音,“你家小姐病愈后真如脱胎换骨一般,接人待物,操持家务,天生就会似的!” 哪能啊,舒舒自是十分聪慧,但可不是天生就会,“李娘子瞧你说的,你看她左手食指裹着布没,一早上来帮忙动刀子都见红了。舒舒极聪慧,也是极努力的小娘子。” 院子里歪歪扭扭的那垄地,天生就会可不会起成那样,只不过吃了多少苦头,舒舒总是不抱怨的,除了身体闹病那会,人就有些泄气张嘴寻死觅活。 “那是,那是。听我家那口子说你家未来姑爷,也是顶顶年轻有为,季大人和季娘子,以后有福喽!” “那就承李娘子贵言了!” “嬷嬷如今遥城涌入大量的外地避难人,拖家带口,立足不易,据闻有些待字闺中的娘子都有意定下样貌和武艺出色的军户呢!好些冰人就候在军营下值道上,先下手为强,快快替人说媒呢!” “竟这么随意?” “这番话我除了你谁也不告诉,你家未来姑爷虽家门不显,可架不住他如今是百夫长,好些门户不低的庶女不讲究太多,就怕她们对你家姑爷有想法啊!” 夏嚒嚒送走李娘子,连忙把这番话告知了季娘子,季娘子忙着飞针走线,倒不担心,“固然庶女家族繁盛,能助他一臂之力。但修远心性坚韧,人品也好,无须过分担心。真有意外,舒舒尚未嫁他,我们不吃亏。” 季娘子知晓女儿得了秦修远的一大笔银子,说不定家底都掏出来了,还想跑哪去哦。这两人虽说不上情投意合,感情有多深,但也能算知根知底,相互认定对方。当然这个信儿她只说给相公知晓,对嚒嚒自是闭嘴不言。 未婚女子私自收下未婚夫大笔财物,传出去名声总归有碍。 “李娘子还说姨妈家的表妹近来和秦大将军府上的三公子走得有些近呢。” 季娘子一愣,“三公子已经定亲…”对方还是幽州刺史之女,外甥女这是要去做妾?转而又想通了,“毕竟是高门妾。” 莫说四位公子,秦大将军年届四十,送上门给他当妾的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毕竟是西北赫赫有名的顶流家族。 “是啊,不过娘子,算老奴多嘴,如今舒舒的婚事,可是要着手提上日程了?” 筹备婚事短则半年,长则一载两载,舒舒虚岁一十八了,实在不算小了。可家里就这么一个心肝儿,季母上次提醒季父,季父直接捂住耳朵,猛得摇头,“女儿还小,不急不急!” 相公怕是觉得女儿一辈子都是十六岁,还小,离不得父母,还不能嫁人罢! “这事看舒舒吧,她爹爹是指望不上了!” 夏嚒嚒捂嘴笑,“恐怕舒舒出门,老爷得哭成个泪人啊!哭嫁哭嫁,指不定舒舒没哭,老爷止不住眼泪呢。” 季娘子一想,确也是这么个理,摸摸绣绷上的骏马,“别说他,我也舍不得啊!” 一幅绣品花费数日乃至数月,交送出去时尚有不舍,况且是自己的独女。 盼着她健康长大,开心快乐,明理知礼,早早独当一面,却在她真正要独当一面了,又难过她即将离开,往后见面太少……她还小,恨不得她长大,长大了,又恨不得她依旧小小的,陪在自己身边…为人父母,可真左右为难,自相矛盾啊,唉! 遥城东北演武场。 膀大腰圆的秦大将军坐在首位,左右都是跟他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他的四位儿子分左右端坐下首。演武场上比试如火如荼,难舍难分,演练双方正是秦修远和他早年带出的段骑督。 卸了枪头的红缨蓝缨两枪你来我往,两人均是单手握住缰绳,脚下高头大马,左迎右击,右手持枪,你方迎面一枪,我方灵活格挡,如此一百多个来回,久久决不出胜负,一方年轻力强,身形灵活,闪躲有术,一方经验丰富,力量刚猛,控马娴熟,进攻不停。 演武场的李富贵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眼睛都不敢睁开,“佛祖菩萨保佑,佛祖菩萨保佑!”怎么最后是段骑督来挑战,四位公子来还能有五成把握…… “碰上段骑督,难啊!”段骑督可是出了名的大力气,徒手格斗,单手就能轻轻松松将人掀飞。眼看秦修远控马不及,棕马尾椎又挨了重重一枪,马儿焦躁,前蹄跃起,高声嘶鸣。 “无了!无了!”身边的兄弟接着预报。 李富贵更是紧紧闭着眼,连条缝儿都不敢留,“求求了,佛祖,菩萨!!” 所有人伸长脖子,密切等待,等待着受痛高跃的棕马不受控制,等待段骑督再次挥枪进攻。 段骑督确实抓住这难得的纰漏,右手猛地从秦修远后背用力挥枪,枪风烈烈,就在这一瞬间,紧紧握住缰绳控住马速,秦修远双脚一蹬马鞍一踩马背,极快地左手单手撑马,整个人单手倒立马背,闪过背后致命击打,右手迅速向斜后方蓄力猛击,段骑督不防他骑术如此惊人,想要收回蓝缨枪,却被秦修远快速落下的双腿绞住,慌张之下,连忙侧身躲避,终究没了武器,很快就被打下马来。 “段都督,承让。” 峰回路转,当场出色的炫技惹得全场沸腾,排山倒海的喝彩声中,“恭喜大将军又得一年轻力将。” “恭喜大将军,人才济济,英才辈出啊!” “后生可畏啊!” 还在苦苦哀求的李富贵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秦修远!秦修远!”裹挟着,跟着又蹦又跳,快活似过年,“我就说他能胜!!” 他押上的一两银子啊!!不仅没输,还翻倍了!!赢了哈哈!!! 有文书向季父贺喜,“季文书,这可是大喜啊,祥云楼一桌酒席可少不了了!” 季父呵呵直乐,此刻笑不拢嘴,早上女儿给了他十两银子,特意让押的秦修远,“输了算女儿的,赢了一人一半。” 他五两银子到手,兜里有钱说话硬气,“当然当然,休沐回来,咱们几位文书可要棒场啊!” 第31章 生长痛惹尴尬 秦修远晋升为一名骑督。 休沐日一家三口和新任骑督秦修远出发法门寺。马车里季父季母一直掀着帘子,视线不离高头大马上的女儿,和一旁矮马护送着的秦修远,矮子弯腰驼背骑大马,高子大大方方控矮马,怎么看怎么别扭。 “舒舒竟和修远并驾齐驱,齐头并进!” 季母:……你确定?但窗外两人确实是“齐头”并进……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好奇之人投来视线,不乏交头接耳,秦修远面瘫,望舒大半心思在控马上。 走出长长的将军街,望舒这才稍微放松,撤脚踢了一下马腹,慢慢小跑起来,大石块铺的长街,噔噔噔有些颠簸,望舒很快感觉不适,停了下来。 “不舒服?”秦修远不明所以。 望舒怎么说得出口,之前在巷子里都还能忍受,在这街上,胸前颠着疼得很,又胀又痛,她明明束了棉垫。 摇摇头,望舒试着再跑一段,疼得令人尴尬,恨不得用手抚住压制,月前的豆包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大馒头罢了,整得晃出了木瓜的坠痛,真心无语,人麻了,活脱脱七品芝麻官摆出龙门阵一般浮夸。 估摸癸水将至。 看出她跑起来就难受,秦修远再靠近低声询问,“怎么了?” ……这叫她怎么说,太直白吓坏小鲜肉,这难言之隐,她可以打眼色么? 秦修远看着人欲言又止,也不好再开口询问,想起几个月前她那次卧床请医,估计就是那方面的事情……他脸色突然就红了,“我让伯母过来?” 望舒:……???红得跟猴子屁股一般,这人是想到哪里去了,还让她娘亲过来?过来干嘛? “……我只是颠着不舒服。其他无碍。” 望舒垂眼看了眼所在,秦修远不明所以跟着视线移动,一看到突出某处,“轰!”猴子屁股到了法门寺都还鲜红欲滴,一路招摇。 这也太…… 季父季母先行去上香,拉着女儿:“舒舒,你别欺负修远啊!”看着他那脸涨得通红,怪心疼的,肯定是女儿不按常理出牌,把人气红脸。 “知道了,不能捐功德!” 法门寺历史悠久,名声在外,钟声雄厚,吸引无数信众顶礼膜拜,求神拜佛,香火不绝。 望舒挥挥手,看着爹娘手拉手上寺庙,庙她不感兴趣,这夫妻俩感情倒是真好。 余下他俩牵着马沿着石子路往后山走,到了个偏僻无人处,就着流水声,她看了看跟煮熟虾子一般的未婚夫,“哎呀,你又一直问…你再这样,别人都以为我怎么你了…这种事,你放开点…” 她说的都是什么啊,望舒都想给自己两个耳光,都是他,窘迫无措得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阿姨都忍不住,鲜肉害人! 秦修远以手握拳,闷咳几声,稍稍平复下,“嗯。到河边坐坐?” 骑马是不成了,望舒坐下,靠着背后的大石头,“我也没想到…唉…扫兴!” 将马系在一旁树上,秦修远挨着不远的距离坐下,“不着急,下次再来。” “你可要把我教会才行。”阿棕亲近她,多好的机会啊!草原套马杆的汉子梦希望寄托在他和阿棕身上呢。 阿棕?秦修远点点头,“你很聪明,能学会的。你不舒服,咱们早些回去?” 舍不得浪费今天,“你等我一下。”找了休息的厢房,尝试将馒头完全束平,原地跳了两下,“我去!”堪比原地自杀,望舒捂着胸差点跪下,“疼死老子了!” 尝试失败,人出来的时候神色恹恹,衣裳稍有凌乱,秦修远递了帕子,“擦擦汗。” 望舒半靠着大石坐下,刚刚痛到怀疑人生,半天回不了魂,癸水麻烦罢了,这两玩意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心情被祸祸了。 折片荷叶回来给人扇风,秦修远静静陪着未婚妻,流水潺潺,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马儿慢腾腾吃草,一人悠闲半躺,一人腰背挺直打坐着温柔扇风。 风景如画,人更如画。 “姑妈,那是舒舒表姐!和未来表姐夫…”李婉婷一指,人却有些愣。 季母连忙制止外甥女,“嗯,咱们不走这里,往回走。婉婷?咱们走这边。” 少男少女,自是美好。 季母拉着有些愣神的外甥女走远,看不出来,修远挺体贴的,舒舒嘛,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自是等着人疼。 “姑妈,你不制止他们?…”婚前两人如此亲密,私相授受,于女孩名声有碍。 季母不是老古板,恨不得他们更亲密些,“他们是未婚夫妻。” “万一那人占了表姐便宜,欺负表姐怎么办?”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模人样又如何,异族蛮夷,难以教化! “婉婷你别担心了。你未来表姐夫人品好,舒舒表姐自有分寸。”担心得完全多余,舒舒怕是调侃一句,未来姑爷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秦修远耳清目明,自是看到路口这一幕,“伯母拉着个姑娘就往回走了。” “最近大伙翘中军营的年轻汉子,你胜出之后,我爹那边,我娘这边,这些亲戚又走动个不停。”望舒神烦,翘嘴抱怨:“真无语!个个心里都瞧不起人,还要费这功夫,累不累!” 望舒捡了几颗石子,接连扔进河里,“咚咚咚”,清脆悦耳。 “他们是瞧不起修远吧。” 秦修远看着流水,他越长大,样貌特征越发往异族靠拢,季家父母还动过退亲的想法,爹爹挽回,后来他爹爹去世,母亲改嫁,望舒长期卧病,也就不了了之了。丧父失母,样貌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语气平静得让老阿姨心疼,“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他们鄙夷你的血统,我的教养,我爹娘没生儿子还护犊子……” 大家半斤八两,莫丧气,小伙子。不逆来顺受满足加害人吸血掌控的欲望,受害者连呼吸都是错的。 “你呢?血统。”秦修远言简意赅,坦坦荡荡看过来,关于我的血统,别人鄙夷,你又如何看? 中外混血,肩宽腿长,肤白人俊,望舒想说有点把持不住。“我爹没在这,你不用排在他后面。你就是个子高了点。” 天天能看她头顶秃不秃! 她撑着手肘,看着给她打扇的人又进了一趟热水锅,红通通地侧开脸,啧啧,下颌线也迷人…她读书少,此刻只能四字形容:真尼玛白,真尼玛鲜,真尼玛帅! 两人牵着马下山,望舒看着两人间的距离越发靠近,还是有言在先,“在我们婚约有效的期限里,你只能有我一个。”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秦修远顿步诧异,不明所以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点头回应,“当然。”他想过功成名就,没想过左拥右抱。 “是不是有高门庶女看上你了?” “……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滑稽之人,无需理会。”军营里有不少单身的骑督甚至百夫长近期都好事将近,背后的岳家大都新迁,嫁女不过是条立足捷径。 “你的血统随了谁?”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她爹娘都没和她说,但她猜测,大概率是隔代遗传。 ……“娘亲这边。”秦修远倒不避讳,“听说我的外祖父在番邦做生意之时认识了外祖母,几年后带回了两岁的娘亲。” 居然是代代相传,望舒有点好奇,“你爹爹他怎么想的?”一个读书人,娶了混血老婆,生了个混血儿子…… “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望舒点点头,读书让人豁达大方,偏激走死胡同要不得。 “你和你娘亲关系怎么样?要去见她吗?”听说关系不咋样,她也不大想见。 ……“她衣食无忧。想见会让人通知我。” 啧啧,要不是听说他吃了一年的闭门羹,此刻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回程依旧是她慢吞吞骑高马,他骑矮马护在一旁。不过马车多了一辆,她姨妈和表妹也刚好上香,在庙里碰见,刚好同路,一并回来。 马车追上来,李婉婷掀起车帘,欣喜赞美:“表姐,你这马真漂亮!” “嗯!”阿棕毛发油亮,不难看出它今早刚被精心梳理一番。 …腹诽谁不知道这是那男人的马,面上小心翼翼求证,“表姐你骑的是未来表姐夫的马吧?” 心知肚明,有啥好试探的。 “这是我未来的马!”望舒一踢马腹,马蹄加速,顿时十分利落“噔噔噔”远离了这架马车。 秦修远立马跟上,转头一看这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人皱着脸直冒冷汗,顾不上多想。长手一扬伸手控制她的缰绳,“舒舒,停下来。” 他下马,牵着两匹马离开主道,往旁边的岔道走,“我们从这边回去。” 望舒撑着人扶下马,秦修远忙托着她腰臀几乎是半抱着人下来,“没事吧?” 第32章 撒谎带个拖后腿的 脸色惨白一片,有事!人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未曾伤敌,快把自己颠噶屁了。 “疼死我了!”望舒呲着牙强忍着不掉泪弯着腰,两手摇晃握拳,忍不住爆粗:“我去,疼死我了!”她恨不得对天怒吼! ……盛怒之下,秦修远连忙低下身子帮人擦汗暂避锋芒。 之后一连十来天,秦修远没接到她要继续练马的消息,听闻季父原本有意宴请同僚贺喜他升职,不了了之。 书房。埋头看书的人听见有人敲门,应声:“进!” 唐伯递了话,“秦大将军府的人说她要见你。” 她,指的是秦大将军的四姨娘,他的亲娘。一年来,多少次拒而不见,这次主动来说要见他,秦修远往后躺倒,没有说话。 唐伯静静等着。这些天少爷下了值便洁面换衣,坐在书房里静静看书,明显等的是那位,自打上次寺庙出行,大半个月过去没传个讯息。 装作无意提了句,“今儿在屠肆遇见夏嚒嚒,听她说这段时间亲戚接连登门,望舒小姐一直没出房门,不肯见人,亲戚和季家父母起些争执。” 上门来还摆架子要求病人出门见人?“强人所难。” “还说守备娘子有意向季家下三幅双面绣屏风订单,引得不少南来的绣娘纷纷上门自荐,要价低,交货快,还保证采用南边最新的绣技。” 来遥城的人源源不断,客栈,宅子,肉菜,粮食等价格越来越高,反而雇人做事的工钱越发低廉。 “大将军已有意关遥城城门,发通告到附近州县,接纳游民灾民。” 二巷的房子价格翻了整整一倍,有空闲房产的人家靠着出租和卖房快速致富,但城里的盲流慢慢多起来,置之不理,长期以往治安堪忧。 还得提醒季家女眷出门要多注意。军法再严,拦不住饿肚子的人铤而走险。 “嚒嚒也说原本望舒小姐有意赁下将军街的一处店面做卤肉铺子,看着房租趁火打劫日日上涨,打消了念头。” 秦修远有点好奇,“卤肉能挣不少钱?”她还有意开门面,或拿他的那份钱? 门店送货按块算,走街卖碎肉边边,还零零散散搞肉丸子,卤鸡子,望舒小姐每日收入支出记账,每旬算账得分成。 “…李嬷嬷加入做丸子,夏嚒嚒收货卖掉,除了本钱,时不时就给她算工钱。”挣得比他还多,少爷! 大字写不了一个,还能每日记账分红?秦修远有点惊诧,桌子一般大的记账纸?居然会算账,还真不能小看她。 季伯父秀才出身,又入军营做事,说把她抱在膝上手把手教她描红认字,她直接乱描涂。季伯父遂放弃描红,执了书册教认字讲书中道理,这下不闹了,只好读看,不好写画——字却像模像样认下来,把书本抱在怀里不肯放手,遇到事儿也能说个一二,这才堪堪抚慰老父亲的心,“天生我材必有用,古人诚不欺我。” 季伯父说给他听的时候还津津有味,典型的会看不会写,怎么算工钱? “带上旺财,唐叔,我们探望一下。” 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哎,少爷那还去不去见夫人啊! 两人一狗到的时候,季家正在用饭,唐伯尴尬,忙说用过了。来得匆忙,李嚒嚒还没摆饭… 季母出来迎了人,“嚒嚒忙不过来,用饭晚了些。” 躺在摇椅上的望舒转过头来看一人一狗进门,旺财肚子瘪瘪,边走边流哈喇子,无语!撒谎还带个拖后腿的!有气无力吩咐嚒嚒多拿副碗筷来。 留意到露馅的旺财,秦修远尴尬沉默,看了一眼人,脸色苍白,消瘦,一身男式圆领袍束了腰带,随意一躺,腰身柔弱,风扶细柳。 季父拉着人坐下,“一起一起。舒舒胃口不好,特意多备了两个菜。” 疙瘩汤,馒头,煎荷包蛋,炒小白菜,小笼包,然后卤的整个鸭头?卤整个油炸鸡脚,卤一根根长长的鸭脖子?他不由得瞪大眼睛。 “呵呵,修远,这是舒舒新想出来的花样,正好你来了,给她个建议。” 再看看女儿,原本小养起来的嘟嘟肉,好血色,精气神,病中若抽丝剥茧,不过半个月即打回原形,亲自搬了矮凳,把赖在躺椅上的女儿拉起来坐下,“乖乖,起来上桌。你不吃,娘亲也吃不下,爹爹也吃不下,修远肯定也吃不下…” 秦修远懵:……他饿了,他能吃下… 继续无语,看着亲娘端进来的独一份鲜牛乳蒸蛋,拿起勺子挖一口,左看右看看半天,嘴里寡淡,无论吃啥皆没滋没味。 季父一瞅见人吃饭跟喝药一样要命的神情,连忙夹了一个最近嚒嚒卖得火热的王牌小笼包到小碗里,“乖乖吃一个罢!你这样不吃…” “爹爹也不吃了,爹爹吃得少,娘亲也吃不下,娘亲没吃几口,秦修远一口都不敢吃了…” 望舒一口气说了季父如出一辙的劝吃篇,说完还有点喘,不忘嫌弃一句:“老爹你好啰嗦!” 刚一口一个小笼包,连吃三个的秦修远:……他来到这里不知为何就饿得很… 荣升老爹的季父夹了个油炸又蒸过的鸡爪默默放在小碗里,转头劝:“修远,试试这个。” 问了些他最近新职上任的情况,秦修远一一回答,诸多为难使绊子轻描淡写略过,间歇留意到季母对面视线停留在小笼包上,用干净筷子替人夹包子,替望舒夹个鸡爪。 这是两家人走动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在餐桌上主动夹菜,季父看人的目光越发慈善,“你的优秀有目共睹,总有人眼红,闲言乱语见不得你好,不必在意。哎,伯父人微位低,在这里好为长辈人师,惭愧啊!” “伯父,勿要自谦。民间有言女婿亦半子,况您和伯母待修远远不止这半子之谊。” 两人你来我往又谦逊了几句,一个惭愧不敢,一个恭敬感恩。 望舒站起来,夹给亲爹一个长长的鸭脖子,“吃吧。爹爹,好为人师这个病要人一棒子打下去,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你有女儿在,这个病没法得。” 老爹要是热衷于装逼,给她一秒钟,她一个跳起来就劈了他。 三个人听着一脸愕然,细细嚼着听,又有点恍然大悟,最后哄堂大笑,连秦修远都不得不感慨:哪来这么多听起来胡搅蛮缠实际上确有几分歪打正着的新奇想法! 呵,最后一句,你听听,这个病就要人一棒子打下去,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有女儿在,这个病没法得。 你有女儿在,这个病没法得! 因为她这个女儿随时都可能一棒子把装货打下去,包括自个老爹,同样毫不手软。想想她哪次不是,把季父裹了些许客套的话打得原形毕露,哈哈哈! 众人又再次笑得停下了筷子,季父笑得最欢快,抓着鸭脖子隔空点点有恃无恐正啃鸡爪的女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好啊,调侃爹爹你就最精神!” 语气明晃晃地偏爱宠溺,举着跟长长的鸭脖把那碟鸡爪子给她换跟前,“看你吃得这么香,爹爹待会也吃一个。” “爹爹,这个准备起名叫虎皮鸡爪,”晃晃手里啃秃噜得没了皮的鸡爪,再指了指鸭脖,“这根嘛,美味鸭脖,还有这个秘制鸭头!” 这三样她昨儿都试了试,今天尝试加点红糖和花椒,做出来又香又辣又麻还带着点甜,准备就按照这个做法,过几天作为新品推介给店老板。 季母骄傲地看着她的心肝宝贝,伸手舀了一勺受冷落的牛乳蒸蛋喂到嘴边,“那娘亲先祝舒舒新品卖得红红火火!” 这勺蒸蛋紧紧靠近自己的嘴,只要她一张嘴,就会塞进来她最腻的牛乳味,望舒侧头避了避,那勺子也跟着过去,还有季母的自怨自艾:“说不定娘亲很快要没订单了,哎!以后都得靠舒舒养了…” 原本人就娇小,朦胧着淡淡轻柔薄雾的玲珑五官此刻泛了忧愁苦恼,还有不知名的惆怅,手却稳稳捏着勺子步步紧逼,人还在无意叹息:“人老了,不得不服老咯!…眼神啊,手脚啊,都比不上年轻人了…哎!” 都快原地扭成根麻花的望舒,愣是躲不掉,只听到她老娘一个劲地感慨,看到的只有一勺死死定在嘴边的蒸蛋,滑嫩奶香的牛乳水蛋… 她真的吃吐了! 第33章 季母轻松拿捏 母女谁也不放弃。 脖子转到极致角度,她不张嘴不妥协,季母不达目的不收手,还在忆往昔光辉岁月,“想当年,娘亲在遥城可谓是一鸣惊人,你爹爹他还没找到事呢,娘亲便接到了活,第一个绣帕单子,不眠不休绣了一天一夜,现在的守备家老夫人赞不绝口啊…那时候她还没和秦大将军成亲家呢,如今不过堪堪十来年罢了…” 这妥妥拿捏的阵势,季父捂嘴闷笑,秦修远眼里带笑,难得看到这人吃瘪,看着脸快躲到后背的后脑勺,视线不经意从脖颈到肩膀到束着的腰带上下一扫,突然有什么烫到视线一般,咳咳,忙收回视线低头装作沉迷喝疙瘩汤。 姜还是老的辣,脖子酸痛得不得不放弃对抗的望舒被一口一口喂完整碗牛乳蒸蛋,季母还在伤心难过昨日被截的一幅祝寿图订单,她食不知味,生无可恋。 夜里准备更衣,季母又端了一碗牛乳过来,望舒连忙蒙头,早有应对的季母放下牛乳手掌隔着小薄被轻轻地按摩胀痛处,一圈一圈慢推轻揉,像施过魔法一般,原本又胀又痛不能忍受一点点挤压触碰的部位,变得柔软温顺,任由大手从领口伸进来,五指慢腾腾四周打转,一遍又一遍,一周又一周,耐心十足。 女人果然最懂女人,望舒舒服得直哼哼,最后一步步放松了警惕,被这只魔法手掌控制住要害之处,人也被扣在膝盖上,低头灌进一碗牛乳。 “要吐了!”龙肉也禁不住一天两碗,外加正餐变着花样地吃啊!望舒仰天长叹! 她这趟不舒服以来季母一直陪睡,把擦过嘴边乳渍的帕子挂在青帐帘外的铜钩上,以手为梳给女儿一遍遍梳理长发,医师嘱咐这样可舒筋活络,使人好眠。 “囡囡,再忍忍。它还能长,就多让它长。” ……她觉得够用了。再长骑马是个累赘。“女儿看别些女人,也没多大。” 貌似大了,还容易下垂,偶尔在巷子里不经意看到哺育妇女,半瘪下垂,被怀里婴孩吭哧吭哧地啃个不停,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似乎咬到自己一般,肩膀都恨不得缩在一起。 屋里熄了烛火,季母就着铺撒进屋的月光爱怜地看着正满脸嫌弃自己发生变化部位的女儿,虽没羞涩逃避,却也迷惘得整日只穿男式宽松圆袍,遮遮掩掩把抹胸束得紧紧的,她的乖女儿哦,有时候鬼灵精怪,将她爹爹堵得常常吃瘪,这个时候又傻乎乎的,一言一行让她这个娘亲跟吃了蜜一般甜。 “女孩子吃得好,就长得大,爹爹娘亲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你吃得好长得好,心里欢喜。不像别的人家好些孩子,吃食不好,还得紧着儿子多吃,女儿瘦巴巴,哪能把身体长好。” 季母靠近女儿耳边,“你外婆她就不一样了,娘亲和两个姨妈那会得可劲儿吃…”她径直拉着女儿的手往自己睡衣里摸,神色不见扭捏,还一边解释:“这儿长得好,代表你健康,素日里穿衣打扮都好看!何况,咱们女孩子,免不了为人妻为人母,操持一家,修远他毕竟是武人,嗯……以后有了孩子,你还须亲自哺喂…” 如此想想,女孩子最开心的时光莫过于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少女时期,日后要承担起家庭的许许多多,相夫教子,日夜操劳… “娘亲希望你能健康强壮,世间男儿要建功立业顶起家里的一片天,咱们女儿家要家庭琐碎,拴得住夫君,生儿育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一副好身子可不行…” 整一个石化住的望舒:…长篇大论听不见,真的听不见…她的全部身心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只手上,这只手被母亲引着紧触隆起,上下丈量,左右梭巡,好软,好滑腻,好好摸,两指捏捏,随意变形,好好玩,她愕然又惊奇,闭着眼慢慢感受,食指忍不住轻轻滑过一遍又一遍,手感舒服得会上瘾… 这是两辈子她第一次摸到同性身体的这个部位,真的很神奇,上辈子父母角色缺失,野草般风吹雨打挣扎长大,可是这辈子的娘亲真的好好,爹爹也好好…… 手指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反复丈量摸索,这副身体生下了她如今的肉身,抚慰着她两辈子孤独缺爱的灵魂,娘亲不高大,也不坚强,但她真真切切足够爱她宠她视她如珠如玉,得母如此,为女何求,听她有些伤感担忧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自己,望舒心下又感动又难过,她甚至很贪心,希望上辈子也是她做自己的娘亲多好,甚至有些恶毒,如果这辈子早点来…不,她不能这么想,原主何辜之有…… 也许自己是幸运的,可以肆无忌惮独自占有这偷来的父爱母爱而不必有小偷的慌张害怕,慢慢埋在季母脖颈里,望舒只想痛声大哭,突然间像有一壶热水瞬间冲刷了她的眼眶,眼泪迸不住,抱着娘亲哽咽大哭:“娘!不离开你……” 她要爹爹娘亲一直爱她,陪着她,只有她,喂她吃饭,夸她不停…… 脖颈一阵阵湿热,季母也不好受,舒舒外婆生了三个女儿,却从不因为没有儿子而伤心难过,尤其对她这个长女最为疼爱,一口一个“囡囡真聪明!”带着好静勤学的她忙活着织布纺纱,手把手教着如何上绷子,东升西落的每一天,是她欣喜的赞许:“囡囡真厉害!” …如今先母已仙逝多年,而自己的女儿都快要嫁人了… 人生是个轮回,像当年慈母安抚自己一般抚着怀里落泪的女儿,“好好好,不离开,永远做爹爹和娘亲的淘气宝贝,等未来姑爷来了,就把他打出门去,好不好?娘亲的囡囡,也乖乖喝牛乳好不好?” “嗯嗯,嗯?”永远做爹娘的宝贝,嘿嘿,把秦修远打出去,望舒还在感动得一边擦眼泪一边猛点头,呵,男人,不如她爹娘一根手指头!但最后一句,什么啊,乖乖喝牛乳,天啊,她娘亲!真的是……首尾呼应…一番感动都打了折,不带这样劝喝牛乳,她又是泪如雨下,又是发了两辈子的感慨,呜呜… 这世上或许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就是她这位娘亲的套路。 或许是这一晚的季母深情发挥感动人心,或许是自知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或许为了以后身体健康强壮能任由生活风吹雨打陪伴父母终老……总之,这早晚各一碗,一天两顿顿顿到胃,望舒大义凛然,来者不拒,闭着眼睛任由亲娘或灌或喂。 夜里主卧。季母节省,只点一个小油灯,火苗摇摇晃晃,洗漱完的季父麻溜地放下麻黄帐,一把搂住陪了女儿好一阵的娘子,胡子蹭蹭就是两口,季母被扎多年还是避了避,“哎哟,扎!”上年纪就蓄须除了看起来稳重就是亲起来忒扎人。 季父追着季母就是一番免费的赞扬,“还是娘子有高招,治得舒舒心服口服!哈哈!”想到女儿一副内心很抗拒但实力不如人屡战屡败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完全妥协的模样,夫妻俩相视一眼,直乐呵。“哈哈哈!” “女儿吃软不吃硬,不晓得这随了谁。”季母和季父都是性子有些软弱,不涉及女儿,往往选择息事宁人。偏生舒舒就是只吃软的,不受硬的,从小到大,只要她当娘亲的一番苦口婆心掉眼泪,乖女儿就抱着她,“舒舒听娘亲的。” 再苦的药都是忍着喝下去。 “哈哈,不管随了谁,反正没得修远好果子吃。哈哈!”他当父亲的,女儿如何不过是乐在其中,当相公的可不一样,女儿稍不如意,能噎得他吃不下饭。 季母轻打丈夫,“哪有这样埋汰女婿的。他对咱们一家可有半点不是?” “反正想到女儿以后嫁给他,但没好好折腾他一顿,我就不开心!” 季母无语。“唉,你也要多劝劝女儿,多吃多动,把身体养健壮些。秦修远是武将,有那样的血统,还是独子,女儿娇娇弱弱的,生儿育女又耗费底子……” 她便是底子一般,生了望舒,血气两亏,偏又没隔多久又怀上第二胎,坐不住胎,血都差点止不住,这么多年夫季父只要一想起她差点从鬼门关回不来,什么想法都没了,一直守着女儿挺好的。 第34章 王四姨娘有孕 月黑风高夜,善解人衣时。 季父手下善解人衣,嘴里却不忍人难过:“别想了。季家儿子有分寸。” ……夫妻二十年,他刚没灭油灯已是信号,季母嗔怒:“都一把年纪了…”配合将手抬高,下一瞬长衫睡衣便被抛出帐外。 “娘子美得很呢!”想吃肉嘴得甜,季父接连送出免费的赞美,“可想死我了!……”轻车熟路重温故地,“大半个月了,娘子就没想相公我么?”说着人也翻身在上,居高临下将人看得一清二楚,手上忽重忽轻,“真软乎!” 季母紧闭着嘴,轻压着呼吸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扎人的胡子低下来马儿一般呼气乱嗅,刨着领地要做标记,嘟嘟囔囔地要求,“给我吃个够!” 人越躲越是被嗦得厉害,这爱好,二十年如一日,季母抱住乱动的黑脑袋,一想到人明天休沐不用上值,自知耗不过,摸了张枕下的帕子咬在嘴里,随他去了。 秋到人间,繁盛灿烂,气象无边,浓淡皆宜。休沐日,一身半旧的圆领袍,慢悠悠地牵了阿棕和旺财出门,秦修远准备先去大将军府见母亲,再去城外跑马练犬。 秋高气爽,偶尔风来,吹落一阵金色的雨,旺财追着翩然摇晃的黄叶,蹬着腿,一跃而上,将不知落向何处的黄叶一口咬住,吐了,再去追寻下一片,一路上来回追逐玩得不亦乐乎。 恢宏将军府的侧门,秦修远将马交给门房,抖落狗绳,旺财配合着主人套上,浑身一阵抖动,也不乱跑,跟在主人身后,静静等待绳索的牵引。 “旺财,好狗!”他忍不住赞叹。 她真的送了一份很好的礼物。 一人一狗是在明珠苑正厅门外被拦住的,“秦公子,犬类不得进内。” “我会牵住它,它只在我一步之内。”秦修远提了提拴绳,不过两臂长,他是武人,有绝对的劲道和反应制住近身的活物。 “秦公子,犬类不得进内,可交给小人看守。” 仆人还是重复此前要求。 旺财经过训练,拴住时只接受亲近之人近身,这是唐叔用心良苦,为了防止它成为一锅好肉而特意训诫的技能。 “我将拴绳卸了,它会跟着你。” 仆人准备将狗拴在院外的树桩上,没了绳,乱跑乱窜,那不行。 两相僵持,从正厅传来婉转唤声:“表哥!”声落人至,王静走出来,挥退仆人,屈膝一礼:“表哥,姑姑在等你。” 人如其名,静女其姝,贞静娴雅,落落大方。乍见一中型犬类,心下惊异,不知向来闲人勿进的表哥何时豢养土犬,面上不显,走近低声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姑姑有孕。” 什么,下意识一扯拴绳,旺财被吊着脖子嗷嗷,秦修远呆愣原地,不亚于五雷轰顶,低头盯住眼前的女子,眼里带火,有死死压住的委屈:“呵!” 冷笑一声,扯着旺财跨进了正厅。玉石作砖,紫檀作椅,绫罗在身,金盏银勺,五年了,秦修远就是在这样的奢华之地一次次求见自己的生身母亲,这个奢华之地不是他的家,而他的母亲早已不再是父亲的妻子,探寻目光落在上座绫罗之人如常的肚腹上,她很快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母亲了。 他没有见礼,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旺财紧紧挨着他的膝盖,一人一狗沉默等待着,狗等着指令和牵引。 而他,等着那一刀落下。 血缘有时妙不可言。王姨娘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一年未见,高大健壮得似乎能撑起一片天,样貌越发分明,气质端稳沉毅,她出色的样貌,前夫的过人气质,合二为一,便是他们的儿子。倒是前夫的爽朗随和这些年在他身上没了踪迹,只余隐忍有礼,如今竟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听将军夸赞你,你有出息了,你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也会欣慰万分。” ……“孩儿已祭告父亲。” “那病秧子如何了?”一年传两三次命悬一刻,王姨娘觉得晦气。 “望舒如今挺好的。”秦修远忍了忍还是还了一句,“她不是病秧子。” 都直呼其名了,“季家不像话,他们让你和那病秧子私下接触了?”好生狡猾,她儿子什么都不懂,姑娘家赖上来,不就是要病秧子吃定修远么! 左一个病秧子右一个病秧子,“……娘亲见孩儿有何事?”他不再坚持,垂下视线,仿若又是那副隐忍有礼模样。 “说她就生气,你娶了她又能如何!你爹只你一个儿子!你这样等于自绝后路。” 他如今这样的本事,样貌,体格,配大将军的女儿能有五分把握,一个绝户的病秧子只会拖累他,“拖累前程,拖累子嗣…挣的银子都不够喂医馆…” “娘亲!修远不过伶仃一人,能有她相伴足矣。若无事,孩儿便告退了,母亲保重身体。” 说完,人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王姨娘站起来走近自己的儿子,声音颤抖:“你我是母子,不是仇敌!”多少年了,每一次见面都这般不欢而散。 “母亲此前多次未见儿子,为何?” 王姨娘不答,从来都是父子俩向她让步的份,他固执己见,她便拒见决不妥协。 “关于儿子的婚事,五年前母亲说婚嫁是自由的,希望母亲能一如既往推己及人,尊重儿子的婚嫁自由。” “你……!!!”王姨娘大怒,高高扬手就是一巴掌,“啪!”下意识的高度只打在了他的下颌脖颈相接处,不知不觉中,他比他父亲还要高大一些。 旺财见主人受到袭击,瞬间四爪抓地,呲着大牙,欲要前扑,秦修远连忙拽着它后退几步,脚尖碰碰它,把它推回身后。 饶是他动作再快,王姨娘还是被突然发狠龇牙咧嘴的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住肚腹安抚。 那动作像远射而来的剑矢一般击中他,刀子应声落在他的心上,事实摆在眼前,挺直的腰背顿时抽走支撑力气:“儿子已知母亲即将再为人母,望母亲保重身体,日后顺利诞下麟儿。若无其他事,孩儿不欲打扰,就告退了。” 静静垂首面对着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侧开脸,尘埃落定,他无声地含紧泪。 “远儿,……娘亲也不能作主…日后……”转过头看到儿子落泪,便止住了话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前夫去世后儿子被迫长大,日夜勤读练武,不叫苦不叫累,后来她坚决离家,他大哭不止,苦苦哀求,在她门外又哭又叫捶着地跪了整整一夜。 这一次,他长大了,能咬牙咽下哭声,唯独藏不住那份涌出来的晶莹。 “远儿…你…”王姨娘想开口让人别哭,这至少不是坏事,这是他的弟弟或妹妹,有着秦大将军这一层关系,他若要往上走,何尝不是助力… 却见儿子深深看她一眼,看得她咽下了未出口的话,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王四姨娘有些泄力仰在贵妃椅上,和儿子渐离渐远,心里着实不好受。前些日子果真被诊出身怀有孕时,第一天她是有些惊慌失措的,远儿小时候天资聪慧,文武皆是可造之材,他爹打定心意花重资培养他,便没有再生。 他性格要强,自己大抵伤了他的心! “五两银子?!!”望舒惊呆了,她满脸不可置信,指着她眼前屋顶多处见光,四周墙面残如破庙的小宅子,“你看看这后院,日夜可观天,风雨皆可进!耗子进了都睡不了一个整觉!” 两步走到院子里,“枯枝败叶摊满地,蛇虫鼠蚁四处窜,你怕不是狮子大开口!” 五两银子,这价格也太离谱了! 中人被她对仗整齐的话语逗笑,“望舒小姐,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像这样的房子,在半年前标价一月仅一两租金,如今遥城的物价就如那洛阳的纸,洛阳只有纸贵,遥城如今只有人便宜了。” “这个宅子确实是破败了些,但租下来花费一笔钱修缮一番,在这样的地段上,前面做门面开门做生意,后院住人,院子里可堆放物品,可建小亭,长久下来这笔账还是于您有利的!” 呵呵呵,她爹十年文书一个月俸禄也不过是三两银子附带些粮食布帛,这样破落的宅子月租金居然要价五两,算了,还是熏家里吧! “价格太高,无力承担。若有遇到好价格的宅子,再帮忙介绍下吧。” 她那意气风发的傲娇老爹每次领了俸禄回家可显眼包了,装模作样上交家用,给女儿发零钱,还要加个菜,喝点小酒,妻子捏背女儿捶腿…… 现如今的物价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吃得消的,那老农卖她十捆柴火,也不过是二百个铜钱,得两夫妻上山走大半个山头,砍下挑回家,锯断劈开晾晒,忙活十天半个月,捆好挑上街去卖,又得卖十来天……… 一间破房子就开价五两,逆天! 第35章 旺财闯大祸 越想越气,越气越忍不住想,别人躺平收租轻轻松松,五两银子她得挣十来天! 气得胸闷,出了巷子正准备找个茶摊坐下来缓缓,远处一声有点莫名熟悉的狗吠,寻声一看,大街上飞速疾奔而来,不就是她的旺财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激动的大狗已经跳起来扑在她身前,一对狗爪子好死不死……两眼一黑,原地惨叫:“啊!啊!” “旺财退下!”追上来的秦修远脑袋嗡嗡的,将兴奋得过了头的旺财扒下来,被它扑中的人两步后退方定住脚步,但整个人已弯腰含胸佝偻,当场飙泪,“呜呜呜……”。 天杀的旺财,望舒双臂虚虚环胸,它好死不死两只前爪正撑着她极度脆弱的部位,天灵盖当场被掀得乱飞,又羞又气又痛,恨不得当场死遁。 祥云客栈。秦修远搀着疼得直不起腰睁不开眼被围观的人进了屋,正要扶她躺下,却见人直接跪到床前脚踏上,头垫着一边胳膊趴在床沿,“啊…”时不时呼痛长长哎哟,另一边手想碰又不敢碰,虚虚拢在身前。 自知犯下大错的旺财离她一步之远,垂头丧气,一瞬不瞬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嘴角耷拉,尾巴直摇,等候发落。 秦修远打了温水来,替人擦了脖颈和脸,见人还是撑着胳膊跪着背对他,呼吸沉重,问:“要不要请医师来?” 旺财有多大力气,他一清二楚,骑马的颠簸疼得人口不择言,今天这一扑一抓,想到这里,他瞪了一眼这个畜牲,旺财瞬间狗头趴地,双脚抱头,尾巴摇得晃出重影,连连认错求饶。 摇摇头,老半天才缓过来,望舒试着手撑着腰挺直背,天灵盖总算堪堪归位,喘了口气,半睁眼长叹一声,“你个杀千刀……尼玛!”差点被狗扑死,此生无恋… 秦修远:……尼玛? 倚着靠枕半躺在床上,望舒总算想起罪魁祸首小旺财了,长大了不做狗事,此刻狗头瘫在两腿间,拼命摆尾摆出了残影,认错态度端正的罪魁祸首,“旺财,过来!” 旺财站起来,一会左腿拌右腿,一会右腿挡左腿,狗头还是可怜巴巴求放过,身子就跟被法术定住一般,只敢站在原地左右倒腾死活不敢上前半步,秦修远见状助它一脚之力,直接将狗半踹半推送到了床前。 旺财扑到前主人跟前,立马就五体投地瘫在那里大眼可怜巴巴直求饶,尾巴直摇,告诉她,它自小没了娘,它知道错了… 望舒指着它,看它表演老半天,无力动手,又好笑又好气,“滚去守门。” 旺财立马站起来对她欢快地摇着尾巴,舌头一伸还准备舔她的手。 “旺财,出去!”秦修远喝它一声。 这才摇着尾巴跑去门边趴着。 处理完重刑犯,看着站在一旁的高大青年,“谁扇了你一个大耳刮子?”冷白皮上一个红色五指山,望舒想忽略都难,虽然他又是散发又是不经意避开那一侧,白壁泛红,不过欲盖弥彰。 秦修远侧过身,“无事。” “你靠过来!”诸事不顺,小鲜肉还不老实给她看,望舒生气一跺脚,“快点!” 结果一下子又抻到胸疼,痛得直吸牙,“啊!”算了算了,她连条狗都搞不定,何况是人。 推开要过来扶她的手,仰天闭目直哀嚎叹气,“雇顶轿子送我回家。我要死了!” 她怀疑自己那两玩意不是要长大,而是长癌长瘤蓄脓发肿,专门要她小命那种… 唇色全无,直直呼痛,发丝汗津津,秦修远顾不上太多,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给她喂了半杯水,“别胡说。” 望舒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第一次靠着男人的胸膛,热乎,梆硬,有点磕脑壳,可能是底下人肉垫子太僵硬…… 喝了水润润唇,仰起头去看身后的人,“我今天诸事不顺。你要是不肯回答我,你就出去。你留在这里,我就问你。” 女孩的头发柔柔地蹭着他的脖颈,正是落下巴掌的地方。 将人抱在怀里早已逾越雷池,秦修远不想和旺财待在一起,“母亲。” 身后胸腔震动,啧啧,被自个老娘打了,还算保住颜面。“为什么?” 因为她对你有偏见。“母亲望子成龙,成家。和我各执己见。” “动嘴不成就动手,你就不躲?成龙?你够有出息了。你爹都还没达到你的职位,你娘亲,也没做出多大成就吧。老多父母就是自己成虫,逼孩子成龙,还是让他们去做梦,梦里啥都有。” 心情有些低落的秦修远目瞪口呆,她可真敢说!这话不就是明白说自己没用,就没立场要求孩子,犹如小毛虫要求儿子长成巨龙一样在做白日梦…… 母亲和她不能见面,那场景太美,他不敢想,突然他觉得这一巴掌不算事了,她娘有了新的孩子也挺好,不用逮着他,再对上她……祸福相依,果不欺吾…… 望舒没想到自己的大言不惭已经让未来夫婿结了一小半心结,还在继续一步步解锁,“成家?这个急不来。可以先立业再成家嘛。”他沉迷事业,自己沉迷挣钱,先稳定下再说。 她如今这种情况,嫁给他不相当于迎了个老佛爷进门,他供着也累。 “母亲有自己的想法。”秦修远淡淡说,婚事当下急不来,她身子这般,伯父伯母断不会让她过门的。 意思是不听劝,别人不听她的劝就得挨五指山。望舒转过身,右手尝试着重合在掌印上,“你娘的手比我的大,个子比我高,力气比我大。”这么结实的一耳光,想来不闪不躲,“她也经常赏你爹五指山吧,这高度这力度这坚决。” 不像初犯。未来婆婆有点凶悍啊,一个敢抛下儿子改嫁的女人,性格还这么强势不饶人,可见是位有恃无恐的主儿。 五指山?这说法新奇。她张开五指比划着着自己脸上的掌印,分析着他娘的蛮横,秦修远都赞叹一下她的观察力。“爹爹随她做主。” 哦?任打任骂?她这位未曾谋面的公爹倒是位趣人,外能杀敌报国,内能伏低做小……对儿子尽职尽责。 “有错认错,没错自辩。你这老实挨打也就算了,还跑到大街上?”不怕笑话? “打算到城外跑马。”哪知道刚走到主街,旺财就比他先一步留着从一旁巷子里出来的她,将人扑了个当街哀嚎…… “你呢?”秦修远问她,又快一个月没见,人不舒坦,天气转凉了,在外面做甚。 他垂下眼眸看向某处,从上往下看,袍服贴身,隆起明显,确实又长大些,咳咳,他连忙看向门边,旺财感受到视线,转头和满脸通红的主人一对视,就被瞪了一眼,又老实转过头去守门。 说到这个,望舒就有吐不完的苦水,便将她最近生意挺好,导致家里肉味太重,柴火堆积如山,上门买肉的客人进进出出,于是她准备租间房子专做这个,还家里一个清静。结果连看三间,价格贵得飞起,她把最后一间重复吐槽一遍,又说起前两天卖柴火的老农,又气起来了。 人越说越气,这世道哪有活路啊,秦修远正想劝她莫动怒,便听她直呼其名:“秦修远你说,再这么下去多少人走投无路!富得愈富,贫得更贫,最后贫死。啊!” 望舒忍不住用手托了托造反部位,痛得直皱眉头:“尼玛,老天爷你能不能一个天雷干干脆脆把我劈死算了!” 要不是她突然直呼他大名,他还来得及阻止她……听人还要请天雷劈死自个,秦修远也跟着皱眉头:“别胡说。” 又低声问她,满是关怀,“还要痛多久?这都快两月了。”原本说好教她骑马,耽误至今。 望舒摇摇头,她要是知道就好了,“哪止两月,都快半年了!” 她转过身坐好,问他:“你见过女的身子吗?” 她猜没有,从小家教严,后来头悬梁锥刺股,还闻鸡起舞,普通兵卒一个月没几个钱,根本没机会花天酒地。 秦修远跟这人在一起,常常感觉自己被天雷劈了一般,当下神魂皆震,双眼惧如铜铃,浑身都是抗拒:“你…!还未成婚,……如…如何见过…” 完了,冷白皮不仅被煮成一锅红虾子,还结……结巴了。 她又不是现在酱样酿样他!干嘛,怕成个怂货样!只是老雏鸟面对着结巴的小雏鸟,气势起不来,不知如何也有些结巴:“就…就问问…” 不是说如果两人身子靠得很近,肌肤接触,男的便会忍不住有些身体异样呢,这不是她突然靠着他好一阵了,他啥反应没有,就好奇心憋不住爆棚了…… 第36章 小情侣交心思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望舒尴尬得恨不得原地转圈圈,看看人还在红着脸梗着脖子瞪她,贞洁观这么强? 她继续澄清,眼神无辜,“就好奇问问…真的…” 自己比她年长,又比长期卧床的她见多识广,小姑娘家本身古灵精怪,想一出是一出。作为男人,不该苛责她。 秦修远平复下呼吸,拉了拉人软绵绵的小手,语气平和:“我不是一直在等你过门么…”生活里除母亲外,就是她,哪里还有别的。想到母亲,他忍不住神伤,“以后也就咱们两个人……” 哎哟,小狼狗这这小可怜模样,望舒反拉住人,“啊,可以让我爹娘来一起住嘛!”反正老爹老娘可舍不得她,她对爹娘也稀罕着呢! 嗯?也是,她家的情况,以后不就是两家合为一家么,他勉强一笑,“也对。” 这笑容真遗憾,转瞬即逝,昙花一现。以后混熟了,让他天天笑给自己看。 秦修远说了说遥城最近的治安形势,近期已经发生了几起贫民夜间入户偷盗、当街抢劫事件,让她出门长个心眼,家里人出门要结伴而行,钱不外露。 遥城尚且如此,“天下很快大乱了吧,生灵涂炭,人如蝼蚁。” “嗯。”秦修远身在军营,看得更清。西北已连成铁桶一块,域内都在大量吸收流民,开荒,屯兵,平民为了一口饭,上者为了一块地盘。 “你可以让他们到我家里去做卤肉。”他家里就他和唐伯两人,唔,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李嬷嬷,一匹马一头驴一条狗,房间大都空着。 每年的老传统,一旦入冬,冰封草原,牛羊活不下去,大氏国犯边之心死灰复燃,年年派出军队试探冒犯,劫掠北边。今年轮到他所在的三公子这一支去宣武过年。 等他一走,家里更冷清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瞌睡送上软枕头!“那我过几天去找你!” 被季守小跑回去通知的季母匆匆赶来,一把把人虚虚搂在怀里,“囡囡,还疼吗?”伸手便解开衣袍。 秦修远等在门外,用脚尖踹踹犯错的旺财,旺财扒着主人的脚不放爪子,“回去断食三天!”看它以后还敢不敢不分人就扑! 幸亏她没摔倒,要万一脑袋磕到尖锐石子,后果不堪设想,别说它的狗命,连他恐怕都得连坐! 旺财听懂了,舔了舔他的脚,乖乖趴在他脚边,不敢在两位主人的怒火下再流哈喇子。 “你是季家新进的仆人?”看向一边跑急了在擦汗的猴儿,“遇到危险,挡在前面。明白?”不是站在身后跟个桩子一动不动,当时他离望舒最近,反应快完全可以将狗推开或挡在身前… 季守擦完热汗,又猛得流下冷汗,“谢姑爷教诲,季守谨记在心。”他根本没想到这狗之前跳起扑上来…太凶悍了,跑得贼快,转眼就到跟前,等他认出是来过家里的狗,它已经扑上来扒着衣服,小姐就地尖叫,顷刻间场面乱成一团。 自打出生没了爹,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娘亲的旺财,后面在饿了三天之后,差点去见了自己的太奶。 守备府,松鹤堂。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一等丫鬟杨柳,轻轻地将一卷布帛展开,“老夫人,请看。” 虎为百兽王,虎啸声浪撼山林,这是一幅猛虎巡视图。金丝线和锦线,丝丝入里,虎纹斑斓美丽,注视正前方的虎目威武霸气,炯炯有神,尖锐锋利的虎牙犹沾染着猎物的新鲜红肉,虎爪落地,所到之处,飞鸟走兽四散逃命,唯它,不紧不慢,巡视王国。 “栩栩如生,勇猛,端肃,舍我其谁,真猛虎也!”头戴玉冠的老夫人抚掌赞叹,金银楼最新收罗的翠绿水润上等碧玉镯轻脆相触,身披绫罗楼镇楼之宝的香云纱褙子,她是遥城守备老夫人,秦大将军同父异母的长姐。自打她呱呱坠地落到了秦家这个荣华富贵的一等诸侯一家,世间好物唾手可得,素日里爱好收集珠宝玉石,笔墨书画,屏风刺绣,珍贵布料……的珍品。 “老夫人你慧眼识珠,当年一眼相中季娘子的绣帕,自是真本事在身。”杨柳小心得卷起绣品,这是守备府预备给幽州刺史的生辰贺礼之一。 小心刺探,“老夫人,那少夫人的三幅双面绣屏风单子,您看?”深知老夫人追求新奇和极致的嗜好,这不过是最后为这位温婉贤淑的季娘子说句话罢了。 “季娘子针线穿梭是极好的,不过,”老夫人慈眉善目,慢慢抚摸腕上碧玉镯,莹润水碧,纯粹无杂,便是金银楼掌柜费了大力气从南来大户里收上来的,如今遥城藏龙卧虎,不再是一枝独秀了。“新绣娘生活无依,还有三位孩儿,理应帮贫扶弱。” “老夫人心善。王娘子这是大喜啊,得了老夫人的赏识,一家老小都有了指望!” 接了吩咐,杨柳转告管家和季娘子核实绣品账单,“估摸季娘子也不用再来了。” 管家明白,新人换旧人,历来如此。“那这些年的账目可得好好核算。” 季家。嚒嚒笑眯眯送走一位上门探听打算长期订货的酒馆老板,回头瞧见望舒正拿了一根粗线用她常用的鹅毛笔一点一点用墨标记长度,淡蓝色对襟曳足长褙子,同色抹胸和一片式全褶齐腰襦裙,头上是季娘子临出门前梳好的飞仙双环髻,双环上一对同款桃木素簪子两两相对,朴素大方,活泼可爱。 “夫人今儿这趟这般耗费时辰?”以往不过一个时辰左右,这会都快两个时辰了。嚒嚒心有隐忧,不过想到这段时间的卤肉生意,稍稍放心,东边不亮西边亮嘛。 捶了捶腰,望舒把要用的物件都准备好,一一检查,“季守跟着呢,再等等他没回,嚒嚒今儿个辛苦你和桃桃送货。” 早先约好今儿前去秦修远那商量做卤肉事宜,“你和桃桃尽量早些回来,一并过去商讨和用饭。” “哎哟,嚒嚒一个下人,桃桃个丫头片子……哪里值当…” 望舒不想听废话,皱了皱眉,“嚒嚒听我的便是。” 夏嚒嚒心里哪里不懂,可她还小,一边替她捶捶腰背,一边轻声细语:“舒舒的心嚒嚒都懂,这个家没把我母女俩当奴才,天底下也没几家能得主家这般对待啊。未来姑爷人善没得说,可咱们出了这个门,有些规矩就是规矩。” 望舒推开嚒嚒的手,力气太大,不舒服,“嚒嚒莫废话。秦修远不是什么墨守陈规的老古董,即便他当下是,以后我也不准他是。昨日爹爹跟他说了我们今儿都过去,多准备五人夕食。他应了。” 嚒嚒有些心塞,心都凉了,“舒舒,这话可不能乱说。天下女子…” “嚒嚒!”望舒闻声,忙瞧向门外,果真是娘亲回来了,季娘子进了屋,给了个眼神,夏嚒嚒会意,“那嚒嚒都听舒舒的,我这就和季守去送货。” 望舒掏出三个铜板,“季守晚上守家,给他,自个对付夕食吧。” “这灶上还有剩下的馒头…哪用得上费这银子…” 恁的啰嗦!望舒烦躁:“嚒嚒!” “好好好,不啰嗦不啰嗦。”夏嚒嚒连忙接过转身去忙,季母跟出去,两人摇摇头,相视一笑。 “听她的吧。”季母好笑,“前晚你没瞧见,她一阵安排,相公觉得不妥,又说了好些规矩,她就这样…”季母转了转眼睛,定住眼珠子,睁大狠狠瞪着嚒嚒,吓得嚒嚒心一震,“哈哈,老子又如何,被拿捏得死死的,硬着头皮递消息去。” 光是想象娇滴滴的女儿一眼瞪得老子一动不敢动,嚒嚒又好笑又忧虑,“秦家?怎么说。” 季母安抚拍拍嚒嚒的背,“放心吧,修远无异议。由着小两口做主吧,我们都老了!唉!”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打哑谜,平静地说:“今儿结清了守备府的银钱。今后恐怕得依仗夫君和嚒嚒的手艺了。” 守备府的单子给了别人,闻风转舵,那些曾赏识的客人主家哪个没这点眼力劲,新来的绣娘们年轻眼神好,手艺好,要价还低,谁能跟物美价廉和银子过不去啊! 夏嚒嚒立马挺起胸膛,“娘子放心吧,舒舒小姐聪明着呢,咱们这小买卖可有得做,您如今也该为小姐准备这个了……”眨眨眼,两手四指握拳,竖起的拇指相互靠近碰了碰。 季母一看那神神秘秘不能宣之于口的手势,笑不可抑。 第37章 你是矮他一尺的男人 女儿的反应完全出乎季娘子的预料,什么开导她安慰她哄骗她的好话一个字没说,只是偷偷靠近她的耳朵,像要说什么心底话,季娘子心里大概猜了猜,嚒嚒这次真真料事如神,脸上微笑不变,女儿长大了! 结果人小声一句:“娘亲,那赶紧给舒舒生个弟弟妹妹吧!” 季娘子轰得闹了个满脸通红,一口气岔在喉咙里,“咳咳咳”,弯下腰咳个不停,“好啊,你…拿娘亲…来取笑呢!” 止住了咳咳,看着仍是一脸坏笑扒着自己肩膀的女儿,季母用了点力气,打了好几下她的屁股。“囡囡,前天把老子气得直跳脚,今儿轮到娘亲了是不是!?” 望舒摇摇头,她没有开玩笑,“娘亲,你和爹爹不过堪堪三十五,身子康健,生儿育女见怪不怪啦!” 她这位娘亲癸水周期极为规矩,一手好手艺无须做重活,作息良好,身子康健,如今脸色红润,身姿袅袅,家里衣食无忧,和爹爹都有点珠圆玉润的发胖倾向了。反倒是她这个原身底子不行,来癸水卧床,动了气卧床,发育更是前前后后折腾到现在半年有余了,有种可能自己要走在前边,老爹老娘大概率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妙。 失女肺腑之痛,届时若有幼儿承欢膝下,能欣慰许多。 “囡囡,你可真敢想啊!”季娘子抚抚胸口,平复呼吸,把人搂了搂,说自己年轻没留住伤了底子,这辈子就她一个孩儿了。“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觉得孤单,想要一个手足?” 不对,打小她这个女儿就喜静,不爱和别人相处,除了爹娘,别人多说句话嫌吵都捂着耳朵不听。 “哼!”孤单是什么玩意,最好就是只有她一个,吃喝不愁,静静待着,没人打扰,有爹娘的全部宠爱。 望舒不屑。 “娘的乖乖,可不兴这样鼻孔朝天倒眼白哦,怎么,有心事?” “你和爹爹再生个,让爹爹满意的弟弟妹妹吧!反正女儿就是这脾气!” 季母哭笑不得,这小冤家!她老子都快把心肝脾肺都掏出来捧在她跟前了,被女儿一蹬碎了半颗心,夜里悻悻叹气辗转反侧,这倒好了,女儿还呕上气了。 默默为自己的相公流下一把辛酸泪。 从怀里拿出路上买的一对珍珠簪子,替掉原来的桃木素簪,端详片刻,往双环发髻间添了一对桃粉绢花,犹如画龙点睛,整个人添了三分娇艳。 轻薄的淡蓝色对襟曳足长褙子,同色抹胸和全褶齐腰襦裙,纯色无绣,“看看,铁匠家里无好铲,木工家里无好凳。绣娘绣娘,绣给百家精美,家人却穿素衣,连片祥云都无!” “娘亲,今后就是女儿的专用绣娘了,可得多给女儿做漂亮衣服,刺绣图案,忍冬纹,如意纹,祥云纹,梅兰竹菊四公子统统安排上。剩下的布料缝接起来,给爹爹随便做两套。” 季娘子听得直乐,女儿用心哄着自己,寒碜夫君便由她去吧,哈哈。 大良朝一尺大概换算为23厘米,十尺为一丈,丈夫丈夫,一丈之夫,一丈高的男子,这偏差有点大。尺的标准在越变越长,从17厘米涨到如今23厘米,男人身高实在追不上啦! “秦修远,你是八尺男儿。爹爹,你是矮他一尺的男人。”望舒收了线尺,看了看闻言敢怒不敢言的老爹,将鹅毛笔简图递给右边的秦修远。 粗略按照固定的比例尺简单画成的线条简图,望舒指了指图中间一道斜纹,“我打算在院子这里砌一道带着一扇联通门的墙,把一半的院子、西厢房,倒座房围在一块,专门从小门进出。围墙这一侧从大门进出,两两不打扰。在居灶君旁边的这一间空置房砌成卤肉专用间,专用灶台,专用大锅,如今的居灶君还是你们自用,不过得麻烦些,得经过这道镇日关上的联通门。阿棕最好在东厢房边这儿安置。” 七尺男儿挪步过来,扯了扯女儿的衣裳,悄咪咪和女儿说:“这样会隔断风水气运,东厢房以后是儿子的居住,哪能把马安置在一侧。” 秦修远看着细细的简笔图,笔画偷工减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明显字习练得少,下笔了只记得个大致轮廓,惊异之处竟是他能看懂……何况这个缩略图图和大致院子格局一致,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很有天赋,不过一根鹅毛蘸了墨,拿了根粗线,拉着线量几圈,和那嚒嚒商讨居灶居的布局,地上拿着树枝做了奇怪的算法,大致画了画线条,不过两刻钟便能胸有成竹作了这幅草图,利落简单。 啥气运?!!“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爹爹,你不要过于死板嘛!你这么讲究,不也只有我一个不成器的女儿么,他这里再讲气运,如今不也只他一个嘛!所以换个方向,说不定以后否极泰来,女儿腰缠万贯,给爹爹也换座三进院呢!” 望舒把自己老爹的耳朵拉得绷直,踮脚说了一堆咬耳朵的悄悄话。 抢救回差点离家出走的耳朵,‘不成器的女儿?’她可太成器了!无力回天,季父靠在矮榻上,“那爹爹就等着了。”在这之前保证不被气死。 听力过人的秦修远:……‘也’,意思是挣了大钱,先给他买三进院咯?亦或是……新房?……咳言之有理,再循规蹈矩如今不过凋零一人,不如挣脱束缚,百无禁忌。 “爹爹,女儿这大饼是画的呢,你也能吃饱?”画大饼的望舒火上浇油,“这比望梅止渴更上一层楼。” …秦修远:……哦,给他画的大饼管饱了一瞬。 季父两眼无神,生无可恋。 “可。”秦修远一字定音。 接下来唐伯找了三位泥瓦工定模打砖,院子里烟尘滚滚,泥浆满地,望舒用帕子捂着嘴盯着施工现场,让季守把路上买的幼竹推进来沿着东厢房一侧开始移栽。 三位泥瓦工第一天反对女人出现在围墙奠基现场,说女人不洁,会导致砌墙不顺利。 望舒没说别的,“穿衣吃饭不担心不洁,吃饱穿好在这里嫌弃老娘和娘子?我是花钱请你们来干活,给我干就行。要是忌讳这么多,我们付你半天工钱,再重新请人就是了。” 三人犹疑不决,从来没有娘们掺和砌墙盖房开工的,这家怎么回事,没个男人? 唐伯跟着进了书房,他家男人就在这呢,埋头苦读,没搭理他。一旁的娇娘子就说了:“爱干就干,不干拉倒,重新换脑子不进水的泥瓦匠。” 她一大早跑过来可不是来受气的,指着门外娇喝:“女人不洁,那几个脏臭瞎男人真不要脸!再让我听到这话,让他们滚!” 唐伯肩膀一缩,仿佛自己就是“那几个脏臭瞎男人”之一,准备硬着头皮说些啥,埋头苦读的人放弃用功,“安排吧。” 劝了劝:“未受教化之人,人云亦云,眼瞎心盲。” “……哼,谁人背后不被说!就是无缘无故当着我的面污蔑我,还是个人吗!连旺财的指甲盖都不如!” 狗都不小看女人,那几个男人的心眼长屁眼上了!觉得自个都要气炸了,这书房不知何时添了张摇椅,半躺着摇了摇,气呼呼地撑起身回嘴。 “待会又难受。”看人又气得翘嘴,秦修远倒杯蜜水给她,“季老板,随时换人。” 有匪君子,美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低声劝她。美男子关切平和。 季老板,嘿嘿!学了那些买卖人,“知道啦!”凑嘴来喝,秦修远唯有低头喂她。 罢了,小姑娘愿意亲近自己是好事。 三个泥瓦工留下来继续做,僧多粥少,活儿可不好找,除了有个小娘们偶尔指指点点,这趟活工钱可不赖,这家男人仅一个要求:衣着整齐,口舌干净,干活用心。 不准光膀子,不准倒黄汤也不准说废话,尽心做事。 于是几天下来,三人闭紧嘴巴齐心协力埋头苦干,围墙砌起来了,望舒沿墙走过,路上洒了水,打扫得干干净净,砖块方方正正,错落有致,墙体平整,不拖泥。 手艺不错,便把新灶房的活说了说,三个大汉相视一眼,谁也也不说女人家不砌灶,灶君老爷会动怒后果很严重的话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灶神老爷有事你就找准人吧。 拿着图纸带着人进去,把各种要求详细具体说得一清二楚,秦修远下了值也跟着听了听,“……这三处火灶的尺寸要砌准了,这里的菜肉台子一高一低高度要准,池子里的排水下水畅通,屋子保证通风可以增窗户,烟囱要绝对通烟……” 第38章 披同一件麻衣奔两家丧 这个小肚鸡肠的小娘们不是空架子。 三个大汉腹诽几句,拍着胸膛哐哐保证:“小娘子你把心好好落稳,俺们几个弟兄干活数一数二的,喏,家就住在桥头边,不怕你找上门。” 桥头边,一桥分两城,再过去点就是胡人大片的聚居地,娼风极盛,汉人好好的,谁往那边去。 望舒折好图纸,率先出门:“我是按着高价雇你们,把活干漂亮是应该。做不好,不费那跑腿劲,耽误少挣了钱,算好账我让未来夫君找你们要这少挣的钱。” 这小娘们!不就是第一天实话实说,拉扯几句么!如今好话歹话软硬不吃啊!只面上喏喏,再不敢摆规矩。 偷听个正着的未来夫君如被蚂蚁咬了脊柱,浑身一激灵,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同手同脚拐着小酒微醺步愣愣扶着墙回正厅的少爷,秦叔啧啧两声,如今的年轻人,不忍直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几个咬紧牙关的闷葫芦苦干几天,终于迎来柴火进屋烧新灶的开灶一刻。 “灶君老爷保佑!” 心里嘀咕一句,嚒嚒点第一把火,不一会,三灶齐燃,烟囱里炊烟一出被西北风打得散形,灶中噼里啪啦,簇簇火苗逐渐火红,烧得旺旺的。 菜肉台高低合适忙活,下水顺畅,屋子柴烟味也少,称心如意点点头,嬷嬷满意极了,“真不赖!” 望舒功成身退,给人结工钱,另送些卤肉丸子鸭头鸡爪,好些样式大掺杂。 “小娘子,下次有活记得还找我们三兄弟!”大汉笑嘻嘻,将胸脯又拍得哐哐响。 这娘们脾气大了点,嘴皮子利利的,但不曾挑三拣四砍工钱,结钱爽快,还整个竹篮子装着肉,能处! 两厢满意,一笑解了摩擦。 倒是想打听个事,“长安是什么样的?吃食,女子妆容,男子气质这些方面…” 这三人是长安人,家族党争失利,因老母巴结旁系而被连累。十年前流放西北,后来得赦,却没回长安,靠手艺吃饭。 “吃食嘛,还是你家这个口味香!”大汉砸吧砸吧嘴,好吃先认,人家有这个本事。 其他的就……!边收拾吃饭家伙边吐苦水,“我们这些老百姓只见那些手里有点小本事蛮横无理,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哪里见得着那些出色的那些小娘们嘛~~” 小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训严着呢!不像这儿,还没成婚呢就…… 打住打住,继续说:“传出来无非是衣饰华丽,娇娇柔柔识文断字恪守礼教那些……贵族男子倒是能见好些,人人夸彬彬有礼,学富五车,样貌端正那些个词。出挑嘛,当时谢禁卫军统领的一对儿女极为出色,名声大。不过……” 回话的大汉将家伙用草绳一捆,捂住良心,竖了竖大拇指,“我们兄弟这些年经验,单从样貌看,小娘子你属这个!” 嘁!闭着眼说瞎话! 哦,望舒听见“小娘们”这个描述,原本还想问问女孩能否抛头露面外出,判断礼教束缚严不严的心思淡了,见人真闭上眼夸自己,顿时无语,让人快快滚蛋! 新灶既成,和夏嚒嚒共享丸子配方的李嚒嚒参与进来,每日早早熬好焯肉的热水,备好卤汁底料。 几人分工合作。一大早推车去屠肆采办鸡鸭猪肉,满满一车推到秦家,三个人麻利地清洗,分割,能卤的肉鸡鸭杂焯水,其他口感好的肥瘦肉剁馅做丸子,包子,饺子,小笼包等,盐焗鸡和各种鸡鸭盐焗蛋的材料又是一番分工…… 忙如陀螺,几人在原本冷清的秦家进进出出,你吆我喝,一阵微寒的西北风吹来,和烟囱里冲出来的热烟打得火热,唐叔没想到府里竟这般实现了门庭若市……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秋冬换季,骤寒还冻,裹着夹袄的桃桃蹦跳着从门口沿着游廊飞奔,敲了敲西厢房,不等应声,推门而进,转进右手闺房,屏风后卧床的望舒随之惊醒,盯着冲进来两眼惊慌,小脸煞白,口干难言的桃桃,心里咯噔一下。 “门口……大……大伯家的小厮,说…说小姐二伯在回老家路上的客栈……遭遭山匪……没了……” “……也是如意客栈!” 桃桃双手紧紧拽着身侧衣裳,牙齿咯咯打颤,声音越说越小。 故土难离,乡情难忘。她这位二伯过完在异乡的第一个节日中秋节,抛下妻子儿子,毅然独自回乡。 他来告别的时候,季父开解自己满脸愁苦的兄长,“二哥,你我耳熟能详那些个‘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文人墨客,征夫游子,莫不念故乡和家人,甚至那味道,百般梦里辗转。千百年来,背井离乡的人比比皆是。 “但现实往往是,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既来之则安之。人呐,不过是蜉蝣天地间,一粟渺沧海。如今兵荒马乱,护着家人孩子最要紧。” 可惜这位二伯念念不忘杭县那搁置抛下的一切,家人妻儿劝不住,终究死于异乡,不得善终。 桃桃的“也”,因为前一天姨妈家送来姨丈被谋财害命的惨案:下榻客栈,钱财露眼,人财两失。随行镖师拼死将人救出来,不过只堪堪抢回他留下一封绝命书的时间,同时带回主顾在客栈遇见季姓男子,如意客栈最后被山匪屠戮一空的讯息。 如意客栈正是处于西北入中原的嘉关关口,属于两人的必经之路,一个即将入西地,一个刚刚踏入中原,闻讯两边顿时天崩地裂。 如今第三天,爹娘正在姨妈家奔丧。 “他们都在二巷,你去跟爹爹说一下吧。”心里明白人或许知道了,二巷不小,可丧子丧夫丧父的丧亲之痛,肝肠寸断,哀嚎难止,左邻右舍是最快知晓的… 桃桃擦干眼泪,急急忙忙地给房里的暖炉子加了炭,把主母新作的棉花麻帽一带麻布一扎,直接把门口大锁一把扣上,便在纷纷扬扬的初雪中越走越远。 披同一件麻衣奔两家丧。 爬起来弯腰捂肚换过改良后的棉花絮月事带,望舒继续躺回床上喘气。生死之事,自己经历过一回,不像自己无依无靠自生自灭,这两人是两个家庭的顶梁柱啊! 关内之乱可见一斑。可天下乱局的一粒微尘落在个人的身上,便是跨不过去的死路一条,遑论后面两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千千万万和他们素不相识却又同样被微尘波及压垮的家庭…… 总归太惨了,望舒擦擦眼泪,这个大良朝会天降伟人,一统乱局,普通人安居乐业,安稳度日,还是他们这代人至死都是各地割据,继续生灵涂炭…… 而自己,又是怎么个死法? 季家父母来来回回奔波小半个月,病痛接连的望舒卧病在床,一直没露面,也拒绝喝苦得要她小命的乌漆麻黑药汁,整日累了就睡,还累还睡,痛了就忍着,忍忍又睡过去,一天里竟有大半日半昏半睡。 数九寒天,冷在三九。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刺骨,天寒地冻,大良朝与大氏国的交界上正是积雪没膝,寸步难行。 而不远处背风的连片营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犹如一排排白胖肥嫩的雪蘑菇,从远处看,偶尔有些黑点成排走动,如雪中蚂蚁搬家。 冬天的蚂蚁指不定正躲在深深的巢穴处舒服着呢!定睛一看,这分明是有组织的兵! 第39章 有宜室宜家之相 圆领襕袍下裹着圆领袄子,底下又穿着两套旧衣,外层防风,中层保暖,全身累赘,人如圆球,短小穿得滚圆的李富贵闭紧嘴巴瞪眼咒骂两句这该死的冰天雪地,走进偏左的一处营帐。 在简陋书桌上看信的秦修远一身甲胄,看了一眼进来的亲兵,淡淡:“回去穿甲衣。传令所有兄弟,如有再犯,巡边。” 没来得及张嘴说句话,短小滚圆的球原路又滚出去了。 放下手里的信,强行镇定的秦修远把手慢慢交叠握紧,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唐叔来信,一是他的母亲传话,宜男之相,并送上一件亲手制作的棉甲衣给他。二是季家北上的姨夫及南回的二伯父不幸遭遇盗匪,同丧客栈,季家父母奔波,他的未婚妻闭门不出,换季的这场大病,卧床两月,唐叔去求见,“自言身体疲乏,观之颜色虽有稍欠,却精神尚可,越发有宜室宜家之相。” 一时宜男之相,一时同丧客栈,一时宜室宜家,天人来回交战,秦修远瞬间乱了心房,心火骤起,宜室宜家之相…… 唐伯是北人,瞧不起身无二两肉干巴巴的瘦弱女子,他所提的宜室宜家不过是……隐喻…那个罢了…最后提的那一句,新灶的生意大卖,心思飘远的人,困在那把灼烧上身的热火里,早顾不上了。 李富贵收拾半天,硬着头皮穿上冷冰冰的甲衣重新进来,一掀帘立马被那股往常出现在夜里晨间的味冲了一脸,作为男人作为亲兵,见惯不惯,年轻人,阳气盛,火气大,每日晨起避人偷洗换下来的里裤也就罢了,此刻大白天的,还整! 有点心酸又有点不知名的忧伤。 “骑督大人,小心伤身,一滴那个十滴血啊!”李富贵酸溜溜,铁打的将军也杠不住也夜里白天一块放血…年轻真好… 军营里都是男人,同吃同睡,知根知底,不管天气如何,秦修远不喜光膀子,也不爱和兄弟河里洗野澡,对各种光膀子露全身波澜不惊,男人嘛,私底下言行粗鲁不堪,嘴里不干不净… 李富贵自己,早没了愣头青时藏污脏里裤的惊慌失措,如今奇奇怪怪的想法时不时就跑脑子来……特别能理解小自己几岁的秦修远如今面红耳赤硬撑着场面。 理理甲胄,秦修远没有应声,他不以之为耻,不反驳不讨论,这些事与房外人无关。 两个日夜,营帐外飘雪不停,西北素来苦寒之地,平时不觉得,如今想起不若记忆里江南春和日丽,这个凌寒天气,体弱多病最是难熬。 “骑督大人,打算啥时候把夫人娶回家啊!”李富贵趁着人愣愣的赶紧八卦,秦修远读书人,说什么做什么有自己那一套。 不过嘿嘿,那位未来的骑督夫人更有自己的一套,是位凶婆娘,嘿嘿…… “有事说事。” 上峰不想谈,李富贵不在意,把屋内的火盆点着:“这鸟不生蛋的地儿,鬼影都见不着,找你聊几句开开嘴,不然回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摸摸屋里挂着的狐青色裘衣,质地轻软暖和,以牛皮饰做袖端,里衬居然塞了棉花缝合一层纯白软布,穿着上身后束紧,动作利落,身暖如春,这样的好料子,好裘毛,“未来夫人可真是大手笔!” 半个麻袋的冻卤肉馋了兄弟一路也就罢了,两对兽皮内衬的皮靴,一套厚厚实实的纯棉内袄,两条棉裤,一件狐青色裘衣,另外还有一件跟披风差不多的,袖子都没得的时兴玩意,说叫斗篷? 瞅瞅,针脚细细密密,棉花满满当当,这一件式无袖纯黑纯棉的斗篷,还有风帽,还别说,巡边的时候一穿,帽子一戴一系,寒风烈烈,斗篷鼓风,英姿勃发,后面跟着的兄弟看了前面马上的年轻将军鼓风疾驰一往无前,都跟喝牛羊肉汤一般,热血沸腾。 秦修远内袄穿着,棉裤换着穿,斗篷那时兴玩意出门就披,唯独这件李富贵爱不释手的狐青色裘衣挂着没穿,只夜里盖着。 这未来夫人凶归凶,人大方啊,李富贵看看角落里困觉睁不开狗眼的旺财,都裹着件灰不溜秋的棉袄子呢! 世风日下,人不如狗! “大人,你这不穿干挂着多费事!富贵愿出……” 秦修远右手一压,鹰目锐利,全身戒备看向营帐门帘处,角落里的旺财同时警觉起身,走到主人身边,抖抖四肢,秦修远蹲下摸摸它的狗头,解了它的棉衣,快速给它换上出门的白色棉衣,拍拍它的头,往屁股墩一推,旺财如利剑离弦般往山上疾驰而去。 他娘的,这畜牲都有两套棉衣! “所有人警戒,派出两队斥候,报告离此不远处有异震!后方军队警戒!” 咒骂噎在喉咙半路,不疑有它,李富贵马上圆滚滚冲出去营帐,秦修远回身看着磨损不堪的地形图,将狐青色裘衣翻过来外穿,白棉衣将甲衣裹得严严实实,掀帐帘走入风雪,瞬间雪满青丝如白首,银雪皑皑,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人。 边境三大难,其中一难翻山越岭,山高谷深,人迹罕见,风雪气候无常,呼吸困难,说得便是他这支五百兄弟扎营两月之处,当地人称之为不可亵渎的神山。 翻过这座神山,便是宣武的北市,因秋冬之时神山阻挡住来自北方大氏国的大风大雪,春夏炎热冰雪化水,又带来丰富的水源,北市除拥有西北大马场之外,还盛产瓜果蔬菜,当地百姓自觉受神山庇佑免受风雪,且得神来之水,安居乐业,渐渐成为西北富庶之乡。 神山险峻,大氏国怕是想着富贵险中求。 此战成败与否且看今日! 望舒后来才知道,这场神山之战,是当初街上看中的小奶狗旺财奔腾狂吠,吹响第一声冲锋号角。 初春遥城,冬将走,春未至。絮雪挂满枝,光秃秃的榆树丫杈犹被压得半弯腰,厚厚的积雪将院子里的菜地盖了张厚棉被,季娘子端了热牛乳,小心用袖子盖着,一路从灶下至书房,桃桃正一遍遍地清扫时不时飘上游廊的小雪花。 “娘亲,女儿真得不喝了!”望舒警惕,扔下算账的鹅毛笔,气呼呼的,起身要走。 女儿学聪明了,用腿跑路,捂住耳朵,表明什么话都不听,绝不上苦肉计的当。 看看隐隐怒气的女儿,季母唯有放弃。“好,不喝了,这碗娘亲喝。傻孩子,大点有什么不好!” 大点有什么好,望舒一言难尽,“这样就很好了。” 看着当初被人嘲笑要饿死孩儿的前胸如后背的部位,天天在她老娘无微不至的牛乳喂养和揉捏缓痛之下,长势喜人!再喝下去,她怕不是要做奶牛了… 季母隔着衣用手颠了颠,不顾女儿眼神抽搐,斟酌下:“这才哪到哪,算了。以后嫁了人再长长也好。” 被占便宜习惯了,听这话半天无语:长个屁长,谁给它机会长! “她要见我?”跑进来的桃桃慌慌张张,说秦大将军府上四姨娘来人吩咐,让望舒当下跟着进府一趟。 第40章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 望舒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位再嫁的未来婆婆突然要见她,所为何事?秦修远未归,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见的? 秦修远?莫非是?望舒皱起眉头,满脸犹疑,看向她娘亲,“秦修远出事了?” “囡囡别胡说!”季母被女儿唬了一下,眼皮子直跳,想起阴影犹在的客栈那档子事,唾了口今年流年不利! 未来婆母要见未来儿媳,对方又是那般身份,顾不上细想,用心挑选一套双绕鱼尾垂胡袖淡粉色曲裾服给女儿换上,小纤腰束得盈盈手握。 安抚女儿也是自己,“见了人便知晓。娘亲陪你一起去。” 羊皮内衬小高靴,青狐皮披风外套,望舒不喜胭脂,不喜戴帽,不喜衣着累赘,宁愿冷着也不肯臃肿示人,跟位娇蛮的贵家小姐似的,季母揉揉手,哈了热气去暖望舒的一对小手。 总不能让人冻着吧! 下了轿跟着人一路从侧门进去,雪铺亭台楼阁,冰封假山小湖,檐下雕栏红柱,游廊左绕右绕,不愧是豪门贵族,所望之处皆是围墙之内,占地之广…… 唉!打住,打住!她怕是一辈子都存不上这万贯家财的零头。 想到世上的权贵富人那么多,唯独差自己一个,望舒再无心欣赏,不知到了何处,前面引路的人脚步慢下来,回头提醒她们,“秦大将军和大公子!” 望舒好奇地半抬眼打量,虎背熊腰膀大腿粗,大脸络腮胡子,这大冷天不过是圆袍长服,双目炯炯精光敏锐,迈着四方步豪迈粗犷。而旁边的年轻人身材高挑,即便穿了厚厚的夹袄,外罩兔毛鹤氅,依旧文质彬彬,动作轻便。 两两相面而行,母女两屈膝行礼,“见过秦大将军,大公子。” 秦大将军背着手打量着携手同行的母女二人,很快指名道姓:“是王姨娘要见的季文书妻女吧,如花美眷,季文书果真好福气。” 看向一旁的望舒,很是赞许,向儿子指了指,语气轻松惬意,“文儿你瞧瞧,这便是季文书的女儿。他宠女儿可是遥城出了名的,‘我有明珠一颗,照破青山万朵。’,便是他化用的。” 女儿是我最耀眼的明珠,她的光芒可以照亮万千山河。让父亲有此等骄傲感叹,望舒同样傲娇万分,挽住娘亲的胳膊,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可不止爹爹,“还有我娘亲。” 看人抬起光洁如玉的小下巴洋洋得意,大将军笑意大发,“哈哈哈!小姑娘,果真不枉你爹娘宠你!” 一旁跟着笑起来的秦文等大将军说完,追了句:“父母掌中宝,宝华光万丈。” 有人夸,开心! “让秦大将军和大公子见笑了,小女纯真无状,太失礼了。”季母拉着女儿继续行礼。 “季娘子过谦啦,女儿家能无忧无虑,乃父母幸事!乃西北幸事!” 越说嗓门越大,看看血气不佳却傲娇得微微倚着娘亲的望舒,似乎很满意,“有女如此,无怪季文书乐呵呵的,哈哈”。 走远了。这大将军,心胸有气量。 明珠苑。鸡翅木软榻上,一位上袄下裙温婉端庄端坐的妇女正细细打量房里站着的一对母女,母亲娇小玲珑,五官柔和,保养得宜。女儿身姿纤细,该大的不算小,该细的则更细,扶风细柳柔柔弱弱,面色苍白,唇白血色太浅,显得眼眸分外明亮。 殊不知此时季母心中惊起万丈浪,睁大了眼,意识到失态,连忙垂脸,心中慌乱:这孕相!分明有六七个月大小! 粉红长袄,缎面光滑可照,繁复花纹的暗色马面裙,风髻雾鬓斜插一支梅花簪,唇丰鼻挺,肤白颊肥润,臀肥胸大,肚腹高隆,这样一位有些西域风情的孕妇,若不是怀着孕发胖又上了些年纪,眼眉细纹有些明显,年轻十岁不就是胸大腰细腿长臀翘、五官明艳的大美人么! 亲妈美貌在前,恐怕秦修远对于美丽的视觉上限着实会很高。 面前的王姨娘微微歪了身子,侧靠在软枕上,身形更显,这样明艳的妇女,说话却带了些娇媚:“小名舒舒是吗,如今长成小美人了。” 两位多年前有过不少交集的母亲在叙旧,谈儿论女,双方互喂彩虹屁。 望舒顺受两串,屈膝行礼道谢称不敢。心里大戏不停:秦修远知不知道他老娘怀孕,即将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同母异父!关键是这后爹全家都是他的上峰,包括这以后的同母弟弟妹妹… 不能叫弟弟妹妹,得行礼称公子! 这不妥妥的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嘛!想想都替那位冷白皮gie gie感到脸红…… 曾经幸福的一家三口,亲爹没了,亲娘改嫁了,后爹全家地位比他高,他日后见了这个喝奶的娃娃都得行礼,得!这个亲妈真真把秦修远这个正门儿子坑得七荤八素,整得像个在外见不得人低人一等的私生子一样让人耻辱的处境。 不知道说啥好,望舒想,一个巴掌拍不响,怀孕是女人显身形,男人没了影。可要论过,得一视同仁将男人一块拉出来开批斗大会,还有,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好上的啊! “……大将军也说我儿少年英雄,智计百出,这次竟然派出一条训练有素的白狗作了斥候,最后根据它的脚程测算得出两军距离,反过来成功偷袭原本准备埋伏奇袭我军的大氏国精锐,立下大功!” 闻言季母和望舒放下心上大石,没事就好,她还以为急匆匆找人来,是报忧呢! “六小姐这么骄傲的姑娘,听闻此等风采都忍不住说等远儿回来了,来我这看看人长什么样子呢!” 刚松一口气,立马一口气提上来,望舒听着秦修远亲娘这娇嗔骄傲的语气差点笑出声来。季母神色不虞。 有点难啊,望舒知道自打上一次旺财偷袭她那天以来,秦修远有好几个月拒绝见这位亲娘,夏嚒嚒跟她八卦的时候,望舒还以为他是生亲娘望子成龙在家动嘴不行动了手打一大耳刮子的事情,现在想想估摸那会人就知道这个肚中宝的事了…… 啧啧,可怜的大宝贝啊! “说起这位六小姐,长相随了侧妃娘娘,长相明艳大方,妥妥的北地美人。性格活泼豪迈,骑术比四少爷还好,嘴儿还甜,最得大将军的宠爱,我以前常想谁能有这么大福气娶这位西北王的掌上明珠……” 妇人捂嘴笑了笑,意有所指和母女俩对视一眼。 望舒神情无辜:你继续表演…… 季母镇定自若:……这位六小姐极为得宠,这两年北地求亲者无数,幽州刺史定了一个女儿给三公子,还想亲上加亲继续联姻。至于南边和长安蠢蠢欲动的联姻请求,秦大将军瞧不上,自认北地男儿更胜一筹,一一回拒。 “是啊,一家好女百家求,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自是千家万家求。” 骑术好!真是老天不给饭,自个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驰骋草原套马的汉子……等秦修远回来,望舒决心再挣扎挣扎。 一个客套掩过,一个认真倾听其实心思不晓得飞向了何处,王姨娘觉得挠痒痒挠不到实处。 “望舒,听说你将那小宅子改变样了?” 指名道姓,望舒迎着问话妇人有些责怪的眼神,声无波澜,“姨娘说的是院子里砌墙,倒座房多了一间居灶君吗?是的。” “你为何要到家里大兴土木?” 六小姐在戏楼听了闲话,才知外面说她儿子未婚妻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到未来夫家当家做主了,如何要求瓦匠工砌墙改灶,一手操办,她儿子堂堂一个大男人,半句话说不上…… 第41章 双标现场 “主人同意啊。” 回答得一个叫天真无邪。 婚约在身,秦修远没把她季望舒当外人,望舒收下人家的银票,勉为其难把他当自己人,又可以省下一笔租金,多好! 主人同意!??!!这一派天真般理所当然…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跑去家里大动土木,果然是把远儿给拿捏了! “好端端的宅子改成那般,以后成家怎么办?” 一道围墙分东西,整得就跟兄弟分家似的,王氏自己第二个儿子还在肚子里呢。 “秦修远不介意,我不介意。” 望舒继续一脸纯真,先前季母装傻装聋,脖子突发软症。 此刻连忙岔开话,“姨娘今儿找我们是为了这件事?” 儿子当家做主五年,作为娘亲如果不乐意,可以和儿子沟通。季母和相公本不赞成,和望舒说不通罢了。 王姨娘:……说点事真费劲!罢了! 大腹便便坐得也累,索性开门见山:“远儿承蒙将军看得起,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他是他爹唯一的血脉,我作为娘亲,自是希望他妻妾双全,光宗耀祖,儿媳做好远儿的贤内助,多生几个儿子,壮大家族,相夫教子,生活和美…” 真是个天大的无语,狗血接着还是狗血,这位丧夫追求自由抛下儿子转头给他人作妾的亲娘,回头还想给儿子纳妾,要求儿媳多多生娃娃,壮大家族光耀门庭…… 这不就是宽于对己严于对人,她自个不照照镜子,怎么这么关心前夫的门庭,还跑去给别人当小妾,自个说的话跟自个做的事不挨边,还来要求未来儿媳,这不妥妥的双标现场嘛! 儿子有本事立功升职,还成了大将军看得起,那当初秦修远一个小兵,大将军怎么不慧眼识珠赏识一番呢。敢情秦修远忙活好些年,好不容易厚积薄发,玉琢成器,却成大将军的功劳了……秦修远亲娘的这个脑子没事吧… 这二嫁即将再生子女的娘,怀孕怀得脑子进水了么,这二胎智商堪忧啊! 而且!明显话里话外是要给秦修远换有权有势的媳妇当助力,要是还能纳妾,更好。开枝散叶是必须的,要开很多枝,散很多叶的那种。 将那位六小姐介绍给秦修远? 望舒眼睛一下就布灵布灵的,哦豁!搞这种亲上加亲,那肚子里这个孩子出生,是叫秦修远哥哥呢,还是姐夫呢,叫亲娘是娘呢,还是姐姐的婆婆呢… 弟弟称姐姐的婆婆叫啥来着,望舒头发支棱起来,风中凌乱了。 那边季娘子脸色一变,“妾身愚钝,不明白姨娘的意思,还请明示!” 凌乱完的望舒累了,今天的脑容量不允许继续活跃了,屁股都没个凳板坐坐,体力告竭,瞬间没兴趣和一个不仅自己热衷给别的男人当小妾还心心念念给儿子娶小妾的无知愚蠢妇人讲半句废话。 要是秦修远愚孝,过了这一村,还有下一店。 “娘亲我懂了。等秦修远回来商讨吧,有始有终,和气能生财。四姨娘你身怀六甲不容易,我们不打扰了。” 大戏戛然而止,望舒很平和,王姨娘很满意,抚了抚肚子。 母女俩就此告辞。 王姨娘隐了笑意,站起来沿着厅内慢慢走动,吩咐侍女把妆容卸得干干净净,脂粉褪去,右脸颊上隐约可见小片颜色稍浅的黑斑,掀高夹袄,一条条可怕的纹路,对美了三十多年的女人简直犹如酷刑加诸于身。 贴身婢女走进来,安慰落泪的妇人,“姨娘,等十一公子出生,医师说抹上好药一切都会恢复的。让其他院子得红眼去!” 王姨娘擦擦眼泪,托了托肚子,她们泼脏水说自己连续两个月勾得将军留宿,夜夜至天明,成功珠胎暗结老蚌生珠。 事实也大不离,不过是倒了个:大将军执念硬要自己生个混合血统的儿子,不管愿不愿意,把人一甩剥了衣裳,只一句:“你是老子的女人,吃喝穿都是老子的,哪一点不是老子!” 自己只能咬牙忍下,连同这脏水。在这府里,大将军就是这片天,错的只会是自己,只能是自己。 “姨娘有了孩子,其他的份量就轻了。” 是啊,不必以色侍人,日夜唯恐失宠。王氏以为自己养尊处优,容颜犹艳。今日一见季氏,虽衣着配饰一般,容颜未曾见岁月过多磋磨,气质温和。 幸亏,自己有一个有本事的儿子,还即将有一个有地位的儿子。 母女两心里藏了一肚子话要说,很有默契走得飞快,将将跨出侧门,便见一位雄赳赳身穿甲胄有七分像秦大将军的青年从正门出来,她俩低头等人先上大街,没想到人走到侧门边上停下来。 “你是那季家卤肉的季小姐?”声音粗犷,光明磊落。 “是的,公子。”望舒不晓得这人是谁,内心期盼是生意上门。 “我是秦二,那些卤菜够味够香,下酒一流!真不错!”暴露马甲的秦武咂咂嘴,一听就是馋劲酒瘾又犯了。 “谢谢二公子夸奖!”望舒郁气全消,浑身来劲,两眼亮晶晶,如同他乡遇故知,“其实小女最近找寻各地方子,想着推出一种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豆腐干。” “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又臭又香?听起来有点忍不住…”秦武揉揉下巴,鼻子下意识吸气闻,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进嘴那一瞬间变好吃? 这个臭豆腐的发酵法望舒还没突破,怎么吃她可就太记得了…她上辈子是个见了臭豆腐摊子就走不动道,不管好吃难吃不买不死心的人,如今一直在孜孜不倦尝试,可惜始终没突破。 “可惜味道还有些欠缺,在想方设法中………”逐渐秃头。 最近几个新想法没啥新突破,想想就咬牙切齿,何时才能吃上辣白菜,臭豆腐和卷凉皮啊! 秦武看着面目逐渐狰狞的姑娘,犹如写不出文章抓头挠耳的自个,暗暗好笑,“不急不急,总会成事的!出好吃的,跑来递个消息,我要第一时间去酒馆里等着!” 美食创作不易,他得支持。 “好咧!二公子真有眼光!” 就喜欢嘴馋心动就行动的人! 望舒的好心情没有传染给滔天怒火的老爹老娘,看着双绕鱼尾曲裾娉娉袅袅的女儿,听闻未来亲家竟如此鱼眼不识明珠,两个为爹做娘的简直气炸了,饭也不吃了,把桌椅扣得哐哐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自他秦家小子失父母再嫁,娘子你给他做了多少鞋袜衣裳,两次上战场,我乖乖女多大手笔啊,吃的送了好几趟,每次都半麻袋半麻袋地送!穿的,高价买的青狐裘,羊皮靴子,娘子你还起早贪黑亲手做的夹袄和棉裤!” 越说越气,小胡子气得发抖直接兵分几路,不成气候。 望舒小心拉拉老爹的袖子,让人吃饭,提醒秦修远给自己大半身家的事,“爹爹娘亲,别生气嘛!秦修远要是想攀高枝得助力,愚孝屈服亲娘,和我一拍两散,女儿如今又没损失什么!他如今还在前线,我们下定论为时过早。那个做了别人姨娘的亲娘,其实说话估计没啥用… ” 都要生二胎了。 第42章 小仙女下凡 西北嫡庶虽没有天堑之别,可始终会遭受各种明里暗里不平等的对待,嫡生子女在资源倾斜上处处优先。 妾生子女天然处于分配弱势,使得妾和妾生子女需要花费更多心思和行动去争取,还得被拥有资源分配优势和话语权的人冠以急功近利,没有远见,眼皮子浅等评价。 王氏做了别人的姨娘,又即将诞下妾生子女,和前夫这边关系越发远了,说什么为秦修远好,望舒一个外人听起来都反感…… 季家父母看女儿不算太上心,清醒过来,是啊,秦修远是秦修远,他娘亲又不和他住一起,重新另嫁生子,用不着晨昏定省,站边上立规矩。说句不好听的,望舒就算不去见她又如何… “舒舒说得有理,但咱们家还是多多少少给她点尊重,面上功夫过得去,毕竟是修远亲娘。” 望舒根本不在乎,今日被她一顿埋汰嫌弃,自己没摸清情况进了人家老巢唯有识时务装天真忍了。下次给银子都不去了。 除非给金子。嘿嘿! “今儿还以为是什么内部消息唬了我和娘亲跑一趟。以后我不待见她,甩给秦修远对付去。真见了面当她在唱戏,左耳进右耳出。” 季母:“也好,一切等修远回来吧。这孩子也是不容易,战场上出生入死,刀枪无眼,唉!” 照二人想法,女儿嫁个普通家庭,安稳度日便好,战场鲜血满地,古来征战几人能还…… 如此想来,不成便不成吧,女儿本无兄弟姐妹作后盾,若是再有个不如意的,也支不起他秦家的门庭。 夜里枕头风吹吹,季父豁然开朗,第二天乐呵呵上值去了。 春回大地,乍暖还寒二月天。 季母收了收针,剪断绣线,把一套三件摆在宽榻上,粉色上衣,短褙子,裙子。上衣柔软透气,特意选的上好丝绸。短褙子仅至腰间,绿地绣宝花立鸟纹绢,下垂一指长红色流苏,裙子是一片式绿地绣花绢裙,由八幅同款绣花绢裙压细褶拼贴而成,上细下宽,缩窄腰围,增阔裙摆,拼贴处藏着短褙子同色长流苏。 短褙子领子和袖口皆是拼接浅粉色刺绣绿色修竹,和整体颜色遥相呼应,绿地所绣花纹间隙疏松,错落有致,显得舒适大气。 望舒常年不见阳光,有着病态的苍白,趁着火盆正旺,换上这套衣裳,又央着娘亲把红色长缎编进两侧细细的麻花辫里,剩下的头发在脑后挽双环髻,垂下红发带。 因入冬忍受不住头发太长又无法经常洗头,趁着生病磨得爹娘心软同意,把头发剪短了一半,额前鬓边仅仅与下巴齐平。 如此,双环髻娇小可爱,望舒提着裙摆走到厢房空地处,一边两指揪着裙摆,开始转圈圈,流苏摇曳,裙摆飞扬,小姑娘跟朵刚开的花一般,一圈一圈腾起流苏和裙摆,快乐得人仿佛会闪闪发光,裙摆里传来铃铛般的清脆笑声:“娘亲,你看!” 女儿像花一般漂亮美好,快乐,没了刁钻古怪,唯有如这笑声一般的纯真憨善。 望舒又提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譬如在裙子垂下的红流苏上拼上颜色各异的小碎布,“要轻轻能飘起来的,颜色要艳丽些……” 这还不简单,“这样废弃的边角料娘亲有得是,囡囡要多少有多少。” “袖口边上缝三块,长条些……” “娘亲,可要快些,爹爹快要下值了,女儿要等在门后给他自个惊喜!” 季娘子手上不停缝着块青绢,被女儿的快活感染着声音也轻快飞扬:“囡囡,别急,别动呵!” “娘亲真好!恩,慢点也行,让桃桃不给爹爹开门就是了!” 噗!季母:你可真是你爹爹的好女儿!老头子,你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季文书快马加鞭一路颠簸到了家门口,家门苦敲不开,“桃桃,开门!” 第三遍,桃桃躲在一侧装没听见。望舒嘟囔着,“老爹又发俸禄了?今儿早回了一炷香!” “娘子,开门!”如此三遍。 季文书挠挠头,难道娘子和桃桃出门了?只有乖女儿在家,还睡着了?? 于是,他气沉丹田,大喊一声:“乖!女!儿!给!爹!爹!开!门!” 正喘气呢,后头的人就到了,季文书摆摆手权作打招呼,嗓子都干了,被人追上,等于白跑! 郁闷间,里头正正传出望舒清脆悦耳的声音:“爹爹!” 门一打开,在院子里专门清扫出来的一方空地上,四周积雪覆盖,少女轻盈旋转,快乐地转圈圈,彩带飞扬,裙摆缤纷,笑声若铃,蹁跹踏云,恍若飞天,好一位雪中起舞的五彩仙子! 望舒慢慢停下来,脸上满是笑意,看向爹爹,等着马屁……咦!咦咦咦咦!她瞪大眼睛,怎么秦修远也在!! “怎么,爹爹的小仙女,可认出人了?”季父开心是开心,就是女儿给自个准备的惊喜也给别人瞅见了,真是便宜这秦家小子了!追得真紧! 好家伙,她这件内外两穿的外穿狐青色裘衣,反穿是纯白棉服大衣,是给他埋伏敌人伪装如雪地一色,好取敌人狗命或保自己狗命的。这当下,倒成埋伏她自个了,着急上演小仙女穿花裙子转圈圈,没看到这厮跟着伪装进来了。 嗯,穿得挺威风的,就是人傻了吧唧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噢,你回来了!”活着回来,真值得庆贺。 望舒小跑到两人跟前,又转了个圈,五彩缤纷得让人眼花缭乱。 “如何,我的这套衣裳!” 这很难形容,季文书想,他所能想到见到的颜色大概都在这套衣裳上,腰间短流苏,裙上长流苏,流苏缀着布篓子里的所有剩布料,袖子也是,脸上两侧垂下细辫子和彩缎,头上还有彩带……怎一个凌乱了得。 偏偏如此出格的颜色布料大杂烩,融合在一起,轻移莲步,彩带飘飘,衣裙飞曳,犹如飞天凌空洒然。 “小仙女下凡!”季父竖起大拇指,猛点头猛点赞!“爹爹第一次见到如此蹁跹的衣裙!蹁跹拂长袖,折腰舞霓虹,光是转圈,便有惊鸿舞之惊鸿美感!” 从开门愣到当下的秦修远,迎着人亮晶晶求夸奖的眼神,磕巴巴说了个:“好看。”可能是和季父一样马屁和诗句双管齐下,绞尽脑汁加了一句,“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哟哟哟,傻子开窍了! 望舒咯咯笑,半转着圈引人进屋,“怎么回得这般快?” 第43章 前进不得 后退不得 这次大军回遥城,仍在十天之后。 “小支百人小队先至,明日大将军府开庆功宴。” 季母待人一进客厅,便替女儿裹上厚厚的披风,对着相公摇摇头,“这孩子,你说一百遍春捂秋冻,她就两字:不听!!” 季父点点女儿我就不听的小脑袋,语气那叫一个宠溺,“你啊你啊!”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夫妻俩对着秦修远一顿夸,得知此次又立了功,明日正是论功行赏吃庆功宴,纷纷猜测他再升一级,升作军司马。 “不止,骑督立功还可得赏金。”季父肯定。 一直时不时晃着裙摆竖起耳朵听的望舒立马一抬头看着秦修远,眼睛快眨,身子前倾,金子!她没听错,金子!! 一两金子十两银,硬通货!天底下最美的存在!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给自己…… 她最喜欢金子了。 看着两眼冒金光的小仙子,秦修远隐蔽地颔首,本就是旺财的功劳。 “唐叔在望仙楼定了桌酒菜,修远斗胆请大家过去一起用夕食。” 点点胭脂,望舒难得戴上和这套衣裳配套的红流苏珍珠耳环,抿抿红唇,又戴上穿了长短两根红彩带的臂环,扣紧在小臂处。 季母一边替女儿理顺身上繁杂的彩带流苏,一边哄劝:“这如何能不披斗篷,乖乖,外头可冻人!” “娘亲你拿着,我回时穿。” “这去也冷啊!” 望舒抬了抬手臂,身后臂环彩带飘飘袅袅,轻快地走出门跑到秦修远身边,嘴里还答:“笑出声就不冷,哈哈哈,秦修远,我们先走。” 这套色彩斑斓襟飘带舞的乞丐仙女装出现在初春臃肿夹袄的傍晚街头,正是大军精锐中的精锐先锋回城受到遥城百姓争相追捧,和家人重聚落泪之时。 “有些不喜此场景的先便服进城。” 旁边一位年轻妻子抱着一位两岁左右小儿哭倒在归来的丈夫身上,甲胄冰冷,不管不顾热泪奔涌,“你可算回来了!!” 经过一位大睁着眼泪流满面摸着儿子脸的老母亲,两眼无光,缺了几颗门牙的嘴,说话也漏风,“娘亲这是做梦吧,我儿…我儿…” 数以十万计的大军,里面最普通的小兵亦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眼里的心头肉,承载起一个小家的一片天。 被摸着脸的兵将抱着老娘,弯下腰让她摸,“儿子立了大功,娘亲!”不经意见到了秦修远,咧嘴一笑,“秦兄。” 秦修远点点头,“李兄。” 双双介绍,“娘亲,他就是儿子常和你说的,长得让儿子甘拜下风也就罢了,武艺和战功也压在儿子头上的秦骑督!” “这是我未婚妻,季家小姐。” 李信看见旁边飘飘如仙的彩色小姑娘,嚷嚷着:“天呐,也比老子的漂亮,受不了了,在未婚妻上也压老子一头,小姑娘这衣裳真稀罕!” 傍晚小风,彩带流苏自动,裙摆轻轻晃动,望舒半抬手展示臂环,给老娘介绍潜在生意,“李勇士,这是我娘亲做的,你喜欢就给你那个做一套,穿上人更美!” 李信李勇士听了心里美,脸上也美,“等老…我见了她,再做打算。” 两两告别,发现两侧小楼上明里暗里藏了好些时不时冒头偷窥的姑娘,望舒走快两步,时不时转个圈,倒着走,抬抬胳膊,全方位地展示新衣裳。 “那位母亲在大儿子战死后以泪洗面,双眼半瞎。这个是她的小儿子,李信。”秦修远停了停,给这位忙个不停的花蝴蝶挡了挡来风的方向,“作战悍不畏死。” 街道走秀的花蝴蝶顿了顿,用手戳了戳他身上外穿着的狐青色裘衣,警告地白人一眼,“你悠着点!” “穿上吧,冷。”秦修远递过去斗篷,花蝴蝶又两步跑开了,嘴里嚷嚷:“一寸光阴一寸金!” 广告时间,宝贵得很! ……“受凉会得病…” “啰嗦!”花蝴蝶回头嗔他一句。 是有点凶。 怕有好事小儿和街头混混冲撞她,秦修远大步跟紧人,人群熙熙攘攘,喧哗嘈杂,但他心下紧张,突然一个念头冒上来,心中冲动,也许,或许,不如当下? 胸膛擂鼓,热气冲腾,他鬼使神差伸手拉住花蝴蝶,唤:“舒舒。” 望舒放慢脚步,看街上被亲人守候环拥的将士,又看看孤独一人回家洗漱又安排摆酒席,亲自上门请自己一家庆祝立功酒席的青年。 人似乎还是原来的人,端肃稳重,君子修长如玉,倘若不是这一汪浅浅眼眸里的欲说还休的期待,几次张嘴欲说还休,在往下看,拉住自己的大手,磕人的冻疮伤疤。 她忘了准备手套,“你自个没手套?” “从父……从军之后未曾戴过手套。”秦修远低头看着编入好些发带的双环髻小脑袋,花蝴蝶一直数着他手上的冻疤。 他试图藏了藏,很快被人蛮力撸了袖子,真是小霸道!叹息一声:“无事。” 润润喉,不知是第几次尝试发出了声音,“……舒舒……,舒舒……” “嗯?” “舒舒,不是每一个人上了战场之后都能平安归来,没有人知道那些不能归来的兄弟带着多少遗憾死去,风雪掩盖了他的尸骨,无法回到故土,等待的人肝肠寸断,青丝成雪…” 秦修远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望舒没有抬头,任由他脱下斗篷替她穿上,继续缓缓说:“或许我不该有此幻想。” “哦。” 她不用抬头便知人如熟虾,如此热闹熙攘的街头,她竟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听懂他说的幻想,一次次过来家里蹭饭,把银子给她,同意她倒腾家里院子,她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她的家。 “每次我想要前进,总有种种顾虑,不是家的家,不受待见的样貌,难以预料的战场厮杀,而你,又是如此需要人照顾,身子经不得太多的磨难打击……我想要退缩,可又贪恋…不甘心…也不放心……所以我想这样就很好,又怕耽误了你……舒舒……” 贪恋她家的温馨美好,她的娇憨霸道,送肉送衣的体贴,不甘心自己明明尽全力依然有世间无常人力不逮之宿命感,不放心她嫁给别人,别人又会如何对她,会让她多多生儿育女,会让她常常生气,她的身体又如何受得了…… 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便是他如今的心境。 望舒的脸红得不能见人了,这斗篷真热,这人真傻,怎么回事,大街上这么多人,还磕磕巴巴,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说这么可怜的话,表白?有这样表白的吗…… 然后呢? 显然没然后了。 干脆拉着人往前走,秦修远一鼓作气把酝酿了两个月的话一吐而出,整个人轻松了些,见她还拉着自己,笑笑,伸手圈住不停飘在自己脸上的彩带,跟着她的步伐走。 就这么喜欢花花绿绿颜色的衣裳么……可可爱爱的。 第44章 她在闹 他在笑 街上熙熙攘攘,他们二人颇受注目。 秦修远不经意往两侧的窗户看了看,不经意对上几束视线,有些惊慌有些大方回视,遥城民风开放,在精锐将士中选择夫婿犹如文人中榜下捉婿,一种风尚罢了。 刚刚自己那一番话,应当没有让人听到罢,倒忘了抬头观察这些小窗户,头脑血液一涌,倒在半路上就这么说出来,如有鬼手推他。 “六小姐,七小姐,王小娘子,咱们该回去了。”今夜府里为得胜归来的三公子接风洗尘,偏偏两位小姐还跟着姨娘的侄女跑来这街上凑热闹看立功壮士,真正的大军尚未归来,那个时候才叫壮观呢! 看了一对有情人街头笨拙扭捏示爱,听得丫鬟开口,秦期期和秦捌,恍如戏中惊醒,看看回头,看看一侧的王靖,又双双低下头去,不自在地红至耳侧。 秦修远,竟是这般模样。 望仙楼,临街包厢。 “今儿比过年热闹多了。”季父饶有兴致往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拖家带口,欢声笑语。 遥城过年风俗不如南地浓厚,加之战事正酣,冰天雪地,不过是加盘好肉罢了。 望舒津津有味地看着菜谱,时不时问小二,如何做出来,口味咸甜,哪个部位……满意了就点。 季娘子看着菜谱的价格,暗暗咋舌,拉拉女儿的袖子。望舒不理不睬,侧身过去继续点菜,默默留个背影给老娘。 有时候真的被自己的女儿气个倒仰,季母恨恨瞪了一眼袖手旁观的丈夫,季父立马又把脑袋抛向大街,“遥城将才济济啊!一年两次大胜,打得大氏国闻风丧胆。” 秦修远看着这一幕,好笑不已,对永远拿女儿没办法的伯父伯母说:“难得修远请客,伯父伯母千万别客气。” 望舒小指敲了敲,吩咐人去大厅开一桌给两家的仆人,“这三菜给我这桌上,这个,这个,给一楼的上。这四样,两桌都上。这个小乳猪一桌一半。待会这两桌只能我结账。快点吧。” 小二领了赏钱,连连点头转身便去后厨下单。 “还是舒舒想得周到,理应我们给修远接风洗尘。”季父制止要说话的秦修远,“修远听她的吧,她打小就这个性子,你也别想着改咯!你战场上吃苦头,勇猛精进,立下战功,今晚也是托你的福,为你庆功,我们要尽兴!大吃大喝一场!” 季母也连连点头,自个女儿出银子,也不担心价高多点菜了,湿了湿帕子,擦干净望舒的口脂,还不忘提醒女儿:“好菜哪能没有好酒,舒舒,莫忘了点上两壶好酒。” “爹爹娘亲变脸可变得真快啊!” 望舒调侃,众人大笑。 季守小跑进来,放下一坛屠苏酒,“这是城里最好的屠苏酒。我们底下人都到了,桃桃守家。大伙让我先说两句。庆姑爷得胜立功归来,贺主家红红火火!” 姑爷一出,望舒还没什么,秦修远被茶水呛了个彻彻底底,“咳!……咳!” 猴儿一样精的人,作个揖立马就想跑,“有事一叫,马上就来。” “季守!去雇个善于画人像的画师,让他来上楼这里给我们画像。” “是!小姐!”瞬间跑没了人影。 “鬼点子一个个的,怎么想出来的这是?” 季娘子有点后悔擦了胭脂,“画像不花两个时辰如何成画?” “又不是帝王将相,他要畏畏缩缩下笔斟酌千万遍么,两个时辰,花都谢了。说两个时辰都是骗工钱的,爹爹和秦修远画一大幅梅花画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画梅花那是胸有成竹,跟画像大不一样。只一声姑爷,季父生闷气,秦修远还没喘顺气。双双没纠正话。 “爹爹,你上次喝小酒唱小曲那花姑娘在哪里找的,今晚也安排个唱来听听。” 那还了得! 季父立马又转过身去看晚霞满天下的热闹街市,望舒盯着他的背鄙视他,看向秦修远,让他介绍下。 秦修远如何得知,这望仙楼还是第一回来,平日里孤灯冷影,哪里有小酒喝小曲儿听…… 说着站起来,“我去问问店小二。” 整个人熟得不能再熟了,脖子都红彤彤的,望舒有点好奇人的身子是不是也跟着红温了。 最后是季父自告奋勇去找店小二,毕竟女儿请客,爹爹也是主人,哪能劳动客人的道理,何况,绝不能让臭小子知晓怎么找花姑娘的! 画师到了,两位歌女也到了,菜品陆陆续续上齐。 糖醋小排,葱爆牛肉,手撕椒麻鸡,红烧兔肉,红烧乳猪,猪肚参汤… 琵琶一遍遍奏起庆功宴曲,季父举杯,四人齐齐碰杯,乐曲在前,只管摇头晃脑品酒吃菜。望舒以汤代酒,猪肚参汤喝下去全身暖融融的,乳猪皮酥脆肉香嫩,小排甜酸可口,牛肉葱香肉嫩,椒麻鸡和兔肉一般般。 季父更偏爱这两道,“这兔肉鲜嫩可口,椒麻鸡麻醇咸香,清爽可口!”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些。”贵确实有贵的道理。 望舒喝了半碗汤,小声劝娘亲:“娘亲,别扫兴嘛!挣银子辛苦,不就是为了花银子乐呵乐呵么!要花银子也心疼,人哪有一刻舒爽,还不如旺财那条狗雪地狗刨快意呢!人生能有几个今宵,今朝有酒今朝醉,对酒当歌,对曲当舞,享受当下!” 正专心作画的画师听了这一番话,有些惊异抬头看看说话的姑娘,或是想不到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如此通透。 随着琵琶节奏加快,音符跳跃迅速,欢快的节奏,望舒这次不满足摇头晃脑了,站起来随意随性拎着裙摆转圈圈,彩带飘飘,衣裙飞曳,襟飘带舞,铃声串串,凌空洒然。 被这欢快气氛感染,季父对着娘子说了句耳边话,拉着有些扭捏的季母跳起当年他们相遇的那支踏春舞。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老师孔子询问曾点的志向,曾点说“在暮春时节,春天的衣服已经做好穿上了。约上几个成年人带着几个孩童到沂水里游泳,在舞雩台上吹吹风,最后尽兴了,一路唱着歌儿回来。” 中途心动眼动不敢行动的男人被未婚妻强行拉起来,时不时拽紧她伸过来的手,配合她时而转圈,时而后仰,秦修远此刻和大圣先师孔子一般,心底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包厢门外,夏嚒嚒和唐伯相视一眼,放弃敲门敬酒,和季守端着酒杯下楼了。 季家两口子手牵手在跳踢踏迎春舞,小姑娘转得飞快,周身彩带飞舞,裙摆腾腾,似乎知道有人会拉着自个,只顾着转,头晕要倒了自有人接住,接住她的人微笑看着她在玩。 她在闹,他在笑,爱意不遮不掩,心意相通。夏嚒嚒捂住蹦蹦跳的胸口,突然想起那走了好些年的死鬼了。 第45章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明珠苑。 “果真入迷了?” 王靖恭顺侧坐下首,将昨日一一道来。 表弟二人在街上替人披衣举止亲密,两位小姐在窗边凝神偷看,久久注视不能回神,回程两位小姐在马车窃窃私语,似有不合意见。 下车时七小姐打听住址,知晓望舒娘亲是名出色的老绣娘,便说:“瞧那衣裳别有趣味,正好订一身,春夏之季到城外踏青骑马去。”最后有意无意说了句,“四姨娘这个儿子好事将近了,期期先道一声喜。” 听到这里,王姨娘轻捶下桌子,“那丫头片子!”坏她大事,嘴上说有始有终,身子老往儿子身上挨挨靠靠。 “让人马上来见我!”大肚便便的妇人抬头看看天色,着急催促:“远儿还不来!” 很快有回话:“秦小将回话说他一切都好,望姨娘保重身体,不必为他挂心。” 王姨娘气得砸碎了一个茶碗。 天色将黑,派去传人的方回:“季姑娘身子不适,当下卧床,负姨娘看重。” 一个两个!造反了! 明珠苑的茶碗碎了一地。 夜里。前院庆功设宴,声势浩大。 王姨娘派着身边的人禀事,将军挥挥手同意,仆奴快速走到秦修远跟前,众目不离的八卦好奇下,主角之一的青年离座向上首行礼,转身前往后院。 “看看咱们军司马,吃一顿庆功宴还能顺带见亲娘,这不比咱们光吃饭喝酒的厉害多了!” 邻桌赵二声音不高不低,附近几桌有人跟着轻笑,秦修远脚步不停,径直离场。 王姨娘在一桌吃食中等,表姐随侍一侧。“来了?坐下吃吧。” 记忆里这个声音唤他。 “远儿,叫爹爹过来,吃饭了!” “远儿快回来,吃饭了!” 小小的厅堂,一荤一素,一家三口围桌用饭,这个声音时不时八卦两句,“咱们左边那个张婆娘昨儿生了个儿子。” 爹爹有些诧异接话,“今儿不曾听张兄自个讲。”后来又聊到儿子的学业,男人表扬,妇人夹上爱吃的肉。 桌上三言两语,言笑不已,都在身边人和事上打转。 当时毫不起眼的日常,这六七年午夜梦回,始终不忘娘亲在厅里唤他那一句,“远儿,叫爹爹过来,吃饭了!” 而不是当下,“来了,坐下吃吧。” “见过母亲,修远刚吃过。” 王姨娘本也没什么胃口,“叫你三番五次都不来,怎么,娘亲叫不动你了?” “娘亲,您有孕在身,保重身体为上。孩子已长大。” 不想听他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你长大了就不是我儿子了?娘亲想见见不得了?”立下功劳,看着还是个倔样! 突然想起望舒昨晚又频频提起季父喝花酒,季父次次败下阵来,却不恼。 “娘亲也曾一年不见儿子。”旧事重提。 “啪!”尚未动筷的米饭满满当当地摔碎在地。王氏盯着他,看不出来,长了反骨这是!一而再刺她! 秦修远后退一步,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毫无波澜,“若母亲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找儿子,儿子的想法一如既往。希望娘亲以后不要打扰季家人,我们都是小门小户,每日奔波劳累只为生计,无心增添无谓烦恼。” 上次的会面仍然历历在目。 “母亲为何此前多次未见儿子?” …… “关于儿子的婚事,五年前母亲说婚嫁是自由的,希望母亲能一如既往推己及人,尊重儿子的婚嫁自由。” 王姨娘自然忘不掉,当下又气个倒仰,打也不是,骂也不听。如此境地,赶人出去,下次再见着人不知何时,“靖儿,你先下去。” 屋内只剩母子二人,王姨娘瞬间泪眼朦胧,有些哽咽:“远儿,难道你和她是一家,娘亲就是外人么?你可知道上次那个病秧子如何在娘亲面前做戏,同意和你解除婚约的,等你立功归来,又巴巴地往你身上挨挨靠靠?” “远儿,为何你就不明白你娶她根本没有一点益处?娘亲难道会害你么?将军看得起你,提拔你,娘亲也有意无意在他们跟前提起,昨日府上的七小姐八小姐对你有了一面好感,往后你多来娘亲这里,见上几面,这其中助力不用娘亲明说了罢。靖儿也是喜欢你的。娘亲希望你日后妻家强大,贤妻美妾,儿女成群,荣华富贵。” 心渐渐麻木,他说他的,她做她的。 待人声泪俱下说完,秦修远扫过人臃肿的腰身,声音平静毫无半丝波动,隐隐透出一种冷酷无情出来:“娘亲保重身体要紧。儿子愚钝不堪,胸无大志,您不必再费心。还请您在外人面前不提及儿子,虽父亲已逝,门楣不显,但我秦修远亦是堂堂正正一男儿,既有未婚妻,便应消声于其他未婚女子之口。娘亲,她常年病痛缠身,已属不幸,更未曾作过恶事,有些不善之人攻击儿子为丧门星,你可知儿子的感受?你这般称呼她,可知她和她父母如何感受?” 刚开始听着就气,后面丧门星?人被这一串反问逼得说不出话来,“她…她也没当我是你娘亲,张口闭口就是姨娘!” 看着这华贵的客厅,豪奢之家,仅一杯一盏便是普通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用度。“在这个宅子里,他们要唤你秦娘子,秦姨吗?” 娘亲,你敢应? 一颗眼泪逼在眼眶里,晕染那抹浅色,像是有无数话要说,落在令人不适的肚腹上,终是压住,浅色太淡,淡得近乎沉寂,吁了口气,仅轻轻无奈,“娘亲,儿子要回家了。望您保重。” 秦娘子,秦姨娘,一字之差,差之千里。王姨娘瘫坐在宽大的座椅上久久不语。 圆领袍合身而服帖,挺拔如松柏之茂,端肃冷面,王靖盯着前面垂下来的浅色发带,回想昨日在大街上那个红着脖子拉着女孩手一起跑起来的他,恍若两人。 “表妹,不必再送。就此别过。” 未等应答,人已大步流星往前走,留她应也不是,跟也不是,独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 秦大将军听闻母子俩再次不欢而散,“倒是个犟的,随了他爹几分。” 管家:“枉得大将军赏识他,忒不识趣。” 秦大将军笑了笑,男儿没几分魄力,依在长辈身上逆来顺受,与那没脊梁的摇摇摆摆小女儿有甚区别! 军营捶打,战场历练,要的便是这般顶天立地心有所想行有所定的将士。 遇事不慌,越发一副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的少年老成。 第46章 未来姑爷 “成了!成了!” 澄黄透亮不起白沫! 守着泡菜坛子的桃桃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夹了半根白菜从东耳房飞快冲过游廊,“舒舒姐姐,舒舒姐姐!” 半个时辰后,这半根白菜冲进一道围墙两个天地的秦家,大伙徒手掰了小半片尝尝,不再是以往根烂叶溶有异味被扔掉的白菜了,小丫头开心得手舞足蹈:“舒舒姐姐说叫季家酸白菜!专门让我做,嘿嘿!” 这小半年桃桃留守季家,包揽琐事没参与分成,瞅着季守每个月领得比自个多,心里焦急一心想着腌白菜能成,中途一而再再而三诸如冒白沫,烂根烂叶,味道酸臭,被冻成冰坨坨缸子都裂了,太咸,太酸,都不知扔了多少上好的白菜,好些个月,桃桃心心灰意冷,可小姐不软化放弃,自己边心疼边泄气一次次试泡。 夏嚒嚒更是笑开花,女儿和她两个人挣,铁定比单打独斗的李嚒嚒和季守单挣得多了! 季守和李嚒嚒自然开心,无它,家里新品越多越不怕人偷偷摸摸学去,如今有好些酒肆的卤肉味道快赶上自家,其他多多少少也有跟风模仿私下摸索着做。 打铁还需自身硬。 “舒舒姐姐说今晚一起用夕食,大家忙完早点过来。” 唐伯两片腌白菜给下值的人尝尝,“季家今儿新成的腌白菜,让过去用夕食。望舒小姐整些新菜式。” 托两家下人嘴舌频繁,晓得这几个月尝试腌菜的人屡败屡战,腌坏扔掉的白菜心疼得两边人直嗷嗷,其间缸子更是冻爆俩。 尝了尝,“酸脆可口,咸淡适宜。” 秦修远唇舌回味,还真做成了。 此次唐伯守家。这是两家约定俗成的默契,吃食不能离人,每次大聚总会有人守着吃食的房子,以防万一。 腌白菜炖轻炒过的厚片五花肉满满一砂锅,腌白菜炒肉丝,腌白菜焖油炸过的排骨,一碟裹粉炸排骨,小炒腌白菜,虎皮鸡爪,一锅刚出锅的香甜馒头,一锅米饭,一锅稀饭。 “几月功夫泡成酸菜,囡囡又亲自捣鼓这几道菜,你俩可要捧场。”季娘子吃不得太酸,下午硬吞下去眼睛酸成缝缝,对整桌热腾腾冒酸气的丰盛饭菜有心无力,先给两个男人做个心理准备。 “脆生酸口,味道不错。” “酸脆爽口,极能下饭。”秦修远下值腹中空空,试了两口一路唾液分泌,饥肠辘辘唱着空城计。 “有眼光!” 季父瞥了瞥成功拍马屁的某人,酸了。 接下来吃一口说一篇,“这个酸白菜炖肉,酸菜的酸味,肉片的肥腻,相互吸收融合,白菜酸甜,肉片软糯,汤汁清爽酸香……” “这个单炒酸白菜,咸香浓郁,米饭和稀饭,皆能开胃口助消化,夏季朝食最佳。” 望舒扔了块排骨骨头给守在一旁的旺财,给自家这个快要化身吃播的老爹点赞,“爹爹品鉴能力一流!” 秦修远总算安心吃饭,他遵循长辈发言晚辈倾听,长辈歇筷晚辈停箸…… 桌上就他守规矩,再说下去怕是要当场垂涎三尺。 “娘亲还想酸酸的吃不下多少呢,这炖过的肉,焖过的排骨,正合口味,舒舒真本事!” 秦修远看着人得意的小下巴一下翘到天上去,坐在凳子上靠着人快乐耸肩,伯母夹了菜喂她,才舍得从云端下来乖乖含口人间的热饭。 真是在爱里泡着的厉害小姑娘。 三月底,春回大地,王姨娘生下个六斤重的儿子,新生的幼儿有着一双淡淡颜色的大眼睛,和他的成年哥哥一样,淡中带着点深邃的蓝色,皮肤极白,不怯生人,爱笑,活泼。 秦大将军大喜,洗三宴大宴各级下属。军司马及以上官职人皆收到拜帖,当天休沐吃席。 暮春时节,冰消雪融,春风扶嫩柳,游春正当时,城里好些富贵子弟纷纷出游,把酒言欢。而下酒菜,往往来一碟物美价廉的腌白菜。 东耳房里整整齐齐二十个码着腌菜缸子,望舒指挥着季守把晌午新腌的缸子码在另一侧,缸底压着白菜入缸日期。 “舒舒姐姐,未来姑爷来了。老爷夫人正在客厅里见他,让你也过去。” 自打季守个机灵鬼望仙楼“未来姑爷”一出,这左一个未来姑爷右一个未来姑爷将正主羞得面红脖子热的,跟着看热闹的望舒表示随便你们叫,她爱看。 前几天夜里突降大雪,等抱着相公睡的季母被冻醒,夫妻俩急急忙忙把停了的火盆端进女儿房间,夜里望舒没醒,第二天人鼻水不止咳嗽不停,身体时常发热。 “嗓子眼里的痰咳不出来,喉咙疼痛,她这两日都不爱说话。” 秦修远尴尬不已,他今日上门是准备和季家父母商量三书六礼,结果斟酌半天刚开了个口,“伯父伯母,修远请聘令爱为妻……”季父就摆手,让人通知望舒过来,伯母又说人身体有恙,自觉唐突不已。 望舒进了正厅,看到自己的爹娘,和一只熟虾似的秦修远……装作镇定地向她打招呼,“望…望舒…” 又结巴了。 看人脸又红说话还结巴,季母唯有将人的来意说清楚,“舒舒,修远在询问爹娘关于三书六礼的事宜,你怎么看呢?” “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六礼”即六个礼法,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种比较繁琐的婚姻习俗礼仪,一般也只有权贵和富贵人家讲究讲究得起。 望舒让爹娘先出去。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俱强作镇定,红温秦修远搬了把凳子挨着人坐下,伸手摸摸人的额头。 那微微发抖的手臂一下一下弹在额上,望舒:…… 人是认真打扮一番的,穿着娘亲新做的浅色翻领袍服,两侧小辫子细细密密整整齐齐,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干净清爽,就是人红得快熟了。 反观望舒自己,一套厚夹袄脱不下来,随意麻花辫,有点邋遢。 被人一双黑眼睛上下来回打量,男人收回手,“修远唐突,等你病好再谈吧。” 说着再扛不住人直白坦荡的眼神,就要背过身去…… “我有三个条件。” 第47章 他想女婿上门 几乎同时开口,秦修远硬生生挺直腰背,抹把脸,“望舒你说。” “一、尊敬并赡养我父母,直至他们百年之后。”低头小声加了句,“即使我早亡,你……”赡养不变…… “别胡说!”秉着气呢,闻言秦修远语气脸色一变,听不得她说不吉利的话,立刻打断人的话,环着人的背,“舒舒,你这一年调养得已是大好了。别说丧气话。” 急中见真章,人倒不结巴了。 生死自有天命。望舒没有反驳没有躲开,“二、我俩凡事有商有量,相互尊重。我喜欢做的事你不能干涉。” 她喜欢挣金子,他一挣铜钱的能干涉什么。 “三、子女缘分上,随缘。你不得纳妾呷妓,身心如一。若不如一,友好和离。过错方净身出户。” 说完嗓子痒得不行,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脸色咳得通红,眼角泛泪,男人扶她站起来帮忙顺背。 待她缓下来,慢慢开口:“望舒,你所要求三,不过是我为人半子,为人夫和为人应当做的本份,应你,也是应我自己。若你身体允许,成婚三两年后,我们顺其自然生一名子女,伴其成长。若于你康健有碍,咱们可收养义子义女。如何?” 没说好没说不好,“二十岁后看世道安定与否。” 安定,生儿育女,乱世,收养子女。世道不宁,保存自身。 说到世道,“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若我战场上发生不幸,你不要过于伤痛伤身。我的一切都留给你。” 这也叫要求,想笑喉咙痒痒的,“活着要好好的,不枉每一天,快意人生。要小心,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躲了逃了装死,活着要紧。” 说完又咳嗽一阵,秦修远不忍她咳得太过,“好,都答应你。你别说了,身体养好咱们再聊。” 季父季母听过秦修远转述的三句话,即使贴心免去早亡那句,两人依旧落下泪来。 “修远,伯父没别的要求,只一句,我女我疼之如珠如玉,如珠如玉啊,舍不得,舍不得啊……”季父呜呜落泪,季母眼角湿润,连忙替他擦泪。 从一个小肉团儿,他千辛万苦养到如今这般大,为何女儿要嫁人啊!!呜呜,招婿上门就挺好的哇! 秦修远不免动容,二老同时痛哭落泪仿佛他是来抢夺良家妇女的山大王,有经验的兄弟提醒过这个时候会被狮子大开口论斤论两开条件,逼得多多出聘礼。 天下亦有以纯粹之心爱女待人的父母,他双膝下跪,语意凿凿发自肺腑:“伯父伯母,女婿犹如半子,二老待我之心,犹胜天下大多亲生父母之待亲生子女,日后请求伯父伯母务必和我们同住,共享天伦之乐,以便我们尽绵薄回报之心。” 啊?季文书懵了?他想女婿上门,女婿想他一家全上门? 听过这话,季母倒先哭崩了,“好,好,好孩子。修远,谢谢你。” 最后也就说定下来合个吉日,结婚当天热热闹闹就行,其他一切免了。 既诧异又合理,季家只有一个女儿,以为必定会进行十分繁琐的礼节习俗,没想到让他和望舒两人自个商量,当天务必热闹就行。热热闹闹是让大家知晓季家女儿长成出嫁为妇,是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想让女儿那一天得到最多的祝福和满足。 乃至于参加傍晚参加秦府月子宴时,酒席热闹,脑子还在思索聘礼箱子要准备的物件,完全没把心思放在那个幼儿和有意无意的那些话上。 明天下了值再过去问问望舒想法。不行,有恙在身,得过些天。…如今他俩这身份,她有恙自己应当探病……接连两天上门可能对她名声不大好……若不上门,她会觉得他急功近利吧,有事就来,有恙不见人影…… 不远处戏楼台子上,居高临下,庭院热闹场景尽收眼底,秦捌拉了拉出神的姐姐,“期期,莫看…那人了,半个蛮族…” 她们站在此处,便是看看那几位其他府州过来的年轻中郎将里可有合眼缘的。到那人不过是位军司马,仍在校尉之下。 “蛮族又如何?况且他又不是真的蛮族!”粉衣少女反驳,转过头振振有词,“他那么温柔,人长得也好看,两次战场上都立了功。以后前途无量。” “期期,我听姨娘说蛮族表面斯斯文文,暗地里……力大无穷,粗鲁愚钝,他们那地方的人,夜里经常两个甚至好几个女奴……伺候一个男人,他们最喜从中原掳掠身柔体弱的女子,就…夜夜…女子常被…凌…凌辱至死,有的不堪…承受…,选择自戕。” 秦捌用手扇扇发烫发热的脸,看期期好奇地盯着自己,急切自证,“这都是真的,只不过爹爹镇守西北以来,这样的惨剧才很少发生…”她靠近七姐,“你没听底下的奴婢说么,四姨娘生的十一弟六斤重,不过哭着喊疼一个时辰就出来了。上次你看大嫂,堂堂武将之女,生大姐儿和二哥儿两次都整整痛了一日一夜,昏厥好几趟,才生下四斤肉团团。” 汉人和蛮人天堑之别。 期期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揪紧八妹的袖子,讷讷,“她们是…画本子上的那种…嗯嗯,夜里……夜里那种吗?” 姊妹俩有一本藏得严严实实的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的禁书,那里面都是些羞人的对话,间插着几幅插图,一起偷看禁书的情感堪比共了生死。 秦捌看了看四周昏暗一片,奴婢仍在十步之外,意有所指挺挺胸,“你没看那人和四姨娘么,个子特别高,姨娘…你知道的!” 美貌姨娘如何进府在遥城是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凭着狐媚子手段怀上十一弟的手段,府里人亦津津有味传得纷纷扬扬。 期期说不出什么滋味,禁书那句浑话如何讲得?好像是,真男人能在榻上征服天下女子…那他,也是这般出众吧。想起他牵手的女孩子,不免有些怜惜,不是所有女孩都能知道这些隐秘,若是…她要吃苦头了。 她要不要告诉那个瘦弱的女孩子呢…… “咱们订的裙子快要做好了吧!” 姊妹俩对那套襟飘带舞的衣裳印象深刻,回来征得夫人同意,各自订了一套。 期期好主意闪上心头。 第48章 巷子大战 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柔粉烂漫,满城飘香。花开柳绿,正是踏马同游好时节。 季家迎来两位贵客。季娘子斟茶递水,桃桃把能上的点心吃食一概端上来,招待着大将军的两位掌上明珠。 “这是小笼包,这是小糯米甜糕,这碟是猪肉丸子。这些是小女想出来的,素日里当点心又当吃食甜个嘴,饮食粗鄙,两位小姐莫要嫌弃。” 碟子里糕点小而精致,引人垂涎。 秦期期接过茶水,“夫人,是我姐妹俩冒昧,打马游城,想起这订做的衣裳了,忍不住想看看如何了。” 碟盘干净,吃食精致,小箸夹小笼包吃下,一手半掩着嘴,秦捌眼神一亮,眨了眨眼,秦期期领会其意。 面皮暄软,肉馅不柴,鲜嫩有汁,满口香。 “季夫人,你家这个…小笼包真好吃!” 取了衣裳过来的季娘子柔柔一笑,满是慈爱,“那两位小姐可要多吃几个。” 打开包袱,摊开一套粉色裙子,这是仿照望舒上街炫耀的那套来做的,起名唤仙女飞天裙,双手举高轻轻一抖,满堂华彩。 一套粉色,一套蓝色,布料是上等锻料,富有光泽,刺绣流苏皆是用昂贵的金线,彩带则是使用轻软的罗布,拼接亮色小彩布。粉色是刺绣宝相花纹样,蓝色则选用忍冬纹样的刺绣花纹。 引得姐妹俩眼睛直往衣裳上转,粉色娇艳,蓝色矜持,彩带飘飘洒洒,又是另一番风情。 吃过小笼包,试过肉丸子,新衣裳爱不释手比对好几回,看天色兄长和爹爹要下值了,期期忍不住开口:“季娘子,怎么不见你家女儿啊,我…我挺想见见她…她那套飞仙服的。” 一边折好衣裳,季母一边打量两位小姐,花样年华,容貌出色,姐姐胆大些健康肤色,妹妹拘谨些,举止规矩。 “不巧呢,小女不在家,今儿阳光好,出门透气去了。” 哎呀!上门硬是赖着饱吃一顿,帮不上忙! 秦家隔墙边上去年移栽的修竹熬过漫长的冬天,终是重发生机,向上生长。经过时有脚尖踢了踢,簌簌的枝叶摩挲声,仿佛在窃窃私语。 “小姐,她们一群混不吝的妇人,说话忒难听了…那群娃娃也缺了教养!”夏嚒嚒气得唾沫乱飞,修竹也挨倒打一耙:“歹竹出不了好笋!” 又怕舒舒动气,气出病来,连忙又亡羊补牢:“不过如今我们货装在罐子里,篮子用布盖着,倒不怕她们使坏心眼。季守跟着,那群以后迟早是混混无赖的货,当下嫩些,倒不敢动真格。” 一旁唐伯连忙致歉,“都怪老翁,一直不曾关注二院,少爷上值下值,读书练武,两眼不闻窗外事的性子,才出差错了。” 夏嚒嚒忍了忍,看着舒舒光是听不接话,怕人心里憋着气,“唐管家,她们嘴毒心黑背后说未来姑爷那些话,你们从来不曾听见?” 诸如杂种,丧门星,娶冥婚那玩意……夏嚒嚒气得天灵盖都要原地爆炸了! 特意挨着这侧墙根往里说,怕家里听不清似的! 话一问出,夏嚒嚒一股脑全倒出来,将她们挣黑心钱,作奸商,秦修远杀人不见血,蛮族暗地里非我族类…… “…她们竟然说小姐未进门就…就…就…”老脸都涨红了,夏嚒嚒仰天长吁一声,“唉!有娘生没娘教的猪狗不如玩意儿!一群卖沟子货!” 骑着马放慢速度踏上巷子时,跟在身后的旺财抬起鼻子嗅了嗅,瞬间目标在心,很快一个后腿蹬步往宅子的方向冲。 含肉量极高的前主人来了。 秦修远加快速度,很快………鸡,至少五只,在杂乱地叫着。肉味,很浓的肉味,刚刚卤好的肉,热气腾腾的味道,心下一种不妙的预感,一踢马腹径直转入巷子。 他的未婚妻端坐在巷子中央,左右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两盘堆得高高的肉,另一张桌子捆了五只活鸡,这过大年分大肉的场景引得巷子里的小孩妇女全跑出来了,小的眼巴巴地看着热乎乎的肉,妇女鄙夷里带着好奇,时不时交谈两声,吆喝两句止不住哈喇的孩童。 旺财极尽谄媚地歪在她脚边,今儿的仙女裙静静地垂下,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宁静,风雨一来…… 她是在等他,秦修远确信,等她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从他身上移开,他脖子一痒,便知一场洗刷天地的暴雨要开始了。 果然人开口了,嗓音嫩嫩,说话娇滴滴,“听说这里的邻居们这阵子对我们家的嚒嚒小厮,生意,男主人,还有我,诸多方面,天天一场又一场在那造谣生事,根本没个说完的架势。” 说着根本不怕人,抬高小下巴环视对面一圈,一群打过照面的泥猴子脏兮兮的,身边或背或抱着娃娃的妇人寻常打扮,闻言凶巴巴得七嘴八舌: “你别在这里指桑骂槐,怎么,这条巷子你家的啊,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用刀切了一片肉高高甩出去,残阳碎金中旺财一个跃起,半空中直接叼住,狼吞虎咽,吃得喷香。 “说得好,这个巷子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们的,更不属于跟着我家肉车后面动手动脚小偷小摸的娃娃!这里是大家的,人人都可以进进出出,不受妨碍。” 季望舒盯着第一个开口的妇女,一字一句含枪夹棍迎着要吃人的目光怼回去,死过一回的人,还怕这群几千年前的尸骨! “我也不想废话,今儿大家到齐了,我看你们男人也快到家了,我把话撂在这里了,秦家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自己也有儿有女,白天总得像个人样吧!光天化日之下望嘴上把个门,实在憋不住的话,晚上上茅厕对着那坨和你们一样臭的大便讲!” 那坨大便一出,现场顿时紧张,四五个女人眼里喷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成一股力量,三下两下指着望舒破口大骂:“小小年纪,嘴上这般恶毒,怎么看你姘头回来了,有种了是吧,想让他这会给你撑腰,晚上奸夫淫妇扭做一团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哈哈,她们哪是见不得人,光明正大眉来眼去,你来我往地偷情呢,这如今啊,世风日下,还当自个黄花大闺女呢!” “就是就是,不到一年奶子都被人玩大成那样,姘头好本事!还一整天到处乱晃,装姑娘!私底下身子都脏臭了!这老秦家,也不知接的第几手了!” 你来我往相互打气,几个人说完便双手撑腰哈哈大笑起来。 望舒丝毫不动怒,身边人气得胸膛起伏,怒目金刚似的,旺财通人性,一顿汪汪逼得她们笑停,望舒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起来你们晚上和男人净干些见得人的事?你们干事不用避人啊?怎么,大家都在旁边看的么,晚上一起打灯相互看干事的?” 饶是守寡多年的夏嬷嬷一听一个干事,又一听还是一个干事,脚趾头都抠得挤得无地自容了。 第49章 巷子大战 下 旁边的一个个都把脑袋埋在脖子里对面更是气得凭空指过来,“你个……污蔑人的小娼妇!” 这点火力,望舒根本不放在心上,“啧啧,小偷小摸的娃娃都生了一对,这么多年那群男人一点本事都没有吗!!”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都成婚多少年了,怎么都这么胸前平平,小如鸡子,毫无起伏呢!原来是男人没得本事,玩不大啊!根本玩不大啊!可怜啊!” 望舒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摆摆手,“没得救了!” 看了看那群呆若木鸡里其中一个胸前还算可以的妇女,知心妹妹一般对她说:“你对你家男人的本事还算满意吧!你担不担心她们瞧不起自家没本事玩不大那儿的男人,最后跑来跟你家男人眉来眼去吧…” 几家妇女咬牙切齿,死死指住二十步之远的望舒,却又不好说什么,难道说自家男人有本事,啊呸!说他是个没本事的卵货,也不敢! 一来妇人被驳斥一时无出头鸟无言以对,二来望舒开始火力全开:“哎哟,男人没本事你们说出来也好,免得憋坏了!不过,你们一致觉得自家男人没本事,是天天专盯人胸前看?还是?”望舒唱作俱佳,语调婉转娇俏,睁大好奇宝宝的眼睛,懵懂猜测,“你们不会真的私下都摸清了大伙儿的半寸根底?” 什么!她在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之中,“天黑了没别的事做了,都尽做一件事,娃娃好这么一群呢!分得清楚是谁跟谁的么,不过也没事,我看起来差别不大,毕竟你们都觉得自家的没本事,这又是长得差不多的……”望舒看着那群被倒打一耙污蔑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惊恐的女人,认认真真建议,“看起来你家这个是有本事的…围墙不高,夜里很忙吧?” 刺激得人恨不得想当场撕烂嘴剁成馅要吃人了,未婚妻身边的男人此时手有意无意放在佩刀上。 看着门口陆陆续续回到巷口,心里不明,听了字头眼里冒火的那几个男人,望舒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这几位遥城的英雄壮汉,你们的妻子天天在我家院墙边上啊,当着我们家人的面啊,跟在我们背后啊,一个劲说你们没本事…望舒替你们不值啊!堂堂遥城大军十万,哪个不是精干奋勇,英雄男儿!趁着我们今儿人齐,我这位守寡十年,独自抚养幼女的嚒嚒想说说平时大伙怎么说的怎么做的。” 早已石化许久的夏嚒嚒:……机械搬着左腿,拖着右腿上前两步,小姐都放得开,她也闭着眼默念阿弥陀佛,一五一十气愤填膺地将所听所言所行全部一股脑倒出来了,姘头,偷情,奶子,没本事,卵货,半寸根底这些词语惊世骇俗在前,丧门星,冥婚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扭捏全部一脸木然地平铺直叙到底。 “……小姐,就是这样。……”嚒嚒麻木地又把两条腿拖回原地,默念阿弥陀佛。 “我这边说完了,你们五位当事人,和这群孩童,也可以尽情陈述。”望舒说着,踹了一脚旺财,季守连忙将桌上的一只活鸡解开,将扑棱要逃的鸡用力扔向半空,打了个响指。 旺财毫不犹豫地腾地而起,两条强壮的前腿将要飞的活物压倒,快速落地,活物感应死到临头,凄惨地拼命挣扎咯咯直叫,旺财神情未变张大嘴巴,左右撕咬使劲蹬腿凄厉长叫的活物,三下两下把鸡脖子咬断,鸡血流了一地,原地扒毛吃红肉。 这一眨眼之间,活鸡没了气息,成了地上的一滩血,一顿带毛的狗饭。 当场就有小孩吓得哇哇大哭,溺了一滩。 有黄姓军人上前,“妇女孩童在前,你这未免太过血腥了!” 望舒面不改色,也上前一步,“黄花大闺女在此,你们这几家的妇女也未免太过恶毒了!” 看着听见黄花大闺女红温未退的人,望舒好死不死又加了句,“我既未嫁,军司马也必定是在室男,你们这几家的妇女又是如何意淫他为奸夫的,怎么,看他一表人才,样貌堂堂,文武兼备,勤勤恳恳,青云直上云霄,得不到便心生怨恨造谣中伤么!” 一群平日日夜训练的粗鲁壮汉齐齐噎声,怒目直视自家婆娘,“你这个净给老子丢脸的八婆!” 更有男人火气上来动了手,等将人打得披头散发还要继续,娃娃吓得哇哇哭,妇人早蔫吧了。 望舒适时出声,“各位英雄,日后还要做长久邻居,有错改之便是。望舒备上这些活鸡和卤肉,各位英雄大哥,江湖一笑泯恩仇,还请莫要嫌弃。” 作了个请的手势,“若有看得中,便自取吧。”挥挥手让旺财滚回去。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爱吃吃不吃拉倒。 有男人亲自上来抓了一只鸡和一块肉,“小娘子,咱们当兵的光明磊落,有话直说,我家婆娘和娃娃没管好,今晚好好和她们说道说道。军司马是立功英雄,咱们也不是坏人,日久见人心,日后咱们好好做邻居。这肉我吃了,谢了。” 有拿的,有不拿的,望舒不在意,带着人回去了。 “小姐,还有一只鸡和一块肉。”嚒嚒跟紧人提醒。 进了门,望舒回头一动不动地瞪着夏嚒嚒,直把三十好几高她半个头的嚒嚒盯得快要跪下,冷汗直冒。 “嚒嚒,我只说一次。对待无耻之人,你要比她们更无耻!人,都是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怂货,越善越被人欺,第一次遇见便要狠狠反击回去!我知道你怕我知道,气出病来,难道我现在知道她们整那些扔泥巴撒石子吐唾液的下三滥手段毁我们,你们自己掏私房钱补了货,我就不气了?” 话音出了气音,夏嬷嬷直直跪倒在地,望舒头皮一棱,更是生气,踹人一脚,“起来,我还没被气死,跪什么跪!” “死”字一出,夏嚒嚒吓得脊椎骨直发抖,季守连忙将人拖起来,“再也不敢了,舒舒小姐。以后谁欺负我们,我们看清形势打听清楚,欺负回去!对付不了的马上找舒舒小姐帮忙!” “还算话。”望舒嫌弃地看着满嘴血靠近自己的旺财,翻了翻白眼,“今日事今日毕。你们嘴上也要把门。滚吧!” 秦修远将吃得肚滚腰圆满嘴鸡血的旺财交给唐叔,将人带去书房,望舒舌战群猴累得不行,瘫在摇椅上等候正人君子对她这一番惊世骇俗言论的批评指教。 第50章 纯情在室男 书房和以往并无不同,三个书架满满摆着书册,书桌上文房四宝,还有字画和夹着竹简书签翻阅大半的兵书。 除了剑架下多了几个盖着布的木箱子。 那是什么?不由得多看两眼。 咦?人在书桌翻找半天,递过一个面上镶着贝壳的小匣子递到脸边。 “什么?”这又是什么? “赏金。”说着大手把她拉起来,打开箱子给她看,光滑的成匹缎布,杂货,红枣,红糖,茶叶,一对香烛…还有一箱是酒… 脸红了红,原来是准备中的聘礼。 “什么时候备的?买东西砍价要狠点,知道吧!” 可不能买得死贵死贵的,当冤大头。 秦修远顿了顿,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冒出来,果然虽带着三分害羞,却从头到尾细细摸着询价。 半刻,高大男人的脑袋快垂到地面上,说话越发底气不足。 “……这个价格你也不砍?” 摇摇头。 “……这一对香烛你给了双倍的钱,人家得两对,你不砍价只得一对!” 刚刚垂头丧气的男人梗着脖子硬声硬气直面望舒,“我就要一对!” 一下又高她大半截,气势吓人。 什么啊,好好好,就一对,就一对,不要两对,“什么关注点啊,我的意思……”是要划算… 又被人直接打断,拿回主动权,“成亲是喜事,不砍。”把望舒推回椅子上,“你打开看看。” 行,半身趴着桌子,小匣子里二两一锭的小金元宝,两排整整齐齐,十个。 橙黄诱人,真可谓龙心大悦,望舒立马精神百倍,放在掌心里滚着玩,用手抛来接着玩,金子! 天底下最可爱的存在。 手感好,心情好,烦恼一扫而光! “秦修远,我喜欢金子!给我!” 铺了帕子倒出来一锭一锭看,手掌压着金子做按摩,拿起想要张嘴用牙咬,眉头迟疑,怕是有点脏。 下不了嘴,用手指用力掐,没啥痕迹。 秦修远心里发笑,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她,“试试。” 戳出一道细痕,真的!望舒笑得甜腻,“真金!” “你拿着。” 嘿嘿,望舒笑纳,“秦修远你太好了!” 抱着小匣子在躺椅上歪着,笑得心满意足:小伙子真不错,说给就给,毫不含糊! 拿件薄被过来盖在人肚脐眼上,拉着她的手想握着,望舒不让,要抱着金匣子,“别动!” 这么宝贝!小手拉不着,秦修远抖抖衣袍,靠着人坐,“日后你管家,钱你拿着。” 这么乖,想嘴他一个… “那你要多挣点。”望舒放松下来,人就有些困乏。 笑,“好。”再笑,“挣金子。” 金子,金子好啊,想着想着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好,呵……” 今天一听完季守报上来的事,她急冲冲跑过来这边,琢磨半天对策,在巷子又对峙半天,放松下来她就想全身躺着,“我有点困了。” “现在用完饭,我送你回去。” 望舒不肯,别人说三道四,留到夜里有把柄。 “趁天未黑,去我家用饭吧。” 也好,如今夜里凉浸浸,怕人受寒。 “你洗把脸。” 秦修远有点呆愣,送她回去要洗脸?默默擦了两遍脸,脖子,领口,手,凡露出的皮肤都擦了个半红。 唐伯有些奇怪,看着少爷为人牵马走远,刚刚一暼,那被狠狠摩擦过的皮肤,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不会吧…… 巷子里一片安静,鸡和肉都被拿完了。天边晚霞满天,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儿是个好天气。 巷子里畅行无阻。 “你休沐教我骑马啊!” “好。” “…我傍晚那样,你怕不怕?” “……你夸我了。”文武兼备,相貌堂堂,勤勤恳恳,那些。 “哪些?在室男?”女孩逗他。 “舒舒!!”秦修远抓狂,又红温了。 “哈哈哈!” 回到季家门口,望舒脚不动,也不说话,只管向人伸手,秦修远看看左右,走近搂住人的腰一把将人抱下来,漫头秀发披散,“嘬”,伸着小脑袋,柔软的嘴唇趁机用力地啵了他右脸一口。 柔软暖滑的肌肤一触即离,秦修远傻愣片刻,突如其来意识到自己被动啵了一个吻,脸红得快滴血,手足无措,无意识把脚下偷窥的旺财踢远些,手还放在女孩的腰上。 一阵风吹来,望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将发呆得变傻的人推开,先行进家门。 熟虾捂着脸,不说进门吃饭,连招呼都不得,六神无主,一人一马一狗落荒而逃。 这天夜里,梦中的飞天时而咯咯笑,时而称他真如邻居妇女所说一身好本事,根底远远不止半寸,一会又给他狠狠的嘬吻,吧唧吧唧的嘬嘬声,牵住他的手跑起来,腰肢袅袅,回头嫣然一笑唤他,你快来啊! “秦修远,你快来啊~~” 来,他当然来,追了上去。 天色微亮,秦修远全身发热,靠在床架上,衣衫敞露,大片胸腹肌理分明,和梦里忙活一夜一般无二的床铺,眼下清冷如旧。 比操练还累百倍! 长安,祥宁殿外。 连片温润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凉浸浸的光芒,白茫茫雾气笼罩着似真似幻的巍峨宫殿群,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栩栩如生欲要展翅震雪欲飞,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多少君王在此更迭。 殿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依旧。 “驸马爷,陛下正忙,让您先回去。” 袖子里的拳头握了握,周无邪颔首,转身离开,一如这些年急匆匆地来,被拒后,不见恼怒,平静离开。 仿佛他来,就是为了这一趟,传那么有事觐见的一句话。 回到驸马府,大肚便便的昌平公主迎上来,夫妻两载察言观色里,她温婉地安慰驸马:“无邪,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良颓势,不差这一代帝王,糜烂与纸醉金迷,几十年了。苛捐杂税官逼民反,自中宗以来已非鲜事。 “昌平,南方各地匪祸不绝,民不聊生,官无赋税,就怕他们拧做一团,实力剧增。西北秦王两次对大氏国用兵皆告捷,而这两次迎战不过是秦王第三子的新兵! ”西南镇南王盘踞多年,不见为国镇守,只见裂土为王,已是名副其实的西南王!” 越说越绝望,国弱诸侯强,这是亡国相。举目四望,春和景明,院子里生机勃勃,花团锦簇。 花开随后花落,最后花就会败。 苦笑一声,到底是他在杞人忧天,还是这亭台楼阁,雕栏玉榭是幻觉。 悲叹一声,“王朝如今只靠京畿,柱国将军独力难支,当下危若累卵。” 第51章 驸马忧心 柱国将军周镇北已是六十耳顺之年,年轻大良朝北地赫赫有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力压秦王一头,获封柱国大将军。 想当年周大将军和秦王在东西两侧各自迎战大辽国和大氏国,大将军以十五万胜二十五万,大败大辽,长驱直入直捣营帐,大辽元气大伤,整整战损一代有生力量。 而秦王以十万对十五万,左右夹击分化大氏国,却因沙尘暴突如其来,部队迷失方向,陷入苦战。后多次交战,互有胜败。 周镇北大败大辽的消息传来之后,秦王鼓舞士气,终于在边境取得大胜,大氏国丢盔弃甲,一众王族千里疾奔逃回勒木喀老家。 两场大胜扬眉吐气,兢兢业业十年力挽大厦于将倾的先帝自此以战功狂傲天下,好气象戛然而止,沉迷炼丹纵情享乐。 父皇即位之初雄心壮志,立志效仿中宗做中兴之主,与皇爷爷不理朝政沉迷黄老之术截然不同。宵衣旰食,勤勤恳恳,国库从空虚到丰盈,何等成就,只可惜…… 大良朝的人心已经散了。 昌平抚着隆肚叹口气,柱国将军固然忠心,长子早逝,次子…不提也罢,家族后继无人。 “昌平,我觉得秦王必反。” 长子次子一文一武皆能领兵作战,如今三子两战全胜锋芒毕露,四子的先锋营如今正驻守边境宣武城。 “天下乱象久矣,群雄并起,京畿固若金汤,秦王想要出头,不容易。” 昌平无意纠结于无力改变之事,当下自己即将临盆,不能久站,安慰驸马两句便回房休息。天下要亡国,谈何容易。说了几代帝王,如今不还是老样子,无法好转,一时又不会坏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谁又能不知堤岸年久失修呢!” 周无邪想到即将出生的孩儿,忧心忡忡,若是自己也罢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亡国的皇亲国戚,古往今来,有几人得了好下场! 天空万里无云,和他的心情截然相反,是个大晴天。 腌白菜可炒一切,可煲所有,可存放,又下饭,无齿老人幼齿小孩皆宜,比肉更经济实惠,一现市面,立刻大卖。 在遥城温泉大棚订下两车新鲜大白菜,桃桃搬,望舒搬,趁着日光切开摊晾在院子里,不知不觉,一做完放松下来,望舒弯着腰想要直起来,如老人长期佝偻无法强行一时挺直一般,僵硬疼痛,她趴着在柱子上疼得直吸气,扶着腰背。 “啊!我的老腰!”要断了! 不行,人手不足,她要快快买些小厮丫环回来做这些费力气的活。 季母闻声出来,又心疼又焦急,虚虚拢拳替人轻捶缓捏。 说着下午要出门的事。 “你姨妈自从姨丈没了之后,性情变了许多,没了倚仗,总归是可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婉婷之前不是和秦三公子走得挺近,你姨丈一走,两人就闹了,前几日去哭得要死要活的,唉!” 大将军枝繁叶茂,适龄儿女众多,遥城不少巨贾之家将其后院盯得紧紧的。 大公子娶镇南王之女为妻,五年相濡以沫,未曾纳妾,西北西南两地奉为佳话。 二公子醉心美酒美食,不近女色,军中笑言,连只母蚊子都近不得二公子的身,除非带着酒香…… 三公子浓眉大眼,疏朗挺拔,能说会道,尤其是两次大战渐露锋芒,人生得意须尽欢,陆陆续续纳了四位小妾。 而四公子未曾娶妻,已有几位妾室。他未来丈人为雍州刺史,其后院女人之多为西北之最。 大公子文质彬彬,二公子粗犷豪爽,三公子逢人便带三分笑,望舒曾有过一面之缘,嘤嘤便是逮住后面这个冤大头才挣得盆满钵满。 和这些权贵走得近,被啃得骨头渣子不剩! 桃桃要在家里等时不时来买腌白菜的来客,季娘子不放心望舒一个人去买丫鬟,先人随她去一趟姨妈家。 两边的亲戚望舒几乎不走动,季娘子动之以情:“你表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先后遭受这丧父之痛遇人不淑双重打击,不亚于天崩地裂,整日以泪洗面,不肯吃不肯喝,闹得不小……” “为个男人把自己折腾得去了半条命,太傻了!” 这么惨?“姨妈这么强势,搞不定?” 要不说季娘子担忧呢,“我们去看看,哎哟,舒舒你以后可别这么傻~” 看看就看看咯,反正不 跟着季母提着两颗酸白菜上门。 到了跟前一看,望舒两眼一黑,吓得后退一步:浓浓的黑眼圈,两眼枯槁无神,原本肉嘟嘟的脸颊如今两侧深陷,丰润的嘴唇干裂暗淡,整一个瘦得完全脱了形,好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带魂飘。 “把粥熬出粥油来,灌也灌她吃下去!”眼看着是香消玉殒之相,季娘子也大吃一惊,这已遭得不能再遭了,看女儿害怕,回身牵住她的手,继续向妹妹建议,“把腌白菜剁得碎碎的,滴一点油拌匀了,和着米油慢慢喂。” 姨妈惶惶,忙吩咐人下去照做,粥是一直都备着的,姐姐照顾过重病女儿,或许有办法让婷儿吞下两口呢。 怕是自己骗自己,骗不过一秒,绝望摇头,“婷儿不吃,她就一直不肯吃,啊!老天爷,你开开眼,救救我的婷儿吧,救救苦命的我吧!”凄声说完,人已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床上瘦骨嶙峋的人眼皮微动。 季娘子半跪着拉着妹妹,不忍落了泪,“这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她就是要以死相逼,让三公子来见她,德儿如今每日守在大将军府,从早到晚,即使见到了人,说不来就不来……无论德儿如何恳求……” 姨妈靠着自己的姐姐,认了命,“万般皆是命!儿女都是前生债,她就是狠心抛弃辛辛苦苦养育她十几年的亲娘和尚未加冠的弟弟……” “那人翻脸无情,天杀的冷酷,命人将德儿赶出街口,放言谁来求他都没球用!可怜我的德儿,为了姐姐,一次次去求…” 说着说着又爬起来去求紧闭着眼睛的半个人干,“婷儿,婷儿,娘求求你了!” 季娘子接过熬得糯糯的粥,撒了点腌菜碎,舀了半勺子粥,挑上几粒腌菜碎,喂到李婉婷的嘴边,“婉婷,我是姑妈,张嘴喝粥吧,那人忘恩负义欺负我们的小婉婷,待婉婷身子好了,亲自找他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去!可不能糟践自个身体,累了自家弟弟和娘亲伤心难过啊,他们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任凭季娘子嘴皮子磨烂,李婉婷都咬紧牙关,只是眼角缀着一滴半凝固泪,久久未落…… 第52章 骷髅架子吓死人 李姨妈崩溃绝望,靠在床榻上怔怔,长期不打理仪容,和先前精明稳重的官家夫人判若两人。 “大夫说她滴水不肯进,就这几天了。” “妹妹,你可要撑住,尚德还得倚仗你呢。”季娘子放下粥碗,转过头劝李姨妈,“你日后还得为他娶妻,看着他儿女双全,多子多福呢!” 人一旦一心求死,神仙难救。人不自救,天也难佑。 季娘子说着就想走,“我回去找找相公和修远,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唉,他们有权有势,说一不二,恐是徒劳无功……” “姐姐,不用了。”李姨妈想起儿子,只觉人生大梦一场,梦醒了一切成空。 “她既然想去见她死鬼爹爹,便由她去吧。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将我们折腾死吧!”说着说着又呜咽失声。 秦大将军府又岂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不妨一直躲在一边的望舒此时过来拉季母,“娘亲,我们回去吧,舒舒害怕!” 说着人躲在母亲怀里,“好渗人。” “舒舒莫怕,那是婉婷表妹。” “一具骷髅架子吓死人了,太丑了,太恐怖了,太恶心了,饿死的人怎么这么惊悚,舒舒怕是被这个干尸吓得做十年噩梦……这具干尸是不是直接投胎成地狱恶鬼,青面獠牙,面目狰狞,饿了就吃小孩喝人血,以后生生世世只能做怨鬼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那种啊……啊啊她动了……啊……太恐怖了……” 望舒越说越害怕,说得自己直起鸡皮疙瘩,直接扑在季母怀里不停发抖,季母忙抱紧女儿,“别害怕,别害怕……” “娘亲,呜呜,我们回去吧,她快要尸变了……” 李姨妈:!想说话,想到什么,也就闭紧嘴。 房中又是哭声又是劝慰声,时不时就是“害怕,恐怖,恶鬼,尸变……” 没有人留意床上的人,连李姨妈都不知如何反应,虽然自己女儿被这么污蔑,转头一想,可不是怨鬼,人脱了相,跟个骷髅架子有何区别,唉! “姐姐,你带她回去吧,她被吓得不轻……”人都快站不稳了,倒在亲娘怀里。 季娘子忙着点点头,不忘道歉,“妹妹,舒舒她……口无遮拦……” 孩子乱说话,父母头大。 “你才丑…你丑…”“你…恶鬼…”“你…尸变…”“你獠……牙……” 望舒竖起耳朵,突然害怕地指着床,“啊,骷髅在说话,快要尸变了!恶鬼是不是长獠牙了!啊…” 李婉婷气得用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抬起发抖得半天对不准人,头晕眼花,嘴里还在奄奄, “你才丑…你丑…”“你…恶鬼…”“你…尸变…”“你獠……牙……” 季娘子见此,还有什么不懂的,连忙把人半扶高靠着,端了粥碗,一点点地开始喂她。 “婷儿,你如今确实不成样了,你以前那么俏丽,如今……啊……还是吃点粥吧!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 离得远远的,望舒双手抱胸,“饿死鬼太丑了!干尸这会死了,怕是把姨丈也吓得不敢相认,夜夜噩梦……” 掏出个小铜镜,以指作梳,望舒对镜自卖自夸,“舒舒真好看!”故意用手托托胸前,“那饿死鬼前胸和后背一样平!舒舒这儿挺得很!” 季母:……咳……女儿这边,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给我…镜子……”李婉婷一张嘴,季娘子就是半勺粥塞进去,“你吃饱了自己去拿,舒舒看你瘆得慌…你镜子都拿不稳…” “……你…才瘆…” 望舒挺挺胸,“娘亲,那骷髅胸前的豆包都没了吧,就一豆皮!你看看我又大又软软…还白……” “…你…你…唔!”李婉婷气得七孔生烟,“…你不要脸…!”一句话又被季娘子眼疾手快喂了两口。 李姨妈呆呆地看着,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大气不敢出,一时地上一时天上,眼里直落泪,却是欢喜,重换生天! “那骷髅没骨气,不就是男人嘛!两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满大街都是。没了一个,男人又不是死绝了,再找十个八个便是!干尸就是干尸,没脑子!!” 李婉婷累了,机械地张嘴,骂又骂不动,指又指不中,晕晕乎乎的,而且光是听听,脊梁骨有些惊惧:这人太可怕了,她想捂住耳朵…… 这句话季娘子一个字也听不下去,转过头制止女儿,“舒舒,莫胡说!” “哼,娘亲,女儿可不是那骷髅,秦修远要是对我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不好,你瞧着吧,我就甩了他,上长安找个更俊的!他不想做你女婿,等女儿挣了钱,手握黄金换夫君,女婿换人做!” 天雷滚滚,在场三人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李姨妈:……艰难而又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捂住双眼表示没眼看的姐姐…… 李婉婷人都傻了,脑袋嗡嗡的,要不是看着娘亲跟吃了个一顿苍蝇般的恍惚神情,她都怀疑自己得了离魂之症,狂悖大逆之言,太可怕了,她要睁大眼睛看看,她自己是不是…是不是… 准备展示棍法的秦修远,连续打了好些喷嚏,自个都莫名其妙。 黑不溜秋的李富贵猥琐摇头晃脑:“有人在念叨军司马了,看这样子,想得厉害啊!” 秦修远不言不语,向前几步,腾空劈叉,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军棍直劈而下。 重击一震,地面尘土飞扬,扬了李富贵一脸,他一哆嗦,立马原地扎了马步。 下值转道去了上次望仙楼那位画师处,取了三幅画。一路如抱熊熊火炭,炙热烫手,小心加速,进了巷子,妇人和小孩连忙避开,他下马快步隐身进了宅子。 书房门迅速关上,画卷徐徐展开。 从矮树叉上连续跳跃一个时辰的训练刚刚结束,旺财累得直甩长舌头哈大口气。以往它只要甩一组动作展示当天训练成果给现主人过目,叼了根肉骨头就可以功成身退,看着师傅继续训练主人,它慢慢啃骨头。 今日主人进了门不肯再出来,被迫继续的它挎着脸直想哭。 这天望舒闲下来,跟老爹去秦宅溜达送骨头。 “旺财,想我了没有?”声到人到。 前一天旺财以一狗之力扛住往日一人一狗的训练量,如今见到前主人想求摸摸,挨在宽大蓝色马面裙裙边看来人。 上身是配上天仙裙的绿地绣宝花立鸟纹绢的短褙子,只不过原本下垂一指长的红流苏如今加密加长,使得仅至腰间的短褙子可把马面裙的裙头覆盖住。轻轻晃动的流苏,华美摇拂,迷得旺财眼里亮晶晶盯着。 “汪!汪!汪!” 第53章 法门寺跑马 “旺财,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吗?” “汪!汪!汪!” “旺财,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吗?” “汪!汪!汪!” “旺财,我以后是挣多多金子吧!” “汪!汪!汪!” “旺财,我骑马一学就会,英姿飒爽!” “汪!汪!汪!” 旺财尾巴猛摇,哈喇子拉出老长,眼里盯着望舒手里的一盘骨头,问啥都是声嘶力竭摇头摆尾的“汪!汪!汪!”,激动得快晕厥过去了。 满意地放下骨头盘子,望舒抚手感叹,“旺财虽然是条狗,但眼光正好!” 颇有些无语的季父,看着低头忍笑的未来女婿,抚手感叹:“舒舒眼光真正好!” 这话…怎么听起来就不是那味呢? 望舒给老爹一个凉凉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一首凉凉送给你。 送完骨头,季父拉拉女儿的袖子低声说:“娘亲想去趟姨妈家,我…我们也陪她去看看。” 刚来就要走?“前几天不是去看过了?还要去?” 她那天一顿操作猛如虎的输出,李婉婷又气又怒又羞耻,挣扎着要快快吃饱喝好,能动弹就跑过来控诉望舒污蔑。 “乖女儿,表妹如今需要关心。” “乖爹爹,你亲生且唯一的女儿,如今正是需要关心和陪伴的时候。旺财,你说对不对!” 埋头苦吃的爱宠旺财听到主人温柔提到自己,立马摇头摆尾,挨挨这个,挨挨那个,求摸摸。 亲生且唯一,季父一整个裂开…… 回到家亲生且唯一的女儿言辞凿凿需要陪伴,季母同样一整个裂开。 忍不住环着女儿要温柔大度,友爱表妹,“舒舒,婉婷表妹……” “娘亲,不要在你亲生且唯一的女儿面前提别的姑娘,不要在你未来女婿面前提别的女人!” 秦修远刚抬起的头又垂下去了。 如此言语无度插科打诨,季母拉着要暴走的小刺猬还要劝,“舒舒听话,心胸要开阔一些,婉婷……” “啊!表妹!表妹!婉婷!婉婷!谁啊!天天嘴里都是她!” 今日休沐,难得集齐人,还要去看什么劳什子表妹!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她快乐开心有吃有喝荣华富贵的时候没想着你,她为了一个男人想不开要死要活想不开的时候,你就想着她!有好事没分你,要帮忙你巴巴上赶着去!她们要是有良心,就送礼上门谢谢我点醒她,救她一命。” 狂风暴雨一通吼,声震屋顶,刚开门的桃桃吓得抱着头跑了。 胸脯气得直起伏,季母头大如牛,忙给给人顺背,“好,不说不说。” 季父有点尴尬看了看未来女婿,表情跟他说,女儿家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偏女儿一把甩了娘子的手,作势要踹一脚上来看不清形势求挨挨靠靠的旺财,“滚!” 径直把矮马牵出来,牵着马往外走。 秦修远反应快,低声对呆若木鸡的季父说:“伯父伯母,我们去跑跑马。” 法门寺后山。山顶依旧白雪皑皑,山腰百里桃花盛开,一片粉红的浪漫世界,吸引了男男女女踏青野宿,嗅花扑蝶,相携漫步,闲话家常。 一路两人无言,到达山腰跑马道,秦修远看看人,开始重讲一遍骑马要点。 “…脚掌放松,腿贴紧鞍,臀髋放柔放软,感受马跑动间的起伏,放松全身,挺起腰背,随马跑动……” 阿棕和矮马同一天认主,上值下值时不时就相互打个喷嚏,此刻也跟老友一样,阿棕习惯被控制速度与矮马并行。 “……切莫摆动幅度如此大,会受伤,上身要稳……” “…上身稳住,髋部跟随马浪起伏…腿放松,前掌踩马镫,不能用后脚跟……” 前掌不好使力,冷冷淡淡:“为什么?” 秦修远顿了顿,“后脚跟踩蹬,发生意外容易卡脚,危险。” 望舒没有说话,脚重新踩好,跟着阿棕沿着跑马道绕了两圈。 下马休息。 秦修远把水囊递给她,“干净的。” 望舒仰头咕咚咕咚一阵牛喝,把两边碍事打脸的小发辫全部别在髻上,小尾巴旺财一直跟在两匹马身后,不久前差点挨一脚,此刻看主人面沉沉,不远不近地保持半步距离,尾巴间或有意无意挨挨主人的裙子。 “旺财,带路。” 望舒一指前方,随即上马,开始加快速度小跑起来,旺财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两位主人很快并骑小跑跟上来,随即乖觉让到路边,加速撒野开跑,始终和后面的主人保持着距离,并留出大路。 “那条犬竟然如此通人性!” 桃花之上,白雪之下,中有观赏雅亭,仅有山野小径可达,山高路滑,林茂草密,时有野兽留印,鲜有人迹。 秦双顺着大哥的视线定睛一看,只见那犬眼观前后两向,始终沿着路边直线奔跑,重心极稳,全程保持着和身后两匹马十个马身的距离,而两匹并骑的马时不时降速提速。 那女子似乎脚下失力,身子受颠一歪,缰绳跟着左扯,马匹突然转向,身侧男子及时侧下半身伸手,一手控绳,一手扶稳女子,低声问了什么,又说了两句。 待女子稳定控绳,才直身端坐。这个过程他仅仅以双腿控马控速,长腿紧贴马身,上半身自在护人,骑术之好,赏心悦目。 “好犬,好骑术!”秦双拍手称赞,继续得意洋洋,洁白牙齿一晃一晃,“大哥,那可是不才弟弟麾下的军司马和他的猎犬。旁边那位就是卖那只鹦鹉给我的卖家,女大十八变,她这变化有点大啊!” 紧紧束胸,嘿嘿,躲不过他阅女无数! “三弟麾下人才如云!” 两人品茶,赏景,那一犬两马两人,一圈,两圈,三圈,男人全程稳稳控速,大半注意力放在女子身上,平和包容,远距离都不难看出人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待休息了,彬彬有礼扶人下马,递水囊。 反倒那姑娘,招了那狗过来,立马半靠倚着蹲坐的狗半瘫倒泄力休息,那狗也乖乖一动不动充当狗型靠背。 真是妙啊! 对着他的军司马说句什么,军司马回一句话,姑娘闭目养神,翻过脸不搭理人。 片刻,军司马起来调整两匹马的马鞍以及蹬带长短,还试了试矮马。 原来如此,矮子总想骑高头大马! 那姑娘随即骑高马走了一圈,挥挥手,这下满意了。男人调整蹬带换回,姑娘坐在马上,男人牵着两马,带着撒欢跑前跑后的一犬慢悠悠下山。 一番下来,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三弟你这位军司马稳重持恒,从容守礼,乃父亲大人最欣赏的将才类型!” 秦双给大哥倒茶,笑嘻嘻直言不讳:“父亲确实欣赏他。有意将他提拔做我的副手,说戒戒我的浮躁好大喜功……” 昨晚被点一顿,今儿这一朝,算有点服了。“看人对待个小娘们,也有这般耐性!” 秦文舒舒服服靠着亭柱,“那是他未婚妻,季文书的女儿。” “做你副手,能和几位老将学习,以后路就远了…” “父亲说同龄人中他最稳,真便宜他了!一个杂……”想到什么,咬断话头,“谁待见他!” 秦文笑而不言。 不管汉人蛮人,有本事就是能人。 第54章 缺指镖师流落街头 桃林前游人如织,不少姑娘头上花环,手脚腕环,花衬人粉,人比花娇。 法门寺做生意一套一套的,专门折下来得过密的花枝,制作花环腕环,搞点沾染我佛暮鼓晨钟可护身宁心的噱头,立马挣个盆满钵满。 “我去买一串?”看人盯着旁边桃林,秦修远出声提议,今天跑马一个时辰,没赏花。 望舒上辈子诸如樱花,桃花,杏花,油菜花陆陆续续看过不少,对这些小场景不感冒,摇摇头,“编的样式太小气。”抠抠搜搜的,好几圈重重叠叠只见花不见草藤的奢华版是花仙子最爱。 满满一圈花呢,太小气? 两人下了山一高一矮并排慢骑回城,筋疲力尽腰酸腿疼胯僵硬的望舒只闷头控马,只想快点回家躺下,休息放松腰背和大腿。 “望舒,慢点,巷口嬉闹孩童多。”她在里侧,孩童嬉戏打闹时不时就从巷子口跑出来,得留神慢行。 缰绳偏偏拉低,望舒无语地看了看路过的巷口,一群粗布小孩高矮参齐,正叽叽喳喳盯着一个面朝下蓬头垢发趴在巷子口的男人,有个小孩还丢了石块,趴着的人动了动,小孩吓一跳,啊啊乱叫,“没死!” 秦修远看到这一幕,不过他注意到的是这个裸露在外的一只手,男人的右手后三指被利刃斜削去了大半,但食指毫发无伤,对比迥异,观其手掌指节,掌厚指精瘦,指节厚茧突出,一位熟练手上功夫之人。 望舒随后也看到了那只手,想到了什么,眼睛眯起,抬头和秦修远刚好瞧她的眼神相视。 有人眼神往旁边让了让。 “你认识他?”有人问。 望舒没点头没摇头,只说了句:“听娘亲说,那位把我姨丈尸身扛回来的镖师,右手被削了三指。” 她那位姨丈来信称重金请了一个镖行护送,最后到遥城的只有他的尸首和这位折了三指的镖师。 镖师是那晚整个客栈的唯一活口。 “……那?” 状如乞食盲流,流落街头。 摇摇头,望舒不知道,她不爱八卦,只是,能带着雇主的尸首千里奔袭,忠信之士,能拼尽性命把镖保住的,称得上重情重信重义。 落了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单手捶捶,自从腌白菜横空出世,她的腰就没了轻松的日子,今儿倒好,雪上加霜,僵硬疼痛,感觉腰就是根棍子杵着似的。 …咦,搬白菜,突然觉得这个人做个搬白菜的挺强。 那天想着去看完那要死要活的李婉婷接着去买两个小厮婢女,结果老娘看完了伤心难过,后面又接二连三抽空去看,反倒把她撇在一边……想想就气! “哼!” 秦修远看一眼在朝天哼哼的人,哄半天,还在气? “伯父伯母与人为善,人和事有轻重缓急。” 做好被她白眼反驳和加速骑马的准备。 不负他所望,哼哼的小姑娘白他一眼,“所谓的表妹在我眼里还不如季守的一根手指头。” 季守干活勤快尽职尽责,凭李婉婷,说什么轻重缓急,每次撒娇让娘亲去看,还要吃卤肉,吃凤爪,好大的脸! 看着比出来的半根小指头,季守?那他呢?秦修远可记着之前说没伯父在跟前,自己能排上心中第一…… 想到季守,望舒还是想回头,“我们去看看那个人。” “做什么?”让了位置给她调转马头。 “你猜?” 心中第一个屁!秦修远闷嗤一声。 季家小宅子。 丝毫不清楚自个半根手指头堪比一个富家小姐的季守进进出出,把几个腌菜缸子搬到板车上,桃桃数了数,接过了银子,“恁的奇怪,连缸子都买!” “嘿嘿,管他球呢!只要钱到位,咱就卖。望舒小姐新订下三个大缸子,这些小缸子有人接手不正好!” 说的也是,桃桃不忘提醒,“记得每个缸子当场验货时你当众吃几口。” 小姐多次交代,整货卖一人,留底,试吃。这批同期腌的白菜,她同样留了一缸。 季守给桃桃个放心的眼神,小姐说的话他倒背如流,如奉圣旨。靠近桃桃,低声问:“夫人今儿又去二巷那边了?” 桃桃瑟缩了下,把早上的事一说,“你要是待会见到小姐,可机灵点!”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走得急,准备好的吃食没带,她灶上一直热着呢。 怒吼,大叫,扯缰绳牵马就走……仿佛重回秦家小宅巷子对战,旺财生撕生吃活鸡,小姐一个姑娘家家,怼得一群碎嘴缺德娘们大气也不敢出…… 如今巷子风平浪静,孩童突然天真活泼了,那些娘们一夜之间学会说人话了,甭管背后说不说,当面确实老实本分。 闹闹好啊!老爷夫人时不时就往那两家提好东西,能挣的就少了! 拉着板车出门刚好碰上骑着马的两人,季守马上退到一边行礼,“望舒小姐,姑爷。” 说了下送货以及留样试吃的事。 秦修远:……颔首。没有‘未来’,顺耳。这个小厮一向直接唤,心思巧。 “遇上这样大方的客人,把季家套餐也准备上送一份。买甲送乙,买乙送甲,买多送多,买少送少。今儿这个,过两天备好送上,多走动。” 季守应是。 二巷。李姨妈千恩万谢将姐姐和姐夫送出门,季父季母却无心寒暄,女儿恐怕已到家了,一路匆匆往家里赶。 原本见女儿大怒,两人反应过来上马车就要去追,就这么巧,二巷姨妈又急急派人过来说尚德突发高热,人事不省,女儿堪堪缓过来,离不得人,如今家里乱成一团。 到了又是请相熟的医师,又是忙前忙后帮忙照顾,盯着煎药火候,等人喝药醒过来,一晃就这时辰了。 果然,气喘吁吁赶到家,家门大开,两匹马拴在院子里,秦修远正在摆饭,旺财老老实实蹲在边上,竖起耳朵。 女儿在洗漱,季母快快去西厢房,刚进闺房,乖乖今儿穿的马面裙,小褙子,里裤里衣,甚至裹胸的罗布,稀稀落落扔了满地,一只鞋子甚至踢到了塌边。 满地凌乱,扔给自己看的,还气着呢。 浴室水声沥沥,季母一路捡衣服。 望舒没搭理人的惊呼,抢了干毛巾自己擦身,平平无奇:“你出去。” 第55章 三不态度 季母进来就是这一幕,女儿面无表情擦身,胸前上下两道束胸勒痕,手腕手上拉扯缠绕缰绳的勒痕,最痛心就是大腿内侧两边又红又肿,隔着擦伤的皮肤血点点隐隐,有几处还破了皮! 对她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穿衣,来帮忙就推开,也不说话,问也不理。 绿色直裾,外套黄色大袖衫,穿室内软鞋软袜,得不到回应一个劲道歉的季母看人穿袜子才发现两侧踝骨也都磨破了皮! “囡囡…” 秦修远在季家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顿饭。 桌子不远处洒落着几个白白的大馒头,碎成几块的破碗,旺财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哈喇子流了一地。 是它不想吃吗,是不敢啊!呜呜!!刚刚前主人的老爹刚开了口,前主人就冷冷三个字,不想听。结果老爹可怜巴巴地开口认错,还没认完,那白白软软的大馒头连碗全部被一挥落地。 前主人的老爹老娘吓得连脚尖都踮起来了,它如今牛高马大,平时拽拽冷冷的现主人,呜呜,只低头吃饭,嘴里屁都不敢放。 再一次休沐日连着季度假期,可休沐三天。过去的六天,望舒养伤加上癸水,不出房门,不说话,静静躺着,一天两顿桃桃送进来,好些了就起来理账。 季父季母又是道歉又是伏低做小又是病中伺候,眼泪都快流干了,奈何就是三不态度,不接触不说话不回应。 看伤的医女不让碰,喂饭穿衣不接受,药也不肯抹,反正一句话,人清醒的时候当你无物,夜里等人睡着了,悄悄摸到女儿床前,才能摸摸瘦下来的小脸,看看勒伤的手腕,捂着嘴都不敢哭出声…… 秦修远这些天时不时就偶遇自己垂头丧气的未来岳父,从夏嚒嚒那里知晓二老如今不敢去二巷了。 “哎哟,姑爷你不晓得,那个表妹这段时间以来老黏着我家夫人,躺在那里歪歪装柔弱!一会说想吃凤爪,一会说想吃小笼包……有时桃桃来不及过来拿,夫人就先匀了小姐的给她…还带卤肉过去……都空着手回来!” 不怪小姐生气,夏嚒嚒摊手,一脸忧愁,“夫人老爷心慈,表妹为个男人要死要活,要不是小姐心善,一番激将法,她妥妥见阎王。如今好了,人活着,没图她感谢,她还不知好歹!” 每旬分红,她们几个都开心得要上天,这次小姐一声不吭给人发钱,她们快哭了。 等休沐一到,秦修远去季家。 原本李姨妈来找季母帮忙张罗,两个孩子养病,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忙得过来,看着自家女儿那脾气,季母连连拒绝。 “舒舒的脾气太大了!”季母无奈叹气,在客厅见了秦修远,不瞒他,看着递过来的请期草帖。 “修远,你也看见了。你……日后…” 日子怕是不好过。 请期,俗称送日头或称提日,即由男家择定结婚佳期,用红笺书写男女生庚(请期礼书),由媒妁携往女家,和女家主人商量迎娶的日期。如今秦修远送了法门寺僧人合定的几个日期过来,先让季家过目,过些时日再请有经验的媒人正式来请期。 秦修远点点头,看得出未来岳母饱受女儿脾气折磨,有些憔悴,“伯母,舒舒她习惯了你们一切以她为先,过些天便好了,你不要太忧心。” 听得劝人话,季母没有太在意,“唉,不过是多走动几趟,她醋意气性这么大……” 她性子怪霸,推人及己,当初她说婚后他只能仅她一个女人,就延伸到他的全部身心,言行举止,都不能出现第二个女人的一根汗毛…… 幸亏季家也是诗书人家,她明礼开智,身子也不曾练武,他不必担心她是娘亲那般的“手艺人”…… 不久之后,秦修远回想当初盲目猜测的这个想法,摸摸刚刚新鲜赏赐下来的大耳刮子,呵呵一笑,诗书人家,呵呵,文骂得他嘴不能还口,武扇得他不能动手,平平无奇大隐隐于市,文武双全的手艺人罢了! 在此当下,他努力一套一套地劝未来岳母,“伯母,爱之深责之切,她之前和晚辈的婚事,第一句话就是要侍奉二老颐养天年。可见二老在她心中地位之重。那天骑马期待已久,包括……在跑马道咬牙练到力竭……她只是一时未转弯来。” 那天他不同意她跑阿棕,也劝她放弃最后两圈,劝不动,根本劝不动。看把胸前勒得如履平地,就知道她下了多大决心,他都替她闷得慌……不知晓… 他连忙灌了一杯茶水。 “修远你自个有个心理准备吧,唉!” 摊开请期草书,初择六个日期,有今年有明年,月份有远有近,日期有前有后,季母划掉个月初的日子,“月初月末连着的五天左右,舒舒身子不爽利。” 西厢房。散纸凌乱,密密麻麻写着鹅毛小字,小字,豆腐块,方块,酒消毒,晾晒,正霉菌,放盐腌制,一周,竹筛,小缸子……消毒的量,晾晒的时日,霉菌情况,成品模样……把几次尝试的腐乳步骤看了又看,望舒暗骂了句,还想吃臭豆腐,这次的腐乳再不成,这批小缸子都扔了算了! 秦修远让桃桃传话说想见见她,望舒没想到又瞧见一只红虾……这人!! 她看看自己,居家打扮,绿色抹胸,同色齐腰百褶裙,麻黄大袖衫,正儿八经不漏风…… 一见人误会了,秦修远红温加剧,连忙说:“望舒,是请期的事宜。” 打开看了眼笔迹未干之处,怎么,癸水这个词又将人羞得跳进大锅翻滚了? 把桌上的散纸往旁边一扒拉,空出一块地来,想起来什么,指了指那堆散纸,看了看桃桃…… 桃桃都快哭出来了,连忙招认:“舒舒姐姐,没成。扔了吧……” 不要试了…比茅坑还臭……姑爷在呢,知道她们搞那么臭的…天天吃…怎么看姐姐啊…… 望舒没理她,桃桃一步三回头,步步迟疑,不一会儿,端着托盘,小碟和一碗清水,一个空碗。小碟里装着一块红黑红黑散发巨大臭味的不知名小方块。 秦修远屏住呼吸,他爱洁,素日里旺财都识趣屁颠屁颠跑远点解决,这…比旺财的还臭! 身边的姑娘,虽然也皱着眉头,却靠近认真闻了闻那味道,啊,秦修远毛发直竖,伸手拦人,“舒舒!”这比茅坑还臭! 更让人炸裂的事还在后头。 闻起来够臭的了,望舒看着这块有点发黑的‘腐乳’,拿起筷子,挑了一小角放进嘴里,舌头一捻散,“呕!” 恶臭味,咸味,发霉味,不明颗粒,唯独没有绵密的香味! 第56章 手握黄金换夫君 果不其然,立马吐出来,连续漱了满满一碗水,掏手帕出来塞进嘴里一顿抠擦,扔了帕子,闻到那上头的味道,忍不住骂了句:“鬼都不吃!” 看着那一堆散纸上最后一行写着试吃味道,‘狗都不吃!’‘全部发霉!’‘狗不理!’‘腐烂!’‘傻子都不吃!’‘跟屎一样!’………诸如此类,如今是‘鬼都不吃……’ 他好奇那个跟屎一样的,是什么味道的……跟这个有什么区别。 十头牛拉不回头的,还有吃屎的人…… 开窗,通风透气。 暂时放下腐乳的执念,说是请期草书,还详细列了他家里的宅子,所有的财物,和一些较值钱的家具道具和字画收藏。祖宗三代情况,官职情况,“三个要求”被文字润色后列在其间,准备好和准备中的聘礼清单…… 看着好些布料和女子首饰,甚至还有多床被褥,鞋袜,知道这是父母将嫁妆也合在一起,两边你抬过来,我送过去,数目上好看,两家有面子。 “这些没必要,日常够用就行。兵荒马乱,遥城不一定是我们长居之地,没必要整太多带不动的东西。” 望舒看了看人,接着发出责问:“难不成你要是升职到别地去任职,打算留我和爹和娘亲在遥城一直守着它们,然后等我守不住了找一个,你也好在那边再换一个?” “胡说八道!”秦修远头都快炸了,忍不住喝她,“你如何有此心思!乱想!” 男人气得胸膛直起伏,守不住,找一个,换一个,哪里来的虎狼之词!!顾不得其他,单手圈住小姑娘的腰,使得她不得不抬头仰视自己,“听到没有!” 强行柔软胸膛对上硬邦邦起伏的胸口,怒气高涨,要不是他那又下了大锅翻滚的红虾漏了馅,凭着他这样修长的身高,那淡淡凝固人思绪,似乎有火焰灼烧的双眸,望舒倒是会更怵他。 她伸出双手化被动为主动,抱住这位帅气发怒的小男子汉脖颈,把自己的身子有意无意地压向他,踮起脚尖,把脸也凑近他,他能清晰感受到压在自己身前的接触点线面,起伏,软硬,特别是软,隆……白白的小脸靠近,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他不放,在他被冒泡的开水反复熬煮之时,问: “秦修远,你就那么笃定我是胡思乱想?” “你就不怕这般脾气的我?” “我相信你会前途无量。你难道不想如云美女任你挑选,妖魅清纯,千姿百态争奇斗艳,不想吗?” 连续发问三句,脸不红气不喘,直勾勾盯着,等着人回答。 秦修远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红脖子红,可人眼角更发红,交叉的双手环在他后颈,忍不住那痒,把作乱之人一把托起来,面对面,眼对眼,望舒双脚靠紧人紧绷的腰身。 薄薄衣衫传递,炽热心跳,蜂腰紧臀,诚不欺她! 其实巷子那群女人看似张口就来,男人好本事,恐怕是心里话,整日闲得背地不知千百次意味深长地盯着这人上值下值了,豆腐吃得那是望梅止渴啊,偏吃不上,赤果果嫉妒! 男人双手托住女孩的臀部,和人一对视,倒是先偏开了视线,她倒是镇定!自己是个男人!拼命自我暗示,自我调整,把脸转回来,努力控制不闪躲,想了想,慢慢回话: “你就是胡思乱想。这些你做主便是,我不过是给你作个参考。你考虑得长远。”将季家父母两人主意的责任揽在自个身上。 “你有脾气,我也有脾气,日后我们要多多商量,好不好?” 小姑娘习以为常受千宠百爱,靠近额头快要相触,浅浅眸子深邃迷离迎面而来,低低说了句,“你身体底子这样,生气不好。伯父伯母早知晓错了,你原谅他们罢!” 真帅气逼人,眼神蛊惑!晃荡的神思一定,从浅浅双眸的蛊惑中回神,望舒暗叹,可惜了,眼角发红,脸也发红,她暂时对帅哥的红脸免疫。 见人眼清目明盯着自己,没点头没摇头,秦修远只能继续回到她第三个问题,“你日夜研究新的吃食,狗都不吃,狗不理,跟屎一样,鬼都不吃的玩意,你都忍着试吃了,让我相信你也能挣多多的银子,手握黄金上长安。难道你不想甩了我,拿着黄金换夫君,给伯父伯母换换女婿?” 望舒甫一听到狗都不吃狗不理那些就知道这人肯定瞧见了,噗呲一笑,后来他说她会挣多多的银子,手握黄金换夫君,她便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人肩膀上哈哈大笑!“哈哈哈!” ………“哼,娘亲,女儿可不是那骷髅,秦修远要是对我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不好,你瞧着吧,我就甩了他,上长安找个更俊的!他不想做你女婿,等女儿挣了钱,手握黄金换夫君,女婿换人做!” 这不是她将李婉婷气得死去活来的台词么!好啊,谁说给这个红虾听的! 姑娘在身上笑得花枝乱颤,一扫见面时的面无表情,也不见刚刚对视的心无波动,秦修远掩饰收了收腿,幸亏他脸红如醉虾,不然鬼灵精的人铁定能逮住他此刻的异常…… “谁跟你说的?” 除了娘亲,应该别无二人……这话也只有从娘亲的嘴里传出来才会是激将救人之法。 “伯母。”秦修远没替岳母保守秘密,见人此刻欢快异常,知晓她嘴上不把门,没和她计较,真心实意夸她,“救她一命,你福德无量。” 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保佑她健康长寿。 这人身子越来越热,呼吸滚烫一阵一阵的,亏得他表面还一套一套正儿八经的,这红脸是虚晃一枪! 望舒扒拉不住了,据她上辈子阅片无数的直觉,这辈子她不用看,只需略微思考,便知他的积极踊跃。 人挣扎着下来,男人双手握着人的腰,将人直接放在凳子上,让她继续看那册草书,自己侧过身子装作很忙快快收拾那堆‘狗不理’散纸。 成婚,季节上她肯定首选初夏和秋天。她圈了明年的秋天,“这个挺好。” 秦修远扭头一看一霎失语:……那今年的秋天,如何不好了…… “如果我们卖掉你那处房子,重新买房子,你愿不愿意?” ………“你说什么?” 望舒重新问了一遍,然后解释,“你邻居那群女人估计天天盯着你流口水,看我年轻貌美能挣钱又不顺眼,孩子又多又吵,还随地便溺。那群男人我上回那么得罪了他们,背后指不定如何想趁我落单麻烦呢!” 第57章 季母赔罪 她撑着头,看向窗外,初夏体感舒适,不冷不热,有风,日照温和。 “我想买一座新房子,周围人少点,装地龙,冬天太冷了。” 冰天雪地,寒风无孔不入,彻骨冻人。她过冬等于过劫,火盆不能停,烟气大,怕闷死自己,开窗透气,怕冻死,双脚僵硬,人时不时低烧发热,恹恹的,去年冬天,她过得不要太难受。 只不过那是他爹置下的产业,父子俩感情的寄托之处,放弃不易。 所以啊,合上册子,望舒没为难不吭声的男人,扒拉那一堆“狗都不吃”的散纸,如果她能成功弄出腐乳就好了! “那些…和小孩,自那次,相安无事。我安排唐伯在家里几间房装上地龙,就用砌墙那几个人。那些男人,我很快就是三公子身边的副手了,他们不敢怎么对你的,那个镖师,功夫很好,我再看看,日后过了文书,你单独出门时他跟着。” 竟又升职了。 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吃屁。 望舒满意,“好吧,以后让那群婆娘天天看我年轻貌美,生意红火,你步步高升,还处处护我,气死去!!哈哈!” 真是记仇啊! 气氛正好,她心情也好,秦修远正想把册子打开,问问她其它日期……… “那群小孩要是还到处便溺,我就把狗都不吃的,扔巷子里!以毒攻毒!” 再看看狗都不吃,望舒恶心了,摇摇头,受不了那味。 秦修远脸色差了些。 丢开狗都不吃,望舒拿了另一个线装小册子递给一直盯着草书册子打主意的男人,“在你家的生意,你可以看看。” 自己找了张纸,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对于未来要住的房子,她想要的太多了! 有冬天有地龙,夏天泡水的小浴池,有自己安静的小书房,离他的练武室要远……卧室需要亮堂有光线,最好卧床时能看到蓝天白云树木,不然生病时太无聊了。床要结实全新地盘大的,他的床她看过,太小了,夏天热,皮肤可不能挨着,须有张楚河汉界一般大无论睡姿不雅都挨不着的床。 还有一匹马,等她学会骑马后,她经常跑马,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以后吵架了,打又打不赢,上马就跑,留个屁给他吃。 见没有交谈声,季母端着吃食敲门进来,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儿,“修远,囡囡,饿了吧,桃桃刚煮好的韭菜鸡子小馄饨,汤是家里养的老母鸡汤,娘亲炖了一个时辰呢。” 伯母是绣娘,一直蓄甲便于劈线,基本不下厨不干家务活,这次竟亲自下厨炖汤,秦修远连忙接过来。 望舒没说话,埋头写字,鹅毛管上缠了两层细布,一般毛笔粗细,短短一截,间或蘸墨,写得飞快。 秦修远放下这本让他震撼的小本子,条理清晰,计数简洁,事无巨细………就是那奇奇怪怪的符号对应的数字得再摸索… 想起当时笑话小姑娘是不是比桌子还大的记账纸,真真汗然。 双手接过托盘,在一旁的小饭桌上摆碗分筷,两小一大,还有一只小小的空碗。 “囡囡,写什么呢?”季母慢慢走到女儿身边,如她小时候一般,低头看她,手悄悄搭在她的背上,“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娘亲熬的鸡汤,很甜。” 声音极致的温柔呵护,满满的小心。 吹了一下写满的纸,压好,自顾自起身走向小餐桌,落后两步的季母擦了擦眼角的泪,急急上前舀了几个小馄饨用小空碗晾凉,递给女儿,“囡囡,慢慢吃。” 望舒招了桃桃拿来一盘腌菜碎,往馄饨碗舀了一勺,慢慢喝汤。小空碗接过来,一会吃馄饨,一会喝汤。 “囡囡真聪明!这腌菜碎放汤里,味道居然很不错。” 吃完给女儿擦汗,破天荒不躲了,季母直接留下来,问女儿草书册子里的事。 “囡囡,你想要穿什么样的婚服?” 人没回答,季母问起旁边的女婿,“修远,你呢?” “修远都可以。”他不挑。 望舒把秦修远看完的账本拿过来,开始算桃桃腌白菜的分红,她心算口算都较快,白菜、盐和香料和缸子成本,上个月消耗包括季家吃的,秦家吃的,送二巷两家分的,卖了换钱的,损耗的……… 一个是磨蹭着想趁着气氛和女儿多说话,一个是有意观察这种计数法,数字对应的简洁符号,两个人一左一右看着,一个温柔,一个专注。 每日记录,一笔一笔记录,最后汇入总项。上上个月存货,上个月新入,上个月消耗,月底存货,工钱。 季母曾经跟女儿学过这种记录和数字简化方法,她看到整个月里,李家隔三差五便有个“1”,紧挨着的季家也不逞多让,每每休沐便有个“2”或“3”,她一看末尾,李家总数“12”,季家“13”。而记录秦家和自己家,秦家五人吃饭,也堪堪11……自家更少了,5。 而这仅仅是腌白菜的记录表。她在旁边翻了翻,找到那本册子,果然有各式卤肉,鸡鸭货,小笼包等记录。这些是旬表,三张旬表后有月表,这些月份几乎都在增加,特别是上个月的卤肉…… 统计最后利润竟然是亏损,女儿用红墨水写了个‘亏!’,然后圈起来…… 季母羞愧难当。 亏损的还有上个月的腌白菜,望舒面色不渝,不相信心算,不死心摊开两个小巴掌,指节白白嫩嫩,目光左右梭巡,双眼一眯一眯一节节数手指… 秦修远忍俊不禁:……还挺可爱…… 可第一遍没算错……看着人手指掰了又掰,还是亏了一两多银子,看着气鼓鼓! 他心里闷笑,不敢出声,毕竟上个月季老板的生意看似红火,其实没挣钱…… 腌白菜其实没亏,他看着支出大项里“定制大缸”三个,价格不菲。不过,如果不是二巷那二十五斤有去无回,除了那三个缸子,她还会小有盈利。 而不是站起来,扒拉了另一支短笔,磨了红墨,圈了个‘亏!’。 任哪个老板辛辛苦苦忙活一个月,在月底整了‘亏’,不敢相信,还掰扯小指头半天,心里不郁闷都难。秦修远想,怪不得这几天伯父伯母愣是没把人哄好,这账目在前,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颜…… 望舒打开小柜子,掏了一袋碎银子和铜钱出来,拿出称银子的戥秤和剪子,称了称,没剪,数了一小堆铜钱。 和听到唤声跑过来的桃桃对了对账,摊开分红那项,“三两银子,三十八个铜钱。” 手指涂一点红墨水,摁了个手印,桃桃卷了银子铜钱,香囊捏得紧紧的,转身就跑,跟旺财得了好吃又吃不完一样,生怕被发现,找个没人的地方扒拉藏起来,“谢谢舒舒姐姐!” “明儿买豆腐。”望舒看着那堆‘狗都不吃’,还是想吃腐乳,想吃臭豆腐…… “啊!???”桃桃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扁着嘴出去了,浪费了多少豆腐!!还臭死个人!!还买!? 第58章 被父兄作主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修远尝试一一对应数字和符号,开始演算……望舒给他一个二进制算法模板,根据简化后的数字符号来对号入座,一开始不适应,不急不慢沉下心来摸规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认真…… 写文章的看不上打算盘,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见秦修远半个读书人确实用心钻研自己这个沾满“金钱铜臭味”的计账方式,像是攻读大师之作般低头思索,望舒顺手还给人出了几道数学题。 “囡囡,爹爹和娘亲没想到…积少成多,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这次看到账本才知晓,你这里在亏损,这些银子娘亲补回给你好不好?” 季母期期艾艾,想着咬咬牙,花个几两银子,让人消消气也好。 “好啊!” 望舒干脆利落,扯了一张空白纸,秦修远看着人一口气翻到去岁八月,季母由终于得到回应的开心,瞬间变得苦哈哈…… 纤细手指开始从去岁数到上月四月,下笔如神在纸上画了十条小横直线,横线之间写上月份。再把各种货写在最上面一行,然后横竖线条连结,立马成了一个个小四方格,把每个月核对一个月底总表,填入每种对应数字,总计八个月,在底下计算每种八个月的合计用量,继续标注价格,最后汇总每项银子总数。 季母眼皮子直跳,看女儿一下子计算从来到遥城到如今,期间又跨个送肉量惊人的年节,大半年下来数字颇为惊人。 这仅仅是二巷季家的表,单单就卤肉一项这些月份竟消耗了将近一百斤,最后各项银子走了总数,抹了零,六十两整。 望舒递给季母,“娘亲,麻烦你先看看。这个月两家就今日爹爹拿了十斤肉去那边…算赠品吧!” 抽了张纸给全程专注偷师摸索自我领悟的秦修远,“你和我一起算下李家的吧。” 晃晃右手,继续…… 早就蠢蠢欲动和季老板核对符号的秦修远,认认真真确认了简化数字对应写法,在一张纸上练习几回奇形怪状的‘简化数字’,最后一到十重新工工整整写个范例。 他用得是笔筒里里从未上岗的新毛笔,捻细了笔尖,学着刚才她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划线核算填数字。 当季父终于忙完回家,准备向娘子打听下今儿女儿心情,谁知娘子脸色颇为难堪,递过来两张方方框框的纸张,还没看清楚小字,看了看,每张有几个大字,一张写着“六十两”,一张写着“三十八两。” 冒出满脑袋的疑惑不解,还是赞了句三十八的那张,“修远写的字真不错,小字也赏心悦目!” 后来经季娘子一番前因后果,季父:啊呸!也不知劝着点!帮着算这个账,可恶! 听闻那小子还是上门来商量婚事的,护女的季父:啊呸呸呸呸! 最后听闻人还在舒舒书房里,商量婚事细节,护女又不敢赶人的季父:啊呸呸呸呸呸呸呸! 小书房。解答了男人诸如怎么想出来的几个小问题,望舒递了那张对房子的清单要求给秦修远,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你看看。要多少银子,我出部分。你去找我爹娘吧。” “那你休息。明儿去骑马?” 人将聘礼大部分砍掉了,摆场面的,一时用不上的,通通不让买,没剩下几样,哪有让她掏钱的份。 看着人没一会就困得睁不开眼睛摇摇晃晃点头,走进卧室,秦修远出了厢房。 季父季母一顿无奈,这不给买那不用置,太寒碜了。 遥城晴空万里,天碧云白,风拂人面,天太蓝云太白,风太温柔,惹得人纷纷往外跑。 法门寺跑马道。 一犬在前撒欢奔跑,矮马随后,襟飘带舞的小仙女飞天装,流苏摇坠彩带飞舞,绿地绣花裙摆起伏,随着马匹马浪一高一低节奏变换,花姑娘周身有规律地一颠一颠,映在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鲜活热烈,物移景换,如同飞天腾云驾雾,巡游人间。 亭子里。 “父亲,你给三弟选的副官,休沐日亦是兢兢业业!” 秦家向来有登高家训,清明和重阳合府男丁必登山祭祀,跪拜四方天地八方神明,香烛纸钱烟火不熄。 大将军平时闲暇犹爱爬上高处,一览众山小。 这日和四个儿子及爱女秦期期,游山玩水,恰好在观日亭歇脚,一泡热茶正浓,山下那一幕堪堪入了众人视线。 “期期,三哥这位副官一表人才,对姑娘家彬彬有礼,鞍前马后,你瞧,他还背着水囊和干粮的包袱,哈哈!” 期期自然看到了,可…人不可貌相……他那样的,始终不行… 被前呼后拥居中的秦大将军淡淡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意有所指的深意看得人躲了躲,不免皱眉,像批评提拔起来却不中用没立住的下属,“期期,几位兄长和爹爹的眼光不会错,此子文武双全,未来定有一番不小的造化。” 先有三弟在妹妹面前直接夸一个外男,又有父亲一番‘眼光’论,话里话外似乎有作主的意思。 女孩一生唯一需要‘被父兄作主’的不就是婚事? 秦武此刻领悟到父亲有意将期期许配给底下那武官,看着那人跟在花蝴蝶旁边又跟跑一圈,直言不讳:“那姑娘就是秦修远的未婚妻吧!” 流连酒肆谁人不知,近来新出的下酒小菜大多是季家那独生女捣鼓出来的,小娘们整日在家里钻研吃食,弱不禁风却能生银元宝,要不是早早配得秦家那小子,凭着这本事,如今门槛恐被踏破了…… 闻言大家不言语,脸色未变,连秦期期都无甚讶异,只将脸偏了去。 显然众人心知肚明,却一个两个在撮合这位婚约男子和期期的婚事,秦武噎了噎。 秦三没看自己一根筋的二哥,“肩宽,腰背精瘦,腿臀健壮,我这副官日后升职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妇!” 至于为何是少妇,而不是少女,他和四弟对了眼,意味深长,姑娘家家,当下仍是有眼不识泰山。少妇,嘿嘿,才懂得这身形体魄的魅力。 秦二:……无语至极! 馒头撕一半递给靠背,旺财脖子一伸,叼住了馒头,身形未动,小口咀嚼…… 望舒摸摸后脖颈,问旁边正经端坐啃肉包子的男人,“我怎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秦修远闻言有点诧异,借着回话后退侧侧身子,有意无意将人纳于身前阴影,手上递过包子:“别回头。将军一行在山腰凉亭上看我们。” 第59章 休沐掏空心思准备娶妻 一行六人,五男一女,已经观察好一阵,他只当不觉。连续两次被遇见,“下次去行山?山脚那里有一片小草地。” “好啊!”她喜欢山里空旷的风。 去年秦七秦八两位小姐到家里来过一趟,后不了了之。 “不晓得她俩找我干嘛的,说想见我。后面没见上,取了衣裳。” 小嘴叭叭,不肯接包子,秦修远学着伯母模样喂到人嘴边,“吃一口。别管她们。” “你认识她俩?”望舒敏锐抓住重点。 小心回答,“路上有过一两面之缘。” “你母亲嘴里夸不停的高贵美丽六小姐……又来家里想见我……和你还见过面……” 眼看小姑娘一步步抽丝剥茧,秦修远把包子递得更近,肉香味扑鼻,望舒侧了侧躲开,“难不成真把你纳入女婿人选了?” 不是他娘的头脑发热? 越想越是这么个回事!小伙子,可以啊,不到一年连升几级,如今遥城最艳最高贵的桃花打算为他而开。 可惜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毕竟摆在面前是岳父还是后父,是亲娘还是姨娘,是弟弟还是小舅子……的复杂关系,还更可怕。 “绝不可能。”秦修远斩钉截铁。 纳入女婿范围绝不可能,还是绝不可能去做大将军女婿…… “当副官什么感觉?”望舒不想问他是大将军不可能选他,还是他不可能接受大将军的选择,如今他在后父的亲儿子身边当副官,处境尴尬。 “还好。”秦修远平平无奇,发觉人眼睛一上一下很不满意地睨了自己两眼,又加了句:“能接触军事地图和将军的机会大点。” “大将军这么多儿子……你跟的这个除了玩女人,其他怎么样?”她所谓的表妹以身试毒,虽然自个脑子有大包,同样试出三公子人品有毒。 “年轻气盛。大公子…突出点。”可惜他是三公子的垫脚石。 跟着年轻气盛的人风险太高,“那你平时占占他便宜,战场上离这莽夫远点。” 可别被他坑了,到时候还得搭出命救他。 秦修远懵住,问:“怎么占便宜?” 看在人给自己遮太阳的份上,望舒不介意给他整点野心,“他们不就是会投胎嘛,你又不比他们差。西北军天下最强,有其独特排兵布阵和训练管理之法,你摸透了……” 她不晓得南方在哪里,只每每听说,妻离子散,生灵涂炭,盗匪万千,遥远的远方,似乎能传来遍野哀嚎,“天下很大。西北的声威又不是大将军一家的…儿子太多,麻烦在后头呢。如今长大了争权夺利,你趁着浑水好摸鱼…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做黄雀。” 脑袋嗡嗡的,头昏耳鸣天雷滚滚,秦修远紧绷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保周围无人,其实是真的真的想不明白,望舒怎么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明明柔弱,却天不怕地不怕,明明足不出户,却能远的近的,头头是道…… 先别说可不可行,但她胡言乱语敢说,对这些勋贵嘴里无半点尊敬,明明白白劝自己隔岸观火保存自身等待时机。 虽然说的是浑水好摸鱼这般俗话,好歹话粗理不粗。 秦修远心里有数,大部分副官日后会像爹爹一样,作为忠心的护卫护主而死,或是争权夺利的暗箭,或是奋勇杀敌的明枪。 “舒舒,你就这么看得起我?”在浑水能摸到鱼,能做鹬蚌相争的得利渔翁? 没看到人脸色变换,望舒坐直,拍拍夹在两人之间的旺财,高高抛起吃剩的包子,得了自由的旺财瞬间一个腾跃,叼着包子得意摇着尾巴继续挨靠着她。 “咦,不是妇以夫为天?”朝后看看他,调侃了半句,得熟虾一只,“二公子流连酒肆,三公子玩弄女人,四公子妾在妻前,他们都有女人不喜之处。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休沐就掏空心思准备娶妻,有高枝也不攀,一心哄我,我就把你当做我的天啊!我的天没什么不能行的。” 他真诚守信,行动上待他们好,不这比言语上山盟海誓更重要。 ……休沐掏空心思准备娶妻…… ……休沐掏空心思准备娶妻…… 我就把你当做我的天啊! 我的天没什么不能行的! 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梦境里巧笑倩兮的美人对他纤指点点,美目盼兮间来了一句:休沐掏空心思准备娶妻…许久,又用敬佩的小目光追随他,说我的天没什么不能行的! 夜里秦修远每每忙得天昏地暗,又被这两句话劈得外焦里嫩…… 每每醒来,面红耳赤,恨不得捶床顿足,咬牙自闭。 秦大将军府。 期期夜里夹了小枕头去找自己姨娘,要挨着姨娘睡,一问顾左右而言他,待灯全部熄了,夜色浓重,里里外外周围静悄悄。 方鼓起勇气问:“姨娘,爹爹想女儿嫁给四姨娘前面那个儿子……” 姨娘一下睡意全无,正要唤人点灯,期期捂了亲娘的嘴,悄悄低不可闻地又将秦捌的话倒了个透。 “娘,你说……是不是真的……” 听不得女儿无知无畏,姨娘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女儿: “大将军给你挑的中郎将多好!那个人是那边院子的儿子,独木难支。女子嫁汉,穿衣吃饭,期期选位枝繁叶茂高堂尚在家财颇多的好儿郎吧。” 可是……“他带着未婚妻跑马,游山玩水,也很惬意…” 每每忍不住代入自己,如果是骑术娴熟的自己,就能直接和他赛马,你追我赶。自己穿上遥城里最漂亮的那一套襟飘带舞的飞仙衣裳,那个病弱骨相的小姑娘可差远了。 “若日后生了孩儿,或男人腻了,更多的是家长里短的琐碎,无人帮衬孩子,无长辈撑腰,无手头银子……期期可不能看如今短暂的谈情说爱,姑娘家一定不要行差踏错,重要要看漫长的婚后琐碎,那些日子有奔头才行啊!” 期期:……这么一听,成亲一点意思都没了! 黑夜里偶有鸟虫相鸣,姨娘拉着女儿的手指向正院,再指向四姨娘的明珠院。 意味深长:“人人都说大将军流连明珠院,不过是一个爱色,一个爱权!他想要儿子,你就要生,管你年岁几何。生了儿子,人老珠黄了,镇日守着儿子蓬头垢面,这才是现实过日子。之前都是浮云,如今浮云散去,今后几十年便日日如今日。” “情啊爱啊,不过是先出的甜头。甜头吃尽,便是苦头了。这辈子府里的女人能争一时风头,你看着,但正院的地位却实打实,能甜一辈子。” 第60章 糯米韭菜猪肉盒子 第三先锋营。 将士们东倒西歪,刚刚结束一波环山负重训练,强硬壮汉如李信,累得跟老牛喘气似的,李富贵小短腿踩着风火轮一般冲过来,抓了人的胳膊,“好啊,李信,升了骑督不请兄弟吃饭!” 李信本就力竭,全靠意志力撑着,一下被抓住胳膊差点被晃倒,心里就服这些山沟沟出来的兵,十公里背着大刀跑下来脸不红气不喘,还有心思追着人请吃饭! 好不容易喘匀气,李信指指在前边第一批到达,此刻站如松的指挥官,“富贵,你怎不去找秦修远,如今谁比得他风光,又快是三公子的左臂右膀了,别的不说,肉准保够!” 起码卤肉想吃多少有多少! 李富贵想了想,恍然大悟,不能光看此人表面不食人间烟火,家里那口子可是专门做卤肉,还有各种鸡鸭货和小菜!!! 想着想着,口水就忍不住了。 和李信对视一眼,往后头招了招手,七八个素日里玩到一块的人七穿八插爬过来,聚头一琢磨。 相互点点头,走,找肉去,找酒喝! 于是准备明日休沐和女儿闲聊看书美美度过的季父,在城门遇上等他有一会的秦修远时,两眼发黑,心如刀绞:啊呸!又来了!又来了! 面上呵呵:“修远啊!” 就不问人用意。高马默默跟在矮马身后,此刻金乌西坠之时,季父恨不得立马刮风下雨,将跟屁虫淋个落汤鸡跑回家去才好。 可惜,金乌自顾自西坠,跟屁虫自顾自跟着回家。 秦修远很快道明原委,望舒想想:“李信?那个不怕死的?” 得到肯定答复,望舒摇摇母亲的胳膊,指点道:“就是来定第一条仙女裙的客人!” 对大大小小的金主,季母一下就有印象了,“那舒舒可得好好准备下。” 那是自然。对人说:“你买酒就行,定个时间,其他我安排。” 秦修远一番客套。 一旁看着娘子和女儿聊着聊着就把人留饭的季父,心内老泪横流。 糯米韭菜猪肉盒子,小米稀饭,斋炒腌白菜,凤爪,卤鸭,夹葡萄干红糖花卷。 “修远,试试这个糯米盒子。舒舒昨天捣鼓出来的新吃法。很是美味。” 看着季母体贴给人夹了糯米盒子,季父眼巴巴嫉妒得胡子要冒烟了,望舒闷笑,给老爹夹了个,“爹爹,这个是女儿捏的。” “噢噢!”季父乐呵呵吃着,还不忘看着那七八个糯米盒子,问女儿,“舒舒,还有哪个?” “肚子比较鼓的。桃桃她舍不得放馅。” 饭后季父肚子鼓鼓,打了个饱嗝,源源不断的韭菜味,也舍不得漱口,直到夜里一张韭菜味的嘴被季母远远推开,冲人得很,不让亲不让近身,终是为色妥协,方肯漱了口,去了那味。 过得一日,季守一大早带着旺财回府,赶着送了货,回来又帮忙搬三缸腌白菜,割好小半茬韭菜,一通活做完,跟着望舒和叼着篮子的旺财回秦家小宅子。 旺财走得极稳,狗嘴里咬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十几个鸡子,一点颠簸全无,稳如成人,一路上行人啧啧称奇:这看家犬怕是成精了吧! 就连在巷子口接人的秦修远远远看着不由得愣了愣:旺财,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没被挖掘的。 不对,他看着望舒,她到底还有多少古灵精怪的想法,小脑袋可真聪明! 路过巷子,很好,尿骚味没了,小孩也呆呆看着,聚在一块聊天的妇人此时下意识停了唠嗑的嘴。 生怕又被抓到什么话头。 今天望舒穿得正是她最最喜欢的小仙女飞天裙,前几天她买了几串珍珠,让娘亲又是编平安结又是编珠子编旧首饰里的银手镯、小铃铛,小贝壳穿孔,全部混合编成一左一右两条长长的禁步,偶尔叮叮当当响。 襟飘带舞,环佩叮当,素净小脸清冷双眸,身姿曼妙地经过。 “姐姐,你好美…”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情不自禁地说了句。 身边的大孩子拉了拉她,却没敢说话。 “哎,谢谢你,你也很可爱!”望舒很开心,这条巷子终于有个正常人了,“待会姐姐做好吃的,晌午你和你娘亲过来玩呐!” 她懵懵点点头,忍不住吸吸嘴,那个白白的哥哥,家里全是好吃的,姐姐如今又说做好吃的,到底要做多少好吃的…… 进了宅子,夏嚒嚒笑不拢嘴迎过来上下打量,满意得兜不住,“哎哟,我的舒舒,越来越美,这衣裳可真漂亮!” 望舒开心极了,“嚒嚒,有眼光!” 于是李嚒嚒:“望舒小姐,和仙女一般美貌!” 不得不随大流的唐伯:“……好看。少爷有福气。” 处处收到赞美的花蝴蝶小仙女一整天乐呵呵,盯着李嚒嚒一步一步炒出嫩滑的鸡子碎末和颜色保绿的韭菜,混合糯米粉和面粉,加热水揉面,揪团捏得又圆又薄,裹馅捏紧,下慢火的油锅,淋一边冷水,翻面,耐心控制火候,煎至两面金黄。 “火一定要小,宁可慢点。桃桃就是心急,整了一锅黑糊糊的,都浪费了!” 舒舒吩咐一句,季守将第一锅分给大伙试试。 刚出锅的糯米盒子,韭菜香味飘得满屋,引得练武室的唐伯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看向外院。 这未来夫人,整吃的,一套一套的。 “前日她才想出来的吃法,很好吃。”秦修远擦擦汗,招了招一旁大喘气却嗅觉灵敏哈喇子直流的旺财,“我们过去看看。” 糯米盒子大受欢迎,不分主仆,出锅的不够如狼似虎的几个人,你一个我一个,三下两口吞了,又你一个我一个…… 望舒看了看守在锅前的唐伯和夏嚒嚒,出锅太烫,她这个还在晾,那两人仅是吹着吹着,三四个下了肚……… 摸了摸脸,油油的,掏出帕子,擦擦,还是油。一旁的人见了,“去洗个脸?” 他的碗里,两个鼓囊囊的韭菜盒子。只因她瞪了一眼,“莫吃太烫,对喉咙有烫伤。”忍到这会。 “凉水打湿擦擦就是了。” 季守要去,秦修远亲自去打湿递过来,待她擦完,又拧干晾在架子上。 怪不得唐伯狼吞虎咽,韭菜,炒鸡子,糯米粉,哪一样都好吃,混合做成盒子裹着新鲜的满馅,外酥里软,糯香十足,荤素结合汁水满溢。 特别是刚刚出炉的,味道好极了。 第61章 从不打赤膊,可惜了 掰了一半给旺财,给它美得嗷嗷撒欢,一张油嘴还要蹭过来挨挨,望舒隔空点点警告它:“你敢!嘴油兮兮的!” 第二锅望舒还是和旺财一人半只,看着周围扫荡速度丝毫不减,问一旁饶有趣意盯着旺财各种卑微谄媚讨好自己的某人:“放开让你吃,你能吃几个?” “十五六个?”看八个下肚还去守着的唐伯,秦修远默默翻了一翻。 望舒倒吸一口吸冷气,惊讶极了,十五六个!!!上上下下打量他,精瘦的一个人,看不出来竟是个大胃王! 这吃得也太多了吧! 小姑娘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似乎被他长期以来吃得不多的表象欺骗,如今他原形毕露极其不好养,颇有点悔不当初要亏本的咬牙切齿。 秦修远笑了笑,露出整齐发光的几颗白牙,“我平时吃五分饱。” 人不可貌相啊! 望舒赶紧吩咐季守去买两倍于早上的糯米粉面粉,四斤韭菜,三斤鸡子,想了想,“再买几两干木耳。快去快回吧。” 加上秦修远一共八个男人,“六斤卤肉,四斤鸡鸭货,两碟腌白菜炒肥瘦相间的猪肉,两碟素炒腌白菜,两盘炒黄豆,小笼包和馒头厨下都有几屉……”望舒掰着手指,数了数,“反正除了炒黄豆,其他随时加,管够,你吩咐就是。这韭菜盒子,估摸一百来个,让他们不要单吃一种嘛!这韭菜吃不完,第二天就不好吃了!变馊了。” 吩咐完,秦修远引着人看准备动工做地龙的卧室,小书房,西厢房,东厢房,同时在西厢房挖小浴池,一一他都有安排。 晾在卧室架子上的小帕子,又被人拧了拧递过来,“擦擦嘴。” “这么多房间挖地龙吗?”那可是个大工程。 “日后岳父岳母搬过来,我俩让出主卧,就搬到东厢房入住,西厢房…若有了孩儿……也方便……” 越到后面,越是小声,自个又滚了一趟开水锅…… 想到这么周到!还肯把主卧让出来给爹爹娘亲,望舒着实被感动到,长辈和下一代都有考虑到,却又听他说:“院子里的栽种,你给给意见?” “腊梅吧。”冬天能开花,卧床不至于太无聊。漫长寒冷又生着病的冬天,如若不是为了老爹老娘,给他们存点养老本,她真是没什么活下去的动力。 秦修远自然知晓她过冬不好受,“这地龙年前能做好,到时候和伯父伯母过来这边住一段时间?” 作为副官,有一个好大喜功的上司,他今年必定是在边境看雪花了。 晌午望舒要歇午觉,秦修远托她上马,牵着马送人回家,后面旺财乖乖跟着。 经过巷子,前面季守端两盘糯米盒子分了愿意伸手拿的邻居,此刻见人出来,吃人嘴软的小女孩母亲僵硬地打了声招呼,“回去啦?” 点点头,平心静气,“对。”又看了看那位小女孩,挥了挥手,“小姑娘,下次见!” “姐姐,再见!” 男女都有才有貌,小女孩拉着娘亲的手,“姐姐骑马,大哥哥走路。” 可不是嘛,这年头肯给女人牵马的男人,居然还没绝种! 几位妇女有吃了糯米盒子,有坚决不吃的,谁也没接小女孩的话,很快聊到别的话题上。 李富贵等人原是约好酉时,结果大伙不约而同提前一个时辰到达,美其名曰:“这不想着修远只他一人,忙不过来,备着搭把手的!” 接二连三便有健壮刚劲有力的汉子经过,惹得巷子里的孩童时不时新奇地相互报信,“又来一个!矮的!”“第五个了!” 回避到其中一户院子里的几位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可很少见…… 秦宅热热闹闹把酒言欢。 巷子里妇人闻着声又八卦起来。 “我家那口子说那个如今是秦大将军三公子的副官了,平日里负责带训他们整个先锋营呢…” “…升得倒快!” “…其实两个年轻人…都没坏心眼…” 面容姣好的小女孩娘亲鼓起勇气接话,“很上进,顾家。” 平时孩子吵吵闹闹,男人一到休沐便要约几个兄弟去吃喝玩乐,嘴上倒是那一套:镇日里训练累得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休沐了老子要放松放松…… 去哪里放松,喝花酒看唱戏听曲子,甚至过分的,往那花楼里钻! 邻居那人一天轨迹,连孩子都清清楚楚,上值下值。休沐日,他干净衣裳,拾掇好,那犬那马刷得干干净净,必定是上那女孩家去,天黑前后用了饭,那犬肚腹滚圆,和主人一前一后回来。 要是犬没特意洗干净,他一身旧衣裳,背着包袱去,天黑前人和犬马均灰扑扑,那犬肚子瘪瘪累得直喘气跟在马背后跑回来,肯定是去加练去了。 几人瞬间心有戚戚焉,就连那女的过来,也是到巷子口等,回去牵着马送回家!就自家那人嘴里累,怎没见那人累过!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家酒比儿子亲!” “那季家女,啧啧,短短一年,天翻地覆,时来运转也不过如此!” “可不是嘛,至少就剩半口气了,医师都摇头,无力回天,竟让她有如今这般造化!” “我听屠肆那屠夫说,季家那老嬷嬷,每日大早上必买两壶鲜牛乳,后来是喝腻了,才没买。” 一天两壶鲜牛乳,啧啧,多少银子啊! “怪不得我老娘总说吃哪补哪,吃脑就补脑,喝鲜牛乳竟然有那作用。” 小女孩的娘亲看看女儿,心思一动,想想在她前面的两个哥哥,又淡了。 “可不是神效!快赶上发馒头面了!” “秦家那小子竟是有福的…” “你错了,兰婶,季家女更有福,哈哈!” 几个妇女说着说着又怪笑起来了,可不是嘛,那精瘦的腰,双腿修长有力,臂膀轻轻松松上下马,又是那般样貌,想想得……不得了了。 就是他从不打赤膊,多可惜! 五月初一,明明是凉薄被盖肚子的夏日,夜半里突然一阵大风,瓦片被狂风刮落,还没深睡的人反应过来,冷雨夹着粗如小指冰雹猛地砸得四处啪啪响。 抱着娘子睡得正香的季父最快惊醒过来,屋顶噼里啪啦,和懵懵半醒的季母一对眼,两人心领神会,顾不上穿衣找鞋,连忙从游廊跑到西厢房,火折子点灯,季母一扑到女儿床前一把抱紧人极快地摩擦,人早已蜷成一团,瑟瑟轻抖,睡得极不安稳。 季父打开柜子,抱了厚厚的被子将妻女团团裹住,摸了摸女儿额头,不由得骂出口:“老天,不长眼!” 第62章 愿你消病厄 五月天气异变,西北下半宿冰雹!原本长势极好的麦子,尚未转黄,便被冰雹砸倒,压了一层,其他作物无一例外,歉收已定。 短短几日,粮商应声提价,限量售卖。 人人惶恐,奔走各家粮店打听,掂着钱串排起长长的队伍,加入到购入高价米面去。 街上有人握着一束石榴花,牵着一马,带着一犬缓缓而来。 石榴花红得浓深,红得娇艳,鲜红欲滴,握着的男人清冷白皙,俊脸浅眸,灰色圆领袍束腰,迈着四方步,大气端雅。棕马高大矫健,“哒哒”规律,低头温顺前行,那犬时不时快跑,偶尔又回头,蹭蹭握榴花的男子。男子旁若无人,稳稳握着尚挂着晨露的花束,自顾自往前走。 秦期期看呆了。 在这惶惶不安的时刻,有心仪男子携花为你而来,那花,开外枝头最高处,极为艳丽,甫一开放,落入了他的眼,心神流转,攀折此花,恐骑马受颠花瓣坠散露珠坠落,遂一路步行呵护,送至眼前,愿你消病厄,得富贵吉祥。 这是女孩子心底羞为人知的渴望,心爱之人为自己捧来娇艳鲜花,温柔地抱着自己说,“你比这花儿还美。” 期期一步一步目送母亲眼里的独木难支,爹爹赞赏的文武双全,哥哥嘴上调侃的“肩宽,腰背精瘦,腿臀健壮的副官”,一步一步于熙攘人流中缓缓独行,那身影竟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气魄。 这束热情奔放的石榴花不多时摆在了望舒床前。人陆陆续续高烧低热好转又低烧不退,折腾四五天,一脸惨白,这会半醒半睡难受得嗓子破鼓烂锣直嗬嗬哼哼,季母再看看这娇艳肆意活力的红色榴花,无数次心酸得落下泪来。 将人引出去,“修远你有心了。等她醒来,看到这花,肯定很高兴。” 说了说女儿的病情,哽咽自责:“舒舒这次生病,一口药都不肯吃,以往…以往虽也不愿吃苦药,偶尔哄着能喝上半碗。这次…不是换季,又病一场…人总不乐意…我俩睡得太死了……等赶过去都发热了…” 别看人平时怼天怼地怼空气,一生病大有撒手不管不顾的自暴自弃,久病之人被囚于病痛之中求生不得,便想求死。 季母这些天是一刻都不敢离人。 “伯母,别太难过了。无人能预料。望舒生着病,自责无用,还需要您时时开导陪伴,这样她也会心情好些。” 鼻孔双双堵塞,嘴巴微张,胸前微微起伏,唇上干燥微微起皮,睡得不安稳,头时不时左右调整。 脸颊上略略丰润的肉又丢了,一双能看到人心底里去的大眼睛紧紧闭着,那些俏皮的话语笑声一并随人昏睡过去。 秦修远慢慢把人半抱着起来,让她尽量舒坦斜靠在臂弯上,散发理至一侧,季母半勺黑色浓药汁及时顺着张开的嘴喂下去,身后的人顺势把人的嘴合上,紧接着缓缓顺了顺脖颈后背。 屏气半刻,很好,没有醒,没有咳嗽。季母又惊又喜,溢了笑意,管用! 一碗碗足足喂了半个时辰。怕呛着人,每次一小半勺,你喂我顺,半睡的人要挣扎动作大了,马上停下来,等人又开始睡着张嘴呼吸,一个半勺,稳稳喂进来。最后还喂两半勺红糖水来迷惑病中人。 防止人胃浅反流,季母又多垫一个枕头,解放了人形靠背秦修远。 第三天下值回来听闻人不再持续低烧长期昏睡,秦修远收拾收拾,去大将军府。 娘亲,近三个月来,从以往一月派一次人来,到十日派一次,五日派一次,到进入五月以来,天天派人在家门口等着。 明珠院。 “修远见过大将军。” 上首虎背熊腰的大将军坐得肆意,把玩着一对浑圆玉石闻言摆摆手。 秦修远随后平静地给抱着婴孩有些憔悴发福的娘亲行礼。“见过母亲。” “这位是七小姐。”四姨娘腾出手来介绍。 “修远见过七小姐。”眼神始终不抬起,仅朝着大概方位作揖。随即站直问,“娘亲身体有恙,可有大碍?” 今天秦府小厮说她染了风寒,卧病。 四姨娘看了看大将军,秦大将军站起来,“既然你们母子有话说,期期,改日再过来看小十一吧。” “修远,你母亲这几个月甚是想你。都在我耳边念叨几次了,休沐日啊,你也可以往她这里走动走动,她如今带着个小的,挺辛苦。” 秦修远俯身洗耳恭听,“修远惭愧,蒙大将军教导,铭感五内。” 直至两人走远,他直起身来,平静再问四姨娘身体,问了,静静等着。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幼儿熟睡在母亲的臂弯,母亲看着倔强要个原因的长子,长子除了进门扫了一眼,其余所有的视线都在钻研脚下的地砖。 甚至她没想到,对着大将军竟也是一副不冷不热,仅仅是下属对上司的面子恭敬功夫…… “…修远,大将军…他一直看重你,如今又提携你做了三公子的副官…” 秦修远很清醒,“娘亲,大将军公允,任人唯才,全军无不心服。儿子愚钝,惟勤学苦练,任何位置上绝无偷懒耍奸,对自己的分内之事亦问心无愧。近来在战场侥幸立功,得以晋升,亦是兢兢业业,不敢放松片刻。母亲,您有话直说吧。” 一直看重,呵,这年头小姑娘都不好骗了,话说得甜甜蜜蜜,不落在实处,她可不依。 况且旺财都晓得,骨头代表主人的真心实意。没得骨头,任凭你天花乱坠,饿着它肚子就半刻不耽误,自个跑回老东家去了。 ……打,打不得,骂,骂不听,说,说不过。吵,人下次再不肯来。 无力感涌上来。 “远儿,你是恨娘亲么?” 秦修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位满脸疲惫却束手无策怀抱婴儿的娘亲,他想起了前几日另一位手足无措恨不得以身代女的母亲,不过是一碗药喂下去,眨眼间便能轻松满足,满怀谢意。 她呢,自己儿子勤学苦练,出人头地,怕是在她眼里一文不值罢! “娘亲,修远不恨任何人。娘亲抚育之恩,无以为报。时移世易,有些人事早已不同。娘亲有新的倚靠,有需要你一直照顾的儿子,有了新的家。修远惭愧,无法日日请安,奉养娘亲。如今除职上之事,尚有家宅操持,未来岳家纯善,婚事亦在商议中,分身乏术。还请母亲谅解。” 时移世易,有些人事早已不同。 王氏落下泪来,是啊,早已不同! 第63章 纳妾随你心意 “大将军让你和七小姐多接触,有意将她下嫁于你。七小姐近日松了口。” 婴孩被侄女抱下去,王氏索性托盘而出,怀着五分期待,却见人无半点欣喜惊讶甚至动容。 仿佛在这寂静的午后,似乎她所说的不过是一件吃饭穿衣的小事。 有些刺眼的日光照进来,在地面影影绰绰留下痕迹,不冷,更不热。 秦修远并不意外,进屋时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粉面如桃花,手脚约束慌乱,不就是有时心里想法多的时候碰巧又盯着望舒看,被逮个正着时傻不拉叽的模样? 淡淡回答:“修远婚期已定,姻缘天作之合。” “大将军知你重诺重情,期期为妻即可。纳妾随你心意。” 虽说此前有预感,当这真正大欢喜落在自己儿子头上时,王姨娘还有些不真实感,特别是大将军特意强调不干涉人纳妾。 想到这里,她觉得这功劳是不是因为大将军爱屋及乌,喜爱小十一,连带对远儿更宽容些,那她这娘亲也算出了力吧! 王氏微笑地看向自己的长子,“这多好啊!” 母子俩自说自话。 “如果你是季伯母,娘亲可还会觉得好?” 这世道竟荒谬得可笑!他瞬间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的愤怒,咬了咬牙,仿若冰水浸身,又若穿心一箭,冷冷刺穿他不堪一击的伪装。 秦修远拖着脚步靠近王氏,似有无数狠话要人清醒,握紧拳头竭力镇定,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娘亲,儿子这五年的夏衣冬衣,如今骑的马匹,两次战场,从鞋袜到衣裳,从补充营养的吃食到陪伴的犬,都是季家予的。冰天雪地,有人冻得丧了命,儿子不过是手上长了几颗冻疮。” 她五年来唯一的赠予,本以为是父亲尺寸的棉甲衣,他根本穿不进去,被冻得嗷嗷叫小命休矣的李富贵讨了去。 直至教望舒骑马,那时望舒好奇比了比他的肩膀,“真是神奇,看着差别不大,我一直以为是稍宽,没想到男人如此费布料,尺寸上差别真大!” 他才反应过来,那件棉甲衣,应该是他的表姐王靖做的,只有未婚女子,才会以为男人身体尺寸是女子尺寸各处加大些…… 王氏一愣。 “于公,儿子有功名利禄上的追求,渴望奋勇杀敌立功,为父亲报仇雪恨,有一番成就。于私,所求不过是我和她这辈子无病无痛少别离,正如伯父伯母一般,平凡简单,求母亲成全。” 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王氏想说什么,见不着人有千言万语,见着人才知自己言语苍白。 无人叫起,秦修远便自己起来了,见人刚辛苦抱着幼儿,“娘亲,你年岁不小精力有限,有婢女在,为何不让她们分担下……” 被儿子一番又一番话,又是责备她看不起人又是敲打她枉为人母又是陈述真心,王氏想说什么终是无话,没想到季家在他们母子之间钻了那么大的空子! 听他问到小儿子,她可算能挺直腰板,“远儿,这小十一可娇气,除了我抱谁都不认,大将军直说他有性格,这不是来逗他玩,累了就睡着了,他很像你,特别是眼……” “娘亲,修远只觉一个人照顾太辛苦,需要别人分担下。”他又恢复了清冷模样,不愿意再听描述小儿的话语,自己始终感情上站在父亲这一边。 “若母亲乐在其中便罢了。” 王氏:……她是欣慰,但乐在其中?整夜整夜不得睡,涨奶,不停的哭闹,身体变臃肿,脸也垮了…每个人来都是逗逗小十一,只有她从头到尾守着小十一的吃喝拉撒日夜颠倒,白天睡夜间闹,何时是个头…… 她想说怎么可能乐在其中,又没说,说苦道累诉烦躁,想想,能有谁愿意听,大将军从来不听废话,儿子…亦离了心! 冰雹过后,秦大公子负责救灾事宜,重中之重便是抢救小麦等军队百姓口粮,清理冰雹,扶起小麦,但绝大部分小麦光秃秃一根杆,青青的麦穗被砸折了…… 军田,私田,都围满了人。病愈不久的望舒和季父也随着一位唉声叹气的农户走进这片本属于季家耕种的麦田。 原本的风吹麦浪待丰收,小麦覆陇黄,田间收割忙——如今漫山遍野尽是东倒西歪,青青光棍杆,还有些坡上的被砸得全部伏倒在地。 多少人辛苦劳作一年,顷刻间化作一场空,多少天了,还有老农趴在田间抱着麦秆哭哭啼啼。 “……那些个天天来几趟,一看就哭…这真是要了一家老小的命啊!”老农忍不住又抹了抹泪,“一年辛苦到头,一夜全没了!” 季父举目四望,小麦受此催折,可以说颗粒无收了,地间的还有些许没断,坡上的铺了一地……咦咦咦咦,眼神不小心扫到不远处山坡上,人模人样看向这边的那小子是谁,啊呸!啊呸! 他连忙拉了女儿挡在自己的身前,背向那边,“乖女儿,日头大。” 可惜年轻人眼神好,腿还长,没一会三步两步就到了跟前,行礼:“伯父好。”又盯着自个的乖女儿,“望舒。” 啊呸!都跑出城了,还能遇上,季父伤心:老农,你可知你失去的是一年收获,而我,是一辈子心血啊啊啊啊! 望舒看人来,也不奇怪,点点头。 老农找自个是为了免租诉苦。 托住一根折垂的青穗在手心,饱满,有刺感,她用了力扯下来,捻了捻,小麦颗粒已成,只差成熟期。 “老农,其实这些都长不了了吧,个别没断的,能长好么?” 老农没敢小看弱不禁风脸唇有些苍白的小姑娘,知道她能说了算,连忙回话:“小姐,哪能啊!这么大一场冰块打过之后,麦子倒得倒,断的断,你看看,”他蹲下来一会扒拉这一丛,一会又扶起那一丛,“压得连根都拔起来了,这些都下垂等死了,这几棵没断,但我们世世代代就耕地种麦,心里明白得很,这叶子和杆子被打过以后,就长不好了,没法谈收成…小冰块一阵就过去的,还能说扶一扶救一救,多撒鸡粪牛粪,这般大的是老天要看着人饿死啊…老农家里四个儿子两个丫头,还有…” 说着说着人就要哭了,望舒直接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 哭声戛然而止,悲剧无人在意。 第64章 四个儿子两个丫头 季父看看天看看地,莫名有些尴尬。 秦修远:…盯着光秃秃的麦杆子,倒是问了一句:“那如今有什么应对法子吗?” 老农叹气,摇摇头。 “天灾,季家免两年地租。说吧。”又是望舒干巴巴的一句。 但在老农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瞬间眉开眼笑,立马走近两步,也折了一杆青穗,全盘托出:“如今只有把青麦穗收回去,吃青麦了。可这不耐存放也不耐饱,不过是迫不得已的法子。这麦秆晒干了,当柴火罢…这地里赶早处理完,或许可以抓紧育种,搏一搏种一季稻谷,就是太耗水,冬若是来得早,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唉,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日夜夜想着都是风调雨顺,但靠天吃饭…老农…” 回话戛然而止,老农讪讪。 秦修远一抬头,就见到人放下了捂住的耳朵。 季父无语看苍天,乖女儿哪里都好,就有点不爱听废话。 “那就赶紧收了吧,改种水稻。你找找人,看有多少私田愿意立刻改种水稻的,每月我看看按多少来发工钱。你们只管种,若有收成,一分为三,你们拿一,我拿二。若没收成,亏损算我的。我会尽快找人挖一口井。” 像是被天大的馅饼当头砸到,老农这下是乐得直在原地转圈圈,“好…好…” “找老实巴交不耍心眼的,老老实实种。这是我未婚夫,他是军营之人,两次战场,手刃五个敌人,毫发无伤,负责经常来看。” 季父:…… 秦修远:…… 夕饭就有一罐青麦小米粥,季母尝了尝,“甜甜糯糯的,还挺好吃。” 季父去了田地,自然别有一番体会,“这都是青黄不接的无奈之举,往年哪里舍得这么糟蹋粮食……” 望舒和秦修远两人都没吃过青麦仁,确是甜甜糯糯,有种麦子的清香味。 “明天炒肉碎末试试…炒鸡子试试…”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季母倒没想太多,女儿有胃口,天大的好事。“对对,试试,都试试。” 瞪了一眼季父,“怎么啦?” 季父:“这寅吃卯粮,心里不好受。有一首诗如是说:布谷知立夏,声催贫农家。二麦仁青黄,采摘渡饥荒。舒舒和修远是不晓得这些种粮食的心酸……” 季母想想也对。“舒舒也免了田租。修远那边不也免了,他们第一次见到,心里也明白的。”就是太惨了些,颗粒无收。 一时夫妻俩都有些戚戚焉。 望舒喝完小半碗,看着两人陷入愁眉苦脸,看了对面的麦粥盆,又看了看在低头吃糯米盒子的秦修远,他很快就看了过来。 于是秦修远伸手过来帮她盛了半碗青麦粥。 “哎哟,我的女儿!”季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次叫娘亲啊!你这样使唤修远,日后他都怕你了!” 秦修远:“伯母,举手之劳罢了。”觉得没什么,以往父亲也常给母亲夹菜。 “舒舒不是看你们在伤心嘛,别看那老农有四!个!儿!子!两!个!丫!头!,如今一年白干了,好惨!” 重重强调了“四!个!儿!子!两!个!丫!头!”,后面又快又轻,一拉而过。 “噗!”“咳咳!咳!咳咳咳!”一句话放倒三个人。季父季母即将对喷半口青麦粥之时立马捂嘴,侧身咳个不停。秦修远直接笑弯了腰,把脸侧过去,亦小声咳嗽。 老半天缓过来,季父季母洗漱过后回桌,无奈地看着始作俑者,“舒舒!” “女儿只想让你们别难过。你们看到的是他目前没有的,人家别的拥有很多!而且他后面说“还有…”,说不定还有肚子里的呢…或者还有两个妻子…”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 季父立马又跳起来,“…谁…谁要两个妻子…啊…我有娘子就够了。舒舒,莫陷害爹爹!”赶紧拉了拉战友,“修远,可要为伯父作证!” 秦修远多多少少有些啼笑皆非,“伯父,那不过是望舒揣测而已,老农或许说的是还有老母亲要养呢…” “啊,对对,就是嘛。” 季母哭笑不得,夹了个糯米盒子给相公,“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舒舒逗你呢。你要那样忘恩负义,我早早带舒舒投井去了。” 秦修远抬了抬头。 三人又和和美美说到了改种水稻的事。 “娘亲,你可以投钱哦!爹爹他一个子儿都没,他玩不上。” 季父哼哼生气。“如今爹爹人老了,眼睛花了,也没银子,越发不受待见了。在田埂上舒舒就说修远厉害,拿修远吓唬人,爹爹都是空气,还说排第一呢……” 季母和望舒笑得抱成一团,“这小心眼!” “爹爹不仅小心眼,还穷巴巴,刚刚还在悯农,如今顾影自怜了哈哈!” 一边越笑越欢快,一边哼哼唧唧越生气。秦修远连忙夹了块卤鸭腿肉给未来岳父: “伯父,修远替你入十两银子。望舒推荐修远,不过是心疼你上值辛苦,不忍你奔波,想你早点回家见她罢了,先捧捧修远,换修远去田埂察看,每每望舒谈买卖,末了总拿修远出来当令箭……” 他也很委屈的好吧,每每饶有兴致地看她处理事情,末了,还得拉他出来扮黑脸,看热闹把自个折进去…… 季父开心满意了,就开始担心他的十两银子血本无归了,“修远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舒舒,要是稻子没成,亏大发了。” “不知道呢。总比荒着好,稻谷不成,就把稻杆卖给军中做饲料,回点本。” 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新鲜饲料价格提高点,军中每年军马过冬的饲料都发愁,收是肯定收的,只比起稻谷来,差远了。 看着人还是忧心忡忡,望舒趴在他耳边悄悄说:“亏了是秦修远的,赚了是爹爹的。你不投,他就把钱藏着掖着娶第二个妻子了。” 秦修远:……毛都炸了!说的什么话!又不能表露自己听到了,什么藏着掖着,哪里来的第二个妻子!第一个还没,啊呸,他就一个…… 季父大手一挥:“爹爹投!乖女儿做什么,爹爹都支持!” 一个男人,要那么多私房钱作甚,男人有钱就变坏,居心不良,就该学学他季文书,一个子儿都没有!! 第65章 下值我再来 望舒当然挺亲爹。 “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爹爹你放心,别看那老农有四个儿子俩个丫头,没用,等你下次去视察女儿给你打下的这片大好河山中的部分稻田,我让他四个儿子两个丫头的,麻溜的,站一排,整整齐齐在那给季文书的女儿拔草!” 季父乐淘淘的,晕乎乎的,捋着小胡子沉醉不已,面上有些推拒,“嘿嘿,不大好,说不定还是小孩…呵呵…不过应该也不小了…”半大小子也能干活啊!可以看看,嗯,可以看看。 传奇商人季望舒一夜便收集了季母的十两银子,季父的十两银子,秦修远的十两,合计三十两银子。 第二天秦修远把上次街上遇到的那个镖师带过来,“人没问题,你出门让他跟着。”便递了个小包袱给她。 桌角一束凋落中的榴花,底下铺的一层白布载些好些落下的干花瓣和枯叶,任其叶落花瓣坠,别有赏意。 望舒在桌子上摊开一数,不多不少三十两。“你银子不是都给我了,这哪来的?” 人病愈脸色不如先前,唇色浅浅,袖子里的手指相互捻了捻,“爹爹留下来娶你的。” ……好吧,“改房子还有钱吧?” “就改房子的钱了。” 望舒拍拍他的胳膊,“那别的我这边出。那些你别买了。” 经济实力在她那里,他如今差不多两袖清风,还没抱到美人归,口袋就提前二十年跟上岳父大人了。 “听你的。”没了钱,听人安排便是。 太乖了!太乖了!眼睛亮晶晶,这人怎么这么好! 秦修远忍不住低头,蜻蜓点水,吻了一下她的唇,凉凉,软软,有点干,红脸红脖子看她。 望舒有点脸热,这些事她都随他,知他和自己一样不懂,人也极老实,晃晃他的手,“就一下么?” 于是浅浅粉粉变深深红润,直到季父敲门催促,“修远,上值了!” 惊吓一般将人放下,努力平复下呼吸,才回道:“伯父,我今天去军田。你先去吧。” 季父:不要以为你给我出了十两银子,就……唉!牵着矮马生无可恋地走了。 许久,忍下去了吧,不哼哼了,摸了摸她的头,粉饰太平问:“不买点口脂?嘴唇有点白。”红润一点好。 望舒摇摇头,推推他:“口脂有点臭,吃吃下去对身体不好。赶紧去上值吧。” “好。下值我再来。” 还来?望舒没好气,“你再来,就要掏钱给我爹治心病了。” “哈哈,那明天下值来。”他开怀大笑。他的岳父怕是心底把他戳烂了吧,哈哈 人走出去脖子和脸是红的,脚步是飘着的,季母想着幸亏老醋坛子早两步出门了。 当季父一路上心里骂骂咧咧,好不容易到了军营门口,正平复心情捋捋胡子,突然背后一阵熟悉的急促马蹄声,转身一看,不正是那棕马,极速飞奔而来,很快超过他,跃进大门。 “啊呸!”平复个屁,“啊呸呸!骗子!” 镖师自称张三,三十岁出头,寡言,服从命令,望舒没问别的,既然秦修远留了这么久说没问题才把人带过来,她就大胆用。 季母量了人里衣的尺寸,揽了揽女儿,“是想娘亲做快一些,还是慢一些。” 她准备为两人做婚服,先从里衣开始着手,外穿的费功夫。 做那么快干嘛,“咦,来年秋天的事,娘亲慢慢做。”具体哪一天记不住了。 未来女婿跑得这么殷勤,听闻地龙都开始动工了,可见急得很,“你真要那个日子?” “对。” 订马车的张三回来了,望舒带了小包袱,急急忙忙往外赶。 晌午,夏嚒嚒赶回来,找到正打板的季母,说了让她劝劝小姐不要掺和田里的事。 “夫人,我种了两年那高粱啊小麦啊,是真的不好整,多少人祖祖辈辈种田的,都保不准能吃饱饭。小姐这是拿银子往河里丢呢。” 季母倒没那么慌,剪子稳稳裁出,“嚒嚒,随她去吧。她多跑跑,身体健壮点,总比卧床请医师喝苦药强,不然天天搞那些臭气熏天的什么腐乳,哎哟,你问桃桃,那味道…比……也差不离了……” 说着说着,胃浅的季母干呕两下,捂着胸口直呼受不了,嚒嚒有什么闪过脑子,结果刚煮了茶水的桃桃,在门口听到季母的话,连忙阻止,“夫人,你别说了,说得我…呕…也想…呕…” 人也跟着呕了两下。 季母也怕了,闭嘴不说,“总之她如今有你们忙活整点银子,水稻那里,亏就亏吧。” 既然都准备亏了,嚒嚒也不再劝说,可那闪过脑子的两下始终萦绕心头,抓着女儿问那腐乳在哪里,然后不信邪,人回到秦家还是时不时来两下,“呕…呕…” 李嚒嚒:……你没事吧,你有时间找汉子? 夏嚒嚒:…解释了下过程,李嚒嚒本着钻研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不信邪,跑去季家找桃桃… 于是唐伯看着后厨的两个仆妇时不时就呕吐,盯着小狗儿季守的眼神就那么些许微妙了,人才那么小,竟然老草缠嫩牛,同时珠胎暗结,怪不得一直相安无事,原来有共同的秘密……转头就报告了秦修远。 秦修远:……不可能。三十多的妇女哪有那么容易怀孕,以往几年方听说一个,如今一年就有好几个…居然是他娘亲和家里两位仆妇…… 可这有板有眼的,他站墙边伸长耳朵听了听。 夏嚒嚒:…呕… 李嚒嚒:你别啊,你一呕我就跟着,呕,呕… 夏嚒嚒:呕…哪里忍得住…被人听见老脸丢光 李嚒嚒:…可不是,幸亏有道围墙… ……… 世风日下啊!亏得唐伯火眼金睛!鉴于季守是季家的人,于是秦修远第二天下值又直接去了季家,蹭饭。 去了只有季母在,也好,说了来龙去脉。 季母听到两位嚒嚒你对着我呕,我对着你呕,还有那段引人误会的话,笑得前仰后合,仔细会想下前因后果,竟是那腐乳,想着,她也“呕!呕!”干呕两下。 秦修远:…救救我,救救我…这下真惊恐了。 季母看人一脸害怕,又哈哈笑了。 第66章 呕呕传人 刚去城外接了女儿回来的季父听到娘子开怀大笑,也跟着乐了,“什么那么好笑!” 下一秒就见到好些天无颜见他的那小子了,骗子,啊呸!还来逗他娘子! 一炷香后,在一块毒物的见证下,所有人都疑似珠胎暗结,时不时干呕。 季母偏偏中了邪般,闻了就吐,吐了还闻,又闻又吐,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看人接连干呕,季父把人拉住:“算了,娘子,干不过,根本干不过,呕…呕…” 极致的臭,极致的熏,瞬间冲上天灵盖,一阵一阵,全身都在抗拒叫嚣,“呕!” 连缸子一块扔掉了。 素日里望舒一个人试吃,臭是臭,可不像如今一般,好像被季母打开了干呕的机关一般,呕呕相传,搞得她光顾着干呕了,根本没法子入嘴,默默瞪了没见识的某人一眼,都是他! 秦修远挨了一瞪:瞪就瞪吧,总好过身边的妇女纷纷老蚌生珠,夜里他睡不安稳… 秋季,遥城粮食价格再翻一倍,幽州,雍州等地虽受灾不重,但去岁两次对大氏国用兵,西北各州早早将存粮支援了干净,如今夏收不若往年丰收,地主家亦余粮! 手中无粮,心里慌。 被冰雹打过的小麦纵然出了军队去扶正,加肥,延长生长期,最后证明折了就是折了! “你报上来的这点产量还不够军田买最后一批的肥料钱!” 气得大将军把一沓纸扔得高高的,纷纷扬扬盖了秦文一身。 “你岳父那边怎么样?” 西北无粮,京畿恨不得西北原地灰飞烟灭,东南乱成一锅粥,良田荒废,灾民遍野。唯有靠西南了,西南有粮,可恨,西南西北中间隔着个川州。川州名义上还是保皇党,自个西南西北两边不凑,也不让两边凑一起! 第一批粮食从川州过,不批。打道回府,公文交涉,私下贿赂,不行。 第二批从南方过,兵匪勾结,灭了一窝,又来一窝,这送粮队化身灭匪护粮队,灭到中途,粮被陆陆续续抢完了,人也没了一半,回去交差了。 “岳父说他有粮,让咱们派人过去拉。”秦文实话实说,他这位镇南王岳父是真心相助,可恨路途遥远,铁桶一块的川州寸步不让,绕过川州,到处都是兵匪,灾民,粮队目标太大,拦路虎太多,有心无力。 大将军半晌不出声。只能是这个办法了。 “私田改种的情况如何?” 秦文松了一口气,军田的事终于揭过去了。 “私田有三成选择改种,其中水稻和高粱各占一半,今年夏季不若往年热,目前生长态势良好。若好天气持续到十月中旬,能有一半收获,好天气持续到十一月,则另一半也能正常收获。也有些种了蔬菜,勉强果腹。” 十月中旬!十一月!!莫不是忘了这是大西北!……… 看来只能是冒险找粮了。 于是四个儿子,八位副官,齐聚集贤堂。 秦文先将两批运粮情况一五一十如实道来,展开大良朝地域全图,西南四四方方一块,川州圆圆一块,西北一连片,京畿和川州差不多大小,东南最大。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画师将尽快临摹第二幅地形图。” 秦大将军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无论何时身先士卒,他都是让儿子先上。 “届时可领精兵一千,带上我的印信,不管用什么法子,把粮食从镇南王那给我拉回来,一切按军功重赏。” 秦文,秦武,秦双,秦全四兄弟连带八位副官立时下跪请命。 “很好,明日上值在此集中,地图在此,各自商量个方案给我听听,管家,通知五位将军明早一道。” 一行十二人,在书房里默记地图地形,有几个当场临摹了一侧。 秦双性子急,看秦修远描了地图,第一时间往外走,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还没坐下,就是嚷嚷一句,“这差事,咱们领定了。” 副官左军摸摸鼻子,“收到。” 秦修远摊开了地形图。 “大公子到了有外援,镇南王说不定给他贴个五百八百护卫回来。实力强。估摸着两千精兵,一般的兵匪看了看,摇摇头就走了。” “二公子,估计打算一路杀过去,再一路杀回来。最后人还有几十,粮还有两袋,大将军的威名在路上传诵。” “四公子,他脑子一套一套的,不晓得要出那一套了。可惜手下不行,两个副官一个刚当爹,一个婚事将近,一个比一个有钱,富家子弟,建功兴趣不大。” 左军分析了下,所以他们只要比大公子的方案更好,就能赶上这趟。 运粮,小路不行,爬山涉水不行,唯有平坦大路,怎么运,才不会被抢,才能尽可能避开兵匪,掩人耳目…… 三个人凑在一起,整了个大概方案出来,眼看下值时间到了,秦修远请退。 “细节还需琢磨,不如我俩明日提前半个时辰再来完善?” 秦双口干舌燥,也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兴拖拖拉拉那一套,下值,下值。今晚每人再分析分析,明早见面改改。走走!” 刚回到家,唐伯送来震惊消息:季母怀孕。 望舒在家里摆两桌,两家所有人一起吃饭庆贺。秦修远快马赶到时,除了守家的张三,其余人都在等他。 “姑爷来了,快准备上菜。” 季秦两家所有拿手好菜,糯米盒子,凤爪,鸡鸭货,卤肉,小笼包,小馄饨,腌白菜炒肉,猪肉丸子,焯水豆芽,波斯菜鸡蛋汤,满满当当摆了两桌。 难得季父紧挨着小腹微隆的娘子,鞍前马后,夹菜,嘘寒问暖,不像往常夫妻俩一左一右挨着女儿坐,秦修远须隔着饭桌看人。 岳母怀孕挺好的。 “娘子,豆芽清爽,多吃点。” “娘子,这块是鸡腿肉,来。” “娘子,累不累?” “娘子………” 望舒仰天长叹,“啊,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重重复复,最后拉出来的音九转十八弯,两桌人都笑了。 “爹爹,你也太啰嗦了!” 季母推推相公,一脸慈爱,“可不是嘛,女儿耳朵都起茧子了!” “谁让你都几个月了才发现?还不是我细心!” 第67章 老二驾到 季母呕啊吐啊,还喜欢去闻那臭腐乳缸子,三个月了,大伙都以为她上瘾,吃嘛嘛香,人都有些微微发胖了。某日夜里,准备卖力的季父疑惑抱着问她癸水怎不准了,季母以为年纪到了癸水断了没在意就说断了好些月份…… 季父一呆,一想哪能啊,他俩向来如糖似蜜,娘子这么快断了癸水岂不是要断情绝爱,他就和幸福生活说再也不见,不行,真男人不接受命运的安排,转头就去找医师调理。 今早脉一把,好家伙,都怀孕三个半月了!这个消息愣是砸得夫妻俩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相互抱着默默流泪。 饭后季父小心扶着季母回房歇息,“明早我给娘亲递消息去。让她高兴高兴。” 不管是不是儿子,娘子再次有孕是大喜事。 “舒舒说摆三桌,请两边亲戚过来吃顿便饭。” “嗯,舒舒……怎么样?”季父有点担心。 季母在床头坐下,点点季父,“你可不能因为有了老二,就对舒舒有丁点的不同。女儿聪慧敏感,病了容易泄气,一口气想着还是我们,要是有老二了,她养病更不积极。” “娘子,我知道啦,你别操心。就怕以后老二吃醋,说我们对舒舒比对他好!哈哈,谁让他磨磨蹭蹭不来呢!”说完想到那小子在,立马就心急火燎说:“我去盯着那家伙!可不能欺负舒舒。” 季母由着他往肚子上亲了一口,匆匆忙忙赶着震慑那小子去。 父母走后,望舒把李嚒嚒和夏嚒嚒叫了来,安排明晚夕食三桌事宜,“菜式按今天的吧,今儿的小笼包是不是有点味了?” 夏嚒嚒和李嚒嚒疑惑对视一眼,又吃了一个,“哎,小姐这是天热的正常现象,闷过的味。” “……”其实有点馊了。“裹馅的少做点,闷了不好吃。明天不上这种闷味。” 夏嚒嚒:……厨下好些小笼包… 李嚒嚒本是富农,对粮食稀罕得很,“小姐,太浪费了,唐伯和少爷经常这样吃……” “那就全部留给唐伯和你少爷吃吧。” 默默喝酒等待独处机会的秦修远:…… 李嚒嚒:…少爷,我错了…但我说的是真话… 等两位嚒嚒领了事离桌,秦修远正转头想开口,他的未来岳父就屁颠屁颠跑出来。 “乖女儿,今天辛苦了。”季父作意在望舒肩膀上捏捏,大有我女儿天下第一好的作派。 “爹爹,骑马胳膊累。” “哎,舒舒天天跑城外辛苦了。休息休息下,让修远去盯。”季父捶捶左胳膊。 “想休息的,谁想到季老二来了!压力大啊!” 望舒抬了抬右手。 季父立马跟上捏捏,顺便瞥了一眼旁边的木头人,“修远,麻烦你了。” 秦修远说了下近期可能出远门。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将争取运粮一事大致说了下。 粮食,遥城的粮价一天比一天离谱。富人拼命排队储粮,穷人一小把米煮一大锅水,米汤清如水。 季家米面粮食肉类总是有的,粮食省着吃能凑活两个月,就没凑热闹,只肉价成本涨了,出货价格跟着提升,家里近期买卖冷淡不少。 看了看角落里还在吃喝两位嚒嚒,桃桃、唐伯和季守五人,唐伯扬声说了句:“唐伯,你们去居灶君吃。爹爹说有传家宝给我,不给你们听。” 温柔小意捶胳膊的季父:……锅从天上来,传家宝,哪里有,他没有! 五人也不在意,夕阳未褪,晚霞照人,哪里都亮堂,三下两下连桌带凳转移了,不忘提醒望舒:“说不定老爷可不止一个传家宝……” 望舒接了句,“爹爹,还不去找找娘亲收拾收拾传家宝?” 季父不肯走,装没听见,哪能便宜那小子,独处,啊呸! “爹爹,我有事要问他。去找你的季老二吧,放心女儿如今没打算跑。欺负老二还不会跑,来盯着女儿了,怎么娘亲辛苦就看不见啦?” 被戳穿的季父脸红耳赤:……“留点面子…光说爹爹…”怎么不说某人死皮赖脸不肯走… “爹爹你对秦修远有什么不满你趁早说嘛,如今是他老跑家里来,以后是你老跑他家里去,你的苦还在后头呢,你如今狠命地为难他吧,反正日后他对你以牙还牙…诶,别看我,女儿打不过他……” 望舒掩面,一副我无能无力,爹爹你看你能怎么办的模样。 一直保持看戏好心情的秦修远:……站起来毕恭毕敬,“伯父,无论何时你都是秦家座上宾。修远是您的晚辈,请您时时指正。” 季父背着手一步三回头去看季老二的亲娘。 院子里就剩下一男一女两人。满桌的肉和菜,剩了大半,望舒夹了块卤肉,看时想吃,夹到跟前又腻了,有心无力,转了个道丢给秦修远。 “你们打算怎么去?” 他们决定采取对战模式。分为侦察兵,骑兵,步兵。侦察兵往前侦察,骑兵一前一后负责冲散和作战,步兵则使用推车拉粮食。同时选择夜间出发,在道路附近的镇上制造露富事宜,引开注意力。分为两队出发,一队沿着川州的山野密林全速前往,取了粮食立马折返,二队则放慢速度,去路正好护卫第一队折返,分散风险。西南有秘药,有可致人昏厥出现幻觉甚至死亡,有可触之浑身瘙痒不止的,撒抹在板车车把和伪饰的粮包上以及对战中使用。 “步兵拉粮?”西南西北两地两千多公里,又是穿密林,又是步兵拉粮,“你们求快求稳。你整个骑兵穿密林,步兵拉粮食,等你回来,我早饿死了。” 镇日说胡说八道,秦修远不赞同看了人一眼,十分无奈,这人实在是百无禁忌,随心所欲,“说自己的,往好里说。” 伸手也帮人捏胳膊,“那你有什么好想法吗?”她聪敏又直接,灵活又有效率,什么规矩都得按她的规矩来,他突然想听听她的奇思妙想。不知不觉两人居然靠得这么近,望舒吓了一小跳,瞄了眼某人自带瞬移的木凳子,啧啧,狡猾!秦修远厚着脸皮顶着被发现后的审视。 第68章 双骑兵闪电法 “我觉得全上骑兵,去时一人带两匹马,一马骑行,也可以拉点货过去卖卖,回程用马拉粮食,那边准备好粮食和马车,侦查挺好的,把旺财和张三也带上,熟悉地形的带上,认识当地有大宅子可留宿的带上。分批吃食,别被人一锅端了。遇敌杀无赦。” 买卖,望舒想的还是买卖。 七尺高的男儿似乎受惊弹了一下手,带翻了跟前的碗筷,桌子跟着猛烈晃了晃,肉菜碗碟左右摇摆,突然的大动作把望舒吓得人腰背一躲,重心往后一倾,“啊!”眼睁睁就要后脑勺着地,血溅当场,妈呀,季老二一来,她就收工!!!我去! 惊险一刻,马上反应过来秦修远下意识往地上一扑做了人形肉垫,双手一抓,堪堪把人接住。 小命得救,望舒躺在人的臂膀和大腿上松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难道她这个想法惊世骇俗,不对啊,她上辈子看纪录片,都这么说的啊,高效的后勤辎重方式…就是双马驱动… 两人一上一下,躺倒在院子上,椅子四仰八叉,碗筷晃得菜肉摊了满桌子,地上还有碎碗筷,夕阳还在,影影绰绰,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居灶君和卧室的人闻声而动,纷纷跑出来作了现场目击证人。 天灵盖风吹雨打的季父大喊一声,“无耻!”吭吭跑过来准备把女儿抢回来,结果反应过来的秦修远一个起身,将人拉起来,等嗷嗷叫的季父赶到,雨停风歇。 “抱歉,伯父,是修远突然起身惊吓到望舒摔倒,望舒,你没事吧?” 季母摸摸女儿腰背,胳膊,无大碍。 “娘亲,女儿被吓破的是胆。差点以为…季老二来了,女儿就该…” “望舒!” “舒舒!” “舒舒!” 平地而起三声大吼,望舒捂住耳朵,好吧好吧,投降,忌讳太多。“别说别说,我错了。” 秦大将军府,聚贤堂。 “……爹,各位将军。这就是我们准备实施的单骑兵护卫法。掩人耳目,互为攻守,可攻可守,目标分散,降低损失。” 南方是步兵,作战仍旧是步兵模式。能马上疾奔的匪徒并不多,且南方马矮小,骑兵有优势。侦察兵,骑兵,步兵,已经是对战模式了。 “这思路…是用了心,三儿。” 几位将军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主要考验四位公子和军队新起之秀的想法,不过大公子有外援,能借力,也能联络两地,最好不过了。 秦双察言观色,几位将军就点了个头,没表态,心下明白估计要做大哥的垫脚石,事态不妙,立马出声,“各位将军,我们还有第二个方案。修远,你说。” 秦修远上前大致阐述。 “此为双骑兵闪电法,是基于粮食紧缺迫在眉睫,南方马矮小且以步兵为主,我军骑兵作战经验丰富且马身高……” “双骑兵闪电法。” 手里两块把玩石转得飞快,手指挪移眼花缭乱,大将军身子坐直,“几位将军怎么看?” 骑兵多带一匹马,去程可加速换马疾驰,也可拉棉花或北地货物到西南售卖。回程用马拉粮食,骑兵护卫,全速前进。做好侦查,安排熟悉地形和方言的人随队,分批用饭,预防迷药。遇敌杀无赦。 “大将军,这确实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西北骑兵天下谁人不知!” “大将军,一千人两千马匹,山高林密,匪多迷药杂,这个马匹…” 马匹容不得闪失。 士兵易得,而劣马都难寻,何况军中马匹俱是精挑细选的中上优良的马匹。 “大将军,我倒是觉得可行。东南乱局由来已久,趁此机会也可以摸摸兵匪实力,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西北骑马,向来所向披靡。 “大将军,我也赞成老莫。派出最精锐的部队,要整个漂漂亮亮的闪电战!咱们西北军的名头该磨一磨了!” 秦双的腰板挺得板直,向自己的两位副官点了个赞,田军和秦修远相视一眼,他们第三先锋营可要等好消息了! 季父下了值恨不得背生双翅,座下矮马化天马,心急火燎往家里赶,一马当先超过了不少文职同僚。 “季文书,秋风得意马蹄疾啊!” “季文书,恭喜啦,记得请喝酒啊!” ……嘿嘿,季父笑成了喇叭花。 直至在离家还有两个路口,遇到了马上英杰秦修远。 季父:……恨不得自插双眼!天天来,天天来!还早早来,晚了才有!九泉之下的秦兄,你这儿子太过份了,麻烦您好好教,婚前不要天天串门! “伯父,修远不日要出几个月的远门,特来告别。”眼看怨念有若实体砸面而来,秦修远下马顶着锅盖前行。 ……行,季父心里好受了点。 院子里热闹非凡,三桌子满满当当两边的亲戚,纷纷向季母贺喜,说吉利话。 “姐姐,这孩子倒是会享福,姐姐长大了,还会做买卖,未来姐夫又有本事,以后他最最小,全家疼全家爱!” 李夫人拉着恢复得还不错的女儿婉婷来打招呼,说话间塞了个沉甸甸的红封,“姐姐,妹妹一直没能抽空上门来感谢您和望舒,婉婷的事无以为报,唯有日日祷告菩萨保佑你顺利诞下麟儿。” 今日一袭浅蓝色双绕曲裾,女性线条流转,身形姿态柔美,小腹稍有隆起,如今孕中母爱光环加持,季母搭着妹妹的手拍了拍,“姐妹之间说这些,相互之间你帮我,我帮你,应当的。这腹中孩儿,有个霸道姐姐起名,不管以后男孩女孩,目前只能叫季老二。” “哈哈!”听闻季老二三个字,不在场不少人笑出了声。 原本已经根据族谱字辈想好了三个名字的季老夫人:……脸色忍不住僵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姐姐给弟弟起名儿! 二儿媳察言观色,连忙唤了一声,“婆婆。……小叔应该快回到了。” 这个家里两个女人都吃软不吃硬,唯独小叔心肠还向着点老太太。以往休沐都爱带些吃食过来,这几个月固定下来每月十斤卤肉,抠搜搜的,但如今遥城粮价飞涨,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天天排队买粮,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得罪小叔家里一大一小两个母夜叉…… 季老夫人忍了忍。 第69章 家族聚餐 今天母女同着曲裾,望舒是三绕粉色鱼尾曲裾,膝上部收紧,无形中修长且瘦,行走时小步慢挪,衣裾舞动,甚是好看。 极喜欢曲裾服,如今前凸后翘,小腰细细,青春正美,不能不显摆:特别是在李婉婷面前,勒紧腰身,资本大方挺起来,让她看清楚咯,不然还以为自己糊弄她呢。 看出人用意的李婉婷深深地把头低下去。 望舒满意,直到看到跟着老爹进门的秦修远,呵呵,兄弟,头挺铁的! 眼睛亮亮的秦修远:……已被岳父的怨念捅了无数刀… 各自介绍了下,互拍马屁,夏嚒嚒三人就上菜了。 卤猪耳朵,炖猪蹄,脆皮扣肉,糯米盒子,椒麻手撕鸡,凤爪,卤鸡鸭杂,小笼包,小馄饨,腌白菜炒肉,猪肉丸子,焯水豆芽,一大锅猪头骨白萝卜汤。 望舒早上盯着人做出了脆皮五花肉,苦思冥想酒席时突然灵光一闪,上辈子酒席的扛把子就是一碗又脆又不腻还有点甜的脆皮扣肉,这个逢年过节家里爷爷奶奶必做的一道美味,早慧的家务小能手她当然会了! 姜蒜开水煮软,戳密密麻麻的小孔,抹上一把盐和醋,中火慢炸,二度复炸起花。大部分保存,拿几块泡水泡软,切片,摆海碗,皮在下码整齐,上面倒满腌白菜碎,上蒸笼蒸一个时辰,倒扣在另一个碗里,让人垂涎欲滴的脆皮扣肉出炉了。 新菜式上桌,秦修远看人小腰板更骄傲了。 菜上齐,季父站起来以茶代酒,“感谢各位今日赏脸,蒙上天厚爱,娘子和我有爱女望舒,亦心满意足,生活乐悠悠。未曾想有生之年娘子和我还能有机会养育一位季老二,上天所赐,无有不佳。今日大喜,略备小酒,粗茶淡饭,请各位尽情。” “恭喜姐夫!” “哈哈哈,好好,谢谢!谢谢!” “祝三叔半年后得子大喜!” “哈哈哈,都好,都好,我和娘子有养育舒舒的经验心得在前,还是养个女儿好,贴心聪明,还乖巧,又美又勤奋……我乖女儿舒舒好得不得了啦,哎哟,你们看她镇日里要亲力亲为出城管理田户,要操心做买卖,记账,家里当家,噢,今晚酒席也是她……” 祝贺的季望荣:……三叔,求你了,当我没说… 在未婚男女一桌的望舒头皮发麻,站起来向滔滔不绝唱赞歌的老爹挥挥手,指了指肚子,让他赶紧闭嘴,她要饿死了! 天子第一女儿奴哪能在意到这些末枝细节,“……素日里下厨,有一手好厨艺,这个糯米盒子就是乖女儿……” 无奈向亲戚摇摇头的季母,留意到女儿肚子饿的信号,连忙也站起来,“相公,好了吧,都是自家人,边吃边说,让大伙趁热吃吧。这道脆皮扣肉是小女今儿的新吃法,请各位赏脸。” 桌上季望月首先发出惊呼,“哇,脆皮扣肉好好吃!” 季家两家有三个女孩,其余两个适龄嫁人,季望月最小,娇嗔嬉笑,乖巧嘴甜,老夫人对她有几分喜爱。 进了季家这个校门口就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男性长辈和老夫人一桌,已婚妇女和孩童一桌,未婚的年轻男女一桌,于是望舒右边是聒噪时不时惊呼赞叹的季望月,和被她实实在在的资本打压得埋头苦吃的李婉婷,已故二伯的幼子季望贵,姨妈家的李尚德,又蹭上来吃第二顿的秦修远。 男人猜拳行令,推杯换盏热热闹闹。女人相互传授些怀孕和育儿经验,叨叨那谁的大姑子睡过头没来得及做饭被婆婆逮个正着的笑话,唠唠如今在遥城生存不易,换季寒热交替孩子病痛多,年轻读书人没个好出路,上年纪做个买卖本钱高…… 未婚男女是小圆桌,自家亲戚并未忌讳太多,望舒左边是叽叽喳喳的季望月,右边就是脸皮厚如城墙的秦修远。 腰带束得紧,她天天吃这些不觉得多新鲜,扣肉想吃吧,又摆得远了点。于是乎,她专攻豆芽,次次两根,慢慢嚼。 “夹块扣肉?”秦修远低声问她,小老鼠偷麦粒都吃她吃得多…见人看了两眼堪堪还有半碗的扣肉,素日里伯母伯父帮她夹菜盛汤,饭量也好。 吞下豆芽,望舒问:“你觉得怎么样?” “好吃,我吃了两片,爽脆可口,肥而不腻,底层腌白菜下饭。”秦修远不吝赞美。 想起那尚未成功的狗都不吃,内心亦是佩服这样的狠人:神农尝百草,她品狗不理。 望舒伸手捋捋袖子,露出纤细白皙青筋隐隐的手腕,指指那个抹过透明膏体仍旧十分明显的红肿小水泡,同样悄悄话:“被油溅的,你多吃两块,给我报仇。给我看看有没有瘦肉多,脆皮也多的,夹一块。” 那日不过亲她力气大了点,疼得人恼火,细皮嫩肉,这下被油溅,胃口就变差…上次白日跑马,过后卧床几日。 “忍着挑破它,好得快。” 他果真多吃了几块,肥肉。用干净的筷子把皮和瘦肉挑出来,夹给她。 季望月:……这不是嫂嫂哄四岁侄儿…多吃肉肉和菜,经常就把肉皮和瘦肉撕下来喂,大人吃了那肥肉…… 季望贵同样瞪大眼睛长见识… 李尚德一向护着姐姐,见姐姐有些眼馋对面,有样学样,反正那肉肥而不腻,给姐姐撕了两块肉皮和瘦肉。 李婉婷都吃了,和弟弟小声聊天。 秦修远继续和人悄悄话,这趟差不是秘密,至少耗时两个月,明日甄选马匹和确定最后名单,说不准随时可能出发。 望舒想,是不是以后这样的道别越来越频繁,道别过后,她在原地,他随军征战四方。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或不归。 长长叹口气,点点头,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去小书房。”秦修远跟着起身,分别和季父季母说了缘由。 季母侧耳听了听,了然点点头,拍拍弯腰禀告之人的肩膀,“去吧,好孩子。好好聊。” 看着人进了厢房,也不隐瞒大家,“修远不日要随队去西南借粮,和舒舒道个别。” 秦三公子的副官,在遥城也算得上极有出息极有脸面的年轻人,当初如孤儿一般门庭难支,时来运转,谁能想到竟有这般造化。 季老夫人都不得不夸了句:“这小子有出息。我的孙女这辈子找了个好归宿。” 第70章 临别夜语 “三弟,这女儿好事将近,真双喜临门呐,看来我们很快要吃上望舒的喜饼子了。” 季父呵呵笑,“大兄,明年我家季老二满月酒少不得,舒舒的,不急,不急。” 女儿被拐跑,算啥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只有那小子上门入赘! 老夫人脸一拉,“三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人不小了,你做老子,疼女儿,也该替男方想想,他今年不小了吧?” 他不小跟我有何关系,跟舒舒有何关系,不应该怪他爹娘早早生了他么!他替他想个锤子!要他说,岳父和女婿本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了女儿,他如今时时刻刻忍辱负重,什么破女婿,不过是拐跑他乖乖女的强盗罢了! 说不动,根本说不动,老夫人看人脸色不佳气鼓鼓,放弃了。这小儿子有时候真是个老顽童,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那小子如今有此本事,不早早嫁过去把人拴住,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都没处哭! 桌子依旧满满当当的散纸。 买卖的各种账本,添了三个月的新账,买卖数少了一半,民众恐慌可见一斑。 狗都不吃上面又多了几份,“太咸,太臭”“太淡!”“吃完得了腹泻”,也不知人怎么一次次尝下来的,明明小笼包仅仅过了夜便嫌臭的人。 “改种水稻约定”下约定内容,,约定内容包括一方出钱范围,一方出力保质,结算方式,约定面积,种植地块所在位置,甚至画了小图,双方签字摁手印,过了官府文书,一式两份,每个改种的租户保留一份,她这里保存的,厚厚一沓,相对应的,是记录种子费,支出的挖井费,农家肥料费,每户每月工钱的支出账本。 边角上一堆小碎银子,小串小串铜钱。 事无巨细,皆用心为之。 “不准。”真是流氓,把人的账本翻完了,转头就俯下身准备嗦她,人模狗样,大帮人在外面,他脑子进水,她可坐怀不乱,稳稳用手格挡。 “……我会轻点。” 相信男人发誓不如相信母猪上树。 手臂举高一抬,衣袖顺势滑落,往人跟前一放,大大方方,“呐,一条玉臂,凑合凑合。” 这下整得秦修远懵了。白嫩光滑,纤细瘦弱,嗯,挺好的。只举到跟前这动作,跟她给旺财喂骨头那样式,怎么看怎么像…… “拿针线来,把水泡戳了。” 望舒没那玩意,“爹爹娘亲还没看…” 水泡疼在她身上,要痛在所有人心上才行。既然瞧不上胳膊,收好,躺躺椅上摇啊摇,“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去呗?” 秦修远大致说了下。 好家伙,威武雄壮,扬我军威! “你们就显摆去了。”精锐一千,马匹两千,这阵势,别说一般人赶不上,赶上了打不过送人头,专门来组队抢粮得手,也害怕后面遥城的报复,“谁敢动你们,导火线一出准备来干?” 秦修远想,或许她比自己更像一位敏锐的军人。“你在家里要注意安全,张三就给你,我带旺财去。” “西南湿热多蚊虫,多秘药,盛蛊术,听说还有稀奇古怪的婚嫁习俗,捡了个什么东西就是喜欢那个人…你眼睛别乱看,手别多动,万一盗匪整个美人来一出美人计,你们这帮见色起意的人还自诩怜香惜玉,到头来别被人一锅端咯!” 秦修远一一说了些应对之术,对于美人那无中生有的批评,“你提醒得对,一概不理。”说起美色,他此刻觉得不应该放过那条胳膊,肉汤也有肉味,而且还是一整条胳膊… 哎哎哎,眼神不对了,眼神瞬间幽深如海,然后自行捧了她的小胳膊在那啃,不重不轻地舔,痒痒的,湿哒哒的。 这一次他抽走她一条手帕,去了里间。 望舒:…… 出来人正常多了,她立马嚷声转移注意力,“你注意安全,小心各种迷药,多带点手巾子捂嘴,不行就马上把手巾打湿,再不行就跑。” 果然,每次都是让他做逃兵。 秦修远点点头,“好。” 望舒最近听到些风言风语,只不好多说,“你娘亲那里还是要看一眼。” 为什么?秦修远疑惑,“怎么了?”他和娘亲没什么要紧事,见了面没法好好说话。 ……望舒懒懒翘了翘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似在思考如何回答,侧身看去胸是胸,腰是腰,修长细腿交叠,凸显身姿曼妙,秦修远侧开眼,他心里以为她是清甜灵动,刁蛮小任性,精灵古怪,当下她又惬意展现着风情妩媚动人心弦的多变一面…… 跷二郎腿……他想了想,好看的。 “在我说完之前你不要说话,因为很多话我不怎么想说……” 秦修远坐直了,温和看她,“好。” “世道给女人的宽容不多,机会太少,你爹早逝,她改嫁…其实跟男人再娶一般正常。只女人是出嫁,男人是迎娶,一出一迎,天壤之别。永远有家可回,固定居所的,是男人。” “女人一旦离了家,如无根之萍。男女在一起,怀孕生子,天道自然,你可以指责她怀孕,别忘另一个罪魁祸首,二者都是同责,只表面上,女人更多承受孕育抚养苦,男人提上裤子拍拍屁股,最多逗逗小孩,就走了。” 其实按她说,男人这一点点色,忍忍就过了。玩啥不好去玩男人,飞蛾扑火。世道仁慈祥和,男女平等,女人只要不玩男人,就可以玩很多别的,快乐无限…… “我俩的事,她是不赞成吧,如果她对我有偏见,我很难待见她。如果她愿意接受事实,改变态度,我也很乐意去见她啊!” 毕竟是婆婆,那孩子都排到十一了,跟着一条见色起意的种猪有啥好日子过…… “城里有很多她的恶言,诋毁一个女人,败坏她的德行,看轻她的付出,苛责她的品性,人人都在行。不知她日子好不好过吧,我想着你去见她,理解她,支持她鼓起勇气,她亏欠的是你,不是那些仆奴,看客,盲流。”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未来婆婆这个时候值得拥有。 第71章 闻鸡鸣小跑上值 “我每一次要求你逃命,是因为你没必要为别人的功绩而死,天下不是你的,西北不是你的,你要清醒,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责,不要热血上头丢了命。你很好,我选你,不仅仅是婚约,是因为你具有世间让我心动的每一样品质,自律担当,容貌出色,上进慎独,我自己觉得选择与之陪伴终生的一定是位本身具有美好品格的公子,我很幸运啊,你具备了一切。” “而你每次出发,不一定每次都能回来,所以我要你逃命,随时留意逃命路线保命,也要你每次好好地和你的家人道别,留下美好的最后一面,不然怕你死不瞑目。我说完了。” 她向来直接,得罪老多人,世人捧高踩低,喜欢痛打落水狗,望舒真心不想做那只狗…… 我说完了。这句话两个人奇妙地安静下来,望舒是把该讲的讲完了,秦修远则是太多要说的,他想说以往从未想过这些观点:女人出嫁男人迎娶导致的是女人无根之萍…再嫁等同于再娶…怀孕是两个人的事,若有罪,同罚…但他看到的确实是孩子的父亲提起裤子就走的潇洒,他想问外面流传娘亲的恶言是什么…… 院子似乎喧嚣更甚,相互敬酒,以茶代酒,恭维声不断。两边亲戚纷纷催促伯父伯母早日嫁女,面上笑嘻嘻的伯父一一拒绝了。 他第一次上战场时想见娘亲,亲自道别,因他忐忑不安,为情势不明的未来忧心。可惜娘亲不肯见他…… 自己命拴在裤腰带,须以第一次上战场的郑重行事,全程戒备的心态来面对每一次风险。 但他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让人欲罢不能——她撑着手晃着躺椅慵懒得像是寒冬里享受温暖阳光般,语调却是平静清醒: “……是因为你具有世间让我心动的每一样品质,自律担当,容貌才情,上进慎独,我自己觉得选择与之陪伴终生的一定是位本身具有美好品格的公子,我很幸运啊,你具备了一切。…” 当下浑身充满了干劲,她从不奉承,所说则所思,古往今来振聋发聩的诗句他耳熟能详,但从未有在她这里寥寥几句的切身踏实感,概是她的话从来只关乎他的人,赞叹赏识维护他,每每使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将练功房的刀剑枪棒能从头耍个遍! “舒舒,我想抱一下你。” 等来要抱抱。 “确定是一下吧?”男人信不得。 得到肯定回应,望舒双手攀上人俯弯的脖颈,被人控住腰臀,稍稍用力抱了一下。 “嗯!”都被压扁了,她忍不住闷哼。 “转一圈?”闻声有人意图得寸进尺。 “等你回来吧。我们该出去了。” “等等。”秦修远只觉浑身激荡。 等两人脸色如常回到座上,她们那桌的两对姐弟跑去娘亲那边聚堆说笑,望舒很满意,霸着整桌,说悄悄话。 “你把张三带去,听你这计划,我想让他蹭你们的威风,拉点货去云南,挣点银子…你骑军马,你的马给他呗,我给他整个那车……嗯,再多备两个轮子,防雨的雨布……啊,你干脆让唐伯也拉点货去啊…咱们这边的红枣,棉花,葡萄干…我的季家美味……都是好东西啊…” …… 这人点子一套一套,秦修远也知她如今支出如流水,买卖不好做,点点头:“嗯,我向将军建议下或许可以连带护送些商队过去……那唐伯的马…”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然后想到了言辞凿凿不急不急不肯嫁女儿过来的未来老丈人。 果不其然未来老丈人的女儿小手一挥:“使我爹的,我爹如今有了季老二,就该头悬梁锥刺股,闻鸡鸣小跑上值!锻炼锻炼身体,不然以后怎么夜以继日照顾季老二呢…” 秦修远狠狠地同意住,果然还得是她,聪慧有远见! “出门让季守跟着。家里的米粮,你看着办。”他坦然亲近:“你刚说的都对。” ……好俊好乖巧好善解人意,越看越顺眼… “你带点手信回来啊!” 他点头,“好。回来有赏钱,就给你。”听闻伯父连一个子儿都掏不出……着实惨了点儿… 尼玛,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望舒的双眼都要亮得发光了。 女孩亮晶晶地抬手,极愉悦地拉拉低下头温和凝视女孩的人的胳膊,两个人越说越旁若无人,挨得越发亲密了。 看着不远处你侬我侬,李婉婷酸了鼻子眼眶… 曾经自己也是那个愉悦被人爱意满满呵护的女孩…… 院子就这么大,自然人人瞧见,先是书房道别,如今又饭桌上浓情蜜意,拉拉扯扯。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季家大儿媳妇管家管后院有好些年,小叔这个家自是没啥规矩,但如今未婚女儿公然和男主独处,还当众拉扯,这… “三弟妹,望舒这样怕是有些不妥。”简直有伤风化,她忍了忍才没有对妯娌直说。 季母含笑看看两个小年轻,她女儿叽叽喳喳,未来女婿认真倾听,时不时点头,吐出一个字,惹得女儿愉悦不已,继续叽叽喳喳。 相爱的人在一起,都有自己的小世界,最烦别人啰里啰嗦的舒舒,如今竟是两人里的小唠叨。 “大嫂,没事的。两个孩子有分寸。” ……季大嫂无话可说,唯有呵呵。 李夫人来打了个圆场,“我们年轻那会都是这样过来的,有说不完的话,看来真是不服老不行咯!” 季家二嫂倒是笑了笑,“可不包括三弟妹啊,老二还小,三弟和三弟妹可不敢老。” “我也老啦,只老二一来,盼她如舒舒一般乖巧好带!” …乖巧好带…生女儿上瘾这是…… 众人心里腹诽。 四天后,遥城第三次借粮声势浩大,军营一千全副武装的盔甲骑兵精锐,大公子和三公子两位公子带队,四位副官随行,护送三支商人马队以及自带一千草原马组成的货队及后勤粮草队,全城欢送。 第72章 被掏空心思糊弄挣钱 高马尾粉色发带,流苏耳饰,朵朵银桂花穿就的花项链,长袖宽松绣梅花素色上衣,倒v领口略深,纤弱锁骨隐隐,外收腰飞天粉色马面裙,流苏翻飞。整体衣饰素净与繁复糅合,色彩丰富,既朴素又大方华丽。 望舒今儿还特意抿了胭脂,淡扫蛾眉,白色米粉匀面,花露胭脂染晕粉颊,唇上蘸取淡淡口脂,最妙莫过于额上贴花黄,乃是四瓣香气淡雅绵绵的银桂花,相互环绕额上,犹如极致盛开之时。 有人来问流苏耳饰,有人来看花项圈,有人来定流苏马面裙,有人问询如何贴这新意的花黄。 秦修远远远走来,别出心裁的衣着,别具一格的妆容,甜美?优雅?明艳?或许兼而有之,灵俏多变,动人心弦。 同在路边一角等候的季父呵呵笑声,傲娇笑容瞬间收敛,和守备老夫人跟前的丫环杨柳交谈的望舒抬头一看,果然是让老爹面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的秦修远。 杨柳识趣告别,“那麻烦小娘子过两日送个样板来给老夫人瞧瞧。奴婢先告退了。” 快人一步的旺财左瞧瞧右看看,鼻子嗅了嗅,一副这人很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迟疑,不远不近离着半步歪着头看望舒。 “这蠢土狗!”望舒无语,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它,对来到跟前的盔甲小将军吩咐:“可不能让他乱吃别的吃食,免得没了狗命。” 声音也对!旺财终于向前迈了半步,挨挨望舒的裙摆,不住地撒娇。 还不算太蠢! “我怎么看见秦七小姐?”望舒压低声音疑惑问他,正在不远处秦大公子身后装扮成一个身材稍矮体型偏瘦四处张望的副官。想了想那边是她长嫂娘家,说不定牵了姻缘线呢。 “勿声张。”秦修远牵住她的手,“原因未明。”指盖红艳,竟然也染了甲,显得五指更为白皙,红艳白皙两相衬托,竟有些清冷下的妖娆感。 将军的女儿真好,随军呢!岂不是大半个良朝的好男儿任其挑选。 “我见了娘亲,还好。若她要见你,唔,你还是等我回来再一起去。” 怎滴,他娘亲依旧冥顽不灵? 望舒理解,她忙得很,那省事了。 “舒舒,别人的日子越过越好,你看那军马,这盔甲,还能遛着狗,爹爹啊,骑马换骑驴,是越来越差了!” 望舒正想多和秦修远说两句路上的事,这不安分的酸腐老爹,不分场合! “爹爹,您的日子是越来越差了,但你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呀!” 说完,瞪了一眼生二胎还弱唧唧的老爹。 季父脸上也哭唧唧了,有点对不起女儿,往旁边挪了挪,弱弱地问:“舒舒,你不喜欢季老二?” “我对季老二没意见。但开销大啊,吃喝拉撒都是钱啊,我这姐姐前头早早起来装扮又站在显眼位置摇曳,从发丝到脚后跟都在努力给娘亲拉活计。” “现在正千方百计掏空心思糊弄季老二的姐夫此程一边要多多拉货换银子,一边要办好差事挣赏银,最后保证平安回来,好给季老二摆酒席买尿布一直存银子呢,就连旺财狗爪跑烂也要全程跟着在那蛇鼠蚊虫烟瘴之地护航,怎滴,爹爹光站着就怨天尤人了?” 被掏空心思糊弄挣钱的秦修远握紧拳头堵了堵嘴,仍然泄出闷闷的发笑。 羞愧地恨不得原地转圈圈的季父果然转了半个圈,背对二人,“……舒舒…你…你们聊罢…驴挺好的…乖女儿辛苦了…嗯…那个修远,你也辛苦了…” “伯父,舒舒顽皮开玩笑罢了,您莫在意。” 季父面红耳赤:……要你说! 直至离开遥城许久许久,秦修远嘴上的弧度依旧上扬着,李富贵看了直摇头,酸倒老牙! “秦副官,是不是运粮回来就小的们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开心得跟捡到金子似的! “李富贵,副官是个耙耳朵!哈哈!未来夫人说了算,你问他,百搭!跑完这趟差,你们都来喝老子的喜酒!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子明年全都有!” 秦修远:……耙耳朵? 李富贵:副官是个耙耳朵??!! “耙耳朵挺好,听媳妇的升官发财!” 众人大笑,秦修远意有所悟,有点道理。 前方令旗摇晃,示意队伍变阵,秦修远立马扬手,稳稳地靠边巡视他所在的百人骑兵和商队加快速度,进入整体最前列。 随后他二指稍扬,一直陪着唐伯驾车的旺财随即跳车摆尾向前,“不准吃任何吃食。” 旺财竖起耳朵听了命令,和新的斥候一起前去换防侦查小队。 “大哥,那犬真能听懂指令!”穿着盔甲的秦期期啧啧称奇。 “当然!昨日里它闻出那几个掺和迷药和毒物的饭团面饼野草肉块,爹爹大悦,说它不输一个优异士兵,待它立功,亦给它发俸禄。几位两将军亦同意,给它发狗粮,日后随队训练,做侦查犬。” 现场训练试闻迷药和毒物,现场展示训练成果,虽然训练中途狗吸入迷药过多,晕了一阵。但它展示时再遇到有相似气味的肉块,远远地示警,不再靠近。全程极通人性,没有指令不吃任何吃食。 狗鼻子!灵得很! “从未见过这么聪明通人性的犬!”说着话,眼神依旧没从前方的身影上离开。一大早美人送别,他拉起她的手,她说什么,他都点头,微笑应答,甚至被逗得捧腹捂嘴闷笑,肯定还夸了人吧,季家那女儿嗔了他一眼,亦不恼不怒。 秦文见妹妹怔怔思春模样,略收了收笑容,“期期,晌午你便去前方吧。” 这么早?!期期愕然,低下头琢磨,“太快了吧?” “此处路途遥远,中途必蓬头垢面,你如今展现你的美貌,途中展示你的坚韧…若遇了事…” 单手控马,大路上马蹄阵阵,秦文不再往下说,男女间的拉扯戏文,英雄救美经久不衰。 期期低头久久不语。 “爹看好他,你喜欢他,他嘴上说季家女儿,不过是以往没得选,困事季家亦没落井下石罢了。待你入了他的眼,你就知道,男人嘛…” 男人嘛…秦文笑而不语。 期期想起昨夜聚贤堂的秦大将军同样稳操胜握,看好自个的女儿,“期期,你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如何开始并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第73章 遥城求粮 今年的中秋节前夕,为贺团圆佳节,提振百姓信心,大将军组织城里十五处粮店同时发粮,每人可领三两小麦。 由于按人头现场直接发放,年迈垂死的老人,大肚便便的妇女,嗷嗷待哺的幼儿,携老牵幼,各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络绎不绝。 “人人有份!不得插队,不得重领,不得推挤,若有不从,当场处死,人数不论!” 士兵在街上维护秩序,通喊规矩,两侧高处有弓箭手就位,若有骚乱,当场格杀。 季家没有去排队。 季母又重接了守备的订单,两套仙女流苏高腰马面裙,她孕期并无太多折腾反应,除了必要的日常走步锻炼,镇日里仍旧忙活她的单子。接了望舒的吩咐,桃桃如今一步都不能离开季家,每一炷香就跑来看夫人一眼。 桃桃咚咚跑过来,手上还淅沥着水珠,看人在刺绣,又咚咚地忙去了。 季父早出晚归,没有膈应的女婿,乖女孕妻在侧,除了饭量见小,越发笑容灿烂。 两位嚒嚒在秦家守着买卖,结伴送货。 季守每日小跑跟着骑马的望舒去城外看水稻田。有了水井灌溉,和农户们孤注一掷的日夜忙活,正处于稻穗扬花的水稻长势良好。 也许因为晚种了差不多一个月,温度比不上往年高,老农预计要当前的天气至少延续到重阳节才能陆续成熟,九月中下旬丰收。 胡天八月即飞雪……遥城离胡地尚有些距离,有经验的老农亦不无担心,有些年份这个时节遥城开始时有霜冻了。 气温热一日便有一日的惊喜。 雍州和幽州联合其余各州从牙缝里往遥城送了两批小麦和粗米。 大将军发往各地的粮食求救,接收者众多,回复者众多,帮助者寥寥。 “一群落井下石的混账小人!” 若无他镇守西北,遏制大氏国,那群蠢才如何能有安睡之日! 他西北有什么错,就错在兵强马壮是吧! 一把长须气得直颤抖,季武没怵发怒的老子,想了想他老子喜欢的老大和老三都不在,只好牺牲自我开口:“爹,柱国……”想到什么,立时改口,“周镇北和那驸马爷已经答应了送一批粮食过来应急。” 他老子最听不得柱国两字,季武犯下大错,硬着头皮等着老子狂风暴雨的责骂。唉,还是喝酒轻松! 真是气煞他也!居然是死对头周镇北那老不死听闻他天灾,已发信说送来一批军粮。 “…镇边苦寒,天灾难料,何忍将士饥寒交迫。然东南祸乱已久,军中余粮亦不多,镇北略尽微薄之力,军中人人缩食支援西北兄弟军……” 假惺惺!废话连篇,无非就是南方乱了,原来的苏杭熟天下足,如今不行了。自己粮食也少,经奔走相告,从冀州军牙缝里给西北挤了几顿饭出来,望西北思一饭之恩,继续守疆,莫要忘恩负义。 大将军牙齿都咬出血来,为三斗米而折腰,自己当下是生受了! 倒是那驸马周无邪有几分眼力劲,“……仰慕大将军已久…闻将军两次用兵如神,心驰神往。如今天灾酿祸,无邪和昌平尽微薄之力,愿将士衣暖腹饱,西北稳固。……” 读书人确实会说话! “城内外如何?” “爹,城内时发抢劫和盗窃。城外的稻田目前稻穗扬花期结束,正加大水灌溉,进入稻穗灌浆期。离成熟丰收还需一个月。” 肚子不吃饱,人肯定得反。如今四弟季全安排全程巡逻,抢劫和盗窃之人,抓到一个,当场杀死一个人,非常时期使非常手段。 桂花飘香渐渐散去,中秋已过,老天是否能开眼,给遥城一个月… “你的人马把这些稻田看好咯!老天爷我管不着,除了老天爷,其他要是谁抢收或毁了这稻田,格杀勿论!” 季武下跪听令,“是!” 派出的运粮精锐已有一个多月时间,按正常速度估算,当前快到到达镇南王边界了。路上盗匪之多,落单的信使往往殒命,信鸽亦不见身影,他老子的! 要是让他知道川州那老混蛋胆敢射杀他的信鸽,早晚让那老混蛋吃不了兜着走!反正那卵蛋生的儿子也是卵货,不如他这枝繁叶茂,孙子颇见慧根。 想到孙子,大将军看了一眼光棍儿子,奇了怪了,“季武,季全都当爹了,你还搁那天天喝酒呢?” ……哪天天…如今差事琐碎,好些天才能喝上一顿!何况粮食酿酒,如今粮食价高紧缺,早没了新酒,这酒一天一天身价飞涨,都快喝不起了! “爹,儿子想娶京城的娘们!”实心眼锲而不舍地给老子洗脑。 大将军没说啥,他知道这个儿子的意思,没强求,他儿子大把,“行了,既如此,光棍继续打着吧!” 大将军上哪去给儿子找京城的娘们!如今饭都快吃不饱,哪有心思寻思那死对头啥时候嗝屁! 挥挥手,让光棍赶紧走,别碍眼。 看到碍眼的秦二公子来了,季守立马上前准备鸡鸭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田间没酒,但有下酒菜,季武递了碎银子过去,一旁轻纱半掩戴着惟帽的正主望舒向他行了个例行见面礼。 轻纱半掩倾城色,微风轻挑动人心。 当然其人尚算不得倾城色,只有一份聪慧和傲气罢了。小门小户之女,仗着父母疼爱,未婚夫本事,自己凭些聪慧和勤奋,如今倒腾了名堂出来。 “季小姐。你不用天天过来,我营里的兄弟都在。”免得细皮嫩肉晒得乌不溜秋的,跟她那天然晒不黑的白脸未婚夫翻了个个,多尴尬! “二公子,望舒晓得。不过图多出门走动,勤练筋骨罢了。我把身家赌这里,跟老农一般,不每日看一眼,心里不踏实。” 也是,这小娘子入冬跟入鬼门关似的,听闻那秦修远还在家里大费力气修地龙房间,连聘礼都掏不出来了……弱不禁风,不是长命之相。 ……爱咋样咋样,女人哪有酒肉香! 提了肉过去吆喝大伙儿多少吃一点。 第74章 发放工钱 田间穗花渐渐弯曲,依次从顶端到中间,如今到底端,陆陆续续开花借风授粉。而阳光充足的山腰一面,稻穗进入灌浆期,手指轻轻一捏,尚不丰盈的谷粒已能挤出些白色乳状的液体。 “待这软浆成份慢慢变得跟那柔软生面团般,至少能吃饱肚子;待它变硬,变黄,稻叶枯萎干巴,就是丰收了!” “哎哟,可经不得说,如今睡都睡不安稳,就怕半夜整个大风,大寒天!” “足食米店老板昨儿跟到这来了,说想提前订下单子,一斗米出的这个价,一百!” “你莫胡来!如今就算丰收,指不定季小娘子都做不了主!” 聚集一块窃窃私语的农户稍微静了静,如今还有存粮的三家米店,上等米卖到一斗一百五十文,大将军府有多少粮食不得而知,但如今早早派兵守着城外稻田,用脚趾头想想,不是痴儿都能知晓真实情况不大妙……这若是丰收…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正中间的空地上,季武吩咐几个兄弟帮着望舒卸了马车里的两包小麦,一锅切得小块小块的卤肉,三缸子腌白菜,另有一包鼓囊囊的铜钱碎银袋。 季守提着破锣一路一步一敲,一喊:“发工钱!各农户派个主事的过来,速速来领!” 破锣一响,家家户户倾巢而出,其中就数孩子跑得最快,有了前三次的深刻印象,‘发工钱’的破锣已一举跃升为和过年一般快乐的大事! 当家的在前,看热闹的老人小孩妇女在后,翘首以盼。 “好多肉!香死了!” “那麻袋都是粮食,俺家里就剩一小把了!朝食光喝的野菜汤!” “当家的,领点腌白菜,好喝稀饭!” 众人大笑,说得稀饭,知根知底,谁不晓得,不过是舔两口腌白菜,咂吧咂吧味道,喝一碗野菜汤。 “要是让我吃一顿那肉,便是死了也值了!” 众人哈喇子流了一地,有些半大小孩看着肉闻着味,嚷嚷得要吃,大哭大闹,现场嘈杂若市。 望舒看了看二公子,季武心下翻白眼,一个小娘子,还不喜孩子吵闹,以后如何当得母亲! 嘴上吼一声:“安静!谁吵闹自行回家!若闹事,当场格杀!” 很好,望舒拿了账簿出来,按照姓名簿,标记每人种多少亩多少分地,约定一分地每月发放五文工钱补贴,可与价值相当的菜肉和粮食相抵。每每月底,望舒和农户便联合巡视检查每家每户管理的稻田生长情况,若稻田无碍正常发放,若杂草丛生,稻穗生长过慢,甚至干枯旱死,都要当场扣掉工钱… 摊开一张纸,“这里写的字,我念给大家听,请二公子做个见证。”望舒站起来,手里指着纸上的文字,指一行念一行,“八月工钱领取单,按照合约满额领取,在此签字画押按手印,这一大块空白地,看着点。按照合约和联合评判未能满额领取 ,这里只有周四签字,他浇水不当,晒死半分地,倒扣这半分地前三个月和本月的所有工钱,合计十文。这下方是二公子见证人,日期,和我本人的签字…… ” 季武颔首,他这是第二次做见证人了,此前秦修远让官府来人做的见证人。 “官爷!季小姐!可否容容,我家实在饿得没法活下去了,这扣了十文,莫说小儿,连大人都没力气了啊!” 周四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年轻,没听劝,那日赶着中午抢着浇完水,省了下响出门…没想到日中一晒,那田块的水一升温,那块田竟然被烫死干枯了。 望舒大怒,剩余的也被移栽补到一处肥沃之地,加了次草木灰肥和鸡粪,才险险活过来。 “待安静下来,我便发放工钱。” 有些着急肚子咕咕叫的农户便要上前把这哀嚎之人拖出去,周四吓得闭了嘴。 “男子汉大丈夫,犯了错便得认,你好些其他地的长势不若我们,种田哪有偷懒耍滑的,当初可是承诺过按部就班一步步好好种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望舒户里的老农,也是牵头的那位,出来说了两句,他当时承下找人种水稻这件事,这些人发的誓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种着种着抱怨诸多,不老实! 农户们自是承过诺的,不好再说话了。 季守指了指,“老规矩,一小块卤肉三文,一颗腌白菜五文,一碗小麦三文。我家小姐做生意童叟无欺,这些都是卤肉腌菜城里都贵一文两文!这两袋小麦质量是极好的,知晓各位有了铜钱也未必进得城去买上这个三文一碗的小麦了,我家小姐把去西南运粮的姑爷家的最后口粮都拉出来了。希望下个月能吃上新粮,不然我家亦是要饿肚子了。若要现钱,可领现钱。” 好家伙,秦修远一走两月不到,这小娘子倒把他家里都搬空了!啧啧!上个月发了自家存粮,这个月就发未婚夫家的,无法无天了。 “各位,前几天城里这么一碗小麦,得个三文半,如今不一定有这个价了!这卤肉,家里若有老人小孩,能换便换点,沾沾荤。腌白菜,能凑合稀饭。就这个月,不说你们,我家三口人,每人都挣钱,两家嚒嚒和丫鬟小厮一共四位,也不得偷懒,如今顿顿也是半饱。日子都不好过。所以话少说,饿得慢一点。” 望舒拿起发放表格,“听名字,念到从右边上,选好打包,到中间我这签字画押,从左边下去。” 众人屏住呼吸,听上面念名字,每个月顺序不一样,先后顺序每每轮换。 “……铁头二!二十三文!” 一个高大精瘦的黝黑汉子提了个两个缸子,后面跟了个抱着娃娃的妇女上前,铁头二不识字,干活一把好手,铁娘子会写几个字还会算点数,签字画押。 “季小哥,我家要五碗小麦,一颗腌白菜,一块卤肉。” 她家仅得怀中一个孩儿,吃得不多,铁头二干活勤快,一个人包了快五亩田,起早贪黑,卤肉便是给他补身子添力气的。 季守掐着手指算了算,对的,往他一个缸子舀了五碗平面小麦,一个缸子放了颗腌白菜,叮嘱:“吃之前可不能沾了油!卤肉穿了绳,自选一块。那油莫沾了腌白菜!” “铁头二知晓了。” 铁娘子左手抱着熟睡的娃娃,右手比划了几下,签下铁头二三个字,摁了手印。 “周大洪!十八文!” ……“六碗小麦!” “思三!五十二文!” 第75章 这娘们太泼辣了 …众人莫不红了眼,思三是这耕了最多田地的,每次都领走好些粮食!并且第一名还会有奖励! “小哥,思三全都要小麦。” 季守看了看望舒,望舒看了看她稻田班里的班长,吃苦耐劳,老黄牛般佝偻着腰。 “给思叔舀一十八碗吧,他的水稻最多,长得最好,奖励一颗腌白菜。” 思三落下泪来,他不识数,但他早早让人算了数,只应得一十七碗小麦和一枚铜钱。 ……众人羡慕得只流口水,那腌白菜她们大部分人有尝过几口,酸脆可口,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城里都卖七文钱一颗! ……… “周四,本二十七文,扣掉十文,得十七文!” 周四垂头丧气上来。 “…要小麦。” 季守给他舀了六平碗。 五十户农户。周四是最后一个领工钱的,此刻小麦还剩个两斤多,腌白菜还有一整缸子未开,开了缸的还剩两颗,卤肉剩了一半。 季武抬抬手,“哪个兄弟要买卤肉腌菜,自行购买了。可比城里便宜呢!” 当兵之人手头要宽裕些,很快便把这些小块卤肉和腌白菜卖空了。甚至有的一买到手,便小口小口品,放兜里了,没一会又拿出来,如此,最后吃了个干净。 提着腌菜的,也忍不住撕了小块分给弟兄们,大伙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腌菜缸里有两片散叶,卤肉锅里也有一点肉沫,季守看了看原地懊恼的周四,趁着小姐没注意,悄悄用两张干荷叶一裹塞给他,“赶紧回去吧!” 周四如梦初醒,大喜,夹着腿跑远了! 买的没有卖的精。 望舒提着比来时更重一些的钱袋子坐上马车城,“去秦家。” 秦家地龙铺设,唐伯还是找了当初砌墙砌新灶的那三兄弟,东厢房是最先动工的,采取挖开地底铺火道的方式,火道在一侧耳房的地面有洞口,在洞口烧火,热气通过火道传到屋内,冬天可铺毡毯席地而坐。 望舒打开门弯下腰看了看,地龙在室内地面的表层砖下, 人工搭成弯曲错落的烟道,连接耳房屋檐下烧柴的大坑。 “一旦坑内烧火,热气通过烟道遍及地面,足以驱寒。到了夏季院子里搭芦席凉棚,既遮阳又通风,十分宜人。这玩意就是冬暖夏凉,舒服得很!” 三兄弟中年纪较大的给望舒介绍了一遍。这地龙不好做,在地底下开挖,拉土清泥,还得注意烟道大小和地面结实,一墙之遥就是卤肉的灶房,干起活来不能漫天黄泥飞扬,三个人细工出慢活,整了三个月,可算整完了这一间面积颇大的房间,说是一间卧室,一间小书房,还有小客厅。 夏嚒嚒搬来柴火,当场烧炕,效果确实如人所说。 随后望舒结三个人这一间地龙的工钱,平时这三人就爱挂些卤肉和鸡鸭杂货以及腌菜的账,便是减了这些账,工钱一算还真不少,望舒把钱袋子倒在桌上,三三三一成十这样数了铜钱,又让嚒嚒拿来戥子称了称碎银子。 发完最后剩下三枚铜钱…… “主卧的地龙,以后等我有钱再做吧。” 望舒扒拉三枚铜钱放回自个钱袋,自然知晓这三个人给她磨洋工,质量是好,欺负她没法天天来,没人监工,整的这工期,比当初秦修远跟她说过的预期花费足足多了快半两银子! “这不是说好的要做三间房?”老二原本想说当家那个男人做主,她做不得,偏偏她管钱,真是气死! “原本想做主卧,厢房和小书房,这不厢房也大,旁边耳房就改小书房挺好。这一间房改了三个月,成本高时间长,再改卧室,我未婚夫回来都没地住了。好了,不多说。当初他还跟我说这工钱的事呢,我今儿一结,离说好的也差了不少。” 三兄弟:……!!! “我们这活干得精细!你找别家,哪有这质量!” 望舒不耐烦,“你这不是废话!包含一顿夕食,我给的钱还高呢!哪家有我这价格!怎得,我花了这笔钱,还有招待,你们给我挖这个地龙,我还得感谢你们这点精细!!好笑!” “你这娘…”老二气得脑壳嗡嗡的,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骂他们。 吓得旁边的老大抱住老二胳膊,忙打圆场,“那我们先走了!” 一行三人夹着银子和铜钱出了门。 “这娘们太泼辣了!大哥,你为何要向她低声下气!” 老大摇摇头,“她说得有理…唉,是我们想着多磨迹些天…她那男人问过我们价格,盯着我们忙了一个月,对我们的进度心中有数。估计跟她透过气。” 若他们勤勤恳恳不偷懒,是有可能在她那男人回来前做好主卧地龙的,如今哪里还有三个月时间……他们也不好说,可以赶活在两个月内完工…不然那娘们来一句,主卧比厢房不小多少,如何快了一个月…… 老二歇气了,不就是看她男人不在,她又不经常来,灶下的生意时不时就有富户定个大单子,挣得银子比他们卖力气都多……这娘们,真他娘硬气! 老三不吭声,原本他就叫两个兄长不要糊弄那小娘子,毕竟那两人精明得很…明显上次完工还送了一份丰盛的卤肉套餐,这次人家三个铜板一样捏回去… 当下遥城多少人饿着肚子喝汤水…这好好的活计哪里找去! 两位嚒嚒抽空将东厢房打扫擦拭得窗几明净,正想着停止做地龙也好,不用整天灰尘扬天,灶房轻松多了。 结果第二天望舒就带了六个泥瓦工过来看东厢房的地龙,评判大主卧的格局空间,让他们给出大致工钱方案。 “活要做好,又好又快,我厨下管饱。工钱准时结。若能比外边的好,届时我有赏。” 六个泥瓦工当场立下合约,一个下午就把主卧的一切都搬到东厢房,咚隆咚隆地动起工来。 季父看着女儿每天一大早去城外巡查稻田,中午赶回来,午歇,下晌又得去秦家监工,夕食后还得每日做账,三处地方每项支出清清楚楚,心疼得不得了。 “舒舒比我这当差的还累。那三兄弟真不识好歹!”仗着没人监工,干活浑水摸鱼!上次做院墙和新灶攒下的好感一下败光! 第76章 奇风异俗 季母抖了抖垂着两组玉石环佩的绿地绣花马面裙,“明日还得替我往守备府上送这裙子给老夫人呢!” 推开季父要扶她的手,“那几兄弟工钱高,听舒舒说这次请的人,能吃得很,但工钱低,干活快!她说话他们都听,不顶嘴,省事。” 女儿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听话,勤快,不顶嘴,不啰嗦,要识趣。 这么一说,他那平时半天崩不出一个屁的未来女婿确实入了女儿的眼,有本事,还不顶嘴! 嫉妒让人瞬间心累! “替他那边整这整那,我这爹爹心里不好受啊!”敢情女儿真是想明年嫁过去了? 季母有时候对相公颇为无语,揪揪他鼓包包的脸,“你啊你啊!季老二正月前后不得落地了,冰天雪地,女儿这是为谁在赶工,你还没想明白呢!” 季父恍然大悟,懊恼得团团转,“哎呀!娘子,我…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他年纪大了?这点都想不到,也没意识季老二在正月出生意味着什么,只希望舒舒过冬能轻松些… “你呀你呀,自打女婿的提了准备娶舒舒的事,脑子就一根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修远这样的好孩子,和舒舒再合适不过了!” 季父闷闷不乐,人好,就是太着急了,他没准备好! 眼看这脸又鼓包子,季母顺手又捏了捏,“修远如今的职位…容貌血统那些顾忌,多的是不计较的人了…你不是说这次秦七小姐随军了么,她曾来过家里,修远她娘更是满口称赞……” “荒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老农说得没错,忒不要脸!” 季父口中的荒田确实有人争。 滇县。西南最繁荣最大的镇,也是镇南王王府所在地。 “我们这有不同的部落,各部落的语言和行为都不一样,你们逛街看看就晓得。” 每一名副官配一名译者。应秦修远的请求,译者这天带着他们去城里最大的商货市场,一路上译者侃侃而谈。 唐伯、张三和秦修远均是第一次到西南,地域民俗完全不同于西北。 “乌族和白族在这算最多的,但他们又属于不同的部落,如阿竿路部落、暴部落、卢鹿部落、磨弥殿部落这些部落都属于乌族,施、顺、磨也是属于乌族的种族………” 唐伯:…… 张三:…… 秦修远:……西北是北蛮子,西南是南蛮子… 大部分南蛮子肤色很深,高鼻梁厚嘴唇,头发又黑又浓密,身形比较瘦长,臀部丰满,腿脚结实。但可能血统极其复杂,面部特征和肤色十分多样,时不时遇到一两个不同族的面容,对比突出。 男子喜好披毡,头囊将全部头发包裹好,结髻,有的又留了一戳毛发。妇人不施粉黛,富贵者则穿绫锦,辫两股头发为髻,在髻上和耳朵上都有真珠、金贝、琥珀点缀。女仆也有裙衫,并在头上带有绘帛的毡皮。 按照译者所言,乌蛮妇人穿黑色的衣服,长曳其地,白蛮妇人则穿白色的衣服,衣不过膝盖。 “乌族里长裈人的衣服长裈曳地,但仅以牛羊皮为衣;有终生不洗手面的习俗,男女皆穿羊皮……” 三人皆恶寒一下,这译者不免太不把他们当外人了,自家那一辈子不洗澡的事情还往外说… 浑身黑衣服害得严严实实,浑身白衣短裤却露了膝盖以下,有光脚衣短甲,才蔽胸腹…有股膝皆露,兜鍪上插牦牛尾,驰突若飞,其妇人亦如此。 “吓!”唐伯不经意一看,瞬间头皮发麻。 秦修远迎着他刚刚的视线,有一男子以径尺金环穿鼻中隔,下垂过颐……走在街上,大摇大摆。 跟那穿鼻的耕牛…咳咳… “哦,那是穿鼻部落人。他们部落…君长,即以丝绳系其环,使人牵起乃行。次者以花头金钉两枚,从鼻两边穿令透出鼻孔中……” 译者侃侃而谈,唐伯不寒而栗,沟子一紧,当下突然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小解。 …居然还牵起乃行…没牵鼻子还不走了?…秦修远想起那会跟着望舒去看老农犁田,确实是穿鼻而过,牵起乃犁田……不知她知晓此部落风俗,会是何种神情… 一辈子不洗澡,穿衣裳露这露那,穿牛鼻子的听过见过了,接着说没有碗筷,用芭蕉叶作为饮食工具,用手抓着吃…还有散居在山谷之间仅盖着小块毛皮,使用弓箭射猎,生食其肉,甚至裸着身子以采集为生的部落,深入山林采拾虫鱼菜螺蚬来吃……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些野菜野花野果野蘑菇,你们三位谨慎买,也莫乱吃,外地人过来第一次吃,容易致死或致幻…” 吓! “如何致幻?” “哦,那就多了,看到各种各种的场景,以为自己没穿衣裳,想亲亲要抱抱,看到可怖的蛇虫,打小人,认错,手舞足蹈,傻乎乎地嘻嘻笑……” 别说了,别说了,他们不会吃,一口都不吃,听着就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四人到了最大的商货市场,一堆堆摆放摆卖的各式货物,形形色色的各部落穿着,他们看异族风情,异族风情毫不遮掩大胆回看,眼里的光落在了脸庞白净眸色浅浅身形修长脚步从容的秦修远身上。 略过有些佝偻的唐伯和寡言沉默如木头人的张三,目光深深聚焦在秦修远身上。 长得真俊,白白净净,跟刚出生的娃娃一般,想摸摸他的脸。 秦修远脸上淡定,不再好奇张望观察,遂一心问译者如何才能将两个马车的货物卖出去。 “大人,你带过来的是何货物呢?此次商队带过来的棉花,葡萄干,杏仁,杏干,美酒,枸杞,红枣,布匹等,甚至铁器……这些都很受欢迎啊…” 其中有一支波斯商人还带了珠宝、奇禽异兽、香料等商品出售。 不仅受贵族欢迎,还受镇南王欢迎,特别是盐铁,简直是送到了镇南王心窝上! 这两天全城讨论得最热闹的无非就是西北来的珠宝样式,色彩艳丽的鹦鹉,甜甜的葡萄干,醉醇香甜的美酒…… 第77章 能吃的那个‘盐\’ 原本望舒想得把葡萄干棉花还有她的卤肉拉过去,想着路上可以自个吃也可以卖,两千多公里,一路上要吃掉很多东西。 后来秦修远递消息说大将军开始招徕商队,同时自备三百架马车的货物,另三百架则是粮草,粮草不多。 禀报了三公子想随队两辆拉货马车,秦双对他的出言献策满意得很,承诺他运什么都可以! 望舒先是对他递消息太晚懊恼,随后又因为这个特许认真琢磨了起来,立马吩咐张三去屠肆下定,订下接下来两天合计六头猪的带皮肉和下水。 随后她让秦修远找三公子开两石盐的准许,因为盐克重税,盐引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秦修远现在还记得三公子的诧异,他瞪大眼睛,像是天荒夜谈,“你要从咱西北拉盐去滇南??!!你可知商队都没这魄力!” 西北到滇南要经过川州与荆州地界,荆州已乱,川州天气多雨,地势险峻,是出了名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分平”,眼睁睁看盐巴受潮化水,这不跟竹篮打水一般可笑? 看他冥顽不灵,甘愿拿着银子打水漂,秦双懒得费嘴,找他爹拿了两石的盐引,大将军规定这两石盐只能在路上食用,在滇南售卖。 两个月,这两架随队的马车竟果真完好地将两石盐和为数不少的卤肉送到了滇南。 当下听闻是盐巴,其余卤肉还有什么波斯菜种子,香料种子,一概略过,译者通通听不到,满脸震惊:“……什么…盐?你…你拉过来的是盐?!…能吃的那个…盐?…” 果然,这是常人难以置信的神奇。 听闻有盐巴,还有两个月不坏的卤肉,货行的老板纷纷表示不可能,绝不可能。 在滇城军营的西侧,旺财正在撒腿狂奔。 李信咬着根杂草剔牙,仰躺在半坡上,这蓝蓝的天,微微的风,一阵一阵的,一旁高矮两匹卸了货的马在悠闲地吃饱,一旁守着营帐的李富贵靠着营帐边上的小树静静打盹。 休整日。除了大公子三公子在应酬,其他各就各位,副官有专属译者带去兜风,普通精兵组团可以选择一名译者熟悉营地,也可以上街凑凑热闹。 第一天,长途跋涉两个月,没个安稳觉,如今绝大部分人都选择埋头大睡。 撒欢的旺财率先往营帐小道冲了出去,李信立马起身,跑到山坡上站高望远,好家伙,一大堆人,当头中间便是秦修远,容貌和身高鹤立鸡群。 妈的,长得帅就是欠揍! 李信恨恨地踹了李富贵一下,“起来,买货的来了!” 揉揉大腿,李富贵一清醒看到李信那副跟吃完大便一样的神色,无语至极,但打不过! 低调委婉了些:“别人送钱来的,你那咬牙切齿跟钱有仇啊!” 诸位富商忍不住急切目睹来自西北的盐。李富贵接了眼神指令,立马掀开马车车辆,只见马车里整整齐齐摆了一层两层罐子,每个罐子接触面用厚厚的棉花隔着捆在一起,空隙塞满稻草,不对,是剁得极碎的干稻草,底部和四周铺了厚厚的稻草和麻布用于减震,从撬印可知,原马车门在稍高处封死。 防震的棉花,稻草碎,麻布,密密实实,所有的接触面都用厚厚的棉花隔开又两两相互固定,降低碰撞风险,稻草碎既能填满每一个空隙,又能一定程度上缓和冲撞力,四周固定着麻布棉花,万一碰碎或受潮,这些厚厚的麻布也能减少损失,退而求其次作盐布售卖。 跑过货路的一名富商留意了一下车轮子,惊叹一声!“竟是铁制车辙,裹着双层皮革!” 众人啧啧称奇。 “竟如此精妙的法子!” “这驾马车之人的技艺亦相当了得!” “法子精妙,驾车了得,但途中是下了雨啊?敢问这如何避雨呢?” 秦修远含笑不语。 见他不答,便有些不确定,“那盐巴会不会已经受潮?” “不可能,稻草干燥,马车内无咸湿之气。” 但都想看看开罐后的实际情况。 在周围期待的目光下,李富贵拆了一罐,用小刀隔断麻绳封口的罐口,取出一团密封的棉花,便伸手捞了一把,微黄色的粗盐哗啦啦地从指尖又落去罐中,色泽对了,无受潮迹象。 居然是粒状!众人蜂拥而上,纷纷伸手指碾了碾,凑近闻闻,放在太阳底下对着光观察,最后用嘴品了品。 “确实盐无疑!” “公子,这盐价格几何?” 盐在滇南极为稀罕,向来有三担米一斤盐的说法。以往有两个来源,一是番邦马队,需要翻越高耸入云的雪山小道历经千辛万苦,遇上雪崩或者失足等意外死伤惨重,风险极高;二是川州马队和荆州马队,但这些年荆州大乱商旅不通,川州仗着两地接壤,顺势抬高了盐价…… “盐的主人让小的特意向诸位说明,这盐之所以不像盐巴,是费了大力气使用秘法将水分全部除掉,盐引是两石,成品至少没了有两斗之数,但咸度高,质量好,长久储存。当然还有这密封防潮,下了血本。” 怎样的秘法? “价格几何,你倒是说啊!” 心急的人急嚷嚷。 “比别地的贵一成,这柴火,这几个人两天两夜抡得快报废的八条胳膊,被火烘这红烧肉一样的脸……不贵点不行!你给我喊价!” 未婚妻一番话犹在耳边,秦修远又向译者和王府的主管打听过盐价,回来路上也大致向各位富商了解了下。 “这盐售价五十文一斤。按这杆遥城的称重为准。” 番邦的四十文,他提高了十文。嗯,实在卖不掉,再降降也是可以的,嗯,还有她教的,“喊了价要稳住,镇定,胸有成竹,实在是咱们异想天开,你就说多买打折吧!再不行,就从他们那里有我要的货,相互做生意吧…” 富商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交流了眼神,然后歪了头,一起走到一旁,用他们当地的话,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他们是一句都听不懂。 别说富商,唐伯张三李信李富贵都麻了!这是真敢喊!狮子大开口! 有言在先,他们强忍镇定,去牵马,逗旺财,时不时相互说笑几句。 “…好样的,唐伯,你当时在路上掏出这杆称卖卤肉时,我属实惊呆了。如今秦修远又掏出这杆称来规定重量,你家那位,这也太聪明了吧!” 这脑子根本不是一般人! 第78章 秦小姐买了五回肉 “未来夫人自是聪明,考虑得极为周全。” 可不说她周全呢,说这趟准备发给他俩每人十两银子的奖赏,但碎一个罐子减半两,若他们其一有完美者,则把另一人扣掉的钱奖励给完美者。这一路上,罐子没碎,他牙都快咬碎了,白发也多了。 唐伯打心底敬佩这位未来夫人。 “李信你别眼红!”李富贵笑他酸溜溜。 李信炸毛,“你这光棍!你才眼红!” “嘿嘿,修远他未来夫人聪明,等我回去找她帮忙给我说个媳妇,她出门多,准认识未婚的小娘子…” 秦修远毫不犹豫敲烂他的算盘,“她不认识。” 除了一个堂妹一个表妹,舒舒她根本不认识什么小娘子,也对男子不感兴趣,路上遇到容貌尚可的男子偷瞄她,她不理不睬。 唐伯:“富贵你找错人了,我家夫人最不喜痴痴缠缠的事。”他甚至怀疑,自家少爷这寡言少语,还算得上夫人眼里的优点了。 李信:“哈哈哈,人家做买卖,不做中人。” 李富贵:委屈,可怜,无助。 做生意熟门熟路的各位富商一合计,又询问了译者确认官职,回来用自身随带的戥子称和唐伯的称对了对,一致。 “公子,我们大伙商量达成一致,你这盐我们给四十五文一斤。” 这价格算可以了。 “五十文不变,这罐子赠送。能接受就买吧。” 冬季番邦沿路不通,又是滇南储盐腌菜过冬,盐价往往能去到六十文一斤,真正的三担米一斤盐作交换。 实在不愿意,他便去找三公子,让官府接这盐,在镇南王跟前露个脸。 见他态度坚定,富商对对眼神,叽里咕噜又是一阵阵,一位胖胖穿了鞋的商人吩咐人去准备推车和盐斗。 一斗盐将近四十斤,两石熬过的盐最终入账三十七两银子。 称盐途中,李信熟练地搭灶生火,从另一架马车捧了小缸子出来,待称了银子的富商转过头来,发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主角还是自己。 唐伯适时介绍到:“这是我家特制的季家坛肉,在遥城极为出名,用秘法油炸过后,皮层发泡金黄,放置罐中保存,长期不会变质。取出来用水泡一两个时辰,这脆皮五花肉,焖炖皆宜,肥而不腻。” 唐伯示意大家再看李信打开的第二坛,一开罐,浓郁的咸鲜肉味扑面而来,盯着众人纷纷咽口水摸肚子,继续介绍到:“这便是季家卤肉,我家独创,西北仅此一家。各种香料卤制,若平时售卖即可保存一月左右。此次我们为以防万一,将卤肉晾晒,抹盐,保存至今,两月,依旧美味不减。” 李富贵铺了个板子,小刀一顿切,很快切完一块,自己先吃了一块,“各位老板可试吃!” “咸鲜可口!” “盐味颇重,煮汤下饭适宜…” “…果真未曾变质……” 译者一一翻译,李信将剩余肉片倒入锅中,又加入一把蔬菜,煮了一锅汤,大伙喝得咸肉汤有滋有味。 富商闭着眼睛买下了卤肉。 由于油脂凝固,几人一一烤热融化了油,将脆皮五花肉呈现出来,确实色泽艳丽。 但没吃过,钱包空空,犹犹豫豫。 “这里有几个空掉的缸子就是我们来时卖光的…不信你们可打听一下,光是大公子三公子和七小姐,他们就曾好些回来买这脆皮五花肉和卤肉。” 胖胖的富商剁剁鞋子,官话说得还算清晰,“…便宜点…都没银子了…” “老板,这是上好的西北彘肉,油炸两斤好肉得一斤脆皮五花肉,你们如此聪明,定能卖给酒楼,他们内行人,一看就能摸着门道,我们是懒得去找酒楼老板了,这可是好商机啊!我们这个在遥城是一绝!” 唐伯继续机械地念着未来夫人教的部分台词。 富商尝鲜的,送给贵人,卖给酒楼的门门道道被说了个门儿清,最后闭眼入了。 罐罐加了几文钱,通通抱走。 “哎呀,都卖完了,我们回去没得吃了!”李富贵想起每次秦修远和唐伯都给他两片过过嘴瘾,当下抱着几个空缸直委屈,和旁边左嗅嗅右嗅嗅扑了一场空丢魂落魄的旺财有得一拼。 刚刚收入五十三两银子的秦修远:…… 默默每人分了半两银子,“买卖做得好,赏钱。” 张三接钱的时候弯腰行了个礼,秦修远扶了扶他,道:“不必多礼。” 译者和其他几人一样,开心地收下了。 秦双听闻人半天之内货物全部清空,还卖了个不错的价格,一群人又大摇大摆去买买买,顿时牙疼:“怎这么快!” 他还想让秦修远搞点那脆皮五花肉和卤肉给镇南王尝尝鲜,准能得他开怀。 如今啥都没了,瞧了眼跟着自己寸步不离的亲妹,“爹让你接近秦修远,你倒好,去跟人家买了五回肉……” 一句话说得一向大方明艳的秦期期低下头去。“唉,三哥,他每次看我面无表情的,跟看一棵树,一条路没区别!我能如何!” 第一次大家在开阔的山坡上过夜,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憋半天,长途奔波,他依旧轻松洁净,她有些脸红,就是一句:“我…我…我想…” 然后那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温温和和接了个:“秦小姐想买肉是吗?” 啊啊啊啊!她能说什么! 就这样,她买了五回肉!不过那肉确实好吃,她想吃肉的时候也跑去找人…… 这次她发现了另一面的他。 谁能想到他两架马车居然有两层,下层都是极为密实的罐罐,上层居然改造成卧铺,有铺盖。然后就出售这个卧铺,白天两文钱,夜里两文钱。 不晓得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一串串用草绳拴住的卤肉卤鸡子卤鸡鸭杂,馒头干粮,干面饼子,总之一路香味飘远,一路卖。直到一个多月后终于开坛子卖… 但最让人惊呆的是,居然给那条懂人性的狗准备了整整一麻袋的干肉骨头,不晓得这会吃完没有。多少人瞧着狗啃骨头,咽下了自己的野菜馍馍…… ……秦期期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了,眼神总是被他们吸引住,甚至那狗啃的骨头…都让她不争气的口水流下来… 第79章 挣的都是辛苦钱 第二天,修剪马蹄,检查马匹和马车。 李信和李富贵刷了马以后,转了一圈没找到唐伯和张三,“他们人呢?” 镇南王府昨天家宴,今晚多宴请了几位副官和此次领队。 镇南王宽袖松袍,羽扇纶巾,一副文人打扮。秦修远跟着敬了两回酒,他在的副桌,除了敬酒便放开吃喝。 甜酸麻的菜式俱全,飞禽走兽,有黏黏糊糊的下饭菜,有各种菇类…… 除了菇类,其他都不算美味。菇类的汤确实鲜美。 “秦副官,听闻昨日挣得可不少啊!” 一旁的左军心驰神往,看,这就是差别,同为副官,秦修远得盐引一路卖铺位卖肉,两架马车驾得稳如老狗,货物转手一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差事办得让三公子夸漂亮。 “修远不善此道。这趟不过按图索骥,有些收获。” 唐伯那些话语记了一路,钱能使鬼推磨,自然能让灰心寡言的张三临走前熬夜下厨卤肉。 挣的都是辛苦钱。 “好几十两银子吧,相当于无本之财啊!”左军知道盐引三公子送的,一路卖的铺位和卤肉估摸能把肉本钱收回,拉到滇南卖的银子算得上纯利。 今天桌上的几个兄弟谈起来忍不住仰天长叹。同为三公子副官,对比之下自己实在暗淡! 秦修远没有再回答。 无本之财?说得轻松。辛苦钱就是辛苦钱。就凭炒盐一项,两位嚒嚒就几乎两日两夜没合眼,那炸肉,望舒如何教的张三他不清楚,只说一个灵敏的镖师,那胳膊上脸上被油溅烫出来的水泡就不下二十处,剁稻草的季守直接头悬梁保持清醒,以往下厨随便糊弄的唐伯也整日呆在厨房学卤肉,单那送柴火的老头那几日天天拉着老太太一块送柴火…… 而望舒决定这一切,安排一切,甚至连马车车厢都是拉着两匹马去店里加钱定制赶工做出来的,四个铁制车轱辘双层皮革,还有备用的木轱辘,最好的师傅,最贵最坚固的木材,最快的速度,那卧铺他第一次着实眼前一黑。 “出门在外,最要紧就是睡得安稳。你看着吧!” 事实证明,教他做生意的小师傅是对的。他一路铜板收个不停。 根据望舒的安排,卤肉和扣肉引起惊艳的第二天,张三和唐伯便找到当地中人,托他给各大酒楼掌柜说只要价格合适,可以现场展示卤肉和炸肉的制作过程,同时还有卤肉的香料包出售。 前一天晚上尝过味道的众人:……还不快快! 最终望仙楼以一个不能说的价格请了两位只会做一道菜的西北汉子下厨,随后重金购买了两人手上的所有香料包。 当天晚上,美味卤肉和脆皮五花肉便上了望仙楼的菜单。 第三天两人去了排名第二的酒楼兜售波斯菜种子。 “这种子种下去易存活,周期不长,滇南温度适合可四季栽种,这个菜做汤,凉拌都极其美味。价格低廉,对身体好,最适合做招牌汤。这个种子仅我们一家有。” 唐伯列举了几种吃法。 大功告成,下午几人跟着译者去采购茶叶、药材,特别一种叫三七的止血药物,买了整整一车厢。 最后去买了珠宝玉石店,各色宝石和首饰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挑选。 译者告诉他们几个,这是商队很喜欢选择的货物之一,“贵族和女性喜欢亮晶晶的玉石,奢华美丽,其中红色绿色有光泽的最受欢迎,还有玉石雕刻…你看看这镶嵌玉石的发簪,女人最爱…” 唐伯觉得不仅女人爱,这个译者同样爱。 花费颇大,几个人货比三家,价比三方,最终因为价格,秦修远还是没定下心思。 译者稍有急躁:“公子,这些家中夫人铁定欢喜。” “我夫人她应当觉得价高。”成亲喜烛都要砍价的小商人。 译者:……吝啬!可恶! “我觉得价格还是可以和老板谈谈的。” 秦修远摇摇头,“某与玉石无缘。” 相对而行,译者一步三回头地目送人离去。 粮车明日装车批挡完毕,后天便要回程上路。 下响空手而归,路上唐伯有些急切:“不买些玉石首饰吗?季家小姐说了让我们去看看的。” 对于回程,她有两个要的东西,茶叶和药材,其中若三七价廉要大量入手。购买茶叶和药材,译者带去的是大市场,全场价格差不多统一,也有本地人散买。 三支商队回程需负责运粮,只能小量采购其余商品,市场价格几无波动。 其余让他们看着买,不要太贵的,可以看看珠宝玉石。 “唐伯,这译者和这几家店老板应当是认识的。熟门熟路去看红宝石和祖母绿以及翡翠。” “看得出来他极为爱好玉石……”每一件都如数家珍,赞词连连…都?每一件都?伸手拿玉石,展示玉石的角度,都那么完美。 完美得像自己家里开的首饰楼一般。 “幸亏没买,是不对劲!”唐伯再回想译者在茶叶和药材大货行,介绍和翻译,都是跟着他俩的脚步,随他们看和选。 “少爷细心,不然两家人累死累活又一路折腾挣的银子轻轻松松被他那奸诈小人一口嗦没了!”到时候如何向季家小姐交代! 秦修远借了左军的译者,麻烦他引路去玉石大货行,并代为翻译。 左军便跟着去。 译者老实巴交,是个本份人。 到了货行,琳琅满目,玉石遍地,唐伯眼花缭乱。 当老板开了价,便看到译者率先皱眉批评对方,老板敢怒不敢言,译者是官府中人,若他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做生意的也没法,报了正常价。 唐伯终于大松一口气,幸好! “这个价格还算公允。他家的品类最多,以往的商队一麻袋一麻袋进货,大多是从这家以这个价格拿货的。” 秦修远点点头,各家走了走,最终还是回到第一家,不避讳左军,迎着他目瞪口呆的诧异,装了不小的一个包袱。 “大人,听闻您有未婚妻,以簪为礼情定终生,发簪有结发相随之意,是送给正妻之礼。” 译者指了指一侧的发簪。 “少爷,这送给夫人和季家夫人和小姐都合适的,这些木雕玉雕手艺别具一格。” 挑了好一些。 第80章 就买买买 回去路上,秦修远还是忍不住打听那天口感鲜美得回味无穷的蘑菇。 “我们菇类有晒干可长期保存的,炖肉煲汤极为美味,有几种长得平平无奇,我们常吃,毫无毒性。长得越漂亮,越是毒性大。” 译者带人去小店里看。 确认好,秦修远作主买下一麻袋。 “你这可有一些豆腐类制品,经过一定周期的发酵,口感和味道还不错,嗯,可能闻起来有点臭…但吃起来香?” 闻起狗都不吃的那种。 闻起来有点臭,吃起来香??豆腐过夜就有味,还一定周期的发酵? 左军:…买买买!你这小子到底挣了多少钱! 夜里李富贵私下泡发蘑菇,偷偷炖了一小块肉,好吃坏了,端着锅人赃并送到秦修远跟前。 “我小时候就听说这玩意泡软了连水一块炖肉,酒席上就吃过这么一回!想了快二十年!” 两人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第二天左军眼睁睁看人又挣了三麻袋干蘑菇回来…… 这小子!到底!到底挣了多少钱! 悄咪咪回去跟秦三说了。 一袋子宝石和宝石首饰!一摞簪子!!蘑菇买了四麻袋!好家伙,挣得不少啊! 孟不离焦的秦期期:…… 一炷香后被叫过来的秦修远老老实实交代:……“公子,修远从军五年的俸禄赏银,我爹给我娶媳妇钱,这次货物流通的钱,还有几位同行仆人兄弟的,身家性命都搭上了……” 秦期期:……这岂不是赌徒… 说到赏银,秦三了解,他前前后后得了大将军两次赏金,一袋二三百两的玉石珠宝,至于那不算太贵的干菇和药材… 药材!“听说是大部分止血的药材?” 秦修远点头,“是的,修远第一次上战场前,泰水大人将家中珍藏多年的滇县金疮药赠予在下,在下试用过,确实止血有奇效。后泰山大人说此成份主要是药材三七,又经药店医师确认,这才大量购入。” 泰水大人…泰山大人… 这都还没成亲,生米未下锅,他吃得不嫌磕牙! 秦三瞥了一眼发愣的妹子,好心提醒:“秦副官,听闻季文书女儿体弱多病。女人嘛,气血往往两亏,你不整点补气补血的…那叫什么?”面前人抬头等着他继续说,秦双敲敲脑袋,好一会没想起来,问了问自个妹子,“…期期,你还记得咱们娘亲每隔五天喝一碗的补汤药材的样子不?…今天趁着这点时间和他去认…” “啊,当归和黄芪!” 愣神过来的秦期期迎着期待,很快说出了答案,被打断话的秦双差点咬着舌头,这妹妹一惊一乍! 秦修远喜出望外,俯身感谢,匆忙告退。 恨铁不成钢也就罢了,她还烂泥扶不上墙!秦双气得拂袖而去,“秦期期,你好自为之吧!” 让她下钩子制造独处,她倒好,直接送鱼! “三哥,你等等我,我还没听清你的话……嘴…就说出了答案……三哥…三哥…” “呵呵!眼珠子都挂在人身上撒,还来跟着三哥作甚撒,追着人去撒!” 秦双越想越气,一句一个撒,遥城土话语气词都憋不住了。 粮食一袋袋装车用麻绳,顶部全新的雨布盖好扎稳,马车车轱辘全部换新,马匹休养三个整天,吃得好,美美泡个澡…… 蓝天白云树繁草绿,微风徐徐,除了每个人满脸满胳膊的蚊子包… 鸟叫虫鸣蚊子嗡嗡,睡眠深的啥事没有,苦了警惕性高的人,风吹草动阵阵惊醒。 李信盯着秦修远白脸上那几颗红红的蚊子叮咬印大笑,“李富贵满脸包,人黑是一点没发现,你这三颗蚊子咬包,一人见了,全营知晓!!” 人人归心似箭,除了旺财。 它和左军译者家里的土犬对上眼了。无论唐伯怎么唤,怎么骨头诱惑,它都躲在密林里,不肯随队。 秦修远对它做手势,它不过是往前走了几步,摆摆尾,又退回去……警惕得很。 秦期期见状派人去捉捕它,旺财见人前来,转身往密林跑,人不追,它又退出来,站在那里对着秦修远摆尾。 有人说要放箭。 “罢了,随它。”秦修远向旺财挥了挥手,转身随队准备启程。 “少爷,就这样放它,太可惜了……” 难得通人性,训练成果好,来程稍有风吹草动,比斥候还灵,早早示警。 “走吧。”不放又如何,总不能拖它回来,一时半会逮不住。 唐伯一步三回头,旺财沿着密林送了一路,和人对视,一边摆尾一边小跑着送,紧紧挨着距离远远跟随。 “他娘的,要走就走,还装模作样送个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提前一锅炖了它!” 李信气哄哄! 唐伯和秦修远一致回头盯着李信。 “…咋得啦!干撒子这样瞅我!” 唐伯撇撇手,你敢一锅炖了旺财,我敬你是条有种的汉子。 遥城。马车慢慢驶入城外的稻田小道。 车内的望舒揉揉两边的太阳穴,身体知觉比节气更快感受到气候变化,开始起风了。 下了马车,比往常更多的士兵换防巡守,秦武大摇大摆从一侧空门走过来,依旧是一件薄薄的长袍。 两月没换衣服,说的就是他。 “我爹来了,要见你。” 望舒点点头,早上她觉得可能出不了几天门,现在看看她明天就不必出门了。 大将军同样一件长袍,虎腰熊背的大壮汉。看向人时,双眼炯炯有神,浓密的胡子打理得整整有条。 他四平八稳地坐在田埂上,一边注视着稻田,右边一边揉揉腿,“我这腿十几年前在和大氏国一次遭遇战中断了,几年前又断一次,每每要大变天,钻心疼!如今倒有个好处了!” 预知到天气,提前到位。 望舒指指自己的脑壳,“早上小女子起来,头沉沉的,确实要大变天了,比不得大将军健壮,过阵子我得冬眠呢。” 她素面朝天,穿了件半旧的夹袄,脸白唇微紫,要病不病的一副没精打采模样。 冬眠,夸张了些,也不算离谱。 “这些稻田要收了。” 第81章 抢收稻谷 风吹稻浪,弯腰的稻穗已然勾头,大部分稻谷变黄变硬,分支稻叶变黄干枯,寒风阵阵里,那小部分尚穿着半黄半绿衣裳的稻谷渐渐失去最后的蜕变时机。 望舒收回眺望的视线,所以,大爷你来了。 ”我是个粗人,我听老二说了你和农户的合约,我现在要征用这些粮食,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现在征用,还让她提要求,要求是这么用的么?说得她强行逼迫他征一般! 望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等她说话,嘴里进了风,呛到自个,“咳咳!”她侧了身捂着嘴用力咳嗽,越咳嗽越大声,最后接连打了喷嚏,“阿嘁!”“阿嘁!” 大将军:…… 秦武对着他爹翻了个白眼,温柔点! 大将军:……臭小子! 熟悉的破锣一敲,家家户户纷纷聚集。 季武在避风处扎了个帐篷,安排望舒在里边舒舒服服地坐着。 大将军也坐着。季武在外,对着黑压压一片的农户说了征收这个事。 “季小姐在帐篷里,她说根据合约,你们一份她两份,当下,要综合你们和她的想法,一起和大将军说。你们快快商量,大将军等着。” 人群立马嗡嗡地嘈杂一片,小声交流,却无人上前来。 一刻钟后,望舒强撑着身体出去问他们的意思。 士兵在侧,大部分嗫嚅欲说还休,倒是铁头二站出来,“季小姐,得让我们有足够的粮食活下去…” “季小姐,我们忍饥挨饿日干夜干,就守着这几亩地,扛到现在,还是得饿死…” ……眼见铁头二和思三开了口,其他人纷纷七嘴八舌,大吐苦水… “……起早摸黑啊,那田里一根指甲盖高的草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吧…” …… “就盼着这几天收了稻,给饿了几个月的孩子煮完稠米粥…孩子们看着这稻穗直流口水啊…夜里梦话反复就是喝米粥…想成啥样了…” …… “季小姐…就为的这一天啊……” 望舒捂了捂耳朵,挥挥手,大伙知她不喜啰嗦,立马安静下来,“自定合约以来,我的为人你们有目共睹。我问心无愧。水井,谷种,肥料,我提供着。工钱虽少,但我们都是赌一把,成本越高风险就越高,利润全看这天。要这天不给力,你们将近五个月白干,我厚厚的一本帐簿全是收不回来的死账,我未必会饿死,但很难翻身。我们都等着收获。” “二公子这两个月一直在这里,我们心里也有一杆秤。平时赶走和震慑多少不劳而获的小偷,我们私下安心许多。饥荒是天灾,肚子饿了,人哪里有理智,大将军今日为何来此,你我清楚,我就不多说。” 接过季守递过来的茶水,柔柔弱弱的人一口喝干,望舒继续说:“今天天气突变,当下也仓促……咳咳…我有一个想法,大将军顾着大家难,我们位卑人微,顾着家人也难,但你们种这些稻田不是为了致富,是为了不饿死,有粮吃。我是为了什么,我是女孩,我比男人更怕天灾,因为以史为镜,极度饥饿之下,婴孩不过是几顿……女人更往往不单单死于饥饿……” 几顿……什么,世道之乱,人易子而食… “但我们赌赢了!所以你们不应该饿死,我会向大将军表明,基于合约你们一份我两份,份额不变。每家留下口粮,其余按一定的价格卖给将军,或交易些冬日棉衣。我的两份,留两斗米给我,其余全部征走。但我所得不低于我的成本,且井属于我。你们觉得呢…” 大伙听完你看我,我看你,想说什么,眼色倒是密,又迟迟没人站出来说。 “有疑问就问,不然就全部默认同意,大丈夫默认了,日后就别唧唧歪歪!” 看不惯这种老在找出头鸟的性格,自己再浑水摸鱼地说两句! 好凶! 秦武:……秦修远好福气…… 胆子够大的铁头二倒没什么,“季小姐,只要我们有粮食吃,饿不死,剩余粮食随大将军安排。” 众人纷纷点头,季小姐就要了两斗米,才是亏大了。 那就这么定。 大将军在帐内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招了季武传话让望舒进来。 “遥城有天灾,但不能有人祸,这批粮食就是救人救兵的。我全部征走,然后按月发口粮到这些农户,发到明年丰收月份。按亩发棉衣两套,棉被一张,补铜钱30文。你的,花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你,外加三两黄金。” 三两黄金,三十两白银,三千文钱,按人工算,她挣了,按当下粮价算,亏得太多。 财不露富,城里还好。城外谁家敢多藏粮食,天天小偷光顾。 “大将军考虑周全,铜钱每亩三百文吧,城里人会叫苦,手里有的是银子,把粮食储备得满满的,穷人和城外不会叫苦,扛着挨着,一看手心和肚子空荡荡。” 三十文在粮价面前不堪一击。 大将军淡淡看了人一眼,望舒似无察觉,后知后觉地回看他。 大将军:……“哦,可以。”钱,他有。大氏国产金子,他抢了些。 他有个疑惑,“富户储备很多粮食?” 天天被这群富商烦得要死,原本他军粮紧巴巴,还跟他说每天多少人排队等着买粮,饿着肚子奄奄一息,要想法子补充粮食到店,那驸马的救援粮过给他们,就维持了十天! 望舒奇了怪了,看他满脸络腮胡子,大大的眼睛有些疑惑,难不成他不知道?? “大将军,你这不是军粮?”望舒品了品,再看看他听到军粮一脸懵,咂了咂嘴,“不会是给十三家粮店的吧……” 上一批救援粮就给了粮店,粮店高价售卖。 “有何不对?”他军队勒紧裤腰带,能等到好大儿和好三儿回来。如今一天天,就是怕百姓撑不下去了。 “此前粮店老板天天跑这来,跟我们说,愿出一百三十文每斗的价格购入稻米。我猜二公子早早在此,约摸军粮紧张,一直不理不睬,农户受我约束,明面上不谈此事。……怪不得…怪不得…这几天粮店老板不来了。” 原来是走通了王府的路子,直接征收! “一百三十文每斗!!”大将军大写震惊,再次确认,“小娘子你确定是此价?” 第82章 饥荒缓解 望舒摊摊手,“绝无虚言。上好稻米,军粮优选。我不知道这些人储了多少粮,反正我瞧大将军都略有清减,在这上值的兵将,时不时就对稻谷望眼欲穿,身影憔悴。那些老板和富户却越发红光满面,身材圆润。” 轰! 大将军一锤砸碎了半边桌子,望舒“啊”一声尖叫跳得半丈高,外边的秦武暗喊一声遭,冲了进来。 外边的农户和兵将恨不得把脖子都伸进去,“怎么啦?怎么啦?” 好一阵后,秦武出来吩咐兵将收稻谷。“收归此处,统一计量。” 季守独自驾着马车回去,递过望舒的纸条,季母将一沓账本包裹好让他送过来。 这边望舒算账,大将军生闷气,稻田外收割热火朝天,稻穗脱粒的摔打声此起彼伏。 早上到下午,五十户,共计四百一十余亩,亩产三百斤,一万两千斤,陆陆续续装袋,拉稻谷的推车从城外绕着城内主干道走了一圈,又回到城外另一侧的军营,登记入册,准备晾晒烘干。 “这得是多少粮食?队伍源源不断?” 马上的季武吆喝一声,“老丈,亩产300斤有余,合计一万三千斤!” “300斤!!那是大丰收啊!” “是啊,我那会还是200斤,风调雨顺能有个270斤,这粮食分吗?” 季武高声回应,“分!这批粮食已经由大将军府购买,晾干后以惠民价格出售。” 随后贴出告示,宣布城外水稻丰收,通知遥城将彻查囤积居奇的情况,若发现门店和富户过度屯粮将以哄抬物价罪予以全部没收。同时告知西南的运粮队预计二十天内返城,共计1100辆马车的粮食,可供遥城军民食用一年。 运粮车一边运粮巡城,一边大声宣读告示内容,全程振奋。 “后天,军营门口,将以200文一斗的价格出售小麦,随后还有稻谷出售。请诸位暂且忍耐两天。” 200文一斗!!比如今遥城居高不下的550文一斗整整便宜了350文! 四天后,望舒和季文书一同乘坐马车到村庄里和村民落实约定。 约定等到两千士兵把四百亩稻谷全部脱粒,会按合约种植每亩三斤的标准向农户发第一个月的口粮。 一个是军队的老文书,一个是稻田承包关系人,自然童叟无欺。 村民拖家携口,一一过来核实在册数字。 “……我家能有这个数的粮,饿不着!” “何止啊,我要吃一顿白米饭!纯纯的白米饭!” 兴奋得难以抑制。 另一侧,不过几天,黄澄澄的稻田收割一空,连稻草都没剩下,全部被拉走充作马饲料。 望舒看着,有种白菜被拱得乱七八糟渣都不剩的复杂心情。 老农顾不上去捡稻田里稀稀拉拉遗落的稻谷,追着望舒关于钱的再要个准信。 望舒实在没劲了,摆摆手,“老农,将军会给我一笔银子当做购买这批稻谷,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的,我家就在那里,走不掉。今天都累了,麻烦你和大伙说下。” 在马车里人靠着老爹迷迷糊糊睡着了,到家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在床边等了许久的季母连忙唤了桃桃,端着不知热了多少回的小米粥进来。 她如今孕近八个月,肚腹稍有臃肿,人倒无多大变化,只腿脚有些浮肿。 “来,囡囡,娘亲喂你喝点水。” 捂着眼睛适应光线的望舒张嘴,由着娘亲一勺一勺地喂水,喂粥。 “舒舒,刚季守说今儿去送货路上瞧见粮店小麦200文一斗。便是如此买的人也不多,都想着明日去军营那边买品质更好的小麦和稻谷。等他回来,粮店小麦便降到180文一斗。买的人多了些,并且在一些巷口角落,有临时摆卖粮食的,价格更低,还价能去到150文一斗。” 哦,囤积居奇的人可真不少! “嘣!” 聚贤堂的鸡翅木凳子被高高踹翻,砸到地板上,断了两条腿。 “去,派人去说,军队明日小麦80文一斗!明日两万军队统计全城储粮情况!家中有多余粮食的,今日可卖给军队,70文一斗,既往不咎。明日过后告发者重赏!涉嫌烘抬物价,铢全家!” 全城通告,兵将百姓口口相传。 下午粮价便跌到了70文一斗,第二天军营门口堆满了进货70文,卖价80文的小麦。 有些粮食,居然是周镇北老混蛋以及驸马爷那两批大米和小麦! 秦大将军气得牙痒痒的,无商不奸! 就这样,遥城暂时解决饥荒,但粮店也差不多倒闭了——大将军干脆大手一挥,在军营出口卖粮,价格固定在120文一斗。 现场负责记账的季文书并其他几个老文书,如今临时成为遥城唯一的粮食专营老板。 大将军派人送来三十两黄金。 “大将军说他不懂算账,二十两黄金买走稻谷,十两黄金是赏你提醒得当。这事了结。” 那简单,二十两黄金她得十三两,剩下七两金子农户分,估摸每亩分到175文。 这个数尚可以接受。 ……那…就是可惜了她的稻草饲料,望舒心疼!被白嫖了! 在秦四公子的大军浩浩荡荡前往宣威备战大氏国之时,季望舒前往城外和50位农户结帐。 李嬷嬷和季嬷嬷拉了整整一车八大缸的腌白菜,卤肉,脆皮五花肉来开卖。 破锣还没敲,人就满满当当地聚齐了。 “大将军直接全部购买稻谷,给了我们二十两黄金。按照合约我得一十三两,你们得七两,为175文每亩。你们算算这个数。” 黄金转换白银,白银转换铜钱,铜钱总数换算每亩相应单价,现场绝大部分人一脸懵逼。 老农就觉得跟过山车似的,粮价从原本80文每斗,这半年飞涨到550文每斗,他咬着牙和着血种出这粮食来,有老板找他,按照每斗米一百文来收他的,后来越给越高,给到每斗一百三文,可他说了不算,二公子日夜守着! 第83章 亲戚上门 直到大将军居然亲自到来,兵士抢收,几天之间,连稻杆都没剩下,又听闻粮价一路掉,从550文跌至200,到170,到80,甚至一度到了60,如今稳定在120文一斗…… 老农跟大伙做梦似的,消息满天飞,没传到耳边又变样,模模糊糊知晓粮食终于安稳下来,他们的稻谷没有卖到天价,但比往年好很多。 “不要按照今年的最高价算,我们挣不到那钱,那黑心肝的钱也不好挣。按照往年的价格翻一倍,如今175文一亩得钱不赖。” 铁头二和思三点点头,众人想想也是,如今省着吃,有快两个月的口粮,还能得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见秦武来了,望舒继续开口,“按照亩数依次给大家结钱,当场结算,二公子是见证人,你们签字画押。这卤肉和腌白菜比城里便宜半文钱,各位有需要可自行买,我们做生意童叟无欺。” 望舒和李守在右侧准备发钱,左侧两位嚒嚒摆摊准备卖货收钱,一荤货一素货分工明确。 钱现场就从左手倒右手上去,季武仰天长叹,怪不得她发财! 最后卤肉卖空了,脆皮五花肉还剩三块,腌菜剩一颗。 “二公子,你喜欢哪个就选两个吧!” 季武跟她不客气,挣了他爹十两金子的赏呢!要了一块肉,一颗菜,这样分量的脆皮五花肉焖腌白菜,酒楼卖十文钱! 剩下两块肉,望舒顺手奖励给她的班长思三和自家田里的租户老农。 又领到钱,又买肉或买菜,堪比过年,思三,铁头二还有几位租户都想请她到家里用饭,望舒一一拒绝了。 “来年还来这样管我们种粮啊!” 不来了,不来了,包工头不好做。 …… “二公子,等运粮的人回来,我让秦修远请您到他家去吃顿便饭。” 回来的路上望舒邀请一侧吊儿郎当骑着马的二公子。 秦武心中一动,想起什么,问:“就我和他?为什么到他家去?” ……难不成到自己家去? 望舒:“我娘亲当下身子不便。” 季武松口气,“行,到时我带两个朋友去!” “好啊!”和人接触两个多月,知晓他有个喝酒小分队,吃肉好手,喝酒不倒翁! 连母蚊子都不得近身的秦武忍不住问,“你一个姑娘家,直呼未婚夫的名字……” “仓廪足而知礼节,我们没几个钱讲究个啥!” 肚子都吃不饱,还讲那多余玩意! ……他读书少,这话啥意思?穷人就不讲究? “别人会背后议论你……” 望舒撑着小窗口,白白的脸,淡淡的唇,讥讽的话:“他们是谁?是天王老子吗?我听他们的话,他们给我什么好处,金子?银子?啥好处没有,那我听自己的。有胆量就当着我的面,辩是非曲折,没胆量的,我管他们个球。我是良民,就够了。” 刚好到了路口,挥挥手,“再见。” 秦武看着人转进巷子,突然又想他的喝酒小分队,提溜着肉,大摇大摆去了酒馆。 对,该喝酒就喝酒,我管他们个球! 了结一件大事,望舒在床上歪了好些天,接着把主卧室的地龙验收结款,人就彻底松懈下来,除了记记账,就是躺。 季母提前打点好接生婆子,腿肿人不便,也跟着歪在厢房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做些婴儿肚兜。 “娘亲,刺绣不会磕着季老二的小肚子么?” 干脆整块软锻得了。 “里面光滑,外侧方是刺绣,这是双层布。” “那会划拉到季老二的爪子!” 这孩子!爪不爪的,季母纠正,“小手,还是小手手哈。”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话,碰巧季家大嫂二嫂和望月过来,望舒懒得动,季母身子重也懒得动,便让人在闺房里坐下。 桃桃上了四碟热乎乎的小米糕和热茶。 自然而然地将一盘米糕放在望舒床边的小凳子上,一碟在季母榻边小凳子上,又为两人添了点热水。 望舒伸手拿米糕就吃,大米浸泡两个时辰碾磨成浆,加点牛乳和鸡子,红糖和油,蒸出来软乎乎甜滋滋,她的最爱。 “大嫂二嫂,望月,望舒身体不适,我也身体乏累,失礼了。都别客气,随意。” 呵呵,当娘这样说了,等着人行礼的季大嫂和二嫂哪能不识趣管闲事。 这侄女千不好万不好,但人家一点好,命好,爹娘疼,未婚夫本事,还能挣钱。 妯娌几个拉拉家常。 老太太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心头忧愁。 季大兄人好文采好,就是没有差事。 家里都好,就是缺了银子。 “……日子难过哟…从没试过吃了上顿没下顿…” 话里话外翻来覆去打着转,季母有点尴尬,看看女儿的方向,不知道何时人睡着了,披头散发,头歪在一侧肩膀上,胳膊胡乱摊着,奇形怪状。 小鼻子呼呼的,平时一言不合鼻孔朝天用力哼哼不满,睡着时乖乖的,打小呼呼。 季母也不纠正女儿的睡姿,只盖好被子,带着人去客厅继续闲谈。 就这么巧,李夫人带着李婉婷也上这来。两家亲戚一见面,离不开衣食二字,慢慢成了倒苦水比赛。 “……何曾受过这样的苦!500文一斗的小麦,刚买回没一天,就跌到了70文!如今也才120文啊!” 季大嫂同样一肚子委屈,“我家那个也是,哎哟,家里还有些米粮,他一天天说价格涨得厉害,一天涨三回,粮店没粮了,唬得我们一群女人捏着体己钱天不亮就去排队,480文一斗的价哟!我就那一点贴身钱啊!” 价格越高,大伙越买。越是多人买,价格越是离谱。 如今粮价跌下来了,季母听相公说大部分是面黄肌瘦的穷人来买,捏着几个铜板,来买点应付一两顿。手里有钱之人,不多不少家里都早早囤着粮呢。 “姐姐家买的粮是多少钱的?” 粮价让全城疯狂,李夫人奔着有难同当的想法问了句。 其实,季家属于风平浪静的极少数人。 第84章 帮扶亲戚 “家里本有些粮食,修远出远门前交代他那有两袋粮食,光我们自己吃是吃不完的,望舒在城外管着种水稻的一群农户,她就拉着家里粮食低价抵些工钱,家里平日多吃青菜多吃别的,就这么过。” 季母指了指桌上的米糕,“这是望舒种的大米做的,军营征收烘干稻谷,碾了壳,她爹爹花钱买回来的,120文一斗。” 兜兜转转终于吃上女儿种的水稻。 “你家没买过粮食?还卖了抵工钱?” 季母点点头,“望舒喜欢吃米饭。家里和修远那里都是小麦,她聪明,拿个海碗,一碗三文钱抵工钱,又比粮店划算,农户都乐意。” 农户整日吃野菜野草,从井里打水喝饱,所以舒舒时不时就带两颗腌白菜撕片分给大家,让嘴里有点咸味。 “…那不就她还从小麦里挣了钱?开春小麦不过七十文一斗,她如今三文一海碗,一斗起码得三百多文,这里挣得翻好几番了!” 李夫人管家,熟知物价,算数更不赖。这么一琢磨,这妮以粮抵工钱,既省工钱,又大挣粮钱,两头通吃。 季母:…… “此一时彼一时!那几袋粮食卖给粮店,价格会更高。舒舒她心善,想着农户没吃的,饿着肚子干农活,碰巧家里有粮,凑巧的事。有一段时间家里吃半饱,口粮留给装地龙的,说好管饱,文书宁愿少吃也得管人家饱。” 家里没什么粮食了,离收获不过一周的时间,自家忍忍饿,把粮食留给那些快饿死的人,家里就季母能吃个七分饱。 要不是那天望舒马车车轱辘坏了,走了一趟城里大道,看见肚肥腰圆满脸红光的粮店老板吆喝着快没粮坐地起价,百姓含泪买粮的那一幕,谁能想到竟大半是囤积居奇的人祸! “哦?新姑爷的地龙可做好了?听说换了人?” 季二嫂连忙转开话题。 “做好一旬了。” 她们再问,季母讲了两间房的铺设时间,工人数量,“…后面这六位泥瓦工干活特别好,起早摸黑加快做。” 望舒结款时送每人三斤卤猪肉,皆大欢喜。 “…吃不饱饭哪有闲心请人做地龙!…包了吃,大把人抢着干。” 富贵险中求,肚子饿的人给顿饭,啥都干。 季母看妹妹胸有成竹,知晓她的性格,如实地说:“舒舒付工钱的。两处地龙上账拢共十两呢。” 十两不算小数目。 但季家真真有钱。季二嫂悄悄问了句,“我听小道消息说,大将军给了望舒二十两金子?” 金子!整二百两银子啊! 几个人不约而同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等季母确认这一信息。 季母好笑,“舒舒说那是买卖,城外四百亩合计一万两千斤干身稻谷和稻草换来的钱,这些都是要成本要人工的,不是白来的。” 那确有其事了! 季大嫂跟着兴奋了,“种田没多少成本,有没有饭吃看老天给不给!” 季二嫂点点头,苏杭熟天下足,种粮真的靠天,靠人精耕细作,出的钱不多。 “光挖井就花了四两银子,种子,工钱,肥钱,五十户人,少说二百口吧…女儿四个多月风雨无改往那走,家里小厮,雇马车…这都是钱,天不负有心人得了丰收,要是赌输能把女婿的老本一块赔光…二十两金子,别人占了七两,除本钱外,她挣了些,冒着风险挣的。” 按前阵子市场价,再多一个十两黄金都不为过。 在场人都点点头,“也是,哪有不劳而获,刚刚看望舒,瘦了,精气神弱了。” “想着呢,近来还不算太冷,我们家搬过去女婿家过冬。暖和再搬回来。她怕冷,我这坐月子有地龙也好。到时候再请大家过去吃顿便饭。” 也就这个月月底了,提前和她们说,免得到时跑空。 这样也行??!! “三弟妹,我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季大嫂讷讷,未婚妻带上待产母亲和父亲举家住到未婚夫家,蹭地龙,蹭完又回家…… “妇女生育,为不洁…这样的污秽会玷污家人…给两家带来晦气…会影响儿女啊……” 季二嫂也急了。 季母摇摇头,“女儿当家。她说怎么舒服和安全,就怎么来。我俩靠着女儿,她和姑爷作主。” ……不能用常理规劝,根本不听。 几个人刚好有伴,一块留下来吃晚饭。饭桌上玩笑般和季父说这事,表明这等污秽之事对姑爷家对家里不好。 季父摇摇头,“大嫂二嫂,妻妹,日后你们儿子长大了,儿子当家,你们做娘亲的,听儿子的。我和娘子如今就听女儿的。荆州易子而食,不污秽么,谁管呢…” 活这些年,看开了,百无禁忌。 众人心塞。 望舒默默吃饭,桌子底下悄悄给老爹竖起个大拇指! “…哎,怎么做怎么好,弟妹年纪也不小了,有地龙对她对老二都好……舒舒你如此有本事,做买卖可以带弟弟不,他识文断字,年轻有冲劲,学得快,他跟着,有什么你就让他做,你可以轻松点…” 季二嫂为自己儿子开了口,有些卑微。 “姐姐,我可以帮忙打下手!”季望月紧跟着变表态。 季父季母看向望舒,试图揣测女儿的想法好作出反应。 ……“现在没什么买卖诶…且我做什么,别人得听我的。买卖体力活多也累。!亏了挣了,亦不是我能左右的。” 季二嫂还没张嘴,季望月急急表示:“我可以的!” “贵儿也可以的!” 望舒没啥意见,她老爹时不时提肉送过去,老太太还会逮着他表演一场富贵后忘本不提携亲兄弟的戏码。 季父很有压力,在老母亲眼里是自己富贵不管家里死活的狠心。 没几天秦府八小姐派人下订两套带棉絮夹袄的飞天仙女冬款。 望舒派人请了二婶和季望月过来,“听闻你们手艺功夫好,要是做得好,接了单子一块做。” “是啊,二嫂功夫极好的,我如今不大方便了,打算歇单半载,你俩来了,单子就接。” 季母拉着望月的手,“大嫂教女儿自是顶严格的。月儿这阵脚又密又整齐。” 三个女人有说有笑,东厢房热热闹闹。 两张棉被轮着晒,打得蓬松暖,望舒镇日窝在安静的西厢房里,每日记记账,晃晃摇椅,发困打盹爬上铺盖一睡大半天。 白天累了倒头就睡,夜里抱着棉一觉大天亮,失眠啥的不存在,不出家门,不爱说话,人恹恹地就是困觉,额头不热身子不冷,仿若患了渴睡症般。 季母隔着时辰过去摸女儿的脑门,季父每日下值第一句必问娘子,“乖女儿今儿如何?” 若见了女儿,同是那句:“乖女儿今儿如何?” 季二嫂和侄女望月有言在先,只做事不多嘴,心里羡慕归羡慕,平时里顺着人,也算相安无事。 第85章 鸠占鹊巢 这日温泉园子的菜农送菜上门,桃桃刚剁了肉和馄饨馅,以防新鲜白菜沾到油变质,望舒让她整自个事,别挨过来。 季二嫂、望月和望舒把手洗得干干净净,三人裹着新的围裙,喘大气地把两车白菜搬到院子里以备清洗和晾晒。 赶着日头,接下来三天,并上桃桃,四人打了水,一一把两车白菜清洗好,晾在专门编织的竹筛上,腌菜缸子清洗晾晒。 最后那天几人一块把白菜和缸子搬到耳房去算完事了。剩下备好盐醋温开水等配料,最后盐渍压日期都是桃桃和季守的活。 季母看如此相处着倒是和睦,放心许多。 立冬至,寒意侵,水开始冻,地开始冰,万物开始修藏生机。 望月小心翼翼地扶着怀胎八个多月的季母跨进西厢房。 屋内置了俩炭盆。望舒趴在床上算着家具坊送过来的账单,两张床,两个搭衣服的衣架并着两套被褥,还要加订五车柴火,从家里搬桌椅衣裳和洗漱器具…… “季守跑来说家具坊近期订单多,床后日能赶出来,衣架来不及,若要临时多请师傅来做,工费得高个半两。” 这家家具坊手艺没得说,就是各种小手段中途加价,老板钻营钱眼的功夫了得。常以中途得了好木料极配你的家具,这床和店里这套梳妆镜同出一木不如拿下,订单多临时请好师傅得加点价等之类的法子多多卖货挣银子。 季母说完,望舒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又来了!又来开口要加钱! 往外叫了一声,“季守!” 季守立马跑进来,立在屏风前。 “跟老板说,衣架来不及就不做,这个我从家里搬过去,床做好就行。床明天不能交货,定金你就拿回来。他要是敢吞定金,你就直接去街上一嚷,花点银子给你的那群小兄弟,把这事抖了!你知道怎么抖吧?” 自是知道。“咱提前两月下定,约定明天收货,老板临时加价,一套计划全打乱了,小姐如今更是被气得病情加重卧床不起了。” 望舒很满意。“只求老天开眼,我前几个月辛苦种粮食拖垮了身体,如今只要一个说理的公道。” 种粮的大恩大德怕是叫花子都铭记在心。 季母走近女儿,摸了摸她始终微凉的双手,吩咐望月把火盆再挪近点,“舒舒,要不再等等?” 原本说好等修远回来得了他的应允再搬进去,粮车马队预计还要十来天方能归城。如今立冬一过,渐渐开始天寒地冻,地龙近在眼前,望舒自行决定后天就搬过去。 猛地摇摇头,望舒拿手搓搓被面,一脸理所当然:“娘亲你就放心吧,除非他决意换个妻子,不然以我俩的性格,我做什么,他只能随意。” 别看他委屈大了,望舒想,我自个忙前忙后累得要死,除了自己的事,嫁给他别的都随他,很大概率他还能在她没了之后再娶,说不定三妻四妾左右逢迎呢! 望月:……她这个姐夫看起来不像三叔的性格… 季母:……修远委屈你了… 晌午,下值回来的季父听闻此事,欣慰地捋捋小胡子,“乖女儿果然有乃父之风!” 季二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三天后,秦家前的小巷子,家具坊的老板和工人进进出出,床,衣架子,全新的两套,最先送进东厢房的卧室和小书房,随后季守和两位嚒嚒指挥着两架马车和一群猴儿,对照着望舒的吩咐,规规整整地将季家常用物品搬进来。 东厢房一大早烧起了地龙,东西如何摆放,望舒早早有了计划,那些说要按时辰有繁琐仪式,新床要各种摆放忌讳的,包括她爹娘,都被她用同一句话打发了,“付钱的时候咋没忌讳?谁花钱谁说了算。” 她有言在先,又好又快做完,立时有赏。提着个钱袋子在战场指挥。 各式搬运热热闹闹地忙活,麻利地安装,摆放,提钱袋子的人指东打东,指西打西,不会迟疑一瞬,不会打歪一寸。 “季小姐,这床装好了,你看看。” 望舒让三个工人同时在上面滚了几圈。 “稳得很,咱家床的结实在遥城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手掏一把铜钱,“你们四个人,每人三文!”立时赏钱,不多一个,不漏一人。 省事,指令明确,有即时激励。 等季父下值归来,夫人在卧室的榻上密密绣花,一侧望舒则在从书房搬来的摇椅上眯眼打盹,两位嚒嚒正收拾着里里外外的卫生和杂物,见了他问半个时辰后能否如时在厢房厅里摆饭。 夕食时辰依旧是季家习惯。 要不是院子里那一排随风摇晃的修竹,那一堵围墙,和换了些位置的洗手架,季父真有种除了他其余人早已在此长期居住的错觉。 地龙的暖是温暖从脚心一路源源不断游移全身,由下至上由内至外的暖和,最后整个屋子暖融融的,除了袄子,长袍宽松,极为舒适。有暖气,不怕过冬。 看望舒吃下一整碗小馄饨,季父高兴坏了,季母眼神示意得意洋洋的丈夫,他连忙再复舀几颗女儿爱吃的丸子和馄饨递过去,“乖女儿,真厉害!多吃点,今儿忙坏了!” 指令明确,步骤简练,专人监督,立时兑现激励,不怪乎亲力亲为的女儿做事高效! 真不愧是他季文书的女儿! 一周后。 冒着风雪归来的秦修远,从报信的季守处听闻他未来岳家全家直接住进自己家,从踏进城门到军营卸粮,最后架着马车回到自己家门口,在门口迎他的正是大肚便便的季母。 “伯母,望舒。”快五个月后,他远行归来,就在自家门口向住在自己家里的未婚妻一家行礼。 帅哥,小小的脑袋是否有大大的疑惑? 望舒计谋得逞,笑得开怀,“秦修远,何为鸠占鹊巢啊?你要不要把我们赶出去啊?” 季母拍打几下这调皮的女儿,“修远,我们借住你家的一处厢房。快进屋吧,太冷了。” “修远只是目前惊讶,伯母一家能在寒舍住下,是天大的惊喜。” 第86章 收获满满 提前烧好地龙,两人一进正房浑身暖和通泰,望舒扯了斗篷和风帽,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看风尘仆仆的秦修远。 一身灰尘,白色圆袍半新不旧,胡子刮得不够细致,细细短短有发茬,头发倒束得整整齐齐,发出有些时日未打理冒出的油光,长途奔波,一张俊脸有些干燥,嘴唇皮肤起翘,眼神恍惚有些不真实,有点流浪汉的清冷颓废。 她看他,秦修远也在看她。那一套极为贴显身材的三绕鱼尾曲裾服,配合她白荷一般的浅淡面容,大大咧咧躺在摇椅上,任君观赏……任君采撷。 “去洗漱吧,除了地龙,正房一切未变,热水备好了。” 望舒迎着人越发炽热要吃人的眼神。 出去一趟,还醒悟了? 指了指里间,“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等你。 秦修远洗得又快,又不快。 躺在摇椅上的望舒,听着里间没有刻意压低没有任何掩饰的声音…… …… 童子鸡,好糊弄。 一刻钟后,确实如望舒所想,秦修远根本就还没有先酱酱后酿酿的概念,漱得干干净净的舌头游弋,大手毫无章节不知所措地到处游移,本就有些屏住呼吸的望舒嗓子眼浅,喉咙有些翻涌。 忙推开人,大口喘气,擦擦两人的口水,不由得抱怨一下,嗓音哑哑,“粗鲁。” 秦修远:……除了把人抱紧,啥也没说,等人平复呼吸还是舔着嘴问:“再来?我轻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主动的小鲜肉就随小鲜肉的主动。 望舒环着人的脑壳靠近他的耳朵嘀嘀咕咕想他用先酱样后酿样的方式。 男人听完,大红虾头原地用舌头舔望舒的上下唇,悠长有耐心,等望舒吟咛一声忍不住长了嘴,舌尖吮吸它,挑起她逗弄她,随后小姑娘不再躲躲藏藏…… ……犹为刺激,男人平息一番的情欲顿生。 …… 刚刚那悠长舒缓和深入热烈并存的生疏接吻,望舒任由他抱着,慢慢回味。 没一会,前一秒还甜蜜含羞的望舒无语地盯着茁壮突起的害群之马,看着秦修远虽鲜虾煮熟,却还在一步步试探着想就地宽衣解带半掩饰半展示地准备给她点好物瞧瞧! 望舒翻了白眼,得寸进尺,这有什么好瞧的。 “听说丑得很,还分等级…还有巨丑级别。以往到了新婚夜才得见,新娘后悔也来不及,只得认栽。你赶紧给我瞧瞧,你的丑不丑。” 闻言,不知有何顾虑的秦修远顶着巨虾脸起身去了内室。 依旧是没有掩饰的宣泄。 “我……不算太丑。”出来人还特意解释了下。 望舒点点头,“你长得好看,那里千万别是巨丑啊!” 秦修远:……恐怕是。 有了地龙,两架马车的货物全部卸在正房客厅里。唐伯和张三负责一样一样搬进来,分门别类归置,一饼饼的砖茶茶叶摞起来两堆,药材主要有三七,当归,黄芪,另几个麻袋香味浓郁的干香菇,一大包各色宝石和首饰,木雕和玉雕的各种发簪。 待两个年轻人叙旧过后进来的季母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药材和珠宝首饰,惊讶得手指指指点点,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舒舒,这…这…娘亲…没看错吧!!!” 独一无二的天然颜色和纹理的各色宝石,望舒轻轻拿起两个解开的翡翠手镯相互碰撞击打,“叮”声清脆悦耳,更令人赞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选了一个给季母戴上,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仔细观察,眼睛亮晶晶地,“虽然女儿不懂它好不好贵不贵,光是看着这些珠宝首饰样子就美翻了!” 转身又去扒拉干菇,秦修远见状走过来,“这个蘑菇泡软后炖肉。”顿了顿,“很好吃。有些蘑菇有毒,这个我们试过了,无毒。” 路上还卖了一袋。 香菇当然无毒。望舒靠近他,没理老娘瞥过来的好奇视线,撒娇:“那你让她们多做点,我想吃。” 于是秦修远亲自舀了两碗干菇,还向她解释自己不是小气,“泡发后会变多的。” 望舒钦佩地点点头,“听你的。” 秦修远做得很起劲。 待人出了门,季母向自己女儿竖起大拇指,夸赞自己的未来女婿,“修远顶顶好的。舒舒,日后要和修远有商有量,他多体贴你。” 刚两人叙了旧,他亲自过来请她搬到正房去住,他自个不怕冷,可以住一墙之隔的西厢房,惊得季母以为女儿给他下了迷魂汤,或者吃亏让步给他,自是不答应的。 如今一看,小两口感情好着呢,神色大大方方,唇儿红红,季母不在意,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再看看津津有味摸摸这个闻闻那个的女儿,暗骂一句:那会相公可比修远孟浪! 望舒赏了张三和唐伯每人二十两银子。 天降巨款,唐伯苦苦推辞不受,“小姐,这是小人应当做的,这银子使不得,使不得啊!” 在门口死活不接,望舒也不和人多说,“唐伯,我给你,就是你挣的应得的。我又不是大善人随便送人银子。你不要,下次我还哪敢吩咐你做事,只能从外头请那些做事不用心做人不正经背后说我坏话,想把我早早气…” 眼尾视线杵着座道德人像,憋住了嘴,“那个的人,唉,也不会把我想做的事放在心上全力做好,唉!” 唐伯本就不善言辞,急得哟,“小姐,随时吩咐老唐做事,…老唐接了便是!” 一双粗糙遒劲的大手双手接过这四个银疙瘩。 张三同样双手接过,低头,“谢小姐。” “你们应得的。不用谢。家有珠宝显眼,季守已去药店和首饰楼和茶楼如实说你们带回来的东西,他们要买就立即上门。成交之前,家里有贵重物品,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前一刻受人大财,此刻听见命令,恨不得将院子死死守住,连苍蝇都不得自由进出,有默契地一前一后分工守家。 第87章 一切都很好 望舒开开心心地拉着秦修远去摸珠宝,“娘亲,秦修远,把你们要送人的,要吃的,想要的留下单独放在一边,其他的我来处理!” 一个手镯,两支簪子,一支玉雕一支木雕,一对银戒,红宝石和绿宝石她都爱,选了两颗放在手背比来比去,红的明艳大方,绿的碧亮清透,在白皙的手背上折光流转,宝石动人心,“真好看,真好看!” 季母和秦修远看着她啧啧称奇,不忍发笑,秦修远往挑出来的一对翡翠手镯旁拨了几颗大小类似的红绿宝石。 药店老板和珠宝首饰老板几乎和下值的季父同时进门。 望舒先让季父给那边的家人挑些礼物,季母招招季父,“相公,你来看看我挑的,要不要再挑些。” “女儿才留了七件。” 季父得了季母的话,再看看季母已选了九件,一个红玉镯子,三支玉石发簪,四支木雕簪子,一对幼童的银镯子。两府女眷,她那边的妻妹和婉婷,他这边的他娘,两个大嫂,两个侄媳妇,一个侄女,一个侄孙,对号分配。 季母给自己挑了一对玉镯子,给季老二挑的是一对小银镯子。 于是季父挑了两支发簪当场送给季母。“乖女儿,爹爹选完了。” 季母甜甜嗔他两句。 除了提早藏起来的一袋三七,和部分当归黄芪,其余所有药材和珠宝当场成交,望舒不要银票,几位老板连忙让人加急送现银或金子过来,钱货两讫。 角落里的干蘑菇传来一阵阵奇特的香味,药材铺黄老板征得同意拿起来看看,“果真是干蘑菇,这可食补。” 他看了看在地龙房子里依然血色不佳的望舒,“季小姐,你血气两亏,蘑菇长于阴潮之地,湿气重,不宜多吃。” 季母正想劝望舒不如卖掉干菇,秦修远比季母更快一步,“老板,当归和黄芪有补血补气功效,应当如何服用?” 黄老板细细说了当归和黄芪食补和药补的两种进补方式,秦修远一一暗记心中,见望舒又忍不住香味拿着干蘑菇使劲嗅味,不动声色地夺过来丢进麻袋里,“听话,离这些远点。” 低声征询被剥夺了吃蘑菇权力气鼓鼓的某人,“不如卖到酒楼去?” 黄老板连忙说,“老夫可以高价收,这个炖食也是顶好的。只商队多年不通,干蘑菇好些年前断了货。” 说着便开了个价。比不上其他药材翻十倍的利润,开价比秦修远的本钱翻了三倍。 太低了。望舒摇头。 “留着吧,有地龙,不会坏。” 黄老板咬咬牙,又重新开价,翻了五倍,“季小姐,你知道这货断了这些年,我也拿不准销路好坏。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 不像当归黄芪三七这些,价格几乎稳中带升,断货的香菇确实不好定价。 秦修远怕她待会吃着知晓好吃,自己私下偷偷吃,把人劝了又劝,什么闻着味对她不好,什么他其实不爱吃,就差抱着人点头了。 在望舒嫌他啰哩巴嗦将人推开后,人委屈低声抱怨,“…你一次都不听我的……” 望舒确实说过要听他的话。而他,确确实实次次都听她的话,是她她食言而肥。 最终黄老板心满意足拉走了三麻袋的干菇,等望舒去送各位金主之时,秦修远急急吩咐两位长辈,“伯父伯母,可要快快多送些干菇给亲朋好友。”又着重交代了下,“伯母,白日里不许望舒多吃这个。” 季母觉得欣慰,又有些觉得他多虑了,望舒嘴挑,难有爱吃得停不下来的食物。 角落里还有两麻袋干菇,季父准备用了饭便送些到老娘那里去,不得不说,他一家子除了望舒病殃殃的,其他人身体好得很,吃干菇没问题! 夕食一上桌。香菇吸满了肉汁越发醇香,五花肉糯叽叽的肥而不腻软烂入味,干菇炖五花肉鲜美入味,季父季母当下吃个不停。 望舒第四次的时候,秦修远制止了她,“…少吃。”用干净筷子给她夹了块鸡肉。 哎呀,最讨厌胡说八道的医师了!望舒懒得理他,侧身隔开他,又夹了一块,细细品尝,汁水饱满,香味浓郁,滑滑嫩嫩的,好吃。 无法,秦修远把炖锅往二老跟前放,移得远远的。 “妖!你们不要听那人胡言乱语,不过是为了骗我卖干菇给他!” 季父季母口观鼻鼻观心,劝女儿这事上,他俩没招!不过季母感慨女婿担心不无道理,这干菇怕是望舒白日会偷吃啊,太鲜美了! 就连季父都打消了待会多送点干菇的主意,决定送一点就好! 鲜得舌头都快吞掉了! “你想想,木耳亦是潮湿喜阴,怎得这些年没医师说我不能吃干木耳!再说,经了连日暴晒,早就没阴湿之气了!” 望舒两番争辩,说完站起来跑到爹娘中间的桌角处,方便夹蘑菇吃。 想想也有道理,秦修远让步,“你坐下吃吧,但这一顿先忍忍,再吃几朵就停。没事,下次再吃。” 正厅角落两麻袋呢! 饭后,季父说要送些干蘑菇给老娘那边,于是四人从东厢房沿着寒风瑟瑟的游廊走到正厅。 望舒冷得直哆嗦,飞快得第一个跑进了正厅,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 季父装三份,老娘一份,两个兄长家各一份。自二哥离去,大哥便让分了家。同在一个屋檐下,两家人各有炉灶。 老娘的那份,她喜欢给谁便给谁吧。季母留下了李夫人的玉石发簪和婉婷的木雕发簪,其余的便让季父一块带过去分了。 季母问起。 “舒舒,咱们搬过来还请大家吃顿便饭吗?” 望舒摆摆手,“不了不了,天气太冷了,雪水踩进屋子脏脏的!过两天让季守送肉上门,让他们自家贺贺吧。” 自是随她。 秦修远送了季父出门,安排唐伯驾马车送去。季父扭扭捏捏说了句,“修远,今年有地龙,舒舒确实好受很多。你…你很好。” 便钻进了马车。 唐伯和秦修远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一切都很好。 第88章 砸金子玩 正厅。雕着木兰花的鸡翅木宝盒里满满当当,九十五两亮澄澄的黄金。 茶叶,珠宝,药材,果真是暴利。 金子逐个砸着听个响,倒出来,又砸着丢进去,重又码得整整齐齐的。周而复始,不亦乐乎。 季母和秦修远坐在一边,谈些路上的见闻,窗外细如针尖的雪花扑簌而落,院子里很快又覆上了一层新雪。 每当这时候,望舒偏头想了想,每当这个时候,就什么来着…金子不砸了,她转头看着秦修远,又低头看看脚边,每当秦修远和家里人在一起,总会有一条嬉皮赖脸狗无数次无限次地挨着靠近她的裙摆,那条嬉皮赖脸的狗呢? 和季母聊着路上见闻的人见沉迷金子无法自拔的姑娘看了看裙侧位置,又似明非明地望他,无声似有声,旺财呢? “……去程尽职尽责,多次示警…译者带来极聪慧的看家狗,能明人心意…旺财不愿…回程送了三十多公里…再无影了……” 秦修远平静地讲述旺财的选择。 “…挺好。它…还挺讲道上规矩,送我们一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望舒同样很平静。 季母就不淡定了,“哎哟,舒舒你还吩咐桃桃晒干了两袋猪骨头呢!畜牲确实养不熟,这训练得好好的,还没发挥几回呢,跟着母狗跑了!” 在她眼里,这些家养动物养大,鸡生蛋狗看门,没用了一锅炖,天经地义。 望舒重新把金子倒出来,哗啦啦一阵阵金疙瘩的撞击声,在悦耳声中传来她的劝解。 “娘亲,养不熟它就不会听着指令在边境冲锋,在去程上一路警戒,啃着我的骨头,它问心无愧。只它是一条狗,它的同类也是狗,它找到了喜欢的同类,想和同类在一起,便随它去吧。” 挑了四块有点丑的金子,一手握着两块来回挪移,走近季母,继续开解:“娘亲,总不能我卖嘤嘤,吃养大的小鸡仔就成,旺财去讨媳妇泡妞就不成了吧。准你生季老二,不许旺财找老婆生儿子当爹啊!” 准你生季老二,不许旺财找老婆生儿子当爹… 季母被女儿说得老脸通红,“舒舒胡言乱语!” 秦修远:……角度清奇,却也拨开云雾见天明…咳咳,小尴尬。 “唉!旺财小奶狗时,女儿就有未婚夫,如今旺财有媳妇,女儿还是有未婚夫状态。说不定下个月娘就生了季老二,旺财媳妇也生了旺财二代,当爹了,女儿呢,还只是有未婚夫!” 迎着季母和秦修远思虑她是否恨嫁的疑惑,望舒解释了一路:“我只是觉得狗生短暂!一年比得上我们好几年!” 季母看了看略有些失望的未来姑爷,颇有些无奈,“舒舒,你和修远的婚期可以选春天啊,春暖花开,宜嫁娶之事。” 闻言某人的身板子又挺直了些。 “旺财狗生短暂,才急匆匆的。女儿不急。”装作没看到某人的失意,望舒双手递了四块金锭给老娘,“喏,娘亲这是给你的。” 二十两黄金。意料之外有些多,但季母没推辞,大方收下。撑着桌子站起来,让修远先送她回房。 “舒舒,早点回房,不然你爹爹会偷偷摸摸跑过来扒窗户的。” 话一落下,母女俩哈哈大笑,望舒有点恶作剧,“那我要让爹爹变成个大雪人!两条眼泪冻成长冰条!” 季母无奈。 秦修远可不敢和她一起胡闹,微笑着向岳母保证,“伯母放心。” 送了人回来的男人走上来就亲亲抱抱,码金子的望舒冻得一激灵,“妖!” 秦修远立马放开她,暖和好一阵又重搂一块。 “舒舒,你和伯父伯母说咱俩春天办婚事…夏天也行…”他不敢在她明面上的肌肤落下红痕,只将人抱得紧紧的。 秋天真的太久了! 旺财急,这人也急。“不想。我就喜欢秋天,不冷不热。热了也舒服,不长痱子。” ……秦修远叹气。 两人舌头交缠好一阵,他比前一次动作更快更灵活,望舒被追赶气喘吁吁,首先转开了头。 她趴在男人身上,他身体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表现在她身上,轻轻蹬了腿,意有所指,“你去里间。” 反正他肯定是不敢给她看,那巨丑无比的玩意。 秦修远选择不放开她,打算用意念强行平复。呼了口气,“你先别动。” 行,童子鸡,看你表演。 表演貌似失败,他神色极其痛苦地放开她,撑在一侧的桌子上,弓着腰,全身都在用力,大喘气直哼哼。 修长的劲腿,挺翘的突臀,精瘦的腰,他一直不肯用手,背对着她的身子极其痛苦,猛兽困于笼,挣扎不得出。 她大胆地靠近这头漂亮诱人的巨虎,秦修远虽费老大劲哼哼嗷嗷的,对她靠近却灵敏异常,单手隔开她好奇探险的小眼神,把她也翻过来叠在他身下,正想嗦几口脖子。 “你敢留印,这正房的地龙也别烧了。” 爹娘不准她过来,她也不会过来,这儿就他一个。 有理,说得对,老规矩,把她胳膊举高,耐心啃玉臂。 秦修远出来时,人将八十两黄金一分为二,中间隔着楚河汉界,说:“你一半,我一半。” 婚服他岳母准备,聘礼她啥都不要,地龙她结的工钱,一句话,他要钱没啥用。 “你留着吧。” 她赏了张三和唐伯,他用路上挣的钱谢了李信和李富贵,其余归她便是,反正她喜欢金子胜过银子胜过银票。 “我也挣了金子!”她兴致勃勃地将种水稻的过程和如何发现商家作坏,最后献计卖粮,得了多少赏金一一娓娓道来。 秦修远一直怕天公不作美,所以使尽浑身解数让一群人把各种货物卖到极致,甚至来回的卧铺铜板挣得也起劲。万一她这边没成,亏的钱能从他这里挣回来,也算个安慰。 他学着季父一般,向这个姑娘竖起大拇指!甚至多少男儿亦缺这一股破釜沉舟的魄力,他知道,她就是看着老农哭诉心疼,怕他那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饿死,挣钱还在其次。 “舒舒,你最善良,最好。” 不仅在心,更在行动。授人以鱼,授人以渔,她二者兼具。 望舒快乐得抖抖脚,又把一堆金子推乱,得意洋洋,傲娇的小下巴一抬,鼻孔朝天:“那当然!” 他最喜看她活泼可爱求夸奖的一面,心想这地龙真是装对了,她早早住进来,早早舒服些日子。 第89章 入明珠苑 问起他一路上所见所闻,听到他说滇县人大多赤足,部落众多,风俗习惯各异,又细细打听了那穿着,样貌体态。 “穿鼻牵行…啧啧…信仰真奇怪呢!” “…还头顶着动物长角…嘿嘿,是不是有点狐假虎威呀!” “…赤身…那应该是肚子还没吃饱,仓廪足而知礼节。他们饱腹都难,哪里顾得上羞耻…” “哎呀,光吃那些小不点,也吃不饱…女的采集植物,那部落男的呢,搞点大肉嘛!” 听得津津有味,应时地和他讨论,最后意犹未尽,追问:“你就没见过南蛮书上描绘的,可以一夜换一个丈夫的部落人么?” “没有。许是作假。”秦修远答得飞快。其实是有的,毕竟那书他也看过,但他没见着。 “那些女子奇装异服,显示身体各部位。”望舒专注盯他,“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胡说,非礼勿视。” 他只专注脚下那一亩三分地。 同在一个屋檐下,望舒才体会到何为真正的自律。风雨无改的早起读书,练武。等她懒洋洋起床用朝食,一旁的秦修远完成练武半时辰,读书半时辰,并冷水澡洗漱完毕三件事。 他日后要是飞黄腾达,选择三妻四妾,正常!看他这努力,这身体素质! 小鲜肉天天如此上进!明目张胆的努力让整天懒洋洋记点小账挣点小钱的望舒,食难下咽。 这天她挨在他身上,提出来要和他一起锻炼身体,“…可是我早上很困…跟蛇一样冬眠…你们上值了我还睡呢……” 说起睡觉,她打了呵欠,“嗯,身体好真好。唉,我总怕我挣了银子没命…”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手堵住了嘴。 “你下晌睡醒,就来正厅里绕着这两根柱子,走上一个时辰。” 此法可行。 于是每天饭后,绕柱后望舒还喜提按摩师一名,替她按摩酸痛的小腿。 正在给娘子捏腿捶骨的季父恨得牙痒痒的,呲着个大牙好几次忍不住要去把那臭小子赶到西厢房去。 “娘子,万一女儿被欺负怎么办!!” 他焦虑,辗转不安! 季母放心得很。“舒舒她不会乱来的。” 月初她给女儿看了册子,女儿看得是津津有味,嘴说直说,真丑真丑。反而胸有成竹安慰她这个做娘的,“放心吧娘亲,我俩只是亲亲抱抱。他不敢乱来的。” “就怕那小子霸王硬上弓!”舒舒可是娇花一朵。 “少操心!” 你女儿是霸王花! 大将军府。 厚厚裘衣裹成粽子一般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望舒被人一把抱下马车放在秦府的小后门,寒意骤然扑面侵袭,男人挡在她面前半拉着人跟着传令老嬷嬷快快进府。 听闻明珠苑有地龙,望舒才应了这人一起过来,谁想到进了府就在冰冷的这茶水间呆着,一位和秦修远互称表弟表姐的姑娘出来接待他们,说当下大将军在,请他俩稍等。 表兄妹俩在谈些她未来婆婆的事,表姐说,表弟偶尔说一两个字。 抱着表姐送过来的暖水袋,坐在垫着秦修远青裘的圆凳上,手是暖了,身子还行,但触底双脚寒意汇聚血气不畅,渐渐开始又硬又麻,望舒不着痕迹地跺了跺脚。 “表妹你先去忙吧。” 等王靖起身往外走。秦修远转身牵望舒,声音低了两个调,“你站起来走走。” 两个人在不小的茶水间里来来回回走动,算她大意了,“该多穿双厚袜子。” 走起来好多了,走到烧茶水的地方趁着蒸腾的热气,故意偷懒不肯再动。 “热气化水,更冰冷。”秦修远把人拉走,望舒仰天长叹,腿都快晃废了,这个未来婆婆,啧啧!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进入有地龙的明珠苑。玉石作砖紫檀作椅,她未来婆婆身穿罗琦脸色红润,大将军,咦? 望舒正好奇看着,旁边的人粗鲁伸手把她的小脑袋按低了! 尼玛!现在给你点面子!回去给你点颜色!! 秦修远行礼,望舒跟着。两人在下侧坐着,全程是未来婆婆有些甜腻的声音和她儿子一问一答,望舒全程盯着和田玉的地砖,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久违一个多时辰的地龙。 “听下人说,季家都住进家里来了?” 望舒一动不动。 “望舒花钱装了地龙,有利于伯母待产。” “…左邻右舍没说闲话?” “没听见。我们婚期来年八月十二。” 王姨娘:…… 望舒:有地龙就是舒服。 “…军中关于你和…咳咳…的流言,大将军想问你的意思。” 啥流言? 望舒没抬头,歪头,不老实? 秦修远疑惑万分,微微皱眉,淡淡的眼眸纯纯的迷惘,“我和谁?什么流言?我的意思?” …王姨娘看向大将军。 直来直去的大将军没那功夫,舒坦完了,只想促成,受不了一群人没点进展,“一路来回你和期期走得近,我问了期期,她对你确有心意。你虽有婚约,季小姐算是帮我个大忙,两位平妻也应当。” 天打五雷轰顶! 望舒瞪大眼睛,什么什么? 一旁秦修远“磕”一下,径直叩首跪下,惶恐:“将军,修远卑微之身无福消受,况与秦小姐的关系斗胆高攀算得上异父异母的兄妹……流言荒谬,路上交集是众目睽睽下的货品买主卖主交易,绝无半点私人接触。望舒是先父定下的未婚妻,为人子者,当承父遗志。” 偏厅异常静悄悄。跪着的人叩首不起。 强烈的视线注视和压迫当头而来。望舒继续不动如山,垂下的视线里,跪着叩头的人同样一动不动。 “季小姐,你呢?秦修远他是男人,武夫,你虽然身体不好,但却是个聪明人。” 大将军淡淡接了句。 要不是期期坚持,季望舒有胆气在身,他如何会委屈女儿做平妻,秦大将军的女儿,皇帝的女人甚至皇后都做得! 按她小脑壳的人,这会脑门贴地没起呢。跟着以脸贴地,“不瞒两位,望舒活一天算一天,早是没有长远的短命人。” 望舒十分诚恳,“别人遥想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些我肯定没有,所以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过得舒心,相公跟我爹一样宠我疼我,我多吃好吃的挣点银子,夜里做梦奢望去一趟长安。” 第90章 舌战大将军 “爹娘早早定下秦修远,压箱底的银子拿出来给我做买卖,素日里随我。婚期定下之时,我和他有言在先,在我未亡前不得有二人,在我亡后他随意,但需赡养我爹娘百年。” “将军您问我想法,他日后如何飞黄腾达左拥右抱如何有本事,那是他日后,我没日后啊,我沾不上他的好处啊!我早化泥了!” 说完去扯扯跪着人的衣服,“谁让你和秦小姐做买卖的,秦小姐要啥送过去就行。” 秦修远一声不吭。 王姨娘急得站起来又忽然尴尬坐下去,“你…!” 望舒接着对上首两个人行礼,“秦修远上门请期,自个来的,给我送上二两百银子,要不是看他这张脸,我都懒得浪费我生命最后几年宝贵的时间呢!他如今没好处给我捞,他日后的好处我没命捞,我先是个短命鬼,再是个糟糠之妻,命真苦啊!大将军,如果您是我,您的想法咯!!” 脸色不好的秦将军:……跟短命鬼没啥好说的… 脸色大变的王姨娘:……“你…你…” 听而不闻,望舒接着捏了几把秦修远的俊脸,跪着的人没知觉一般,任由搓圆捏扁,她一边捏一边说:“怪我,总想找个长得好看的丈夫享受……咳咳…相处几年!唉,我真是个大色迷!” 秦将军:……荒谬!荒谬!…咳咳… 王姨娘已经呼吸困难了。 这一幕幕谁在场谁尴尬。 大将军犹如看个浪荡子一般看望舒,淡淡说:“此前不知晓你二人内情,如今看来是本将军错点鸳鸯谱了。” 说完就走了。 王姨娘连忙让儿子起身,一张脸又红又肿,愣是没法看了。 秦修远默默起身。 望舒还挺生气,捶了他两下,“真有你的!骗我说你娘亲想见见我这个儿媳妇,大冬天出门冻我一个时辰!” 越想越气,又给了两拳,“臭男人!” 秦修远看看人,气鼓鼓的。 王姨娘都快石化了!“修远!你…你是哑巴吗!你是…” 没手没脚吗,任她打任她骂! 亲娘点名,一直不吭声的人弯腰行礼,一副有口难言的妻管严之相,“娘亲,确实是儿子承诺过的。” 王氏从未如此心累。 刚好小十一午睡醒来,丫环抱了个浅眸大眼的胖小子进来,把他刚放在围起来的长榻上,小肉团爬得飞快,扶着围栏稳稳站起来,白藕节般的胖爪子伸过来,一点不怕生,“啊…啊…啊…” 望舒眯着眼看了看,那小子的眼睛居然是浅绿色的,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圆脸蛋小卷毛胖嘟嘟,真人版洋娃娃! “这小孩真漂亮!”望舒双眼闪闪发亮,这小孩的异族血统更浓厚,说不准大将军祖上也有混血族史。 王姨娘打起精神教小儿子认人,“十一,这是哥…哥…哥哥。” 秦修远沉默了,望舒觉得他尴尬得能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来。 一个嚷嚷只会闹的婴儿,一块沉默寡言的红木头,一个眼睛来回打量她两个儿子的…不知廉耻的女人…王氏真心很累。 “你们…回去吧。”她身心都很累,应付完老的,应付大儿子,应付小儿子,哪一件都没有做好。 望舒再看看这绿眼混血胖娃娃,再看看一脸疲态的未来婆婆同时应付着生命中把握不住的三个男人,想起第一次见她的那种雍容华美,不由得唏嘘。 “王阿姨,你和小十一有空可以回来秦修远家里走走看看嘛!” 又红又肿的秦修远闻言看了她一眼,没开口,仿若不过是默认她邀请一位好友上门。 王姨娘:…看看大儿子…抛开季家这个女儿有没有资格开这个口,她大儿子没反对的态度让她稍感欣慰。 人还是推辞,曾经有多想从那里逃离,如今就有多想回去那时候,人一生的追求不过是个笑话。郁郁寡欢地拒绝,“怕是让人笑话吧…” “娘亲,做人何必管别人如何说。儿子家,你想回便回。” 他上次出发前就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王姨娘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难为情地看着大儿子,他是男人自有宽阔胸襟,那些长舌妇专毒女人。 绿眼小胖砸开开心心得尝试用手去捉发出声音的拨浪鼓,望舒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肉脸,软绵绵滑溜溜热乎乎…… 真小鲜肉! 然后又伸手对比摸了摸秦修远的,有点老了。 秦期期红着眼睛冲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冷静肃穆之人的脸被捏得红肿,而那人罪魁祸首还…光天化日之下…摸他! 一路上和她保持着两张桌子宽距离的人,不制止不反对,只管她摸。 秦期期直勾勾地盯着秦修远,眼眶瞬间蓄满了眼泪。 阿弥陀佛! 人落座,望舒跟着秦修远见礼。秦修远依旧是木头,闲人勿理。王姨娘问秦期期什么,劝她,秦期期只管落泪盯着人。 小十一不乐意了,扁着嘴就要高歌一曲。望舒捡了拨浪鼓逗他,他咧着嘴幼稚地笑了。 中途他攀着望舒的手要抱抱,幼儿随地随处拉屎拉尿,望舒才不乐意,就着围栏将人拔了拔,又放回去。 结果这小子玩上瘾了,一直伸手要玩拔萝卜,二十多斤的重力垂直上下运动愣是给望舒累成狗,不玩了不玩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混血儿落泪也是极美的,泪珠凝在大大的眼珠子上欲坠未坠,扁着嘴鼓起大包子脸,脸红扑扑的,可怜巴巴,太萌了。 望舒在他嚎啕之后,把他没事干的大哥扯过来,“举他!拔萝卜!” 原本望舒不过是离地一巴掌,他都乐得不行。如今秦修远直接让小胖子拔地而起一飞冲高,小胖子胆子极大,很快幼儿开心欢畅乐开花的哈哈声传出了明珠苑。 秦期期落泪落得更猛了,捂着嘴冲出了明珠苑。 孩子天真无邪地咯咯笑个不停。 望舒趁机摸摸他的肉脸,肉胳膊,肉胖腿,肉爪爪,“太萌了!太萌了!软软的!啊!” 见亲娘没反对,秦修远直接举着小十一给她上下其手,摸摸捏捏,偷袭他的咯吱窝和胖脚板底,小十一和她都开心得咯咯笑。 王姨娘:…… 直到望舒先求饶,瘫在圈椅上大口喘气,太累了,“王阿姨,小十一太好玩了,哪天你带他回秦修远那里,我还想和他玩。今天我还没玩够。” 小十一在秦修远大腿上蹦蹦跳跳,精力充沛。 王氏喃喃,“有机会吧。” 黏黏糊糊的,望舒大手一挥,“过几天王阿姨您就带小十一来喝腊八粥!” 秦修远把小十一拉远点,免得他不知分寸。“娘亲,你若来提前派人来,儿子驾车过来接。” 王氏这糟糕的一天!“好。” 第91章 季老二驾到 大将军府后门。唐伯看着秦修远的脸:重重叠叠的指印子,谁拧的? 望舒撑着人的手钻进了马车,还没等人坐稳,小嘴立马凑上去呼呼被捏肿的那半边脸,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唾液有利于消肿止痛。 秦修远抱着人的腰,由她挨近一顿忙活。 到了门口,抱着人一口气呼啸冲到了正厅。 望舒让桃桃拿清凉膏药替他抹了厚厚一层,戳了戳不开心的木头,“你说大将军会放弃还是会弄死我?” “他专断,并不残忍。”秦修远安抚她,“你都差不多把我踩脚底下了,他只会瞧不起我。” 不会对她一个弱女子出什么龌龊手段。 将人踩在脚底下的望舒,心里惭愧,立马又讨好呼呼他的左脸,“…哪里想到嘛…我其实想踩的另有其人。” 闻言,秦修远盯了她一眼,“言语谨慎点。” 这可不是能说出口的话。今儿他这事遇了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她那胆大妄为的想法。 噢,望舒耸耸肩,“你不委屈就好。我可是有苦衷的。我不喜欢多余的人,你也肯定不喜欢…” 后爹是你的岳父。何况亲爹还为后爹而死。 秦修远捏了捏她的手,“你法子有效。” “日后不许自己咒自己。” 他霸道地学她送了她肉乎乎的臀一巴掌。 秦修远第二天就被撤了差事。一同回家躺平的还有老爹季文书。这是秦三公子派人直说的,“二位从今后不用上值了。” 这就是秦修远说的,大将军专断但并不残忍。 幸好,望舒的生意没有受影响。便于储藏的肉和菜,在冬季很受欢迎。 一人得意两人失意,季老二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呱呱坠地。 望舒在一旁看着她老娘腹痛两个时辰躺床上小便失禁,随后用力时大便失禁,产房又脏又热又臭,季母素日里那么温婉的一个人,疼得面目狰狞,一个产婆按着她乱动的手,一人推着季母的肚腹,时刻盯着老娘光果的下半部分身体,“用力…用力…用力…” 上辈子看得的生产纪录片此刻活生生地上演着。望舒大喘气跑出了父母的卧室。 整个人冷汗直冒。 在外等候的季父:…“乖女儿,爹爹叫你别看,吓到了?” 秦修远递了帕子过来,观摩着她的神态。 望舒呆呆的,整个人被吓到了,脸色苍白,没吭声。 “小姐!小姐!”李嬷嬷冲进来,欣喜万分,手舞足蹈,“旺财…旺财回来了!” 屋内,“哇哇!”婴儿的哭声传来,季老二呱呱坠地。 季父第一个冲了进去,望舒松了一口气,推秦修远出门,她去看娘亲。 季老二的洗三宴,正好是腊八节。同样往各家送了肉,自家关起门来庆贺。 听闻季老二是个女孩子,她亲奶奶当着送信的季守当场厥了半会。 几家欢喜几家愁。 旺财是带着它那漂亮通人性的媳妇回来的,且媳妇居然真的大肚便便,即将下崽子。 “天呐!旺财你居然能自己二千多公里一路跑回来,还拐了译者家的母狗,牛哇!” 望舒直呼好家伙,踢踢瘦得皮包骨还在求挨挨的旺财,“你这么厉害,谁教的?秦修远?你怎么认得路的?闻着谁的味回来的?秦修远?” 在门口换鞋准备进屋的秦修远:…… 旺财的老婆是一条白土松,即使大肚便便仍然颜值爆表,十分乖巧听话。 在书房一角给他们夫妻安了狗窝,望舒还用干稻草整个铺盖作产房,方便狗妈妈产崽。 秦修远把一盆肉粥倒进狗盆里,旺财跑过来,忍着让在此休息的老婆先吃。老婆吃完,自己再吃,把盆舔得蹭亮。 “哎哟,旺财你这么聪明!又体贴!怪不得大美人跟你跑路!” 大美人是望舒给旺财老婆起的名字。 旺财跑过来摇头摆尾,大美人夫唱妇随过来蹭蹭秦修远的裤脚。 于是一对未婚夫妻不约而同地撸起了一对已婚狗狗。 刚开始被撤了差事,两个大男人那叫一个迷茫,望舒把他俩叫到秦修远的主卧,搬动柜子撬动两块地砖,捧出一百五十两黄金,叫他们莫慌。“这是你俩二十年的俸禄。” 季父出门就抖起小腿哼着歌儿,无它,说不定自己都没二十年好活呢! 乖女儿那么本事,给他挣了二十年俸禄! 秦修远自觉干起些喂狗搬货的活,每日爱好练武读书撸狗,时不时出城跑马,放松心情。 别看旺财瘦成皮包骨,老婆大美人油光毛亮,显然一路吃得饱吃得好,毛发浓密松软,耳朵呈三角形竖立,听觉敏感,眼睛黑色呈杏仁形,体型四方形,平衡,高贵而警觉。 “旺财,日后要爱干净,知道吧,你看大美人多干净多漂亮啊,跟了你,你可不能整天臭臭的,熏着大美人了,知道吧?” 旺财看主人盯着自己,尾巴摇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东厢房里传出小孩哭声,望舒捂了捂耳朵,烦躁:“啊,季老二又哭了!” 季母和季父手忙脚乱地给季老二换尿布,擦屁屁,嘴里温声诱哄,“小囡囡乖…小囡囡不哭…” 换了尿布,季母连忙抱住小女儿,给她喂奶。季老二忙着大口喝奶,哭声终于停下来。 季父擦擦额头的汗,深深长舒一口气,“那老农四个儿子两个女儿,真能耐啊!” 季母也直呼受不了,“要不是相公你在一旁帮我,我也受不了了。” 如今她还在坐月子,身体还在排恶露,嬷嬷忙着买卖,舒舒嗓子眼浅,一个女孩子根本看不得这些,多亏相公忙前忙后。 “这也算因祸得福吧!”季文书看得很开,他上值下值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一月挣得二百五,还不如舒舒卖几天卤肉。 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含饴弄孙,他乖乖捧着二女儿的尿布出去给桃桃清洗。 这边不知何缘故,大美人特别爱黏着秦修远。他练武,它挺着肚子跟着,角落里趴着看他,也不怕冷,不离不弃。他回书房,它主动靠近他,摊着身体压在他的袍角上。 怕冻着它,秦修远给它在练武室铺了一层马车拉货的旧棉花。 第92章 大美人母狗贴贴 秦修远唐伯在练功房相互喂招。 白色的孕妇狗跟着不离不弃,一招一式看得目不转睛,步步不离秦修远。 唐伯感慨,夫人醒了,少爷归夫人。夫人没醒,少爷归这条漂亮的小母狗。 望舒自然察觉了这个非我人类的情敌。男人没了正经差事,天天琢磨不正经事情的心思越发多了…… 天生不老实! 许久之后,秦修远洗漱一番从里间出来,抱着人到了书房,大美人晃着快要垂地的肚腹一摇一晃地走过来,挨着秦修远趴下,眼神专注萌萌地看着秦修远。 从未见过临产母狗还如此粘人……要不是大美人是条名副其实的母狗,望舒想,她真的要敲敲旺财的狗头,问它是不是喜当爹。 “大美人整天和你玩贴贴。” 秦修远:……“和我玩贴贴的一直是你…”两人隔天便贴贴一回。 天啊,直男要不得,直来直去,噎死人。 一旬后,大美人产崽。异曲同工的阵痛,哀嚎,用力尝试…… 望舒现场看得头皮直发麻,一旁的秦修远递了帕子,大概了解她那天进季老二产房的感受,感同身受,全身不适。 生育大概万变不离其宗,所以腹痛不止,痛呼难耐,耗时耗力,熬干血泪,常常子生母死,如同鬼门关。 触类旁通,秦修远抱住害怕得有些发抖的未婚妻,大美人还在难受哼哼,每生一个都是漫长的努力用力到变形。 “别怕。” 他没了差事,这辈子所求不过是和她终老,她健康到老最重要。 耗时两个时辰,旺财成了三白二黄一白黄双掺的爹爹。 季父复当爹,旺财当六爹,秦修远自觉日后没当爹的缘分,越发沉迷读书练武撸狗和亲亲抱抱了,时不时就去看大美人,和六只未睁眼摇摇晃晃摸索着吃奶的乳狗。 遥城前线有战事,百姓不过年。 季老二的满月酒恰逢正月初八,在正厅热热闹闹摆了三大桌。两边亲戚齐齐到来,季父和秦修远私下请了几位同僚兄弟,只李信和李富贵来。 季父和秦修远翁婿齐齐上阵,季母抱着老二坐在上首迎客。喝饱奶的季老二安静眨着黑眼睛任由观看。 “好标致秀气的南方女娃娃!” 季母含笑,“跟舒舒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修远有意炫耀,带李信和李富贵看哺乳中的大美人和六只陆陆续续睁眼吃奶吃得正起劲的乳狗。 大美人看到秦修远,热情摇尾,六只肉嘟嘟的小乳狗吃饱了奶,转身见到生人,发出奶凶奶凶的叫声,“嚎噢噢噢!嚎噢噢噢!” 三个大男人被逗得直笑。 “真凶,老子一口两个!” “嚎噢噢噢!嚎噢噢噢!” 小奶狗们也直抗议。 “亲爹亲娘都是好狗,修远,到时这堆狗崽子断奶了,送我一个。” 秦修远没答应,张嘴闭嘴都是吃肉,如何会好好养这些小崽子。 “李信别想了,旺财可一直是未来秦夫人的狗。这些狗,修远做不得主。” 李富贵鬼迷日眼地分析,“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李信:……“修远…你别告诉兄弟,你如今竟落魄至此?” “嚎噢噢噢!嚎噢噢噢!” 奶凶奶凶的乳狗吸引了更多亲戚前来围观。 “嚎噢噢噢!嚎噢噢噢!”六张小嘴一致对外,齐齐朝着人群声嘶力竭,奶凶到底。 “真可爱!弟弟,你看,肥嘟嘟的!” “这品相真好!” “三叔,长大了能送我一只吗?” …… “这些狗不送人。”望舒进来把人请出去,“出去坐吧,狗妈妈还在坐月子呢。” 大伙尴尬,狗坐什么月子…! 跟在最后的李信表示在商言商,愿意出点银子买一条小狗回去养,“保准不吃。” “这小狗狗每只十两白银,有意就拿钱来。” 十两白银,一条小狗?!!她怎么不去抢当铺! 李信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修远猛眨眼:你未婚妻怎么敢狮子大开口!! 秦修远伸了两根手指。 李富贵补充,“季小姐曾将一只鹦鹉卖出二百两。”换回来的两匹马如今不用上值来回奔波,养得膘肥体壮。 厅堂大摆宴,地龙暖烘烘,好菜任吃,米饭管够,大伙其乐融融。 满月宴后,大伙吃了三天剩菜。 季老二在摇篮里呼呼大睡。 四人围着餐桌吃着和前三天一样的菜式,望舒麻了。 “啊!”三人齐齐看她一眼,示意她别吵醒季老二。 放筷,这剩菜。她不吃了。 李信便是这个时候在宅门,气吞山河大喊一声,“修远!” 季老二顿时惊醒,“哇!”一声直冲脑门。 秦修远立马起身出去制止,不一会季守跟着冲进来,声音颤抖,“四…四…公…公子…死死…死了…” 秦四公子秦全战死沙场,死无全尸,秦二公子连夜点兵前往宣武支援。 军队死伤惨重,遥城全城禁乐止宴三日。 望舒命令全部人这三日闭门不出,停止买卖。 小乳狗如今个个胖嘟嘟肥润润,爪子肥大有力,骨骼粗壮,腰短尾高,跑起来蹦蹦跳跳的,可爱呆萌。 最开怀的人莫过于唐伯,连张三都忍不住时不时伸手撸一把这嚎噢噢噢的小肥萌狗。 “这可都是好苗子啊!”唐伯像训练它们的爹一样训练这三白二黄一掺杂。 于是还没断奶的六小只就开始过上为了一口奶而努力训练的日子。 旺财爹爹爱子女心切,在一旁连吼带叫,以身作则示范给六个子女看,坐下,站起来,向左,向右… 唐伯拍掌,训练结束,旺财立马带着狗崽子去找时时刻刻和秦修远贴贴的大美人要饭。 大美人瞬间心累,生无可恋,走回狗窝,四仰八叉,任由六张嘴死命吮吸,仿佛被夺了舍,一点表情和动作都无。 秦修远:…… 望舒哈哈大笑,“天呐!秦修远你看,我有时候觉得大美人内心里藏着一个人……” 他赞同,大美人很通人性,爱干净,吃饭斯斯文文,平日里你说什么,它似懂非懂,异常乖巧。 喂奶是它最讨厌的事情。它真的会闭眼,叹气,一脸恨不得远离狗崽子的生无可恋… 第93章 好歹也算个猛将 书桌上静静摆着西北地图,日日夜夜琢磨。 身体挨靠人,“我想看大良朝全图。” 秦修远从善如流,伸手从竹筒抽出一个卷轴,摊开。书房的所有地图都是他凭着军营里的记忆回来描绘的。大良朝全图他只在聚贤堂看过两回,自是粗略的。 东边大辽国,西边大氏国雄据最北方。以下大良朝江山四分五裂,各地裂土为王,势力范围大小不一。 “秦修远,你觉得镇国将军怎么样?”望舒指了指天子所在,京畿之地。 “他早年立下不世战功,去岁又能摒弃前嫌,向遥城送粮。是真慷慨英雄。” 望舒赞同。“我觉得你可以去投靠他。” 一言出,吸声起。秦修远觉得自己似乎永远永远看不清望舒的内心,喃喃:“我是西北军的人。” 望舒推了一把他,“胡说八道!” ??……他竟分不清谁在胡说八道。 “秦四公子战死。西北军应当为他复仇。将军府的人恐怕会来找我。” 他两次在对敌最前线,有过两次预测性的示警,当下这时候有人会想起他。 “你会去吗?” 他点点头,“我会。”想了想,再准确回答,“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我不准你去。”望舒一边转着杆毛笔,一边看着大良朝的京畿之地。 完全出乎意料,“为什么?”秦修远单手环住她的腰,极认真地保证,声越发如蚊蚋:“我会留意如何逃命……只…你一个…” “他们肯定会让你送死的。”望舒扔了笔,“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你靠本事,人家一个不顺心居然也撸你的职位。” ……秦修远摇摇头,三公子心胸比不上大将军,但不至于要他白白送死。 “你是秦修远,不是西北军的人,也不是应当为四公子复仇的人。” 望舒拍拍他的俊脸,“你那个弟弟都排十一了,他可是儿子中的小十一……你爹就你一个。你爹死了,谁为他复仇?只有你。四公子生于权贵,死在尊位,享用了荣华富贵和众多如花美眷,有什么可怜的。” “大将军自己抢女人玩女人,儿子女儿一大堆,他让妻妾不停地生那么多,就是为了死一个算一个,死不绝。西北军给了你几年俸禄,你不也拼尽全力报答了西北军……以物易物,你不欠西北军的。” 望舒卷好大良朝地形图,“通!”一声,命中扔回卷轴。 “何况如你所言,你两次预警,功盖将士,只赏金不擢升官职。那些将军如今都是老将,年轻的只提拔那群儿子……你敢去,只会派你去最凶险之地,你命大就挣点金子回来,命不够硬……” 她向后一靠,有人扶稳她,听到她为他出头,“奇货可居。秦修远你可是一棵腌白菜。” 白菜很多,并不值得几个钱,腌白菜确值钱一点。他有前两次的成功经验足以证明他的军事才能,完全可以以此为挟,获得更高的地位。 秦修远静立院中半天,伤痛难忍,当晚高烧不起。 “什么?”秦双无语!“好歹也算个猛将!”如今竟病得起不了床了。 “秦副官的未婚妻说,秦副官一接到李百夫长送过来的消息,便神思不属,日夜盯着那副自绘的西北地形图,想着或许会有人想起他。昨日便是久久不见人来,趁着大家午歇,嚒嚒和小厮都在外院,秦副官一个人默默面北而站,估摸有一个时辰。医师猜测素日里呆在有地龙的房子,乍一过度受寒,冷热交替,身体扛不住。” 这…这叫他如何对爹说! 聚贤堂。大将军一个大耳刮子送给秦双,打得秦双眼冒金星,半天摸不着北。 “你干的好事!” 他明明前日便吩咐三子去寻秦修远,这个楞头小子愣是拖到今日! 秦文上前扶住历经丧子之痛又被三弟气得脑袋嗡嗡的大将军,“大将军,战事当前,身体要紧。” 大将军挥挥手,“文儿,你上门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善后吧。” 听闻秦大公子亲自上门,望舒有点吓到,本以为是三公子会想起秦修远,没想到是他老子。 秦修远是风寒,望舒拿帕子捂着嘴引着人去探病。“我爹娘贴身照顾家里两个月大的幼妹,我怕他传染给我……大公子家有幼儿,小心为上。” 说完让桃桃上了杯茶,中途便捂着嘴回厢房去,唐伯带着六只胖嘟嘟的小肉狗在院子训练,行了礼便等在门边听候吩咐。 “好漂亮的狗崽子!” 秦文心里暗呼一声,为四弟守重孝的他,越过屏风和同样一身白色单衣咳得惊心动魄面红耳赤卧床的秦修远见了面。 不知说了什么,秦修远吩咐唐伯转告季父,“大将军惩罚了三公子,大公子代他来转告你,明日恢复职位去上值。” 季父婉拒了。十年文书又如何,被人一朝撸了职。如今舒舒能挣钱,乐儿尚幼需看顾,以娘子上年纪无力照顾好二女儿为借口推辞。 同样拒绝的还有秦修远。 “从军五年兢兢业业,咳咳…竭尽全力,无愧…咳咳…两月闲暇…咳…荒废读书…咳咳武艺,惟愿天气暖…咳咳…和后送去…咳…去世多年…咳咳咳…未曾入土为安的先父遗骨回故土…安葬。咳咳!” 秦文多次劝解,秦修远均作揖推辞,此前有报效之心,一病两天,内心不安,生命无常,当下只想送父亲遗骸归故里,再做打算。 秦文:…… 又是一场大雪。 话一传回,披着麻衣正跪祠堂的秦双恨恨地一拍案桌,一旁左右逢源的下人纷纷退下。 军中无人,消息闭塞。普通百姓恢复了正常日子。上个月夏嬷嬷和李嬷嬷将卤肉和丸子和凤爪等这些配方带去望仙楼,并在望仙楼做厨娘。唐伯训狗,张三守家,季守跑腿做腌菜,桃桃各种家务。 望舒总觉得有些浪费。月初招了唐伯和张三过来,“你俩想开武馆招徒授武么?” 自是想的,空有一身武艺毫无用武之地。 于是想干就干,西厢房改做武馆,要啥买啥,缺啥补啥,边招生边装修,不论男女老少均可报名,可防身健体,增强武艺,有初级班和中级班,练一月便交一月的费用。 遥城尚武,加之有秦修远这块金字招牌在,季守卖力宣传,不过半月,便招到十来人在练扎马步。 第94章 李信婚礼 季老二爱笑不哭不闹,饿了就哭两声,一喂就听,乖乖吃喝。平时把她搁榻上,季父一手看书,一手递给小女儿把玩,季母在边上给大女儿望舒绣嫁衣,平凡而温馨,倒也省心。 有样学样,二女儿百日一过,季父和娘子一商量,找女儿琢磨便去城里书塾做起书塾老师。 今日恰逢季父休沐,拍拍手将二女儿扔给除了读书练武便是跟着女儿记账的秦修远,陪着憋坏的娘子给两边亲戚送春饼子去了。 胖娃娃季老二季望乐被未来姐夫抱在怀里,看着满地嬉闹的胖狗崽子挺直脖子咯咯地笑。望舒就在这小狗奶声奶气的“汪汪”和亲妹“咯咯”的笑声中算账记账。 各种方子卖掉,人手分散,如今季守专注做腌白菜,桃桃偶尔搭把手,生意冷淡很多,望舒放下笔,琢磨新菜式的脑汁如这冰天雪地一般被封冻,种子迟迟未得萌发。 此时门外传来季守的声音,“小姐,姑爷,李信大人来访。” 火急火燎的李信跑进来,烧着地龙的书房温暖如春,他曾经的上司一身夏季圆领袍服,颇有闲情逸致地在逗娃耍狗,书桌边上的佳人起身向他行礼,三绕曲裾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却又婀娜多姿。 “你在这里。”秦修远熟稔自然地把胖娃娃送到望舒怀里,便带李信去客厅。 “啧啧,这不明内情的外人看来,谁不说这娃娃是你女儿啊!” 李信受了秦修远一个白眼,止不住嘴又意味深长:“这季家小姐气色不错啊!” 话听得顺耳,神色却有猥琐,秦修远不想理会他阴阳怪气,“你来何事?” 李信咳了咳,从怀里掏出请帖,“五日之后,家中略备薄酒小菜,请你和家人赏脸。” 打开请帖一看,“…良缘永结…宜家宜室…天作之合…” 竟是婚帖。 虽觉得匆忙,但秦修远依旧点点头,“李兄大喜!恭喜李兄!” 李信脸上没啥即将成婚的喜色,欲说不说,摆摆手,“成家嘛,不过就那么一回事!倒是你会享受,指不定哪天也好事将近了!” 话里话外总有些猥猥琐琐,意有所指。 “修远婚期初定在今年八月,小半年之久。” 李信嘿嘿一笑,“我当初还定在元月呢,想着肯定人在战场上,家里就把事办了…结果四公子一去,禁了宴乐,耽搁到现在…” 不好意思地摊摊手,语气中又有些自鸣得意,“要不是她如今…咳咳…双身子…咳咳,我也不会如此匆忙!” 秦修远停了喝茶的动作,看向这位私交还算不错的军中朋友,“这个当头,你至少要谨言慎行。”包括禁女色,何况未婚夫妻婚前苟合珠胎暗结,于世俗看来极为不光彩。 好友寡言少语的肺腑之言,李信知晓其中厉害,忙低声说:“外人哪里会知,你是我兄弟我才不瞒你。我也是提醒你,别学我,整这一出骑虎难下,唉,谁知道,就那么几回而已!” 脸色痛心疾首,语气颇为自傲,好像才几回便得了收获,让未过门的妻子揣上了娃娃显得他能力多强一般。 “……”秦修远说不出自己恪守成规,也理解不了李信的得意,毕竟望舒偶尔打断他试图越界的手,都会冒一句,“换位思考,你这只可是让人浸猪笼的手。” 浸猪笼是杭县对待不守妇道女子的一种极为残忍的处罚手段,众目睽睽之下,将妇女塞进竹编的笼子,不顾妇女如何哀求落泪,一路当街游行,最后扔到河里活活淹死。 所以他和望舒都非常自觉,浅尝辄止,不越雷池半步。 凑热闹不合望舒的性子,但吃喜酒,对她今日枯竭的菜式上新或许有些助益,于是她跟着秦修远去了离将军街好里地之外较为偏僻的西北角落里的李信家。 平头百姓,讲究不多。秦修远送上的是一对卤猪蹄,飘香四溢,肥瘦相间。 李家在只有两间平房,屋子里面挤满人。 裹在青裘里躲寒气的望舒好奇观察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稍微有些热闹的吃喝聚会,与者农户和军户,拖家带口,裹得臃肿,唠嗑寒暄,互打招呼,小孩则巴巴抢了颗饴糖或干枣子,一边嘴里含着一边看一旁支起两口烧菜大锅里的鸡肉和猪肉… 不过是简单炒熟,加了一堆泡发的菜干和豆干,就连主食,也以馍馍粗粮为主…… 望舒瞬间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这李信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雪路泥泞,靴底不可避免沾上脏污泥巴,望舒扶着秦修远的胳膊,就着院里的大树蹭泥巴,李富贵眼尖,摆着手就跑过来打招呼。 “季小姐也来了?” 经过西南之行和李老二的满月酒,李富贵完全自来熟,找根棍子,正要弯腰替望舒刮鞋底,秦修远眼神制止,接过棍子替人揩泥。。 “最近差事怎么样?” 两个人聊起军营中事。 李信给他们几个兄弟找了张屋内的桌子,桌凳刷得干净,望舒挨着秦修远一块坐下来,手藏在裘衣里取暖。 不出所料,前线吃紧。两位老将正抽调军队,随时奉命前去支援,李信和李富贵昨儿已接到待命的通知。 “赵二也在其中。那小子不想去,求到他妹子那里,被大公子驳回了,切!” 秦二公子身边的两位副官一死一重伤,宣武军兵如今完完全全奉行防御策略,以拖代打。 “…大氏国倾巢而出,精锐冲锋在前!…这个数!……”李富贵悄咪咪比了两根手指,秦修远低头喝茶,看来秦武损失不小。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吉时已到,门口两串鞭炮齐燃,媒人扶着头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进了门,一串小孩跟前跟后,闹着要看新娘子。 “一拜苍天和大地,子子孙孙有福气!” 新娘被人扶着,踉踉跄跄转过身,和挂着大红花同样有些无措的李信向着供桌行礼。 “二拜父母坐高堂,富贵生活万年长!” 李信父兄皆亡,两人有些慌乱急忙又转身向盲母跪下行礼。盲母闻声叫起,始终板着脸。 “夫妻对拜,相亲相爱!”两人距离没拉开,弯腰对拜时脑门磕在一块,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第95章 黑心老太婆装瞎 喜宴开始。 鸡肉和猪肉菜干蘑菇混合,枣子和饴糖,面片羊汤和馍馍,味道一般。望舒喝掉一碗味道有点寡淡的羊汤,秦修远没顾她拒绝的眼神,再给她盛了小半碗,“喝了暖和。” 望舒:……要生气了! 李信一步步扶着咧开嘴没几颗牙的盲母过来敬酒,望舒闷闷喝着,奇怪,这个老太太明明上次见面还是半瞎,就算流着泪也能摸着儿子的肩膀和脸,如今就连在自己家走路,都得劳人搀扶了,倒像成纯瞎子一般。 啧啧! 那这新媳妇可够倒霉的,男人当兵,刀口舔血,婆婆是没几颗牙的瞎子,自己又怀有身孕,这家里家外都得操持上。 刚刚新娘转身的时候肚子掩不住的显怀,人更是不自觉去护住肚腹,不少眼尖的妇人早看出端倪。 “伯母眼睛这么坏了?”敬了酒,望舒偷偷问和李信私交不错的李富贵。 李富贵叹息点点头,凑近说:“先前白日还能见着呢,就准备婚事那阵子,咳咳…这不心里有点气,眼睛就全坏了。如今是连路都赖人扶着。” 李富贵意有所指瞄眼肚子,望舒无语。 儿媳妇未婚先孕,把婆婆气得完全瞎了? 罪责通通加到女方身上去? 老实说,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子,铁定不嫁。李信婚前不守礼,家里还破败,大喜之日高堂老母一张守寡瞎子脸,谁嫁进来谁倒霉。 “儿媳妇有孕,她不应该高兴么?家里穷成那样,还要啥面子!居然还瞎透彻了!” 李富贵:……缩着脖子,又不是我的错……季小姐脾气杠杠的。 回去的马车上,望舒还在气鼓鼓。儿子都要上战场了,儿媳妇怀孕,一般的婆婆都松口气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得求媳妇生下这遗腹子呢!何况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李信的错是最多的。 气得左想右想,脸一会朝左一会朝右,腰都拧细了。 秦修远按住人,语出惊人,“她没有全瞎。” “她吃饭夹菜没大问题,夹得准。”李信夹到老人碗里的肉,她一般一夹一个准,说明她是看得见的。 惊愕万分的望舒听完他细细的解释,不得不佩服秦修远观察入微,她一个矮墩子哪里看得见重重人头外的主桌啊! 拉着手晃着满脸嘲讽:“那她就是装的咯!吃的看得见,干活看不见,啧啧!这是要等人伺候的算盘啊!” 秦修远能断定李母是装的,但不确定她为何而装。望舒这么一说,他便有些豁然开朗。 秦修远之所以起疑心,还是那次在大街上的记忆过于深刻,令人动容的慈母之心,母子重逢。 “”李信知不知道他亲娘在装瞎呢?” 毕竟一个不算太细心的秦修远都看出来了。 “他估摸有数。观他夹肉,不论骨头多少。随意夹的。”生疑之后仔细观察,秦修远娓娓道来,一一解开她的疑惑。 望舒大开眼界,靠近秦修远说:“李信投机取巧,自私自利,你日后少和他打交道。” 自私自利是沾了点边,投机取巧此话怎讲。“李信侍母极孝,作战英勇。” “切!”望舒不屑,“婚礼未行,先夺人清白使其怀孕,次数必定不在少数,此为投机,亦为自利。自己儿子品行不端,他老娘跟着给脸色新娘看,对着儿子笑嘻嘻,对着新娘板着脸,还整个被气全瞎的戏,等着大腿翘二腿,使唤儿媳妇吧!” “新娘肚腹显怀,匆匆进门,除了闲话没得个好脸色,作为儿子,李信配合这一连串的下马威,不就是拿捏新娘的愧疚要求孝敬婆母伺候装瞎老娘,没点男人担当,此为自私,更是取巧,把世道对女人的残酷加倍施压在未婚先孕的新娘上,逼得她不得不认这个栽,还死心塌地,无处说理。” 望舒指指人的胸膛,“还侍母极孝?是烧水洗脚,还是闲活全包,可别是他老娘伺候他吃喝拉撒,他只是个嘴甜的儿子吧!看他老娘的指甲缝和李信的指甲缝!”这话太假了! 老娘指甲盖乌黑,李信确实干净利落些。李家小院有菜地,烧柴火,若这些活做多了,指甲缝没有不黑的。 “……作战英勇呢?”秦修远刚问出来就闭了嘴,知晓她最讨厌作战英勇这些词。 果不其然望舒甩掉一直晃悠的胳膊,手指也不戳他了,给秦修远一对纯纯看傻子的白眼。 有点瘦削的白白圆脸蛋,五官秀气贤淑,偏偏一双黑眸活力十足,爱翻白眼爱瞪人。 秦修远:…… “日后少和他往来便是。” 态度诚恳,说完拉了拉她的手,摇一摇。 这才像样。 望舒没甩开,“谁跟你说他侍母极孝的?” 李富贵说的。秦修远若有所思。 “富贵实心眼,这话应当是…” 望舒鼻子“哼哼”两声,傲娇地昂首挺胸:“我也想传个温柔善良的名声。” 秦修远:……难度有点大,嗯… 所以第二天李信来探问秦修远当下打算,秦修远以送父遗骸回乡淡淡几句便略过,也不若此前和他多聊军营中事。 “修远,你一身武艺,于战事又有天分,多少兄弟等你回去,如今也正是需要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这般太可惜了!” 秦修远摇摇头,一袭圆领白袍,绣竹腰带束出一把精腰,卸下差事几个月,久居室内,冷白的皮肤更为均匀,一身不输闺中女子的好皮肤,怀里抱着不受打扰仍旧呼呼入睡的胖老二,神情自然。 “不过是碰巧罢了!以往身在其中当局者迷,没了差事还心念军营,慢慢也就想开了,修远乃独子,先父遗骸未葬,未婚妻做买卖,唔,平常比我差事挣得多些,家里添了人口,开武馆做买卖能轻松安稳许多。” 李信看他这一副怡然自足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左右瞧瞧确无外人,压低声音交付心声: “秦兄,作为兄弟我俩也是过命的交情,夫妻夫妻,男子汉大丈夫,夫在上,妻在下。如今你的房子成了岳父一家的房子,季文书去私塾教书,你岳母和未婚妻也做买卖,独独你在此带娃娃!这不是本末倒置么!你以后在他们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我都怀疑他们给你喂了药!你要知道,季家无子,你岳家就是你囊中之物!如今翻了个样!” 第96章 应中郎将 秦修远有些讶异地看向李信,不温不火:“李兄,这些话日后别说了。修远当下是极满意的,岳家均为心善之人,至于娃娃……” 颠颠怀中娃娃,“我年幼曾设想过自己有一位妹妹,如今有一位妻妹,亦算如愿以偿。人人想法不同,各有所爱吧!” 李信:……脑袋长脓包了吧!妹妹和妻妹,那是一回事吗?! “…秦兄,你如今都当爹的年纪!”李信靠近他,像是要点化他,“这是季文书的女儿,你赶紧把你未婚妻的肚子搞大,养自己的亲生儿女比这强多了!……”左顾右看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女人身子给了你,揣了你的娃,就跟牵线娃娃一般,唯你是从!” 秦修远:…… 感慨一下,不得不说,望舒看人眼光一流。 “…她们弱女子…李兄,你何必如此!” 不过是离了地龙半天,半夜一个喷嚏就头重脚轻,发起高热的弱女子罢了。 发丝根根冒出热汗,季母换上凉水毛巾,扶起望舒喂了几口水。 脸色青白,口唇又白又干得半起皮,眼皮耸搭欲闭不闭,鼻塞呼吸不顺,喉咙破铜锣般干哑,时不时咳嗽两下,牵扯出喉咙痛和耳鸣,头昏脑胀,满脸痛苦,“呜呜!” 泡了热酒的毛巾从头到尾又擦拭一遍,季母给女儿重新换上透气的内衫,拿了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发底处的热汗。 望舒渐渐睡得安稳,季母拿热帕子将自己擦过一遍,出了门把被逗得咯咯笑的二女儿接过来,抱到厢房卧室喂奶。 夜里是秦修远守的,季父原本一万个不乐意,季母嗖嗖送了几对眼刀。女大避父,家里也就罢了,如今有女婿在跟前,哪由得一个爹爹整夜守着生病的女儿! 季父临睡前依旧闷闷不乐,季母抚头无语,把人拉过来说了几句,立马把季父气得来来回回直蹦哒,“道德败坏!道德败坏!” 季母:“……我怎么记得你当年也是如此那般?”亏她一朵小白花懵懵懂懂,被他这个披着老实人皮子的弱书生占了几回便宜! 被知根知底的娘子掀了老底,季父原地尴尬,“…这……那……万一…唉!”这怎么一样嘛! 季母把他拉过来一块坐到床沿上,“放心吧,摸摸亲亲罢了,没你想得严重。” 季父:……那还是舒舒吃亏!气鼓鼓的,胡子呼飞几根,来回踱步,最终在娘子不算温柔的开导下,想了想这女婿人品还行,只好忍了! 望舒半夜哼哼醒过来,倚在床侧的某人很快将她扶起来,人有三急,她就不是扭捏的人,大大方方,倒是秦修远脸红红的,回来又喂了她几口红糖水,忍不住低头亲了亲。 热气呼呼的,挨过来处处糊口水也随他,手轻轻松松伸进去,轻轻搓圆捏扁,也随他,壮着胆子掀开衣裳,避开她的视线红着脸看过来,也随他。 望舒只咬张帕子弱弱地哼哼唧唧,一副任君采撷无力反抗的娇弱儿模样,毕竟是在厢房的小书房,诸多不便,大红虾秦修远亦是忍着未发出半点声音,弓着腰埋在望舒胸前作乱。 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充斥鼻腔,这个时候望舒一直罢工的鼻子倒异常灵敏了。某人脸色鲜红欲滴,快快站起来,不忘替她盖了被子,匆忙往里间去。 扯了帕子,望舒单手捂着口鼻也大口大口喘起气来,用手拉了拉底下散乱的衣衫,想着她老娘可真放心,第一天擦身时见到还大惊小怪来着,不顾她病重难受,叮嘱她好些话,如今倒安排始作俑者来守夜了。 说来说去就是切莫失贞那一套,望舒没放在心上,和秦修远无形中达成共识,私底下要如何她都随他意,不越过底线就行。 这么一病,躺了大半个月,季老二蹦蹦跳跳,最后抱到望舒床前看她咳嗽,看演出似的咯咯笑,最后季母都不担心小娃娃染病了,放她在姐姐床上,由着她古灵精怪或偏着头或翻身昂头盯着姐姐,等着望舒一咳嗽,她便咯咯笑,跟追节目一般,望舒欲哭无泪。 大公子再次上门,和秦修远关门商谈。大辽国死灰复燃,当年一代人的战力被柱国将军几乎赶尽杀绝,十多年过去了,幼儿长成,如今依附于大氏国,狼狈为奸,共同钻西北的空子。 “……宣武如今有老二和两位老将军勉力支持,大将军得时刻留意川州动静,川州近期调兵频繁……西北安宁富裕,实则四方虎视眈眈,强敌环伺,危机重重。雍州戒备,战事恐怕一触即发。……”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寸土大义当前,秦修远推辞不过,出任西北中郎将。在西北军,中郎将统能掌兵,率兵两千,骑一百。 送走大公子,望舒第一时间被告知此事,权柄集中的大将军总算大方一回,嘿嘿,下巴朝屋外攻防打斗的一堆肉团一抬,“秦中郎将还可统率旺财家族。” 快四个月的三白二黄一双掺,正处于极为活跃的打斗期,掌握了基本的指令动作,秦修远带了旺财和大美人以及两条白土松幼犬,张三随行。唐伯留守负责武馆带练和幼犬训练。 不日出发。 熬下四锅卤肉,蒸几大锅馒头,卤肉和馒头晾凉烘干,分开打包。望舒特意换了一小袋碎金碎银并几锭金子交给秦修远,一对随身携带的银筷子。 “打赏,激励,验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作为带一支两千人的中郎将,提高其他方面的警惕心。 三七药粉必不可少。望舒选了一节晒干的竹筒,装上药粉封口,两个水囊,一个装酒一个装水。一边指了他的小臂处,“问你,如果你这里被砍伤了,血流得跟水一般,如何处理?” “倒酒来消毒,再用三七粉止血,包扎。” 秦修远一边回话,一边穿上铁护臂和护胫,裙甲,胸甲,披膊,护颈锁子,腰带,头盔锁子覆面,全身上下只露出双眼和十指。 冷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迎面而来,精铁锻打的全副武装,威风凛凛,无坚不摧。仅露的两眼目光如炬,一手盾牌防卫,一手长刀当劈,四十斤的盔甲在身,行动间龙行虎步,劈挡踢扫,若不受影响,轻松自如,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睥睨天下。 将军者,当如此也,谁敢争锋! 第97章 挂头颅的 练功房里,全身重甲的秦修远空手赤拳,唐伯及张三手持兵器,以一对二,上演一场难解难分的近身战场演练。 结果不言而喻,既有武力,又刀枪难入,赤手空拳将一人撞飞,一人踢翻。 “少爷,临上战场气势磅礴!未对战,老唐已心有退却可怖,此次少爷必能凯旋归来,再立一功!” 这几个月盔甲对战演练不在少数,平时重在练招化解,你来我往,此去杀敌,你死我活顷刻之间,杀气腾腾,气势惊人,望而却步,他和张三甚至未能发挥一半战力。 皮肉闷响,围观的望舒心神俱动,不由自主联想到大丈夫征战沙场的豪情壮志和纵横捭阖的英雄气概来。 有人天生为战场而生。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碌碌无为则与朽木腐草无异,不可郁郁久居人下。应如长江昼夜不息之东奔汪洋,当有九州合一,气吞山河之志!” 这当真对将军豪情万里长的赞叹! 感慨说完,被莫名振奋的秦修远隔着盔甲一把抱起来,又冷又硬,无处下手,捶了两下,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望舒总算醒过神来,这个铁巨人战士,跟她一个人类娇柔小姑凉,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着他不自知还要把覆了锁子的头脸凑过来要亲亲,望舒往后仰躲得远远的,“咦咦咦!别乱来!” 她可不跟这堆精铁卿卿我我。 秦修远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当下何种样貌,卸了盔甲,一身圆领袍服,轻轻松松把人又捞回来,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吃好一顿豆腐。 “谢谢你,望舒。” 这套家伙是去岁望舒一力主张,和他并唐伯一块前前后后商量琢磨借鉴订下的,所费不菲。副官盔甲不过是羊皮并块胸甲,如今这个大家伙采用纯精铁锻造,耗费两个月。卸职后才完工,和唐伯实操这几个月,确实效果惊人。 秦修远把一捆麻绳和盔甲一同放置,全身忒软晕头转向的望舒不由得好奇,“这是干嘛用的?” “……挂头颅的。”语气淡淡,将听闻此言不寒而栗的望舒牵离练功房,“有时候头颅沉重,便把双耳割下来挂上,以此作证杀死的敌人数量。兄弟都称它为军功绳。” 什么,啊呀!又是隔脑袋又是挂耳朵,望舒害怕地捂住耳朵,腿下忽地一软,秦修远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捞起,“怕什么!” 怕什么,她恨死穿越局那群混蛋了,如今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权无势,来到这真能茹毛饮血,人为盘中餐的破朝代,你说怕什么! “我上次对大将军是不是胆子太大了…”分分钟刀起刀落就要送她去见真阎王。 确实。“你种粮有功,将军他赏识人才。” 望舒无精打采,指正他先前砍断胳膊止血的操作同样有些泄气,“你要先在离心脏近的地方先用布条束缚止血,保证出血口高于心脏,再做消毒撒药粉的操作。” 她竖起手掌在他小臂一滑,随之抬起他整条胳膊,伤口上方作势一捆,指了指他的胸口偏左端位置,“比这高,水往低处流,血往高处送也会更慢。血液畅通从这出来。” 说着说着,想起面前人给过自己的承诺,望舒又打起精神来,起码没给她安排丈夫醉酒家暴,孩子乱跑的角色。 又认认真真给他说头部和耳朵出血不能止血,“脑壳乃中枢之地,你把血摁回去,说不到整到别的地方出岔子。还有腹部受伤不能随意喝水吃饭,口渴也不能喝!” 望舒让他把季老二抱过来,“如果喉咙堵塞喘不上气,要这样救人或自救。” 剪刀石头布,海姆立克急救法。对不起了,这个可能会太超纲,这家的顶梁柱不能倒,秦修远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季老二被轻轻摁小肚子,刺激得直笑,把她搁膝盖按摩,乐得直扑腾。“咯咯!哈!哈哈!” 望舒看不到她天真无邪没烦恼,往她小屁屁左右开摆扇了“噗噗”五六下,“哈哈!”季老二努力扑腾左右使劲翻了个身,趴着那里屁颠屁颠地原地磨蹭。 “打她作何!”秦修远把动作暗记心里,想着下午和唐伯张三演练一番,瞅见小胖墩趴着撑着小脑袋奶呼呼地看着望舒,沿着手臂就往她怀里拱,嘴里咿咿呀呀,小脑门锲而不舍往粮仓位置上凑。 秦修远:……唔…… 望舒无语,翻了个白眼,她这里有个屁。就算有,也轮不到你这小屁孩,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人。 单手捞走胖娃娃,再单手环住胖娃娃的姐姐,秦修远耐心十足,揉了揉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地方,“这次有赏金,都给你,嗯?俸禄也给你。” 望舒一把挥掉他的手,原地暴跳如雷:“秦修远!季老二会学的!” 被点名的季老二果然黑色眼珠子骨碌碌直瞅,眼里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望舒胸前,把她小脑门转过去,她又咯咯笑转过来,关注点不变。 秦修远汗然:……大意了! 连忙把狡猾的季老二送走,回来又轻声细语哄了未婚妻一阵,最后不由得感叹到:“这次回来就得准备成婚了!” 如今方三月下旬,季父上月将两人八字又合了一遍,最终定到八月初八,风水大师糊弄季父这个日子利官位利寿位…一听到能健康长寿,最后的利子孙位都没听完,就定在初八这一天。 “那你早点回来。嗯,最好带着金子回来。” “好。” 季老二不在,未婚妻温顺可人,甚至……秦修远心下大喜,面上隐忍不敢吭声,望舒着实有些忍不住,攀着他的脖颈,任由底下作乱…… 男人浑身激荡,交代一切。 默默替她擦拭干净,穿好衣裳,收走她随身携带的帕子。“这个送我吧。” 望舒刺绣上无任何天分,亦不作一丝努力,日常所用穿着甚至嫁衣,都是季母操劳,他此刻索取的帕子不过日常所用,有时候他动作大了,望舒担心隔墙有耳声音外传,只能咬在嘴里作闷声用。 他要这帕子,居心不良,望舒白眼翻翻,纵容他。直到这家伙大喜,又向她压下来一顿搓圆捏扁,配合手指大法,她眼睁睁地看着送出去的帕子被醉虾秦修远拿来认认真真点点滴滴擦干,很快揉成一团塞进了胸膛里。 “望舒,你真好!”醉虾晕乎乎的,高度赞赏她任由她胡作非为的默认。 以这种方式受到夸奖,季望舒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无:……厚颜无耻之徒! 按这个节奏,她这张帕子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确实如她所想,这张帕子在四处无人的野外,在简易搭建的营帐……在以她想象之中之外的各种场所和方式过度操劳。 第98章 天下大乱一触即发 宣武。 吊着右臂膀,胡子拉碴的秦武和中途来支援的张将军正立在城门上,张将军也狼狈不堪,腰上被大刀尾部扫过,裹了厚厚的纱布,幸得他躲闪及时,才没有肚肠满地,不得善终。 二公子的副官一死一重伤,他亲手调教培养起来的一位中郎将更是命殒当场,二公子右臂深可见骨的砍伤,他隐隐作痛的腰腹,都拜那位天才战将所赐。 天生神力,身高八丈,全套大辽国前任皇帝的铁盔甲,似乎裹挟着上一代二十万亡魂的怨气而来,刀枪不入。 张将军遥望离此城门的百里处的城墙所在,如无意外,他的兄长此刻应该正和那位大辽国的天才战将迎面对上,两位中郎将和兄长,希望一切平安。 “三公子的队伍应该这两天就到了。”张将军喃喃自语,这次大将军派了老将越将军和年轻的中郎将秦修远带着三公子麾下的两万军队作最后的支援,三公子奉命带着剩余的三万人在遥城待命,川州异动不绝。 只等宣武一失陷,川州,大辽大氏,甚至冀州,恐怕都在西北分一杯羹。 宣武此地的胜败至关重要。一旦再次战败,平衡必定打破,天下大乱一触即发。 秦修远要来了。 秦武内心不能不说不期待,三弟的这位得力干将和他爹玩了一手,无门无户居然能在他爹手里原地晋升为中郎将,这次能带兵独立作战,再立军功怕是能回去当个杂号将军。 想到那个巨人神力怪物,秦武又不确定了,这军功怕是不好立。 反正他被勒令镇守帅营。 天气热起来,地龙一停,望舒和爹娘带着季老二并那只黄白双掺回到自己家。 黄白双掺被起名双色球,是六小只里最胖最不爱动的老小,吃得多消化好,小小年纪胖成球,指令跟不上,训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非逼得唐伯提刀作势嘎它脖子才肯听令。作势嘎多了,知晓不会真噶,胖球又皮又懒。 “你两个哥哥都上战场了,双色球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搁这一天睡上六个时辰呢!” 双色球一动不动,呼呼大睡,趴在一旁的季老二伸手摸了一把,肉嘟嘟软乎乎的皮毛接触,让她开心得无齿直笑。 季母出来吩咐蹲着的季父看好喜欢翻身玩的季老二,把望舒招进去,给她试了两套睡衣内衫,一套略有宽松,一套跟紧身也差不离,经过季母的巧手,她这胸腰臀腿的曲线扩大化凸显,柔软的内衫,除了裙边不开叉,这样式跟旗袍没区别…… “娘亲…!!”平日里三绕曲裾的步步袅袅,她觉得够秀气了,这套内裙甚至只能半步半步走,正常睡裙有这么搞的吗?!! “你干脆把我捆成粽子算了!” “胡说八道,这套内衫用不着走路。”季母以手细细探到望舒身上每一寸,十分满意,“舒舒这两年长得太好了!” 爱摸就摸,望舒以往不反对,如今更习惯。她能说她老娘和秦修远一样,对她的这副躯体都保持浓厚的探索兴趣,不过一个是养成的丰收巡视,一个是,呵呵,说出来不大文明。 季母趁势给女儿作婚前科普,她不是位保守的妇女,望舒眼尖瞅见老娘脖颈上隐隐的爱的痕迹,果然,她昨晚迷迷糊糊差点被吵醒,后来又睡过去不是梦。 “…舒舒自然是最好的,…女婿他也有分寸…几个月你可发现这涨了好些?” 望舒听不见,她不过十八九岁,自然能长。 “舒舒性子自是极好的,但娘亲的乖囡囡,有话好好和女婿说,很多事情男人家性子粗注意不到,你引导他,好声好气和他说,女婿会体谅你的。” 望舒换下衣裳,“他年纪比我大,理应比我懂事。娘亲,你和爹爹怕什么,老说我会得罪他。你俩应该好好和他说,让他别惹我生气。” 生气折寿,要是他折自己可怜巴巴没几年的活头,她就折死他的……!! 季母:……有些嗫嚅,“囡囡,女婿他……他如今是中郎将了,古言说悔教夫婿觅封侯,男人本事越大,越多时间在外面,越招女人……” “娘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要是自个有缝,女儿也不会为人品低劣之人白白沉沦。秦修远他再优秀,女儿也不担心,反而放心,希望他能在乱世中保存自身的同时施展才华,一荣俱荣。”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俩分开,难道女儿就会凄凄惨惨么?说不定一个人活得更不赖呢。还不用为他准备设想那么多,婚后过得不如现在,女儿肯定是不依的。” 如何说到有缝没缝的鸡蛋了……季母无奈:“婚姻是相互包容过日子,男人迟钝,没有女孩家家敏感,难免犯错,有时候更多需要女人在其中付出更多…” 望舒打断老娘的话,“那女孩家家还天生娇弱,难免需要更多照顾,男人不多得自个吃亏点?” 拒绝洗脑,男人就是这点好,他用不着说什么,身边人已经提前自我洗脑给他做牺牲了。唉,为何她不投胎成男的,想想那些男人臭烘烘的,罢罢罢,还是女孩子。 说话间试了一套浅绿色竖领比甲的圆领春衫,生意盎然的颜色,大步向前,可穿来跑马踏青,望舒嗦了老娘两口。 季母没继续劝说女儿,反正这几个月下来两人相处得极好,女婿懂得迁就人,儿孙自有儿孙福,长远的事谁也说不准,不如放平心态过好当下,说了件让女儿高兴的事。 “你爹说下次休沐和你去跑马,练练筋骨,唐伯也会跟着。” 夜里季父知晓白日母女俩的谈话内容,颇有些不是滋味,“乖女儿多好啊,那秦家小子可得老实点!唉!” 女婿太出息,岳父愁得慌。 “女婿人品毋庸置疑。可世间往往造化弄人,希望囡囡往后余生安康快乐。” 有些情感自然而然淡漠消失,两个善良的人不一定能做长久夫妻。 第99章 不过看几眼美男子罢了 这几个月季望月和季家二婶一直坚持在季家厢房接单子,如今借秦修远升职的东风,接下几个上门的单子,更是手上飞快,忙得跟陀螺似的。 季母更是全身心投入到绣娘的活计上。 可苦了望舒。这边菜单想不出,那边还要带着季老二要时刻盯着她的吃喝拉撒,吃得又多又密集,拉得又丑又措手不及,幸得娃娃不喜哭嚎。 尽管如此,望舒抱着嗷嗷待哺叽里咕噜哇哇嚷的季老二过来开饭的时候,神情依旧郁郁。 “二婶。”她不冷不热地叫人。老二媳妇起身,向她打招呼,“舒舒来了。” 望月也有礼,“姐姐。” 望舒点点头,转头向给季老二开饭的老娘诉苦,“娘亲,我想找个人帮忙看季老二。” 季母这几天也想着这个问题,女儿比自己挣得还多,点点头,“好,我给你姨妈送信去,她家有知根知底的佣人,看看能否帮忙。这几天先辛苦舒舒。” 仰天长叹,继续扒拉吃饱的季老二去逮双色球,妈的,双色球不堪其扰,还能装睡,这种一直紧绷着的盯梢和回应工作快折腾死她了,她想装死。 “你是说此前都是中郎将大人在带?”老二媳妇惊呼,她说呢,季母自打出月子手上没耽搁活,怎得才几天侄女就苦不堪言急于脱手。 季母有些骄傲,“女婿他喜欢小孩,出了月子就他带着,我才能腾开手做衣裳,相公才可以去私塾。修远上战场后,季守带着呢,如今忙着腌菜脱不开手,舒舒身子骨和精力终究弱了些,吃不消一直带望乐。” 老二媳妇感慨,“三叔媳妇是顶有福气的。这个女婿又有本事,又顾着家里。” 整个遥城中郎将也不过两掌之数,三叔女婿就是其中之一,真是天大的好福气。 先前和三叔一起被免职,老太太还说要落败了,如今不过几月,被大将军寄予厚望升做中郎将,老太太这段时间天天念叨她出息的三儿。 最终是李婉婷过来在望舒的眼皮底子下带季老二,解放了望舒。 “婉婷在家发闷无聊,但她对尚儿一向极有耐心,能静得下心陪娃娃玩耍。况舒舒当初对婉婷有大恩,如今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 亲妹妹定了主意,季母没有继续拒绝。别看李婉婷娉娉婷婷,力气不小,时不时捞起来季老二抱着走,去看院子里冒绿叶的榆树,新发芽的波斯菜小苗苗,和双色球在游廊里你摸我,我挨你,一天下来不见多吃力,确实是个喜欢娃娃和小狗狗,还很有体力的女孩子。 望舒被秦修远带着每天绕柱子锻炼,不多不少帮忙带几个月娃娃后,愣是抱个一盏茶便腰酸背痛,手都软塌塌没力气。 望舒再次为这命不久矣的凄惨穿越心有不甘,而又无可奈何。乱世中送她一个病弱之躯,好极了!好极了!好极了! 越发有种去日苦多,时日无多,及时享乐的念头。 …… 这天季文书真亚麻惊呆了,确信自己还没有老到眼花,结束半天跑马进门之时,拉住女儿说:“舒舒,日后不好像今天这般瞧着别的男子。” 这去的路上,在法门寺,回的路上,他不止一次看到乖女儿竟然明晃晃盯着那些长得周正些的年轻男子,不过是白净些,五官还算各就各位的男子罢了,连自个都比不上,他不明白有何可取之处。 毕竟秦修远虽不要脸老黏着女儿,但平心而论,这小伙样貌出色文武兼备,算是长在女儿心巴上的人物。 “爹爹,不过看几眼美男子罢了,你如今胳膊都往外拐了!” 多看几眼又如何,她可是要少活好几十年呢! 季父:……那种还美男子?!!胳膊往外拐? “舒舒,咱们可不兴去看外面的男人女人啊!”季父以身作则,“爹爹就从不看那些!” 望舒伸伸腰背,“娘亲本事不比爹爹小,银子比爹爹多,样貌比爹爹好看,爹爹,你尽管看去。” 看她老娘不一把换了这老爹,她就不姓季。 自认为品德高洁的季父:……心累! 秦修远,你老丈人我尽力了! 志在去看那套马的汉子,望舒和季守租了两匹马,隔天便去法门寺的后山上跑马一个时辰。别看季守没练过,可他胆子大行动灵活不怕摔,还耐摔,如今能紧跟着望舒身后一同骑马跑马进城出城,让他放开速度跑,估计他的马蹄子溅起来的泥灰望舒都吃不到。 “吁………”身穿长袖衫搭配束衫系带马面裙的望舒勒住马,一棵树下的草地上季守摆下饮水和补充体力的干粮,此时一身灰色细麻布的他却背向望舒双膝下跪,对着另一侧的两位贵女。 双膝下跪是重礼。 望舒最反感行礼特别是动不动就下跪那套,素日里她离这些贵人远远的,见了大将军不过是深一些的屈膝礼,跪礼,上次秦修远啪一下跪那里的时候,旁观的她心里亦极度不适。 所以在那站着跪着坐着的人看过来之时,她牵着马过去,行过普通的见面礼,便转头问季守:“何事而跪?” “回小姐,季…小人刚刚整理野餐,一时疏忽没顾上后面有人,唐突了两位贵人。”季守拧了嘴,平时他一般自称,小人奴婢老奴之言,小姐听了就生气。 唐突?是被屁股怼着了,还是只是屁股对着了? 望舒疑惑地看向旁边大树底下席地而坐的两位罗衣小姐,白生生的脸,事不关己,在小口喝水,旁边还有三位清秀的褙子丫环忙前忙后,两位雄赳赳的武夫盯着季守不放。 青葱葱的草地,绿油油的山林,微风徐徐,清凉扑面,跟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望舒屈膝道了个歉,“两位小姐,我家小厮言行无状,无意间唐突两位佳人,我在此替他道个歉,请问两位佳人是哪家府上,望舒归家后备上一些薄礼上门拜访致歉。” “哪里来的小门小户,没点眼力见,吵吵嚷嚷的,跪着便是!”丫环轻斥一句,转身又干自己的活去了。 我草!望舒看了一眼被两武夫死死盯住的季守,深呼吸,“季守,过来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吧!” 季守看看武夫又看看自家小姐,硬着头皮爬起来,武夫发怒,步步紧逼,对着季守的腿就是一脚:“啊!” 季守被踹了个五体投地,顾不上脸上擦破流血,连忙起身双手大张挡在望舒面前,“你们欺人太甚!我铺野餐席子,你们偏说我臀部对着你们,是大不敬,我后背又没长眼!” 雄赳赳的武夫步伐不停,“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块地方是你们这种破落户能来的??” 第100章 主仆受辱 “我夫婿是中郎将,我爹爹是私塾先生,我母亲是刺绣娘子,我去年为遥城种了一万两千斤粮,我们一家勤勤恳恳本本分分,请问我们在遥城如何是破落户?” 望舒稳稳上前两步把季守甩在身后,语气淡漠神情寡冷,“同为大将军百姓,血肉之躯,请不要武力伤人。” 两位武人恍若未闻未曾迟疑半分,大吼一声:“别说废话,跪下!” 吼声刺耳,望舒猛地捂住了耳朵,武人大怒,胡须皆震,大手如蒲扇般挥来,情急之下望舒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傻傻没闪躲,只下意识闭上眼睛。 就要迎面受上这一掌,千钧一发之际季守推开望舒,以脸受掌,奈何小身板吃不住力,身体趁掌势倒地,脑袋耳朵嗡嗡的,手捂着被打的那侧脸,半天回不过神,嘴里却缓缓流出血来。 一下子见血,望舒吓得呆在原地。 “算了!”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命令。 两个武人原地耻笑一声,再不理望舒主仆,径直回到大树底下。 望舒扶起季守,让他赶紧去小河里漱口,牙齿打颤,“……把血水吐出来,咯……喝进去就吐出来,冷水止血!” 季守捂着半边脸,吐出了两颗牙齿,生生被掌落牙齿疼得嗷嗷地,不敢大喊,就着清澈的河水吐血水,眼泪哗哗地流,随水飘远。 望舒忍不住落下眼泪,掏出手帕倒了随身携带的三七粉,“忍着点,把这个咬住。” 主仆涉水,裤管尽湿,两眼泪汪汪,一个脸青肿,一个心慌慌,狼狈不堪。 为这原本就热闹的法门寺后山贡献了最新的戏码和谈资。 当天回城,狼狈不堪的主仆步行回城,一路看客无数,若有人好奇,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季守便一把泪一口血将事情告知一遍。 “……不过是给小姐铺了张席子吃点饼子喝口水,便被这般一顿怒斥,我跪下认错啦!……你看看我这膝盖,从后面一脚踹过来,我直接摔飞出去……你看看我这脸,就是这么一巴掌,你看看这里两颗牙都打没了!!…” “…你问我哪家?…不知道,哪里知道,我认错了,可小的根本不知道错在何处!今天算是捡了条小命!……唉,我家姑爷还在宣武战场拼命,我们都是良民啊!我家老爷,做了十年文书啊!………我家小姐,去年种粮也是有功的啊!!……” 说着说着,人就泪流满面,像是天大冤屈无处申,嚎啕大哭,望舒也呆呆地,像是被惊吓坏了一般,围观里有人就帮忙报了官。 “是的哟,可怜啊,我们在对面看到了,啧啧,哪里来的武人,一脚一掌便将人打成了这样!” “……说是占了地,人人可在后山跑马,没说是谁家的后院啊!” “他们主仆这两个月隔天就去跑马,怎得今天就碰见这事了?秦中郎将的未婚妻啊!” “板上钉钉的秦娘子了,上次秦中郎将还和她一起喝李百户的喜酒!去年她在城外种了一万多斤粮食,大将军亲自收的谷子!” “在遥城,当兵光荣,军户家眷是要受优待的!小姐别怕,我们这就陪你俩去报官!” 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七嘴八舌,一大群人便跟去官府凑热闹。 在私塾的季父和在家里得知消息安置好季老二的季母在府衙跟前迎面撞上,季父扶着娘子挤开重重围观的人群,就看到女儿吓得脸色发白,两眼呆愣,马面裙摆湿哒哒贴着腿,季母推开季父便将望舒一把抱住,眼泪就落了下来,“天爷啊!” 季父连忙把外衣脱下来披在舒舒身上,三人抱着相互顷刻间泪流满面。 接了守备消息匆匆从家里赶来的秦文:……头大!天了噜,这几个人怕是能把天哭崩! 将一群各抒己见: “大公子,他们一家都是良民,可不能这样白白受欺负!” “大公子,他们可惨了,一巴掌牙没了两颗!这可是在战场上拼命的中郎将的未婚妻啊!” “大公子,必须把打人的人揪出来狠狠惩治!” 将百姓驱离公堂,大公子给了个眼色,守备和其他衙役识趣退下。 除了季家三口和大公子,没人知晓最后如何解决的,泡过冰冷雪水的望舒毫无意外地过上了寻医问药的苦日子。 “还没好?” 聚贤堂。刚刚接获前方胜利战报的大将军开怀大笑不过一刻,不过是问了句季家那女儿如何,便被大儿子泼了一盆冷水。 “大将军,这季家女儿受个风都能缠绵病榻一个月。儿子今天让娘子去探病,确实病中,季夫人称夜里受噩梦惊扰,有巨掌从天而降,脸侧时常有痛感。” 秦文这个月派夫人探了四次病,前方战报一封一封,他后方探病一次接着一次。 无他,秦修远又立了功。率骑兵一百,千里奔袭,火烧大辽后方,断其粮草,除了累死十匹马,不费一兵一将功成身退。 在东西两侧联合作战,又迎面单刀对上对方怪胎神将,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两柱香,终是以秦修远刺伤神将获得胜利,这可是和这位天生巨将交手大半年来,第一次是对方伤退! 士气大震,带头连追五百里,杀得敌方十之不存七八,刀剑饱饮鲜血,荡响雪山。 如此惨败,使得负责在西侧进攻的大氏国随之闻风丧胆,丢盔弃甲,二弟取得了一次大胜。 这一次秦修远的功劳有目共睹,而偏偏遥城又出了这摊子事。 “不是在装病?”大将军不虞,不过泡了下雪化的水,都一个月了,还没好?!! “大将军,儿子派府里的禅师前去摸了脉。脉案已出:脉相轻浮,心肺孱弱,积寒极深,多为不孕之身,早夭之相。” 禅师佛医两修,一直是负责府里主子安康的医师,在西北享有盛名。 秦文没有隐瞒,如他初次听闻一般,大将军想了想那个有些骄纵敢于冒险的姑娘,脸上有淡淡的不忍。 “那倒是可惜了。”这脉相对一个姑娘家而言,实在过于残忍。 身为一位刚满两岁堪堪会学会走路女儿的父亲,秦文旁敲侧击过季家父母,这无底线纵容的背后,恐怕是隐隐约约的自欺欺人。 第101章 我都快忍不下去了 第二天,秦期期和秦捌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探病。 望舒倚着靠枕,披头散发,正喝着牛乳,季母五指作梳麻利替她松着腿骨,见了来人,季母行了个礼,望舒恍若未见,放下碗,闭目养神。 秦捌皱眉:…… 期期捏捏妹妹的手,这事于季小姐确实是无妄之灾。瞧着望舒唇色极淡,她连忙对季母介绍带来的补血灵芝和补气人参,“……补血补气很有奇效。” 她嘴甜,态度可亲,季母麻利地给望舒编好麻花辫,捏好被角,两人引到客厅,言语中有淡淡的忧愁,“舒舒心情极差。望两位体谅了。” 秦期期告知季母中郎将前线立功一事,满心满眼都是欢喜,“…伯母,这是西北的大喜事!待知晓此事,应是比任何良药都利于病啊!” 季母心情振奋,“那秦小姐稍等!”小跑去了厢房。 婉婷抱着嘎嘎笑得流口水的季老二,后面跟着胖成球的双色球慢腾腾进来,桃桃随之端上两碟刚出炉的小米甜糕和热奶茶。 热焦糖奶茶是红糖和茶叶翻炒到冒泡泡,加煮好的开水又加入鲜牛乳混合煮开捞出茶叶制作的新饮品,近期卧床的望舒倒是想起来这个吃法,加之上旬夏嬷嬷就奶茶方子和望仙楼达成新的合作,前几天对账单极为满意的望舒开心得掏出两个金锭—— 这不给季老二打了两个金镯子,胖成节的小手一边一个,还垂着两个小铃铛,如今会稳稳坐着的娃娃,小手指捉铃铛,使劲摇晃叮叮响,便能乐呵大半天。 秦期期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肉乎乎的胖娃娃,秦捌则对全身两种颜色混着的双色球爱不释手,逗娃撸狗,“哈哈,好玩!”“哇,好软!” 姊妹俩玩得不亦乐乎。 又来个陪她玩的漂亮姐姐,季老二高兴地在软垫子上表演翻身大法,小胳膊小腿用力一撑一蹬,把自己翻个四脚朝天,“咯咯!” 又是无齿得意大笑。 “太可爱了!” 奶茶奶香浓郁,茶香扑鼻,甜而不腻,秦期期连喝了两杯,不忘追问做法。 婉婷为难,小心回答,“这是表姐想出来的法子,和酒楼合作有言在先,只用于自饮,不能泄密。小女亦不得知。” 每天她提一小罐回去,娘亲和尚弟都喝上瘾了,天天盼着她归家。尚弟甚至让家里下人学着做,奶茶奶茶,加奶加茶,却始终不得窍门。 秦小姐有这个求知欲,不足为奇,连姑丈都提一满壶上私塾去,回来又饮一壶。 季母得知此事,安排桃桃做了一锅,给秦期期带回去。“里有茶水,提神醒脑,睡眠不好的人,不能多喝。” 虽病人不开心,其他人相处得挺开心。 秦期期回来把奶茶给亲近的人匀一碗,秦文再上门来要,“你大嫂觉得好喝,我还没喝几口呢!” 又蹭到一碗,心满意足。才进主题,“季家小姐如何?” 秦期期摇摇头,“精神不佳,心情不愉,少眠多梦。”听闻奶茶做出来季母拦着不让喝,就是从她身上知晓睡眠差的人不能喝这饮品。 ……大差不差,“秦修远立大功,她们的反应如何?” “季家伯母挺高兴的,不过季小姐听说只问了有无受伤,何时归来,并没多大反应。” 秦期期有些迷惑,恐怕遥城任何一个普通百姓都比她要激动。 看来情况不妙啊!秦文挠挠下巴,“恐怕等秦修远回来吹床边风。” 秦期期闻言捶了一下这位大哥的肩膀,“大哥,你可别学三哥人云亦云。” 秦文嗤笑一声,“别以为大伙都跟你一样善良单纯。”摸摸妹妹懵懵懂懂的脑瓜子,“其实我之前怀疑她……” 想了什么,没继续说,“她倒是歪打正着,攀紧秦修远。” 炙手可热的秦修远,如今可是名噪大西北,雍州老头此刻怕是心里打鼓呢。 秦期期沉默下来,有些心烦气躁推着大哥出门,“喝也喝完了,问也问完了,赶紧走吧!” 下午期期去了四姨娘处。 七月中旬,候等多天的唐伯在城门处终于见到当先扑上来的旺财和大美人,凭着两条狗的欢快扑腾指引,唐伯和趁着夜色疾驰归城隐藏身影的秦修远相互定位,接上话。 于是大将军府大管家还未能将酝酿两天的邀请说出口,秦修远便已行礼致歉,“未婚妻染疾,容修远先归家看望一番。” 季家好一阵动静,把早早睡下的望舒推醒起来,“修远回来了。” 于是前一刻眼睛还眯着的人,迷迷糊糊间床前确实多个高大人影,甩甩头擦擦眼,确实是一身圆领白袍的秦修远,扒着衣领子就是小嘴一顿巴巴噼里啪啦的告状。 “…气死我了!她们绝对是故意的,我和季守根本没怎么着,两个月我们一直都是在那吃干粮喝水,心够狠毒,还想把我牙齿打落,哼!秦修远,你得帮我找出她们到底是谁,太可恶了,要不是她们,我现在都能跑马跑过好几个栅栏了!!” 一个多月了,一想起来望舒就能气得个头昏脑胀! 久别重逢就是这样见人的……看着气鼓鼓的姑娘,秦修远好笑着将被人扯得皱巴巴的衣领子抢回来,趁势坐上里侧床沿,把气吁吁的姑娘抱紧,温柔缠绵:“好,我一定找出她们来。即使现在不能,日后也会尽力给你出这口气,好不好?” 得过保证,望舒开心满意,其实她病早好了,只是脸色平时就那个鬼样子,皱皱眉喘两下咳嗽两声,就是一副病弱之相。她趴在人耳边,偷偷告诉他,自己愣是躺了一个多月,骗了心里有鬼那群人一堆贵重药材。 桃桃敲敲门,送来一壶奶茶和蒸热的白面馒头,见两个人抱在一起说悄悄话,红着脸下去了。 “我都快忍不下去了,幸好那天秦期期带了人参和灵芝来,还跟我说你快要回来了!”望舒跑下床,把吃食端过来,倒满满一碗奶茶给他。 “嗯,一结束我就赶回来了。以后我可以去军营马场跑马,我带你去那里。”秦修远喝了一口,眼神一亮,抬头尽饮。 第102章 世风日下 奶茶果然所向披靡!望舒又倒了一碗,自己先喝两口,咂咂嘴,“真好喝!” 衣裙单薄,披头散发,久不见日光的姑娘娇弱,沾过奶茶的唇儿水灵灵…… 二话不说,秦修远的头埋下来,就着她端着的动作一口饮尽转头反哺……衣衫抹胸褪去,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绝于耳。 正喂着季老二的季母,看着天性活泼的小女儿喝奶呢也手舞足蹈,时不时咿咿呀呀的,伸腿拦了拦正焦躁不安的相公,低斥一声:“季文书!” 季文书硬生生停下来,挨着娘子坐下来,嘴里唉声叹气,“世风日下啊!” 哪有不知好歹的未婚夫会半夜跑到未婚妻房里去,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来见他这个岳父大人! “娘子,你可要好好传些御夫之术给舒舒啊!” 季娘子:……简直哭笑不得。她哪有什么御夫之术,这话不知是羞自个还是羞她! “和修远见了面,就好好说下婚礼的事情。” 季父等不及了! “好好好,人回来就好办了。” 女儿坚持请大家好好吃顿饭热热闹闹便成,聘礼嫁妆那些形式的东西都不要,折成金子或银子即可。在秦修远家里有自己的闺房,生活起居的物件根本不用再添置了。说白了,这个八月初八的婚礼,只要秦修远能在八月初七到家,第二天就能如期举行。 深夜,聚贤堂。 一套盔甲整整齐齐放置在鸡翅木桌子上,赶过来的秦修远毫无保留地详细介绍这套盔甲的各个部分,当面穿卸,现场演练,刀剑穿刺。 “这套可是参考了大辽前皇帝的那套盔甲?” 秦文觉得描述上像。 秦修远摇摇头,“此前修远未曾见过那种盔甲。这套盔甲是修远未婚妻担忧战场凶险,说的一句‘要是有一套刀枪不入又灵活作战的盔甲就好了’,修远和武师傅到打铁处定下的。” “怎么想到用小块精铁串连,这锁子甲精妙绝伦,轻便灵活,大辽皇帝那套可笨重,起码七十斤!中郎将这套不过四十斤,确实了不起!” 张将军此言一出,大将军望向秦修远,让他继续讲下如何想到精铁减重串联这个办法的。 “其实这是无心插柳。修远在滇南运粮期间,未婚妻负责盯着锻造,因验货时用尽全力推不动较大的铁胸甲,打铁师向她解释,盔甲应当是这样的。” “未婚妻虽力气不足,却认为这种她推都推不动的胸甲穿在人的身上难以伸展拳脚,打铁师问她想要什么效果,未婚妻就说她想要一种如鱼得水的盔甲。后来打铁师便制作了这套鱼鳞盔甲。” 如鱼得水的灵活自如正是鱼鳞甲的特点。这套盔甲经五位锻造师全力以赴,退过三套盔甲,最终用时两个月耗费二十金最终才得到这套望舒用尽全力可以提起来的鱼鳞甲。 “二十金?!!” 秦文咋舌,一般姑娘家哪里会有这样的胆量,一次次否决一次次重做,不惜血本,为自己战场上的未来夫婿做一套刀枪不入的盔甲,季家小姐确实有过人之处, 别说秦文,秦修远自己收到这套家伙时,季守详细解释了来龙去脉,望舒甚至打算抵押季家宅子借来银子用于继续完善,幸得打铁师自家功夫强硬,季家这才没破产。 问她为何,她不过是淡淡一句,“我不想你死,不是说说而已。我想你旗开得胜,一鸣惊人。” 为了这句一鸣惊人,他足足等了半年之久。没人想到,他遇上天生战将那一刻,全身热血沸腾,战意汹涌,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栗兴奋,“这就是一鸣惊人!” 幸运的是,他做到了。在卖了个空子之时,从小腿处抽出他第一次出征时望舒送给的弯尖刺刀,快速用力向对方大腿空隙中勾刺,勾划直下,对方后退,他一举得手。 这夜聚贤堂的灯架熊熊燃烧,映照着西北众将喜出望外的大脸。 “好!哈哈!天助我也!” “有了这副盔甲,何愁破城!” “大将军,我等可否演练一番!” ……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秦修远和抱着盔甲的张三回到家,与此同时衙役尽出,任命令全城张贴,秦修远被封为四品护军将军,号令兵一万,骑一千。 跟随他的两千兵按功行赏,人数之多,军功之显,为全军之最。作为秦修远的得力随从,张三得封骑督,只他拒了,做回随行侍从。 一时风头无两。 旺财和大美人在火烧大辽后方时直接钻空子如过无人之境,为秦修远所在小队带路兼警戒,凭着实力入了军营。 秦修远回来补过一觉,不多时望舒便上门来: “旺财和大美人实打实自己凭实力入军营当犬兵,从今以后带着全家吃香的喝辣的,真是光耀犬族门楣啊!” 望舒一边举着一根骨头,一边摇头晃脑,季老二流着哈喇子紧紧抱紧亲姐姐的腿脖子,另一边旺财也流着哈喇子,摇头摆尾,紧紧盯着头顶上一晃一动的肉骨头。 大美人懒羊羊趴在书房另一侧,六只同胎生的狗崽如今身形姿势和行为不一,犬中懒王双色球算是个球,跟着上战场的两白,耳朵随时紧竖,双目有神嗅觉灵敏,动作灵敏耐力极佳。其余的一白二黄则指令为王,唐伯一个命令,三狗齐刷刷动作同步。 秦修远嘴角上扬看着这一幕,若是…… 便美好得不像真实。 那边望舒拔了拔腿,季老二粗壮的小胳膊直接圈紧,嘴里还不忘咯咯笑,望舒越是拔不动,她笑得越发无齿。 “你过来把她弄走!”见人只顾着看不帮忙,望舒拖着季老二往他走两步,秦修远连忙屈膝把这个胖嘟嘟天天笑呵呵的妻妹抱起来,由着望舒开开心心地逗旺财。 一刻钟后,张三在前,秦修远抱着季老二,和望舒并排走出秦家,婉婷落后两人两步,旺财拖家带口紧跟其后,唐伯断后,人和狗一行浩浩荡荡,和谐得不似真实。 第103章 自动傻笑的人形物 “庆功宴在我家摆最好啊,提前准备,让嬷嬷都回来搭把手。你这里院子隔了一道墙,确实有碍观瞻,不过人来我家不能乱闯哈!” 望舒有言在先,不能忍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想跑进别人的房间里,东看看西摸摸,不管男的女的,隐私就是隐私,别人看就偷窥。 “自然,张三会规束他们的,宴食有规。那就辛苦你了,舒舒。定在五天之后的休沐日,如何?” 秦修远配合望舒的步子放慢脚步,时不时颠颠怀里的肉团,季老二咯咯笑,小腿乱蹬,开心得要起飞。 自然没意见,“你有哪些想吃的?”巷子里围观者众,有归家的军户出来见礼,秦修远拱手回礼,鼻端始终若有若无有股尿骚味,望舒先行几步。 等秦修远寒暄完三步两步跟上她,观察神色并无异样,低头问她:“大将军给了我们一套宅子,在城东那边,需要修缮才能去住。” 城东就是遥城富贵云集之地,望舒摇摇头,修缮就算了,“你怎么想?” “听你的。”那宅子占地面积大,却没有地龙,他们如今人口简单,望舒却离不得地龙。 望舒默默为他点赞,“我们两家的房子都随便够住啦,我是没什么心思再修缮和装地龙了。” 像想到了什么,望舒靠近他低声问,“我晚上再和你说这个事。” 秦修远便转了话题。两家距离不远,两人聊着些庆功宴的菜品不多会便到了季家。 自打下午小姐说要去秦家逛逛,桃桃便知晓夕食备菜,季母干脆把望月婉婷和二婶都留了饭。主仆两桌人,其乐融融。 季老二享受高空的风和空气,所以特别黏糊秦修远,夕食的时候扒着秦修远不放,看着秦修远喝奶茶,吃菜,甚至咀嚼馍馍,新奇大笑,想要伸手来抓,旁边的望舒瞪了她一眼,寡寡开口:“季老二!” 胖脑袋一缩,小胖手识趣地伸回去。不怕爹不怕娘,独独怵这个——打是真打,长记性。 饭后秦修远接过奶碗,小口小口地喂胖娃娃喝奶,胖家伙配合得很,一边喝一边甜甜地露出无齿的咯咯笑。 秦修远喂完奶,又抱着娃娃和望舒去书房谈事。 季家二婶感慨万千,饭后和望月回家路上还在回想饭桌上的幕幕。 “谁说生女不如儿。你看看三叔家,你奶奶总说三叔绝后,如今遥城有儿子的有几家能有三叔三婶这福气。” 望月艳羡不已。“未来姐夫对望舒姐姐一家都很好。”她有亲姐,也有姐夫,可那不过是有着不错的家世,暗地里不过是一个对姐姐呼来喝去,累得姐姐生儿育女忙前忙后还落不下一句好话的大肚便便的丑男。 哪里有这位堂姐夫的半点好。甚至是堂姐在对他呼来喝去,他没有半分恼怒,自始至终都是包容的一句,“听你的。” 夕食上他还亲自征询三叔三婶的意见,关于庆功宴在季家摆,以及每天下午安排张三带姐姐去法门寺跑马,或者他下值后和姐姐跑两圈最后接她回来季家一块用饭。 三婶乐得直点头,而她的堂姐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秦修远你可要好好教。” 那边他点了头,堂姐依然很不满意,“你之前说过带我去马场的。” “近期马场封闭,等时机到了,我们就去马场。”把被她戳得惨不忍睹的饭碗挪开,把馍馍掰开两半,分了小半那块给她,心平气和:“好好吃饭。”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嫉妒得心里直冒酸水。 “月月?”季家二婶从饭桌上回味过来,发现侄女也在发呆,不由失笑,“月月!” 望月愣住惊醒过来,不好意思转开头,却红了脸。 “月月,咱们羡慕归羡慕,做好本分之事最为要紧。两家没有不对望舒令听计从的,但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切记切记。” 恭顺是和这位侄女打交道的最佳选择。 庆功宴开了六桌,夏嬷嬷和李嬷嬷提前三天和桃桃季守一块准备,倾尽全力卤炖焖焗蒸煎炸,十八般功夫样样求精一丝不苟,使得这场宴席宾主尽欢,整个下响在姐夫怀里没下过地的季老二比望舒还要出彩,全程好奇张望,开怀嚷声不断,咯咯笑。 身穿三绕鱼尾曲裾的望舒相伴在右,抽空瞪了一眼永远喜欢热闹的季老二,“要不是她能听懂人话,我真怀疑季老二是个自动傻笑的人形物!” 自动傻笑的人形物!秦修远:……默默换只手抱季老二,“舒舒,她是妹妹。” 李富贵跑过来道喜,“恭喜修远,恭喜季小姐哇!” 作为如今最年轻有为的护军将军的朋友之一,李富贵如今脸上有光,走路带风。 望舒对他印象不错,便多聊了两句。 “大公子来了!”人群中有眼尖的人提醒了一声,秦修远并着季家几人疾步向前迎接,果真是秦文带秦期期一起上门。 “冒昧来访,想着来蹭顿饭,还请修远见谅!” 身着金边如意纹蓝色云锦长衫的秦文奉上礼品,和着一身云锦绚丽如霞精心装扮的秦期期快步走进。 “荣幸之至,请上座。”秦修远和望舒一起引了这两位贵客坐上座,率先为挂在臂膀的季老二致歉,“此乃妻妹,懵懂无知爱黏着修远,还请恕修远举止无状。” 自是不在意。 秦期期在一旁帮腔,“这娃娃可招人喜欢了!” 可不是嘛,最后凭着各式开怀傻笑,吸引了秦文伸手抱抱,季老二男女不论,攀着大公子的胳膊便抱着不放了,秦文开心,一众人跟着开怀大笑。 在座的都是和秦修远相处得来亦或是本次在宣武相处频密的同僚,说起战事战果津津有味,拍案叫绝,秦文,李信,李富贵,几位有资历的老将军,新上任的千户…… 期间李信恭喜秦修远双喜临门,大家恍然: “战场得意,情场得意啊!” “怪不得修远带我们来这认夫人门来了!” ……哄堂大笑,季文书乐呵呵:“多吃点,初八那天来喝杯薄酒!” “当然!” “这季家吃食整治得好。”事后谁人提起这场庆功宴砸吧砸吧嘴,都来上这么一句。 第104章 成亲 上 婚期将近,望舒反倒平静无波。 白日里苦暑气,下晌太阳落山转阴凉了,便带着张三一块跑马出城,在法门寺练上小半时辰,下值的秦修远便疾驰而至,两人一块去到后山更深处曲折幽径跑上两圈,随后同归。 倒是季母操上心,围墙推倒,平整院子,重新为两家门窗上漆糊纸,请遥城最好的剪纸师傅,大大小小的喜字,贴满各处。最为手巧的灯笼师傅,带来样式多样的花灯,挂满秦家季家屋前廊下。 厅堂更是布置得喜庆隆重。 季父逐字斟酌,亲自撰写请帖,一一派送,两家的酒席上由遥城最好的望仙楼负责。 旺财和大美人一家脖子上提前挂着红绸围巾,不伦不类。季老二过年穿的大红新衣重新从压箱底下掏出来涮洗晾晒…… 秦修远的眼底黑眶越来越重…… 反倒张三和望舒最为淡定。 断三指的张三右手手腕缠着缰绳,慢慢跟在身后护送着前面悠哉悠哉的一对男女。 “你睡不着吗?”姑娘很娇俏。 “你就天天睡得着。”男人抱怨,盯着旁边马鞭一甩一甩的未婚妻,“就没有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是有点热……呀,我俩又不是盲婚哑嫁……” ……男人半晌无语,“那要不要准备个玉枕,枕着凉快……” “你给我打扇不行么?” 男人一瞬间脸红脖子粗。 张三:……姑娘拿捏未婚夫,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直到成亲的前一天,秦修远还在往季家跑,和季父季母一遍遍确认流程,两家仆奴忙前忙后,望舒净脸,脸上红通通的,不想见人,就按照习俗不见人。 男人隔了窗户巴巴说句,“望舒,明天见。” 八月初八,吉日,宜嫁娶。 一身大红嫁衣的望舒拒绝喜娘动手涂大红猪脸,自己上手描个淡妆。 怕阳光太烈,接亲定在辰时。 一切从简,同样一身红衣冷白如玉美姿仪的秦修远一路打马游街,快快到了季家,准备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接上轿子。 “风度翩翩,新郎官很俊美!” 打人踏进房子,季父季母两边的亲戚眼睛亮了亮,人靠衣装马靠鞍,冷白的皮肤穿上浓艳颜色的婚服,有种繁花似锦的美好。 季父红着眼睛,牵着望舒交给姑爷。 “修远,舒舒交给你了,你日后要几十年如一日爱护她。” 季母摁住要伸手掀盖头的季老二,一家人恋恋不舍。 “岳父,岳母,修远在此立誓,会尽自己所能一心一意对望舒好,夫妻齐心协力过日子。” “好!”众人鼓掌! 兄弟团里李富贵喊得最大声,对一旁的张三说,“嫁给这样的男人,女人有福气!” 张三:……没吭声。 李富贵:大喜日子,半天不放一个屁! 那边新郎将新娘一路公主抱出门。 “人多?”望舒双手攀着男人的脖颈,耳边嗡嗡。 “多。很多。”大伙眼珠子都快蹦到两个人身上来了,所到之处,哇声一片。 岳母大人给他做的这套婚服着实很显眼。 “你心情怎么样?”望舒继续问。 “…有点紧张。” “我觉得跟梦一样,虚虚实实。我刚想起来李嬷嬷日后在望仙楼做事,你家连个给我俩做饭的人都找不到呢!” 秦修远:……“买了两个丫环,别担心。” 这还是岳母提醒他的,望舒对这个事一撒手,两个家全靠岳母想得周到。 到了轿子前: “…我要你抱着去,骑马也好啊!” …先前嫌弃宽大的马面裙做婚服,岳母都给她做的曲裾,身形婀娜。 …秦修远:“你裙子不适合骑马。” “我可以侧身骑,你扶着我。” 一向不能拒绝的秦修远,如今自然随她所愿。抱紧望舒,招来张三说了几句,等到季母匆匆赶来,任是她平时骄纵女儿,这个时候不得不轻斥一句:“舒舒!这么多人呢!” 披着鸳鸯盖头的望舒摇摇头,盖头动了动,指若削葱根,圆圆的指甲上染得鲜红明艳。 “我嫁人,秦修远娶妻,我们是主角。他们只是来看我们和吃饭的!” 季母颇有些气得内伤,只能看着女婿同样纵容,单手抱着人脚一蹬轻轻松松跃上了马,“好!”干脆利落举重若轻的上马技巧迎来一阵喝彩,挂着大红绸缎的阿棕打了个响鼻,率先跑起来,红衣吹拂,相依相偎。 后面张三带着临时找到的五人一起组了支游城婚队,每匹马都挂了红绸带,马跃带飞,纷纷招来路人围观。 一手控着侧身坐的望舒,一手控绳,红衣潋滟,发黑似墨,脸白如晶玉,五官立体,浅眸如翡翠,身穿大红婚服,仿若那染了红尘烟火的下凡仙子。 “是护军将军!成婚了!”围观里有人冒了一句。 “将军威武!” “恭喜将军!” “这不怕误了吉时?” “季家那闺女根本不信这些,你没看没整聘礼嫁妆那些?” “如今年轻人结个婚花样多哩!” “也是将军家没个长辈,不像样子!” “有长辈又如何,将军如此出色,自己还拿不了主意?!” ……人多便堵了下,望舒一行人自然听到了纷纷的议论,秦修远心底默默回了句:拿不了。 人越来越多,马走得慢些,凡是收到恭喜,秦修远都向声音的方向点点头,神色温和。 众人看不着拽紧盖头的新娘,能正脸看赏心悦目的新郎官也满足啊,于是纷纷送上新婚祝福。 “祝将军新婚大喜!” “祝将军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将军抱得美人归,儿女双全!” 慢慢,点头致谢的秦修远脸越来越热了,红霞染颊,“谢谢大家,谢谢!” 趁着变成醉虾之前,控马小步跑过了这段路。 “天啊,将军脸红红的,真好看!”有大胆妇女直抒胸臆。 “西北军第一美男子名不虚传!” 游城一圈,最后秦修远从一个美男子变成西北军第一美男子,最后见多识广的人公认,“怕是西北第一美男子亦不过分!” 望舒:……一路听得津津有味。 第105章 成亲下 “舒舒,快到家了。后面跟着很多百姓。”上方传来了秦修远的提醒。 “咦?”望舒还没听尽兴呢,不过今天好话绵绵,挺有意思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他们来吃席,那欢迎啊!” 到了秦家,鞭炮齐鸣,望舒捂紧了耳朵,由于王姨娘不出席,唐伯便总领全局,新人简单拜堂,两人便进了房间。 红烛高照,除了一对新人,其他所有人被隔绝在外。这是望舒再三要求的,两人坐卧起居之地,“爹爹娘亲都不能进。” 少爷的泰山泰水大人都被抬出来立规矩,唐伯吩咐人守得紧紧的,生怕她下一句说少爷也不能进。 秦修远挑开了盖头,两人天天见面,早就不稀奇了,望舒没期待他有什么惊艳眼神,倒是全身红通通的某人,望舒颇有兴致前前后后观察一圈。 平时望舒素颜,不抹粉染唇,今日白脸红唇,眸子笑意盈盈,珠钗步摇繁复,掐身定做的曲裾婚服曲线动人,秦修远脸更红了。 小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相视一笑。 望舒搂着他说,“我也想出去看热闹。” 怕是传统礼节一个都不肯遵循。秦修远迟疑了下,看着人就要不满意哼哼,耐心解释:“岳母大人会生气的。” 这边讨好新妇,那头得罪了泰水大人,他在中间左右为难。 望舒松手就要坐回一边去,提醒他:“哦,你跟谁过日子啊?!” 话语里重重的威胁之意,最终在秦修远挽着看热闹的望舒一路敬酒,大大方方任尔察看,从院子到巷子绕了一圈,毫不做作,自成一格,赢得满堂喝彩,所到之处,热闹非凡。 甚至在季父赶来之时,在爹娘的注视下,在人满汹涌的期待中,望舒和秦修远喝了交杯酒。 先各饮半杯,然后交换小酒杯绕手同时饮尽。 “芝兰茂余千载,琴瑟乐享百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佳偶天成喜盈盈,鞭炮齐鸣乐融融!” ……喜娘快把毕生所记一股脑掏出来,季父季母擦擦泪,夏嬷嬷笑开花,打赏的动作便没停过,送上祝福的宾客亦收到一把饴糖。 自己的婚宴望舒是肯定要吃的,谁的席都比不上自个的好吃。“吃席就得吃自己家的!” 话是这么说,最后没吃多少就开始发困,秦修远送了她回房歇息,季守带着狗崽守着门。 望舒中途热醒过来,起来找了内衫换掉,这是正厅主卧,季母早把望舒的日常所用所穿收拾过来,随便找找就是熟悉的老物件或者按照家里自己所用重新打造的。 她最喜欢的摇椅,屋内摆了两张,摇椅边上小桌,用一块红布盖着个托盘,一把掀开,“嗬!”黄澄澄的金元宝! 人声渐消,夏嬷嬷过来换了季守,隔着门问:“舒舒,嬷嬷给你端点吃的和喝的。” “噢!进来吧!”望舒盖上布,坐下来继续吃点东西,嬷嬷给她理发梳头,动作轻柔。 “嬷嬷告了三天假,就在这边,舒舒有事就叫嬷嬷。” 望舒点点头,“嬷嬷你真好。”问了她一些望仙楼的事情,厨娘好是好,可桃桃有些忙不过来。“秦修远说买了两个丫鬟?” “姑爷买的这两个丫环是逃难过来的姊妹俩,二十五六,嫁过人,一路逃过来,男人和孩子一块没了。早些年家里开小饭馆的。算是死里逃生大难不死。” ……孩子男人都死了,剩姊妹俩?望舒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 嬷嬷伺候望舒重新换上了嫁衣,“舒舒,不舒服就要和姑爷说,不可贪多……你娇弱些,不能受冷受热……夜里把这张帕子放到身下…” 望舒一愣一愣的,只见嬷嬷偷偷摸摸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发黄的册子来,嘴里强作自然而然道:“夫人说让我别担心,嬷嬷哪能不担心啊……” 凑近望舒悄悄说了句,望舒“轰”一下红霞满颊,“嬷嬷!”她不依,耳朵不干净了,污了! 夏嬷嬷捏捏她的小脸,摆正她的视线,把册子一页一页翻开讲解:“…舒舒,你看这个,可用。这个,嗯,就不要试,累得慌。…还有这样式的,爷们净爱耍这花招…可不能太纵容姑爷……嗯,这些脏得很,不干净,没用……这…这…些胆大包天,舒舒你可别乱来…” 谁知道越翻越不堪入目,千奇百怪不走正路,夏嬷嬷忍不住怨人,“花样这样多,合适的没几样!这还春花楼秘籍呢!” 全是野战队大冒险!望舒内心笑得肚子疼! 原本被强按着脖子学习的望舒,却越发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指着头尾相反的图问这两人是不是一般高矮,指着挂在树杈上的两条白猪仔问那棵树是卧室里的嘛,指着浴桶里翻滚的一大团又问这水是凉的还是热的…… 越是天真无邪,越是把夏嬷嬷问得老脸通红,臊得卷了小册踉跄跑出门了。。 明明自己私底下提前都不敢看一遍,还来指导受过世界文明大片熏陶的望舒,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望舒又等了好一会,十分不耐烦之时秦修远才红着一张脸推门进来,红得熟悉,哦,跟之前跑出去的夏嬷嬷有得一拼。 季望舒缓缓冒出一个…???他也被上课了?“哦,你偷偷看闺中秘籍了?” 接过来她递的茶水,秦修远没说话,默认。“等久了?” 望舒靠近他,被一把抱住,吻追了过来,好吧,被动躺平,两人表皮上的亲亲摸摸节奏稳步进行,唇舌相濡以沫,嫁衣褪下,露出洁白无瑕的莲花白,秦修远将人从大红绣衣里拔出来,夸她:“很美。” “我也要看你。”望舒从来没看过秦修远的内在美,直至庐山真面目展现人前,虽有几条伤疤,瑕不掩瑜,更添阳刚之美。天然冷白皮,皮肤紧致,宽肩窄腰,翘腿大长腿,腰腹块块隆起,除了有碍观瞻的那一处!! 啊,属于她的这玩意,扎心! 第106章 夫妻合意夜 “啊!”望舒拧过头,“好丑!”妈呀,天赋异禀的人种优势,平时看人温柔体贴,谁想到里面可谓狰狞可怖。 秦修远:……伸手抱抱,其实他也觉得丑,全身就那里最丑… 坦诚相对的两人抱在一块,那丑怪物自然而然叫嚣不宁,望舒低头再看了看,心里建设一做再做,靠近秦修远说了句:“…每次洗干净点。嗯,像上次手指那样……不准蛮力…” 说完脸烫得能去煎鸡子,秦修远听闻她一言,重新开始动手动脚,手指伸了下去,艰涩开口:“听你的。” 夏嬷嬷和两姊妹离正房远远的,唐伯等一众汉子去了季家。正房的声音隐隐约约一直亮到子时,嬷嬷的心都快被吊起来,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姊姊看她紧张担忧,不由开导她,“嬷嬷,这人生必遭的苦,你别太担心了。” 什么人生必遭的苦,嬷嬷想啐她一口,“姑爷体贴,小姐铁定不会受苦。”只有那些粗鄙的臭男人才会让人遭苦! 姊姊:……姑爷是个将军,再体贴,他也是个将军,那娇娇弱弱的姑娘家第一次,你以为是按摩呢!!! 一刻钟后,正房的灯熄灭了。嬷嬷的心放下来,她知道大概率不会让人送水,再等了两刻钟,安排姊妹下去休息。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家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 第二天嬷嬷早早起来做了朝食,听闻正房有说话交谈声了,敲门问朝食摆饭的事。 里边静了静,才传来秦修远的声音,略微沙哑:“嬷嬷你先进来一下。” 进了门,房间和昨日并无太大区别,秦修远避开去了外间,望舒靠坐在床榻上,披头散发,衣衫松垮,人醒了眼睛没彻底醒,还在困觉。夏嬷嬷喂她喝了两杯水,“舒舒,吃了朝食再睡?” 望舒摇摇头,浑身不得劲,张口说话,破锣嗓子哑了,“…先泡个澡。” 早上阴气重阳气不足,和秦修远一样,嬷嬷没有同意,悄悄收走了床尾明显的手帕,端了热水进来,秦修远接过巾帕,“一刻钟后摆饭。” 经过昨晚,望舒只当自己灵魂出窍,黏黏的,全身酸痛,不听使唤,“我要泡澡。” “好,下晌就给你泡。”秦修远给她擦脸,擦身的时候换了一条巾帕,红肿处依然有点外翻,他低头轻轻擦了擦,呼吸不受控制地发粗,背上毫不意外挨了不重不轻的一掌。 他熟练地拧了张帕子铺在那处,顶着不争气的脸给她换了套宽松的软衫,麻利将她抱到摇椅处,自己端着水去了里间。 朝食吃了几口,人便发困,午间嬷嬷又送了奶茶和小米糕进来,望舒总算恢复了些元气,嬷嬷喂,她安静地吃。 “姑爷守了一个早上,怕你发热呢。嬷嬷瞧着舒舒只是累了,便建议他上值去了。” 军营近日演练频繁,大氏连受重创,大将军接下来恐怕会收拾此前蠢蠢欲动送上把柄的川州,阻碍运粮,边界调兵,多次佯攻,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修远作为护军将军,算得上是西北军的次核心新将领之一。可这新婚第二天就去上值,“他真去上值?” “没有啦,去望仙楼结帐了。”嬷嬷刚是逗她来着。接着提了热水,扶她下床去泡澡。 见她迈步隐有痛楚之色,身上青痕遍布,嬷嬷直心疼,“舒舒,往后不可贪多,再如何以你身子要紧。” 还贪多,她能有命贪多?她这只是交差应付式的下场,要是贪多,她恐怕要嗝屁。 “嬷嬷,我知道了。”没人知道昨晚她受那开天辟地之痛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给秦修远找女人。她这具身体真的很没用,躺着不动,秦修远也算循循善诱,通道顺滑,忍得快自爆了,才开始上路,她这边就煎熬难忍了。 总之一言难尽,小鲜肉在前却无福消受。 “舒舒,明天回门要带……”嬷嬷正想问,秦修远在外敲了门,“舒舒,我要进来了。” “进。”望舒安安稳稳地泡着,让嬷嬷下去,“我不回门,这么近,想来就来想回就回,还回什么门啊?” 她路都走不利索,肯定不出门。 夏嬷嬷:……“舒舒!”她这也太特立独行了! 望舒拍了一下水,态度很明显了。 秦修远听了个正着,待人出去,就拿了帕子替她擦头发,“泡澡怎么不等我回来?” 她还想让他立马出去呢,望舒意有所指盯了某个不安分抬头的物件一眼,闭目安神。 被逮个正着的秦修远:……默默自辩:“它…就爱这样……你忽略它…” “我明天和唐伯送礼回去,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秦修远心知肚明新妇不愿回门的原因,算是正合他意,有些人隐秘的心思太过低劣。 自然是好。 夜里正房的灯和声音却又是到了子时。 季父季母对女婿一人回门,顺带抱走了二女儿回家一事,十分坦然。 “过几天休沐,我们就过去看舒舒和接季老二。” 爹妈大手一挥,季老二就欢快在望舒卧室里翻腾了,她如今翻身和几步几步的爬走完全不在话下。 “你请了几天假?”居然还把季老二带回来了,一群狗崽也跑进屋里来了。热热闹闹的,望舒看着心情好了些,饭也多吃了。 一旁小口给季老二喂米粉羹的秦修远抽空给她又夹了肉丸,“五天。过了休沐日再上值。” 夜里,夏嬷嬷哄睡刚吃了夜宵的季老二,正房和前两晚差不多的时间熄灯,她愁眉不展。 望舒被人紧紧抱住,身上热得吓人,她有些筋疲力尽,感受绵绵不断的吻落在自己脸上脖子上,发困的意识又回来些,嘶哑道:“秦修远,睡了……” 秦修远却锲而不舍在吻她,连指缝间都不放过,望舒躲不过,隐隐有些异样,“你管好它!” “不要管它。”他倒是干脆。继续抱着她轻轻摇晃,愣是把人摇醒了,“要喝水。” 秦修远没点灯,很快给人喂了温水,“还要吗?”回来又把人摇晃上了。 “秦修远,你还想?”两个人说好的,一天最多一次,这是她的极限,如今每天顶格完成,再多她也没法配合。 第107章 万里河山的第一步 “我想,不过你和我说说话也好。”他当然想,食髓知味,他恨不得天天时时刻刻都在冲。现实不允许,这些天晚上望舒都是累得倒头就睡,反而自己还兴奋得想和她多说些话。 望舒分了分,秦修远喜出望外,两刻钟后望舒扣紧面前人的肩膀,大口大口喘气,“……” 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声音,嗓子又开始嘶哑冒烟,推着他,“…秦…没……难受……” 他没有再加训,尽情放松。擦身的帕子摸黑中扔了出去,女人犹未止住,秦修远慢慢替她抚背。 “你真好,舒舒。”他如是说, 某些方面秦修远的要求真的很低,“…你不觉得我…你没有尽兴吗?” 甚至为了迁就她,还晾着……望舒不想因为无法做到的事责怪自己,换位思考,秦修远在这个事上从来都是“你真好!” 有点受之有愧就是了。 “舒舒,我很尽兴。你也很好,这其实是它有问题。”秦修远挺真诚的,“它比别的要……可怕些……” 若是自己正常,舒舒就没问题的。 望舒:……是啊,是它的问题!与其自我内耗不如攻击别人,就是它有问题。 “…别的是什么样的?……”望舒很快自我调整了关注点,扒着他问。 秦修远:……“困了,睡吧。” 望舒用力把装睡的人摇醒,“你欺负我没见识。” “!!!”秦修远靠近她悄悄说了句。 好吧,怪不得他觉得自己不正常,望舒原谅她了。 突然间……延迟反应了这是,她叹了口气抱着秦修远的狗头不好意思说了句什么。 秦修远立马翻身起来做主人,“舒舒,舒舒!”伸了下去,正当他要像前几……一般,望舒抱紧人,“……继……续!” 望舒第二天睡到了下午。之后多日如此。 直到季父季母过来过中秋顺便接季老二,季母见她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却也是劝她不要纵容秦修远,不要贪多。 “娘亲,你听谁说的啊!”为什么都说她在贪多啊,妈呀,这也太偏离事实了! “舒舒,夜里子时以后再睡,可是伤身的很!”季娘子一语双关,可惜望舒根本没理解,一来她没啥子时概念,二来深夜和早上最为凉快,睡觉最是惬意,两个人挨在一块睡,光是挨着都有些发烫,如何早睡! “娘亲,女儿一天睡够四个时辰养生觉的。”一觉就是大半天,夜里疲累些,反而睡眠质量杠杠的。 季娘子:……居然分不清女儿是在装傻还是单纯!“舒舒,夫妻之事适可而止,晚晚夜半才熄灯,熄了灯后有时候还不睡。你白天可以补觉,女婿要上值,休息不好注意力不够,这可不是来玩笑的!” “轰!”望舒闹了个大红脸!“谁…谁……那么…”变态!啊,嬷嬷真变态…… “娘亲,两个睡很热嘛,分开睡他又不肯,我们就聊聊天,真的就聊天,深夜里凉快了才睡得着…你们想什么呢!” 望舒想,你未免太看得起你女儿了! 夜里秦修远得知此事,也是同样的感慨,泰水大人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那可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 难道岳父大人……其它人能…… 他有些凌乱。 婚礼有言在先不收礼,大家赏脸就来吃一顿便饭,倒是围观蹭饭的群众买了好些鸡子和饴糖以及果干,望舒理了理,让嬷嬷全部卤了让秦修远拉到营里去分给兄弟吃。 那天桌子上整整齐齐三十两黄金,还在老地方,秦修远回来见她终于有时间砸金子玩,挨着人主动坦白:“这是赏金。还有些银子,在我这里。” 望舒指指他身上的土灰,避了避:“你留着用。我明天去看看那边修缮的情况。” 唐伯奉命去改造城东的宅子,一边修缮,一边带武馆。除了双色球跟定季老二,其余七条狗在那边翻爬打滚夏练三伏,邋遢得不成样子了。 “我下值过去接你。”钻进里间洗漱,一阵风的速度,出来大大咧咧地把人扳倒紧紧挨着。 望舒戳戳他,“你真不去你娘亲那里??” 王姨娘不同意他俩的婚事,意料之中。不过秦修远硬气地没请她,如期结婚,整一场婚礼,亲戚都是她这边的,他那边来的都是军营里的兄弟………如今又是快半个月过去,愣是没说关于那边的半个字。 儿大不由娘啊。 手里把玩这金元宝,扒拉了扇子给沉默的羔羊,两人挨着的地方开始热起来,他要抱就由他抱,把风扇到位咯! “舒舒,大将军在调兵。我猜测会派我去雍州,上次想打你的那两个人,我怀疑是雍州刺史的姊妹女儿。” 雍州就是西北面对着周围川州、荆州和冀州的大门。 雍州产铁矿,有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天然的牧场和马场,为西北最富之地。 “什么时候?” 望舒摩挲着金元宝,如果是雍州刺史的女儿,这仇目前没法报,无能叹气。 “九月中旬。”秦修远向她保证,“这个仇我不会忘的。” “…我想忘都忘不掉!”望舒砸了一把金子,嘴里愤愤不平,“泡了一路的冷水,想借百姓把她们拖下水………果真好厉害的背景!” 结果差点把自己拖高热躺板板了! “以后你带着张三。” 就算打不过还能跑得快。 望舒觉得他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大将军摆明要开干了,川州上次就想坐拥渔翁之利,如今逐鹿天下,秦修远这把刀又得往川州砍,好一个出头鸟! 望舒有个想法,“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敢不敢听?” 当晚秦修远辗转反侧。 多年后秦修远回看来时路,当年望舒这一个大胆的想法已是过眼烟云不算什么,可确确实实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指明了一个他从未敢设想过的方向,万里河山的第一步。 护军将军的名声在外,很快张三和唐伯在城东的武馆生意红红火火,季守早早给一群跟他的猴儿交学费,自个每天做腌菜卖腌菜,给武馆拉人头赚介绍费。 第108章 只当雪中君 九月中旬,秦修远带着他的一万兵一百骑七条狗出发前往雍州,在这天下大势渐渐紧张之时,望舒一觉睡醒便回到了自己家。 回到自家,季母便做主安排姊姊跟着桃桃做家务,妹妹专门带季老二。李婉婷定亲了,是秦修远营里的一名骑督,这是赶在人离开前匆匆定下的,望舒没啥印象,只李婉婷就开始在东厢房里绣嫁衣了……… “我问过女婿,那名骑督二十有五,之前是在四公子营里,这次分到女婿手下跟着冲锋在前立了功。人是本分人。” “你大伯娘也想在军中为望月挑个女婿。” 一回到家就是各种八卦,望舒摇摇头,“不感兴趣。娘亲,我想睡个觉。” 季母无奈,手却掀开女儿的衣领往里看,新新旧旧痕迹多,却没重力拧捏的深色痕迹,放下心来。 “和修远一切都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人品过得去,为人丈夫要担待,我又明事理。” 只昨晚闹着不让她睡,讨厌得很。 季母: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呢…… “日后修远要出远门,舒舒起来送送啊……”早上她和相公都去送行,结果半天没找到女儿,还好女婿体贴说舒舒早上送他出门了,还叮嘱他俩一旦天冷尽快和季老二搬过去过冬。 “啊啊啊,他昨天拉着我叨叨叨,都不让我睡!!!都说到他五岁还在尿床了!!!天亮他出门我才睡的!!!” 在女儿原地快要气爆炸之前,季母逃似的跑出了西厢房。 那就好,那就好。 雍州府衙。 秦修远推开窗,准备提把刀去院子里练一练,就看见旺财和大美人正在做一些儿童不宜的动作。 作为已有家室的主人,他捂了捂头。 怪不得旺财最近排尿时异常坐立不安,见到大美人就会闻大美人的尾部,甚至直接就爬胯大美人,如今大美人被死死困在身下,张牙舞爪却挣脱不得。 “…哎,旺财发情了!”今天值班的李富贵小步走进来,正好瞅见捂头无语的秦修远,给他一个建议,“把它俩关起来吧。” 秦修远疑惑,“为什么?”他自养旺财起,从来不关它们。 “这种畜牲发情期比较狠,经常撕咬不愿意的母犬,随时随地就发情,它那个条条上面带着倒钩,以前小时候村里那些流氓就喜欢等两条叠在一起正起劲的时候拿着木棒去追打,看着它们连在一起又疼又扯不出来,就哈哈大笑。” 秦修远嫌恶地别开眼。 “你别不信,它们发情就会挨挨蹭蹭,就我村那里有个寡妇就养了条公犬,从来关起门就干那档子……” “李富贵!”秦修远大声怒斥一句。 却惊到了角落里那一对鸳鸯,大美人平时就亲近秦修远,原本一直跪趴着的,此刻却要起身逃开,用蛮力拖着旺财,尾巴一直甩,甩不掉,旺财嗷嗷叫。 “啪!”秦修远关上了窗。 接下来几天旺财被独自关了起来。 李富贵:……看着被迫分居的一对畜牲,欲言又止。 秦修远跟没事人一样去铁矿监工。他是过来负责铁矿石开采的,在铁矿上学习如何开采,监工。 夜里带着白天被关起的旺财和两白去探川州军底细,和他同行的还有雍州刺史的儿子谢苗,一表人才,沉默寡言。 刚好秦修远也不爱说话,关键时期受委屈的旺财无话可说,大人都不说话,二白小孩子哪里敢大声蹦跶。 两人三条狗异常安静,沿着川州和雍州的边界线嗅嗅闻闻,爬高高埋伏,警惕性极高的旺财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跑出去总会叼回点东西,道行尚浅的二白被鲜草汁涂成草绿色,时不时也能咬回点破布烂鞋。 一路上有人畜粪便,腰带,有军衣和行军草鞋,甚至有小刀匕首,谢苗看着三条狗的眼神越来越认真。 “好狗。秦将军可否割爱?” 两人回到雍州城门时,他主动问了句。 自然是能的。 秦修远让他在剩余的二黄和一白里挑。“我带出去的那对白狗认主了。这三条同胞生的,你可以挑两条,黄的我要留一条,用于追捕猎物。” 现场发出指令,二黄一白跟同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倒腾翻跳,执行到位。 看得出都是好苗子,谢苗带走了一白一黄,刚好是一公一母。夜里派人送来全国通兑的银票二百两,秦修远转身去兑成金元宝。 “你就不怕夫人生气呐!”李富贵看他把小狗送人,“女人家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等会去知道你将它们送人了,说不定会大吵大闹。” 秦修远没搭理这单身汉,将资料呈给大肚便便的雍州刺史,出府时装作好奇在假山处停留了一瞬,无意间往后面假山扫了一眼,食指和拇指捏了捏。 他又恢复了隔三岔五的铁矿监工身份,带着李富贵和大美人去城里买些特产,打听品尝名小吃,这样买买买和吃吃吃的日子逍遥快活。 “修远,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窗口有人偷看我们?” “我知道,你吃你的。”秦修远摆了摆包间里的镜子,继续撸大美人。 旺财照样被关起来。 可旺财弹无虚发,等到秦修远率队拉着铁矿石启程回遥城时,大美人的肚子居然鼓起来了。 李富贵:“哈哈,旺财好本事啊!” 秦修远:…… 时值十一月下旬,北风呼啸,雪花纷纷。连绵不断的铁矿石马车拉进城西的熔化场,路边一位将领长身玉立,风雪中笔挺不动,身侧守备并着府衙文书一车车过称记录在册。 雪下,雪停,只当雪中君。一旁二白一黄和老爹旺财打起了雪仗,大美人肚腹挺胀,挨着主人脚侧静静站立,两眼平视前方,似乎在赏雪。 最后一车是秦修远私人物品,雍州有一望无际的海湖,出产各种美丽的珍珠贝壳和鱼产,那二百两加上他身上的积蓄全部换成阿棕拉的这车货,鱼干,成串的珍珠,漂亮的贝壳,珍珠粉,还有精致的小匕首,牛肉干,奶枣…… 第109章 大美人怎么又怀了 车夫是买卖市场上买的,马是私人马。 “你如何证明这笔数额不菲的货品本钱来源?军令如山,每人出城不得携带超过一两银子,将领不得超过五十两!” 秦修远交代了二百两的来源,并签下保证书。“我出城带了四十二两银子,那是在册登记的,谢公子花二百两买走我的两条猎犬,这可以去雍州一一求证。” 天寒地冻,守备府文书老气横秋,收走保证书,吩咐衙役准备连同这辆装满货的马车一起拉走,阿棕不安地打了个响鼻,秦修远挡在马车前面拦住衙役,两方就此僵持。 …… 家门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属下归心似箭,纷纷和秦修远打招呼告别…… 静默中有声音由远及近。 “秦修远!” 马车车轮碾雪的声音,戴着手套的手一掀车帘,露出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张小脸,当头一句不满嚷嚷:“还没搞完啊!!!” 他抹了一把眼前额头的积雪。 唐伯稳稳地将车停在阿棕跟前,两匹熟悉的马打了个招呼,五条狗围着望舒的车轮摇头摆尾,旺财更是前腿一跃上了马车。 秦修远匆忙凑上去,把许多天没洗澡的旺财拉下来,没敢等人钻出车厢,拽进车帘隔着帘子和她简单说了下情况,让她先回去。 “舒舒,太冷了,快回去。” 夫妻见面就是这一句。 “你的裘衣!干粮!热水!”望舒固执掀开被他拽紧密不透风的帘子,“我要看一眼你给我买的东西。” 半个雪人,凄凄惨惨戚戚。 望舒低下头去,不忍看他,冰雪美人,好狼狈的男人啊…… 转移注意力去看“土特产”。 “好漂亮!这鱼干炖菜干,肯定好吃,秦修远你营里就没有雍州的文书吗?让他过来证明一下啊!” 守备府文书忍耐地等她通通摸了一遍,“秦夫人,这太晚了,卑职手里有护军将军的保证书,依法行事进行暂时的扣押罢了。若护军将军清白,这肯定是物归原主。” 文书都快冻僵了! 好物鉴赏被打断,“文书大人,我从接到秦修远进城的消息如今过了三个时辰,听闻你们一车一车地验货,称重,验货,卸货,空车,驾车的人就可以回家了。他如今是护军将军吧,马不停蹄回到这里,配合好几个时辰,他都还没有说晚呢!一千辆马车的货你们都验了,为何轮到这一车私人物品不查证求实!” 季望舒瞪了一眼在喝水的某人,滔滔不绝:“秦修远,你脑子有毛病吧,还写保证书,别以为你是护军将军就厉害了,赶紧拿出证据来配合大人的工作啊!快点派人把雍州的文书叫过来,交接单呢,难道上面没有关于这一车货的说明吗,雍州怎么让你们出城的,遥城城门又是怎么让你进城的!” 说完愤愤不平,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快点!冷死了!” 动了脚就上了马车,被踹一脚毫不放在心上的秦修远裘衣在身,慢吞吞走过去对气血运行状况不佳的文书致歉,“麻烦大人请雍州文书翻阅通关交接单吧。三个时辰大人工作都尽善尽美了,最后这一件小事今日事今日毕吧。我在马车上等你回复。” 说完他就上了马车。他差点忘了,在官职上,他和守备是平级。 见他上来,望舒递了牛皮袋给他,“奶茶!” 不知道要等多久,“你喝吧。” 望舒用手拉出凳子上的抽屉,五个鼓囊囊的牛皮袋,一堆猪骨头,一袋卤肉。 秦修远笑了,“你在车上别动了。” 拿了一袋奶茶和两块卤肉给守备,“我家夫人带的干粮和奶茶,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秦修远自己仰头喝了一袋,热气袅袅,牛乳飘香,又拿出望舒带过来的卤肉和骨头喂五条狗,整整一袋猪骨头,那几条狗不论大小,咬得嘎嘣脆,引得望舒掀帘子看。 老文书咽了咽干喉,肚子咕咕叫,没有拒绝。 “秦修远,大美人怎么又怀了??!!” 和秦修远并坐在驾车位的唐伯:……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正房向丈夫抱怨别的小妾怎么又怀上了一样…… “我拦了的,没防住。”秦修远也不想大美人怀孕,大美人是一个独自美丽的狗狗,很不喜欢喂养狗崽。 “这臭不要脸的旺财!等我去找了那卖柴火的大爷,让他帮忙找个阉猪的,给旺财治一治!”望舒气不打一处来,心疼死大美人了,上一胎六只狗崽,喂养得它面黄肌瘦天天掉毛,天天晃着两排奶子,丑不拉几的。如今好不容易养得毛亮圆滚,肚子又大了! “你也真是的,平时看什么去了!”就她这气头上,连路过的鸡都得挨两脚。 秦修远:……默默承受,没敢还嘴。 唐伯:…… 如果说刚刚还有点故作生气,当下是真动气了。她气得下车给了还在感谢主人赐骨头摇尾巴跳重逢舞的旺财,两个大比兜。 “死旺财,你这臭狗!你是嫌命长了,干的这混账事!”气不过,对着做完心理建设继续迎上来的旺财又是一个大比兜! 这又骂又打,护军将军还不敢拦的,吃拿卡要的老文书没空琢磨她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因为随行的雍州文书终于在天快要黑的时候又赶来了! 确实是登记在册,谢苗带走两条狗的第二天,派下人送过来的银子,这个银子有作备注…添置这车货物的总价确实也在二百五十两左右。 秦修远将人和货送回家后,又驾马去了大将军府,将边境情报和刺史转交的亲笔信一一奉上。 大将军看了看,证据确凿,那川州不干人事。“你养的犬着实厉害,我都想夺人所好了。” 他这几次立功里多多少少都有犬的功劳在,“如今生的狗崽也训练出来了?” 秦修远没有隐瞒,一一详细汇报,顺带提了一句:“雍州刺史的公子对我的狗崽特别感兴趣,买走了两条。” “唔,刚守备来过了。私车那个事,他脑子转不过来。不过谢苗居然出二百两买狗,唔,你把它们都带来我看看。独辟蹊径养一批像这样的指令犬看来能事半功倍。” 第110章 看中的就是修远的皮囊和脾气 “母犬如今已怀崽,有一条混色狗天生懒惰,已做了家养宠物。属下明天带剩余四条过来吧。” 大将军听到怀崽,不知想到了什么,以开玩笑的口吻懒洋洋地说:“修远,你看,你娘亲,你岳母,你家的母犬,这两年都怀崽子了,如今轮到你房里这位了,哈哈,你得加把劲啊。” ……话一出,大将军稍觉不妥。 一旁的秦文有些讶异地看一眼,秦修远还是淡淡,“谢大将军关心,属下只求夫妻和美,其他随缘。” “修远,你家娘子今天把人唬了一跳。”秦文想起刚刚守备所说秦夫人当着同僚的面直呼相公大名,又打又骂,而护军将军不还手不还嘴,守备大人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妻管严的男人,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她性格确实有点跳脱,性子急,有些鲁莽。让大人见笑了。” “你倒是好脾气。”秦文都有些折服,甚至想说她用脚踹你,你都能忍? “婚前我们多有接触,她说看中的就是修远的皮囊和脾气。见笑了。” 众人:……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堂堂护军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被拳打脚踢,你好歹要顾及西北军的颜面!” 大将军说了两句,挥挥手让他回去。 …… 十月下旬西北寒风还没来,望舒就早早拉扯家人搬过来,地龙烧得暖呼呼的,屋内全部铺上羊毛地毯,进门脱鞋,室内如春。 “季老二又赤足了!”望舒穿着厚厚的袜子踩上书房的大片地毯,被点名的季老二扒拉着地上的几串珍珠,捡起来扔掉,扔掉又爬去捡起来,被点名也不过是对着姐姐鬼迷日眼一笑。 “爹爹娘亲,你们看看,她笑得真够狡猾的!” 望舒对着走过来的脚步声接连告状。 可不是,如今季老二笑得眯眯眼,露出上下四颗乳牙,跟小狐狸一般。 “哈哈,舒舒你光盯着妹妹,也不转身看看谁回来了。” 自然是秦修远。一进了门,身上雪花化水,远远避了人直接去主卧洗漱。 “快去给女婿拿衣裳,我给他备饭。”季母给了个自以为有深意的眼神,抱着珠光宝气的季老二跑了,望舒翻白眼。 望舒在卧房门口接过春柳端过来的饭菜,一一摆在小桌前,随之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摆的,把玩着浑圆大小差不多一般大的珍珠串,秦修远擦着头发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柔和明亮的灯架下,在等候他的小妇人,桌上冒着热香味的饭菜,外面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舒适安然。 “还以为你们在书房等我。” 望舒给他盛了小米饭,一碟鱼干焖香菇菜干,一碗波斯菜鸡子汤,另一个碗里两个鸡腿。 “季老二珠光宝气,娘亲带着她携款潜逃了。快吃饭!”直愣愣盯着她,傻不拉几的。 秦修远左手抱着她,右手夹菜吃饭,“好吃!” 被迫靠向他胸膛的望舒,瞧他吃得香,拿着调羹喝了两口汤。 “你吃个鸡腿。”见她不肯吃,秦修远用手拿着送到她嘴边,退了一步,“咬两口。” 吃了两口便躲开了,“我们才用完饭。鱼干下饭,这会我不饿。” 见他吃得香,忍不住下嘴。 “下次不用等我,你们按照往常一样就行。”他能扛饿,家里这老的小的和她可扛不住。 饭菜全部用光,秦修远把汤也喝了。重新装束一下,把托盘端起来,“带我去见见珠光宝气的季老二?” 望舒被逗笑了,小拳拳捶他胳膊,两人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也全部铺上了地毯,季老二就在客厅里玩。脖子上挂着两串珍珠,手里还拿着两串轮流砸着玩,穿着件红肚兜,一会爬一会自己站起来追着扔出去的珠串,玩得嗷嗷的。 果真是珠光宝气,他算看出来了,砸着就为听那清脆的撞击声。 和亲姐如出一辙。 季母教她叫人,“来,乐乐,叫…姐…夫…” “乐…乐…乐乐…”季老二听到熟悉的音节便乐起来了,秦修远去抱她,她不认人不怕生,扔了珠串,就去摸他的脸和眼珠子。 “姐…姐…夫…夫…”季母锲而不舍,季父摸了摸小胡子,一家人聊着些聊雍州见闻。 春杨送了温热的奶茶进来,在姐夫大腿上做重力起跳的季老二闻到味便转过身来,拉着秦修远的衣领指着热腾腾的奶茶就要喝,“要…要!”哈喇子源源不断,还没等秦修远起身,她顺着大腿滑下去,摇摇晃晃地就要冲向放着奶茶的桌子,一边走一边嚷嚷,“要…要…” 望舒端着奶茶,向摇摇晃晃焦急难耐的小胖墩勾了勾手,“乐乐,珠珠捡回来给姐姐…” 指了指扔到地上的珍珠串,季老二那个急,“要…要…”扒着望舒的手垫高小脚脚,盯着她手上杯子快馋哭了。 “…捡…去捡……”望舒摊开手,不着不急,“捡回来就给…” 季老二急得直蹬胖腿,“要…哇…” “哭就扔出去!”望舒瞪她,“闭嘴!” 季母走到珍珠串那边,向小女儿提示,“乐乐,快过来捡珠珠……” 望舒踢了踢季老二的小胖腿,“捡珠珠,就给。” 能屈能伸的季老二扁着嘴,泪汪汪的,转身弯下身屁颠屁颠地爬得飞快,抓了珍珠串回身往回爬,小手又要爬又抓珠串,掉了又抓,爬两步又掉,金豆子眼看又要掉下来。 “哭就扔了!”姐姐又是一声威胁,汪汪泪珠凝在眼眸里,一路爬一路掉,老半天总算把珠子放在望舒手上。 “捡…捡…喝…” 望舒捏捏她的小胖脸,用勺子喂了她一口,接着指了指另外一串,“捡,喝。” 季老二这下不讨价还价也不掉金豆子了,一溜烟爬过去,抓了就往回爬,掉了又掉,气得她脸鼓鼓的,直接慢慢站起来,抓着珠子跑得那叫乱冲,果然快了很多。 又得到了一羹奶茶。还要就不给了,望舒摊开手,“珠珠…” 要她拿珠珠来换,急得她满地去找珠串。 第111章 你哪里学的 秦修远和季父看得津津有味,季母看着小胖墩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满地找珠串,指了指她脖子。 季老二开开心心又喝了两勺。 望舒拧着她的胖脸让她叫人,爹爹,娘亲,姐姐,姐夫,叫不准,不给喝,季老二为奶茶没有底线,秦修远听着她一遍遍,“…呼…呼…”不禁莞尔。 最后望舒心满意足把季老二推给季父,“给她漱口。爹爹娘亲私底下可不准给她吃这些重味道的吃食。牙齿根要烂的。” 季父季母对于大女儿把二女儿训旺财一样训,一点意见都没有,嘤嘤和旺财多善解人意啊,“听舒舒的。” 季老二见她的奶茶来源要走了,迈着小短腿就追,望舒走快两步不让她挨,她竟然要跑出门来,秦修远眼疾手快把她捞起来,移交给追上来的岳父。 “哈哈,她根本不怕冷。你要是带她出去看雪,她能咧嘴笑个不停,喝上一天的西北风。” 望舒从里间换了睡衣出来,继续说:“你要是出门溜达把她带上,春柳会看着她的。” 秦修远试了试手温,走过来便把人抱住,自然而然从领口伸手进去,言行不一,“好。” 大猪蹄子,一点好话不说,直奔主题。 第二天,望舒睡到大中午,起来便听说秦修远一大早带着季老二和几条狗去了大将军府。 春杨在外间摆了饭关好门就出去,她慢吞吞穿好衣服挪出去刚坐下来准备用饭,秦修远便抱着季老二回来了。 一身寒气站在门边,“大将军买了一黄和双色球。” 旺财和大美人是一对,二白如今认主,望舒点点头,“剩下的别动了。” 一百两收入囊中,望舒撇撇嘴,“还是谢公子大方!”听闻还挺帅,“你好看还是大方的谢公子好看?” “我。”必须是,秦修远说着,和她挨挨坐。 望舒没反驳,毕竟种族优势天然碾压,绝对实力在,一般人确实比不上他。 季老二凑过来,被塞了一丢丢鱼干丝,好吃得眼睛都亮起来了,嗷嗷叫,秦修远顺势用鱼干丝吊着喂了半碗米粉羹。 “大将军很喜欢乐乐。” 季老二长得胖嘟嘟又爱笑,谁不喜欢。“别乱让她吃东西。” 望舒说完半瘫坐在椅子上。 “嗯,很累吗?”始作俑者问。 望舒靠着他,“唉!我有点不行。”很累啊,有人乐之不疲,有人无福消受,偏偏是夫妻俩。 反身趴在他怀里,季老二有样学样,小脑袋也趴着,和望舒大眼看小眼。 大可爱小可爱,左拥右抱的秦修远安慰大可爱,“累了就睡。多睡养生……我有点没忍住。” 上无公婆,相公听自己的,爹娘妹妹在身边,还挣小银子,望舒很满足,推推他,“你要快点嘛。”不要学那些虚荣男人追求没球用的持……久力。 “……好。” 啊,生活更满足了。 夜里,望舒累得瘫着直喘气,伸手指了指白天信誓旦旦夜里就翻脸不认如今又拿着帕子装温情小意的男人,“你今天怎么说的……呼…呼…” “我觉得够快了。”秦修远晾了帕子把人紧紧抱着,只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自己的上限连人家的下限都够不着。 “原来不行的人是我……”望舒无能叹气,只能心胸开阔赞扬队友,“…你太厉害了!” 秦修远脸红了,又伸手拿了帕子替她擦一遍发根,舒舒不喜流汗和湿哒哒黏糊糊的,还善解人意,他做得好了,她总会体谅他的,偶尔给他加福利。 “舒舒胡言乱语了。”内心美滋滋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哪里学的??望舒一言难尽,却也没反对,只告诫他,“明天。你不能再……,真有点疼。” 秦修远抱着她快乐地摇摇,“好。”方才多走了一点,她难受得紧。 “你哪里学的?”怎么想到要用上夏嬷嬷说的臭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了。 秦修远闭嘴不言。 “我能确定上次那对贵女就是雍州刺史的两个女儿了。” 话题转得比石头还硬。 “回答问题。”难道跑去不干不净的地方了?望舒撑起身子努力盯紧他。 秦修远转过脸要逃避,望舒一把揪住他胸前,把人扯过来,这人全身肌肉一用力就硬邦邦,唯二能下手的两处她可太清楚了。 弓着身子,秦修远如蚊呐般把在雍州看到的那一幕如实告知。 还以为他不做人事!原来拜了犬师爷。是没法做人事的旺财和大美人启蒙了一把这个书房里干干净净,又没猪朋狗友的正直人士。 之前以为他新婚夜突击学习,后来才知道是她老爹把他给突击警告了一把。 早知道新婚之夜他能摸着地方还是她许他练习了几个月的成果。 “舒舒,别生气。我……”秦修远将心比心,想象一下惹毛新妇的下场,立马又把另一边送上。 望舒:……小拳拳捶他,“离远点。”不老实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有没有看过那些千奇百怪的图?” 秦修远一脸懵,“千奇百怪?” “不穿衣服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春宫图。”望舒抹了抹汗,理论一片荒芜,实践上一招就将她吊打,气煞她也! 他老实巴交摇摇头,灯光下好一个温顺可口小鲜肉。不穿衣服的,除了那些军营里的兄弟,就是路上偶尔疯疯癫癫的疯婆子,脏得没法看,他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 “我有,你想看吗?” 秦修远眼睛亮了亮。 “但我先和你说哦,图是图,人是人,不能混淆一体。你要我配合,得先问我,很多做不来就是做不来。” 乖宝宝秦修远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她不是扭捏的性格。 望舒跟他说了藏书的位置,打了个呵欠:“今晚你再不熄灯,夏嬷嬷就会跟老娘说我俩今晚忙活三四个时辰了。” 三四个时辰?!!!他做不到! 正房的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妖风吹灭了。 第113章 她又怀孕了 第二天望舒依旧早饭午饭一起吃,秦修远一大早连春柳都不带,抱着季老二又去秦府了。 “你婆婆说要见他。”季母见她吃饭慢吞吞的,端了碗一口饭一口菜喂她。 “汤。”她嚷着,季母从善如流。 “还有五天季老二周岁了,咱们就在这里办几桌?”这里有大厨房,位置也够大。 望舒点点头,“提前把正厅的地毯撤了。” “姑爷那边你问问要不要请几个朋友?”季母掰掰手指头,“夏嬷嬷说你只管写菜名,其余交给她们三个人搞定。” 说的是夏嬷嬷,李嬷嬷和桃桃。 望舒想起来个事,让季守晚些时候去把金银楼和望仙楼的老板请过来。 下午叼着根牦牛肉干,望舒和季母整理了这次秦修远带回来的成串或散的珍珠 、珍珠粉和贝壳,晒干的鱼产,精致的小匕首,牛肉干,奶枣等一大堆物件。 季母做刺绣,挑了两盒珍珠自用。望舒挑了一串并几颗,打算做珍珠耳环,想了想,留了几个贝壳。 鱼产和奶枣拿出一部分送人,一部分自己吃,另一半打算卖给望仙楼。牛肉干留了三条,其余待卖。 小匕首镶了珍珠和贝壳,华而不实,当个摆件还行,用处不大。 秦修远挪进来,看见要卖掉绝大部分,有点讶异。“你不多留点?不送点珍珠给亲戚?” “我把最好看的留下了,那几份鱼干和奶枣就是送人的。有半条牛肉干的那份是给李富贵的。” 李富贵何德何能,连亲奶奶都没分到牛肉干,给他就是半条。 “待会送过去。”秦修远把玩着待卖堆里的小匕首,“这个你不喜欢?”他挑了很久才买的这一把。 望舒晃晃纤细的小胳膊,十分无奈:“它太没用了。沉得慌。” 是他欠缺考虑了。毫不犹豫,“卖了。下次我挑个最轻的。”劝她,“送点珠串给亲戚?” 望舒不应,“亲戚也要有来有往啊,一年到头我家连他们的一片菜叶子都没捞到!像你送东西给我,我一直垫高脚后跟翘首只管收,哪天你不耐烦了就把我一脚送出三丈开外啊!” 这玩笑还开自个身上了,捏捏她的脸蛋,“胡说八道。你只管收一辈子。” 望舒笑嘻嘻,“好啊好啊!”倒是劝他,“你给你娘带了什么?” 他忘了。“就带了老二,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她再带过去。”说完挑了两根牛肉干两条大鱼干和两串珍珠。 明天?“你娘要见我。” “她又怀孕了。”秦修远平平淡淡,扔下重磅炸弹,说完闭上眼睛,掩住了一切情绪。 咬紧了牙! 季望舒说得上是惊惧,瞬间拉紧了他的衣袖,腿有点软,秦修远拉住了她。 天啊! 下午望仙楼和金银楼老板登门,“早听说秦将军拉了一车好东西回来,我们还在猜想谁能做这个买卖!” “知道季小姐,哦不,如今是秦夫人,喜欢银锭和金锭,我俩特意没带银票。” 望舒给他们倒了奶茶,笑吟吟:“俗人一人,我就喜欢沉甸甸的银子,金子…没见过几回,更喜欢了。” “今天我俩就给夫人送金子来了!” 刚送完李富贵的礼,秦修远一路将季老二举高高,玩抛抛,看见巷子里有车辙子印,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他挣了金疙瘩的新妇心情舒畅地送两位老板出门。 “秦将军!” “秦将军好!” 两位老板是做生意的,口舌功夫不在话下,将他这次买入的货品从鱼干夸到小匕首,又夸他有本事,带小孩有耐心,战场上勇猛善战,夸新妇持家有道,有生意头脑,滔滔不绝。 望舒向他眨眨眼便回屋了。秦修远一直好脾气地听他们夸,带着季老二将人和护卫送到巷子口,遇上了冒着小雪撑着伞过来的望月和二伯娘。 “二婶。”他问长辈。 “姐夫。”望月向他行礼。 “乐乐真是一点都不怕冷。”下雪了她还笑嘻嘻地用手去抓,放嘴,砸吧砸吧嘴巴。 跟她怕热畏寒见风就倒的姐姐是两个极端。 季老二进门就闻到了奶茶香,全身就跟拧了发条一般,从二婶手里挣着跳下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向望舒摇摇晃晃冲过去。 摸到望舒的膝盖,冻得吸了一口冷气。“季老二,你这小手冰凉!” “姐…姐…要…要…” 为了喝两口奶茶卖了十八般武艺。姐姐,姐呼叫得那叫一个溜,才得了两羹。 “舒舒,她想喝就给她喝嘛,家里又不是没有。”二婶看得季老二努力营业的样子心都要化了,“小孩能吃能喝多好。” 季母笑而不言,带人去了厢房的厅堂。 她俩是过来传老夫人的吩咐,想下个月办六十整寿,六十而耳顺,老人遇整十的年龄往往想要大办。 “老太太说虽然人在遥城,亲戚离散,但儿子儿媳孝顺,三儿媳妇又给她添了小孙女,孙女婿争气有本事,喜庆连连。正值整寿得操办起来,希望多请些军中好儿郎来,借机给望月掌掌眼。” 话里话外,这是要三儿家负责操办,还得让秦修远请军营单身汉了… 季母摇摇头,拒绝了。“你我是妯娌,不是外人。我就有话直说,操办寿宴为子为儿媳本份,只你说要姑爷请军中兄弟,这却不大妙,这种事我作为岳母,甚至望舒作为妻子,都不好插手。” 望月低下头去。 二婶有点讷讷。 三叔家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初八那天季老二周岁,刚女婿说会有五个朋友过来。我问问他,有没有未成亲的好儿郎。” 唯一一个未婚的已经和李婉婷定亲了。秦修远有点抱歉,“除了李富贵,其他还只是同僚关系。” 不熟了。 李富贵,短小精悍,黝黑憨厚。 “怎么那么着急?娘亲,望月几岁来着?” 听闻是最会讨她奶奶开心的孙女,这几个月做刺绣,踏实认真,望舒又大方,中途生娃的娘都赶不上这个妹妹挣得多…… “实际比你小两岁并几个月,今年才十七。” 这也太着急了吧。“到底是谁急啊?” 望舒自己才成亲几个月。 第114章 不考虑读书人了 但留了饭,饭上季父倒是说有一位人品样貌还不错的学生,“刻苦肯读,品行端正。由寡母抚养长大,侍母极孝。” 望舒眼眉跳了跳。秦修远看到了,心下一紧连忙夹了块鱼肉给她,“小心有刺。” “老夫人想着给望月找个军中能护得住她的。”二婶尴尬。望月默默吃饭,闻言更是坐立不安,脸都憋得不行了。“谢过三叔了。” 那就是不考虑读书人了。 读书人行情之差,季父还欲再争取争取,“这小伙才情极高,品德高尚。和寡母相依为命,孝道为人称颂。” 一时无言。 “爹爹,他怎么孝顺的,他孝顺跟找媳妇有什么关系?” 季文书十分有耐心,“他家中有一老母鸡,偶有鸡子,推让给老母亲吃。下学堂后从不在外逗留,必匆匆回去陪老母亲,冬天给老母亲挑水,有一次摔断了腿,有一回给老母亲割麦子,还划到大腿,课业从未中断。” 打假斗士望舒一一分析: “鸡子他推让了,那他老母亲有没有吃呢,还是又给了他吃?家里穷,没钱花他怎么在外面逗留?回去陪老母亲,他就是回家,可能躺平睡大觉,怎么一回家就是陪老母亲一起做家务?” “一个从小家贫的人,又经常陪老母亲,如今快二十了,挑水摔断了腿,割麦子又划伤了腿。他就是这样孝顺的?” “才情极高,可以替人写信啊,抄书啊,怎么偶有鸡子还得靠老母鸡下?我听爹爹你这么一说,他这老母肯定身体还算康健,而且未必老。不然你肯定说,那年迈而有多病的老母亲了……” 望舒一口气说完,忙喝了几口汤。 秦修远:……有点道理。 季母:……舒舒永远不给自个爹爹面子。 二婶和望月:……怎么听起来跟伪君子一般,那到底谁是对谁是错的? “舒舒不可胡乱猜测。他谈吐不凡,颇有清士之风。”季父隔空点点巴巴批驳自己的乖女儿,见她吃完一块鱼肉,又给她夹了一块。 “这虚头巴脑的,就凭这‘冬天给老母亲挑水,给老母亲割麦子’,给给给,给个屁啊,他不用洗漱不用吃饭,哦,都是给老母亲干的,他还有脸往外说,就连自己该干什么,母亲该干什么的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清士之风,还品德高尚!” 望舒愤愤说完,还没等季父反应过来含义,又是噼里啪啦一阵输出:“爹爹,一个鸡子都没得吃的人家,你还想给他娶老婆,娶回去干什么,站门口喝西北风啊!饿了就夸我相公品德高尚,有清士之风??你给望月介绍夫婿,你也得像给女儿物色相公一样嘛,那种人家你会让女儿嫁过去不,说不定还是茅草屋,不用出门踮脚,西北风就钻嘴里来了。爹爹,我可是帮理不帮亲,你自己想是不是这个理?” 说完便埋头吃饭,不顾一众当场石化的雕像。 秦修远麻利给岳父夹了鱼肉和香菇,“岳父,明日你下值我陪你一块前去探个究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季父许久点点头,神情有些丧气,“舒舒讲得也有她的道理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在前,齐家在后,望月,是三叔欠缺思虑了。” 望月连忙摇摇头,这一顿饭吃得艰难,“望月知晓姐姐和三叔是真心在为望月着想,或许是局中者迷,旁观者清,姐姐说的这番话,对望月来说也是醍醐灌顶。” 见大伙都在听她说,她鼓起勇气坦白心事:“其实望月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找夫婿……只家里境况不好,长辈觉得……觉得……”她说不出口,眼泪却流了下来。 正在吃摊鸡蛋饼的望舒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秦修远,幸亏对面的人极力忍耐,把眼泪和哭声憋了回去。 “…除了嫁人,无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她没说长辈如何,只这一句报答父母之恩就很能说明原因了。 “我爹在私塾一个月下来满打满算才拿三两,你能挣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的月银,算得上丰厚了。 望月不好意思低下头,“家里开销一个月得差不多十两银子……”爹爹娘亲,大哥大嫂侄子,丫环,再怎么节俭,钱还是远远不够。 “哦,你家那么多人,就你一个人干活养啊!” 这话说得望月抬不起头来,“大哥他一直在找差事,还没找到合适的。前段时间大嫂又怀孕了,他就在家陪着大嫂养身子。爹爹娘亲,年纪大了…” 秦修远慢慢挺直了腰背。 “找差事找快一年还没到,倒是又快要有一个孩子了,家里困难,他懒就懒,逃避就逃避,居然还找了个陪怀孕夫人的幌子…跟刚刚那个给老母亲挑水,给老母亲割麦子的人一样让人看不懂。你爹娘大不了我爹娘几岁,这就年纪大了?不让儿子去找活计,还抱怨起挣钱的女儿,想拿聘礼继续过好日子吧。” 满座鸦雀无声。 这顿饭上望舒越想越气,夜里秦修远真朝思暮想捉心挠肺一整天的期待眼看就要在被人连续两次躲开手后付诸东流了…… “别想了,我们做自己的事,舒舒…舒舒……”他抱着人继续第三次尝试伸手进去,“舒舒…舒舒……” 叫魂呢! “呃…”望舒膝盖疼,手肘累,腿开始麻了,后面的人分了手过来帮她揉膝盖揉腿,“……” “…舒舒,我很轻了…” “……头发…啊…疼…” 他又给她把头发全部理好,望舒反身推他,“疼,嗯…抽抽的……” 秦修远只好退出来,就看到了血丝,吓得他一跳,当场石化,随之想起新婚第一个月那次月底差不多的情形,心慢慢安定下来,趴下去检查,“你月事来了。” 癸水报到,活动中止,望舒难得的假期。 收拾好望舒找了个位置窝在人怀里,“明天我出不了门了。” 她是月事疼痛值大礼包获得者,前两天必须得卧床躺平,拉着他的手放在肚肚上,要他揉。 “你在家休息。我送点东西去。”大手忙活着,“要不还是找医师看看?”上一次没劝动。 第115章 幼儿乃是吞金小兽 天生的,怎么看。“没用,现在还能忍。”她这癸水这一两年才来的,“那次你上战场来看我,你还记得吧?” 秦修远点点头,看人说话抿着唇,摸摸人的黑脑袋,“进门就给你找医师去,岳母都替你伤心落泪。” 初葵,高烧不退,腹痛难忍,疼得她原地打滚,呼吸都在痛,恨不得拿刀子剖了这肚腹。 “……原本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准备了好久,就等着送那鞋子和刺刀给你的…哎,我的丑样子你是一次没落看在眼里…” 秦修远下意识将自己的新妇抱紧,说得十分自然,“很大的惊喜,哪里丑了,那会你两个麻花辫子,可爱得紧。还有点凶,突然就说不会给我生孩子,稀里糊涂,我都跟不上你的话……” 回忆得头头是道。 望舒也想起来了,“哼!你不知道之前十六了,我不是那个没来,这个也没有鼓嘛,所以我爹娘一直想让你退婚来着…结果居然来了,我就知道有可能会嫁给你了,有点不乐意……” 哦莫!他就知道!之前想糊弄他… “嗯,幸好你癸水来了,这里也鼓鼓的。”秦修远不老实的手悄咪咪又自己挣福利了,“我那会惊讶得很。”一直是前胸后背无甚区别,突然就异军突起,“一鸣惊人。” 噗呲,一鸣惊人能这么用嘛!混蛋!“嗯,你别摸,摸得难受。” 她意有所指,连带动得难受,他那里引火烧身,自找苦吃。 他马上停了手,继续做按摩师傅。“大将军府上有一位妇科圣手,明天我去试着请他来给你看看?” 望舒一时动怒,狠狠眯着眼: “他给我看过。批了命格,不孕,早夭。” 话音刚落,“胡说八道!”平地一声吼,秦修远用力砸了一下床铺,大声驳斥她,“江湖骗子!” “你小声点!” 望舒捶他,有点担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幸好冬季的雪总在夜里铺天盖地,让人松了口气。 秦修远犹自愤愤不平,脸涨得通红,“望舒你不要信他信口雌黄。不过过去多年底子有些不好罢了,其他无碍。修佛却不修德,其心可诛。” 反过来望舒帮气鼓鼓的小鲜肉顺气,“我信你。所以你别找他了,上次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清士之风悬壶济世的样子,就对着原本卧床的我口吐恶言,什么‘阴寒,陈年积弱,不孕早夭’,原本我都快好了,愣是被他气得多病了几天。” “你怎么不早和我讲此事?他不怀好意!”秦修远咬紧牙捏紧了拳头,“定是有人指使他恐吓你一个小姑娘。” “哎,红颜才能做祸水,我一个无盐女,无妄之灾啊!那个时候我都快信了!” 诚然她没法做南山不老松,也不至于早夭吧! 秦修远点点她的脑袋瓜子,“病中容易疑神疑鬼,幸亏你够聪明。还有啊,你不是无盐女,你挺漂亮的。” 这话,她怎么不信呢,“你要求太低了!”一个连春宫图都没看过的童子鸡,审美必不在线。 秦修远:……有点不服气,手从上到下吃豆腐:“你人好,又聪明,善解人意,这里,这里,这里,这里,都美都好……” “我的脸有点瘦,我觉得鹅蛋脸好看,我这个鹅蛋营养不良。嬷嬷跟我说,有些人这里这么大这么圆!”望舒两手圈出一个小西瓜,跟乡巴佬普及,“不用挤,它俩都能挨着!”腰肢这个,她同样自损八百,“我腰细是瘦的,嬷嬷说有些女子腰又细又有劲……” 下边两个也不说了,屁股不够翘,他喜欢的那里……反正乡巴佬秦修远就是没见识。 她那个婆婆就挺美的,五官明艳,胸大腰细大长腿,有种雍容圆润的美。可惜后来生了小十一被摧残了一波,如今又怀孕了…… 咦,怎么对方辩手不回应了?望舒感慨一波,发现突如其来的安静,抬头看人,好啊,浅眸眼睛直勾勾地在看她。 “你…看什么啊…”说话啊!她有点结巴。 “灯下看我心里的大美人。”秦修远生涩模样装作含情脉脉,“你就是美,不用抵赖!” 滑稽得可笑。 狡猾大大的有! 第二天秦修远没有出门。望舒后半夜睡得不太安稳,白天有点难受直哼哼,他抱着季老二在房里陪她拟周岁宴的菜品,两位嬷嬷时不时进来拿主意,春杨春柳慢慢上手,加上桃桃和季守,为人父母的季父季母用不着操半份心。 季父有学生有私塾同僚有军营老友,季母也有好些雇主和绣娘同行,秦修远叫的人少,只五位,但酒席拖家带口的,得往一家人数上备着。加上望舒父母两边的亲戚,家里的仆奴。这里就要八桌了。 望舒把唐伯和张三的武馆学生也请了,“武馆要备三桌。你娘亲那边,还有表姐?你请一下,”她掐了掐手指头,“八桌,三桌,一桌,那就是十二桌。嗯,嬷嬷,备十三桌的菜品。” 姑娘大方,菜品多,夏嬷嬷有些心疼银子,“好大一笔支出。” “秦修远上次婚宴是几桌来着?”大摆流水席,她还没醒呢,这人一大早去结了银子。 “岳父家里八桌,家里八十桌。”八十八桌,每桌二两银子。 他手头一度拮据。 这么一比较,夏嬷嬷就不好说什么了,“银子不经花啊!修武馆,花了一百多两…铺地毯又是整一百两银子…如今家里下人多了,二小姐也花钱,哎呀,嬷嬷这数算得发愁啊!” “嬷嬷,新家伊始要钱财待兴,武馆初立要金银投入,幼儿乃是吞金小兽,这些钱财有的放矢,应花就花了。” 吞金小兽季老二在房里爬得飞快,在跟秦修远玩躲猫猫,脖子上一小串珍珠,小胖手上一对带铃铛的金镯子,小胖腿上一对银镯子,明摆着就吞了不少金银珠宝。 “哎哟,小姐这说法贴切,吞金小兽,可不是,这养小孩往好里养,处处都是银子呐!” 望舒忽地闭了眼,咬紧牙,按住了肚子,底下一阵汹涌,夏嬷嬷快秦修远一步抱住了她,“小姐?” 好一会,望舒摆摆手,无精打采。“嬷嬷,你去吧,银子……” “好好,小姐别说话了,嬷嬷晓得。” 第116章 男人都快给她跪下了 半个时辰后秦修远提溜着穿金戴银的季老二到居灶君找夏嬷嬷。 “望舒说把西厢房那些物件都归置清到倒座房,连成一间。那天多摆些炭盆,就在那摆八桌。在东厢房厅里摆两桌招待岳父岳母两边亲戚。你们在居灶君摆一桌。一桌备用菜。” 传完话,秦修远给了嬷嬷三十两银子。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家里好些食材…” “嬷嬷,舒舒喜欢吃鱼干牛肉干还有蘑菇干那些,留给她吃。” 秦修远又一次觉得鱼干留少了。最近她就馋着焖鱼干,生怕嬷嬷大手一挥造完了。 “好好好,宴席少一道鱼干焖蘑菇罢了,不碍事。菜品原本就丰盛得很。” 嬷嬷指了春杨春柳和季守和上次姑爷从雍州买的那位车夫一同去备宴席食材。 “嬷嬷,小姐怎么想到把武馆的人也请了?那群猴儿也没能上得台面的袄子和棉鞋……” 能在武馆有个栖身之地,每天两顿粗面馍馍,以往想都不敢想,如今还被请来吃席,“怕是要丢脸哩!” 冬天衣裳和棉鞋对普通人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 “小姐请了,你们就来。衣裳棉鞋这些,下晌赶紧去订。”夏嬷嬷知他替猴儿交武馆学费和餐食费,口袋怕是空空,“嬷嬷攒了些体己,你不用担心。” 季守也不客气,“嬷嬷,季守必还。”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哎,我还打算和小姐说先支两月银子呢,只一直没见她。” “你个猴儿!”嬷嬷敲了敲他脑门,“这半年家里花了多少银子你眼睛长后腰上是吧,还想提前支月银?”把他耳朵揪起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错了错了!”季守拉着车,逃无可逃,只能连连认错。 春杨春柳直笑。“嬷嬷,家里主子就没有闲人,银子花得出去就挣得回来!”小小姐从脖子到脚丫上,就值不少钱。 夏嬷嬷松了季守,一脸肃容对几人说:“老爷私塾,老实说挣得还不够他贴补老夫人和那些学子的……夫人刺绣,可小小姐要个丫环带着吧,得付月银吧,小小姐吃喝拉撒要钱吧,她刺绣的银子眼看就不够吧…小姐是聪明,把我和李嬷嬷送到望仙楼去,也是为了卖得更多些,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两个月我和李嬷嬷也挣不了多少银子了。桃桃和季守做腌菜,可腌菜挣的银子恐怕不够发我们这一群人的月银吧。” 两家下人几乎两掌之数,望舒也不亏待他们。“你们光看到唐伯那边好大一个武馆,三十个学徒热热闹闹,可每个学徒才多少费用,怕是再过半年都回不了那些修葺房子和买那些家伙的本钱。而家里地龙就得十二个时辰烧着,靠着姑爷冒险拉点货回来给小姐卖了换钱。那些钱哪是好挣的,我不说你们上次也看到了。” 差点就被扣掉回不来了。 “嬷嬷你这么一说有道理。”季守也正经了一把,悄悄爆了个秘密,“反正姑爷就挺穷的。上次去望仙楼结帐,他就剩了半两银子并几个铜板。天天带二小姐出去,别人看二小姐穿金戴银可劲儿推销,姑爷连根糖葫芦都不买。二小姐有时候就抓雪往嘴里塞。” 夏嬷嬷:…… 其余人等:…… “那小姐有钱吗?”春柳弱弱问了句。 那季守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去岁跑马都是租的。老爷的马都改成了马车…二黄卖了,一白卖了,连双色球都卖了…” 越回想越是凄凄惨惨。 “希望大美人这次多下几个崽子。养得漂漂亮亮的,十两一只,生五只就有五十两。” 嬷嬷记起来,二小姐生日那会,小姐就说卖十两一只。她定的价,低了可不行。 几个人同心协力,和屠肆几个铺子老板讨价还价,锱铢必较,主家困难,下人心里凄惶,连一个铜板都掰开两半来还价。 周岁宴前一天,秦修远和季父去实地考察了那位学子。 “…那些鸡子最终是他吃了,他母亲见他不吃甚至要下跪……他挑水,是母亲走了几天亲戚,家里没水了…咳咳……割小麦是母亲病得下不了床…” 季父有点说不下去了,面对望舒等着谜底揭开大获全胜的期待,脸不能一个人丢,示意女婿接上。 “他有心帮忙,但母亲倔强,只让他专心学问,遇人便夸他孝顺,有天份,认为他未来必成大器…他私下偷着做杂活,但很冒失。其人消瘦,嶙峋之感,母亲不准他沾染金钱铜臭味,往往以下跪上吊威胁。但谈吐正派,当场下笔有才气,修远文章不如他。” 众人心情复杂。 “一个脑子有病还故作清高的老娘和一个干啥啥不行,读书第一名的愚孝儿子。” 众人心情更加复杂了。 秦修远真的很羡慕她直抒胸臆的勇气和一针见血的识人定论。 “舒舒…这个孝顺乃天经地义…”季父想想下午那动不动就下跪的…场景,生理不适,说不下去了,可真有…… 在地上玩耍的季老二适时一阵咯咯笑。 “哈哈!季老二笑你!”望舒首先破功,“爹爹,哈哈,你继续说啊…哈哈…” 大家这下都笑了。 等晚上虎视眈眈的秦修远压着她,她就笑不出来了,小哭两回。 周岁宴。 望舒早起有起床气,看到旁边坐着的人,怨气翻倍,龇牙咧嘴让他尝到一阵爱的小拳拳。 “混蛋!” “混蛋你!” 秦修远搂着不放,任由她拳打脚踢…手部按摩。昨晚,咳咳,他千念,念念甜滋滋,不能露出半分得意。“舒舒,好了,咱们起来吧。” 起来,怎么起来,秦修远看到她如鸭子一般怪异的走路姿势这才后悔,“我…我按了半宿。” 无济于事。 忍不住打着摆子,在梳妆台坐下,望舒摸了摸头顶,露出一片伤痕控诉凶手。 “这…这是如何?……”秦修远手忙脚乱找东西要给她抹,哦,想起来了,第二次那会她挣得厉害,他舒爽兴奋上头,没忍住力道,她就撞到了床头边上,上下受痛,他只顾了一头。细细看,双眼还有些浮肿发红…… 望舒不让他抹,看了看屋内还算收拾得整齐,开了口,全露馅了,嘶哑低沉:“叫我娘来!” 岳母!男人都快给她跪下了,一脸求饶。 第117章 这是又准备卖艺了 望舒也不说话,拿起梳子,胳膊摇摇晃晃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她这样如何梳妆打扮。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喝蜜水,洗漱更衣,原本打算穿的双绕曲裾,被心虚的男人换成了更为紧束的青色三绕鱼尾曲裾服。 “嗯…”望舒吸气,秦修远立马认错,“我轻点…轻点…”慢慢拉紧腰带,打结,又给她系了压步的珍珠串,认认真真地抹平褶皱,这一刻他甚至庆幸望舒本身对衣着的要求不高,自己才能蒙混过关。 左手红玉镯子,右手碧玺戒指,佩戴水滴形的宝石耳环。头发也小心翼翼梳好了,同床共枕以来,他知道第一扫兴就是扯到她这把不长的秀发,始终拿捏梳发的力度。 好在等他一通忙活,望舒也努力地自己淡扫蛾眉,慢慢上些胭脂,红唇一抿,颜色殊胜,眼角看着人又有些癫狂,撇开脸,眼不见心不烦。 秦修远被瞪一眼气急身躁,又重去洗了把冷水脸,“你这般模样,我…” 特受用,整个人抓心挠肝的。 又抿了杯蜜水。 但季母何许人也,过来催他们时一眼就看出望舒眉间眼梢的春情犹在,“望舒你这打扮太潦草了!” 就推着望舒进房,从头到脚给她换了,换上压箱底的束腰浅红色胡服,配珠带环,胭脂加倍,在脸上点点,略略描了红梅花样,烈焰红唇,红宝石耳环,红玉镯子,碧玺串压步,挽发于顶,巧手灵动,珍珠串绕着飞天髻底,整体打扮明艳华贵又不失天真可爱,符合望舒一向以来出其不意随心所欲的打扮风格。 季母看女儿闷闷不乐,还替凶手说情:“你小日子这好些天,他又是个精力充沛的热血时候,难免房中莽撞,舒舒,你就饶了女婿这一回吧。” 她能如何,她老娘这个装扮掩饰了那恶心巴拉“狠狠teng爱过”的样子,其实哪有hen狠,即使她被…得快要灵魂出窍,实际上不过是没控制住力道想闷头进门……事实上也没折磨她… 她这具不中用的身子,占了个美男子又如何,人只要略微出手便探到了她的极限。 “知道了。” 甫一说话,被唬了一跳的季母就安排了智慧牙生长痛“牙疼”。 季父听闻女儿一大早犯了牙疼,连忙把从头到脚红袄子红棉裤的小寿星季老二抱上来,“乐乐给姐姐呼呼!” 望舒半路拐了弯,不想挨季老二的唾沫星子,季母瞪了一眼夫君,“舒舒抹着粉呢!”转头对忙着摆饭舀汤没个停歇的女婿说:“修远,今天人多手杂,还得麻烦你带着乐乐,多陪陪舒舒。”小奶娃穿金戴银挂珍珠串,怕招人眼。 季母亲自端了半碗肉糜粥喂舒舒,被姐夫喂整碗粥的季老二看得姐姐吃得慢腾腾的,也不肯好好咽,磨磨蹭蹭含着玩,被望舒瞪了一眼,红孩儿季老二这才快马加鞭,吞得飞快,吞完就张嘴等着,没会儿就领先了她姐半碗粥。 手边无事显得格外心虚的秦修远:……季老二,求求你慢点咽… 主无闲人,仆无懒人。两家仆奴都忙得团团转,一大早唐伯和张三就一车车将赁的桌椅往家里拉,季守把几个手脚麻利的小猴儿叫过来,把干净无尘的西厢房又重抹了一遍,抄手游廊的雪沫子还没落下便被扫了出去,卸桌椅下来一遍两遍擦得干净透亮,再搬到厢房摆得整整齐齐。秦修远一手抱着季老二,一手牵着望舒,刚进西厢就看到这群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果真拿着跟绳子在那拉平取整…… 招了季守过来,指了指角落,让他赶紧把火盆点起来。 “小姐,这会干活,他们不冷。等客人一到,我吩咐他们马上点。” 望舒看了眼秦修远。 “季守,现在点。今天我们在这迎客。”秦修远吩咐他,“今天你们留个心眼,正房铺的毯子沾不得雪水,除非我们带,否则不能进。” 望舒提醒他,“爹娘。” 爹爹娘亲房里也是不能进的,只厅里开席,便在厅里活动。 “雪天路滑,你们上菜慢点没事,走稳。” 季守一一点头,“小姐和姑爷放心。” 要紧的是从外面来鞋底沾了雪或泥巴,望舒跟秦修远说了几句,秦修远便快快让季守搬来些木板子和几张草垫子,放在各进门处,“雪水路滑,提醒客人抖抖雪,就着板子和草垫子清理鞋底。” 厨下有夏嬷嬷在,称得上井井有条。见一对俊男美女抱着嗷嗷的红孩儿进来,连忙端了碗蛋羹给望舒,“不烫了,牙疼就吃嫩嫩的蛋羹,可不能饿着。” 喷香的各种卤肉,热气腾腾的两处五层蒸笼,哗哗的淘米声,咕咚咕咚冒泡的热水锅,泡发的木耳,砧板上剁得飞快的鸡肉,快速搅拌的鸡蛋液,洗得干干净净的波斯菜、豆芽和大白菜,跳跃的火苗,翻炒的大锅,到处都是新奇,红孩儿季老二兴奋得就要下地,“要…要…” 除了蛋羹,望舒又盛了碗卤好的猪肺子放在季老二鼻尖处,勾得她的魂直跟那香味走。“姐…姐…姐…呼呼…姐呼…姐…” 这是又准备卖艺了。 厨下的几人笑成一团。 猪肺片端回了正房,自然是病痛乃家常便饭的望舒吃的,使出浑身解数的季老二只舔了几下筷着,吃了半碗蛋羹。 没一会吃了半碗蛋羹的秦修远又去端了碗猪肺片并一碗鸡血块回来。 “嬷嬷先给你下的鸡血汤。让你一定晾了再吃。”望舒嗜吃鸡血煮的嫩块,嬷嬷记在心上,又是蛋羹又是血块汤。 又不是真牙疼。望舒打了个饱嗝,吃了点小血块的红孩儿也学着“噢!”一声。 “季老二真讨厌!” 秦修远忍俊不禁,季老二就喜欢学望舒的动作,皮得很。 趁着气氛好,他又跟人道了歉。“舒舒,我错了。” 道歉他最行。“错哪了?” ……“我不应该那样…” “闭嘴。”她要的是态度,不是真相。 望舒补了补舌上胭脂,对着凑过来的季老二脸上晕抹两把,大胖脸成了个大胖寿桃。 第118章 像我这样式的 门口有喧哗声传来,望舒擦擦手,平静问:“听闻有人能夜御数女,秦修远,你觉得你是不是?” 这话炸得秦修远外焦里嫩,红着脸嗫嚅:“…胡…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望舒看他脸一会红一会白,“像我这样式的,你就能来……” 被急急打断,“舒舒,我知道我错了,你别说了,…以后我再不…可好?”看着眼色,又猛得住嘴,他是真的有些癫狂,热血冲脑,把人搂在怀里,“我昨晚…太鲁莽了…” 望舒静静靠着他,“应该是男人都有这样的本能,只这事上,我能的我随你,但你娶了我,你要迁就我,我看书上有勇猛壮汉直接把女人弄死在床上…” 秦修远:……他有这么勇猛?“舒舒,那是大战数时辰……我哪里有…”他不得不纠正她,那些片段他也有所涉猎,什么一个时辰,千下…… 望舒:…不好骗了… “这事上我迁就你,我今天看你难受,我后悔得很。”秦修远从善如流。 人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门口早早烧着火盆,做好避风挡雨雪的小棚,女婿身材高大样貌出众,抱着季老二,女儿瘦削娇气,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靠得很近。 季母松了口气,一早上两人迟迟不出来,她就怕女儿和女婿别苗头。 还胡诌个牙疼的借口。 应了那句床头吵架床尾和。 “秦将军带奶娃娃也有一套!”来一人解释一遍,说过多少次,甚至有些老人误认为这是他和望舒的孩子,他依然温和解释。 “她调皮得很,又蹦又跳不好带。幸亏她的姐夫刚好最不缺力气。” 季母上前招待,老头子受了点风寒,负责屋内寒暄。 “修远!季小姐!” 望舒抬头望去,果然是李富贵这老实娃,旁边还有李信,跟着的是一个大肚便便的妇人紧紧搀扶着李信那貌似装瞎的老娘。 去岁三月成亲,已说有三个月的身孕,如今腊月初八…居然还没生??难不成是碰上天降异胎,要怀十八个月?!! 疑惑间,四人已到跟前。 “修远,这在你家里热热闹闹的,不知的还以为是你和夫人的孩子呢!”李信大大咧咧,伸手摸了一把大寿桃,“这胖娃娃长得好!” 季老二无齿笑了,伸手去抓人的手指头。 “胆子也大,过得几年,带她跟我们骑马去!”李富贵近期斥巨资买了一匹马,沉迷雪中跑马。 “秦将军,秦夫人。小妹妹真可爱。”大肚便便的妇人看着了一眼季老二,真心实意地夸。 去岁年初盖着盖头的新嫁娘,如今是难掩疲惫的妇人。 “往这边来坐吧。”季守迎着人进去,望舒目送着她的肚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拉着秦修远把怀胎理论一说,秦修远额头跳了跳,这无稽之谈,她如何信…… 刚好她李姨妈带着李婉婷和李尚德来了,工具人红孩儿送上去又得了一顿夸:“乐乐长得真好!来姨妈抱抱…” “哟,我乖乖小孙女,看看这金镯子,银镯子,奶奶都没得戴咧!” 亲奶奶一来,对着季老二又是撸手又是撸腿,把活扣解开,金银镯子取下来,捏了一下,叹道:“实心的!” …想当年季家亦是富甲一方…… ……如此作态,随行小辈心里一咯噔。 “奶奶,风大,快进去吧。” 半点风都没有,望月搀着老人进门。 胖宝宝季老二被大伯母抱在怀里,咯咯笑。 “季老二少了啥,你今天就补。”望舒扯了扯和爹娘一般只看戏的男人。 秦修远:……婚后他手头拮据…风水轮流转,如今老丈人都有私房钱了…今天补,就是连他变卖家产的时间都不给…… 众目睽睽之下,秦修远只好维持着笑脸把被撸了个干净的季老二从人怀里抱过来,朝着奶奶伸出她套着厚足袜的小胖脚,生硬道:“奶奶给乐乐重新戴上……” 哈哈,为三斗米折腰的秦将军!望舒看着季老二被伸过去的小胖腿,显然让想着昧下金银的亲奶奶有些慌乱,尴尬笑了笑,还是望月走上前,“奶奶,我给乐乐带上吧。” 谁想到一旁五岁的颖哥儿伸手就抢了去,“奶奶,哥儿要!” 镯子就这么被藏在了颖哥儿怀里,季老二这个傻愣,望舒上前一步,揪了她屁股一把,“啊呜呜呜……” 最后大寿桃就这么大哭起来,秦修远硬着头皮哄被下毒手的季老二,“乐乐,乐乐。” 静静地望向躲在老夫人身后的颖哥儿,“手镯是乐乐的,不是你的。” “哎哟,他还是个孩子。”老夫人维护着躲在她身后的颖哥儿,“孙女婿堂堂一个将军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秦修远:……手头拮据…… 一行人走进了西厢房,更是温暖如春。“还是三儿媳妇会享受,这就是地龙吧,一天得烧多少柴火啊!我那里连个炭盆都得省着点,夜里一宿一宿被冻醒……” 进了门就无所顾忌了。他们说他们的,望舒把那个玩镯子的小儿揪出来,按住他,直接抢回了两对镯子。 季父季母:…… 秦修远:……咳咳,默默伸了季老二的胖腿腿和胖手手出去…… 猝不及防被抢,颖哥儿嚎啕大哭,跟条虫一样瘫在地上摸爬滚打,哪里肯依。 季老二这下高兴了,拍着小手,金铃铛清脆,她气势奶凶奶凶的,嚷着:“扔!扔!”抓着望舒的袖子,“姐…姐…哭……扔……” 再哭就扔出去。显然被扔过的季老二现在见到有人哭了,提醒望舒该扔了。 最后还是小腹隆起的亲娘将自个儿子哄了,“颖哥儿,回去娘亲给你买糖葫芦。” 接下来,秦修远将季老二护得紧紧的,吃饭的时候特意离那虎视眈眈的小强盗远了些。 卤猪肉,脆皮扣肉,鸡肉焖豆腐干,摊鸡蛋饼,清炒豆芽,大骨头波斯菜汤,白面馒头,白菜木耳猪肉大包子。 趁着上菜四个大人带着大寿桃去游场。 “…李兄…没什么菜,一定要吃饱啊……” “哪里哪里,丰盛得很。” 望舒倒是一心一意盯了角落里的那瞎子娘。只见李信和李富贵一手包子一手筷子夹扣肉吃得正香呢,那怀孕妇人忙着夹好些菜喂给那瞎子,瞎子吃得也快,孕妇自己倒顾不上吃。 旁边的秦修远自然也看到了,望舒给了个“瞧,好一个侍母极孝”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咳咳! 第119章 连条临盆的母狗都看不得 轮到来到李信这一桌时,正是夏嬷嬷瞅着宴席情况补菜,给这桌补了一碗脆皮扣肉和一碟卤肉的时候,望舒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那瞎子似乎无神地掠过上菜的嬷嬷,然后咽了咽口水,出声唤:“翠娘。” 翠娘刚埋头吃包子,估计没留意到上新菜,又拿了个距离最近的包子递到婆婆手里,提醒道:“肉馅包子。” 结果老太婆抬手就把包子放在桌上,“没有刚刚的肉了吗,你看清楚点。” 翠娘这才抬头看到新上的肉,停下吃包子的动作,继续喂婆婆。 望舒转过来头,浑身恶寒,真是装瞎子! 秦修远压着季老二乱踢的胖腿,介绍道:“岳父岳母,这是李信百户长,这是李富贵百户长。” “我跟伯父伯母都认识,都来吃好几回席了!”李富贵对酒席很满意。 季父呵呵地撸着小胡子,“我也记得你,小李兄弟,一直和修远处得来,舒舒也说你憨厚。” “那伯父也认得区区在下了,这是家母,这是区区娘子。” 季父点头,见了快临盆的妇人,恭喜道:“李大人即将喜事临门啊!季文书问老夫人好。” 那瞎子也站起来,露出有些漏风的门牙,“好好,我老啦,你瞧这眼睛也看不见了,一家子都仰仗我儿子李信呢!我家李信是出息的,极孝顺…” 秦修远和季父最近都有些听不得“孝顺”这个词,浑身蚂蚁钻咬一般不自在,寒暄两句,便去最靠边的三桌,一大群武馆学生,其中猴儿就占了一桌。 见季守和几个帮忙上菜的猴儿忙得脚不离地,望舒招了他来,“跟嬷嬷说,除非包子馒头都吃得差不多了,否则不补。” 季守点点头,“就是,他们都挑着肉吃。馍馍吃了一半,见补肉了,就把馍馍扔了!我告嬷嬷去!” 可气人!恁浪费! 等季守和几个跑腿猴儿入了席,唐伯和张三带武馆的三桌子一起起立给主家敬酒。 季父和秦修远一饮而尽。季母和望舒喝的蜜水,抿了抿。 这三桌上了双倍的肉和包子,半大小伙吃穷老子,望舒扫了眼,一碗汤小伙子三两口就下肚去,一个包子三口消灭,颇有眼色的季守就跑出去了,和夏嬷嬷李嬷嬷一块端了摊鸡蛋饼和卤肉上来。 “小姐,这都够吃了。”唐伯走近望舒,“小姐顾着贵客要紧,我们这无关重要。你让他们放开吃,能把锅吃没了。” “唐伯,不挑食,任吃。” 人要走呢,季老二趁着秦修远和张三聊着武馆的事,一把揪住了张三的大胡子,“咯咯!” 望舒自然而然用点力揪住了她的小揪揪,学她,也笑了,“呵呵呵!” 季老二疼得直掉金豆子,张三连忙要劝,秦修远看了他一眼。 “放。”望舒一声,季老二就松了手。 望舒也松了她的小揪揪,顺手捞了一把秦修远的头发搁她跟前,她捂着自己的小揪揪,不敢动。任望舒一路拿着发尾挠她小爪子,大脸蛋,她也只是摸摸,不敢用力扯了。 季父闭眼:……季老二,你就乖点吧! 苦还在后头呢! 张三和唐伯目送全程,不由得不佩服,“很有效的法子。” 巧解小难题。 吃完饭没一会就开始送陆陆续续要回去的客人。唐伯自发组织了武馆的人留下来帮忙收碗碟,清洗,归置桌椅,李富贵自动加入,季老二闹着要下地。 “我看着乐乐。”望月自告奋勇。 望舒交待了下就回房睡了。 被关在书房大半天的旺财和大美人带着二白正在院子里享用大餐。 大美人肚腹垂地,胸乳鼓胀。 “这母狗快要生了。”季大兄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对季父说:“三弟,这于观有碍!” 季父:……嗯?…… 季母不明所以,“怎么了?” 季大兄红着脸,“不文雅!” 众人:……???? 最后秦修远给大美人在书房单独开小灶。 刚起来的望舒揉揉眼,大美人挨着她男人在啃骨头,嘎嘣脆嘎嘎香。 然后她跟着挨他另一边了,“怎么就它一个?” 秦修远说了原因,望舒捂着嘴笑了。“伪君子,假正经。” 居然连条临盆的母狗都看不得。 “他没看到旺财那两个蛋蛋吗?”望舒好奇,那臭旺财的两颗蛋蛋还挺明显呢,“看到了岂不是回去要把自己那两颗噶了?” 歪在他身上闭目养神,“一群奇葩。” 秦修远心里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岳父岳母答应给你奶奶办就是整寿了。” 哦。“随他们,不能在这家里办,我不去,你也不准去。我一毛不拔。看到就想恶心。” 秦修远:……她奶奶想要像今天这样,热闹… “那你先和岳父说下。”估计岳父快沦陷了。 望舒趴在他怀里,一点儿都不担心,“爹爹有分寸。他要是没有,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岳父,你惨了。 正房。 “怎么不换衣裳就睡了?” 说着,望舒抓住了来人假正经的物证。 是真的抓住。 “唔!”男人弓了腰。 “你在想什么?它怎么不老实?”望舒隔着衣裳拨拉着问,“你好好回答,我有奖励。” “唔!它想你,它这辈子都老实不了!” 望舒松了手攀着去亲他,用心回答的秦修远把人抱进卧室要奖励。 她要,他给。 两个人白天的第一次胡闹犹为尽兴。 “你再睡会,我出去?”不能两个人都呆在房里。 懒洋洋刮他一眼,“提起裤子不认人。”渣男! 秦修远:…“别胡说。客人在家里,我们躲在房间里,别人会知道我们干嘛的……” “知道又怎样,他们又不是没干过。人怎么来的?嘴上别别扭扭,事实上都儿女成群。那大傻叉看一下大美人都跟受到奸淫一般,他几个孩子怎么来的?” 望舒软绵绵的腿踢了他一下,“你别带坏我,刚完事呢,就在我跟前提起别的男人!” !得!说不过,说不过。 “怎么突然想了?”他悄咪咪地问。 第120章 他被养在嫡母房里了 癸水前后她的身体想法要强很多,望舒没瞒他,反正他几乎随时都能……她想就给他点提示。 还有此等好事!“…今晚我还像刚刚那样,好不好?” 大美人晃悠悠地慢慢踱步进来,眼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俩。 怪渗人的,肚子都快坠地了,眼神温情。 秦修远慢慢裹紧小妇人身前风光,向大美人挥挥手,大美人听话地出去了。 “它刚刚听我们的墙角了。” “舒舒!”跟个畜牲计较个甚,不过大美人向来懂事,一般不会不请自入。 秦修远替人捏好被角,跑出去一看,一阵风又回来,“大美人要生了!”紧接着拿了旧棉帕转身出去了。 等季母按捺不住过来敲门时,发现女婿正细致温柔地给大美人整理狗窝,一旁的布垫子里,五只刚出生的闭眼小狗崽被擦得干干净净,粉嫩肉团挨着粉嫩肉团,睡得正香。 这一窝全是混色幼犬。 大美人半点不护崽,随便看随便摸。 这下家里的亲戚排着队来看,因着主卧望舒还在睡觉,季老二都被捂了小嘴,“嘘!” 秦修远回去衣服,夏嬷嬷连忙送了喷香的鸡汤和带肉的骨头进去,脸上的笑就没停过,银子!五十两银子! 连季老二都在拖着人往正房走,“……球…姐呼…球…看…” 这小家伙居然还记得双色球。 “姑姑一家是真喜欢狗啊!婉婷也觉得漂亮可爱得紧!” 季母开心把二白叫到身边来,秦修远做了几个手势,二白转圈圈,坐下,起身,出去,进来,一致同步,大伙惊奇连连。 “修远,你跟季小姐说那里边五只给我留一只,我从今天开始存银子。” 李富贵心动了,跑马的他英姿勃发,后面还跟着条帅狗,不得迷死人! 颖哥儿又闹着想抓二白,夏嬷嬷进来说可以开饭了。 “我去叫舒舒。”秦修远挥走二白,提着季老二,刚走到门口,门就从里边推开了,一身便服简单挽发的女人走出来,“饿了。” 晚上的饭菜和中午一样,只嬷嬷给望舒做了一大碗皮薄馅多的馄饨,她分了一半给秦修远,肉嫩弹口,鸡汤鲜甜,一碗吃得干干净净,吃得直呼过瘾。 “还要吗?” 秦修远的还没动,望舒摇摇头,他才吃了。 两人动作大大方方,亲密浑然天成,李姨妈点了点李婉婷,“看看,表姐夫对舒舒表姐多好!” “婉婷挑了三月里哪天啊?” 大家说起不久后的三月要去李姨妈家喝嫁女儿的喜酒了。 “下个月初五不是老夫人整寿?我还得先来姐姐家里吃席,还是你们家里的厨子了得,今儿人吃人夸。” 望舒给了老爹一个拒绝的眼神,便起身告退了,“我得去发赏钱了,大家慢慢吃。” 居灶君里也有热热闹闹的一大桌,仆奴和几个跑腿忙前忙后的猴儿一并,夏嬷嬷笑得尤为开心。 “哪有中午的剩菜啊,当场吃不完,拿了碗和包袱裹回家去了。” 那就好。 “厨下这未上的菜,分些给帮忙的那群猴儿,剩下的自己吃。这是赏银,嬷嬷看着分了吧。” 嬷嬷推拒,“那三十两银子还剩个八两呢,我从那拿点碎银子赏了便是。” “嬷嬷,你越来越精打细算了!居然还能剩那么多!不过你照我吩咐便是。” 不给总数,她真怕嬷嬷就赏人家两个铜板。 满桌人心情澎湃。 过得几天,两人去了秦大将军府。 二拜高堂的茶在明珠苑补上了。王姨娘尚未显怀,“胃口很差,吃不下东西”,但两人敬的茶她勉力喝了。 秦修远呈上珍珠鱼干等礼品。鱼腥味重,即使快快拿下去了,她仍有些干呕。 看人呆呆地,望舒推他上前一把,秦修远终是帮着娘亲抚了抚背,喂杯清水。 “远儿,娘亲没事。”她稳过来便是这么一句。 她头发有些蓬乱,脸部浮肿可见,望舒觉得她不太好。 只人家没和她说话,她也把自己当空气。 这次见面她就敬了杯茶,没为难。 两人很快出来。 “小十一呢?”那个混血高颜值小胖墩呢? “母亲有孕,他被养在嫡母房里了。” 嫡母!望舒抖抖身子,“咦…鸡皮疙瘩掉一地!养得好好的,抱走干嘛…小十一在,你娘都能好点……” “她说了不算。”只有一个人说了才算。 他娘看中那条大种猪什么了,占了十几个女人,那玩意脏得要死。 …… “你多去看看她。” 夜里望舒趴着他身上,想起她婆婆,筋骨松软之时,又碎嘴了一遍。 “嗯。” 抚着她的秦修远喉间闷了个音。 很快是季氏老夫人大寿。 望舒不肯低头,老夫人的大寿最终在自家里摆三桌,新的一年天寒地冻,送去二十两银子的季父季母不知何故很快回来了。 “你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受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大的罪,把你大伯和爹爹拉扯大,如今办个整寿冷冷清清…哎,原本天就冷,饭菜也冷得快,她一哭……更没胃口了。” 晚饭季母倒豆子一般说了几句,头大如牛的季父想对女儿欲说还休,有难言之隐般,有失望有无能为力,那眼光刺得望舒一激灵。 不愿和她爹有心理隔阂,“爹爹你为何老要被她玩心机玩得团团转呢。她有好处想着大伯二伯,要干活出钱就找你。你逢年过节避着我给他们送银子送肉送菜,光天化日之下她连季老二的镯子都想抢,丧了良心!老人无德,子孙遭殃!” 那天可真把她恶心到了,是真明目张胆地要抢了昧了。 老人无德,子孙遭殃。这可是要跪祠堂的话,季母拿筷子轻轻敲了她一下,“舒舒,慎言。” “舒舒,你也是读了些书,明理的人。你奶奶对你不好,爹爹承认。但她抚养爹爹和两位大哥,实属不易,她吃的苦受的难都是真的。” 季父正色,放下筷子:“只她如今没了祖产,对钱财有执念。但你是孙辈,子犹不言父过,对她须得尊重一些。” 秦修远不知不觉把背挺直了。 第121章 出了主意还得出钱 望舒无所谓,“爹爹你愿意被她拿捏那是你的事,女儿只是替你鸣不平。爹爹爱女儿,为女儿也千辛万苦,可你从来没有说你不容易,要求女儿如何如何,父母之爱子,如春风化雨,水到渠成。就像你和娘亲对舒舒那样!” 为问医求药不惜倾家荡产,不因为她是女儿而心生恶念口出恶言,在外处处维护,在内百般呵护。 她站起来直视季父,毫不畏惧:“从来就不是她那种处处让人难堪为难,在子女中搞偏私的!你就不心寒么,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有她受苦遭罪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让她找去!还有爹爹你也受苦遭罪吧,女儿亦觉得做人受苦遭罪得很,很多时候不是为了你和娘亲,我都不想……” 越说越激动了,带着哭音了,哄着一旁蹬腿老二的季母连忙站起来,“舒舒,别和你爹个老古董讲理!莫气着自己了!” 这口气有时候真的很难喘!说到此处,眼泪珠子突然就忍不住了,望舒声音哽咽:“但我也没有说怪你们生了我…因为世间皆苦,苦难是众生头上的阴影。不会因为你生儿育女养才苦的。做人苦,不是这苦就那苦!这才是根源!不能因为做人有苦而找子女偿还。舒舒只是不忍心。” 十分丢脸抽抽鼻子,用手抹了抹眼泪,声嘶力竭:“爹爹,你不要被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用各种手段拿捏,回来还用怀疑失望的眼光来质疑爱你的人。” 望舒哭着说完转身就跑了。 “修远!”撒不开手的季母一惊,看见女婿跟着追回正房去,才松了口气。 气氛顿时凝滞。 “我们今天送了二十两银子。季文书,你一个月挣多少,我一个月挣多少,吃喝穿用花多少,一年到头也就能存二十两!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到头来伤了舒舒的心!” 季母身心疲惫,对着明显懊恼悔恨的季父也无话可说了,“老人无德,子孙遭殃,我看女儿是说对了!我当年吃尽了她的苦头,逃难到这边,一穷二白,女儿重病,那过的什么日子我都不愿再想!好不容易过了好日子,你就受老太太挑拨吧,在这大冬天见到女儿生病你就对得起你老娘了!!!” 早已泪汪汪的季父的头都抬不起来。 正房。 在游廊被三两步追上一把抱回房里的,想找个地方自己偷偷哭都不得,委屈得哟,眼泪齐刷刷地无声泪流满面。 胸前温热一片,秦修远抱着人直接躺下,“岳父后悔了,要不是我追出来,他就追你了。” 小拳拳锤他,哭声呜呜的,言辞犀利:“骗人!他被猪油蒙了心,呜呜,哪有那么容易认错!” 秦修远:……你说话着实太不留情了… “真的。要不是我在,他定然抱着你认错了。他看我在,还有点放不下。别哭了。” 让别哭越哭得厉害,头死活不肯抬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岳父他有错不认,你去收了他的私房钱可好?” 如今他独自拮据。 这是什么惩罚,哭得正起劲呢,让没收私房钱,“狗屁,我才看不上他那几个破铜钱!” “那舒舒有多少私房钱?” 红红的脸转出来,“不告诉你。” 秦修远勾了帕子替人擦脸,一边侧压红了,润湿的眼睛睫毛沉沉的,扑闪不动了。 “那大老板能不能给点银子我压袋啊?” “噗嗤!”望舒指了指梳妆柜抽屉和地砖,吸了吸鼻子,…“明知故问。” 卧室不准外人进来,往常在家他收拾,连她几套里衣心知肚明,屡屡探她底线,狐狸精! 秦修远莞尔一笑,“要你给的。” 说到袋,望舒坐直起身,想起个事,吸吸鼻子,“那个卖柴火的老爷子说过两天带个人来把旺财的子孙袋噶了。” 子孙袋?!闻言秦修远目标物一紧,脸色红红白白,“真要?把大美人藏好也行的。” “不噶不行,大美人坐月子呢,它一回来就在那闻来闻去。它还挨磨我脚,臭狗!” “噶了!”畜牲! 就这样旺财成了狗公公,跟在秦修远身边, 李富贵一眼就看到了它那伤口,知晓后百思不得其解,大呼可惜!“修远,旺财的种多好啊,多少兄弟想买你家的狗崽子,你这……这把它断子绝孙…唉!” “它有十一个崽子。”离断子绝孙远着呢,还不如担心下自个! 秦修远懒得理他,让他赶紧雪地埋伏去。 “修远,咱们这练得也太狠了,兄弟都有怨言……”冬天雪地埋伏,还负重上山,别人麾下不过平地拉练,两人对练都省了。 有人将情况反映到大将军那里去。 休沐日他从明珠苑出来就到了聚贤堂,面对过问此事的大将军,秦修远只是淡淡道:“兵是大将军的兵,战场凶险,属下此刻严格行代管带练之责,希望日后回城少见些骨肉死别之痛罢了。若属下手下不满者,还望大将军予他们选将自由,修远并无勉强之心。” 战场无情你死我活,他年幼时丧父,大将军中年丧子,骨肉死别之痛,于二人深有体会。 此事不了了之。 倒是望舒想了法子,“秦修远你就练精兵三千,天天带着愿意练的有拼劲的人,跟着你练。中间四千人强度轻点,让你副将带着练,后面三千跟其他营差不多。这些人之间流通的,跟得上又愿意的,就往上走,自我放弃的往下走,半旬调整一次。多搞搞竞争比赛搞刀枪演练,前三名你整点奖励,金子,银子,卤肉,腌菜,甚至那一群狗崽,奖品诱人点,再整个进步奖励,你看着办。” 秦修远若有所思,随后摊开十指双手。 嘁,出了主意还得出钱! 当晚望舒支了他五十两零花钱。 “你作为将领,追求精兵三千甚至一千就好。数目你把握。其他,你就当他们打酱油混日子的。” “打酱油?”这么新奇的说法。 “等季老二五岁了,我就让她帮家里打酱油去。” 噢!成年人打酱油就是不够负责,不尽力… 第122章 你腻了? 三月中旬,春回大地人间。 季父季母带着老二搬回季家去,带走桃桃、季守和春柳几个得力仆人。随即夏嬷嬷和李嬷嬷辞去望仙楼的差事,回到秦家,紧锣密鼓开始买刀,砌炉。 没几天柴农拉了个哼哼叫的五十斤的黑猪,和同村两个人准备在院子里按猪来宰杀。夏嬷嬷烧着热水,一个转身,几个邻居家的小男孩就钻进来好奇看着抄家伙准备按猪的壮汉。 “小姐,你别靠这么近。” 猪蹄被按住,嬷嬷接盆撒了盐的清水放在猪脖子处,一人持刀,真杀猪般的惨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望舒转过了头,下值的秦修远回来看到味道冲天血腥味刺鼻的院子…… 干活的,好奇的小孩,惊恐又饶有乐趣围观着,嚷嚷一大堆人。 默默把新妇拎回正房。 猪被宰杀的惨叫维持了半盏茶。 “准备做什么?” 望舒松开捂耳朵的手,“烧猪肉。”耳边是惨无人道的杀猪声,心里想到油香四溢的脆皮烧猪肉,舌头忍不住舔了舔嘴。 “烤乳猪那般做法?”望仙楼的拿手菜,那次她赞不绝口。 点点头,想起那回望舒笑盈盈,“不知夏嬷嬷……” 声音戛然而止,…正在烤猪肉的喷香美味中畅想的望舒,突然被从脖子伸进去作乱的手打断口腹之欲的迷思! 额头落下三根黑线。 “就捏捏。”罪魁祸首不动声色,狡辩。 就捏捏,就摸摸,就蹭蹭,望舒翻白眼,男人,哼,果然是千古第一谎。 “外面有十几个男的。”望舒咬了咬数字,加上那一堆男娃娃,确有二掌之数。 秦修远想到可能的动静,恋恋不舍地摸了好几把才把手伸出来。 “以后我们换一个大宅子。”她更放得开。 呵呵,之前她问能不能卖掉这里去买个大宅子,他沉默拒绝,这会为了这两三两肉的快乐,竟主动说买大宅子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猪蹄子! 显然秦修远也想起此事来,前后言行不一致让他忙中出吻招。 “唔唔!…” “待会要见人…” 这才把她放开,夸她,“真甜。” “秦修远!”望舒有些恼怒,“你天天都这样!”除了癸水休假,每天被他拉练,“你就不腻吗?” 很老实地摇摇头,一副很不可置信反问她:“你腻了?” 两眼瞪得直直的…… 咳咳,那倒没有。毕竟他得了秘籍,又善于挖掘反思,咳咳,铁打不动由他一回。 “你别那样搞。” 本事大,又有些蛮力,她无措得紧。 “舒舒,你忍忍嘛……,我问了医师,辛苦些……” 支支吾吾在人耳边一串太阳听不得的话话!!还去问医师!!擦!望舒双脸如火烧云,“肯定说你房事过多伤身!!!” “没有。”秦修远继续说,“我带你去看看?他是一名雍州来的游医。” 不不不!她觉得房中事和谐得很,足够幸福,不必看医师。“是不是他说我有病?”无福消受小鲜肉那种病。 “胡说。你好得很,只有点畏寒,手脚冰冷,去看看这个。” 望舒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她给了他一个眼神。 ……什么啊,秦修远没点出,鼓励为主,“你已经很厉害了,舒舒。” 医师说的女人房中的毛病,爱拿娇,放不开,无故哭哭啼啼这些她一个都无——新妇洒金豆子那是情不自禁,嘴里嚷嚷是真情流露。 医师最后劝他多纳些女人的话被他抛之脑后。 很厉害?望舒受之无愧点点头,确实尽力了。 “回来遇到岳父,想你明天去吃席。” 表妹李婉婷出嫁。 摇头不去,“相见相厌,你们去就行。” 好吧,酒席不断,“下旬,李信儿子满月酒…” 那就更不去了,“我甚至不想让你去!” 说起这个就火大,何来怀胎十几个月啊,望舒好奇,秦修远便从李富贵处问了问,原来李信新妇进门不过半月自个摔没了胎。紧接着在小月子里又怀上了……闻者简直毛发炸裂! “我娘亲说小月子里下面一直如癸水血淋淋的,血气两亏,身体虚弱得紧。” 而李信容忍老母装瞎,如此欺凌新妇!望舒拽人衣袖,“你看到那妇人被折腾得像老了十岁般。” “那我不去。”李信确实人品不佳,只少了个朋友…… “那天刚好休沐,我带你去马场跑马?” 好啊好啊!“秦修远,你真好!” 望舒翩翩然,跑去衣柜那里选衣服,“那天我要穿这套。”开开心心地拿着一套马面裙,又搭配了长袖上衣。 不过是个人品低劣的人罢了,哪比得上此刻自己开开心心的新妇。 夏嬷嬷进来问能不能把猪血块分些给邻居。 “那些孩子馋得紧。咱们那次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姐……” 望舒选了两条穿了珍珠的红绳,绑在两条麻花辫上,光泽圆润的珠子衬得发如浓墨,简单又大方。 “你想给就给。前提是你放话,他们主动上门要,就给。爹娘那边送些过去,其它的让唐伯拿了到武馆去。” 夏嬷嬷一一点头,“好咧。老爷夫人那边多送些,他们总要匀…” “不用。武馆的人吃我一口,念我一口。那些想吸血的人,爹爹想喂就自己放血。” 这话听得天灵盖嗡嗡的,夏嬷嬷忐忑看了眼在在一旁看书的姑爷,不禁替他捏把冷汗,小姐和老爷已经呕了一个多月的气了! 哦不,其实老爷早低了头来认错,是小姐单方面不谅解,不交流不见面不接受道歉。 这期间姑爷作为双方的带话桥梁和跑腿可谓是尽职尽责。姑爷虽然没本事劝得小姐消下心上那口气,这般能屈能伸做两头的和事佬,两家面上和和气气的,有功劳在的。 自还是秦修远亲自送了肉和猪血块过去,带着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姨子玩会小狗崽子,临到用饭才辞别。 季母不留人吃饭,“开春了,修远你多带舒舒出门看看景去。这孩子受不得冷受不得冻,偏偏喜欢看雪景……” 第123章 季氏小香猪 望舒想开一家吃食店,明面上先让夏嬷嬷和李嬷嬷以卖各种季家菜方子在望仙楼立稳脚跟,私下是打着努力偷师,学成回来就开店的小算盘——偷师学艺,并且要精。 她喜欢吃脆皮烧猪,这是夏嬷嬷能抛下季家去望仙楼的主因之一。 新砌的砖头高炉,内置铁炉,前几天刚开烧了一遍砖体。边上摆着各种固定猪身的铁线,铁棍,腌制猪的盐巴,香料,加上从虎皮扣肉中得到的启发,又添加了细糖,白酒,戳孔的一把木签子等。 去了内脏和肋骨以及多余瘦肉,加上一个晚上的腌制戳孔以及晾干,被一大早起来烧炉子的夏嬷嬷李嬷嬷举着慢慢放至砖炉中的铁炉,在砖炉到铁炉中缝隙中的柴火被点燃,热量腾腾经铁炉传导至纹理间。 期间要前前后后抬出来好几回,冷水过皮,擦擦料,检查火候,头尾倒换轮烧。 头尾倒过来后,吩咐李嬷嬷,“妹子你看着。我去看看。”夏嬷嬷端了洗漱的热水和早饭去敲正房的门。 “进。” 望舒刚穿好衣服,“哇,嬷嬷你身上有点烧肉的香味了!”鼻子嗅了嗅,用力吸了一口。 夏嬷嬷:……“你这小鼻子!还得一个时辰呢!” 看了看卧室,对姑爷满意得不得了,“哪家汉子会每天出门前整理房子啊,何况还顶有本事!” 顶有本事…望舒仿若自己也进了烤炉,烧热得慌,“嬷嬷……” “小姐,日后早些起来吧!早起养生……” 哦,你顶有本事的姑爷没给养生的机会。 跟着嬷嬷添柴烧火,炸肋骨,卤猪头猪蹄猪尾巴一部分猪下水… “嬷嬷,这火好,烤个鸡烤只鸭多好!” 李嬷嬷到巷子口找了个跑腿的猴儿,让人快快买让人杀好的鸡鸭回来。 “嬷嬷,火灰堆里埋几个鸡子嘛…烤鸡子…” 李嬷嬷立马埋了六个鸡子进去。 “哇,好漂亮!好厉害!开始起芝麻皮了!” 两个嬷嬷闻言开心一笑,把烧猪倒过来,底下停柴,仅用炭火余温烘烤。 烤鸡蛋有种特殊的焦香味,三人:“好吃!” 家里剩下的鸡蛋立马被埋了。腌制半个时辰的鸡和鸭挂进了炉子。 等季家父母和抱着季老二的秦修远来循香到了大居灶君时,最先看到的就是在大铁板上那一整只金黄色芝麻皮香喷喷的烧猪。 色香俱全,一眼你就知道这有多好吃! 一时见者垂涎不止。秦修远亦咽了咽。 众人这才留意到烧猪旁边还有炸肋骨,烤鸡?烤鸭?季老二鼻子跟只硕鼠似的,不停地闻吸,“要,要…” 望舒得意一笑,向众人勾勾手,揭开两个大卤锅,豁!香腾腾的卤猪蹄猪头,卤猪下水!继续招招手,豁!边上一小锅猪肺子猪心汤!桌子还有一大盆冷水泡着的猪血块! 夏嬷嬷白萝卜蒜爆猪大肠刚刚出锅,李嬷嬷端上了一大碗烤鸡蛋。 最后季父是捧着肚子扶着墙出的居灶君,其他几人亦是肚撑不已,又一次真切体会心有余而肚不足的遗憾。 在望仙楼大摇大摆以特色奶茶替代夏嬷嬷的香飘奶茶风靡一个月后,季守和张三抬着这只固定在木板上的“季氏香猪”游街过巷,后面跟着端着烧鸡烧鸭炸肋骨卤猪头卤肉的武馆一众学徒。 “季氏香猪!皮脆肉嫩外酥里嫩味道香飘飘!” “季氏烧鸡!皮脆肉嫩外酥里嫩味道香飘飘!” “季氏烧鸭!皮脆肉嫩外酥里嫩味道香飘飘!” ………… 季氏香飘飘烧猪和望仙楼招牌菜烧小乳猪立马成了最热的话题。 “一个是大猪,一个是小乳猪,烧制秘方如何一样?” “哎哟,都是烧猪能不一样!谁不知望仙楼抄了季氏嬷嬷的奶茶,说特色奶茶和香飘奶茶秘方不一样!还降低了价格,那两个嬷嬷在望仙楼的奶茶都没卖多少!这会好了,人家也学了望仙楼的招牌菜!” “这季氏烧猪还划算!”有人好奇问了价格,比那乳猪可便宜了整整一半! “那乳猪本钱就贵!” “季氏菜就是大伙都能吃得起几顿!” “这季氏烧猪的芝麻皮真漂亮!光从这皮怕是小乳猪要甘拜下风哩!” …… 楼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烧烤房缝隙的望仙楼老板……她俩是开了天眼不成!! 望仙楼对面的食万家老板悄悄上了门,大腹便便,点名想吃烧猪。 一碟脆皮烧猪肉。 “确实是皮脆肉嫩外酥里嫩味道香飘飘!” 夏嬷嬷随后再上了一碟煎豆腐焖烧猪肉。 “豆腐汤汁饱满,烧猪肉香而不腻。” 望舒信心满满地和老板谈买卖。 在院子里消食的季父笑吟吟地看着时不时上门买肉的男女老少,甚至还有久违的季家二公子…… 秦修远眼尖,快步迎上去。 “二公子。” 自破解大辽大氏国合围战,秦武和秦修远两人倒是有了交情,书房的二人听闻消息连忙到正厅见秦武。 “季小姐,哦不,如今是秦夫人了。好久不见。”依然一副武夫的打扮,宽袖窄腰体魄稳固,见人跟他行礼,摆摆手,“多礼碍事。刚跑马回来就听说有烧金猪绕城,秦老板??” 看他馋虫挠心直奔主题的模样,望舒立马带人去看,秦三逐美,他好美食,当下也豪气,“把这几条腿都切给我,肘肉不柴不塞牙!”家大人多,他就在居灶君平时嬷嬷她们的饭桌上啃着卤猪头,吃得快,筷子也不使,用手拿着直接上嘴,“好吃!入味,卤得火候好,肉不烂!” 秦修远陪他小喝两杯,时不时来人进进出出,李嬷嬷手脚麻利客人指哪砍哪,夏嬷嬷管散货,望舒帮忙算账收钱,大人物当场吃播,惹得原本不少来尝鲜的客人不理性地互相攀比,比往常买了好些。 邻居那群孩子有拉了娘亲来买的,望舒自然认出来了,咳咳,当初骂她某处被玩……的那位,被孩子拖着的人有些讪讪,男孩却高声嚷着,“来买些猪血块”,一双大眼期待着把大碗递过来。 第124章 秦护焕然一新 胡服的袖口扎紧方便干活,望舒收钱找零,铜板和碎银手中过,两位嬷嬷一个砍烧猪,一个帮人切着猪下水,眼见新妇要碰冷水,一旁陪客的秦修远见状连忙向秦武告罪走过来,“望舒,我来拿。”低声问她,“怎么卖?” “一文一块。”送过武馆之后,如今也只剩几块。原本嬷嬷说要的人主动来问,大人上门的,就给,有一个军户来要了些。过时不候,这会说要来买,那就卖。 “那都拿给我吧。”一文一块,比屠肆上划算,妇人推了儿子再回去拿碗,秦修远撩起袖子,伸手从水桶里捞了六块,回头说了句:“望舒,六文。”洗了洗手,继续陪坐小酌。 “秦修远,你家这个本事,怕是比你挣钱还麻利。”秦武朝算数收钱找零,一双白嫩小手忙活不停的望舒,抬抬下巴。 那是自然。“所言非虚。”秦修远亦坦然承认,谦虚道:“靠修远怕是过不上这一直顿顿吃肉的日子。” 毕竟他去年被卸职好几个月。 秦武:“呵呵!”三弟你干的好事! 吃饱喝足,又挑了扇炸排骨走的秦武前脚刚走,赶回来搭把手的季守和唐伯后脚就到了,望舒连忙解脱出来,继续和季父季母招待着的食万家老板谈点细节。 晚上等兴致勃勃的男人还想像往常一般发起二战,鬓发浸湿神游天外的望舒一下子回了神,抱紧他作乱的手,可怜巴巴求饶道:“好累!” 这下落到秦修远可怜巴巴了:“…舒舒…你想的……”胡言乱语中,人跟着上摸下磨,这儿嗅嗅,那儿舔舔… “唔…”望舒捂不住他的嘴,拦不住纷纷失守,“…别来了…呜呜…刚好累…” 他如今在房中越发得心应手,成了那些追求时长的虚荣君子,知晓一个晚上只一两趟,便变着法子给自己谋福利,把她翻来覆去的,就是不… “…这回我……” 不,望舒侧过头躲他的口舌,推他,“…膝盖疼…” 三层床褥,如今时不时就摸到坑坑洼洼的小圆坑,这都是拜他所赐,她膝盖疼着呢。 男人又提出新想法。 “你要温柔。” “嗯嗯!” 一刻钟后,一声“…啊!”传出了正房。 第二天一早,半夜被赶到书房睡的某人轻手轻脚回来看看霸占主卧的人,熟睡中还抿着嘴,掀开被子看了看,吃完早饭灰溜溜上值去了。 望舒至此和家里的两个男人不交流不谅解。 没有围墙,外来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买肉,闲杂人等太多,在那乱瞄,望舒忍了几天,等卖完第二头烧猪便让人过来,哐啷哐啷砸起墙来,把东厢房朝向小巷子的那堵墙开了个大窗口,砌了半人高的大砖台子,上面摆满了售卖的各种肉货,饮品还有奶茶。 两位嬷嬷就在这里卖货。买的人就透过窗台选好,付钱,拿走,人多了就等着,一个一个来。 在家里杀猪又臭又吵,望舒忍了两回,多花银子让人拉去屠肆杀好,洗干净再拉过来。 秦修远之前买的那个车夫做了秦家护院,前些天望舒生气坚决不搭理秦修远,他安排护院,说起这个老汉的事,她也不听。 忙完这这阵子,见老汉坚守门岗,平时帮忙扛烧猪,烧柴火,脏活苦活都干,任劳任怨。问了嬷嬷才知道老汉无名字,打小为奴,也没人教他说话,话都说不利索,老实巴交,嘴不敢说话。 “姑爷说以往别人让他干嘛他干嘛,让他出丑看他笑话,他也照做呆呆地,不给他吃的,也不问,有一副好力气,却常常饿着肚子。他原本想买个马夫的,觉得他可怜,便挑了他。驾马车还是姑爷派人教他的呢!” 嬷嬷看了看在院子里叠柴火的护院,摇摇头,是个苦命人,“小姐你也别叫他老汉,他估也就三十岁上下。” 吓!指节粗大变形,皮肤开裂,甲盖污黑,手背上甚至有几道疤痕,长的,凸起的,弯腰驼背埋头叠柴,望舒站在游廊上看他一会,这人的双腿竟然发起抖来。 “秦护。这是你的名字。以后尽力抬头挺腰,把自己弄干净点。你听到了吗?” 李嬷嬷提着一桶刚熬好的猪血块经过,看到那老汉听到夫人说话还是埋着头没反应,急得哟,放下桶就走下去啪他肩膀,严厉警告他:“这是夫人!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抬起头来,挺直腰!” 双腿直发抖的老汉努力地抬起头来,右脸上烫伤的狰狞伤疤落在望舒眼里,她扶住了游廊,看得人又害怕得低头,连忙斥责他:“我说抬头挺腰,就是抬头挺腰。把头发胡子再理理,弄干净点!春杨!” 往正房扬声一叫,在内打扫得春杨捏着抹布跑出来,“诶,夫人。” “你现在带秦护去衣裳买两套,鞋子两双,头发胡子理理,带他学抬头挺胸。今天就这个事。” 春杨泼辣,望舒放心得很,拿银子给她,“剩下你的。别让人欺负了。”拿眼瞥她。 春杨开心得很,“夫人你放心吧!我们在护军将军家做事,夫人又有本事,哪些不长眼的我春杨等着!” 转头拿了两个馍馍,一招手塞给懵逼石化状态的护院一个,“秦护!跟我走!” 一个时辰后,春杨带着包着包袱的秦护从成衣店出来,又进了剃发店,该剪的剪,该剃的剃,最后去大澡堂叫了个大汉一顿搓,穿上新衣服新袜子。 又一个时辰,春杨带着见了小孩好奇盯着又准备垂下头的秦护临进门,“你再敢垂下头去,夫人看你一次,估计忍了,第二次她绝对要生气的,这家里将军都听夫人的。她叫你,你就立马应上,去做!听到没有!” 秦护仓促地把头抬起来,半脸伤疤露于人前,脖子由于长期驼背,前倾得厉害。 新麻布衣裳,新布鞋,头发整整齐齐髻在发顶,胡子剃得一干二净,露出的皮肤微红无泥,指甲修剪得短短齐齐,看得出来黑黑的甲缝也尽力刷过了。 让他转了一圈,望舒向春杨点个赞。 “秦护。” 拥有这个名字不过两三个时辰的男人紧紧缩着背,双脚紧并,畏畏惧惧和望舒对视,嗫嚅半天:“夫…人…” 望舒怕再盯着他,人能被她吓尿,“嗯。在这里三个要求,勤快肯干,抬头挺胸,学说话。你做到了,我给你发二两银子。做不到就没有。” 第125章 她怀的是双胎 下了值立马打马回来的秦修远刚进门果不其然又是:“小姐她吃过饭了,姑爷。”又把秦护的事情说了下。 秦护,好名字。 摆摆手,看到焕然一新僵梗着脖子抬头干活的秦护,秦修远快步向书房走去。 “舒舒。”声音都柔得出了水。 捏着笔杆算账的望舒闻声头也没抬,按照算出来的收入账对着成本表一一细看核算,窄腰胡服,娉娉婷婷,一心案牍。 把一张张分页核对,算出总数来,看到总利润,望舒皱眉,摇摇头,把桌前的钱袋子倒出来数了数,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钱呢?” “给我了。”突然旁人出了声。 把专心致志的望舒唬了一跳,噢!确实,那次夜里给了他五十两,把这茬忘了。这么一算,上个月就是挣的,账差不多平了。 收起账本,望舒准备出门乘凉去。 “舒舒……”有人从身后抱住她,姿态极低:“我错了。别不理我。那老汉你都管,你五天不理我了,舒舒,你不是说我最好看的吗?” 望舒掰开他,那人不放,哎,胆子大了。用了用力,得,掰不开,用上暴力了。 “舒舒,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罢!”自己转过身来,鼓气说了很多不要脸的话。 “行了,放手。你再有下次,你直接把我捅死算了!” 又不是洞房花烛夜,愣是床上躺了一天,真是谢他十八辈祖宗,叫他别别别,他在那展示腰力,手按着她往下压,那腰死命往上,望舒一想起来,就觉得那地儿痛。 某人愧意更深,又抱着人哄前哄后,晚上终于把铺盖铺回了正房。 第二天秦修远一大早起来把吃的喝的,汗巾帕子和之前望舒准备的长袖上衣和马面裙都准备好,把早饭端到床前,温柔小意。 悠悠醒来的望舒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你这是干嘛?” “今天我们去跑马。” 好啊!望舒开心得要跳起来,洗漱吃早饭快快的,阿棕刚从马厩出来,望舒就被推上了马,一路从院子慢慢跑出去,笑声就没停过。 夏嬷嬷看着提着包袱给小姐牵马的姑爷,和李嬷嬷交换了个安心的眼神。 “将军拿得起放得下。” 夜里被赶到书房入睡,早起还把铺盖放回正房去,装作没事发生,对夫人极为低姿态,但谁看不出来夫人对他爱理不理,如今和好就好,家和万事兴,家里就两个主人,仆奴都盼着他俩好好的。 下午尽兴而归。 望舒展望未来,“下次我要越两个连续桩的。” 秦修远眼光追随她附和着。 两个人洗漱一番去大将军府。 望舒看了一眼她这位婆婆,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暗黄,精神萎靡,厚厚的妆都遮不住垮相,除了个肚子,这哪里是怀胎五月的人! 王姨娘倚在高枕的榻上,和秦修远寥寥说些职务上的事,期间王靖端着碗苦药进来,那苦味直冲天灵盖,吃不得苦闻不得苦的望舒连忙捏住鼻子。。 王姨娘:…… 秦修远:“娘亲还在喝安胎药?我看您脸色越发不虞…比上次差了好些…” 何况你娘还化了妆。望舒默默补充。 “跟你说了,不用担心,唉!娘亲就是年纪大了,唉!这胎怀得很是辛苦!”闭着眼把一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望舒跟着苦得闭眼。 王靖习以为常,“表弟,表弟妹。” 孕妇状态太差…… “你娘就这么糊弄你的?你没看到她的手背都暗黄色了吗?” 年纪大?折腾?这都五个月了,孕中期了都……还重妆。望舒掀帘子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刚一驶出路口,就向他发火。 秦修远有苦难言,又透露了个重磅信息:“她怀的双胎。” !!!双胎!! “她那肚子是双胎?跟我那大嫂五个月一般大!”望舒心累,他不说她还以为是单胎,望舒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掐着他的胳膊:“她营养不良?”不会吧?!!“你月月过去看,她都这样?” 秦修远僵着脖子摇摇头,“之前她穿着厚衣服…”说着他有些怀疑,“上个月她的肚腹好像和今天一般大小……”越说越确定,“她那个时候精神状况还可以。月初我来,她也喝了一碗药,但没化妆容…” “去找你那表妹还是表姐过来问问!”望舒趴耳边点醒他,“如果五个月还要保胎,就算能生下来大多不健康…而且我看她脸色,你又说她双胎,两个月肚腹差不多,我怀疑……”不敢明说,望舒把手掌举在他跟前,手腕一卸,手掌一下子垂下了。 里边早就停止生长了。 五月和六月怎么可能一般大小! 两人又重新回到明珠苑。 秦修远扶着望舒去而复返,望舒时不时伸手捂捂肚子,有些尴尬地对王靖说:“表姐,我怕是小日子来了。想借娘的里间用一用,你能给我找布垫子吗?” 刚喝完躺下的王姨娘看着显然没了主意的王靖急急扶着有些嗷嗷叫唤半弯着腰的望舒进来,二话不说:“那用吧。”第二反应则是抬手把脸掩盖了。 不是暗黄,是灰黄,人有浮肿。 望舒进了里间,在里面时不时哼两下,不多会扶着腰出来,坐在房中的圆凳上,撑着哼哼唧唧。 王姨娘:???“……你出去吧。” “我想小十一了!”望舒哼哼地。 “下次,回去吧。” “我想坐会。” “你…你出去…我要睡了…”王姨娘急了,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你干嘛化妆?”牛头不搭马嘴,以问止问。 !!! “王靖!王靖!”人稍扬了声音,但外面没动静,望舒由她叫人。 进来的确是脸色凝重,一张脸硬邦邦的秦修远,没有看她,直接走向卧床的亲娘就是重磅一句:“娘亲,别喝那药了。顺其自然。” 王姨娘脸色一变再变,手捏紧了被褥,“王靖和你说的?她懂什么!不过是发育得慢些罢了!” “娘亲!”秦修远单手抚住了眼,他永远搞不懂自己的亲娘!“你何必冒这个险!表姐说你时有见红!” 事到如今,她到底在图什么! 第126章 他也不能续弦 王姨娘见儿子动怒,许是心里愧疚,强打着精神转头吩咐望舒,“和修远回去吧。我这儿没事。我这怀孕又不是第一次了。” “秦修远说你怀双胎,怎么跟我娘亲五月怀单胎一般大小?”望舒走过去,肚腹需盖着王毛毯,但隆起的幅度不大。 “因人而异罢了。” “你照过镜子吗?他俩现在有胎动吗?” 你看过自己死气沉沉黑皮萦绕的这张脸吗? 王姨娘沉默。脸色骗不了人,也许可以搪塞一个孕期难受,但…胎动很少…越来越少,她这些天都快感受不到肚皮隆动了。 “佛医瞧过,说是有一个身体差些,这安胎药就是他开的。” 又是那黑心肝的骗子! “噢,有用吗?肚子继续大还是胎动频繁,还是表姐说的那样,秦修远看到的,你越来越丑,脸色灰黄,跟那…什么一样…” 望舒接连追问。 秦修远瞥了她一眼。 你越来越丑,脸色灰黄,跟那…什么一样… “……”王姨娘沉默了,“你们回去吧。” 好吧,望舒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秦修远以后我可不给你生孩子,又丑又灰黄又浮肿…还可能丢了命…万一我没了命,你欺负我家季老二和占了我的钱,我要哭死!” 秦修远谨慎地看了看她闻言有些暴怒的娘亲,观摩了她的脸色,有些害怕,只能附和自己的新妇,“随你罢!我也只你和娘亲两个亲人了。” “修远,这事如何能应她,这是断子绝孙啊!”王姨娘急得要下床拉人。 奇了怪了,望舒转过头,“秦修远说过一辈子都听我的。我以后没了,他也不能续弦!” 天打五雷轰! 秦修远顶着娘亲不可置信的眼神点了点头,“娘亲,以身体为重吧,望舒体弱,我总不能因为要孩子而陷她于生死之中,若她没了,幼儿失怙,怕亦是活不下去。” 几乎是点着小十一的名在说了。 秦修远罕见地拉着自己母亲的手…… 终于,明珠苑叫了两位医师。 望舒困顿,对送她上车的某人说句,“你娘里间有乌黑带的布条,再拖下去……”,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秦修远一夜未归,望舒有些睡得不安稳,醒醒睡睡,一会两人结婚灯下互相吵架,一会向王姨娘敬茶遭了冷眼,一会又是那人模狗样的佛医说你乃是不孕早夭之相,一会王姨娘产下死胎,半醒半寐,头昏昏沉沉,眼睛睁不开,乏得不行。 “她啥事…啊…唉…”望舒被嬷嬷叫醒说季望月上门找她,抱着被子闷闷问了句。 “她没说。舒舒困就多睡会,让她等等? 望舒捂着眼睛,“嗯。”摸了根布条盖住眼睛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居灶君。 满满一碗猪血块,望月全吃完了。一边烧柴火一边看火候的夏嬷嬷向她比了大拇指,“望月小姐,锅里还有哈,要就自己盛。” 摸摸肚子,望月摇摇头,“嬷嬷,我吃好了。 ”鼓起勇气问:“姐姐平时几时起?” “小姐她不拘几时起。我们做自己的事便是。昨天她和姑爷去跑马,又过趟秦府,后面一个人回来的,估摸有事哩。等她睡好了,自会起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将军回来了。” 闻声,夏嬷嬷带着望月迎出去。 见二人要迎上来,疲惫的秦修远重新挺背,没作停留,大步回了正房。 幸好没多会,一身交领襦裙素面朝天简单编了麻花辫的望舒在客厅见了季望月。 “什么事,长话短说。” 打小就不在一块的堂姐妹,没感情基础,季望月再努力,她这位姐姐依然冷冷淡淡。 “姐姐,我不想嫁人。我家里人都在逼我,我真的不想…你帮帮我…” 想到家里人三句话不离嫁人不离她不中用不为家里着想,季望月真的要疯了。 扯了扯被人拉住的袖子,望舒揉揉太阳穴,“你家人有向着你的人么?” 望月摇摇头,就连堂弟亦觉得嫁人是条好出路,正是拿她面前这位堂姐举例,不过短短两三年,从病弱女到将军夫人,有钱有权。 真令人艳羡! “小姐,先和姑爷一块吃点饭吧。”嬷嬷又来叫了,望舒确实饿了,“你也来一块吃点吧。” 曳地裙摆缓缓进了外间,一把纤腰手中握,堂姐性格说一不二,却是小鸟依人娇俏玲珑的外表……进了外间,望月向高大俊朗不见一丝疲态的姐夫行礼,对方略微点点头。 望舒挨着秦修远坐下来,“不用等我,你忙你的。” “无事。一块吧。”这才动筷。 新鲜的猪杂粥,望舒最近有些吃腻了,挑了几块猪肝和猪肠给某人,秦修远第二碗就专挑猪腰和猪心舀给她,他不挑食,胃口好,见姐妹两慢腾腾要放筷,把剩下的粥都喝了。 “把那书桌上的价格表新写张,跟嬷嬷对下新价格,贴到那窗户上。” 不然客人总问总问,浪费时间,有时候嬷嬷忙昏头,说错了价。贴上去识字的客人能互相帮着看,识得几个字的春杨能及时纠正时有错乱的两位嬷嬷。 男人去了,外间又剩下姐妹俩。 “你确实还小,又能吃苦。我觉得自己留点私房钱在身,过得两年再谈婚论嫁不迟。男孩子和女孩子年纪稍长几年,心性成熟些。你要嫁人,当嫁给些人品好,心性略成熟,家境尚可的人家。” 望舒有话直说,“你姐夫是新将军,当下并无多少亲近的未婚男子,过得两年,或许情况能有不同。何况你家这个状况匆匆嫁女,怕是未来夫家瞧不起你。” 望舒嚼着根牛肉干,看在望月一副泪盈盈虔诚听训的模样上,多说了两句:“你改变不了家里人,就得自己改,月银你可以在我存着。人善被人欺,你别老逆来顺受。再不济,你从懒虫堆里搬出来又如何,我爹和我这儿,不差一间你住上两三年的房。” 一间住上两三年的房!天知道,她在家里被羞愧得简直无地自容,吃的饭菜俭省,话能不说就不说,只觉得在家里连容身之处都无! “呜呜…呜呜…”望月再忍不住,起身不管不顾抱着望舒膝盖大哭起来。 望舒:…… 第127章 团体演练 一刻钟后望舒换身白茶色鱼尾曲裾服出来,眼睛红红坐着的望月,抬头一看,脸更红了。 好丢脸,把堂姐的衣裙都哭湿透了。 “姐姐,我听你的。以后我的月银你给我发一半,我存一半在你这里。我…”她略有拘束,望舒没催她,她深呼吸一口气,“我要是不得不出来住,我想住在姐姐家。” 如今姐姐和三叔怄气,三叔往家里走动少了,送家里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望月爹娘已经不止一次打算将自己嫁给富裕家庭好帮忙贴补家里…… 望舒没意见,鼓励她一句:“嗯。不用担心,两年后你会更美,更有钱。” 堂姐日常穿着上好的衣料曳地而行,曲线窈窕,仆奴众多…… 望月信服地点点头,姐姐可不是仅仅嫁得好,更是自己本事在身。 姐妹俩平时无太多交集,一个想留饭,一个坚持回家用饭,也不再勉强。 转头去看累成狗的男人。 谁知…… 秦修远逮住得空回房的窈窕新妇酱样酿样! “唔!……你…不困…唔…”鱼尾曲裾下的人麻了,四处受袭击,跟条不自量力又勾人嬉戏的鱼儿一般。 “不困。”秦修远隔衣作法,“舒舒,谢谢你。”他一扯腰带,曲裾就是这样好,拎着把人一转,层层包裹紧紧束缚藏得密密实实的人儿,一圈后便半裸着所有曲线微微晕到了他怀里,伸手一揉,充盈软滑,女色迷人。 他真心实意缠着新妇表达谢意……望舒推拒无果,知他心里怕是难受得紧,便牺牲小我,由着他去。 月底,秦修远麾下举行实战团体演练。 分批训练之前,便抓阄每十人分一组,分到同一个营帐。分批之后按照不同强度训练,只每月按营帐作组,演练一次。前三名设丰厚奖励。第一名一只季氏烧猪,第二名十只季氏烧鸡十只季氏烧鸭,第三名一整扇季氏炸排骨。另第四名到第二十名,每名十斤季氏卤肉。 三个项目亦是早早定下。 团体负重上山,等最后一名到达山顶之后,在同步负重到原点,以最后一名到达时间算整体时长,用时短者优。 团体射箭比拼,靶上由内而外画上由小到大的圈,中心十环,外圈一环,每人两箭,以此算团体环数,环数多者优。 个人对抗演练,团体与团体间两两圈地赤膊对打,出圈者输。计算赢下人数,同人数者对打,最后得出团体总赢人数。赢人数多者优。 最后每个团队三个项目的名次相加,数目越小名次越佳。 在军中演练,高级将领可携带眷属列席。第一天秦武带着秦期期来了。第二天秦修远抱着季老二带着岳父来了。 第三天,大将军带齐几位副官,秦文领着几位弟弟妹妹,都来了。秦修远带着季老二并几条双色球……他岳父教书去了。 胖娃娃季老二身穿一身连体薄棉衣,穿着小羊咩咩的鞋子,走得稳稳的,自顾自玩着,嘴里“嘬嘬”溜着一群双色球,春柳提着个小包袱,不远不近跟着她。 护军将军那名两三岁同母异父的幼弟不能多提也见不到,倒是他自个时不时带着这位奶娃娃小姨子出门露脸。 这次居然带到军营里来了。 “护军将军,你这位小妻妹长得好,胆子也大,不错。”小张将军边看场下对打,边真心实意夸了句。 秦修远向一直努力“嘬嘬”的奶娃招招手,那边圆鼓鼓的脸肉晃晃的,两个红绳小揪揪一摆一摆,小胳膊小脚,奶萌奶萌露出四颗牙齿的季老二便地动山摇地冲了过来:“姐呼!” 秦修远微微弯腰一手将人捞了起来。 “天!” 着实讨人喜欢,大老爷们钢铁心都快融化了! 中途大将军都忍不住将小嘴“嘬嘬”在遛狗的人儿捞起来颠了颠,季老二开心得直蹬腿配合,一点也不怵他满脸的大胡子,还抓了几把。 中场结束后,底下场子剩下了二百人。秦修远的副官向营帐一挥手,便有十人稳稳抬着一大块拼起来的木板子,上面色泽诱人勾人馋虫的烧猪烧鸡烧鸭烧排骨卤肉,分堆摆放得满满当当,阳光下油脂泛着金光。夏嬷嬷跟在一旁。 奖品已上,只待胜者。 秦修远一敲大鼓,声震全场。场下蓄势待发的二百人猛得冲向了对方! 一百人! 五十人! 二十五人! 问有无弃赛的? 无!无!无! 秦修远的副将捆住双手,下去挑了个几轮下来一瘸一拐咬着发尾坚持的汉子,“你尽全力,谁出圈者谁输。” 继续角逐。副将赢了。 十二人。 六人。 三人。 副将又下去了。 副将输了。 二人! 越到后面,全场越是屏住呼吸,心神专注,唯有季老二锲而不舍指着烧猪,“姐呼,肉肉,肉肉,要吃…肉肉…” “等等。”姐呼说。 她看天看地看球球,玩了玩手指,等了等。“姐呼,肉肉,肉肉,要吃…肉肉…” 秦修远让嬷嬷给她指甲盖大小的小片卤肉。 吃完了,还要。 “再等等。” 她问。他让她等。她等。他给。 直到决出最后优胜者,全场沸腾,秦修远捂住季老二的耳朵,和与有荣焉的一群将领陪着大将军下去发点他新妇所说的“不要钱的赞美”。 最后全场核算出名次。满桌子的烧猪烧鸡烧鸭卤肉被获名次者陆陆续续一扫而空。 演练空前成功。现在大将军让各队将领自行学习,奖品不拘多少,旨在调动士兵的积极性。 “护军将军用时一个月,你们看看,这几天的效果确实显着!你们私底下自己演练起来,年底我们全军按照这个模式,每人抽出二十支队伍,进行比拼,赢者和赢者将领,奖黄金!” 听到黄金,众人眼神闪烁,一两黄金十两白银,这哪是烧猪可比的! 秦武张牙舞爪作丑脸逗得抱在姐夫怀里的季老二咯咯笑,秦修远和想买小狗的小张将军谈着价格。 “张将军,这价格是新妇定的。十两银子一只。” 十两银子一只狗崽,这比烧猪还贵!这五只狗崽子花里胡哨的,吃得也多,唐伯如今专心武馆训练,还要训练旺财大美人和二白,望舒便让他能卖便卖了。 第128章 好久没见到我的乖乖女了 秦修远作了个手势,五条双色狗几乎同时同方向起步,速度不相上下,等跑出去一百来米,轻轻打了个响指,五条小狗不分先后爪子同时急刹车,直奔回秦修远脚下。 “好狗!”张将军点点头。“秦兄弟,这价格…可否再优惠些?大哥打算全入手!” 一旁的秦期期抓了抓秦武的衣袖,秦武懒洋洋开了口,“护军将军,我这小妹买一只。” 奶奶那只双色球优雅慵懒,整天不许他俩多摸两下。可惜他吃肉喝酒把钱花得不剩几个子了。 秦期期让人支了银子给夏嬷嬷,抱走了一只。张将军再不还价,剩下的包圆了。军犬旺财被噶了蛋,如今这几只便是它最后的种。 没两下,季老二“嘬嘬”的五条双色狗就被人捞走了,她急了,小腿蹬起来,“嘬嘬…姐呼…嘬嘬…球…” 她还小,以为那群幼犬便是叫“嘬嘬。” “嗯,乐乐,嘬嘬换银子了,走了。” 季老二消停了,“走了”不就是明天还来,只消失一会罢了。二婶和堂姐便是,今天走了,明天来。 她跟挥别望月一般,小手举起来,手指勾了勾,“…明…来…” 明天来。 可有些明天不会来。 夜里。将白天的事情略略讲讲的人,抱着新妇,真心实意:“舒舒,你真好。” 这话初听没啥,但望舒不想听。 秦修远实打实地以行动谢谢了望舒。 五月,秦修远去了大将军府,回来不过一句,“她恢复得挺好。舒舒,你真…” 望舒捂着耳朵跑远了。 留下笑得有些狡猾的秦鲜肉,嘿,被发现了。 五六月天气凉爽,每逢休沐,两人无一例外去跑马,有时候遇到秦武带着秦期期疾驰而过,将军儿女,非浪得虚名。 有一次秦武提出要和秦修远比赛。 望舒没同意,“二公子,他上值五天,人就是军营的,你随时去找他。休沐日他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偷懒一时一刻。” 有人当面和他开玩笑,西北军最怕妇人的莫不是秦护军。 秦修远笑而不言。 玩笑不知如何传到了王姨娘处,她自那晚由儿子守着流出两团死胎后,就莫名地信赖大儿子,急急找了儿子来。 “远儿,成大事者不能传出畏妻名声来。” 经了生育和差点要命的小产,即使再多的补品,王姨娘终是显出了老相,不再得宠。只她健康,脸色可见红润起来,秦修远宁愿她不得那人欢心。 “娘亲,别人如何说,对儿子无关紧要。” ……王姨娘悄悄拉住儿子的手,“你俩成婚快一年了。她还没有消息吗?” 秦修远以一个略有歉意的神色,对自己的娘亲袒露心声:“娘亲…这事强求不得。” 闻言,王姨娘脸色惨淡。 “那你们,你们可有……??” 秦修远镇定地点点头。“我俩很好。儿子和她,有说不完的话。” 两情相悦,只天公不作美。 “远儿,和她说说,纳个妾吧。你喜欢她,可你总得有个儿子……” 王姨娘不和儿子硬碰硬,试图转圜。 秦修远摇摇头,“娘亲,修远并无此等打算。此事你心里知晓便是。” 王姨娘许久不语。 进入盛夏和秋老虎的季节,望舒苦夏,即使穿着薄薄的一层肚兜和纱衣,头发撩得高高的,快快打扇,窗子开得大大的,还让人撤了书房的地毯,用水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有密密的汗从发根冒出来,皮肤用凉凉的水刚擦过,很快又有汗意的粘滞感,疲惫于纳凉和清洁,得一天舒爽。 季文书被女儿冷眼相待小半年,习以为常,见面就道歉,女儿不搭理他,他也笑嘻嘻的,下次见面再重新道歉。 这天他临出门把季老二交给春柳,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跑去和季母说:“娘子,下晌去舒舒那儿吃晚饭吧。我都好久没见到我的乖乖女了。” 你的乖乖女都半年没叫你爹爹了呢! “嗯。今年太热了。下值去铺子里给舒舒买…”买什么呢,女儿貌似什么都不缺,珠宝首饰不缺,衣裳鞋袜她做着呢,吃食她那可太多了。 季文书摆摆手,“我见见她就行。” 说归说,饭桌上见到女儿半天才动一次筷子,不过是成套白茶色抹胸绸裤薄纱衣,头发高高挽了个圆髻,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依然隐隐有汗,忍不住拿了扇子和帕子走过来替她拭了薄汗,扇着风,望舒打定主意和他怄气到底,侧了身不受他打的扇子。 “相公,过来坐吧。”女儿穿得单薄,女婿又有事未归,父女俩如今不适宜挨得太近。 季文书坚持打扇,“舒舒,别动了,汗大。” 就由他去了,当爹哪有容易的。 见女儿实在不吃,人也懒洋洋地,不动弹不爱说笑,眼珠子垂下,不知在想什么。季母端了碗肺片子汤一勺一勺喂她。 秦修远进门就是这一幕,穿得极为清凉的望舒拿着个馍馍,揪一点就扔在季老二的饭碗里,季老二开心得双手一拍,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她又揪,又扔,季老二开开心心捡起来吃…… 岳父给她扇风,岳母一口汤一着肺片子地喂她……怎么看怎么像父母宠爱孩子,而被宠爱的孩子在喂狗崽子…咳咳……只这大孩子是他的妻子,这狗崽子是他的妻妹。 略略稳了下心神,“岳父,岳母。” “修远回来了,累不累?吃饭吧。” 自行洗漱,换了套衣裳,才坐下来用饭。“舒舒,天气这么热,要不要回岳父岳母家住一段时间?” 这阵子天气异常干热,如烤炉一般,训练常有人晕于暑热,大将军今儿把各带兵的将军召集也是为了此事。 “我休沐五天,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住。” 这里日日做烧猪,厨下几乎柴火不停,热量传导,比不得季家凉快。 她不想动弹。“麻烦。”生意在这边,那边不过是卖点腌菜,她回去又得捋人手,记账不方便。 何况天气热,所有货最好当天清空,有时候捆绑销售,送点边角料,花样话术,降价处理,送武馆送季家,这些事嬷嬷也拿不了主意。 如今每日得给送猪的人结帐,有时候还得替嬷嬷算大顾客的账……记武馆的账,三处地方的账都在她手里,收支她每日更新。 望舒打起精神说了些。最后犹疑看向一一看向身边的三个人,“你们不会以为我一天啥都不干吧……” 季父猛地摇头,“舒舒是极能干极辛苦的!”只他和其他两人都没想到,她一天里的事情真不少,井井有条生意兴隆的背后,是她这根顶梁柱撑起来的。 “呵呵!”望舒嘲笑两声。 第129章 冰火两重天并水花四溅 夜里两人独处时,秦修远为这个事又认了错——望舒这段时间不怎么敢搭理他,不管他用什么原因找自己搭话。 闻言只享受他的扇风,不接他的话。 “去年明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他又说。 噢,所谓的结婚一周年,都一年了么? 望舒都没在意,一时晃了神。男人慢慢凑过来,呼吸都带着火气,她侧了侧脖子,有些崩溃:“啊!!!!” 谁懂啊,皮肤黏着皮肤,身体摩擦着身体,热黏黏的,迅速生热,热度堆积的那种嘎嘎难受!即使他事后很贴心,事中努力快马加鞭,她还是觉得太漫长… 秦修远定了定,退回界线那一侧,手仍给她打着扇,只人不说话。 异常的沉寂。 大良朝平民是不能修冰窖的,而水池子,耗费水甚多,如今井水还可维持家里厨下和几人用水,如今里间的水都是秦修远提进来倒在水缸里储存的。 …嗯…水缸…想到了什么,望舒的脸有些热,她转头看被拒绝后沉默的呆瓜。 “怎么了,还是很热?”秦修远察觉人脸红红的,连忙用了些力扇风。 白茶色的抹胸松松垮垮,棉垫子早取了,薄薄的抹胸里山峰起伏红梅凸起,肩胛骨如蝴蝶双翅展翔,他垂下了眼睛。 秀发撩得高高的,如新剥壳的鲜果。 望舒坐起来,以为她要如厕,外侧的秦修远也跟着坐起来,让开了位置,望舒褪了薄纱衣,轻轻地靠上去,在他耳边软软说了句。 原本不过是想着靠着水缸边上,热了让他及时淋把凉水,结果阴差阳错,整了把冰火两重天并水花四溅。 第二天起来,回想昨晚的疯狂,望舒羞地直红脸。“噢……要命!” 夏嬷嬷发现姑爷开始早晚两趟提水,素日里每日一缸水,怎么夜里灌满了水,一早起来又开始提桶灌水? 直到她看到前些天开始小抹胸薄绸裤的小姐,把那薄纱衣换成了交领短衫,把胸前遮得严严实实的…… 害!劝她别泡冷水吧,这段日子她估摸猜到姑爷不好受,等了几天,看望舒并无感冒便放下心来。 望舒请人新箍了大浴桶,那水缸夜里被那样,白天还得盛着洗脸漱口的水…想了想,仰天长叹,美色误人! 休沐的五天,尽管暑热非常,但秦修远陪着佳人同睡同起,恩恩爱爱,倒像又过了个婚假。 “以后每年这个时间,我请几天,陪陪你。” 两人都不过生日,唯有结婚的这个日子值得庆祝了。 陪她干嘛,你摸我摸一起玩水?但他有此觉悟,她应有所表示。 夜里望舒裸身穿了那套迈不开步子的紧身裙,在水缸里水缸外给人上了点摇啊摆啊的湿身诱惑节目。 唯一被命令不能动的乡巴佬观众就差跪地给她唱征服了。 房里也就罢了,在房外无时不刻不将眼珠子盯在望舒身上,下人看得捂嘴偷笑,望舒说过两回,秦修远不肯改: “上值又看不到你。在家里还不许我多看看了?” “你不想看我,还不许我看你?” 被倒打一耙的望舒:要看看去吧! 八月十五。秦修远亲自上门邀请岳父岳母上门用饭。饭桌上三人聊得有来有往,季老二如今正是被人追着喂饭的年纪,春柳捏着饭勺子追,她见了就跑。 望舒伸手接了饭碗,叫秦修远铺了块新布料在客厅地毯上,裹了肚兜的季老二趴在布料上好奇地摸来摸去,望舒用手捞了点米饭,捏成小团,一个一个地扔在布料上,见了勺子就跑的季老二,一个一个捡起来吃。 在众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注视下,望舒夹了根菜叶随意丢了下去,很快又被胖爪子抓起来往嘴里塞。 半碗米饭,好些青叶子,小块小块的糯烂猪皮,化身狗崽子的季老二捡得飞快,吃得喷香。 季父颤巍巍,“娘子~” 同样石化的季母抚住额头,“舒舒…” 别老把你妹妹当狗崽子…“她是娘亲生的。她不是球球。”双色球就是之前的狗狗。 这话?!秦修远抿嘴垂下了憋不住笑的脸。 但第二天秦修远抱着季老二去探望王姨娘,被留饭时,秦修远对着在围栏里玩耍的季老二同样露出了这一手,王姨娘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事,本热衷于你追我跑,你喂我吐游戏的小十一,看着人捡起来吃得香,居然钻进去围栏和季老二抢着吃…… “这…这…” 王姨娘看看捏米团扔菜叶的儿子,又看看围栏里两个抢着捡吃的奶娃娃,擦了擦眼睛,似乎不可置信。连忙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王靖,两人面面相觑,半天回不过神来。 “娘亲,你不用跑着喂饭,找块干净的地方,装作无意扔那里就行,他们好奇得很,都会捡起来吃的。” 秦修远装模作样复述着望舒的话,“只在别的地方,他要是捡东西,就打他的手,免得他什么都捡起来往嘴里塞。只小十一也快三岁了,该自个吃饭了吧?” “你让他吃,他根本不吃,等着你喂呢,你喂他,他又跑得贼快!” 王姨娘无奈。 自她那事后心情不愉,几次求大将军想接回小十一亲自抚养,来来回回,小十一到时候接回来了,发现他啥都没学会,就会满地撒泼打滚! 吃顿饭玩捉迷藏,把婢女溜得狗儿似的。 “那饿他两顿。你要狠狠心,他不吃,你也忍住不喂。他没法子,就会自己吃,吃得乱些也别管,由着他去。” 秦修远对着娘亲一套一套的,招了季老二靠前来,手把手教她捏了勺子,“乐乐,吃。” 胖手摇摇晃晃歪歪扭扭的,捏不稳勺子。大半都撒了,送到嘴边也就吃到几粒米,季老二傻笑,把掉在桌子上的米粒捡起来吃,秦修远继续引导她握勺,捏着小手教她拿稳,顺带把小十一也招来,一块教。 看着成亲却未曾当爹的儿子比那些个当爹的还尽心尽意,却无机缘当爹…… 王姨娘一时叹息。 窗外停了许久的脚,悄悄离开,正如他悄悄地来。 第130章 我就是这样当家的 月底,堂哥季望荣的次子满月酒,望舒依然没去。当天下午,泪流满面的季望月裹了个包袱上门来,什么也没说,望舒自是什么也没问,让她住到东厢房的右耳房,和嬷嬷她们共同吃食。 夏嬷嬷铺了铺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吃的用的,各方面都照顾到。望月白天去季家刺绣,早晚两顿夏嬷嬷亲自端进房间给她。 在正房摆饭时,找到时间提了提,“小姐,她终究是客人,和我们几个一块吃不太妥当。且秦护他…” 望舒有点莫名其妙撑着头看她,“她哪里是客人?我没请客,秦修远,你请了?” 被点名的秦修远:……默默夹朵蓄满了肉汁的蘑菇干给她。 “他这表情就是没请。那嬷嬷,你请的客人?” 夏嬷嬷:……啊这?但很快劝解望舒:“舒舒,望月小姐她人…” “你在这里只我一个小姐。”望舒又霸道反驳了她,没继续逗她,“嬷嬷,她不过是来避难的,在我眼里,她不过是在我家里的工人,只她求助说没地住,我看她人还不错,搭把手罢了,我可没请客。你还伺候她?她在家估计都没人伺候。还小姐?嬷嬷,你别看天气凉了,就不担心你真正的小姐听了上火。” 望舒给了她一个‘你真正的小姐我分分钟就要被你气上火’的幽怨眼神。 简直拿她没办法,吃醋吃到这份上了。“好好好,都听我真正的望舒小姐的话。明日起,我让她到小厨用饭。只秦护的脸…” 同桌吃饭怕是会吓到人呢。 “嬷嬷她若是分不得是狼心狗肺的人可怕,还是被烫伤有疤但纯善的人可怕,那就没必要住住了。” “还有,谁能来嫌弃我家里勤劳能干多吃个馒头就自觉多搬一刻钟柴火,我说什么他就干什么,而且做得稳稳妥妥,让我深受感动准备过几天涨月银的护院?” 在一旁默默吃饭默默给人夹菜的某人果不其然见到羞愧的夏嬷嬷真·拔腿就跑,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从容的夏嬷嬷落荒而逃,忽地笑出了声。 笑声传染人,望舒也跟着笑了。“嬷嬷真是的!面面俱到,活得累不累!” “为了她真正的舒舒小姐,她不会累。”秦修远奉承她,他也没想到她是真按收留来对人。原本还担心同桌吃饭,他不能挨着小妇人,嗯,培养点夫妻感情…… 真正的舒舒小姐闻言,小脑袋开心得一晃一晃的,说得在理! 中秋前后暑热,天气到了九月和十月,风高云淡,以往风怒刺人,这会十月中旬尚宜秋游,跑马。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 我心里很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 摔了一身泥…” 高高坐在马背上挥着小马鞭的胡服姑娘,自信满满地高歌一曲,居高临下问牵马的异族小鲜肉青年,“怎么样!” “……心里很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摔了一身泥??” 秦修远摇摇头,他可是将她护得好好的,哪里来哗啦啦一身泥? 刚到巷子口呢,就见季父从那边向他们招手了,“女婿,舒舒!我们搬过来了!” 抬头望望天,再看看小鲜肉,他几不可见摇摇头。服了!天如今不过是凉了。 “舒舒,如何要女婿将军给你牵马?”季父走过来,颇为不赞成对她说教了一句,左邻右舍都眼睁睁看着呢…… 还女婿将军,阴阳怪气。 “谁叫自个老爹没本事,唯有找个有本事的夫君了!” 脚一收,秦修远连忙把人扶下马,胡服姑娘原地踢踢腿,自顾自往回走了。 被狠狠噎在原地的季父被在原地牵马的女婿将军轻轻地安慰了下,“岳父,她有口无心。” 避了避视线,指指他磨损好些的衣袖口,提醒他留意。 季父有些窘迫。 两家住在一块,季母便慢慢觉得女儿婚前如何,婚后依旧如何。 秦修远往往鸡鸣而起,打水注满里间水缸,陪季父吃早饭,上值。快日中她女儿才慢吞吞起来,早午饭由嬷嬷送到门口,下午记账算账,和嬷嬷说些进货和售卖的事情。 等女婿下值,两人饭后或者走走消食,或者女婿牵着马带她去城外田里转转。 “……夫人,你也别恼,这里里外外的事还不是被小姐捯饬得井井有条,家里买断的护院还发月银,足足三两!这城里有几家能有这福气!” 夏嬷嬷拍拍胸膛,与有荣焉。 “可…太忽略女婿了…”女儿能干不假,可作为娘子,新妇罢了,冬日罢了,她想着天气凉快她舒爽的时候总会多些考虑女婿吧,竟是一点变化亦无! 这嬷嬷就不敢吭声了。 “姑爷…姑爷也不用怎么费心……” 卧室是禁地,姑爷每日早上整理一番卧室,两人换下的衣裳和被褥给春杨放门口…以往练功房在耳房,小姐晚起,为了不吵到她的好眠,如今便搬到东厢房耳房,在院子里练拳。等望月住到厢房耳房,姑爷更是早早出门了。 不用费心,就能恃宠而骄?还有,“望月居然是和你们一块用饭的?” 早上望月过来给她问安,她这才想起来问昨晚为何不一块吃饭,结果……闹了一个笑话。 夏嬷嬷原封不动复述了望舒的话。 季母气个倒仰。“她就这样当家的?” “我就这样当家的。”望舒躺在摇椅上舒舒服服地晃着,对着边擦头发边过来的人说:“我就这么跟我娘说的。你明天见了她,跟她说,你不委屈哈!” “嗯,我不委屈。” 望舒笑吟吟地观摩他,一张帅脸任她打量,敞了怀抱,望舒抱住他的腰,脸紧紧贴在有力跳动的胸膛,只觉万事安心。 “你不跟岳母说你给我铸了一把坚硬锋利的青铜宝剑和一把精铁剑,提醒我留意娘亲身体的康健,让我能及时为她请医,不仅没让我上交俸禄,还月月给我营里送烧猪烧鸡烧鸭排骨卤肉吗?” 好吧好吧,望舒心里得意,“真该让我娘听听。” 第131章 桃桃生异心 “睡眠是最好的养生。你不必早起。” 瞧瞧,多会说话的小伙子啊! “你我又不是无能迂腐之辈,睡个懒觉算不得什么…” 望舒在他胸前胡写乱画,憧憬未来,“以后我要买大宅子,卧室挖深池子,夏天能浮泳消暑,冬日能泡热气腾腾的澡。”唉!别人都是投胎在水网密集的鱼米之乡,她这西北风风口的命,如何有机会去南边…… 太原王氏那般雄厚的财力才有这样室内浮泳的池子,她可真敢想…… 他想着。 “…这怕是难……”他不得不点醒她,大将军亦无能浮泳的澡池子。 望舒一点不觉得难,抱怨道:“你头发太长了…”每次沐发费时得很。 擦巾一抛,挂回靠里间的拉绳处,秦修远披着头发把人轻松抱起来,自个半躺在摇椅上,望舒则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结发夫妻发相缠,只她懒得搭理,怕热,头发剪了多回,不轻易毁伤发肤的某人则是及腰长发,素日高髻示人。 “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觉麻烦,婚后两人发丝交缠相拥而眠,为了不牵扯头发,养成挽高髻入眠的习惯。 古板。“我觉得你可以把头发绞一大半,和公公的盒子放在一块,陪着他。”受之父母,还之父母,总不算‘毁伤’。 嗯??陪着爹爹? “我想想。”伸手轻轻隔衣rou了rou,惹得怀里人有些难受一声,“别动。” “…这次肿些。”他抱着人轻轻说了句,“我抱着你来。” 望舒回想上次,有点害怕,拒绝,“不。你想行凶捅死我。 胡说什么……手上不停,“你别怕,如今你都能rong一会了。” 情到浓时,时不时忍他尝试,妇人哀哀求饶,娇媚万千。 拨掉他乱动的手,“我想自个躺,你烦不烦!” 老好好说着话就动手动脚,烦人!精力旺盛得吓人,她起得晚,还不是怪他! 她还想和他说那池子旁边要搁两张摇椅,浮泳累了,一块躺那里喝点季氏热奶茶…… 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舒舒…就这样…”抱着没放人,手老老实实揽着她的腰身,慢慢平复呼吸。 甫一动,他反应就密。望舒挣了他,把衣裳整理好,披上季母编织的大披肩,跑到另一张摇椅上继续设想她的大房子。 秦修远:…… 腌菜房在季家,由季守和桃桃负责,每天下响,季守会过望舒这里交代前一天的账目和账款。 冬季新鲜蔬菜难得,入冬之前是销售腌菜的好时机,早早准备着大量的腌菜,原本期待着银子速速进账…… “两缸?”望舒看着接连五天的巴掌之数,百思不得其解,夏天也不至于这个数! “市场有人也在卖腌菜?” 品质和市场需求确定的情况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出现价格战的竞争对手。 季守这段时间都在加快腌菜的存量,忙得脚不离地,低着头,脚尖对脚尖:“小姐,季守这十多天出门就是来这边对账……” 桃桃长大了,力气也大,更喜欢出门……可以自己推着小板车送货叫卖。 “桃桃怎么说?”这两个人是努力多劳多得的性格,卖成这样,没道理啊! “桃桃…有冰人给她说亲了。”季守低着头,答非所问。 只留一个头顶给惊了一下的望舒。 “……对方是谁?” 两人随后带着秦护出了门。 将军街上,繁荣的望仙楼门前,人流熙熙攘攘。布幡迎风招展,上写“腌菜”,明晃晃在售卖腌菜。 三人站在街的对面,人流中时不时提着绑绳腌菜经过,金黄透亮,品质极佳。 聚集中心地,两个木板车的腌菜缸子,排了好些人的队伍,有一位笑盈盈开缸子拿出举高腌菜向路人展示的的姑娘,正是十五岁的桃桃。 “小姐,桃桃的未婚夫就是旁边那位。”季守认出来人,“说家里是做小本买卖的。” 尖嘴猴腮,双眼四处晃,那张笑脸跟贴上去似的。 半刻钟后去继续打听的猴儿回来了。“那是望仙楼三当家的偏房小儿子!” 对面言笑热闹,望舒一时咬紧牙。 仿佛胸口中箭一般,全身遍布尖锐的疼痛,血液凝固,气息不畅,行尸走肉沿着被上门买菜的百姓走出来的近道回了季家。 这条小路多少妇人牵着小孩脚步轻快买两颗腌菜…有商铺赶着马车来进货…有乡下村子的卖货郎买两坛挑着担子回去卖给同乡…… 望舒还对季守和桃桃说:“路通人通,钱财就通。”铺上石砖,利人利己。 如今路在脚下,人在何方? 在那城里四处设了摊子的望仙楼布幡前… 为他人做嫁衣,真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望舒静静看着满室缸腌菜。 “小…姐……” 被叫回来的桃桃面对着看着满室腌菜缸子出神的望舒,扑通一下跪下。 未曾发现桃桃会结巴,她一向是快活忙碌的,清清脆脆唤人,短促又欣喜,攒月银,挣利润分成……从望舒手上接过银子的那种快乐满足,每每让人有种伯乐成就他人的骄傲光荣…… “…相识一场!……” 为了季守和桃桃的这份心,和望仙楼的交易甚至不涉及腌菜秘方。 如今这堆叠满室无人问津的腌菜缸子就是对她最好的福报! “…冰人介绍…王郎有家财…样子也好…他竟同意…买糕点给我吃…我们…我们……” 恶心!欲呕!狗男女! 望舒抹了一把脸,狠狠将跪在她脚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磕磕绊绊陈述的桃桃被她的冷酷吓了一跳,惊在原地。 “…小…姐…你说过这个方子是桃桃的……” 是的,望舒说过! 轿子在秦家巷子里停下,望舒推了季守要过来扶的手,“让嬷嬷和我娘到书房。” 夏嬷嬷,李嬷嬷,但小姐说嬷嬷的时候,只会是夏嬷嬷。 季守在两位进书房前说下今天的事情,心有忐忑补充道:“小姐刚刚将季二婶和望月姑娘赶出了季家。” 就一个字,“滚!” 第132章 季父训女 一身浅红色胡服仰躺在摇椅上,厚厚的湿毛巾铺着脸,搁在两侧扶手的手腕无力地垂下,胸脯起伏得厉害。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毛巾下,“说吧。” 季母快步走过去,想伸手,伸出手处刚刚碰到人,便被人条件反射一把推开,往后倒退几步,差点倒地,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夏嬷嬷把人扶稳,往后退了两步,跪下来以脸伏地。 “舒舒…你怎么了…” “娘亲,为什么!!为什么!!”望舒扯了毛巾,眼眶哭红:“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要这么对我!啊! 桃桃交代得很清楚,冰人上门,两人看对眼,时不时出门,家里的事落到了季守和春柳身上,季父季母乐见其成。 而季望月和二伯娘甚至季父都知,在街上慢慢有卖腌菜的摊贩,桃桃出现其中。 而这些人一句话都不曾透露给在低头大量备货的季守!望舒进货记账支银子,季守埋头腌菜,准备了整整一室的腌菜!! “舒舒,你爹爹在街上看到桃桃的时候,为时已晚。季守已经着手腌菜了。你又说过方子是桃桃的,她如今有未婚夫,心向着那边无可厚非。何况嬷嬷在这里,也帮你挣银子啊…” 季母第一次听到季父所说,第一时间把桃桃和嬷嬷叫到家里,只桃桃所言,方子是给她的,甚至在二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小年轻…… 夏嬷嬷始终跪着不动,以脸伏地,“小姐,是老奴教女无方…桃桃这个不孝女,夫人仁善,替她张罗婚事,她猪油蒙了眼,几句花言巧语,三言两语早早让那人夺了清白……” 夏嬷嬷咬住牙根,恨其不争!“覆水难收…那小儿将她的心都拢住了,嬷嬷多次劝阻毫无作用…无颜面对小姐,只能当白生了她!以后多做买卖,弥补这个不孝女的错误…” 北边的风,不停地吹,天,一下子就冷了。 夏嬷嬷对着正房的门,直挺挺地跪着。把哈着手进门的季父和退后半步的秦修远吓了一跳。 “这…这…” 抱着有些不安的季老二,红着眼睛的季母把季父和秦修远叫到厢房,梗着声音把来龙去脉都说了,“相公,望舒说夏嬷嬷由我俩安排。” 夏嬷嬷,桃桃,是季家的仆奴,她不要。 忐忑不安的季父在书房见到了整理账册的女儿,有在季家的几本,更多的是他没见过的,应该就是在秦家这一年多的账本了。 女儿在好几本摊开的账册上,认认真真地用红墨水写上“烂账”两字,用嘴吹了吹,就把本子放进了一旁的木盒子里,红着眼睛无悲无喜。 桃桃,季望月,季伯娘,夏嬷嬷,亲娘,亲爹…… 亲爹说:“舒舒,桃桃她给你挣了不少银子,她固然有错,但嬷嬷她衷心为你,也一直为你挣银子……” “爹爹,你不是搬过来之前就知道她在卖腌菜了么,你早早搬过来就想看这场好戏?” 季父嘴唇动了动:……“银子是挣不完的。你别一直因为这些利益之事,让大家都对你印象不好…舒舒,你太要强了…必须所有人都听你的,都要看你的眼色按照你的喜恶行事……” 呵呵! 他停了停继续说:“舒舒,你也不要活在过去的恩怨之中。天底下,没有女儿会因为父亲帮扶自己的奶奶而大发雷霆……也没有人会教训自己的亲爹……” 季文书一口气说完,等着女儿对他长篇大论。 “谢谢季老师给我上的这一课。”望舒平静地合上盒子,叫了季守进来。 “叫两辆马车,把德高望重的季老师和季夫人一家送回家去吧,还有其他不属于这里的人和东西。你做不好,你就走吧。让秦将军来一趟卧室。” 她转身去了卧室。胡服的裙摆曳地而过,不知何时上面竟沾满了泥土。 一直在安慰岳母的秦修远快步进了卧室,迎面就是一句,“你知道吗?” 急促的步子没有停顿,三步两步到了里间,人在慢吞吞地洗脸,转过头来等着他的回答,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秦修远的心一下揪紧。 “我不知。”他天蒙蒙亮去了武馆锻炼,上值,下了值快马往家里赶,休沐不是去看娘亲,便是带她去跑马,哪有时间看什么腌菜摊子。 竟然是说不出的失望,望舒打开衣柜,挑了套衣裳,当着他的面换了睡服,“我想先睡了。过两天的演练奖励,可能……” “舒舒!”秦修远隔着披肩把人抱上床,“睡之前先吃点东西。” 又亲自去了厨房,把李嬷嬷和姊妹俩叫过来,“李嬷嬷,日后你带着她二人,和季守和秦护,一切照常。” 三人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仅仅一个下午,两家就像翻了天,功高劳苦的夏嬷嬷竟被赶走了! 秦修远亲自驾车将岳父岳母一家送回去,相对无言。 人哭成那样,秦修远哪里敢劝,他不劝,这个家里真没人敢忤逆新妇的话。 夜里新妇哭了半宿,他守着,直到人哭得快晕倒,累得睡过去。 第二天季守和武馆的猴儿就把季家满室的腌菜缸子运到了军营,秦修远亲自带领训练的精兵中的百人特训营,每人都分到了将军夫人赠送的一缸腌菜。 剩下的百余缸则在满腌制时间之后,秦修远吩咐做了道腌菜面片汤,管够管饱,犒赏麾下万人队伍为接下来的年底大演练做好最后关头的训练准备。 晚来天欲雪,秦修远骑马进了城门,先绕道去了一趟季家,没有多停留,匆匆出了将军街,往家里的巷子,扬起了马鞭。 新鲜码得整整齐齐的片羊肉、片牛肉,片猪腰子,片猪肺片,猪脑花,豆腐皮,白菜芯子、豆芽,波斯菜,新鲜的鸡肉,猪血块,洗得干干净净切成小段的肠子,泡发的蘑菇干,切好的生面条,小馄饨,蒜蓉酱油碟,摆得满满当当。 正按着吩咐摆铁炉子的春杨眼尖,对一旁的曲裾少妇说:“夫人,将军回来了。” 第133章 我们连续吃了五顿 落霞红裙摆曳地而行,地龙之内,温暖如春,望舒不过着了薄款的两绕长曳地曲裾服,腰身处收得极窄,换了衣裳出来的人顾不得手冷,单手掐着这把细腰,挨着自己坐下,“炉子很丰盛。” 春杨燃了火炭,便小跑出了正房。 落霞红茶花罗,以各亮色杂染,勾勒夕阳无限好,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跃然裙上,潋滟得秦修远上下打量许久,“真美。” 望舒得意,这是她最新供给鲜衣坊的花样,“你画得好,他们根据你的画给做出来的,还有马面裙样式的……” 炉子的鸡汤咕咚咕咚,秦修远单手烫了些肺片子和腰片给她,闻言在她束得紧紧的腰上按了按,“都松松尺寸。” 偏不。 她和鲜衣坊有合作,她供样式,做好后负责在店里穿着展示,客人下定的每一套,鲜衣坊会分一成利润给她。 腰片蘸了蘸蒜蓉姜末,好嫩脆口。“还要。” 腰上不放人,只管坐他大腿上要吃什么让他烫,“牛牛的肉。” “咩咩的肉。” 予求予取。 “嗝!”望舒打了饱嗝,为嘉奖小二的服务,终于下地,“我替你烫。” 搂着她不放,让人紧紧挨着他,望舒尽心尽力地给将军贴身服务。 “后天全军演练比拼,你想不想去?” 这是西北军这一年的重头戏,每一万人抽百组十人小组,进行精英演练,冠者大将军重赏,将领可携带两人以内的家属观看。 将烫好的脑花舀给他,“这个烫,慢点吃。” 望舒如今时来运转,白天做好保暖可以出去呆半天,回来几个小喷嚏,但最终安然无恙。 “去半天。”她也想去军营里凑凑热闹,全是兵哥哥诶! 秦修远用勺子挖了一口滑嫩嫩的脑花给望舒,“再吃点。” 烫脑花是两人的最爱。 放下筷子,望舒烫完所有食材,秦修远一一吃完了。 两个人脸上红扑扑的。 “明天多备点鲜肉,腐竹皮能不吃就不吃。” 能吃的将军大爷这是明天还要吃锅子,望舒真是佩服他,“我们连续吃了五顿。” “很好吃。越吃越想吃。” 可惜遥城牛羊肉贵得很,她手里又没几个人,不然开个锅子店够攒劲。 望舒倒了杯奶茶给他,“我想把东厢房左侧开个门,放几张桌子做这个锅子生意。” “我不在家,你在家里开后门,不行。” 什么?听听这话,喝着奶茶的望舒一个不察,呛了几口。 待顺过气来没好脸色瞪了他一眼,左侧开个门做生意,到他嘴里成了趁他不在,家里开个后门,“你说什么呢!” 秦修远也品出这句话的意思了,脸红了红,把人抱着侧坐在他大腿上努力解释:“舒舒,哎,我是说吃得起这个锅子的人,良莠不齐,我不在家,怕你遇些流氓。” 说起这个,隔着窗子和秦修远的名号,偶尔还有些人用色迷迷的眼神吃她和春杨春柳的豆腐呢,开了门,万一来了惹不起的人又是麻烦,终是按捺住了。 唯有放弃,嗯?白点点?望舒攀着他脖颈从他头发上挑了一点点白粒粒下来,递到一脸茫然的人跟前:“米糊?你去看季老二了?” 秦修远好生佩服她,好笑地点点头,眸子眼波流转,“她想你了。” 嘁!“别用美男计!”她和那边冷战快两个月了,这人时不时就偷跑过去,花点俸禄银子… “那丫环怀孕了,那边把她弃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望舒不想多问。 “你那表妹要进张将军后院。” “做妾?”望舒讶异,“张将军人老心不老。” 秦修远托着人起身,一块躺在柔软的摇椅上,“张将军后院的女人…不单是伺候他一人的。” 权贵之家,豢养些女人表演歌舞,喝酒助兴,和朋友兄弟一块快活,他当将军这一年才亲身感受到,何为花天酒地,酒肉池林。 光是听着就恶心,望舒听他讲过几回那些人聚众淫乱的现场,生理不适。 秦修远喂她喝了口奶茶,自己也喝了两口,“放心,我不与他。” “你有九条命你就去。”望舒倒不担心秦修远乱来,“那些人恁地不讲究,男男女女那地迟早要烂球掉。” 她继续提醒他,“如果那条大种猪也这样玩,你下次要提醒你娘亲。尽量莫让他挨身,男男女女的病她没脸治,说不定那种猪也不给她治。” 得亏家里做烧猪,秦修远能大概明白何为大种猪,等她说到娘亲,他艰难地把大将军跟那条被农户赶来赶去配种的公猪联系在一块……她简直天不怕地不怕…… 只她的话,他深深皱眉,“我一个男人…如何和娘亲说这…这个…” 娘亲怀一对死胎的事他如今还瞒着她内情,母亲经那事没了宠,应当不用太担心她说的这种状况罢! “她如今大多是自个带着小十一……” 那就是说大将军不好她那口了。望舒放心下来,“那挺好。哎!”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第一次见你娘亲,她有种雍容华贵的美,我作为女人都心动,胸大腰细大长腿,五官又……” 秦修远捂住了她继续评判自己母亲的嘴,低头瞅瞅她,给她自信:“你也是。” 她这?不过是肉听话了些。和他得天独厚的娘亲比起来,顶多算小巫见大巫。 “我这不算。宽肩窄腰翘臀大长腿,你如今也是西北大美男。”望舒摇摇他,“要是有人对你投怀送抱,你怎么做?”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洁身自好。”秦大美男送出十二字箴言。“夜深了,和你的大美男共度良宵如何?”只有她正视赞美他的异族容貌,他自是想好好感谢小妇人的。 这下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一样快,“夜还没深。” 那就是等夜深了,可以和他共度良宵,他可缓缓图之。 “季老二想你了。”他又把话题引回去。 “好一个尽职的内鬼!怎么,不是他们收了你的钱,而是他们向你贿赂了?他们跟我这个锱铢必较唯利是图的人有啥可说的?一大群人都替我一个人挣银子呢!” 拒绝继续沟通。 第134章 落霞红茶花罗衣 望舒推了他下地去,唤了人进来收拾餐食,秦修远跟在她身后,一块去看今日的售卖情况。 “夫人!将军!” “小姐,姑爷!今天都快卖完了!”季守迎上来,这里除了望舒,就他姓季,保持原来的称呼。 望舒点点头,“大家辛苦了。”看着众人在收拾搞卫生,还剩些炸排骨和烧猪蹄子等价格比较高的部位,窗外还有两人在徘徊。 “夫人,那俩在等咱们降价呢,真可恶,每天都来。”春杨无奈告状,“都是富户,不缺那几个钱!”问题是人家真能等着,你说气不气人。 不气人,这样忠实的粉丝,望舒不怒反笑,“那就降价嘛。卖了让他们早点回去吃。” 看见招手,两人笑嘻嘻地靠过来,“要猪蹄,要猪蹄……咦,今天夫人穿得绝美啊,这衣裳……哦!将军也在?将军英勇,和夫人夫妻俩都才貌双全。” 李嬷嬷:……地痞无赖登徒子! 春杨春柳:……色胆包大,将军弄死他俩去! 季守:……嘴甜,得学习学习。 这两人也不怕冷,下了雪就撑着把伞,每天掐着点来等降价,见着她一点也不怵,如今见了秦修远同样有说有笑。 “你眼光好。”望舒回了句。 提着裙子再看看剩货,“二位兄弟,这些你全要了,我给你俩按排骨价算,折一半价如何?” “夫人会做生意,那我兄弟俩就都要了罢!祝夫人日后生意兴隆喔!” 几人一顿忙活,清了场。 “夫人,这样低的价格,他一转手就可以卖给铺子里挣银子。天不算晚,剩货我们可以再守守。” 春杨素来见不得少挣一个铜板,心疼得直叫唤,“图那俩泼皮个甚!” “图他俩能用冻僵的嘴说出一堆不要钱但十分动听让人受用的赞美。” 望舒向来受用。 众人:……夫人,我们学废了。 秦修远:夫人,我学会了。 “这里做个大扫除,用火熏熏去去味。以后到了这个点,那两人既等着,便按今天这样的价格清场。如果他俩但凡还一个铜板的价,那就按原价卖。” 春杨:“好勒!”明儿让她好好治治那俩贪便宜的货色! “李姨,以后你们少做那长膘的大肥肉吃,吃点炸排骨,切点腿肉吃。” 望舒出门碰见身板翻了个个,准备拖地的秦护,这身膘子迟早要长起来,摇摇头,“反正也是要便宜卖,不如自己享受。那肥肉自有贫苦人家来买。” 她转头拿人开玩笑,“秦修远为随时向大将军效劳,一直塑造精明能干的形象,可不能毁在你们一堆球身上哟!” 众人失笑不已,“得嘞,夫人。” 精明能干但红着脸的将军陪着夫人绕着院落散步消食去了。 秦护才有些担忧地进来,挨了春柳好笑一瞪,“秦护,听见没有!” 秦护胖得有些发光的脸抖动,“听…听到了…不…吃大…肥肉…吃排骨!…吃…猪蹄……”说完他就笑了,丑得开心,丑得好看。 自夏嬷嬷那事后,厨房没了主心骨,往常都是吃着猪血块,便宜的猪下水,有时候夫人看着剩货会让他们自个吃,炸猪肉,肺片子,炸排骨都吃过。 人在屋檐下为奴,要紧的是遵本分,惜福,知足。主子不发话,他们不会吃这些高价肉。 “哪家能有我们这么享受,炸排骨,烧猪腿肉!”春杨快乐得哼起歌来,立马又清醒过来,“不过,莫多吃,贵得很!” 李嬷嬷点点头。“我们自个要自觉些。别人家里连多分个细粮馍馍都难呢!我们这倒好了,奴仆比主人还胖,闹笑话了。” 闻言,人人不自觉摸摸手,摸摸脸,是有肉了,哎,谁叫两个主人是一点儿也不胖呢! 鲜衣阁。好些老主顾早早便到了,今日是阁里一月一度出新款的日子。 上个月秦护军夫人出了一套白茶色主色浅紫色葡萄串缠枝底纹的曳地鱼尾曲裾服,清新自然,步步晃枝,葡萄串仿若坠着裙摆,葡萄有多子之意,裙摆带串,隐喻着闺房不可说的含义,可谓是一炮而红。 这个月又出了新品,鲜衣阁的老板笑不拢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秦夫人马上就下来了,待会大家就可以看到我们的新款了。可做多种样式,曲裾,马面裙,胡服,本店支持所有款式定制。” 楼下敲了下铃。望舒站起来理理衣裙,某人想的宽松些,那是不可能的,别人可没她那把天生病弱的细腰。 “这布料是极好的落霞红茶花罗,咱们的染坊费了许多功夫以独家功夫将特定的亮色杂染其中,红金两色为主色调,勾勒夕阳无限好,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景象。跃然裙上,潋滟华贵。” 在遥城,普通百姓可着黄衣,金色最受权贵欢迎。 望舒按着要求转过两圈,便娉娉婷婷进去又换了马面裙样式,继续出来显摆,反正现场全是女的,她很大方地任由她们摸来摸去。 “流动的半江瑟瑟半江红!” “堆叠多层,低调奢华。” 掌柜老板笑开了花,这都用不上他三寸不烂之舌了! “那是那是,这可是仅此一家,绝无重样的落霞红半瑟瑟款!” 后世爆火的款式,自是能拿捏古人的钱袋子,望舒好声好气伺候着。 秦修远下值的时候特意绕到鲜衣阁来,把累得腰酸背痛的衣架子新妇接回家去。 夜里的锅子备上将军大爷爱吃的肉,凑数的腐竹皮退场。 望舒备了个豆酱胡椒粉的蘸碟,蒸软的鱼干剁得烂烂的,拌着酱料吃,“怎么样?” 这可是海鲜酱碟! “明天还吃锅子,配这个酱料。” 得,“我们什么家庭,天天吃羊牛肉。哞哞的肉和咩咩的肉都撤了。明天给你换猪肉。” 秦修远好笑,“舒舒,你整得好吃,你给我吃猪嘴巴,我也吃得香。” 闻言,望舒认真思考了一下整个猪头,让秦修远嘴对着猪嘴巴啃的可行性,“真的?” 第135章 城西大营演练 “明日我麾下若得了赏,还请夫人多买些牛羊肉。” 哼,“不是想啃猪头么?得了赏,我给你啃两个猪头,如何?” 秦修远烫了几片牛肉,讨好地要喂她,“明天家里有条件。”就别提猪头了。 “那我让他们多买点,明天一块庆祝下。”望舒笑嘻嘻,“你真厉害,能把握拿第几名啊?” 当初从老张将军手里给他分了一万兵,原本这一万兵将不咋滴,如今听这语气,看来这一年进步不小。 “一到三十名的小组都有赏金,作为将领,按十组相加的名次,奖励前五名。应当有个第三名,看他们发挥。”虽信心满满,亦担心有意外,怕她空欢喜,“若无缘前五,便掏私房钱出来买。” “那倒不必,今天我可是伺候了那些权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一下午,订出了十三套衣裳呢。”望舒作模作样单手捶捶腰,捶捶腿,“挣了些哞哞和咩咩的肉。” 夜里秦修远自是为这顿顿哞哞肉和咩咩肉好生感谢了秦夫人,盛情难却,望舒有些生受不住,直言不用谢,将军重情重义,礼数周到,任她推拒无果,急得胡言乱语美言一番。 城西大营,秋风萧萧,旌旗招展。 每一万人抽一百组合千人,整个遥城二十万就抽出了两千组共计两万人。 第一轮直接拔河,高高的观景台上,穿着厚厚裘衣戴着兜帽的望舒,仅仅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挨着将领中最边缘位置的秦修远全神贯注,小拳头握得紧紧地。 一百组一场,二十场下来,直接淘汰了一千组。 “还有九组。”秦修远拍拍快要把身子伸到下面场子里的大胖球,麾下一组签运不济,抽到大公子组里的王牌组。 第二轮拔河,分为十组,声声指令,又有五百组退场。 第三轮,还剩二百五十组,合计二千五百个人。 进入第二个项目,团队跑。中点为五座五百米的山峰,原点在场中出发地。 令旗挥下,五处各五十组人开跑。 跑步没法咬牙切齿,吼声震天,你踩我脚趾,我扑个狗啃屎,但望舒见他们有的严格排成纵队,有的是游兵散勇各跑各的,有的跑个横队,做条拦路虎,被后面的人踹了个屁股蹲。 “嘿嘿!”干得漂亮! 当然也有可怜虫跑啊跑,崴了脚,他的将领在观看台大骂爹娘,问候祖宗,“窝囊废!” 后面的一百五组被淘汰了,接着来跑第二轮,又淘汰了五十组。 烟尘滚滚,尘土飞扬,望舒看得两眼发黄。 如今来到第三项,射箭。每人两箭,淘汰组总环数后二十名。 “你们将领赶紧看看,自个麾下如今这一轮后还剩几组啊!”大将军吩咐让人掀了前面三张桌子的红布,闪闪发光的金子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眼,场上场下一阵惊呼。 望舒第一时间整个人都快要站起来了,惊呼:“好多金子!” 这小财迷!秦修远失笑,连忙摁住她,望舒揪住他的衣裳,和他悄咪咪说了句:“这金子都要亮瞎我的眼了!” 终于有名次了,望舒翘首企盼,“你有几组!!!” 秦修远和人碰头,分析情况。 但依旧没有排名,只是淘汰了后二十名。 场下开始画大圈,每个大圈按照抽签放两组人,第一次抽签发现有两个圈的人是同一个将军的,于是秦大公子和秦修远的这四个重新抽了下。 圈内两个组的人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进行对抗,将人推出圈子则算此人死亡,一炷香后胜者多的组获胜。 好了,单对单的,双对双的,一对多,多对一的,人墙战术的,太极绕圈的,背靠背的,啥样都有,直线被踹飞,一个大逼兜甩出去的,被人从身后助了一脚之力的,“死亡”的方式很多,都不太文雅。 当然还有死死手脚相缠,进行丝毫之间的最后角逐,却被旁边打斗的人一撞,一块抱着出圈交了待…… “哈哈!!”那两个人反倒同仇敌忾,对着撞他们那人一顿祖宗输出。 又淘汰了四十组。 这会场上就剩下四十组,不乏有嘴歪眼斜,口青脸花的士兵在列。 四十组,奖励前二十组,望舒拉拉人,“你有几组嘛?” “三组。” 这四十组人开始倒回去再竞争,射箭,排出名次,有些士兵手断了,在射箭中有的放弃,有的现场接骨,有的用牙拉弓。 团队跑山,有些兵腿瘸了,队里士兵有的背着,有的两人一边用胳膊一夹起就跑,排出名次。 最后是两两拔河,真是终极考量了,好些将军跑到边上加油呐喊,“用力!用力!干他们!” 都是之前演练过的项目,望舒兴趣反而不大了,秦修远指了他麾下那三组人员的位置。 不指还好,他刚指完第一组,那组人正好是有个瘸腿之人,居然站在最后面,把那条伤腿用绳子缠绕住,那条好腿使劲固定,上半身随着组员一块后仰,那统一整齐的动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异样,还以为是普通一员。 随着双方寸土必争的角逐,那条被缠住的瘸腿被来回拉扯,唔,痛感传递,啧啧! 望舒撇开脸。 “那红腰带的一组。”秦修远见状又指了第二组。 刚一指完,那组红腰带便慢慢被对方牵扯过去了,十个人咬牙切齿,整齐划一地“吼!吼!吼!”依然有点顶不住颓势,对面有两个巨无霸大汉,那胳膊比望舒的大腿还粗…… 望舒没忍心再看。 “那右侧第二组,嗯…有人赤脚的那组。” 连忙振作起来定睛一看,我了个去,一组十个人整整齐齐鼻青脸肿,有人赤脚还是最轻的,好几个人都被撕掉了衣料,露胳膊的露胳膊,露大腿的露大腿,极限拉扯中,个个凶相毕露,前面那人叫得尤为凶狠,“吼!吼!吼!”残存的布料晃啊晃,露出的半条大腿还挺白,粗壮有力,嗯??不止……估计还露了?!!鸡儿?!! 同一时间秦修远也看到了,把正要眯着眼睛好聚光细细定睛再研究研究的望舒一把塞进了铁胸膛…… “长针眼!” 啊呸!骗她什么不好,拿这个小儿科来她这个几乎月月全勤的妇人,你真的好弱智! 第136章 城西大营演练 下 场下一阵咒骂,夹在一阵阵“吼吼吼”声中,望舒好奇心被勾起:“放开我,我看其它组!” 秦修远不忍坏她兴致,细细观摩场中还未决出胜负的几组,把人放开,望舒第一时间就去看那鼻青脸肿露胳膊露腿还露那儿的那组,咦?咦?咦?胳膊呢?腿呢? “他们赢了……” 秦修远提示大失所望的妇人。 妈呀,居然赢了。“嘿嘿,不会是把对方逗笑,赢得吧?”她想起现代通过搔首弄姿,搞怪形象把对方逗笑失力取胜的。 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估摸是,两组实力应当不相上下,只他这组上一项目签运不佳,遇上季三那些打人专打脸,袭击专抓裆的货色。 “秦修远,他们前面对战那组够阴险,专撕衣裳,专抓铛,嘿嘿!没想到反成助他们了。” 她说对了,场下那骂骂咧咧的正是说他们胜之不武呢! “他们前面名次如何???”望舒使劲摇晃“胜之不武”所在组的将领胳膊。 “名列前茅。” 金子在望,望舒抱着将军大人的胳膊不肯放手了,“你真厉害!” “护军将军,这也太荒唐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竟耍如此阴招!” 对方将领掐过来了。 “将军大人,这实属巧合。他们这组大多有伤且衣冠不整,腿部,咳咳,裆部衣物在打斗中被撕掉的,不是个例。” 对对对,你要找就找前面的抓裆小分队去。 “但他们派出他在最前边,动作最大,你如何解释??” 王将军不服气了。 “王将军,士兵今日拔河队列大多以队长为排头兵。他是队长。” 两人闹到大将军那里去。 “王将军,本将理解你唯一的一组被人干掉的心情,但别看那组鼻青脸肿,不比你那差。况对战中,憋不住场,日后如何埋伏,蛇鼠蝇虫爬于身,如何能岿然不动?兵者,诡道也。你那组嫩了!” 挨了老大一顿骂,王将军不得不服气。 比赛名次一算,同一个麾下最多有三组进入前四十名,有秦修远和大公子两人。只大公子有一组夺魁,秦修远最好的那鼻青脸肿取得第四,居公子之后,得将领第二名。 得二十两黄金。秦修远捂热了便把这四个金元宝塞给了眼勾勾等着的望舒,“家里有条件了,烦请夫人多买些牛羊肉。” 嘿嘿,望舒喜出望外,取下兜帽,摘下手套,好好用手和眼睛感受了一番,连旁边时不时东张西望然后偷盯秦修远的秦期期都收到了她的一个笑脸,惊得秦期期嗖的一下把眼转过去了。 望舒:嘿嘿…妹子,偷看帅哥被我逮到了吧,哈! 秦修远怕她冻着,又给她兜上了。 “今天文儿虽得双第一,但大伙别忘了护军将军带这万散人不到一年,便有如此不错的成绩,带兵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你们这些老将,回去好好瞅瞅自个,带兵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大将军,护军将军他月月有大烧猪作奖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下属这边奖励哪比得上!”王将军不由得为自己诉了一把苦,人家家大业大! 秦武看不过眼,“王将军,你俸禄比他高,妻家也是富户,抱怨这个没意思吧!你上个月不是纳了第七个小妾?” 王将军:……!!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个舍不得就罢了,还有脸说别人下重本的人!” 张将军呛了两句,瞧不起那些输不起还给大将军上眼药水的人,看他,输了就是输了,心服口服! 大将军瞧瞧王将军那大肚子,毫不客气:“都吃到肚子了去了,不好好加练,下回战场上,人家一枪划开,你肥油满地!” 妈耶! 王将军在一将领和家属跟前出了丑,大肚腩气得一鼓一鼓,只得认错。 跟着众人送了大将军出军营,望舒便上马车玩着金子。 “护军将军,我们几位约着要出去庆贺一番,可赏脸?” 秦修远拒绝,“张将军,抱歉了。今日家里早备了酒席,妇人又在身边。明日在大将军府必和各位将军大人把酒言欢。” 秦修远和他那些组员、同僚一一交集,上了马车,准备回城。 “我去请岳父他们一块吃锅子?” 他可怜的岳父岳母还没吃过锅子哦! 用帕子擦着金元宝的望舒头也不抬,“今天你说了算。” 得了金子,今日她大事小事都听他的。 仅此一天。 回到家自是欢呼雀跃,“李姨,季守,摆一桌到正厅来,待会爹娘他们过来。你们厨下一桌,再去多买些牛羊肉,打些桂花酒和屠苏酒来。” 旺财和大美人带着二白也冲进了院子,大美人这会名副其实,油光水滑,通体雪白蓬松,四肢粗壮有力,旺财公公得了几分同情,吃得好长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二白比亲娘还高壮了,“都快养成狼狗了!” “蒙夫人天天关心我们一群武夫的吃喝,这四条狗天天都吃得好着呢!” 唐伯顺便和望舒总结了下近期武馆的相关事宜,如今达到了四十多人,“有两名女子,根基不错,能吃苦。” 真不容易,望舒赞叹:“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见唐伯你和张三做得很不错!” 那边季父季母进了门,望舒站着不动,看着院子里相互打斗嬉闹旺财一伙,眼神柔和,言语却稍有冷酷,“唐伯,男女形体上有差别,姑娘家下大决心才敢来练武,除了有学武之心,亦是信得过秦修远和你们,不要出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事。还有,武馆中涉婚恋之事的,心术不正品行不端的,姑娘别有用心的,长期跟不上进度的,滚。” 季父季母迎着一个滚来到跟前,“舒舒。” “夫人所言有理,谨记在心。”唐伯又向抱着季老二的秦修远行了礼,这才下去。 “岳父岳母大人。” 切好码高的好几碟猪牛羊肉占了半个桌子,猪的腰心肺肝和肠子、血块、脑花,豆腐皮,干蘑菇,白菜芯子、生面条,小馄饨,蒜蓉酱油和海鲜蘸碟。 来的路上女婿又和二人讲了锅子,这两盘黑黑的又是什么? “舒舒,这两碟是什么?” “牛的肚子。猪肠,鸭肠,鸡肠。” 第137章 把过去的不愉快翻篇 李嬷嬷又端一大盆卤得软烂有弹性的猪蹄上来,“夫人,这里不够厨下还备着。” 这…还不够??季父季母暗暗咋舌。 “我们这够了。你们在厢房吃,不够吃就拿,不拘什么。有人问起,有钱的,给他们尝尝,没钱的,你就说天冷烫着吃。法子就你和季守能知。” 李嬷嬷一一点头,不敢耽搁两家人的时间,听完就照做。 有人问起,有钱的,给他们尝尝,没钱的,你就说天冷烫着吃…… 季父听闻,看了眼女婿,身为读书人,都这样了,不管管? 这锅子确实不是一般家庭能吃得起的,这里哪一样单拿出来,一般人能吃上就不错了,冬天的蔬菜必是温泉菜,猪的内脏是自己杀的猪,蘑菇是滇南带回省着吃的,牛羊肉价格奇贵,普通人只能闻个味。 新妇说得是露骨了些,确实是实话。 秦修远亲自下场: “岳父,岳母,你们看,这样几下,便可以了。”烫好蘸了酱亲自夹到二老碗里,鲜嫩多汁的牛肉,鲜得季父眉毛直晃,“人间美味!” 季老二看爹娘大朵快颐,手脚并用,“要ci ,乐…乐ci。” 季守煮了条白五花肉切好端上来,夹起小小一块蘸了蘸酱油,喂她吃了一块,待她尝过味道,就把碗搁地上,“坐好。” 于是她单独在地面开桌,吃完了就抱着碗嚷,“乐乐要!吃…没了…”谁有空便丢一块肉,一片菜叶,两根豆芽或者血块下去。 惊得在一旁等食的旺财绕了她两圈,怕是没见过和它一块在地上等投喂的人,偏着头露出淡淡的疑惑。 季母见状不由得说了句,“旺财,离远点!” 中途自告奋勇端牛肉上来的唐伯看到这投喂狗式养娃:…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夫人,这牛肉厨下还有好些…”说着要走过来摆上… 望舒丢了小块猪肝给季老二,抬头说了句,“吃撑着你少爷了。” 这话重了。 埋头的秦修远一顿。 唐伯心一跳,再不敢自作主张,怪不得李嬷嬷死活不来,瞧不起她那怕事的样子,结果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厨下。 “哈哈!唐伯回来了!” “端着牛肉又回来了!” 唐伯没好气瞪季守和春杨两眼,“吃吧吃吧!” “都跟你说了,夫人说啥就啥,你偏得往南墙上撞,嘿嘿!” “那可不,小姐都叫我吃那炸排骨烧猪蹄,李姨都替我们答应下来的,只私下有分寸,不会多吃就是了。” 唐伯闻言好生佩服了李嬷嬷,“老唐得向你好好学习。” 看了看沉默寡言的夏嬷嬷母女,颇为不适应,李嬷嬷没敢托大,“夫人她心善,不爱客套。只她极聪明又有主意,我们听令而行,做好本分便是。” 春杨点点头,“差事好干得很!诶诶,季守,你牛肉吃这样快,浪费!” “夏嬷嬷,张三兄弟,还有桃桃,秦护,都吃肉啊,夫人有心备了大家的份,我们放开吃便是。”李嬷嬷把牛肉碟往桃桃处推了推,“今天是喜事,别拘着。” 众人吃着,也其乐融融。 正厅大家一致默认把过去的不愉快翻篇。 季父特意烫了些肠子给女儿,“舒舒,来,打小你就爱吃鸡肠。” “那时候你连握笔都学不会,你爹爹还怪上这鸡肠了。说它弯弯曲曲,女儿吃多了,握笔扭扭歪歪的。” 季母回想往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修远你不知啊,前面那会她大病醒过来,突然嚷着要吃这些肠,你岳父又是这副歪理,你猜舒舒怎么说的?” 秦修远想了想,模拟了一下她那说话呛人的语气,说得又急又重又不耐烦:“废话!赶紧的,别磨磨唧唧!!??” 这模仿才艺,惹得望舒转头给了他一个爱的眼神,那会她刚来,还不敢这么蹬鼻子上脸…… 季母难得哈哈大笑,像,真是像,看来女儿私底下对他不恁地客气。 “说我是瞎子点灯怪灯不亮,瘸子走路怪路不平。”季父道出了答案,多少次想起来都不由得发笑,“乖女儿出口成章。” 有意思极了。 “要肉肉,没了…”季老二举碗半天,说笑的众人顾不上她,小家伙急了,站起来举着碗,“吃没了…要肉肉…乐乐……” 季父季母忙着烫菜,故意没理她。她立马转移了对象,望舒烫了块肥牛,举高,慢慢张嘴,当着季老二的面细嚼慢咽,摇头晃脑,“嗯,好吃!真好吃!” 可怜巴巴的季老二哈喇子留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扁着嘴,“…乐乐要…”转向最后的希望,“姐呼…姐呼…乐乐要…肉肉……” 秦修远给了她一根面条。 “…肉肉…”还嫌弃上了。 小肚子鼓鼓的,还装可爱骗肉吃…… 季老二见状揪起面条想把它扔掉,望舒一边吃肉一边小指点点她,“你敢动试试!” 此时春杨敲了门进来,和望舒说了那俩泼皮又来了,想吃锅子。 “我看不得他俩捉心挠肺,便烫了些给递给他们,吃了直竖起大拇指说什么,此鲜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吃?文绉绉,说什么都让我们跟夫人你说说,给他兄弟俩整治一桌呢?” 望舒小狐狸尾巴摇了摇,“嘿嘿,还挺懂吃。你跟他们说,提前一天定,说好人数,我们备什么他们吃什么。三人以内的份量,一桌十两,下定先付定金五两,在那空耳房备桌。应了,那天就让唐伯和张三回来吃饭。” 一桌十两,定金五两。 春杨瞪大了眼睛,“这…” 这简直是抢钱,但被抢的人忍痛应下了,她回来说,“夫人,他俩说明天,就他兄弟两人来,也是这个时间。” 真爽快!望舒回头问:“秦修远,爹爹娘亲,你们明天还吃么?” 季父季母看着秦修远。 秦修远点点头,“家里这几天有这个条件了…” 你就贫吧!“将军挣了点银子就想着吃喝玩乐了,那明儿和今天一样,多备一桌。” “是!”春杨乐得找不着北,“谢谢将军,谢谢夫人!” 第138章 今天你说了算 消息传回居灶君,大伙沸腾起来,这怕是多少人过年都不曾有的待遇,结果没多久就听到季老二“哇哇!”大哭。 唐伯和张三比大伙都快,两下冲到院子里。 “把它吃了。不吃,就在这呆着!”刚把季老二一把扔到院中,季望舒指着雪地里哇哇大哭的人儿扔下一句威胁。 在她身后,季父季母都止住了脚步。 秦修远向唐伯使了个脸色,唐伯连忙让大伙赶紧回来,虚惊一场。 “二小姐把面条扔地上了,夫人生气呢!” 生气了,把两岁的小孩扔雪地里去了。 众人:……害怕… 没人敢干涉,坐在雪地里的季老二没一会就服软了,把冻硬的面条捡起来吃,在季母的引导下,呜呜咽咽地说:“乐乐,错了…不丢…” “爹爹娘亲,你们怎么带的季老二,才两个月,又是挑食又是不合心意就扔饭菜,还撒泼打滚!” 季父看着此刻乖乖吃面条的季老二,不得不走来认错:“太宠了些…”为自己辩解一句,“舒舒,你爹爹也宠你的……” “…哦,宠得我不吃细面面条了?…” 咳咳,那时候哪有这条件…稀饭碰着米,她不知喝得多开心… 季母把错误全推到自个相公身上去,“舒舒,你不晓得你爹爹,不好好哄睡,夜里乐乐闹腾得很!嬷嬷也见不得乐乐掉半颗眼泪,有时候要端碗喂饭了……” “还端着喂饭,季老二生出来是有手的!你们教得好,就跟秦修远一样,顶别人家千百个,教得不好,还不如生块烧猪肉!” 顶别人家千百个的秦修远摸摸鼻子,看了看不如一块烧猪肉的季老二:……过奖了… 被骂得面面相觑的季家岳父岳母把季老二扔给女婿,带着嬷嬷和桃桃回家了。 “唉!”季父摸着扑通跳的心脏,“舒舒太泼辣了…”他的心脏受不了,修远他…受苦了… “乐乐最近确实不像话,米饭不吃,面条不吃,整天要吃肉…动不动就大哭耍赖…她今天还是轻的,见到舒舒心里害怕,在家里摔碗打滚,喂了又吐出来……” 季母说着说着,“这小小的,太会看眼色了!” 临睡前和嬷嬷说,“明儿把乐乐的东西收拾下,她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了。” 夏嬷嬷心里忐忑,“是乐乐太调皮了?她还小怕她夜里被白天吓到……” 大小姐一下就把她甩进了雪堆,这放谁身上不害怕啊! 季母安抚她,“没事,那雪堆是女婿堆起来给舒舒跳雪玩的,跟哄孩子似的!舒舒脾气急,但有分寸。明日过去,我找个时间和她说一下桃桃这个事吧…唉…” “夫人,你不用说了,她自作自受…累得大伙替她受过…” 放下针线,季母叹口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如今双身子,得把目光往后看才是…” 夏嬷嬷眉间的皱纹深深,“不省心的死丫头!” 夜深了,好梦正当时,有人辗转反侧,泪湿沾襟。 西厢房重新燃起了地龙,守着季老二的春柳见主人联袂而来,连忙让出了位置。 临睡前望舒让她去追旺财玩得累了,此时有些发困,但还不肯闭眼,一会闭一会睁,努力维持清醒。 两人等了会,望舒摇摇头,出了声,“这家伙,还挺能忍。” 春柳告状,“夫人,乐乐这个样都半个时辰了,你在这里她不敢翻身踢被子……” 还翻身踢被子?望舒让人去正厅拿了个小靠枕过来,直接压着季老二,让她胖手胖脚缠着抱枕,曲成条胖虾,没一会,人就呼呼睡着了。 ……真神奇…… “夜里看着点。她要尿尿,就把她弄醒,跟她说要做什么,要尿尿,要换小裤裤,她人是小,精得很,你把她当成有脑子的,她就是有脑子的,知道吧!” 春柳怕死夫人说话把人吵醒了,连忙点头,小声说:“夫人放心,姐姐说旺财和外面的狗是两种狗,小娃娃也一样,要将她看成个小大人。” 望舒一乐,是这个理,“没错,旺财是军犬,谁敢动它?外面的都是铁锅炖大狗,一炖一大锅。” 说着说着,望舒吞吞口水,“…狗肉锅也好…” 秦修远连忙把她拉出门,无奈道:“舒舒!” 身后春柳笑得不能自已。 回到房里,望舒还是坚持向人灌输,“冬天吃炖狗肉,光是想想,都好吃哇!” “舒舒,你今天在马车说,今儿我说了算的。”秦修远把她的腰带抽了。 望舒从狗肉的美味中回来,看着腰带委地,心生佩服:“天啊,秦修远你好本事,那么一句去普普通通的话,你还有好几种理解……” 她今天说的是他建议让她爹娘过来吃饭,她说,“今天你说了算……” 居然还算在这个事上了!! “哦?夫人不认话了?”毫不费力双手把人抱起来,就往目的地走。 “哪有,将军威武,要大展雄风,”望舒咬了咬字,“小女唯有舍身想陪了!” “不用舍身,小将今儿只打算小展雄风。” 好家伙,嘴皮子溜溜的。 第二天午饭,季老二识时务者为俊杰,望舒往她的小碗里放了几根面条,她抓着勺子就挖着吃,一点儿也不挑食。 “好乐乐!” 季老二听了夸奖后,吃得嘎嘎香,“咯咯!” “好乐乐!” 奖励她一小块白肉。 小肚子吃得饱饱的,望舒带着她,“洗手手…”“擦手手…”“这里擦擦…自己擦…” 准备去喝庆功酒的秦修远,想带乖巧可人的季老二去。 “都是喝酒的臭男人,带她去干嘛?” “那你也去,你带着她在娘亲那里等我。” 望舒本不想去,想想他这段时间为老爹老娘做的事,点点头,但懒得动弹,撒娇:“那将军大人帮我挑一套衣裳。” 将军大人给她伺候得周周到到的,挑了她的新宠落霞红曲裾,只松了松,红玉的耳环,手镯,发钗,再披上裘衣,戴上兜帽,看着暖和,露出的小脸蛋娇嫩。 “好了。” 第139章 有毒,莫挨老子 第二天午饭,季老二识时务者为俊杰,望舒往她的小碗里放了几根面条,她抓着勺子就挖着吃,一点儿也不挑食。 “好乐乐!” 季老二听了夸奖后,吃得嘎嘎香,“咯咯!” “好乐乐!” 奖励她一小块白肉。 小肚子吃得饱饱的,望舒带着她,“洗手手…”“擦手手…”“这里擦擦…自己擦…” 这不,准备去喝庆功酒的秦修远,想带乖巧可人的季老二去。 “都是喝酒的臭男人,带她去干嘛?” 秦修远:…… “那你也去,你带着她在娘亲那里等我。” 望舒本不想去,想想他这段时间为老爹老娘做的事,点点头,但懒得动弹,撒娇:“那将军大人帮我挑一套衣裳。” 将军大人给她伺候得周周到到的,挑了她的新宠落霞红曲裾,只松了松,红玉的耳环,手镯,发钗,再披上裘衣,戴上兜帽,“好了。” 把一大一小两个球送到娘亲处,他拍拍屁股便走了,留下望舒和王姨娘大眼瞪小眼,倒是小色迷季老二一瞅见小十一漂亮的眼睛,立马就加入他玩木头的行列了。 “王…呃,婆婆,我带了一套裙子,你…您要不试试看?” 望舒站起来,向她展示身上这套落霞红,“这是我给鲜衣坊出的衣样,半江瑟瑟半江红,既奢华又有古诗内涵,价格不菲,当场便订出了十几套…” 同为女人,王姨娘好华衣美食,繁复闪闪的马面裙一摊开,立马便有些异动了。 “我都老了,穿不起来这个颜色的衣服了…” 望舒是半个字都不信,天天困在家里还不忘擦脂抹粉的人,会轻易认老,脂粉卡在皱纹里,她还西施捧心娇娇哼哼。 “噢,婆婆我这次看你脸色红润,身体恢复得很好啊,你看我本也是没什么血色的人,所以得会穿衣打扮,你穿这套落霞红看看,衣服本身就有种波光粼粼的光泽感,穿者红气养人,有神清气爽之感!” 一旁守着小十一的王靖适时出声,“姑姑,你穿这个色系的衣裳,和明珠苑最为相宜。” 王姨娘半推半就拿着衣裳,摸了摸,“布料不错。” “这是上等的茶色罗。这个衣样是我想的,是秦修远画出来,吩咐我按照您的尺寸做一套送过来的。” 望舒诚心诚意编了谎。 听闻有儿子的一份孝心,王姨娘这才接下换了出来,果然这明珠苑半暗黑的背景下,特别显出这套马面裙的光泽来。 “晚霞辉映,光泽流动。真好看!” 幸好,望舒喜欢曳地,做长了些,腰身是系带活扣,才没露馅。 王姨娘穿起来更为舒展,望舒拉着她在镜子旁多转了两圈,问一旁呆呆看着的季老二,“乐乐,好看吗?” “好…看!” “十一,你看好看吗?” “好看!” 大小胖墩异口同声。 王姨娘笑纳了。 接着望舒又费了半天功夫,拿了王姨娘和王靖的准确尺寸,“好衣裳不怕多!别人有的,你们也要有!” 王姨娘收了一套,拿人手短,再是拒绝不了。 王靖就不会拒绝人,来来去去就是那一句,“表弟妹,不用破费…我衣裳有得是…不用破费…” “这不算破费。又不是天天送。” 望舒摆摆手,轻而易举把她挡回去了。 对着她婆婆唠唠他那能干儿子的每日日常,还有她的驰名商标季氏大烧猪,是如何如何外脆内嫩,家里的四条狗的军犬之路,鼓动她回家看看住住,邀请王靖到家里做客…… 等秦修远过来接人要走的时候,望舒还在滔滔不绝说:“婆婆,表姐,您们到了就知道,家里一个屋子全是好吃的,大烧猪呐,鸡和鸭,鱼干牛肉干,每天一群人流着口水来排队买……” 季老二首先听得入了迷,直吧唧嘴:“好吃…猪…肉肉…” 服了! 上了马车,望舒瘫在笑盈盈的秦修远怀里,“费嘴啊!” 谁懂啊,巴拉巴拉愣是一下午啊! 松懈下来,这人一身的酒气,她捏住了鼻子妖,现在喝完酒都面不改色了。 “喝了多少!” “就两杯。辛苦了,你真好!” 别了,兄弟,我一点都不好,望舒这下条件反射立马离这人远远的,这话听不得! 秦修远迷之微笑,敞开怀抱,“时间未到。” 有毒!莫挨老子。 “以后少喝点!” “好。” 第二天,大吃货兄弟俩上门吃锅子。 面对十两一桌眼也不眨的平平无奇兄弟俩,望舒重整旗鼓,“最新鲜的肉,最嫩的蔬菜,最用心的搭配,两位老板可以根据口味把握下火候哈!” 兄弟俩食指大动,仍然舌灿莲花,“夫人不仅才貌双全,还是一流的美食大家,此等口腹之欲乃神仙难求,我兄弟俩只恨家产单薄,不得日日光顾啊!” 就爱会说甜话的嘴儿,望舒笑得开怀,落霞红隐隐有光,“真是过奖了,下次来给你俩打八折。” 得,一下子就变八两了。 众人:……又学废了。 秦修远:……又学会了。 回到正房门口,春杨忍不住打小报告,“夫人,他们对着乞丐都是好样貌,日后必定不凡这样的说辞!” “你若不喜欢他们,看在银子的份上,忍忍。你跟银子都过不去,你还想跟谁过?” 望舒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点迷津。 春杨恍然大悟,对夫人肃然起敬,对啊,谁跟银子过不去啊! 秦修远:……等等……这?? 饭后,季母拉着望舒到书房,提了桃桃的事。 这个时代少女愚昧单纯,被下流男人三两下骗了身心的多了去了,大多往往肚子大了遭个抛弃的下场,像桃桃,肚子还没大就被抛弃的,更惨。 “找我干嘛,又不是我搞大她肚子的?” 望舒不想理这事,躺在摇椅上,把腿搁到一边扶手,腿比头都高,姿态闲适。 季母:……一时不知是反驳她的话,还是批评她的坐姿……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舒舒,她犯了错,悔恨得很,咱们多给她一次机会……” 第140章 他总是可以退而求其次 望舒不赞同,气得腿放下来,“金无足赤,那也是金子。人无完人,有些就不是人。但凡她有一点良心,也不至于让那人全昧了,娘亲,我二百五十缸子的腌菜!!” 还敢碰瓷金子,污蔑金子!气死她了!望舒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二百五十缸!知道二百五十缸连菜带缸带人工多少钱吗!!!但凡她透点信息给在那使劲进货的我和使劲备货的季守,但凡你们有一个人……” 正血气翻腾中,冰雪清冷的声音插进来:“舒舒,季老二又不听话了。” 秦修远单手举着泪盈盈紧紧抱着姐呼脸蛋的季老二进来,“她闹着要和夏嬷嬷回去……” 季母闻声连忙擦了擦眼泪。 望舒慢慢冷静下来,急剧抖动的一张脸逐渐平复下来,“她无义在先,一句悔恨就原谅她,不可能。” 季母拉着女儿的手,急急道:“舒舒,不是原谅桃桃,是嬷嬷啊,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白发都长了多少…她最是疼你爱你……” 望舒甩了老娘的手,走过去捏了捏季老二的胖脸,满脸不在乎道:“整宿整宿睡不着?你躲她床底看到的还是挂她床顶看到的?白发长了多少,你趴她头顶数的?” 季母:……一口气呛住,猛地咳嗽起来……“舒…舒…咳咳…” 秦修远忍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不对,立马又把嘴缝起来。 “最是疼我爱我?那我没有敬她爱她么,月银五两吃喝不愁,买卖做得好,我奖励一天不迟一铜板不少!桃桃有方子,她有方子,李姨办事比她有效率,比她低调,比她知分寸,但两边都以她为尊!这难道不是我对她的疼和爱?” 最终还是秦修远举着洗得白白净净搓得干干净净的季老二送走岳父岳母。 自此季老二正式在姐夫姐姐家住下,除了时不时被带回家看看,或者爹娘过来看看她,她就在姐姐手下做起了童工。 每天顶着两个小揪揪,早起睡前喝鲜牛乳,吃四顿,便溺要说出来,拿着件小布料跟在春柳身后洗洗涮涮,扫地抹窗户,跟着春杨唱古诗儿歌。 “鹅,鹅,鹅!” “鹅,鹅,鹅!” 揪揪一晃一晃的,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梗着脖子一次声音叫得比一次高,还挺起劲,望舒无语,秦修远笑个不停,“天!” 日子忙碌而温馨。 今年遥城无战事,去年的阴影已远去。大将军大手一挥,整军从腊月二十八起休春假一旬,全城欢庆过年,只将领被要求点卯,依然天天上值。 这天大雪未停,李嬷嬷带着季守和秦护贴着窗花,挂着红灯笼,装点宅子。 望舒披着裘衣戴着兜帽,靠着游廊静静看着身体倍儿棒的季老二在院子中扑雪抓雪花。 “雪,雪,雪!” 叫得仿佛下刀子一般凌厉,望舒无语转头,咦,门口进来个欺霜赛雪傲冬的冷美人,怪叫的季老二疑惑过后急急扑上去要举高高,一个劲嚷着:“姐呼!姐呼!高高!” 一把把季老二挂在脖子上,秦修远向望舒招招手,“舒舒,进屋,我有事。” 地龙使人通体舒坦。 “今天大将军命我和李将军三天后带兵前往雍州,川雍两州已于一旬前交战。” 还没等望舒问有啥事,便是这样的重磅消息,微笑凝固在嘴边,微微张嘴呼了口气,等他继续说。 “皇帝已驾崩,说积劳成疾。镇国将军和驸马爷准备扶持七岁的皇长子登基,二公子三公子并两位张将军和王将军带兵前往陇西,陇西军在调兵。” 东边幽陇交界,南是川雍交界,北边大氏国,西边是直入云间的博格达神山群峰。 如今两面派兵,大将军和大公子原地防守北边,随时支援两面。 “兵你带多少?一万?”不由得讷讷问了句,口舌莫名发涩。 秦修远脸色凝重,比了两根手指,“我是副官。李将军有三万。雍州军十万。” 望舒滞了滞,川州民风彪悍,全民皆兵,加之有天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川州王有一挑西北,一挑西南的底气。 春柳将独自玩耍的季老二引走,体贴关上门。 “嗯…疼…”被突然大力揉进怀抱的望舒有点痛苦地捂住,人后没个正形,“你别动,痛得要命……” 正是癸水第一天。 把衣裳解开,露出被裹得颤巍巍的峰峦,红茶色薄抹胸被撩下,一直定在此处的目光埋了下去。 ……金色鱼尾裙摆无助地弹跳,纵使波光粼粼仍竭泽欲逃,“啊……” …… 他总是可以退而求其次,……传来火辣辣的热痛感,尼玛,明天初一,得,又是全勤的一个月! “舒舒,行囊里多给我备几件你的小衣。” “不,就一件。”她小衣件件精品,哪由得像他上次去弄得黄不拉几带回来,婚后被她发现后又抢过去藏得严严实实的。 “这次短则一年半载,多则不好说。多给我几件罢!”秦修远亲亲她,痴缠得紧,“想你想得厉害,那次去雍州就使了两件…都破了…全是洞……” 望舒捏住了他的嘴唇,好家伙,她想起来了,她发现的那件是他去宣武带的那件,他去雍州自个藏了两件,没影了! 都破了,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哦不,她不能想到那个洞字!!全是洞!!!啊啊啊!他也不害羞!! “嗯!”望舒缩了缩胸,“疼啊!” “用手摸摸都疼,这两处就得托着,娇惯得很…” 黄汤一段一段的,望舒拉了拉抹胸,遮住外泄的春光,没一会又被人扒拉下去…… “小花一年才到顶,舒舒,等我回来,怕是又变羞答答,要吃些苦头了……” 望舒下意识打他,“你还说!”他是温吞不冒进,没让她吃大苦头,问题是他天天开疆拓土,勤耕不辍将她劈开! 源源不断的霸道力量,真是把她串起来,欲生欲死欲仙欲癫,喜怒哀乐嗷嗷又哭又笑全由他,销魂是销魂,只天天都来,累得慌,怕怕的。 不由得松口气,幸得此时有癸水护体。 第141章 战前讲逃生 “舒舒这一年锻炼得多,身体也好多了……” 呵呵,被锻炼得多吧…… “妖!”还说上瘾了,望舒捏了他一下。 晚饭顾不上吃,望舒要求他自个重温了保命套装,还提出了新的要求,“雍州有湖,你要抽空学会浮泳,你体力好,跳进湖里,可以躲躲。” 望舒说着自己拿根中空的小竹节在浴桶里埋头泡水玩,“可以泡很久,明儿我得让打铁铺给你整条小铁管去…” 设想他被人追杀到悬崖峭壁,面对着宽阔的海湖,缩头就是被乱砍,伸头只能倒根葱跳湖…… “万一你被迫跳湖怎么跳?” 旱鸭子的秦修远:……??? 懵逼:“不知道。”这辈子没想过要跳湖求生…谁懂啊,每每战前不是鼓舞他的士气,而是让他各种耍奸耍滑设想绝境求生…… “你鼻子不能进水,呛死怎么办……”望舒让人好好跟人家学,“学到位去!自个还没儿女,你跳的时候护着点你那玩意……” 什么跟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闻言,某人!!??顶了顶她,斜睨一句:“你说的是这??认真的!??” 还是糊弄他? 她可是在传授真经,给了煽风点火的那处一个小逼兜,秦修远嗷呜一哆嗦,“直挺挺栽下去,没得水花,一手捂了鼻,一手护住裆,脚尖先入水……那里没护住,等着变公公!” 吓??!!!闷闷看了眼腿,不求甚解,“我记住了。” 新妇说话听就是了。 学习态度没眼看。 饭后望舒找了两条树杈,一条是光棍,一条带丫杈的,当着他很是疑惑的眼神,垂直用力把光棍扔下去装满水的木桶,棍子直直入了水,沉进了桶中,捞起来还是条光棍。 同样的方法,丫杈不仅溅起来的水花多,枝条还断了。望舒捞起那半截,在他跟前晃了晃,“旺财是条好公公。” 秦修远滋啦一声,感同身受捂住了裆,俊容扭曲,“我知道了。”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时间紧急,秦修远打算带走张三和五只猴儿并旺财一家,望舒则找了季守和春杨。 “大军出发,城里人少,我们买卖没那么好做,你俩拿着本钱,跟着做点买卖,你们挣了的,我分一半给你俩,你俩都有手艺,亏是不可能亏的,回来就整点货回来,别碍事就成,回来我月银照发,如何?去不去?” “小姐,季守去。”季守跃跃欲试,如今有些武艺的那五只猴儿入了将军的眼能跟着去,加之自个去过滇南尝了甜头,当下毫不犹豫就跨前一步,兴奋异常,鼓动春杨,“春杨,富贵险中求。” “夫人,我也去。”春杨半点不怵,以前逃过难,这次傍着将军更不用怕。 不一会神情有些纠结,“就是春柳……我一直挣钱赎了身想给她再找个好人家,夫人你别…” 别什么!望舒无语,“我又不是开青楼的,你在想什么!” 春杨松了口气,“没,没,别人家那些主子就喜欢拉郎配,咱们主子开明,没那些事。” 家里就个瘸腿的唐伯和毁容的秦护,她不在,着实有些担心傻乎乎的妹妹。 被人骗过去属实危险。 “我不做老鸨。”望舒翻白眼。 春杨、季守:……夫人(小姐)! 接下来望舒把所知的雍州和遥城两地的物产风俗细细跟两人说了,和两人就成本和利润立了契约,“你俩命在首位,钱在其次。” 季守拿着契约和银子下去收拾包袱,春杨扭扭捏捏等四周没人了,才红着脸张嘴问:“夫人…此去不知何时归来…你…你不给将军…嗯…备个…备个丫环吗?” “什么丫鬟?”望舒转头,嚯!春杨这大红脸,慢慢意会过来,皱眉:“备女人?” 跟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都有点结巴了,“我…我给他备女人??!!” 怎么可能,这是脑子秀逗了么! “…怕是耗时一年半载,三两载…男人…如何忍得了……”可憋死春杨了,李嬷嬷不管这些事,可总得有人来提醒主母这个事……太难了! 虽然主卧是禁地,但李嬷嬷和她甚至傻乎乎的春柳,都成过亲,哪里不懂将军和夫人的闺中跟新婚那般,夜里根本分不开。 说完就抿紧嘴,好像那话不曾从她嘴里说出过一样。 好家伙,你可真敢说,望舒前前后后打量她,让人窘迫得脚尖碰脚尖,肩膀直缩。 “我也忍不得,你叫将军给我安排个!” 望舒送了她白眼套装。 “啊!!??” 春杨凌乱:啊!这?!什么! “安排什么?” 一身青色翻领圆领袍服的人大步流星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问,问完人已到了望舒跟前。 春杨二话不说抱头溜走。 “要我给你安排什么?” 递给他刚签的契约,他一目十行,等不到回答,他又问了一次。 望舒伸手摸摸领子,伸伸腰, “她说男人征途中身体空虚寂寞难耐,要我给你准备个……” “舒舒!”泠泠一眼扫了过来。 摊摊手,无辜眨巴眨巴眼道:“你自个一直问嘛!”把脖子伸过来,“一会一会有点痒,不爽利……” “掉了根头发。”秦修远低头看着,揪住扯出来,看她素面朝天,以及松松垮垮有些敷衍的小发髻,“雇个善妆发的嬷嬷回来,给你搭把手?” “只李嬷嬷合适,但她忙着呢。”望舒卸了力靠着他,唠叨些日常,“有分寸的人难找。包袱里的钱你又放回去作甚,不是可以带银子么…” “何须那么多,你在家里花销大,放着吧。” 成亲后他用得上银子的场合屈指可数,她实是一位周到仔细的新妇,衣食住行样样无须他操心,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如今带兵在外更用不上那么多金银了。 “我想…” 望舒有点想法。 男人低头附耳下来,听她说了几句。 抬起头,夫妻两人交换了个坚定的眼神。 最终秦修远带走了家中绝大部分的金银。 第142章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三天后,仍日中才起的望舒不信邪,深深呼吸,第三次翻找了衣柜,和前两次一样,居然一!件!小!衣!都!没!了! 啊啊啊啊,混蛋! 他是拿去搞批发么!季母送完女婿便来找女儿,青天白日的,第一时间接到了来自女儿的一个大订单,她的脸微微扭曲,点点头,衣裙翻飞便去扯布赶单子救女儿燃眉之急,缓她滔天之怒。 大将军府正门,屋檐白雪皑皑,门前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吁!”轻呼一声,阿棕收蹄稳稳停下,接着唐伯跳下马车,放稳矮凳,季老二第一个冲了出来被抱下车,随之如意祥云布靴缓缓踏出,近期风靡遥城的落霞红瑟瑟衣一帧一帧显露,单手提了裙摆踩着凳子而下,一落地裙摆曳地,步步婀娜,唐伯低下了头。 每月两回,季老二和小十一两个小屁孩相互之间相当熟悉了,一块旁若无人排排坐叠玩一副木制象棋。 “将军说谢公子和远儿合力打了反击,夺回了失守的两座城池,如今雍州已稳。但军队暂时不回遥城。” 这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而在东边,西北军和陇西军亦战火连天。 西北造反,天下人心惶惶。有些消息灵通的商人传开了,大将军和西北军的祖宗都被人一天三次,次次不落地口诛笔伐,其中镇国将军的冀州军正往陇西开拨,要把“痴心妄想藐视天子的手下败将打得屁滚尿流……” 这个春天,接连两次对东增兵,而好消息依然是南边雍州收复城池…… 望舒今儿是来参加今晚由将军府亲自下帖并大将军本人款待将领家属的宴席。 这样的宴席她参加了两次,正头妻子可带一名陪同,大将军上首开席,这次身侧陪坐的是一名近期刚收的舞女,娇小玲珑腰肢极柔。次席是大公子陪同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席开三桌,不拘是谁,坐下吃便是。 “这舞女身姿轻盈,善鼓上舞。” “那腰细得哟!遥城怕是数一数二了!” 有人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望舒身上,特别是她的细腰上,望舒:……无语啊! 麻烦注意力放在衣裳上,然后快马加鞭去鲜衣阁定一套,谢谢惠顾。 席上那道从雍州运过来的冻鱼做成的红烧鱼肉,是除给落霞红招人气之外,望舒来参加这人员密集又嘈杂宴席的唯一动力。 “乐乐。”望舒夹了块无刺的鱼肉放在季老二捏着的小勺子里,小家伙跟在她身边几个月,这会小手稳稳地把肉慢慢送到嘴里去,吃得砸吧砸吧嘴满嘴香,口齿清晰:“姐姐,还要!” “先吃两口馍馍。”望舒竖了两根手指。 小家伙不吵也不闹,把勺子放下,双手抓住馍馍乖乖地啃,不慌不忙含嚼,一手拿起勺子平平放着,显然等着上菜。小揪揪红小袄的白胖娃娃,乖巧聪明伶俐,看得旁边的张夫人心都要化了。 “护军夫人教养小孩这本事,我等是真心佩服得紧!” “可不是,我生了四个,没一个有这份省心,半点都没!” 于是这群妇女七嘴八舌埋汰起自家的儿女来,更嘈杂了。 吃鱼不易,舒舒叹气! 秦府。 一如往日,春柳轻轻关上正房的门转身到了厢房的卖肉间,身后很快传来奔腾欢快的乐音,若大将军府的那位娇小舞娘在此,定会不由自主地摆动四肢,此乃胡旋舞曲子。 “也不知夫人跳得如何?”手中忙着切肉的李嬷嬷见了进来的春柳不由得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将军走了四个月,后脚夫人这舞学了快四个月。 她虽不中断,只每日只学一个时辰,怕是基本功得练好些日子。 “乐乐能跳好些动作了。明儿我带她跳给你看,手啊脚啊小屁屁像模像样,嘿嘿!” 那这钱花得还算值。 没过多久,小张将军在陇西阵亡。 在西北军里,这是能为秦修远仗义执言的高级将领,在女眷里张夫人和望舒在宴席上能聊两句。望舒对夫妻俩都有些印象,夜里她着素衣,对着早逝的公公磕了三个头。 “保佑秦修远平安回来。” 孤零零的大盒子后面还有一个小盒子,好奇打开一看,熟悉的有些卷翘的辫子——是秦修远听她劝自行剪下的长发辫子…… 放这里来了。 望舒捂着胸口叹口气,准备摸摸解解压,一拿起来才发现里边还有一撮用红绳捆住的一指长头发,她当场就认出来了,结发为夫妻,这是新婚第二天他捆的二人结发,“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也不知他何时放这里的。 人不寐,将军未归妻子泪。 因着阵亡的张将军,全城禁乐废戏一月。 望舒带着唐伯去马市购入一匹马,专门养在城外私田的老农家,每隔一日便去法门寺跑马,有前车之鉴,每次跑马得唐伯和两位武馆弟子随行陪同。 银子还没花完,她怕死得很。 唐伯更是不敢大意,跟地紧紧的。 五月,小张将军七七未过,雍州传回了李将军的死讯,尸骨未还。 小张将军和李将军均是陪着大将军一块从尸山血海一步步拼搏到将军位置,特别是李将军,与大将军情深义重。 “当年战大氏,李兄是我的左膀右臂啊!才四十四岁!!天妒李兄!” 秦文不敢直视胡子拉碴泪流满襟的父亲,桌上来自雍州大公子谢苗铁划银钩的信报早被眼泪浸湿晕染,认不出几个字… “……李将军英勇当先,深入敌腹,被敌将刺伤心腹而坠马,川州兵蜂拥而上,乱刀收割,尸骨无存……” “…现李将军两万之数,暂归护军将军麾下,其合计三万六数,护军将军现右手仍无法开弓挥刀,某建议大将军,宜原地休整数月……” 秦修远和谢苗收复两城,遥城军不过损失四千人,李将军攻打川州第一城,被引君入彀,军心大乱,损失近一万兵,自己亦身死! 大意轻敌!大意轻敌! “爹爹,事已至此大局为重。先用些吃食,信使在等着您的回信,他称护军将军带了话来。” 护军将军!大将军亦不净面,瘫在狼皮座上见了那信使,右手三指缺失。 第143章 想女人,不寒碜 “护军将军让你带了何话?” 信使正是张三,第一天刚递上信件,大将军就神情失态,他亦被严密守卫在客房,虽好吃好喝,却不得自由。 “我家主子说第一城兵、墙、将的防御之强,不宜强攻,此战上他和谢公子劝阻李将均无果。兵贵神速,不宜久耗,他请求大将军允他另辟蹊径。” 张三说完,上前一步稳稳指向了川州的隔壁。 “荆州??!!”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荆州之地。秦文郑重地看向父亲,“五六月乃河患频发之时。” 荆河河患滔天,十不存二三。更甚者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活物几不可存。良朝二年记载,荆州之地,洪灾后,疫病盛行,白骨掩于野,千里无鸡鸣。 穷山恶水出刁民,荆州老少妇孺皆山匪恶霸,官员除在朝廷初立之时能在荆州立足外,此后多身死异乡,自此慢慢有了“荆民不驯,唯有天驯”一言。 如今荆州山匪林立,乃是川州王和镇南王都无意涉足的凶险之地。 大将军盯着大良全域图,沉吟不语。 荆州,往东湖州并苏杭两州,往南是岭南,这是和西北同样的壮阔地域,只那里山河纵横,水域遍布,而岭南则是烟瘴无人之地。北蛮训其身,则服强者,南蛮身心皆不驯,独行于山野之中,犹未开智。 他把眼神转向了这片土地中的苏杭两州,看了大儿子一眼,秦文心神不宁,强行稳住。 “你是秦修远的武馆师傅?” 张三立跪在地,“回大将军,小人是护军将军的随行仆人,往时在武馆传授些粗鄙功夫。” “唔,本将记得,你此前亦立了功,有一身好武艺。你家将军还有别的交代于你么?” 大将军又细细研究起大良朝全域图,这次他把目光定在了南蛮之地的北边,广袤的冀州,强盛的冀州军。 张三的声音依旧稳稳传来,“将军让小人请大将军指示,他欲安排夫人随住雍州城。” 嗤!大将军不由得被这名属下的请求逗乐一下,“雍州美女如云,你家将军还真是痴情!” 不仅痴情,据先前传回的线报,老李可没闲着,收用了三位当地美人,而他的护军将军,呵呵,听闻还奉行守身如玉那一套! 或许还妄想着让那个女子生儿育女,两人倒是有几分真情。 只怕她是羊入虎口,自此进了鬼门关罢! 张三低头,很快上首传来大将军的赞许,“收复两城,你家将军立了首功。况夫妻盼团聚乃人之常情,文儿,你多派些人手护送吧。” 男人嘛,想女人,不寒碜。 让张三通知爹娘的同时,望舒第一时间把李嬷嬷叫到书房。 “将军立了功,在雍州租下大宅子。让张三唐伯护送我过去,如无意外,我入冬前回来。武馆里愿意走的跟着走,你们三人是跟着我过去?还是留在家里做买卖?我随嬷嬷你的想法。” 冬天望舒离不得地龙,必定要回转遥城过年。 李嬷嬷明白这一点,她没有多废话,当场就决定好了,“夫人,我留守家中。你带着春柳,路上她能搭把手。家里有我和秦护就好。” 列着要带过去的东西,望舒没抬头,“武馆有两位姑娘,她们可以搭把手。春柳留在家,活不少呢!李姨,房契在我手上,这个家只我和将军能做主。” 李嬷嬷点头,知她和将军都是不喜人近身。“夫人放心,除非两位主子准许,否则无人能在这里发号施令。我三人专心做好自个的买卖。” 奴仆三人又一一听令而行。 等待季家父母急急下了马车,进了门就发现院子里肉味飘香,家中奴仆采购种子、干果,采买马匹,各施其职,忙个不停。 “波斯菜种子五两。” “水稻种子八两。” “葡萄干果八两…枸杞干…棉花…” …… “五匹马,选中上次那家安装车厢,要好料好工……这是七百两…随行的七位学生每人支五两银子…” 唐伯和李嬷嬷出来后,望舒一笔一笔记银子。 没想到就一天的准备时间,女儿还兴致勃勃买马准备马车把遥城的特色卖到雍州去…… 原本晕乎乎的季父季母更是晕头转向。 而季老二跟着春柳卤肉,烧柴火,乖乖巧巧的,不碰烫的不碰冒烟的,时不时就拖了柴火过来,“给,烧火!” “乐乐,爹爹娘亲来了,过来!”望舒在正房门口一喊,小家伙转头就看到爹娘和姐姐杵在门口,蹦蹦跳跳自个去洗了小手,就来找娘亲要抱抱。 三个人带着她回了书房。 望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得知李嬷嬷她们不走,点点头:“这样也好,可这买卖…我俩都不懂,不如让季……” “不用,这几个月都是嬷嬷在算账,生意一般般罢了。你俩不用管这里,我不在,李嬷嬷会封了正房和西厢房,不接待任何客人进门。” 自然季家父母亦包括在内了。 一时两人有些不适。 “只你们两人我是热烈欢迎,但你们身后有一堆人,你俩有你俩的顾虑,我亦有我的。” 望舒直接摊开讲,接着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季母,“爹爹娘亲,这钱我专门留下的,你们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我只一个要求。” 不言而喻,绝不能用在她不待见的两家人身上。 “舒舒,娘亲有钱,不用你这钱,你一路上要吃多少苦头,剩的这银子你傍身也好。” “做买卖哪有稳赚不赔的道理,你留着点傍身钱罢!爹爹娘亲手里还有些体己。” 季母不要,抱着季老二的季父也不要,一时半会,你塞我拒二对一,银票终回到望舒手里。 最后就是和自个老爹挨着小脑袋的季老二了,“让不让季老二跟我去,你们说了算。” 二老还没反应过来,早习惯出去去武馆去法门寺看马马去哪里都要跟着的季老二激动了,小手小脚用力瞪着自个亲爹,“要去,要去,乐乐要去!” 显然她自个已经把季老二和乐乐对上暗号了。 第144章 人有失手,尿有失禁 季父被二女儿有劲的腿蹬得嗷嗷地,“乐乐,乐乐,轻点,爹爹的肚子…哎哟!” 见老爹不中用,立马向自个亲娘伸了手,搂着母亲的脖子,也不蹬腿了,斯斯文文的,嘴一张却中气十足一脸严肃:“乐乐要去!” “好好好,让你去。要乖乖的好不好,见了姐夫也要乖乖的,好不好?” 要说家里谁最宠她,无疑是秦修远了。季老二再次沸腾了,像一锅滚滚冒泡的开水,怎么按都按不住,“姐呼!姐呼!” “那乐乐赶紧让春柳收拾衣裳去…”望舒解救了快要被摇散架的老母亲。 一下地,立马稳稳跨过门槛,屁颠屁颠冲了出去,“春柳,春柳,收拾衣裳去!姐呼!姐呼!……” 望舒抚抚脑袋,对要出门去看老二的季父说:“别收拾太多,秦修远准带她去买。” 他一有空,季老二就是他手上的挂件,脚都不带落地的。 季母捂嘴偷偷笑,女婿宠季老二在城里都传开了,不知道他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该……说到孩子,她自认为隐秘看了一眼女儿。 望舒疑惑:……???啥眼神,这不是秦修远专门把她往房间引的那种眼神么??老娘,你啥意思?? “嗯,舒舒,和女婿在一块,那个后,多忍忍,最后别洗漱,这样好怀孩儿……” 她老娘倒是了解她,她一刻钟都不会忍,缓过神来两人便去洗漱,必是清清爽爽再入睡的。 “娘亲,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我能怀就生,怀不上过几年再说吧。顺其自然,吃药啊还有乱七八糟的捷径啊,我都不听。” 怀不上大概率就两下场,要不她完犊子了,要不他俩分开,她有钱有闲还有自由。那个时候秦修远要是有一定权力,她还能活得更惬意。 春光这么好,想他日后有天伦之乐,她只有游山玩水之乐,难免有些愤愤不平,真不想将人让出去啊! 转头想想,她就是怀得上,估计也难生,风险太大,还是让了吧,不然死不瞑目。 略略和自个老娘提了提,主要把不长寿提了提,没提游山玩水,“你和爹爹心里有数就行。我自己看得开,活一天快乐一天。” 季母泪洒当场。 夜里和季父细细说了女儿的心里话,“舒舒日后要怎样就怎样吧,我俩别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再给她添不开心了。” “由着她,由着她。”季文书想,人无完人,两次和女儿的争吵,他实内疚悔恨得很。 “睡吧,明儿早点起来去多陪陪女儿吧。” 终有一别,车队缓缓出城。 望舒特意将家里的马车改成睡榻,铺了五层被褥,四周也是柔软的棉花包袱,把她和乐乐困在中间,任马车颠倒。白天有精神了,便把裹了厚布的凳子桌子搬上来,趴着看风景。 车队里还有几个熟人。秦七小姐秦期期,带着豪奴前拥后簇,因为她是在城门外加入队伍的,望舒带着季老二去行礼的时候发现了另两个认识的人。 李婉婷跟着公公婆婆,带着幼儿和丫环也在队伍里,有两辆马车。 同时还有那位侍母极孝的受害者——李信媳妇,带着装瞎老娘步履艰难,不同以往,这次她背上还背着幼儿,只一辆木板车…… 天!有了孙辈,还在吸血! 这一路都是妇孺居多。百夫长官职以上有意探亲的家眷都在路上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那天大将军管家还是一副优待她的口吻呢,还以为专车接送,搞半天,搁她前一辈子的投诉理由,就是收了她专车的钱,给她安排的拼车服务! 望舒自是要跑马的,一左一右由张三和唐伯护着,从半个时辰慢慢加到一个时辰,路不好走,风尘仆仆,颠得整个人散了架子一般。只她每日坚持,不叫苦不叫累,只有季老二知道这个姐姐有多累,夜里尿急自己醒不过来,蹬腿提醒,望舒睡得死死的,控制不住尿的年纪里,这不溺了一滩。 一天也就罢了,望舒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队伍休整时小家伙也跑个尽兴,或许是累极,人有失手,尿有失禁。 “乐乐,今晚要尿尿,要叫醒人,知道不?” 季老二委委屈屈,“哦。” 夜里又来一遭。热乎乎的尿咸味,望舒起来坐在车头,让武馆女弟子把最底下的被子换上来,被张三抱在一旁吹风冷静的季老二委屈:“姐姐,叫不醒…叫不醒你……乐乐叫了嘛…” 望舒脸色很难看,明明带着的是一个平时尿便能自理的娃娃!!路上洗漱极为不便,她这会身上还有一股味! 正烦躁着,不远处有一个孩子黑夜灵魂突然大哭起来,有一就有二,就跟传染一样,不一会营地里的小孩子好像全参加高音部的大合唱一般,嗷嗷哭,尖锐哭,声嘶力竭哭,呜呜哭! 烦死了! “季老二,你下次要溺,你叫不醒我,就叫两位姐姐,你敢再溺,你就别去见姐夫了!” 姐夫就是软肋,在此起彼伏的合唱中,季老二嘴一扁,可怜巴巴,就要加入高声部。 望舒遥遥一根手指,指了要发作的季老二一下,吩咐:“张三,她敢哭,就把她扔远点。” 还没等黑暗中的季老二使劲憋住,张三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夫人的命令如山,二小姐你还是忍忍。 夜里遭此一回,一打听才发现原来这群孩子天天晚上都搞大合唱,她着实睡得死了些…… 第二天用早饭时,她观察了下其他人的黑眼眶,原来大伙瞒着她一人悄悄熬夜了,连秦期期都挂着一对熊猫眼,难为她不声不响。 最惨的还是侍母极孝家的媳妇,喂完老的,喂小的,自己还顾不上喝两口,队伍又准备启程了,连忙仰头对嘴一倒,一边呛一边把孩子往背上一甩紧紧束缚好,深一脚浅一脚扶着那拄棍装瞎的往木板车上赶。 就这样,那装瞎的还时不时把身体往她身上靠,操! 第145章 你眼不瞎,世人心不盲 下晌晚饭,望舒以个人名义给队伍里的小孩和母亲每人多发一个细面馒头,特意带着一路喜欢逗着傻大个季老二玩的秦期期到这可怜人的身边,陪着吃。 秦期期自是收不到白面馒头,亦不缺那一口。她看着季老二一手抓着馒头就开啃,嚼得碎碎的,慢慢咽下去,跟个福娃娃似的,喜爱得目不转睛。 “夫人,她吃得香!” 望舒点点头,“秦小姐,她嘴不挑。什么都吃,身体健康。” 可怜的蓬头垢面小妇人刚刚喂完装瞎的,由于发馒头时有言在先,专发给孩子的母亲和孩子——连秦小姐都没有。 望舒在此,小妇人掰了半个馒头慢慢地吃。 这四五天一直吃的粗粮糊糊和野菜饼子,这细面馒头是夫人家的马夫蒸的,香软绵密——闻着味,顺儿还没等她喂,立马伸长脖子等着,香着哩。 “夫人,待会咱们骑马走一段呗!我家那些仆人烦死了,整天拦着我,看着你跑马,我浑身是劲!” 秦期期说到这里就委屈,两个马夫都敢让秦修远夫人每日跑马,她带着大批家奴,骑术不差,愣是被他们前倨后恭跪地求饶得寸马难骑! “妾身乐意至极。这一路应是太平,下人亦是小心为上罢了。” 说着说着唐伯过来,先见过秦期期,再回禀望舒,“夫人,有许多将馒头分给老人或者藏着给小儿吃。” “哦,随她们去吧。我怜悯在长身体的幼儿和熬夜带孩子的母亲,如果她们不接受我的好意,别强求。明天分给愿意接受的人吧。” 意思是那些藏起来少吃或不吃的,就是不接受她的好意,明儿起就不分馒头了。 唐伯不作他想,报了个数,听令退下。 秦期期有些瞠目结舌:“……夫人…这…那些人也是为了老人,是孝顺之举…”。 “咱们营里的吃食我觉得不错了,管饱。何况有德老人何忍吃小儿和带幼儿母亲的口粮。” 或许是自个一口没吃,装瞎的也凑了热闹:“是啊,我家儿李信侍母极孝,小儿和媳妇亦不容易,我能喝两碗玉米糊糊已经很好了。” 秦期期点点头,“也是,路途有些奔波,再忍耐半个月吧!” “我想着也是,观行伍里的老人不是有丫环就是有儿媳伺候着,身体和脸色也不差。反倒是年轻人上有老下有小,蜡烛两头烧,我自己带着这个小魔王妹妹,对带幼儿的母亲多这一份感同身受。” 脸色不差的装瞎婆被噎了一下。她身体确实不差。“唉,要不是我这没用婆子瞎了眼,倒是能搭把手,我家信儿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这乖孙啊,我都不知道他的何等模样啊!老了,真没用了!光浪费吃食了,一点用都没了!” 说着说着又抹了把泪,秦期期劝了把,“老妇人,我看你家孙儿长得伶俐,是位聪明小儿。” 可不是嘛,瘦不拉几的那种伶俐。 望舒无意搭了句话,“秦小姐,他家小儿长得像他父亲,小身板壮实,爱吃饭,手脚灵活,性格像他母亲,温和,乖巧。” “哪里像信儿!他不爱吃饭,一点……”喉咙像被掐住一般,声音戛然而止,眼睛因为惊恐而转动,露出了些光芒来。 “唉,人人都说他瘦小,跟信儿一点也不像……”一瞬间又是眼珠子抽筋凝住不动的瞎老婆子了,声音降下去,恍若方才不曾狰狞反驳。 秦期期惊了半跳,这老妇人……好像不瞎! 她看着老妇人垂下头的儿媳妇,慢慢又把回不了神的眼珠子转向望舒:???? “老妇人,你眼不瞎,世人心不瞎。”望舒拿出两块黄澄澄的金子相互撞击一声,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声音,金子! 老妇人心神俱乱,正想着如何抹泪反驳,不妨被金子声一击,又没忍住看了一眼,正正对上望舒的双眼。 “老夫人,你是如何忍心看着幼儿愈发瘦弱,儿媳愈发孱弱,而一直嘴上说出我儿李信侍母极孝这样的话,身体作出儿媳妇一进门就装瞎,事无巨细等媳妇伺候这样的事来?” “老妇人…我…我……我是真真看不见…”说着就要干嚎起来。 “你不用鬼哭狼嚎,我自然有证据。你要不怕连累你那貌似侍母极孝,呵呵,还帮你那个的儿子,你就继续……” 望舒冷笑一声。 老妇人立马消声。 气氛极为尴尬。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不过是可怜这个幼儿,我从小受家族排斥和乱世之苦,身体极差,侥幸长大,病痛缠身,更非长寿之相。不愿他步我后尘罢了。李夫人就算再生多个,母弱子难强,怕是难有大胖壮小子吧。还是想着再换个儿媳妇?” “老妇人不敢!老妇人不敢!”装瞎的心神俱震,连连否认。 望舒淡淡扫了头都不敢抬的可怜人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我知道一件事,李夫人,你好,你孩子才会好,他依仗的只有你。李夫人,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不少人等着看我笑话甚至等着我死,但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不会委屈自个。” 那天依旧是望舒一人跑马,张三和唐伯随侧,季老二趴在马车上拍手直叫,“姐姐,乐乐啊!乐乐要骑马马!” 张三抱着小家伙跑了一段,整条路上都是小家伙嗷嗷嗷嗷的快乐笑声,“…哇!哇!哈哈哈!张叔,跑!哇!!” 她胆子极大,又有眼力见,见张三要把她放回马车,“张叔,跑,张叔…跑……”说啥都说不动,立马向唐伯伸手,“唐伯,抱抱!抱抱!乐乐要抱抱!” 立马就萌化一颗老汉的心,唐伯察言观色,抱着小家伙又跑了一段,风里又扬起她的笑声。 “天,这脑子!越看越不像我那老爹老娘啊!”望舒对着身侧两人惊叹一句! 唐伯和张三都忍不住笑了。这二小姐,跟她的姐姐如出一辙,聪明着哩! 不知道日后英勇善战的将军和聪明伶俐的夫人会生出怎样的儿女来,真期待啊! 第146章 一朝瞎眼,一夜复明 第二天唐伯对着等馒头的一群抱着幼儿的妇女说了昨天的事,“……这出自我家夫人的一番好意,昨日如我所见不接受这份好意的部分人,我们无心强求接受,不必再排队了。” 众人:??!!! 再者有许多人见了李家老妇人居然一夜复明,吃喝自理,也没逮着人来来回回絮絮叨叨称赞“我那侍母极孝的信儿”… 众人:??!!!昨天秦小姐和护军将军夫人对她施了法术??? 一夜复明未免太荒谬,看她那夹起尾巴做人的模样,怕不是…装的…吧…也是哪有媳妇一进门就瞎得不能自理的婆婆……难道?!! 如今有揣测的渐渐反应过来了,好啊!怕不是老太婆自导自演的一朝瞎眼!!如今一夜复明,亦不足为奇了。 好一个磋磨儿媳的恶婆婆! 说来奇怪,自这个磋磨儿媳,一夜瞎眼,一夜复明的段子慢慢传出去,队伍里的老头子老太婆眼不花了,腰不弯了,走路时腿也不酸累了,不会一时渴一时屎尿多了,还懂得搭把手照看幼儿了…… 营地外侧。李婉婷看着她那活泼得过分的小表妹呼啦啦地跑过,自家的公公婆婆立马把碗放下,一人将彘儿抱过去,一人端了碗去喂……平时两人只会在她喂彘儿的时候逗趣两句…… 竟有如此敏捷身手的一面。 如此景象,这几天见怪不怪了。 落霞红的马面裙缓缓走过青青的草地,她站起来:“表姐。” 一旁的两位老人亦行了礼,“夫人。” “嗯,不用多礼。你们忙自个的。” 裙摆曳地而去,慢慢带回人的思绪:多么漂亮华贵的衣裙,毫不在意般曳过尘土…… 几日后,队伍进入且末城,这是西北遥州里的南端小城,客栈不大,没法全部安置。 秦期期和望舒商量了下,还是继续出城往雍州地界走,夜里露营。 闻言有些想着今晚能好好睡个懒觉的人不愿意了,“十天没睡个整觉了,过客栈而不入是什么意思,不是所有人都有宽大马车和厚实软和的被褥的!” 这么一嚷嚷,大伙便有些意动,“是啊,不急在一晚,留在这睡个好觉吧!” “这个队伍没个男主事的做主不行,光两个女流之辈,哪里体会得到我们睡光板的心酸!” 秦期期便亲自过来找一身胡服干脆利落的望舒:“要不今晚就下榻此地吧。” “住客栈,大将军有拨银子么?”原本望舒想着出了的,后来住不下,如今被人说几句,那钱她省下了。 毕竟军功奖励没发下来呢!哪得几个钱。 大将军行军打仗,那叫一个野外荒无人烟急行军,席天幕地,哪里有下榻客栈,秦期期摇摇头,辫子一甩一甩的,解释道:“我有些体己。” 一刻钟后,下令原地休整。“今晚自由休整,想住店的自个去住店,想露营的还像以往在路边准备!” 秦期期选天字号上房,望舒选地字号,给可怜人和李婉婷各付了一间普通房。 换上自带的被褥,望舒瘫在宽敞的大床上,手脚舒展,“舒服!” 在她腋下盘踞小块山头的季老二,学她摊开胖手胖脚,娇娇的:“舒服!” 正享受这份独处的舒展,望舒:…小孩子挺烦的,这种moment当显眼包,伸腿把她踹到侧头顶三角区去。 “舒服!”她继续延续自个的moment。 卡在角落的季老二:… 呜呜!不舒服! 路边。随行的人员严严实实将客栈守卫,剩余人员开始露营扎寨。 刚刚起头嚷的人,站在原地一脸懵逼,“怎得要我们自个掏钱??” “大将军派人上门的时候,负责护送。可没说其他的,一路上有得吃你就偷笑吧!” “明明谈的是包下客栈,是预备一块掏钱了,只人多安排不下。你们说了几句,人家只管自个!大伙自掏腰包吧!” !!! 这样有钱的住店,没钱的打地铺,客栈竟还剩好些空房。 雍州有广袤海湖,更有辽阔的大草原,草原蓝天白云,多样野花遍地,绿草如茵绵延不绝,原上有风,凉爽舒适。 后面的路途里,望舒呆在马上的时间更长了,控马时不时就脱离大队伍,沉迷那清澈的小溪流,从险峻高耸雪山融化的泠泠冰水,蜿蜒的草坡诗意起伏,成群的牛羊慢悠悠地低头吃草,羊群缓慢移动,有那草深处,几与人高,牛羊隐藏其中,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竟是写实派! “夫人,草原多狼,遍布沮泽,不宜独游涉险。” 眼看离主路和放牧之处越来越远,而自家夫人游兴愈浓,唐伯不得不靠近劝阻。 “夫人,雍州主城北郊外有大片草原,景致与此无二。” 张三接收到旁边人的示意,也迅速接近望舒,进行劝说,季老二兴奋地嗷嗷地,夫人就……甚至对一坨刚拉出来的羊粪好奇近看…更别说各种颜色的野花,仿佛是人间盛景,欣喜惬意跃然脸上,津津有味一路观赏。 沮泽,水草渐洳者为沮,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那就是沼泽之地了。 望舒停马,静静观赏着这六月下旬的绚烂草原风光,微风相伴,牛羊和鸣,鹰隼低飞盘旋。“和秦小姐说下,可否在此休憩。” 如果是她说了算,这里她能看一天不带腻的。 唐伯很快带回了好消息。 “夫人,停留一个时辰。” 那肯定是不够的,望舒让唐伯带武馆的人去买了五只羊,当场剥皮开膛破肚,架柴烧火,准备烤羊肉吃。 几位牧民热情地指导他们如何去头去蹄去内脏,用特制秘料腌制,串在树枝上,肥瘦间杂,炭火烘烤。 大多妇孺不忍亲眼目睹杀生残忍之事,望舒则兴致勃勃指导他们用大铁锅熬羊头汤。 “…血沫洗干净…焯下水…” “…放点白酒去去味…” 汤在熬着,那边的肉串率先上了炭架,季老二扒着张三忙碌的大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开始滋滋冒油的肉串,吸溜着口涎,“张叔~张叔~” 第147章 娇滴滴的夫人不能生 童声粘糊乖巧又讨好,跟着他的腿一步一挪一抱,小嘴吧唧吧唧,小手时不时擦擦垂涎。 这小馋猫! 眼看快烤好第一把,张三:……“乐乐,等等。”忍不住稍稍指点小家伙,“乐乐,去请夫…姐姐一块吃……” 小家伙跟个小马达一般冲向了另一边正监工切羊肉片的望舒,“姐姐!姐姐!来!吃肉肉!” 武馆的女弟子给两人找来了碗,乐乐抱着两个碗攥紧筷子跟着望舒一回头,就看到先前那些不忍心看杀生捂住耳朵不听羊咩咩哀鸣的妇孺围过来了。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但君子荤素不拒。她们也一样。 烤好的肉串纷纷呈上来,望舒让秦期期先挑,自己选了串卖相不错的吃了块,“不错!” 转手给眼巴巴等着忙着擦口水的季老二示范,“乐乐,看着姐姐怎么吃的,你待会划到嘴就不能吃!” 横拿肉签,用嘴吹了吹,用牙齿咬住肉块,肉签一抽,肉就进了嘴里。 季老二小脑袋点得飞快,接过肉串,望舒又摆了摆她的动作,“这手手慢慢抽。烫不烫?” 等了半小时才吃上第一口,香得季老二快哭了! 卖相不佳的被陆陆续续分给其他人吃,依然是小孩和母亲优先。 “木签尖锐,务必小心,我家夫人说吃可以,但出意外她不负责,各位周知!” 李婉婷和可怜人被最先照顾到,份量也多。 “夫人,这也太好吃了!” 季老二很是附和秦期期不加修饰的赞扬,一副小大人般点头,“好吃!” “秦小姐,吃几串即可。待会还有羊汤和烫羊肉片,应当味道更不错,留些肚子。” 她一路带着各种西域调料,又有老牧民的倾囊相授,味道自是上乘。 满嘴糊油的季老二看自个姐姐吃得少,很是小狗腿拿了串递到望舒嘴边,“姐姐,吃,张嘴。” 自是没拒绝小家伙的投喂。指了指那边的唐伯张三,季老二上道得很,连忙跑过去一会投喂张叔,一会投喂唐伯。 连好几位忙碌中的武馆男女弟子也不曾遗漏。 羊汤锅底的烫羊肉片更是让人鲜掉眉毛,分不到羊肉的也能就着羊汤和着馍馍和馕饼来吃,吃得饱饱的,胃暖暖的。 心情美丽的望舒摘了几把野花,编了一大一小两个野花头环,一个戴在季老二头上,野娃娃瞬间变成了仙野花娃娃,自个也戴了一个,两人心情美美地对河欣赏。 往后几天一大一小挑着那开得最盛颜色最艳的花下手,花冠每日换新,马车里野花束束,季老二参差不齐的忙活和她姐姐稳定的审美齐齐摇晃在车厢之内。 夕阳西下。 随行的军医刚刚下了宽大的马车,唐伯焦急地跟上他,“大夫,我家夫人如何?” “风寒客于人,使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夫人乃风寒入体。” 护军将军夫人整日里采花跑马,当马吃风,今早一起来就晕头转向,呼吸阻滞,挺着大半天,才肯请大夫。 唐伯头大如牛。 “七小姐,此处离雍城有二百里。快马一天半,马车则需三天。” 又一次通关后,秦府大护卫向秦期期汇报路程。 张三跟着搭话,“秦小姐,我家夫人尚清醒,行伍妇孺多,希望加快速度。” 端坐于马车之中的秦期期看了眼奶嬷嬷,随即点点头,“那就加快速度。你们照顾好你家夫人。” 随着马车加速,马蹄声,车轮轱辘声,渐渐掩盖了后方时不时的咳嗽声。 “她病这两天,也只有她表妹隔着帘子问了两句。倒是那几个仆人和武馆小子忙前跑后,打水,备吃食,经那女弟子的手传进去。” 羊肉温和补身,几个人愣是凑巧买了一头羊,又是手抓羊,羊汤,烫羊肉,甚至烤羊肉都捯饬得香喷喷的,妥帖往里送。 “嬷嬷,那叫张三和老唐的,周到体贴得很。”身怀武艺,既能助那人战场杀敌,又不以庖厨为耻,治得一手好吃食。 脾气怪好,端进去的吃食大半不动,亦是神色丝毫不变,两人还轮流把个两岁娃娃挂在身上。 奶嬷嬷感慨得很,“这个老唐和我早年有过几面之交,不谙厨艺。那四姨娘走了后,他就死马当活马医,和那小子相依为命……两人不挑食,除了过年过节,很少出门吃一顿…” 涉及府里事,她压低了声音,“…倒时不时在咱们府周围游荡……”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经常出门的秦期期不止一次见过那位身子单薄,容貌惊人的徘徊少年,只远远碰见,不曾打过招呼罢了。 他的母亲在深深院墙之内,而他,一墙之隔,几不能见。 “……倒是成婚后,沾了个做吃食买卖的女人,也不以庖厨为禁地。府里那小春花好几回去买那卤肉烧猪肉的,回来说小将军在庖厨走动,更别说男女奴仆进进出出的,忙得紧。” 唐伯有这手艺,自然是平时里学习帮忙练出来的。 秦期期心头冒出情绪来,他在庖厨走动,旁边必是跟着一个她吧?两人恩爱,城里早传开了。 只那娇滴滴的夫人不能生,他应当是不知晓的吧! 这行伍里的各家娘子带的都是自家的娃,只他的夫人带了个妹妹娃娃出来,而等回遥城,多少人肚子会再揣个娃娃,但里面不会有他的夫人…… 秦期期红了脸。 “…要是随行的肚子大了,不便回来。到时候就让她们在雍州住下来,奔波受罪。你和那……秦修远家的回来就行。” “大哥,万一护军将军的夫人也怀了呢?” 书房里,秦期期小心试探着。 “不会。你听到的,都是真的。”秦文没打马虎眼,“只你等不起,你有你要做的事。” 临行前,和大哥的话语历历在目。 “七小姐,斥候报前方有快马疾驰声。我们队形已换。”护卫贴着马车,温声提醒。 打断了秦期期乱七八糟无从理起的念头。 随行一千精兵,手持大将军府信物,在大西北畅通无阻,若有不长眼的,可以试试全家脑袋的软硬度。 第148章 别的位置更多野鸳鸯 “咳…!”浑身发热疼痛,鼻塞流涕,望舒无力地侧靠在重重厚枕之上,时不时闷咳两下。鼻子一会通一边,一会全罢工,她不得不像被抛到河岸上的鱼一般用力张嘴呼吸。 底下热流阵阵,肚腹突然抽痛,“啊…”她用了用力摁住小腹,胸前沉胀,衣裳早已扯松,听闻有马蹄声愈发靠近,连忙拢住衣衫,很快马蹄声纷纷停住,“夫人,将军来了。” 隔着帘子,人声到脚步声到,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掀开一角,身穿盔甲的将军和侧躺着呻吟的病中人两眼相对,很快车帘放下,沉重的盔甲卸下,久违的熟悉呼唤:“舒舒。”人就到了宽阔的单衣胸膛之中。 “咳咳!”望舒捂着嘴闷咳两声,另一手则护紧晃动的胸前。 没穿小衣兜紧,略一动,晃得疼。 “癸水来了?”血腥味重,且她小日子前后,胸前那处最不经动。 望舒病重无力,“你怎么来了?” 说着话软软撸起他的衣袖,查看他受伤的胳膊,粉色的新生肉痕横贯上臂,看着骇人,应当是被刀尾扫过,斜斜创飞了皮肉,未到筋骨。 “无事,流了点血而已。”秦修远安抚她,接着回答了她对自己的第一句话,“想着该到了,出来接你。” 这一接便是小二百里路,至少快马一天的路程。望舒无力,靠着他慢慢闭上眼,轻轻哼了哼:“嗯。” “舒舒,睡吧。”秦修远不晓得别人久别重逢是如何,落到自己身上,马上思绪万千,只一眼可解。 有人轻轻地替她揉着小腹,胀处,脑袋,望舒想想还没抬头看看他的脸,想张开眼,努力无果,挨紧人慢慢沉了睡眠。 安营扎寨。 秦修远从马车里出来已换了套在马车箱子里找到的对称大翻领青色胡服,身姿笔直,抱着嗷嗷“姐呼!姐呼…”不停叫唤的季老二去拜见秦期期。 “乐乐,先别出声。”有温和的男声引导,女娃娃乖巧地停止嗷嗷叫唤,搂着那挺直白皙的脖颈,开心呼吸了两口。 秦期期见人翩翩迈步而来,心里一紧,连忙把准备已久的话说出,“护军将军勿要行礼。” 正要把乐乐放下行礼的秦修远,闻言动作依旧不变,行了礼,语气三分恭敬七分端正:“小将秦修远见过七小姐。内人病中,请恕小将未能第一时间拜见之过。” “将军多礼了。”秦期期起身还了礼,力持镇定,“季姐姐还好吧?” “谢七小姐关心。内人是老毛病,唯有静养。” 说完便告退,趁着最后一道日光抱着“刑满释放”的季老二去巡视营帐,金乌猛坠的阴影里,一路上一大一小叨叨个没完。 “姐呼!姐呼!”梗着脖子叫得抑扬顿挫。 “乐乐想姐夫吗?”男人没纠正她,反而隐隐有些愉悦。 “乐乐想!想!”抱着长脖子又吸溜了两口,“想!乐乐想姐呼!” “好乐乐!” 接下来的声音无论她多用力多专注,那风再也没送过来。 好乐乐,竟是这般温柔的男子。 多日不曾舒畅的鼻翼,隐隐有花香传来,黑暗里望舒用力吸了吸,确实是清新花香的凉爽空气,她挨着具发热的身躯,下意识一震,未反应过来就是一推,“谁!”叫完便清醒了,除了秦修远,还有谁,睡前便到了的人。 “舒舒。是我。”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子时了。换了棉垫。” “秦修远,我想小解。”被尿憋醒的人,转头摸到了花香的来源,一大束山野花,静静在角落里开放。 “好,我去拿夜壶来。” 有他在,用什么夜壶!“我想下去。” “…夜里凉,虫兽多,就在马车里好不好?”秦修远劝她。 “我想透透气。”她一连多日未曾下车了,拍了他一下,恼恼的,不然要他在这有何用! “……” 穿戴整齐,秦修远一边抱着人一边留意周围的布防,找了处背风的地方,踩了踩草,蹲下把人解了衣,抱高…… 这…活脱脱就是给季老二把尿的姿势……只更高… 望舒:……要死人了!冷冷的,又有心理障碍,尿不出。 “啊…别在这里…啊啊!啊!…求你…啊……轻…” 不远处传来声音! !!!望舒的身子一定,自动捂住了嘴,秦修远见怪不怪低头看她一眼。 那边继续传来男声,“闭嘴!又不是没干过!矫情!” 莫名的熟悉,我擦!李信!! “…会有人…啊…” “你个没脑子的,今晚不吃肉的还是不是男人!!…” 女人依旧忍不住求饶。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 寒风中没了的尿意突然就来了,伴着男女一骂一求的对话…… “…稳住!…老子!” 呕!尼玛!要不要脸! “…别……明儿…见人…” “哼!明儿越见不得人,男人越是本事…” ……女人可怜的哀求声断断续续,“求…求…” 在持续不断的暧昧声中,望舒把头埋在人的胸膛里,鬼鬼祟祟回了马车。 路上还差点惊动了另一对办事的鸳鸯,望舒侧过头一看,树影下不易发现的一处,玩着叠叠乐! 不过撒泡尿而已,听觉一对,视觉一对,真人现场版活春宫…… 怪不得这人想阻止自个出去,听力那么好都没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么? 那今晚大伙真都在加班了……行伍里小六十位家属呢…… 躺平之后,视觉和听觉双丰收的望舒给了身旁人一个爱的凝视,你小子牛逼,带老婆看这个,妈耶,那姿势真是男人最爱! 秦修远:……“别的位置更多。” 哦,他还尽力了! “哦,谢谢你的体贴。”望舒有态度没力度掐了他一下,“他们忒放肆了,荒山野岭的,就不怕有个兔子窜出来,当场吓尿了…” 小妇人考虑问题就是角度清奇! 秦修远:……“怕是注意不到。我们睡吧。” 细心秀发重新铺排身侧,搂紧还有些喘大气的人。 第149章 你当是表率 “我睡不着,想说话。你困不困?”白天睡多的人伸手揪了朵小花,圈圈捻转。 “那舒舒先说?” 望舒自是率先告了状,专车变成拼车,随行里还有糟心事,“…我原是不想理会,只那老妇阴毒,小儿孱弱,没忍住!” 几次安排加餐,随行里的老人都没上第一梯队,如此明显的针对老人,大伙嘴上给望舒的小鞋穿不完。 “下次我专门派人送你回遥城,路上你只注意安全,其它你安排。” 这些事他从唐伯那里了解过,只她性格说一不二,眼里容不下沙尘,半分表面功夫不做,不大适合和群体相处。 看岳父岳母的情形便知道了。 “好啊!好啊…”望舒又兴高采烈地向他描绘辽阔草原的所见所闻,“…我想静静躺在山坡上,看牛羊吃草,白云慢悠悠飘过,鹰隼向上向下盘旋,从白天呆到夜里,伴着溪流入眠…” 随着她的所说所想,秦修远知情知趣,亲亲她动来动去的脸蛋,“那明日让大部队自行赶路,我带着人和你去草原待一天,如何?” 望舒狂喜,凑上去给了他诚意满满的热吻,得寸进尺的男人拉着她的手,“舒舒。想你了。” 被褥够厚,望舒趴他身上嘟囔两句,男人无不应是,抱着她翻了个身,坦诚相对,用腰带把她双腿缚住成了条美人鱼,朝着他思念已久的峰峦埋下头。 “唔…”望舒抱住送上来的胳膊,准备吃肉封口,刚咬上呢,冷不防路上偷听那句,“……你嘴里…”冲上脑门…… 这古人,闺房之事,忒不卫生忒卷了。咬了咬唇,憋住要溢出的哼哼,摸着修长骨节的干净无名指,张嘴慢慢舔着。 秦修远紧紧绷住的那根弦一下就断了! 马车外的守卫被安排离得远远的。 第二天一早,许是前一夜大伙都累了,没人带小孩出来陪季老二玩耍。精力充沛无处使的秦修远抱着早起活泼要找姐姐的季老二去远处摘花,给她编了个小小的花冠。 穿着小红裙的小胖妞臭美地转圈圈,“花花,漂亮!”拉着人又去摘,“姐姐也要花花。” 这小胖姑娘没白疼! 秦期期和奶嬷嬷早起散步,看到这一幕不禁出了神。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带着佩花环的小孩于花海中徜徉,时不时问:“乐乐,姐姐喜不喜欢这朵花?” “花漂亮!姐姐喜欢!” “乐乐,这朵呢?” “大花花,姐姐喜欢!” “乐乐,这朵紫色的呢?” “紫色?姐姐喜欢!” 一问一答,堂堂一名护军将军,精挑细选每一朵,认认真真地征询一个两岁小儿的意见,两岁小儿像模像样地给理由,句句不离“姐姐喜欢”,抱紧了越来越大束的绚烂野花。 “护军将军对这位小姨子这般疼爱,别人不晓得,还以为是他亲生女儿呢!这性情真真万里挑一啊!”奶嬷嬷有感而发,想要扶着期期往另一侧走。 秦期期没有动,席地而坐,稍稍侧向那处,向奶嬷嬷撒娇:“我也要花环,嬷嬷给期期编个吧。” 这些时日跟风带花环的小孩夫人多了去了,奶嬷嬷没有多想,“好嘞!让老奴给期期编个最繁复的花样!” 那边小孩却拽着人往更远处走,“姐呼,那边!那边花花多!姐姐喜欢!” 一大一小很快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在她努力伸长的视线里消失,秦期期卸力躺到草地上,用手捂住了眼睛。 奶嬷嬷时有时无叹了口气,何苦来! 强打精神回到营帐,人员慢慢聚在一块,只男人聚在一块,妇孺依旧是一处,仿佛男女之间有鸿沟。 只最中间最耀眼的人,接过老唐送过来的羊汤,探了探温度,递给一旁戴花冠的年轻女子,女子一身浅紫色曲裾,脸上血色浅浅,似在病中,一颦一笑五官舒展,心情极好。 “先喝碗汤。” 望舒侧过头去,“说好是卤羊头的。”季老二一听卤羊头,立马学姐姐侧过脸去不喝。 秦修远:…哈!…这有样学样…! “剔好肉就端过来,先喝汤。” 花冠姐妹俩这才一人一碗汤,慢慢喝。见到新端的肉,笑开了颜,招呼着他一块吃。 羊汤泡馍就着剩下的肉,秦修远不知不觉速度加快了些,跟倒进去似的,不带嚼的。 “你慢点嘛!”望舒用筷子压了压他的碗,“上了年纪胃胀痛,没得治。” 秦修远挑了挑眉,人没说什么,“到了雍城,想吃锅子,还有虎皮鸡爪,脆皮扣肉…” 菜单挺齐乎的,“好啊!”望舒正色打量他,光线下细看,“要补补。” 营养不够,奔波操劳,皮肤有点差。 ……“雍城有吃不完的鲜鱼,房子里的缸子养了几尾。” 她何时到,便何时宰杀。 嘿嘿,望舒夹了个羊眼给他,满眼冒星星,很是满意他的在意,“好的,好的。” 只随后秦修远想要带小队脱离大队的想法,被秦期期驳回了。 “护军将军,你当是表率。” 她说完一句,等着他的下文。 “属下遵命。”秦修远行礼便告退了。 秦期期:…… 接唐伯的消息,望舒难掩失望,待马车开始出发一步步远离这片大草原,她趴在小窗旁,喃喃自语:“等我回去,这里变黄了…” 这片草原不再了,又是另一番风光。 当表率的将军带着副官来回巡视两趟队伍,回到马车时,张三怀里季老二正要欢呼要抱抱,脑袋瓜子一下想到了什么,小小声说:“姐姐睡着了。” 花束挨着花环摆在最角落,换下的曲裾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旁边,陷在棉被随着车身轻轻摇晃的白单衣女孩,从容安睡。 睡着的小妇人嘴微微翘着。 两天后,车队进入雍城,雍州刺史大公子谢苗率府人在城门将秦期期迎去刺史府。 雍州有大海湖,大平原,大矿山,有强盛的军队,面积不大,能牧能渔,有矿有兵,自古是西北最富庶的州。 第150章 今晚你这样穿 作为中心城的雍城,百姓皆衣履,佩饰物挂件,城门拉货的马车络绎不绝,面对另一侧阵势不小的带兵队伍恍若视而不见,行步匆匆。生意人的望舒灵敏地感知到同行人的气息,这是买卖在手上,皇帝老子在前都比不上多赚半两银子的那群忙碌人。 站在秦期期身后的望舒见到了这位大公子,‘一表人才,沉默寡言’,和秦修远所言无差,白色轻甲佩黑刀,行走无声,剑眉薄唇,确是惜字如金。 “谢苗,这是内人季氏。舒舒,这是刺史大公子,谢公子。” 望舒行礼:“大公子。” 谢苗:“秦夫人。” 望舒留意到他的手很快又放回刀柄上。 众人分道扬镳,手下大都回了营房,秦修远在临街不远的巷子里租了间闹中取静的宅子,春杨能干,收拾得干净舒适,几人见了面,季老二扑着冲两人嗷嗷叫,看了眼寸步跟着的人,望舒挥挥手让他们出去玩。 春杨抱着季老二,拉着季守下去,“夫人,里间有热水,一个时辰后用点鱼饭。” 识趣地下去了,望舒还没来得及看看卧室,便被掩门的人一把抱起来。 久旱逢甘露,小别胜新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几个月的锻炼不值一提。所以当大手试探性摸索,一如往日,女人喘着,“不行。” 癸水未停,她尽力了。 手改道拢住她单薄的后背,轻轻松松单手抱起她,一手不忘困住她的脖颈,占一番唇舌的偷香,进了里间。 头发不长,洗漱方便,突然很重地传来敲门声,扶着浴桶任人冲淋吃尽豆腐的望舒被吓得拍了下水。 晃出波浪来,红霞般的秦修远放下擦巾,披了件长衣,出去很快又回来,继续给她搓背,“刺史府设宴,让我俩这会过去。” 她哪里去得了,头上裹着帕子的望舒扶在桶沿,“…你去吧。…别弄了…” 秦修远没有听她的,内室不许人进,留软绵绵的她昏昏欲睡自己动手,怕是栽到水里去了。把人擦干,眼神始终时不时,凝视某处。 见他实在难受得紧,眼里能烧出火苗来,望舒抢过大浴巾直接环胸一圈半,裹住塞紧,督促他:“你赶紧去吧。” 谁知秦修远脸上更是俊艳,上上下下新奇打量她仅仅裹住胸腰臀的大浴巾,无语! 没见识的乡巴佬! 望舒给了他一拳,他才恍若梦醒,肯将人抱回床上。 “舒舒,今晚你这样穿。” 说完,一嘴吻到了她来不及闭上的白眼。 这处房子和季家差不多大小,里里外外简单布置,厨下是器具最多的,大锅大灶,两间连通一间,还有各种瓦罐。 “我和季守刚到这里,分不清东西南北,拐弯拐错了都找不着自己在哪。两个人整天在街上看啊打听啊,只租了这个房子,把灶好好改了,想着实在不行就卖卤肉来着。 ” 春杨指了指那三口大锅,“家伙事都准备好了!季守不死心,他一家一家酒楼去跑,带着卤肉和咱们的锅子底汤和鲜肉片,夫人你不知道,他们这儿人有钱,就爱牛羊,猪肉少人吃,又喜欢大口吃肉,我们那些肉片不够塞牙缝的说…” 想起当初处处碰壁,恍若隔世,“后来季守不肯放弃,在盛宴楼租了个包间,我俩把炉子挪过去,锅子底汤和各种菜品备齐,请大小酒楼的老板请来品尝,我们请了二十三位,有当面拒绝的,有推脱不来的,最后只有一十二位来吃。” 说到这里,春杨看着吃鱼的望舒卖了个关子,“夫人,你猜猜怎么着?” 含了口鱼肉,“想请你们做后厨的用人,”这个很简单,菜品丰盛排场好又新鲜,又是冷天喝汤吃肉能暖和,这锅子谁见谁爱。相比于方子和分成,最划算的就是雇佣偷师。 “对!”春杨摇摇头,“他们太狡猾了,一致想雇我俩去帮工,话里话外问着菜品和汤底,我俩一口咬定等着慧眼识珠能分成的老板。” 看着在这屋里密密麻麻的瓦罐和两张摆着大刀和木板子的桌子,望舒点点头,“显然有人慧眼识珠,你们每日从这里送汤底和蘸料过去。” 锅子菜品新鲜丰富,酒楼能满足。除此之外,底汤味道好,蘸料独特,才是锅子的生命。 春杨得意,二郎腿翘着一晃一晃,“那是,现在我在家熬汤,做蘸料,季守负责送,盛宴楼锅子生意好得很呢,多少老板眼红着呢。” 两人又对了账簿,虽然横七竖八,但账目数字一天比一天红火,望舒对着帐簿就是隔空一口,站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春杨脸颊飞吻一口,接着抱着帐簿在房间里转圈圈,很是开心,“金子!银子!钢蹦!统统都是我的!” 春杨笑成了大红花。 玩着珍珠的季老二也跟着哈哈笑,小书房顿时欢天喜地。 与此同时刺史府正是歌舞助兴推杯换盏,大肚便便的谢刺史抚着大肚腩一脸慈祥,“侄女啊,来了雍城好好玩,秀英,秀丽你姐妹俩好好代表爹爹和大哥尽地主之谊。” 桌上姐妹俩齐齐应声,“是,爹爹。” 秦期期盛装出席,一套蓝色飞天仙女装,短褙子仅至腰间,蓝地绣宝花立鸟纹绢,下垂一指长红色流苏,裙子是一片式蓝地绣花绢裙,由八幅同款绣花绢裙压细褶拼贴而成,上细下宽,缩窄腰围,增阔裙摆,拼贴处藏着短褙子同色长流苏。蓝底绣花纹错落有致,整体飘逸动人。 若季母在此便会发现这套蓝地衣裳与望舒的绿地几乎同出一源,只她的布料选取号称一寸黄金一寸金的云锦制作而成,且不是出自她之手…… “服饰之华美,令人惊叹!” 席间几位姨娘和两位小姐几乎是瞬间被这套衣裳摄去心神,当下安排姐妹俩尽地主之谊更是逢迎所愿,几个小姑娘便你好我好地叽叽喳喳说开了。 喜静的谢苗不经意皱皱眉,看了眼一侧跟个哑巴不相上下的秦修远,感叹句:还是兄弟好!女人太聒噪! 但兄弟有娘子,“秦弟,你家娘子文静些罢!” 在他下首的秦修远:……??对面确实吵闹,跟他娘子文不文静有何联系? 第151章 姐姐,小和尚最乖了 两人几个月里有交情处得来,秦修远闻言想了想,倒无隐瞒:“视内子心情,动静皆宜。平日身体康健,要活泼些。” 他倒希望小妇人一直有精神和体力闹腾些。 那就是不文静了??噢,倒是这位秦弟白日在娘子面前似乎更轻浮些……笑得更多,心情外露。 如今面对别的姑娘家,像断绝了眼耳口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理不睬。 畏妻如虎的传言果真并非空穴来风,谢苗又想起一事,听闻犬中之王旺爷变成如今的犬公公旺财,就是秦弟夫人要求的,怕不是想通过阉狗来杀鸡儆猴? 想到此,好像发现不得了的秘密一般,连忙举杯向合得来的兄弟敬酒,“秦弟,兄弟敬你夫妻团聚。” 好好对自家妻子,莫惹得人动念将其他犬儿阉割。 “谢兄有心了,来日小弟设宴,请谢兄赏脸。” 突然开心的秦修远一饮而尽,有些话多,向他说了些自家娘子的招待拿手菜,又适时提出借马场一日…… “想去就去。”谢苗很慷慨。“带上犬儿一并去!” 秦修远:…… 一时两人谈兴愈浓,更无心它顾。 姑娘家们说一块,男儿们聚一起,上首左拥右抱的刺史有些糊涂,盛装打扮的姑娘们有意无意引起对面俩人注意的浮夸动作愣是激不起半丝水花! 怪胎凑对! 刺史心塞,踹了一把给他捏脚的侍女。 粉色薄衣的侍女惶恐不安,怯怯看上来。 “去备着!” 刺史心中郁闷,侍女闻言松口气,这是被选为今晚的侍奉丫鬟了,立马告退去洗漱换衣。 “乐乐,跟春杨姨去觉觉。”天色已晚,望舒合上歪歪扭扭的账本,季守一收到前一天的分成银子,立马交给春杨,记了个日期和银子数,一股脑通通藏在小书房的角落里,几个月的账和银子一时半会还理不清。 季老二咬着下唇,一下子就抛了珠珠抱着姐姐的腿,“乐乐想和姐姐一起觉觉…” 自从姐呼来了,她就得和武馆姐姐一块睡,武馆姐姐打呼噜,哪有姐姐身体香香软软的! 候在一侧的季守听到脚步声,示意春杨赶紧把人抱下去,季老二骨碌碌一转瞅见了,立马把大腿抱得更紧,“乐乐也想和姐呼姐姐一起觉觉!” “我不想。”望舒抬了抬腿。 “嗷!姐姐,乐乐给你捶腿腿,捏手手,呜,擦脸,姐~姐…”仰着头可怜巴巴地出卖劳力。 春杨笑不可抑,这都是每天柳儿伺候她的花样,她倒活学活用。 “姑爷。” “将军大人。” “姐呼!姐呼!”小肉团立马向回来的人伸手,眉开眼笑,寻求支持,“乐乐想和姐姐一起觉觉。” 一身酒气,望舒瞥他一眼,接着处理粘人包,“姐姐还想你写三版打字呢,你不做。噢,你想和姐姐觉觉,姐姐也不做。放开,再闹,小鞭子抽你。” 季胖子立马条件反射双手护臀,上次她去奶奶家看大她好几岁的颖哥儿在地上摸爬滚打,回来她不肯吃饭,吐了一口,紧接着坐地大闹,姐姐二话没说折了榆树枝,赏了她三鞭。 小鞭子抽你,疼痛记忆一下醒了。 泪珠盈在眼眶里,她哭唧唧地拉着姐姐的手,“那…那乐乐写三版大字,姐姐也想和乐乐觉觉嘛……” “四版。”说着不等小人儿回答,就要起身。 “姐姐,好嘛好嘛…” 望舒摸了一把她的揪揪头,娃娃一步三回头泪汪汪地跟着春杨下去了。 “为甚你打乐乐?” 秦修远一边洗漱,一边问。躺在摇椅里一晃一晃的望舒说了前因,“你平时里不可一味纵她,要她多动手多想。” 想到摸爬滚打的乐乐,秦修远也有些牙痒痒,当下点头,“明天她写了字,后天带她去骑马,别到房里来。” 说了可以到马场跑马的事,“景色和大草原类似。” “季老二一定要选和姐姐觉觉呢?”看着人一步一步靠近,望舒不怵,向他伸手。 “姐姐夜里又哭又笑又喘又爽的,儿童不宜。” !!!贼喊捉贼! 望舒要掐他,被他大掌握住,眼眸湛色深深,大胆说出来,“那样裹…舒舒,想看你学的舞。” gie gie啊gie gie,你还挺会想的, 望舒不想,趴在他身上,和他脸对脸,一腿搭在摇椅扶手上一晃一晃的,“小和尚道心不稳,姐姐上才艺,你把握不住。” 哦哦哦哦! “噗呲!”秦修远被她一本正经戏弄自个的语气逗笑,起了和她仔细钻研的念头:“小和尚把握不住?还是姐姐把…握…不住……” 停停顿顿,真可恶。 妖!望舒心虚,搂紧他的脖子不乐意了,脚尖颤了颤,姐姐二字似乎有魔力一般,“…那也怪不得我呀!我可是很操劳的!” 天爷,虽然她菜,但她够努力了! “…舒舒,小和尚想看姐姐上才艺。姐姐…姐姐…”他压低嗓音,学着季老二般依恋奶声一声声唤她,“姐姐,姐姐……小和尚最乖了…” 顶级小鲜肉作奶萌腔调,叫在人的心巴上,浑身刺挠痒痒的,在声声故作奶声奶气的求满足声中,望舒竭力按捺,“…你是将军…” 不是小和尚,别叫她姐姐,求来求去… 却没动手捂着嘴阻止人… “姐姐……姐姐…我是姐姐的小和尚……” 果然开始变本加厉。 噢!小和尚,真不小,她把握不住…望舒不由得抵挡他左右开弓的拱来拱去,“小和尚…嗯…” 秦修远从善如流,跟双色球一般拱拱人,糯糯的奶声,“嗯,姐姐,上点才艺吧,小和尚夜夜梦里想的都是姐姐…姐姐…” 癸水未清,自然做不了什么灵魂融合之事,他擦边走火的动作和恳切糯糯的学舌双管齐下,吃软不吃硬的望舒自然抗拒不住软到心窝里融化的乖巧大狗,少不得随了一回人愿。 穿衣大胆外放,给人好好摆臀拧腰跳了支房内舞…… 这一夜秦修远嘴里的热气差点将人胸膛亲出痱子来…… 第152章 诱着姐姐要了好些招待 雍城辰时开城门。每至辰时,城门一开,城外商贩或单人肩挑双人合抬或推木板车,架马车,纷纷涌入城中,走街串巷吆喝声声,时不时摇铃击锣,热闹非凡。 “…有鲜鱼卖咯…有鲜鱼卖咯…” “羊奶子!羊奶子!羊奶子!” …… 嘈声入耳,熟睡中的人儿动了动,有大手捂上她的耳朵,热源跟着动了动。动静不大,但她瞬间清醒不少,闭着眼伸手摸到熟悉的真皮腰背,咕哝抱怨了句:“好吵。” 难得他陪自个赖床。 “嗯,这边是闹市。”春杨和季守做买卖的地方,他大部分驻扎在军营里,偶尔来住,早出晚归,安排她来竟忽略了她严重的赖床…… 一时歉意,“待会我找人看看新房子。” “…嗯…嗯?…”望舒前一秒懒洋洋答他,后一秒全身绷紧…… 许久。 男人停下来,“舒舒…” 望舒对着墙看不到人,捂着胸口喘大气,两人以往早上作息不一致,几乎不会清醒地碰面,有男人陪着赖床的幸福不过十秒…… “…秦修远,我那里还疼…” 两人同时想到昨晚姐姐给小和尚上的节目,那摇椅上仅裹胸腰臀,前凸后翘腰纤细…… 望舒止住了回想,可有人止不住,步步春光乍现,摇椅上…… 视线往屋内一扫,衣裳鞋履遍地,摇椅不知何时摇到了梳妆镜前,桌子散乱,连拔步床的帐帘被人拽得七零八落…… 昨夜小和尚一夜春风,缠着人嘴甜得要命,姐姐真差点昏过去,这会未消,颇为可怜,让人想好生疼惜…… “香奶枣!香奶枣!” “大鱼干!大鱼干!” 外面又是新的新的一波卖货郎。 身子一凉,望舒瑟缩一下,很快被子又回到身上,她回过头,见人下了地,随手捡单衣一穿,慢条斯理地收拾屋内满地狼籍。 慢吞吞,脸红红,那处还大张旗鼓,望舒侧过头,暗中啊呸两声,犯罪嫌疑人显然在现场慢慢品味作案细节,醉虾红颜,回忆放飞中,啊呸! 巳时早午饭后,望舒把笔墨账簿移来厨下,开始继续算账,并盯着春杨把锅子汤底熬稠密,“若有浓稠的汤底,只须往滚烫的水中舀上两勺,化开就有汤底的味道,你和季守便轻松多了。” 春杨对自家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耳听手动把两大锅汤底的底料用蚊帐布装住封口,扔到只装了一半水的锅中准备开熬。 烧旺着柴火,同时开始动手切牛羊肉,嘴里叨叨:“还是夫人来了,将军才有胃口,我们生意刚稳定下来,有一天下着雪冷着呢,我和季守给将军准备了锅子,将军根本没吃多少,叫我俩以后忙生意,他的吃食随便对付。” 望舒含笑不语,继续看着账本心算,时不时在账簿上落下一个数字。 “夫人,将军知道你要来,还想找人给你修地龙呢,后来人都来了,又让走了。” 知道夫人能来,第一时间就让她把里里外外洒扫,重新糊窗户,卧室更是花心思置办了拔步床,桌椅和梳妆台,又兴匆匆让张三找了人,想装地龙,估摸是考虑到乐乐的爹娘并其它,终是放弃了。 望舒虽听得心里有些美滋滋,只嘴上还要硬着一句,“春杨,你好啰嗦啊!” 要不要讲辣么多细节啊,她刚想起来要和他追究消失的小衣一事呢! “嘿嘿!夫人,春杨心里憋了几个月的话呢,季守除了送货,还得帮将军跑腿,一有空闲还自己捣鼓腌菜,拉着推车挨家挨户叫卖,他是一刻都停不下来,我一个人在家忙,没个说话的人,早上我拉着乐乐说了半天呢!” 春杨意有所指,双双睡晚起晚的主角之一望舒没好气白她一眼,知她是死活拦着睡得早起得早的季老二来正房,“你功劳最大,行了吧…” 顺带和她说了下早上吵闹,想换处房子的事情,“生意在这,有点麻烦。” 春杨一呆,早上进城吆喝的小贩天还没亮就从家里赶到城门,甚至在城门外过夜,城门一开又走街串巷为糊口奔波,来到家门这里,夫人却因懒觉被扰…… 自家将军就抱着乐乐出门找房子去了…… 花大心思布置的卧室,正主不过住了一晚,说走就走,“夫人,雍城热闹非凡,这个巷子背着文玩街,此处价高,左邻右舍房子空置多,小贩们早晚不过来一轮罢了。真正比这安静还干净的,一是刺史府周边了,可那边不许做买卖…二是周边的那些个庄园,却阴森得很…” 望舒放下笔,继续听春杨说:“昨天唐伯和张三正准备租下左边的房子,准备做武馆,夫人您带过来的马车和货物也都在那边……” 待下晌秦修远回来,望舒问他是否确有其事。秦修远没瞒她,放下要写四版大字的季老二,“雍城不比遥城,你出行多带些人,在家里也是,有事就叫他们。” 他出去看了看房子,兼备做买卖和主人居住,须得安静又能让改造房子的,真没几家合意的,“谢公子有一处宅院合适,舒舒……” “避嫌。别搞那些人情往来,最好选用银子清算的选择。找不到,就算了吧。备些棉絮塞塞耳朵凑合。” “嗯,我让张三把那些人往别处引引。” 望舒阻止他,以己度人,“季守也在做货郎呢。养家糊口不容易,你别多事。” 况天亮了,不可能由别人来迁就她。 夜里小和尚又准备上线给姐姐送福利。望舒脸红耳赤头大如牛,此人一招鲜吃遍天,唤着“姐姐,姐姐”,便想旧戏重演。 心有余而力不足,望舒连连拒绝,推搡间寝衣散了散,男人眼尖,又要凑上来。 你推我迎,一时又是一阵打情骂俏,望舒率先认输。 “明天要骑马。今晚别了,我今早走路都有些怪异了!” 春杨又不是未经人事,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一副我懂的,夫人受苦了的样子…… 第153章 你晚晚都…… 其实根本没真刀真枪,这小和尚实在太磨人!能打擦边球,都乐不思蜀! 曲裾走起来步调原本就不大又有些晃,眼里的魅色,面目流转的风情摇曳,望舒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诗仙这句诗来。 望舒脸更红了,擦!从未设想过,一想起就贴切,以往两人在内室无所谓,抱起她的侍儿不就是将军大人呢,这会破天荒早晚都闹了两趟,整个人疲软得不行。 “你娇得很,姐姐。”小和尚埋头看。 总算让人等到了。 “姐姐……” 闻言望舒搭在蹲着人两肩上的双手就要推开,男人哪有那么容易让她抗拒…… 很多痴缠真是要命! “哎呀!……” 总是多次审核的少儿不宜…… 望舒手上乱挥,身形不稳,嘴上不要,身体逢迎,咬着唇堪堪要软倒。 “…姐姐…我想…” 闻其声不见其人,下一瞬,脑袋没了影,望舒眼眉直跳,心神大乱,“…别…别…别啊…” 或许夫妻都会这样一步步探索,身为新世纪的女性,望舒自认为在这方面实属放得开了,可男人总比她先行一步。 为了得到口肉汤喝,真的不惜成本。 望舒又舒服又惊惧,心神荡漾,根本不知今夕何夕,明日跑马之事了。 早午饭是生滚牛肉粥,昨夜吃锅子的炉火,白粥煮开沸腾开花至浓稠,望舒指了指牛肉,春杨立马把早上一大早切片用米粉细盐细姜丝和菜籽油腌入味的牛肉片倒下去,用勺子把肉快速打散。 她也没停着,打了三个鸡子,随便划拉两下,呈流线型倒入锅中,倒入半碗新鲜的蔬菜碎,停火,粥锅上桌。 “呜呜…”早早穿得一身裙子美美哒的季老二此刻小声呜咽,小拳拳对着姐呼捶捶打打,“骑大马!姐呼说的,乐乐写大字,带乐乐骑大马!呜呜…” “乐乐,姐夫下次带你去。”秦修远任由她胸膛按摩,再次重复保证。 “呜呜,骗乐乐的,乐乐小,骗乐乐的。” 季老二人小但不傻,揭穿了大人鬼迷日眼的花招。 春杨忍着笑,先用小碗舀了晾凉,尝尝味道,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欣喜,惊呼:“味道好极了。” “不骗乐乐,下次就去,好嘛。” 季老二看了一眼自己肯定是因为不能去骑大马而闷闷不乐不吭声的姐姐,再看眼信誓旦旦的姐呼,“…你连姐姐都骗,呜呜…姐姐也想骑大马的……” 那意思是骗她就算了,还骗姐姐,小人儿没法忍受,哭得更伤心了。 你想骑大马的姐姐,被骑了半宿! 望舒撑着桌子,让快要憋死的春杨下去,“乐乐,吃肉粥吧。别和说话不算数的人玩了。” 季老二一听,是啊,姐呼说话不算数,一人骗她们两个,不和他玩了!立马从他怀抱里窜下来,坐得离姐姐近近的。 “呜呜,姐姐说得对,呜呜!” 刚走到门外春杨闻言一个踉跄,咬牙切齿捂嘴小跑去了厨下,才敢出声狂笑,哈哈哈哈! 将军的眼神都快拉丝粘在夫人身上了! 怀里空了,没得对面一个正眼的秦修远:…… 牛肉肉质鲜嫩,咸粥热气腾腾带着甜,蛋花蔬菜点缀,味道和色香双在线。 季老二自己喝了小半碗,立马站起来就要再舀一碗,粥锅烫,秦修远连忙伸手帮忙,“乐乐,烫。” 她小时候老往居灶君跑,她扒拉柴火热锅这些,说也说不听,顽皮得很,后来望舒由着她摸了热水盆一下,自此闻烫变色,不敢乱碰。 此刻小家伙吃到好吃的,也没原谅骗子,娇叱一声,“乐乐用勺子,不会烫手!不用你!” 学着姐姐刚刚拒绝姐呼的样子,把碗放在桌子上,捏着竹勺舀粥,满满添了一碗。 其后还自顾奋勇地替姐姐舀粥,再次斥退了多余的姐夫,“不用你…骗小孩!哼!” ……望舒咬着牙忍笑,妈呀,这季老二深藏不露啊,鬼精鬼精的。 秦修远:……捂嘴笑了笑,这胖娃娃实在又凶又奶,骂人一套一套的,跟她姐姐真一个模子出来的,哈哈! 看骗子不知悔改,还在笑呵呵,季老二怒了,小胖手拉着姐姐的衣角,现场告状,“姐姐,他可恶!” “嗯,不看他。吃完季守带乐乐出去玩。” 人小气性大,这是唐伯以往在心里默默给夫人下的评语,如今这几日见季老二跟着夫人一起,一个正眼不给,一句话不接,游廊里当面见到将军居然视而不见,蹬鼻子上脸,颇为鄙视他俩一番,小胸膛直挺挺往前走。 被一个两岁多的女娃娃这般对待,唐伯忍不住同情起少爷来。 “唐伯,咳咳,安排下去草原吧,我下响带她俩出去逛逛。” 望舒为了配合季老二,白天都不跟他说半个字…… 夜里凭着小和尚对姐姐死皮赖脸的持续引诱,舒爽两趟的秦修远半躺抱着哼哼平复的娘子,想要吻她,却被避开了。 “…妖…”望舒捂住,脏啊! 他失笑,“…你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管……”不管洗了多少遍,望舒觉得有点膈应,“你重口味……” 这阵子天天扒着她……亲…… “你喜欢的。” 秦修远抱紧她,这种方式小妇人最爱,根本推辞不了。 她确实喜欢,又爱又怕,无法自控,闻言不反驳他,“嗯,你晚晚都……好累。” 她真的真的,无意全勤奖。 才几天啊,秦修远懒得指正。 “舒舒,里面。”他持续抱紧她。 两人成婚快两年了。望舒为了避免受孕,一直在外,不知是她体质原因,还是真的有用,她未曾有孕。 秦修远想着她身子骨确实不太康健,一直遵命,如今看着人能跑马出门,隐有希冀。 新婚三个月,夫妻俩就能大概率为人父母,甚至三年抱两,在她身边,李婉婷,她堂大嫂,可怜人,甚至桃桃,一个个都是高效怀孕生育儿女。 第154章 不到两掌之数 望舒不想生,同样她潜意识就觉得自己生不出,被穿越局选中的原身往往就是各种程度上吊着一口气的,说白了,资质极差,这就是穿越者首先交的学费。 何况瞅瞅自个这细腰窄盘骨,这古代儿生母死,生产就是鬼门关,她这困难户,风险何止翻倍。 她撑起来看他,两人眼神相对,一瞬无言。 他以指梳理她的发,神情平静,等她开口。 望舒张了张嘴,又趴下来,才说:“老农说土地得肥,还得有天时人和,缺一不可,来年方可丰收。” 她这地里贫瘠,旱地种不出水稻,别想了。 “嗯,我没想丰收,只施点肥。” 这话接得很现代! 望舒猛地一惊仰起头看他,没想到正中他低下头的下巴,磕的一声,“唔!”秦修远捂着嘴唇,皱紧眉头,望舒连忙扒拉掉他的一手一看,倒吸一口气,磕着不知舌头还是牙齿,一嘴血了都! 顾不上别的,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发现下唇在流血,叠了帕子用点力压着出血口,再凑近检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秦修远全凭她处理,被扒着下唇拿捏止血,见她一个劲往里看,出声安抚她:“没事。” 好一会才止住血,下唇里外被牙齿磕伤,翻肿得厉害,见她居然找止血神药粉来撒,秦修远连忙阻止,“这药贵,我这没事。” 毫不意外被赏可爱的闭嘴警告一瞥,药粉照撒不误,幸亏里侧不撒,不然他吞下去可不好。 面白无暇的人,下唇伤痕红红还翻肿,白璧微瑕,见他无事人一般向她张开双臂,望舒系紧松垮的长衫睡衣,重新躺下去,“你这几天如何见人!” “说我和张三演练被磕的。” 哥们你还挺单纯!“算了吧,一句话丢我和张三两个人的脸!”望舒叹气,“你这磕的哪止嘴唇,明明还有我的脸啊!” 都怪他胡言乱语!“还有你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秦修远回想:“…施肥?顺着你的话说的…” 她说丰收,肥地什么的,他觉得这个类比真妙,用了下罢了。 “那…以后我…??” 望舒没有拐弯抹角,“这个随你。不过要我怀孕生儿育女之类,恐怕就难如你愿。你要有别的想法……”她翻身到一侧,和他面对面,话还没说完被他掐了一把。 “什么别的想法,胡言乱语!” “我总不能为终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你也一样,你要想做爹爹,在我这里大概是终不可得。” 不要为这终不可得之物,在她这里困扰一生。 怎么就说到不可得和一生这样沉重的话题来了。他涩口难开。 “让医师来家里看看?”他把跑到身侧的人拉回来,“你是我娘子,别胡思乱想。” “没胡思乱想。”她来癸水时胸乳胀痛,但排卵期毫无反应,她怀疑自个是无排卵式的癸水……跟一个古人不好说明白…… 她前世排卵时隐隐有感,这辈子只觉得是淤血块,和痛楚。 爹娘在她初癸后才决定让她嫁给他,她趴在脖颈处小声和他说了点,“…你肯定知道这个原因,我以前吃过很多药,是药三分毒……” 未完的话里未尝不是生儿育女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偏偏男人装傻,“嗯,我知道。”秦修远摸摸她的小脑袋,“舒舒厉害,我才能娶到你。” 能来癸水就属厉害?望舒麻了。 第二天,雍城的几位大夫纷纷在秦修远跟前摇头,翻来覆去来来回回都是相似几句:“夫人宫寒,阴邪凝滞,胞宫瘀堵,极难有孕,坐不住胎。” 似有所想,秦修远脸色还端得住,直到: “我能活多久?”望舒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倒感兴趣还能吃几年肉。 “舒舒!”男人极为严厉。 但几位老大夫看了看两人的地位,还是如实以告。 “夫人年纪尚轻,养养心脉,未尝不能峰回路转。” “老先生,依你看,多久?”望舒想求一个大家都可以解脱的日期,目光如炬,语气冷静,对医师对秦修远,“我看过不下千次医师,生死早已看淡了。” 老医师悲悯,“不到两掌之数。” 五数一掌,两掌之数仅仅十年。 “庸医!” 秦修远当场就拍桌而起。 从来未见过人动怒的望舒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几位围着她的老医师倒是见怪不怪。 她捂住砰砰的胸脯,“吓死我了。” 怒气未消的男人吩咐唐叔送客,坐下来给小妇人抚背,“不要担心,医师大都滥竽充数,学艺不精!” 哦!望舒靠着他,打算想着台词去安慰一下男人。 “你要吃好睡好,等我下次去寻些真有本事的大夫过来看看。” 哦! “这些大放厥词的庸医,胡言乱语,枉为医师!” 哦! 小伙子,你不肯接受就不肯接受呗。 夜里倒没再说想要她留着怀胎的事了,十分温柔体贴,两人相拥着,望舒颇有种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的感慨。 刺史府的马场一望无际,郁郁青青。 远处的拉玛神山,山腰以上白雪皑皑,山顶终年冰封,可见不可及,唯有它赠送的甘泉源源不断从山下一路欢腾,流经雍州各城,此处不过小小的一处支流,便滋养了一片丰茂的跑马场。 身着长袖马面裙,头系红缎带的秦期期和另两名覆着面纱的少女已经在场上跑了两圈,眼见日中将至,日头越发毒辣,而偌大的跑马场除在瞎忙活的下人之外,只她们三名姑娘。 多日如此。 秀丽看了一眼姐姐,后者跑着跑着突然捂了下肚子,“哎哟,肚子疼…”撇下两人控马回了营帐,下了马急匆匆去了茅房,样子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期期,让你见笑了,”秀丽抚住头,很为姐姐有些失礼的举止烦恼。 “秀丽妹妹,人有三急罢了。” 想起那两人白如霜雪的皮肤,秦期期提议,“日头毒辣,不如我们回去吧。改日再来。” 秀丽本对跑马无可无不可,尽一份地主之谊罢了,听闻客人要回,自是安排回城事宜。 “马场夏秋风光常在,不急一日,想来咱们随时来。” 第155章 秦修远,你大爷! 浓汤底一出,两边省事多了,还能多多地卖。盛宴楼的老板喜笑颜开,他名下有两家酒楼,如今日日锅子汤底供应无虞,生意兴隆。 这日千叮万嘱,让季守请望舒到盛宴楼一聚。 “谢老板说三生有幸得我们这次合作,想见见面,谈谈其他买卖。” 季守递上昨日挣的银子和谢老板下的帖子,一旁这几日强行休沐,在作模作样看书的秦修远送来关注一眼。 托他的福,她来这快半个月还没出一次门! “我理货理账还得几天。” 秦修远一本正经。 从遥城拉过来的货在陆陆续续找卖主,季守负责找人,望舒卖货收银子,季守不疑有它,点点头:“小姐,季守和谢老板说清楚。” 人一走门一关,有人把经书放下,过来捞人,嘴里黏黏糊糊:“姐姐,和小和尚歇息吧。” 望舒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假和尚,真王八!” 这个听她讲过,王八就是千年老龟的幼年,好啊,逗她:“这话我越听越喜欢。” 王八算什么,总比大蚊虫好听,她以往说他跟蚊虫一样盯着她不放呢! 被人一把捞起,她连忙求饶:“你去上值吧……” 她想念他去上值的日子! “呵…”秦修远得意轻笑,安抚她,下唇一道小小的黑疤痕,像是点缀:“后日便去。” 妖孽!要死人了! 城外军营,“遥”和“秦”两面旗幡迎风飘扬,军中整齐的训练声此起彼伏。 “又休沐?”谢苗在营前皱眉。 “是的。”李富贵挺直腰背,心里嘿嘿,被夫人咬烂嘴,可不得休沐嘛,嘿嘿! 谢苗不是外人,又连来两天,没一会李富贵腰背放松,凑近他,嘿嘿,和您说个秘密,嘿嘿! 嘿!谢苗摸不着头脑,完全领悟不到秦修远会受这个伤,一本正经地疑虑:“秦弟武力高强,动作敏捷,如何能被女子偷袭?” 吓?吓!李富贵瞪大黄豆小眼,谢将军,你莫不在开玩笑,还武力高强?还动作敏捷?那闺房之乐难不成是两人对打喂招? “…这…我家将军他…他都让着自个夫人的…” 唉!童男子也要精进学习哇!比如他李富贵,没实打实不要紧,懂得可多,遇到谁都不怵! 谢苗带着大大的问号回了府。 过来找儿子的刺史看见问号儿子,便问了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身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翘楚之人,看着儿子百思不得其解,深感耻辱,欲要请儿子来看一场国色天香的好戏开开窍。 谢苗对向来不正经的自家老爹不感冒,摆出一副“不感兴趣,勿扰”的平静无波姿态。 “哎哟哟,你自个不懂,出了丑。回到家里,老爹好心助你,你还这态度!” 差生不好好精进,态度还不端正,出了丑把老爹威武雄风的面子都丢光了! “爹你别管!”谢苗脾气还大,引着一白一黄两条膘肥体壮的狗就要走。 刺史气哟,指着他油盐不进的背影,叫天不应。 “报!大将军信使到!”门外突然大声报了一声。 谢苗随即折返,随行的秦府大管家风尘仆仆,显然是急报,两人心下不妙,刺史快快迎上两步,接过信件,细细核对过信物和封口蜜蜡,这才撕开信件。 第一眼,心蓦地一沉,快快看完,递给儿子,手搭在一侧的刀架上,转头沉声命令,“通知护军将军立刻前来!” “是!”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时,饱食的男人正抚着娘子的背,隐隐约约传来的简短交谈,踢踏有力的脚步声,一声,两声… 他捞了衣裳给人披上,自己下了拔步床,一边穿衣一边转头扬声:“何事!” 春杨还没到门口,冷不防里面一句问话,头皮一紧:“将军,刺史府来人。” 隔着正厅、外间,在卧室里闻声而问,耳清目明,可见一斑。 很快从里面走出翻领袍服的将军,“备热水放门口。” 和来人在书房简短两句。 出来脸色未变,边提热水进卧室边说了句,“舒舒,我要去刺史府。” “什么情况?”望舒枕着自个手臂,也不惊慌。 “没说,等着我去。应该是东边不顺,你当不知。照顾好自己。”从她的额头亲到她的脸颊,脖颈,望舒抱住他的大黑脑袋。 这一去恐怕直接去军营,不再回转。 离别如此猝不及防。 “那对姐妹身边我插了人,你出门带着唐伯和季守,不用怕。天冷前我没回来,早回家里去。” 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望舒呼口气,“你要记住。” 秦修远点点头,品尝到她一路直下的咸涩热泪,叮嘱她:“放心。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偏头狠狠地嗦了两口,望舒一弓腰要打他,恶人马上起身捡了地上的小衣就跑。 双手捂着被攻击的两处,季望舒原地无声咆哮:……秦修远,你大爷! 大步子转身出了门,遇见谨记去骑大马才原谅他的季老二,扎着揪揪嘟起嘴,奶声奶气唤她:“姐呼。” “乐乐,姐呼要去做生意,由姐姐带乐乐去骑大马,听姐姐的话。” 做生意季老二懂,挣小钱钱才能有肉吃,就是要出远门。和望舒如出一辙,泪盈于眶,瞬间成了胖花猫:“乐乐听话嘛…姐呼早点回来嘛…” 他摸摸她的小脑门,“好。” 看了唐伯和季守一眼,张三跟紧,两人很快骑马走远。 “哇!”季老二小短腿猛追两步,哪里还有人影,当场嚎啕大哭。 秦修远谢苗衰兵马疾驰出城之时,刺史府发出告示,东边战事不利,禁乐废戏三日。 大将军的五公子没了,隐而不宣。 老四死在北边,李将军死在川州,如今老五死在东边,只能秘而不宣,望舒只当不知。 一旬后。 这天望舒正带着季老二在煮粥,小家伙喜欢喝牛肉生滚粥,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白粥渐渐浓稠,小手一指:“姐姐!” “夫人,秦小姐来了。” 一身素衣。 第156章 你真是老唐的好少爷 于是望舒只好一边指挥季老二下肉加蛋,一边招呼秦期期,“秦小姐,见笑了,请坐吧。” “秦姐姐。”季老二认人准,站在凳子上双手搅粥,见人来了立马甜甜叫她。 “乐乐真厉害。” 秦期期看着小家伙加肉,打鸡子,搅拌得有模有样的,在她的大拇指中,季老二傲娇地把白菜碎碎倒下去,“你看!” 肉粥上桌,望舒吩咐小家伙,“把粥搅凉了,请秦姐姐尝尝乐乐做的肉粥。” 季老二立马邀请秦期期,她本就平易近人,遂答应下来,“那就斗胆了。” “我俩在家,餐食随饿随吃,见笑了。” 望舒一身宽松胡服,两条麻花辫,素面朝天,慵懒靠坐在扶手椅子,秦期期同样素着一张脸,一套素色长袖并马面裙,望舒微微坐直些,“秦小姐,你有事可以直说的。无事,也甚欢迎你来。” 有事就说,没事就吃喝。 “季姐姐,这段时间有车队回遥城,有不少人准备随队离开,你呢?” 望舒能选,一万个不乐意和别人一块出行,何况她如今有自个专车的条件。 “雍城风光明媚,夏日凉爽,正好避避暑,我暂不回去。” 迟些日子,她准备学浮泳,做生滚粥买卖,带季老二去草原跑跑,和盛宴楼琢磨底汤生意… “大部队人回了,季姐姐独自在雍城,到时如何回转?” 说完,秦期期尝尝生滚粥,寡了半月的味觉鲜甜,眼前一亮,“味道好极!” 季老二得意地呲牙咧嘴,翘起小下巴,像极了小模小样的傲娇版望舒:“哈!姐姐教乐乐!” 不怪得秦修远当宝一样挂胳膊上,季老二大部分时间是个活宝。 望舒说西北安宁,由武馆护着她一路回去足矣,想了想,还是继续提醒了句,“随行来的妇人,说不定此刻怀胎在身,早孕奔波应多安排医师随队。” 颇有自制力和避嫌的秦某人为了多吃两顿,伏低做小花样百出,她尚且大半个月没出门,其他的军嫂……啧啧,家眷随队的兵将在大草原上就尽情发挥,说不定又怀上了。 初期可不宜奔波。 “轰!”秦期期的脸一下子通红羞窘,“季…季姐姐,你如何说这个…!!” 谈性色变,特别是未婚女子,在这方面丝毫不沾耳朵半个字,长辈都耳提面命,污耳朵。高门以纯洁为女德。 十几二十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老爹是条种猪,都没让她羞赧,望舒想不懂了,说个怀胎在身和早孕让她如此桃花映脸??听闻她和后院那堆时不时怀孕的后娘关系不错…… “抱歉,秦小姐,我太唐突了。” 秦期期难为情,“季姐姐,你考虑得周到。要是路上出了事,我一个未婚女子更是无措,我们还是等你一块回吧。” 别啊,别。 “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 望舒的计划雄心勃勃。 “夫人你是说在草原上住一旬???”春杨的嘴巴惊得能装下两个鸡子,“还要带奴婢去??” “对对对!” 望舒看了一眼季守和她,“你赶紧把我们一大群人吃的喝的那些和唐伯都准备起来。” 望舒一口气说了十几样注意事项,“你去找武馆的那对姐妹,再对对。” “那家里买卖怎么办?” 季守胸膛一挺,“有我呢!”他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人,交给他,他夜里不睡都能整得妥妥当当的! “春杨,可以放心了吧!”望舒指着季守,“放心交给季守,你和我们去玩玩。下次就你在家,季守去。在家里的多辛苦些。” “小姐,你就放心吧!”季守跟她说自己手下好些雍城的猴儿,平时帮忙跑腿看门送货不在话下,“他们中有好苗子的,我能举荐进张三的武馆,多少人扒着我呢!” 进了唐伯和张三的武馆,就有机会到秦护军麾下,秦修远收复两城后更是名噪西北,有志兵戎的纷纷投入帐下。 “不得了了,不得了。季守如今是季哥了。”春杨向他竖起大拇指,勤奋苦干,脑子又灵活,腌菜弄得有模有样的,为武馆挑苗子,银子不昧半个铜板,这样的好小伙,真百里挑一。 季守努力挺直身板,幼时吃苦没吃几顿饱,来到季家再没饿着,十五六岁的少年颇有身量,只平日里弯腰拉车,不免有些驼背。 “季守永远是季守。小姐给的命,小姐给的名,小姐给的好日子。” 还三连起来了! 矫情!望舒捂住了耳朵,“好了,好了,受不了这一套。总之我看在心里,大伙齐心,我们一步步做富商。” “是,小姐\/夫人!” 这样受器重又年轻,望舒不由得提醒两句。 “季守,你年纪小些,那些鬼迷日眼的事别沾。你姑爷就是个好例子,他那会是个小兵,谁瞧得起他,一副俊模样被污蔑,如今他一步步挣军功,摇身一变成了西北第一美男子。多等几年,知道么,路很可能越走越宽,季守,春杨……” “是!小姐\/夫人。” 季守连忙加了句,“小姐您放心,姑爷和小姐情投意合神仙眷侣能等到二十又一,季守比不上这福气,成家比姑爷多等十年都不怕,就是银子一天不挣我就难受!” 一天要被这些人逗死,望舒捂嘴摇摇头挥挥手,“走走走,要被你俩逗得笑饿了!” 唐伯带着大美人和两条土松狗崽回来的时候,望舒瞪大眼睛,没错,大美人,没错,狗崽子! 看着大美人那松松垮垮的腰腹,发亮的乳头,还没等望舒拍桌子,唐伯连忙招了:“夫人,是大白……” 旺公公确实是公公,如今又做了大美人的公公,咳咳……大白是名副其实的猛狗啊,畜牲它不讲人伦……少爷,你真是老唐的好少爷…… 老唐把少爷发现大白异常,立马把大白分开,但为时已晚,只能把怀孕的大美人放在隔壁的武馆…… “夫人来的前几天,大美人生了这两个崽子。” 发现得还算早,不然哪止两个,狗一次能生好几个公狗的崽子,一胎五个以上…望舒哪里敢说这个,两个崽子又胖又壮,肚子鼓鼓横横的,大美人奶水足。 “唉!带上吧。二白呢?” 二白可是母犬。 唐伯低头,“二白比大白还凶猛。大白都不敢靠近它。” “等大白回来,找个老农来,处置下。” 轻飘飘一句,唐伯眼一闭,就知道会这样:大白啊大白,你看着你爹前车之鉴,就不能安分点!去找别的母犬么! 第157章 有小树林就好办事 望舒用雍城的小金库买了五匹马,加上遥城带过来的五驾马车,两处武馆合计四十来人,着软甲佩弓箭兵器,从雍城出发,一路轮流跑步骑马驾车,请了两位牧民向导,直奔拉玛神山下的大草原。 出发前大美人被中草药一顿搓洗成青绿色,警戒最前,还没断奶的两只狗崽自然跟不上,有一只懒洋洋,半步不爱动弹。 春杨洗干净想抱到马车里来陪着季老二,黑眼睛黑嘴巴的土松犬,完全无害的小懒狗模样,望舒没同意,“放它下去,由它们跟着跑。跟不上就杀来吃。” “杀”字一出,小土松软嗒嗒的耳朵一动,竟朝望舒奶奶狂吠两声,春杨反手就把它扔出了马车,不长眼的玩意儿,主人是你能吠的! “姐姐……”季老二懵懵的。 “吓它的,它太懒了。你想和它玩,你就去。” 武馆的弟子跟着马车的速度都吃力,春杨连忙劝冲动小孩,“乐乐,你人小,追不上马车。” 精通骑马的好手带着生瓜蛋子练习跑马,会驾车的手把手教人拿马鞭,队伍后有二十余人跟跑,唐伯控马轻轻巡过,“二队提速,准备和马前一队换阵。” “是!”二队分列两侧,快速经过马车和马匹,跑到队伍最前方去。 “大师姐,我们哪个时辰休息?”二队中有人气喘吁吁问了句。 领头的女子始终保持匀速和稳定呼吸,“扛不住的去马车。休息未知,等安排。” 有两架马车专门是休息马车,中途累了可以去休息歇脚。 “我才不去。半两银子诶!” 出发前师傅有奖,称全程配合完成训练的,奖励半两银子,骑马驾车学得好,前三名有赏。 “就是,大师姐一个女孩子都能坚持,我们肯定也能!” 被称作大师姐的队长回头扔了句:“别说话,风进嘴,跑不远!” 一行轻甲负重的人立刻禁言,昂首跑步。 “出门了??” 秦期期在院子门口瞪大眼睛。 季守行礼未起,“是的,我家小姐喜欢跑马,带着大伙出门了。” “可你家秦将军在…”秦期期倏地闭紧嘴,很快又接上,“可能在战场上了呢?” 季守疑惑,挠挠头:“姑爷他是将军……” 将军在战场上有甚奇怪的,他一个送货的,天天拉板车送货,春杨是厨娘,天天在灶间摆弄烧火棍子。 “你们就不担心?秦护军如今……” 秦将军前脚刚走,你家夫人没等一旬便出城跑马…… 季守低下头,“姑爷的事谁也不知,向来小姐管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 小姐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姑爷也这么吩咐,姑爷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家里的日常安排。 秦期期:…… 想想别的夫人天天往刺史府明里暗里想打听自个的丈夫何时归来,只他的夫人,甚至没踏过刺史府的大门! 秀丽得知人出了城,夜里抱着小枕头来和秀英同榻而眠。 “英妹妹,我们要不要……” 自是要的,那件事一天不收尾,她姐妹俩就得诸多限制。 “姐姐,他们带了武馆的弟子。”秀英恼恼,人多不好动手啊,上次马场布好陷阱,兔子居然不来! “妹妹,秦期期说她们来程有片开满野花的牧场,那人喜欢得紧,附近也有小树林…” 有小树林就好办事。 秀英抿了抿嘴,“等那边一了,这边那小子也动手。” “当然。秦期期对着个商户摇头摆尾,我都瞧不起她。”秀丽不屑,男人一丧妻,就没有不续弦的,用得着巴巴在不下的母鸡这走捷径! “想着套近乎,好进门呗。那天她看到那人被啃了一圈的嘴,跟被雷劈一样,哈哈…” 秀丽连忙捂了捂妹妹的嘴,“小声点。” 川荆交界,巴城。县衙。 “秦将军,这条狗生了崽子,可得归我老韩!”一名络腮胡汉子大大咧咧瘫坐在榻上,他对面正是一身轻甲的秦修远。 闻言秦修远看眼大肚便便的二白,想到什么,放下地图,不由得叹口气,“韩兄,旺财是内人的爱犬。” 自然包括旺财在内的所有犬都是望舒的。 老韩想起旺财那空无一物的卵蛋,横行山林十年,愣是对这“爱犬”二字起了鸡皮疙瘩,“得了吧!秦将军的小妻子心有点狠呐!” 秦修远富有含义地笑了笑,“韩兄,万岁对宫中公公如何。” 大良朝进宫侍奉的公公或被下重罪的男子,直接去根,去根的男子就没几个活得像人的。 公公代代有,可没人说过万岁心狠呐! 汉子猛地捂住了裆部。“妈的,非人哉!” 旺财公公是军中第一猛犬,那事上照样猛得飞起,它和大白把平时威风不亚于自个的二白压着,来回串了个够。 他那会和一众兄弟看得是津津有味,狗干事,就是带劲,三狗一块干,横冲直撞那管死活,谁想到平时威猛直逼旺财的二白,如今满肚子崽子腾腾挪挪,还没到生呢,行动笨拙多了,对着大白也温顺多了。 母的,就没有不服的! 看着四仰八叉,肚腹惊人的二白跟它娘亲一般有些生无可恋,秦修远摸摸趴在脚边的它,二白呜咽一声,像是控诉。 二白虽为母犬,但向来胜大白一筹,稳稳压住大白,哪里这般无助可怜呜咽过,这一阵看它难受得吃不好睡不好,无助地扑腾大肚子,眼里呆呆地。 秦修远想了想某人的反应,决定亲自动手。 “韩兄,来搭把手。” 络腮胡子前一秒脑子还在黄汤海里徜徉,后一秒就负责给大白喂了点药,眼睁睁看着某人手起刀落,两个卵蛋轻轻往外一抛。 他佩服得捂紧裆部,直接跪在了刽子手面前,胡子发颤:“你们真狠,天生一对。” 过来传信件的张三见到这场面甚惊讶,大白有此下场,早在将军把大美人送回宅子那会他和唐伯能预料到,就是没想到是将军亲自动手…… 秦修远洗了把手,撕开信件看了眼,递给络腮男子,之后两人相视一眼。 “荆城好风光,韩兄,一起?” 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队潜伏在夜里一片宁静。 “那是,荆楚女子娇柔婉约,哥带你也去瞧瞧!” 荆州大地,自此风云再起。 第158章 孽畜!一对孽畜! 望舒带着春杨和季老二,跑马,摘花,玩水,烤肉,玩得不亦乐乎,乐不思蜀。 静静躺在野花丛中,席天幕地,鸟语花香,牛羊成群,什么都不用想,自在充足。 “夫人。” 春杨硬着头皮叫了声闭目养神一派悠闲的野花中人,见人捂着眼睛,动了动,连忙说:“夫人……小树林里有人。唐伯叫我们小心,先不要打草惊蛇,他有把握。让您暂时别站起来。” 小树林在东南侧,她们在西北侧。 望舒不动,“那我在这里躺着。你看好乐乐。” 春杨弯下身子摘野花,好一会捧着一大束野花一路走回马车。 潜伏在树林的胖虎盯紧她的动作,这人每天摘花,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五官,看着幼犬对着她吠了吠,心里生疑,“那犬怎么会吠她?” 身旁一直负责盯梢的人小声说,“那妇人对这吠她的幼犬不喜,这婢女把幼犬扔出了马车。” “我们赶紧动手。”武馆几十号人呢,胖虎看没几个练家子,就是人多眼杂,最好速战速决。 接了命令带人一路赶过来,打完就跑,上上之道。 趁那边的牧羊人赶着羊往山坡另一侧慢慢走去,他掐了手势。 二十多支箭以破空之势往地势略高的野花丛中疾射而出。 “杀!杀!” 平静悠闲的草原清晨顿起层层杀气。 花丛中的人一动不动,原先不起眼散落何处的武馆中人瞬间四面八方聚拢成圈,将山腰上冲上来的人围成个带缺口的大圆。 而那缺口处,马蹄阵阵,竟是六马疾驰,当先的便是那瘸子老唐。 几个瞬间的事情,胖虎心头不妙,掉进圈套的感觉笼罩心间,不远处的野花丛中依旧动静全无,不管不顾,“兄弟们,杀!” 马车里季老二自个捂紧耳朵,远处惨叫声,喊杀声,刀剑碰撞声,隐隐约约。 “夫人,有两个人冲到那野花丛去了。” 在车窗上架了弓箭的二师姐一直盯着那边动静,“嘿,大师姐诈尸了。哈哈!” “师傅驾马从后面砍过去了。” 望舒趴在车窗另一侧静静地欣赏旭日东升,对那边生命的流逝毫不关心。 半个时辰后,换了衣裳的唐伯控马靠近她这侧车窗,“夫人,都处理了。” 宽大的衣袖迎风鼓起,望舒用手压着几根飞扬的乱发,“拖着那带头人的尸体回去。” “夫人放心。”将军早早安排十名不起眼的精兵潜伏在武馆里,自是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等鱼儿咬钩。 “只夫人回去怕是要不得出城了。” 刺史经此一事肯定会派人盯梢家里的。 “多嘴。”望舒瞥了眼他。 唐伯立刻闭紧嘴。 一行人整装待发,开始往回走,只后两架马车里,或坐或躺,满满当当十五六个人,或重或轻的伤。 春杨手持药粉和绷带,伸伸懒腰倒在车厢里,不忘对一旁的大师姐竖起大拇指,“大师姐,真厉害!” 穿着她的衣裳,神不知鬼不觉把夫人换出来,在那装受惊手脚发软,等着给那一马当先的灵活大胖子从下往上致命一刀。 大师姐想了想那胖虎眼里的震惊绝望以及不解至恍然大悟,人虽然失血脸色不佳,还是笑了笑,“师傅安排得好。” 两天后,从雍城外的一封信递到了刺史府。 大肚便便的刺史眼前一黑! 孽畜!一对孽畜! 原本望舒预想自个装病,坚强地在客栈大堂里娇弱凄惨地面对那对权贵之家的姑娘。 绝不是当下她捂着痛得要昏厥过去的肚腹,躺在床上由一个个医师和她说,“夫人小产,淤血和血块须尽快排干净。” 小产个球啊,她这个月事不知怎么搞,昨晚突如其来,又黑又浓,还伴有手指长短的大块血块,刚刚春杨把一块大块血块洗干净后,发现竟是一块肉,惊骇万分。 有了这块肉,医师一个个说她小产了。 赶过来的刺史大人听闻:…妈的!孽畜! 但这位夫人不孕不是秘密,他让府里的老嬷嬷上前帮忙。 “唐师傅,这是我府里有三十年经验的老嬷嬷,精通妇人事,可否进房,或许能搭把手。” 唐伯早已分寸大乱,分不清东南西北,预想过不下百种情形,但夫人小产……他和将军绝对万万想不到! 这事大了! “刺史大人,…这可怎么办……”老唐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老泪纵横,“…重罪啊……” 刺史大人:……这可怎么办啊!他也想问,东边还在失利,苗儿那里在苦战,而秦修远拿下了大半荆州! 而敢在房里咬得他没法出门的夫人,唉!如果是个无关紧要的后院女人也就罢了! 偏偏那小子对这个妇人还挺在乎! 老嬷嬷开了门,里面一丝绞痛的呼喊刚起了头又被门掩住,看她脸色凝重,刺史心里更沉。 两人走到无人角落,老嬷嬷靠近他低声禀告,“此妇人确实是小产排瘀。血块里有手指大小肉块,先前一块,刚刚一块,人已半昏厥。” 眼前一黑!天爷!难不成还是双胎!! “不是说此夫人不孕?”刺史大人握紧拳头,“何来小产……” 老嬷嬷摇摇头,“女子不怀胎,有两个缘由,男子无能,或女子不孕。但真正不孕的女子不多,是个妇人都能怀,但坐不住胎。我把了她的脉,这个夫人胞宫淤滞,或许属于后者。” 刺史闭了闭眼,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把府里的雪莲和人参多取些来。” 第二天望舒醒过来,看了看天,夏日里明亮的天空,失血过多,她竟觉得有些冷。 “派人把我爹娘接过来,给秦修远去封信。” 春杨一口一口喂她喝极烂的牛肉碎沫粥,腹中不时一阵抽痛,底下紧接着明显的异物排出,股间湿热粘稠一片。 “不吃。换下裤子。” 春杨的眼眶又红了,人能有多少血啊,这样流。 “夫人,喝点药吧,大夫说能止血。” 往黑漆漆的块状,又不是新鲜的血,“不喝。” 猜测自个长了一肚子的息肉或者肿瘤,发作得这么猛,人有点悲观。 “乐乐在,你们控制下情绪。” 春杨抽噎着,又努力喂粥,“夫人,多少吃点,您得等将军回来。” 第159章 哪来两个多月胎儿 客栈还算豪华,布置得跟个洞房似的,红红粉粉的,望舒精神不错,逗她:“等将军回来?他在打仗呢。” 那个怀胎八月的刺史连着来看她,又是人参又是雪莲灵芝的,秦修远应该进展不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联系得很。 “不管打不打仗,夫人小产,将军肯定回来。” 春杨信誓旦旦。望舒捂住了耳朵,她真没小产,两人重逢才同房不过一个多月两个月,就算她排卵怀上了,一个月不过是带着尾巴比不上指甲盖的小蝌蚪模样,哪有这拇指大的双胎肉团…… 突然不明腹痛,如今正好借势来骗骗刺史府的灵芝雪莲人参罢了。 借力打力,为了证实小产之言,只能喝粥。 护军夫人在客栈久住,医师进进出出,刺史大人时不时前来,久而久之便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不是嚼男女那档子事,就是摸着了那天刺杀一点苗头的…… 望舒在客栈住了一个月,这天终于下楼,在大堂见了雍州老大,惊讶地发现一个月前怀胎九月的刺史,如今只能算怀胎五月了。 “刺史大人。” “秦夫人。看到你身体好转,老夫就放心了。你放心,我那两个被油蒙了心的孽障已关在家里,等秦将军回来,不管做牛做马,由他处置便是。” 刺史大人不避讳,嘴上说着孽畜,只能等秦修远回来才能处置,还做牛做马…… 努力想着那一屋子的名贵补品转移注意力,望舒软软靠着椅背,说话有力无气的,“大人有心了,如今我有心无力。家父家母不日到达,我这两日打算回去等他们。” 乌发白脸,极苍白的脸,素净,极素净,唇色几无,风吹就倒。刺史实在对年轻人看女人的眼神不敢苟同,秦期期和那两个孽畜,身体强壮,四肢健美,丰腴有肉,不比这把瘦柴好多了……楚楚可怜的瘦美人,最没意思。 瘦柴回到家里,对着模糊的铜镜自是好好观赏了一番,整体瘦下去了,骨架小,原本脱衣有些肉的人,这下好了,除了前后两处,其他地方摸着都皮包骨。 “瘦柴!”她托了托胸,胖起来是它,瘦起来也是它。 也好,瘦子好穿衣,短短一截抹胸,薄薄的纱衣系紧,躺在竹摇椅上,不至于太苦夏。 如果能去草原上避暑,那就完美了。 秦修远进门第一眼就是这一副清凉喷血安睡图。 “舒舒!” 望舒摇了下头,人就醒过来,看着面前貌似凭空出现的黄泥人,“秦修远?” 自是要看着他洗漱,待他洗干净,处处都得给他翻来覆去检查,看着并无二致更为扁平的那处,“小产?” 被迫头低脚高作检查的望舒摇摇头,“我觉得不是。排十天都是黑块淤血,难受得要死。中途癸水又来了,那血色红多了,也没往常那般痛了。” 秦修远将人抱出去,“那就好。那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陈年淤滞的血块吧。”望舒也不确定,前几天癸水来,没那么难受,淤滞血块的可能性大。 “不是说有肉块?”看她瘦成婚前那模样,暗自咬了咬牙。 望舒比了比手指头,“大块那个这么大,如果是胎儿起码两个多月。”她瞪他,愤愤不平:“我俩那个也就一个半月…哪来两个多月胎儿!” 要两个多月,她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好好,你没事就好。”秦修远抱着她躺下,唐伯说得可严重,知她不大可能小产,以为她中毒之类。 望舒转过头,黑泠泠的眼珠子盯他:“秦修远,你信不信的!” 强壮有力的胳膊环抱着娇弱的玉美人,秦修远嘴嘴她,胡子拉碴刺挠痒人,她躲了躲,“痒啊,刮胡子去…”那碴子硬邦邦。 “我信。别人有几个那处干净的,你哪里瞧得上。”秦修远身子离了离,摸摸她小腹上的一圈小肉都没了。 望舒闻言翻了翻白眼,“你知道就行。要不是和你定了亲,你不肯退亲,你长得又俊人又好,我才不嫁人呢!” “嗯,我知道。别个都是臭男人。”她是心高气傲的小姑娘,也就瞅上他的脸和人品,别的大将军二公子谢大公子,还没得她对望仙楼老板的那份热情…… 真臭美,“别这么说。大部分都是臭男人。”望舒摸了摸他的脸,搂紧他的脖子凑了上去。 “舒舒,身体养养。” 小妇人嫌他墨叽,“你轻点就行。” 癸水之后,身体有想法。 男人伸手……,湿漉漉的,“看我洗澡惹来的?舒舒。” 身体一紧,双腿缠上了他的腰,“嗯,待会轻点。”坦白自个为了骗刺史的灵芝雪莲人参,多在客栈住了半个月的事。 秦修远:……万万没想到,她手不会打算盘,脑子里的算盘让老掌柜黯然失色。 天生做买卖的人。 “他没发现?”刺史人精明得很。 望舒顺着他的手指挪了挪,大大咧咧:“我天生就一副病态。一把脉全是病,一躺着就是命不久矣。” 眼底看了看人,此刻绯色连连,有道理。 “舒舒脸色不大好。” “不过刚开始一直都是黑块,吓死我了。后来看他不处理他嘴里的孽障,我才打他主意…” 隔着帘子一口一个孽障,实际连个板子都不打。不宰他还当自个是软面团呢。 “我收到信就立马往回赶了…那会我在…” 一路餐风露宿,风尘仆仆,心急如焚,还不等说个万分之一,望舒推他,“磨磨唧唧的!你用点心!” 秦修远:……好嘞!瞧着人的反应,“舒舒,以后跟着我。想了,都找我。” 什么都找他!她有找别人吗!! “…什么…我真没偷!呃…”望舒捶了他。 那些造谣她和刺史的纯属无稽之谈,她看一眼刺史的大肚腩都要做噩梦! 秦修远闷笑,“我知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嘛!跟在我身边,你随时有想法,随时找我。” “…大家伙等着呢,舒舒…” 胡子拉碴的,刺挠过柔嫩深处,望舒失控尖叫……万般闪躲不得…… 春杨带着乐乐远远离开正房。 第160章 姐姐说他面仁 ……夕饭抱着娘子的秦修远耐心十足地看着季老二摆弄下肉打蛋下蔬菜,“乐乐,真聪明!” 季老二咧开嘴笑,最先盛了小半碗递给秦修远,“姐呼,你要喂姐姐。姐姐生病了!” “好好,我喂。乐乐会喂吗?” 季老二下巴朝天,“之前都是乐乐喂的!” 算盘打到几岁娃娃身上了……秦修远捏捏怀里人,惹她弱弱地哼哼,“饿了嘛……” “姐呼,你快点喂嘛,姐姐不能饿着!” 含着粥,望舒心里得意,往桌上那肉丸子送了一眼。 “姐呼,姐姐要吃肉丸。” 嚼着丸子,下巴朝着那煎鸡子抬了抬。 “姐呼,姐姐想吃鸡子饼。” 秦修远:……季老二,你身在苦中不知苦,还乐在其中。 第二天秦修远撇下“重病妻子”带着季老二和大美人去了刺史府。 他的人马如今在荆州下游筑堤岸,虽无战报,还是有占城之功。 “护军将军真是天纵英才啊!” 书房。刺史大人到门口亲自接迎,不声不响,带着军队纵横占了大半个荆州。 相比东边两边互有胜负,他们南边简直是捷报频传,最少的将领,最少的兵力,一不留神就从疆域图上猛窜了。 “大人过誉了,荆州百姓苦了多年,修远不过是侥幸入了几位当地人的眼。” 呵呵,几位当地人?那妥妥是荆州山匪一溜大头子! “护军将军如何和他们这些地头蛇搭上线的?” 秦修远接过乐乐扯回来的花,开始编花环,“前两年他们暗中观察过西北军的滇南运粮精兵人马,就没敢动手,恰逢百姓惊慌一年一度的洪灾,这次我军再来,他们自然不是对手。我借此机会表明可以调动三万军队帮助他们一路筑稳固的大河堤,只求荆州百姓在乱世中能有西北百姓的安乐祥和日子,山匪亦不杀一人,改过自新,归顺我西北军。” 刺史:……操…这事他知晓,他话一出,不知为何渝城的韩霸天率先降了,这三万大军的河堤筑到那里,结果哪里的山匪就应声而降。他第一次听说将军不是去干仗,而是带着麻包袋去装沙石修建河堤的! 不管百姓拿吃不管百姓拿喝,所到之处锣鼓喧天,为民筑河堤,不拿吃和喝,山匪尽归顺,不流一滴血。然后就开始甩出一套稳稳妥妥的筑堤方案,埋头就干! 据说有一万兵在锣鼓喧天……全荆州都知道护军将军秦修远将军率兵不伤人,只护民…… 当然也有不服的山匪,被一夜尽屠。夜里屠完山寨,白天还给筑河堤!! 这事听起来就跟戏楼里唱戏一般滑稽! 谢刺史知道大将军和自己一样震惊,有时候会默默自问,“吾莫不是四肢发达脑子简单的武夫一名?” 秦修远说完,平平无奇叹了句:“荆州乱局已久,如今百废待兴,短时间内休养生息为重。等我把荆州沿线的山匪肃清,不管是向北还是向西,只等大将军和刺史一声令下。” 说着便跪了下来。 谢刺史:“……桌上大将军的亲笔信,你看看。” 夏日炎炎,这两个月的战报令人心寒。 “大将军亲自去陇州了?!!” 谢刺史点点头,“得到你在荆州的好消息,他便亲自点兵助阵陇西,那试图举个娃娃当皇帝的老匹夫,确有两把刷子。” 老匹夫依然是镇国将军。在前线专杀西北军将领,小张将军,五公子,甚至三公子如今也成了独臂将军,更别提数不清的骑督,千夫长…… “末将担心那大辽伺机而下…那个将领…” 那个将四公子横胸一刀两断的神力战将。 四公子原是谢刺史的未来女婿,后又改了五公子,前段时间五公子又死在镇国将军手里…… 不过大将军这次带了六公子和七公子,以战代练。想想小十一之后轮到了小十五,秦修远对大将军的那一丝忧虑,很快烟消云散。 光脚的他如何可怜别人穿鞋履之人。 特别是……之后,秦修远对生儿育女之事绝口不提,自然而然和这些人事立下隔阂。 两人促膝长谈半个时辰之长。秦修远不骄不躁,谦虚谨慎,直到最后亦无揪着如何处置不放,总算开怀许多。 “护军将军。” 秦修远单手抱着戴着花环的季老二正要出府,远远看人给自己行礼,“七小姐请勿折煞小将。” 拉着季老二,一高一矮两个人给她行礼。 季老二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行了礼就小步挨着他的腿边,有些不知所措,“姐呼…” 她从未向人行过礼,弯过腰,自她被拉着弯了这个腰,好像有什么悄然发生改变了,比如她一直叫着的秦姐姐,这次她懵懵懂懂就没叫。 直到到了城门,进进出出的百姓商贾络绎不绝,往日对啥都兴致盎然的季老二依旧有些愣愣的,秦修远把人颠了颠,“乐乐?”有些后悔拉着她行礼,她还小懂什么尊卑…… “姐呼,以后不想见秦姐姐…” “好。” “姐姐说,生病不来看她的人,乐乐不准再和她们玩。秦姐姐就是。”她揪着姐呼的耳朵紧紧靠近囫囵吞枣说了句。 秦修远:……“谁来了?” 季老二小身板一挺,立马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季守!婉婷表姐…刺史!肉肉老板!红花姨,翠花姨……” “姐姐最喜欢谁来?” 乐乐看看左右,又揪着姐呼的耳朵偷偷告密,“刺史!姐姐说他面仁。” 噗呲,说话留半截,秦修远笑了。 “最不喜欢谁来?” “红花姨。她带着小弟弟,又怀小弟弟了,姐姐问她哪里晓得是小弟弟,她说婆婆。姐姐说你婆装瞎不像,又算胎像……有点生气,她带着小弟弟来三次,姐姐让她们跟我吃肉肉。” 那就是李信的妻子。 “肉肉哪里来的?” “大酒楼老板,姐姐说他家里全是肉肉!”季老二嗦嗦口涎,摇摇他的肩膀,小揪揪一晃一晃,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姐呼,你也想吃锅子,对嘛?” 哈哈!“对,再等等。”大美人还没回来。 “姐姐姐夫的事只能对姐姐和姐夫两个人说,知道吧?” 乐乐摸摸小屁屁,嘟嘟嘴,“姐姐也这么说!” 显然有人让她长过记性了。 “挨打了?怎么挨打的?” “妖!又有人说楼上什么不下蛋的母鸡,姐姐听到就说楼下全是下蛋的公鸡。可那人在楼下,姐姐说他们听不见,乐乐就替姐姐传话……” 说着说着又摸了屁屁。 “噗!”秦修远笑得胸膛震动。 第161章 你就看中我的脸 夜里秦修远又问起这事,望舒没好气,“楼下有傻叉在发病说我,我顺口回了句,季老二跑到栏杆边一顿给我嚷嚷,”她捏捏嗓子清清喉咙,学着季老二的腔调,“我姐姐说,楼下全是天天下三个蛋的公鸡!” 望舒娇声娇气说完,门牙还露着,和再次忍俊不禁的秦修远笑成一团,“受不了她,小嘴叭叭,真丢脸!” “咳咳,知道是谁么?” “那种乱咬人的疯狗谁会关心从哪个臭水沟爬出来的。” 她不在乎,“有种就出来找你单挑。” 在人群里闪闪躲躲,没种玩意儿。 “嗯,蛇鼠之辈。” 秦修远和她说说荆州的情况,望舒大致能猜到,农村包围城市,舆论战,自然管用。 “收编的人慢慢分散,不行的人,淘汰。” 男人点点头,递了人参丸子和水过来,望舒立马把脸侧开,“不要。” “舒舒,补气。”他温温吞吞,丸子递着。 拧不过他,闭眼吞了,就着他的手喝水,“你好烦!” 两个人躺在摇椅里接着话题继续聊。 “……如今大将军支持我尽快拿下荆州全州,谢苗这边目前是对峙。” 东边离长安和帝王座近,可寸土均为兵家必争之地,大将军亲自去,希望有好消息。 造反不容易啊,大将军在皇权富贵地又挨骂又挨打,“镇国将军挺能打诶。” “老将军老而弥坚,坚守前线,在城门前督战,日日如是。”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个老头子挺猛。 “不过也是,王不见王,他哪敢掉以轻心。不过他宰了大将军这么多将领还有儿子,仇恨叠加,要是大将军胜了……” 以暴制暴,以血还血,冤冤相报以杀了结。 “老将军家族不旺。” “在他身后吸血的皇族作恶太多。他劝谏无力,就不该再助纣为虐,你不是说冀州赋税重么,这可不是忠臣,为刽子手作护卫,让刽子手作恶多端,还两头挣好名声。” 角度清奇,秦修远突然想到如何在冀州打舆论了,“冀州民怨不小,苛捐杂税甚重。老将军拥军自重,但不为属地百姓发声。” “所以他不敢败。一旦倒下一次,神话倒塌,冀州民怨沸腾,人马聚拢随时从背后给他来一刀。你回去之后,小心点。你嘴里一口一个心心念念的老将军说不定要派人宰你了。” 秦修远十分怪异挑挑眉:……什么一口一个心心念念…,战事上如何有心心念念一说? “我心里想的是你。我很小心。” 雍城出门带两个人,但在打仗的地方,必着甲,前后亲兵护卫,即使在巡视河堤,亦然。 望舒对他的安全耳提面命,他自己亦知,无他,以她树敌的本事,没他威信护着,很难活得舒坦。这个意义上,秦修远自认是不敢倒下的老将军缩影。 “你出门一定要带唐伯。我还安排了些人手,小乱你不必担心。” 望舒点点头,小乱不担心,大乱受死就是。 “你这次回去,把所有的矿场以筹备赈灾银的名义开始收在手里。”望舒扒在他耳朵说了几句,“越是穷人越恨富人。你现在别沾富人。” 秦修远手一紧,“好。” “荆楚有智者么,去找找最有名望的,拜他做老师。” “舒舒,你和我一块去荆城嘛。”他不知怎得,异想天开。 望舒有人质的觉悟,“你不想要粮草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几万人马的吃喝如今都是雍州供着,等所有人都跑了,怕有人后知后觉想到呢。 她搓搓拇指和食指,如今穷着呢。 “再等三个月。”秦修远想起她当初的设想,收买收服最狠的山寨,金银投入购买蔬菜和粮食种子,军队一到就开始打鱼开荒编竹笼,边做边宣扬,软硬并施,选最富的山寨进行咳咳…致富…新一轮扩大宣传,发种子,筑河堤,单身汉娶当地女子… 她说,“营里能人多,干什么都行,就要干!不要当客人,当自己家一样,白手起家。” 如今不少地方的水稻小麦苗郁郁葱葱一片,修路营,搭桥营,建立打渔营,修房营,诸如之类。扶了些之前的官员纠正冤假错案,把官府慢慢立起来,由他直接发月银。 三个月后粮食丰收,民心稳定,慢慢安定下来,她过去也放心些。 望舒自然能等,“这里夏天凉快,过些日子我让人打地龙。两手准备。” 这是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荆州之下岭南广阔天地,右边还有名扬天下的湖杭两小州,这片地域之广,占大良全盛版图的一半。 “好极。”秦修远摇摇她,大尾巴狼扬扬大尾巴讨好,“好极。” “以防万一,你那别留我里边。”她的身体她搞不定,上次行经出乎意料地居然不怎么剧痛,经血颜色也好转,她这下真的有点担心,也不瞒他。 秦修远紧紧抱住她,难忍激动,“舒舒,你真厉害!好…好…” “万一…万一…”概率小得很! “不管,这表明你越来越康健!你没发现么,几年前命悬一线,没成亲时说几年寿数,后来说早夭,早会双掌之数,你如今月事不疼不必卧床,以后定会越发康健,和我白头偕老…” 他忍不住,抱着人站起来转圈圈,高兴洋溢,“舒舒…舒舒…” 他的眼珠像大海,湛蓝深邃,望舒摸了摸,“真漂亮啊……” 大海颤了颤,浓密的眼睫毛扫过她的指端,痒痒的,“你就看中我的脸…我的眼…我的身材…” 那倒是,嘿嘿,老老实实,“你从外到里我都喜欢嘛,除了那……” 秦修远竟然点点头,“我也觉得。”他凑她耳边说因为那,他更觉得自己像异族野人,她不和他同房,他也认了。她在闺房中不大好受,他一直有些愧疚。 ……望舒捂着嘴笑,“大野人!还装小和尚呢!” 他的脸立马就红了,角色上身,“姐姐。” “别别,不敢。”望舒抱紧大狼狗的头,“好了,我不舒服,你都体谅了。上次看草丛中,他们才是野人呢,用蛮力欺压自己的妻子,还满口真男人。我家秦修远体贴人,会照顾人,技术越来越好,是世间最硬的硬汉。” 技术越来越好的硬汉秦修远脸跟火烧似的,什么最硬啊… 第162章 季家父母到达雍城 不行,硬不硬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 强行拐弯,“怕是等不及岳父岳母了。后天早上我就走,先去见谢苗一面。” 紧急关头抽空回来,在前线的军队如今没有主帅,一天都不能心安。 爹爹和娘亲是真慢!望舒无语,“幸得我没事,这年头等他们…” 屁股上就挨了一比兜。“哎哟,哥哥好凶!”望舒不怒反喜,笑嘻嘻扬手,给他应得之处来回打了两下。 晚霞红秦修远神经一颤,咬牙切齿把人捏住:“舒舒!” ……稍晚点,筋疲力尽的望舒再也不敢了。 要命!秦修远早早说分别之事,就有要多吃甜头的打算,夫妻聚少离多,肌肤相触一别再难得,望舒倚着人,由着桨手将小舟荡向巨浪。 幸运的是,第二天城门临关时,一高一矮终于看到不远处大美人疾奔回来,摇头摆尾,秦修远身后的张三立马出示手令,吩咐城门继续等候,自己上前,按捺不住的欣喜,远远: “岳父,岳母!” 遥遥掀起的门帘里映出两人身影,秦修远立马俯身以待,直至车驾靠近。 “修远不必多礼。” 季老二立马连滚带爬冲上去,趴在娘亲怀里,“爹爹,娘亲!你们……乐乐想你们!” “好乐乐!爹爹也想乐乐啦!” “修远,你瘦了许多!” 季母打量女婿,掩饰不住的心疼,“太辛苦了!” 秦修远摇摇头,“岳母,修远安好无事。我们快快进城,舒舒在等你们呢!” 快马提前回家来报,春杨和季守,连带武馆的唐伯纷纷过来搭把手,宰鱼杀鸡,切腌菜,热油锅摊鸡蛋,多加几道菜。 “姐呼骗乐乐,一次,姐姐打我屁屁,两次…” 人未到声先到,刚从正房走出来的望舒就听到季老二告状…… 升米恩斗米仇,古人果不欺我。 季父季母走近,瞧见大女儿一身轻薄浅紫胡服,身形单薄,素着一张脸,许是对季老二的话一阵嫌弃,正抬头无语翻白眼,可人好好地出现在跟前。 “舒舒!”曲裾爱好者的季母身着浅蓝色双绕曲裾服,挽高发髻,戴绿宝石耳环,容颜未变,温柔依旧。拉着女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流露些伤感: “天爷啊,瘦了这么多!” 季父一身深蓝色书生服,戴着书生帽,抱着季老二,眼神却在大女儿身上,见她仿若又回到出嫁前的模样,“乖女儿,受大苦了。” “舒舒这次生病将近一月,近日好转些。岳父岳母,快快进屋。” 秦修远安排人放箱柜,西厢房早早布置妥当,夏嬷嬷一手一个箱笼忙前忙后,衣裳鞋履,竟然连绣绷子都有…… 陪着爹娘的望舒,有点懵。 夕饭丰盛,季老二小人儿自发自觉给各人分碗筷,搬椅凳,夹菜,动作有模有样,筷子使得稳稳的,人康健白胖,既不娇气也不娇纵。 季母和季父看在眼里,连连点头。 “比颖哥儿端稳。” 小家伙有意耗费时间进行卖弄,望舒一个一个吃着季老二最爱的虎皮鸡爪,这下季老二急了,终于放弃表演,专心吃饭。 “爹爹,别拿她和别人比。颖哥儿在我手里,也老实,小孩的教育是家庭整体培养的表层。” 大女儿的口气掩不住得意,季父点点头,“乖女儿去私塾育人也合适。” 季母给舒舒夹了个虎皮鸡爪,“舒舒,平时让春杨多给你备餐食。” “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娘亲,这几个月你们还好吧?” 季母并无异样,拍拍她的手,“爹娘没事,别的娘亲晚点和你说。” 饭后秦修远带着季老二和季父去逛雍城的夜市。 西厢房,季母拿出贴身藏着的银票,“这是李嬷嬷知道我俩来,让带过来的,这是整数。” 三百两,通兑银票。 “她是个上心的,秦护重活脏活抢着干,她把着买卖,好着呢。” 差不多四个月,三百两。望舒点点头。“她是踏实的聪明人。” “可不,春柳前几个月也勤快,只七夕那天在街上游玩和一位小年轻看对眼了,两人私下有些来往,这次让我向你和春杨拿主意。” 季母看了眼闻言不说话的望舒,“那小年轻…唔,人长得不错,嘴甜,是城外的富农小少爷。到家里来过,带两袋粮食。” “春柳带去的?” “唔,你家里秦护守着门呢。就转我这边来。” “哪一步了?” “……春柳偶尔不回来。” 季母一摊手,春柳成过亲,有主见,正经主子女儿女婿又不在,李嬷嬷大多是能劝劝,不能劝拉倒,做好自己的性子。 手指捻着银票,对着光看了看:“我知道了。背主之人,她不是第一个。” 第二个桃桃罢了。望舒不在意。 背主,在大良是重罪。季母搂住女儿,“她有过男人,还年轻,那小伙子还不错。女人家想找个依靠,人之常情嘛。” “随她呗。我跟李嬷嬷说过,她会处理的。” “我们临走那会,李嬷嬷说准备买一个小丫头搭搭手,让你放心。” 见女儿很不开心,多问一嘴,“…李嬷嬷要将人拒之门外?” “娘亲我不是你,能允许桃桃这样的在家里。”李嬷嬷哪里来的不清楚,对过去守口如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她对应下的事保证有百分百的掌控力。 那就是将春杨赶出去了。 想到桃桃,望舒想起行伍里没见她,“娘亲,你不会把家里交给她吧?” 夏嬷嬷来了,家里可不就剩下苗苗带着孩子? 季母忧愁,叹了口气,“没有,我让李嬷嬷帮忙看着家里。桃桃,桃桃她偷偷又找那没良心的。嬷嬷把她母女俩赶出去了。” 望舒一阵恶心,“啥脑子!” “唉,想着给人生儿子,那人就能回心转意。带着小娃娃出去玩呢,又被人哄到床上去了…被我看出印记,在我跟前跪着。我哪里敢心软,她要再怀了,这娘几个都是我和你爹爹替人家养,干脆放了她和嬷嬷的文书。嬷嬷死活要留下来,桃桃在外赁间小房子住着呢。那男人真是狠心,上门去就不认,说桃桃生的是野种,唉!” 第163章 打着灯笼找不着 “绝了!”望舒也是醉了,血压蹭蹭地涨,脑阔疼,边揉边怨:“娘亲别说了,我就听不得这样的事。” 季母摸摸她的头,女儿性子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改变。“女婿等我们等几日了?” “好几天吧,回来天天去。你和爹爹太慢了,女儿当时可是紧急信件!” 望舒甩甩头,不让老娘碰,哼,生气!“秦修远以为你们早到了。” 脸一侧,气呼呼的,季母失笑,“好好好,别气。爹娘接信都要魂飞魄散,那敢耽误片刻,只我俩无令不得出城,大将军在城外练兵,大公子在宣武督战,我们苦求无门,倒是李嬷嬷安慰我和你爹爹,说你懂事,情况再危急,见不到爹娘会一直坚持住。她请了镖师,按你当时贩来雍城的货物,备了两马车,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一直等到有令……” 望舒疑问万分,转过来肃容一本正经问:“无令不得出城?为何?” “自五公子没了,大将军便加强城门戒严,身份可疑些的不得进城,百夫长以上官职的家眷须持大将军府的手令出发。” 季母握握望舒的肩膀,四周巡视一遍,趴在她耳边快速而流利:“修远他娘亲偷偷和我说,长安混入刺客在府内刺杀大将军,没得手,七岁的小十没了。只和你或女婿说,其他任何人不得透露半个字,你爹爹都不知道。这事将军不准任何人外传,违者杖毙。” 急速说完又恢复平稳的语调,竟接上前一段话继续往下说,“特别时期特别政策,等了十日,大公子回来一知晓此事,就立马派人护送我和爹爹过来,路上碰见从雍城过去的信使,说刺史特意带话,你好多了。恰逢草原景美,我们就没那么赶了嘛!” 她看看四周又靠近望舒快速低声说了句,“娘亲为了憋住这个秘密,不得出此计,装一点不着急样!” 一人分饰两角…… 这是望舒的书房,正房全是她的私人空间,厚墙体,严严实实的门,窗户糊了双层,旁边的练武声几乎都传不进来,看着自个老娘这副隔墙有耳的特工接头传话模式,望舒一阵尴尬。 “娘亲…”至于吗! 季母扯扯她的耳朵,一合,让她把话听进去,“刺史好着呢,我们没几天见了第二名信使,说你回家休养了,爹爹和我更放下心。没料到女婿和季老二候在城门处好些天。” 女婿有心,季母内心甚慰。“修远忙着吧…还能赶回来看你,一直对舒舒上心得紧呐。” 望舒大言不惭,“丈夫对妻子不上心,还做什么丈夫!” 这傲娇模样,季母掩嘴笑,不上心的男人多了去了,像女婿这般真真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找不着。 母女俩去看停在武馆的两架拉货的马车,一半干果一半棉絮,还有两麻袋各式香料药材。 这些香料药材难得!是波斯商人使用骆驼队贩卖到遥城来,第一时间被二道贩子一抢而光,别的地方根本买不到。 这可是她做锅子底汤的秘诀所在。 “她哪来银子买这些?”这里少说一百五十两。 季母这就不得不佩服女儿和李嬷嬷了,“都是你们挣的,鲜衣阁的和家里买卖挣的。给你家供草绳和柴火的那些老农都笑得合不拢嘴呢,女婿名气大了,买卖更好做。” 母女俩又聊了聊,很快翁婿带着举着烤肉串的季老二回来,“姐姐,吃!” 望舒蹲下身吃了一块,味道不咋滴,羊肉烤过火,肉质有点干硬柴化,“好了,你吃。” 结果秦修远缓缓从身后拿出一把烤串来… “乖女儿,这家烤肉的味道在雍城响当当啊,修远排了一阵子队呐!” 最后自是分了大家吃。季老二见望舒果然不怎么吃,特来劲,对着翁婿俩振振有词,“姐姐做好吃,姐呼和爹爹不信!” 季父:……唉…这挺好吃的啊,女儿做的该有多好吃啊! 秦修远:……咳咳…那怎没做过给自己吃… 夜里有人不依了,“张三和唐伯都吃过了。” 披着单薄长衣,正散着发髻的望舒无语,懒得回头,“在草原上吃了好几回呢。你在哪啊…” “在想你嘛!”某人抢过羊角梳子,一下一下忙活着,“明儿舒舒露一手,为我送行?” 长衣被掀起来,很快肌肤相触,望舒捏着桌台,避避他犹疑的手掌,“我有事和你说。” “待会说,舒舒。” 将军自是说一不二。望舒反驳不得,光是看着他的黑脑袋忙活,她就浑身无解…… 中途两人泡澡。 望舒无力,“说了别留…” 善后的人真不嫌麻烦。 “不想出来。” 善后的男人安抚,“没了的,忍忍。” 望舒:……哦,没脸再听,不想对老古董科普分母和分子的故事。 连忙和人说了两个老娘传递的“惊天秘密”,手掌像鱼儿一般来回嬉游,等他走了,找个地方避避暑游游水去。 望舒没对这个秘密放在心上,刺杀有啥的,想做皇帝,高收益高风险。只大将军的戒严令有点意思,一个大将军府传消息何至于这般龟速,大将军在城外练兵……十天不回罢了,十天收不到她爹娘的消息? “明日我让唐伯安排那姐妹俩来贴身照顾你。”秦修远逮住“小鱼儿”,“她俩表现不俗。” “你这次把我爹娘弄出去。他们该回乡一趟,我能出嫁又安然无事,乐乐出生,应祭告先祖,先祖有灵,保佑我早日有孕。” 乐乐和她不能动。太明显了。 听听,这是一向不敬鬼神且远之的人说出来的话……秦修远挑挑眉,如今鬼神祖先为她所用呢。 可以预见凭这句保佑她早日有孕,岳父岳母大人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往前冲。 “…有理。我先安顿岳父岳母大人。遇到危险,你听唐伯安排。” 术业有专攻,望舒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刻真刀真枪管用。“唐伯功夫咋样?” “他不瘸的。” 什么!望舒惊得一抬头,往上一撞,随即一声“唔”! 完了完了…秦修远捂住下巴,难忍痛楚。 第164章 少女情窦初开做了丑事 早上是鱼片粥,季老二化身小能手又展露一番,心疼地看着还带着血痂的某人,“姐呼,你疼不疼?” “不疼。乐乐,喝粥。”莫管了。 “姐姐,姐呼怎么老磕嘴!” 信息量有点大,季父季母暗笑不已。 “他上夜闭着眼摸着走路,能不磕么!”望舒递过去舀凉的粥,淡淡责怪了他一句。 秦修远:……可怜巴巴…反正夜里收了好处,污他啥都认。“太困了。” 饭后望舒和爹娘说了要他们随着秦修远回转杭县,祭告先祖,顺道为自己祈福的事情。 二老自是震惊。看着一旁和乐乐玩耍的女婿又同时想到了什么,一时没有出声。 “有人一直让我生孩子,烦死了!” 秦修远眉毛挑了挑,她随口一嘴污蔑他! “要是我能走远路,我就自个跪在祠堂求祖宗保佑了。”怨怨看一眼自个有余力还不想帮忙的爹娘。 季父季母:……女儿一直不怀孕早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瞒着她暗地偷偷摸摸给法门寺捐了一年香油钱。 女婿二十又二,女儿如今二十,虽时有分别,但两家上至季父季母,下至武馆徒儿,无人不知夫妻情笃恩爱,别家个恩爱的娘子,肚子就没消停过…… 女儿那把掐腰,这些年来依旧一掌可控。 出嫁后沾了男女之事,体态娇媚越发动人,作为爹娘欣喜在前,心忧在后…… 不能为夫家延续血脉,再美再能干,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但季家和秦家的祖宗都在杭县,小两口还真没给老祖宗们上过坟烧过香。 悬在二老头顶的忧愁日久,摆上台面便有些掩不住要进度的急迫,季父没等想明白,就拉着季母点头,“我和你娘亲做梦都想回去,老家的香火确实旺盛,家家户户哪有只一两个小孩的,都是四五个起步!” 先稳住女婿,“修远你安心吧,这次我和娘子回去好好修缮两家的祖屋,供奉香火油果,请祖宗保佑你俩早日诞下麟儿。” 不得不安心的秦修远起身俯身行礼不起,嘴里尴尬应着:“……岳父岳母费心些,我和舒舒成婚两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小婿心里一直期盼着生儿育女…” 说得季父季母心有愧疚。 望舒撑着下巴,慢慢喝奶茶。 “爹爹娘亲,有人说姐姐是不下蛋的母鸡!”正说着,写大字的季老二突然语出惊人,原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雪上加霜。 “噗!”正喝奶茶的望舒忍不住喷了一旁俯身的某人一身。 秦修远:“咳咳咳!” 真·神队友助攻! 稍晚些秦修远去刺史府辞别,谢刺史听闻他要带岳父一家和妻子前往荆州,瞬间不冷静了。 “秦将军,行军打仗不带家眷,你当以身作则。” 当初秦修远以军功希望交换妻子前来雍城相聚,刺史可是喜出望外。 秦修远点点头,很是温和地继续解释:“大人不用担心。不过是顺路出发,武馆会送他们回杭县祭祖。我会途经库尔和谢将军见面,他们并不会随我到军营中。” 库尔正是如今川雍对峙下雍军所在,未免为将领。 “秦将军,如今特殊时期,将领在前作战,对方小人往往趁虚而入对眷属下手,大将军有令,让我务必保证在雍城中一众家眷的安全,本刺史担此责任,请秦将军谅解了。” 刺史安坐上首,稳若泰山。 把不许出城说得大义凛然,秦修远也不恼,俯身行礼,“我内人在城外遇刺受惊重病险些丧命一事,不知刺史大人对那胖虎在那的十几具尸首有何想法。”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刺史身子动了动,心中暗骂孽畜!铁证如山,抵赖无益于将谋的大事,大家都是聪明人。清清喉咙,“孽畜黄油蒙心,已被我关押勒令受罚,子不教父之过,我愿代这一对孽畜受过,秦将军,你说吧。” 这是任由秦修远开条件了。 秦修远双膝跪下,以额触地,铿锵有力振振有词:“大人,我家内人和小厮曾在遥城亦遇带着两位身形别样强壮的打手,当时发生冲突,导致我家小厮受伤,内人同样大病一场。当日到守备府报案,围观群众不下五百之数。最后是秦大公子送来重礼,才不了了之。这名小厮正是内人家奴季守,他指认胖虎正是当时两位贵女的下属之一。” 呼!!他就料到!!坏事成对!! 谢刺史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肥胖的肚子一上一下,胖脸剧烈抖动,“儿女就是债!就是债!这事……大将军来信说我这对女儿到遥城后水土不服,心情不愉,有些不愉快。原来是大将军替我遮羞!” 秦修远跪着,不声不响也不起,心情不愉就想夺人性命,一而再再而三,简直欺人太甚,来日定要那对食人花姐妹其无葬身之地! “秦将军你起来吧,唉!”谢刺史心好累,还是以往无战事,苗儿管着雍州,他左拥右抱的日子舒服啊! “修远想知道内情,我内人体弱多病,甚少出门,不与人结怨,一心想养好身子,为我秦家承继香火。” 谢刺史听到香火,腰一塌,天爷啊,拉玛天神呐!他主政这么多年,真没干啥伤天害理缺德事,他至今一想到那块呈到他跟前的肉块,就恨不得将孽畜打回原形! 能在微时慧眼识珠情定人人瞧不起的秦修远,又能在他为将成名后咬得他一嘴伤的女人,做买卖颇有胆色,怎么会是没份量没城府的普通小妇人! 手下多少兄弟立了功就花天酒地,秦修远堪比苗儿,连秦期期都不带正眼瞧! 想到儿子,谢刺史更心累了! “秦将军,少女情窦初开做了丑事,不说也罢。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唉!” 儿子能干但视女人为洪水猛兽,女儿倒是想男人了,还走起歪门邪道来!! 情窦初开!秦修远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简直侮辱这四个字。 第165章 乐乐没有钱了 秦修远前脚刚进门,后脚刺史府的人便送来了名贵药材和金银珠宝各一箱,闪闪发光,各色宝石和金银,财富动人心。 “啧啧,真有钱啊!”望舒想自己做买卖再厉害,三五年都挣不来这么两箱珍宝。 “都是你的。”秦修远看她啧啧称奇,爱不释手,一会高兴一会叹气,嘴角微微上翘,他家这位沉迷摸金赏银但不怎么花钱。 果然,望舒添了近期家里挣的和老娘带过来的那三百,合上箱子,“带走吧。你这一阵也省得去打家劫舍做强盗了。” 盗匪恶贯满盈,但屠尽全寨还是尽量少为。 “山寨火拼,输者被屠是常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秦修远安慰她,要不是她,他会以战止戈,而不是逐一攻破,杀鸡儆猴。 “知道啦,除了这些,屋里还有两箱药材和一批马匹,你全部带走。” 另外刺史愿意出一批铁器作赔礼,可以用来制作农具分发给军队使用。这是望舒出的点子。 她这顿“惊吓并痛失双胎”好像有点划算…… 季家父母是傍晚的时候随镖队出发的。刺史要求秦修远和二老分开出发,秦修远琢磨路线,安排人手护着二老傍晚出发,他则是明日天亮出发。 城门处。季老二眼泪汪汪,望舒心里难受,团聚不到两日便得出发。 “爹爹娘亲保重身子。早点回来。” 李婉婷带着孩子来送行,立在一侧,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些饼子干粮,塞点红纸包着的碎银以表心意。 季母推拒不得,唯有收下。“婉婷你有心了。” “姑父姑姑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此前望舒和秦修远提前给了二老小钱袋。 “乐乐,跟着姐姐好好的,听话哈!” “呜呜,娘亲,爹爹,呜呜。”季老二边哭也边掏出自己的小钱袋,全部献了出来,呜呜哽咽:“给娘亲…平安…早点回来嘛…” 有样学样,姐姐给,表姐给,她也给。 季母一阵心酸,季老二平时很勤奋很努力才能从舒舒那里得一两个铜钱,感动之余,猛地一嗦季老二的小胖脸,把钱包接过去,放帘坐稳。 车架启动,季老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望舒眼尖,瞬间鼻子闷笑,借着擦眼泪的时机一顿噗噗发笑,苦力四个月,大方一回完。 嘴角微弯的秦修远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替小妇人挡了挡来自季老二伤心欲绝的视线,望舒在他身后揪着衣裳拼命忍笑。 众人:……乐乐,你真惨…哈哈! “乐乐没有钱了,呜呜……” 胖孩儿伤心欲绝,夫妻俩原地偷笑,瞬间混乱的李婉婷一扫伤感,侧过身来咬着唇,痛失全部家财的小表妹忒好笑了,哈哈! 这天雍城的人都为季老二这伤心欲绝的离别痛哭唏嘘两句,太不容易了!背井离乡的爹娘回乡祭祖,这三岁孩子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这该死的战乱哟! “秦将军你应当安排她们一块回去才是,这小孩子多难过啊…” 秦修远摸摸泪人儿的脑袋小揪揪,轻声解释:“内子体弱,妻妹又小,经不得颠簸。” “那不如别回去了,落地生根,就地生根嘛!” “始终人有来处。荆州大部已稳,岳父岳母大人漂泊多年,想回去修缮祖屋祭拜祖先,为内子和妻妹带来一抔土。” 在祖屋祭拜,那就是求香火源源不绝,带来家乡的一抔土,泡水喝了,百病尽消。 父母用心良苦,为女儿归乡千里为的是求子求康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众人纷纷叹道。 “要是你娘子安分守己在家,不去游玩,你如今都能等着做爹爹了!” 人群里有人鬼鬼祟祟喊了一句,周围一阵骚动很快又平静下来。 秦修远瞬间疾视那处,如鹰如隼,那处人群刹时噤若寒蝉。唐伯脚一动就要转身,周围的人纷纷看着那处,心内一咯噔,遭了! “唐伯,鼠辈罢了,不值当。” 望舒很是平静,这事不是第一回,传宗接代的观念越古越臭。 “堂堂正正站在跟前好好告状,我倒敬他是个汉人。躲躲闪闪生是非,见不得光的蝼蚁鼠辈。何须在意。” 唐伯一言不发转身回来,守在她三步之内。 “秦夫人,别管那些个小人,意外罢了,孩子总还会有的。” 有人鼓起勇气出言安慰她,秦修远一手抱着哭哭停停的季老二,一手环住明显心情糟糕的妻子肩膀,对好心安慰的老妇人说:“多谢老婆婆,承你吉言。” “将军年轻有为,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后头的福气估计跟她没关系。 “多谢!内人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百姓一言一语,不管是对着秦修远和望舒,都由秦修远一一作答,始终处处维护妻子,儒雅温和的外表,坚定有力的态度,众人看完热闹,慢慢散了。 到巷子口分别的时候,望舒邀请李婉婷过几日去浮泳。“日头热得厉害,你要想去,定好日子我让人通知你。” 李婉婷犹疑不决,“可是要…?”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表姐夫,消了声。女子裸露身体甚至显现形态曲线,无不令人羞怯。 “要的。随你去不去,去了你不敢你就边上坐着也行,随你。” 爱去不去,去了爱玩不玩,随便。 秦修远拉拉心心念念想去浮泳做鱼儿的妻子,“舒舒,浮泳凶险,须极好的体力。不如等我回来,我…” 话就被人毫不留情打断: “你一年到头在家日子能有几何,一年我就夏天一个月能下水,能浮泳的地方如今就在这城外,你说什么糊弄话!” 望舒听到这个就来气,噼里啪啦一顿驳好言相劝的人。这次不说,上次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一块就逛一回街!这种日子自己不想乐子,一切等他,等到完犊子吧! 越想越气,“你想一下要是什么都等你,我的日子就是个等!你自己干什么的,心里没数?!” 悔教夫婿觅封侯! 第166章 你做不到就别说! 明日一别,何时再见是个未知数! 在外面挨了几顿呲的秦修远遂闭紧嘴,抱着失去全部身家后明显呆呆的季老二靠边站。 一个丢面子,一个丢财,凑对了。 季守唐伯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很忙。 这家庭地位,看着就让李婉婷心里发慌,态度却一反犹疑,“表姐,我去。” “那我到时候提前和你说。” 说完干脆利落点点头作道别,李婉婷停在原地看着高大俊宇的表姐夫追上表姐好声好气说了几句,嘴上的伤痕一上一下,引着人的臆想和注意,而表姐把脸一拧,表姐夫立马走到她拧过去的那侧,搭上她的肩膀继续低头…… “舒舒,我说错话了…”语气不可谓不低声下气,谁能想到他就是相公口中说一不二,以身作则的秦将军呢! 直至消失在转角,李婉婷叹口气。她的日子就是个等,同行来的不少妇人怀了身子,而她没有,能和表姐去散散心玩玩水,比一直翘首望夫归好些。 “你做不到就别说!” 哄了一路,进家门第一句,仍是甩下这一句。 看着红着眼睛匆忙进了正房的妻子,秦修远摸摸季老二,把她交给一旁忧心的春杨,大步走向正门。 春杨牵着乐乐,和留下来的夏嬷嬷对视一眼,摇摇头,做好本分,别的事藏在心里。 夫人的逆鳞最是摸不得。 正房。她洗漱,人跟着洗漱。换寝衣,一前一后。刚上榻,大手就仗着蛮力把娇小的人儿困在怀里,摸着她反抗不得的小脑袋和一直挺着要挣扎离他远远的背,轻声承诺:“舒舒,我会尽快把你接出去,我俩在一处。” 毕竟明早就走,见好就收。 人儿推拒的手才慢吞吞改环上他的腰背,“要小心。” 秦修远松口气,“嗯。你也是,安全上要听唐伯的安排,浮游让女弟子跟着。早些置间有地龙的屋子,厚衣裳,鞋袜,多备些。” 夏日便说起过冬日的打算,几方战事未明,望舒知他难得再回一趟,相见之日不知何时,热泪瞬间盈眶,说起了傻话,“呜呜!我不想成亲了!” 成亲之后,分别一次比一次难受。两人不曾说过肉麻的情话,甜蜜的话语亦不过是榻上裹着迷乱的神志半胡言乱语倾诉而出。 成婚将近两年,闻听这气话和爱语,秦修远不由得被自个妻子逗笑,面容柔和,扯了帕子替人擦泪,“又说胡话,成我的新妇贰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不许你反悔。” 望舒闻言,张嘴就叼着他的脖子不放,秦修远也不反抗,容她狠狠留下几个齿印,才摸摸伤口,“下回选个衣裳盖住的地儿。” 他唇上还伤着,脖子又添了新血印,免不得别人眼光不纯,对她多有臆想。 见他心平气和,百般包容,望舒遂又抱紧他,嘟囔着,“明儿我起不来。” “嗯,你好好睡。” 话虽如此,但分别在前,将军大人可谓是争分夺秒,望舒咬着他的小胳膊……欲要往前爬遁,又被人舔着背拖回来,沙哑重重,“舒舒…” 他太疯狂了! 男人从善而流,把人翻个身抱起来…… 不,这个她也害怕。 男人的态度很低很软…… 许久,男人喂了她奶茶,抱着半喘气的人去了衣柜,翻找到团起来藏在最角落的薄丝绸,哄着人穿上。 望舒喘得更厉害了。 “…你…秦修远…”还躲在房里翻着妇人衣裳了! 秦将军脸如火烧,唇若滴血,但他为人夫二载,可谓是稳打稳扎,基础扎实,知晓房中唯有厚脸皮才能抱得美人归。 “舒舒,我想看。”一边捏着妇人的手指,一边扶着身娇体颤的人儿半软半硬求,抖落如蝉翼轻薄如羽毛柔软的丝绸衣,“娇娇儿…” 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下流话。 望舒撑着人,捂着耳朵,“闭嘴…谁稀罕你那…每每我难受得厉害…” 整个人被支配着的感觉着实可怖! “咱们分离多,日后常处,娇娇儿便习惯些。” 秦修远理解她,她年岁不算小,成婚时亦有一十九,虽身娇体柔,却也知情知趣不矫情扭捏,换作普通男子,她不会那般为难。 “哼哼!”望舒不想搭理,蛮人,处处都蛮! “咳咳!”秦修远将人抱起来嘴了两下,恐她在街上看过些衣衫褴褛赤身裸体的流浪汉大小,不好再二次掩盖事实,“那…我也不想的…” 但还是想人穿丝绸。 美色乱人心智。望舒稍稍抵抗便从了他,本就是她私底下量体让人春杨做了的,一寸黄金难买一寸的丝绸长抹胸裙,极贴身极束缚,却有几处剪了口子,素臂香肩,裹着缚里,曲线并现,不得见真容,而山丘奔涌,峰峦如聚,时而大大咧咧露着,时而扭扭捏捏捂着。 秦修远如饿狼般扑了上去。 温柔乡,英雄冢。 天蒙蒙亮,秦修远忍不住把累了大半宿正熟睡的红扑扑揉在怀里一顿紧抱,换来专注周公无暇清醒的女人一声,“滚!” “噗!”秦修远失笑,将人嘴了又嘴,喃喃:“舒舒,舒舒。” 又湿又痒,望舒翻了个身,嘟囔了句,“有毒吧你!” 脸上湿漉漉的。 秦修远狠心将人拉起来靠坐在床边,看着他穿衣洗漱,裹了她的丝绸抹胸裙子和几件小衣贴身收好,剪下一把她的秀发捆好放香囊里别在腰上,一本正经做些偷拿小衣的猥琐事,望舒睡眼困顿无力阻止,评了句:“跟个痴汉似的!” “痴汉”也不反驳,跑过来又剪了她两片指甲…指甲也带?也是醉了,吩咐他,“拿我的口脂过来。” 在他光洁的胸口留了个红艳艳的唇印,“痴汉”跟发现新大陆一样,一会伸胳膊一会献腰身一会又把健壮的大腿凑过来,望舒口脂补了又补,人跟上瘾似的,脱光大半,肉眼可见十几个唇印,好家伙,又把阔背挺过来…… 望舒被打败了,掏出他偷拿的小衣,一件印了一个,被人如珍宝般收回去贴身藏好,又把自己穿的里衣摊直,见人真的很不耐烦“痴汉行为”,连忙可怜巴巴说,“舒舒…就走了…” 再次被打败,在他里衣印上三个,看他心满意足凑过来嘴她,“舒舒,你真好!” 可不是嘛,印唇印一刻钟,嘴麻了。“走吧。我好困啊!” 第167章 将军太不怜香惜玉了 天地良心她才睡了一个多时辰!看人困顿欲睡,秦修远再“痴汉”也不忍心了。 “舒舒,二白它生了崽子,你有什么打算?” 望舒拉高薄被,打了个呵欠,没听清人走远的脚步,最后一分清明问:“几个啊?” “……一…十三条。”声音越来越远。 说完就想赶紧跑。 “你!回来!”有人用尽全力阻止! 春杨备好朝食,和早早起来的季老二一块等着正房起身,眼看雾气消散,时辰有些紧张,正想着要不要放季老二去敲敲门,冷不防正房一声短促的“啊!舒!…” 像是将军受痛,惊痛之下又猛地消声。 春杨定住了脚步和心思,不敢往深作揣测。一刻钟后,将军一身轻甲现身吩咐摆朝食,季老二扒着姐夫看,见人脸和眼角都有些红红的,脖子又围得高高的,“姐夫,你摔跤了?” “不小心被凳子夹到手指。乐乐,在家乖乖的,不要乱跑。” 春杨:……会咬人脖子的凳子吧! “乐乐知道啦,姐姐还困觉觉?” “嗯。吃完饭姐夫要出远门做生意,你和姐姐在家。” 一问一答,有板有眼。 春杨:…… 饭后秦修远带着精兵上了马,季老二看着毫无动静的正房,嘟起嘴告状,“姐夫,你做生意,姐姐都不送你…” 不到三岁,人小鬼大的。 “嗯,不过昨晚姐姐送了姐夫一大包钱。” 秦修远心满意足拍拍鼓囊囊的腰腹,说得囊中羞涩家资全无的小家伙红了脸,才骄傲地扬马远去。 人没起来送他,却送了一包钱。 乐乐倒是来送人了,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小家伙又想起痛失家财的那一幕,呜呜咽咽。 转头安抚人的春杨:…将军真护短呐! 人走了,带走家里的马匹珠宝名贵药材并大美人,独独三百银票没拿走,望舒醒来瞧见了又蠢蠢欲动准备做些买卖。 钱生钱才是王道啊! 下午秦期期上门拜访。 本想卧床两日的望舒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春杨帮忙描淡妆,见她走动间有阻滞,神情恹恹,不由得心疼,“将军太不怜香惜玉了。” 回来这几日,愣是没将夫人撒手过。 可不是,衣裳不够柔软,蹭得差点破皮的地方生疼,难受不消,步子迈不灵活,腰腹青青紫紫,望舒仰躺在扶手椅上,呜呼哀哉,“可不,狗男人,累死我了…” 不仰还好,肩胛骨一伸,若隐若现的印子逐渐延伸,藏在身下的不知几何… 说自己的相公是狗男人,春杨惊讶得瞪大眼睛,随之失笑不已,“夫人,我们快些出去。” 又准备给她换上窄领褙子。 烦!望舒摆摆手,“就这样吧。” 那老子和兄弟的后院满满当当都是女人,说不准人家见多识广,自个能爬起来又是整衣又是上妆够给面子了,何必掩人耳目。 秦期期一套蓝色飞天仙女装,短褙子仅至腰间,蓝地绣宝花立鸟纹绢,下垂一指长红色流苏,裙子是一片式蓝地绣花绢裙,花纹错落有致,整体飘逸动人。 云锦果然非凡。大富大贵动人心。 “回遥城?”满眼疲惫的望舒放下茶碗,摇摇头,“爹爹娘亲和相公在外,我还是守在雍城,等他们回转再一起走。” 有了来时的经验,独来独往比较好。 “季姐姐,来程可是说好,探亲后折返遥城。” 季老二挨着望舒,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看着今日服饰华贵明艳的秦期期,知晓秦姐姐比自个姐夫厉害,行了两回礼的小人儿,如今对尊卑次序有些懵懵懂懂的认知。 也不敢在人前肆意横行,大喊大叫了。 “秦小姐,说来惭愧,出发前小妇还以为是一人出行,谁知是群体出行,小妇并不擅长和人交际共处,素日言行无状,闹出些不愉快来,我家这位知我劣处,怕我影响他和同僚们的关系,倒一直要求我在雍城安顿,他到时一同带着我折返遥城。嫁狗随狗,还请秦小姐见谅。” 嫁狗随狗,闻言春杨差点咬伤唇,将军惹祸不轻,做两回狗了。 嫁狗!随狗!秦期期心下吐血,一位年轻有为声望日隆的将军,被自家夫人说是狗,一家之主无威不立,她爹爹和哥哥们在妻妾面前向来说一不二,治家有方。 商家女始终是商家女,不给自家男人长面子,支不起这个家来。 想到此,不由得心疼起人来,若有一位解语花,他必是宽慰甚多。 “秦将军赫赫有名,带兵一方。季姐姐倒不好那般说道他。” 望舒不甚在意,“哦,小妇粗鄙。军户常年战事缠身在外,跟着他没享福,他自知惭愧,平时让着些来安慰我。” 春杨昂起头:…将军确实有这番胸襟。 秦期期:……他太妄自菲薄了,军功日隆,堪称军中第一猛将。倒是家里妇人太不体谅了。 月底,家属大多选择回转遥城,余下李信媳妇红花母子,表妹,还有两位有身孕谨慎的军户家眷还在原地。 秦期期居然也没跟着回遥城。 此乃后话了。 望舒无暇关注他人,大睡两天,身体爽利。吩咐唐伯,便开始准备带人去城西避暑山庄浮游去。 城西避暑山庄是刺史大人府谢家产业,亦是秦修远曾来学浮游之地,占地极广,庄内种植各种蔬菜供应刺史府。既有开阔的湖面,鱼儿嬉戏,又在湖边修建了几间房子,大大小小挖了室内引水池,望舒便是看中这些大池子。 姐妹花跟着她寸步不离。 关了进水口和出水口,往里灌些热水,待池水温热,穿着里衣的望舒带着季老二下了水。 唐伯带着人守得密不透风。 季老二靠着湖边的位置游水,她身形小,精力充沛,学浮游上手得快,一身褚色窄袖的二师姐跟在岸上,眼神一个不错盯着在水里划拉的小人儿。 房内池子时隔多日重新注入热水,春杨确认棉帕垫布干干净净,给人换上灰色单衣单裤,望舒赤着脚沉水,坐在往下的石阶上适应水温,“有点凉。” 春杨立马给人披上薄毯子,吩咐继续加热水。大半衣裤都湿了,望舒不要毯子,进了小屋。泡水后曲线毕露,一步一挪,风情旖旎。 直到望舒的癸水第二次来临,天气渐凉,翘首企盼的唐伯才收到离开城西的吩咐。 第168章 你家媳妇还不满意? 雍州库尔。 一年之间被川州夺去,兵力集中拉锯,在秦修远和谢苗的夹攻下又重回到雍州的城池。 如今谢苗在这里守了小半年,双方小有交战,互有胜负,随着秦修远在荆州势力稳固,滇州荆州雍州三面鼎立,对川州形成围攻之势,川霸天蛰伏不动。 攻城吧,荆州无多余兵力,滇州又不听他雍州大公子的,靠他雍州吃不下,不攻吧,眼睁睁看着兄弟拿下整个荆州,他还在原地守城池…… “还是维持吧。大氏和大辽如今养精蓄锐,按兵不动。”秦修远想到那位怪力战将,忍不住和人分享两句,“天赋异禀,武力霸道。” 两人站在城池,眺望远方,蜀山天堑,横亘在侧。西北军,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四面楚歌,关键还是背负着反贼的叛徒名声,咳咳,成王败寇,尚未可知,保持兵力尤为重要。 谢苗点点头,他出身刺史府,早早肩负世子责任,不屑于有勇无谋的匹夫行径。 “秦兄,你能赢他一次,便能赢他第二次。”当初四公子被一刀两断的密信传到雍州,他老爹惊恐得一夜未眠,四公子秦全实力不俗,左右有副将副官,竟如此凄惨下场!幸得有秦修远,不然他老爹怕大将军打上自个的主意。 库尔的风带着大山的水气,湿润微凉,身体不康健的人去浮游怕是会受凉,秦修远叹口气。 “赢他一次,有侥幸成份。再争锋,不好说。”可以说他赢在望舒准备的盔甲上,几乎刀枪不入的全副灵活武装,她给自己准备的偷袭小尖刺…… 小妇人见识惊人且准备超前。 给他备着的藏着两条精铁细丝的腰带,藏着小刀尖的戒指,甚至旋紧的尖刺发簪等等,如今是他便服必备的服饰。 “秦兄谦虚了,神勇刚毅,勤学苦练,我知晓你一直不曾松懈。”谢苗一直凝着的俊颜难得有些笑意,嘴角微扯,“如今西北军四处主力,唯有荆州长驱直下,可算你一人之功!” 自主将李将军阵亡,秦修远便一人领军,几位副官在他之下,从功劳簿上记,他功不可没。 深思犹在妇人身上,想起她的专车强行变拼车的不自在话语,秦修远神情肃了肃。 当时以军功提出想要舒舒到雍州来,舒舒认为自己是专队出行,无非倚仗在功劳上。终还是让人小摆一道,弄得妇人不尽兴。 “不敢居功,成则荣誉加身,败则千夫所指,修远尽力而为,求问心无愧。” 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有几人。对怪力战将的警惕不敢松懈半刻,也不愿再对上那样的对手。 胜败仅在一瞬间,若他战败…… 女人往往属于战利品的一种,听闻李将军和张将军后院的女人多数易了主,其中就有舒舒的堂妹,被一个中郎将拉回了家。 他绝不能让望舒成为第二个娘亲。 “一次侥幸罢了!还需保持警惕啊!” 能让谢苗心悦诚服的人不多,拍拍神色凝重之人的肩膀,掌下健壮有力,岿然不动,“秦兄,无论何时,雍州有你一席之地!” “谢谢世子抬举。”秦修远面有隐忧。面北而站,这风寒气重。 身穿一袭轻薄白衣的谢苗,招徕远处奔袭回城的一白一黄,“黄金白银回来了!” 这对狗被训练成库尔的侦探犬,叼回来最新被刀具砍断的树枝,切口还流着新鲜的树脂,双方都在观望,按兵不动。 双方都在守着,寻求进攻。 几日后荆城。韩霸天龙行虎步进了府衙,逮着出门的张三就是一句:“秦兄在哪?” “在书房。” 说是书房,往年几经流民打砸,如今不过是间能遮风避雨的空房子,如今是犬屋。 大大小小,黄白交错,一十六只,哦不,大美人来了,十七条,满屋子乱跑! 韩霸天来来回回端详大美人,油光毛亮,毛发浓密松软,三角形耳朵竖立,眼睛黑色呈杏仁形,体型平衡,高贵而警觉。 对揪着大白来回抽脑门的秦修远开口就是一句,“大白又怎么你了!” 秦修远淡着脸没吭声,把大白的狗盆挂起来,不准它吃饭。 十三只黄黄白白的小狗绕着屋子欢快奔腾,韩霸天摸着点头绪,“你家媳妇生气啦?” 这人,听闻媳妇重病撒腿就备马,军营里的事还是他和张三一边追他一边马上确定下来的,幸得中途传信说人没事,不日他泰山泰水大人将经荆州回老家,张三派亲兵一路护送,没几天这人也回到了。 人一到就训大白,大白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看这满地欢腾的狗崽子,韩霸天自然猜到,无语至极,“秦兄,你就不能隐瞒一下?何况,一门双公公了,你家媳妇还不满意?” 听到公公二字,秦修远腰腹一紧,瞪了一眼来人,“闭嘴。” “弟妹没事吧?”韩霸天关心一句。 “唔。要养养。”瘦了不少。 哟哟哟,语气一下和缓,韩霸天用肩膀撞撞老大,“真想见一面弟妹呢,看看你那天,魂都被她吓没了!” 这份量堪比亲娘呐! 秦修远避开话题,“你说一下近期的计划。” 两人盔甲在身,沿着荆城河一路巡视,一路百姓欣喜若狂步步紧跟,“秦将军回来了!” “秦将军,老农家的猪下崽子了!” “秦将军,我家女儿和百夫长的喜酒便在三日后,请您过来喝碗热茶!” “秦将军,老妇家的房子多谢三位军户大人帮忙了!” ………… “各位乡亲,不必言谢,我们不过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大伙先回去吧。修远今日事忙。” 韩霸天看着盔甲将军彬彬有礼,和老百姓打成一团,不由得为大白叫屈,撞了撞张三,“说了饿几天没?” “一旬。”不喜与人接触的张三走远两步。 韩霸天亦步亦趋,“你家夫人捏着秦兄把柄了?畏妻至此!” “韩大人,将军夫妻情深,别的你多虑了。” 第169章 爹爹给你两个选择 秦修远走近,“把柄”二字飘入耳中,腰腹又是一紧,那天她气起来毫不留情就是一抓一拉一捏的那一幕… 当下脸色便有些异样,谁说这不是“捏着把柄”,何况这把柄还是她专属,极乐极痛就在她转念间,咳咳! 荆州治理说来简单,先斩地头蛇,随之打鱼开荒编竹笼,边做边宣扬,软硬并施,发种子,筑河堤,单身汉娶当地女子… 水稻小麦苗离开尚郁郁葱葱,如今金黄一片,修路营,搭桥营,打渔营,修房营,随着军队东进,一路拔地林立。虽主将缺席一阵,但韩霸天和张三带着众多副官,依葫芦画瓢照搬路子,依然风生水起,丰收将近,声名愈盛。 “将军,近期有冀州的流民南下。” 三人巡视田间,张三突然提起这么一句。“数量不多,衣衫褴褛,一路求粮。” 秦修远托了一把稻穗,沉甸甸的,望舒选的北地种子在荆州开花结果,还有她关于大将军对他动手的话,似乎冒出苗头来。 “恐是军户伪装的刺客。冀州军专杀将领,大将军前段时候去了陇州,冀州老将军或许会对我们荆州下手。” 韩霸天一下直起身子,土匪出身的直觉让第一时间抓着张三问,“流民行伍老弱病残妇孺多不多?流民腿脚如何?” 张三细细回忆,“青壮年为主,蓬头垢面,腹中饥饿,说是冀州徭役重,修城墙时集体跑出来的。” 三人相视一眼,迅速回转府衙。 当晚侵入荆城的流民就被集中送去矿山,脚戴铐链埋头挖山。 “将军,我们都是良民啊!不是犯人!” 张三不为所动,“你们为的就一口饭,只要你们肯干,饿不死!” 张姓矿场主陪同在侧,满意地笑眯眯,“好好干,动作慢了,鞭子饶不了你们!” 任凭哀嚎声远去。 张三临走时出声邀请,“张老板,我家将军明天下午在食万家宴请一众豪商,还请您准时出席。” 笑眯眯凝住,愣了一下,很快俯身,“听闻秦将军大名已久,甚是期待明日了。” 陇州县衙。 “三公子…求您…啊!…啊!” “…贱婢!端着作甚!”衣帛撕裂之声,桌椅倾倒混乱中,女人痛呼凝噎的声音不停传出来。一门之隔,甲胄在身的秦武听着自己的三弟,在泄愤,在放纵,在凌虐。 三个月了,失去左臂的人一蹶不振,肆意寻欢作乐。府衙里揣着大大小小肚子的几位女人,都是先后经了秦双的手,如今竟是连端水洗脚的婢女都不放过了。 大将军背着手在前,看不清表情。秦武跟着人一路沿着游廊经过左右两排的小房子,里面的女人们很快走出来,有大腹便便,有小腹隆起,有年岁不小的少妇有瑟缩如鸡的幼女,不少人眼泪簌簌,跪在地上直求饶。 “这些女人,怀孕的留下,其余的由将士们选吧。不欲配将士的,给一笔遣散费。” 秦府大管家听令。回转,秦武一脚踹了门,心如死灰的婢女呆呆任由身上的人动作,只直至身上的人被一脚踹下,仍大张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武扯了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把癫狂的秦双摔在秦大将军脚下哈哈喘气。 “双儿,爹爹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振作,未来大有可为。二是…” 大将军丢下了一把匕首,“你既畏畏缩缩,何必残存世间。” 这次他不再苦口婆心讲道理劝他,只把当前形势平平讲述,“目前形势尤不利我军,你仍如此作为,若寒了军心和幽州民心,来日为父怕是丧家之犬,过街老鼠!” 秦武看着瞬间又是哭又是笑的秦双,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要和大哥比高低的张扬,心中百感交集。 “三弟,不如你去荆州。荆州有名医,听闻医死人肉白骨,不妨一试。” 使人起死回生,白骨长出肉来,不过是奢望。 秦双倒地大笑,看着不远处的锋利匕首,一把捞住,秦修远当年不过他麾下小兵! “双儿!”大将军猛喝他一声,终是不忍。他的三儿有勇有谋,老天不开眼啊! 那老匹夫,势不两立! 雍城避暑山庄。 一行在此停留大半个月的车队刚刚要转上热闹的主街,突然急急停下来,马车被控着回到小路。 “夫人,是秦二公子带着人,他们停下来了。” 秦武? 春杨连忙给望舒拾掇拾掇,勒腰带时微微用了些力,望舒收腹,配合她,咬牙束了束,这才搭着人的手下了车。 浅粉色三绕鱼尾曲裾,不盈一握的腰身,倒显出几分前凸后翘的好身材来,步子小小的,人苍白无力,血气不畅不佳,带着人在马下轻轻下跪,“季氏望舒见过秦公子和诸位大人。” 从上往下,鬓发如墨,纤细单薄,腰身更细。秦武一侧的人落了几个眼神在那鼓囊囊的两处,看着柔弱,该长肉的地方倒丰腴。 “护军夫人,不必多礼。正好遇上,一块到刺史府蹭顿好饭菜吧。” 大庭广众之下,唯有恭敬从命。于是望舒上了马车,春杨稍稍松了裹胸,癸水期胀得厉害,除了这处,她觉得自家夫人还在长个子,只她长期得维持病弱的形象,不作涂脂抹粉。 “就这样吧。”润点浅色口脂,裹了件披风,望舒带着春杨和大师姐小步进了刺史府。 季老二在外面的马车上呼呼大睡。 大腹便便的谢刺史眉开眼笑,慈祥如人间弥勒佛。“护军夫人的浮游学得如何了?” “大人勿笑,不过是嬉水儿戏。” 正厅大圆桌开席,牛羊肉为主。刺史府姐妹花相邻而坐,对望舒视而不见。秦期期则是对二哥三哥的到来欣喜不已,看着因没了左臂而面目变样的三哥一会抽噎一会庆幸,有问有答,又哭又笑的。 相比别处的温情四溢,倒是刺史大人多问了句脸色不佳的望舒成果如何。 望舒摇摇头,“多谢大人关心,身体拖累,成效不大。还不如我家三岁幼妹。” …这…实在差了点… “不争朝夕之功,来年再学。” 第170章 可恨小妇身无双翼 这安慰像模像样,望舒行礼致谢。她没什么胃口,略略几口便深度咀嚼米饭,听别人父女交谈,兄妹倾诉,世家友好,忍得饭后立马以身体不适告退。 “护军将军这夫人跟个病西施似的。”秀英看着人小步腾挪,嘴上叨了句。 病西施又如何,她依然是稳稳当当的将军夫人。秦修远千方百计利用军功把人弄来雍城相聚,人在荆州听闻她重病三匹马轮着日夜兼程赶回来,这才叫相濡以沫的夫妻。 而不是些耍下三流手段的恶心玩意和没脑的玩物。秦武将酒一饮而尽,把杯子随意搁在案上,英武体格一靠,痛快!要是来点卤肉就完美了! 谢刺史看着自顾自喝酒吃菜,连眼角不扫半个的秦二,知晓自家这对孽畜所做的那些事恐怕瞒不住这位二公子,心拔凉拔凉的。 自家女儿先是许四公子,四公子没了换五公子,如今五公子没了,许是有些人胡说八道什么克夫命,低不成高不就,如今婚事竟没好着落!! 望舒一到家让夏嬷嬷多卤些好肉备着,简单洗漱便躺下了。 “舒舒脸色这般差?” 春杨倒不好说是练浮游时常泡着泡白的,“夫人有些受凉,月事损耗重。” 夏嬷嬷立马煮了浓浓的红枣姜糖水,待人醒来,知分寸,隔着门劝人喝。 又甜又辣,竟是对上望舒的口味,满满一碗下去,夜里棉垫流出小块淤血,春杨立马请了医师。 手指稳稳搭在脉门上,望闻问切,医师神情不豫,遥城医师最怕的病人,如今亦是雍城医师的棘手病人。 从医二十年,老医师摇摇头,“气滞血瘀,癸水崩漏,有血亏之象。” 先开了三副止血的药熬着吃。 过得一日,秦武登门拜访,两人私底下是朋友,见人孱弱,不由得怜惜两分,“秦夫人,静养要紧。” 下首的望舒抬抬手,请他用糯米团子和桃酥饼点心,“小妇爱嬉水,和将军好喝酒一般,于身体无益,但心里着实畅快。小妇更有一圆平生所愿之感。” 好喝酒的秦武被糯米团子噎了噎,手下不停,“秦修远没劝劝你?” 还亲自给她找了谢刺史要庄子… “小妇比他年少两岁,心性未成,脾气要大些。” 她比他小,脾气大,自然是年长的包容忍让年轻的。秦武又噎了噎。 不过那人确实一副好性格。 “我和三弟明日出发,最终会到达荆城。秦夫人有什么想带过去的?” 望舒凝神想了想,摇摇头,“除了小妇自个想去。无它。” “秦修远在前线,危险得紧。”男人摇摇头,人弱唧唧的,想法挺多,听闻前一阵下人还在租赁带地暖的房子,这会又想着上路了。 望舒侧侧脸,迎着男人打量的目光,白白瘦瘦,显得幼齿娇弱,“二公子,人还是未成亲时自在!等一个战场上的人归来,让人发疯。可恨小妇身无双翼,无法消弭这相隔千里的距离。” ………秦武多少有些无语。遥城的军户不知几何,亲人离散,生死相隔,她算不得凄苦。 秦修远本就一人,上无父母在家,下无亲族,如今又无子女,作为他的妻子,诸多烦闷亦情有可原。 秦武出发前免不得在大肚刺史面前多提了两句,才带着三弟和七妹前往此行的下一站,库尔。 一行人出发之后,望舒身体便有起色,布置起在武馆另一侧的暖房来,顺带把唐伯招了去。 “夫人身体大好,太好了!” 望舒一身艳色多彩胡服,行步间飘带裙摆翻飞,眼睛有光彩,人靠衣装马靠鞍,不无道理。 “唐伯,你找个人乘船去趟荆城。” 秦武几人一路秘密到达雍城,必定去库尔劳军,一路由西至东视察荆州直到荆城,望舒手上搓搓垂下来的发辫,提醒唐伯:“要熟知水性的盲流之人。” 她比划出一串让唐伯懵懂的奇怪符号,唐伯默写几遍,点点头,“荆河畅通,乘船者几无,怕是太明显……” “不是有皮筏子捕鱼人么,迷了方向不知生死的多了去了…” 但旅途遥远…望舒提了几个法子,眼前浮现那笑眯眯的弥勒佛刺史,咬咬唇,终是摇摇头,风险太大。 “不必了!去买三匹马吧,过得两日,去草原上跑马。你安排吧。” 做多难免露马脚,秦修远并非愚笨之人,秦武也不见得多聪明,就这样吧! 玩自己的去! 秋高气爽。青黄不接的草原上,李婉婷看着沉迷骑马的表姐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左有一名女武士,后随着唐伯,外侧是成群的武馆弟子驮着重物在徒步环护训练。 自家儿子和小表妹在草地上你追我赶,捉虫追蝶,分外惬意。 “表小姐不若一起去学着跑跑马?”春杨看着两个孩子,向眼里掩不住羡慕的人建议,“老唐手下还有精通骑术的女徒弟。” 李婉婷婉拒,能来此处透透气便已心满意足。汉族女人在外叉腿大大咧咧跑马,自己总归有些难以接受。 “不若表姐胆大。” 将军长年在外,夫人若不是自己找些乐子,以她的心性一旦闷着自己进了死胡同,那于身子大大不利。 还好,将军也善解人意,除了在家时要霸占夫人,自己出门去,就在家里的夫人可以随心所欲吃喝玩乐。 刺史府,后院小凉亭。 “又送了两匹马和一架马车过去?” 两次交手,自己都没讨着好处,一时听闻又去跑马,一时又送新马匹过去,谢秀英咋咋呼呼嚷了句。 毫不避讳凉亭周围洒扫来往的下人,秀丽眯了眯眼,有些不悦,她来传这个消息可不是要妹妹公之于众的。 翘个二郎腿,谢秀英根本不在乎,上次被老爹修理一顿,不过是关起来顿了几日。雍州刺史,膝下仅一儿俩女,这辈子她横着走又如何! “算了,本小姐不屑于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不下蛋母鸡!” 秀丽:……见下人远去,才凑近跟前,借着仕女小扇遮掩,“秦期期怕是到了吧!” 第171章 脊骨软,嘴挺有骨气 秦期期擅骑术,为不走漏风声,几人一路上快马急鞭,堪堪不过一月一行人便到了荆城。 正是秋收时节,稻穗饱满,家家户户忙着农收。田埂前的张三掐了两把带穗稻杆,掂了掂重量,转头俯身呈到一旁:“将军,思三和铁头二估摸收成比夫人那年的要高个贰成。” 思三和铁头二是前几年跟着望舒的种稻人,这次帮忙选种押送种子一路往东,是望舒给军队推荐的种粮好手。 着轻甲,腰佩前朝制式的横刀,立在马前不言苟笑的秦修远没有接,“去看看粮仓。” 收成的一半即将收归兵营,为此需要干燥又大容量的粮仓,为省钱财直接略微重修知府府衙来做大粮库。 遇上韩霸天敞着怀阔腿快步前来,两人对了个眼色,一大群毛蓬蓬的狗四处分散看门,“渝县密令,你们大将军的二公子三公子带着秦小姐持着西北军令牌正赶过来。” 渝县,是荆州西北的第三城。 西北军令牌,大将军私印之一,见印无阻。 陇州战事得胜了?? 秦修远略一沉思,见人又是随便一件长衫露着胸膛,不配甲不拿武器,不由得斥他:“今时不同往日,你需着甲!” 韩霸天无语问青天,男子汉大丈夫,打仗没见过比秦修远更勇猛的,也没见过大夏天还甲不离身,秦修远比谁都怕死! “那十几个散兵游勇不成气候!这天气热得慌,多少人都打赤膊了!” 百姓见他日日着甲,称他威风凛凛,可也有些好事地痞,说秦将军地里田间着甲佩刀,上赶着装模作样…… 韩霸天不妨把话直说,秦修远听完,星目不移,剑眉一挑,冷冷嘲了句。 “脊骨软,嘴挺有骨气。你即日起着甲,若你一意想英年早逝,我随你。” 说完径直去了书房。 留在原地的韩霸天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指着人阔步前行的背影就问张三:“这人嘴真毒!” 张三摊摊手,其实原话还是夫人说的,评价那些个中伤她又顿得无影踪的无赖,“全身都软,唯有嘴硬着的怂货!”这话对男人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将军是有些文雅在身上的,夫人说话可谓句句戳心戳肺。 “刀剑无情,暗箭防不胜防,韩将军,有备无患为上。” 张三拱拱手,手不离刀,甲不离身,这点上他随自家将军。 “张三啊张三,你俩这般武艺,能伤你们的寥寥无几!”张三率先往书房走去,临到门前又嚷了句,“整日如临大敌,自个吓自个!” 桌前察看地域图的高大将军头也不抬,“比不上韩兄艺高人胆大。秦某不才,肩负着些许责任,不敢放松片刻。” 这个责任韩霸天懂,秦弟就一耙耳朵,“西北娘们就是剽悍有本事。管用到这千里之外。” 秦修远不想和别人讨论舒舒,指了指地域图,示意二人到跟前来,“我带兵前去杭县,你二人在此值守。” 原计划是等稻谷入仓再出兵杭县,如今有人要来,他打算先避一避。 “我不同意。”韩霸天上前一步,满脸络腮胡子指了指渝县,“来者不明,见机行事。若有变化,我们就在一块,也好应对。” 张三沉默,但他自觉将军不是担心秦公子夺权,而是同行的秦小姐… 秦小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秦修远沉吟片刻,荆州百废俱兴,如今丰收在望,正是计划里他“挣声望拢人心”的时机…… “张三,你去和我岳父岳母说一下吧。”把岳父带在身边稳妥些。 韩霸天胡子抖动,无语,“……” 和张三并行出来,问:“他这是怕媳妇??你们夫人有多美?” 不接这话,张三利落上了马,扔下一句,“别乱说。夫人就是夫人。” 说不上美不美,不够健壮不够贤淑。她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将军从不和她起龃龉,不逆她意。 季文书如今重操旧业,在女婿的军营里做一名文书,季娘子则成了为行伍制作衣裳鞋袜的一员。他俩的身份从不是秘密。 千里迢迢从遥城向南向东,只杭县劫匪纵横,便滞留女婿拥兵的荆城,待护军将军发兵平定杭县,老两口便可回故里祭祖。 不知不觉,季父这文书便做了三个月… 军营一角。老文书捶捶腰,看着埋头打钱,算盘的季文书一丝不苟,忙起来不放松片刻,插空劝了句:“季兄,歇会罢!” 季文书手心抚住算盘珠子,直起腰来,随意顶着身后的椅背舒展,头也昂起来,整个人跟刚刚佝偻完全反方向瘫下来。 …就挺随心随欲,别具一格… 老文书捶腰的拳头顿了顿,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季兄,若累了可明日歇歇。” 季文书摆摆手,“如今秋收繁忙,不日粮食进仓,如何能歇。柳兄比我年长,若累可先休沐一日,某尚且无碍。” 他是将军的泰山大人,柳文书可不敢倚老卖老,两人相互推辞两句,便打算继续核帐,张三便来营帐,季文书跟着去见了女婿。 南北不同天,南方的金秋送爽,丰收在望,北方这会应是骤寒还冻,风如刮刀。 季文书见面不免感慨了句,“雍城应当下雪了。”病弱之人足不出户的多病季节,年关难过,不仅仅是老人。 秦修远点点头,书信不便,自家这位从新妇起就不凑鸿雁传书那一套,按照她的想法,浮游和草原驰骋游玩后,冬日便是请吹拉弹唱的歌舞伶人来热闹热闹。 “舒舒这两年好多了。岳父放心吧。”上次看着人瘦,脸上气色和唇色却比以往红润,夜里赏他的小拳头邦邦的……咳咳,不足为人道也! 季文书堪堪叹口气,二人说了正事,他点点头,“也好,文书也该下农户家去估算充公数额了。只来者不善,又是两位公子……”不免有些担忧。 农户土话,荒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干活的时候不来,吃饭的时候来,恐还得端桌子走。 看着简陋的书房,唯有书桌上的地域图密密麻麻,秦修远给岳父续了土茶,“岳父不必担心。退则也好一家团圆。” 第172章 师傅叹气都多了 大不了做个普通军士,自己的妻子和季老二也能自由些,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更充裕。他萌发过很多念头,只当下这种夫妻千里分离,北地又临寒冬,觉得能团聚亦是美事。 季文书情绪一下被“一家团圆”逼出了红眼,侧身向门外,朗朗晴天,恁的刺眼! 待季娘子回来,季文书不免感慨连连。他俩如今就住在这府衙偏房里,和秦修远相距不远,平时若女婿能赶回来,便一块用饭。 “好啦,她姊妹俩能有什么事,舒舒过日子能委屈自个?你别挑起女婿的心思,如今忙得脚不离地!” 季父委屈。“舒舒大病一场,我们都不在身边,唉!”那两日看得人是真瘦,还没等他和女儿说说心里话,解解心结,便路途遥遥到了荆城。“我以往不该和她诸多争执!” “你现在明白也不迟!想想舒舒的身体,她的难处,她的辛苦,你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太伤她的心了!” 以往她夹在父女两者之间,多有为难。“文书,和女儿们何必论对论错,婆婆膝下不算孤单,但舒舒切切实实只有我俩和女婿。常年病弱之人心境多阴暗崩溃,舒舒不过性子要强些,爱蹭分明些罢了。” 听闻三公子断臂后以虐待牲畜为乐,季娘子点了点懊恼的丈夫,“得提醒下张三,把这群犬好好管住。” 这窝犬看家护院,守田看矿,又护主,女婿宝贝得很。 别惹了人,丢了性命。 雍州大牧场。 风裹着三分寒意掠过枯黄的草原,蓝天连绵,万里无云。远处山坡上缓缓向下流动的羊群一会队伍如线前后秩序分明,一时队伍不觉拥挤,迎头便是骑马跟着的牧民一顿吆喝。羊肉串们屁股颠巴颠巴又猛跑两步。 “夫人。”望舒看得成群结队的羊肉串正入神,唐伯牵着两匹马过来,准备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骑马锻炼。 时辰是夫人规定好的,他唯有出声打扰。 “夫人,如今天气转冷,牛羊群开始转场下山跟着牧民回冬窝子了。” 等到来年春暖草绿,牛羊会再次上山,徜徉在草原之间。如今要回到山下的固定土房子,俗称冬窝子里吃干草,过冬。 当然,干草有限,冬季大部分的牛羊会在这漫长的冬季来临前宰杀,唯有幼崽和会下崽的牛羊来年能再次进山。 转场年年有,大部分牛羊一辈子只转一次场。 “唐伯,分几个人送季望乐回去。我们晚几天。”季老二人小,每天在草原上疯跑,昨日被石块一绊,摔了个鼻青脸肿,还从山坡上滚下来,门牙差点崩了不说,膝盖发青发紫,身体淤着了。 唐伯将缰绳递给她,看着她胡服一晃,细胳膊细腿蹬着马鞍,一跨马身,虽略有不稳,纤纤手腕缠着缰绳,人有模有样端坐马上了。 架势有三分,幸好,如今技术凑合着亦有两分。“夫人的骑术勤学不辍,如今有几分草原儿女的风采了!” 西北儿女能骑善射,草原娃娃先学骑马再学走路,大字不识一个,数起牛马数来溜得很。 望舒对这番夸奖不接话,一夹马腹,径直沿着马道小跑起来。 “夫人,老唐私下认为我们还是尽早回城吧。牛羊转场,这野外的狼群没了食物,这夜里怕是成群出来觅食……” 前方依旧不停。 唐伯叹口气,招来大师姐,吩咐她立马安排几个人带着春杨和小娃娃回城,自己亦步亦趋跟在两个马身后,不敢放松。 等望舒从马道另一边骑马回来,春杨抱着脸肿鼻歪的季老二正准备上马车,“夫人,我们带着乐乐准备启程了。” 季老二看见姐姐挥了挥手,嘴边破了皮,她没张嘴说话,动了动,小胖手肘部也有擦伤,望舒捏了捏她的手指。 “嗯,回去吧,别用太多药粉。”止血止痛的三七药粉怕有依赖性,望舒低头摸摸季老二,“回去吧,姐姐晚两日。” 一架马车和两匹马渐行渐远,来日若有人问三岁的娃娃为何忍痛不哭闹,唐伯碾碾食指和拇指,有钱能使鬼推磨,告诉你金钱的力量。 最后两天望舒仍旧是坐在起伏的草坡上,看着远处一波一波的牛羊蜿蜒而下,羊倌们忙忙碌碌,带着帐篷皮毡颇为浩荡,有些小儿不过四五岁,羊毛袄子随意裹身,黑黝黝的小脸蛋,却端坐马上一派自然,稳稳当当控着马,嘴里有模有样吆喝着。 更远处的不知名河流静静流淌,风夹寒意,望舒裹紧厚棉披风,早上净脸的凉冻犹自耳边。 身后。完成训练的二师姐远远下马小跑着靠近,向唐伯汇报。两条颈部和腹部带着防狼铁刺甲的白松犬紧紧跟随,眼神专注,耳朵直直竖起,时刻警戒。 “师傅,弟子们都准备好了。”她微微低头着,浅蓝色的练武服和其他人如出一辙,手腕脚腕紧扎,腰背挺直,旁人看一副标准武弟子装束。唉,搞不懂夫人到底在干甚,白日里看天看草看河看牛羊,下晌还看这些,还有日落,夜里又在看星星月亮,日出也看不腻…… 唐伯有些迟疑要不要上前劝一劝。从前百般劝说随风去,夫人性子我行我素,只这天气,变幻无常,霜降已过,往往一场雨夹雪突如其来,便是寒冬。 唉!跟着夫人,师傅叹气都多了。二师姐抿了抿嘴。 幸好一刻钟后,坡上的人终于起身上马,凉凉一句,“唐伯,准备回城。” “好咧!”唐伯长舒一口气,二师姐上马从另一侧一路飞奔而下,两个月了,终于要回去了! 李婉婷上旬便提前回城,这两天听闻城里纷纷传言小表妹磕得鼻青脸肿回来了,带着儿子牛娃提了些糯米糕点和两套小女孩衣裳过门来。 看着胖嘟嘟乖乖挨着母亲身侧的牛娃,夏嬷嬷嘴角咧开,“牛娃来啦!”转头往里唤,“乐乐,你看看谁来了!” “啊!!!肯定是表姐!”声到人到,“噔噔”几声,李婉婷抬头一看,自家表妹脸上淤青未消,但两个辫子扑棱,一套红色小夹袄精神抖擞,蹦蹦跳跳冲过来,笑着扑上来。 第173章 家里怎么样了 李婉婷看着就疼,蹲下一把将人抱起来,掀开小衣裳看了看,膝盖还有些淤青未散,小腿上破皮的地方结了层淡痂,“不疼吗,跑这么快?” 乐乐摇摇头,“不疼了!”她兴高采烈搂着表姐,欢快的声音如铃铛一般,“表姐,姐姐说我坚韧,做得好,奖励我一袋钱!下响我们出街上!” 她得意地捂了捂夹袄里层,全副身家都在腰上了。春杨侧过脸去,忍俊不禁,这两天季老二睡梦中都是压紧钱袋…… 于是望舒的马车回城碰巧遇到了季老二大摇大摆带着春杨和婉婷母子摆阔逛街,小胖纸手指遥遥一指,老板乐呵呵拔了三串糖葫芦,望舒放下了车帘子。 驾马车的唐伯耳清目明,心领神会加快通过街巷,匆匆远去的马车莫名熟悉,婉婷有些犹豫回头看,一旁的春杨有意无意挡住了她欲探究的视线,没有骑马的随从,应当不是表姐,整个武馆浩浩荡荡小三十号人,唐伯从不让她表姐落单。 回到家的望舒好好从头到脚沐浴一番,就差没把自己搓下一层皮来,气喘吁吁裹了大披巾躺在摇椅上,玉臂悠哉悠哉搭在扶手上,半湿干的黑发被紧紧包在头巾里。 大师姐进门来把里间利落收拾,伸手要替人干发,望舒动了动手,睁开眼淡淡说了句:“不用。” 秀发被她一再修剪,如今不过是齐肩长度,用不着专人伺候。 “夫人,刚刚刺史府来人,请你这两日过府一趟。” 剩个肥胖老色狼和黑心肝的所谓孽畜,也无多大概率送她金银,“身体不适,明天替我请医。辞谢刺史好意吧。” 大师姐点点头。 瞥向夫人胸前,以往她只知晓有些女子行经前面部生红痘,这几个月的接触她算摸着门道了,行经前会发生变化的地方可不止一处。 练武之人指粗茧深,隔着披巾力道缓缓舒揉,望舒捏紧了扶手,皱皱眉头,“算了,你出去吧。” 待人出门,她双腿交搭,越发靠近,一会后,披巾扯松,峰峦高耸,又抽紧,咬紧牙,没一会便忙得有些发热。 许久。 拭去眼角的泪,外面传来季老二欢快的声音,“姐姐!姐姐!快来看,雪!” 寒冬已至。 浅粉色的布条轻轻拧干,摊开,搭在他干净的常服内里,一块盖在更衣架上。随后简单洗漱下,着一套浅蓝色常服,正准备拿起甲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率先出声,“进。” 张三进门行礼,呈上信件,“将军,唐伯来信。武馆里十骑人马前来。” 秦修远立马接过,唐伯大字不识一个,只会让人带口信,匆匆撕开,唔,细细字体歪歪扭扭笔画错漏,真奇怪,他就是能看懂:唐伯称弟子出师了,我让他们十人骑马找你去。二犬能驱狼,爹娘顾着,小心为上,等。 做他的新妇贰载有余,这是第一封信。他摩挲最后一个字,“我去见一下人。” 说完佩戴甲衣,见武馆里略熟悉的面孔就是一句:“家里怎么样了?” “夫人在城西浮游将近半月,回城正好遇见三公子一行,见了面。不过五日,随夫人去郊外牧场,停留将近贰月。奴等送夫人回城门便马不停蹄到了雍城。” 九月十月的天,风大夜凉,她还敢呆在牧场里,没有爱吃的叶子菜和鱼肉,饮食上尽是牛羊肉,一顿只能半掌大肉片的人如何吃饱…… 唐叔真是! 秦修远把信塞进甲胄,率先大步流星跨出门去。张三把门锁上,小跑跟上前。 那对白犬真不孬!铁刺覆腰颈,凝目肃身。韩霸天蹲下身啧啧好奇,“真能干野狼?还以二挑三?” 一名弟子上前,“大人,弟子绝无半句虚言。这铁刺使得野狼无法近身下死口。我们三次遇到野狼觅食,二犬皆能有效预警,并在搏斗中全身而退!” 这架势有点东西。 伸手摸了摸,好家伙,居然是精铁刺甲。“你家夫人自己也喜欢配甲么?”自家相公整一套,从头到尾露半张脸,家犬也整一套,野狼不能近家犬身,野女人不能近相公身,嘿嘿! 答话的弟子感知到他话里的调侃,一时踌躇。 “韩兄,内人不过一娇女子。” 人未到话未到,弟子们听声辨人,精神抖擞整齐划一行礼,“弟子拜见将军!” 韩霸天往后一看,撇撇嘴。野女人不能近身的盔甲将军脚步不停,大步走进营帐,这八方顺风耳,听得真贼远! 这盔甲,这耳力,这武力,除了他愿意,谁能爬他的床! “起。”秦修远一眼扫过这十人二犬,“千里迢迢,这两日好好修养。进了营跟你们前期的师兄好好学。” 营便是骑兵营,带马入营成骑兵,同时每组配备军犬,独属于他个人的私骑营。 扣子往里一按,脖颈脊椎和腰腹的犬甲逐步解下来,竟是牛皮作底,精铁作刺,大拇指刮磨,锋利堪比刀剑。 营内此时就余答话的弟子,他将二犬的丰功伟绩详细汇报,秦修远闻言不答,这主意除了她无其他人能想到。直接问起别的事情,“夫人怎么样?” “回将军,师傅让弟子向将军汇报,夫人骑术有进益,只不喜冬季,近期心绪上欠佳。” 他说着低声快速说了句,“夫人浮游亦可。人少言,身体略有好转。” 心绪欠佳岂会多言,那二人要能让她跟着过来,此刻她便能在雍城过个暖暖冬日。 淡淡一字,“嗯。” 弟子想了想,把季老二摔伤的事情说了,将军对这个妻妹恨不得挂脖子上,宠爱得很。 出乎意料,“这事不必对我岳父岳母说。小孩顽皮,摔个跤而已。” 接着又问,“夫人有无转过来的话?” 弟子:……想了想,摇摇头,“都是师傅护在夫人身边。”师傅没说,那就是没有。 “她去牧场,平时忙哪些?” 弟子松了口气,就是看天看地看牛羊看河流各种山坡上吹风摘掉蘑菇野花,这个他能回答。 “胃口如何?” 这个就不知道了,饭菜一般端上马车,他想了想,“夫人好像消瘦了些。”不过好像又没瘦,还有点……这话他不敢说,另外有点不确定,“还长高了点??” 秦修远低头看人左右犹疑,不再问话。“待会一道回府和两位长辈用夕饭,除了我们三人,家事不对外人言。出去吧。” 上回她个子就在长,一十六岁时跟个半大孩子一般,相处那两年倒一见一个样,不曾想成婚后,唔,不仅仅个子还长…… 冬至已过,还有一月有余便是除夕。怕是唯有她一个人过年了。 第174章 聪明不是聪明人的错 夕饭时季父季母逮着来人好一顿细细询问,喜忧参半,得知女儿近况是喜,可这千里分离,季母夹了块蹄子肉给女婿,一边转头和季父说:“舒舒过冬不好受,季老二得听话些,别白添堵。” 季父拍拍她的手,招呼年轻人,“小武,吃什么自己夹,多吃肉!” 过得几天,二九寒天日,下点扑棱雪点点。三人用饭,喝着热气腾腾的面汤,一时季父亦忍不住,“这冬日好,添两件衣裳便可御寒。”不若西北,铺盖裹身上,仍旧冻彻筋骨缝缝。 又指了指,“舒舒可不爱喝这面汤。” 季母夹了箸咸菜,嘴里瞬间有滋有味,小口喝着面片汤。用干稻草赶制冬衣是个力气活,如今她的饭量快赶上一个文人了。 “舒舒她吃得精细。”秦修远接了句,“面片汤里得加叶子菜,肉沫或煎鸡子才合口味。” 季母捏着筷子的手捂了捂嘴,季父回想一下,也跟着笑了,“听起来真香啊!” 像是有飞鸟颠了树枝,有硕鼠奔过廊道,秦修远眼睛眯了眯,手指竖在嘴边,季父季母立马消声,蹑手蹑脚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躲在了里间。 他戴好头盔,握紧长剑。 一刻钟后胳膊一道鲜血淋漓刀伤的张三带着人踉踉跄跄冲进来时,正厅打斗已止,桌椅散乱,陶碗尽碎,吃食四溅在地,最吓人的是,一人被一剑封喉,一人被一剑穿心,鲜血流了满地。 “曝尸城墙。护卫轮替。”摘下染血的头盔,冷脸肃静。 张三带着一波人下跪谢罪,“是!” 护卫心有戚戚焉,轮替便是没了差事,重新回营练去,让营里训练最好的兵来轮做护卫,每一次轮替,张护卫长罚三月月银。 拖着屋里屋外合着五具刺客尸体,张三一边撒药裹着胳膊,看护卫心不在焉,气得一脚踹过去,平时少言寡语,此刻怒吼一顿:“看着这差距!” 遇上将军的两具均是一剑毙命,另三具莫不是鼻青脸肿,衣裳破烂,身上划拉拉十几处伤口,死得备受折磨。再看看自己人,手麻不说,胳膊腿多多少少负伤,五个护卫打三个,都成伤兵了。 带兵赶过来的韩霸天,一看心便放下了,跟着便乐了,“张护卫,刺客兵器都抹了麻药,五个打三个,不丢脸哈!你看,我腰上这一刀,啧啧,差点流肠子!” 张三看了眼,抬了抬自己的胳膊,便是五十步不笑一百步,拱了拱手,赶过来的护卫队加紧里外巡查,安排人曝尸。 几位军司马和骑督前后脚到府,随后张三和韩霸天带着人去书房。雍城情势急转直下,怕是在湖县带兵作战的秦二公子也难咯! 十余具身无遮掩的尸体整整齐齐摆放一块,一旁是剥下来的衣裳,鞋袜,头巾,所持的大砍刀。 小武指挥二犬上前,由着它俩全场熟悉气味。 “有一回野狼不敌逃了,这犬第二天在那山坡嗅,一块往个地方跑去。我们那会正追回来,夫人没让,说估计追着野狼的味道去了。两天后它两才回来,嘴角都带着血呢!” 所以他这次赶在将人曝尸前,找到将军汇报此事。“自打那次后,夫人就让我们使劲骑马躲藏不动,拿起留下的旧衣给他们闻味追踪,这狗鼻子灵得很!” 原本以为舒舒要给他展示防狼刺甲,看来这个才是关键。 秦修远随后也让军犬跟着来闻味,一时之间,城里带着护甲的军犬们走街串巷,兵爷们反而跟在犬后面行事。 “这……这畜牲能比人还厉害???” 韩霸天托着下巴,发出和老百姓同样的疑问,“你就这么肯定?”要是一点收获都没,那就成雍城的笑话了! 死牢阴深,秦修远仔细观察这十几具死尸,面容,手脚,毛发,除了看出他们是武夫,别无所获。 “何惧一试。”第一拨刺客他好生追查过,收获不大,还是舒舒的话给他启示,“先做重要的事。对敌人不留余地。” 原本是劝他别着急攻城掠地,要攻一城稳一城,战场上对敌多刺两刀,以防炸死。 后来他觉得精力不够追查,又不擅长刑讯逼供,索性当场送走,直接曝尸,杀鸡儆猴。 好一个何惧一试!韩霸天踹踹没了气息的尸体,“你家夫人跟仆人还……” 处得挺亲密~ “韩兄!”秦修远立刻冷冷提高声音。 韩霸天头皮一棱,举手投降,富贵说得没错,这妻管严! “我夫人十六岁前病弱得无法出闺房,多次几无回天之力,筹备喜丧,到如今亦是不甚康健。言行想法比自小康健之人更为透彻,修远本孤身一人,家无恒产,加之投军在外,留她一娇女子操持诸多事宜……” 声音停了停,秦修远侧过身去,长叹一口气,“韩兄,很多人力量比我们更为强大,有些人或许娇弱无力,但聪明更胜一筹。聪明不是聪明人的错。” 说完便走出了牢房,呆站的人独对一室死寂。 筹备喜丧,那便是配阴婚,那玩意都是人快没救了整的。 抹了把脸,平复下有些不顺的心脏,自言自语:“行了,秦修远就是骂我蠢材!还骂我因为自己不如别人聪明嫉妒,分明说我蠢材作蠢事,丑人多作怪!” 一脚迈进来的张三,“噗!” 韩霸天扭头用铜铃大的牛眼瞪他,瞪他。 张三缩缩脖子,他刚刚在门口守着,当然知道啥事,摊摊手。 韩霸天瞪累了,靠近他,低声问:“你家夫人真……” 张三没等他说完便点点头。“还不止,很多名医断过脉。两年前西北第一佛医批命。” 拳头一张,五指瞬间收回,递了个眼色,“将军不逆她半个字。” 第一次,韩霸天看着倏忽而过的五指说不出话来,夭寿啊!壮硕的汉子结结巴巴:“那……那……” 摇摇头,张三不想卷入主家是非,“你若见了夫人,便知她坦荡荡。” 君子坦荡荡,这评价,韩霸天若有所思,可惜天公不作美,红颜薄命。 第175章 姐夫等你回信呢 张三拍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夫人确实很聪明。” 说完便走,留下一个做了蠢事的蠢人仰天长叹,后悔不已,“天啊!” 待军犬果真找到几处疑似刺客居所的地方,韩霸天已经惭愧地低下了霸王头。 秦修远带着张三和几名骑督忙得晕头转向。 不过几日城墙上曝尸如林,不乏普通百姓熟悉的豪富人家。富贵带着宣读小兵,一脸正经:“张生财凭借自家矿山窝藏训练北地刺客,人证物证俱在,相关人员共十一人罪同刺客!不赦!矿山和家财充公!” 其他平时和张生财多多少少有过交往的富商纷纷府门紧闭,夭寿了,竟私底下训练刺客!买卖大过天,但这断头生意可只兴做一回哇!趁着天昏昏黑,有机灵的盘算着别的路子。 雍城。 火苗跳动,灶房的柴火噼啪燃烧,季老二挑了截小树干往灶门里推,满满当当,原本熊熊的火苗一下被推散,夏嬷嬷无奈扶额。 正房丝竹声忽地拔高,折扇收合霹雳,第二支舞蹈开始了。春杨听了听声,端起茶饮糕点送出门,嬷嬷替她掌着油纸伞,刚出门便是一口冷风呛喉,院子里一片冰雪世界。 偌大的正厅以布作毯,空阔无余物,一对姐妹花腰肢细软,粉袖翻转,脚尖后挪,左手缓缓托起,右手持扇从左往后一圈绕头羞答答遮面,眼波流转。 望舒右手一抖,折扇“刷”一声收回,绸裙飘飘,仅着足衣走过来毯边穿上云纹鞋,坐下甩甩手,“歇会吧。” “是,夫人。”姐妹花也跟着停哼止手。 刚刚的翘腰折袖舞,望舒还有点晕头转向。 “季守在呢?” 春杨答话,“夫人,刚送完几家的货回来,在看看乐乐。” 见她喝得隐隐有汗,撩了帕子轻轻印汗,望舒自己接过来随意擦了擦,“你们几个忙不及,趁早招个干活人。” “季守说年底备货罢了,不过一阵子。” 夏嬷嬷听着春杨回话,抿抿嘴。 “没必要这么累。让季守去招俩个麻利的女孩,或者小猴儿也行。” 一旁的姐妹花妹妹身子动了动。 望舒没想别的,喝完一杯奶茶肚子有点胀气,有点体力不支昏昏欲睡,“我练不动了。” 春杨送人出门,“夫人接下来几日身体不适,若好转我们派人去请两位。” 妹妹咬咬唇,这冬天原本看舞听戏就少好些顾客,能在暖融融的房子给一位话少事少还日结的将军夫人唱曲练舞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忙争取道:“春杨姐姐,那我和姐姐就站门边翘首以盼了。” 季守驾着平时送货的马车“吁”一声停下,春杨点点头,示意人上车。 马车刚走动,季守便听得妹妹问道:“季小哥,贵府是要招帮工么?” 听闻姐姐不舒服,季老二便守着姐姐,乖乖描大字,一天从面目全非墨水点点的大字中选出几张满意的找姐姐汇报。 躺在铺着厚褥子摇椅上,望舒放下账簿,双手接过小家伙的大字,横平竖直钩入门级的小菜鸟,一双等夸奖的亮晶晶双眼盯着你。 “乐乐练字有点厉害!”小家伙力气不小,能不把纸浸穿洞实属不易,望舒观摩一番,“这个‘大’字不错。”轻轻把这个折好递回去给傲娇昂头的黑脸猫,“收好,等姐夫回来,给他个惊喜!” 一对胖黑点爪喜滋滋,跑回去藏大字去了。 每年寒冬,流落街头忍饥挨饿的穷苦百姓便多,唐伯趁机物色了一批年纪不大的少年,季守招了两个猴儿帮工,望舒没有放太多心思。 素日除了李婉婷和挺着大肚子带着虎子的红花会上门,其他的交际能推便推,闭门听曲练舞,眼瞅着年二十三,小年了。 “小姐,姑爷来信。” 妹妹一曲堪停,望舒垂眼以扇覆面,额头渗汗,喘大气。领学的姐姐连忙给她扇风。 季守便是逮着这空缺插声进来。 “进。” 望舒亲启。看了看信封口火漆,呵!望舒拆开一目十行,便折回装好,递给兴冲冲进来要听信的季老二,“放好。你姐夫说爹娘都想乐乐了,狗狗们也很厉害,姐夫又打败了敌人,让乐乐别忘记他。” “姐呼!才没忘记呢!”季老二小心翼翼摊开,屏住呼吸,铁钩银划,一个字都不认识,望舒指着字从头到尾慢慢大概给她念了一遍: “望舒,雍城是否已积雪过膝?你要注意身体。岳父岳母安好,让我转告称想你姐妹俩了。近日我得了个小胜,白犬们甚勇。乐乐怕是忘记我了。” 听到此处,季老二擦擦眼泪,猛摇头嚷嚷:“姐夫,乐乐才没呢!” “望你康健心愉,望回信。” 望舒把信递给小哭猫,偷换了一下主语。“姐夫等你回信呢。” 从此季老二埋头苦练,新年里甚是刻苦用功。完全是现实导向,要回给姐夫的信,逐字练习,一天能练一两个大字。 新聘请来的夫子秀才身份,消瘦得有些嶙峋了,寒碜的破袄子兜不住这风雪天。 还是嬷嬷读懂眼色,从季父的旧衣里挑两套让他穿上。读书人有所固执推辞不受,嬷嬷推过去,跺跺脚,“夫子,我家小姐实心人,不客套,送你你便收下。” 你不收就该冻着了,想演一套你来我往欲拒还迎来回三让的戏码,真没有。 你也不想想那些瞧不起给二小姐当夫子的,季守转头就另请高明,东边不亮西边亮。 夫子仍推拒了。 夏嬷嬷也不搭理了。冷着去吧。 独教三岁女娃娃却不按常规学习千字文,直接写书信,闻所未闻。 笔墨管够,书房小书桌上有一块巨大的光滑石板,每日乐乐跟着夫子开始写一个箩筐大的字,‘想’字笔画繁杂,熟练了慢慢偏旁部首不再丢三落四,字有点雏形,变小变瘦……石板满了又用破布擦洗晾干重新写,季老二甩甩手,小嘴嘟嘟,“好累哦!” 眼睛咕噜噜一转,“夫子,乐乐想喝水。” 这一会口干手疼腹饿的,夫子两只眼都闭上点点头,小家伙一下子就飞快冲出去喝水了。 下午过来围观的望舒:……一刻钟里季老二跟蛔虫上身坐立不安,手下胡写乱画写大字…… “季老二,说要学就好好学。你在这里摇头摆尾的……春杨阿姨要是一天光聊天不干活面上糊弄我,我可是不发月银并且要将她赶出去的。你不学就不学,学就学,别在这里幺蛾子多得很!” 望舒一下几天没搭理她。 第176章 湘女多情 元宵佳节。 李婉婷过来时见小表妹捏着张大字可怜巴巴姐姐前姐姐后的,表姐爱理不理,小表妹又扁着嘴跑回书房里…… “乐乐如今才三岁有余,能写几个字很好了。”她生了儿子后身形便有些臃肿,幸得只有一个孩子,偶尔有接济,日子舒心略有丰腴。 这次见,眉间紧锁,额头有三道明显的褶子。 望舒递了三个红封过来,婆婆,她和儿子三人一人一个。 她看了看心无旁骛舒舒服服靠坐在客厅摇椅上的表姐,把脸朝向外边,雪停了,天还阴着,隔着窗户糊的厚纸,阴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 “表姐,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那些被视奸过的信件啥消息都不能写。“不知道。”造反哪有辣么容易。 望舒看着一边斯文吃糕点的小男孩,这么小,怕是根本忘记了父亲的样子…… “湘女多情……你说,他们会不会……”李婉婷止住了嘴,望舒从孩子身上的视线转向她,淡淡说了句:“湘女再多情,也没有蛮力扯下一个兵将的裤管。” 李婉婷噎得严严实实:……什么裤管哟! 正月结束的时候,红花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不出三朝便没了气。 “小姐,那李夫人可怜得哟,千辛万苦生出来,愣是没了,还要下床照顾老的小的……”去送吃食的嬷嬷刚回来就抹上泪了,“还是个男娃娃!瘦巴巴的,巴掌大,原也不好养活!” 望舒不甚舒服侧了身,掩了掩耳。 不明白为什么红花能被一个装瞎的婆婆压住,自己帮她拆穿了老东西的把戏,但红花在家仍旧是给老不死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医师说什么原因?”还是红花托邻居叫的稳婆和嬷嬷,嬷嬷到场看情况不妙又请了医师。 一想到那生出来模样,青紫皱巴,叫声弱如蚊蝇,“先天不足,娘胎里带了弱根。又早产……” ……“她可以和儿子过来这边住一阵。” 嬷嬷虽觉不妥,可如今也没更好的法子了。 “小姐,”嬷嬷靠近些,脸色凝重,“红花说城里传开了,湘女多情,在荆城的那些爷们都被迷了眼……” 这话听得望舒有些恶心。 “哪里来的谣言!” “小姐,真传开了。不然红花也不会……” 望舒抿紧嘴瞪嬷嬷一眼,“何至于!指不定空穴来风!” “那些人说得一板一眼,湘女能歌善舞,驾着小船,处处朝人抛媚眼,穿着又露…” 瞬间有人挥了茶盏,胸膛起伏,又一手推了小茶桌,噼里啪啦间,夏嬷嬷听到了从未有过的尖锐声音。 “管不住裤头二两肉的男人还怪什么湘女多情!难道那边的女人那么厉害,能按着西北军的神勇将士上塌!如若真有此事,那些男人便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如无此事,又是如何空穴来风,污蔑西北军,诋毁湘女!” 嬷嬷跪在地上直发抖,牙齿上下直打颤,“咯咯”,“小姐……小……”她想说姑爷肯定不会,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书房的季老二和夫子面面相觑,皆竖着脖子,大气不敢喘! 夫子:……好不堪入耳! 唐伯在异响的第一时间便冲到门外,字字不落入耳入心。晚他两步的季守大事不妙捂住了耳朵…… 只小姐怒极,尖锐声入耳,他都听完了……和唐伯一对视,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对方眼神…… 舒胸膛起伏,想到那个没了命的婴孩,或许活不了了多久的女人,甚至这下个不停的雪,没完没了的打战,迂腐的古人,处处无从改变,处处令人心烦恶心!! “唐伯,你让夫子就按我的原话写信,问秦修远什么情况!还能不能管事管人管到位,还记得去那边是干嘛的没!我等西北军眷属在这个节口上竭力稳固后方,是为了山河稳固,是期盼一家团圆!不是为了听这么一句让人呕吐啼笑皆非的湘女多情!” 望舒一脚踢飞地上的陶罐,“写完给我看!加急信件!” 原本坚强的陶罐瞬间碎片四溅! 嬷嬷紧紧闭住了眼。 第二日信使骑着快马出了城门,唐伯从刺史府出来,小兵敲锣打鼓简短说了近期言论,“护军将军夫人已亲自去信了解情况。当下前方战事不易,请勿以讹传讹,动摇将士军心,中伤将士眷属。” 第二天望舒让人把红花母子接进家里休养。 雍城一下子又炸开了粥。 “都是无事之徒!惹得李夫人气急攻心,好好的男娃生下来第二天就没了气!” “是啊,细数数还没到日子呢!” “七活八不活,这关键头上,那些杀千刀的!” “……那李信据说是真迷上了……” “哦?你哪里知道的,还不快去给护军夫人报信?有赏喔!” 妇人顿时闭了嘴。 …… 谁不知就是风言风语一而再再而三传到护军夫人耳里才出的事,半个时辰不到便拉了十几个在茶馆酒馆编造香艳湘女半夜献身故事的说书人去市场口赏耳光呢! “驾!让开!通通让开!世子回城!” 先头粗大的马鞭甩地开路,谢苗随后骑马进城,后面跟着一名将士架着马车驶得又快又稳,始终和一脸冷峻的谢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过家而不回,“他有说什么事么?”望舒往里间准备换衣,指了套镇日里爱穿的红褐胡服,吩咐让人在正厅一侧先接待。 地毯肯定不收的,就在平时她中途茶歇的角落,春杨招呼人坐下,“世子,见谅。” 姐妹花在地毯另一侧遥遥下拜,地上散落些薄纱绸带和团扇,一看便知作何使用。 谢苗面无异色,“是谢苗不请自来。” 不知何因竟劳动这尊大神上门,望舒随意挑发成松髻,快步转出来,便见一眉眼紧皱的冷面男子端坐在小小的茶凳上,安之若素。 “世子大人!” 谢苗抬眼看了眼玲珑女子,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军队在野外训练突然发生血崩,两条犬雪地救援两日有余,结束后发现他们被冻上了。” 一黄一白两条大狗乖乖巧巧躺在厚被子的马车里,望舒透过唐伯掀起的帘子一眼就看到两条狗的四肢或多或少有小截发黑了。 第177章 二犬截肢 “大黄,三白!”唐伯眼一亮,熟练地呼唤出乳名,躺着的两条狗狗鼻子嗅嗅,认出人,激动地呜呜叫,欢快摆尾,跪着膝盖就要跳下车。 谢苗连忙挥挥手。 挨着望舒的季老二有点懵懂,望舒点点她的头,“乐乐你刚出生没几天,诺,大美人就生了它们。大白二白是它们的哥哥姐姐。” “噢噢,张叔说过!他说狗崽们每天练武!” 寒从腿升。望舒裹紧大衣,“世子,这个我看得从乡下请赤脚大夫来,冻肢变黑得截断了,性命当无碍。” 谢苗有些释然点点头,“不伤性命……日后……”怕是没法奔走了。 “唔,我觉得可以请工匠想想法子,做个助力轮,做个皮垫……”望舒跺跺脚,靠近去看,她伸了伸手,唐伯立马抬下巴,三白懂事,把黑了半截的前腿搭在她手心里,脖颈高抬,摇头摆尾,不慌不忙。 “好狗!”望舒摸了一把狗头,季老二也要伸手去摸,唐伯托了一把她的手,让她摸过瘾。 望舒却受不了了,哈了一口气,不过小片刻感觉冻透了,派人去请赤脚大夫。 “不拘几个,跟人说清楚情况。冻伤发黑,要截短,后期要做辅助轮,回来顺带请工匠回来看,早早想法子才行。多装几个牛皮暖水袋保暖,多出点钱。” 一边快快说话,一边小跑回了正厅。 待唐伯吩咐徒弟出门,在中庭看到独站着的谢苗……如梦方醒,连忙要下跪,“世子大人!请恕罪。” 平时习惯了跟着夫人后面,一字一句不敢有误,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大了! “无事。为这二犬奔走,谢苗心领。……秦夫人受不得寒冻,你们随自己意。” 说完安排专人守着二犬,先行回府,“我晚点过来。” 谢刺史在门口左顾右盼,背着腰腆着肚子来回踱步,“哎呀,去那里干嘛!”想到那个口不择言让他看得直尴尬的信件,他摇摇头,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哒哒!”是马蹄声。 谢刺史耳朵一竖,推开要给加厚披风的管家,“多穿臃肿!” 管家:大人,光溜溜不穿,你也臃肿啊! 下一刻他玉树临风,挺拔俊朗的儿子便到了跟前,“爹!” 谢苗叫了声,扯了管家拿着的披风将亲爹裹成球,刺史笑嘻嘻搂着儿子,拍拍他宽阔的肩膀,“苗儿,受苦了!” 谢苗反手裹着个大球往里走,“爹,夜里少吃两顿。” 刺史:……儿大不由爹! 秀丽和秀英闻讯而来,跟在刺史身后叫哥哥。 “哥哥,我们都等不及了,你去那女人家里干甚!” 刺史瞥了眼两个女儿。 谢苗不搭理二人,径直漱口洁面,落座吃饭。 老父亲同样没管女儿,起来给人夹了箸鲜青菜,“苗儿,那女子言语不甚斯文,少往来为上。” 那封信的言辞怕是污了儿子的耳!秦修远私底下挨着个母老虎,啧啧! “爹,她再怎么样,不去害人伤人。品德无碍。”谢苗意有所指,“爹,我的部下不和家里接亲。” 吃得很快,放下碗筷便让人备礼出门。 秀丽秀英:…… 谢刺史:……这针对性太强了! “这是要去哪?” “治犬。正事。” 秀丽委屈直嘟嘴,“别人家哥哥哪个不是护着妹妹,只我们在大哥眼里是捡来的!” 捡来的就好咯,谢刺史想起亡妻,怕是把三个儿女的聪明才智都给了苗儿,两个女儿跟凑数似的。 “湘女多情……”他拍拍肚子,装作无意叹息一声,“苗儿说不许部下与家里接亲,大将军那里又顾不上咱家这事,你俩一而再再而三得罪秦夫人……” 秀丽秀英的心被提起来又放下,又提起来,脸上一会红一会黑,一时寂静。 “她能拿住一个年轻的将军,稳住一个将军的后方,说明她脑子比你俩好。最后一次。” 谢刺史说完也不等人回话,吩咐管家:“把这些菜热着,晚上世子到家来报。” 慢慢踱步回了他莺莺燕燕的热闹后院。 秦家。 邻着灶房的杂物房收拾干净,搬来两个炭盆,简易的木架子床铺了用火炭烘过的棉被,六盏燃油灯通室明亮。 几位兽医依次用热手净手,又在火上烘干,三白和二黄的四肢被剃了毛,四仰八叉被固定在四周,嘴也被缚住,季老二好奇心爆棚,扒拉着望舒的衣裳踮脚往里看。 根据望舒的建议,无关人员不进屋,季老二人小个矮,几个医师走来走去,看个寂寞。 “姐姐,姐姐,我想进去看。” 一旁早早赶过来的谢苗看着快踮直脚背一刻钟的小丫头,如果秦弟在,定是早已把她举到肩膀上看个够。 “我想你上床睡觉。” 季老二鼓起球脸,继续商量,“让唐爷爷抱我一会会。” “抱你去睡觉。” 季老二:……好气! “就走两步,姐姐~~” “吵到医师手抖了,刀子一歪把三白一条腿都切没了……” 季老二立刻禁闭嘴巴,不再吭声。 ……谢苗:…… 两犬八条腿冻伤的程度有轻有重,前期草药都不住发肿流脓,三白的两条后腿被截到第二节关节处,前腿情况还好,暂不动。望舒设想给它做一个后腿辅助轮,前腿冻伤不算太严重,养养再看。 二黄倒是一整条前左腿有骨折,唯有截掉。后右腿也少了半截,以后右腿做个小辅助,前左腿做轮,看跑得怎样。 前提是不被感染,截肢安全。在内的季守紧盯小刀火烤消毒,血管止血,伤口只用三七止血粉,另生嚼吞服不知名的草药。 中途春杨来揪季老二睡觉,越发不敢看捂着眼的季老二此刻抓着衣摆猛摇头,二黄还没包好腿呢。 “加两张大字。” 犹豫关头,春杨的头就要来提人,季老二不情不愿应下了,转头侧着脸偷偷去看…… 二黄的前左腿止住血开始包扎,望舒松口气。干脆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来,伸出手来烤,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整起狗的截肢手术来,谢苗笔直端站,一直全神贯注守下来,三白二黄遇上好主人,付出有报。 第178章 势弱的女人以命入局 干净烘烤过的棉布一层一层,各种山草药味道奇奇怪怪,狗狗早从曼陀罗里醒过来,断骨削肉之痛,疼得嗷嗷叫唤,“嗷呜!嗷呜!” “姐姐……呜呜,它们哭了。”季老二看着二犬嗷嗷叫又眼角落泪自己也猛擦眼泪。 谁说动物不如人,知你救它,剧痛不挣扎,落泪亦无声。 “狗狗们疼得厉害,会好的。让嬷嬷给它们备点盐巴糖水。” 乐乐闻言,擦擦眼泪,“嗖”得冲过去了,不一会跟在端水的嬷嬷后面过来了。 截肢完成,热水清理现场,二犬四肢被半吊着固定,侧着身子喝水,津津有味的,时不时巴巴往门口位置看看。 季老二通红的眼睛终于有笑意了。 除了两名赤脚大夫,谢苗坚持要守第一晚,夜深寒重,望舒由他去,毕竟二犬救的是他和他麾下的命,“世子不能随意触摸,有什么情况由他俩应对。” 谢苗点点头。 二月,寒冬依旧。除了杂物间的两条犬和时不时上门看犬的谢大公子,日子并无多大变化。 起得晚,用罢朝食,门口问两句,便去灶房看看备料,查查账簿,下晌便是练舞,吃吃喝喝,处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日子久了,春杨不免有些疑惑,“世子镇守一方,这么长时间,库尔城能离得开主帅?” 小日子不舒服的日子同样不大舒服。 望舒翻着大字册,“主帅亦是人,能撒得开手而城池有条不紊的主将,将军做不到,世子能做到,那是世子厉害。” ……是这样?春杨疑了个大惑,不对吧,难免有些激动:“将军上次也回来了,还是打胜仗回来的!” 切!望舒翻了个白眼,“…这次等他回信看他怎么辩解!” 说完有点后悔。 上次气急口不择言,话语有些污糟。 一个古人要如何理解男女平等,拒绝污名化,太超纲了。 湘女多情,这话她一听天灵盖都快起飞了,一群怂货,自己抛家弃子另寻新欢还把脏水甩得事不关己,故作风流,多情,多你!!……两个怂蛋! 她有点应激了。 冬天这信走得太慢了!季老二都在写第二封信了…… 灶房正卤着肉,味道隐隐飘过来。 将军冤枉是真冤枉。春杨不再说话,打算把用过的热水提出去,望舒叫住了她,“红花没啥事吧?” 自打住进来就悄无声息,先头去见了一回,红花面黄肌瘦,要往地上跪,嘴里叨叨来去听不大清,望舒就不怎么去了,让人安心休养,让嬷嬷看着点,如今快一个月了…… “夫人,李夫人确切得了崩漏之症,医师说要长期卧床休养。” 望舒瑟缩下,自知是何种造化,不再问。 嫁人如一场豪赌,势弱的女人以命入局。 “那小孩还闹不?” 春杨笑了笑,“雪路走不得一刻钟,还是乐乐把人扶回来的。” 虎子粘他亲奶奶,老是拽着那剩一口气的红花要往家里去,望舒得知,就让他自己回去,“我本来就是请你娘过来做客,顺带上你。你要回自回,你娘留这。” 没想到这娃小小的,倒霸道,梗着脖子说气话:“我娘听我的!我奶要饿死了!她回去蒸馍馍给我奶吃!” 手上还想要去拽亲娘的手。 这狼心狗肺!望舒轻飘飘,“红花,你定吧。养儿不图报,但也不图这黑心肝。” 红花看了一眼要来拽自己的儿子,眼角的泪似乎不息,却转过头去。 “红花不回去,你爹和你奶都是你的,你去找吧。” 那犟驴扭头就往门外跑。 红花转过脸来,要起身去追,望舒却坐下来,春杨连忙按住人,“红花,不想留着命了!想想疼你爱你的爹娘!” “红花,如果他们爱你,他们才是你的儿子,婆婆和相公。如果他们不爱你还利用你的爱来糟蹋你,他们比街上的流氓还不如,捂热一座冰山?怕是被冰山先压死!我这救你第二次,道理也只说两次。” 留下的春杨连忙把药给人喂了,“小孩跑了,不去追他,没两下就没劲了。红花,你就放心吧,你看乐乐就知晓,夫人管教有一套。” 红花抬头往外张望。 春杨气了气,“事不过三。两次是极限。红花,你好好养吧。如果你想走,跟我说下,我来收拾东西。” 那小儿后面又跑了两次。 望舒笑死,让乐乐领跑,跑得比他还快,其他人根本没人搭理他。 “虎子哥不行,差劲得很!”乐乐煞有其事。 望舒一想到季老二那得意样,乐死。 养儿不会教儿,真不如不养。 门外。唐伯拿着一把长长的除雪铲,往正房厚厚的雪房顶上一戳,底面挂着长条布条的直角铁锹用力一戳便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雪块,顺顺溜溜地沿着直角架搭着布条马车嗖的掉下来,唐伯动作不停,同一方向戳小十下,接着另起一溜,白蓬蓬的雪块规规矩矩先后往下栽个不停。 “哇!来了来了!哇!壹贰叁肆伍!哇,新的!唐爷爷好厉害!” 身着红夹袄,头戴虎头帽的季老二乐开花,挨着唐伯,不顾被雪溅了满头满脸,最后一块还大着胆子跑向雪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唐伯满足她,把最后一块雪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戳下来,把小家伙满满当当埋了大半个身子! 季老二想把腿扒出来,努力几回,越拔腿陷得越深,干脆往后一仰直接后倒,在雪堆里来回翻滚,才在众人忍俊不禁的笑声里爬到平底上。 累得直喘气,漂漂亮亮的帽子掉了,夹袄也歪了,鞋子蹬掉了一只,手和脸冻得红通彤的,小人儿呼出的气成了雪条条,长长的睫毛定睛一看也挂着小条条,却还在那里开怀大笑。 “唐爷爷,明儿整这边。”她一指东边,“后儿整这边!”西边安排上了。 人说西北儿女,耐摔抗打,能骑善射,那往往指本地马背民族。自大华夏一统以来,汉人治理着西北诸州,但论女性豪迈,男性骑射,能与马背民族争风采的汉族人,还得是打小训练上马征战的将士。 好武好斗的马背民族和好文好安稳的汉民族,风格迥异。 譬如,像这样允许小孩子耐寒耐摔打奔放肆意的,往往是马背民族家庭“不重教化之功”的培养模式。 第179章 风雪归人 谢苗走回到二犬跟前,看着工匠给犬上轮上固步器,矫健身姿,如今得借助辅助木轮,三白和二黄伤口尚未完全痊愈,听着指令尝试了几下,脑袋一下子领悟过来,就想原地猛跑,眼睛亮晶晶,剩余的大腿用力抓地,预备一触。 大手按住脊背,谢苗观摩了高度和轮子大小,让工匠接着改。 “世子大人,护军夫人称这轮子届时得裹上添加软胶的牛皮,如马车轮子一般,打磨防震技巧。骨头接触面也得做一个托面,防磨伤。” 工匠手指比划两下,从头详细讲述整套辅助轮的细节加工。 “二犬伤口大好,如今可以要个大场地,一心试着改。” 谢苗点点头,“那下次便去刺史府罢。” 工匠松了口气,世子聪慧过人,未点便通。 留在个丈夫出征的妇人家,始终不像样子。偏偏世子往这跑得还勤快。 冷面世子家财万贯,留下一小盒黄澄澄的金元宝,二指大小,小巧稀罕。望舒爱不释手,闲暇把玩手间。 世子大方,她也大方,好好赏了一大轮,家里人赏钱,外人赏吃食,连夫子和姐妹花都分着了一块不小的卤肉。 春日化雪最是寒冻。白日春杨已吩咐武馆大师姐多加柴火,储藏的柴火用得极快。临近天黑,提着灯去了柴房,想着明日要提醒人订柴,突然有人拍了拍门。 她心一凛。来人用力不大,很稳,但门框震动,落了好些雪。 从正房出来的唐伯似乎感知了什么,脚步加快,瞬间到了跟前,“快去备热水。” 春杨心蹦蹦的,唐伯一开门,头便低了,激动:“将军。” 门外正是披雪伫立的秦修远。 春杨顾不得行礼,立马朝灶房去烧水,天,都成雪人了! 正厅小桌子。宽口盆里盛着加了鱼丸的小馄饨,薄皮肉多,粉肉和白胖丸子漂浮相间,看得食指大动。 如果没有人夹丸子不稳溅你一身汤汁的话……望舒看着自己胸前的点点汤汁,得亏因为要支银子给唐伯,她今儿穿得厚实,唉! “姐姐……”乐乐抠抠手指甲,两把手指掐着忙活。 “稳点,慢点。”看人知错得猛点头,望舒起身换衣裳,随意裹件长睡袍,腰间一系便落座。 谁知季老二又作妖,眼神直勾勾盯着你,一边吃一边看,望舒垂眼扫过自个的事业线,叹息好色果然不分男女老少。 “大人才有吗?”她脆生生问。 “女孩长大了,可能有。”得看先天基因和后天营养,季老二这二者兼具。 像嬷嬷这种一马平川的,桃桃后天就有点难办,她瞧着生了娃之后才有那么点像模样。 乐乐点点头,似懂非懂,“好白……” ……这落后旧社会里,没被允许见过光的部位能不白么! 就连黝黑的唐伯,撩起肚皮来,跟打开新大陆一样崭新。 “夫人。”门外春杨小心翼翼敲门。 望舒不便见人。于是她问:“何事?” 不说“进”,即不能进。 “唐伯想给乐乐看个小玩意。” “定是雪娃娃!” 季老二欢呼一声,闷头喝完最后的汤汁,腿一蹬下凳子,关了门便拉着人跑远了。 ……怪不得老人言生儿育女不如生只叉烧鸡,起码鸡能填肚。 “咿呀”一声,门被合上,以为是有人顺手把乐乐打开的门关上,望舒不在意,旁边武馆新旧弟子三十来人,季守和唐伯又轮流守着院子,安全问题她不曾担心过。 需要她担心的安全问题,在她能力之外,担忧实属多余。 却有脚步声而来。 很轻,很熟悉,像困在每次晨曦微光中的许多次远去身影的残留。 望舒抬头,“噔!”丸子滑落,汤汁又溅一身。 来人大步走进,风风火火,一把搂起呆坐着发呆的人,汤汁瞬间被单手抹搽四散。 “唔!”望舒心如擂鼓,来不及反应,连忙拉了拉瞬间敞口敞到没边的衣裳,“怎么……唔……” 怎么回来了,一句话再次淹没在人的魔爪里。 人体温高得可怕,脸色可疑红成一片,手跟演练过千万遍一般…… 望舒搂紧他的脖颈,整个人都红了…… 秦修远低下头便品尝到了好白的佳肴,唇舌烫得厉害,热力传导,望舒一下子便燥起来了。 单手托着人的臀…… 这可怕的体型怪和实力怪。 “唔……”望舒搂着他的脖子,戳人的手指四处按压深戳,巴掌上的人如何能安,左右上下闪躲,在人身上扭成了麻花。 话还没说一个字,自己便光了腚,被托着放下床时,男人往点上用了些力,“……呃……” 最是敏感,望舒发根直竖,牙根紧咬,挣脱不掉,中心不断被刺激,全身跟过电似地发麻一阵。 这是她自己如何都给不了的感受。 腿便失了力。床沿的男人收回手臂,眼里盯着床上还在余味中发抖的猎物,手上极快,衣物整整齐齐挂在一旁的更衣架上。 望舒只看一眼,心慌一片,那……直直朝着她的方向,撇开眼去。男人把撇开眼的女人拉起来,打进门以来的金口,阴沉沉的,“想了?” 谁惹他,这口气? 何况这玩意,她没那实力想。于是她摇摇头,“没有。” 秦修远:……口是心非! “我想了。” 这一天,白天无人打扰,夜里正房的灯没人来灭,火苗渐渐小而微,终至东方日出,油尽灯熄。 叫醒望舒的是人有三急。睁不开眼,她翻身换姿势蜷着一次次挑战膀胱。 一有动静,以为人醒过来要问他话的秦修远:…… 朝食热了又热。 嬷嬷一大早便哼着小曲慢慢熬着火锅底酱,一边和面开始蒸馍馍,做薄皮馄饨。 “季守,你让那姐妹两今儿不用来了。”热气腾腾的灶房里,春杨想了想,招来季守吩咐,“待你去通知才用来。” 天寒地冻,季守仍是一身薄夹袄,许是小时候受冻惯了,大寒天雪里来去忙活的,厚棉衣都懒得多穿。 “……小姐喜欢听她俩唱曲。”季守觉得没必要让人别来,“来又不费几个钱,给小姐唱唱曲跳跳舞。” 第180章 你要用就用吧 春杨嗦了口唾沫,这话……就着热水洗了洗,往腰上干净的抹布擦了擦,开始熟练地配合嬷嬷擀馄饨皮,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是不是!“你这话说的!将军在呢!” 季守往灶膛里添了块木柴,又顺手搅拌着大锅里的酱汁,浓郁的底料味一阵一阵绕着烟圈散上来,“姑爷下晌要出门。刺史府刚来人了。” 那也不能明晃晃当着相公的面听曲看戏啊……何况……昨晚闹腾大半天,夫人估计连卧室门都不出了。 正纠结着,季守耳一动,停下手,“姑爷起了。” 春杨连忙停下手,指着季守提桶热水先去,自己端着红糖香馍馍和刚下的馄饨紧跟身后。 正厅铺了毯子,秦修远站在门边接了热水和吃食,听季守说下晌刺史府请他过门,屋内暖融融,门外冰天雪地,多少不想出门。 “腿脚有点冻伤,回下,明日拜访。” 裹着被子嗷嗷待哺的望舒:……!! 暖乎乎的帕子递过来,望舒只把脸凑过去,头发蓬乱,被她剪得短短的,秦修远垂下眼,替人擦脸擦脖颈,再想往下,挨瞪一眼。 ……只好抹擦手,软软硬硬的茧子,夸她:“好姑娘!” 那当然,望舒靠着他,由着他接着往下擦,女人就是麻烦,……糊糊的,两人脸都红得厉害,好不容易换了三次水,望舒一裹上睡袍便用手拧他,男人甩了帕子,把人轻轻松松抱起来,转移注意力,“舒舒,吃朝食。” 望舒又累又饿又渴,手只管缠住人形暖炉。佳人在怀,秦修远虽红着脸,却也知情趣,小两口你一口我一口吃了小半时辰。 “怎么回来了?”声音一个赛一个哑,待吃饱,望舒要从人的大腿上来,腰上的手用了力,她便不动了。 “回来看你。”秦修远把剩下的吃食全部光盘,擦擦嘴,“他们两个打下了杭县,如今正在荆城修整。我见来信激烈,知有人背后搞鬼。” 望舒有点担心,“那里会不会……” 男人抱着人站起来,往里屋走,“不会。” 见到卧室桌子上的金元宝,脚步停了停,“这些都给我?” 口气好大,望舒习惯性想伸手捞一锭来把玩,人却把她抱走回床,望舒捞了把空气…… 虽然金子可爱又稀罕,望舒想了想,“你要用就用吧。” 日后她重新打点小银锭来把玩。 你要用就用吧!迟疑吞吐,很是不情愿不干脆! “别……”望舒冷不防……双手撑在人胸膛上,一点提示都没有,这蛮汉子便准备! 昨晚刚上了个长夜班,牛马也得吃会草补补吧,“真不行!” “舒舒,我不动。” 男人千古以来的大谎话。只你总拗不过他,为达目的,这人一套一套的,全无架子,嘴还憨甜憨甜。 什么饭后不宜激烈运动,望舒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 望舒靠在他身上直喘气,一动也不敢动,男人抚抚小妇人的背…… 只身体便是那样折磨她,又菜又期待着玩,望舒双手扣住人的肩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可以了,可以了……” 人要挣下来,双股颤颤,确实愈发无力了。 秦修远感受得真切,自是不应,“舒舒……” 眼看就要得寸进尺,望舒恨极,拽着他盘好的的头发一顿扯,“不!我疼!” 这才把被色狼附身的某人拽醒过来,终于乖乖松手放人下来,望舒连忙理好睡袍,挨着床架离人远远的。 秦修远:……散了发,继续追着人抱着,“就抱着。真不了。”又转移话题,“下午你请了人来唱戏?” 这情形如何听戏,她腿内八呢,“今天不了。” “喜欢么?” 西北的歌曲是辽阔苍凉的音调盘,高山,河流,牛羊,情爱,直白而纯朴,真情实意,最勾孤独人的心肠。 “喜欢。”不喜欢又如何,她也找不到别的有意思玩意了。打发时间罢了,她叹口气,“你能把季老二带走么,她太吵了。谢苗在,找他问问。” 她咯咯不断的笑声和自己死气沉沉的日子格格不入,平添烦躁。 “你呢?”秦修远垂眼,人埋在自己胸膛里,只余下乌发小脑袋。 她总是一次一次绞短自己的头发,全不听家里佣人奴仆的话,甚至不听任何一个人的话。 昨日烘热身子时,唐叔居然有戚戚然之感,“夫人性情阴郁许多。平日里看不出来,只她内心怕是固执烦躁得很。”说她少言寡语,经常一人独坐山岗之上,入了冬日更是闭门不出,买卖和家里琐事已不甚上心。 久久没回答,呼呼声慢慢传出来,人睡着了。 正厅的门轻轻打开,刚搬着酱缸的季守撒手跑过来,对少衣抗冻的年轻将军称,“姑爷。” 秦修远把门轻轻合上,点点头,一高一低走远,才有说话声断断续续。 “家里买卖怎样?” 季守得意,“好着嘞!天儿越冷,那些人越爱吃锅子!”他细细说了法子,“如今我们单是锅底酱料就有点忙不过来呢!小姐把右边的房子赁下来,武馆那三兄弟愣是不练武了,求了小姐,如今搁那儿前院专门做卤肉和烧肉现卖。腌菜沾不得油腥,砌了墙,在后院雇了人帮忙。” 秦修远点点头,自知做买卖这块他远不及牙齿伶俐的小丫头,便提醒两句:“人你看着点。” 季守指挥着人继续搬酱料缸,十分明白,“姑爷放心,咱不惹事,谁敢吃咱的饭惹咱,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从一个十几岁出头的瘦猴子,被望舒一眼相中,如今不过短短四五年,早已脱胎换骨,只他早早有些佝偻单薄的身子,却仍旧不变。 秦修远拍拍他的肩膀,“好。” 看着季守忙活,一旁候着的春杨和夏嬷嬷连忙过来见礼,“将军!” 家里的安宁离不得男人的臂膀。自家将军虽少在家,可这几年一直是你西北最厉害的少年将军,连秦大将军和谢刺史都竖起大拇指的英雄将军,战胜那巨人敌将那一战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家里倍有面子! 第181章 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崽 “乐乐呢?” 春杨上前半步,“夫人给二小姐请了夫子学字,今日唐伯留她在武馆,这会正是练字的时辰。”她又说了望舒以引导小家伙给姐夫回信为目的天天练箩筐大的字。 听到还寄出了一封信,秦修远提提眉,接了家信没两天便往回赶,倒是错过了。 “今日那唱曲的不用来。”秦修远伸手掰了根屋檐处的冰棱,“啪”一声。 春杨皮子一紧。“喏。” 往正房听了听,吩咐一句,“日后那些是非别往夫人耳边传。不安好心的人暗里伤人,自家人不能做那送刀子的工具!” 夏嬷嬷一听话头便直挺挺跪在一旁,低着头不敢抬。“是老奴有错!” “未成亲前,我身边只唐伯一个。现如今遥城有回处,雍城有家在,荆城有去处。” 说到此处,他微微弯腰,高大的身形一罩,春杨额头直渗出汗珠来,顺势一跪,软塌在嬷嬷身边。 把冰棱放平丢在院子的雪堆里,他直起身,“不兴跪着。” 人虎行阔步径直往左边武馆去了。 春杨稍后听耳报神传音,唐伯也自发跪在那屋檐下听训,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忙让季守去压实其他人的嘴,“心不向着家里的,好搬是非的,不管是谁,再有二犯,断腿送官府去!” 没多久,又见将军清凌凌淡淡然回了正厅,下晌两个人手上无论如何忙个不停,心神始终不定。 将军接信急得往回赶,冰天雪地的,若是出了纰漏…… 望舒从漫长的歇晌中醒过来,翻个身打个呵欠,还是因为三急,转头发现人靠坐在外侧的人正手拿着账簿,垂下脸神采奕奕问她:“醒了?” 解完手回来,发现桌上的金锭不见了,唔,桌椅衣裳甚至擦脸巾都摆得规范驯服,那挂着的擦脸巾两端一样平齐,那几盒脂粉都被合上了盖,一溜儿排排靠,扔了两三个软枕的摇椅,毯子垫得四角服帖,那几个软枕也回到久违的木榻上…… 不用看,柜子里的衣裳从短到长到厚,已经列好队,她添了啥小件衣裳,如今正端坐借着看帐偷看她的人心里明镜似的。 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崽。 她有种心头不妙的感觉,可又不好当着贼人的面查看盗窃现场,在回里间换套衣裳还是遵循本心继续躺平之间,她摇摆了下,还是换套衣裳准备去书房记账去。 秦修远:……捏着几本账簿追着人过去了。 “舒舒,夕食吃锅子吧。” 人到声到,望舒点点头,“随你。”眼看人要挨着坐下来,她只好撇下账簿顺势被人抱上大腿,枕着他心跳问:“待几天啊?” “明天看情况。荆城如今有人坐镇,不急。” 放放权也好,秦二不是吃素的,秦三如今是个混混,沾上一身臭。他挑了几件秦三的事,不是路上强占妇人,便是房里凌虐,对敌人手段暴吝,对下刻薄…… 望舒听得直倒胃口,嫌弃得直翻白眼。“你别说了,恶心巴拉。天怎么不收了他!” ……秦修远看人恶心抵触得坐立不安,忙把人稳住,“他伤残之后性情大变,半个废人了。” “性情大变可以报仇,可以自残,总拿女子施虐可见不是个玩意。” 望舒想起那日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下流卑劣,那人跟蛇一般阴深滑腻的恶心样,喉咙一痒一反,“呕!”直直干呕了两下。 秦修远吓得不轻,把两人搁在桌子上的腿放下来,细细抚着人单薄的背,“不说了,别想了,别想了。” 她嗓子眼浅得很,偶尔街上闻见个什么味,甚至他指头不过在嘴内浅浅划挠,有时候便能干呕。 这会不过说个腌臜人,反应这么大,竟呕出白水来。 以至于锅子也吃得不多,秦修远有心弥补,说了些岳父岳母的家常小事,才逗得人张嘴,喂了好些肉片。 慢火熬煮的鸡汤,烫上切得薄薄的羊肉片牛肉片,沾上一层香而麻辣的酱料,甫一入口,通体暖意舒畅。 望舒经常吃,早已不新鲜了。舀碗鸡汤慢慢喝,见人吃得快便制止,“慢点。这样烫伤嘴很容易烂皮。” 人动作一转,把肉丸子搁她眼里,制止不休,小碗便满了。 饭后望舒磨蹭着不愿回房,男人亦不讲究,正房处处暖和,将人困在书桌上,一顿搓圆捏扁,翻来覆去,直羞得人要回房里去。 这书桌可是那夫子教季老二练字之处,这臭不要脸的! 望舒午休醒过来仍愤愤不平,洗漱好走了一圈,书桌比原来还整齐,正厅地毯干干净净,房里木榻只不见了那软枕……啧啧,回里间一看,果然高高晾在那梁上,又可气又好笑,想着人早早起来里里外外收拾洗涮涮,再多的气也消了大半…… 尤其是见到被支开两天的季老二冲进来,“姐夫回来了?!!!姐夫呢!” 一个劲从书房正厅冲到卧室门口,脚步才止住了。卧室重地,姐姐不发话,谁也不能进。 “姐夫,姐夫!我是乐乐!”焦急激动,按捺不住,脖子跟个鸭子似的,伸得那个叫长,那个望眼欲穿。 “去刺史府办事了。”望舒总算心平气和。 季老二闻言,立马小短腿一蹬小胖臀一拧,转头去守大门去了。 一刻钟后又哆哆嗦嗦回到门口问,“姐姐,乐乐能不能……” “你去了,姐夫办不好差事怎么办?” 小胖圆似懂非懂,又跑出门口枯等。 刺史府。偌大的后院,屋上檐下积雪冰棱,院里积雪积冰全部清理,露出整整齐齐的云纹瓦当,平坦黝黑的地砖,伤愈的三白和二黄正带着辅助轮跑得飞快,在平地上疾冲,猛刹,转身,毫不逊色。 “好狗!”游廊上的秦修远忍不住发出赞叹,从未想过腿脚受伤截断后还能有这般法子辅助,简直是再造术! 一声“好狗!”的赞叹,谢苗侧侧身去看这位好友,这夫妻俩夸狗如出一辙,当初那小妇人也是这般夸黄金白银的。 第182章 独独清醒的人,不好受 但要说好狗,谢苗认为还得是秦兄今儿带来的这一对铁甲衣白犬。铁刺环颈环腰腹,四肢修长,全神贯注,立耳传报,能驱赶狼群,能嗅味追踪,能千里奔袭,比得大将军称赞的犬中之王旺财也不逞多让。 他甚心动。黄金白银如今性命无虞,平地无碍,但辅助轮非万能,在坎坷不平之地如何亦不能和从前相比。犬比人更得他意,只条件…… “秦兄,雍城外有香火旺盛的庙宇,据闻诚心求子必能如愿。” 秦修远:……“内子敬鬼神而远之。”据岳母讲,舒舒差点被神佛渡转世,由此憎恶鬼神。 敬而远之,那就没法心诚则灵。谢苗想了想,“你多停留些日子?” 底下犬儿相互追逐,嬉笑打闹,好不欢乐。狗儿亦需有伴,况乎人哉! “世子,若实在为难便作罢!只内子喜静,小姨妹又是个跳脱的,她不堪其扰,我想带走这个小孩。” 这点上谢苗能感同身受,小孩和女人一样吵杂,又是个非亲生的丫头片子。 铁甲衣白犬听令而归,双双倚在秦修远腿侧。 谢苗着实心动不已。 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 秦修远摸了两把二犬,待谢苗一点头,摆摆手便完成易主交换。 二犬调教得甚好,虽频频回头,亦服从指令,并排站到了谢苗一侧。底下的黄金白银也停下脚步,看着加入主人身后的新伙伴,神色一静,蓦然消沉。 秦修远心情亦肉眼可见低落好些,举目眺望,奈何院墙高高,而人身处其中,只能望见四角天空,日积月累叫人如何不阴郁。 “秦兄,想什么?” 谢苗看着带着新得的二犬,和它们前主人一般神色低落,犬换主自然低落,一军之将何必这般丧气,带妻子前往前线,是大忌。 “天下何时能太平!”秦修远难得露出点伤感,“我幼时投北,少时丧父,母即二嫁,投军从戎至今,多少人妻离子散,生死相隔。” 古语言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谢苗知他这趟回来带了阵亡册,秦二秦三攻城废人得很,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将军久攻不下,爹爹说都气得便秘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两年多堆砌在幽州前线的又何止万枯! 滇军从此前的摇旗呐喊给钱给人到如今缩头乌龟,一叫一个不吭声,川州内部兵强马壮,每每试探,等待时机便要抄人后背。 如今季二季三前往雍州,费了老大劲才打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杭县,不知何时才能贯通徽州去抄冀州老巢。 “你应当和季二好好合计合计,他是武夫,但能听人话。” 而不是让出主帅位,跑回来见妇人。 秦修远摇摇头,“二公子有完整策略。三公子性格大变,不好相处。我能做的练兵储粮固城筑池,都有人跟着。” 肯定还有原因,谢苗笑而不言,秦七不到黄河不死心,追着人献身闹出个大笑话。 凭心而论,大将军的女儿倒贴到千里献身这份上,收了又如何,成了妹夫,两个大舅子总不至于还给脸色他看。 此话一出,秦修远话也不说便要告辞了。 身后的唐伯看看远去的主人又看看呆在原地的世子,不由得多嘴一句:“世子请勿怪罪,我家少爷他打小也是饱读四书五经,心里讲伦理那一套。”说完叹了口气倒退着,快步追人。 伦理,谢苗舌头顶着后槽牙,在这大西北蛮夷之地,北蛮子父死子继,兄死弟继,自己的母亲生出自己的儿子,父子同母都不是新鲜事。讲伦理还真是得看北上南人中那一小撮。 只非礼勿视,他这种已经全视的情况又是如何解释伦理……毕竟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另一人如何应对呢。 天下皆浊,独独清醒的人,可不好受! 由着推开的门通过透入的光线,望舒走进红花的小房间,怯怯懦懦窝里狠胖了一圈的虎子守在病歪歪的母亲身边,迎面便是一股柴火烟味,笼在屋顶久久不散的闷愁。 “我说过不准在房内关着门窗使用火盆吧?” 春杨头疼,床上脸色不见得比当初有好转的红花连忙要下床认错,“是我,是我,咳咳,不停让她们换暖水袋……咳咳……太麻烦了,这个我让虎子时不时打开窗通风……” 眼看人要倒不倒,春杨连忙要去扶,望舒伸了伸脚,春杨堪堪止住去势,捂着胸口,好险,要是把夫人绊倒,她今儿也算交代了。 “麻烦?一个月你振作便能好转的病。如果你花了三个月吊着一口气在这,就不麻烦了?”这屋内也算整洁,唯独床前那盆火炭和干柴碍眼,哦,还有床上那藏不住的针线活,还在给这小儿做衣裳…… 要命! “算了,我以为我在救你和你儿子,看来这几个月你也没想着活,我这饭这药这人也救不了人。我这不求做救人的菩萨,这地也不可能做丧命的凶宅,你俩还是回去吧。” 红花只是哀哀地哭着,“夫人,我真的是怕拖累你们,我有喝药吃饭……” 望舒用手搓搓鼻子,往外退出两步,用眼神止住她:“别在我这跟前哭哭啼啼的,我看你是打着死在我这里还给我托付这玩意的算盘!” 一言既出,屋内俱静。 屋外的唐伯头皮一棱,立马示意后面的人全部退得远远的。 红花被吓住了,完全一动不敢动,春杨惊讶得张大嘴,这病秧子真这样想??!!她真敢?!! “看来我猜对了。”望舒瞅瞅那臭小孩,“啧啧”两声,“或者你不知道这世上因为你生了他,所以只有你不得不爱他。其他人眼里,不过蝼蚁罢了。”望舒叹了口气,不直说,却比直说更狠。 一想到这女人把自己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中,望舒恨不得她们立刻滚出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就罢了,这小人还想回头捅她一刀!!意随心动,嘴上的话越来越狠。 “比起人,有时候我更喜欢旺财。红花你这辈子如果不懂得先顾全自己再去顾旁人,那你下辈……” 第184章 空穴不来风,来绿帽子 “舒舒!”门外传来制止的叫唤,“我带了糕点回来。” 是秦修远,望舒停下来,转头吩咐春杨,“让季守送他们回去。”她原地想了想,咬咬唇,“不带蓬的马车,从最热闹的街市上走进。送他们五匹布,五斤肉。别人问就说……” 外面又唤她,催促:“舒舒,你先回正厅。” 急得被打断的望舒跺跺脚,“就说这儿子吃饱了就一直吵着要他娘回去找奶奶。” 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好家伙,秦修远正堵在游廊口里,神色不明,手上还真提着方块纸袋。见她出来,向她递了递东西,“冻得很,你先回正厅。” 不。她抿嘴,全身上下都在拒绝。 望舒今天就要这么做! “季守!”躲在灶间的季守立马应声而出,眼角瞅了眼看不出神色的姑爷,匆匆进了小房间。 红花出来时弱唧唧,见了一侧沉默不语的秦修远还欲下跪,“将军……” 这白莲花!望舒见此就要上前两步想动脚去挡,男人眼疾手快一手搂住人的腰,提溜着人,往后退了两步。 季守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上手,两刻之内将人打包齐齐整整上了送货的马车,随即马鞭一扬踪影消失在屋角。 “把里边的东西能烧的当柴火烧了,四墙和顶上全部用火燎一遍,通风透气。”被困住的望舒还有气,指着人来做彻底消毒。 唐伯应诺。 见大佛终于被挟持着回正厅,春杨终于松下一口气,连将军都不给半点面子的主儿啊! 和唐伯一边搬着桌椅那些往灶房去,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 望舒一进门被人松了手,也不赖着,赶紧提壶倒热水洗手洗脸,身上能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换了套胡服出来。 见人还在一个劲盯着自个,望舒扒拉扒拉擦过一遍散下来的头发,“你碰了我,赶紧擦擦。三个月好不了,整不好有啥大病!” 秦修远太阳穴鼓胀,隐隐作痛。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他最不能生气的人,幼年一直卧病在床,性情是有些不委婉,这样也挺好,不然自己憋着要搞坏身体,这次她是好心又被人戏弄一顿,有些口不择言罢了…… 唔,她也聪明,一眼看穿别人都想不到的意图,托付儿子,呵,真敢想啊! 季老二都要被踢出去了。 不知想通什么,人倒去洗漱净脸,望舒撕开纸张,方方正正有点发黄的米饼,一拈松散,油不够;吃到嘴里,一点点甜,糖不够。 米饼被推得远远的。 秦修远:……呵,她性子不做作。 “谢公子只答应我带乐乐走。” 意料之中,“哦。”既不高兴也不伤心。 “舒舒,下晌咱们去城外的寺庙转转?” 转寺庙?就着伸过来的手坐到人的大腿上去,“为什么?风景好?” 真沉迷景色。 秦修远靠坐摇椅里,选择坦白,急急一口气说完:“谢苗说那寺庙求子灵验。我们听他的去一趟,以后我再找他说带你走的事。” 看人急得,不就是证明不灵,谢苗理亏,总不好一再拒绝他呗。 “那求子怎么灵验法?”望舒很是好奇,手指卷起他一撮头发绕啊绕,想起些故事会的片段,妈呀,不会故事来自于生活吧…… 这个秦修远做足了功课,“唔,先是俩人一块供奉送子娘娘,随后妇女在庙内斋戒三天,诚心求佛赐子女,回去后夫妻同心,唔。” 说到夫妻同心,某人的脸红红的。强作镇定,继续把打探来的消息加以佐证,“唐叔说城里好些妇女得以一月怀子,还有一妇女连得二子,说明并不是空穴来风。” 望舒看人煞有其事,噗呲一声笑了,空穴不来风,来绿帽子吧。 “供奉送子娘娘,那就是掏钱去送了。妇人家在那里斋戒三天,诚心求佛,那不就是送人了。” 送人两字咬得百转千回,望舒拍拍闻言眯着眼睛听的的自家傻男人,“送钱又送人,就能得天上送来的小娃娃……你猜,钱是你送的,娃是谁送的?” 秦修远词穷,闻言迫切得想静静,什么意思,他握住忙着绕发丝捣乱他抓思绪的小手,“舒舒,什么意思?” “我猜那庙里定是藏了一边收钱一边能让妇人快速怀胎的好神仙呗……” 神仙那说得叫一个轻蔑! !!!秦修远半知半解,内心一震,把人提高和自己平视:“你…你是说……” 目瞪口呆的俊男人心急火燎的,望舒倒是侃侃而谈:“那些妇人大多是相公不能生,我猜,求神拜佛就能次次灵验,估摸是野汉子冲作神仙藏在庙里等着妇人送上门来求子呗!” 霎时秦修远犹如被天打雷劈,结巴得厉害,“舒舒……你你如何…知知晓…?” 铁树开花,秦修远结巴。 望舒也不能肯定,但把人往卑劣处想总能八九不离十,“反正我觉得人大部分都挺坏的。你去查查呗,夫妻敦伦天契地合没怀胎,反而在庙里斋戒肚子就能揣娃回家,你相信鬼神之说还是信真枪实干。” 男人久久沉默不语。一方面荒谬得他想反驳,一方面确实没道理那些妇人在家里揣不上娃娃,反而在庙里住三天便揣回家的,有些男子确实天生无法使女子怀胎,女子天生不能孕子,不常见,至于真枪实干,咳咳,他撇撇头,小妇人诗书不读,口无遮拦。 “那他们如何保证那三天便能怀胎?”秦修远倒杯热奶茶给人,百思不得其解,若她所言为真,真有神人能在三天之内让妇女怀胎? 望舒一副你不机灵的模样,凑上前品两口甜甜的奶茶,润润嗓子。抓着他的头发戳戳他的额头,“你不想想,妇人来癸水不得进寺庙,她肯定是确保癸水完事之后去的,医师早说了,癸水后更容易怀胎。至于第一个三天不行,如果妇人被野男人拖下水,心里惶恐不敢报案的,你让她十个三天都成。” 说得煞有其事一般,秦修远静默不语,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朗朗乾坤如此淫人妇女……” 话说了一半,他其实是相信多过怀疑了。 “咱俩是我不能生,你给我找再多的野汉子也无济于事。你今晚去看看你给我准备的那一群姘头们呗。” 第185章 天灵盖被掀上天 天灵盖都被掀上天! 秦修远终是忍不住,将人颠下去,往人肉肉最多的地方送了个大比兜,喝声:“舒舒!休要如此胡言乱语!” 一时间男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望舒委屈,好狠心的男人啊,平时不坐他大腿还不乐意,一生气就把人颠下来打屁屁。 “哼!”望舒狠狠瞪他一眼,捂着屁屁直接给他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秦修远:……天灵盖还在飞,太阳穴快要气爆了。什么话都敢说,野汉子,姘头,还一群!他扯扯衣领子,瞬间觉得比上战场还累,妻子言行不当,丈夫首当其冲。可教妻,着实难如登天。 想到起因,他脸沉了沉,去武馆招来唐伯如此这般那般一顿吩咐,果不其然唐伯嘴巴跟吞了个鸡蛋似的,恍然不觉愣在原地,像被夺了舍一般。 感同身受的秦修远替人手动合嘴,大抵刚刚自己在舒舒眼里和这副模样不相上下,叹口气吩咐,“唐叔,目前只是猜测,小心行事。” 抖擞精神一鼓作气进了房间,小妇人正收拾钱匣子,对自己视若无睹,得,秦修远揉揉脑壳,想想那会她还没做自己的新妇便把心爱的旺财送给自己,又比自己小上几岁,如今那事若如她分析,届时发生什么,他真是身死不足以抵罪,放揉声音拉着人衣裳便道歉:“舒舒,我不好。我已经让唐伯去寺庙里查了。” “哼!”光有其表,暴力男! 秦修远见人肢体不抗拒,小嘴哼哼,忙搂上细腰继续认错,“我错了。舒舒,随你处置。” 如此低声下气好几回,舒舒总算勉强给他一回机会,“下次你再这样……” “绝不会!”秦修远连连得了好几个从鼻子深处喷出来的“哼”,这下有了长句,立马再认错,“舒舒,我是昏了头。唐伯出门去查了。” 只你能不能别说那样的话了。给他十个胆子,这会也不敢提个卑微的要求。 “嘁!”望舒拉不回自己的腰,合上匣子:“要是真干那勾当,都有后台,说不定迷药地道都有呢。你还不如让唐伯摸去那些人家里脱裤……”想想自己的屁屁,她意有所指朝人那处动了动,“多查几个便知真假。” 抱得太紧,自然躲不过她的动作,秦修远揉了揉额上青筋,骂又骂不得,打?更是要不得。改,难于登天。 头昏脑胀,索性自暴自弃。“好。” 夕食后重新安抚完粘人的季老二,秦修远还是好好耐足性子给人一番由表及里有力度的深刻教育,才把新妇教导得连连服气求饶。 望舒口干舌燥,懒觉也睡不成,爬起来将小桌前的水“咕咚咕咚”连续灌了两杯,又去解了手,总算可以安稳继续躺平,头一歪,果然,臭男人又将犯罪现场拾掇得干净整洁,然后跑得无影无踪。 嗐!男人越发不要脸一次次刷新下线了,她摇摇头,把试图把那颗作乱的大黑脑袋翻出太阳系去!难搞! 一日三餐,日中喝碗羊杂丸子汤之类,最是暖胃。乐乐平时随着她的饮食,如今姐夫一回来,天天求抱抱,要举高高,央着人出门骑大马去。 唯有剩下望舒一个人慢慢喝汤,春杨顺便报下买卖上的事,铺了三处场子,遥城鞭长莫及,但只要她能记上的账绝不含糊,手下这些人确实给她挣不少银子。 “……如今季守手下有三个小猴儿帮忙送酱料,闲了又去烧肉铺帮忙,这一来二去,方子怕是被摸清去……” 她刚来时藏方子,如今倒不在意了,“无所谓,他们要有吃那口饭的胆子,我们换口饭也行的。卤肉和烧猪肉我吃得够够的了。” 春杨笑出声来,“别说夫人,武馆那些个弟子刚来谁都是老远便垂涎三尺,如今吃多了不见怪。” 所以方不方子的,总不能一方传三代,如今秦修远算是立稳脚跟,一直说让她别担心莫操心。那她也放松,“别私下做些坑人的事就行。” “夫人,你放心吧。”光是凭夫人的聪明劲和行事,就难有敢背主的人。何况将军是一方统帅,一般人给三个豹子胆也不敢把歪心思打这家里来。 那天当着人面连将军阻止不了夫人,私底下谁听谁的,一目了然。柔柔弱弱,却是以柔制强,稳稳拿捏。 “咯咯,姐夫!” 人未到声先到,一大一小玩累回家了。 春杨连忙退下,端着一大盆丸子汤重新进来给人舀好,季老二坐在桌子上也粘人,想要和姐夫同侧,秦修远把人抱在单独一侧,不送拒绝的力度,“乐乐,坐好。” 四方桌,男左女右,夫妻共坐上侧。 “姐夫,乐乐要和你坐一起!” 春杨连忙压了压小人儿,“乐乐,吃丸子汤。” “春杨,让季守来对账。” 望舒吃饱放碗,给了还在嘟嘴的季老二一个眼神,“没有姐姐你哪来的姐夫!你不想来姐姐姐夫的屋子吃饭,就回自己房里吃去!” 季老二气得鸭子直伸脖子,却反驳不了半个字,憋了半天,眼泪一泡,想要走,又舍不得会骑大马的姐夫,终是乖乖坐在那块捏着勺子慢慢舀汤喝。 很快又上了烧肉和包子,秦修远掰了半个菌菇包子给已经放筷靠坐着消食的人,“下午要出去一趟,多吃点。” 望舒撑着右脸不动,看蠢蠢欲动的季老二立马两眼亮晶晶,懒懒回答:“我想在家里听曲。” “马车准备好了,我俩去城外转转。下次再听曲。” 两人去还差不多,望舒接了包子慢慢啃。 要练字的乐乐:……又是一泡泪。这次她聪明了,“姐姐,乐乐也想去。” 吃饱有点困,每每听到这小家伙诸如我想我要我就是这样的句式她都想笑,“姐姐想什么,你知道么?” 季老二闭紧嘴巴。这大西北唯一不能通过哭闹纠缠得逞的小孩子——她的衣裳可以是和人打架撕烂,上墙揭瓦被勾烂,绝不会撒泼打滚被地面磨烂。 第186章 你姐夫就想带你姐姐 夫人出门可不轻松,暖水袋子,炭火烤炉,热水罐,藏在柜子里最厚的披风,加双层羊毛的高脚皮靴,厚羊毛手套,毡帽,防风雪的面巾,还有护脸的脂膏,春杨样样准备好,放在暖炉上一一熏味烘暖,季老二跟在一旁帮忙撑开衣服的一角,小手拉得紧紧的,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 春杨的心软软的,将烘烤的披肩翻个面,催促又要来揪下角的人:“乐乐,快到时辰了,去见夫子吧。” “春杨阿姨,姐夫为什么不带乐乐去?”说着说着,忙半天的人又开始含泪。 春杨:……你姐夫就想带你姐姐…… “乐乐,夫子到了。”秦修远站在门边唤人,自是听到她不依缠人的话语,忍不住训她一句:“姐姐都多久没出门了,多少次都在家等玩耍的你回来,你今日等不得姐姐一回?” 刚从书房出来的季守连忙抱起还在委屈的季老二,“姑爷,我送乐乐过去。” 季老二不服不行,但心里显然有气,抡起小拳头就开始捶打季守的肩膀,季守不以为然,行了礼准备加快脚步走人。 “季守。”熟悉的女声。 秦修远看眼走出来的人,摸摸鼻子,让开位置。 “小姐。”季守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又折回来,把停止打人的乐乐也放下来,两个人在门里并排站着,两个人在门外候着,乐乐一抬头,碰了姐姐的眼睛连忙把打人的右手藏起来。 “戒尺抽右脚脚心五下,饿两顿,三日不得出武馆。” 看着焉瓜一般的季老二跟着季守走远,秦修远摇摇头,怪不得舒舒嫌其吵闹,抚育小孩太费心神。 “摇头做甚,她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望舒走进卧室,秦修远随后跟进解释:“乐乐小孩子,谁陪她玩,就喜欢谁。” 卧室不大,忙着烘衣的春杨有些局促,谁知将军比夫人更快开口,“你先下去。” 门关上,望舒挑了一套水红色的耳环戒指手镯和玉佩搁在炉边,烤衣的人捞起来往自个衣领里面调皮一丢,用体温暖,“这样快。” 望舒被他逗笑,扯了他手里的足袜,“别烤了。我不出马车,不会太冷。” “我带你骑一段。在城墙上看雍城全景。” 光是听便让人心动,望舒靠在人身上,设想一座巨大的雪乡城池下,天地间厚雪滚滚,洁白无瑕。 为了堵风,两双厚厚的足衣甫一套上,极柔软的羊毛绒底绣花厚袍直接上身交领右衽一环两绕紧紧裹住难掩青紫的肌肤,望舒拍了拍人的手,“闷!” 秦修远用手颠颠某处,却不肯减力道,“待会骑马,不束紧不行。” 若是随着马身动作起伏,那得多少人看了去。想到这他问了句,“你那会在草原,没束紧?” 望舒快喘不上气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无语至极,翻了个白眼,“你走开,我自己穿!” “……我松松。”不过他坚持,“下次骑马束紧点。”上回便算了。 由着他替自己穿戴首饰和衣帽,披上厚厚的狐毛披风,望舒抹了点脂膏,晕染红唇。 一环两绕衣裙抽紧,下肢密不透风,被裹得如同蚕蛹一般,望舒缩在人怀里由着他抱上铺了厚毯子备了暖水袋的马车,一路两人相依相抱。 雪面上“的的”声不断,十几骑骑兵跟着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 “先去城外看山下的雾凇林。” 车内有热水袋,有几乎密封的炭盆,望舒有些透不过气,推开半扇窗,冷水猛得灌进来,秦修远侧了侧身挡住,望舒人靠坐在他怀里,歪着头去看一路的雪屋,时不时有百姓披着厚袄子佝偻着腰穿行其间。 再冷的天也要吃喝拉撒,摆摊吆喝不止,拉着柴炭沿街叫卖,人冻得哆嗦,却叫卖得起劲,活生生的卖炭翁重现。 望舒收回眼,男人连忙把窗户关上,问裹在棉围巾里只露出清冷双眼的小妇人,“冷不冷?” “不冷。” “冷就说,别逞强。” 望舒看人一副确实不想重新娶新妇的真诚模样,点点头。 到了城外,秦修远将人裹在自己的披风里,单手抱人上了软鞍的马,望舒稳稳被固定靠着人胸膛侧坐,一路呼吸着冷梅透爽的雪气,冰雪覆盖的天地,时不时发现一行小鹿留下的梅花脚印,一串串兽类拖行猎物的痕路,还有那一堆堆小指头大小的黑色颗粒,许是小鹿粪便。 上山的路提前清过雪,一行人动静不小,一只大隼在低空盘旋,碧空万里无云,唯有它张开翅膀一会低飞,一会上旋。 半天,或许考察到这群人不像能被叼走一块肉的样子,估计失望至极,隼尖叫两声,消失在远方的山间。 远处萨普深山雪雾缭绕,神秘遥远。雍河冰封,临河的一大片松林高大挺拔,丰沛的过冷水滴遇到这一片松林迅速凝结成固态小冰棱,将松林裹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棱纱衣。 风一来,树梢上的小冰棱摇摇欲坠,消散一层雾气。 “秦修远。”望舒拽拽人,指指不远处长得挺高的小树,满怀期待:“你去踹它一脚。” 男人把热水袋给人抱好,大步上前,长腿一抬,腰胯一线,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脚,整棵树雾凇齐震,哗啦啦一场雾凇雪直下,雪气缭绕成一大阵团雾气,自行驾雾翱翔。 而受过一脚的树褪去大半晶莹,稍显黑秃秃的残骸之景,和周围格格不入。 暴力男啊!但她喜欢! 换棵树,站在树下指挥人动脚,秦修远依然是毫不惜力的一脚,踹完抽身而退,少有雪和冰棱沾身上。纷纷扬扬一场雾凇,从树枝直坠而下,摘了手套的人抓了几根冰棱,寒透彻体,一屁股坐在雪地,又抓了几把雪,往空中迎着日光一扬,很快被风迎面吹回,张开的嘴回收了小半口。 “嘻!”秦修远看着犯傻,将人转了个身,抓了一大雪往她眼前一扬,很快被风吹向远处,落地无形。 第187章 爹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啊 碧蓝的天,还算温暖的太阳,千变万化的雾凇在蓝天红日映照下千姿百态,渲染金光,风很大,雪坡风很大,但她身后有宽阔暖和的胸膛,她安心地依靠,静静欣赏这冬日盛景。 谢苗带着新得二犬轻轻巧巧跃上观景亭,大腹便便的刺史竟意外不怕冷,安然独坐,桌上的小炉子咕咚咕咚冒泡,父子二人同登雍山,远拜萨普神山,围炉泡茶,好不惬意。 今儿显然有对鸳鸯比他父子俩更惬意。刺史免不得有些抱怨瞪了儿子一眼,“要知道,父亲应当带着歌姬过来,听曲赏舞,胜似仙人。” 谢苗扫了眼远处开始抱着妻子巡山的男人,对父亲的嘟哝不以为意。 “父亲,儿子觉得不如就让秦修远带着那女人前往荆城罢了。” 经早上那骇人听闻一事,刚刚秦兄看他的眼神都不如以往亲切了。他有种不杀伯仁,伯仁差点因他而死的愧疚。 不管是秦兄,还是那小夫人,他绝无半点害人之心。哪里想到那寺庙胆大滔天,竟敢那般行事,幸得秦兄事先查看,不然那小妇人进了恶鬼窟,怕是难逃一劫。 “大将军的话,不好违背。”刺史安抚儿子,“不知者无罪,那庙宇今晚便会付之一炬,阴差阳错,好事一桩。” 二犬一左一右来回巡逻,谢苗将茶一饮而尽,抹了把白一的狗头,白一顺势在他手里蹭了蹭,很微妙,谢苗便体会到那下侧扶着妻子稳坐树杈的某人,心中亦是同般柔软熨帖。 刺史眼睁睁看着儿子摸着狗头一脸温柔似水,十分蛋疼,唉!没老子的儿子变着花样讨媳妇开心,有自己这样英明神武老子的儿子,却对着一条狗柔情似水! 这景不赏也罢,他的眼已经脏了。 “苗儿,你是时候找个女人暖暖床了。”别镇日里对着四条狗发花痴。 刺史例行每日一催促。 谢苗收回手,女人没啥意思,像秦修远那小妇人那般有奇思妙想的,勉强过关。“父亲别整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过来,烦。” 得,胸大无脑,这愣头青知道个屁!刺史气绝,“这年代我也找不到脑大无胸的女子给你!你还有两年,不管如何我要见到孙子!” 逗狗的谢苗稳坐如山。 谢刺史只他这么一个儿子,如何强硬得起来,气鼓鼓的。 山下。 秦修远把在树上开心晃腿的人抱下来,“舒舒,我们该回去了。” 耳边有隐隐不明的声音传过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望舒搂着人的脖子轻轻巧巧摔回人身上,拍拍衣服上的雪,靠近他商量:“还想来。” “过两日。”男人承诺。 望舒心满意足,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嘁!阿嘁!”被人裹着抱上小路,随即上马,四周的士兵瞬间聚拢成队,很快便下山了。 瞅瞅,谢刺史更生气了! 没爹的人哄好媳妇都回家了,他这逆子还在这想着和狗玩跑山呢! “苗儿,爹只有你这一个独子啊!”看着群山雾凇皑皑,刺史心中一片拔凉。 谢苗不语。 连着三天,望舒跟着人跑了雾凇林三趟,雪地里打滚,观雪亭赏金色落日,独挂东南枝,我倒你接,甚至泼水成冰,围炉煮奶茶吃烤肉都试了个遍,等季老二又开始山呼海啸跑过来找姐夫,过足瘾的人摆摆手,将男人让出去了。 烤肉店二楼包厢。 谢苗看着手上挂着小姨子前来的兄弟有些无奈,挂了三天妻子的人,今儿臂间换小姨子了…… “乐乐,坐这儿,乖乖的。”小家伙也听话,趴在桌子伸手玩狗狗们。 “我过两天回库尔。你呢?”谢苗叩桌面,即使是寒冬,守将何曾敢用人心下赌。 秦修远今日穿得单薄,交领厚袍,墨黑色的外袍显得人白如玉,翩翩潇洒。 “我倒不急。”荆城有大将军的爱子在,他回去不过是陪衬。“去见我母亲的亲兵还没折返。” 谢苗倒有点好奇他那位做了大将军小妾的亲娘,看到如今儿子羽翼丰满定是悔青了肠子罢,倒是慧眼识珠的小妇人一路跟着他微末起家,日子红红火火,如今这夫妻爱重,连着三天同游,都成雍城第一热的新鲜事了。 话说回来,“秦二勇猛你稳重,父亲和我都是想着让你尽快回去。” 刺史管家有节奏敲门,端进来一大盆滋滋冒油的烤羊排,肥瘦间的羊排经炭火烤得金黄诱人,管家用小刀从肋间分割,切成一根根的小羊排,季老二一下子立直了,眼神直勾勾盯着肉。 秦修远笑笑,接过侍女的帕子给小家伙擦手,白白胖胖的小爪子抓了块小骨头先丢给一旁守着的二黄,煞有其事通知:“吃饭啦!” “我已去信大将军,等他的回函答复。”秦修远没有避讳自己在做两手准备,虽然隐隐有预感,大将军不会答应。 谢苗失笑,这是离开妇人便寸步难行么!“大将军恐不会答应。妇人不随军。” 那在荆城那坨人形物怕是鬼吧!秦修远不语,规矩向来便是定给那些不敢打破的人来遵守的。而定规矩的人向来视规矩为儿戏! 两人有些不欢而散。 望舒知他两次争取无效,筷子戳了几下新捣鼓出来的梅干菜饼,“事不过三,那就算了吧。”为同一件事求人三次,只会让别人更得意。 她夹了饼让人试吃,秦修远低头连吃几口,用吃干抹净回答她,又拿了个香菇包子,慢慢放慢速度:“唐伯说这蘑菇是你亲手采的?” 说起这个,作为有三个月采蘑经验的小姑娘,望舒就有话说了,“你不知道,那山庄里树荫下全是一窝一窝的白蘑菇,还有那草原有一处沙坡,那蘑菇长得跟不要命了一样,我们几个前一天采完,累得跟狗一样,第二天早上一看,得,又冒头一大片!” “……鲜肉蘑菇汤又鲜又甜,还有那蘑菇做酱好吃麻了!晒干又可以做包子,炖肉……” 第188章 修远保证 后来她累得直不起腰,都是让弟子们去采收,很多别的种类她认不出,通通不采。 真是丰收麻了!望舒其实还想去打猎,展望未来:“我到时候跟唐伯学学射箭,要亲自打猎。” 她虚空做了个两指弯曲,做了个后仰拉弓,手指一放,射箭完成。“一箭一只小野兔,剥了皮毛剁成块,先加姜再下酒,一口一个香咧!” 说着说着咂吧嘴,看着梅干菜饼和蘑菇肉包子就觉嘴里淡出鸟来,想吃肉,肚子却饱了,心有余力不足,幽幽叹口气。 秦修远:……听起来挺难懂,一捋清挺好懂,爱吃饭,不愁饿肚子…… “我先前也给大将军去了信。”饭后秦修远牵着人往房里走,望舒解下小短辫子的红绳,蜷曲的头发四散,对某些人恨得尤为咬牙切齿。 “家人不停暗处使坏陷害,自己倒是一点愧疚都没。那种猪想必也不同意,专门把时间和空间腾出来好给女儿爬床吧。” 正在喝水的秦修远呛了个惊天动地。 望舒放下木梳子,去给人顺背,不是,她说什么了,用得着这么激动嘛? 男人呛成个猪肝色,好一会才平歇,望舒等着他责怪自己一句“胡言乱语。” 谁知直到人洗漱完了往床上走了,眼看就要动手了,那秦师傅的口头禅还没出来,望舒捂紧衣襟,这不对! 手被拦住,人直勾勾地盯住自己,秦修远侧开脸,莫名有些心虚,望舒哪里看不出来,不怕他人高马大,半跪起身扯住他的耳朵,“你不对劲!” 秦修远捂着她扯耳朵的手,抱着人一翻一转,便成女人靠倒在他怀里,揪着耳朵打情骂俏之势,“胡言乱语什么,该歇息了……”说着美色徐徐图之,望舒侧开脸躲他的大舌头,他娘亲的,才成亲不到四年,人翅膀就硬了,回家骗老婆! 手掌一推,不说便罢! 自己便挣扎要下去,男人估计靠不住了,她还是去数银子求个心稳。 秦修远把气冲冲的人捞回来,“好,我说。我说。” 你说我就要听了? 专门和人作对,脸一拧,有脾气,“这会我不想听了。” 好傲娇的小娘子,秦修远哭笑不得,话反而很容易说出口了,“秦七躲房里恶心我呢。” 啥?躲房里?还恶心他?这就是古代的色诱吗?生米煮成熟饭吗?望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的房里?什么情况?你看到多少?白不白?你到哪一步了?她穿什么衣服,怎么穿的,什么姿势吗?” 秦修远看着人步步紧问,锱铢必较,兴致盎然,心头不妙,但还是老实回答,“她偷偷跑进我房间,唔,没有穿,我进门就发现呼吸声了,她掀开被子我就……不小心……看了一眼。” 砸吧砸吧嘴,听起来不大费劲,继续追问:“没有迷药没有醉酒?没有奴家没有看丢清白要你负责?” 人问话把唾沫都喷他脸上了,秦修远放倒她的腿,一一回答:“没有,我还穿着甲衣呢。第二天她随军去杭县了。没再整事。” 还真猛,“她对你,挺执着的。”望舒还是觉得没味,平心而论,“她当初又不早点看上你,她等不及我……” 秦修远掐了人一把,望舒吃痛捂着胸,话音戛然而止,这男人,好狠的手。 “好好锻炼,养好身子,再过几年给我生个娃娃!”秦修远口气严肃,一板一眼,“不准再说些自己的丧气话!” “哼!”望舒撇脸,多大小孩要教训她!他说生就生,好大口气,怎么不自己生去! 摸摸被她自己绞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看她气哼哼翻白眼半点不服,秦修远揉揉脑门,这人不吃一点硬,柔和声音继续和人沟通:“你看如今你还在长个子长……肉,过得几年身体长结实,便和正常人一般强壮。你生了病,病已经好了,身体长得晚几年罢了。” 哦,这人话才差不多,想了想反驳一句:“你又不是神医!” “我是你相公,神医也没我清楚你身体变化。”秦修远自信满满捏捏她转过来的脸蛋,这大几个月养得不错,软软嘟嘟的。 小伙子说得流里流气的,不过这傲气,她喜欢,嘿嘿…… 见人笑了,男人把人搂住大嗦几口,继续柔法输出:“舒舒,遇见事不要大怒,怒伤肝,心火盛人暴躁,睡不好身体便颓废了。总之你自己身心愉悦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那总有人让我心烦嘛!那些恶人……” 男人拿捏她张牙舞爪要指指点点的葱指,“那些恶人我记着。他们故意作恶行,你别当了真,掉了陷阱动气,岳父岳母好着呢,我也是。” 他说得很认真,望舒双膝跪在他身上,和人平视,认认真真问:“你和我保证。” 保证什么,她没有说。 不同于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秦修远浅色眼眸映着小小的她,他也没问,言简意赅:“修远保证。” 他算是读书人里老实那一挂,可信度高。眼睛真漂亮,浅浅的颜色,引人深深下坠,她凑上舔了舔,秦修远睫毛抖动,闭眼。 心里想着,不同别人好奇害怕鄙夷,唯有她,看着自己的双眼会挪不开会亲昵。 “舒舒……”他想问为什么。 望舒看着紧闭的眼睛又睁开,一汪深海,他的眼珠会变色,时而浅色时而又有点蓝色,换个角度,咦,又像黑眼珠了。“嗯?” 在沉迷美色时,美色十分忐忑,张口犹犹豫豫:“若我们以后的娃娃外貌随我怎么办?” “吓?”怎么说到娃娃了,这小伙子好跳脱。望舒有点不忍心打断他的幻想,“你还是别报太高期望,别娃娃长娃娃短了。” 望舒真没把握自己能怀上娃,没有一哪来的二。 何况生娃那是拿命来下赌,说不定自己得嗝屁在前。 男人显然不在这个频道,一想到到儿子长相随他,却没他好运,找不到个情投意合的娘子,被人笑话到老,喃喃:“像我就凄惨了……” 第189章 你捏着嗓门唱,累得慌 啊?望舒好奇,“怎么惨?” 听他煞有其事一一说来,不由得扶额,这小伙子怎如此悲观,身材样貌脾性本事,单单拿出一样,望舒都觉得三妻四妾没问题,何况他样样还真不差。 居然担心儿子容色像自己,娶不到媳妇! “你日后至少是位将军,还愁儿子娶不到媳妇?就是你得是位活着的将军。”望舒提醒他,可不能随了他亲爹,宽大的睡袍袖子一扬,念念有词:“你得好好活着不然我这得罪一堆,那惹火一摞,带着你还在喝奶的娃娃被人三天两头欺负死,儿子小,娘子嫩的,便宜别人……” 不顾人脸色黑如锅底灰,望舒加了把火,靠在他耳边告季三的状,“你好好的,上次那残缺玩意儿都用恶心死人的眼神盯着我…”她摸摸直竖毛发的脑壳,“怎么不把人对半劈了呢,留着作恶多端!” 秦修远脸黑得能研墨写大字,又被她说得那事心火直烧,“他看你哪里?” 哦,男人能看女人哪里,望舒捶他,“明知故问!沐浴皮都快搓掉一层!”听闻他那些折磨女人的手段比老鸨还让人心惊,简直以凌虐人为乐,比印度人还印度人,想到遥远的印度阿三与动物们不得不说的骇人听闻二三事,望舒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把人紧搂,揉揉寒毛直竖的小脑壳,罕有口出恶言来安抚:“下次就会被人对半劈了。” 之后几天,秦修远又去了两回刺史府。连连碰壁,望舒知晓也没说太多,“谢苗唤你一会秦弟一会秦兄,是不是有病?” 初到雍城称他为秦弟,这阵子却突然称自己为秦兄…… 两人同年,但秦修远月份小,谢苗较年长。 如实转述两人对话的秦修远愣了愣:……还真没发现…… 能被谢苗称秦兄的,思来想去也就秦大将军的大公子……大公子…… 奉军令的李富贵从遥城回来,带回她亲婆婆的口信和李嬷嬷她们的消息。 “远儿,娘亲一切都好,你好好听大将军和刺史大人的指令,他们看重你,是你的福气。另,娘盼着孙子,夜不能寐,等你立下大功携子归来。” 李富贵一口气说完,看着同在一块旁听的望舒神色并无异样:老大这媳妇越长越水嫩,跟那大白笋似得还在蹦个子,嘿嘿直笑。 “我看老妇人气色好,不像晚上睡不好的样子,望舒小姐不必介怀。” 哈哈哈,可不是嘛,夜不能寐这话可真是遣词造句,望舒扫眼嘴角微僵的男人,捂嘴直乐,“好嘞,听李千户的。” 秦修远:…… “望舒小姐,我寻思你咋还能长高高啊!”别人嫁汉生娃娃,她倒好,窜个子,让五短身材的富贵那个嫉妒羡慕恨。 望舒和这个短小精悍的热心肠小兄弟聊得来,“多吃肉哇!既回来了,你带着他们来吃,别客气啊!” 拍拍刚从李嬷嬷得的银票和银袋子,“就当过大年,想吃吃想喝喝!” 大手一挥,季富婆给学有所成的弟子和士兵配马,富贵带着新组建的骑兵连在武馆连吃带住,日日打秋风,吃饱了便去郊外拉练骑兵,一时间主帅抱着美人,属下霸着美食,人人乐逍遥。 过年,留在雍城的将士家属本就不多,秦修远派人给人送点卤肉和米面,略表心意。 时间过得飞快,望舒除了腰酸背痛,完全沉醉在二人世界里。 直到又是一年迎春时节。积雪消融,到处湿嗒嗒的,水滴不尽。身穿粉色翻面夹袄的姐妹两抱着琴,小心翼翼扶着门下了马车,甫一进门,灶房热气腾腾,干稻杆一路整整铺设游廊,鞋面走过,不沾半点雪水。 季守得令给人推开正厅的门,冷不防高大身材从里面径直走出,“姑爷!” “见过将军大人!” 一套蓝色修身的宽大立领袍服,利利落落,精神抖擞。秦修远点点头,定步扫一眼两位柔而不弱的伶人,南人,手上厚茧,身段灵巧,脚步轻快,打小学艺,中上颜色。 “进来吧。”头从男人身后冒出来,望舒挥手招人。人细胳膊细腿,站在厅里,青色居家束腰袍服里,白白净净的人柔柔弱弱…… 一时念头闪过,他止步。 “光听曲?” 望舒不明所以看着人罩过来,不然呢,如今自己哪里还有体力转圈练舞,“对啊!” “让秦一来陪你。”秦一便是大师姐,望舒外出秦一秦二姐妹俩贴身随护。 ……秦一有武术追求,练武学术不松懈半分,自己在家躺平还要求人家来做丫鬟? 望舒不吭声,放松的时间不想和太多人共处。 沉默的结果便是男人没有出门,拿了一卷书陪在一侧。躺在摇椅里舒舒服服将腿并搭在脚凳上,两手顺其自然落在扶手上随着曲调轻打节拍,时不时摇头晃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妹妹埋头拨弦,姐姐一步一唱词,薄薄的水袖款款移动,从浓情的热恋缠绵里羞涩期待,城墙下久侯不止,时而埋怨时而焦急时而望眼欲穿,一首《子衿》吟唱得空灵通透,情丝绵绵余音绕梁。 秦修远看人连着听了三遍,又起身来学着吟唱,她声音并不如歌女清灵,但别有一番娇憨的撒娇拿捏腔调,书被搁在一侧,听人一遍遍如斥如诉跺着脚埋怨那位久等不至的小情郎。 看人停下来咳几声清嗓子,帅大个适时倒上奶茶,顺道评价:“你捏着嗓门唱,累得慌。” 娇柔做作使用假音和夹子音的望舒咕咚几口奶茶下肚,小拳拳捶他,“不付钱白听曲,要求还多……” 白嫖还高要求的秦修远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笑笑替人顺顺背。 “夫人鉴赏能力极好,嗓音需得长期吊,不急在一时。” 姐姐适时表达了见解。 吊嗓子,长期功夫下苦功去练,气息千变万化运用自如,人始终气定神闲。 第190章 一心一意,终是付诸东流 望舒自是没有这个本事,她自知五音不全,不管是吟是唱,总会不自觉用假音,捏嗓门。 对优秀歌舞的基本情感共通谈不上鉴赏,望舒笑而不言,坚持跟唱几遍,又听了诗风的其他诗歌,到时辰才让季守送姐妹俩回去。 两人一出门,望舒就被迫倒在人的臂弯里,“呜呜……” 姐妹俩跟后头有人追似的,走得飞快,季守心知肚明,灶间这两月热水不停,下人均知,姑爷如今一心想造娃娃。 可苦了小姐,夜里正房的灯火总是过了半夜才熄…… 姐妹俩脸红红下车,回到城外简陋的家,将手里捏的铜板藏好,如果说唯一不希望主人家男主人在家的,莫过于她俩了。 自从将军归家,夫人就没法学舞,只能偶尔唱唱曲子——那嗓音也是使用过度后的难听。 收入眼见少多了,钱袋子冷得跟这天一样。 娼妓,娼和妓不分家,姐妹俩实在不想再入老本行。 “将军什么时候才走!”妹妹按捺不住。 平时正眼一眼扫过自己和姐姐,就跟那城门检查似的,今日还陪着夫人学曲,心思全在夫人身上。 “等夫人有孕再走吧。” 姐姐换下漂亮衣裳,紧紧忙忙穿上厚厚的旧棉袄子,“夫人也不容易。” 饶是这般有本事,仍有不如意之处。 “将军那体格落一人身上,可把夫人美得嘞!这两月步子迈不利索,却被滋润得白里透红的,说话越发娇滴滴……” 妹妹心生艳羡,那一把腰比自己还细,想也知男人必定最爱掐腰,越发掐细了。 “嘘!”姐姐示意噤声,莫讨论主人家关上门的事,“妹妹,别说了。” 妹妹看着镜子里年华正好容颜姣好的自己,怜惜起自己,“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遇上像将军这样的男人?” 家徒四壁,四处透风,可有人来护自己一年四季,一日两餐? 若有,别说夜里温情小意,浑身解数,肚子准会比夫人争气,给人生儿育女,让男人高高兴兴的,如愿以偿。 不像怀不上的夫人,这么多年也怀不上。将军一心一意,终是付诸东流。 “别想了。” 姐姐打断她,“我俩长这么大,也就见过这么一个绝顶好男人。别的没有。把衣服换下来,别弄脏了。” 无论如何不能穿脏衣服上主子家。 武馆小书房。专属于季老二和叨叨夫子的地方,小小的书桌和学童小扶手凳,软硬小笔皆有,笔墨纸砚俱全,书桌前一抬头原本是挂大圣先师孔夫子的地方,嗐,居然挂了副他用正楷小字写就的《三字经》,秦修远抹抹脸,惭愧! 跟进来议事的唐伯,咬着牙忍住笑意,将军是顶谦虚的人,偏偏夫人性格截然不同。 “还是挂先师像吧。”不敢厚颜忝居。 唐伯眼角抽动,果然……“夫人指定的。说虚无缥缈的古人不如身边真实的榜样有力量,还省钱……” 挂上这副笔墨,气走了两位夫子,按夫人的要求,不按老一套,又气走了两位。 后来唐伯聪明了,直说是只能完全听从夫人的意思教一位女童,才找到这位家里揭不开锅了才拉下脸答应的秀才来开学。 秦修远:……果真曲折…“花了多长时间?” 嘿,还真没多长时间,唐伯伸出两根手指,意味深长笑了笑。 “第一个跑了之后,派人分头请,先说月资和要求,能接受的带回来看环境,季守直跑了三家天黑才回……” 桌子上有小家伙练的废纸,不学结构,先学完整的字,不读三字经,开篇就学写信……别看人小,力道不虚,虽显幼稚,有个别字看下来比她姐姐那缺斤少两的鬼画符还像样… 秦修远把废纸放整齐,接了唐伯的话,评价季守:“先有伯乐才有千里马。” 季守认准这个理,在这个家就错不了。 “她聪明,你们听吩咐。”季守和嬷嬷如绳两端,一个拧转劣局,一个砸了好局,这次在家几个月看夏嬷嬷一直躲在灶房里干活不敢露面,早不是当初自由进出卧室的那个样了。 “将军放心。”聪明人大多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唐伯接着上前更新那对姐妹的调查情况,和此前无大变化,“……只夫人大方,姐妹俩所获不少,私底下便拒些人。个别难缠的断不了。” 娼妓不分家,穷苦人家女孩学艺卖艺抛头露脸,很多事非人力可拒。 “以后她们上门,让秦一秦二轮着守。” 前线形势不明,手段明明暗暗,杀手不总是裹着脸带着刀,像对付舒舒这般用点力就哼哼唧唧的小妇人,力气稍大点的伶人便能成事。 “是。” 老唐也不问为什么两个月过去,反而要求武人守着夫人练曲。 两手张开,十指交缠,压低声音:“将军所料应当无差。”随后指了指桌上废纸。 书信往来密切。谢苗和大公子…… 第二天正厅。望舒一阵无语,唱曲还要人盯着,“你这样搞得我没心情。” 呈账本的季守看姑爷建议被拒,连忙介绍新奇玩意新活动,故作灵光一闪:“小姐,前日开始刺史府静姨娘开始在门口分发多彩粽子,那粽子有三种颜色,听说可香了。不拘是谁,大伙争先排队领呢!寓意五谷丰登,阖家团圆!” “我不饿。”三种颜色,那就是三色饭? 不感兴趣。 季守笑意凝结:……我的小姐哦,这不是饿不饿的问题啊……爱莫能助看了眼没吭声的姑爷,闪了。 秦修远亲亲人翘起来的嘴,“安全为上。让秦一贴身保护,我也安心不少。” 望舒癸水将近,无精打采,知他为自己好,没再堵他话。 男人凑过来伸手摸了摸不同平时柔软的起伏处,这么鼓。“想不想?” 腹胀胸胀浑身难受,望舒看着人扯松衣领,喷出一口郁气,摇摇头,“累得慌。” 天天勤恳的壮牛不听人话,抱着人回房…… 望舒如在炼炉……省略五百字。 第191章 他们老有事 ……男人身心通畅,低头吻着女人满脸的泪和惊呼,抱着她一遍遍安抚,一遍遍疼惜轻吻,人到极致身体情绪皆失控,他抱着呜呜的女孩贴贴,极致耐心和温柔里慢慢平复。 腰上又添了深深的十指印痕,望舒要下床,果不其然两腿发抖,人一下子就要软跌在地,倒水的秦修远快步过来适起捞起她的腰,给挨着自己站立的女人穿了套套极为贴身的三绕小鱼尾曲裾,这下更不用走路了,欲盖弥彰。 睫毛未干湿漉漉的人瞪人一眼。可惜双眼红肿,威力大减,男人揉揉哑了嗓子不肯说话唯有喷射微弱火气的女孩,可惜双眸刚发汪洋洪水,失了往常的凛厉,他接受到的仍是水润润的撒娇嗔怒,慢条斯理一边继续喂身上的人喝水,一边用帕子印去头发间后知后觉渗出的汗。 一套功夫下来服务周到,只过程中那种不知所措无处发力天地颠倒的状态……望舒唯有哑哑两字:“饿了。” 那就是翻篇了,秦修远亲了人两口,“我去端饭回来。” 事后望舒不欲见人,他自然亦是不想别人见她,不拘男女。 路上碰到下学的季老二急匆匆过来要抱着人的大腿举高高,脸上潮热依旧的秦修远没有伸手,抬抬腿就走:“姐夫姐姐有事,乐乐跟着季守用饭。” 季老二扁嘴:……他们老有事! “明儿早上带乐乐去勾鱼。”老有事的姐夫会做人,惹得季老二兴奋得一蹦三高,高高兴兴随着武馆弟子搬柴火去。 地龙和灶间柴火几乎不熄,武馆四五十号人用度不小,唐伯给秦修远算过一笔账,光是武弟子们吃喝和器械耗费这三项,一日至少花费三两银子,更别说送到军中的弟子均是自带马匹的马术娴熟武人。 灶间人多,春杨稳稳端了托盘到游廊上,热奶茶和羊肉抓饭以及肉沫粥配酸菜,还有烧肉焖蘑菇,满满当当。 半点眼神都不敢抬。 夏嬷嬷也深深埋下头去。 换做往日,光天化日之下男女主人如此之举,家里老嬷嬷要说破天,只如今…… 无论如何荒唐,大家都能理解,将军年岁渐长——人人心里一万个希望家中夫人传出喜讯来。 秦修远单掌托住,灶房里忙忙碌碌的三个人,嬷嬷卤肉,新招的两个小姑娘一个添柴,一个往缸子舀锅子底酱,干活麻利。 旁边柴房季守指挥着人一趟趟抱柴火的弟子们摞整齐,“按照大小,分堆,横竖间叠!”……“小子,底座搞平整,你这样撒下去怎么摞高,摔下来砸到人,你扛!”随后压低了声音威胁,“到时候过来抽一两根,这垛柴就倒下来,你自己回家去!” 敢过来抽一两根检查并有让人回家的本事,除了他娇滴滴的妻子不作第二个人想。 回到房里,想着那码得一丝不苟如老兵阵列齐整的柴火,男人放下托盘,看着摇椅里蔫蔫提不起精神的小女人,如果她是位将军,想必亦是军法当先,赏罚分明。 望舒揉揉肚子,靠着人直哼哼:“我肚子难受。”眼眶不免又红了。 大手替代她的小手揉肚按摩,望舒头挨着他的脖颈,发现正对着自己的脖侧一道深深地抓痕……咦?她记得都往背上挠的,这咋来? 似乎看穿她的疑惑,“刚划的。”她那会陷入不得挣扎直颤颤,百爪抓心挠肺的,逮哪抓哪,情绪失控得厉害。 望舒闹了个大红脸:……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又哭又叫——这人力量太恐怖了,每每提着溃不成兵的自己轻轻松松就…… 望舒:……脸皮越来越厚了…… 带闹着要出门的季老二过来找人的春杨:…将军稍稍遮掩下也好,大白天的,刮痕又新,咳咳…… 就这么抱着小女孩出去溜达去了。 午觉望舒是被痛醒的。 新蓄好的系带厚棉垫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小柜处,伸手可取。床上,深蓝色缎面被替代了原来的粉色绣三月桃花缎面被,卧床躺平看书的小女人从深色的被褥中转过头来,墨黑的秀发,深蓝厚重的被褥,唯有那凝白的小脸五官生动,因身有不虞眉头不展,楚楚可怜。 看着提热水进房的男人,“这么快?” 说好和季老二去勾鱼呢,这离开才多久,以为不到吃饭时辰不见人… 不是男人喜欢在外,着实是季老二贪玩。 男人把水倒进里间隔着火炭的大铁壶里,捂热手过来探人的额头,“表妹带着娃娃过来玩。” 有客上门,主不能不招待。 癸水一阵一阵的,自己能直观感受到有异物血团涌出,望舒捏着书册弓着腰忍着突如其来的一番抽涌,底下立马黏糊糊的,受不了半点那种湿热血腥味。 秦修远取了片棉花垫,抱着人去换洗。刚爽利躺平又是一股血涌,望舒那个气,随手就把书册丢得远远的。 片刻,手里握着《兵器古今全览》一书,秦修远放轻脚步,合上门。 侧厅,一身长款夹袄头戴系带毡帽的婉婷朝着翩翩而来的玉面郎君作揖,“表姐夫。” 表姐夫似乎总不怕冷,一年四季大都一件修身圆领或立领同色祥云绣腰带束身袍服,或蓝色或灰色,细辫子编发拢共束发,云纹靴,文人打扮将军步伐,年纪轻轻,成熟稳重。 为一封家信赶回来的表姐夫,在家已有三月之久。关于自个下属的情况早向民众公开宣扬,在荆州置外室的也就几个害群之马,这位表妹夫自然不在其中。 军中最有能力玩弄女色的将军,偏偏选择冒雪归家陪伴自家妻子。 秦修远立在门边,点头示意,“望舒身体不适,这会睡下了。” 两人一个身处内厅,一个伫立门边,婉婷低下了头,嗫嚅道出来意:“红花……李夫人情况愈发不妙,人也不肯吃药……” 红花,李信夫人。被望舒接济过又恼怒赶出去,这次“湘女多情”主人公的夫人。 第192章 姐姐就腻了? 算是半个知情人,闻言秦修远让季守去请大夫。“你转告李夫人,世间受委屈人不知云云,有人亦在关心挂念她,何必亲者痛仇者快,心药治心病。” 快天黑的时候,望舒见了自己的表妹,知晓秦修远派人请医一事,毕竟人命一条,可怜人,再可恨,还是可怜人,继续让季守送了些吃穿和钱财过去。 “希望红花姐姐能振作些,虎子还那么小。” 望舒没好气,对始终维护红花的表妹直言:“养儿不教如养驴。无教养则不成人。” 婉婷:……教养一词她这表姐面上似乎挨不上边,可偏偏小表妹养在她身边特别明理,身体倍儿棒……矛盾得很! “也是。只虎子还小,许长大些自个开窍脱胎换骨。” 望舒扶着腰起来倒了杯奶茶,一饮而尽,以手作梳,耙了耙压塌凌乱的头发,接着打击人:“给了那算命的多少银子编出这一番梦话。我看虎子那一副弱鸡样,亲奶奶刻薄成性爱装,亲老子玩女人爱装孝子,红花自己作为亲娘又懦弱成性,说不定……” 停了停,以木簪子挽发,一副我觉得不妙的样子,接着说:”等红花无力,这娃娃日后怕是流落街头,我听说雍州有些富贵男人变态,专好娈童……” 婉婷头皮发紧,这说话太发散,一下延伸要二十年后,况且这与诅咒何异…… 但自己的家乡,杭县,曾有易子而食和掘尸分食的传闻。 娈童亦不是天底下的新鲜事。没有父母庇佑的娃娃,哪有好日子。 此前夫君回来亦说荆州流民遍地,男女老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常常路边便有人死去,一旁的亲人甚至面无表情,哭不出眼泪来。他们带过去的米面混着野草树叶做成团子,竟是许多人记忆里丰盛大餐的味道。 世道艰难,命如蝼蚁,不过如此。 婉婷当晚去了红花家。 说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人始终会有后福的,娃娃没了亲生母亲的依靠,如何如何凄惨…… 何况不能总是好人不长命罢! 日子似乎慢悠悠而不知不觉,一方主将离了军营悠哉悠哉,亲信每日打马呼朋引友,似乎每个人都忘了要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去,亦无人提醒。 家里奴仆勤勤恳恳,买卖做得红红火火,季老二熬过了艰难的入门学习,如今由俭入奢易,遇到些笔画精炼的生字便乐得嗷嗷的,每日三张大字整整齐齐甩给姐夫,就傲娇昂着小脑袋等着夸赞。 而望舒则是撑得直吃不消。全勤男又开始他的精耕细作,惹得她无能狂怒:“秦修远,你就不腻吗?” 得,说完这句话,正殷勤伺候人的俊俏小鲜肉脸一黑,一刻钟后,蚍蜉撼大树的望舒求饶。黑脸得意,红光满面,靠近咬着她的耳垂,颇为生气:“才做我的新妇不到四年,姐姐就腻了?” 望舒闻言心便颤了。 ……嘴里兴风作浪的手指不怕被咬,女人最后咿咿呀呀被一不小心一头栽进了床角里,幸得男人手快,稳稳抵在额头和硬角之间。 事后望舒筋疲力尽声嘶瘫软,躺平在人身上,男人在两人脚下垫高被,头低脚高,手指温着有些鼓胀的小腹慢慢摩挲,将捶人不成反极度自累的十指逐根黏糊糊地亲吻…… 日子久了,季老二时不时就去问春杨,“姐夫姐姐镇日忙甚?”老是房门紧闭,大伙将她拉着一会搬柴火一会跟着坐车车送货,一会让她去铺子里数铜钱…… 忙甚?正忙着捏馄饨的春杨背过脸去,成了亲的夫妻足不出户,能忙甚,只对小孩唯有打哈哈,“家里买卖的事呗。” 一旁挑水添柴切菜的几个小丫头均红了脸。哪有人家不分白天黑夜紧闭门窗,一男一女躲在里面不出来的,这将军太贪吃了…… 穷苦人家的女儿,村里简陋,门窗不全,听过见过,更有不乏被拉着拐到偏僻地儿玩游戏的,虽面上未婚,时不时隐隐约约的声音细听则无,其实心底门儿清。 将军夫人恐是快要揣娃娃了。 只夫人癸水再至时,春杨心都提起来了,灶间和担忧的嬷嬷一对眼,却见将军心平气和,同样镇日陪在夫人左右,亲力亲为,端茶倒水,伺候洗漱,竟是半次不麻烦春杨。 春杨:…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一位堂堂将军是如何照顾妻子的小日子。 此时春暖枝头新绿。 来自陇州的书信终于到了。秦修远一目十行,转身笑颜难抑,一把抱起来凑脑袋过来却陷在潦草繁复字划中迷茫的望舒,朗朗欣喜:“他准了!” 大将军同时命他立即归营。 喜从天降! 书信直接绕过遥城迟迟不肯松口的秦大公子,直送陇州前线的秦大将军,峰回路转,竟然有这般转折! 东西准备得很快,望舒不打算维持雍城的产业,直接一口价兜售,价高者得,季守和富贵如一窝辛勤的蜜蜂般将消息散了出去。 房子家具全部不保留,春杨心疼,看着正指挥打包物品的人,“夫人,兔子尚有三窟。” 账本书册和一些用得称手的锅碗瓢盆以及多余衣物全部送回遥城,由准备归家养老的嬷嬷跟着镖师送回去。 其余能卖就卖,卖不动的送给红花处。 关于三兄弟的店铺,三年之期未到,余下每月定期往银号存望舒的分红,婉婷自然是跟着前往荆城。 “我们家在遥城,荆州不过暂居之地。”望舒一本正经,武馆所有弟子和奴仆愿回遥城的随嬷嬷去,其他一律随主迁移,不愿迁移的入雍州军营参军三年或出赎身费。 季守负责此事,每人无论品级,只按来家里时间的长短再次发下一笔济家银子给各人,安顿好家人。 只觉花钱如流水。 这下碰上负责打包武馆行李,购买马车马匹铁器刀剑和各类谷物蔬菜种子的唐伯前来,两人面面相觑。 唐伯摊摊手,表示两手空空,又上正房来支银子了。 负责支银子的守财奴季守:……心疼! 第193章 新妇姐姐还摸不得了? 刚从刺史府出来一路直奔家里的秦修远,一路上接受了临街商铺、马匹商人、枪剑打铁人,甚至来往行人的注目礼。 “……买了整整三大袋种子!” “…东市的马匹商人昨夜梦里都笑醒了……” “将军夫人真是做买卖的好手!” 看着白面将军骑马远去,私下的百姓不知谁提了句,“可惜啊!” 百姓面上点点头,这个可惜谁人不知啊,可惜不会下蛋啊!光会在铺子里买种子了,自己却是块死地,播了多少种子从不发芽。 谁人不知,这几个月,夫人家里唱戏教舞的那对姐妹花几乎再无用武之地,嘿嘿,将军在日夜操劳地用武,闲杂人等自然退下了。 只可惜了将军那般神勇,到头来颗粒无收。 三日后,只有一子二女的刺史大人带着一众官员立在城门上目送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 不管阵仗如何庞大隆重,那位人比花娇身穿素色窄裙的夫人只在行礼时在高大的丈夫身后一闪而过,随即一把纤腰被大手扶上马车。 再不见影儿。 前凸后翘,面若新桃,纤腰只手可握,这女人穿衣打扮往往腰带一束,严实包裹,却曲线尽显引人遐想。 看起来跟那扬州瘦马一般,不下蛋,男人可来回尽情把玩,这身段,不都是男人费了功夫才能疼爱出来的。啧啧,有些手段。 视线又回到这些车轮沉沉的辎重马车,刺史不由得眯了眼。 这姓秦的,可真有本事! 刚出城门十里,驾车的唐伯在外咳了两声。陷在软软铺盖中的望舒被人捏捏手指头,双腿双手被抱得更紧,“睡吧。” 男人穿了软甲,硬邦邦的,望舒哪里愿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人,可人着实困,身后这牲口玩意近来将她可劲儿薅,昨晚一会姐姐一会新妇,直闹腾了小半宿,她一句“不腻吗”可真是捅了这一阵的马蜂窝。 路途遥远,大路刚化雪,到处湿嗒嗒的,望舒非必要不下车,趴在厚被褥和全程握书入迷的人肉垫子上,睡了醒,醒了吃喝拉撒。 白天睡饱,夜里精神抖擞,白日周围忙个不停的此刻均被安排得远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不是久别重逢,望舒自是不愿,男人过过手瘾,趁着难得的独处时间和她聊些即将到达的巴州以及一路东去的见闻。 “……后面还跟着人吗?” “嗯。有两拨人。后天到了巴州就好了。” “……真颠簸。我全身都疼。”这条路比遥城到雍城之间的路差多了,地面坎坷不平,地势高低起伏。 常年战乱,荆州山匪,这些山路早就人迹罕见,如今这般还是他带军一路征伐一路平路的成绩…… “嗯,会越来越好。”心不在焉做了个保证。 “我想坐船。”望舒有些喘,拉开人把玩不停的手。 被拉开的手替她捶捶腰,没一会又归位把玩。“再过两年。”面对她这些天的屡屡抗拒,不免委屈:“如何,新妇姐姐还摸不得了?” 救命!望舒双膝中箭,涨红了脸,“别乱叫!” 秦修远伸舌头舔了舔她的脸蛋,湿漉漉黏糊糊地质问她,“你不是我的新妇?本事不是你教的?姐姐。” 几乎是跟着老光棍汉长大的他,还真是从自个新妇身上一步步开窍,以往不过是军营里几句下流话几个下流故事,履行婚约始终是他一人作主,连唐伯都劝他另寻高大健壮的异族女子为妻。 在城镇之外的神山下,游牧打猎居所不定的异族人,天知道他曾多少个日夜观摩那些能吃生肉席地而睡的人群…… 实在不如他婚约里的娇俏小姑娘半根手指。 娇俏小姑娘更是他的启蒙良师,很多方面。 “啊……”闻言望舒羞窘不堪,胸前一痛,惊呼出声,男人一下从回忆里清醒,不经意间用力伤了尖尖,她哪是那能摔耐打席地而睡的女子,汪汪含了泪。 他拢好人的衣襟,用帕子擦了擦身下,识趣抱着她安分守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睡吧。” 哼,睡不着! “巴州出城便带你骑马。”压下有意见的小手。 哦,还不是很困。 “带你去打猎。”强行合上不安分的眼睛。 不,还要睁开! 如扇小睫毛频频扑闪,秦修远垂眼盯着人。两眼相瞪,眼睛不够大的先败下阵来。 呼呼!望舒翻了个身,叹气,“睡不着!” 两人坐在烘干的火堆旁看了半宿星星。 巴州城墙。 一侧是险峻的蜀山侧峰,一侧是荆河,巴州在大山大河之间夹缝而建,至险隘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队伍从此处开始,如鱼得水。战时兵闲时农的城镇,隆重迎接着他们的将军。 还吃不饱的地方,招待的吃喝玩乐望舒自是瞧不上眼,两人分开,望舒带着人马去了地里。 春耕正当时。荆水之地,河滩肥沃,只七八九这三个月冰雪洪水从蜀山直下千丈,农作物尚未成熟便早早抢收,稍晚一步,颗粒无收还频频出些人命。 如今河道保持清淤,修筑加固河坝,肥沃的淤泥在两侧河岸上造田,巴州百姓去年总算吃了几顿饱饭。 马车从田边上的军道直至河边,沿着河坝绕了一段路,又重新折返。 季守扶着人下了马车。望舒立在田头,尚有寒意,百姓便紧赶慢赶挥着固定着尖锐石块的石锄一遍遍把地捯饬得平整,土块稀碎,男女老幼和兵士一道,赤脚光膀,挥汗蛮干。 铁很贵,首先会用在兵器上,枪头,刀剑,铁甲,切割。雍州控着铁的流出,除它之外,发现铁矿同时能冶铁的地方少之又少。 还是荆城率先实现了铁锄和铁镰,还是望舒三番两次掏光家底才得以实现,工具猛,效率高,收成一大半充进了公粮仓。 田间的人纷纷好奇投来视线,有些老兵率先认出了人,就地行礼,望舒见此不再停留,上了马车匆匆离开。 “…胡壮士,那是护军将军的夫人?” 依旧行礼的兵士点点头,“对。护军将军的夫人,我们军队出发时给我们送了两车的卤肉。遥城那边丰收的晚稻就是她一人之力发银钱让村人种的!” 第194章 巴州尖刀出鞘 身边的人纷纷吃惊: “听着了不得哇……” 另一兵士接话,“那自是!那种粮的随军去了荆城,荆城去年可没饿死人!” 不做饿死鬼……祖祖辈辈心心念念,肚子不挨饿,有地可种,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我们巴州人不比别人差!大伙儿好好干,今年定要把这些新地旧地全翻了种上!” 此话一出,不少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继续埋头翻地,“府衙贴文说种子都准备好了!” 有种子,有田地,又筑了大坝,今年怕个甚! 一时间人人抡石锄抡得冒了烟。 夜里望舒问人准备把这批铁器用作何处。她几乎倾尽家财,用铸造武器的由头购进这批刀剑铁器一路带来到这里…… “巴州尖刀出鞘,民风也悍勇,只离川雍太近……”此处是韩霸天的老家,他此前招揽韩霸天是重金银子问路,同时承诺修筑荆州全线河坝的诚意,才铺平了路。 韩霸天其人,望舒不陌生,巴人尚强尚义气,韩霸天杀富济贫……嘿嘿,擒贼先擒王这主意还是她出的。她摸了摸装热水的陶罐,釉上得不好,有粗粝突起。 “……那就看刀柄握在谁的手里了。” 尖刀又刺向谁。 第二天秦修远便宣告全城铁匠,将此次倾尽家财购入的铁器全部打成铁锄铁锹铁镰刀,按家分发,可相互交换使用。 随后是一系列的收成约定等细则。 木匠在日夜赶制锄木柄,锹木柄,镰木柄,打铁匠捶打不息。 秦修远带着望舒试了几把新制的镰刀,钩住树上的小枝一扯,有些滑镰,望舒蹲下身平割长出来的杂草,锋利,只有些不趁手。 “师傅,有点费力。这个角度要把把,镰身要大概这个弧度试试。” 她用镰在地上划了差不多115度左右的弧度,惹来赤膊流汗的打铁师傅大笑,“夫人有所不知,这个和石块相比天壤地别,几乎不费力!” “工具要顺力。不是比少费力。” “改。”秦修远接过来递过去,就一个字。 望舒又挥了挥锄头铁锹,毕竟都是上辈子记忆里的动作,那时候刚开春便跟着爷爷奶奶锄地,人小小的,大大的锄头一举高,过了头顶便往后倒…… 众人憋不住笑。 一个一看就不会事农桑的小贵妇,连抡个锄头都差点翻下去…… 秦修远一手握住直往后倒的锄柄,一手扶了人,小声说:“太高了。”手把手教人隔空挥了两下。 又让有经验的老农们过来一一试用,率先赶制铁锹和铁锹。 分发第一批铁农具时,田里聚集了大量的百姓,秦修远按照名单一一亲自分发,并带着望舒率先挥下第一锄。 围观的百姓发出欢呼! 出乎意料得好用! 欢呼越发震天! “各位父老乡亲,余下的铁器正日夜赶制,会陆陆续续分发给大家,希望大伙儿好好干,今年得个大丰收,吃饱穿暖!” 说到丰收,很多人红了眼。 “好好,我马汉三就算不吃不喝,也把后山那块地翻出来!” “将军你等着,五个月后来看着我们巴州人种出来的金灿灿堆成山的大米吧!” ……一时间,牛都被吹上了天。 “将军,你把铁器铸成农具,军队怎么办!” 秦修远看看身旁的人,微微一笑,“这批铁器是我和夫人变卖雍城家业和存钱购下来的,原本想着替营里兄弟更新武器。我夫人前些日子来田里看老百姓辛劳,说你们既是我荆州的农,亦是我荆州的兵,巴州最先投诚于我,我亦不能辜负你们,战时兵闲时农,好农好兵不分家!”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下来,领到农具的大部分百姓泪洒当场,又是一群牛吹上了天。 “将军,谁让我们吃饱饭,我们就认谁!” “大恩大德没世难忘!” “夫人是不会干农活,可心在农民身上!” …… 望舒一直保持着微笑回到了府衙。捂捂耳朵,喧天的闹腾,似乎近在耳边。 卸了铁器,辎重减轻,接下来一路东进,陆陆续续分发了种子,马车甚至马匹,某人夜里背词以备白日演讲一番,顺带解决些疑难杂案,对于些恶贯满盈的人懒得收集罪证,唐伯夜里带着人一顿收拾,速战速决。 遇上些平坦大路,望舒也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独自控马走上一段,秦修远偶尔带着季老二和婉婷的儿子骑骑马,盔甲不离身,两个娃娃每日最期待便是靠在大将军身上,骑马奔腾。 望舒嫌磕得慌,自他配甲以来甚少近他身,帅是一回事,冰冰凉的硬邦邦,再帅也贴不上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离荆城愈近,望舒愈有些难眠。夜里看星星看月亮,次数便多了些。有时秦修远有事外出,同样辗转难眠的婉婷便会主动陪她。 表姐妹无需多话,露营时挨着火堆,下榻客栈时便是庭院,两两相对,一个发呆,一个出神。 “狗瘪他识事以来没见过几回爹,这次父子俩总算能好好处了。” 望舒每每听她称自个儿子为狗瘪,噗噗直笑,“你就不能改掉这个埋汰名……” “不能。”婉婷坚定,“大师说十岁前唯有狗瘪这个名能立住。” 望舒侧过身忍笑。这里的娃娃虎子二狗遍地走,名越贱越好养活,诸如狗剩狗嫌牛犊这样的小名都有,唤狗瘪也不算奇葩。 狗瘪……唔,确实壮壮的,和季老二两个人整日胡玩打闹。刚上路那会时不时就有人哭鼻子,找大人来评理。 望舒便让两人现场比拼,谁打赢谁有理,小狗瘪和季老二年龄相差不大,力气季老二大,只她心软,两人小拳头砰砰砸,你推我攘,你动嘴我也动嘴,狠狠当着人干了一场大架。 生气了两天,两人又和好了。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两人动手归动手,从不找家长就是了。 毕竟找家长,不打个两刻钟,迷糊的望舒分不出胜负,不知谁对谁错,又让人重新开打一场…… 娃娃是小,又不是蠢。两场下来打得鼻青脸肿的,赢了又如何,夜里疼得哎哟哎哟的。 也就不再找家长评理了。 第195章 造反时间太长 这天季老二跟着不离不弃的夫子认完字,跑上望舒的马车也不进去,挨着车夫唐伯,嘟嘴抱怨:“唐爷爷,狗瘪又打乐乐了!” “乐乐也还手了。”唐伯平铺直叙。 “他打得重!”乐乐嚷嚷。 遇见巡队打马回转的将军,小家伙伸出有些印子的胳膊,“姐夫,姐夫,狗瘪打的!” 来人看也不看,掀了马车帘子往里一看,挨了正看小人打架书的“新妇”白眼一瞥。 !!舒服了,转回季老二的小胳膊处,点点头,“让姐姐帮你评评理。” 季老二立马噤声。她不钻进马车可不是为了这句话的,摸摸小手拇指上次被狗瘪咬的地方,细看还有痕迹呢。 新伤旧恨,乐乐看姐夫笑话她不敢,头一硬,“姐姐,乐乐进来了!”便钻进了马车。 唐伯和马上的人相视一眼,很快错开垂下脸忍笑。这天两个小家伙为了分出新一轮的输赢,不打架了,开始跟在马车后面跑,谁跑得慢,就是欺负人的那个…… 绑着高丸子头的望舒趴着小窗,刺激自己的亲妹妹,“乐乐,你跑不过小弟,看来是你欺负小弟!” 季老二:……窦娥冤!小腿打直,一个劲咬牙往前冲。 后面悄摸观战的婉婷:……咬咬牙,还是放下帘子,眼不见心不疼。 最后婉婷儿子摔了一跤倒地呜呜直哭,季老二在前头叉腰直喘气,这口气才作罢。只委屈总是有的,连着几天睡前跟春杨诉苦,“姐姐不喜欢乐乐,姐夫也不喜欢乐乐……” 春杨摸摸她的小脑袋,“怎么会呢,哪家小姑娘能骑大马,能有这么漂亮的衣裳穿啊……” 鼾声起,小人儿却陷入了梦乡。 替她掖好被角,南方湿润多蚊虫,起身在马车里又重新检查一遍飞虫才下车,去了层层官兵和武馆弟子围起来的马车,望舒倚着大靠枕,头发披散,看着人将棉垫放在手边的抽屉里,“睡了?” “一眨眼便睡了。”春杨说了下小家伙的烦恼,天热,望舒把腿搁在被褥上,听了话也不想搭理,四个字:“远香近臭。” “小孩子嘛,得哄着。” 望舒做不来,“让爹爹娘亲来吧。” 熟悉的马蹄声靠近,春杨扬扬眉,“将军回来了。”又远去,必定是知道有人在这里,自己先去河边洗漱了。 麻利收拾好夕饭餐具,便要退下。 “春杨。”望舒叫住这位逃难中夫死子亡的侍女,不知为何说了句:“到了荆城,你和季守或者唐伯,不拘是谁,遇到合适的,可以和我或者秦修远说。只本身人品要好。” 春杨有些莫名,放下碗筷半拜行礼:“春杨替他俩一块谢过夫人。只春杨心下无此打算。” “嗯。虽不是考虑长远以后的时候,只我心里有盘算,你们几位,还有李嬷嬷秦护,对我始终如一,”人要的或许不多,但这个年代哪有轻易得之物,“我心里是有安排的。” 春杨直直跪下,“夫人已足够优待我等,春杨不会痴心妄想。” 察觉到她心情有些低落,知她小日子前后不大好受,春杨靠近两步,低声劝她:“夫人,不若明日进城后停留几日吧,免去马车颠簸。” 将军出门忙了几天,此刻又一路追上来,夫人……总要受着累。 建议两人可以趁机休息下。 “无碍。出门还能看看风景。”望舒吩咐她,“待会多备点热水。” 春杨心下了然。 马蹄声重又靠近,将军在此便是最强的防护,层层的把守开始往四周散开。 许久后,天地不再摇晃,身体尚未归魂,很快提水回来的男人替人擦洗,结果抱着没一会,手又开始鬼鬼祟祟,……如雷轰鸣,荒郊野外的,况且望舒怕死他这样,几番拒绝,几个月食髓知味的男人哪肯…… 久久。 “今儿沐发了?好香。”细细软软。有些重的呼吸落在发顶。 望舒无力推推他,“难受。”男人这才扯过身下的垫被替人清理。 事后健美有劲的大长腿仍旧紧夹着她的一双腿搭在三层被子上,头低脚高,这个姿势睡觉舒服,这一年来,望舒忽略他这动作后的某些愚昧私心。 “荆城有刺客。秦三没了半条手臂。秦二左腿中刀,不重。” 闭目养神的望舒睁开眼,还好爹娘住在军营。“陇州还不行?” 一年有余了。造反时间太长,民怨沸腾。 秦修远捏捏她的手,“嗯。”大将军不让他去陇州,是不肯让他有机会得从龙之功,如今荆州大部已稳,只等今年存下粮草…… 大氏国和大辽国修整两年了,如今隔岸观火看热闹。兵者诡道也,他们沉得住气,所图不可小觑。 “有点热。”双腿不愿被火炉钳制,男人体温高,越往东边,她夜里越不愿挨人。 秦修远不放,两人动着动着又起了火,望舒避之不及,火热紧追不舍,推他,“好了!”刚刚那动静,耳聪的人听到多尴尬! “姐姐,再来一次。”死皮赖脸舔着脸,雄赳赳即将要越过界河。 “肚子痛嘛!” 男人揉揉小腹,轻声承诺,“这回轻轻的。”摸摸不同往日柔软的胸脯……他遵循着本能任凭芬芳指引,这是一个月里的黄金时机。 极致的灵活和轻柔,瞬间绷直了每一根发丝。 因季二遇袭,一众人等便开始过镇不入,沿着山路直奔荆城。 越向前景色越绿,山林越密,望舒摇着片充当扇子的大树叶,热热的,时不时出汗,黏糊糊地,不爽利。 许是天气原因,空气隐隐可闻浓重的血腥捂热味,为得她自在些,秦修远替了唐伯亲自驾车,时不时季老二过来叽叽喳喳,“姐夫,那儿又有只鸟!” 树梢的鸟儿嗖一声展翅远走。 秦修远隔空高挥了下马鞭,车队渐渐慢下来,单人单骑声靠近,探路的季守靠近汇报:“姑爷,前方有两恶霸追着一女子,让人审着,唐伯继续探路。” 第196章 心平能愈三千疾 “的的”蹄声有序排队,队伍变阵,秦修远把乐乐推进马车,“舒舒,坐稳。” 望舒扶住马车上的栏杆,却是虚惊一场。 普通的见色起意,步步尾随,女子慌不择路,跟着的侍女失足摔下了树林里,眼看事情不妙,男子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制住,迎头碰上了车队。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就着季老二掀起的帘子,舒舒服服倚着软枕的望舒闲来扫一眼,匆匆而过,一袭翠衣,细眉大眼,不闪不避,五官温婉,头发稍显缭乱,仍端庄沉稳,好气度好气派。 “那个姐姐好看。”季老二痴痴瞧着路边一闪而过的大美人,马车很快,还伸出身子往后看。 “再伸出去不小心摔在车轮下,马车马蹄把你胳膊腿跟轧那土块一样轧成烂泥巴浆去。” 小半个脑袋立马缩回去,季老二嘟个嘴,离了小窗两步远,声音拔高:“姐姐!你吓乐乐!” “哦,你不信,你继续伸出去继续看。” 恰巧此时,车轮压上一个凸起石块,将气鼓鼓的季老二轻轻甩向了窗户,吓得季老二连忙又爬回中间安全位置。 望舒看着她那怂样,重新躺下,手搭在小腹上,闭目养神。老一会过去,季老二期期艾艾蹭过来,“姐姐,你肚肚又疼了?” 没人回答。 小手识趣凑上去替人揉揉,慢慢儿,马车有节奏一的一的,小人儿眼睛睁不开,抱着望舒半边身子吹起了睡泡。 相依相偎睡去的一大一小,直到有人叫才醒,秦修远拍拍首先清醒的小家伙,“乐乐去找表姐和小弟弟玩会。” 望舒睡的地方一摊潮热。 身下的衣裳被褥染了新红色,她迷迷糊糊扒着人,任由换被换衣擦身换上加厚棉垫。 血量惊人。 没惯她讳疾忌医的毛病,第二天到下榻镇上,秦修远亲自出门请了位须毛皆白的老医师来把脉。 病人甲色唇色几乎和苍白的脸色一体,老中医一手搭在脉上,一手捋着那撮白须久久沉吟,让张嘴看口腔舌苔,稍冰凉的枯槁手指捏按过望舒肚腹,手指脚底细细看了两回,按吩咐春杨又拿新换下的棉垫给他查看。 全程望舒没吭声,坐在床边面色不愉的秦修远拿了主意,极力配合。任是医师让她敞衣,他怕只是皱皱眉头下一刻便帮忙拉开衣裳。 诸如夜里睡眠吃食胃口和往日心绪此类问题都是由一本正经的某人回答,医师问得细,行经前后琐碎问了个遍。 望舒听着听着又进了梦乡,立在一旁的春杨听着涨红了脸,那般细致……夫妻俩私下亲密比她们揣测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怕是远远不及…… 药没有开。老医师说不需要,“能吃能睡,体不操劳,心平气和,能治三千疾。” 秦修远送人出门,听得他继续补充,“小姑娘脉象无事,月事偶有异无须担心,如月有圆缺一般。她脉急但不乱,急嘛,五脏六腑不算康健,不乱,能保证运行。跟那河边小船,船夫费多多力划浆,船才能如常前进……但这样的船只时不时坏一坏,船夫长期损耗,后面提前沉河……” “沉河”一出,秦修远立马乱了气息。 “医师,可有法子!” 守在门边的唐伯听着将军急切追问,随后老医师不急不缓,“小伙子,我观小姑娘掌纹生命线有一截中断,便知她以往长期凶险罢!如今大变好,生死有命,你我无法人力改之。” ……这也是秦修远不愿多请医师的缘故,一而再再而三下这样的评语,不怪望舒极度抗拒。还想问些什么,又觉万念均不如身边有她,他一路送人出门,静静无话。 许是人太失落消沉,花白老头子安慰他: “小伙子倒不必介怀,心平能愈三千疾,来日准柳暗花明。老朽观你二人情深,房事又频密,你若自己不觉吃力,这于小姑娘是有益处的,提气息练心肺嘛!” 秦修远脸色变幻,瞬时面如丹朱,原地顿住说不出话来,老医师挑挑眉捋捋胡须,咦,先前应答如流不见这么羞涩拘谨…… 他当然不觉吃力! “医…医师,我妇人她可否能怀胎?”原地深呼吸数次,秦修远立在客栈门边,街上人流如织,时不时有孩童嬉闹而过,对上他的异色眼睛,好奇有之,害怕有之…… “自然。小伙子,医者观当下,但人有造化,你应静待花开。” 秦修远握了握拳,一直将人送上马车,又跟着走送了一段。 原本想着原地休整三日,望舒不愿意躺在一个地方不动弹,秦修远随她,第二日开始赶路,偶遇路上有买山禽之人,除野鸡野兔这样,居然还有一只虎崽子! 赤膊流汗的猎人极力靠近兜售,季守报上来,望舒不仅不买,警惕心起:“让大伙离他们远点,快点走!”母虎能闻味一路追赶,那沾了味的小兔子她都不敢给季老二买了。 “夫人莫怕,我弟兄俩先猎的母虎,这崽子还是回头再去逮的!” 猎人一言抚平担忧。 带着草帽伪装车夫的秦修远借着望舒闻言掀帘的动作打量二人,赤脚穿行山林,满身匀称的腱子肉,可见灵敏力和耐力非同一般。 望舒也是愣了愣,这黑黝黝泛着光的腹肌,翘臀,单手揪着虎崽子命运的后脖颈,森林小王者在他们面前一声不吭。 这支规模不小的军队居然没有将军,马车里仅一个娇滴滴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目光倒是不闪不避,胆子大得很。 那这虎崽怕是不好卖,兄弟俩努力再试一次促销,“小姐,将虎崽子的牙拔去,做个宠物可新鲜!” “崽子和这母虎的虎皮一块要了,多少银子?” 兄弟两喜出望外,相视一眼,另一只手借着虎崽的遮挡比划商量价格,不一会胸肌上带一道疤的将另一人的手压下去,扬声报了价:“八两银子,连带条虎腿肉,只虎皮还在盐渍,你们可会处理法子?” “你们教管家呗!”望舒指了指季守,声音那个娇那个横:“给二两定金,我们在前面的驿站等。动作快点!” 季守上前掏了银子,问了二位姓名,先让人笼装了虎崽子,叮嘱一句:“二位动作快些!” 那弟兄两也不拖沓,拱了拱手,抄小径回家,那两对劲腿一步一跨,很快隐入了山林。 第197章 碧眼俏将军 望舒拿了个枕头垫坐,双腿往前顶着一身洗得发白棉衣的车夫,继续看风景,后面马车小孩子惊呼声四起,“小老虎!小老虎!” “尘大,把腿收进去坐着。”秦修远推她的脚,望舒指责罪魁祸首:“有味。” 路上被褥没法及时换洗,久而久之,那种味重得很! 到了驿站,春杨又将被褥全部换过,唐伯派人去集上到处私下打听,回来禀:“异父同母兄弟,三代打猎为生,如今就剩个丢脸不敢见人的老母,兄弟俩两配合无间,虎猎了三回。”唐伯佩服,想了想添了句:“他家女人大多早年守寡,娶妻难,还……” 两人面容极为相似,一度认为是双胞胎呢!联系上文异父同母兄弟,望舒放下杯子,大概了解,真心发问:“那他们怎么分得出是堂兄弟而不是亲兄弟?” “咳咳!”秦修远根本没想到那一茬,闻言呛咳不止,连忙推开水杯。 唐伯:……他就说夫人聪明,有时候比将军还聪明,想起那些弄眉挤眼的百姓……顶着张石化的脸尽量平平无奇:“按两年一换来推算。” 兄弟共妻,女人按两年轮着来做其中一人媳妇。……倒也科学,如果能遵循倒是真汉子了。 秦修远还在消化中。 妇人接着问:“人品如何?” “镇上的人哪里瞧得起,凡是他俩卖货就压最低价。媒人说媒,多年没人应。好不容易有女方应了,要一百两……他俩在存钱。” 咦,望舒撑着下巴,十分好奇,“就没些寡妇啊二嫁穷人家的么,钱少点……一百两啊…” 瞅瞅秦修远那会掏光两代人积蓄,也就这个数。 唐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经意间后退几步,秦修远见状沉了沉气。 “那兄弟俩有指定要求呢,身体十分康健偏胖些,个子高,样貌中上……”越说人离得越远,话似乎未尽。 哦豁,望舒中箭倒地不起。行,她了解了。嘴里补充道:“还要八字硬,干活勤,不怕血腥,家里兄弟少,胆子大,屁股大,胸脯大……” 唐伯落荒而逃,他就说少爷没夫人聪明! 剩下绷紧脸的男人无言看了看滔滔不绝的小妇人,心里默默等着。 小妇人挨上去,嬉皮笑脸:“还是你聪明,要求低早早娶上媳妇了!” 聪明的男人失笑,抱着人坐在大腿上,倒了水喂她一口,自己一饮而尽。 “倒是磊落汉子。” 不欺骗不隐瞒,望舒赞同,靠着人把腿搭在一侧的凳子上,舒舒服服,“是个人才,收了嘛!” “好。”握住女人不安分探索的手,秦修远正正身子,“等用了饭回马车上。” 这驿站脏乱差,破旧不堪,他不准备停留,没让人铺被褥。 不听话,小屁屁用些力碾了碾,把竭力按耐消个头的小将军碾得那个痛爽,秦修远咬牙捏着木桌子,小声斥她:“舒舒!” 女人不怵他,无辜靠着他绞手指,不知为何那阳光下黑黝黝的小腱子肉泛着汗光,啧啧,那一瞬比秦修远这冷色调现场上色的不差哪去,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家男人的腹肌…… 秦修远福至心灵,用脚趾头都能猜着她小脑袋在想甚!沉声,“谁的好?” 这一天被失调的激素折磨得有些烦躁,望舒捶他,拖长了嗓子,“秦修远…难受嘛…”她撑起来趴他耳边喘气,“你天下最好最最……” 秦修远约了城守,随时要见客……手上功夫了得,望舒很快用力咬着他的肩胛骨…… 一会,没管新增的咬痕,男人擦了擦,整理好两人衣裳,静静抱着人亲昵,慢慢平复。 偏僻的小路上,两人扛着鼓囊囊的麻袋朝着城门健步如飞。 “大哥,你瞅见那马车夫没!” 被称大哥的人回想了下,“从腿脚看,是个武夫。” 坐如松必能行如风,偌大的马车稳稳当当,全程如隐形人,身边所有的兵将放心散开,可见此人武功极高。 “那腿真他妈长!手指真他妈白!” 大哥:卒…… 两刻钟后,客栈里包厢里。 腿确实长,不仅手指,草帽一一摘,整个人都白,大名鼎鼎的碧眼俏将军。 “我观两位壮士不凡,不知二位对入我麾下意愿何如?” 兄弟俩由唐伯送出驿站,季守便呈上银袋子和几套衣裳,“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 打开一看正是兄弟俩和老母亲的尺寸衣裳,每人一套,银子有整有碎又有铜钱。自然已决心归附,二娃便笑纳了。 “你家小姐何人啊?”竟能使俏将军给她驾车,莫不是西北王爷的女儿吧……来头不小。 “两位壮士,将军是我家姑爷。” 二娃懵逼,大娃拽着人走远,“这管家是将军夫人家的家生奴才!所以称小姐和姑爷!” 原来如此,二娃捏紧钱袋,捂得紧紧的,“将军挺疼媳妇,爹说疼媳妇的男人有担当!” 那确实是。 兄弟俩又打听打听,得,那俏将军白手起家,夫人也不过是小门户的女儿,更有担当了。 好不容易将军看得起,尽早回家安顿才是! 驿站偏僻,贵客借地而不下榻,夜里起风。中心地段的马车随风微微吹动外层棉布,阿棕在一侧慢慢咀嚼新鲜的夜草,时不时竖起耳朵,辨了辨又是新一阵熟悉的动静,继续嚼草。 这声音,羞得当事人望舒讷讷无言,求人求了许久,男人这几个月来越发过分,再不肯轻易停下…… 那兄弟俩懂什么,还要大胸脯大屁股,能时时有这上天入地欲罢不能的滋味才叫不枉此生。 ……忽地,望舒脖子猛一哽,作乱的男人提早知她不乐意,不敢放手去揉明显鼓起的肚腹,改道安抚她的脖颈,承诺,“等会。” “哼!”她扯扯人的头发,“走你……” 秦修远抓了她作怪的手指摸上自个硬邦邦的胸肌,“舒舒,再一会,给我生个娃娃吧。不拘多少年,生一个也好。” 说着说着又作乱,望舒忍不住躲了躲,“好好好,走你。” 男人执迷不悟,“要这样好些年,才能种个娃娃……” 秦修远,我x你大爷的! 第198章 她这没门 宽大的马车里,望舒趴着叹息。 “当时种不去的都没用了的,后面再努力也没用!” 秦修远懵逼:……真的? 看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懵逼样,望舒忍不住科普,“你的东西就跟一群鱼儿往前冲跃龙门般,几乎路上就全累死了。你堵着没用,垫高也没用。” 垫高无用! 这一两年专心此道的秦修远按捺住心下不满,抱紧她虚心求问,“怎么才有用?” “换个有龙门的女人。” 她这没门。 男人被戏耍,当即咬牙切齿,手里一抓,望舒还没来得及呼痛,天旋地转,人被蛮力控制趴在角落的小饭桌,她死命要跑,刚撤退的小将军怒气冲冲杀回来,一枪到位,望舒立即委顿…… 从喉咙深处闷哼拒绝,最不爱的两人位置,再不听她言语的男人,只管舞刀弄枪,对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枪枪到位…… 热血上头,亢奋得不能自已……愤怒夹带着,等硬生生按捺住剧烈跳动的念头,把人转过来,满脸是泪,不知是刺激还是痛楚,或许俱而有之,望舒呜呜小声哭起来,几近无声,泪不止。 任凭秦修远如何道歉都不接受。 驾车的重换成唐伯。 春杨端饭上车,看人时不时捂肚恹恹的,早饭除了水一点未动,迎面就是哑声:“出去。” 不禁担忧禀了昨晚被赶出马车早上被东西砸下车夫位置的黑面将军,毕竟他扛得住。 “舒舒。”黑面秦修远还没上车,甫一掀帘便迎面吃上了冰凉的早饭,他抹抹脸,放下空碗,继续不闪不避,等人靠近时,午饭热乎的野鸡汤,米饭,全招呼身上了。 从未看人吃饭这般不讲究往身上招呼,车夫唐伯脖子一缩,麻溜下了车,通知大伙继续原地休整。 有些耳力好的,都猜到了先是砸人的闷声然后才有落地乓啷声,破碎声。 后面马车的猎人二娃扯长了耳朵细听,被自家老娘一瞪,老老实实抱着小虎崽子逗着被声音吸引要去看热闹的季老二。 秦修远擦了擦脸上的米面油,看着半靠着手搭在肚子上的小妇人留给自己一个黑后脑勺,他蹭过去,也不道歉了,压着人的手和腿,任由她泄愤啃着自己的胳膊,单手掀了她的裙摆,亵裤上点点血迹。 不是月事,月事已结束好些天,始作俑者秦修远理好衣裙松了手,单手把人抱紧,掀了帘子:“春杨!” 头也不抬埋头收拾,垫被桌子,重又上了热饭热菜热汤,春杨跟小老太太佝偻着腰跑远了。 望舒挣脱开来,不喂饭也不吃饭,就靠着大背枕,闭目养神。 “舒舒,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 “滚!”回应他的是一声毫不留情的斥骂。 刚准备来禀事的季守立马夹着沟子跑远了。小姐真硬气啊! “舒舒……”秦修远难堪,“昨晚是我错了……” “我要和离。” 一言既出,去雷轰顶! 秦修远定在原地,不可置信:“什么?” 此后几天,人人躲着马车走。望舒叫来夫子,请他拟订和离书,夫子推脱不敢,硬着头皮劝和,“将军有错,夫人可使劲罚他,打他,骂他,直至消气为止。……呃,他有诸多不是,日后通通让他改了。” “切!”望舒不屑,“行,你们都帮他。” 夫子语塞,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见她自己提笔扭扭捏捏写起来,正欲细看,望舒也不阻止,行文制式有模有样,男方女方名字父母籍贯年岁成婚日期一个不漏,最后十二字定论,“成婚不到四载,性情不合,各自分离。” 字体有大有小,粗细不一,笔画偷工减料,但思路清晰,还落了款,还一式两份。 “麻烦夫子递给男方。” 得,成男方了。 一路再无欢声笑语。 直至到了荆城,望舒对着要来扶她的男人,和昨晚对他求和的回应一样,不屑一顾。 季守连忙搭把手,望舒才撑着人下了马车,对着来接她喜出望外的爹爹娘亲,她亦只是淡淡一句称呼:“爹爹,娘亲。” 抱着季老二的季文书和季娘子围着衣衫单薄的大女儿又是抹泪又是理衣角,“舒舒长高了些,更俊了,修远,你看是不是?” 秦修远靠过来,带着些讨好,“是啊,岳母。” 然而爱或许不浓烈,恨却不会欲盖弥彰,望舒态度分明,当即离人远了几步,“爹爹,娘亲……” “舒舒!”秦修远猝然颤着音,打断了她张嘴要说的话。 望舒背过脸去。 “姐姐和姐夫和离了。”不声不响的季老二爆出惊天炸弹。 “什么?!!” 望舒独自住在了城里最大的客栈。那天一番混乱之后,谁也没支持她,除了兜里的银子。 上下钻营好些天的韩霸天总算获得了内幕资料,只蹲守客栈几天也没见到庐山真面目,唯有呼着一群犬浩浩荡荡杀来埋头处理公文的黑脸大将军处。 “哥们,要不你负荆请罪吧。技术不行,这是硬伤,没得治。” 秦修远额上青筋直爆。 “唉,旺财倒是好手段,跟在你媳妇身边了。” 旺财成了公公,依然比某些男人有手段! 韩霸天左思右想,还是劝人求和,“城里说乱不乱,说安稳不安稳,既讨了媳妇千辛万苦带在身边,就别因这些小事闹分离了。你岳父岳母伤心着哩!” “她不肯见我。”面对好兄弟的善解人意,秦修远回答,自己不是没去,他一天去好几趟,没有用。 韩霸天恨铁不成钢,看着四下无人,把怀里捂得快出水的秘籍和一包东西塞过去,“你学着点!” 这些快掏光他的老本了! 羞死,他韩霸天竟然有拿捏不住自家妇人的兄弟!带着犬麻溜跑了! 莫名其妙,秦修远打开上书“内功”封面的书籍,对着精美绝伦的双人潜心修炼内功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和口诀,气得太阳穴直抽抽。打开鼓囊囊的布包,一层,两层,三层,竟是…… 青筋再次暴起,真他娘马勒戈壁滩的好兄弟! 舒远客栈居高临下,邻着内河,每当太阳落下,河面瑟瑟,半边瑟瑟半边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让人百看不腻。 第199章 不看看旺财的孙儿孙女辈 除了楼下某个煞风景的人,真晦气! “刷”的一声关了窗。 春杨端了夕食上来,看着望舒一口一口慢吞吞吃,心里欢喜,“小姐,这客栈真是你的?” 也不敢再叫人“夫人”。 首饰卖光光换来的银子交给张三经手,狡兔三窟嘛,望舒得意:“嗯,好好做,挣钱开个大酒楼。造条大船,有美酒美食唱曲伴舞……” 脚下趴着的旺财竖起耳朵,很快摇头摆尾欢迎了客人。 失策,这狗芯子差劲。 春杨行了礼跑出去,今儿终于不赶人了。 “想开大酒楼,造大船?”男人涩涩开口。 望舒撑起半边脸默默吃饭,就不看他,冷暴力比争吵更省心。 得趁着带兵报仇的秦二他们未归前搞点促销活动立立脚跟,入住旅馆含餐,开几个外带腌菜卤肉烧肉窗口,手下九个人呢,资本家得精打细算…… “舒舒,我一直想着你过来荆城,我们可以泛舟钓鱼,河边漫步,去田间看百姓春播秋收,去山里打猎,摘摘山花编花环,这里的胭脂也漂亮,有种用珠子穿线做成的云肩,你穿起来肯定好看……” 门口的春杨:……将军抒情的一套套又来了! 这些天她听得太多了,惊觉自家将军可以去做写文章的夫子! 之前隔着门抒情,这会当面抒情,也不晓得夫人吃不吃这一套。 跟过来的季娘子听得面红耳赤的。 女婿人后哄起人来怪肉麻的。 “够了,”望舒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人就骂:“天天来天天来,你烦不烦!你不烦我烦!烦死了!” 秦修远连忙道歉:“是我错了,舒舒。” 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 望舒气得无力,背过身去不看膝下有黄金的跪姿男儿。 这么多天,她习惯了,开窗赏景,理账册,将人忽略得彻彻底底。 反正有他在,望舒不吃不喝,也不闭眼休息。 等秦修远率先败下阵来,季娘子方进门来。 “囡囡,修远不懂事,也没有你心思灵巧,一个鲁莽汉子太不知轻重,囡囡,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原谅他这次罢。” 崭新的客栈,崭新的房间,季母老调重弹。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望舒不耐烦,“你们别管。” 哪能不管哟!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了荆城,女婿临到家门口将女儿给惹毛了,功亏一篑! 底下多少人在看着呢。 堂堂护军将军,小两口闹矛盾,家里床头吵架的事情,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小妇人直接住在客栈不肯回宅子里,将军一天两趟往这里跑,一天被赶两趟! 亏得是女婿锲而不舍,脸面这般被碾压在地,依然矢志不渝。 “修远他毕竟是大将军,囡囡,有什么事回家关上门好好治治他,让他吃些苦头就好。” “我休了他了。娘亲,你不要再说了。” 单方面和离不成,望舒直接裁定结果,就是休了男人。 休了,就不存在什么关上门。 季娘子脸比苦瓜还苦,“舒舒,别说气话!” 回头确认门关紧,单手搂着女儿语重心长:“你比娘亲聪明,乖乖!娘亲再愚笨,也知道修远这些年对你无有不从,服服帖帖,夫妻房中的事情,乖乖是个娇弱的女儿家,修远……正当盛年又是个猛将,许是你私下包容他些。但夫妻之间哪有时时样样好的,他面上百般呵护你,你那事就且忍忍,女婿不是折磨人的性子,男人,一回两回过分了,改了便是。” 望舒委屈,“忍到什么时候!” 自己够尽力了!又不是什么扭捏性子的人,能从的能给的都尽力了! 冷不防被这样反问,季母红了脸,“舒舒……”她不相信,女婿这么几年要是没点本事,早被女儿踹出门去了。“舒舒就没有欢愉么?” 依季娘子冬日住进去那段日子的观察,女儿女婿算得上沉迷享受其中,所以当季娘子从春杨嘴里套出话来,也是心头一阵不舒服。 回家陪女儿这几个月,把女儿困在房中哄得女儿允他为所欲为一起胡闹,毕竟子嗣为重。 路上还贪念重重,甚至不知轻重伤了女儿。 可自己为人母亲,凭心而论,女儿娇柔气性大,秦修远着实算是不错的女婿,遇到别的男人做女婿,女儿的苦头更是吃不完去。 望舒无语,问起欢愉来! 有是有,还不止欢愉,还有暴力! “我现在只想剁了他。” 季娘子不欲无功而返,按住女儿要拍桌子的手,“嘘!舒舒,你是做买卖的,有修远和没有修远的后果差别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 “娘亲不是吓唬你,荆城看中女婿的人多了去了……”季娘子合上人看的账本,十分残忍引回人的注意力:“沾过女人的男人,就跟那食髓知味的饕餮之徒一般,舒舒,往日夫妻情分钳制他,若是如今你放了他,指不定他猪油一蒙心,放下心防,沾了别的……你俩是再也回不去了。” 望舒:……脸上一时红黑。 想脱口而出的“那就更好”始终说不出来。 自己千辛万苦调教出来的男人要便宜了别人,确实让人挠心挠肺。 往后秦修远依然每天来,或提着鱼汤或是摘把路边的野花——总归不是空手带着甜言蜜语的套话来。 有一天带着一群犬来,在门口拱来拱去的,哄房里不吭声的小妇人:“舒舒,你不看看旺财的孙子孙女辈?” 闻听这话,饶是楼梯口的春杨,都觉得一整个大无语了。 果然第二天旺财就被赶出房间了。 带着孙儿孙女辈来见自家妇人的男人,看着眼前房门紧闭,门外爷和孙们重逢分外激动的场景,内心毫无波澜。 后来将军又每每杵在窗下的桥头处,深情往房间处看来——夫人最喜欢观景的角度,寻求一个夫妻对视的突破。 春杨又眼睁睁看着服从命令的季守加固底下半边窗户,只余上面半边窗户——从下往上的视线完完全全被挡住,夫人轻轻松松看蓝天看白云看远方。 总而言之,夫人一天不给台阶,将军这拙劣的求和手段十年都入不了夫人的法眼。 第200章 我自己逛 荆城五月初五有吃糯米粽子的传统,夜里还会有放船习俗——沿河放小船飘入水流中,纪念当年投水溺亡的楚国贵族屈原。 春杨入乡随俗,一大早就开始安排丫鬟包小巧的糯米粽子,这阵子忙于招人和培训的季守,又乔装一番出门到别的客栈去偷偷“借鉴”去了。 望舒有意晚上出门闲逛一下。 来荆城大半个月了,夫人终于肯出门散散心,大伙顿时早早准备起来。天气渐热,春杨将晾晒熨平的轻薄衣裳用衣架子架起来整套分明挂在房里的更衣杆上。 色彩斑斓,颜色如新。 “荆城治安如何?” 望舒拿着套素色薄款抹胸裙对着一块块梳妆镜拼接起来的全身镜比着身形: 这时代全身镜都得整得跟俄罗斯方块一样! 还好,人美不怕镜子丑!时下望舒觉得自己特别符合时代“以白瘦为美”“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也可观”的各种衡量标准。 “小把自己美得发呆了!” 春杨看人对镜自赏愣愣出神,替人松下睡服腰带,洁白无瑕的皮肤,纤浓有度的内在美,一下暴露在空气中。 美人之美,在形和骨。 不若前几个月皮肤上总有些青紫,特别纤腰上那几圈吓人的箍青掌印,胸脯前的指印,总算消褪得一干二净。 夫妻恩爱固然是好,可若是将军不体贴,在房中磋磨夫人,着实不应该。 就连唐伯都斥责这次不知轻重的“暴行”,对着被赶下马车的将军就是一顿臭骂。 夫人三天没下马车,唐伯追着将军骂了三天,够仗义了。 那一天也可把春杨吓够呛,非癸水期出血,碰一下都不得,她愣是不敢离人半步,严严实实贴身伺候。 如今夫人身体康健,终于又有彩衣出行的念头,大伙今儿心情大大好转。 “咦,轻点。”望舒哼哼,春杨慢慢松开点系带的棉垫肚兜,“夫人腹疼么?” 往常都是癸水来时怕痛怕束紧,如今这小半年癸水不规律,上中下旬皆有可能,来前全靠身体预先“提醒”,延续三两天或者四五天。 这三个月将军不肯停歇,夫人的癸水来得又快又猛,都是月中来的。 “没有。”望舒伸手套上曲裾,一绕两绕三绕,衣裳加持,身形上的凹凸有致更为明显,顾不得欣赏,就有种想要挣脱束缚的冲动,一种熟悉的渴求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你先下去。” 人脸色慢慢粉扑,春杨眼睫晃动,小心建议:“小姐,将军做错事,要将人押在身边看着去好好将功补过才是,他一颗心这么些年总是扑在您身上的。如今荆城主将不明,小姐大人有大量,今晚让他过来一趟?” “不。” 临近夜里,始终没决定出门:衣服太紧,望舒穿得不得劲,浑身难受,却也没脱,春杨让换松点的,望舒嫌弃。 没法凹凸有致的衣裳,望舒看都不看。 跟小姑娘家家似的,烦躁地气鼓鼓。 春杨趁天未暗,给人上些脂粉,其实就是抹些口脂——夫人长期不喜那些个刷白描色的。 “唐伯让人递话,说家里老爷老夫人待会带着二小姐过来。” 计划一家四口夜游荆城。 季家二老带着二小姐一直和将军住在府衙,每每过来客栈都是劝和,惹得夫人烦不胜烦,都让人守门拒之门外。 这不,夫人眉头一皱,“不见,我自己逛。” “小姐,过节呢。” 春杨轻声劝,“他们来得久,知哪处热闹好耍,早早安排好了呢。荆河上的游船早早就租出去了,季守下午问半天都说轮不上呢。” 这么落后的地方寻什么船,望舒怕船散架落水一命呜呼,以手背贴着上了一层薄薄米粉的脸,还好皮肤油脂够,粉没有大落,“不需要船,专往人不多的地方走走。” 说完趁着天尚未黑透便要出门。 一下子就遇到楼下早早守株待兔的男人。 望舒差点想对春杨动手,春杨缩缩脖子,连忙自证清白,“夫……小姐,他每天不是守在门外就是等在楼下…处理军务…” 真不假。大厅中央,半桌子的笔墨纸砚,草纸书信。 像没事人一样,秦修远走过来靠近小妇人,“要出门啊,我给你驾马车。”怕人拒绝,又补充了句:“今晚街上人多,我带你去抄小路捷径。” 门外。挨着唐伯侃大山的韩霸天凑进来半个头,努力想看清被高大身形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裙摆一角的神秘妇人。 “韩将军。”唐伯不得不上前和人面对面,故意挡着人往里偷瞄的视线。“谨言慎行。” 如今正在夫人对将军有诸多怨气的关头,别待会一个不小心又点着夫人的火气,那岂不是雪上加霜,更为糟糕。 “就看看!”韩霸天大手推开人,靠近门缝不离不弃快要贴上去,牛大的眼睛继续开大,“一天看不着,心里总碍着!” 唐伯:……碍着什么! 让夫人给你吃一顿挂落你就舒坦了! “韩将军!”唐伯稍稍严厉,语气带着些不容许的警告。 两人在门外你来我往,言语动作不断,原本还思索着要不要再忍忍直接出门的望舒,却突然往左一步直直往外看去——只见半开的门缝里,一个五大三粗、散发袒胸的男人正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直直地往里看过来。 望舒被这突如其来的偷窥牛眼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直直地定住眼神,面无表情地看了出去。尽管心中有些许紧张,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不卑不亢淡淡然,与那男人对视着。 一下给韩霸天看了个够。 素色三绕鱼尾曲裾服,从头到脚严丝合缝,贴合又端庄,曲线迷人,脸庞新粉,眼神清明,就这么通通透透看过来…… 或者说逢迎韩霸天的心里急迫“好好”配合着给凝视,并回以凝视。 韩霸天将人一眼从上看到下,遇上那边直直将自己从下到上凝视一遍的眼神,不惧不退的审视,打量人几斤几两。 毫无波澜的明眸。 一时不修边幅衣衫不整的韩霸天顿时自惭形愧,牛眼跟被刺中一般,退出门外。 第201章 都盯着那截腰身粗起来 胆量好足的小娘们! 从来没有娘们敢这么瞧过自己!韩霸天一阵恍神过来,立马又一鼓作气凑上去。 那双清凌凌的眼眸还在等着捉他,不偏不倚,像是在等着二次捉他这个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坏小子般,韩霸天怒了,不信邪! 这两扇门挡住自己的气势,影响自己的发挥,正欲推开门让这小娘们好好开开眼瞅瞅自己的魁伟威猛,两人来个光明正大的“较量”…… 秦修远施施然转过身来,挡在两人中间,轻甲青袍,挽辫高髻,修长俊俏,高眉深目…… 面无表情,冷眼扫过来。 和这位私下真实武力“较量”过,偏偏处于下风!衣衫不整的韩霸天二度受创,五指耙着眼前的乱发,内心蛐蛐:看一眼都不行!小气! 韩霸天郁闷,这小娘们气性大,又将男人耍得团团转,也就自个老大当个宝。放在卑贱的农家里,成婚几年肚子揣不出娃娃的,对不起夫家祖宗十八代,无颜面对娘家三代宗亲,就连路边的狗都能吠得她抬不起头! 哪像现在没理也能气势如虹! 老大,就是拎不清! 此时门内的两人倒谈起受创得龇牙咧嘴的韩霸天来: “他就是巴山韩霸天。” 曾经荆州最大的土匪头子,山寨老大。 望舒点点头,久闻其名,果然一副遇到个花姑娘就匪气侧漏的流氓样。 荆州除了秦家那几尊佛,秦修远最大,就算那几尊佛在这里,望舒也不怵半分——这么多年了,终于不用被尊卑等级压制,也不必再忍耐了。 一刻都不会在人面前伏低做小了! 何况只是自己出主意花重金作敲门砖“拿下”的盟友。 天色渐暗,季父季母带着季老二及时赶到,两双眼睛就往靠得不算太远的望舒和秦修远两人身上来回转移,一时看看这个,一时看看那个,一副越看越般配的满意神情。 两人好好站在一起,脸上平和。 “和好就好!” 季父抚掌出声,季母两眼一黑,果然大女儿闻声就往楼梯走,要回房间去了。 什么破烂眼神啊!把老二丢给女婿,伸手扯扯自己的老头子,啧啧:“你呀!” 要和好了,女婿肯定贴上去了! 小妇人慢腾腾上楼,留给秦修远一个背影——他不能上去,节日里,就不惹人生气了。 能跟上的只有季母。 回到房间,季母掏出梅花软帕给爬一会楼梯就有些气喘吁吁的女儿擦汗,抚背匀气。 “呼呼!”望舒捂着胸口,感觉有点撑得慌。 女婿早起能晨练一个时辰不带歇,女儿光是爬这些楼梯便力竭喘成这样…… 有时候不知是该同情女婿,还是女儿。 “囡囡,今晚外边人多,不出门也好。马车哪都钻不动,我们过来都堵得很。鱼龙混杂,这里娃娃多得很,味极闷臭,你哪里受得了。” 女婿门口那几个随地便秘的娃娃,被猴儿一揪住,季守就亲自上门闹一场,以牙还牙,引着一群犬逮着那家撒尿拉屎…… 如今这夜里马车不得行,得步行,一来女儿体力不足,二来便溺味更重,三来女儿底子差,别被不小心染了病…… 许多北地将士刚到荆州都有些上吐下泻,头痛脑胀,夜里难眠的水土不服症状。 季母私下总也担心女儿在此地生病——原本底子就差,可不能再继续生病。 亲娘一说有味,望舒直接打消后续的出门想法。满地呈翔的壮观,那画面感十足。 嗓子眼浅的人根本不能发散,望舒越想越有味道,“呕!呕!”捂着嘴嫌恶干呕起来。 季母见状,瞬间心花怒放,声音都有些发抖,“乖乖~~” 转头就问春杨,小心求证:“舒舒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 春杨很清醒,“夫人这小半年都不大准,这个月还没来……上个月中旬来了。今儿才初五~”打断季家老夫人的期待神往,“夫人嗓子眼浅,一听味就止不住联想呕吐。” 夫人的生子压力太大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盯着那截腰身粗起来。 春杨不由得同情夫人一把。未能开枝散叶是女人最大的罪过,其他方面再能干,与之相比都是九牛一毛! 夫妻俩冷着脸大半个月了,确实不大可能有怀孕可能,季母有些讪讪。 望舒的脸色更是难看,和这些人在一个空间里,只觉得窒息! “娘亲,你回去吧。” “舒舒,娘亲不是故意的……” 季母极力证明“无心之过”,却见人直接趴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闷闷吼了句:“都走!” 一直逃避如何能行。当下过节也过不安稳。 季母让春杨下去,关上门,挨着女儿坐下。 “乖乖,别生气。这个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老天爷,怪你爹爹当年不争气要带着你背井离乡,怪娘亲那一路上没照顾好你的吃食,娘亲知道,乖乖已经很努力了……” 一个妇人家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娃娃,无论她自身如何强势,总归会对夫郎有所亏欠…… 季母一边说着,一边如是想着,望舒实在听不下去了,努力什么,说什么狗屁! “你们一个个在说什么!” 望舒直起身子,对这些人转移嫌疑人万分不解,冷冷嘲讽:“这次是秦修远不对,又不是我的问题!别一天天颠倒黑白!都离我远远的!” 谁知女儿这么一说,季母倒有些为女婿鸣不平了,“乖乖,修远是偶尔不知轻重,但你也要体谅下他,到了如今这年纪你还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夫妻之间他难免会急迫些,伤到你……” 谁不说做女人难,做妻子难,“修远家里都不待,如今就守在客栈里,诚心诚意跟你道歉,这么些天了,舒舒,娘亲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事你见好就收吧。” 望舒真气得胸疼! 什么还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还见好就收!难不成是怪她咯? 倒反天罡!婚前她又没隐瞒!如今这个事过错方是谁! “娘亲,你的心太偏了!” 第202章 反正又活不过你们 “娘亲,你的心太偏了!” 话一出,守在门外偷听的春杨立觉不妙,这语气一听,就是委屈得要掉金豆子了,连忙让人去让将军上来。 女人委屈,有东西给打着消消气就好,一时也没有想到比打将军更让夫人消气的了。 果然房内夫人开始密集输出: “我又没隐瞒他,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们老早就知道的,怎么现在一个个天天来揪着这个事,还觉得是我天大的错处!” “退一万步就算是我的错,都是我有错,那我现在不是改了吗!和离也好,休夫也罢,他自由了,你们也不用天天觉得对不起他,也不用揪着我一直看一直问!” “我季望舒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做什么都不对,怎么做都有错!” “不要你们一个两个都来添堵了,反正在荆州了,都好聚好散,我也不用你们天天来教训我,都给我滚!我一个人更好!” …… 夫人一阵倾盆大雨般密集输出,春杨再不敢听,紧紧捂住耳朵,鸡飞狗跳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门里的季娘子被女儿喝得一愣一愣的,别听着人骂得凶,其实早已经泪流满脸,按下女儿指着自己的手指头,用尽最大的力气说着最柔的话,“傻孩子,说什么呢,咱们一家四口说什么好聚好散。” 女儿女婿这现实情况确实无解,季娘子突然冒出个想法,“舒舒,别哭了。不如我们一家四口都往别地去,不在这里待了好不好?” 望舒袖子擦擦眼泪,转身甩开季娘子的怀抱,转过身去,“你们一家三口。我不是。” 季娘子心痛,继续靠近她,艰难地说:“囡囡,爹爹和我最爱你啊……” 曾经是。 “我不傻。你们早就不那么爱我了。”望舒转过头打断亲娘的话语,无声汹涌流泪,摇摇欲坠,万念俱灰:“我不说罢了,反正又活不过你们!你们早有退路……” 不论哪个世界,她都得一个人孤零零地消失…… 活着的人早已准备好。 季娘子呆立原地。 “望舒,你再胡说!” 门被一脚踹开,秦修远闯过来不管不顾一把将双手抚面泪流不止的人抱住,话语凶狠,力道却不重,“老医师说你有造化,现在以后好得很!舒舒,若我们以后有娃娃,我一个人也能把娃娃养大成人再去陪你,若我们没有娃娃,你去哪里我都马上就去陪着你好不好。” 他抱紧软成一团的小妇人,安慰她,“不要害怕,舒舒,没什么可怕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发誓!” 震耳欲聋。 春杨送走呆若木鸡的老夫人,和季守相视一眼,俱摇摇头,均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幸好幸好,将军给力,关键时候没掉链子,这不,留下来了。 “姑爷真那样说了?”季守心里怦怦的,未闻诺言,声似洪钟。 春杨点点头,“总算和好了。这话别外传。怕别有用心之人……”对夫人下手…… “不用担心,姑爷是个汉子,真有人不知斤两打我小姐心思,我小姐睚眦必报的性格,姑爷灭光他三族再殉不迟。” 殉字一出,春杨眼前一黑。 倒是季守深有守得云开里见月明之感,半点不担心日后发展,抬头看看这全新的大客栈,明天这里该开门迎客了,摊摊手,“好好琢磨怎么整这大客栈吧,春掌柜!” 春杨揉揉脸,平复下心情,摊摊手,“好嘞!季管家!” 下楼吩咐丫头备两桶热水去。 整座客栈被兵将围护得铁桶一般,望舒入住后便清了场,此时人皆在一楼,偌大的客栈只三楼天字号房间有人声传出。 “肚子疼了几天才好的?”秦修远拧了帕子替人敷眼,小心翼翼问她。 望舒鼻子一哼,把帕子扯了,严厉警告他:“你以后还那样,我把你捆起来,找十个壮男捅你后面!” 气势一点不虚。 男人沟子一紧,脸涨得通红,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你怎么想出这般稀奇古怪的法子……” “就许你百般yy我,不许我反制你么……”瞧他那那心虚不敢吭声样,突然灵光一闪,望舒红着眼也恶狠狠,去扯着他的耳朵,“你还没好好交代我那小衣……” 十几件花枝招展的贴身小衣,被他偷窃一空,再无下落! 这会沟子不紧了,说到小衣,血直往脑门冲,秦修远迎难而上,抱着翻了个人,一边四处点火,“姐姐……” 望舒喘得揪着他,“秦修远,天堂有路你不走……” …… 你可是自愿再回到我手上的! 事后。 “下次不会了……”秦修远重又反省,那次自己实在太生气了,“你以后也别说那样的话气我了。” “不同的人种有身体上的差异。”被擦得干干爽爽的望舒倒是认认真真,“你想那样这样,……在你娘亲的种族里应当都可以实现……”望舒还说了几个让他目瞪口呆的姿势造型场景,“你们天然优势好得很。” “你怎么知道的?”秦修远盯着她。 比你多活二十多年,吸取了全世界的精华文化呗。望舒悠哉悠哉:“不告诉你。这下你后悔早前承诺了吧?” 呵呵,“我一点儿也不后悔,你会的更多…” 秦修远垂眼看,“你个娇娘子都是我这个异族汉子的…那些弱书生坚持不久,如何能让你满意…” 啊啊啊,望舒羞愤踹他,“闭嘴……” 打着闹着,入了暖巷,男女二重奏重新登场。 楼下。 “这楼忒高,半点墙角听不到!” 张三捂捂耳朵,不想听此类污言秽语。 韩霸天也不看了,勾上张三的肩膀,邪邪一笑,“将军他铁定翻身做主人了,走吧,喝点小酒去,明儿我就可以见见这位蛮妇的娇软一面了。” “韩将军,旺财在哪里?” ……“哈哈,它比我俩有眼福,那畜牲,指不定一看一场不吱声呗!” 提着热水上楼的春杨和门外竖起耳朵听墙角的旺财一个对视,她忍不住心里啐它:“听了你也学不会!” 第203章 随便你叫唤 秦修远抱着人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低头将人亲得快秃噜皮。 像是要将这些日子失去的全都补回来。 “怎么不穿盔甲?”天天一件薄衫装失意,失魂落魄的晃过来。 秦修远笑得美滋滋,怎么都记得自己每天不穿甲,果然又偷偷将自己放在心上! 亲人不停,十分享受被人关心管束,他亲娘的种族能出这么聪明的小脑袋,这么会拿捏人的小姑娘,这么细心周到胆子还虎的新妇吗? “明天就穿。明儿回去,屋子都收拾好了。” “屋子大吗?” 秦修远将人裹上睡袍,自己随意搓洗两下,套上衣裳,抱着人挂在身上,单手换了被褥,这才双双躺下。 “大,随便你叫唤。” 望舒揪着红梅一顿扯,秦修远虚虚拢掌求饶。 “随便叫唤能有多大……”瞧不起他那个得意样,望舒抓起发丝挠他眼睛,温热的呼吸带着诱惑,“小桥流水,假山迷宫,花园小树林,秋千温泉……”望舒畅想现代豪宅,指点乡巴佬,“这样式的,别说我叫,随便我裹着截丝绸在里边跑,随意你追又如何。” 秦修远晕乎乎的,他就知道! 真正的大师就在自己榻边! “好好好,乖乖,你就等着吧!” 第二天,原富商私宅,现荆城府衙。 韩霸天三步两步跨进门,书房里,昨夜翻身做主人的将军瞥他一眼,继续研究大良全域图。 “弟妹呢!” 春风一夜,一大早跑回来看地图,还盔甲在身,刀剑不入假惺惺的模样,有没有搞错! “我下晌去接。” 这才差不多,韩霸天提意见,“你这盔甲多不方便!”弟妹靠过来啊,硬邦邦的! 秦修远吹干新添的注脚,一点点收起卷轴,“上一轮刺客那一道剑影没让你长进点?” 那可是削了秦三半截,刺了秦二大腿一剑,还让韩霸天眼前一寒的高手…… 气得秦三哟,都快成人棍了,还是咬着牙带了八条犬去追,秦二和秦七带着好手一块跟了过去。那几座山恐怕都被他们翻遍了。 “那家伙胳膊折了,腿上一道见骨刀痕,居然那么能跑!” 不跑就得等着被千刀万剐! 秦三的折磨手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晌秦修远去接人的时候,把这事跟小妇人说了,“你出门都要带齐人。我跟唐伯和两位女弟子说了,提高点警惕。” 窄衣曳地瑟瑟红长裙,粉腮红唇远山黛,望舒撑着人的手下了马车,慢慢往新家大门腾挪,步子小小,身材婀娜,又白又嫩又细又鼓,韩霸天啧啧两声,确实是位娇女子。 “犬群都找不到新痕迹,翻山有何用。真是的,别折腾大白二白了,指不定……”望舒抬头便看见一绑绿头巾的山林野汉叼着根野草上下一动一动,衣衫规整,专门靠着游廊等着她发现。 “指不定什么啊……小娘子~~” 放柔了嗓门打招呼。 装嫩!秦修远给人做了介绍,“舒舒,这是韩霸天韩将军,韩兄,我夫人季望舒。” 小娘子盈盈下拜,“见过韩将军。巴州百姓还来回念叨你的英雄事迹呢!” “呵呵,老汉没事干了,闲得叨这些,叫我霸天就行,别见外。” 呵呵,望舒也不多言,又行了礼,张嘴就问男人:“秦修远,我们屋子你自个布置的?” 男人给了对面一个眼神,叫你霸天,想屁就吃去呢…… 韩霸天:……这被妻子直呼全名的,夫纲不振,瞅瞅,外强中干就这个下场,秘籍白搭! 三人全当昨日那幕没发生过,但重启相识,亦不美妙。 后面跟着七八个侍女丫鬟搬抬箱笼,和主人隔着老远,整齐划一不乱不慌,这御下能耐不小。 这是处被查出包庇刺客的富商的私宅,精美,比遥城住的房子大了两倍有余,假山花园小树林,还真有…… 房里巡完新领地的望舒接起刚刚被打断的话题,“如果犬群一直找不到,说明人要么逃回北边要么隐匿在杂味里要么……”正厅开门见山,一座小假山挡住了她要远眺的视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就是荆城。怎么可能,除了他和秦二的手令,放不进任何人,他带的人从雍城而来,路上多了那对兄弟,兄弟满身腱子肉,那天毫不遮掩让望舒看得光光的,除了陈年划伤,并无刀剑的伤痕。还有一位老母亲,上了些年纪。 老母亲……妇孺手无缚鸡之力,容易让人放轻警惕和疑心太减,这里的妇孺说的是像望舒这样的真妇孺…… 倘若呢?望舒皱皱眉头,这年代会有男扮女装么,那兄弟俩能被一个假老娘挟持么,那个据说因羞耻不怎么见人的老妇人行动并不见阻碍…… 手折了,可以啪一声正骨,腿被划伤了,养一个月也可以好了不是…… 万一不是,太得罪那对兄弟了,秦修远亲自招揽的人,刺客是北上了,还是死了……进城只有老妇人有嫌疑…… “多久没发现踪迹了?” “大半个月了。”秦修远也在回想,但自那晚起一直在望舒跟前打转,没多少老妇人的记忆。 “我俩不是和好了?你便衣去请他们三位过来吃顿饭吧。”望舒回身垫高脚,孜孜不倦,秦修远托着人的屁屁一抬一抱,和人平视着听她继续说:“有可能的。带着张三,一并小心点那兄弟俩。” 望舒在他锁骨处轻轻一擦,留下一道红唇残影,“想想在山林打猎树枝茂密穿得那般少,像是脱光给我…我们看的…虎崽子爪子没泥,毛发整齐,在家里被梳妆打扮过似的……” 这会又越说越可疑了,换下盔甲的秦修远接了句:“季守称你小姐,他却向你推销虎崽子,倒是挺了解你性格,知你对珍禽异兽兴趣更大……” 望舒拍拍他,“不说了,把你的剑涂上麻药,穿轻甲,带上旺财,小心。站在容易跑的位置,那两身腱子肉看着真材实料,不好对付。” 真材实料!男人掐了把掌心里屁屁上的软肉,望舒躲了躲,扒拉下他脖颈,果然有她的抓痕,“你这脖子领口松松,你昨晚劳累整宿,又求得和好,当下脚步有些轻浮心情很放松,让人放松戒备…毕竟我是下晌才起来的呢…” 秦修远得意拍拍她的小马屁,“夫人劳累。” 两人又细细斟酌了是与不是两种情况的几种变量,和随机应对的话术。 男人狠狠嗦了一口她脸上的米粉腮红,一身圆领袍服腰上佩剑,带着张三和旺财春风得意出门去了。 第204章 骂人都用太软 门外的侍女们终于得以进门,春杨吩咐人归置箱笼衣裳鞋袜,望舒就着水慢慢洁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对镜看看自觉有些苍白,又拿出胭脂纸,就着唇上的水意抿了抿,染了绯色。 春杨退下,两位女弟子秦一秦二正式到她身边来做侍女。望舒慢慢踱步绕了一圈这座宅子,很多地方疏于打理,杂草丛生,栽种的茶花和菊花稀稀拉拉有几个花苞…… 来了这六年终于混上个带花园的房子了,望舒换套宽松衣裙,洗干净小花锄,让丫鬟缝了对手套,开始躬耕小花园,先除草。 李富贵跟着唐伯进来时,对着收拾得像模像样准备开干锄地的将军夫人就是一顿夸,“季小姐,忙着呢,老唐你看,多勤快多能干!” 不曾想一锄头下去,土地破了点皮毛。 唐伯:…… 李富贵呵呵一笑,“季小姐,让富贵我来!” 没听他的,“不用,我就一时兴致。”望舒让人浇水先把地浇软,“等会我再来。” 带着富贵往正厅去,他又被秦修远派回遥城办事,风尘仆仆,皮肤皲裂,还没讨媳妇呢,整这副尊容。 “不罩面巾,也不套护手的,你如今这模样,睡前拿点猪胰子抹厚厚一层。” 富贵挥挥手,“糙汉子就这样,也没个女人看得上我……” 望舒似笑非笑,让人备了盒猪胰子递给他,“涂上。自己能舒服。找找媒人说个姑娘。” “还是季小姐心地善良。”他从怀里掏出要转交的一小包东西,“喏。” 望舒把婆婆的信放在一边,看了李姨给她的信,春柳嫁人搬走了,她作主赏了银子和半扇肉,如今多买两个丫头,买卖不错。 “我跟李嬷嬷说呢,除了正房,其他房间随意她安排,这银子我说留下作赏,她说将军和你奔波不易,日后安定了再赏不迟。”富贵挤眉弄眼,“她那买卖火得很,都有人上门给秦护说媒呢!夏嬷嬷搬过去帮忙了。李嬷嬷让你别担心。” 望舒点点头,银子不多,都给他做辛苦费,“来,媒人钱。” 富贵乐呵呵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左摇右摆出了门,路上向送吃食过来的春杨道了喜,“春姐你妹妹嫁了大公子麾下的一名百户,喜酒办了六桌热热闹闹的。” 人间悲喜并不相通,春杨拉着人仔细问清楚,见到望舒时还是忍着无措替自己妹妹谢谢她的照顾。 泥土泡软了,望舒小花锄一挥一个坑,锄松了拔草省力多了,“没事,你也放宽心呗。虽是鳏夫,这不没孩子嘛。” 可对方是大公子阵营,自己原本是将军这方的人,春杨叹口气,恨铁不成钢:“月月领银子的美事不做,偏去做人家里伺候人的白劳工,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倒好,又跳进坑里去!” 听听,这言辞真美妙!望舒蹲下双手用力,使劲九牛二虎之力去拔棵老高的树草,边开导她,“春杨,那家里也没老人。对象性情好,给家用,可以生一两个孩子…” 春柳还是可以的,别整做人后娘那些家庭,事多。 “唉,夫人,不瞒你说我们姐妹俩都是成过亲生过孩子的人,天灾人祸,我们逃难,孩子先后饿坏了没活下来,我自己想活,有什么吃都自己先吃……” 春杨抹抹泪,“什么都紧着男人,自己没活下来的多了去了…我家那个死的还在怨我瞪我…野草根我挖的,谁不为一口吃的忙活!他躲懒不动弹,啃不上怪不得我!”说到最后咬着牙直磕磕,“如果不是他,狗子也不会饿死,抢儿子的吃食,枉为人父!” 饿死怕还是会饿死,小娃娃一旦身子骨差下去,就不容易了,啃野草根,早晚的时间问题。 男人带着妻儿逃难,自己却那般烂泥扶不上墙,还躲懒,谁能瞧得起,不专挑你欺负就算不错了。 “同行的人说我们孩子饿死了,男人饿死了,命硬自私自利……” 望舒两手脏脏,又带着手套,只能用手臂虚空半搂安慰她,“天王老子来,老弱妇孺也是最先倒下的,人力不可违。你能凭自己活下来说明你厉害,春杨。那些人嘴贱心黑,巴不得别人都死了自己独活呢,想得挺美。春杨你如今做大掌柜又住大房子,以后我给你挑几个鲜嫩的小美男子乐呵乐呵,气死他们就说他们命太软了吧……” 正哭着呢,春杨被她长篇大论的话逗得噗噗得,鼻子喷了几个鼻泡出来,忒不雅观,两人忙往正厅赶。 “夫人,那什么男子我可不要……” “要的要的,选温柔可心贤惠会按摩捶骨捏头的,关键长得好,这样每天看着美人能下饭…” “夫人!”春杨抱头嗔她。 门口处裹了半条渗血臂膀的韩霸天同情拍拍身边表面没受伤内心千疮百孔的兄弟,外强中干难得女人心啊,“哥们,温柔可心贤惠会按摩捶骨捏头,你学学吧……” 唯有从别的地方弥补了。命太软,弟妹脱口而出就是太软,啧啧,软不是病,但要男人命。 骂人都用太软! 秦修远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啰嗦!长舌!”镇日里学妇人口吻说话,不像个男人! 跟在身后的唐伯:…男人多了也变是非之地! 几人跨进门槛,恢复情绪的春杨带着丫鬟退下整治饭菜,望舒给人倒了水,没伤的男人给她个安抚的眼神,便懒得再问。 “韩将军,待会留下来用饭吧。” 异想天开的韩霸天摆摆手,“我比秦修远大,你叫我霸天哥就行。” 望舒点点头,乖乖巧巧,“好的,韩大哥。” 霸天无奈,算了。但他心头舒畅,“弟妹,你以后出门可放心多了,那刺客已被我等捉拿下了大牢!” 见人感兴趣的眼神粘过来,手舞足蹈:“…别看那两猎人一身腱子肉,也是中看不中用,跑得挺快,手上功夫不行,我一脚踹得人倒地不起!关键还得看那刺客,确实有两把刷子,”他眉飞色舞,邀功似得举了举受伤的右手,“这不冲在前边,受了轻伤。你男人别的……,咳咳,反正腿脚上功夫够硬,和人正面刚上了,拿捏!” 第205章 被你糟蹋得面目全非 望舒给讲得直拍大腿说不到点子上的人倒茶,笑容挂着,听他口沫横飞:“等深山老林那群吃不上热乎的可怜家伙回来,我牵着这三个去他们跟前溜溜!哈哈!” 夕饭刚吃饱,张三过来禀事,几个人又长腿快步出门去。 望舒又拔了些草,等季守过来,春杨端上几种饼让几个人一起试试。 野菜饼,葱花饼,鸡蛋饼,肉沫饼。 荆城毕竟百业待兴,穷苦百姓多,吃食要整些便宜的,腌菜,大饼,蛋花咸菜肉沫汤…… “小姐,这边的老百姓口袋比脸干净!有点小钱的也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季守啃了几片饼,吐槽两句,他们今日开张愣是没卖几个人!闻着味不走的,多了去了! 衣裳破烂,满大街光脚板,一个两个跟亡命之徒似得,“盯人眼神那凶狠!” 他们是将军家的人,尚且如此。换了别家腰杆不直的,怕是被吓死。 “没事,创业难,挺过来就好。保底有大军在呢,不愁卖。” 望舒半分不忧,她可是将军夫人!“你们嘴甜点,笑容挂着,卖肉不行,就卖饼,少挣点;卖客栈房间,勤快点,把住店的伺候好,天字号的风景不错,可以一文钱卖一柱香,给客人观景喝茶。都试过,都不行,就来种地,种子有三麻袋呢!” 选择够多,退路也有,种地不行说不过去了。 “夫人这么一说,路就宽了,可得抽点时间过来,拿主意定军心,这么大的客栈,我俩心里实在七上八下的,怕做不好。”春杨没接触过客栈,待着不自在,今儿腿老想跟着往这儿跑。 季大管家倒不怕,就是上门来的,一听价格就跑,没生意,没劲。 “万事开头难。” 包括两位半路出家的弟子兼丫鬟,秦一秦二收拾了碗筷,回到屋里又想起来打水,等到伸手才发现没提凉水……进进出出忙成陀螺,一看成就寥寥无几,白费功夫。 新家的被褥太软,轻飘飘得感觉不到重量,望舒不得不爬起来,抽了昂贵的蚕丝被,换上厚实的棉被,躺下去身体感觉对了,又摸了摸蚕丝被,轻而柔软熨帖,好东西。 又去翻柜子,满满一箱从雍州带过来的玉石原石洗得蹭亮,光滑细腻有油性,极好的西域美玉,过几天摸摸荆城冤大头的底。 秦修远推门掀帘进来,问了句:“准备卖?”便进了里间就着她凉了的洗澡水沐浴洗漱,望舒合上箱子,松了发辫,回他:“再想想。” “进来。” 湿嗒嗒,她不想。 男人披了绯色睡袍出来,一边盯着轻袍松带的小妇人,一边吃桌上的饼,拍拍自个大腿,“过来。” 望舒从了他。“慢慢吃。” 男人盯着她蝴蝶肋骨往下位置,十分露骨,囫囵一口咽下去,喝两口茶完事。 擦擦手,伸手探了探,望舒皱眉,捶他,“粗鲁!” 他以为可以了的,“今儿不想?” 望舒摇头,又不是大色迷,能天天想。“你就不能歇歇……” “采阳补阴,不歇。” 昨晚才多久! 补你个姥姥!望舒捶他,“虚伪!”暗搓搓控诉他,“不成样子了,我比青楼的还累” 秦修远哭笑不得,哪有妇人自比青楼女的,“如何不成样子,湿热有劲能咬人。” 望舒捞起被人划开的衣裳,有些担忧,“凭你这饿狼,没两年便松松垮垮如口袋了……” 屁屁挨了一下,秦修远抱着人躺下,“胡思乱想。” 望舒很正经,“以前……哪里有小口!” 曾经一条眯着的小缝,如今开了口子,每每好一阵恢复不过来。 男人红着脸,差点无话可说。“它会缩回去的,稍微松松也好,不然你难受。” “那你也节制下嘛。”望舒委屈巴巴投诉,低头上告那处,“那里这几个月被你糟蹋得面目全非!” 这虎狼之词!男人强忍镇定,“舒舒!” 只今夜怎么着也得爽快一回的。 秦一秦二闻着声音如临大敌越退越远,一退再退,最后到了院子边上,吟泣的不明声音总算放过两人,相视大舒一口气。 等秦修远去门口提水,破天荒第一回扑了空——门口根本没备好热水! 屋内烛火昏昏,他从常用的水盆里拧了帕子给人擦了擦,只荆城这会天气湿润易出汗,两人身上出汗多,擦了两次,望舒终于缓过来,见此皱起眉头,腋窝手脚关节处都出了汗,处处不得爽利。 “丢三落四,不记事。再看几天。”春杨教人就没让她失望过,这是第一回。 第二天秦修远出门时和唐伯说了句。最后吩咐,“不愿,折武馆三年差了事,备几位心细的女弟子,嗯,和男弟子。” 三年差一完,即是自由身。 两位女弟子是唐伯手把手带出来的,一身过得去的功夫,以往伺候夫人也没出过这样的纰漏,趁着主人未起,他直接问了两位昨晚的事。 秦二缩缩脖子,“师傅,真忘了……我和姐姐都……到了院子边上……”蓦然红了脸。 唐伯不顾人脸红不脸红,语气严厉不掺半点宽容:“夫妻敦伦,人伦大常。为人奴婢,就得有奴婢的本分,你二人若有半分不愿就直说。丢三落四,怠慢了将军和夫人的起居,我这脸都让你俩丢了!” 丢三落四一出,秦二不再吭声。 秦一随即下跪:“师傅,秦一秦二擅长之处确实不在后院中。” “那你二人觉得师傅擅长守门吗?”他一直负责夫人的安危,随行在侧,看家护院。 而张三,一个被将军和夫人捡回来的不知名镖师倒因为能跟着将军出生入死,虽无官衔,如今多少人见了都得垂头避让。 秦二紧接着跪在一侧。唐伯没让人起来,排名靠后的两位女弟子应命前来,接了几句吩咐,立马转头去灶房烧水,煮早饭。 望舒伸伸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摇摇铃。 随即唐伯在正门外的声音传来,“夫人,是两位新的丫头,您看看。” “好。” 新丫鬟脚步轻快,十三四小女孩模样,力气大,单手能提一桶水,望舒让人注了澡盆和脸盆,将污了的被褥和衣裳拿去换洗,两刻钟后端早饭过来。 女孩伶俐,脆生生应是。 第206章 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用过饭,自行换衣。 上辈子五短身材的她看着曲裾流哈喇子,此世她大半是曲裾服,两绕三绕鱼尾制式,对瘦高身材简直不要太友好。 荆城热,交领稍稍拉低,系带,右衽,系带,同色绿地祥云纹略宽腰部系带,高马尾垂发绑上红色及臀飘带。 望舒自己擦上些细腻的米粉,铅粉虽好,狗命要紧,她始终用的米粉增白偶尔装逼,润润唇稍稍抿了抿红纸,螺子黛是翠色的,淡淡描细,配上垂坠的长款蓝宝石耳环。 小翠跟在身边观摩一阵,频频好奇偷看一旁小步子悠哉悠哉的夫人,“真美啊!” 望舒听人不禁说出声来又一副懊恼垂头装鸵鸟样,笑了笑。自己算不得美,高瘦脸又小的人,是这以胖为美的时代里,藏不住福气的小家子薄命相。 只不过乱世里,哪有几个想谢刺史那般的“福气人”。 荆州百姓头等大事便是春种,如今地头里忙活完,农事告一段落,街上两边多了些卖布卖草鞋卖猎物的农产品摊子,围观问价者多,提着东西回家的人寥寥无几。 下马车时见到自家客栈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光看光问不买,门前斜着坡度围木边的摆板,满满当当的肉和饼子一览无余。 季守亦步亦趋跟进门,“小姐,你吃了没?”见她脸白白的,正气歪的嘴恢复原样,恭敬趋前问上一句。 望舒酒窝隐约,递给他三枚铜钱,“季老板给我上点粥和好肉吧。” 踱步在大堂的最中央的桌子坐下来。 一天重要的是要开张,出口转内销的季守心内大喜,郑重上了腌菜炒肉丝,煎得焦香的橙黄糯米粽子角,煮得软烂的稻米粥。 亲自给她舀粥的季守这下暗搓搓告了状,“那些人看归看,不安好心嘴碎说我们肉卖不出去要臭烂,心思够坏的。” “他们都是农民,肚子能吃饱的顿数屈指可数。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我倒希望风调雨顺,他们有余粮了才会心安买肉吃。季守,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四面八方都是做朋友。” 裹着肉和香菇的粽子剥掉粽叶,切片,用油锅煎得两面焦黄,外面香香脆脆,里面糯糯的,望舒连着吃了小半碟。 季守原地想想,点点头,又听人说:“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唐伯,今晚让秦修远来这用饭吧。”家里那厨娘的水平,夜里能让人饿得睡不着。 她从一楼上到三楼,角角落落都转了个遍,拿着纸笔又从三楼到一楼涂涂写写,前厅后厨,她带过来的小厮丫鬟,还有原来老掌柜的原班人马,生意难做,倒将客栈里里外外收拾得利索,她的手指划过原色木护栏,光滑不起木刺,易忽略的门缝窗底等灰尘死角擦得锃亮。 老掌柜姓刘,扒掉他的老客栈原址扩大新建,他舍不得便留下来,带着沾亲带故的自家亲邻守店,算盘珠子在他的手指下哗啦啦碰撞归位进位,停下时算珠犹颤,指尖起茧的手掌轻轻按住。 正是相册上的数,修建客栈各项花销,从置地拆房平地,打地基买木材到建成后惨淡经营的两个月,望舒接过来随意找门口的几个围观者问问荆城木材木匠工匠这些的大概价钱,大多不差。 “夫人放心吧,将军大人亲自一块搭建的,谁敢耍花枪,刘掌柜是荆城的金算盘,锱铢必较,算账分文不差。” 望舒翻着账本,名目繁多却不乱,整整齐齐的蝇头小字,若从观字如观人角度看,在她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心思细腻沉稳。 季守送上白水和饼子,一一倒水递饼,笑得弥勒佛一般,“几个大哥,喝点水吃块饼。我家小姐当然信得过刘掌柜,做买卖嘛,初来乍到我们心里还有点没着落。” 大哥一叫,有吃有喝,几个人在旁边话一句接一句,望舒一边捏着根鹅毛管算账一边了解老掌柜原班人马以及他以往两代人经营客栈的情况,得知他人马里有位手艺一绝的厨娘,当下病了一年半。 “……她手艺好,特别是烹小鱼,荆城谁也比不上她!”刘掌柜看人左手依次按着账目,右手一根竹管鹅毛笔自上而下列些看不懂似有规则的算式,天下之大能者亦众,算账时能一心二用,他着实佩服。 “什么病?” 刘掌柜手按着算盘,稍稍用了力,额头三道深深的皱眉印,“她腿脚折了治不好……” 腿折?一年半治不好?刚好算完一页,望舒停笔看人,“军医里善治骨折断肢,她是什么疑难杂症?” 秦修远军营里善接骨截肢的军医不下三位,当时这三人砍菜般在西北军里截腿截手的医治手段颇受排挤…… “当截则截,打战哪有肢体不伤残的,医师又不是万能的,保命要紧。你也是,拄着杖或单臂,你都得给我回来!”望舒是这样吼他的,后来秦修远邀请这三人跟随军队南下。 刘掌柜“王”之皱眉深深,也不怕得罪人,说些厨娘家里的是非,“夫妻不和。她男人是个暴性子。平日里折磨人哩!” 怎么折磨法?“打她?” “何止啊,那伤腿好了伤,伤了好。多少客人等她那道烹鱼,我先前还想等她回来。” 上门找了几回,便知没什么希望。 又是一天日落时。唐伯见自家将军进门,便汇报了此事,武馆新招不少人,最近得力的弟子忙得不可开交,客栈新开更抽不出人。等得将军回来接了护卫工作,他准备带个老伙计跑腿。 “猛踹瘸子那条断腿?”秦修远撩撩袖管低头压压嘴角,看着不远处埋头苦写的小脑袋,又创了新词句? 这是第三次听人重复这句话了,唐伯硬着牙点点头,“夫人怀疑那厨娘男人不停踹伤腿,刘掌柜说那男人思想老一套,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允许自家女人抛头露脸挣钱。” “如有伤人事实,拘了送牢里,你带上军医一块去。当着百姓的面做事。” 唐伯点点头,夫人的意思也是一样,多点人证以防后面麻烦缠身,百姓帮你辩护比自己张着嘴自夸自卖强。 第207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见人来了,望舒招他,“过来写点字噻!” 大厅的桌凳按数字编号,每家房以节气房间起名,收银处是“当面清点 概不赊账”,门口的肉档是“明码标价 童叟无欺”。 一手毛笔一手砚台,男人从右到左依次写就,立春雨水惊蛰……望舒搬个小板凳给他垫高,轮到“清明”,男人顿了顿,下笔“思远”。 有文化就是有文化,望舒点赞。 忙完丫鬟正准备摆饭,扁着嘴呜呜哭的季老二冲进来,“呜呜,姐姐,姐夫!乐乐要死了!”后面还跟着颇为头疼的季父季母。 季家还住在老府衙,今早去找女儿女婿扑了个空,这会终于找着人了。 见女儿女婿和好如初,二老相视一笑。 刚净手的秦修远抱起横冲直撞的小屁孩,望舒靠近拉开她虚虚捂住的右眼,小白胖眼袋深深,下眼皮上长了不小的红肿带白脓的肿块,熟得鲜红欲滴,哦豁,针眼! “好了,小毛病。” 季父走过来帮腔,“乐乐,你看姐姐也说是小毛病,过得几日便没事了。” “爹,这都第四日了,太阳下山了!”乐乐梗着脖子反驳老爹的“几日”谬论,她从日出等到日落,等了一天又一天! 一直觉得用针挑破的季娘子不吭声了。二女儿扒紧姐夫闹着要姐姐拿主意,“姐姐,怎么办?乐乐痛痛,痒痒,呜呜……” “针头用热水烫过,把这个戳了,用干净的棉花擦干净,再敷敷。明天就好了。” “呜呜……不扎眼……”她右手捂住眼睛,一边摇头一边摆身。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捏季老二不在话下。 望舒手不稳,季娘子捏针,秦修远抱着人,对准白脓挑破后用棉棍来回挤了挤,直到流出新鲜的血,压住止血,再用块干净的红布叠厚盖住眼睛,延伸出来的带子在脑后系稳。 望舒递给咬紧牙关的小人儿镜子,独眼胖娃娃,右边盖着红布,“姐姐,明天就好了?” “自然,你别碰它,睡一觉就不疼了。” “不碰不碰。”拿到一小串铜钱的季老二连忙保证,摸着钱不呜呜了,开始告状:“姐姐,狗瘪说我肯定偷看别人洗澡才长针眼的!” “谁给他说的?”望舒让人摆饭,饿了。 独眼射出微弱的火星子,“表姐夫跟他说的!说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弟弟他爹?哎呀,大字不识几个,他打仗有点厉害,但他不识字啊!”望舒一副惊讶得不得了的样子,季老二睁着独眼懵了,“啊?” 什么意思? 季父季母秦修远:啊?吓?嗯? “你再记一次:要听多看书会写字嘴不碎干事多的人说话。下次你拿不定,你就说我要去问问家里人的想法。你说,以后要听那些人说话?” 独眼季老二挨着坐下来的姐姐,掰着手指:“会看书写字,嘴嘴……不碎,干事多的人。” 很好。“不听谁的话?” “大字不识的!” 望舒再赏给一个铜钱,“对,听看书写字少说多干的人,不听不懂道理不会认字的。” 点点人的大脑壳,“一看你就是又哭又不好好睡觉白白伤心,眼睛长个小球球罢了,怕什么。这次记住了没,下次别人说什么就好好想想嘛。昨天旺财帮忙逮坏人,身上还被划了一刀呢!” 说着朝大厅柜台的地方一吆喝,“旺财!” 原来闻声便急奔而来的大狗此时步子不敢迈大,屁股上缠了一圈棉布,让它只能夹紧沟子慢慢走过来。 “旺财没事吧?”一向生龙活虎的狗此时无精打采,凄凄惨惨地靠着大女儿腿侧,和季老二打了个照面。 望舒示意开饭,“吃吧,早点吃完给旺财吃。” 饿得不行了懒得叨叨,对上旺财可怜巴巴的眼神,季老二同情心大发,自己一个小红球球根本不算得什么,半边身子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旺财才可怜!听话坐上儿童凳开始吃饭,专挑带骨头的大肉吃,还故意啃不干净丢了几块下去。 季父被反驳了一天的话,此时见到还是忍不住,“乐乐,旺财啃骨头就行。肉肉要吃干净些。” “哼!”乐乐小声哼哼,一副我还在和你生气不想听你说话的表情。 秦修远同情一把一生被女儿哼哼以对的岳父大人,给人加了块多肉的排骨。不得不说,某个角度姐妹俩性格如出一辙。 此时季守又端上一碟煎粽角,刚好听到这声哼,望舒挪了挪位置给他放盘子,好奇:“季守,我们今儿挣钱了?今晚怎么吃得这么好?” 给的眼色足足的。 看着旺财又吃到一块带肉的排骨,季守一副懊恼尴尬,肝肠寸断,“小姐,今儿亏了四两银子呢,唉!” 垂头丧气下去了。 亏!挣!这些字眼季老二老敏感了。 眉头就是一皱。 接下来旺财再没啃到一块带厚肉的排骨…… 饭后季老二说以后跟姐姐住,让爹娘自个回家去。和还没见到爹娘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回去吧。你之前说不想和姐姐住,又说姐姐不喜欢你不疼你……” 望舒摆摆衣袖,兴致缺缺。没去看被噎在原地说不出话的人,反而开口和她爹娘讲:“乐乐要是也不想认字看书,就让夫子回武馆这边,这边弟子想看书写字呢!” 季父季母忙不迭点头,“好好。” “乐乐要看书认字,夫子教乐乐,不回!”季老二忙忙表态,“乐乐明儿就去写字,一只眼也可以看。” 望舒站起来,点点她的小脑袋,“过得三日拿两张大字过来给姐夫看看。”说完便起身准备散了,趁天未黑,“回家吧。” 在后厨被春杨急训一天的两名小丫头归位,望舒撑着男人的手上了马车,旺财也缩在角落里,眼睛有些可怜,但炯炯有神监督着男人不老实在打着圆圈圈的手。 马车里。 “你盔甲呢?”望舒拧着他的耳朵转圈圈。 男人稍稍收敛,“舒舒,城内还算安全。” 此言不虚,护军将军难杀的消息让千里之外的不少人拍碎了桌子。 望舒看着他,没说话。 第208章 将三弟打晕吧 房里。 等梳洗完转圈圈的手又开始重操旧业,裹着薄薄睡袍的美人娇嗔一句:“别留……真有万一,我一个人可养不活。” 秦修远停了手:……“舒舒,能说些好的么?” 想想此前的大冷战,男人忍着。 不能,也不再说妻嫩娃娃小这样的赌气话,房间大,摆设不多,空荡荡的,值钱的东西除了床榻柜和梳妆台,其他都被秦修远换成钱花到别处去了,她其实不想住这,“我还是想住在客栈。” 安逸,不用跑来跑去,随时有人候着。 鸡同鸭讲,被忽略的秦修远这次真有些生气。 两个丫鬟第一晚烧的两大锅水硬生生晾凉了,夜里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睡得好醒得也早,望舒半闭着眼打着呵欠转身去看看门窗,冷不防被全副武装默默站在床前的将军吓一跳,“你……!!!” 人直激灵,捂着胸直喘气,“一早上吓唬谁呢!” 眼睁睁看人慢慢卸甲脱衣,“你你你……” 混蛋! 女人被人抱着失去很多,得到更多。 再无力吐槽他今早发神经之举。 共浴时望舒靠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有些发困。被人擦干又放回被窝里,她拉拉要走的人,“以后去店里用夕饭。” “好。”秦修远挣扎了下,还是躺回去抱着人哄睡,不一会儿熟悉的呼吸声趋于平缓,手掌下的跳动透过掌心传过来。 过得几日,秦氏三人带着人马和犬群归来,在称此次打猎收获颇丰,在府衙前院设宴款待众将领及眷属。 望舒选了赭红色的战国袍服,上下连属一件, 宽袖管窄袖口,中v字领口,腰带一束,袖管和曳地裙尾自然下垂,虽不及更有线条感的曲裾修身,但凸显高挑纤细的好身材,另有一番符合端庄典雅的将军夫人身份气质。 秦修远轻甲佩刀,头发编成小细辫簪于颅后。两人的位置在首位的右二位置,右一的棍人秦三位置一直空着。 经年的戎马生涯和近期忧心事不断,首位的秦二严肃许多,两人出席向上位敬酒时,他淡淡看一眼夫妻俩,一句:“护军将军辛苦了。” 秦修远称不敢,份内之事。随后两人又向左一的秦七敬酒,一身男子圆领袍服打扮的秦七挂着脸没说话,酒一饮而尽,杯底一翻,在座的人人喝彩,“好!!” 女人这般豪爽难得一见,军人最是敬佩。 尊者如此,秦修远倒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很快转头接过望舒的酒同样一饮而尽,敬了酒被端着酒杯等着男人接过去的望舒,眼观鼻鼻观口,这会被人拢着肩膀缓缓回座。 刚刚还喝彩的各位尬了尬,这护军夫人真小家子气! 韩霸天龇着大牙嘿嘿笑。 厅堂节目不断。 “各位大人,待我姐妹二人舞剑作歌,以助各位雅兴。” 各种歌舞很快轮番上场。 秦三不好色,秦修远对花拳绣腿不感兴趣,望舒倒是兴致勃勃,历史上有记载: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只这儿,第一眼粉色衣衫单薄,领口松松。第二眼腰肢袅袅,眼神娇羞。第三眼劈剑前刺,弓步不像样,上身颤颤……啧,望舒低头翻了个白眼,雅兴,雅个尼玛! 倒是一群大老爷们看得兴致勃勃,秦二酒杯不停,眼神清明,秦修远坐得端正,心思亦不在歌舞,底下的人也就过过嘴瘾。 烤好新端上的野猪肉,吃了两口,咬不动也就罢了,又柴又焦黑,难吃个球! “吃食还是护军夫人有手艺。”秦二叉了两块,食之无味,靠坐在上位上干喝酒。 看,有眼光!望舒遥遥行礼,一点儿也不谦让,广告代言人本人,笑容真诚,“小妇人受困于躯体,唯有吃食这一爱好。蒙二公子赞誉,二公子有好酒,城里舒远客栈好肉好菜,可一慰口腹之欲。” 秦二和她喧了几句,看着扭腰摆臀没意思,兵如将领,现场敢心思浮动者不多。宾主皆不欢,作主散了宴席。 兄妹二人往后院走,秦二劝如今镇日不苟言笑迈着八字步越发有男子汉气概的秦期期,“爹不是让你过来挑丈夫作妻子么,怎么作起男人来,准备挑兄弟?” 原本虎行阔步的秦七顿步,坚强了一整晚的突然泄了气黯然神伤,“二哥……” 努力过,甚至如妓子般卑贱送上门去,无济于事,空余不敢对视的羞愧。 女人就是女人,秦期期不多时泪盈于睫,十指紧扣纠结,彷徨无助。 把妹妹弄哭了,一时自己也跟着卸下伪装的表面,秦二感觉靠着廊柱,睁眼闭眼间都是熟人离别:四弟没了,五弟没了,三弟废了,李叔叔张叔叔…… 数不尽音容已逝的故人至亲,出发时雄心壮志少有败绩的西北军,在进退两难的焦灼泥潭里还要多久?成功?失败?有时候他只想要一个痛快,是活是死,而不是这样活生生煎熬的日子! 他支起身体,打算以兄长的身份再劝在另一个泥潭里沉沦的妹妹两句,忽然远处有凄厉的绝望女声传来,陌生又熟悉,他重新靠在柱子上,算了,毁灭吧! “将三弟打晕吧。” 管家领命而去。 很快管家着一位血染下身瑟瑟发抖的女孩经过,人惊惧失魂,失去血色的脸呆滞惨笑…… 秦期期瑟缩一下,往秦二靠了靠。 “期期,有些人很好,但好酒不一定配你这好菜。你选个对你好的人吧!” 秦二觉得秦期期即便百种姿态在那人面前,到头来依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蹉跎至此,里外尽失。秦期期岂能不知,一侧阴森森的小树林如她的前路,看不到一点光。“二哥,谁都不如他。” 那人不过一拜,一眼,她已委顿求饶。 那放在妇人腰间的手……如果能放在自己身上……秦期期低下头去。 秦二白她一眼,“吃饱了撑的!”甩袖而去。他得趁另一个泥潭未醒好好休息下。 第209章 收买你,那是小意思 府衙转角处。望舒独坐马车,车外骑马的男人们时不时相互低声客气两句,嗓门嘎嘎没把她当外人的当属韩霸天,“……那对兄弟未免有点可惜,好苗子……” “一旦得逞,死的便是你我,客气个屁!” “一念之差,敌我分明!” 那对兄弟确实背,刺客趁他兄弟俩不在,把家里老娘睡了好几回,不知怎的睡出感情来,做起话本里生死与共的情人来,老太太想助情人回城拿回藏在地窖下的银子,便以孝压子去伺机靠近不日归城的车队,最后得逞,让情人男扮女装成功进城…… 于是便有了兄弟俩靠近车队兜售虎崽的开头那一幕,设计好的其中一环。 如今事情败露,两人伙同刺客,自然被下了大牢。 荆河宽而水系密,有大片的河沼地噬人无法耕种,望舒见荆人最舍得的消费竟是花费大价钱买藕来炖汤,于是招了上百人挖山挑土填河沼地,而工钱则是每人一顿饱饭兼一枚铜钱,日结,由客栈负责送饭送菜。 根据军规,完全由自己开辟出来的土地属于个人所有,收成不用缴公仓。 挖深周边河或沟,水往低处流,顺其自然慢慢排水,同时砍伐大树连枝带叶合力推往沼地,开挖最近的山体,石块土块分离,埋树的同时将石块土块也往沼地里埋,踩着一层两层,踩着树和石块逐步向里推进,埋树填石头填土… 现场刘掌柜带人计数,伐木记棵树,运木挑土石有担数,埋树有根数,如挑土石,男一天不足十二趟者,女不足九趟者,结清当天钱银不必再来。 武馆弟子负责削平整树一侧的木杈,断枝,因为发话第一趟由弟子赤脚穿行,所以削平又用碎沙打磨才允许下埋。秦一秦二和两个丫头负责在宽大的沼地两头拉线,埋下去的树必须是密密麻麻的田字格,四周早已定距定点,每隔一米都插了跟细长的竹竿,细线一固定在两侧上,偌大的沼地中央开埋的树得一步一步摆正…… 客栈筹备百人饭食忙得不可开交,望舒不得不出手了一半珠宝,当她独坐山腰凉亭居高临下视察那片百人挥汗如雨的土地时,望向更远开阔处,云梦泽之大,天水一线连。 云梦泽泛舟,逍遥似神仙。 每日不少人爬上凉亭所在的山,好奇往下看,更多的是看下面忙碌的父母哥姐,也有人爬上来看自家妇人的。 “哥们,你家夫人到底有多少银子哟!”韩霸天和张三一左一右稍慢半步,跟着配甲将军沿山而上。 愚公移山,对面那座小山伐秃了之后,现在都快没一半了……那人群跟蚂蚁似的,密密麻麻,挑着抬着飞快移动。 张三:……不晓得,反正收买你,那是小意思! 凉亭。 曾经的山大王见到人不可貌相的富豪女人之后,有些悻悻然,“要是我当年遇到了秦夫人,这平山的本事,估计我这大王得一个月便换一个山头,连夜搬家……” 望舒笑笑,“那不会。你那山头没啥买卖的。”生意人到哪里都想着能不能做买卖。 说完随意盯了盯,嘴一撇不耐烦,手指一指,唐伯连忙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原来伐木处有几人没按规定从上山路上山,稍稍抄了小道直直朝着正伐木的地方走。 伐木区域留出大片空地,以防大树倒下压伤无辜,禁止随意走动。 他连忙捏了片树叶一吹,底下弟子往上一看,唐伯指了指那几人,无声一挥手。 随后刘掌柜给被押到跟前来的几个人结了钱,随后几人被周围人啐着咒骂,灰溜溜离开了开荒队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顷刻之间,众人心照不宣,将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处理得有声有色又无声无息。 韩霸天龇着大牙瞪着眼佩服得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秦修远和张三服她,看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就什么的诸葛丞相嘛! 运筹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望舒自是不敢当,但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依次按序听从吩咐,说白了,“想干就干,不想干滚蛋。”下面传来一句斥骂,有人看不得旁人抱怨生树沉重,直接嚷出了望舒的心声。 “虚,小点声!”抱怨人心虚,拽紧树往前拖。 将军夫人浩浩荡荡伐木移山填河沼在城内外传得火爆,荆人脾气倔犟,喜欢泼辣健壮能干的女子,性格直爽,认定一件事九头牛拉不回头。原本望舒那样风吹就倒又不事生产,穿衣曲线尽显活跟怡春院里卖弄风骚的女人一个样,既不符合男人的正室审美又招致同为女人的嫌弃,但如今日久,一个聪明有魄力敢想敢干还有钱的将军夫人又不一样了。 “敢和天斗,不一般呐!” “确实是奇女子也!” 风向跟着心一块,瞬间歪得直倒向对侧,一时店里光顾的客人又多起来,春杨带着人脚不离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得,真是应了那句,忙得尿在兜里都没发现! 又是每月例行的胀痛期,望舒接到消息说店里忙不过来,人人往死了拼命挣钱,夜里不睡埋头备货。 不由得有些生气,对着报信的丫头就是喝声输出:“卖光了就第二日。那银子用不着往死里挣!” 拧了热帕子过来的秦修远替气鼓鼓的人热敷胀痛处,“脸也涨圆了。” 一点也不好笑,望舒揉揉没人关照的小肚子,男人见状兵分两路妥妥安排好。 “这几日别出门罢!” 衣衫垂落腰间,热帕一上一下熨帖,望舒缩缩光溜溜的肩膀,小屁屁挪了挪,远离大地雷。 “你替我去看着。” “好。躲什么!”他动了动,地雷挨着人,“姐姐。”小日子期间又好些天没快乐事,当下珍惜此时此刻。 热敷的帕子开始绕着点点转圈圈,“还记得那对兄弟么,那母亲怀了胎。” 吓?望舒反抗不得任凭他动作,闻言一惊:“那刺客的?” “嗯。原来那刺客早入城前便知那妇人珠胎暗结,一审讯都招了。” 第210章 当场要什么给什么 男人把人抱好褪去衣裳小衣,撩高衣摆,皮肤痕迹隐约,都是他的功劳簿。 慢慢沉入温柔乡,舔着因他皱起的眉头,小意温柔,上下带给妇人两个极端,望舒眼眸含苞,搂着人肩膀堪堪吃住此等蛮力,“!!!” 要人离开镜子,还不愿意,望舒千辛万苦拼接起来的全身镜前,逃脱不得,如狼似虎的男人比自己更懂得欣赏! ……“舒舒,你可以的……” 听人不停胡诌八扯一顿,身体被他箍紧,男人如今再忙,都不忘每月专门蹲着这几日缠着要小妇人如何如何——此时段的妇人身体最有利于他。 望舒哼哼……嫌弃他层出不穷的糖水话:“……球话真多…够了……” 秦修远语塞,还没张嘴呢…… 唯有张嘴才是杀手锏,摇椅里坐姿浪上九重天的望舒最是受不了那颗大黑脑袋冲下去的视觉,搅得天翻地覆,当场要什么给什么。 再看一眼镜子里的两人……望舒身下摇椅直打滑,两手捏紧扶手,不顶事。 秦修远擦了摇椅许久,并收拾地面。 在男色里失智的下场,第二日便裹着清凉露骨小衣,手缚绸带由着被人推进衣柜里欺负。 新鲜事一出,秦修远在这个方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癸水驾到,望舒卧床。 表妹李婉婷怀了身子,呕吐得厉害。这消息是季母过府时透露的。 “把脉的大夫说怕是双胎呢!”季娘子给卧床休息的女儿垫高后枕,动作间不小心看见她宽领下痕迹重重,小心提醒:“舒舒,小日子可不许姑爷近身。对肚肚不好。” 说得什么话,望舒小日子期间连门都出不得,腰都直不起,一会涌痛一会绞痛,谁有心思和本事在这几天浴血奋战…… “娘亲,我们又不是畜牲。” 这话说得!季娘子尬了尬,端着小碗喂她喝蛋肉粥,闲聊似的:“有些男人不顾忌得很。” 望舒不想听那些没下限的事。 “我们不会。”秦修远不是那种人,留在房里的时间,大都在照顾自己。 女儿回答得利落,十分有底气。季母欣慰,“姑爷待你是极好的。” “我对他更是好得上天了。” 此话一出,季娘子顿时笑得有些酸涩,女儿这般自大,不知像了谁。 荆州地处南方,更为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繁衍之风根深蒂固,她和相公将近这一年,耳濡目染深有体会。 语气打着商量,“舒舒,荆城有个极好的大夫,娘亲请他过来给你把把脉好不好?” 女儿成亲即将一个巴掌数了。得陇望蜀,夫妻俩真的很渴望女儿能更争气给秦修远生个一男半女,即便是个女儿,季母和季父也能安心了。 极好的大夫,极灵验的寺庙,极有效的姿势……望舒想起夫妻二人讨论起鱼跃龙门而自己这没门的那次争吵,真有心思和离了的,多挣银子,等太平了到处走走。 秦修远的人品和对自己的情分在,无论何种境地,季家差不到哪去。 “娘亲,女儿能做到很多事情。只总有做不到的,像乐乐没有鸡儿一样,别浪费银子了。” 季母:…… 避不开这个话题,避开粥碗,望舒反过来教育亲娘,“你和爹爹不要总是一副遗憾忧愁同情的脸容来看我,对着秦修远又是觉得对不起低他一等的歉容。夫妻之事,你情我愿,两姓之好,合则聚不合则分。” “别说分不分!”季母蹙紧眉头,“娘亲想让你再进一步,不是直接退回去!” 可是,望舒想,她前进不了! 不明白父母为何老是逼自己! “爱一个人原本的模样很难,爱更会转移会消褪,只你们生了我和乐乐,有些事我做不到,就像乐乐也不会长出鸡儿……娘亲,你们别老揪着这些事了!我知道的,你们更爱秦修远,打心底希望他是你们的儿子……” “舒舒!”季娘子惊惧,像被说中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般,人一下子站起来,粥碗翻了在地,嘴张了张…… “我和乐乐没有选择,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是男儿,是她们的错吗,怀不上,是自己的错吗? 望舒看着床边地上,跟这撒了一地的粥一样,无辜,委屈。 “女人生不出儿子就是错!”季娘子喃喃自语,这苦难她咽了一辈子,光是男人的理解太微不足道了,三姑六婆左邻右舍,买夏嬷嬷最初也是因为她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桃桃…… 望舒擦干泪,无语地看着她,“我不觉得。”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娘亲是过来人,也是为了舒舒你好啊!”季娘子深深吁出一口气,这孩子轴啊! 望舒扶着腰下床,捏了片厚棉布垫,边走边说:“娘亲你还看不清么,女儿才是维系这段婚姻的人。或许真不该为了私心嫁人,惹得所有人都用无能残废遗憾的眼神将我定罪。我自辩无罪还不行!” 私心,季娘子想起家里那份特殊的婚书合约,心下矛盾得六神无主,跌坐在凳,老天爷啊! 待望舒又扶着腰出来,看着自家娘亲坐无坐相靠着矮榻,两眼无神——还以为走了呢。 有些事永无对错,永无下文。 小丫鬟进来收拾,望舒翻看刘掌柜使人送过来的相册,填沼工程耗费巨资,大地主不好做,她碾着发尾,剩下那几块原石真舍不得卖。 下值后,季父带着季老二和秦修远一块过来。善烹小鱼那位厨娘人称夏娘子,当地特色的饭菜和煎炸河鲜信手拈来,望舒很爱吃她的裹面炸鱼和焖鱼锅子。乐乐自打吃了一回,每隔两日便捏着新写的大字拖家带口过来蹭饭。 知岳母在,秦修远在卧室门立住,“舒舒。” 季娘子强作笑颜出去,男人进了房,小桌上账本整齐,见她一身白衣沾了点胭脂在梳妆镜前描妆,拉开衣柜挑了件褐色袍服给她披在外面,束了束,“用饭了。” 余光看到她的小辫子及肩,又短了半截,沉眼:“绞发了?” “嗯。” 第211章 乐乐不想要这个夫子 夕饭丰盛,有望舒最爱吃的几种做法,裹粉炸鱼,煎鱼腩肉,鱼片香菇粥,鱼头鲜汤。 知姐姐身体不舒服,季老二把姐姐爱吃的都往人跟前挪,人也逐渐靠近,望舒推推越靠越近要挨着自己的胖土豆,“啧!你吃你的。” “乐乐,坐爹爹这边。”季父怕小女儿歪倒,拍了自己的宽条凳。四方桌,每人一侧,一张长凳。 季老二原本和自个亲娘坐一侧的。 “乐乐要和姐姐坐一边。”她个矮手短,也不让条凳上加小板凳,一顿饭下来都是站在凳上,自己夹菜舀汤,站累了就拿着块煎鱼块坐下来小口小口慢慢吃。 除了爱告状,倒是个乖乖的胖妞。秦修远伸了半条腿跨在小姨子身后,季母瞅见这安全防护,安心吃饭。 受过大伤的旺财服服帖帖倒在姐妹凳边,悠闲过着饭来张口丰衣足食的摆烂生活。 吃饱了,季老二磨磨蹭蹭挪过来,期期艾艾,“姐姐,这些天夫子凶乐乐。” “为什么?”送过来的字,望舒看着还好,示意人去拿笔写几个字。 季老二下笔很快,“季望舒。秦修远。”这是她这几日新学的字,小嘴呼呼吹干,拿过来给大伙赏宝。 秦修远最为满意,当场将小姨子举高高!“乐乐真厉害!” “哈哈!”乐乐这下高兴了! “挺好。”望舒也满意,季老二才几岁啊,都能整出笔画繁杂的这两名字来了,自问自己当年写不出来。 季父捋捋白了稍许的胡须,“天地君亲师。师长责骂,虚心接受便是。” “夫子连爹爹都骂了!”季老二高高在上,坐在姐夫脖子上,一字一顿:“夫子说爹爹……无信非君子……” 季父连忙解释,“那天刚好闹肚子,晚了半刻。舒舒,就那一次!” 夫子真是严苛,逮着一顿批评。 望舒又问了问小家伙为何骂她,人小不清楚想半天憋出来,“没握好笔?” “嗯,姐姐给你换个新夫子。”南地文人多,有钱人读书风盛行。 画风一转,便要换人?季父觉得太过,“夫子严厉,对学生是好事。” “我不觉得。送她晚了,是爹爹你理亏,难不成他这些年每次准时来课堂,不曾耽搁一次?乐乐你说说。” 季老二精神了,频频告状,“夫子迟了好些回!乐乐乖,练字等着。” “好乐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迟到我不曾扣他月资,以己度人,老爹你不过迟到一回,他能在乐乐面前这样训斥她的老爹吗?” 左一个老爹,又又一个老爹,老爹看了看自己的白发,不开心,“那爹爹和夫子商量下,有则改之。夫子带乐乐还是不错的,严师出高徒。” 一听“严师”,乐乐不乐意了,苦哈哈的。 “姐姐,乐乐想换夫子。”季老二一下地就跑过来抱着能拿主意的人撒娇,“他瞪着眼骂乐乐,好吓人。” 说完,小胖子苦着脸,双手捂住两边耳朵。 她下意识一个捂耳动作,望舒顿时一根线绷紧了心神,弯腰翻着她的耳朵头发细看,又撩了她的袖子,乐乐就是个躲,被亲姐揪得紧紧的,仔细检查一遍,没有伤痕。 异常严肃问她:“季望乐,夫子有没有打过你!打你哪里?” 季老二扁着嘴伸出手心。 “那有没有摸过你,摸哪里,老老实实说!” 话一出,身边的男人凝了神。 季娘子不可置信,“舒舒,那是夫子!” 季父也觉得天方夜谭,“舒舒。莫诋毁夫子,乐乐她还小。” 季老二一时委屈得要哭。 男人转身要抱小家伙,乐乐不愿,抱着望舒大腿不放,望舒没法,手臂想用力将她抱起来,几乎纹丝不动。秦修远帮忙托着小姨子的底盘,季老二才第一次被抱着窝在姐姐怀里。 指着屁股,“…屁屁……夫子说乐乐受伤了,要乐乐给他检查……” 童言童语委屈巴巴,根本不清楚别人听到她这话原地气炸了肺! 众人噤声!倒吸一口冷气,季娘子急忙想张嘴,秦修远按住她,示意别吓坏小家伙。 望舒的脑瓜子嗡嗡疼,轻轻问:“最后呢?” “乐乐说不懂,要去问姐姐。夫子就生气,莫名其妙就生气……” “好乐乐,做得好。然后呢?” 季老二抬起脸呜呜的,“姐姐,夫子他就开始吼得我耳朵痛!乐乐不想要这个夫子……” 幸好,幸好!大伙松下一口气。 望舒轻轻给她呼了呼两侧耳朵,揉吧揉吧,“那让姐夫去把那人逮过来,你拿面锣在他耳边使劲敲,敲到他耳聋好不好?” “好啊!”说着就要下地,“要敲锣!” 话不多说,秦修远当即抱着小姨子带着棒槌和锣杀到人家里去。 拿人审问确认小姨子所言不虚,秦修远当场命令属下轮番对着被脱下裤子的禽兽耳边,轮番敲锣,直把人闹到神经虚弱……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韩霸天直接提溜人游街去,“你个禽兽不如的渣渣!” 经此一事,季老二说想要跟着姐姐姐夫住,季父季母便作罢,随娃娃自己的意愿。 秦修远亲自带着胖土豆去拜访各处学堂,只大多不收女娃娃,又害怕成为下一个被脱光游街的可怜人,一时连连吃上闭门羹,只得派人往更远的地方继续打听有声望的读书人。 暂时找不到夫子,望舒索性让她跟着秦修远出门去,小小的,背着小书袋,里面有前一晚准备好的小故事或者两句诗或者几道菜名,白天跟着处理公务的秦修远或者她,不管用什么法子,晚上回来她会写会说,第二天就能跟人出门。 “小乐乐真可爱啊!” 军营,副帅帐营。刚练完兵的韩霸天大汗淋漓,找了把蒲扇给自己扇风,看着胖土豆块端坐在桌侧认认真真练字,叨叨着:“鲜……鲜……鱼……鱼……汤……汤……” 张三表示赞同,小姑娘胖嘟嘟的,活泼可爱胆子大。 韩霸天扇扇跟进的秦修远,心痒痒的,“许我拐回去养两天罢!”特别是看着小可爱给哥们倒水,糯糯叫姐夫,老男人的心都化了。 怪不得一个大男人愿意带个娃娃在身边! 秦修远自是不许。经了夫子那事,他如今眼神跟捆了荆条似的,看着靠近姐妹俩的每一个男人,恨不得要抽人。 第212章 姐姐又又又又睡懒觉 三人带着小人儿去了护军夫人改造得轰轰烈烈的河沼地,刚入地头,韩霸天晃晃手,看着另一侧听人回话的娇女子,视线所到之处,令行禁止,各路人马井井有条。 胳膊撞撞早早定亲又抱着小姨子当宝贝的哥们:“弟妹小时候可爱不?” 河沼地排水和埋木已经完成,如今不过二十来干活勤快的男女,在淤泥里试行下地,人人只剩上半身露出来,在沼地里用脚丈量检查周围,找到另一根树木,无落脚地的,把提前散落在地面的小块木板埋下去。 在淤泥中行走,极费力气,只当初拉线埋下的横竖树木,又有石块木板,看河沼中人虽时有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并无太过惊险情况。 “季老板,你看这根小细杆是它的叶杆,日后长出来就是荷叶……”一位赤膊老农平拿着根洗干净的小莲藕作介绍,他两根在藕结处一扒拉,有个凸起小块,“这是要长出的莲藕,你看……”他接着指另处凸起,“都要长出来的,这里是藕头,这是藕尾,我试了这么多年,藕头斜插到泥里去,藕尾朝上,把这个叶杆露出来,藕长得更粗!” 只连年战乱,别说用藕种藕,就连种子都快吃光了,他看着远处的河沼变池塘,又害怕担了责任,“只那是很多年前了!也有人说平埋下去即可。” 望舒接过这根会长出好吃藕带的莲藕,“藕头钻地?”见后面人来了,略略行了个礼,“韩大哥。” 不等人例行想屁吃,继续若无其事和惶恐行礼的老农商量,“藕头钻地,那就用你的办法,你们明日可否开种?” “自是可以!季老板,多少年没种过那育芽的莲藕,你不知道都是顶顶好的藕种!” 望舒点点头,“那你们从明日起开种吧,这个种法,就得全部都是这个种法,后期栽种完成后我会派人拔一部分出来抽检,有掰藕偷藕,敷衍了事种的……” 停了停,望舒将藕递给满脸好奇的季老二,见人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老汉,有言在先,我是掏了血本,天不让我收成,我认。但人让我功亏一篑……”停了停,“有些手段你们没见过肯定也听过,我就不多说了。” 秦修远摸摸鼻子,颇有觉悟上前两步。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和软硬交夹的话语,他可太熟悉这熟悉的配方了,还是原来的味道。 只一语成谶,种下的晚藕没多久,天气异常寒冷,仅仅几天,莲藕芽芽大都冻死。 秦二和秦修远共治荆州的第一年就这么在轰轰烈烈的开荒里结束。 第二年似乎和第一年并无多大差别,北方战乱,西北战乱,荆州安稳。 天增岁月不饶人,季家二老鬓边渐长白发,女婿治理荆州越发成熟稳重,大女儿私底下跟着人进进出出,捣鼓买卖,倒也风平浪静。 这天一大早,五岁的季老二背着书袋,在院子凉亭里一边描字一边等人,见姐夫开门连忙放下笔问:“姐姐呢?” 看着身后没人,姐夫又把门轻轻关上,说好一起去看埋藕的! “姐姐又又又又睡懒觉!” 夏娘子端上朝食,有馍馍,白米粥和煎小鱼。她左腿不便,走路一瘸一拐,但手上功夫稳。 “夏姨,乐乐自己舀。”季老二在小桌上站起来,阻止夏娘子帮忙,自己给姐夫舀粥。 “别摔了!”夏娘子担心,站在一旁作势要扶稳她。 “夏姨,说站稳。”望舒开门走了出来,边打了个哈欠。 夏娘子一下没听懂:??“说站稳?” “姐姐你起来了!!!” 秦修远让了位置给她,望舒心里装着一口一截的酸辣藕带,睡不安稳,有点无精打采。 见夏娘子愣愣的像犯了错般胆怯,她捂着嘴又是一个呵欠,“你是说你跟小孩说话,说她要做到的词,不要说你不想她遇到的。比如乐乐站起来,你要是想她坐下,就说坐下,别说不要站起来。” 夏娘子似懂非懂,望舒指了乐乐,“乐乐,要吃慢点,要背书袋,说话小点声,说姐姐的好话。” 人还是不懂,望舒挥挥手,又打了个呵欠,“你下去吧。” 出了卧室,某人的嘴跟哑了半个似的,这会倒开口了:“这倒跟下命令一样,令行禁止,言简意赅。” 两人挨得近,望舒笑笑,“将军说得对。说你想别人听的字眼就行。” 将军表示他在房里可听得太多了。 见人不动筷,自动忽略胖土豆块,夹了鱼肉混在粥里配着喂她,“季守他们在,别担心。” 望舒干脆往后倒在人身上,吞了一勺粥,“想吃自己种的藕想得睡不着……” 所言不虚,这小妇人昨夜睡着吧唧流口水。 “我让人买藕回来,晚上先吃点别人种的。” 那种酸脆的白嫩藕带哪是莲藕能比的!“不想吃别人的。”吃不到心好累,长叹一口气,“想嫁个钱多得花不完的富豪了……” 身后的人肉垫子秦修远:??? 喂的这一碗粥,终究是错付了。 “姐姐,你不是嫁给姐夫了?你想嫁个钱多的富豪?姐夫怎么办?” 秦修远心中有暖流涌过。 季老二左右弹跳问她姐姐想干嘛,头一歪看向姐夫,语出惊人:“姐夫又还没死!” 只有死了汉子的妇人才会再找汉子,河边洗衣裳的大姐姐们都这么说。 姐夫:万匹马在他身上践踏而过,都不过如此。 就晚上这么一句话,某人夜里进了房还有些脸黑黑。看望舒一眼,掏出个鼓囊囊的小钱袋放桌面上。 望舒好笑,弃了账册,靠近打开一看,哦豁,久违的家用,有碎金碎银和铜钱。 睡袍松松垮垮坐在冷面将军大腿上,“将军哪里来的私房钱呐!” 除了嫡系部队受捧,荆州军俸禄改为一年一发,一降再降,他自己养着私军,嘴上不说,兜里这些年干净得很。 冷面俏将军不说话,随意翻着她的账册来看。 “累得不想说话?将军卖身去了?” 气死他算球!秦修远揽着人的腰肢给了翘屁屁一个小比兜。“二白找到的,不知谁埋的。” 第213章 姐姐,我下回改 埋在后院的树底下,不是狗鼻子还真找不着。这里是前富商的宅院,指不定到处埋着呢。 “将军威武,晚上还买大莲藕回来,好吃。” 秦修远托着人回床,“好吃,那明日再买。累了便多多休息,有人看着,别担心。” 给两人盖上被子,抱着人,“这些银子暂且用着,没了和我说,我再想想办法。” “那两兄弟怎么样了?” 兄弟俩这两年可是被折磨得要死要活的。 秦修远不欲多说,“秦三手段多,吊着命。妇人没了,那兄弟两求我帮忙葬回家里去。” 还是那兜售虎崽的两兄弟,终是二人愚孝害死自个,一身蛮力兼俱灵敏力度,几年前双双近身缠着秦修远和张三,让那亲娘的老情人刺客夺得先机,给追赶的旺财和韩霸天各来一刀,成功逃之夭夭。 至今也没追到。 要送骨灰到乡下,那就是出城。出城肯定就不会带自己了,望舒想起来了,掐着嗓子慢慢回应:“舒舒,我一直想着你过来荆城,我们可以泛舟钓鱼,河边漫步,去田间看百姓春播秋收,去山里打猎,摘摘山花编花环,这里的胭脂也漂亮,有种用珠子穿线做成的云肩,你穿起来肯定好看……” 她记忆也好,一抖一个不停,秦修远尴尬咳嗽两声,这是两年前在客栈求和的台词,咳咳。 身为将军,家用还是靠着她的犬去挖的不义之财,还管珠云肩呢,他上到裘衣下到足衣,哪件不是她置办的。 望舒想想嫁人真没个啥好处,还不如直接和他做买卖呢! 男人霸气挥手,“明儿下了值,我俩去尚美尚衣铺子看看胭脂和衣裳。” 下了值去看胭脂,还能看衣裳?天等着不黑咋滴还是他一刻钟看胭脂,一刻钟看衣裳? 望舒越想越无语,“你不会后天下值带我去河边漫步,大后天去摘山花编花环吧……” 男人被她的眼神打败,其实他正有此意,连忙用隆起的胸肌软化一宗宗罪行,态度良好:“姐姐,我下回改。” 说着说着,熟男熟女眼神一触,男人手上忙着掀人衣领,很快摸清底细,给了刚刚还认为嫁人没啥好处的女人猛一顿…… 咬牙受着欲罢不能的淋漓畅快。 中场歇息时,望舒再想嫁人好处,只叹气,夜里还得舍身饲虎,老虎还要再来怎么都不愿意了,认输:“搞不动了。”推开人不老实的手,不准他故技重施破她底线。 “你什么时候出门,我想歇歇。” 秦修远:……又赶人出家门…… 这两年小妇人最想自己出远门去…… 小狼狗不开心,还不服气,还委屈巴巴,望舒捶他,口嘴干干:“哪家娘子有我这么累!你一天天虎劲使不完!” 秦修远又给人喂了水,搬出医师那套采阳滋阴的理论说服人。 又在诱哄她,望舒小巴掌扇他,“信不信我也找到一个说一滴这个十滴那个,让你修身养性,一年只许玩十回的医师?” 信信信,她台词都有了,还怕没捧哏……秦修远摸摸这颗聪明的小脑袋,也不啰嗦,提水进来抱人洗漱了事。 “他们还走不走?” 望舒重新趴回人身上,秦二无心接管军务,秦三身残人格扭曲,除东进杭县那会,军权这两年似乎就悬在那里,谁要用谁用,没人用就搁着。 “秦二在营里。”男人给她解着麻花辫,三指成梳,“别担心。” 望舒翻个身,仰面盯着帐顶上的祥云纹,莫名又想到又嫩又脆的酸辣藕带,咽了咽口水,真想吃藕带啊! “还是想吃藕?”想着事的男人闻声知她意,夜里吸溜吸溜的,看来一顿不解馋。 望舒又翻个身,贴胸膛将脸藏着,袖管一挥盖住了眼睛,“嗯,想去挖来吃……” 今年的这才种下去,有一大半还是种子发芽,秦修远笑了笑,跟小孩似的,种下去每隔一会掏出来看看有没有长,她更进一步,“明儿我陪你挖一根藕种回家吃?” “……”无语!!嗔他:“傻不拉几!” 将床边的帕子往灯烛处成弧线一挥,屋内暗了下来,傻不拉几的男人认命拍拍自家更傻不拉几的妇人,“睡吧。明儿别去田里,有人看着呢。” 天天一枝独秀在那里盯着,哪有不累的,现在今年的藕种完了,撑着的一股劲突然松了下来,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猜着人累着了。 “好烦……” “听听曲看看舞?” “不想。睡了。” 第二日起来秦修远看了看脚搭在自己身上,上半身埋在枕头里,习惯了她睡得东倒西歪,用手探探小软枕,嚯! 这大馋丫头! 家里天天例行一顿藕。炖藕汤,糯米藕,藕粉羹,藕酿肉,炸藕盒……望舒一个想法夏娘子就一个花样,季老二大快朵颐,秦修远亦觉得胃口甚好。 望舒见了藕吃不下,离了藕就想藕带,还试着去街市找卖藕带的,根本没有…… 男色的吸引力在下降,每每只一回她便不想动弹或被动弹了,意愿减退,夜里还不断流口水,梦里全是白嫩酸辣泡藕带,碗里盆里锅里全都是,她吃啊吃啊吃,一口一个嘎嘣脆,辣得直吸溜…… 气得秦修远每每熏香沐浴,提升颜值。 挑着时间,秦修远带她去别家的藕田里转转,掏了银子亲自下田跟着老农摸半天,这时候哪里有藕,扯出几节藕带来,望舒顿时开心得不行,原来藕带在这里!!! 只挖了几回,炒的拌的,香归香,总觉得做不出那种酸辣脆脆的口感,也不好再让秦修远卷裤管下田挖了。 毕竟博小妇人一笑的藕带可让收了钱的老农都心疼得直哎哟:要长藕的,早早扒出来弄死了,遭天谴啊! 那种口感似乎成为一种执念。 人又镇日闷着,秦修远说带人去下馆子。 望舒感觉每一次呼吸都不自在,不对,就是不对,没有那种解开锁住困死她味觉和神智的味道,慢慢别的,也都提不起劲。 第214章 处处新桃成熟 客栈。春杨使尽浑身解数整了望舒往日爱吃的小馄饨小笼包,煎蛋,鱼片粥,香菇焖鸡……满满当当一桌,样还是那个样,只身体好像抗拒吃东西,胸有点胀疼,心烦气躁,账册半天看不进去。 “夫人,再喝两口粥。” 小半个时辰才喝了一口,热气腾腾上桌,看着不吃都凉了,春杨端起碗亲自喂。 凑到嘴边,望舒不得不吃,含进嘴里,像吞刀子一样咽下去,再来第二口,眼尾边无故湿润,竟是觉得委屈…… 不想吃,被压着吃人就想哭唧唧。 春杨连忙放碗安抚她,“好好好,先不喝。”让人撤下去。 夫人这两年吃得好睡得好买卖做得更好,荆州不冷不热,如今一年四季她能出门,不是到客栈到地里田间就是到军营里去,生意锻炼两不误,倒没生过什么病。 况且将军在荆城时间居多,夫妻俩起居上亲密无间,倒比新婚燕尔的小两口还要恩爱情浓,于妇人而言,有好夫君,如同得了阳光雨露肥力,万物生长发育,茁壮旺盛。 就算单凭容貌,春杨都自信觉得自家夫人这一年看着比城里热门的美人儿还要耀眼些。 处处新桃成熟,饱满诱人。 只怕人生病,一病就不吃不喝,遭大罪了。 待着不爽利,春杨将人扶上马车,嘱咐如今的贴身丫鬟好好照应。 马车路上遇到抽空来找人的盔甲将军,望舒半倚靠靠枕,对来人爱理不理,秦修远默默卸盔甲,不经意间露出胸膛——往常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会主动伸手等抱抱的小妇人,如今毫无波澜,视而不见。 嫁给他才第七个年头……便腻了。 只男人来去,还是不反对贴贴的,秦修远先吻吻再哄,“舒舒,我请了大夫,回家让他把把脉,喝点开胃的药汤。人不能不吃饭。” 人肉眼可见瘦了,急得口无遮拦的季老二早上直呜呜,“姐姐,你不会要死了吧!”把一向宠她的秦修远气得哟,浅色双眼凝瞪得她心惊胆颤,夹着沟子跑得飞快。 这不,无心训练,回头就请了大夫。 正房。 望舒也不想成为因藕带执念而死的古人,伸了手给看古董看,还是那位胡须皆白提醒男人采阳滋阴让小鲜肉心花怒放的老医师,她记得,没要她吃药。 这两年季老二有个头痛脑热的也让他过来看,还算有效果。 秦修远最是信任这位一直鼓励自己去精耕细作勤劳肯干的老医师,只望舒作为承受方,实在对人没什么好脸色。 两年来见过几面,望舒不生病绝不会让人把脉,两人也没什么交集—— 当下右手把玩换左手,对着光查看舌苔,又翻眼珠子,娇娇女子被仙风道骨的老人左右掀起眼皮看眼睑,没忍住翻了对白眼…… “呵呵!”老医师笑了笑,坐着半抱着人的秦修远见人心情还算轻松,稍稍安定,抚背示意再忍忍。 “小伙子,老朽想私下问你几个症状。” 望舒不让,腰不肯卸力让人起身,“在这问。” 秦修远对人点点头,“老医师,您问吧,内子心性开阔,不做庸人自扰之派。” 评价还挺高,妇人没啥反应,老医师倒是挑挑眉,听了相公一顿夸,淡淡然,啧啧! “夫人小日子快来了?” 并无羞赧,除了胃口奇差,症状上差不多,望舒随口答,“迟着,快了吧。” “迟多久了?” 多久,她能记住昨天花多少钱,昨日吃哪几个菜,但几日是何日,她没概念,节气还不如季老二顺嘴。她记不住,秦修远接了话。 “医师,约莫一旬。”往常一般提前五天胸胀小腹坠坠,人也更躁动急切,加之小日子三天四天,前后得有个十天不舒服爽利。 “可有症状?” 秦修远看向人,望舒点点头,“有,但还没来。” “医师,内子往常小日子前会有胀痛和腹痛,这阵子她胀痛有减轻,暂无腹痛。” 老医师赞赏地看着熟悉内情的男人,对恹恹的女人夸起人来:“夫人这如意郎君会疼人。” 望舒勉强笑了笑,自夸一句,“老汉,我对他也好得不得了。” 被夸的主角一下红了脸。 “哈哈,好,好。” 接着又开始细细把脉,用时长。 望舒歪头看着人低头垂下快到碰到自己的白胡子,有些出神,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真硬,秦修远胡茬也硬,这人一直有长胸毛,只他拔得忒快,胡须天天刮得勤快,年岁渐长,日后只怕是位胡须浓密胸毛旺盛的外国佬…… 在人不自觉要扯人胡子时,秦修远伸手阻了阻,医师笑呵呵,示意不碍事。 当他终于忙活完,摸摸胡子要总结发言时,望舒已经睡眼迷离了,医师拉拉她的手,示意她清醒清醒,一派童心,“呵呵,夫人,接下来的话要听哟!” 无非那些心平可愈三千疾,能吃吃能喝喝的精神疗法,自然而然。 要不然又会是鼓励秦修远对自己酱样酿样的那一套。 如果是后者,望舒真的要开骂了——旁观者迷,自己作为局中者可门儿清,秦修远什么都好,就是太强了太能干了! 被迫跟着卷的望舒压力很大! 只有秦修远看老医师虽神情轻松,涉及妇人身子,还是略略凝神正容去听, “夫人虽心脉较快,但老朽还是可以确定,夫人这是较弱的胎脉。大概一月。” 言简意赅,当场把夫妻二人炸得内外焦黑。 做着呛人开黄腔的心理准备,甫一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咳咳!”望舒瞬间不困了,“什么?” 胎脉? 转头看一下人,呆若木鸡后瞬间狂喜,看看医生又看她,眼神晶晶亮,神情狂喜,下一秒被他亲了个扑头盖脸,温热的唇密密麻麻欢快烙印,“嗯……” 鼻子嗑人,望舒扭开头直起腰,推推当众失态的男人,旁边老汉居然色眯眯直直看着人表演! “妖!好了……” 直到她感觉到肩窝里的热意,松了手拍拍歪在自个身上激动落泪不好意思抬头的大个,似被传染一般,望舒仰着脖子慢慢舒口气,冷却下从男人处传导过来的湿热…… 第215章 爱人如养花 温情流转中,老医师微笑,似乎很满意自己所看到,说话中带着愉悦轻松:“夫人身体肯定不大舒服,但一定要保持着平稳情绪,切勿大喜大怒,吃食上不挑食即可,不暴食。跟花瓶一样,别受颠簸就行啦!” 望舒率先回过神,“老医师,麻烦你先行到正厅稍坐片刻。” 嘿嘿,老医师点点头,听着男人抽抽忍住的呜呜声,慢悠悠踱步出了房。 真老顽童!望舒抬抬肩,“要麻了呀!” 男人这才抬起脸,拿着帕子擦了泪擤擤鼻子,露出脸上红通通的压痕,湿漉漉的眼睫毛垂下来,却是将人轻轻抱在怀里。 无声胜有声。 望舒用手环了环肚腹,心里感叹,就算铁树能开花,母猪会上树,都比不上这身子能怀孕神奇…… 虽眼还红着,秦修远仍然将人留了一个时辰,从头到尾细细问用心听,最后竭力挽留老医师无效,只好约定每月请他上门把一次脉。 对着丰厚的医资,仙风道骨的老人也拒了,“小伙子,待生了小儿女一并付吧。当下给小娘子买些首饰衣裳,多哄人开心稳胎要紧哟!” 老顽童眨眨眼,“你家这妇人爱美,只怀胎身心上受累不小,为人丈夫的,得弯腰承着。” 受着受着,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都乐意!心花怒放的秦修远将人扶上马车,亲自赶车送人,稳而不慢。到了一处草庐,山清水秀,鸟儿叽叽喳喳。又将人扶下车,长拜后离去。 “师傅,他真俊啊!” “小伙子真不错。小伙子的小娘子也不错。” 女弟子仰天长叹,“唉,时不我待!”惊飞两只正展歌喉的小雀鸟,翅膀一扇,飞远了。 将军府。第一时间得了消息赶过来看女儿的季母季父更是喜不自禁,一圈一圈围着望舒转,一时笑,蓦然落泪,转过身擦了擦,回头夫妻俩一对视,哗哗得哽咽出声。 看账本记账的望舒,刚开始的惊喜过后,人就静下来了。今儿对眼里上辣椒粉的身边人着实免疫,一想到在这落后的时代怀孕生育整个人都特别不好,脑子里全是胎儿留不住或者自己命悬一线甚至鬼门关一尸两命的可怕场景,就算她坦然安慰自己,一觉得会发胖身体膨胀,再也不会有现在的身形…… 手脚发麻! 转过头想想,像带第二个季老二一样,好像又觉得可怕场景没那么可怕了。 总之还是害怕担忧占了上风。 这两辈子活得着实短了点!她也算做了些民生实事,穿越局开开眼,到时候让她回去过下半辈子也行啊!考核不过,呜呼哀哉! 夕饭。望舒胃口依旧不佳,只季老二从欢天喜地的父母处知姐姐肚子里有了娃娃,好奇摸摸,喝着白粥的人不言不语,时不时夹着鱼干得点滋味,其他的大都吃不下,给她夹菜便以手盖碗挡回去,见人伸手来摸,她也推开,有些烦躁皱皱眉,闭眼叹气:“唉!” 心情是毫不掩饰的差。 秦修远将季老二抱走,“乐乐,姐姐有点难受,吃饭吧。” 一碗白粥剩了小半碗,夹了两箸绿叶野菜,便放筷回房了。 季娘子想说什么,看见站起来送人回房的女婿摇摇头,咽了回去,吩咐夏娘子蒸点嫩蛋羹,上面撒些小鱼干。 以往的卧室禁地,如今贴身照顾的丫鬟寸步不离,一步之外还有半退休的旺财,人没什么精神,也就不出门。客栈和藕田她能见的只有季守和刘掌柜以及那老农。 似乎又回到卧床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里。有时候她想骗自己会不会没怀,老汉本事不到家,哪有摸脉便摸出来的。只人一觉一觉地睡得起不来,不分白天黑夜,睡得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等那白胡子再伸手摸上她的手腕,不知不觉混沌中,“夫人脉象更稳,是贰月余。” 秦修远慢慢撩了上衣给他看,肚腹并无多大变化,他摸着胡子点点头,“夫人瘦嘛,内里还是有变化的。” 男人连忙把衣摆放下,轻声说:“有的,内子胃口受些影响。”少吃多顿,也比不得她以往那股对吃食的兴趣了。 “嗯,能吃得下就行,除大动作这些,其他小姑娘随意。” 一口一个小姑娘,笑眯眯,仙风道骨…… 望舒如今心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白眼给得毫不掩饰。 两个男人看出来了,出门致人有孕的罪魁祸首秦修远便道了歉,自认为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白胡子摆摆手,表示一点事不算得什么。 “小伙子你说过老朽是她唯一不抗拒的医师了,说明她心里还是认可老朽的。揣着娃娃的小姑娘难受嘛,比你初次上战场的心情更甚。” 后一句话是秦修远第二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对人更是肃然起敬,作揖长拜:“修远谨记。” “瘦点没事,娃娃小点届时出生个头不大,能少些凶险。” 老夫子的女弟子这次跟着下山,一老一少去逛集市。 “原来是荆州半个老大家的主母啊!” “喏。” “人肯定很美。” “珠珠,爱人如养花,你有眼光,你看中的那小子特别会养花。” “……嗷!下次珠珠要去看看他养的花!” “带着刺呢!” “有谁敢在师傅您跟前横啊!到头来不给她看病,急死她!” “呵呵!一天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得听一天的命令。你那小子会养花,更会打仗!我们是跑不出他的地盘喽!” 三个月时,软软的小腹中间隆起一个小包,还没来得及欢喜,自睡得不分白天黑夜后,望舒开始吐得天昏地暗,只要醒着就会吐,新欢旧爱套餐小鱼干蒸蛋还没进门,味就飘进来直往鼻孔里钻,脖子一哽,“呕!” 大半时间在家办公的男人连忙扶着人顺背,胃里空空,早已吐个干净,不过是干呕,依然呕得人泪花闪闪。 秦修远接过丫鬟拧了凉水的帕子,细致给妇人擦去味道。 “舒舒,好乖乖。” 第216章 空仓以后会塌方 时逢九月,荆城南边河沼广袤,冬不冷夏不热,开了窗有徐徐微风送进来,桌子上每两日更换的插瓶野花迎风起舞。 床头有串起来的贝壳挂饰,有圆滚滚的珍珠串,小金块小银元宝,望舒闭眼,唉唉呼气,“奶茶。” 春杨回到她身边。将院子里望舒种下的菠菜剁碎,做了素粥,一口一口喂她。 小半碗罢了,有人夜里便能睡些踏实日子。 季娘子送些亲制的盐渍梅子过来,见女婿忙着给人沐发晾发,轻轻按摩头部,也不避人,给女儿揉腿,陪着左右,甚至拥抱亦不避人,心中感动。 瞧,天底下总会有能对自家妇人面面俱到的男子,相公虽好,在女婿面前,逊色多矣。 “舒舒,再吃两口。”秦修远勺子伸了伸,牛肉菠菜粥热气香飘,原本摇头侧过脸去的望舒又吃了一口。 手来推他,男人不再勉强,三两口把剩粥喝完了。 季娘子陪着女儿在院子里散步,曲裾望舒是不好再穿了,一身浅绿色的直裾,在内侧系带固定,腰带的位置是一串长长的细珍珠相缠腰身上处,接口拧了两下,随着腰侧松松垂下,既不束紧勒着小腹,又显腰线尚存,不紧不慢往前走,很细心的人才会留意到她显形的小腹。 季娘子心里欢喜,其实女儿打小卧床,对穿着打扮吃喝玩乐一概不通,自打她那回从阎王殿死里逃生活过来之后,整个人犹如涅盘重生,会有各种惊人的想法,性格肆意,就连穿着打扮上,永远让人眼前一亮。 相公安慰她,“女儿经了生死,开智慧了。”季母更相信女儿穿衣打扮上是得了自己的真传。 “昨儿爹爹和娘亲去了藕田,才知女婿每日早晚两趟往那里跑,那几个老农如今吃睡在天边,又有武馆弟子日夜巡逻,别担心。” 铺天盖地的藕田如今是一年一度的大事。 望舒不担心,她这几天好多了,稳下来她便出门去看看。客栈的买卖红红火火,除去秦修远拿走的钱,如今望舒自己手头宽绰不少。 “荷花开了吧?” “开了好些,连片连片,吸引了好些人过去看呢,七小姐也在。” 插藕种下的虽只有一半,其实面积着实不小,播种的荷花还得再等两月吧。 这荷花,她能看两茬。 “一个人?”听男人说,秦二给她相中南方巨富梁家当家人。 “有几个富人家姑娘一块。” 秦期期眨眼间也在荆州呆了几年,望舒有意远离这些权贵子女,偶尔碰了面寒暄两句便借故离开。 人家看中秦修远,秦修远更是避之不及。 和富人结交也好,权钱结合密不可分可以扶摇直上,通过老实做生意来挣钱那是慢方法。 这天秦修远出门说了回晚归,望舒赤脚踩在刷得干干净净的木地板上,单手撑着浴桶,白玉无瑕,上挺下翘小腹隆起,长手长脚,乌发红唇,春杨好不羡慕,稳稳扶着她跨进浴桶。 “夫人真美!”胃口好了,人越来越美,如今骨缝里似乎都长了肉,整个人充盈光彩,比以往柔不禁风有些瘦出骨相真的耐看多了。 沉在水里的望舒后仰靠在桶侧垫着的巾帕处,任由人给她沐发,“不久就丑了。” “夫人不会,有些人生了娃娃后,来小日子也不疼的了……” 那是因为生了孩子,宽得跟大马路一样,任你山河暴发,毫无阻滞。“松了嘛。” 春杨一噎,说了说自己能确认的,“夫人胸脯会更大些。” 已经够了,望舒不需要再大。何况孩子的粮仓随机应变,空仓之后会塌方。 “会下垂。” 春杨再一噎,“屁屁会更圆些。” “更宽,不好看。” 春杨尽最后的尝试,“夫人,有娃娃才有真正的家,将军和夫人永远不变。” “原来之前都是假的。” 杀了她吧! 外面有沉稳的指节敲桌,春杨动作顿了顿,洗了手出去,很快男人进来摸了摸望舒的脸,弯腰继续接着给她洗头。 擦身的时候,望舒看人又流鼻血,那敬岗爱业的程度更不用说,怕是母猪都怕被撅翻不敢正面多看人一眼。 秦修远已经麻木自己这种下流猥琐的状态了,忍着给人穿上衣裳,扶她到门口小凳上坐好,自己快速就着水洗了个战斗澡,裹着头发,把人抱出去擦发。 依旧先替望舒一点点润干,望舒单手靠在摇椅里看着糙男人对着自己一顿猛擦,窗户的微光打进来,单薄的睡衣下,若隐若现,男人的身形一览无余,最明显的,经久不息的站岗放哨。 她的小衣又遭了殃,望舒白他一眼。 大狼狗抱着她摇了摇,“舒舒,舒舒。” 许久。 “摘点荷花回来。”望舒看着桌子上的菊花,想着开在藕田里的荷花。 秦修远笑了笑,“我挺想摘的,那荷花粉粉的,你肯定喜欢。那老农说夫人下了血本,花能结果长莲子,说没你允许不让摘。” 她确实下了血本,还放了狠话。 连着两年失败,她今年投入更大。 莲子去了莲心能煮粥煮汤,莲心更是能入药,清热解毒。 “莲子是值钱。”望舒想了想,手头宽裕,摘些也无妨,“先摘五支吧。” “守得可严,那田里人来人往,花一朵不少。” 望舒压了压人的手,“将军跑得勤,总会有机会。” 他的手不安分,“别动了。” “医师说多揉揉疏通,到时不堵奶。” 前三个月是她有些胀痛,他上手勤快,舒坦没多久,如今把了第四次脉,又让他找到借口了,望舒一拽他的头发,“少骗人,远着呢!” 秦修远头皮一痛,被噎得死死的。 老医师还说她稳定了,不大动作没啥问题呢。 自打揣了娃娃,她是半点不想男人了。 想起茅庐三顾,他换了方式,“舒舒,你就不想嘛,可以轻轻的……” “不想。”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为老不尊!”先是说她能生,让男人尽情发挥,如今又教他这个,“你少听点!” 第217章 此怜子不是彼莲子 衣衫单薄,领口宽大,人气得胸前起起伏伏,秦修远鼻中一热,慌忙转过脸去,人燥得厉害,望舒根本不看,直接将大喘气即将要爆装备的人推开。 秦修远不多时在一旁嗯嗯哼哼的,天天如此,望舒听得十分麻木。 后续荷花摘了一次,便又是各种山花间夹,问他若不是不顺路,便是路过觉得野花特美,总之荷花就那一回。 望舒没问第三回,让人备了车,打算第二天亲自去摘。 人人都劝。 秦修远回家后来劝,刚开了口,望舒就率先张嘴:“老医师不让我出门?” 还真没有。 “舒舒,人多容易冲撞你。路也不平整,马车颠簸。” 望舒划划账册,看着猛灌莲子苦茶的男人:“怀胎十月,坐月子一个月,喂奶一年,你不过给我洗漱下,天天整那副血溅三尺模样,这样吧,如果你能忍两年不动手动脚,我就能忍两年在家不出门。” 说完不等人说话,便叫人送水沐浴。 女人不避春杨,甫一提水进来,她便松了领口,扶着小肚子进了里间。 秦修远连忙跟着进去,正搭衣裳的春杨曲曲膝退下,他抱起一旁肤若凝脂珠圆玉润的女人亲了亲,“舒舒,明儿我陪你去。” 轮到男人哼哼哈哈时,平时如神佛安坐不动得妇人,终于肯大方施舍人点援助之手…… “你怎么不能忍不忍……” “怎么忍得了!”以往几乎天天吃肉的秦修远委屈,谁家男人对着自己妇人能忍的,还是不是男人啊! 反正秦修远自己是半点忍不得! 第二日,轻风徐徐。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望舒撑着车夫的肩膀被抱下马车,迎面而来的绿意花香,红荷花,粉花苞,小青花苞,荷花不会同时开放,入目所见,她来得不晚。相比这盛景,一路上看着野花野草有滋有味的望舒惊觉:被肚子里这团肉困在家里三个月,见识变得那么短浅,那些小儿科的插瓶野花怕是季老二都瞧不上。 她是下不了田,但她指哪,秦一摘哪,几位老农由最初的惊喜一下子变得惊吓,连忙跟着人劝:“季老板,开花结果,开了花便是结果,再说你如今怀着孩子,应怜子,可不兴折花啊!” 此怜子不是彼莲子,她听出来了。旁边男人被糊弄得直点头。 望舒低头闻了闻最新鲜的荷花,心旷神怡,这老农还挺会糊弄的,又指了远处那朵浅粉渐变的花示意人摘,“老农,我有荷花百千数,为我所有为我所用。但怜子嘛,一朵花长一朵莲蓬,一朵莲蓬有一堆莲子,哪有人一次生十一二三四个子的。” 只有畜牲。她可不会自比母猪,一胎多子。 老农这下惊得说不出话了,秦修远一副我就知道老农会无理败退,但也没想到妇人这般说辞,荒谬但绝伦,啼笑皆非但无懈可击。 唐伯更是默默远离二人几步。 妇人怀胎,既慈又仁。唔,这话不大对。 幸好也是摘了五朵便肯回头,丫鬟擦了擦桌凳,却被人偷先一步一屁股坐下,韩霸天“刷”一声挥开折扇,人高马大一套灰色长袍有模有样,见抱着花的人缓步回来,未语人先笑:“弟妹有喜啊,大哥终于见到你人了!越来越美了!” 望舒在另一边坐下,没凳子可坐的秦修远站在一侧,显得老高一护卫。 “韩大哥更端正耐看了。” 那是,“刷”一下又收回折扇,人挺挺腰收腹有模有样,一张嘴全败了:“当年在山上,多少女人晕倒在我跟前,那可数不过来。” 臭显摆,望舒重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远处,顺着话面说回了句:“肚子吃不饱人会经常晕倒。病得不轻。” “噗!”韩霸天身后喝水的张三喷了他一身,连忙拉着哑口无言的韩霸天擦脖颈,有人忍笑忍得辛苦,连忙跑远,咳得惊天动地。 偏望舒一本正经,谁也不敢笑。 季守努力哽住笑意,开玩笑,连姑爷在小姐面前都没法显摆装大爷,韩将军比姑爷差远去了,最多算个二爷! 啊呸! 二爷还是姑爷身上的二爷。韩将军要排到天边去吧! “老农,底下有藕了吧?” 老农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心疼得哇哇的,“季老板,那吃不成,嫩得很,没味道。” 闻言秦修远先笑了笑,其实他也好奇底下长啥样,一听人说“嫩”字便觉得有戏了。 “挖一根出来看看,不成再埋回去。”果然望舒来了兴趣,藕带藕带藕带!她倒要看看看看藕带在哪! 她高兴老农就难过了,“怕是长不好藕了啊!”他颇有成就跟女老板稍稍说:“地肥,藕长得好,掏出来遭人见了,眼红坏事哩!” “你掏过了?”望舒问他。准自己掏,不准给她掏,这声老板不听也罢。 “哪能啊,都是摸着,泥里打滚一辈子,手一摸便知。” 他背着人视线,两指三比大小,两根手指,一根半手指,一根手指,“前些日几节藕有这般大小了。正是在天冷的时候能挖,冬天人吃藕厉害,卖个好价钱。” 常年伺候土地的食指拇指,指头粗大变形,无言诉说着老农的一生辛劳。天冷藕能卖个好价钱,那挖藕的人,泡在泥潭冰水里,挖藕人却不说半个苦字。 望舒心情复杂。 半响,就在老农以为好价钱打动了人心时,他的老板声音温柔:“老农,我知你们的意思,你们也辛苦了。你刚说还有两月可挖藕,我们现在挖一根出来,我让管家送到各大酒楼给掌柜们看去,提前大量订藕包括莲子莲心,预付定金,价格从优。收成好,更要提前打算,找好大卖家,若无大卖家,及早另做打算。至于有人眼红,将军天天来呢,我倒想看看他的本事长进没有。” 老农亲自下塘去挖藕,拿给大酒楼掌柜们看,那不能马虎,得挖出最漂亮的藕来,老板说得有理,这么多藕,临到头再打算,怕是晚了。 第218章 打死为老不尊的老东西 秦修远折了一朵大莲叶撑在人头顶,出个主意,“藕卖不掉,军营收,当部分俸禄发放。” “我要挣钱,不扶贫。你个丐帮帮主!”望舒嫌弃,走离丐帮帮主几步远。 正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的韩霸天甫一靠近,便听得这话,问一旁的张三,“秦弟是帮主,那我们是什么?” “丐帮长老?” 衣衫褴褛杵着杖沿街乞讨的老头子? 韩霸天看着举着荷叶死皮赖脸追上去的秦弟强颜欢笑,有些心痛,“你家将军受委屈了。”弟妹怀上孩子对秦弟态度也没好转,唉,按理说这不是怀了孩子,说明秦弟还有些用处嘛! 虽然整了六七年才见喜,属实弱爆了。韩霸天不知不觉把这句话说出口。 “韩将军你别乱说话。”整天说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张三无语扶额,觉得人病得不轻。 将军受什么委屈!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能说,显得夫人亏待人似的。 什么六七年弱爆了……传到夫人耳里,不得将人剥皮抽筋! 一根完整的藕并荷叶荷花花苞洗干净呈现在望舒面前,老农提着高大的荷叶,高低层次的荷叶紧跟着盛开的荷花或花苞,荷叶下是长长的肥大莲藕,有五节由短粗到细长过渡的白白嫩嫩的四节藕,最后面还有一根细长细长的,哈,藕带! 虽有根须,毫不影响美观,众人围上来好奇观看,“原来是这么长的!”其他几位老农更是高兴,“这藕长得确实好!” “哎呦,这藕顶呱呱!”韩霸天凑过来看,夸起望舒来,“恭喜,今年定能大丰收!” 美人开心笑了,指着那根藕带问:“这个还能长藕吗?” 肯定不能长了,前面有四节小藕,挺够的了。真神奇,原来藕带慢慢变短变粗就是藕了,每节藕上有两三朵荷叶,会有一朵荷花,神奇! “这个一般就长不成藕了。地肥能长粗点,只整条藕就会细点。” 太好了! “那能不能专掐这根带子不伤藕,把营养集中在藕上。” 老农连连点头,“难是难点,但我们从叶子连线就知道这根细带的位置,以前也掐过来吃,怪好吃的。” 还不止掐一节呢,饿得狠,从后面掰两节回家吃。“……没长成舍不得,孩子饿得直哭,掰了两根试试,后面那藕虽短,挺大块的。” 藕全身都是宝,“不能摘花摘叶,底下藕会烂的。但你从底下那节处掰断,藕还会长粗。” 闻言秦修远看着刚刚折下来的大荷叶,怪不得老农一脸心痛正对着他说呢。 望舒也不好意思了,下次还是野花吧,看老汉都心疼成啥样了。 “老汉,你掰断了那莲藕进泥巴可卖不好价!那藕里有泥沙,太不好整了!”韩霸天凑过来打问,左摸摸右摸摸,想辣手摧花把花折了,看那丐帮帮主盯得可紧,按住了手。 “大人你不晓得,有节在,泥巴进不来。” 夕饭上,一盘炒藕带切片,一碟用醋凉拌又用胡椒油洒淋过的凉拌藕带,下饭又开胃,望舒吃了两大碗还想再吃,秦修远连忙阻止,终于轮到可怜的季老二吃,嫩生生,又酸又有点麻辣,姐妹俩双双吃撑。 夜里人撑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向难睡着的男人爬起来给她揉腹,“明儿只能吃一碗,知道吧。”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呃!”望舒又打了个饱嗝,她饿了四个月了都,一股酸辣莲藕味涌上来,着实有些难闻。 “舒舒你辛苦了。”心说我也很饿的男人抱着她,小心环过她的小鼓肚子,顺时针慢慢揉着,自打怀上,什么吃不下,夜里流口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又吐得厉害,折腾得她几个月恹恹的。 这个月确实好多了。 望舒动了动,不自在,“别碰着我。”嘴上说得动听,人也算体贴入微,就是不老实。 “舒舒,我忍不住……控制不住……”男人仰头,揉腹的手抽了帕子备着,还好,这次鼻血不多。 瞧这没出息的模样,真无语,“你不是天天夜里都盯着我为非作歹了么!”飞机轰鸣声太大,有时候都吵到她的梦了,真心替他尴尬。 “你怎么知道??”秦修远头皮都炸了,吓得跑下了床,原地蹦了两米多高,跟个上窜下跳的猴子似的,看着人噗呲一笑,感觉天塌了,“你没睡着?” 不可能,他就摸摸,一点力不使,她睡得跟小猪似得,白白嫩嫩,各种睡姿,揣着娃,妖媚如水…… 脸越来越红,血越发止不住,男人进了里间,望舒扶额,没眼看,哪里有白日冷面将军的模样。 等人千呼万唤始出来,她只能伸了伸手,这是夫妻俩的暗号,人高马大的男人倒在人胸前,有些无地自容。 “最轻。一点点。”望舒推推人麻利点,天天喷鼻血的男人动了动,撑起身子来轻轻啄吻她,脸颊耳后脖颈,抚着隆起的小腹,望舒真没什么心思,轻轻喘气……男人在她身上练的这一套不知又在脑子预先演练多少次,望舒无语,“你可真熟悉!” 秦修远:……凡事预则立! 许久,望舒用腿踹他,侧着身直喘气,男人过来扶着她,密密麻麻的吻带着粘腻落在她的后背,男人小心把她扶着,“舒舒,医师说……” 下次看她不打死那个为老不尊的狗屁仙人! 还在对狗屁仙人咬牙切齿的望舒正准备……咦咦咦! 这样反方向的高效率,望舒愣了愣,往后看了看一脸羞愧的男人,头发凌乱粘着,俊俏的五官有种被凌虐的凄美,看看这看看那,一脸不敢置信。 不得已,望舒唤他再接再厉:“将军。” ……还得为鼓励人再牺牲一次!马勒戈壁! 为了这个家,怀里揣着小的,还得屈身伺候着大的,心里想着挣家用,六年前真是脑子进了大洪灾了! 她脑子里进的水比这浴桶的水多多了。 秦修远把人拉起来擦干净,看见她膝盖上有些红痕,临睡前给人一直揉着,悄咪咪说了句:“舒舒,你真好!” 着实太像咒语! 迷迷糊糊的望舒一激灵,努力睁眼瞪他,转头睡着了。 男人笑不可抑。 第219章 嗷嗷叫唤的男人 藕带炒肉,藕带凉拌,特别是用盐巴醋和胡椒泡一夜温开水的凉拌藕带,酸辣麻脆甜俱全,望舒吃了两顿,立马让在舒远试卖,客人均可试吃。 一时间这种口感的藕带卖得比肉还贵。 抠门到家的季父带着季母借着来看女儿的名义,留下来用饭。 用的不是饭,是藕带。也不是炒藕带,专门是那碟凉拌藕带。 秦修远不好制止,只看着越来越少,连忙示意春杨再来一碟,可难为春杨了,平时泡好的,除了家里两碟,其他都送到客栈去卖,还没到晌午客栈来了丫头,说不够卖让多泡些。 老汉送过来的藕带还在缸里泡水呢! 姐妹俩都没吃过瘾。待二老回家,季老二跑进房间来玩,望舒刚洗漱完,看她小心翼翼撩了自己的衣裳来摸,也就大大方方由她去。 小胖手摸摸鼓起来的圆肚子,绕着圆划圆,“姐姐,娘亲说你这里怀的是我的姨侄子。” ???望舒三条黑线,这老二人小辈分高,生出来的娃娃还得叫比这个自己大六七岁的小胖墩姨妈,李婉婷怎么忍的…… 端着夜宵进来的秦修远纠正小人儿,“乐乐,娃娃不知男孩女孩,可能是姨侄女。” “姐夫,娘亲请人算过都说是子……” 子一字拉得老长,她这阵子背着书袋两边住,掌握了第一手情报信息。 “多少个人说的,被骗了多少银子?” 季老二一听苗头不对,跑得飞快。 喂过来的夜宵不吃,“说了不吃,整干嘛!” “怕你饿了。”秦修远抱着人重新坐着,撩高她的衣裳,接着玩圈圈,快五个月了,老医师说很稳妥,“舒舒,我找了两个接生婆子。还有两个奶娘,届时挑一挑。” 这么早?“这才多久……明年的事呢!” “提前备。让奶娘多吃些有营养的饭菜,奶水多些。有经验的稳婆会上门看看怀相。” 想想也是。望舒不想长期喂奶,有些穷人家的哺乳妇女会出来做奶娘,“奶娘找些夫妻洁身自好,不是初生育的,不要丧子那些……” 初生育经验少,喂奶容易传病,奶娘情绪不对,奶也不好。 秦修远细细一斟酌,又觉得那两名都不符合了,一个虽是初嫁生育两次,但她男人前年妻子病死。一个她男人就是因为嫖娼赌博败了家产,需她出来做奶娘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回头找找看。” 其实这么一想,还真没多少合适的,她一想到那娃娃咬着不放猛吸猛吸就胸疼,忒难受。 秦修远揉揉她颇为宏伟的娇娇软软肉,“会找到的。” 了解过也知道小孩吃奶的劲很大,有时候咬出血来,一想想,他的那处也开始疼。 “小心点。多带人,多留心,有些人比战场上更坏,你这个位置,生活处处是战场。” 男人郑重点点头,想到什么笑了笑:“营里有些兄弟都叫我怕死的将军。”镇日全副盔甲佩刀佩剑,进出带兵,三角必有护卫,那些人还不知他盔甲下还带着护心甲呢。 “临死再害怕就晚了。被人称了英雄又如何,有谁会照顾他的家人和妻儿么!” 家人被压榨,妻儿被人重新占有,跟畜牲有得一比。她堂妹嫁的人战死,她跟着在军队里流转,如今都不知道啥情况了,富贵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跟着去了陇州。 夜里男人拖沓些,望舒跪不住,扭了扭让人松手,露出嗷嗷叫的男人,满脸潮热。 看着妻子的肚腹,又爱又咬牙切齿。 惹得望舒哈哈笑。 “……你就笑我吧!” 望舒开心,男人越难受自己越开心。 怀胎六个月时,肚子大了,人依然外出。只不坐马车,秦修远陪着人从府里慢慢走到客栈去,天冷人多穿两件,加上她脸小显瘦,隆起的肚腹有厚衣裳遮盖,不是内情人仔细看,都没发现走过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妇。 只大家还是认得那位无论何时都穿盔戴甲的护军将军,连着两年水稻丰收,莫说秦修远,连带着在地里带头种粮的铁头二和思三,如今谁见了没有不称一声“铁爷”“思爷”。 所以望舒让这两位人气王站在门口替她卖莲子和莲藕。 稻谷进了仓,有了假期的季父带着季老二也跟着在门口吆喝:“莲藕莲藕,又糯又粉,三文一根,三文一根!” 整根莲藕,挖断的莲藕和小藕,莲子,干莲蓬,干莲叶,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各自一堆,人气王有招揽力,望舒从二楼撑着手侧身往下看,一位挎着草编篓的丫鬟买了长藕,季老二收了三文。有穿着草鞋的老汉,挑了两节卖相不错的断藕,还是季老二接了一文钱……有人拉了小板车来,铁头二转身,一会左右手各提着一大捆洗得干干净净的完整莲藕给人放上木板车,季守也跑过来拿着本子让人划字,“周管事,这是今天的整二百数。” 周游四海大酒楼的管事,这也是季守那根莲藕唯一跑成的大买卖,日供二百根四节藕,每根三文,连供一个月。 这个酒楼背后就是南地首富梁家。看看这差别,她在这一文一文挣,要是别人嫁进入梁家,直接开银库,要多少有多少。 “季管事,你这散卖都三文一根了!我这约定还是三文,我们掌柜吃大亏了!” 季守夸张“诶哟”一声,“周管事,你当着这小胳膊一般粗的河沼地头茬好藕说这话,这根根精挑细选洗得干干净净,不进半点泥巴,数好捆好,你就说我们这莲藕好不好!” 周管事看看藕,点点头,“确实是好藕。只行情价……” “周管事,您不知道啊,别家酒楼没和我们订上,专门派人去那地里挑呢,一身泥一身水,还得自己洗藕。我们老农手一摸,心里有数,这就是周老板的藕,直接递给人洗干净,不带给人看一眼的!” 望舒听得噗噗笑,这话从她的嘴说一遍,再从季守的嘴里说出来,最后由自己听见,她等着周管事再问,她给季守教了好几段话呢! …… 第220章 稳婆作怪 楼下的交流继续。 “周管事,您放心,和我们做买卖不在一次两次,我们那田里的冬藕带春连藕都多少人来问了,我家小姐说了,先问周掌柜订不订,我们优先供应,周掌柜可是第一个支持舒远的,这份情我们记在心里咧!” 这时有人着急了,“周掌事,冬藕带那玩意好吃得紧!” “思三,叫季老板吩咐人挖藕带啊!我这吃上瘾了不好搞!!”接着有挑了两根长藕的男人嚷嚷。 望舒是从后门上楼的,美滋滋听了半天市井热闹,心满意足拉着埋头看《武将列传》准备打道回府。 回去也是挑了人少的小路,慢慢溜达,她穿得厚,荆城早冬远不如北地凌冽生刮人肉,在屋里放两个炭盆,开着透气小窗,人就可以舒舒服服睡觉。只要不是太极端,人始终能适应环境。 腊月,月份渐大,这次老医师把了脉之后,秦修远竭力再三挽留。 “听说小姑娘种的莲藕又糯又粉,藕带又酸又脆?”老医师好奇问了句。 男人笑着点头,颇为骄傲:“对,她做吃食的买卖,很有天赋。老医师,留下尝尝吧。” “你一个男人,让小姑娘挣钱养家,还笑得出来哇!”老医师哇哇叫,胡须抖动。 秦修远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从小姑娘那里拿了多少钱,发自肺腑说:“老医师,您留下吧。” “小伙子,过年要和人团聚的知不知道,留我在这里看你们一家团聚,太狠心了哈!” 秦修远识趣:“那元宵后我去接您来小住?” “你只管请好那些心不那么狠的稳婆就行了嘛,瓜熟蒂落,不必惊慌。届时你陪着她,那些说血光不得进别理,你这小姑娘骨盆小又没什么力气铁定遭遭罪,你陪着她,不然等她缓过来了有你罪受啦!” 秦修远倒不怕人缓过来找自己麻烦。 七个月的肚子站起来看不见自己的脚,别说弯腰,蹲下,望舒觉得自己成了怪物,走路得用脚去试探平整,坐下害怕一屁股坐歪了,洗漱穿衣由人帮忙,要不是那鸟仙人说怀里这个不爱动,以她怀住七个月几乎毫无动静的表现,称得上小怪物一个了。 不过亲爹倒是爱和小怪物说个不停,小怪物半点反应都无。男人依然乐此不疲。 过几天,秦修远将两个稳婆和两个奶娘接到府里,让岳母陪着望舒见见。 两个稳婆一高壮一矮瘦,高壮的看起来营养足,一身绿色夹袄,收拾得体面,矮瘦的只打理了头发,厚厚的灰袍子洗得发白,人有些苦相。 望舒一身直裾服,一串成色上好的珍珠链子分开胸和高隆的肚腹,腰带从肚腹下放松松裹了裹,整个人的身形巧妙展露,除肚腹有些吓人,整个人身形好,气色佳,行动尚算自由。 女儿怀孕养得好,季娘子几乎没正面操心过,扶着女儿坐下,“舒舒,这两位婆子接生做了十几年,十拿九稳厉害着的呢。” “夫人等等。”矮瘦婆子叫住要坐下的望舒,望舒停住动作,“怎么了?” “夫人躺下,把下身衣服撩高,老婆子想按按。” 按按?按按啥?“按摩腿吗?不用。”腿虽然正肿着,但望舒不习惯这么快和人肢体接触。 “婆子是做接生的,向来只按那处。”矮瘦婆子用手指了指。 望舒继续坐下,“不用。”现在看什么,又不会开宫口。何况人的手没消毒,脏了吧唧的,哪能给摸到自己身上来。 “夫人,你别学那些没嫁人的黄花闺女,这个都是要看的……”矮瘦婆子转向季娘子,“将军可是说了,让我们大胆摸好好看……” 季娘子觉得不对劲,“我女儿月份还不到……肚子倒是可以看看……” 说着看向望舒,望舒肚子都不想给人看。“你们出去吧。” 矮瘦婆子觉得她听不懂人话,“给你汉子又看又用都不害羞,这个时候还矫情个什么劲!”说着撩高袖子,露出细瘦细瘦的弯曲手指。 季娘子和望舒原地震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季娘子作为一个母亲,都实在接受不了在女儿面前听到这么露骨的话,“婆子,话要好好说。” “老婆子粗鄙,只会接生,娃娃都有了,做都做了,还说不得么……” “滚!”望舒气急,指着她打断。 “夫人必定添丁发财三年抱俩!”高壮婆子立马凑过来随口而出一句吉祥话。 望舒被恶心得头偏向一边,让春杨将两个人都轰出去。 守在正厅的秦修远听着连续厉声的“滚”连忙推门,迎面就是一脸尴尬的春杨带着两个张嘴欲辩的婆子,哪里敢耽搁,快步进了卧室。 正扶着腰喘气的望舒见人冲进来,食指直直指着他,“秦修远,你找的什么人,找人不会多打听多了解,找了两个月就找俩垃圾人过来气我,一点破事都做不好!” 张嘴闭嘴恶心人,望舒一阵反胃,“呕!”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男人过来扶她,望舒一想到这人除了会搞大自己的肚子,什么都不会,反手就扇了他一耳光。“啪!” “舒舒!”季娘子尴尬得脚趾直抠出倒座房来,连忙拦了人,“舒舒,心平气和,心平气和。怀着孩子呢!” 话还没停,人真就抱着肚子脸色惨白起来了。季娘子要来扶她,望舒脸色苍白一脸痛苦,顺着坠痛慢慢双膝跪下,趴在了摇椅边上,气弱哀哀惨叫:“啊!啊!” 眨眼之间变故丛生! “快叫医师!稳婆!!修远!”季母扶着女儿,推着秦修远。 手脚无措的人一听就冲了出去。 季娘子反倒冷静下来,连忙跪到疼得啊啊啊叫的女儿身边,“舒舒,听娘亲的,一呼一吸,呼……吸……” “啊……嗷……”可没人听她,单手扶着沉肚猛跳的女人疼得嗷嗷叫,趴得起不来。 见她发根汗湿,吩咐冲进来的小丫鬟,“打温水来。”伸手绕到下面给人解珠链,刚摸到肚腹,就被活着在动的肚腹吓得缩回了手,愣愣抬头说了句:“舒舒,她在动……” 第221章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七个月,现在才胎动,在这个时候,季娘子忍着泪,一边摸着剧烈运动的外孙,“乖乖,小乖乖乖,在娘亲肚子里还要再待两月,乖乖……” 一边给人解下被冷汗直浸的长袍,快快擦了一遍上半身,小丫鬟心慌手乱跑过来给人披上干净舒爽的衣袍… 腹中慢慢平复下来,望舒呜咽一声侧头把脸露出来,鬓发全湿,整个人头脸跟水洗一般,苍白如雪更无一点唇色,小丫鬟定了定,拧了帕子给人擦脸擦汗,“夫人,我扶您起来吧,地上凉。” 季娘子还在揉腹,见人趴久了,手脚都麻了,一边替人抚背,一边把里面那一套衣服慢慢褪下,带着血,她眼前一黑,幸好,不多。快快擦了擦,落下外袍盖住皮肤,一直跪在地上,冷成冰块一般,丫鬟跑出去装了两个暖水袋子,季娘子把炭盆移到身边,两人给她慢慢按摩手和腿,一碰,望舒又哀哀叫,“啊……唔……” “好,不动,不动,舒舒,不疼,不疼。娘亲在呢……”季母的痛得皱成一团了,依然是最柔最柔的声音,“舒舒,娘亲在呢。” 等手脚温度回升,密密麻麻的刺痛又让人哀哀叫,“啊……呜呜……” 小丫鬟在人抬头时喂水,“夫人,就痛一会……”两人哄小孩一般,其间小丫鬟准备用力将人扶起来,望舒呜呜摇头,手又搭在肚子上…… 一时不敢再动,只能在地上垫上最厚最软的被子,慢慢挪着人跪在上面,又去抱了被子塞在摇椅上,让人趴得更舒服些。 秦修远背着老医师回来看到就是岳母和小丫鬟一左一右跪在趴着的旁边温声安抚,赶紧放下医师让人上前。 老医师让丫鬟出去,一边问刚才的情况一边把脉,听人说流血了,撩开胡子轻声对侧脸趴着闭眼冷汗直冒的凄惨小姑娘说:“小伙子待会抱你,你躺靠着他哈,要回床上去哩,还会疼出点血,事不大,你可千万别被那些妖魔鬼怪气到哈,大不了老朽陪你到生娃娃嘛!” 秦修远根据他吩咐跪在一旁,把人上半身甫一挪动,人就开始无助哭:“呜呜……” “没事,疼一下,就一下,你这样趴着你好受,娃娃不好受,还会流血……” 在一阵呜呜声中,望舒仰面靠在男人怀里,医师指导人将人慢慢抱回床上,在腿下垫高两个枕头,让人给她擦了身上的汗,盖好被子,又重新给人把脉。 人慢慢睡着了。 老医师的神情就不大好了。和人来到院子里,“闻了麝香,活血通经,她情绪被激怒,畅行全身,又动了手。” 他看看人脸上的五指山,啧啧,小姑娘脾气大得咧。 “会不会……”顶着五指山的人心惊胆颤,他不敢想…… “卧床养着吧。” 这天很乱,比如这俩稳婆确实是极有经验,但不知为何口出恶言,比如春杨送人出了门见将军和唐伯冲出去,连忙往回跑,却不知为何晕倒在廊柱下…… 望舒无力关心这些,她只要略微一动,肚腹就疼得直掉眼泪,老医师安抚:“中暗算了,躺着吧,别动了。” 一会老医师上蹿下跳,“哎哟哟,别哭哇,真梨花带雨的,看得难受,别哭诶……”不得不下手替她揉腹,“哟哟,小娃娃,别乱动呀,老实待着噻……” 结果这娃娃在里面躁动不安,老医师叫来被人瞪出去的亲爹,“帮她揉下,这个时候胎动,要疼死小姑娘诶!” 这是秦修远将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强捺激动,像每天晚上一般大手一圈一圈,胎儿渐渐安定下来。 老医师眨眨眼,人就出去了。 “舒舒,等我查个水落石出,必将那人千刀万剐。” 望舒搭着眼,闻言侧头看着门口,一张脸惨白惨白,心里发苦。 “天干物燥。” 她想要一个好消息来支撑自己卧床。 以前受欺负,是自己没能力,现在韬光养晦那么多年,只要她一天不死,谁敢弄她,她就要睚眦必报,以牙还牙,大不了鱼死网破! 大良朝末年,护军秦修远主政荆州叁年,迎丰收,腊月二十三,天降大火,三日不熄,天下第一粮仓毁于一炬。 秦二一掌拍碎了桌子。“什么!” 管家瑟瑟缩缩不敢发言。 “他说他没空。忙着捉拿谋害他妻儿的凶手。”秦期期从内室走出,淡淡然坐在下首。 那天白面俏将军顶着五指山印从舒远客栈扛走了老医师,紧接着下午韩霸天率领一千多人在城里逐家逐户拿着字画文明搜人,最要命的是夜里已经交割给他们的粮仓突然起火,三九天,火势不灭,直至化为灰烬。 那是开春后准备运往西北的粮食! 如今全没了。 大将军之怒,谁也承受不起。 秦二带着秦期期上门,管家一脚一个将两个伤痕累累绑成个粽子的男人踹进正厅。 不修边幅不剃胡须累出黑眼圈的秦修远慢腾腾出来,与平日里雄姿英发的将军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秦二:…… 秦期期:…… 直入正题,上首的秦二指着两个头也不敢抬瑟瑟缩缩的粽子,“护军将军,我们查明谋害你妻儿的这二人是来自冀州的奸细,他俩买通稳婆,准备里应外合打乱我方军心” 秦修远越听越好笑,最后凉薄笑了笑。 “你笑什么?” 秦修远半靠椅子,一派无所谓的态度,也不去看那两颗粽子,“我在想这冀州奸细放着你们仨金疙瘩不宰是几个意思!” 他很轻蔑,坦荡直白看着沉默的两人,表明秦二说的半个字他都不信,“贵公子,贵小姐,知道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一言既出,底牌全亮。秦修远定定看着兄妹二人,眼里凶光毕露。 不妨人当场撕破脸,秦二闻言怒瞪他,“你敢!你母亲……”话一出立觉不对,挥袖要走。 甫走三步,秦二一阵眩晕,浑身无力,才知中了招。回头看看茶水,反映过来,狠狠指着秦修远,“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秦修远一动不动,看着兄妹软倒在地,“府里肯定混进了冀州奸细。” 秦二当场被气得翻白眼,晕过去。喝奶茶喝得更多的秦期期早就人事不省了。 第222章 有一天小伙子变心了 与此同时秦三院子里有疯疯癫癫的伤残姑娘哭着叫着喊着接二连三从府衙跑出来,城里百姓有人一看竟发现其中一人正是近期在荆城失踪的邻居侄女,连忙吆喝着朋友跟上去问个究竟,这一问不得了—惊天惨案!! 秦三公子的院子里竟然囚禁上百位姑娘,强迫用于日常的侮辱凌虐作乐! 不一会,一传十十传百,星星之火迅速燎原,愤怒的人群冲进了府衙,将府衙荡平,又结队轰轰烈烈到了秦府,落魄疲惫的秦修远交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兄妹二人,“他们认了,是西北秦大将军在谋害我妻儿。你们再替我问问,我怕听岔了。” 说完便关了门。 城门处有人被千刀万剐。 一胖一瘦两个婆子众目睽睽之下被吊在城门处,待百姓聚集,刽子手将磨亮的刀片齐刷刷摆了一桌,秦二和秦七被人群推着上了城墙,四人相对,都侧开了脸。 “不用问了,认识!” “差点谋害护军妻儿的幕后凶手!” 在望舒卧床的两个月里,每隔几天便听到最新消息,不带重复的,最后听到有人护着秦氏兄妹一路西去。却处处碰壁,城门紧闭。不得不时不时翻山越岭,终于进了巴州大牢。 她得意笑了笑,给她把脉的老医师古古怪怪看着她,“小姑娘,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望舒笑意不停,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恍若听到中午吃什么一般淡淡然回答:“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端着饭食进来的男人闻言脚步不停,拧了帕子给她擦手,熟门熟路喂饭。 “西北大将军你也不怕?” “啰嗦!”怕他个蹬! 老医师一噎,同情看看地位确实不咋滴的小伙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还有本事,“啧啧,有一天小伙子变心了……” 男人一瞥他,“老医师。” “怎么,你徒弟也看上他了?”望舒摸摸男人的脸,心情愉悦。 “荒田没人耕,一耕有人争。”老医师眨眨眼。 一老一小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服谁。 夜里睡觉,望舒喃喃:“让看上你的人给我接生娃娃,我到底应该得意还是尴尬啊!” 说着肚子暴动立马踹了她一脚。 “啊!”女人一声哎叫,准备解释的男人慌忙抚肚,这娃娃自打那天就喜欢练腿功,对着娘亲那可是连环踢不停,老爹一摸又安分了。 “太顽皮,生出来帮你打他几顿。”秦修远连忙和妻子同一阵线,但这般强壮活跃,两人的心安定许多。 望舒疼了一下,瞬间生无可恋了,肚大如箩还动不得,胸肚腿涨得不行,她的肚子往前凸出就跟炮弹发射一般,让她根本没法站稳,这两个月娘亲秦修远老医师并家里丫鬟那些都是围着她转,院子里十几条犬都是过来吃剩饭,灶上竭尽所能多创花样,恨不得她一天吃十顿… “有人怎么你没?”相当于公开叫板了都,回头想想真欠缺考虑,人在盛怒下,不应该说话做决定的,全开野人模式 她认为古人大多死心眼,整愚忠那套,但两年多来荆地百姓认的是秦修远这个人这支军队,各有所想,军队里个别想要回西北追随种猪的可以给通行证,回去畅通无阻。 “两位千户长带着两千五百多人回去。都给发了粮,遥城有家的也一并过去安顿……” 回去的下场想也知道,“送死的冲锋卒。” 真正的炮灰。 “今天喝了几回水?”秦修远戳戳人,越来越不肯喝水了。 什么啊,天天数着时辰给她把尿,她不吭声,拒绝沟通。很快男人端来一壶热奶,倒了一杯扶起人送到嘴边…… “唔……”望舒认命喝了一杯。“天天喝,尿频尿急尿不尽!烦死了!” 每次没一会就想上厕所,伺候她的人都看过她光屁股的样子了! 秦修远忍笑忍得艰难,整个人憋得脸青筋凸起,“舒舒……”向来语出惊人想笑又不能笑,“哈哈……” “还笑!”望舒揪他耳朵,“我憋得多辛苦!”大动干戈,就三滴尿,她都瞧不起自个! 男人被揪得歪向这一边,“舒舒,尿…不尽,这不怪你。该去就叫人。” “反正,以后你不能乱来。”她不想生了,男人好玩归好玩,但看看这后果!她实在玩不起,说不定哪天肚子又大了。 男人摸着她的大凸肚,肚皮被撑得又薄又亮,肚脐被撑得挤出来,胸脯涨得更大,她难受得夜里睡着了还呜呜掉泪,腿肿得没敢让人站,经那一次意外,人再没法出门,肚子一天长一个样,从人背后看还是姑娘样,往前面看,肚子能惊呆人,不下垂不往宽,直直向前凸着长。 “好,辛苦舒舒了。”为了能让这小妇人揣着的娃娃好好生下来,不说别的,光是寺庙他都瞒着人送了很多香油钱…… 望舒拉拉人手臂,闻弦而知雅意,男人抱着她把了小小一泡尿,她扶着浴桶和人的肩膀看他蹲着用湿帕子熟悉擦着那处…… 望舒咬着牙由着他登堂入室。 男人有一套,望舒拍拍小伙子肩膀,“你比我厉害。”二度弄出来的比她尿的还多。 男人红着脸认人调侃,重新躺下给她揉后背腰腹趾骨位置,火盆里炭火“噼啪”一声,和人逐渐粗重的声音混在一块…… 这人从后面看她更轻易喘上,望舒缩缩肩膀,扯着人的小辫子逗他:“想不想……” 想,想得都要以头抢地了!秦修远捏着鼻子嗡嗡的,“不许乱来。”老医师这两月都不准他乱来了。 “唉,怀孕了丑了……”下个小钩子。 身后伸手捏捏人的大胸,“谁没长眼珠子……” 嘻嘻!来个开胃小菜,嗔怒:“夜里有人眼珠子都发光呢!有时候亮得我身上一会前边热一会后背烧,你把他叉出去打!” !!“咳咳!就看看就摸摸……”人却停了手往里间去了。 好了,飞机轰鸣声,吵着她了。又想啥了,那么激动。 刚冷静下出来来的人迎面被甩淡淡忧伤的一句,“生娃娃之后松口布袋呢……” “胡思乱想,不怕,舒舒。那样你会舒服点。”以往那般狭紧,对她而言有些吃力,连着日子多了,腰腿软得直起不来。 “你们不就喜欢那样?切!” “望舒,你给修远什么,什么就是世上最好的。” 嘴挺甜,嘴甜的人有糖吃,望舒拉住人。 望舒还是有几颗宝石和几串珍珠压箱底的,轻装上阵,给乡巴佬展示了几幅世界名画,泰坦尼克号的浪漫易地重现…… 激得秦修远嗷呜嗷呜的,跟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 第223章 小巫见大巫 春耕时节,种子播种的藕田挖藕结束,沤肥完成的另一半藕田又要准备插藕了,老农下地插秧,播种希望。 而望舒这边九个多月的货快要到站卸货了。 换上春衫的老医师示意撑桌站着的人练习分腿下蹲,“才一个……再蹲一个,娃娃好入盆嘛!” 这样的浮肚他看着也愁呢,胎位太不正了! 尽管做了背带托住浮肚,仅仅是站着,望舒都忍不得腹部直往下拉扯的那种皮肉拉伤的痛,一脸痛苦摇摇头,“不舒服……” 老医师没法,让她托着浮肚慢慢做环绕扭臀,这些动作一个月下来,这小姑娘每次也就摇摇晃晃绕个一手之数。 这随时要生呢,事到如今,他只能密密叮嘱她,“届时要留力气听老朽吩咐,疼得厉害也不能又哭又叫,你这种肚型没人敢保证的,偏你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怕疼又爱叫唤的娇哭包!” 这些话他说了一个月,季娘子跟着听了一个月,每每一想到女儿的肚子就腿软失眠,夫君拿助眠养神的药回来熬上,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如今喝了两月。 真倒霉!心里第一万次不甘,望舒还是选择回去躺着等发动,鬼门关一尸两命在这时代比比皆是,所有的人和细节斟酌多次,其余尽人事听天命。 这几天秦修远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挂在白得过分的脸盘,让人看了噗噗笑。 随时临产的小妇人反而最放心,指指男人眼睛上国宝半边黑圈,再比比自个黑色素聚集的肚脐眼,“你那比这还黑。” 她的肚子上有一条中分竖下来的大黑纹,由于肚皮暴撑,中心处爆凸的肚脐黑得尤为纯正。 人这一个月活泼包容得过份,秦修远心头的那种不安一阵一阵,皱眉拉着人的手又准备叮嘱,望舒一看那作派,就捂耳朵,“又弹老调!” 这个说完那个说,白天说了夜里又说,今天听了明天还来,吓死她得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舒舒,修远所有只有你。”无奈,他抱着人落泪。后脖颈一阵温热,又哭鼻子了。 !!?望舒没法给他保证,“那次我说错话了,你对我好,我心里有数呢,你对我不好,我也不会跟你。” 说的是上次因为稳婆对他又骂又打的事。 “是我的错,差点害了你和娃娃!”秦修远不以为意,妇人若是有事,他万死都不能原谅自个! 把人肚子搬起来,两人面对面,鼻对鼻,男人哭后的鼻音嗡嗡,“我会加倍对你好,舒舒。” “好。别哭了,哭得丑死了。” 秦修远:…… 日中。老医师的弟子珠珠盯着坐着双手身子后撑的人,两腿分别曲着如蝴蝶扇翼两侧往下打开,回收并腿,循环往复。 “……六……七…………八……” 腿细细的,没几下就越来越慢,毫无意外,粉色裤管双双很快不肯再动了。 再看人,累得呼吸急促,珠珠没法,在人身后垫了厚被,“先歇一会。” 这奇装异服的背带裤在浮肚位置做了个“真肚兜”,在胸脯位置又是两个“胸兜”,细细的带子挂在肩膀上,纤细的手臂和后背露出大片皮肤,衣粉人白,好看得紧。 这夫人所有衣裳都差不多是这风格,有外男便会多裹件宽袍,肚腹一定要腰带托缠的,不去想她怀胎和生育的痛楚,单从身形上好看得让人垂涎三尺。 只可惜,师傅说这种肚型少见,这种美往往以命交换的。 在季娘子甜腻腻的蜜语下,望舒又做了两组,每组五次,最后靠着垫被,双手托住肚子,喘大气了。 再怎么夸出花来,她也抬不起大肿腿了。 最后还是急急处理完公务的秦修远回家来手动蝴蝶扇翼,珠珠一看,得,作弊的人回来得越来越早,深蹲姿势和摆尾姿势便加大了训练量。 就算有男人辅助作弊,望舒也侧躺着完全不肯动弹了,张着嘴呼呼直喘气,珠珠看她还是毫无发动的迹象,有些急眼,“夫人你还是再来一套,动作大点。瓜熟蒂落,娃娃就这两天了!” 老医师也在屏风外嚷嚷,“小姑娘听老头子话,今天多练练,即使不发动,多练能正胎位噻!” 于是望舒半躺着继续借男人的力做蝴蝶式,这个姿势她肚子好受些。 “蝴蝶的翅膀快断了……”望舒推开擦汗的老娘亲,喃喃自语,腿被人一上一下压麻了都。 珠珠哭笑不得,看了看人的胎动状态,“好,那明天再来吧。” 等缓过来,望舒生无可恋,“蝴蝶扇翼?不合适。改名,压王八腿式。” 王八,当地一种龟,爬行动物,两腿间有宽壳。 在场的除了起名本人,其他人笑不可抑,包括被嫌弃扇翼粗鲁得像压腿的珠珠。 “哈哈,夫人你可真有意思,哈哈,改,改,改!哈哈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世间皆苦悲喜自渡。唉,望舒夜里被娃娃一脚踹醒,看着身边的人瞪着大灯泡守着她,被盯了几个月习以为常,两人相视一眼,“唉!” “再压压腿?” 王八不想压了,“你当我是你的兵呐,我才不加练。” “翻个身。”躺得不自在了。 男人闻言熟练把她肚子托起来慢慢转过来,望舒龇牙咧嘴忍着趾骨被压迫的剧痛,转身翻过来,趴在男人胸前,龇牙咧嘴,怀孕这个苦头,真吃得够够的。 缓了一阵,很突然有点想,眼神流转,男人默契地褪下肩带,不敢多加动作,隔着肚子,配合她,不敢多说话刺激人,慢条斯理。 望舒轻轻喘着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跟个大炮筒一样顶着男人的胸腹,忍俊不禁,摸摸他耳朵逗他,“嗯……这么多年了,风水轮流转。”示意人去看她的凸肚,“这次你该叫我做大将军了,你看,嗯,和你那比起来…” 说着恶意停顿,拇指掐了点食指,做了个拿捏的手势,“小巫见大巫!” 男人顺着她的话往下看,听着她的描述,笑得差点连隔夜饭都喷出来了,“哈哈哈,舒舒你啊!” 望舒自己想想也笑,隔着大炮筒笑作一团。一笑,趾骨又疼,哎哎哟哟。 “还好舒舒的位置不对。”秦修远对妇人的大炮筒大加夸赞,“不然我怕是轮到我出不了这个门呢。” 夫妻俩笑成一团。 愣是夫妻间这样频密的违规操作和大笑动作,足月的肚子安安稳稳,丝毫不着急于瓜熟蒂落。 第224章 配齐国宝网红黑眼圈 又两天。王八的腿已经被压麻木了,肚子的大爷时不时踹她两脚,惹得人纷纷探动作,结果发现不过是虚晃一枪,又作罢。 男人急了,夜里千求万求要加练有利于怀孕的深蹲式。望舒很配合,不过她想要的是另一种深蹲式…… 丰乳肥臀,细细蛮腰和腹部高隆,还贪吃,秦修远想就算是神来也难抵制这般诱惑,但深深的担忧反而让他既迷醉又清醒,既愉悦满足又恐惧痛苦…… 一周过去,毫无发动迹象,继秦修远季娘子后,连珠珠和春杨甚至小丫鬟都配齐国宝网红黑眼圈了…… 吃得好睡得香莫名沉迷玩男人的望舒,叫怎么练就怎么练,体力不够歇歇再做一两个,态度真诚。 老医师每天早晚一把脉,眯着眼睛,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脉搏强劲,跳动至指尖,分明是足月脉。” 又请了好几位医师,都说胎位不正,预备会正胎位的老婆子,这两天待产。可谁也不敢接,纷纷以本事不到家婉拒。 望舒在王八压腿式中理顺这一年种藕的账,自是人人有赏,她人到不了,季守和刘掌柜代表她将赏钱一一分发。 季守见她的肚子也是怕得紧,好几个月的积蓄一股脑都进了城外的功德箱,廊柱下偷偷塞给春杨自己大价钱求来的符。 “你真是!夫人要看到这个,你吃不了兜着走!”春杨哪里敢接过来,更别说按人要求塞在夫人枕头下了。 季守也怕人生气,但有一句说一句,“老爷夫人也去了!姑爷都去了!” 春杨无语,这几个人胆子真大! “心诚则灵,你还是学我,早晚朝着神佛方向多拜拜,夫人可是三令五申谁都不准把钱花在那一处的。” 夫人发脾气她见一次怕一次。季守心有戚戚焉,也把符拿回去了,讪讪:“小姐本事大,脾气也大点……” 春杨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抡圆胳膊往将军脸上扇大比兜,那还叫大点? 好吧,挺大的。季守坚持:“小姐讲理啊!又不是乱发脾气。”事出有因的,好不好! “所以你别整这!禁止的!” 一旬后。 望舒照样被崽子例行一踹,光打雷不下雨,人早麻了。“啊!”长长呼口气慢慢平复,只奇怪亲爹安抚的手已经搭上去做功,崽子居然不听话,还一脚一脚死命蹬,“嗷!嗷!” 望舒疼得脑瓜子被抽丝剥茧一样,一下接着一下的腿功,蜷缩忍痛得张嘴就咬人肩膀,突然腿间一阵水热,像突然尿床一般…… 这样尿床她有过不少次,尿不尽让她有意要憋尿,有几回夜里没憋好,导致她创下了在25岁高龄还频频尿床的记录…… 但这次不是,滑滑腻腻的,她松了嘴想要说话,溢出一阵叫痛。 秦修远又把胳膊塞进来,“舒舒,你咬着,我没事。” 我有事!望舒侧脸,“啊……医师,要生了…嗷!…” 一个多月的漫长等待让每个人脑海里演练无数次,产房在侧厅,开窗可见日月,屋檐和树林,可迎徐来清风,两座层进式灯烛纷纷点亮,有和主卧一般无二的野花插瓶。中间一张一头垫高的产床,全新的被褥早早洗过暴晒,松松软软裹着阳光的温情,只床头床尾两侧有弯曲的倒勾扶手,中间留着大片缺口看着怪突兀的。 一侧堆着干净的大小棉帕棉布,咬木两块,布条一摞,几只木盆,大小银剪子,还有两盏未点燃的小煤灯。 男人抱着疼得局促不安直咬着袖口的小妇人放在产房上,老医师中指搭脉,点点头,“要发动了。小姑娘,疼一阵一阵的,听话,得省力气噻,不大哭大叫,乖乖的……得两天呢。” 人没哭没闹,只难过疼痛的泪瞬间又涌了一脸,哗哗的。 老医师笑了笑,夸了夸她的棉衣打底的背带裤衣裳,“挺别致的!看起来美美的。” 在床尾的珠珠看着眼前别具一格的背带开裆裤,十分佩服,干脆利落又不失体面,那处毛发剃得一干二净,能做将军夫人的女人真是牛啊,这法子她都能想出来,确实尽可能保全生育时的体面,款式又别致。 将被子重新盖好,秦修远见状摸摸缓下来的小脑袋,从袖管里掏出一对有荷花刺绣的束脚长足袜走到床尾给人穿上,并把裤管塞在足袜用系带扎紧。 这样生产时裤管便不会滑落露腿连腿脚都照顾到了,珠珠大涨见识。 开宫口的过程是漫长的,宫缩时不时才会来一下,望舒哼哼,老医师怕人体力流失得快,和人商量呢,“小姑娘,我看这娃娃懒呢,位置转了一大半还没完全转正,我用手正一下胎位,一柱香哈!你忍着点!” 老医生看人默默流泪也是心疼,示意珠珠动手,确实把脚分绑两侧倒钩扶手,一圈一圈绑得死紧,人过来把人手也绑上了,留着男人握得手绑松了些,“将军看着她,握住她这只手。” 珠珠解开人肚腹上纽扣,露出浮肚,手上打了油的老医师看了一圈,便用手搭在肚皮上闭着眼感受一圈,两圈,肚子很硬肚皮撑得很薄,不好转,浮肚,他试着用了用力,肚子里就是一脚…… “啊啊啊!不!呜呜!”双重剧痛让人立马大嚎起来,季娘子和秦修远连忙去摸她,望舒四肢被捆,唯一能动的头左右乱摆,极度不愿意,“嗷嗷!别动!啊!” 痛得咬牙切齿,一下就把唇咬上了,秦修远连忙一捏人的两颊,把自己的手掌伸了进去,不过一瞬,被人咬得深深,剧痛之下望舒半点不留力! 季娘子都有点闭了眼不敢看。 老医师手下被不配合的小崽子乱踹,那边小姑娘已经痛得全身抽搐在嗷嗷杀猪了,双手双脚拒剧烈抗拒,眼看梗着脖子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咬咬牙还是停下来了。 示意珠珠解去人四肢的舒服,这几推几挪下来,还没如何呢,产妇衣裳浸湿,人去了半条命般。 第225章 带着家伙事来的娃娃 老医师看着手底。 “这娃娃不让动,一个劲猛踹,小姑娘这肚子也太撑,这痛男人都受不住,看看开宫口情况吧,不行最后一刻……”说着也是不忍心,“小姑娘你就算反复晕倒痛醒,这胎位也是要正的!” 望舒转了头对秦修远恹恹说:“躺着太痛了,我跪着。” 老医师点头同意。看人双膝直直跪着,上身下趴头脸贴着高被再不吭声了。秦修远给她盖好被子,慢慢抚背摸头,牙齿还在轻微颤抖。 至天亮时分,陆陆续续痛了三回的望舒趴跪着睡着了。安抚她入睡的抚背揉腿没有停止,还是柔柔力度,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来吧。”没忍住趴着一侧桌子睡过去的季娘子醒过来替一夜没睡脸上冒了青茬的人。 老医师和珠珠也在帘子背后两处地方的小床临时歇下了。 “咚!”肚子里又给了一脚力道足足的,耳力极好的秦修远立马弯腰单手抱着瞬间在梦中就嗷哭的人,一手伸到下方抚肚。 他对自己这个还没出生便狠心折磨亲娘的孩子隐隐有种恨,知不知道娘亲痛啊,这样不留情一脚一脚硬踹!没听到人哭得凄惨吗! 差点连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 饿了,歪在人身上,接手洗漱,用朝饭,放在冰窖里储藏着的藕带,每顿小小一碗,往常吃完了还想多要,当下吃到一半,又被踹了一脚,人一下子痛瘫倒了,每次一踹肚腹胸脯巨震,心脏跟着收缩,生生疼得跟抽神经般要命,也就没了胃口。 “啊!” 几次目测之后,晌午珠珠净手第一次去探,“四指。” 秦修远看了看自己的巴掌,宫开十指,原来只是个四个字,当下是两条命。他弯腰继续哄跪趴着的人再吃点,“舒舒,端了糯米藕和牛肉丸过来,都吃一个,好不好,糯米藕是乐乐亲手做的,说要姐姐一定试试她的手艺。” 趴着的人不回也不动。 先前的莲子百合汤,韭菜鸡蛋馄饨,奶茶,藕带小炒肉,烹小鱼,小笼包等都进了珠珠和老医师的肚子。 府上两位厨娘手艺一绝。珠珠摸摸自己跟三月怀胎似的肚子,不争气,才吃四样就饱了! 老医师深感失策,那碗馄饨吃半碗就好了,此刻还可以吃牛肉丸子……可怜他连汤都喝完了,那鸡汤真香啊! 师徒二人默默听着口干舌燥的男人还在苦苦相劝,“舒舒,吃一个嘛,吃饱了再睡会。饿着肚子睡不着呢。” 老医师凑过来对珠珠说:“你以后擦亮眼睛,找这样式的夫君。” 珠珠头皮丝都在说赞成,猛地差点把头点折了:有将军的一半也行啊! 望舒动了动,伸出有点麻的手,还在叨叨的人大喜过望,连忙把她抱起来,季娘子端着碗筷夹着喂人吃,“好乖乖。” 牛肉丸吃了两个,糯米藕吃三块。又是解手,又要泡澡,没敢不应。 备了水,也是直直跪着趴在桶侧,秦修远给她一点点润干头发,裹好头发。 望舒拉了人的手进来,男人半蹲着舒缓她同样受罪的胸脯,被降等次的小将军直勾勾地现了形。 女人的手把它捞出来,洗了洗,趴着盯着,盯了会,慢慢直起身张嘴…… 世界都安静了,每根发丝都在起舞叫嚣! 秦修远:……!!!!! 再换了套新背带开裆裤裹着外袍来被抱来产房时,望舒已经咬上了外袍袖子,珠珠看人呼吸急促,过来一探,连忙唤人:“师傅,八指了!” 望舒最后两指开得很快,几阵一轮接着一轮的宫缩一波猛过一波,老医师摸了摸肚子,“咦?胎位正了!”连忙又是一顿夸,“小姑娘,小家伙翻过来了,待会听老朽的,最多两个时辰就完事了!” 又被五花大绑的望舒咬着丝绸球,双手抓着把手,听着他“快来了,张嘴吸气……,含住气,好!胸腹用力,双手用力,再用力,坚持,很好……歇会…………来咯,张嘴吸气,慢慢吸气,含住……” 一阵配合后,望舒已衣衫全湿,疼得目眦欲裂,脖颈青筋直棱,给她擦汗的季娘子心头百般滋味,这是她拿命换来的女儿,如今又在拿命换新的生命,老天爷啊,女人吃的苦头代代相传,半点不少! 丫鬟一盆一盆热水送进去,始终被隔绝在外的季老二趴在季父怀里,时间太长太长了,她和爹爹都不能进去,也见不到姐夫姐姐,早上听到姐姐的惨叫差点把她吓死了。 “爹爹,好久哦!” 其实算快的了,有时候人要疼几天几夜的,如今一天不到就开始发动,只盼母子或母女平安,少吃苦头。 “嗯,应该快了。” 春杨和夏娘子指挥着人送吃的喝的,热水进去,又去房里取了最柔软的袍服和抹额,婴儿裹被,让人送进去。“先放一侧桌上。” 珠珠惊喜,“师傅,看到头了!” “好,小姑娘,来,准备,吸气……含气,一阵阵用力,胸腹用力,双手用力,用力,坚持,用力,坚持……” “啊……唔……唔……”望舒已经痛得灵魂出窍,听着他一声声“坚持……稳住……用力……” “夫人,一鼓作气!”珠珠鼓励她,“好,头出来了,坚持!” 痛得快要死掉,永远有更痛的一波颠覆她的认知,痛,无穷无尽,如海浪翻涌,永不停息。 “……吸气,含气,腰腹用力,双手用力,用力,用力……” 啊!被绑在扶手上双手死死用力抓紧抓紧再抓紧,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剪短磨滑的指甲捏着木把手在颤抖在晃动,指盖在血肉分离,行魂在飞速离散,全世界只剩下她的痛喊轰鸣,“啊!” 秦修远眼睁睁看着新做的木把手在他面前被望舒生生抓断,来不及震惊,咬着牙抱紧人的上半身和右手。 “哇!”一声嘹亮的啼哭,熟悉的双脚乱踹,珠珠躲闪不及被溅了半脸暗黄混浊,什么都顾不上,率先大喊,“男孩!” 带着家伙事来的娃娃,众人大喜! 第226章 干巴巴的小猴子 只初出茅庐的娃娃手里抓着根什么不放,老医师定睛一看,脸色大变,连忙捞起人的手把脉,只他心乱,望舒晕了过去,右手又被木刺划伤在流血,越是急越是摸不到…… “推醒她,老朽怀疑里边还有一个……”他沉吟着,不忍心给大家失望,“但没摸到心脉……” 那边麻利地剪脐带,擦身裹被……这边高楼林立,路上一滩被超速的重卡车当场碾碎的下半身血肉骨头,鲜血往外蔓延,满地模糊的望舒被人粗鲁又是摇又是掐人中又是捏鼻子…… “我已经死了,那地上一摊分不清血肉和骨头的红色就是我……” “别叫魂了,我魂也快疼死了……” 她被密密麻麻的叫魂吵得受不了,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盖住了她的世界,脸移远点,妈的,还挺帅,是他开的重卡? 一个轻轻的巴掌“啪”的一声,像开灯的瞬间,望舒倒要定睛看谁凌虐自己的尸渣…… “舒舒,娃娃还没出来呢,刚出一半,来再用用力。” 用力?她好像熟悉得很,“呼气,含气,腰腹用力,双手用力,用力,用力……” 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不停用力,坚持,用力…… 望舒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又在干什么,有没有收尸,只知道“用力,用力,用力……” 很快一股迅速的通畅卷面而来,热热的,又凉凉,便不知人事了。 等再有意识时,好像听到在荒凉的旷野上有人呼唤她,“舒舒!舒舒!” 旷野上没吃没喝,饿得狠,是有人送吃给她了?望舒使劲冲了过去,“在这!在这!” 她睁开了眼,就看到一挺帅那人,还整个混血……?哦,原来不是别人,她找的小鲜肉,邋遢得很! 人一激灵,梗着脖子去看肚子,平平的…… “舒舒,娃娃们生出来了,岳母守着呢。” “吸!”望舒轻轻呼口气,这副身体是不能要了,下面半身又麻又痛,半分动弹不得,上半身又肿又胀,快要爆了。 秦修远慢慢把人挪起半侧身子,看人痛得龇牙咧嘴的,连忙吻了吻她的发顶,“舒舒,要吃点东西了。” 吃东西,然后是痛彻天灵盖早没尊严的床上排尿。 望舒又痛又麻,顾不上羞耻了。 把脉。 “小姑娘厉害咧,儿女双全咧!老朽也看走眼,没想到啊!” 脑袋疼得嗡嗡的,话听得懵懵的,没反应。 老医师一看就知道人还痛得回不了神,给她右手换药,总算人被新一处的痛刺激清醒了。 “轻点。”她盯着说话的人,怎么嗓子钝锯割木头一般,闻闻,都有味了,“你都臭了!” 秦修远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地。忙了好几天,没顾上洗漱了。 “小姑娘,你晕过去了不知道啊,女娃娃出生时差点不成,小伙子捧在手心又是渡气又是打屁屁,按压胸膛,才救回来……男娃娃又闹腾,哭起来掀翻屋顶,哭着要喝奶了,他又一边替你整理一边顾着那头,女娃娃先天弱,他抱着整夜整夜守着你……” 啥啥啥??女娃娃,又男娃娃,又女娃娃,“?什么?” “舒舒,两个,一男娃娃一女娃娃。”发臭的人站远,立马高兴抢答。 有点牛逼!望舒眼睛一亮,“真的?”不会从哪里抱过来骗她的吧,她能踹两个?!! “真真的,小姑娘,你可真厉害啊!哎呀,那女娃娃躲在哥哥怀里,心脉远比不上哥哥,老朽老马失蹄啊!” 望舒瞬间觉得自己牛逼了,身体也不疼了,吩咐男人:“你洗漱!”抱过来看看。 “等等,小姑娘,待会珠珠进来一下。” 说完转身出去,珠珠跑进来趴在她耳边说了句,又一溜烟跑出去了。 秦修远:??什么他不能听? “洗漱,臭男人~”望舒颇为无力斥一句。 秦修远:!!!!!! 洗漱好出来,望舒向人招招手,没一会她龇牙咧嘴,扯着人的头发嗷嗷:“轻点,下边疼!” 男人轻轻托着鼓胀沉沉的胸脯一点一点从四周向中间慢慢按,吮吸,身上凉湿的水汽使得两人间的温度不至于灼人,他花了些时间。 “啧,轻点……” 隔着帕子轻轻揉按,又吮吸,突然一股奶白的水柱喷了他满脸,他措手不及,连忙捂住,发现不对,立马捏住尖尖。 望舒疼得嗷嗷小声叫,“快抱进来。” 季娘子抱着沉甸甸的外孙进来正准备给人好好看看,发现女儿一只手拉着被,语气急切:“娘亲,给秦修远,你出去,不要看。” 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女儿又催,“娘亲,我忍不住了!” 秦修远连忙接了娃娃,“岳母大人你先出去,舒舒第一次,脸薄。” 那边前脚刚走,这边老大就喝上口粮了,往他嘴里乱嗞的水乳引得他大口吞咽,“咕噜咕噜……” “轻点……轻点……” 可惜秦老大啥都听不懂,吮吸得起劲。 “抱走抱走,啊……”秦修远一抱远,他就哭,一给他吃,望舒直呼疼,受不了了就喝几口停一会……不那么疼再让他吃……有母爱,但不多。 整整喝完一边还在吮吸,望舒拨掉他的嘴,人痛得嘴唇抖了,“拉出去……” 拉出去后面肯定没好话,秦修远把儿子抱走,盯着欢腾得过份的儿子内心警告一顿。 等他开封了女儿的口粮,望舒看着男人大手里瘦巴巴的小猴子半天不敢碰,搁后世这也是有些难养活的早产儿,秦修远从她身后慢慢托着胸脯慢慢起伏的女儿对准粮食出口,不懂吮吸,又没力气,望舒忍着泪忍着痛拿着口粮逗她引她,她眼睛还没睁开,小嘴品着点滋味,慢慢砸吧嘴巴,一滴一滴接着天降甘霖。 能活一天是一天。望舒对这个小猴子是不敢抱任何希望…… 夫妻二人默默无言,费了好些力气才让她吃了第一顿奶,轻轻睡着。 “老医师和人都轮流守着。”修远给人擦身时轻声劝慰妻子,望舒让人将挤下来的奶水,温热后慢慢顺着一头绑着小丁点布条的小竹管流下去让她慢慢吮吸布条,叮嘱不要频繁抱小家伙过来。 第227章 欲拒还迎的一把好嗓子 男人连夜亲自削竹,杀青烘干,用最贵的丝绸最宽的掌裹着柔软棉花小团,每每挤了温热的奶第一时间送过去,还要带碗放在热水里一边温着一边慢慢喂她。 白天夜里不分时辰往这边跑,棉花棒天天换,竹管每天一烘干,最柔软的丝绸贴身裹着娃娃,只为她安心入睡。 等望舒觉得好多了,他便抱着人过去让女儿学会含稳吮吸,结果一口奶又差点噎着,吓了个透心凉,最后还是珠珠建议奶口稍稍离远,慢慢让人适应,几回之后慢慢依旧黄黑色皮肤的小家伙才真正有一丝力气喝奶,小胸脯努力一起一伏,两人屏着呼吸,听着微弱的心跳声,默默守着。 恶露,痛楚,闹腾的儿子,孱弱的女儿,夜间四回喂奶……秦修远闭门不出,无微不至伺候妻子,小心呵护女儿,各种配合一大两小,整个人肉眼见瘦得厉害,早已积重难返的黑眼圈,上门来的秦霸天见一次心惊一次。 怕多见外人染了外面的脏东西,秦修远后面都是让人传话,手上还忙着给小儿们拍奶嗝。 搬过来一块住的季父季母欣慰又心疼,季母主动请缨来主动照顾望舒擦身换裤子吃饭这些,也被拒了,“岳母大人,我来就行。有时候武丫鬟也帮忙的。” 见此情形,尽管十分留恋山清水秀的清凉居,老医师还是一再说服自己留下,尽心尽力替人守娃娃,宽慰小姑娘。 等出了月子,大家都松了口气。老医师再忍不住,留下珠珠,独自回山里去。 恶露已净,望舒爽利许多,平时除了喂奶看账本,便是珠珠使她做恢复训练,产后肚腹有些拉伤,皮肤软皱软皱的。 “你要是好好练,这些皱皮能慢慢恢复好点,那处还和之前一样紧。” 望舒没什么动力,挥挥手扭扭臀还行,若是深蹲吸气呼气那些,她很快就投降了。 太累了,做不来。 坐月子期间洗漱沐浴,喝粥吃饭藕带,样样不落,谁劝都白搭,秦修远自是不敢劝,那头她要天上的月亮,这头他得想法子呢。 “舒舒,听一回娘亲的吧,喂着奶呢,别吃那么杂,对娃娃们不好,多喝点鱼汤好下奶就行。” 季娘子看着正喂老大的女儿又开始皱眉头了,嘴里抱怨咣咣喝的儿子:“轻点啊你!” “他懂什么,刚满月呢。” 望舒可不管他懂不懂,“再用力,就拉出去。” 拉出去,这话不是说笑的,说拉出去真不喂了,狠心娘亲要饿着娃娃一顿呢。 “老大听话,轻点轻点。轻点。”帮忙抱着娃娃的季娘子再顾不得外孙能不能听懂了,频频提示,女儿说一不二,真说不喂就不喂。 秦修远抱着小小软软黑不溜秋的女儿进来时,望舒的开心显而易见,“抱老大出去。” “再让吃点吧。”季娘子稀罕大外孙,长得快,如今越养越褪去青黄,一双蓝黑的大眼睛,藕节一般的胳膊和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中大孙子呀! 望舒直接拔头将娃推走,拿帕子擦干净那小子的口水,撩起滑落手臂的细带。侧了身子,扯了另一边的细带,一只鼓胀饱满的胸脯露了出来。 季娘子连忙把大外孙抱走,怕他哭嚷吓着小外孙女。秦修远让妇人靠着,伸手从腋下环过来托着斯文进餐的老二,老二张嘴开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么早下值?”才上值三天,一天比一天回得早,有时候这头才说出门,那头人又跑回来。 女儿力气小,喝得极慢。 奶娘有些无聊,聊着闲事,不久伸只手去遛遛旁边藏不住的大蘑菇。 “没什么事。……舒舒!……舒舒……” 欲拒还迎的一把好嗓子! “好看吗?”细吊带里的峰峦,最适合居高临下的一览无余,好风光。 “嗯,好看啊……” 男人根本经不得撩,一撩准炸。收拾好出来,看着妇人低头看着慈爱地看着略略长大一些的女儿慢条斯理喝奶。 突然口出恶言:“丑丑黑黑的小可怜。” 秦修远恨不得马上捂住女儿的耳朵,“哪里会,爹爹和娘亲都疼她,是个小千金。” 为女儿付出百倍心血爱女更甚儿的男人鼓起勇气驳了她。 望舒头往外靠着他,“好爹爹。”男人骄傲一笑,胸膛挺直,女人目光流转,问:“洗干净了?” “嗯?”男人低头看她盯着自己,嗯?脑子一转明白她的意思,那场景略微一想,刺激得他鼻头一热,连忙拒绝:“舒舒,别。” “别破坏我的兴致。” 人手抱着长开一些的女儿喂奶,姿势不变,优美的脖颈,大片白嫩裸露的皮肤……哗哗流鼻血的男人屈膝撑着床柱拿捏着角度配合着她的好兴致…… 稍稍一瞬,便已完事。 还没人漱口的时间长,更别说还得擦拭清理,但男人飘飘然,一会惭愧惭愧一会又飘起来。“舒舒,我……” 望舒觉得嘴里味道不习惯,喉咙有些痒痒,“喝奶茶。” 喂人喝下去,“舒舒,下次不用这样,我怕没了理智伤着你。”他抱着母女俩,“我没事,你那样,我真控制不住。” 望舒靠着他,“那你克制……老那样…我一个人要喂你们三个!” 像是按着脉门一般,男人立马又起反应了。 ……那样说…谁受得了……救命…… 再过一月,望舒休养得还算不错,能吃能睡,身体恢复大半,便开始着手去客栈和藕田,叫人检修马车,护卫做好准备。 “舒舒,两个娃娃一个时辰喝一趟奶,这如何来得及赶回来……别这么快抛头露脸,身子…身子显得很……” 望舒换上以前的曲裾,胸憋得慌,臀部也圆润了,反而最担心的水桶腰毫无踪迹。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改两个时辰喝一趟。娘,我已经六个月没出门了。”无聊死了! 她挑了套直裾服去换,胸大得有些碍眼,再披件大袖衫,又觉得还不错。 季娘子看人又换回喂奶的清凉吊带衫,露出的皮肤半丝暧昧也无,不禁又担心起另一件事,“舒舒,出了月子还没和女婿行事么?” 第228章 望舒修复得很勤快 望舒撩了吊带,等待已久的秦老大手舞足蹈地张嘴豪饮。这小子,有奶万事足。 “白日之后吧。娘亲你别管这些。” 哪能不管啊,“你爹爹说昨天修远练着兵呢,鼻血就流下来了,大伙好一些话里有话呢!” 身为一军之帅,光天化日之下哗哗流鼻血,又是在妻子刚生完孩子坐月子的关键时间节点上,一下子就有话头了! 流鼻血有啥的,“我生这两个怎么也流了两碗血吧!娘亲,你要我怎么弄,我又要怀又要生又要喂还是两个,身体还没好利索,你想要我落病根?” 说着说着,秦老大又喝猛了,她痛得吸溜一下,“妖!” 把人拨开,管他没喝饱,推得远远的,由着人哭得天崩地裂。 那边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儿子那惊天大嗓门,秦修远快走两步进了正房,发现小妇人拿棉花塞了耳朵正看账册呢。转头去偏房看一对儿女,儿子在围起来的小床里哇哇哭,女儿,得,也跟着在扁嘴,只她小,哭不什么声音来。 “老大别哭了。再吵吵,接着饿肚子。” 被女儿勒令不准抱的季娘子见女婿只是低声说了句儿子,手里接着抱起女儿去喝奶…… 哭声越来越小的老大越发白胖又更为无助。 季娘子:这心是太偏了! 珠珠:……真有意思……哈哈! 见人走远,喂奶的女人略略思考说了句:“娘亲不适合带孩子。” 太偏心了!纵坏老大! “舒舒,有岳母在,你省心些,不是大问题。” 望舒抱怨,“你不知道老大每次咬得我有多痛!我都不想喂他了!心慌慌的,冷不防给你整一口。”哪像女儿,慢慢喝,自己还可以做别的事去。 男人撩起看了看,没牙的娃娃还留着个痕痕在上边,“饿他两顿。” 娃娃渐渐长大,夜奶在凌晨,只喂老大一顿。老二夜里吃奶不多,望舒平时干脆不喂,让她呼呼睡。夕饭望舒喂了老二一顿,就完事了。 人的身体奇奇怪怪,沐浴的时候,突然有些想,临睡前还是忍不住,拽人来吻自己,模模糊糊说:“想你嘴嘴。” …… 直直挺着等痉挛过去,望舒喟叹,最好的修复哪是什么劳什子深蹲,是男人忙个不停的唇舌…… 她又故技重施。这次男人跪在床下,把人的腿挂在自己双肩上,给人努力做产后修复。 望舒很满意。 恢复了轮流去客栈和藕田的日常。珠珠喜欢外出,便抱着一般不哭不闹与世无争的黄黑秦老二随行左右,季母在家守着老大。 又是一年荷花绽放。 许多人在河沼地旁慢慢试着扔树枝树木,慢慢开沼造田,老农跟着人慢慢转了半圈,“夫人,如今不少人学着我们种藕,蜂拥而至,眼红着呢。” 望舒弯腰折了朵野花转着吸引女儿的目光,小家伙看着小黄花眼也不眨,小黑眼滴溜溜的。 “老汉,只要百姓用自己的双手双脚去努力,我们荆州才会越来越好。我们做得好,有人学,是好事。你把你那一套方法交给大家,就跟思三铁二一样,我希望百姓粮食多,日子稳。” 老汉不懂大道理,但独家法子他不愿别人知晓,“这是老农我自己摸索出来的……” “老汉,很多人出生在荆州,一顿饱饭一顿好藕都没吃过,饿死做了饿死鬼……思三千里迢迢到这边,你才能吃顿饱饭……荆州起码二十年内,百姓都不会忘记思三。反过来如果你能让大伙吃顿好藕,百姓也都会记着你,多好。你要知道,如今我们不挨饿了,但荆州还有很多人在挨饿受冻……” 种夏藕时,在藕田边求教的百姓越来越多,那几位老农不愿离开这片沼田半步,但在原地现场讲解如何种藕,同时演示如何摘藕带不伤藕…… 半分不藏私。 人多,望舒就少去田边,常呆在客栈。春杨在她月子过后回了客栈,如今能拿着账本和望舒磕磕绊绊对着账。 “我昨夜挑灯重算了两个时辰,到了夫人这,不过半柱香就得出来了……”春杨一身深蓝长袍,头发利落成髻,一对珍珠耳环衬出三分温婉。 一旁的秦老二在小床里呼呼睡。 她出门惯了,到哪困了倒头就睡,醒过来若四处方便,望舒抱着人给喂上一顿,比起在家喝挤出来的奶,喝完了觉得不够饱嗷嗷哭的哥哥,小家伙顿顿不落不说,还经常加餐。 珠珠看着人有些缩水的胸脯,提醒她:“还是得多喂喂老大,要不停的喝才能够喝不停。” “没了就没了。”可以喂各种糊糊,她喂奶喂了三个月,够够的了。 一说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珠珠气得有些头痛,“夫人,你修复又懒,喂奶也不好好下奶,别想着有了娃娃就万事不愁,重要的还是你男人。还有那处生得辛苦,要好好养。” 其实望舒修复得很勤快。 男人怕是嘴都麻了吧,次数多了他都不用看她眼神再接再厉送她二度,不带歇的。有时候刚喂完奶,待他用功两三回,人是又饿又累喘大气,奶居然又有些涨了。 所以小日子恢复的时候,望舒一边揉着绑腹带一手托着慢悠悠喝奶的女儿,打趣一旁抱儿子他:“是不是感觉松口气了?” 男人抱着猛往母亲那处伸手的骨碌碌蓝眼睛儿子,把想吃但不敢哭的人颠了颠,“等妹妹喝饱。” 转头就吻着妻子,舌头逡巡一周,硬气说了句:“这口气留着给你呢!” “其实我现在也想。”望舒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看得人有点不知所措,耳尖滴血,“不过还是别了,浴血奋战也不好看。” 秦修远唇舌瞬间干巴巴,说不出来,低头逗儿子,憋出句,“平时好看?” “又爽又难受又舒畅又好看。怕不怕?” 如此坦荡,毫无扭捏,男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什么,既是鼓励又不是夸奖,怪怪的。 “先忍忍,过几天就好了。” 望舒光是动念,神经便兴奋得颤抖,刺激! 第229章 将军想法好污糟 “姐夫!姐姐!”好不容易从书院解脱的小书童季老二背着书袋一边喊一边冲进来,男人连忙归位,站起来让人洗漱干净才好抱她的侄子和侄女。 望舒都抱得有些吃力的秦老大,如今季老二抱得稳稳当当。 “姐姐,喂老大,他都伸手了……”老大咿咿呀呀见粮食心动手动,手脚全往一个方向伸。 望舒下巴点点怀里慢吞吞的女儿,“那侄女不喂了?” “你有两个,可以两边一起喂。” 这小家伙! 望舒笑不可抑,“太累。”点点停下来好奇看自己笑的女儿,小小家伙终于开始褪黄黑皮,一只小猴子,“老二麻利点。” 最后心急火燎的老大咿咿呀呀的,等得委屈巴巴的,望舒看他急得要骂人了都,把老二给替出去了,老大一上嘴,就是饿死鬼投胎,又快又急又有力,“啪叽啪叽……” 人梗着脖子强忍着,等他喝完一边,学聪明了,他不再干用力拉扯饭碗强行压榨最后把饭碗干翻的傻事,而是伸手指着要去另一边继续干饭。 秦修远看女人脸色抱着他到另一边继续开饭。“乐乐,拧个粉帕子替姐姐擦擦。” 老大吃得心满意足,乐乐跟着姐夫出去的时候有些害怕:“姐姐不开心了……” 被啃得直不起腰,能开心就怪了。 “嗯,累的,老大使蛮力。” “表姐还被咬出血了……”乐乐想起另一个喂奶的亲人,“那弟弟咬着拉长长的……” 转角就是偏房,尴尬得毛发直痒痒的秦修远立马把人拦住加强一番思想教育,让小人儿知道这是很私密的事。 小姨子你若是敢将姐姐的事往外说,屁屁上顿顿竹笋炖肉! 夕饭时,乐乐也紧紧挨着望舒坐,替姐姐夹菜,“姐姐吃这个!”她一时叉了个牛肉丸,一时又夹了小笼包,忙得很。 望舒吃了些,手挡了下,“乐乐,吃你的。” 盛着的鱼汤,鸡汤那是半口不喝。季娘子劝不动人,季父看她老不肯喝汤,也开明建议人:“舒舒,不若寻些妈子分担下,人瘦了好多。” 嫌自己胖,曲裾还是穿不进去的望舒:…… 夜里她坐在椅子上由着孩子亲爹抹了花精油替她揉腹,撑过的肚皮收缩下来恢复不佳,松松垮垮,能叠出层小台阶……看一眼就觉得丑,干脆不看,“你觉得要不要找个奶妈。你儿子我有点喂不动了。” 望舒没有继续育肥产奶的计划,反而想快速瘦下来,那些汤汤水水从来不肯多喝。 秦修远慢慢揉着瓜熟蒂落后的满腹狼藉,一想到儿子趴在别人怀里有奶便是娘,脸上嘻嘻哈哈,又看看这被他撑大又踹了无数脚的肚皮,便替小妇人叫屈,少喂几口奶便有人心疼娃娃,私底下哪知道为母的艰辛…… “听你的,加辅食吧。”找什么奶娘! 望舒手里抓了条男人的小辫子绕啊绕啊,“找就找呗。老大身板子大,能吃就吃。” 男人慢慢替她揉胸,听珠珠说奶水堵塞巨痛,幸得儿子能喝,男人算是体贴,望舒没什么不满意的,丑就丑点吧! “将军轻点……” “是小了些……”两人抱在一起,听他继续说:“也好,免得你以后晃得疼……” “将军想法好污糟……” ……“小妇人天天挺着奶脯子晃悠,许人看不许人想?” 夫妻俩开始例行涂颜色。 嘻嘻,娘亲就说她穿那样清凉的吊带胸兜一件薄裙天天当着男人的面宽衣解带,私底下又让人守白日之约,能把人憋死。 可她娘亲要知道两人玩的那些花样,能将她羞死去。 “将军,想穿那件最喜欢的曲裾……” 自是给她穿,胸前本钱大,松松绕了过去,纤腰细细,翘肉滚圆,胸腰臀腿,每一次环绕便是一道风景,上了腰带,小妇人嚷着胸闷,矫揉造作扭来扭去,蹭着人扭扭捏捏,步子迈不开,却把领口扯开大半…… 跟钩子一样引得男人着急得胸口碎大石! 他最爱她穿曲裾,越紧越好,这件他亲自裹上的曲裾将人缠的线条尽露…… ……毛头小子,根本没怎么累的望舒捶他,上下失守,正忙着擦鼻血的秦修远热血还在狂躁,讷讷:“再来?…”他一定好好表现! 太太让人……但自己和鼻血同喷,着实丢人…… 啧!她不过是投桃报李,前段时间他埋着头都起不来,她当下一动意,便让人闭了门窗就地解决,谁知自己一略微出手,便将人王炸了。 “舒舒,再来……”男人卑微恳求。 望舒对上人的贴贴,在人耳边细语呢喃,秦修远一把抱着人,这种事,妇人想要如何如何,男人只要听话服从就行! “嗯,都听你的!”要紧的是妇人有这份兴致,“累了就歇会。” …… 自此正卧又是无许勿进的夫妻禁地。 秦老大和秦老二体形性格迥然不同,唯一省心就是老二瘦弱归瘦弱,一直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痛,老大个蛮球,在肚子拆家,出来了反而被粮食库拿捏,手脚脾气收敛了些…… 白日的时候,府里开了五桌,主要是秦修远的部属,她这边和爹娘同住,只婉婷带着她六个月大的儿子过来,看着那兄妹俩啧啧称奇,“表姐是如何养娃娃……” 哥哥比她的狗子还大只,白皮子胖乎乎,十分活跃,最明显的是遗传了表姐夫的眼珠子……妹妹瘦巴巴的,眼睛倒晶晶亮,像二表妹…… 望舒没费心过,“我还真不会养,只按照医师吩咐,定了时辰喂奶,其他就是交给娘亲和几个丫鬟们去管。” “喂奶也难啊,我也雇了个婆子看,两人不分白天黑夜守着,谁都睡不好……”最近人特别累,幸好大儿子七岁了,不用她太操心。 “给他养养习惯,别纵着。”喂奶自己有经验,反正小孩饿了会哭,望舒说了几个她喂奶和抱哄的方法,“制他几回,他便不会一直哭闹了。” 婉婷:……才几个月,制他? 第230章 都能给种出东西来 珠珠敲门进来,抱着睡醒又把过尿的老二进来,望舒不想当着表妹的妹宽衣解带,抱着女儿和她玩贴贴,一口一个“老二”,没啥动作。 “这位夫人,可否我替你把一下脉?” 珠珠盯着婉婷的肚腹和气色,替人把着脉,结果给人摸出了五个月的肚子来…… 望舒:吓?!! 李婉婷也是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不敢置信看着自个肚子,她以为是自己瘦不下来,却是又怀了么?!! 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二儿子才六个月大,三娃娃已经揣了五个月,那岂不是出月子就……很可能月子里便同房,她这表姐夫……忒不体谅人了吧。 两人在时,望舒便说了句:“生育身体损耗大,不宜早早同房。以后那种情况要拒绝。” 恶露未尽,还有那心思……她不舒服的时候,秦修远是方是圆她都懒得看。 “……表姐,是我觉他……我我让的……”最后人闹个猴子红屁屁,尴尬得说不出话了。 如今还有四个月又得生了,放谁身上不懵,还没开席便开口离去。 望舒这才松了衣裳给老二开饭,她第一次见女儿跟只刚出生的小猴子差不多,异卵双胞胎里的弱胎,被亲爹当场哺气从鬼门关捞回来的小鬼丫头,此时已经有些份量了,“老二,老二……” “夫人,你可得小心。频密生育有点伤身的。”珠珠自然而然提了句。 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望舒无奈,“珠珠姑娘,我哪有那本事!” 珠珠想想也是,不过女人能不能怀,主要靠男子,男人厉害,女人只要不是死地,都能给种出东西来。夫人这种情况虽然接近死地,但将军依然有本事…… 男人抱着嗷嗷待哺的老大过来时,接触到珠珠投过来十分钦佩的眼神……“你出去吧。” 他拍了拍一见奶便欢腾嗷嗷的儿子屁屁,屋内的母女温情破坏者,“虚……” 时间紧,望舒一边喂一个,老大不嫌弃任何姿势,只管让他嘴叼着粮仓,你倒着提溜着他都行……望舒双手抱着女儿,秦修远则直直托着老大,悬空不怕,照样吸溜起劲。 “老大,轻点。”秦修远拍拍儿子屁屁,问:“表妹怎么回去了?” “珠珠说她怀五个月了。回去养胎。” 秦修远滞了滞,一时无言。“她男人三个月前回杭县了。” 原本女人生孩子他让人回来照顾下,给了三个月的调令。 没想到再过三个月,他又得发调令了。 两人正做着令人脸红的算法,“老大!”不妨,望舒倒吸了口冷气,不小心来了口大的胖子脑子一缩,连忙小口小口慢慢喝。 “他是不是长牙了?”望舒后仰着脖子,吸溜着气,忍住自己要拨人的手,秦修远连忙把人抱走,扒开嘴看了看,有白白的迹象,“还真是,快了。” 老大还要继续喝,秦修远给他紧紧螺丝,“儿子,轻点啊!”递过去继续喝。 把妹妹喝不完的清空后,才放了手。望舒松口气,换了身浅绿色的直裾外套同色大袖衫,描眉抿了抿胭脂,指尖上的浅红往两颊晕开,光泽流动的绿宝石项链,耳环,和田的玉镯子,再在腰侧系上了两股珍珠绞合的腰带,绕过一圈垂下小臂长的余串,随着步伐晃动间珠润玉圆…… 难得席上没有需要她行礼的顶头上司,望舒跟着抱着儿子的秦修远旁边,并排的季父季母抱着老二,没一会韩霸天等人要争着抱老大,“将军你放心,我们都抱过娃娃,荆地男人疼妻儿,抱孩子那叫一个稳!” 异常活跃的老大便在许多人手里流转,唐伯看得颇有些心惊胆战,将军和夫人一脸淡然,将军还把女儿接过来自己抱着,轻晃她逗她笑。 等秦霸天把孩子抱回来,兄妹并排靠着怀里被父亲一块抱着,甜甜发笑。 “将军太让人羡慕了!” 有人起哄了句,韩霸天当场决定,“咱们也赶紧安下家来,看将军夫妻真是羡煞旁人!” “李富贵那小子咋没来?!还说是将军夫人给的媒人钱,夫人,那小子说了个小家碧玉,合八字呢!” 望舒笑了笑,“那我等着了。在座还没成亲的壮士有多少?” 在座站起来一大半,好吧,没抱过娃的都是光棍儿,望舒让人坐下,“愿意的,还是快快让人拉个线,自己收拾担点责任,选个人品好的女子……” 院子很大,五桌汉子的地方热热闹闹,望舒和人打趣几句,最后拍了板,“凡这两年荆州兵士在当地结良缘的,收了名单,我替将军备些薄礼再贺贺。你们也要加快点速度,只对方人品要好。” 现场有人急急报名,“夫人,小人年初成的婚!” 望舒偏着身找了找说话的人,一身腱子肉可一点都不“小人”,招了丫鬟吩咐几句,没一会丫鬟提着两条大小差不多连同红封绑在一块的长藕,并荷叶裹着的一块烧猪肉当场贺了人。 “大人,我家夫人祝您和夫人佳藕天成,您的职位节节长进!” “好!” “好一个佳藕天成,节节长进!” “谢谢夫人!” 抱着一对儿女的秦修远反倒没人在意了,还好有儿有女万事足,他侧着身子给儿子女儿去看那边的大热闹,“老二,看!” 一旁的唐伯也凑上前看着这对宝贝疙瘩,秦老大一下子抓住了他垂下来的几根发丝,咯咯笑。唐伯大喜,“少爷,小少爷可真有劲,动作又快!” “蛮力不小。”把亲娘的肚子都踹得不成样了,大概从肚子就开始抢妹妹的口粮,这小子! 李富贵是夕饭的时候提着一对彩线小球急急赶上门的,“望舒小姐,我来晚了……” 知他另有要事,望舒装作不知请人进门上桌一块用饭,“待会秦修远抱过来给你看看。” 这会亲爹和外婆正替一对娃娃洗澡呢。 偏厅。秦修远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裹布给儿子系上,先抱女儿,再一捞儿子,将娃娃抱了出去。 老大被老二压着,那都不叫事。 第231章 这个理找谁说去 “望舒小姐,你越来越美了!”富贵人黑嘴甜。 “你也越来越稳重了。” 从内室走出的秦修远弯腰把娃娃往围起来的榻上一放,外边的老大一个翻身便翻出榻上手舞足蹈,老二乖乖躺在爹爹臂弯里,轻轻晃着。 “望舒小姐,你太厉害了!!!我一听说你生了一对龙凤胎,转头就和张三韩哥跑去舒远里跟着他们大肆吃喝了一顿,这个事,爽!” 谁能想到平日里身形娇滴滴,走两步都得喘大气的夫人能生下龙凤胎来,天大的好兆头! 富贵凑上去看像满半岁的老大,又看像满月的老二,那毒手害得人差点一尸三命,大伙都说要没那事,妹妹跟哥哥肯定差不多健壮,要知道将军勇猛,那大辽巨将都败下阵来。 换了谁,都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正房。望舒躺在摇椅上,任由珠珠撩起上衣看肚皮,被狠狠揉皱过的肚皮虽有恢复,但和原来的白嫩柔软真差远了。 “你还是要多做点卷腹的动作,有些妇女恢复几年能好多。不过前提是不再生育了。” 望舒肯定是不生了,右手掌心还留着痕呢,“有没有方法或者药?” 珠珠低头和她说了几种,无非是男人外女人汤药。“对男人有药吗?” “有草药,但会影响生育能力。” 双手轻轻松松搭在扶手上的望舒晃晃腿,“那汤药对女人也有害啊……” 那没办法,珠珠摊手,“其实夫人不容易怀。” 源头上解决问题,望舒自己是再也不想遭那些罪了。 珠珠的手指慢慢探着,望舒蹙眉,忍住要踹人的动作,很不满意:“你刮到我了。” 如果是男人,这会已经做大趴狗了! 没想到小道紧迫,珠珠抬起头来,尴了个尬,很快了事,“夫人真对不起。一般这个时候没这么窄的。”她就懒了磨甲。 望舒:!!!这个理找谁说去!“以后不用看了。” 珠珠被人一句话寒碜得头也不敢回。 稍晚点秦修远送走李富贵回来向人求亲亲抱抱时,女人就没了啥兴致,“舒舒……可以了的……”大狗的手又被踹开了。 听她说完原因的委屈大狗:??!!这理他找谁说去啊! “旺!”旺财的一声犬吠从外面传来,前一刻还在耍乖卖萌道冤枉的秦修远凝神一听,立马起身,按住了剑,随即披甲上身,金刚肃目。 越来越多的犬吠声,嘈杂中,他牵人去了偏厅,门口有唐伯,里有秦一秦二并两个丫鬟,“舒舒,别怕”,自己提着剑出去。 裹着长袍的望舒定了定,抱着惊奇竖起耳朵听的女儿,安抚这要拼命翻身出去看的儿子,“嘘!” “夫人,要不要熄灯?”秦一遥指灯烛作嘴型。 亮着灯,外面重重把守,最黑的天,最亮的房,目标太大。 背光处的望舒摇摇头,光让人无所遁形,但熄灯娃娃会哭,留一盏就行。 虎啸龙吟,刀剑出鞘,在一群群的旺啸声里开始有兵剑相触声,凌空挥拳…… 开打了。 一直被捏着后脖颈翻不动的老大原地干蹬四肢,望舒伸手逗他,被人抱着拇指当奶嘴啃起来,一个劲地吮吸。 一侧的丫鬟紧张得直抖,还是顺着她的眼神把老大抱起来,凑近袒了胸让人吃夜宵的亲娘,有奶吃,外面天崩地裂也不关心了。 吃着吃着娃娃就困了,平时这个点早呼呼大睡的人又强行睁眼努力吃几口,又慢下来头一点一点的,以为他睡过去了又打着精神快快几口,就这样又困又吃,愣是看他来回表演直至睡去。 丫鬟给人撩好衣裳,接了睡着的老二过去靠着老大,望舒守着两个孩子静静想着事。 刀光剑影的世界近在咫尺。不知过了多久,三长两短的短促口哨声一响,有人拉开了门,来者站在屏风外,盔甲重装,“舒舒,没事了,我带人去追几个人。你先睡。” 望舒站起来,灌进来的风冷,拢拢领口,“让别人去追。” 屏风外,烛火通明。 闻言披甲的男人侧了个头扫里边一眼,见孩子们睡了,小妇人稳坐一侧,带着血腥向人迈步进来。 “跑了三个。”他盔甲都是血,脸在头盔里,露出的皮肤全是血,人站着,血开始慢慢往下流,望舒似乎能想象这些血喷溅出来的痛快和热量…… 血腥味很重,有点晕,侧头不看杀神,“夜黑得很,由别人去追。重赏。” 闻言隐在灯烛背后,有人脚尖动了动。 秦修远看着人,不过一瞬,转头让唐伯披甲跟随犬声去追,“秦一你跟着。” “是!” 秦修远很快出了门,“别害怕!” 秦二抱着刀慢慢走出来,将地上吓退将军夫人的的血迹处理干净。 夜里望舒醒醒睡睡,早上是被小儿吵醒的,睁眼看了扒拉自己衣领的儿子,才想起来昨晚留在偏厅睡下了,季娘子端了辅食进来,见女儿被胖外孙拉拉扯扯,睡眼惺忪,不由失笑。 望舒叹口气,认命松了衣领,小胖子抱着奶压在母亲身上大朵快颐。 洗漱完事的秦修远过来看着这幕,呆了呆。“这小子!”巡逻一夜未沾枕席的男人神采奕奕,过来从身后抱起妻儿,“待会不准他吃妹妹的那份了。” 女儿的食量慢慢上来,儿子多吃辅食便是,母亲还没睡醒压着人就寻吃,长大后不多打两顿他忍不下这口气。 望舒生无可恋,“你作爹的好好管管,我都不能敢近他。嘴狠……”说着就五官一皱,人就含胸佝偻着,短促几声:“啊…啊……”猛地起身要把身上的吸奶小鬼甩开,小鬼死死咬着… 男人捏着娃娃的嘴逼人松嘴,一看竟冒了血珠子,恨得直接动手打了屁股俩逼兜,丢在小床上,回头去哄着呜呜趴着的人。 季娘子脑壳一痛,怕老子手重没个分寸,结果那边亲爹哄着亲娘,始作俑者在这头傻笑呢!没法看,抱着外孙去屏风处喂辅食。 “舒舒,不喂那小子了!别哭了。” 第232章 母亲她看重那边 擦干净一看,竟被小子撕走小块皮,渗着血丝,这一天老大饿得嗷嗷哭,小妇人疼得不肯起床,男人抱着刚解决温饱的女儿出来,听着唐伯汇报追凶过程,看看女儿头也没抬,“不论性别,秦一既然立了功,按军规赏。” 说完,把睁着骨碌碌黑眼睛好奇盯着人的女儿递向心痒痒一边汇报一边看娃娃看不停的人,老唐没有洗漱,不伸手,身子趋向前看着小家伙,“小乖乖。”耳边她哥在嚎呢,问了句:“小少爷怎么了?” 亲爹生气,一秒冰霜脸,“那小子做什么都使出蛮力,真会折磨人!” 唐伯:……咳咳……“小孩不懂事……” 那女儿怎么这么懂事,“就他一个这样,折磨得舒舒见他都摇头……”秦修远揉揉头,和自个如师如父的这个男人好好控诉了一番自个儿子,最后有些自责:“师傅,我小时候怕也是这般野蛮……” 唐伯看着叨叨个不停的少爷,浮出慈母笑,小夫妻带娃,欢乐多忧愁也多,至于少爷小时候的情形,那就不清楚了,唐伯来到他身边,五岁的小娃娃聪明伶俐,又上进好学,讨人喜欢得很。 两人又说了些往事,不由得想起远在遥城的秦母,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荆州和大将军已成决裂之势,又经昨晚一事…… “少爷当初应该再慎重些……”太快决裂,还没来得及把秦母安置好,千山万水远,打听一句都没门路。 如何慎重,她怀着孩子就要马上出气,他哪敢让那个时候的她憋着气躺着养胎,那几天裤子上的血淅淅沥沥的,他自己都不敢大口喘气! 那危急情况哪里容得他还前后顾虑,何况,秦修远艰涩开口:“母亲,她……看重那边。” 孰轻孰重,秦母早已做出选择。 一句话,区区四字。唐伯不再纠结孰轻孰重。转了另一个话题,“小少爷和小小姐还没定名字?” 秦修远有点难言,“快了。” “少爷,你也该请人起个字了。” 男子加冠之年,由父主持加冠礼,并宣布一个嘉言懿行的美“字”,这便是字。 夜里秦修远不免有些难眠。 望舒睡醒一觉,睁眼看人还在给自己那处打扇,还没睡? “干嘛不睡?”气儿子不气老子,她搭眼问。 “想点事,就睡了。怎么醒了?” 饿了儿子两顿,涨得疼。偏有伤口,谁也不准碰,珠珠白天和她说堵奶发炎更痛,让她挤出来,她不敢,怕痛,这会睡不着了,让男人来。 忍着被人连踢带踹连环胖揍一顿,秦修远抬起头来,“咯!”打了饱嗝! 一阵好哭的人那个气,又送了他一顿。 秦修远目不转睛,嘿嘿笑,顺着人的力气,装作被打得东倒西歪的,望舒说他装模作样,两人推推搡搡,反倒继续了昨夜未完之事,快天亮时要了水。 “你不困?”连着两晚没睡了,哈哈喘气的望舒趴着问春风得意睁眼不睡的人。 秦修远将心里的事和人说了说。 孩子的名望舒早想好了,儿子秦元,女儿秦乔。亲爹心里有想法,但不敢表露,就说三岁再定。至于孩亲爹的字,起名大师季望舒眼神一转,便有了主意。 秦修远垂眼等着写字必偷工减料的人说出那些加起来没几个笔画的入门字。 “养浩。”望舒最爱诗人张养浩,养浩然正气,一听就肃然起敬。至于作品,只记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便已足够。 倒是参考得不错。张养浩,谥号文忠,只忠一字和他不大妥,外面的消息没放进来给她听,如今自己可是西北赫赫有名的白眼狼。 “哇哇!”那边吃不饱的又开始嚎了,再顾不得老子儿子,百姓苦不苦,忍不得吵闹的望舒动作熟练抽了藏在布枕头里的棉花,将两耳一塞,人往里边一滚,薄被子扯过去蒙头一盖,睡着了,听不到根本听不到…… 被子一扯走,被迫露出半个光溜溜身子的人,身上一凉,下意识捂住…… 颇有羞耻感的秦修远:!!认命起床。 “哥哥乖,张嘴,好吃……” 秦修远进来时看着岳母在讨好喂那小子辅食,半点不肯吃,偏脸偏得贼快…… 明显没睡好的老子将女儿吮吸的手指抽出来,抱起来塞给她花椒木的磨牙棒, 季娘子看着人一吮一吮,同情说了句:“妹妹也饿了……” “等会吧。”亲娘刚睡着了。 被老子盯着的儿子不敢再放声哼哼,生气得以腿一遍遍蹬床,蹦蹦的,生气得嚷嚷,似乎一声声说“打!哒!” 人还在穿尿裙,就开始喊打了。 妹妹啃了点花椒木的味道出来,浑身一激灵,小脸小脸一皱,手手脚脚抓心挠肺的,乱摆。 亲爹笑了笑,用小小木勺喂点米油给她,小家伙乖乖的,慢慢吃,有奶喝奶,有米油吃米油,不哭不闹,逢人就转着大眼睛看个不停。 女儿还是要喂的,没一会望舒爬过来发现有亲爹在,饿不着小乖乖。只她小小的,不忍心早早给她吃米油米糊,望舒让抱过来接着加餐。 腿蹬累的老大见了人,还不会爬的娃娃,一个劲地要通过翻身一路爬山涉水也要翻过来,看着就好笑。 “呵呵!”望舒真笑出了声,脸不转,话是对男人说的:“回去睡觉,今儿不准出门。” 男人看看她再看看女儿,向一旁的季娘子行个礼便出去了。 “他要出门办事呀,哪能不准他出门呐!” 望舒抱着女儿靠近儿子,尝了尝米油,舀了去喂吭哧吭哧忙着翻身的儿子,“他前晚没睡,昨晚也没睡,想他爹娘。” 前晚没睡是府里遭事了,女婿整宿守着,昨晚没睡,还想爹娘,能想一晚?季母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何况女婿想爹娘,女儿可不会想公婆,那女儿怎么晓得女婿一夜没睡? 女婿在一旁伤怀,季母就不信女儿能无动于衷,定是好好儿童不宜地安慰一番! 哈哈,托词,都是托词! 第233章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亲娘喂辅食,胖子不敢不吃,嘴是张着,眼神一个劲赤裸裸盯着粮仓,喂了七八勺脖子便拧来拧去,伸手去掰人的嘴,摸了摸含着不吞,他还津津有味啃着娘亲的手指。 嘴大就是为所欲为! “亲家母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现在,进退不得……”如今这局势一天一个样,女婿和那边决裂至此,相当于叛变,还将人马抢走了。 季母看看嘻嘻哈哈喂奶的女儿,始终没问出口,叛变单干的决定是姑爷的主意还是面前女儿的主意…… 别说季母,连季父都不好问,问容易,但答案本就带着罪名,话音未落罪名已定,是姑爷还好……就怕是自己的女儿! 现在想想女儿女婿怕是把他们两口子从遥城弄过来就开始谋划了,指不定更早,胆子真大! 望舒没正面回答。“千里遥遥的,谁知道呢!我们啊,过一天开心一天。明天去看看挖藕!” 三月里第一批插种的早藕要开挖了。 有男人在,自然全家出行,两架马车,随行护卫众多,有六骑前后开路,八条或黄或白的犬前前后后跟着。 “舒舒,我们出门怕不怕……?”前几天刚遭事,季娘子心有点慌,撩了窗帘到处细看,恨不得发现些蛛丝马迹。 亲娘那鬼鬼祟祟模样!望舒逗着女儿,“娘亲,跟河沼地是你女儿的一样,荆州是你女婿的。” 毋庸置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季娘子若有所思。河沼地是女儿改造的,为女儿所有。荆州,女婿打下来的,治理三年有余,有什么可怕的,再出现在人前便底气充足些,腰板刚挺直,结果下车发现驾车的正是女婿本人,差点脚下一踉跄。 季母以为女婿必定是从一而终骑着马,没想到半路变过来驾马车,这这这! 甫一下车,季守笑眯眯跑过来,递给望舒一根最嫩的藕带,指着不远处成片的藕田,“小姐,我去那边折的,洗干净了。” 嫩藕带,生吃味道也好。望舒接过来啃了两口,吃不惯,“还是泡着好吃。酸酸的。” “那是,咱们一半地收藕,一半地收藕带,藕带量少,但卖得比肉还起价。” 抱着老大的唐伯看着夫人跟着季守跑得越来越远,又看看一旁抱着女儿站在原地听张三汇报的将军,冷不防见到不正经的韩霸天也往这边来了,直接拧头去看人头汹涌的另一侧,忙着起藕的货场。 那些来看挖藕和等着买藕的人,密密麻麻,和这处被护卫隔开,三三两两几个人的地方完全不同。 所以韩霸天一眼就看到了他,直直走过来。 “来来来,胖娃娃让韩叔叔抱一个!” 话音刚落,秦老大便蹬蹬腿伸手换了座驾。韩霸天眉开眼笑,看唐伯两手空空:“你把那个小乖乖抱过来!” 唐伯给了他一眼,“韩将军怎么不去?”就知道来抢他手上的! “将军这么喜欢女儿,与众不同啊!”儿子随便谁抱去,女儿只能自个抱。当然弟妹也可以抱的,看了看远处那位先看人洗藕顺带又现场卖莲藕的娇女子,开开心心收铜板忙着呢! “韩将军人生大事也该抓紧了。”少爷二十岁成亲,二十六七才做了爹爹,比多少人晚了好些年。只这韩将军都二十九了,还吊儿郎当的!要知道自家少爷虽没爹娘,可十八岁就知道围着还是小女孩的夫人转个不停了。 这才叫正常的男人! 老农将几条洗得白白净净的长藕送过来,“各位大人,试试我家新上的莲藕。生吃爽脆,煮熟粉糯!” 这广告词一听就是自家那人想的。秦修远接了一节,啃起来脆生生的,甜丝丝。 见一旁韩霸天试着塞块给躁动不安的老大,连忙阻止:“韩兄,别喂他。”他走近两步,“他能咬断的。”届时噎着就不好了。 “他能咬断?”韩霸天不信。 秦修远忧愁叹气,“他啃了亲娘一口,被饿了几天。”正是各种馋嘴的当头。 “嘶!”韩霸天连忙将莲藕拿远点,点点还在扑腾的胖娃娃,“对娘亲好点诶,你娘亲喜欢温柔的人,小伙子!”又以身撞撞好友,“是你的种。这般有劲!” 秦修远瞄说废话的兄弟一眼,没说话。 “弟妹一胎就给你添了一儿一女!哎哟,我都愁得睡不着了!”他凑过来看甜甜对他笑的小乖乖,一颗心成了糊糊,“哎哟,小乖乖,越来越好看了,让韩叔叔抱抱。” 亲爹没听见。 韩霸天感受着怀里差点给他蹦出屎来的胖子,夹紧沟子,龇牙咧嘴,“还是女儿贴心。乖巧。” “她是弱胎。”没法像哥哥那样强壮。看她骨碌碌转的小眼神,就知她是古灵精怪娇俏俏的小顽皮,不知是那次望舒被人暗算还是被老大吸食她的营养,原本她应该长得更好。 韩霸天知他有心结,不管是不是天生的弱胎,经了那事,那边都洗不清对这个小乖乖犯的罪孽:“秦弟,不急一时。” 对怀胎待产的孕妇下手,禽兽不如。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何况秦修远还不是匹夫。 “哈哈!掉了掉了!”抱着一小把藕带的望舒跟着整了一大摞的季守后面,弯下腰,“我捡!” 身后的几个丫鬟弟子手里手里都抱着一大把,季娘子连忙过来接了女儿手里的藕带,“衣服都湿了!” “没事!娘亲,我们洗多少抱多少,他们太快了,女儿才洗完第一根就拿下倒数第一了,哈哈!” 看她这本事!几人笑了。 老大更激动了,“哒!打!哒!”朝着说话的亲娘就是个蹬,韩霸天皮糙肉厚还不觉得有啥,“这小子不讨弟妹喜欢!”弟妹可不喜欢粗鲁人,儿子肯定也不例外。 秦修远看着人只逡巡自己和孩子一眼,又远远去卖她的藕带,也没隐瞒:“他在肚子里就这德行。” “嘶!”韩霸天抓住两条蹬地腿,对着小家伙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爹不疼娘不爱,再不乖乖,以后有了弟弟你就来找韩叔叔!” “别在小孩跟前说这些。”秦修远摸摸儿子懵懵的胖脸,老大熟门熟路扒着亲爹的手一翻身,和妹妹并躺在爹爹怀里去了。 看得韩霸天目瞪口呆,这也行?! 父亲抱着娃娃走远,唐伯轻声提醒韩霸天,“韩将军,别说那些添弟弟妹妹的话。” 凡事随机。 第234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九月,北方的战局有变,大将军棋差一招,双方第六次大会战,以他再退一城落下帷幕。 冀州惨胜,一河以南的荆州,风平浪静。 荆河东奔大海,虽流程缓慢,总会有入海之日,而人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便要在短短几十年里奋斗拼搏,方可有出头之日。 夫妻俩一日游船归来,秦修远便对府里的守卫进行加训,三日后,决定亲自对荆州以南的大片土地出兵,不日出发。 季父季母拨开云雾见日月,可当日月当空照亮,自己却怎么也不敢睁眼看了。 私下郁郁,诶哟喂!当面和女儿女婿只能做傻子,秦修远过来拜托二老多多帮忙看着一对儿女时,季父对着紧急备战随时南下的女婿脱口而出,“修远,你就这么听舒舒的?” 秦修远双手撑着两膝盖,坐得四平八稳,面对老岳父的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老话有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修远无兄弟姐妹,有幸和望舒结为夫妻,自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季父:呵呵!“舒舒做买卖有一套,但是……” 秦修远站起来给二老添茶,“岳父,士农工商里,谁最聪明?”说完自问自答,“修远认为是商人。士有权力,农要用土地供养一切,工出技术,唯有商人,会条分缕析撬动一切。” 季父:…… “孩子还这么小!”季母只觉得决定太仓促,“修远,怎么决定得这么仓促!” 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愿意离开妻儿奔赴不明前方,“岳母,多劳您分心了。” 季母:……“好。”除了个好,没任何能说的。 正房。 “三个月。”给女儿喂奶的望舒隔空点了点正擦拭盔甲的男人,男人趁着盔甲未上身转头含住她指指点点的玉指,遭来一白眼,又去打算含宝贝女儿的小脚丫,被推开。 悻悻,“你说第三次了,舒舒。” 十二月前必定要返程。南地冬季多雨又林密少人难以取暖,冷雨极易导致失温冻死。 盔甲男人隔空亲亲她,又亲亲女儿,叹息:“还没出城门就想回家了。”正容,“舒舒,诸事小心。” 说完托着甲,头也不回,大步离了人的视线。 望舒看着女儿,呆呆的。 没几天,即将驻守巴州的韩霸天跑上门一会抱着老大,一会又抱着老二,“哎哟,真想抱去巴州啊!” “那可不行,巴州女人见了韩大哥就纷纷晕倒呢!娃娃跟着去耽误事。” 韩霸天这下不好意思了,“哈哈,弟妹给点面子嘛!”在孩子面前别笑话他嘛! “好好,韩将军小心为上。”西北连吃败仗,没了荆州军,雍州慢慢坐大,局势微妙。 这也是韩霸天要回巴州的原因,各地调度兵力,带一批种植能手过去,沿线指导技术交流,分发铁农具! “弟妹放心!大哥回去好好让人种藕,等你下次途经巴州时就知道巴州人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吃到嫩藕带!” 望舒拉着老大的手给他鼓掌,“韩叔叔说得好!” 男人蓦地红了脸,“弟妹你也别太担心秦弟,他带兵牛得很,又能打。” “好。韩将军万事小心谨慎,安全为上。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十一月底,望舒正式给两个娃娃完全断奶。 米糊糊,菠菜肉糊糊,白菜肉糊糊,不放盐巴,放一滴油,她做了张长矮桌,两碗糊糊放上面,半岁多点的老大跟百米赛跑以手撑地,膝盖左一下右一下快速翻越山林,那速度磨得木地板能起火星子,跟饿了他三天三夜差不离。 望舒捏着他手去抓勺子,慢慢教,还只能稍稍坐一会的老二乖乖坐稳等娘亲过来,喂什么吃什么,她还坐不了太久,没一会就开始坐趴在地,最后靠在娘亲怀里,小口小口吃,岁月静好不急不躁。 “夫人。”唐伯敲了门进来递上这一一次收成入仓的情况,老大一下子发射过去抱住他的腿。 偌大的偏厅一半铺了地毯,一半是木板,只放了张四周包角的长矮桌,有三副碗筷。两小镇日在这里活动,掌握了膝盖前进法的老大大杀四方,秀气稳坐基础期的妹妹时不时就在那里躺着啃脚脚,趴坐着玩脚趾头。 坐在儿女们饭桌上的望舒一目十行看完,“这五十八户不肯缴公家粮?” “说自己劳动所得,或是比较贫困,已经催缴三回了。” 水利设施,最好的农具以及种子都是公家出。“以往怎么处理的?” 唐伯想了想,“贴了名单,不准兵士协助这些人开私田。不发农具。” 那还是没收利落。“派人去找他们的宗族族老,说清楚情况。对于泼皮无赖,当众宣读,现场执行收缴,以不履约执行惩戒。家里贫困的,安排去河道清淤抵账。务必令行禁止,杜绝泼皮无赖做漏网之鱼。” 每年收成后,水渠河沟以及河道,都会有大量的清淤工作,很多农闲的人就会出来多挣点家用。今年大军抽调,各地清淤任务更紧。 “好。新粮仓建好,各地运粮定个什么日子好?还有,梁家想和我们谈购粮的事,一斗,他出这个价。” 唐伯比了个数。 可观。望舒转头盯着一眼女儿,坐着慢动作耍球球,儿子,一手把球球扔老远,又爬过去捡回来,自己扔自己捡,路还不会走,爬得膝盖都怕磨出茧来了。 “什么要求?”有买卖好啊,南方穷,就应该多有商人互通有无! “要杭县新粮。” 那没门。“拒了。” 唐伯一噎。 杭县有运河,南来北往,许多年没清淤。如今秦修远往南用兵,她有意把南地水网连起来,水路运输互通有无。 倒点醒她一个事,“杭县…下令杭县建粮仓,日后荆州以东的地方往杭县运粮。那边主事是婉婷她男人?” “是的,军司马大人。粮仓建两个?” 等张三过来,三人一时看着两个一动一静两个娃娃,一时盯着地形图,有人应问有人尽答,无一疏漏。 最后临走张三才把前线的口信和信物给望舒,“将军口信,让孙涛即日出发。减兵一千。” 第235章 人不在,总解不了 原定三千兵增援,是前方部队探路开路,后方逐渐换防和增兵。 如今减兵,说明形势比预计要好。 “唐伯派人去问荆城陈粮,就按那个价,可以出俩仓。梁家要还是不要,今日内回复。” 望舒转头对张三说:“你们给前方先出俩仓新粮,梁家若是定下买卖,继续出新粮给军队。梁家不要这买卖,就把陈粮出完给军队。多带些会看天的!这边的雨太急了,怕一时半会赶不到粮亭。” 意思是买卖优先陈粮,军队供应新粮,新粮吃起来香,吃得更饱。 粮亭是秦修远所到之处相隔一定距离便定个大民房或留人动工搭棚,专门为后面为怕水的粮食布匹甚至人员避雨准备的。 两人听令。 秦修远走之前没什么要求,张三守城,唐伯守府接公文,两人定夺不了的问夫人,就三字,“听她的。” 一是不增加唐伯的精神压力,二是唐伯张三两人经常进府议事,况且季娘子担着冬衣任务,季父又扎进年底核粮队,望舒只能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和珠珠守孩子,愣是两个多月未出府一步。 唯一庆幸的是,孩子裹上尿布包定期更换,不用人来把屎把尿,无病无痛,就是得专人做吃食,有人盯着就行。 往年十二月早就入冬,缩头缩脖哆嗦着靠着一身正气。可今年是个大暖冬。十二月的天气竟和往年十月无二,凉风习习秋高气爽。老大火气大,捆了个尿包光着身子,满地进行摩擦摩擦运动,一慌神扶着墙或矮桌就要站起来,老二倒穿了花花绿绿的小裤小衫,也学着大哥膝行屁股蹭,可她手臂力气不够,没两下就趴下,不哭也不闹,原地晃腿,无助伸手要人抱抱。 春杨抱着老二过来喂蛋羹,吃得多拉得多的老大被望舒按着擦汗,这儿子只要醒着,头上的毛就没干过! “娘!”这个年纪力大无穷一声喊。 望舒耳朵震了震,“诶,大宝。”擦了擦他污糟糟的手掌和脚底,人就撑着她站起来扶着走动,一声一声喊,“娘,娘!” 明明人就在跟前……还使牛劲! 望舒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软馒头,温热,递给胖子,人一屁股坐到她跪着的大腿上,右手拿着张嘴就咬一大口。 “大宝,小口,还给!” 吃了蛋羹的老二悠哉悠哉爬蹭过来,这会人可以爬得稳当了,而她亲哥,啃完一个,手撑在亲娘身上站起来,放手,自己往前晃晃两步,伸出保持平衡的手就抓到了馒头碗,抓了一个,回头掉出一个馒头,砸得亲妹一脸懵,而自己靠着矮桌继续丰衣足食。 被砸的亲妹,原地眯眯眼,舔了舔,捡起来给娘亲,望舒一点一点撕着亲哥丢下的爱慢慢喂给她。 饭后,珠珠给人唱曲子,哄睡觉。 望舒回到正房,丫鬟小青注好水,脱下直裾,身上青青紫紫,特别是大腿上成片成片的,拜她横冲直撞的好大儿所赐。 等她坐到水里,小青解开她的吊带紧胸兜,给半趴的她做修复按摩。无非就是从腋下两侧向中间推,推得发热了,用大被子裹着人扶回床上,头低脚高继续按摩,腹部和胸部。 望舒哼了几声,胸有点胀痛。指了指,小青从善如流取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给女人慢慢推进去,紧紧缠住腰侧及以下。手上抹了些生姜汁,稍稍用些力给她揉腹收乳,望舒咬着帕子坚持很久。 最后人向床边跪趴着,让胸脯向前垂坠,丫鬟轮着替她再做聚拢按摩。 等孩子午睡醒来,加热水重新泡澡,换上衣裳开始去偏厅边守孩子边看账本。 闻着人身上的水汽,珠珠不由得佩服她,“夫人真有毅力。”为了能穿上之前的曲裾,又是提前断奶又是控吃食又是咬牙坚持训练。 女为悦己者容,她见多了,可这人不是,就是要穿漂亮衣服,还是她自个觉得的那种漂亮,男人喜欢着妆贤淑温柔小意,穿衣端庄的女人,她倒好,不涂脂抹粉,不挽发髻,脾气说来就来,谁都得听她,特别穿衣要各种显形曲线美,如今生了娃娃,嫌弃胸脯大,女为悦己而容,天天加练。 珠珠当时还劝,“男人喜欢大的。将军肯定也不免俗。” “我不喜欢。”望舒想都没想。 就是这个劲劲的干脆! 望舒听人夸,反倒抱怨,“效果不咋地!” “欲速则不达。”珠珠让她稍安勿躁,向她辞别,提前出发回去过年。 荆人重视过年。 望舒重视过年的买卖,银子好挣。可账册上的数目救不回来她歪门邪道飘移的念头,男人没回来,她夹着他留给她的替身,看账本看孩子睡觉,自己做康复……借着康复她一次又一次想他…… 第一次完全理解那些耐不住寂寞要出墙去的红杏,以及各种忍不住要去偷腥的男人,真的很难受,很想很想。 贴身的小青感受着夫人胸脯又鼓胀情动,低声偷偷问她:“夫人,换个粗的?” 她养母是青楼女子,打小打小将她养在楼里,她七岁便被人破了身…熬着过,又遇兵匪…养母终究不忍她身死,求着逃荒的人带走她……一路艰难不堪回首,直至武馆招灵活女徒…… 这样的经历,她谁都没有隐瞒,这些年没人嘲笑,只亦无多少人靠近她,闷头干活练武,直至那天师傅紧急挑武艺和厨艺的苗子,又不知为何,选中了她… 夫人和将军的事,她心里比小绿明白,只一听声就知道要远离要备水,而这个时候将军外出,夫人需要疏解,那个太细。 望舒再厚脸皮,也经不住丫鬟建议她换大粗棒,“不用。”哪里比得过人的那种痛快,不过是人不在,总解不了。 人不在,过年也是要热热闹闹的,吃食做上许多,灯笼对联窗花,能走路且不怕摔的老大穿着单衣跟着季老二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只会爬的亲妹子用手一根一根捞着面条,懂事捡着面条,慢条斯理用餐。 季父乐呵呵看着外孙女,直稀罕。“二宝,叫外公。” 第236章 季老板大义 白白嫩嫩的精致娃娃,脸上挂着几根面条碎,眉毛眨眨,停了手,“哎……公……”看外公满意笑得弥勒佛一般,自己也露出几颗小牙的稚笑,继续捞饭吃。 真想动手替小乖乖擦花花脸,季文书左手握住蠢蠢欲动的右手,女儿说只要没有危险,不能打断娃娃的各种动作。 刚刚都犯了个小错,摸了两把,小乖乖好可爱,忍不住啊!还好女儿不在,不然就又该当着小乖乖的面训老子咯! 暖冬,恰逢纷纷改进了种植方法的藕农冬藕大种植大丰收,谷贱伤农,越是丰收,供过于求,越是不挣银子,后世称丰收悖论。 往年早早一个月两个月下定,甚至为了冬藕提价争先的酒楼富商如今一天天观望,藕农挖出来的藕卖不掉,很快就会发黑,唯有贱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莲藕一岁一枯荣,叶枯茎烂,是断断不能长时间留着不挖的,届时一场寒潮,便都坏了。 “如今开价一文一根,还须是极好的长藕,别说进泥,但凡品相不好,都被挑三拣四的,和咱们定了藕的几大酒楼宁愿折了定金,都不肯按两文五的价格收藕了。” 包厢里季守挠挠头,藕价一夜之间一落千丈,自家那大片大片的藕,愁死人,很扎心:“如今连那抠里吧嗦的那些婆娘都能拽着一文钱出来对着藕摊挑三拣四了,真是的!” 正看楼下人来人往摊贩叫卖想着事情的望舒:?回头白季守一眼,“让自个妇人花费个一文钱都抠里吧嗦的那些男人,该好好想想,这般没用,挣不到钱,是不是不该娶媳妇!” 啊?啊!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季守一滞,哑口无言……小姐,都是男人不对,行了吧…… 门口的唐伯往门边角落侧侧身子,眼观鼻鼻观口,他可没娶媳妇。 “让夏娘子来。” 荆城世代吃藕,花样百出,能长期保存藕的法子不少。“糖渍藕片,盐渍藕片,晒干藕片,用冰窖存藕,沉在冻河里也能吃到开春。还有晒干石磨碾成藕粉,滚水冲泡,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啊夫人啊老妇人最爱吃。” 夏娘子一口气说了许多。 挑藕来卖的藕农越来越多,藕一天比一天更便宜,老百姓是挑三拣四,好歹也趁着过年前后买藕回去煮汤做藕片,一家人享受享受。 只那些往年大采购的主顾精明着呢,连片可以开挖的藕,不愁,一个劲压价格。 望舒后世只吃过糖腌渍的藕片,“干藕片怎么吃?能放多久?” “晒半干,晾着,春夏煮汤喝,味道也不差。只放久了会发黑,比不得新鲜藕。”夫人又讲究,那煮出来有些发黑的汤,她在府里不敢端上去。 能吃就好。 一身直裾加大袖衫的冬天,望舒看看明朗朗的天,清风里只半分寒意。瑞雪兆丰年,冻死害虫便病虫害少,还带来携带着土壤养份的灌溉水…… 看起来是个还能晾晒藕片的暖冬,是个秋高气爽急行军乐不思蜀要一路南下的暖冬…… “季守,打听下梁家以及谁在大量收藕。” 这个季守早就打听清楚了,不小心讽刺了下妇人被轻飘飘骂了顿大的,原地郁闷好一阵,这会连忙将功补过,给人添了热奶茶,斟酌用词:“小姐,我一直在打听谁收藕,咱家一望无际的藕啊,长得又好,生吃脆熟吃粉,一个月我就开始打听了,价格是一天一变样,从天上低到泥里去…” 唐伯恨不得助滔滔不绝显摆的人一脚之力,没看人都火烧眉毛了还在傻咧咧…… “那梁家是当天采收,洗干净捆好送上门的大根藕,一文一根。其他几家有样学样,条件都为难得很……”钱少事还多。 趁天未黑,望舒带人去走河沼地。自家地头热热闹闹,不是高兴谈笑,而是垂头丧气你言我一语的气愤。 “辛辛苦苦种出这么好的藕!白白被人糟蹋!” “一文钱,还要搭跟小的,灾年都没这价!” “……老秦都挖了,送梁家去,让我们也赶紧,指不定一觉起来就变半文了……” ……“烂在地里也不管,不伺候!” “季老板来了。”围在正中间的老农眼尖,连忙示意大伙噤声,那可是将军夫人。 大伙也纷纷消停,再怎么着,当初她一个妇人家同意大伙学种藕的窍门,如今再有怨气跟她也没关系,何况这城里最大的田就在跟前呢。 藕田荷叶败得差不多了,荷叶连线底下便是藕,再不挖等杆杆一败,就很难摸到藕,更别说挖出整条好藕了。 “夫人,如今可怎么办!”老农早急得上火,挖不是,不挖更不是。大片藕农被隔绝在另一侧,知道季老板来肯定是要定主意了,大伙如今一条船上的蚂蚱,恨不得扯长耳朵去听。 望舒蹲下来干脆直接坐在干地上,外边一天,客栈站着大半天,累得慌,事多想得麻花辫绷头皮,唉! 席地而坐不雅,小青见状连忙去拿小被子和小凳子过来。 “老农,晒藕片怎么样?” 枯萎藕田的旁边正是在异常暖冬里开花生长的另一半藕田。唐伯送过来一朵开得正好的并蒂莲,望舒闻闻这据说十年遇不上一回的冬日荷花,带回去给傻儿子开开眼去,问了话。 “季老板,此法可行是可行,只藕片煮汤味道不美,富人不爱吃,功夫多,到头来价格还不如鲜藕。” 易携带,可做行军粮。 望舒扶着小青的手站起来,“老农,挖藕吧。” 随之旁边扯长耳朵的藕农都听到了。 “季老板以十五文一筐收藕,河边收藕,当场银货两清,尽挖尽收!诸位只争速度!”武馆众人拿着常见的家用竹筐举高,随即当众人面把藕竖着放进筐去,不拘大藕小藕,最后抖了抖,不过十一根便满了! 十五文! 人声沸腾,“季老板大义!” 第二天张三接令派了一百人来到河边,最下游负责先将藕冲洗干净,随之有专人搬到一侧的入筐处,有几处队伍帮忙快快掰藕,一筐装好直接倒进有护栏的木板车上,藕农在此结算清账,那边木板车满一车拉到更远的稻谷晾晒场去,往空地一倒,那里提着连夜赶制的木砧板和磨亮的菜刀队伍,纷纷切瓜砍菜般开切藕片,有人负责立马收进筐里,抬到一侧的热水里一沉一起,抖抖,快速过遍热水,从点到线到面铺地晾晒。 小藕留种,大藕一律切片晾晒。 第237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暖冬里,干得热火朝天。 家里困不住跟出门的老大,有些凉的天里,就裹着个大红肚兜,穿着条小红裤,虎头虎脑,牵着唐伯的手腿一动摇摇晃晃走得飞快,胆子忒大,摸摸这看看那,不怕冷,不怕生,蹦得欢腾。 望舒将送过来的钱交给刘掌柜,河边干得锣鼓喧天,拉藕洗藕掰藕装车结钱,每人是流水线上的一个环节,机器一旦启动,工序人便身不由己,一环接一环可劲干。 只那边总有些衣衫褴褛的老人,有男有女,远远在下游看着守着,时不时眼疾手快捡些有些冲洗断掉的小藕节,那些捡穗人如今又过来做捡藕人。 如今挖藕清淤两大工作,早远远淘汰掉这些年老体弱的老人。有些人颠沛流离,家里就剩个没了力气的自己,出来捡吃捡喝,这不头发粘腻的老汉捡了个小藕节,当场啃着吃下了肚。 没人驱赶,他们也守着距离,这世间的苦难人太多,要烦恼的事更多,若要面面俱到怕是积劳而死。 唐伯看着专注拽着他的手固执往河边去的小少爷,陷入两难,这身上湿了算谁的,夫人站着又不知想甚,便岿然不动,任由拔萝卜的小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蹬腿使劲拽人,嘴里呀…呀……叫。 这劲!你亲娘见了能不怕?? 原地胡思乱想一顿,望舒往回走,直接拎着闹着要去玩水小人儿的小耳朵,“呜,娘亲!” 得,唐伯看着都替小子疼! 很快唐伯将一身袍服打扮的人扶上马车,连同将被揪了一路脆耳朵一直呜呜忙见娘的小少爷托送至车厢,再也忍不住,用袖子擦擦汗。 几名弟子纷纷手动合上惊掉的下巴,依对跟在慢慢前行的马车前后。 正月藕农忙,望舒更忙。 鼓励家家户户养殖家禽家畜,比如养鸡鸭鹅兔子,富农养顶家里劳动力的驴和牛,逮到的小鱼虾放生在挖出来的池塘养肥再吃。 同时依着南边人的信件,又在新备一批粮草和衣物草鞋,及作物种子。 对南用兵出乎意料进展顺利,穷乡僻野多刁民,可再刁的民也怕真刀真枪,大军一到便是杀乡霸,分田分农具到户,把荆州的那一套全部照搬,留下些人马,如此大军的兵士星星点点便在大片南地驻扎,准备生根。 为这个根基提供后勤和物资的是荆城,连不舒服卧床的日子里,还得隔着屏风操心物资的望舒。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荆州兜里没几个钱,有点粮吧,这里今年怕是灾年,那边男人战线比计划拉得更长,这还只是计划外增加的第一批,绝不会不是最后一批…… “粮食里一半以干藕片相抵。” 卧室里,望舒一手按着肚子,揉揉脑门,这日子何时是个头,累死人,“就这么定,铁头二和其他愿意去的种植能手一并安排,尽快,有些粮食是留种发给百姓种植的。” 如今二月,又是播种季节了,时不等人! 待张三听令走后,卧床的望舒捂着肚子咬牙闭眼,真想把那些说生了孩子能缓和痛经的人拉出去揍一顿,拼死拼活生了俩,这痛还变本加厉!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二不知吃坏了啥东西,拉肚子有些止不住,小绿抱她过来,一身外婆亲手缝制的红棉衣棉裤虎头帽,藏在其中的小可怜脸蛋小小,神情恹恹,搭搭的眼皮动了动,伸手要抱抱,吐字模模糊糊,“娘~” 没精神劲,望舒打起精神伸手抱过来,都垫着棉垫的母女俩靠着软抱枕相依无言。 没一会,还是穿着一件肚兜的老大拽紧季母的手吭哧吭哧走进来,胖头胖脸,走得蹬蹬的,大喊:“娘亲!” “大宝。”望舒声刚落,胖子已经手脚并用,左脚一垫右腿一跨,膝盖一撑翻到床上,和妹妹并排躺着,只妹妹在母亲身上,重量级的他在母亲臂弯里,暖烘烘的,小火炉似的。 季娘子过来摸摸妹妹的额头,“大夫说吃坏肚子了,药正熬着呢。”也摸摸望舒的额头,问她:“修远到哪了,要那么多粮食,你爹爹手下这次去六个军需呢。什么时候能回来?” “前线瞬息万变,谁清楚,信从湘南发回来的。”人怕是到了南粤。小小孩童吃啥药,“待会再喝点淡盐水和淡甜水吧。不喂药。” 一听甜水,老大眨巴着有些泛蓝绿的大眼睛,慢慢期待,“娘亲!” 于是颇为无奈的季娘子看着大外孙端着碗两三下喝完,又眼巴巴看着小外孙的碗,里间传来望舒的声音,“大宝,来换尿布!” 被亲娘紧箍咒念回房的小胖子,走得那个叫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临近周岁,季娘子还在翘首以待女婿回来给娃娃办周岁礼,夜里便听夫君透露雍州军已南下和巴州对峙的消息。 “夫君,会不会……”黑暗里季娘子一把拽着季父的手臂,整个人惊慌不已。修远不在,一半的军队都不在,原本荆州军马就少! “娘子,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跟你说就是想你从别人听到时不至于惊慌。信报前两天到的,女儿怕你七上八下一惊一乍,瞒着呢。暂时没事,韩将军在呢,巴州又山高路窄。” 但雍州军兵强马壮,又有正当理由,要命的是,荆州军里怕是不少人想着自己还是西北军呢!季娘子几乎掰碎了每一条己方劣势。 季父拍拍她,黑夜里看不清神情,“咱们能想到的,将军们肯定已经想到了。女婿在巴州重建城墙分田到户肃清山匪,后面又分发农具,这些账百姓心里门儿清。如今巴州有粮仓,城墙稳固,守城应没大问题罢!。” 话虽如此,夫妻二人仍是辗转反侧,熬到天边蒙蒙亮才眯了会。 荆城似乎一切如常。 三月荆州颁新法,在沿用旧法框架的基础上,修改枝节,只两条:一是盐铁重税,即日执行。二是全州人员核实登记造册,建立户籍制度,全州允许自由流动,只收取路引和商货费用。路引除户籍样貌流动缘由,还会有拇指印泥按印,接收地城门除核实路引信息,须当场让人拇指蘸水在干燥木板上按下水印核对纹路和大小。 拇指按印核对法一出,各处城门进出核对时大大省力。后面通行全国,行之有效。 此乃后话。 第238章 普及治蝗法 当下,望舒手里只有因窝藏刺客被充公得到的两处铁矿,远远不够。荆州缺武器,缺钱。 “这处山里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已知十二处铁矿,如今这侧这里两处是我们的,余下都属于梁家南家陈家,他们几家相互间都是姻亲,有两千人左右的护卫队,守着山下各处,武器精良,熟悉地形。那次还是犬群带队,张将军带了五千人,才得以进去的。” 其实就是个大山谷,分成细碎地盘,冠以私名。如今各家拒不纳税,望舒也不如何,便不发路引,不许使用官道,运输铁课以重税。 新铁矿找起来天长日久,此前秦修远听她的建议源源派兵进山到处挖,结果通往城里的地道挖了两条,地下粮仓整了个大的,练兵场辟了两块,却连铁矿的皮毛都没找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铁矿源源不断的日夜开采锻造,依然远远不够供应荆州兵的刀剑,盔甲,百姓的农具,车具……从前一个查办的荆州首富身上刮到的钱财藉由望舒各种买买买又慢慢回到了其他铁矿主手上,得,肥水流进自家田。 怪不得秦修远给的家用还得去掏人家的后院,着实穷得很。 “先买一批吸铁石让兵士沿着河流山坡山谷去巡山吧!”望舒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何况还有很多更着急的事。 插秧播种的农忙一过,种藕开荒养蚕缫丝织布纷纷忙起来,错峰种藕的早藕率先开挖。有些聪明胆子大的人开了短途路引,挑着藕出城去卖,一两日后亲朋好友纷纷贩了藕出城去,有人划着竹排走得更远,日子长了,各行各业都有样学样,城门和小码头处进进出出不歇。 荆城将军府。 饭团子撒满小桌,好些青叶子小块小块的糯烂猪皮,煮好的猪血块丢得七零八落,化身狗崽子的老大捡得飞快,捡到就往嘴里塞,吃得喷香。老二虽慢,露出几颗牙,她爱吃叶子菜,吃得笑眯眯。 似曾相识。 季父努力稳住巍巍,“望舒~” 半石化的季母抚住额头,“舒舒…”自己亲生的也这样对待……当狗崽子…“她是你亲生的。她不是乐乐。” “哈哈!”望舒想起来季老二小的时候,她娘亲说的还是,“舒舒,她是娘亲生的,是你妹妹,不是双色球。” 双色球就是老早卖了换钱的一条颜值狗狗。 说起这乐乐小时候的事来,惹得旁边洗干净手捏小米饭团的小小姨妈嘟嘴巴,“小时候乐乐也这样?” 那当然!哈哈哈! 饭后的的蛋羹,老大稳稳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自行动手,跟不上哥哥非一般速度的老二还在啃米团子,只有睡前兄妹俩一大一小两杯热牛乳,都能乖乖吮吸小竹管自己喝完。 白天体验丧偶式育儿,还得替缺位的男人及一大家人操心供吃供穿供用,夜里自个还得忍受丧偶式婚姻,望舒麻木了。 这天出门发觉街上沿街叫卖的货郎分外眉清目秀,更别说身材威武颇有男子气概的士兵们。 完了!马车上的望舒两眼一黑!传说中如狼似虎的年纪来得这么早,这么猝不及防。 过得两日,除了物资清单签名,她夹带了两封家信,一封习惯是乐乐所写,这次她写的第一封,家贫墨水贵,唯有寥寥几字。 这年代,写了信不一定能送到,更别说快速有回信了。 五月,荆州全州农事官普及治煌法。 “不捕飞鸟,逐鸡入田,捕捉成虫,手灭幼虫……” 梁家。聚宝堂。 梁举喃喃几句,看着法令还写:蝗虫为营养物,鸡鸭多吃则下蛋频密,亦可油炸或串连烤熟,佐以盐粒,鲜香比肉。凡捉煌虫满一斤者,可前往城门换粮半斤。本季收成不减产之乡县,另有各级加俸百姓奖粮之则。 一旁的梁正晃晃折扇,提醒还在“吟诗”的大哥,“南家准备交银子了。” 梁王陈南,南在四家最后,三家拒不缴税已两月有余,如今各地城门关卡路口管控严厉,只认路引,凡有路引一核即过,而他们因为拒绝缴税办路引一核对户籍就办不了,请有路引的人运输,一看货物是私铁,又按狗屁规定收重税…比按规定缴税更高! 当然他们有鼠道,可尼玛,如今在山里晃悠拿着吸铁石寻矿的专门在那附近打转,官道不许走,鼠道不敢走,好货出不去! 南家交银子情有可原,他都想交了,做生意还是想要过太平日子的,如今谁不知道秦护军地盘越打越大,就算雍州兵临巴州,他秦修远依然稳扎稳打将南匪一路追杀到粤州南边海里喂鱼去。 谁能想到! 看着这法令,梁举更没想到,荆州内务果真是由一个女人在管着的,两次三番,屡屡打乱他的算盘。 “梁家当家的?” 刚刚换上三绕曲裾一番对镜自怜尚意犹未尽,望舒脸色潮红,呼吸未稳,就有点不想见,“嗯……说什么事么?” 梅花刺绣,卷白草纹作底,小青蹲下替她拉直捋平服饰上的半丝褶皱,紧绕处曲线毕露,引人遐思。 “说是铁矿课税的事。” 近期路引货引收入还算可观,对盐铁,她定的税率比以往朝廷低,做买卖要紧的是和气生财细水长流,但这几家富得流油的大家族,迟迟不配合,她早就等得想杀鸡取卵。 “一个铜板都没到手,有什么可谈的。”望舒拒绝得很直白。 铜镜里的小妇人左看右看,挺挺胸,隐隐仍有压缚,让刚好进门的季娘子再改改,“呼!娘亲,腰收收,这儿松下。我这没减回从前!” 被按着从那些从前尺寸做衣的季母摸摸女儿更加腰是腰臀是臀的身线,拍拍她变得更滚圆的臀部,“舒舒生了老大老二之后体态更好了。” 更有女人味了。 看女儿苦恼地盯着看起来有些嚣张的胸脯,心里暗暗作笑,成婚七八年,女儿那处变化不小,如今生了娃娃任凭身形如何瘦,那处甚还是涨了些,“大些也好,舒舒哪处都好。” 趁着没人,安抚女儿,“修远总归是喜欢的。” 第239章 选择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 婚前一直垫着棉垫才裹出形的小馒头,渐渐藏不住,季母是过来人,门儿清。 望舒:……“骗我生了孩子转头就跑得不见人!”哼,生气!生了孩子屁股变大,紧身裙半年都穿不上,她拧腰一看那大屁股就心梗! 季母一滞。天哪,哪来的荒谬之语! 罢了,修远你自己回来哄吧季母有心无力。“这衣裳,娘亲就改。” 没一会小青进来报,唐伯找她。 又啥事,早上不都处理完了!?? 换好直裾出来,人挂着脸往后一靠,瘫在太师椅上。满勤还加班,天王老子都开心不起来。 唐伯绷了绷,坐没坐相,夫人心情不好要怼人,得小心应付。“夫人,方才梁家大公子梁举说愿支持铁矿缴税,希望能把税率降个三分之一,他愿补足一季税银。” 一季,真不少。 但她暂时不缺,蝗灾能及时避免,有粮,心里不慌。晃晃腿:“唐伯,大军未归前,他们缴税是雪中送炭。归来再缴,那只能是锦上添花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秦修远宰了一个荆城首富,库房一开,荆州军人人上新刀和领两年俸禄,铁矿日夜开采锻造,地里农具上新货。 梁家,南地首富诶! 出来的唐伯原封不动转达夫人的意思,“……端看梁少爷选择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了。” 没有不缴纳的选项,端看早晚。 梁举抬头看向这处曾经是王家王生财寻欢作乐的私宅,如今护卫森严,里里外外密密麻麻的兵士,训练有素,巡逻无声。 荆城仅有五千兵。巴州两万,杭县一万。秦修远带走两万,其他各处兵士不多,从当初四万兵到如今小十万,兵力强盛,军规森严,不作乱不凌弱,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挺直腰板干得轰轰烈烈,怪不得敢掀了秦三的老底,当面和秦二叫这个板,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梁举掌家十年,不曾低声下气,况秦修远为人舒朗,不曾为难过商户,不比女子锱铢必较。“唐管家,花无百日红。” 做人别得意忘形,特别是女人,花开花败总归尘,不长久。 这意有所指的讥讽,唐伯亦懒得搭理,他一个过了大路还不留买路钱的男人好小气!这个话他得等少爷回来说上一嘴,在荆州笑话谁都别笑话将军夫人! “人无千日好,梁家主。” 各自怼了一句,不欢而散 六月时,北方大旱,飞煌来时半日黑。 “冬天不下雪,夏天闹蝗灾,天生乱象,天子无德”“蝗灾皇灾,铺天盖地,是为天怒!” 此类民谣禁而不绝,经苏杭两县芦苇荡中穿行向北偷偷做买卖的人传回来,荆州人吃着烤得嘎嘣脆的蝗虫串,只当个笑话口口相传。 “要我在那,每天整一筐,换五斤粮回来!” “烤着吃可比粮香!” 舒远客栈门口做油炸蝗虫及烧烤蝗串的摊子真不赖,佐以浊酒,一口酒一口飞煌肉,活似赛神仙! “吃了蝗虫的那鸡鸭,肉质尤为肥嫩!” “那些鸟吃了恁多煌虫,想必……” 一旁有人嘘他一声,“这不兴想!” 如今可是禁捕飞鸟! “嘘,夫人的马车!” 一架骏马牵引的精致席面实木马车“蹬蹬”从城门方向的街尾驶来,两侧路人闻声让路,不少人跟着马车跑一段,最终在热闹的舒远客栈稳稳停下。 季掌柜赶着侯在门口,青衣丫鬟轻轻松松跳下车,搁下小凳子,撩起挂了两串七彩绣球的帘子,扶着身姿袅袅身着双绕广袖浅粉曲裾的漂亮姑娘,哦不,小妇人踩着凳下车,一步一扭自在随意摇曳进了客栈。 众人:…噢噢…… “夫人走路真俊啊!像个贵人!” “……生孩子,一年多都没穿那衣裳了!” “好看!生了孩子……更妙!” 旁边馄饨摊的妇人甩给发愣的自家男人一个抹布,“擦桌子!眼睛看哪呢!” 看到女人骚里骚气就挪不开眼! 连着从府里去河沼地又来客栈,望舒一进二楼小厢房陷在摇椅里就不想动,小青搬来矮凳让她垫高脚躺得舒舒服服。 “小姐,这是这五天的账……”正递册子还没说完话的季守见人侧脸捂耳,立马放下账册,让安排些爽口开胃的白粥小菜,和小青两人打配合哄着人多多少少吃些。 荆城冬不太冷夏不太热,偏偏遇上姑爷率军出门,府衙上,生意上,家里各处大大小小的事压在小姐肩上,再能干,也要累半死! “唐叔,姑爷何时回来!”季守拉着人追问,态度说不上恭敬。 唐伯拍拍拉着自己的手,“不知。” 巴州和雍州军对峙几个月小打小闹,不痛不痒可让韩霸天抓心挠肺,嗷嗷来信叫少爷一回来就去巴州干死那肥猪去! 韩霸天属实想多了。 牛还得吃草,别说巴州如今能扛,就算将军回来,在外面拼死拼活小半年,夫人小少爷小小姐都在家里,娃娃都能跑乱跳还不会叫爹爹,还说好回来过年,如今……咳咳!夫人对言而无信频频要钱要物的将军,意见大得很,大得很呐! 韩霸天一老光棍懂个屁! 没过几天,珠珠又裹着包袱回了秦府,后面跟着白胡子老师傅。 不请自来,老医师给两个娃娃把脉看筋骨,忍着被娃娃扯着胡子闹腾的聒噪跟望舒可怜巴巴地说:“上月天干物燥,没留神,草庐烧了个精干!” 今年天气大旱,荆河流水细细,城里城外好几处山火,老医师被烧家是受其中一处山火波及,风助火势,秦修远说他老人家的屋子风水极佳。这不,风带来大火,人逃到河边,家烧个精干,也能救回老命。 本是天地间一大草庐,又归于天地。老人家淡淡然摆摆手,“本以为人生八十到了头,可这气不断,前天睡着第二天还能醒过来噻,膝下又有一男一女两个顽徒,这不想起府里饭菜香寻味过来咯!” 望舒看着人说着掏出有些烧得发黑的银锭,有些还是从她这里支出去的,去年秦修远把人留下可花了不少银子,“这么点?” 第240章 都抱出去 略嫌弃的话语一出,被火燎了发尾后狠心剪发的短发假小子珠珠忍不住了,“师傅老说狡兔三窟,银藏多处,我们只有一个窟,银子他老人家藏了十几处,不记得藏哪了!” 说得头发胡子也短了一大截的老医师言语讷讷,“房子都塌了,柜子里床头下的烧成灰如何找,这菜地旁的柱子底下我记得清楚!” “那个柱头在地上烧剩个坑,宝师兄刚好踩得摔一跤才发现的!师傅,你是一处没想起来!还让我俩白白扒灰堆好几天!” 珠珠累觉不爱,伸出一双有些红肿烫伤的手,“一会在灶底下,一会在茅坑门下,累个半死!算了,重新再挣吧!” 哦,所以上她这儿来了,重温去年一月到手三两银子还包吃包住的好时光,顺便东山再起? “哈哈!”上肚兜下棉尿包的胖子拽着有些蜷曲的胡子扯得那叫一个起劲,“哈!” 望舒指指他开心作乱的手,作意伸手去摸他的头,精明的小家伙一下子松了胡子护住自己那撮短毛,上门卖身求收留准备献出胡子的老医师一口提上喉咙的气又慢慢放下。 这头女娃娃捻着吃不完的米团子塞他嘴里,“唔,好好!”一张嘴,还不知啥味道,糊着口水的米团塞进喉咙沟去了。 被揪胡须被强行投喂的老头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一会被胖子牵着满院子跑,一会又陪妹妹看蚂蚁,老小老小,老人如小孩,一时院子里闹哄哄。 卧室里。 “夫人这对小孩长得真好。”重回按摩岗位的珍珍一边帮望舒推拿臀骨,一边拍马屁,“男孩壮实,丫头长得乖巧可爱。” 不同于妹妹扶着人摇摇晃晃,似乎双脚走在路上还有些烫脚丫子,哥哥脚底早起了一层硬茧子,拖着老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半个月下来,白胡子银发仙气飘飘的老医师生生糟蹋成丐帮长老拉碴邋遢样,跟不上的妹妹一身花衣花裤新鞋子两个黄毛小揪揪,仍然新脚上路,跟在后面细声细气,:“锅~锅~,等~” 咦?她慢慢歪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廊柱后面老高的陌生帅气男人,瞬时迷惑:“咦?”慢动作伸出个手指,就被人一把拔地而起瞬间居高临下,吓得她力气小小揪住了人的头发,似乎想到什么了,小手一放,换着抓住了衣领子。 “…谁?!啊…将军!”正端着粥碗的小绿甫一见侧身的陌生男子立马出手,冲到跟前准备一抓,被人轻轻一转拧身,退去两步远看她。小绿一见正脸,立马俯身行礼。 心下大定,她就说府外二百兵,又有师傅亲自带着猎鹰和猎犬巡逻,府里铁桶一般,如何有人能混进来…… “妹妹!”平地一声雷,秦修远抖抖耳朵,看着无能暴怒的儿子一路直冲准备过来营救妹妹,单手顺手捞起,朝老医师点点头便去了正房。 “娘亲!娘亲!坏……”被秒杀的胖子连环使出喵喵圈,嘴上嚎个不停,妹妹见此也跟着蹬屁屁使小劲:“娘亲,坏~~” 握了剑冲出去的小青一眼看见大半年没见的将军一边手臂一个抱着挣扎乱叫的孩子们轻轻松松跨进门来,连忙卸剑跪下,“将军!” 在房里着急披外衣的望舒闻言动作顿住,心头百般滋味,脚步声逼近,下一秒两个娃娃落地,望舒被一把搓进来人宽阔熟悉的胸膛里。 “唔!”来人箍紧女人的细腰,单手掐着她低丸子头处的脖颈,对后面的丫鬟沉声一句:“都抱出去。” 那声音赫然不太清醒了!一路挣扎又瞬间懵逼的娃娃,又在原地发呆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门一扇扇被关上,自己被慌乱的丫鬟嗖嗖搬出去~~ 那边关门声甫一传来,这边紧身吊带窄裙里便钻进了头,熟悉的配方!望舒后撑着双手,被藏起来的头颅刺激得身心直颤叫嚣,一波波涌出翻涌不停的渴望,要,她要,多多地,重重地…… “唔~”她伸手把人揪上来,摸索中目标让他别磨磨唧唧,“舒舒~”,男人随即扑上来。 季母季父下值回府时方被唐伯告知女婿晌午已独自到家,二老按捺不住喜悦快步进了院子,看见好大外孙和外孙女在远远地抱着颗白菜揪着玩,一旁的丫鬟有意无意远远守着正房房门,心下尴尬,相视一眼,稍稍放慢脚步和娃娃玩闹。 正房的夕饭和水是一块送进去的,一顿吃得够够的饱汉望舒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推推还在摸索着不晓得准备梅开几度的饥饿男子,不堪其扰,第三次拒绝:“疼~” 沉迷软软肉的男人,嘴上不停,手上不停,掐着人对准,随意松了嘴,手上一松,“噢!” 望舒连忙搂着人的脖子呜呜,“别了,秦修远…” “再多吃点~”男人解了她不牢靠的双臂,单手抓起举高,墨绿的眼神赤裸裸,腰身一劲,女人呜咽呃噢实力不堪一击,胸前波涛荡漾,实在是对男人百倍地勾勾搭搭。 直至鞭挞不停地望舒上气不接下气死去活来好几回,男人才恋恋不舍收了兵,抱着汗出如水的人进去洗漱,小青开了半扇小窗,麻利重新换被褥,将桌凳复位,抱着一大摞要涮洗的被褥衣物下去。 从下午整到天黑,全身骨头轰轰烈烈闹分家,真是……无力吐槽这野男人,由着他伺候沐浴用饭,吃饱有些力气抓着人刚想嘣嘣几锤,牵一发而动全身瘫软,她龇牙咧嘴无奈放弃。 “明儿睡醒再打。”罪魁祸首鼓励她,还和人额头碰碰,玩起腻歪人的“贴贴大法”,望舒侧了脸拒绝人准备糊口水的骚操作,“唔!” 小妇人一副烦不胜烦的嫌弃表情,把脸转到背后去,秦修远呵呵失笑,抱人回床半躺着,开口说了句:“儿子真壮实!” 女人没搭话。听他继续问,确实告状,“平日里不会欺负女儿吧?晌午他搁前面跑得快,不带妹妹耍!” 女人不吭声,男人垂眼伸手去逗被困在自己怀里半趴的小妇人,晌午有多热情这会就有多冷淡,唇舌锲而不舍粘她,糊糊唤:“舒舒。” 望舒左右闪躲不堪其扰,“妖!”一成男色足矣,多了让人烦心,按住拱来拱去的脑门,斥他全名:“秦修远!” 第241章 趁你年轻,多生 “不是给我起了字,怎么不唤?” 啧啧,都快上辈子的事还记得呢,“忘了。” “养浩。”秦修远直起膝盖,拉着人坐起来,捏捏人气鼓鼓的脸蛋,“别生气嘛,舒舒。”轻声和人告罪,“日夜想你,想女儿,想儿子,这次天时地利人和,一举拿下南境,咱们就不用再准备一次,再分开一回。那边很安全,我安排了人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造房子呢。” 走上这条路,自己脑袋可以拴在裤腰上,妻儿老小不行,须有退路将人护得好好的,他认认真真描述那处偶然发现的桃花源,“四季常绿,冬暖夏凉,有小溪流,山坡上你可以骑马,挖好池子蓄了热水可以浮游……” 望舒拧了人的耳朵,“闭嘴。骗子。” 有雀跃讨赏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嘛?”委屈巴巴,晌午时馋他那个劲哪去了,这才用几回啊,弃之如敝屣。 自我反省下刚刚第一回撑不过不到一柱香,人便故意找了错处,“舒舒,是不是我让你吃得太多回又太……了,憋得太久,我那个不是……” 又喜提一串猪耳朵。 望舒捏紧他的嘴让人闭上,“聒噪!” 秦修远:…… 夜里却是相拥而眠。 夜里陪着外孙不敢睡死的季娘子熬了一夜,天亮了才睡着,朦胧中腿上一阵热意,她摸着尿床开始扑腾的大外孙猛然醒过来。 天已大亮。 肚腹上一摊新鲜湿热的瘫软女人被捞起来趴在人胸膛上,胸脯被挤得变了形,男人竭力忍下重新玩弄的欲望,温柔替人揉腹,知她嫌弃那处褶皱,“舒舒又聪明又美。” 给他生儿育女,小妇人着实遭大罪,别说那一年艰辛,生产时来回鬼门关,又独自带孩子守家操持军队内务,这两年真是让人吃大苦头了。“……你顾着买卖顾着两娃娃够累的了,还需要给我筹备军队里吃喝,想你想得厉害,有一回我命令都下了,军队回了二百里,遇到你送过来的粮草,又连夜去打粤海了……” “……夜里席地而睡,早上城门一开我便进了城,身上脏污汗臭又穿着盔甲,趁着人少去舒远洗漱,没想到在浴桶里睡过去……你也一直没来客栈,等不及天黑我带着两人穿便服抄小路回来……” 人偷偷甩开先头部队回来,为了隐藏踪迹不露脸颇费功夫,“…一见你,你比我想的更美,舒舒如今丰乳肥臀小蛮腰……” 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望舒:……??色胚! 男人在家那完全不一样了。内务撒手,稻谷丰收之势已定,上正轨的河沼藕田和客栈躲懒,在家看账册。两个小孩能跑会跳,恰逢放农忙假的乐乐回来,带着两娃娃跟着老医师和小绿在后院疯跑疯玩。 望舒自然不得闲,在家办公的男人时不时便以协助妻子盆骨修复肚腹按摩的名义作乱,旱了快两年的干柴烈火那叫一个星火燎原,一时沉迷男色,不知白天黑夜。 幸得还有小日子刹刹车,季娘子得以在偏厅见到夫妻俩携手同来,男俊女娇,女婿拉了凳子让女儿坐下,便一手夹了个娃娃玩闹。 大宝人来熟,想爬上亲爹身上看高高,“出去玩!”一声令下,使出吃奶的劲拖着人的衣裳,一不小心拉开圆领子,饶是男人动作再快,季娘子仍不可避免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咬痕唇印,天! 女婿带着两个娃娃落荒而逃。 迎着亲娘观察的目光,望舒神色分毫未变,“干嘛!” “对女婿温柔小意些。又咬又抓他能不疼?”季母开门见山,跟自个女儿拐弯行不通。 望舒伸伸懒腰,“娘亲你别管。他皮糙肉厚。”反而自己身娇肉嫩,被人糟蹋得厉害! 季母:……想了想还是拉着女儿说了几句闺房秘诀,什么嘴要甜,手摸着部分让人卸力,什么时候用些力好让自己少受些 季母面红耳赤,“…男人瘾重劲大,缠着你时,你此时便要辅助……他几回……” 望舒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只娘亲的法子不大适合自己,“娘亲,我知道了。他有分寸。” 这事上秦修远不追求时长也不较劲折磨她,颇有一一起快活的觉悟,让她多得滋味,他更可以分分钟弯腰去承她。 “好好好,娘亲不说。”季娘子知女婿不可能欺负女儿,心里着实欢喜,暗暗劝人:“趁着女婿在家,事后你多垫着腰,给大宝二宝再添弟弟妹妹。” 望舒捂了耳朵,“不生了。”差点要她命,还生?“秦修远没意见。” “囡囡!别说气话,养两个养三个都是养,趁着大宝二宝还小,赶紧怀上再生个,娘亲一块给你养着。”季娘子圈着女儿的肩膀,压低声音,“你只管生,再生一个,娘亲给你带,好不好?”语重心长拉着她的耳朵让她听进心里去,“女婿今时不同往日,囡囡。” 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 “有时候我真想回到答应求亲的那天。嫁了人,事太多了。”望舒喃喃自语,对着用身体用温柔双重绑架自己的母亲苦涩一笑,真心实意怀念:“我醒过来那年,你和爹爹真的很爱女儿~~” 季母抱着她有些深有体会:“女子就是这样,成亲,生儿育女,一步一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舒舒,不管你怎么想,爹爹和娘亲都是爱你的,也许…你长大了,妹妹还小,就不要和她一个小人儿争啦,你有女婿疼你呢!这比什么都强,所以囡囡,趁还年轻,多生……” 望舒挣开她的怀抱,太热了,热得人想出汗,歪到一旁的矮桌去侧身坐着,神情寡淡,似乎一切了无趣味。 “娘亲,别说了。成亲,花钱多了,我得辛苦做买卖,秦修远对我有责任,打仗更不要命,这么一来,我怕他有危险,觉得他位卑言轻被人送人头,更努力挣钱给他搞后勤,搞得他压力更大,现场上更拼命,恶性循环,升官发财没有回头路!” 第242章 岳父岳母可把我害惨咯 停了停,“遭人眼红,遭敌人记恨,陷害猜疑暗杀就来了。一步步到现在,他去南地出生入死,不就是因为孩子出生,他为人父为人夫更要长远打算,搞大底盘么!我在家兢兢业业,不也是被逼着上赶着协助他?如今回来喘口气,你又觉得他儿子不够,要我再生……娘亲,我们如今说不定一招失算,十个儿子不过是给别人多送九个人头和军功罢了。” 季母心梗,脸色一白:……晦气!“……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还有别的说法呢! “娘亲,皇帝的儿子是皇帝和王爷,谢世子未来会是刺史,因为他爹是刺史。如果没法做个好爹和好娘,也别镇日对孩子嫌七嫌八,看到那些家里有钱有权的爹娘,而自己确实穷门破户出生,我心里又不是没想法!” 望舒气哼哼两句,甩了一对白眼给死死噎在原地的娘亲,雄赳赳气昂昂踏出门,眼角一跳,转头又逮住偷听的大白脸,拉住作势要装死逃跑的男人,气不过回头又说了句,“娘亲,要是你和爹有本事,舒舒也可以嫁个更帅更温柔更……” 先是被她话打击得七零八落摸不着东南西北,跟着出来的季娘子紧接着当场被逮住偷听的女婿吓个半死,神魂还在飘忽不定,又听女儿神经错乱发癫狂,连忙上前捂着她百无禁忌的嘴,“舒舒,娘亲错了!你别说了,求你了,好不好?别说了。别说了……” 只要她能闭嘴,让她跪下都行! 一时望舒扯着偷听的秦修远,季娘子捂着要说话的望舒,双双尴尬定在原地。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见好就收不是望舒个性,她扒了娘亲捂住自己的嘴,继续不温不火,“公主都可以有不止一个男人…” 秦修远看季娘子窘迫得都要昏厥了,脚趾抠地恨不得遁地,终于狠心把大放厥词的小妇人扛起来抱走了,留下扶着门半瘫软的岳母大人好好回神。 这天夕饭,望舒吃到一半,胃口又不好了,对着笑呵呵的季父莫名其妙说了句:“爹爹,如果你是大官就好了,唉!” 季父:……啧!这不来了!心里慌但面上不显,“舒舒,修远有本事啊!” “秦修远有本事,你看大宝二宝打小享福,吃香喝辣还有老头美女陪玩。爹爹你要是有本事,舒舒从一出生也可以含着金钥匙……” 闷咳不停的季父表示好像被娘子传染上头晕眼花的病症,要回去好好躺着休息。 就在人拔腿就病遁的那一刻,望舒还老大不满意抱怨了句:“爹娘身体差,搞得我也不康健!还累了二宝!幸好大宝随他亲爹,一个好爹旺三代呐!我命真苦呀!” 秦修远眼睁睁看着岳父大人夹紧沟子跑得披头散发头也不敢回:…… 几天下来,望舒越发表露出羡慕别人有个好爹好娘,一出生便一步登天,打小养尊处优,荣华富贵,而自己啥啥不行,连个好身体都没有,命比黄连苦,比纸还薄,见老汉拉着老汉抹眼泪,见珠珠靠着人唉声叹气,唱作俱佳,唬得没本事的穷木门户季父季母抬不起头来,连连和女婿说要搬出去住。 在外凄惨得林黛玉,一进卧室头不疼气不喘泪不流,撩高小衣,舒舒服服抬起双脚搭在脚凳上,由着小青刮了层厚厚的玫瑰汁均匀抹在她的肚腹处,修复按摩。 秦修远进来站着看了会丫头的按摩手法,让人退下,自己亲自动手替她推腹,从两侧往里收腹,慢慢震颤,一边观察她的眼色,“力道怎么样?” “还好。”望舒撑着扶手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吸气呼气,最后坚持做一组抬腿动作,完事让人帮忙缠上裹腹带。 “岳父岳母说想搬出去呢,你就别说那些话了。”男人替她放下小衣,跟在举手贴墙站直的人身旁,“我和二老说,有大宝二宝,好好教导便可以了。” “那就搬呗。最好你们都搬出去,清静。”望舒懒得搭理装无辜解释的人,“你比我多那一点肉真赚,不用开口他们通通站到你那边去说话,一会要我对你温柔一会要给你生娃,现在又要我多多生!到时候怕要我给你精挑细选多多的美人,还要我人前给你们斟茶递水,人后帮忙脱衣擦汗…” 秦修远:……!!岳父岳母可把我给害惨喽!连声否认,“舒舒,后面那些简直闻所未闻!” “听起来神清气爽!心驰神往是不是!”望舒不怀好意蔑他。 男人都快给小妇人跪下了,擦擦汗,压着贴墙的小妇人真心告白:“人前给你斟茶递水,人后给你脱衣擦汗,一辈子。”着重咬了期限,为了证明人的诚意,亲自把温水递到她嘴边,“多喝水,舒舒。唇有些干。” 见人直视前方不想搭理自个,连忙换话题。“梁家缴税了,全按你定的法条补足上来。” 秦修远喂人喝水,讨好小妇人,“还说给你备了礼物,我没收。” “今年干旱,有些河沼地可以挖沟放干,一则储水一则造地。”望舒想起个别的事,眯着眼凝重,“全州谨防别人往河里投毒。村里大井注意看管。” 当下荆河水浅,流速慢,投毒的成本小,效果好。 男人闻言沉吟片刻,拉着开始腿软的人坐在大腿上,“不至于这般丧心病狂吧,只你提醒得对,防患于未然。”抓住要下地拉伸放松的妇人,捞起腿给她捏捏,“跑什么!” 跑什么,后面的地雷都起来了,还问跑什么!如今饱汉不知饿汉饥,望舒明儿要出门,对男色不感兴趣,只半天抢不回来腿的使用权,捶他两拳,“啧!明天我出门。” “我不弄痕迹。轻点。”小妇人体力不行,脸皮又薄,他向来注意拿捏分寸。 说要不等人同意,便用嘴给人按摩腿部,酥酥麻麻,望舒实在怕他,再怎么小心都担心怀孕的问题,安全期又不安全,掐他:“秦修远。” 男人停下来,看出她心思,“唔?舒舒别担心,我不留。”除了刚开始那几回,如今他能按捺住及时抽身了。 “害怕。”望舒拉着人,“怎么就没有法子!” 第243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问老医师,那些药伤身得紧。我那样便是最安全的。”秦修远把人抱高贴贴,“说你也不好怀,去年吃大苦头了。” 但谁敢说万无一失?就像老医师也在没想到她能怀个龙凤胎,男人也不敢让她再怀,生完女儿昏迷那会,人流了不少血。孕期惊险更是让他几个月难以入眠。 如今一年多了,看她还在每日为丑丑的肚腹忙活,便知她心下有没说的难过。 没清静个半刻钟,男女相拥又开始干不正经的事,小妇人犹自喘气,按按有些不得劲被创得有点狠的小肚子抱怨男人,“你好粗鲁!” “舒舒娇气得紧。”大手替她暖腹,倒打一耙,“生了娃娃恁勾人。” 身材是火辣许多,只不好穿衣了,望舒叹气, 他一手揉她有些胀痛的胸,一手忙着暖腹,一手好技艺,手下渐渐地又下起连绵阴雨来,娇娇妇人身不由己,“疼呢。” 男人眼色深深印着给信号的娇媚小妇人,铺了厚厚的几层垫被,哄着人,望舒瞥着司马光之心的他,孕期流在她后背的鼻血可不少。 “哦?这回完了就洗洗睡?” 买定离手,看他选正面还是背面。背面刺激但短暂,正面有把握不亏,一次机会。 男人果真低头想了想,最后挑战自我。 果然!……望舒临睡前拍拍注定入眠艰难的小伙子,“好啦,多大~点~事!”字音在点处婉转回音。 不过是劳资数到三的事,虽然也数了几遍嘛! 挑战失败的白俊恶龙红了脸,低声咆哮:“舒舒闭嘴!” 切,望舒安安稳稳枕着人入睡。 季家二老终是被女婿留下来,“望舒刀子嘴豆腐心,岳父岳母知她无意。我们夫妻二人有商有量,从未有过意见相左,望二老不必忧心。” 相比近来早出晚归的女儿,女婿倒是在家时间长,陪儿子去院子里捉蚯蚓引鸡逗狗,牵着仍走得踉跄的女儿去看花虫鸟鱼。有时唐伯和张三或别人来了,他抱着女儿牵着儿子去书房,儿子吵闹捣乱时轻声提醒,“大宝,收起来。”“大宝,过来和妹妹一块玩。” 始终乖巧爱笑的女儿跟在他身上生根一般,人走不快,不是抱在手上就是牵着指尖,望舒每每看到人高马大的男人伸出一根尾指让小小豆丁牵着原地磨蹭走就好笑。 “你好好给大宝二宝刷刷牙。” 望舒拉着皮糙肉厚的儿子,用软软的猪毛刷子演示一遍,“喏,像大宝这样,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这个角度,每天一遍。” 点点捂着嘴不喜欢刷牙不爱洗澡的女儿,“让爹爹给你刷,长大了牙齿白白净净的,人漂漂亮亮的。” “妹妹,刷牙!漂亮!”大宝掷地有声,他靠着娘亲,说完不知不觉就想往人胸前拱去,被亲娘挡住,也要埋在人胸膛里撒娇。 秦修远用刷子沾了一点点牙粉,单手抱着女儿坐上大腿,“二宝,来,刷牙牙,爹爹轻轻的,二宝,啊,张嘴……” 夫妻俩撩了袖子,一人一个给人刷牙,将娃娃泡在小澡盆玩水洗身子,兄妹俩看起来差了一岁,却从来不吵不闹,胖子一拍水面,兄妹俩蒙头盖脸一头水,“呀!”,玩得乐呵呵。 望舒见状就跑了,吩咐男人,“玩得差不多就捞出来。” 这倒好,望舒还在埋头核账,男人一手一个抱回卧室来,又陪着丢绣球捡绣球玩,等女儿累得睡过去,人抱着儿子满屋子转着哄睡,睡着了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她生的两个娃娃样貌不俗,五官分明,一双或黑或蓝绿的大眼睛,纯冷白皮,男孩健壮有力,女孩精致五官又隐有大气,都是随基因强势的亲爹更多些,颜值挂。 也怪不亲爹焦虑得过了白日立马征战四方,在他心里,儿女像自个有异族样貌,反倒是坏事,做爹的必须得快快为儿女安排强大的安身立命之处。 “女儿的眼睛有些蓝色。”只是黑色更浓。男人撑在榻边又细细打量一对熟睡的儿女,将今天的发现告诉妻子。 “又如何?漂亮小姑娘。”望舒将账本合上,趴在他身上一起看,两人的长款睡袍同色垂坠着相依相偎,“今天喊你爹爹没?” 秦修远不在意这个,“没。女儿睁眼时明明是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怎么会变了呢? “睁眼时她比小犬还弱唧唧,如今她都学步了。你这个好爹爹,女儿长大还不高兴?”望舒捏捏他的脸,插科打诨,“好啦,我的大将军,把人抱出去吧。睡啦!” “以后……”秦修远拉着乐观的妻子,想了想又不说了,“留在这睡吧。夜里我起来看。” “如果想陪他们睡,小心点,别翻身。”望舒给人说了个从老汉那听来的真人真事,“有些大人睡着了翻身把娃娃压着闷没了的。小孩子睡相不定,东倒西歪,你外边拦住。” 望舒睡得死,从来不和娃娃睡一起,也不许别人和娃娃挤在一块睡。兄妹俩有很多柔软的小软枕,打小裹尿包自个睡,旁边搁人守着。 岳母说妻子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第一个不和娃娃睡,也不准别人陪睡娃娃的奇葩娘亲。 秦修远从不止一个人处听过这些话,但一对儿女长得好,连弱胎的女儿也稳稳当当,儿子四仰八叉,女儿乖巧,睡得香甜。 “舒舒,带娃娃很累,辛苦你了。”秦修远拉着要回床的女人,拍拍大长腿,“请辛苦的娘亲坐一会。” 他细辫子未解,发髻未乱,俏脸蓝眼,诚意邀请。望舒吻了吻最爱的蓝眼睛,“我知道孩他爹爹出生入死,也很累。” 卸在客栈的盔甲,刀痕划痕岂止上百,那般闷热的天气,他盔甲不离身,后背热得长痱子,最后又生生磨破,留下些许痕迹,不细看发现不了,从梁家南家征上来的税银仍不足以给付伤亡士兵的抚恤金,八犬只回其二…… 如今又开始屯粮屯钱征兵练兵,升官发财没有回头路,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 男人抱紧亲吻自己的妻子,熄了烛火。 一切尽在不言中,无声胜有声。 第244章 夜夜做新郎新娘 天还没亮,小绿端着一大一小两碗鱼肉糊糊回了偏厅,季娘子一宿没睡好,自打娃娃出生,都是她守着睡的,如今被留在正房一晚,心里空落落的好不习惯,看着门外天色,“哎哟,孩子该起了。” 说着正房的灯微亮,走出美姿容的俏将军来接了糊糊,“岳母大人。这个我来。” “舒舒醒了,大宝二宝醒了?” “都没。”男人接了糊糊便进房,抱着有些惺忪的儿子换了尿布,擦干屁屁,穿上小衣,在里间和儿子大头碰小头,“大宝,娘亲还在睡睡,咱们轻轻的。嘘!好不好?轻轻的。” 一旁妹妹还在睡,秦老大没白天咋咋呼呼,靠在亲爹怀里,挂着围兜,自己捏着小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味道好极,胃口好极。 秦修远稍稍试了试味道,无刺的鱼肉和米粉混在一起香香粘粘,无油无盐,小子吃得如同山珍海味一般。 随后同样的流程,爹爹抱着,哥哥看着,秦老二慢条斯理用朝食。饭后兄妹轻手轻脚跑去拉起帘子看睡梦中的娘亲,老大吭哧一下就爬上去,把跟在后面还在蹬腿用力的妹妹一拉,兄妹俩看懂亲爹的示意,不吵不闹,在臂弯里拱个位置躺下来,听着娘亲的小呼噜,一人一侧接着睡。 久而久之,被两个小家伙或围观起床或压着袖管睡,望舒慢慢习以为常,偶尔秦修远早出门,小青便进来看着。 中秋过后,望舒一早醒来便有些胸闷乏力,束胸夜里早被人偷去,敞着怀撑着床歇好一会没缓过来,隐隐喉咙作反,干呕几下。 心头不妙,被某个可能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顾不上下床洗漱,立马派人叫来珠珠摸脉。 美人一袭薄袍,遮不住秀丽江山,更遮不住登高探寻人留下的深浅痕迹,黑发披散,皮肤莹润有光泽,只当下有些苍白。 “别生气,脉摸不准。”珠珠拍拍准备要砍人的小妇人,“胸一直胀?”掀了衣领,啧啧,将军爱重之地,这密密麻麻的痕印…… 夜夜做新郎新娘的人啊! 望舒脸红,一大半是气的,想也知道底下人私底下怎么想自己的!男人作乐,女人承担结果,天道不公!至于敞怀给人看,即使是全程围观她产子产女给她接生的人,心下还是隐隐羞涩。 温凉的小手揉了两圈,珠珠见人心绪越发不平静,很快下了结论:“夫人,不是怀孕。你回奶了。” 轰!大喜之后是大吃一惊,望舒抬头:“什么!”她戒奶都快一年了!“怎么会!” “应该这几天能出奶。夫人不必惊慌,珠珠见过产后奶水十多年不绝的妇人。”小医女一副我见过世面,你这只是小意思的表情安抚人。 问题是,她不想!这两处变大使得她没法安心穿最爱的衣,如今孩子都会跑了,跟她说会回奶??!! “有没有什么药?”这次不论什么药,她都要咽下去! “顺其自然吧,夫人。” 秋高气爽,望舒心情坏到了极致。 一身圆领袍服身姿笔挺的男人端着饭菜进来,要扶人起来,“舒舒,吃点。”被人推开。 “你最爱吃的虾米蛋羹,手打鱼丸,凉拌藕带。尝一尝罢。”男人拉起几天不肯吃饭的女人,手上拧了帕子轻轻擦擦胸前微溢的淡黄色液体。 “呜呜!”望舒见状又开始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男人像哄女儿一般半抱着人,“舒舒,别哭了。哭多了身体受累,这会慢慢好起来的。” 万一呢,望舒绝望,娘亲还责怪她是断奶断的早,没给娃娃们喝完! “呜呜!”这些荒谬的话换作以往她早滔滔不绝堵回去,现在只想一个人放声大哭。 只她哭起来总是无声落泪或小声呜咽,最伤身的法子。短短几天,少吃少喝啜泣不停的小妇人精神差了许多,身体底子差的人,平时能吃能喝看不大出来,这下一把暴露了。 老汉过来看了几回,回头跟同样狼狈的秦修远说:“小姑娘心思转不过来,抑郁在心。唉呀,其实没多大事,她往常老厉害老能干的一个人耶!”挤出来就好,这不还有爱她如眼珠子的相公乐意至极嘛! “老医师,有没有药?症状几时好转?”这话他这几天不知问了多少遍。 “开导为主,她的身体还是别吃药为好。要补了东墙,西墙不稳。就跟那房子梁柱一般,不适合换其中一根房梁,不好动手。”老汉以手捋捋被娃娃抓得凌乱的胡子,隐晦拿房子打了个比方,聪明人,不必说得太清楚。 虽是危房,但能住人。若要维修,无从下手。 过得几天,秦修远抱着小日子痛得死去活来的小妇人,忍不住红了眼。 “舒舒,舒舒。”许多年不曾痛得要满地打滚,明明一切早都在向好转变…… “舒舒,以后我给你弄干净,你一不舒服我都在,我来弄,好不好?由它去吧,舒舒,我知道,生娃娃,你吃了很多苦头,我又一年不在……以后我好好陪着你,给你按摩修复,穿那漂亮的仙女衣裳,好不好,小姑娘…” 望舒不要人抱,静静侧躺蜷缩不声不响。 “娘亲!” “娘亲~” 声调完全不同的两声呼唤,脚步“咚咚”“哒哒”,娃娃的手就拽上了她的手臂,“娘亲!” 一阵热气,望舒睁眼看人穿着一套和妹妹同款的大码花衣花裤,捂肚子的手从后颈伸进去探了探,粘腻一手汗,在孩子身上擦擦手,把终于登顶的女儿拉过来摸摸,皮肤有些凉,问干站着只会喘气傻笑的男人,“谁看孩子的?” 小绿抖抖缩缩进来,望舒坐起来让她自个摸娃娃的后领子,质问她:“眼睛上长了两个洞吗!只会眨眼不会看!” “夫人,是…是……让穿的……”小绿为难,漏过称谓,左手揪右手,右手绞左手,两条眉毛紧紧纠结着。 这边小青寻了件无袖连体短衣给胖子穿上,妹妹换上稍厚的长款花夹袄,两个小家伙往望舒身上拱个不停,娘亲重娘亲轻唤上瘾,望舒一时头大。 “你!”望舒着重咬着字,小绿哆嗦听着,“看着娃娃体感穿衣。话不过三。 ” 这是第二次。 第245章 下回我送个更好的 从此不管望舒是醒是睡,得了早起老爹亲爹的关系,胖子横冲直撞,妹妹跟在后面踉踉跄跄,兄妹两唤着娘亲就往房里闯,等人一醒,胖子手边吃着什么都好,包子馒头米糕,捏着就往人嘴边鼻子里怼,“娘亲吃!” 着实让人生气,只望舒一看瘦瘦小小的女儿也乖乖巧巧凑过来挨靠着自己,小手撕了小块馒头秀秀气气递上来,满怀期待地看向自己,“娘亲饿饿,吃~~” 顿时抚平要炸掉全世界的愤怒,按捺住想把儿子扔出去的暴躁,擦擦被胖子塞得要变形的脸,拨掉馒头渣渣,半躺着仰天长叹。 于是,夜里是一家四口一块睡的。 一对小猪呼呼睡在最里侧,最外侧的男人往里侧身搂着妻子,吻吻人的发顶,“明日我俩去城外爬爬山?” 有女儿这个福星,小娘亲总算从身体不适引发的心情不振中振作起来,秦修远打算带她出门散散心转转心绪。 “不。”望舒惫懒,一个字,“丑。”丑得不想见人,迟迟穿不上合心意的衣裳,她连爹娘都不乐意见,况且出门。 “哪里丑?舒舒,当年你若长成如今这般美,许嫁个更帅更温柔更有权势……” 望舒往后一靠打断男人的调侃,“你赖!” “咦!”男人连忙空出一丢丢安全距离,听得她指控自个当年赖脸不肯退婚,一边忍痛一边忍不住得意:“第二回见你,你作女侠,有趣得很,人又可爱,装得凶巴巴,主意大,我想着若你做我妻子,我恐会头痛,但家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你主意大,我都让你便是。” 那回大病初愈的望舒还是干巴巴的瘦弱女孩,在街上装女侠追杀亲爹纳命,当时便想着除了日复一日的练武对打声,家里就稀罕这样的娇斥声加入,当晚果真又甜滋滋想了半宿。 望舒:“看你老实巴交,实则算盘打得精啊……” “老实人哪里能娶上媳妇啊!……吃馄饨那会我俩独处,靠得那么近……”小姑娘单刀直入想退婚,“你还记得不?” 当然,旁边还有带着娃娃哭唧唧的夫妻,曾想着命不久矣,如今不知不觉成亲第八个年头,还添一对娃娃,真快,望舒感慨:“你这人扮猪吃老虎,我算是遭了你的道了!当初欠了点狠心,如今嫁了人还不如那时候舒服自在。” “……姐姐,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大狗么!狗可以,猪我不乐意当。太脏了。” 呵!“猪哪有你这脑子!还我的舒服自在好日子来!”望舒回头拉着人的衣领嗷嗷叫屈。 美滋滋低头配合的秦修远:……这样的话听了两回,真想拉着人打屁屁,但占大便宜的是自己,他把人直接翻过来面对面一板一眼承诺:“舒舒,再等个几年吧,就有自在的日子了。” 至于想要舒服日子嘛,他可以立马安排。 男人所理解的舒服都是下三路的低级趣味。望舒无语至极!!!!! 孩子们在一侧睡得香甜,望舒扛不住心理冲击,躲着他的手:“你就这里?” 房间很大,小榻,桌椅,梳妆处,里间。 男人扫视一遍,心生欢喜,往人的耳后轻轻呵气,单手一捞人,那边帐一放瞬间隔绝了睡得香甜的儿女…… ………糊着厚厚窗户纸,四周垂下帘子的正房,永远热情似火,热情到烛火无力陪伴,明明灭灭间似乎想透露更多信息,缝隙里光影四散。 外边大多习武,耳聪目明,主公主母感情好,这个关头人早捂了耳朵跑得远远的。 小青跑到灶下吩咐烧水,心下安定许多,夫人心情身体好转,将军又求得和好,夜里忙碌的日子远比两人整日闹情绪强。 小孩被转移的小绿也跟在一旁守着,小青让她去休息,“你去睡吧。我一个人能行。” 正房有凉水缸,待会自己添两桶热水到门前就行,之后由将军捯饬就行,这时间没必要两个人白等。 “小少爷和小小姐会不会抱回来?”早不是当初懵懂的丫头,小绿被小青私下开过小课堂,只两娃娃还在卧室,她如何睡得着。 这个小青说不准,不若平时,今晚以她耳力察觉不到太多声响,二人应该是顾着娃娃在的,“应该不会。” 小青从不掩饰她对这些事的熟稔,知分寸懂进退,能自由进入主卧室,光是后面这一条,羡煞旁人,小绿不由自主:“青青,夫人真看重你。” 夫人看重,将军自然看重,这府里能得这二人看重,在荆州说话都有个响。 小青摇摇头,“嘘!”一静,小绿才猛觉正房里突然消了声。两个丫头屏息做好准备,心里不约而同猜想着:如无意外,这个安静只是暂时。 卧室里,秦修远一边暂歇一边抱着人翻柜子。 “臭男人!讨厌!” 臭男人单手里拿着个玉石玩件,在掌上来回滚动,一手颠颠桃花粉面羞怒的小妻子,“不如我吧?”追问她私下怎么过日子的,望舒埋脸捶他,“你太欠揍了!” 望舒不想回答日己的问题, 谁知最热遇最冷,女人抽筋,“!!凉啊!” 这个混蛋! “娇娇,下回我送你个更好的。更自在。”他初回手生,手艺不行,很是不满意它的成品。 ……望舒只想将他大砍八块以卸心头之恨。 许久,两人躺倒摇椅里,嗷嗷无力的望舒吐出了一直咬着的棉线球,恨恨又小拳拳捶他,牙痒痒:“坏蛋!小贼!” 这家里就没他发现不了的物件,怕是趁她出门早躲在房间早翻了个底朝天! !!!!! 男人抱紧她,一起依偎在梳妆台上。任由小妇人爱的小拳拳密密敲下来,如同朵朵牡丹开在心口,花开最盛,艳丽动人,芬芳四溢。 他满脸陶醉享受,还把胸膛送得更近。 敢情打他还让他享受上了! 秦修远老老实实,“跟你亲我的感觉一样。” 望舒气得要咬他。 嘿嘿,秦修远笑得开怀,两人紧紧相拥,身心感受这一刻。 第246章 人菜瘾大 屋内的烛火似乎受到了波荡,明明灭灭,有小儿咕哝的咂嘴声传来,望舒动了动麻痹的身体,“唔!”那边小儿似乎翻身,男人把小妇人扶好靠着镜子,拖了凳子靠背给她搭腿,从地上捡了睡衣随便一裹,回床给儿子换了尿包,哄睡妥当。 出门提了热水,回来抱女人,“舒舒,冷不冷?”桌上淅淅沥沥,有她,有他,情况特殊顾不上,所以洗漱的时候按着人的肚腹用手洗得仔细,望舒撑在桶沿盯着人作乱的手,腿瘫软得如同糊面条,“别了……” “舒舒,还想。”男人松了手,从背后靠过来撑着人的腰,望舒累得只想睡觉,“明天吧,好累。” “明天我从背后……”秦修远抱着人轻轻摇晃,水纹一波一波,望舒笑笑,温婉依他,“唉,出嫁从夫嘛。就是到处乱糟糟的。” 还一处处作案现场痕迹。 “我收拾。待会你先睡。”没把妇人出嫁从夫那句话当回事,男人从善如流。 看着小秦搓澡工开心上钟,望舒问他:“不腻吗?”问完自己想想,确实不腻,临产那段时间激素作祟,甚至开指当天,一下馋瘾来了还把人咬住,别人是痛不欲生凄凄惨惨开指生子,她是玩着男人开了指…… 羞死人了! 刚好男人站在桶外弯腰给她搓澡,一转头便是那天重现,无遮无掩,蠢蠢欲动。 她侧了脸,红扑扑的脸蛋瞧了眼,秦修远心领神会,给人慢慢挤了奶,趁着喘息那会,稍稍送到她面前,小妇人嗓眼浅,浅尝辄止。 男人给她重新漱口,裹上睡袍抱着人哄睡。 第二天秦修远准时抱着女儿牵着儿子去偏厅用朝饭,“岳父,岳母。” 家常袍服的季父季母点点头,一人招外孙,一人揽了外孙女逗乐。对总是缺席的大女儿习以为常,论家庭地位,女婿得往她身后排,灶下始终为她备有热吃食。 况且女婿每每着高领袍服还不编辫子,仅仅颅顶头发挽发髻,四侧披发……一般都是遮掩浓情蜜意太过留下的证据,二老心中有数。 两个小家伙必须自主进食,妹妹小手不稳,握着小木勺,偏移的角度,只舀上半勺鱼肉米糊,摇摇晃晃送到嘴边,一路倾倒,最终糊得满嘴都是,她伸出小舌头舔舔嘴边,这就是忙活一阵吃到嘴里的成果。 大人须有极好的耐心和忍耐力,不能喂不能擦,只能握着小人儿的手调整角度,“来,慢慢地,张嘴,乖乖。” 早已经吃饱又灌了一杯牛乳的哥哥看着妹妹直乐,想转身跑出去,有人眼疾手快拽着三两下落地转身要跑的逆子后领子,“大宝,等妹妹吃饱。娘亲还在呼呼,不准吵她。爹爹带你们出门去。” 胖子期待靠在亲爹大腿上,看着妹妹慢吞吞,性子急切:“妹妹快!” “锅锅~”二宝加快了舔嘴唇的动作,可爱得亲爹抚额,又记起不准在娃娃跟前有失望愤怒大叫的家训,连忙调整面容,给女儿竖起拇指点赞,“乖乖,拿稳,慢慢,张嘴,好厉害!”驰骋沙场的将军大人愣是含着饴糖般,带着儿子一遍遍鼓励女儿。 一顿朝食下来,花猫脸,衣裳脖子都沾了糊糊,亲爹抱着人进偏房擦干净换上花衣花裤新鞋子,看着女儿跟亲娘一般娇娇嫩嫩,心情越发愉悦,给女儿绑上小揪揪,顺带给胖子绕了两圈,一边抱着一个,左右开嗦,惹得娃娃咯咯笑。 望舒起来得知儿女跟着亲爹去了军营,摇摇头,“跟着种田开客栈的娘亲,就去玩泥巴睡客栈。跟着舞刀弄枪的武夫亲爹,这不去看真刀真枪去了。” 选上一套浅绿色的宽袖长袍,见人摇头,小青便选了双绕曲裾,裹胸收紧,望舒闭气,曲裾太考验身材,束紧闷得慌,鼓鼓囊囊的,不得体。终是换回宽袖窄腰长袍。 一身的痕迹落入小青眼底,闺房情浓的痕迹斑斑。前些日子夫人和季老夫人间的矛盾不是秘密,如今见她肚腹处遍布手印,穴位存着按压痕迹,明了夫妻心意,趁着给人编发,手上灵活,低头说了句:“夫人,若无怀胎之意,得不许留在里边。按压肚腹效果不大。” 还想子承父业,诚不欺我的望舒:……咳咳,“我知道。”当时突发情况,不好宣之于口。 你若不让丫鬟动手,自己累得不行,让人动手帮忙,只许多事留痕,不好整。 夜里秦修远开始他的亲身体验百变美妖精之旅。 塌腰的小妖精身穿各式紧身长短裙,若隐若现,将军的号角大震四方,虽勇猛有余,却……不足。 男人抱着身着包臀超短裙上露下现的女人有些泄气,“我一看就上头……”根本没法思考,雷声大雨点小,几日了灰心得很。 偏偏人菜瘾大,望舒有些不乐意,“按原来的嘛!后面有些不舒服。”杵得太狠。 “再来。你别扭扭。”刚看人扭臀摆腰直流鼻血的男人红着脸央求妻子别卖力表演,望舒没法,手把手自我教化,难度降低,扶着衣柜,先上视觉冲击没那么大的,款款唤他:“将军,么么哒嘛。” 被自我打击的男人这下发现了新大陆。夜夜展示雄风,还专门做了张宽矮凳,变着花样把站在上边的女人哄去门窗镜柜甚至床柱上,慢慢地,让人微微弯腰,越弯越低,进一步有一步的欢喜。 十一月的第一天,巴州的战报到了。 彼时望舒和季守在客栈核账,忽闻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隐隐有稚嫩的欢呼乱叫声,法令禁止牛马驴在大街急行,素日无人不遵守。 “这季藕带……”望舒停下,手搁在账册上不再说话。敢这么做的没几个人,能这么做的缘由更没几个。 小青一看一回头,果然!“夫人,是将军。” 说曹操,曹操到。秦修远左右各抱个娃娃大步跨进包间,不避讳忙着行礼的季守和小青,走近望舒身边急急抱着人:“巴州开战了。我须立即带兵前往。舒舒,又要辛苦你了!” 第247章 一步登天梯 她的丈夫是一名将军,望舒点点头让人放心,巴州开战?倒好奇:“谁领兵?” “是刺史大人。”秦修远拍拍人的后背,“没事,我直接从军营走。无论何时你带好护卫,带着娃娃,等我回来。” 把人猛嗦几口,转身就跟披荆斩棘的勇士一般,走得决绝。 “秦修远!”望舒摸着脸,情不自禁走几步大声唤住眨眼下了半副楼梯的男人,男人顿步回头,见她眼色似有话要说,毫不犹豫噔噔噔又跨上来。 “你们下去。”清退旁人,留下两个娃娃好奇看着这边门一关,那边就是搂在一块说悄悄话的爹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望舒揪住他的耳朵,心如擂鼓,犹如赌徒最后一刻选择将唯一的筹码全部压上去,艰难吐字:“冀州后方空虚。” 冀州连年苛捐杂税,今年夏季旱灾,秋季蝗灾,皇灾的流言不绝。 天下没人不知道冀州后方空余,但谁有胆量去赌天子之地!秦修远心如擂鼓,神色凝重,荆州兵力不够,路途太远,巴州有军情…… 洛阳,长安……皇…… “鞭长莫及,荆城……”他一下有些慌乱,娇妻幼子幼女,这一去风险甚大,此前不过浮现的几息荒谬念头,如今念头扩张…… 望舒脸色也算不上好,将男人的耳朵扯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句:“内部民怨沸腾。种猪那边又紧咬不放,万一破了老家伙的城,种猪肯定会来收拾我俩。” 男人看人踮脚辛苦,一把将人托起,两人交换个忐忑眼色,望舒心也不平稳,靠着动摇心慌的他意有所指:“民心才是众望所归。煌虫在荆州几近灭绝,天命如此。” 紧紧抱着人,上下牙齿相互打颤,似乎这样才能相互按住急剧跳动的心脏,“夏桀无道,商汤讨之,蝗灾天意,内有奸恶,人人得以清君侧。……”她思绪不停,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种猪先登长安,我俩最好的无非是死守南方。若你先登呢……” 先登都城之功!一步登天梯! “舒舒,你觉得我……”男人轻声问。 “你比他们都好。”望舒立马鼓励他,亲吻他游移的蓝眼,“尽力一试。不行,我们再死守荆州以南。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骑兵盔甲不离身,步兵轻装急行军,我们有很多干粮……千里奔袭,杀个前方措手不及……” “万一前方言和……”扭成一股劲,南方蚊虫多,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望舒给他鼓劲,“若保皇党和叛党能合作,那皇族和那个小玩意不是在你手里,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小娃娃玉玺一盖,你就是天降来清君侧的神勇大将军……向来为人正派,行事规矩,不纳妾不狂妄,荆州百业俱兴,居民安居乐业…你长得俊,骗人容易…”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的小文章一篇总是接着一篇。 秦修远召了所有在荆城的将领到府中议事。 直至烛火四亮,习惯亲爹夜里哄睡的两个娃娃跟着娘亲一块贴墙,直勾勾看着门口,三句不离:“爹爹?” “有客人在,忙呢。大宝带二宝上床去睡觉。”望舒话一出,一胖一瘦摇头晃脑不乐意,嘟嘟囔囔:“等爹爹!” 换上棉睡袍的望舒以身作则要闭眼作势睡着,小儿翻过来“摇醒”她,“等爹爹!”女儿也在她怀里蹭,“娘亲,等~” 大力士儿子伐木拉锯般,能给她脑浆摇匀咯,女儿蹭来蹭去,睡袍抹胸逐渐稀稀拉拉跑位了…… 秦修远老远就听到里边一口一个爹爹一个等,跨进门来微暗的烛火光里,大床上小妇人装睡任由小儿小女殷殷推拉磨蹭叫唤,唯有整个人眉头紧皱衣裳凌乱,就不睁眼…… 走快两步,将闻声抬头见了他就嗷嗷要下床的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一手一个抚背哄着,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么神奇?望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看,本就强撑着不睡,两个小家伙没一会居然都在呼呼了。看人下巴点点里侧,她起身掩了睡袍,把两个小家伙的铺盖铺好,看他轻手轻脚安置女儿女儿睡下,铺上小被子,转身搂着人的脖子被搂出蚊帐外,动作一气呵成。 “如何?…”望舒刚着急问出声,便感觉人的…………男人!!!! “辰时北上,天亮就出发。”秦修远快速回答,一边回答一边争分夺秒,面上不显,语言霸道:“今晚你陪陪我。” 望舒揪着人的衣领子,竭力找回平稳的呼吸,还今晚陪他?!凡他在家的日子,不是烦大姨妈就是在烦他,有时候都想无中生有发个脾气,躲躲出勤。 “都城………美人多……”勤劳的大蜜蜂又见人脸色起粉,秦修远把人放在梳妆桌上,真心表白,“我全都是你的,好不好?” 无赖就是会说话,还以为他有什么绝世大宝贝要送人呢! 行动上欺负她也就算了,望舒想扇他,“滚,你嘴上还要占我便宜!” 秦修远:……嘿嘿,“我送上门来了!” 望舒后背靠在他身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既然无法反抗那便终极躺平,“早歇息……”要急行兵还想通宵达旦,他能,她也不许。 “舒舒,皇宫中镜子光可照人,纤毫毕现。”男人没驳她话,反而百忙之中另开话题,望舒懒懒抬眼和镜中不忘用视线虎视眈眈自己的人遥遥一对,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镜子肯定是天下最好的……”高质量能照全身,光可鉴人。 当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男人更是激动,手上稍稍用力………,“还有呢?” “将军………” 男人把人抱起来,转了个身面对面,望舒不爱穿足袜,又有洁癖,也早习惯被搂抱着足不着地,被人继续追问她避而不答的问题。 在狂风暴雨来临前,她以问代答,磕磕绊绊,“不知玉玺…………”贴在耳边好一番做作地大胆对比,引人畅想,激得男人脸红脖子粗嗷嗷… 男人!!女人支离破碎,紧紧被男人箍在怀里…… 第248章 将军北上了 男人何时离开的,望舒并没有印象,只知一觉醒来,身子如同被五马分尸遭受车裂之刑,“啊~”试着张嘴发声,暗哑如老妇,艳阳高照,房间空无一人。 小青敲敲门,端了水喂她,“夫人,将军卯时已出发。他将大宝二宝抱到偏房了,如今珠珠姑娘陪着耍呢。” 卯时,那家伙一夜没睡!望舒恹恹的,被有力得手臂扶着下床去小解,疼得她直骂秦修远的祖宗,“尼玛!” 将军勇猛自不用说。小青给人轻轻擦干净,任由腿脚无力的夫人将几乎全部重量压在自个身上,碰到哪哪都叫疼,嘴里叽里咕噜得嚷着不好听的话语。 平时夫妻恩爱不若此番临别,正房的烛火整夜不熄,可不累得人直不起腰,走不动道。 只将军一本正经抱着熟睡的儿女到偏厅,吩咐送水时,真神清气爽……最后洗漱完离开时脚步轻快,哪里看得出他一夜辛劳…… “夫人,要不要再泡个澡?” 昨晚男人替她洗漱,她早没知觉了,遂点头。 温热的水抚慰疲乏,望舒没力气,自己啥底细贴身丫头早知晓了,也就任由小青拿来花精油替她按摩头部,不忘叹息一句:“男人女人体力上的差别太大了……” 夜里招呼十女,也许真不是神话。 “将军勇猛,天底下亦少见。”小青夸了男主人,便将早些年的见闻挑两件说给女主人听。 “……肥胖如猪,不过可怜一个拇指指头大小,费半天劲,汗出了两身,没得半点爽快,便累得瘫软……再有那文弱书生,脚不能挑手不能提手无缚鸡之力,便早早交代了……须另有侍女出力相助……” 望舒疲乏尽消,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劲鼓励她接着说自己最关心的,“……猛男呢……猛男!” “……那勇猛莽夫,不知体贴,床散地摇,只顾自个快活,那个姨姨去了半条命,幸得有老鸨听闻叫声凄厉心下不忍,另送了人进去……” 噶了!望舒听得愤懑,“草菅人命!” 猛男可能是莽夫! 大棉巾裹着花香四溢的头颈,小青将人扶出来,见她似乎整体舒缓许多,心下有数,不过是行房时间长累着了,并没受内里非人搓磨。 给她擦干身体,让人趴在摇椅上,继续抹花精油,嘴里不停:“可不是嘛,青楼女人命贱如泥,那个姨姨那处坏了,也多久就没了……” “是裂了?还是染病?” “裂了……吃喝拉撒都是钱,唉……没等好转又接。自然也有染病,那顾姨便是……” 听得望舒翻身过来时还是眉头紧锁,这一刻她无比希望秦修远能有大作为,起码以后她能有变更这些腐败法令的权力…… “将军北上了。”望舒撑着头,淡淡说了句。 小青的手颤了颤,素来寡寡的面容此刻透露出惊慌来,却还是强忍着镇定:“夫人,奴婢日夜期盼将军早日得胜。” 男人一走,又是急行军,望舒在后头忙昏头,无论如何荆州及以南绝对要保证固若金汤,重中之重,唯有武器和粮草。 望舒一口气见了梁陈南三家家主,钗环全无,素面朝天,一身赤色胡服显出姣好身段来。 人从门外进,步子慢悠悠,唐伯没见过夫人急行快步的模样,自在淡然,漫不经心,一派高贵。倒见过将军跟着夫人不得不一步揉碎三步的磨蹭迟缓。 走前一步为她介绍,“夫人,这是梁家梁举,陈家陈杰,南家南皓。” 都是读书人起的名字,望舒扫一眼三位年轻的军火商,点点头,在上位坐下,再细细打量。 素色长袍,身姿笔挺,带着书生气。 打断南皓的见礼,“不必虚礼,都坐下吧。” 直接开门见山,“事发突然,如今的形势三位心中有数,望舒就不班门弄斧了。今日请三位来,是想让诸位将库存的所有盔甲刀剑立即送往军营,接下来举我们四家之力做好兵士的防御武装,我保证,一荣俱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聪明人说一半,留一般,听者自品。 唐伯为三人呈上望舒签字并加盖将军章的合约书并一张地图,“诸位请看。广袤天地,远不止南地。” 地图上有大良朝如今探明的各大铁矿、盐矿甚至黄金玉石矿山…… “做生意不能单凭一纸合约,我以南地为定金交付诚意,凡你们今后的诸如种种矿山,七三分成,我七你三。” 三家家主一看合约,大致内容不外如此,南家早已缴税投了诚,见此连忙劝说游移不语的梁举和陈杰,“把握此千钧一发之时,荆州及以南大有可为。” 何况远不止南地。 未等人回答,望舒没啥耐心站起来,“武器越优,兵将越猛。妻离子散父母丧子的悲剧便能少些。唐伯,我去书房,你等一柱香。” 有丫鬟上来燃香,妇人头也不回袅袅而去。 要贴身跟人的唐伯自是不会停留,随人而去“小红,你等在这。” 刚到书房的望舒便收到了三家签字的合约,根据合约库存全出,日夜开采锻造,张三第二天便派人往巴州送了五百套盔甲。 巴州府衙。 “哈哈哈!”书房内一阵豪放大笑,韩霸天一改平时不修边幅的模样,盔甲在身,竟有了几分凌厉。 “秦将军带兵北上,命我等死守巴州。将军夫人筹了五百套盔甲并刀剑,明日便到!”他翘起二郎腿,对着屋里严正待命的几人说:“先死里守,再打,我们也不怂!夹紧沟子巡逻!” “是!” 待人走后,巴州县令干脆也跟着跷二郎腿了,这几天累死个球,“寨主,轮到你去守城了!” 韩霸天也瘫在座椅上,“妈的,天天来虚的,累死老子!”不过,他心情大好,踹了一脚二寨主,调侃他:“军师大人,这个地盘够大吧,秦修远又去打了!” 二寨主文弱书生,被他踹得连翻白眼,“停!” 两人平息下来,书生唉一声,隔空点点头,“秦将军是真勇啊!谁能想到啊,黄雀在后!” 说着喜忧参半,“京畿之地,怕是不易啊!” 第249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韩霸天倒不怕,“大不了退回来,南地够大!平时你看他正派,上了现场,他路过那些快死绝的人都得补一刀。”说着疼在自个身上似的,抖了抖,“冷静冷血得可怕!” 书生瞥他一眼,“一个在大氏和大辽手里快速从小兵一路干到将军,早就清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那也是,韩霸天得意,又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怎么样,老子没选错人!” 书生五脏俱震,看人还露出一副“瞧,老子慧眼识人”,无奈至极,跑到人对面的椅子瘫下来。 “赶紧去巡逻!秦将军抄人老巢,别自个老巢让人端了!” 说得晦气,韩霸天站起来,大长腿又踹了一脚,木凳子摇摇欲坠:“你他妈吃素的,别整得老子的城墙和兵是吃素的。起来,通知百姓把家里的镰刀榔头磨亮,树杈削尖,别一夜让人噶没了蛋,抢走了女人!” 那聪明不输自个的小夫人可是说了,雍州一动,怕川州捣它老巢,后面又跟着滇州,两两制衡,都是坐等两虎相斗想收渔翁之利的老家伙。只要他抗住巴州,滇州被高山困住,动不得南地,她那边死守杭县和荆城,北上是急行军,这消息能守多久便守多久,其余便是死守,安等结果。 “巴州有事,老子把你那没用的蛋也噶了。” 粗鄙!书生身心受损,欲吐血! 荆城。望舒接了带着两个孩子的表妹进府,她男人驻守杭县,形势一变,前阵子又天蒙蒙亮赶回去守城。 起因是,李婉婷又怀上了。随着军队在荆城休整半年,或相看或成亲或夫妻团聚,几个月时间,如今肚子没揣娃的军眷小妇人反是少数。 如今大部队在北征战,后勤粮草棉衣源源不断,望舒忙得脚不离地,干脆把这些妇人和其他百姓召集住在府衙里,每日做衣纳鞋,主打军民一家亲。 表妹是自个带着三个娃娃,没人帮忙,干脆把人接过来一块住,有个照应。 “你家男人月俸不低,你请个人也行啊!” 李婉婷抚着微隆的肚子,一只眼还注视着刚开始学步的三儿子,生了老二还在坐月子怀上老三,老三刚会爬又怀了老四,她都不好意思面对表姐。 “表姐,娃娃多,他月俸又分了些给下属。”儿多母苦,此前生了老大,她愁着夫妻别离,老二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怀上,有点抬不起头。如今倒好,接二连三,一年一个,羞得抬不起头。只这两种抬不起头,又截然不同。 望舒撑额,得秦修远看重的人估摸兜里也是没剩几个钱,“那你呆在这里吧,包你吃住。” 有人敲门,“夫人,将军战报。” 北上才一个月,她的粮草军需在后面一路追,她都不知晓到哪里了,居然这么快就有战报?“将军的?” “是的。军队日夜急行,已攻下淮阳。” 唐伯回答,让退休养老的旺财叼进来。 淮阳是冀州南部重镇。他在前边攻城,招募百姓投戎,她在后边马车送军需,那第一批军需应当也到了,拆信一看,果不其然,从淮阳发出来的,洋洋洒洒一大篇,就两句正事,趁着夜色措手不及攻城了,法令颁后百姓投他。预备休整两日,带上到达的先头粮草继续北上。 “让张三带着第二批粮草军需去吧。荆城有你我和这些弟子稳固得很,前边更需要他。” 这个唐伯是绝不答应,一张宽脸连连摇头,“夫人就这个事您务必听将军的。”城里有众多眷属,小少爷和小小姐以及夫人都在,说围得铁桶一般也不为过,加之人有前路,必有退路预备,荆城的一切人手都不能动。 这话说得望舒一塞,什么叫就这个事……她平时都听他……呃,好吧,望舒装好信件,敷衍道:“随你吧。和各县保持通信,辛苦。” 随他?唐伯一哽,“谢夫人体谅。” 当唐伯退下,屋内又剩下老表见老表,望舒伸伸懒腰,打个呵欠,“住在这好好养养。你这时间间隔太短,太伤身体,精力又顾不上孩子教养。” 只她说了也没啥用,望舒捂着嘴呵欠连连,话说完了,该各找各妈了。 “表姐,你怎么做到不怀啊……不在里边,他……他憋不住……”李婉婷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头也矮到地板上去。 ……望舒一下子就不困,啥,憋不住?切! “跟小解一样,不至于这把年纪还控制不住,要尿床吧?真的假的?” 李婉婷抚着肚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表姐夫……就不那个……那个里面?” 还真没有,再激动紧急他都能尚存理智最后一刻抽身而出。“我们有一儿一女便已足够。做到这个,风险能降到最低。” 一儿一女足够?着实有些少了。“再添个弟弟更好。”她真心建议。一个小儿保不准,两个稍勉强些。 “只要我自己有本事,比有十个儿子更强。”望舒不困了,也不想聊了,站起来让人去客房选选地方去,她是包吃住,可不包丫鬟小厮。 两人一出门,那边便传话梁陈南三家家主求见。望舒着急出门,和三位年轻男人在院子里面对面,隐在廊柱后避嫌的婉婷见他们相互几句话也不进门了,见几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先后一块出门,居然还是表姐在前,三人后退半步的恭敬姿势,丫鬟小厮见怪不怪,纷纷行礼。 真厉害啊! “梁举还挺俊。” 书房,望舒在一式两份的物资清单上签字并盖秦修远的私章,被打压大半年没能销售的库存果然惊人,只合约一定,他们确实也在“倾囊以授”,接触几回,对积极履约的梁举增了好感。 唐伯:……虽也是翩翩公子,平平无奇一句,“比将军差远了。” “你将军兜里叮当响。”铜钱碰铜钱,听个响。语气很是嫌弃这个穷小子。 !!唐伯擦擦汗:……“他对夫人对娃娃可好。日久见人心。” 莫欺少年穷,日子长得咧! 第250章 将军百战百胜 望舒笑了笑,“唐伯,想着娶媳妇么?” “咳咳咳!”这哪跟哪!唐伯闷咳着将签字盖章的纸张小心翼翼折叠,“夫人,老唐早过了那个年纪。” 望舒起身往外走,老唐照旧离她两步远,曳地的裙摆袅袅,私底下他曾提醒少爷改变下夫人的着装,他是这般说的:“裙摆太窄,不利于避险逃生。” 少爷怎么说的,“唐叔,你须得离她两步之内。”偏心偏到心尖上去了。 寒心呐,夫人如今还嫌弃你咧! 天,一下就冷了。荆河有积水的低洼处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时有淘气小儿拿石子丢着听冰面破碎的脆响。 信息闭塞,驿站不通,唯有后勤送去的物资接驳上第一批返回的后勤兵,虽带回的消息不尽详实,军队应是到了开封,可见疾行之速,跟不上的或者有伤病的往往留驻新打下的城池,英勇无畏的将士还在继续跟上,跟随他们的将军,冲向他们的目的地,长安。 开封是京畿之地的中心地带,城墙上北望,晨雾中炊烟袅袅,被初冬的寒气裹挟着沉坠,再无力向上升起,城中百姓纷纷生火做朝食,随处可见小小的白蛋蛋,密密麻麻,隐隐约约。 张三右手搭在腰侧的佩刀上,久久直视这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城门内外,等着时辰进出城门的百姓一左一右排列成队,书生货郎挑夫,驴车牛车手推车,男男女女成群结队,跺着脚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得似乎有种欣欣向荣的不真实感。 进城比以往严格,有守门卒和嗅犬队,畜牲不识字,胜在鼻子灵巧,凡有血腥或隐匿藏人带物或暗藏刀剑等异常必定吠声预警。两位副官轮流值守城门,不敢有丝毫松懈。 “过几天怕是大雪。”天冷得快,镇日阴沉沉。 张三闻言,对身后提醒的副官点点头,“云低天阴,让兄弟们相互留心,别冻没了。” “是!不知将军和北上的兄弟如何了?”副官不无叹息,富贵险中求,他当初应胆子大些。 谁能想到,将军一夜之间竟有那番心思,不愧是真男人! 张三侧头看看副官,自己和唐伯是被命令留下守城的,其实他的心里更愿意追随将军,所以他懂这种叹息。 “将军百战百胜。”未遇敌手,是天生的战场奇才。况且后勤供应源源不断,棉衣粮食刀剑先紧着往北送,更是如虎添翼。 是啊,副官不无心服,“只北方藏龙卧虎,世家根深蒂固,怕是出不少阴险狡诈的法子……” 打仗将军能行,世俗上的阴暗从不止于真刀真枪,“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张三不担心,“将军身边都是武馆弟子。” 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权钱美色迷人眼。”副官也读了几年书,造反进了城的,沉不住气守不住城的多了去了。 “这莫须有的话日后别说。”张三丢了句,盯着按时辰换防的守卫。 副官一噎,想想这些年确实让人无从诟病的将军,“是。” 喏喏闭嘴。 有传令兵跑上城门,递上信件,低头传信:“夫人有令:天将降雪,防滑链和钉掌正加紧制作,当下暂停北送物资。命守城将士,灌暖水袋,做好保暖。” 防滑链是给板车车轮套上的,钉掌是给马蹄的,如今北方降雪,不知何时停歇,回来的士兵说雪雾天气有些找不到方向。 大军只能前进,但这边粮草一断,前方危矣! 张三接过信件一看,歪歪扭扭的字体,确实是因天寒闭门不出的夫人亲笔签名,季望舒。细鹅毛管下最后的一勾直接串了三个字,见字如见人,性格犀利可见一斑。 秦府。 “咳!咳!”拉风箱似得沉闷咳声传出,卧床的望舒抚着每咳一声便遭受巨痛的喉咙,连吞咽口水都不得顺畅,面部狰狞,牵扯到两边耳朵都嗡嗡直疼。 多喝热水,由古至今。昨日睡了整日,不见好转,如今人脑袋嗡嗡喉咙咳痛,却睡不着,闷头就是喝一遍遍端过来的温水。 张三过府时,唐伯和他并行到正厅去。得知人还是咳嗽不适,便让人炖个梨汤,见面也长话短说。 “……可安排人清沿途雪道,物资上务必不能停。”孤军深入,没了后勤,九死一生。 靠坐在正首的望舒闻言倒是先捂住了口鼻,“阿嘁!”用力咳嗽一声,瞬间喉咙火辣辣痛起来,闭着眼撑着脑壳等缓过去。 小青递上温水,望舒摇摇头,吞咽困难,喝不下去。 “让医师再过来看看?”张三和唐伯相视一眼,水都喝不了,问题可不小。 望舒皱着半张脸摇摇头,嗓音沉闷,开口一只老鸭声:“看过了。将军到了洛阳等城,可借当地之力解决温饱穿暖,天寒地冻,从荆州送过去太危险。” 当地之力?这不是盘剥百姓么…… 冬季北征,太缺考虑了。“北地赋税重,多年战事,粮仓怕是空空。” 听到张三这么说,望舒想张口,喉咙一痒,又惊天动地咳嗽起来,“咳!咳!”坐着使不上劲,人站起来朝着撑着的方桌角咳得喘不上气,轰隆轰隆,张三见她如此难受也顾不得其她,“小青,往夫人后背用些力拍两下。” 唐伯连忙伸手阻止,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虚握成拳,在人再次躬身咳嗽时轻轻一捶后背,“夫人,得罪了。” 一口千年浓痰的咸味滋味了口腔,望舒松了口气,喉咙里那种刺挠的痒意减轻许多,捂着嘴擦擦嘴,吩咐一句:“我要喝凉水。” 小青看了看点头的唐伯,应声而下。 “地主家始终有余粮,将军会随机应变。等我们做好防滑措施……” 三人接着说事情,北征的消息传到雍州,巴州近期发回来的消息虽说报喜不报忧,但大军压城,形势不乐观。 “…新征的两万人马带着这批新造的弓箭过去……” “……滇南近期无异常……一旦有出兵……” “……夫人,有小道消息说谢苗正游说川州王,怕是打算强强联合。” 望舒喝了几口凉水,给原本有些发热的脑阔降降温,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有敌手,她在想,会不会太轻率了,一顿操作把男人整北方争霸去,想着偷家的人不少。 第251章 治洛阳城如荆州 唐伯门口止步,张三拱拱手,“唐大哥,留步。” “我俩这个时候说这些,徒增烦恼。” 张三不以为然,能面面俱到的人少,“给夫人提个醒。” 将军所有的信件就在书房。 “将军在都搞不定的事,拿来烦她……”唐伯倒有些后悔,作为贤内助,夫人做得够好了。她亦不是神人。 “兄弟们有些说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张三低声压了句,将军突然决意北上,是谁的主意,一目了然。 这个冒险的行动,直接吓坏一大半兄弟。 “这和最初打荆州一样。”唐伯止他的话,“让兄弟们别说了,无异于端起碗来骂娘!” 张三张了张嘴,和唐伯面对面,无言。 消息闭塞,季母临睡前往城外城隍庙的方向拜了拜,念念有词:“菩萨保佑,平安回来!神佛保佑!” 望舒洗洗屁屁便躺下了,没一会便咳得直诈尸,“咳!咳!” 小青给人压了几拳背脊助人咳痰,又铺了凉水毛巾降脸上的温,珠珠端了退烧的汤药过来,“喝点!” 只这病不许人躺下,一躺下喉咙痒,咳得直停不下来,望舒夜里是坐着睡过去的。 小青守着她,清楚她身体起变化,把布垫给她准备上。 咳嗽,头痛,失眠,小日子,战事紧急,望舒着实过得恨不得能蒙头大睡。 洛阳。一身威武盔甲的秦修远带着李富贵夜巡城墙各处守卫,直至天蒙蒙亮才回到落脚的府衙。 晨露中有一青衣妙龄女郎,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 秦修远急促的步子定了定,纵使见了好些回,李富贵自然忍不住流下哈喇子,趁着老大未觉,掩起袖子揩去。 这南阳王的女儿真是仙女下凡! 半个熟人见面,秦修远拐个弯,从偏门进去,始终没和含辞未吐的婀娜美人对上视线。 李富贵见怪不怪,准备洗漱用水和朝饭,一高一矮相对坐着用饭,挑着肉干咂咂嘴:“老来老来,也不见搞点实际的!” 这点就没人比得上聪明伶俐的夫人了,别人送粮草,她也送粮草,还送私盐私铁,等冰封雪堵,路上不通,将军就在原地倒卖私盐换粮食,绝! 长途跋涉愣是没饿半顿,富贵对自己老大竖起大拇指:“哪像夫人,吃穿用给咱们兄弟们想得妥妥的!回去我得好好奉承一番!” 秦修远仰头把肉沫咸稀饭一饮而尽,擦擦嘴,扒拉压下属下的大拇指,“整日在夫人跟前胡说八道,别的事可说,这种别去扰她。” “将军,我哪回不能哄得夫人开开心心的?”小看他李富贵了!李富贵鄙视老大,哪像你嘴笨,时不时就挨大比兜! 这明晃晃的鄙视,秦修远皱皱眉头:……打情骂俏,你小子怕是不懂! “闲杂人等的事,不准透半个字。” 切!李富贵没把老大的话当话,“等夫人来了,一个眼神就知南阳王的小九九!哎呀,夫人信你,知你肯定不会乱来的!哈哈!” 哈哈,这又不是啥秘密。 秦修远没理人,站起来居高临下,伸伸懒腰,“等初夏安定,兄弟们就可以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 北征出乎意料进展顺利,一路摧枯拉朽,离登天只差一步。如今老将军对长安严防死防,强攻不急,如今各城守卫新收编,还需要些时日来训练融合。等稳定下来,把小妇人和一对孩儿接到身边来,妥妥的。 她最喜鲜艳服饰和宝玉石,来此繁华之地,做买卖更是得心应手。孩儿快到开蒙的年岁,他作为爹爹须得亲自给儿女开蒙,弓马骑射,样样不能落。 儿子的小马驹得先物色物色了。儿子虎头虎脑,女儿乖巧萌通,妻子古灵精怪,要是这会在身边,不知多热闹。 幸运的是,他听妻子的,赌对了,现在整个东部,南部大部,都属于他的势力范围,庞然大物的冀州,外强中干,几乎不堪一击。 放出让妻儿过来的风声,心思浮动的将士又紧了紧心底那根弦,有些送小美人和歌姬的权贵见此不由得握腕叹息,见南阳王千金日日望夫同样无功而返,渐渐把心思转向别处。 治洛阳城如荆州城,松紧有度,免赋税一载,接管各地军政人马,不满新军的可自行离开,有为非作歹的,一旦捉拿,曝尸城头。 城内百业俱兴,游人如织,城头鲜血淋漓,日日换新,一时繁华与残酷并存。 李富贵缩缩脖子,和主抓内政的郑大说:“这两个月宰了这老多,手松些。” 郑大捞起一把送进来疏通打点的金银财宝,哗啦啦的,“叮!”金子的声音悦耳动听! 这大牢说是洛阳城的聚宝盆也不为过。 “这家伙要给韩城王送密信,死不足惜。” 李富贵继续缩缩脖子,“将军说大体安定,既往不咎。” 郑大甩下珠宝,“知道了!”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闭就闭。他踹了一脚李富贵,“你和将军说,南阳王那女儿看起来冰清玉洁,名声差远……” 天天在那装高洁名媛呢!见将军进了城,立马甩了原来的未婚夫,啧! 李富贵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将军等着接夫人他们过来呢。别人连他衣裳尖尖都挨不上!” 南阳王投诚,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将军说了,有他在一天,保南阳王一天荣华富贵。至于女人,翁主又如何,将军他不好这口。 这就不好说,郑大摸摸下巴,“说不定真公主都在路上了。” 长安内外交困又不种粮,西边有大将军虎视眈眈,日夜在潼关叫阵。东边原冀州大部地方都过了主,函谷关被南阳王里应外合拱手让人,经此短短四个月,将军实力大涨,现在留着长安不动,满城勋贵富豪,且等内耗交困。 这个时候别说公主,怕是让他们献出那皇帝小儿又如何!冀州民愤汹涌,天下不满周家久! “不说翁主北地大美人么,真公主也比不上。”李富贵想想那如梦如露的大美人确实是美,这大冷天欺霜胜雪的皮肤露着,虽说退过婚,那肯定是未经人事,要是……嘿嘿! 郑大踹了一脸猥琐的五短身材一脚! “我就想想!” “不行!我得替嫂子看着你!” 啊呸!要你多管闲事,李富贵恨得原地打滚。 第252章 韩城惨无人寰 洛阳长安合称东西二京,如今东京洛阳落入秦修远手里,而秦大将军自己忍不住叹息,作为大良朝久经沙场的悍勇将军,自己花费多年久攻长安,却无实际进展,天下看着乱象百出,他筹谋多年却无可使力之处,英雄无用武之地! 反倒那小子野马脱缰,如有贵人相助,竟同蛟龙出海一般,有势不可挡之像。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当年手下的一个叛将如此成功,真令人百爪挠肺,日夜不得安寝! “真是岂有其理!” 带走他几万精兵强将,如今敢号称二十万大军,那原来可都是他的! 如果……如若不是当初他那般辱七七,自己不至于对妇孺下手,不过这小子是早有反心! 还有那惯会蒙蔽人的小女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二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大人,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副官指了指韩城的位置。潼关天险,任凭己方如何叫阵,那老匹夫死守不出,他们奈何不得,但韩城王据长安北边门户,如今谁拿下韩城,谁便多一处进攻长安的希望。 秦大将军犹自气愤不平,“那老妇到哪了?” “回将军,还有两日便到。” “那正好!召集众将士,不下韩城誓不还!” 阳春三月,冬日有尽,春日未有始。 西北军队倾巢而出,连续十天十夜进攻韩城,人海战术,后方军队踩着己方倒下兄弟的头颅继续攀云梯攻墙,韩城射出的铁箭木箭被收集起来,如数又被射回了城墙上,西北角被短暂攻破后,韩城王令士兵为敢死队,直接出城肉搏,双方不死不休,决不后退。 “直接一万人出城做了弃子。” 下场是惨无人寰。 最后城门处不下两万具尸体,成就这迟来春日的肥料。 就这样,韩城王未降,长安依然稳若泰山。 李富贵心里惶惶,为这鱼死网破的惨烈。将军攻城大多属于疾风骤雨的偷袭或占领那守备疏松的无主城池,像洛阳,天时地利人和自有贵人相助,伤亡不大。像韩城这样的尸山人海战术,闻之一角不寒而栗。 “大将军这么狠厉,迟早和我们不死不休。” 郑大也怕,遇到不拿属下的命当回事的将军,连狗都怕。 “吩咐各自的兄弟,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差这一步,可得把小命保住!” 夜里李富贵睡不着,骑着马跑去城外找郑大,“你说老大亲娘都到了,巴州还不赶紧把那几个从南边扯上来溜溜?” 说的是被关在巴州山旮旯大牢里的秦二秦三和秦期期。 “消息通不回去,指不定现在巴州打仗比这还猛呢。” 将军命令韩霸天守着巴州阻止雍州进攻,人马悬殊,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也不为过。 “擦!速战速决就差长安韩城两处,不然大军就能分二成回头杀雍州个回马枪!” 当初兵贵神速,千里北上最终直驱洛阳,震惊天下,谁能想到,荆州的秦护军年纪轻轻,竟然有种来涿鹿中原,并撕扯下一大块肥肉,如今俨然重兵在握,百战百胜,不敢小觑。 说起将军战无不胜未有败绩,两个人心上安定许多。 “将军真乃神将!” 李富贵得意,又悄咪咪跟郑大分享了个秘密,“可不,夫人在扇将军耳光那会,骂得将军里外不是人,唯独还得夸一句,会打仗!” “你咋知道?”郑大觑他,将军被扇耳光早不是太阳底下的新鲜事,只真的被打着还能被夸? “千真万确!”李富贵可不敢漏了来处,只那话绝无虚言,“我以人头作保!” “夫人咋老爱动手,有时候得给爷们面子。”将军对她属实不错了。 “将军乐意,我们管不着。他俩没成婚,将军就离不得夫人了,镇日往别人家跑,长情得很!” 那也是,郑大素有耳闻,夫人那会和将军识于微末,落难识人心,“夫人眼光一流!” 说起眼光,郑大嘁了声。 半个异族人又如何!实力才是一切。 如今长安那群老古董还在纠结将军不是个汉人,若是那老匹夫进城指不定一气之下屠城,真不识好歹,如今还在编排人家的眼珠子! 李富贵自然也想到了,又爆了个秘密,“夫人说最喜欢将军的眼睛。” 得,轻松拿捏! “哈哈!妹妹!”秦府里的花园铺上整整齐齐的石板路,一个灵活的胖子骑着辆两边带护轮的木板两轮车,两条腿踩着脚踏在前面骑得飞快,一边骑还一边回头,招呼后面骑着小木马,只会用腿蹬地慢吞吞前行的妹妹。 小绿带着师妹小红一前一后看着人,兄妹俩实力差距大,还好老大从不甩开妹妹,不一会又风驰电掣骑回头叫妹妹来了。 秦老二身体不如哥哥,骑不动两轮车,也只有小木马,不急不躁,左一脚右一脚划地,“锅锅!等!” 只见亲哥弃了两轮车,扶起一边的木制滑板车,一脚踏上滑板车,一脚用力蹬地,双手握紧木制扶手,如箭弦般一下又出去老远。 半大小子的王保如今正是心思敏感,不准身边的人唤狗瘪之类的贱名,看着两个小孩玩具多,带着战斗力弱鸡的代表二弟三弟过来掺和,李婉婷抱着刚满月的四儿子也在一边看,这年头儿子就是娘亲的腰杆,生了四个儿子的李婉婷可比男人的腰杆还挺直了。 小孩在一块玩,小事故不断。等望舒回来,听说表妹的二儿子玩两轮车把牙齿磕松了,三儿子抢女儿的小木马,那大哥仗着人高马大,霸着胖子的滑板车不肯归还。 “那狗瘪……王保都快十岁了,还抢自个小表弟的玩具呢!也不入学堂!” 望舒打个呵欠,田间栽藕插秧,一天巡回来累个半死。听亲娘为外孙抱不平。入学堂?李婉婷生恁多,精力有限,生在前头的注定是干活带孩的保姆。 第二天她问李婉婷要不要让王保跟着季老二一块去学堂,李婉婷支吾说想让儿子学武。 “他爹就是个四肢发达的,他随了他爹。” 也行,“不拘学啥,只他也这年岁了,小孩学啥都快,这个时间不能耽搁了。” 李婉婷奶着小儿子,这道理她懂,只每天有大儿子懂事,带着二儿三儿去玩她省心多了。 “再等个一年吧,等小四能脱开手……” 看她辛苦,望舒建议人,“你请个嬷嬷回来看着,把钱藏着掖着干什么!” 以前以为她穷,后来发现她那个表妹夫给家用不吝啬,是自个表妹舍不得吃穿。 “四个娃娃呢…还得娶媳妇……” 啧,望舒拧头就走。 第253章 望舒命都快给了他 夏天道路疏通,随着信使恢复,望舒得知自个婆婆被牵制在前线做了人质。 秦修远来信说让他们都到洛阳去。她决定带着一对儿女北上。 爹娘诸多担忧。 “秦修远肯定有把握才会让军眷跟我同去。洛阳如今安稳,你俩安心吧!” “娃娃还小,受不了这长途奔波!”季母急上火,舟车劳顿,她的外孙可要吃苦头。 “娘亲,没事,两岁多了。娃娃不跟着自个爹娘,定会没人上心管教无法无天了!” 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可不是生了就了了,孩子要和父亲紧紧绑在一块,融在相互的日常里。 最终母子三人带着一万军队北上,两个小家伙兴奋得哇哇叫,老大扒着窗帘目不转睛,拉着妹妹指东指西,一路婴儿婴语,望舒躺平还不忘睁着一只眼盯着两娃,北方卧虎藏龙,未知危险太高,不知何日才能睡个安稳觉。 沿途的城镇重兵列队,为免夜长梦多,途径襄阳过城不入,刚进南阳地界,就碰上带兵来接人的李富贵,五短身材一身盔甲,走路踏地有声。 “夫人,将军让我来接您。” 兵将相汇,队伍继续壮大,浩浩荡荡赶往洛阳城。对于不是本人来接,望舒无可无不可,秦修远麾下能将年轻,可还压不住场子,他赶过来得两日路途,这种关键时刻不急在一时。 小青掀开绣花的青色车帘,先有两颗一大一小的脑袋钻出来,虎头虎脑的蓝眼哥哥身边挨着精致女娃娃,同样一双浅蓝色眸子,亮晶晶看过来。 花衣裳的兄妹俩被同样花衣裳的蝴蝶袖拂回去马车,露出一张莹润婉约的江南女子小脸来,虽麻花辫素面朝天,红红粉粉的蝴蝶衣裳却显出人的好气色来。 “好。” 夫人的衣裳永远和令人不敢直视的曲线一样夺目。 郑大和李富贵一见人露面,立马不敢直视第二眼,低下头去,心中敬意更是按捺不住,行军打仗的衣食父母,堪比再生爹娘!当即双双下跪行重礼,“夫人!”后面哗啦啦跪下一大片。 这般煞有介事,被唬了一大跳。望舒退回去马车,隐去身形,“不必多礼。” 秦老二攀着亲娘,老大不甘人后,也伸手紧紧抱住亲娘的腰身,中气十足,“娘!谁啊!” “都是厉害叔叔。”温温柔柔的娘亲回答。 车外一大群厉害叔叔的心都酥了,腰板挺得板直,把马车护得密不透风,时不时收获一声或中气十足或奶声娇气的“厉害叔叔!”,心里美滋滋! 进洛阳城时正是公鸡打鸣,日初出卯时。半路上连夜赶路,车架一路畅通无阻,在摇摇晃晃的朦胧睡意里,温凉的空气里,闭着眼的望舒缩缩脖,下意识往身侧拉了拉小被子,给一对酣睡的儿女拉高被子至脖颈处。 小青掀了帘子,掩饰不住的雀跃声,“夫人,将军来了。” 如平地惊雷,望舒猛地睁眼,撑着上半身随着掀起的帘子往外看,晨雾中犹如天神降临,慢慢清晰,一身盔甲的神将握着身侧的佩刀,龙行虎步三步两步瞬移,眨眼间就上了马车,虽看不清头盔里的人,那种被一路盯着的强烈注视让她心如擂鼓,浑身起沸。 “舒舒。” 望舒顿时觉得旅途劳累,肩上重担不堪重负,柔弱得连下车都需人来扶。 马车是直接从正门驶进院子里,望舒撑着人的手人想要下车,被人轻轻巧巧一托臀部便落地,踩在了洛阳府衙的土地上,跺跺脚找回熟悉的迈步,亦步亦趋跟着抱着被子里熟睡儿女的男人进了正房。 主母归位,所有人皆有眼色,自觉离正房远远的! 卧室很大,侧间梳妆台旁有一蓝床帐一粉床帐两张小床,小床帐一放下,男子搂着人大步迈进卧室便开始卸甲,头盔,肩甲,胸甲,轻轻放下……颀长挺拔的白面将军露出真容来。 男人总是急迫总是很快上手,特别是遇到一个两情相愿不扭捏的女人。 …………望舒命都快给了他!! 花开富贵一次又一次,秦修远尽兴,终于不着急忙慌饿狼进食,同时照顾起胸前备受冷落的一对儿来,“舒舒,舒舒……” 一对小儿醒过来,发现环境陌生,呜呜叫娘,偷鸡摸狗的两人等着侍女哄着一对儿女出门…… 外间的声音远去,男人把挠痒痒的小妇人拉起来,望舒哪里还有魂,梗着脖子,叫唤零落不成声,激出来的眼泪沿着脸流出来,咸湿一片。 许久,男人叫了水。望舒蔫巴巴泡着澡,抱着一套胡服长裙的男人进来,顺便给大量失水失声的小妇人又喂了水,望舒觉得自己脏得不成样子,长途跋涉极为不便,肯定有些味道,男人荤素不忌,忒不讲究。 “脏得很……”望舒润润喉,嘶哑说了句,要人给自己搓澡。 随意披着外衣的男人笑了笑,脱衣跨进浴桶来,男人眼里母猪赛貂蝉,眼里看啥都歪心思,别说标标致致的小妇人,剥了壳那般活色生香了。“哪里脏?舒舒白白嫩嫩。” 还白白嫩嫩,说到白,谁比得过他。嫩,自己更不靠边,扒着人,“娘亲说我虚岁三十了。老了。” 这虚到没边了。男人嘻嘻笑,给人搓脚窝,“是我三十,舒舒才二十出头。” “才出头?这个头出得太多了。”岁月催人老,不知不觉被送到这里十三年,玩男人玩出人命来,但儿女还小呢,离长大有得熬,疲疲说了句:“好累啊!” 男人却误以为是另一种意思,车马劳顿,还拉着她酱样酿样,有些心虚。快快伺候人搓澡沐发,叫人送了吃食进来,抱着人你一口我一口颇为亲密用了迟来的朝饭。 “你补个觉。”秦修远把剩下的面条三两下扫光,抱着人重新进了房,又是一套崭新的百年好合被褥,颜色鲜得很。 一想起两个人刚刚两人毫无保留在另一套红被里儿童不宜,望舒尴尬得脚趾头无处安放,“你买的被子?” 谁家好男人成婚十年了还喜欢买和新婚夜一样的红被子啊! “嗯。新置了两套。”秦修远不觉有异,陪人躺下大长腿稳稳困住人,热量源源不断传过去,“舒舒,最近暂时别出门。” 出门?望舒白眼他,故意得吧!哪回两人久别重逢,她不是被拖着连本带利还债,“欠打吧你!”说这话! 若是一日她倒下,底下那些人能将她淫乱的八卦说个三天三夜。 “咳咳!”刚见面就遭白眼,秦修远心头一晃,抱着人摇摇卖乖,“舒舒体贴。” “你陪陪娃娃。我睡会。”望舒身心疲惫,伸伸手臂,无力说更多,闭上了眼。 “我陪你睡会。”男人小心把人的黑发拨至脑后,环着人闭目养神。 他也几天没好好合眼了。 第254章 一家四口赏花 五月洛阳晚春,蓄力一季的花品竞相开放,似要在争夺最后定海神针的繁花似锦。原来此处的府衙是爱花之人,遍植蔷薇,芍药,牡丹,洛阳花开时节,璀璨动京城。 随着大部队过来的春杨和小青亦步亦趋跟着在繁花盛开的院子里拿着小风车助跑疯玩的老大,盯着慢条斯理赏花出神的老二,阵阵花香,迷花不事君,惊叹于人间富贵花,折服于自然好风光,“真美啊!” “好大的花!那么多那么大!” “太美了!” 小绿也凑过来啧啧称奇,满眼都是花开的样子。“听说洛阳城如今城里城外都这般美!” 下午醒来的望舒更是让人在赏花亭里准备茶点,整个人懒懒躺着一动不动,沉浸在繁花里。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花王姚黄,花后魏紫,这个院子里甚至有一棵绿牡丹。花色内白外绿,花瓣细腻,外瓣两轮,花朵丰满,形如绣球。 秦老二挨着母亲一块半躺在垫厚被的小山坡上,望舒抱着她,头挨着头,盯着这两朵绿牡丹沉醉不知不觉,那边母女俩赏花出神,这边虎儿子把风车举高高,跑出了两身汗。 秦修远招他过来擦后背的汗,男娃娃皮实好动,一身红衣的短裤小背心汗淋淋,哪像刚刚红小袄女儿那种香香娇娇的软乎乎,儿子小身板硬邦邦的,“哥哥,喝点水?” 鉴于儿子女儿都还没起名,老子也学着妻子对自家儿女称呼为哥哥妹妹,夫为妻纲立不起来也罢,如今父父子子更是甩到耳后去了。 老大不比妹妹,对于有着和自己以及妹妹同样眸色的人的老爹还有印象,知道这就是自己去做生意的老子,大嗓门一句爹叫得浮夸。 “爹!我想要那个花!”手指霸气一指小路不远处自己娘亲和妹妹痴痴傻傻盯着的那株绿牡丹。 院子里的花足足盛开一旬,未尝有人敢开口要摘下半朵,自打这小魔王来了半天,在两人醒来之前便已折了两朵芍药,一朵蔷薇。如今还理直气壮要折唯一一株,唯二盛开两朵的绿牡丹。 秦修远指了指被他摘下来就没了兴趣搁在一侧小案桌上的三顿花,“花折下来便会枯萎,长在花枝上,你明儿后日还能和娘亲妹妹爹爹一块来看,看一旬有余。” “插瓶子!睡觉也看!”小儿嚷嚷,拖着亲爹过去,“娘亲!插瓶子!” 靠着茶几的望舒抱着女儿,一大一小闻声转过头来,小胖子呼呼拽着老子,到了跟前,一屁股坐下来,张手抱住亲娘的腰身,仰头还是那一句,“娘亲,插瓶子!” 望舒伸手也搂住儿子,小儿虽鲁莽,几次纠正也懂得重量级的自己不能学妹妹直接坐她大腿上,“娘亲想来院子里赏花。不想插瓶。” “插瓶子,睡觉觉也看!” 大呼小叫的,望舒揪揪他的小辫子,“哥哥嗓门大这般大,娘亲和妹妹耳朵听得疼。” 秦老二闻声小手揉揉耳朵,娇声娇气:“锅锅~吵~” 秦老大扁扁嘴,却是不嚷嚷了,“插瓶子,睡觉觉也看!”还是很坚持自己的看法的。 “这花只有两朵,爹爹娘亲要一朵,哥哥妹妹远一朵好了。插瓶子只看三日,长在地里多看三日,哥哥你说怎么办?”望舒当场分配好了,以问答问,把问题交给儿子。 胖子原地为难,和老妹商量,“妹妹!” 萌妹不肯摘,“唐爷爷也看。还等张叔叔。” 竟是连留守荆城的张三都想到了。 远处带队巡逻的唐伯耳清目明,当下心里一阵湿润粘糊,还是女娃娃贴心! 一说到唐爷爷和张叔叔,小胖子瞬间不纠结,插瓶子只能进屋里看,很多人不能进屋,那就看不到了。 跑过去拽着唐伯过来,“唐爷爷,看!” 望舒借着男人的力站起来,回到亭子里,看着儿子一个个拽着人指定看自己的那半朵花,女儿还指点哥哥,“锅锅,不要碰到嘛!” “妹妹,我没摸到!”转头找证人,“唐爷爷,我没碰!” “好好好,哥哥个子高,挡得妹妹看岔了。我俩站远点,让妹妹站前面。” 小胖子当即往旁边搬来妹妹的小木马,“妹妹,你坐这儿看!” 自己倒是站妹妹身后去了。 有孩子在,你的生活永远嘈杂繁琐操心,注意力集中。 亭子里。大大咧咧靠着男人的望舒叹口气,“养娃娃烦吧?” 秦修远视线粘在一对儿女身上,怎么看怎么欢喜,胖乎乎的儿子活泼,肉嘟嘟的女儿可爱,“不烦。女儿认不得我了。”伤心! 风里送来花的清香和小儿女的稚言稚语。望舒把玩着男人的发辫,“刚到家荆城那会,婉婷和她男人都差点相互认不出。” 离多聚少,还是长久分离,孩子记忆又没稳定,如今她表妹的几个儿子都还认不得自己老子呢,大儿子王保老大了,对老子都不亲。 听得秦修远颇为心酸,王将军一员能将,生儿子嘎嘎猛,这乱糟糟的世道何时结束,何时才能阖家团圆! “舒舒,长安恐怕不会选我。”秦修远把人拉高,没头没尾说了句。 长安被左右夹攻,如今三个月依然依据潼关天险稳若泰山。但他猜测就算长安弹尽粮绝,恐怕也不会向洛阳投诚。 此前猛攻韩城两月无果的秦大将军也停下来观望,三足鼎立,谁都想等螳螂捕蝉,在后做黄雀。 北边的大辽国和大氏国出奇一致,耐心休整。 “等着呗。你地盘这么大,守守。襄阳铁矿多,整点装备。” 中原和苏杭的大粮区握在手里,望舒安心。装备再一跟上,她有信心。 起码那群屌毛不敢来仗势欺人,她也不用见谁,动不动就得行礼了。 “长安的文人笔杆子都没歇过。你别理他们。”秦修远给小妇人打了个预防针,文人骂人有杀人不见血的,也有粗鄙不堪的,编排他天生杂种,卖母求荣,往往还波及妻儿,不堪入耳。 第255章 大兄小弟 望舒听着来了兴趣,“还骂我?” 男人艰难点点头,脸色不明,“无稽之谈,不必理会。” “骂我什么了?” “不必理会。读书人不乏寡廉鲜耻之徒。” 切!被吊起好奇心的望舒慢慢站起来要回房,秦修远递了个给唐伯,半搂着人进正房,若放在世家大族,别说一家之主,任何一个男子像如今这般白日进后院,必遭人闲话不断。 那是夜里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私密羞事。在青天白日之下,夫妻甚至视线相避,故意错开碰面,比陌生人还正经。 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 男人甫一关门,原本就得借力才能走动道的望舒回头便颤巍巍被人托抱起,“色狼!” 嘴里让自己别理会那些骂名,身子却滚烫起火星子,那些人是骂了啥,让他这般反应? “骂我什么,你这反应?”望舒坐着人的大腿由他宽衣解带动手动嘴。 男人含着人的小耳朵,“说你叛汉,性浪,好马户物。” 啥!啥!啥!望舒天打五雷轰,叛汉?性浪?好马户物?!!!说起马户物两字,她老脸一红,按住人的手,真心觉得伤到了,“你轻点。”在男人耳边说了句怕他那马户蛮力度深水井度的话,激得男人呼吸急促,两眼猩红,“舒舒!” 她太敢了! “别叫!”老夫老妻,望舒羞得也是没脸见人,只你不多交代两句,待会这打铁匠人一般的精神,铁杵打磨的功夫,地动山摇精益求精,久旱逢甘霖的悍将,牛饮起来想想都可怕。 “舒舒~舒舒~” 宅子虽大,但不缺耳清目明之人。早上那般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如今太阳临下山还躲进房里,可春宵一刻值千金,脸面早甩旮旯角落里去了。 ……曾引得两人生隙的一式,妇人在怀子生娃娃之后才慢慢习惯不再抗拒,男人从背后伸手扯了人要备来消声的堵嘴小衣小布,安慰她,“都走远了。” 新任洛阳之主尤为有主见。望舒拗不过将军主子就是想听要听,“我要点点滴滴半丝不落地听。舒舒,大胆点。” !!望舒差点就将后世耳熟能详的那句唱出来:妹妹你坐船头,大胆往前走……可惜哥哥没在岸上走,在船尾当船夫呢! 主人一前一后进房,有点眼力见的人心知肚明,一对娃娃被告知不能打扰做生意的爹娘算账,被带到斜角最远的地方玩耍。 爹娘确实在“算账”,拨打算盘的声音让一众丫鬟越跑越远,一对娃娃最后被拉得快靠院门边去揪小花小草了。 被船夫步步紧逼到船头几次落水又救回,救回又重往前走,循环几回,等望舒重新神魂从九重天归位时,次次给出十分好评的男人犹自顺手把玩着打颤的双团儿,最是满意新作的一幅春色撩人春潮带雨装点冬日残雪的景象。 始作俑者的大师欣赏着,磨磨唧唧把逞强半天要自己扶着辅助物学着走路却原地打转分不清要迈左腿右腿的人抱起来,不知是夸她还是夸自己的杰作,“真美!” 女人眼睛红红,无力嗔他。待拾掇完事,还是趴在人身上委屈,“咳……还让不让我活啊!” 生产队的驴都得歇会吧!幸得她不好怀,他也算知分寸,不然这个劲头,她肚子怕是不得空,两年三胎,不在话下,十年不得……啊呸! 如今年纪稍长,面对越发馋嘴之人,她一次次想一口让人吃个够吃到腻吃到吐,削弱下边际效应……爹勒戈壁滩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小卡拉米! 他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了,精力旺盛得她有时候都一天想跑一百零八次路了。 “胡说八道。”男人瞥她,轻飘飘一句,“下回再听你说这个字,治你。”边说边用手捏了她一把,显然“治你”是那个儿童不宜的治。 望舒吃痛,“唔!”双手捶他,“疼!”以身饲虎一天,处处疼,嗓子眼都疼! “舒舒。”秦修远改为轻揉,点出事实,“你也舒舒爽爽的,多好!不要胡思乱想,不准胡说八道。我有分寸,不要怕。” 小妇人虽身娇体柔,力有不逮,但小十年来两人天造地设如鱼得水,极为和谐。 尴尬羞羞的望舒扒着他,脸上委委屈屈,面上却对抛出的事实避而不谈,转头告状:“那些人骂我。好难听。” “以后给你报仇。”那些对娇女子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一气,枉为男人! 那就好。望舒想了想,拉着人声若蚊呐问了句什么,惹得男人瞬间脸若红霞,一时又是骄傲又是羞涩,贴着人回答,生怕漏了一口气息飘到外面去,让全部人都知道了去。 “岂有这般荒谬~我年已三十,如何……再长!咳咳!”竟然说他又又……那处不是树,如何能年年增长一圈年轮还高度更为参天,咳咳! 望舒捶他,娇媚瞪他,“是你准还是我准?还是还有人?!!” 她是唯一的用户,说下用户体验怎么啦!除了她,谁还能界定他这个产品的标准! “好好,你准。”秦修远将她举高高,“舒舒,太想你了,憋的。”男人又细细诉了一番衷情,“……每天都想你嘛,小衣又解不了馋,一忍不住下来好几件小衣都废了……恨不得插翅飞回去……让人扩路清雪,就等你来……你也想我,对不对?玉石那些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望舒捂住他的嘴,前面听得过瘾,后面那些不必说了。“坏人!”还在衣柜里藏了新的送给她,小青拿过来时,惊吓得她骂了他新秦家十八辈子祖宗! 那假货跟真的差不多规模,愣是见多识广的小青双眼瞪得都闭不上,好一阵都是用那种不加掩饰的崇拜眼神盯着自己,望舒都快被气死了! “哈哈!”念头一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男人豪爽得意的笑声忍不住传了出去。追着人问,“喜欢吗?” 如何用得上!望舒瞪他,不要命了!她激素再失衡,也还有理智! “我这次再修修。”男人还是忍不住得意,忍笑忍得胸腔震动,“你把它俩藏哪了,我都没找到。” 啊啊啊啊!果然一闲下来就开始找那大兄小弟! 望舒直至睡前都没搭理他。 第256章 世间第一人 男人心情奇好,夕食上哄得女儿甜甜唤了他“爹爹~”,跟儿子索魂那种唤“爹!!”完全不一样,甜滋滋的,把一对儿女抱着哄睡,恬不知耻又回来贴着女人说些不遵守道德的话。 望舒推他揪他,“别了。”真是怕了,蜡烛都熬不住一天到晚这么烧! 只男人总是有终极武器的,女人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男人太会抓她的喜好了,眼角蹦泪时,望舒连个“不”字都哼不成音。 饥一顿饱一顿,撑死一顿顿! 这次随军兵卒足足有一万人,加之先前北上加加收编的,四万有余的吃喝拉撒总得有长远打算,陆路北运之外,望舒建议疏通水路。 “你守得住洛阳,韩霸天守得住巴州就没事。” 洛阳是南北大运河起点,终点便在杭县,这大片土地归属暂定,秦修远敢让妻儿北上,便是有八成把握能安稳下来。 “不用担心。” 大运河几十年没人管,淤泥垃圾堵塞,有些短距离能行船,但淤泥不清,始终臭气熏天,船只极易搁浅。 望舒不担心,那边大种马扣着秦修远亲娘各种叫唤,秦修远能装聋作哑不回应不接触,不管骂得多难听仍自岿然不动,沉得住气,如今还能守在家里陪儿女,说明自己果真选对了男人,给娃娃选对了爹爹。 能有这态度,哪日若天公不作美,望舒自个认了便是。 既然她出了这趟门,机遇和风险一并接着便是。 这次带过来的货物一交接,连忙将不分白天黑夜缠着她不撒手不正经的男人推去干活,休养生息,终于恢复了些赏花的兴致。 下值时,李富贵跟着秦修远回来,逮到正看蚂蚁的树上树下兄妹俩,“看看李叔叔给哥哥妹妹变戏法!”从怀里掏出两双红绿粉间色带须的虎头鞋,逗得树上的胖子灵活夹着树干溜下来,和妹妹一人选一双。 “我脚大,妹妹你穿小的!” 虎眼还是一对儿白色的小圆石子钻了孔缝制好的,虎头上一圈小白毛,活灵活现,胖子拿过来给望舒献宝,“娘亲!李叔叔送的!” 儿子穿不住鞋,光脚跑来跑去,望舒打了水给他擦洗干净,换套红孩儿的衣裳,绑红缎带的小辫子,才让他牵着红夹袄白毛边的妹妹一块穿新鞋去显摆。 一身红褐古代袍服的望舒跟在后面进了正厅,李富贵带着郑大向主母行礼,两个人两种台词,“望舒小姐!”“夫人安好!” 娃娃展示新鞋,求抱抱,郑大抱起沉迷举高高的胖子,妹妹看着送自己礼物的人百般伸手,半推半拒挨过去,秦修远推开宽榻上的案桌,拍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拉着小妇人挨着自己坐下来。 “虎头鞋花了富贵这个月大半俸禄。”手艺活费工夫,那一对小白石打磨耗时耗力的,还有白毛,这手工不容易。 “富贵应当做爹爹了。娃娃的长命锁我是早备好了,娘亲上门贺喜时准替我们送。”她这次北上时,大月份的富贵媳妇在荆城娘家待产。 不仅富贵的,在荆城成亲的一大批将领士兵陆陆续续开始做爹爹娘亲,作为将军夫人,张三每每提醒她,一个月下来送出去好些鸡蛋和活鸡。那为响应吃蝗虫养起来的山鸡,在荆城坐月子的时候被迫洗了滚烫的热水澡,一命呼吁。这次北上更是被清了全族门户,腌在盐袋里做盐咸鸡,鸡好吃,盐卖钱换粮,一举两得。 “谢谢望舒小姐了,不知我第一个娃娃是男是女,这么有福气!” 李富贵眨眨眼,“郑大,别老板着脸,赶紧在周家刘家赵家里挑一个成亲!”不等郑大回话,虚晃一枪,又鼓动唐伯,“唐叔,你也是,别打光棍了,洛阳美女多!” 几人有来有回驳嘴,还没出过门的望舒拉着男人殷切问了句,“世家里美男也多吧!” “不如我。” 啧!望舒没好气翻了对大白眼,推了他一把,“好好说话!” 秦修远垂眼看她,一副我不骗你事实就是如此,着重强调,“实话。” 狗屁,她不信,十八岁的女孩最美,二十出头的男人最鲜。他是半点不懂,“那种高门底蕴的子女难不成都是庸才?你要多方位慧眼识珠!” 望舒看春杨准备上菜,起身接菜。 慧眼识珠?!她问的可是美男子!!!秦修远凌乱,这跟慧不慧眼有毛关系!!她可一直说自己是美男子! 前几天在房里还夸自己是天赋异禀战力榜的世间第一人呢! 唐伯眼角瞅到少爷原地疑惑得摸脸看腿看胳膊,恨不得找个水缸照全身,连忙侧过身去:夫人多少年前夸过他一句,还真当真到现在了吧! 从洛阳楼请师傅上门教学的几道特色菜,酸辣汤,连汤肉片,小酥肉,牡丹燕菜,锅贴,花卷,连带着手撕腌咸鸡一一摆上桌。 率先试菜吃了半饱的旺财舔舔嘴,一瘸一拐叼着个陶碗,挨着望舒躺下来,坐等骨头投喂。 娃娃两周岁多,按照现代养法,还是少盐少糖。这年代一般人家吃盐糖不易,望舒平时口味重,会避开娃娃偷偷吃。 像这种大桌吃饭,避免不了,便直接了当,“你俩吃花卷,一点锅贴和肉片汤,还有这盘漂亮的花菜。”其余加醋加麻加盐,香料太多。 一胖一瘦乖乖点头,亲爹探探温度,给娃娃盛半碗肉片汤,夹了锅贴和花卷摆在两人中间的碟子里,又掏出袖带里帕子裹着的小竹管放汤碗里,由着坐着高凳的娃娃自由发挥。 望舒却对手撕咸鸡和酸辣汤情有独钟,同样重口味的还有李富贵,馍馍两人碰都不碰。 妹妹给啥吃啥,胖子看李叔酸辣汤喝得呼哧呼哧的,小鸡腿连皮带骨咬得嘎嘣脆,一会瞅着亲爹,手里抓着肉片大口吃肉,一会又往鸡肉那里瞟。 秦修远知小妇人不许娃娃吃重味的饭菜,儿子肠胃好,但为了照顾偏弱的女儿,吃食上一视同仁。他往女儿的肉片汤里加水,又把肉片挑出来用小剪子剪得小块小块的,夹起来放进女儿的小木勺里,小声叮嘱:“二宝,慢点吃。嚼烂肉肉。” 见儿子半碗喝光,又给他盛半碗,不忘加水冲淡,“大宝,吃一个馍馍。”又给他夹了颜色漂亮的燕菜。 胖子有些不乐意,“爹!我想吃那个!”一指那咸香的手撕鸡。 李富贵以为是怕鸡肉有骨头,不给娃娃吃,特意撕了小块纯肉准备递过去,唐伯眼神制止他,主母教子,其他人不插手。 第257章 愿赌服输,不愿独行 那块鸡肉转了半圈又被李富贵塞回自己嘴里。“望舒小姐,我寻思娃娃可以吃没骨头的鸡肉啊!” “娃娃还小,味重的吃食伤肠胃。”望舒伸手用筷子敲下儿子伸出来的指头,“大宝吃饱了?” 秦胖子委委屈屈缩回手,他还饿着,嚷嚷:“娘!鸡肉!” 不听话!自己面前一堆不吃,天天光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你就说有多烦吧,望舒舀了碗酸辣汤,听而不闻。秦修远手长,夹了锅贴给儿子,温声:“大宝,吃吧。” 锅贴有点硬,他没给女儿吃。 胖子嘟着嘴看着亲爹,又看着香喷喷飘着咸味的鸡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时便有些尴尬。 “老大,不然你今晚就跟李叔叔或者郑叔叔回家去吧。他们都喜欢你。” 闷头吃饭的郑大和李富贵差点噎在半道,他俩可不敢把老大的“老大”带回家,要知道老大成婚十年才有如今这么一个带把的“老大”! 先是夫人,如今是夫人和少爷小姐,才是荆州无冕之王唐伯亲自守家护卫的意义! 谁知胖子听了这话更急,腾地爬下高凳,冲向娘亲,抱着娘亲一顿委屈呜呜,“娘亲!我听嘛!我听嘛!” 唉!望舒叹气,让男人递儿子的碗筷过来,拉起胖子,“那大宝快快吃饭嘛!” 这反咬一口的绝活,秦修远自叹不如。 “大宝喜欢爹娘嘛!”他伸手搂着望舒的脖子,凭着灵活的手脚攀上来,敦实的小身板压得大腿发麻,望舒屏住气龇牙咧嘴。 女儿还能抱一抱,儿子她臂力不够,出生五斤多重,坐月子的她根本不敢用力去抱,等她坐好月子,敢用力的时候,儿子都十斤了,抱不动,根本抱不起来。 别提他现在更是三个女儿重的巨娃了。 秦修远把儿子的专座挪过来,胖子才乖乖撒手,不忘抱着望舒一条胳膊,单手吃锅贴。 饭后秦修远抱着女儿去书房,胖子早早机灵找好人选,趴在第二高的唐爷爷身上。 陆续又来了几位将领,书房烛火通明,不一会女儿睡着,让小青抱回房间,胖子立马弃了唐爷爷,一溜烟往自己爹身上爬,秦修远抱着笑得龇牙咧嘴的他,往上颠了颠,继续议事。 “……明日南阳王宴请,听闻那个梨园戏班人人绝色绝活!夫人可以大饱眼福了。” 将军夫人喜欢听曲看戏,在雍城还专养了一对姊妹花伶人消遣时间。 这些将军对自家主母了解多,打仗耗钱耗粮,他们荆州军不曾缺粮少吃少穿,大半靠主母。这次北上带的种子粗盐咸鸡藕片布匹粮食兵器,此外还有荆城的梁陈南并其余富绅同行,这些人头发丝里都藏着黄金,各家镖师南来北往,落地源源不断生钱,百姓能安居乐业,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 李富贵闻言赞同,“将军,有我们在,安排得妥妥的,你放心!” 望舒小姐来大半月都没出过门,一来,嘿嘿,不可说不可说,毕竟将军都不怎么出门。二来铁定是出于安全考虑,但南阳王这人可信,加之有他们几位在,夫人可以放心出门看戏去。 秦修远单手卷好地图,插入花瓶,“各自执行吧。夫人暂不出门。” “南阳王几次邀请,不好屡次拒绝。”真心投诚过来的王爷诶! 郑大也同意同僚的说法,“将军只有夫人一位,女眷总归要出席些宴席的。” 南阳王妻妾成群,儿女众多,若夫人能动点小心思,以夫人的实力,他们两方的关系必定更紧密。南阳王投诚后,麾下兵力两万毫发未损。 但唐伯持反对意见,“宴席上男子不免放浪形骸,怕是会碍夫人的眼。夫人劳碌多月,应好好休息,陪着小少爷小小姐。” 说起放浪形骸,几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位晨雾里痴痴等候的洛女,怕是夫人还不知晓。 那……还是暂不出门吧! 一众属下留给老大自求多福的眼神……秦修远摸了摸脑仁上的满头发辫。 夜里男人坦诚交代,开头语平平常常:洛阳男子女子容貌上整体上比南地出色,北地人口众多,向来繁盛,南阳王治理多年,洛阳安定,仓廪足而知礼节,街上百姓祥和,左邻右舍见面有礼,只他没特别关注个人,说不出个具体的代表对象来。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望舒吃多了咸鸡,连喝两杯水,此时夜深忍着不睡,倚着靠枕等小解。 “你没关注,还能说不如你,脸真大!” 男人一拉领口敞开怀,男色直直暴露在女人视线里。胸膛健硕,肌肉壁垒分明,宽肩窄腰,仓库里有重型武器,眼神很是一览众山小,“能如我?皆不如我!” 真是的!冷不防被怼一脸,赤条条的胸膛越发逼近,她无奈认错,“好好,不如你不如你。”替人把衣裳拉上,带子系好,男人偏不,把她的手按在八块腹肌的胸膛上摩擦,继续摩擦,望舒认输,趴在他胸膛上,她的手不由自己作主被动在工地上搬砖,无奈提醒他:“待会你难受诶。” 她方才夕食被胖子一蹬一坐,回来癸水至,肚腹有些酸痛。 “你想摸便摸。”男人豪气,劝勉她惜取好时光,“趁现在,老了皱巴巴不好看。”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望舒正觉好笑,男人低头索吻,惹得她左右相避,“别逗我,会疼。” 特别是前两日,血块多,稍稍不对劲,从肚腹至全身一阵阵抽疼。 “老医师那套按摩法作用不大,洛阳周边人杰地灵,我再寻寻名医。”男人抱着人,轻轻揉着肚腹,这里的皮肤恢复一般,小妇人时常耿耿于怀。 师徒两人这会住到军营里帮忙配药呢。 “老医师两人挺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医师医术亦是有限。倒要开始找先生给老大老二开蒙学习了。” 秦修远习惯了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跳跃性想法。找老师这事他另有打算,“儿子女儿的夫子不在这里。” 这侧漏的霸气,惹得望舒觑他一眼,男人回应她的眼神坚定得像极有了十年龄的地下党,不由失笑,恭维他:“将军厉害又威武。” “怕不怕?”秦修远低声问她,大抵她是不怕的。她只怕孤零零一个人先走。 “你会陪我。”望舒愿赌服输,但不愿独行。 “对!” 第258章 她脑子有病 牡丹花将尽的时节,老花农带着一对娃娃收集干花,妹妹敞着麻袋口,哥哥负责摘,花农选择品相上佳剪下来,准备做成干花束,娃娃装袋的则是用来制作各种香花囊,熏香花瓣。 晌午忙活几天的花童拉着妹妹进房扒拉午睡刚醒的娘亲,望舒打了个呵欠,胖子鬼鬼祟祟避着人说了句,“娘亲,门口有仙女!!” “漂亮~”妹妹抱着她的大腿接了句。 望舒以为有人来访,找小青,一问三不知。找唐伯,瞪了一眼才知府门每日有望男石,从鸡鸣之时到旭日东升,痴痴等候。 “少爷视若无睹,从不理会。” 好吧,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那她还一直来?南阳王不管?” 唐伯也莫名其妙,世家贵女最为矜持才是。“每日都来。据说南阳王爱女,派人护她周全,其余不干涉。” 一家子都是凤雏窝。还每日都来,夜里她问秦修远这事,最大的疑惑就是,“她不来小日子么!”就算癸水正常不痛经,那两个时辰都不用换棉垫,贵女到底用的啥这么稳妥! 原本准备了一堆话解释自己匹夫无罪皆因怀璧有罪的秦修远:……石化…… 啥?啥! 顺着她的疑问想了想,也对,日日站桩两时辰,若是小日子如何应对?一个七尺男儿原地思考。 想了想,觉得浪费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他抱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妇人索吻,“别想别人,想我。”拉着人的手就往胸膛摸,这副胸膛不比那些文质彬彬却柔不禁风的世家子弟强嘛! “她怎么看上你的?”手感虽好,疑惑得解。 “说攻城的时候,她站她爹南阳王旁边。我和南阳王商量盟约,说让我娶她,我没应,又谈了别的条件,进了城,她就天天这样……” 男人轻飘飘带过,唇舌开始忙碌起来,倒是骂了句望舒的口头禅,“她脑子有病。” 这明明是一见钟情的单相思版本。可惜相错了人,得了个有病的评语。 小日子忍了五日,望舒躺平认虐由他折腾,生孩子之后自己确实耐扛,还颇为痴迷,女人三十如狼似虎的年纪,真不知哪个王八说的,这明明是激素惹的祸,至于坐地收纳尘土的戏谑,男人不也一样,就没消停过,怕是要比肩那硬地打满洞的地老鼠呢! “……将军不想年轻小美人?!!!!”望舒抱着他匍匐前进的大脑袋,天开始崩地开始裂。 正房的灯一闪一闪,极为频密,半宿不熄。 ……直至望舒失神许久,神智缓过来醒悟了趴在人身上呜呜哭。 “哭甚。”秦修远抱着小妇人,见人躲着脸不抬,轻轻恐吓她,“再哭我就用嘴。” “呜!”望舒张嘴咬他脖颈,真污民,“变态!” 哑哑娇娇的,男人听着沉迷。“这般真本事,天下男子没得几个。” 啊!望舒咬他,“闭嘴。” 两人这般不是一回两回,只小妇人每每这般都羞涩万分,男人抱着人重理了床铺,给她稍稍擦擦,“舒舒穿件小衣吧。” 沉在失禁里抬不起头的女人懒得搭理他。“睡吧,累。” 那不可能,男人抱着她选了套曲裾,生儿育女前常穿,上回去舒远客栈时穿了回,那些火辣辣的眼神,自打那会这衣裳都不好穿出门。 里衣不给,光裹外袍,嘴里塞小衣,将小妇人裹得前凸后翘,扶着床架的窈窕成熟夫人,翘臀颤颤身前巍巍,跳起摇摆摇摆扭捏扭捏,献给将军一个大西瓜的舞蹈来。 练武室又一次没等来主公。 嘴边翘翘,秦修远堪堪赶上和儿女吃朝饭,吃完朝饭,带着儿女,后面跟着小绿秦一秦二并几位亲卫,从正门出去,步行去逛逛热闹的洛阳城。 秦二:老大高兴得好像拿下了长安! 秦一:……是有点。 洛阳百姓瞅着,嘀嘀咕咕:秦护军看来胜券在握,举重若轻啊! 天光大亮。 仍是一袭青衣,妙龄女郎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华容婀娜。 尚是小胖墩的胖子抬头睁大眼去看,爹爹抱着的秦老二居高临下歪着头看,第一眼就看清楚,“漂亮~” “漂亮!”附合老妹的眼光,大胆发问,“美人你是谁!” 一对色眯眯的儿女,秦修远微微向人行见面礼,“大宝二宝,这是月芙翁主。” 婀娜女子行俯身行礼,清脆悦耳,“月芙见过将军。”一对和他有着同样蓝绿眸色的小人儿,亮晶晶看着她,她回以春风一笑。 走出老远,胖子还侧着身子往后看,“爹,她是不是想进家里?” “不是。”话一出,身边几人默默翻白眼。 “那她站在家门口做什么!”频频回头的胖子不解。 “爹不知道。” 啊,欺骗小孩!!!有没有天理!! “她好漂亮!” 众人屏息,等着将军回答。 “大宝看好前边的路。走稳点。” 绝!秦一秦二相视憋笑。 一行人回来时,夕阳西下。望舒下晌翻本营里发饷的账册,两位文书随即应命进府,三人对着账。 别看胖子腿短,一路问人,冲得飞快,快要攀着娘亲大腿坐下来时,倚着太师椅的望舒机灵空出半边位置,人儿蹬上来抱着亲娘脖子不放,亲亲密密:“娘亲!” “嗯,大宝。”望舒摸摸他沾了灰的白脸蛋,掏出帕子擦擦,方亲了那处一口。 迈步进来刚好看到的秦修远:……默默掏帕子先替女儿擦把脸。 “见过将军!”两位文书行礼统一规整。 “不必多礼。”秦修远抱着女儿坐在妇人旁边,桌上草纸一列一列划出来的算数符号,是她常用的那套计法,算得又快又准还简单。 打算珠的文书即使数目准确,也得耗时耗力。账本收在他这里,门门道道多了,比不得她手下的季守和刘掌柜清白。 望舒懒得搭理他,待他坐下便自顾自起身出了书房,曳地的褐色袍服一甩一甩,仿佛带着火气,小儿女急急跟在身后,唤着娘亲跑远了。 第259章 买五得一 偌大的书房,唯有两个文书和秦修远你看我,我看他,他看你。 “将军……”有一个文书腿先软,夫人唤人过来,整个晌午一口茶没给喝,报个大致不离的数字,让他们一个劲核对。 “将军!”另一个文书也跪在一边,在主母腿边求饶如何做不出,换了将军同是男人,能把脸面拉下来。 “季守,原是街上传话的猴儿,起初全靠勤快。从我和夫人议亲到如今,一十二年,账从没出过差错。”秦修远把草纸折起来,收拾桌面,“夫人做买卖,我带兵,你们算账,人人需得各司其职。”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何况他的军款粮草从前现在是从各处以及怎么来的,自打和西北公开决裂后,从来就不是秘密。 “将军!小人错了!” “将军,小人知错!” 两人痛哭流涕。 “你们跟我多年。以往夫人偶尔看账册,没找过人。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没多说别的,他解下自己的钱袋轻轻放在书桌上,出了书房。 娘三正在用饭,见他落座,胖子伸手求抱,别看比妹妹壮一大半,还极度沉迷于亲亲抱抱举高高,秦修远把人掂过来抱着,妹妹转头看了着,继续舀肉沫碎面条,小口吸溜。 “爹,你吃!”胖子了不得,还喂起老子来。 “爹,还去玩!” “买纸鸢!” “糖葫芦~”妹妹咂咂嘴。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身高七尺,临睡前在翻箱倒柜,洗漱经过的望舒踹他一脚,人笑嘻嘻受了,眼疾手快逮住问:“碎银子你藏哪了?” 明儿逛街,得给女儿买糖葫芦呢。 “啧啧!”翻个白眼让他自行领会。 硬的不吃,来软的。秦修远将人举高高,“小媳妇请留步,小人卖身求财。” 哦,望舒扯着他的耳朵,这白生生棱角分明的俊脸,立时扯出个白俊的八戒,饶有兴致搭他话,“哟哟哟,你若卖身,我不做小媳妇,莫见外,唤我小寡妇吧。” 一串声音吴侬软语,娇滴滴开心得抹了蜜。 卖身男儿的俊脸,一时黑一时红。 望舒也给他演出变脸,小脸一收,嗓音也不夹不嗲了,凶巴巴:“不买,放我下去。” 放是不可能放的,男人想起她做买卖的小技巧,脱口而出一句:“买五送一!买得多送得更多!” “噗!”望舒绝倒,口水渣渣喷了人一脸,“哈哈哈!” 我个老天爷诶,他这买卖谁来做谁害怕! 男人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笑话,抱着人双双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孩子还没睡沉爹妈就嘻嘻哈哈的后果很严重,闹着下地嗖嗖得往房里发射火箭一双,望舒不得不把大床腾了一半出来,安置嘟嘴委屈要和爹娘一块睡的一对宝宝。 烛火拧暗些,望舒伸腿从摇椅下一踢,铜钱相碰的声音沉闷传出,负责哄睡完毕的男人眼神一亮,女儿的糖葫芦有了! “女儿不能多吃恁甜的。”望舒同他科普,“你还记得遥城那守备府的小子不?我娘老跟我说,才七八岁一口牙烂黑!都是蜜糕霍霍的。” 秦修远让人枕着胳膊,两人面对面,她这么一说他有点印象,“守备牙皲黑!臭烘烘。” 望舒嫌弃,“一听就有味。”说到有味,还得遥城家门口那个巷子,滂臭! “我上你家第一感觉,就是滂臭。”望舒回想过去,那一群带娃的妇女不干人事,娃娃专往他家墙根尿尿,那味道上头得咧!想起来都忍不住捏着鼻子屏住呼吸! 事实上那些人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她嗓子眼浅,秦修远不好多说,卖起可怜来,“还欺负我。上值下值都守着那,还以为……” 傻子!望舒噗噗笑,“以为她们每天都是坐那唠嗑的,人家识货,一天两回坐赏那个脸薄寡言不敢怒的少年美男子~” 哈哈哈! 为了掩盖自己大色迷的本性,面上还纵容娃娃在人家门口拉屎拉尿,言语上百般奚落嫌弃。 谁说妇女没有智慧,这一套欲扬先抑玩得明明白白的。 “舒舒聪敏,你摸摸,都是你的。”拉着人的手强迫游玩。 听听这豪放的老江湖虎狼之词,嗦他一口,不由感慨:“想十八岁单纯的你。” 懵懵懂懂,又鲜又乖,瞟一眼,红霞满脸,摸一把,语无伦次。 男人送上另一边示意继续嗦,两人这般那般打打闹闹,望舒率先求饶,抽回手躺平匀气,“睡吧。” 昨晚大饱眼福又心满意足,秦修远虽心痒痒,鉴于儿女在侧,小妇人受累,强行按捺下来,侧身检查儿女的小被子,手往外丢了团帕子,微弱烛火晃动,孱弱不支,熄。 “明天出去转转?女儿胆子忒大,半点不怕生。大宝像你一样,看上一窝鸡苗。”黑夜里他说。 望舒早腻烦带娃娃,如今好不容易能撒手,恨不得跑出个三里地,“梁举递消息要过来。” 他们一行人找矿的折返去襄阳,贩货的留在洛阳,还有去周边县镇探路的,闻着味带着镖师就去了,胆子大得很。 梁举如今是荆州军的大金主。 得,“我早点回来。” “难得出去,你们玩你们的。”望舒话音刚落,男人的手径直越过楚河汉界,捏了把软软的大西瓜,强调:“我回来。” 话一重,手一重,逼得瓜主嘤咛一声。“你~” “今晚的月光很亮。”说月光,不止说月光。 昨晚舍命陪君子,玩不动月光嬉戏那套,女人不依,“累,疼。” 白日睡多了,真想眼一闭美滋滋去会周公。 男人手一动,女人便趴在他身上,腰腿被困得紧紧的,轮廓分明的脸庞,亮堂堂的月光美人,眼眸深深,似有话欲说还休。 心一下热乎乎的,望舒凑上前,和他脸对脸,摸摸,软软问:“怎么?” “舒舒,我想。” 一次两次,真朴实无华!“搞不动。” 她愤愤得扯着他耳朵用力咬一口,男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急个大红脸,晃她,“别咬那处!” 齿印深深。 凉水帕子敷着耳朵回来,小妇人挨着呼呼睡的小儿,留个后脑勺给他。 打人不打脸,这下把人闹狠了。 却有脚步声匆匆,他立马坐起来,和转身过来的人相视一眼,“我去看看。” 第260章 驸马进城 门一开,是唐伯,月光很亮,唐伯耳清目更明,尴尬一下,嗐! 夫人比旺财还喜欢咬东西。 “少爷,王府管家求见。”今晚府里有不速之客,唐伯靠近补了句,意料之中,“李信传话,都城吃人。” 散发的妇人端着茶杯仰头一口抿尽,长睡袍微微一系,裹出窈窕成熟的线条,点灯的小青想起刚刚将军令人忽视不得的红耳朵,脸忍不住一红。 恩爱夫妻你侬我侬,羞煞一片,纵见过男欢女爱无数,亦不如点滴真情动人。 “夫人,临睡不宜喝茶。”要起夜咧! 望舒撑着下巴,“咸鸡吃多,口渴。你们喜欢吃不?” 走地鸡做腌鸡,一流美食。 “好吃呢,鸡骨头都嚼碎了,好味道。”鸡肉稀罕,穷人嚼骨头起劲,一把吞下去。 “碎骨头别吃,卡伤喉咙。也留点口粮给狗狗呀!” 院子里有三条守家犬,都是二白那一窝跟着行伍冲锋受伤退下来的残疾犬,留着看家护院做警戒犬。 “好好喂着呢!”小青回着话,屋外有脚步声靠近,“将军回来了。” 男人脸色凝重,横眉冷峻,叫停避嫌出门的小青,“守着门。” “驸马周无邪到了南阳王府,约我见面。说……那位有旨意,封我为江南府大将军。另有其他赏赐。” 望舒一惊,瞪大眼睛,“他怎么进城的!” 守城的可全都是荆州军!不然秦修远也不敢让她们娘仨过来。 “钻了河道。二十人,仅余三人,趁着夜色直奔南阳王府。”秦修远按住吃了一惊又吃一惊的人,“是条汉子。别担心。已加派人马去守河道。” 是条废弃的人工淤河,居然从那钻过来! 九死一生!望舒靠着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下意识,“他有几个娃娃?”驸马,大概出生以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在这种危机下,唯一害怕的便是断子绝孙了。 “三个儿子,还小。”怀里的人有些发抖,秦修远搂紧她,看一眼大床上安睡的一对儿女。“别怕。有事就按我跟你说的那般。我都安排好了。” 那般!望舒捶他,“闭嘴!不准说丧气话。”认认真真盯着他,十分笃定,“你没败过,你不会败。” 他也不能败。无家族之力,儿女小,妻子身体弱,一旦他倒下,等着娘仨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会败。”他承诺,咬着牙,“舒舒,我拒了见面。让他带话,优待降者。” 江南府大将军,三品大员。可一个风雨飘扬的国家仅剩两座城,一个徒有虚名稚儿发的诏书,不过儿戏。 优待降者,吃饱穿暖,是他一向的口号。 望舒点点头,扒着他,“这种情况,先出的都是小牌,底牌还藏着。守紧各处河道。权贵门第之间千丝万缕相互渗透,你盯紧点,宝宝暂时不出门。” “命令都下了。别担心。”到了这一步,大将军这个头衔无法让他止步。 男人靠近女人,透露令人不安的消息,“长安在人吃人。妇孺…多下落不明!” 妇孺是最容易受到伤害和被放弃的对象。人吃人,在这年代不是稀罕事。 “穷苦百姓不过是乱世里的尘埃。”唯有创太平,百姓方能享盛世。 望舒抱紧他,男人焦躁不定的心一阵热血,“舒舒!” 气息扑面而来,大舌头直接伸进季老师的口腔四处扫荡,滔滔不绝的季老师“唔唔”两声,很快被急攻猛进的敌将剥盔卸甲。 儿童不宜的声音连连逼退守门的小青,和小绿以及暗中守卫的两道防线一退再退,爹娘突然开始大动静胡闹,春杨担心里边的一对娃娃,“别把娃娃吵醒了。” 话音刚落,胡闹的声音小起来,呜咽阻滞,却连绵不绝,春杨稍稍松口气,只夫人娇弱玲珑,常年侍奉健壮勇猛的将军,如何吃得消。 那西北的大将军,不就是猛将娇女,以一对几。更别说川州王,悍将,传言夜里有妇女不堪其勇猛,丢了性命。 自家将军如今可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第一猛将。她忧愁得左右踱步,小青善解人意,拉拉她的衣袖,“春姐姐,稍安勿躁。” ………… 中途胖子翻了个身,解救了坐着船被迫乘风破浪的亲娘。望舒瘫软一团,懒懒无力,丢了半条命。“混蛋~” 连骂人亦带上宠溺的娇怜斥声。 “和你一起都怕……” 男人喂她喝水,“怕什么,多练筋骨,长寿!” 怕自己呛死,她连忙推开水,戳他胸膛,“胡说。你把我搞怕了,想让我松嘴给你祸害其他女子,生多多儿子是不是!” 原本还是笑盈盈给人意中人喂水的男人瞬间冷淡下来,侧脸向外,胸膛起伏不定,“你自己乱想,别给女儿听到!” 看人快气炸了,语气极委屈,还巴巴说着别给女儿听到,望舒理屈,主动趴他后背上,“我害怕。” 魂飞九天开外,没处脚踏实地,人到中年他愈强,她真的慌。 女人或者慕强,男人可是天生好色。 “我哪里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小瞧我!” 秦修远气啊,偏偏望舒困了,打个呵欠,“睡吧。” 秦修远:!!!! 或是前一晚精力不足下还有问题未答萦绕着,望舒第二天醒得早,还没等男人隔空抱起初醒蹬腿的胖子,她便挣眼了,和人一对视,男人率先避开视线,寡寡淡淡瞥她一眼,一激灵昨晚的记忆倒过味来,准备回答问题的她心一怄。 男人给两个娃娃刷牙回来,自然目不斜视,左拥右抱抱着娃娃出门,安排在偏厅摆朝食。 被忽略个透透的望舒:……我擦! 小解的时候又恨得牙痒痒的,拿着帕子蘸水轻轻润了又润,男人跑了就跑了!届时她再找个体贴的!一定一定是实力相当的那种! 对,儿子女儿都有了,还有玛尼,前夫算得上有权有势,关键是带孩子比她强,孩子都给他!自个带着玛尼仰天大笑出门去,啥逍遥日子没有,挑个小鲜肉分分钟的事! 瞬间幽谷见空明,豁然开朗神清气爽,哼!你不理我我不理你,自己才二十出头,年轻就好在可以倒头就睡,比那大三十,天天觉少的人强多了! 第261章 没受折磨 阿q精神胜利法好使,一觉醒来又是艳阳高照。 “这套薄款粉蓝双花曲裾真好看!”小青重新整理衣裙的蝴蝶花袖和鱼尾摆,灵动活泼俏皮。双环绕的束腰中领,凸显成熟女人的妖娆多姿,挽个松松垮垮的低发髻,搭配绿宝石全套项链耳坠戒指,蹬上厚底增高的狐毛球绣珠云头履,向更高领域呼吸新鲜空气。 望舒原地转了一圈,没错!主打步步生莲摇曳生姿,把腰扭起来,花枝招展,气死那怂! 这样穿,一定是舞台猫步最合适。腰背立住,提膝,膝盖向前向内,胯提起,下巴抬起,超模左右交叉步,走起。 小青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昂?昂?昂?! 蹬,蹬,蹬蹬,蹬,蹬蹬,蹬,慢收腿快落腿,蝴蝶袖轻拂,鱼尾往右往左一甩一曳,腰背挺而人不僵,节奏明快。 “夫人,好看!”小青跺脚拍手,“好看!” 切,望舒走到床边,回眸一笑,拧过身来,偏直线的小猫碎步,踮起脚尖,膝盖轻轻相碰,步伐小小,目光前视,婀娜摇晃,走到镜子,食指放在唇边,送了个飞吻给为自己摇旗呐喊两眼冒星星的小粉丝。 收工,饿了。 刚一坐下,刚准备喝口水平复气息,就看见门口一双大长腿,身形掩在珠帘后,偷窥狂!白眼一翻,转过头,懒得搭理。 “将军。”沉醉其中的小青回过神来,连忙朝珠帘处行礼,一身青色圆领袍的男人迈步进来,眼里盯着后脑勺对着自个的妻子,伸手拉人起来温声软语:“鱼片粥快凉了。” 刚刚激情走步,有几缕发丝垂坠耳侧,他随手替人塞进发髻里,手自然而然卡在人腰身上,把一声不吭撅嘴生闷气的小妇人捞出房门。 就这么奇奇怪怪和好了。 吃过朝食的儿女跟着加餐,嫩嫩的鱼肉选取少刺的鱼腹段,偶有细小鱼刺,望舒吃得慢条斯理,胖子带着妹妹喝肉糜粥,自个咕噜咕噜,旁边高凳的妹妹捏着勺子,和母亲一般斯斯文文,不慌不忙。 若不是过分白皙的皮肤和渐渐变色的眸子,娇软可爱的母女俩颇为相似,偏这般软糯的女儿旁边的同胞兄长开始五大三粗了。 “爹,还要一碗!” 这大嗓门!还陷在妇人的妩媚多姿里,秦修远心下闷闷,给儿子盛半碗,嘴上慈父教子:“吃多易积食,大宝再吃半碗就好。” 胖子无可无不可,喝完粥挤到香香娘亲的身边抱大腿,“娘,你漂亮!” 望舒熟门熟路擦擦嘴,低头啵了儿子手背一个吻,“大宝早上做什么了?” 站起过去给女儿也啵一个,“二宝慢慢吃。” 在母女俩中间坐着的男人眼巴巴看着,望舒不搞厚此薄彼那一套,嗐,这脸这眼,迷死大色迷。 对学着女儿送脸的男人也是一吻,叮!羊入虎口,被人卡着腰拉到大腿坐下,“秦修远!” 她低声斥他一句,后面的小青小绿连忙避嫌,红着脸退后三步。 “梁举送帖子说襄阳有急事启程赶到那边去,下次再上门拜见。” 手不肯松,嘴转了话题,一本正经。 “什么急事?”望舒唯有端碗喝粥,他这般求和,自己顺水推舟,坐一坐他的大腿便是。 “如今洛阳以南商旅畅通。听他意思估摸是几家人分利不妥。” 噗!瞧瞧男人先扬自个后抑别人的说法,突然开窍了! 饭后,男人陪着玩木马车滑板车的儿女,怕晒的望舒躲在亭子里,靠着摇椅,悠哉悠哉,举起手任由风晃动着粉粉的蝴蝶袖,此情此景,若有来唱唱曲跳跳小舞的,不知多攒劲! 这古人捣鼓那些小歌小曲就是专业,跳舞弹琴的也攒劲,眉头一垂,那股我见犹怜的感觉直中心间。 那对从荆城新带过来的姊妹花伶人真不错,腰肢转拧,唱作俱佳,自有一番风情,这个时代唱戏的男子也多,望舒其实想看看,长期避嫌没出门看过几场。 至于玩杂耍扮丑的,会残害身体伤人性命,她从不逗留,这些杂耍的大部分是把被劫掠贩卖而来的儿童高度驯化甚至虐待成残疾来吸引围观者掏钱。 人贩子多得是,更没素质良知,乱世里人比禽兽更坏,禽兽不过为一顿饱食,比不得人有坏心眼八百。 “想什么?”看人呆呆神游,男人过来牵她下去走走。 望舒挽着男人的手起身,小步行走,忍不住叹气,“想起春花。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想到驯化,春花是被身边人联手pua的典型。被婆婆和丈夫联手压榨,还自我洗脑,恐怕世上已没了这个人。 李信悍不畏死,是他手下一员能将。秦修远不吭声,但从妻儿角度看,确实不地道。 “婆婆有消息吗?”望舒接着问,他娘这情况复杂咧,中间夹着个秦十一,落谁身上谁头疼。 女儿见爹娘过来,蹬着小木马要过来,强大马力的滑板车胖子准备后来居上,娃娃吸引二人目光,嗷嗷叫爹娘。 “没受折磨。”日子不好过罢了。 秦修远摸摸平衡力极好几步到位的儿子,“大宝,跟爹爹和唐爷爷练武好不好?” 压了裙摆,望舒蹲下身给女儿擦干,瞅着大宝对亲爹的话半天懵懂。 一边一个抱起儿女,示意妻子跟上,唐伯带着几个弟子现场比划一场,烈烈带风,血肉之躯你来我往拳拳到肉,许是表现心切,有人见了血,望舒有些不适,侧过身去。 后面光是听着声音,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胖子目不转睛,妹妹抱着亲爹半点不怵,院子里大部分有武术功底,除了望舒,其余人看得蠢蠢欲动,不少人跟着比划。 一场毕,胖子拉着妹妹缠着唐伯还要看,唐伯顺手引了一对娃娃到练武室去。 回到房间,望舒心还是跳得厉害,紧身的衣裙,胸脯一上一下,急忙把人捞进房里的男人给人喂了水,安抚她:“怕什么!下次别看。” 身为统帅一方的将军夫人,望舒难免自觉丢脸,靠着宽阔的胸膛缓气,“我若当了兵,准逃跑。” 第262章 一对双胞胎庶女 男人不赞同,“做逃兵也得跑得快。”她这般软绵绵的身段腿脚,搁战场上连逃都没机会。落到任何一个手腕有点力气的男人手里,蛮力一出,可以为所欲为。 “你去哪都得带上唐伯。” 望舒难得没反驳,实打实让人领军功的工具,泄气:“唉!女儿比我强。” 还不如话都说不利索,跑步踉踉跄跄的娃娃呢! “舒舒是个好娘亲。”男人真情流露,和她脸对脸,吻落下,“你将胖子和妹妹教养得极好。” 口气一本正经,动作形如流氓。气氛骤变,衣裳被一字拉开,蝴蝶垂翼,素肩晶莹,望舒被突然闯进来的嘬得喘不过气,“唔唔!” 转头人就被抱上床榻。望舒揉着嘴推他,“修远!不!” 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她吃不消。她日子太难过了,见不着激素折磨她,见着面男人折磨她。 “舒舒,你不喜欢?”男人压在她身上,这衣裳真美,大手一路不停,在外面就恨不得这般上手了。“你也欢喜的。”她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成片的单被如浸春雨,如何不尽意。 !!!这让她怎么说,他没吃过螺蛳粉,不晓得那种又香又臭的极限拉扯,喜欢是喜欢。只可怕是那种滔天大浪铺天盖地的卷席淹没感……令人心慌,又期待…… “还累。”没否认喜欢,她弱弱求饶,“修远。” 娇滴滴撒娇,难受的男人心一软,嗦她一口,“那便今晚。” “你今儿不出门?”不去消耗掉精力? 耳朵上还有伤印的男人捏捏她的耳朵,没舍得用力,意有所指:“哦,又想让营里兄弟笑话我?” “今晚衣裳就这样,像早上那样走。”秦修远突发奇想,蠢蠢欲动。 真失策!还让一个古代人点起维多利亚的秘密套餐来了,望舒悔不当初。 “将军。” 小青通报南阳王来访,自签订盟约通晓两军,王府求洛阳安宁,秦府保洛阳安宁,井水不犯河水,平时两方来往并不密切。 秦修远换轻甲,望舒理理衣裳,凑到镜子前抿些口脂,她很少抹脂,男人指指胸膛,“这。” 两人此前就玩过,望舒嘟着嘴在内衫留下唇印,“将军,你说他们的底牌到哪里?” 轻甲掩住鲜艳的唇印,抽紧,压在他的胸膛上。“封异姓王?” 跟那镇南王一般?都城龟缩一隅,左右受制,封他为王,东边可以作为缓冲之地。 “听说驸马饱读诗书,雄辩一方。读书人,你跟着他的思路走,肯定被他绕进去。”把佩剑递给他,摸摸他的轻甲问:“这是第几套了?” 她听不得太具象的血腥,自打他骑的马不是阿棕后,她会持续替他备马匹,备用马匹一次次更新,她从来不问前者如何没得,盔甲亦如是。 秦修远身上的疤痕,她会抚摸良久,但不敢听太多,听得心脏难受,男人亦每每轻描淡写。 “第三套。”秦修远捏着她的手指,嗦了两口:“今晚再摸。我听你的,不听他。” 望舒笑出声来,大流氓,话也容易说出口,“握着玉玺的人说受命于天,没握着玉玺的人就应该说那是一块石头。” 有道理,前几年会被她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得亚麻呆住,如今男人闻言思考一番,醍醐灌顶,习深以为然。 “还有呢?”把人抱在桌子上坐着,又把人衣裳扯成一字肩,把玩她赏心悦目的肩头,心念一转,“不想见了。” “没了。如今拳头硬说了算。其余人愿赌服输。”望舒俯身搂着索性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去吧。” “不见。我又说不过他。”男人的手顺着窄裙来回游移曲线,望舒腿动了动,推开他的手,“你别动。” 引得她的感觉来,又开始下雨丝,麻烦。 男人笑了,跟那牡丹花一般美滋滋,“刚刚便下雨了。”她的底细他一清二楚,含着肩膀唤了声:“姐姐。这衣裳由我今晚来动手。” 要命! 小青进来时见到瘫在摇椅上的夫人口脂被吃了大半,屈膝替人掩上领口,“南阳王送了一对年芳十六的姊妹花来。” 嗯?望舒躺平,不痛不痒问了句,“会唱戏会跳舞么?”她馋了。 “那是周太守的一对双胞胎庶女。”小青佩服,夫人就是夫人,无半点波澜。 哦,周太守,这宅子的前任主人,秦修远进城后,他让出的这座牡丹园。“那就是不会了。” 望舒大失所望,继续摊尸,她好想过上那种自己歌舞升平让别人觉得骄奢淫逸的日子啊! 小青:!!艰难开口,“那是送给将军的妙龄少女!” 哦,那男人小气,可听不得这个,望舒懒懒回了句:“将军目前不好女色。” 看着小青一脸你别骗我,我耳朵不聋的一言难尽,确实好像不大对,揉揉脸稍稍补充,“他目前不好别的女色。” ……那也是……“夫人快让将军把那两人退了。” 看小青那着急样,望舒想了想,点头,“没点技能,还费米面。要不得。” 虽南方已定,但军队庞大,日子有点紧巴巴。 费米面的问题么,面对商人……小青无语问青天。 “呜呜!”胖子特有的哭嚎声飘进来,望舒心一紧,提了碍事的裙摆往外快走,到门口就遇见一左一右挂在男人身上的哭娃娃,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妹妹也是小声呜呜,眼泪直流。 “怎么了?”看起来没伤没痛,望舒松了口气伸手去摸两个娃娃,哭唧唧的妹妹伸手求抱抱,望舒有自知之明,踮着脚去哄她:“爹爹抱得稳,爹爹抱。娘亲在呢,娘亲的小宝贝怎么了?大宝贝哥哥怎么了?” 一家四口回了房,望舒伸手将都要挤进自个怀里的娃娃圈住,向给娃娃的擦眼泪男人使眼色,怎么了嘛,给她急得心火暴躁。 男人低下头,罕见没搭理她。 平时小嘴叭叭,关键时候屁都不放一个!望舒想骂人,只看他眉头死皱两眼冷淡,只有欺软怕硬,继续问抽抽噎噎的儿子:“哥哥你说说,哭什么?” 原本有些平复的胖子又嚎起来。 第263章 强扭的瓜不甜 “府里来了人,对着娃娃说,野人生出来的还是小野人,跟野狼一样……”男人低声交代。 望舒闻言,大吃一惊见蹲着的男人虽低着头避她视线,露出的脖颈皮肤怒红,拳头握得死紧…… “啧啧,大宝跟娘亲说,是哪个不漱口的人说的臭屁话?” 胸前趴着的妹妹委委屈屈,“两个姐姐……”说完眼泪簌簌的,眼睛早早红成了小白兔,惹人心疼极了。 “街上的……”胖子嚎起来,“他们……呜呜……我和妹妹唔唔不一样……” “你们和爹爹一样。”望舒按捺快要被儿子嚎爆炸的脑袋,大声说:“因为爹爹是最厉害的人,他们都不厉害,所以不一样!大宝二宝,娘亲在街上从白天看到天黑,发现爹爹最厉害最疼娃娃最疼娘亲,才找他做你们爹爹的,你们不喜欢娘亲给你们找的爹爹吗?” 三个浅绿眼眸的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声打住了思绪,望舒踹踹跟着亚麻呆住的男人,“将军大人,拧条湿帕子过来。” 哭声戛然而止,胖子看看妹妹,看看给自己擦脸的爹爹,又扑向望舒,忐忐忑忑,“娘。” “好大宝。”望舒揉揉他的大脑袋,“你和妹妹都是好宝宝好娃娃,你还是妹妹的小哥哥呢。那些个大人小孩欺负小娃娃,全是坏人坏东西,你看唐爷爷张叔叔小青姐姐春杨阿姨,都不欺负别人,也不故意骗小孩。对不对?” 胖子和妹妹懵懵懂懂点头,“对。” “下次你遇到这些坏东西呢,你就和他们说,去跟爹爹说。他们都知道你们爹爹厉害,不敢来,就欺负你和妹妹,把你们气哭。” 两位小人儿双双抬头问,“真的?”两双红兔子眼,分不清是蓝还是绿,读书少的望舒只觉得真美,她一一亲了口响亮的,“当然!还可以让他们来找娘亲,娘亲用银子打断他们的狗……打掉他们的牙。反正他们爹娘都没你们的爹娘厉害。” 一直垂着眼的男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一对视,好家伙,三双兔子红血丝眼! “娘亲。”小棉袄蹬腿圈着望舒的脖子,撒娇,“娘亲。”胖子见样学样,在望舒的脖子上加项圈,“娘,银子买纸鸢,买糖……葫芦!” “好。先让爹爹抱你们去擦擦小花脸,娘亲去找银子。”望舒都快被压扁了,被四条小胳膊圈着喘不过气,男人见娃娃肯伸手,一边抱一个,学着小妇人般,一口亲一个。 哥哥妹妹和娘亲互亲习惯了,竟同时回亲在男人的两侧脸颊,软软糯糯的两个轻吻,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女,最乖最乖的女儿,最会疼妹妹的儿子,是小妇人受了大罪才生下来的娃娃,他们!! 柔软的帕子覆上瞬间略有狰狞的脸,望舒装着给男人擦眼泪,“爹爹还以为你们都不喜欢他,哭了呢!” “喜欢爹爹~” “爹,喜欢你!” 噗!雄鹰一般的男人终是又被逼出滚烫的热泪来。 “爹爹别哭~” “爹!大宝喜欢你嘛,你别哭了!” “小宝喜欢爹爹~不哭~” 最后抱着一对左一句喜欢爹爹右一句爹爹别哭的儿女的男人又被女人搂住腰,一家四口搂抱成团,虽是恶作剧,却眼含热泪:“将军,我也喜欢你。你别哭了。” 一颗心暖融融眼眶热乎乎的男人一时间哭笑不得。这小妇人!! 特殊时期,望舒没让小孩出府,把卖纸鸢和糖葫芦的请进府里,又给娃娃一人几枚铜钱,让他们自己做主买去。 得了新钱袋的男人更豪气,大手一挥,把所有纸鸢和糖葫芦包圆了,“爹娘这次挣了银子。” 胖子乐得一蹦三跳高,“爹,你好厉害!” 小棉袄始终贴心,“爹爹,小宝喜欢爹爹。” 志满意得的男人带着一对娃娃给大伙分糖葫芦分纸鸢,小青啃得甜滋滋,“夫人,大伙可开心了!” 小小破财的望舒:……牺牲她一人,幸福全世界了呗! 夕饭,望舒瞅见旺财舔嘴边那个糖稀起劲,来回咋咋作响,得,连狗都幸福了一把。 再瞅瞅平时坐她旁边高凳的一对娃娃,此刻都在男人左右,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爹爹,一个崇拜一个甜唧唧,男人给这个盛面,给那个夹菜,嘴里“诶诶诶”应和着,哪里还有那三个白兔红眼睛的迷离可怜啊! 只有她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而那上门的太守怒不可遏,作势要把一对一开口就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庶女死活要留在府里作粗使丫鬟。 面对人的无理纠缠,唐伯很是无奈,说姐妹身份高,府里下人人员充足…… 随后几日,南阳王上门拜访,迎面一顿闭门羹,“将军今日忙着照顾病中的小少爷小小姐,无法见客。” 绣着蛟龙纹的马车帘岿然不动。许久,有人掀起车帘,对守株待兔的姑娘说了句:“月芙,回家吧。强扭的瓜不甜。” 更何况,如今也没法子强扭。 整整九个月,怀胎能呱呱坠地,一年能过三季,而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增笑柄。 “爹,你不是说有志者事竟成?”月芙喃喃问,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她不美吗?还不够真诚吗?还不够坚持吗? 他攻城那一眼,她不会看错!雄姿英发身手矫健的将军郎,眼神在自己身上久久停留过! “或许上天自有天意,人力难违。回家吧。” 南阳王心力交瘁,周无邪在自己府里,秦修远在自个的府里,王不见王,唯有自己在两个府之间来回奔波,累死个人,还落不着好! “罢了!”他长叹一声,或许天意如此!既然他尽人事了,那便听天命吧! “回府。”他也回自己府里去,再不管这破烂事,只要能保住这份家业,管它谁当皇帝!长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毛还没长齐就开始学玩女人,几年过去没下一个蛋,身边又全是吸人血的老妖精,与其让没根的玩意拿捏龙脉,不如毁灭好了! 第264章 躲猫猫的游戏 卧室。夏日炎炎,酷暑难耐。支起小半窗户通风,一袭蓝色轻袍的男人抱着双眼正欲闭未闭的女儿在房内慢慢走动,“爹~爹~”小人儿挣着睡意,习惯性喃喃细语。 “嗯。乖宝觉觉。” 同是发热两天,他守着照顾,这会哥哥都活蹦乱跳大口吃肉了,妹妹就恢复得慢,小可怜蔫巴巴的。 哄睡着也没敢放手,娃娃发热时不时反复,探背摸额测温,半会疏忽不得。 牛劲大的胖子一手拽着望舒进来,母子俩凑上来看睡娃娃,“放床上。” 见人犟着不听,随他去,爱抱就抱着。“抱着,去看大宝打沙包。” 胖子确实爱看舞刀弄枪,跟着唐伯进出练武室几天,不叫苦不叫累,这次病了两天,心里惦记着他要纵横天下的单踢腿法。 望舒让人用几层布缝制成圆柱状,内充稻谷做了个稻谷沙包,让他好好练拳打脚踢江湖大法,还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四方沙包袋,供他俩踢沙包玩。 一听小妇人这话,哪能,胖子嗷嗷叫能掀翻屋顶,男人终于肯放下女儿,吩咐小绿守着。 夫妻俩一进练武室,冲在前面的小褂子胖子就啊啊啊朝着那堆四方沙包加速,一脚把其中一个蓝色小沙包踹飞了一丈远。 望舒连忙鼓掌,满脸崇拜:“大宝,踢中了!” 于是胖子后退,再起步,又是一脚一个。 “好大宝!厉害!”女人继续喝彩。 在亲娘的彩虹屁里,胖子飘飘然,一次次表演,把沙包袋踹飞得到处都是。 最后在一个倒吊的大沙包跟前,嘴里输出不停,一顿“嚯嚯嚯”拳打脚踢,沙包略微摇摇晃晃,得意握着拳头手舞足蹈,把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儿子展示得淋漓尽致。 “好大宝!厉害!”烧火的人还在浇油。 吸了一口气皱眉的秦修远:……夸旺财的好狗,到夸他的好厉害,如今夸儿子的好大宝,这如出一辙的套路,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面子上的勉励…… 看着儿子被夸得一愣一愣,还在“嚯嚯嚯”不停卖力,他一激灵想到自己也是这般听信她的甜话,让她使着自己酱样酿样,嚯!嚯! 看着胖子的目光便有些同情,胖子日后要是娶了一个坏心思的女人,被卖还替别人嚯嚯嚯数钱,可咋整! 亲爹发愁。 于是接下来就能时不时看到男人一手抱着养病的女儿,同时在练武房指导儿子腿法,拳法。 等男人去军营,小绿就带两个娃娃去练武室跟着秦二来练。 男人巡城回府后 ,这天盔甲还没来得及脱,径直去看小跑的女儿和永远嚯嚯嚯引得他不得不来的傻儿子,女儿体质差力气小,走走跑跑,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爹爹~”穿了件小背心抱着一个沙包袋的女儿歪头唤。 “爹!”侧踢有模有样的儿子高兴吼了一声,“看我!”左腿垫步,右腿踢出,瞬间腰马合一,姿势稳稳立住,眼神专注。 这小子!他竖起大拇指,“大宝厉害!” “锅锅好厉害!” 大宝放下腿,得意极了,摸摸老子的盔甲,兴冲冲说:“娘亲说给大宝做盔甲,练好了跟爹出门去闯荡军营。” “好!” 没几天小家伙盔甲送上府,是一件连帽高领的铁丝软甲,长款。铁丝很细很密,环环相扣, 长至脚踝。 秦修远以手平摸,这软甲,他手下如今只有最精锐的一百精兵才有,刀枪不入的神器,兼具灵活,他麾下只有军功前十,或是演练最强者才能有这份奖励……一个最熟练的工匠一天不过完成巴掌长的工量,盔甲难得,此物珍贵。 令敌军胆寒以一抵三十的前锋,除了武艺和勇气,便是盔甲和软甲给的底气。 作为将军,他半跪着给自己的小兵儿子穿上软甲,帽子带上,脸部两侧有细绳左右相互勾连,手用力一扯便严丝合缝,除了双眼外露,其余所有部位都在软甲之内。 “大宝,练武很辛苦。”他和儿子那双浅眸对视着,“你要是累了就和爹娘说。” 胖子左右手摸摸,也不理睬深沉郁闷的老子心里如何九转大肠复杂,试着跑动起来,“哈哈!爹,明天去军营。” 显摆着来回串跑。 老子夜里淡淡忧伤,“明天带胖子去营帐。” 望舒怕热,推推挨着自个的大火源,“热。带旺财一块。” 再热男人也不撒手,纹丝不动。“忍忍。”困着人,从吊带领口伸手去摸那敞大半的软肉,“可以了,舒舒。” 大姨妈走了,得开始被迫挣全勤奖。 半个时辰后,穿着吊带的女人被扶持着坐稳,香汗淋漓,裙摆被撩至腰间,“…放我下去……” 男人最爱摸摸她极度吃撑的小腹,捏一下,惹来女人可怜兮兮的眼角飙泪,“……修远……” 快力竭的望舒遭不住这样的底座,动弹不得死去活来,此刻哀哀求他,“难受嘛,别按,~~” 越是弱唧唧哼哼求他,他越喜欢她这娇娇不堪的语调和情态,软肉从领口蹦跳出来无家可归,看得他赏心悦目,女人一把细腰在他手里,任由他双手间翻云覆雨,雨打娇花。 他将帕子叠成方块递给小妇人,把散乱的头发压回麻花辫子里,哄她,“那这次趴着?” 望舒又菜又想玩,不玩忍不住,一玩又菜。“明儿?” 底座卡位一松,腰间一用力,望舒嘤咛两声重回大床,上一秒天堂和地狱,此时瞬间空落落。 来日方长,望舒递帕子给男人,这是两人的默契,递给她便是他要来,递给他便是该他清理了。男人侧身过来,拍拍她,推帕子回来,软语:“你累了,就趴着歇会嘛,舒舒。” 意思是他不累,他要忙会。望舒怵他,“好热。” 男人大大咧咧起来把窗户开了半扇,又明晃晃走回来,眼神一动不动凝视她。望舒绝倒,帕子被塞回嘴里,吊裙落地,人趴在软枕上,只一瞬,小弟又开始玩起躲猫猫的游戏。 提供躲猫猫的庇护场所的望舒只能由人一次次躲进来,“我看看到哪了……”男人的声音时远时近,手始终在肚子上逡巡度量着位置…… ……沉沉浮浮间,望舒已向上天求了一万遍,下辈子她做男人,让秦修远做女人,她也要这样天天玩死他! 第265章 我准备再进一步 只天气太热,喜干爽的女人被炎热萦绕,投入配合比不得春秋季节,汗淋淋,男人怕她摄了汗,冷热交替得病,自以为快快了事。 对他起了一万遍蹂躏心思的望舒,已经神志不清了。 “王府地窖有冰块。”终于双双躺平,给人打扇的男人说了句。 女人昏昏欲睡,“嗯。睡吧。” “舒舒。”他突然唤临门一脚会周公的女人,急切换回妇人对自己的关切,忐忐忑忑:“长安消息,有宫妃怀子。” “信他个鬼。”望舒闭着眼打呵欠,拉着他的手臂安慰人,“那小子只会吓尿,不会下蛋。” 几岁做了皇帝,被母亲安排个侄女快速成亲,早早拔苗助长,铁定早被玩坏了。 只会吓尿,不会下蛋。 男人品品这话,真狠话。另有要事挂心头,“秋收粮草入仓,我准备再进一步。” 昏昏欲睡的女人一激灵清醒,不想做等螳螂捕蝉的黄雀了? “你们仨在这里呆着,若有风吹草动,便快快从那处出城南下,我已安排妥当。” 完全清醒过来,顶着人的凝视吩咐,望舒没抬眼,“穿软甲和盔甲。入口的一切让犬先试。道貌岸然的人最会长篇大论。都城的百姓久饿,闻不得饭菜肉香。” 此时此刻又如彼时彼刻,影影绰绰间,她的话音真真切切,“你主政一方,为兵将所仰,如今担着十万兵几百万的百姓……” 那些从遥城雍州带过来的兵,占山为王弃恶从善的兵,荆州响应的兵,南地克服不同水土的兵,收编投降过来的兵……都是他这十年南征北战训出来养起来的兵。 “秦修远,你要赢。赢不了,就得最大限度保存你的兵。肩上担万责,应多思慎行,西楚霸王功亏一篑,千古叹息。” 史上曾战无不胜的项羽只败一回,便是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了。 项王笑曰:“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西楚霸王拒绝渡江,终在乌江自刎。 她看着他的胸膛说出一番话,他盯着她的发顶,聆听这一番话。 霸王能自刎,有儿有女有妻的他不能。他倒下,身后人凶多吉少。“好。” 下巴压在人的发顶上,尚未分别便已眷恋,“真想把你们带上。” 娃娃长得快,怕是转头把他忘在脑后。 望舒摸着他胸膛上的红顶峰,揪了揪,“那带着。多少将士有妻有儿女,未曾婚配的,也期待妻儿,你带着我们,能激发将士斗志。” 她总有一番让人无法拒绝的心动说辞。他想了想,按住又揪又按的手,“说得轻松,奔波劳累,三餐不继,夜里难成眠。去年冬你还病了一场,女儿先天不足,岂能儿戏。” 咦?望舒匍匐窜上去,和人面对面,“我还以为你会说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呢。”她捧着人的脸啵了一嘴,“不愧为我心上好男人。” 轰!油腔滑舌!这把戏又来了,好大宝,好男人,这次还加词,心上好男人,这嘴要说甜话,能哄得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的便是你的,是儿子的,是女儿的。”他为自己好男人继续正名,和人两两对视,“别小看女儿,她比胖子聪明多了。” 好男人觉悟高。 读到人眼里多年不变求亲亲的渴望,望舒满怀爱意亲亲他一双浅眸,“胖子和他爹爹一般,有赤忱之心,矫健勇猛之态。别小瞧胖子。” 好好好,一个说别小看女儿,一个说别小瞧儿子,整得好像一个人带一个娃娃重组家庭一般,望舒笑死,捶后知后觉捶男人,“我的娃娃顶呱呱。” 男人喟然叹曰:“吾与舒舒也。” 我自然赞同舒舒的说法。 “娃娃极好。你养得也好。”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在家里娃娃更多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源于作母亲的她,一对儿女养得活泼开朗相互友爱,唐伯背后屡屡夸她教子女有方,儿女各方面有不小的差别,她皆能考虑周全,因材施教。 那当然,望舒仰着小下巴,傲娇脸。“就等你定名字!” “好。我尽早。”这仰着对准他的小鼻孔,嘿嘿,秦修远捏上半把。 洛阳长安东西两京相距不远。止步洛阳,心有不甘,是时候会会被他偷家的镇国老将军了。 男人早出晚归。 两个蛮干的孩子泡在练武室里,由唐伯亲自作秦家小一代的武师傅,女娃娃丢小布包,走走歇歇,男娃娃还是拳打脚踢江湖大法,一招一式细细拆解学习。 湿布擦过的凉竹席铺在榻上,支起半扇窗户,时有微风消暑,靠着大背枕的望舒一手无意识绕着发尾,一手翻着本洛阳政令打发时间, “夫人。”小青小声唤,随即三两步到了榻边,急急说了句:“府门外有妇人抱着个娃娃苦苦哀求想见您一面。” 啥?抱着娃娃苦苦哀求? 唔?熟悉的一幕?狗血的一幕?男人在外的小情生了娃娃跪在正妻面前求认祖归宗? 不会吧?不会吧!!!秦修远要是给她来这手,今晚就给他来个爱的魔力转圈圈大保健! 折了书页,望舒懒洋洋靠着,“什么事?” 莫冲动,大概是那些将士惹的风流债。 “不肯说,娃娃哭得厉害,一旁侍女哐哐磕头。就说求见夫人,救娃娃一命。”小青有些心急,“那些百姓都围过来看!” 菜市场么!府门紧闭,隐隐有“求求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类的喧哗声传来,急步走出来的望舒路上招了正守门的唐伯和秦二,没等他说话,“先让弓箭手围墙警戒。府门护卫距离不后退。门无令不能开。” 唐伯一愣,正想汇报要救人的话语咽下去,大热天里冷汗频出,对啊,万一是陷阱呢!立刻给了旁边的秦二一个眼神。 “秦二听令!” 唐伯接着找回自己的汇报内容,“是城里的富户娘子,刚生下的一对娃娃,一个极小,一个得了怪病,上门来求老医生,想要夫人养小小姐的那套功夫。” ……“什么怪病?” 第266章 夫人太虎了 唐伯一脸心疼,想起他刚刚看的那一眼,血肉模糊,“夫人,老唐见了眼,那女娃娃出生时腿上少皮,身上多处皮外伤,说是一碰皮肤就破,血红的皮肉外露,可怜,小脸倒好好的,标致娃娃。方才派了人请老医师。” ……听一番描述,望舒心拔凉拔凉,太熟悉了,恍若隔世。这个病她见过,上辈子的邻居小孩,叫什么表皮松懈症,绝症。 定了定心神,“唐伯你去和她说天热得很,娃娃幼嫩多伤,赶紧抱娃娃回去,待会让人带老医师上门。小娃娃的法子无非少吃多餐,让娃娃多睡。珠珠有经验,一块去。”想了想,还是露点先知,“这娃娃皮肤松解的病,一听就先天带来的。治不了。” 望舒说完,见唐伯听后一脸沉痛,他这些年带过季老二又带一对双胞胎,对娃娃的怜爱不亚于秦修远,知他难接受,“她这种皮肤碰不得的病,早结束早少一分痛苦。” 转过头又想到了曾看过的电视场景,一个妇女抱着娃娃见大人物,趁他不备出手行刺,好吧,有时候自己总会以最恶的心揣度别人。 叫住唐伯,“妇孺让人降低戒备心。你小心点。如果抱着娃娃的是小青,趁人不备或耍个心眼,捅谁都能给致命一刀。” 画风突变。 身后的小青,瞬间噎了俩生鸡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两人揪着娃娃回房,小青委屈:“夫人可冤枉人呐!” “不是夸你武艺高强嚰。”望舒擦掉娃娃满头的汗,大热的天汗酸味扑鼻,她屏呼吸往后仰。 那也是,小青自豪,拉着妹妹用湿毛巾从头擦到脚,“我和小绿靠着武艺翻身,哈哈!” “如果你们想做别的,可以和我说。” 秦一秦二如今也是秦修远麾下小有名气的女将领,着甲佩刀出入军营做先锋。 小青摆手,摸摸肚子,“跟着夫人,一天吃三顿。”她和小绿满意得不得了。 她吃过太多的苦头,如今能有安逸的日子,是再也不想受伤流血挨打了。 “行。”人各有志,望舒对小青小绿同样满意,“你俩在,我安心。” 门外的喧哗声隐隐传到后院来,望舒挑挑眉毛,胖子伸头仰脖,推开亲妈要拽住他往外走的手,满脸好奇,“我去看!” 望舒拉了两次被小青困住的胖子,给他一个适可而止的警告眼神,“大宝,唐爷爷在办事,你就在这。” 探索欲望旺盛的娃娃摇头,用脚耍赖蹬地,往后抻:“不!我要!” 要个屁!望舒发怒,直接撒手撤力,胖子一个不觉,往外的力太猛,一个四脚朝天胖王八,幸得小青伸脚托着娃娃的头颈,求爷爷告奶奶,心下后怕。 夫人太虎了。 害怕懵逼的胖子哇哇大哭。妹妹去拉他,“锅锅,锅锅……”兄妹同心,眼也蹦出金豆子来。望舒甩甩挽上去的袖子,轻飘飘一转身往书房去。扔下一句,“别理。” 小青小绿连忙闭嘴,只能守着。 娃娃哭得更委屈绝望,胖子的嚎啕大哭极具穿透力,外面带着老医师赶回来的男人瞬间停止下马,只把医师往地上一放,“这是荆州老医师。” 随即骑马进了大门,身形灵武,一闪而过。 “爹!呜!”涕泗横流狼狈的胖子如见救星,呜呜地爬起来迎着男人张开的双臂往上爬。 手上两个大小哭包,男子颠了颠,“好了,别哭。”小青伸手给娃娃擦擦鼻涕眼泪,把来龙去脉如实禀报。 当听到妻子生气便撒手让儿子吃个后仰四脚朝天,秦修远心里,说不出个啥好歹。 “大宝,嘘,好了。” 谁知越劝越上头,秦修远颠着人还想说话,门外头有人提着折下来的小树枝走进来了。 糊了满脸的胖子浑身用力扭捏不乐意,若不是亲爹都抱不住他。眼神一转,瞅见亲娘拿着武器,人一激灵,跟戏子一般,哭笑自如,哭声戛然而止。 望舒甩甩小树枝,有破风的簌簌声,胖子挺直腰板,只敢默默落泪,人一噎一噎的,时不时整个忍不住的气嗝。妹妹也慌慌地往亲爹怀里扑,显然兄妹俩对鞭子都不陌生。 好好好,弱唧唧的小妇人还动手打娃娃了,秦修远先是惊诧,后来一想前些年还见过她把满地打滚的季老二往门外赶踹,当下提着鞭子,应当也…也正常? 望舒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个小圈,往圈里点了点,胖子一个鲤鱼打挺,眼泪汪汪,闹着要下地,秦修远蹲下一松手,一对儿女乖乖站在自个无形的圈里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 找圈还挺准,秦修远:这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小妇人一抬眼,那边胖子小声呜呜,“娘,我错了!” “错哪了?” “唐爷爷忙,不去,添乱。”怂得厉害。 望舒盯着他,等着他下文。 胖子看看委委屈屈的妹妹,又瞅瞅蹲在一旁不敢吭声的亲爹,终是自己扛起了一切,伸出了双手。 鞭子毫不留情,“嗖嗖”两下,打过人的胳膊,咬着牙忍泪的胖子随后又得了句:“滚出去。” 细树枝抽人嘎嘎疼,胖子呲牙咧嘴挺过来,闻言连忙牵着妹妹出去,不忘把丢在地上的凶器捡起来一块带出去。 门一关上,秦修远抚额,“女儿还小,吓她。”嘤嘤嘤的小委屈,怕得不敢吭声,一个劲掉金豆子。 望舒转身趴他背上,诉苦:“气得我天灵盖疼!力气大不听话又嚷嚷!”捶他,“你带走吧,我不要了。” 大手一翻把人撸下来抱怀里,“你自己这话小女孩过家家。天天夜里哭着喊着不要男人也罢了,这会连娃娃也不要了?好狠心的小妇人。” 狡猾!她哪是不要,狗命要紧,她是要不起!望舒气红脸,夜里哭完,差点落到白天也嗷嗷哭,“你们仨都欺负人!” 好家伙,还被划分小团伙了。门外还有隐隐杂声,秦修远拍拍她的屁屁,“出去看看?” 不乐意。 “你又不是医师,能顶什么用?”望舒给人拧螺丝上紧弦,“敌在暗你在明,热闹别凑,趁你不备耍个手段咋整。” 第267章 我抽你鞭子信不信 秦修远有时候觉得她精神有些紧绷,杞人忧天。“确实是亲生母亲抱着娃娃前来求医。家里还有一位天生不足的娃娃。” 为人父母后,他能完全理解这个母亲,大热的天,尚在坐月子,前来无非是求个希望。 望舒能把人想到最坏,“唐叔说娃娃皮肤松解浑身是伤,这大热的天她抱着跪着不走,娃娃疼得哭没音了。叫她回,她愣是要见我。见我干嘛,我又不是医师,也不是菩萨有神药,一大堆人围在外面,连卖糖葫芦的都来了,嚷得你女儿心思都想跟着胖子跑出去。要是有人糊弄有神药救她那个不足的儿子,让她趁我不备给我一刀,或者人群藏两个放暗器的小人,你就等着带儿女上香吧!” 说完望舒懒得搭理他,推开人就走。 还在迷惑什么叫带儿女上香的男人冷不防被推了一把,下意识拽住人,有太多话要问,却是出口一句,“自己胡言乱语自己,该打。” “你再啰嗦我的做法,我抽你鞭子信不信!” 男人和女人眼神杠上了。一个凶巴巴,一个无奈,摸摸耳朵,“好好,我信我信。” 望舒盯着他,还是揪住他的脸,恶狠狠:“你把我搞得生了俩讨债的,以往我多自在,也就怕怕死,如今多了俩累赘,我怕得厉害!你凡事给我小心点,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再对外面的女人和娃娃和老人不设防,试试看!” “……你说得对。” 一柱香后,秦修远顶着一张被过度蹂躏的红红白白脸去看小房间里差不多烟消云散的儿女,小绿憋着低下头去,胖子一看亲爹分布不均的红耳朵红手印,哇得一声哭出来,“爹,惨!” 秦修远尴尬在原地。抱着给他呼呼的女儿,“没事,爹没事。” 胖子看着故作坚强的爹,哭得更伤心了。亲爹果然打不过娘亲。这家里就没一个人能打过娘亲,呜呜呜! 随后来汇报的唐伯,被小绿拉住嘀嘀咕咕一顿,木着一张脸进来,果然看到被夫人镇压的战败小团伙还在唧唧抹泪,少爷本就脸白,夫纲不振嘛,脸上的红印…… 装瞎。谁知胖子见他进来,就举起浮起两条红痕的胳膊嘤嘤嘤,“唐爷爷,呜,你看……” 指着要他看,又指着正房的位置呜呜告状,“…娘…打我!” 秦修远按下胖子的手指,“手不指人。”这小子还真准备讨债! “……老医师说此症罕见,他和小珠随他们回去再细细商量。众人四散,”唐伯抱起小胖子,边给他呼呼,边压低声音,“有个别人说夫人的不是……” 抱着娃娃膝盖跪求着见夫人,夫人面都不露,围观的人多少心里不舒服。 秦修远也替儿子呼呼两下,二话不说就是一句:“勺子!”与小妇人何干,她不是医师,手无缚鸡之力,还得看着两娃娃不得空。 “勺子”一出,唐伯噎住,遥城骂人傻子的土话,还是第一次从少爷嘴里说出来。“夫人聪慧。围观百姓鱼目混杂,不怕一万怕万一。” 这是实话。秦修远回头想想,天底下没几个人的脑子能比得上小妇人,她闯过鬼门关甩掉过神佛,脑子准准开过光。 “吩咐大伙注意下。无论何人何事不能掉以轻心,让人钻空子。” 夕饭。望舒半个眼尾都不搭理饭桌上的一大两小,一声不吭吃自个的饭。任由男人一会顾着左边的儿子吃大片肉,一会把肉撕小哄着右边的女儿“小宝,慢慢吃。” 抽空夹上两箸肉菜囫囵吞枣。 兄妹俩有心讨好家中的女皇亲娘,不吵不闹闷头吃饭,吃完准备去趴膝盖,薄纱轻扬,女人放碗起身就回房,两个娃娃只松松抓了段衣带,不敢用力,看人一声不吭决绝离去,连忙撒手。 漱口洁牙不忘交代老父亲,“爹,要娘亲好!”要娘亲重新和他们好起来。 夜里男人紧紧抓住女人的细带不松手,望舒怕热,穿得清凉至极,褪去长绸衣便是一件及地吊带裙,露出大片皮肤来透气。 皮肤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望舒推开还准备故技重施的男人,斥他,“热!还生气!” “舒舒,舒舒,我听的,都听你的…”一会是温柔无害的绵羊,下一秒叼起肉眼神一深,又是头吃人的虎。 临近出发,望舒给完他爱的小拳拳,自然下台阶随他驾驭,男人火热的胸膛一靠近,体力上的天壤之别,很快激荡得人欲罢不能,床上挂饰晃动的声音,飘过帷幕和门窗到外边去。 小青对此习以为常。 重回到内宅的春杨反倒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微微站立不安。将军和夫人这都十年了,还和新婚般蜜里调油,传出去没几个人信。 许久不听这声,愣是习惯好一阵,还是觉得怪不自在,站不住。 依旧是响铃,把水放在里门门边,待她们出了门,男人一手一桶提水倒进浴桶,回头把软绵绵的女人抱进来边嗦嗦不停,边跨入浴桶,一块坐下,潮红不散的望舒忽地捉紧他的手臂,眼神又迷散,“!!” ……双手被提拉着,浑圆诱惑时隐时现,软脚虾任由欺负,水花四溅。 等躺在摇椅上晾发,望舒终于松了口气。只男人给她裹上大薄毛巾,把人裹成他最喜欢的短裙低胸前凸后翘模样,娇弱疲累的女人无力捶他,任由人摆布成赏心悦目模样。 “舒舒你真美。” 男人居高临下欣赏着这副好景色,白皙长腿,丰乳肥臀小细腰,乌发红唇,她脸又显幼态,一双眼睛娇妍多变,又挨了一记怒瞪,他心情甚好,俯身和她脸贴脸,“舒舒~” 右手被拽着,去往目的地,男人期期艾艾,意有所指。 知他把自个裹成这样肯定居心不良,手一碰到那大绒猫,就求饶,“修远…” 只他贴心,“就一会会。” 把披散的秀发顺手打个结,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堕马髻,望舒顺势侧身慢慢,垂眸的男人开始哼哼,大手轻轻揉着妇人的脖颈处,想要看的尽收眼底。 第268章 医生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同于别处干干净净,大猫毛发旺盛,望舒忍着痒痒,努力张嘴唇舌调动……在退出时轻轻啮咬泄愤,舌头欲报仇雪恨,每每以卵击石…… 男人眼珠赤红,她太会了,只不久望舒趴在他腰腹上平息呼吸,任由男人一手抱着人眼神yy,一边自个丰衣足食。 桃源虽好,却也娇嫩,他向来珍惜。 临睡前他还抱着人夸,“舒舒真好。”女人又困又累又热,嘴也不想动,只手伸了伸回应人,被打扇的男人揽在怀里,沉沉睡去。 过得两日,珠珠和老医师回府,刚进院子,老医师的大胡子就被上手抢着摸顺,他乐得“呵呵”笑,挥挥手让弟子去见主母,自个被拖去看胖子拳打脚踢的“江湖绝招”。 “珠珠见过夫人。” 外间的宽榻上满满当当摆着秀衣坊送来的成衣,北地繁荣千年,富贵人家崇尚多彩的上襦下裙的衣裳和浓妆艳抹的妆容,是盛世芳华的雍容华贵。 半袒胸的衫襦,下束裙,外加轻纱披帛。 直男严选的五套,望舒刚好换了一套,听见来人声响,披帛掩了掩,“忙完了?” 珠珠“嘻嘻”凑过来,笑她的掩耳盗铃,“瞧见了,瞧见了!”医者本分,拉着望舒让人坐下,搭手把脉看眼底看舌苔。 看就看吧,她一个压力山大的已婚妇女被一群笑嘻嘻的单身狗包围,还有啥脸面,手放下,袒露的皮肤印子点点或红或青或暗色。 “别吃太烫的食物。”珠珠看过她的舌苔说了句,没头没尾说了句,“嘴里有点破皮。” !!望舒一头雾水,她怕燥热,酷暑难耐从不吃烫的吃食,“我没……”吃!想到什么,脸涨得通红,医生什么的最讨厌了! 珠珠被人恼羞成怒瞪了两眼,医者见过千奇百怪的奇葩多了,还有啥不明白的,“嘿嘿!”两声。 望舒扛不住,转过身去做缩头乌龟。 只医者迎难而上,还给人说药浴,“都是益气的药材,补身子亏损。我师父费老大功夫才凑齐这十副。” 此时望舒换上贴身衣裳,被人拉着按摩肩颈腰腹,忍着疼痛,“嗯。”这几年由着他们师徒延续“无为而治”,按摩捶骨,食补药浴,身体一直没怎么生病。 “夫人,我师父要我问问,你现在想生娃娃不?”珠珠很直白,“他说若你想生,得提前调养一年半载。” 珠珠她是知道夫人此前一直采取让男人避之的方法,如今形势有变,府里一个儿子哪里够,或许夫人变了想法。 这对师徒说话,开门见山,直白得很。 “不生。”太遭罪,挺着大肚子吃不消。 许是触了话头,夜里她便梦到自个肚子又砰砰砰涨起来,娃娃在里面一脚一脚蹬,她抱着肚子鬼哭狼嚎,恨不得剖肚止痛,然而最后肚子被蹬破了,血水和娃娃流了一地。 “嚯!”我去!惶恐挣扎醒来的望舒张嘴就是一句国粹,真他妈有毒吧这个梦! 唤醒她的小青点灯备帕子,望舒擦擦汗,犹如前一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惶恐挣扎,后一刻醒过来方知是梦一场,心好累,脸白白的,仰躺在大靠枕上放空自个。 将军这些天大都晚归或不归,见她发根汗湿,单手捂着肚腹极为不适,小青连忙唤了春杨进来打扇,自己撩起肚兜下摆,手里沾过姜汁慢慢打转揉按。 肚腹的褶皱失弹似乎是为人母的征程。春杨心疼,夫人脸嫩肤白骨架小,平时那些曲裾服和胡服一穿,活脱脱是位刚成婚的小娘子。只这处松弛的皮肤再骗不得人,吃大苦且育过子女的母亲。 失神许久的望舒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谁家生完娃娃都三年半了,还揣着个原生态的豹纹肚,仰天叹气。“唉!” “夫人,好看着哩!”被捉包的春杨把扇子挪到她面前,有意无意挡住视线,“只留了一些些痕迹。许多妇人那处层层叠叠如老树皮,如围布,你这算不得什么!” 老树皮,围布!一大片围起腰的布,有那么夸张嘛!被安慰的望舒还是有理智,“浮夸。”说完又羡慕,“珠珠说有女子生完半丝痕迹都无。真羡慕啊!” 她可是腰精,一把小细腰水灵灵的,曲裾胡服窄裙这些掐腰的衣裳一穿一个好看。如今她细腰尚在,只妊娠的花纹浅浅不散,肚子始终有些垮皮。 “夫人,别人一回生一个,你一回便儿女双全。你那时月份再大,若从后面还是个女郎模样,瘦胳膊瘦腿腰细细的。转过身来能唬人一跳,晓得肚子直向前挺老高,受罪着呢。” 春杨还记得那阵,夫人受了歹人惊吓得卧床,将军守在身边,肚子却一天比一天高,是真的,长高,看得人心惊肉跳的,嫩瘦的一个女郎,动辄发怒打骂不饶人,守着半步不离的将军任劳任怨,吃喝拉撒从不假手于人。 春杨笑言,“将军是好夫君,也是好爹爹。” 好爹爹回来时脚步是急促的,远远见正房亮灯,心底乱了两瞬,快步一路踏进房来,打扇的,按摩的,安然坐着的,三个女人齐刷刷望着晚归的男人。 “怎么了?”他靠过来,春杨和小青退至一侧,鼻子动了动。 刺鼻的脂粉味,望舒捂住鼻子,拒绝他靠近。“臭。全是女人味!”还是胡人爱用的浓香。 男人定住脚步,“一个宴席。我去洗漱。” 里间的水声小小,是知有女仆在,粗犷的男人冲澡小心翼翼,估摸在擦澡。望舒支起身,男人出征在即,今晚她尚醒着怕是费嘴皮子,“今晚不用备水。” 春杨心疼,“夫人用些巧劲。”身上青青紫紫的。 小青没吭声。 望舒:……不是那个意思!她累,几天忙得脚不离地的秦修远也会累…… 想想惯犯,算了! 男人出来,只见小妇人一个人悠哉悠哉,“我明日正午带兵出发。”继续着回来时丫鬟的工作,替女人揉着肚腹。 望舒以手搭眼,也没提醒他肚腹不疼,掀了眼皮去看他,“大小王搞定了?” 第269章 军报骇人 她和娃娃在这里,他得把南阳王和周太守一块弄走,确保娘三的安稳。 “对。” “别把后背留给别人。” “好。”秦修远去吻她,手从肚兜下伸进去揉软肉,黏黏糊糊卖乖,“姐姐。” 得寸进尺,永不餍足。望舒不吃他这一套,“珠珠摸脉,将我从头到尾笑话一顿。” “身子没事吧?”男人率先问,她讳疾忌医忌药,身体康健情形如何全赖那对能近她身的师徒,此时语气不知觉带了急切。 望舒愣了愣,这家伙,她的重点是被笑话好不啦,连话都不懂了,不愧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她说想生娃,提前调养一年半载。” 望舒据实以告,没头没尾的一句,意在试探,九漏鱼的男人却是听出个不大妙的味道来,拉起她靠坐着,解下碍事的肚兜甩向一边,两人肌肤相亲,冷着脸骂人,“这老匹夫,明说过你不宜再次怀胎,又勾你心思。” 小妇人看着年轻,可身体不比别人,调养个两年,那般三十多高龄再生子,如何有十成生机!他越想越骂,“那老登!” 老匹夫,老登,一个个往外冒的脏词,望舒顺顺他,“不过想让你儿女成群。毕竟,你亦是位大将军。” “嘁!”秦修远用手颠颠她的软肉,“莫搭理。” “觉得你此次万一登顶会有很多绝品美女。”望舒并指轻弹他脑门,“他们无非让我赶紧再生个儿子多一份把握。” 关注点不一样的秦修远垂眼看她,“你会让我有别人?”说的跟真的一样,还绝品美女。她如何需要多一分把握,小聪明在十六岁便将全部的他收入囊中。 望舒勾着他的脖颈哼哼,反问他:“你能低头,去吃?” 不!不能!秦修远绷紧下颚,一想到陌生的脸陌生的那处,心慌慌,刮她一眼,“闭嘴。” 一女尚不可侍二夫,他一夫怎可能埋二女! 生气归生气,秦修远品过味来,盯着她,语气舒缓带着询问,“你想?” 这阵子欢愉之事虽多,那处倒少许多呵护。 回旋镖击中眉心。望舒闻言胸膛起伏不定,细胳膊勾着人,把脸埋在他脖颈处不出声。 男人失笑,把人拉起来笑话,“想便说。扭扭捏捏的,羞了?”一句话热得女人埋得更深,他继续说:“功夫只这有用武之地。舒舒体阅下有无进益。” “闭嘴!”望舒把刚刚两字还回去,“我不想,疼得很!下次吧。” 这都是反话。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登徒子!伸腿一脚踹出。 想着创新的秦修远黑着脸捏住雷厉风行的一踹,“季望舒!”他这还不是为了让她舒服! “你撒手!”原本说得好好的,望舒斥他犯上作乱,“你别给我搞男风!” 如何男风,士可杀不可辱,黑脸将军教妻,“夫妻敦伦亦有那处情趣。” 牛哇,连这个都学会了! “你趴谁家床底下听人家干活了?”还情趣是吧,望舒收回腿撤退,离他远点。 被污蔑得更深的大冷脸凉飕飕盯着她,望舒梗着脖子气势不输他。 不一会,峰回路转,猛男开始想要落泪,眼睛红红话语戚戚:“你不好好说话,又故意气我……” 俏脸浅眸将军勇猛精进,只小妇人最忍不得他的眼眸氤氲,又有异光,半招将女人网罗其中。氤氲潋滟的蓝绿眸色,似那白卵石沙滩上最独一无二的异色存在,望舒不由自主珍而重之吻上去,不打自招喃喃:“男色误我!” “舒舒,想不想试试?” 还来是吧,大色迷望舒默默伸出自己的青葱一禅指,反问他,“那你想不想试试?” 妇人的一禅指被按回去,男人无可奈何,“狡猾。你不喜欢就算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捶他,“跟谁学坏的?”她突然想到一个遥远的场景,深夜的山坡上,月光照出许多隐秘事。 “只是听闻,那处亦能得趣。”秦修远放弃,寻了短短的窄裙将人下身裹缠,拉着人跪在自个大腿上,选住软肉开始琢磨嘬嘬。 “将军,军报!”外有急促呼喊,将哼哼唧唧异常主动送上的望舒吓了一大跳,“啊!” 一脸红潮的男人一愣,拍拍险些打滑的她,“莫怕。让春杨进来收拾下。”披衣下地。 唐伯顾不上看少爷的神态,否则满脸情潮深深,只想钻地打洞逃遁。 军报骇人! 春杨端水进门,看见房内场景,不免有些腿软,主母仰躺,窄裙果腿,上身肌肤莹润有斑斑红痕,眼睛水光闪烁。 “夫人。” 望舒被又被唬了一小跳,没想到男人直接让人进来。 春杨扶人起身,擦洗换衣,整理被褥,麻利干脆。待人靠坐着,小扇摇起来,徐徐微风。 人的际遇往往这般奇妙。在荆城,春杨是舒远客栈说一不二的掌柜,被指派到洛阳来,又做回厨娘和嬷嬷的份内之事。 就如自己,无数次展望过东都洛阳的繁荣富贵,却未曾出门,人身安全上始终有重重忧虑。自从有了儿女,如人长软肋,为护着稚嫩心肝,行事上越发保守,乃至于大门不出。 天光微亮。 “你想回荆城不?” 春杨一愣,诧异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转而摇摇头,“夫人带我出来定有打算。” 这话没错,面对现状,望舒有些挫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变懒惰胆小了。” 春杨:……那倒没有。男人娃娃在旁,女人精力有限,顾不上。“夫人不得闲。” 主仆关系十多年,望舒闻言脸讪讪,嗔口气:“妖!” 不带这样笑话人的! 男人疾步进来,顾不得有人在侧,脸色清冷,语气却微颤:“长安哗变。军队造反联动西北军,大将军破了潼关。” 望舒牙齿轻轻相碰,浮现千年帝都里,又一次以血荡涤,外城到内城到宫城,层层绞杀,真正的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一个时代的帷幕快速落下了。 即将来临的这个新时代似乎初见分晓。 第270章 见过婆婆 裸露的手臂上浮起粒粒分明,望舒按住砰砰砰的心跳,“老将军呢?”相比死对头,柱国将军更应促成洛阳这边……传闻他提携后辈,任人唯贤,破了他大后方又无庞大家族的秦修远总比三十年对头更入他眼才是。 “卸甲闭户养伤。” 大将军成为长安之主,秦修远还是晚了一步,谁能想到,最后时刻是权贵造了反。 天光微亮。紧急信件一封封发往巴州荆州和毗邻滇南的极南之地。 出兵计划搁置,秦修远坐镇洛阳城,长安的信报不断,望舒诧异,竟有些和平夺取帝都的那味,她以为的杀精光并没出现,里面一切如旧,只是大将军控制了饥饿的帝都。 帝都太饿了,富裕的洛阳切断了粮食的供应,冀州又蝗灾,几乎颗粒无收,终是棋差一招。 兜兜转转,秦大将军和秦修远如今是这些年来挨得最近的一次。 老熟人大将军许是春风得意,大口吃肉之后给秦修远留了口汤,几天后破天荒派人把此前提溜过来作工具人戏耍许久的秦修远亲娘送到洛阳城下,以示诚意。 秦修远亲自率人去接入城里,对于随行来的人员重金感谢,并让原路返回,不得入洛阳。 于是在婚后十几载家里正式有了第二位女性,处境尴尬又具有天然辈分优势的婆婆。 被大儿子接回的风韵妇女如今已枯瘦,白发颇多,嘴角眼边纹路深深,只她极为白皙高挑,异色眼眸,一家五口站在一块,望舒深感自己是被借腹生儿育女的工具人。 “望舒见过婆婆。” “大宝见过奶奶。” “二宝见过奶奶。” 望舒牵着一对儿女给上首的王氏行礼,王氏点点头,盯着微微俯身行礼的一大二小,两小人好奇看她,毫无惧色和敬意。 相顾无多言,秦修远抱起一对穿得漂漂亮亮的儿女,惹得娃娃左右献吻,不忘吩咐妻子:“娘亲舟车劳顿,舒舒你带去安置下。” 在另一个小院子,收拾干净整齐,床褥新换,从武馆里调来的两名武丫鬟守在门口。 “婆婆,有些匆忙,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置的,吩咐小春小夏。” 王氏环视一周,偏院,兜兜转转,如今在儿子这,仍是偏院。 儿媳季氏变化可大可小,不比当年青葱的瘦丫头,如今是风韵成熟的妇人体态,只她的神情举止面貌倒变化不大,轻浮不稳重,可见自个儿子将她宠得多厉害。 原本自己以为很快命殒黄泉的小丫头,如今仍是儿子唯一的夫人,还生育一对儿女,这造化! “季氏,这么多年你身体好多了。”王氏想自己不过五十出头,却容颜枯槁。 望舒顺从回答:“病痛少多了。婆婆您想先用夕食还是歇会?” “用饭吧。”王氏接着问,“我老了很多吧?” 这话……望舒看看近在眼前的婆婆,不用问这几年大受煎熬,岁月催人老,方才第一眼唬她一大跳。“洛阳脂粉和保养方子多,定能好好养回来。” 夕食气氛尴尬。用筷子不大利索戴着围兜的娃娃仍然一左一右缠着爹爹夹菜,一会要肉肉一会要菜菜,秦修远乐在其中,剔骨去刺撕碎放在小碟里,时不时给王氏夹菜,“娘,这是洛阳蒸肉。” 初秋燥热不减,晚风虽凉快,胃口不见好,望舒单独一小份酸汤水饺,一勺一勺慢吞吞,喝汤汤水水。 长臂夹着块劲弹的肉丸子稳稳喂到嘴边,“不。”肉丸子执着要喂,望舒眯男人一眼,不情不愿张嘴咬下去。 却剩了半碗干饺子,望舒推给负责光盘行动的男人,王氏就这么看着自个儿子把儿媳剩下的饺子一扫而光,心里百味杂陈。 曾经他的父亲也是这般,把妻儿吃不完的剩饭剩菜全倒在自己的大碗里,毫无芥蒂。 男人抱着儿女一路送母亲回自己院子,坐了坐。又去给儿女讲故事,回到房间里,面上还是一切如常。 “问小十一没?”望舒呼口气,想着这陌生的婆婆,心思紧绷。 “在长安。表姐……”话音停了停,“不是跟大将军生了几个娃娃么,可能会过来。” 唔?望舒懵逼,“过来?为什么?”王靖跟了大种马,她有耳闻,生娃就不清楚了。 “咳咳,说她偷人。” 吓?望舒一个头两个大,什么跟什么。 “我也不清楚。传闻她和人不光彩。”秦修远十分不愿意去听和张嘴说这些不光彩的事,妇人听多这样的事情,怕人想东想西的,何况如今娃娃小,这些污糟事半死不能入耳。 “我会另置住处给她。” 和人不光彩?越听越一头雾水,“后院有男的?”她记得将军后院没有男人,那王靖性情沉默守旧,敢偷人? “她后面生的双胎女儿,一个黑眸一个绿眸。解释不清。” 我去,一个黑一个绿……大将军是纯汉。望舒脑阔疼,王靖没异族血统,爹娘纯汉人,因为王氏是被捡回去养的养女。基因突变? “那对孩子也过来?”望舒揉揉脸,看男人不开心不吭声,亲戚不多,可真乱,靠着他表态:“只要她们没坏心。给个容身之处。” “嗷!”望舒腰间一疼。 不小心把妇人掐了一把的秦修远连忙回神,替人揉揉,委屈告状:“舒舒,他们泼我脏水。” 刚刚听到她没丝毫怀疑自己的瞬间只恨不得把人千万遍揉碎吞进肚子里好好藏着。 “怎么泼的?”感受他心绪波动,望舒八卦。 “说我千里回去偷女人……”秦修远不怕她笑话,是可忍孰不可忍,“正是我回雍州接你的那年冬,舒舒……” 那时候正是恨不得连夜赶路离开雍州回荆城的节点,有异心的他如何再敢回遥城,还作出私通表姐的事? 望舒失笑,“别气,别气。绝不是你。遥城城外胡人多得很,用不着我家相公千里翻后院送根棒棒。” 送给棒棒……???秦修远:……顾不得计较她话中调侃。 胡人多得很,无意一句。秦修远若有所思,望舒自己亦顿住,绿眸是显性基因,“绿眼睛那个娃娃其他特征呢?” 第271章 前后脚进门 遥城胡人在城外,汉人压迫胡人,王靖又在大将军府后院,守卫森严,如何会有在大街上都频遭白眼的胡人翻后院? 只有最穷苦的胡汉会通婚。她能和秦修远定亲是源于两人的亲爹有交情,他那会胡性不强,望舒又弱唧唧的。因为普通汉人虽然打不过胡人,却也瞧不起胡人。 秦修远手下有五千纯胡人和半胡人,战力很强,这么多年能正常婚配的极少,汉人畏惧北边的胡人,辱身边的胡人。 胡人跟着秦修远打仗有战功有荣光却无民族归属感。有时候想想倒不如留在族地的胡人,可以和同族小姑娘载歌载舞,成家生儿育女…… 等等,望舒想是被突然打通任督二脉,胡人,北地的胡人,将军府后院的胡人,那年冬! 大辽和大氏族已经许多许多年未曾南侵。 秦修远显然也想到此处,不过他很快否定,“不是。那双胎里黑眸那个像小时候的秦七小姐。不过捕风捉影的事罢了,不巧另一个眸色和面容均有异。” 停了停,十分理直气壮看着望舒,事实胜于雄辩,“我人在雍州。” 只终究是言论纷纷,指指点点。“他们还污蔑我十几年前夜探大将军府去窃取地形图。” 造谣人的脑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十几年前秦修远连见自个母亲都畏畏缩缩的。 妈呀,一个像秦期期,另一个又像秦修远!这交错复杂的乱伦感,望舒随口一句:“不一定是捕风捉影的冤枉。一个汉一个胡,跟前后脚进门似的。”基因返祖也得祖上有这基因才行,王靖是祖上半点胡人基因都无的人。 “什么前后脚进门?”秦修远听了懵懵。进门的意思他懵懂,前后脚是什么,他似乎摸着点含义,又觉得难以置信。 这没啥难理解,望舒凉凉看他一眼,“就那意思。短时间和两男人都掺和,不就前后脚。” 秦修远大为震惊,摇摇她,看她倒吸,把人托了托:“真的?” “真的。我觉得三两天内都可以。”望舒圈紧紧他,语音很淡定,“女人的身体不受控。那几天谁冲得猛,谁就可能有娃娃,可以冲好几天,怀两三个。”当然她想到自个的身体,小小委屈下,“前提是地好能种住。” 男人闻言亚麻呆住,听她自怨自艾,拍拍人,“就事论事。你要都能种住,我养不起。”想想他冲进去的那么多都种住,她肚子一次次大起来,一个个胖子接连往外蹦,他头皮发麻。 望舒被他一脸惊慌逗得咯咯笑。说到这里,还是佩服他的勇猛,夸他,“你看小宝和大宝,也有可能不是你同一回或者一天弄得。” “不准说自个娃娃!”亲爹严肃滴声警告。 亲娘:……行行行! 几年前和小妇人推算是哪回造出了娃娃,他说不准哪天哪回,妇人烦他追根究底小拳拳捶他,“那几天都可以!哪回都可能!” 男人挺下腰,吃她耳朵,“舒舒厉害。”放以前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柔唧唧的小妇人一次能给他生两娃娃,不由揉揉被她百般嫌弃的肚皮,“很好看。” 他花样多,望舒被迫一声呼叹,见人伸手捞了准备好的红色系带露孔小衣玩捆柴火,抬抬手任由他绕缠,“相公,松点嘛。” “你不喜欢松嘛。”学她说话,红绳将乳肉随心所欲交缠,男人眸色深深,还是回转那话题,“按你所说,那几天有胡人在大将军府里。舒舒,他…他们有可能通敌……” “皇位诱人,不奇怪。只你表姐,看看反应。”梅尖傲雪,望舒挺直让人品尝,想到什么的男人俯身安抚她,“我先去交代个事。” 抽身而出,擦了擦,找来窄裙将女人裹成美人鱼,又装模作样给她披上短衣,本就被捆绑的美人鱼舒捶他,“坏蛋!”想说什么,迎着男人等待的眼神,终是没说。 他可以任由娘亲露马脚,可以阻止她露马脚,也可以把如今的马脚丢过去看反应,但她不能出声安排他选哪种。 若是真通敌,能稳住大辽和大氏不南侵,那得喂多饱,亦或画下多大的饼。其实还是有些疑惑,那年冬明面上大将军并没有回遥城,有个娃娃又像秦期期…… 不会是秦大公子吧,大公子这么多年守住的名声是假的,私下偷吃老爹的嫩草? 怎么会牵扯进有胡人盘了王靖,被嫁祸的?夜谋时兽性大发,拉着王靖双龙戏珠? 其实后院的女人私底下都是主人送来送去的小礼物,有时候就在席间成事的都有,不拘于一对一,但儿子送掉老子的小妾……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像王氏这种份量,刚开始还可以自保,后面……怕是也吃了很多苦头。有没有那种苦,真的不好说。折辱女人拿捏女人,轻而易举。 哎呀妈呀,望舒快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秦修远回来时就看到一脸红潮的小妇人,?? “你抱女儿干什么?”去交代事的人臂弯抱着呼呼睡的女儿回来,望舒脸上一万个为什么。 小宝这两月跟着没头脑很高兴的大哥专门搞四肢发达的活,大哥四肢越发发达,她跟着抽条,天天蹦蹦跳跳,穿着可爱萌妹的小衣小裤,不哭不闹乖乖巧巧,真·贴心小棉袄。 “跟小白兔似的。”女儿奴男人把娃娃安置在最里侧,盖好小被子。解释下:“我去看娃娃,忍不住抱回来。” 越看越稀罕呐! 没去找婆婆就行,望舒舒口气,有什么猜测还是别打草惊蛇,劝他:“抱回去,你偏心,你这样胖子肯定伤心。” “你不是说儿子不聪明?”男人拿话堵她,不聪明的人能知道啥。 什么呀,美人鱼望舒摇摇性感的鱼尾,上边的红绳困不住要逃跑的一对真真的大白兔。 秦修远看了一眼,立马转身抱女儿出门,嘴里还逞强解释,“胖子又不傻,只是头脑的发育有点赶不上四肢的发达。” 看参照物好不好! 第272章 霸总亏到裤衩子 放女儿回小床的秦修远,转头看着光溜溜睡大觉的儿子那抽节有力的手脚,手上探背颈,干燥无汗,心下不知第几回暗念上苍让儿子的脑子多随小妇人,莫随自己。 主君在掀回小被子盖住暴露狂的肚腹,守夜的小绿心下慢慢默念:壹,贰,叁。 怕热的胖子很快不自觉中一脚踹掉被子,一蹬一蹬远远的,连脚趾都接触不到才罢腿,带着还不成器的小零件一动一抖,秦修远白脸一红,小臭流氓!起身回房。 小绿面上无波,心里:哈哈哈!就喜欢不信邪的人被小少爷当场下脸的瞬间,哈哈! “哈哈哈!”美人鱼舒毫不掩饰不同情被踹的他,花枝乱颤,黑脸男吮她唇舌,暗搓搓提要求,他这回想酱样酿样,望舒不想被倒挂金钩,“头脸充血,我难受。” 秦修远豁出去,说自己可以在摇椅上倒挂自己,望舒目瞪口呆看他表演,大美男,啥都不穿的辣种,头低脚高仰躺着,浓密毛发里有西方神鸡,愣是摇晃出风情万种。 握草,这谁能忍住,看着两条大长腿稍显不自在搭在靠背上,望舒一会噗噗笑,往下看又直觉气血两虚,特别是居高临下,大白脸红成水煮虾,还伸手来牵自个,让她顺着他的力坐在他伟大的脸上方,虽然一会就被掐腰撑起来,但莫名有个她真实骑在他脸上拉屎拉尿的霸总错觉,夫妻真是越骚越没下线,底下隔空使用舌头施法的男人晃晃她,望舒力持镇定,随了总导演和男主角的意。 其间几回用些小力,迫使她向前,连连拜倒在大森林神鸡里,她也无力恼怒,毕竟底下尽心尽责,不知疲倦,惹来一阵倾盆大雨还遭淋了满脸满头。 夫妻之间有些事情的快乐真的不能去算去计较,望舒有时候嘴上要很不乐意,但对最后的体验来说,精明的商人可从来不说半个不好。 享受着绚烂的结果,所以过程中甘愿付出。 事后两个人好好漱口洁面,抱着睡觉时都有一刻觉得自己脏了,乌鸦嘴望舒达成真实骑在他脸上拉尿的霸总成就,也被整得连续不停干呕,男人瞬间爆发奖励,更是让她咳不停,满脸满嘴荒唐。 这会喉咙还在肿痛,霸总体验虽有,只还是有种买卖亏到裤衩子的忧伤,实力悬殊,先迷惑说让她一百米,等她上钩,轻轻松松赢她,她有苦说不出。 “下次还来。”男人临睡前回味无穷,觉得美妙至极。 望舒:不敢了,不敢了。 第二天朝食加入了王氏。 “娘,用饭吧。舒舒夜里怕热,白天会补眠。不等她。” 王氏:…对着又在细心照顾着左右娃娃用饭的儿子,只觉得陌生,又恍若隔梦。那死去的前夫每每早起盯着修远早课早饭,任由她睡到大中午,他总是说,“你睡得脸红扑扑,真美!” 如今轮到她的儿媳过上这样的日子。 …比她这个如今的婆婆还自在。 “奶奶,吃~”那边小宝见人偷懒不吃饭,马上贴心提醒,“凉的,不吃。” 熟悉的一句,引得胖子哼哼,“硬的凉的大的捡的别人给的不认识的,不吃不吃!烫的高的深的好看的锋利的不知道的,不摸不摸!娘亲是能挣会吃的季望舒,爹爹是能打顾家的大将军秦修远!” “我是小高手秦大宝!”一句气足声音大。 “我是小聪明秦小宝!”一句有理不在声高。 妹妹摇头晃脑跟着哥哥背起来,大段合背,小段有差别,清晰明了,合则一致,分则各不影响台词。 话音刚落,小青小绿立马拍拍手掌,竖起大拇指,连连表扬,“大宝小宝真厉害!” 胖子一昂头,鼻孔朝天,得意极了!小宝连忙看向爹爹,求夸奖求抱抱。 秦修远一边抱起一个左右亲,“学得真好。娘亲还教了什么?” 他这段日子早出晚归,如今尘埃初定,反而落个清闲,也不去想自己终究不是那个天选之人,此时轻声细语,任由儿女叽叽喳喳,用完朝饭陪着他们玩滑板车,堆叠各种形状的方块,抽木棍。 胖子腿上一边绑着一个小沙袋,滑板车仍玩得飞快,精力旺盛。 妹妹累得快,在桌子上和小青玩抽木棍游戏。一模一样的四方小木棍,横三竖三相互叠高成一座四四方方的木阵,轮流抽,看谁抽得多。 王氏跟着看了看,她这孙女不紧不慢不慌,“确实是聪明。”转头看了看外边滑板车飞快在拐角转弯速度不减的孙子,“是小高手。” 孙子玩得开心,她看着有点右眼皮直跳,对一侧的亲爹说,“你也不怕他摔了。三十多岁才这么一个儿子。” 被成就感满满的儿子传染的笑意拧了拧,秦修远扫了眼女儿小手指专注轻轻拖拽,没留意他们说话,颇为婉转回应:“有人看着。摔倒他会爬起来。娘,莫说那些话,不合适。” 王氏抿紧嘴,嘴边深深的纹路,展示了她曾千万次抿起忍耐的哭。 快午时,太阳高照。小青出来唤人,“大宝小宝,夫人问你俩要不要吃点小食。” “要!我饿了!” “小宝要~” 兄妹俩自觉收拾好滑板车沙袋和木块木棍,跑到亲爹身边一左一右被一把举高高。 酸汤馄饨冒着热气,望舒刚坐下,外面咯咯笑声传进来,她的婆婆也在,又站起来见礼,仅微微低头,带着久睡后的喑哑:“婆婆。一块用些馄饨吧。” “我卯时已用朝食。” 相当于我五点就吃早餐了。 十一点才吃早餐的望舒点点头,“好吧。”她是饿狠了,等儿女净脸洗手上桌,领到自个三个五个饺子的小饭碗,望舒已三五个猪肉大葱饺子下肚,她吃得快,小春打扇的速度也快,桌上还有一碟凉拌黄瓜,一碟凉拌波斯菜。 王氏端坐一侧,看着一大两小埋头吃,她一向吃睡有时的儿子夹着黄瓜当闲嘴,等吃得差不多的儿媳将眼里剩的夹起喂过来,他竟一一吃下。……离了个大谱! 第273章 还是以理服人好 饭后望舒拿把小木签带着儿女玩挑棒的小游戏,锻炼他们手眼的协调能力,“挑的时候别的木签动了,人轮下去哈!” 握紧的木签子一放,横七竖八倒在桌子上,第一轮妹妹先挑棒,她小心把自个分离的都收入囊中,其余都是相互挨着的,她折折自己碍事的小袖子,拇指和食指捻住一根只挨一头的木棍。 胖子屏气,终于:“动了!动了!” 妹妹认了,“哥哥到你了。” 胖子一靠近,没挑两下,一口大喘气,木棍就动了……又轮到持久战的妹妹。 秦修远:…… 这边望舒问旁观的慈父。“晌午上值不?” “不用。”秦修远听她吩咐,“未时我带娃娃浮游。” 前几日是她带着,今天她不好出门。 “那我看看清淤的账本。” “好。”分工完毕。 听闻要带着一对儿女在水池子浮游,王氏不同意,“多危险!幼童顽皮,一个眨眼顾不到,后悔莫及。小宝又是女娃娃,泡冷水会体寒,日后生不得娃娃!” 每年夏季就会有娃娃跑河里戏水浮游被冲走不知所踪,府里带娃娃的小丫鬟都晓得离池子远远的。 秦修远庆幸自个娘亲这回知道避着人,还找自己说这话。 “娘亲,你放心吧。不管谁带着娃娃,都不止一双眼盯着。池子里注的是温水。”他忍不住为小宝打不平,“小宝不生娃娃。”想了想,不大对劲,“娘你别想那些,小宝如今还是个小娃娃。” 王氏要晕倒,“是不是她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如今变成她去书房,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守着娃娃玩不入流的丧志游戏,还去戏水! 母子俩在门外开始说提及不在这里的第三人,小绿连忙掩紧门,和角落里压腿的秦二对视一眼,交换个我勒个去这老夫人对夫人不大满意啊这可不能被其他人听见啊的眼神。 妈呀,才虚虚五岁,就开始担忧她体寒生不得娃娃了,小小姐还是个小娃娃咧!将军从小小姐一出生里就带着她,没满月时都几乎没合过眼睡觉,不分日夜守着小小姐吃喝拉撒睡,到如今这模样,谁带娃都没将军周全。 将军听夫人的又如何,家里谁不听夫人的。小绿歪头一想,她就没遇到过不听夫人话的人。 只等男人带着娃娃去玩水了,望舒还是被婆婆过来书房质问两句,“怎么能放心把两个娃娃交给一个男人去带!还是浮游这么危险的事!娃娃这么小怎么能去戏水!” 正帮忙念数的小青和唐伯顿时尴尬顿在原地,唐伯示意小青赶紧去找将军。女人因男人而吵,由男人来解最合宜不过。 “婆婆,他是娃娃的亲爹,不是随便一个男人。不识水性才危险,如今尚未进学,家里有大池子,又有贴心佣人烧水看顾,此时不学又等何时。” 望舒说完,往外一句:“小青,回来!” 默默遁去门边的唐伯:……唉 王氏看着要去告状的丫鬟,冷笑两句。“男人毕竟在外做大事,对内粗心大意的,比不上女人细致。你如何能指使他……” 说着话就被望舒不赞同地甩了个白眼,当场气得手指指着她,“你!你!” 男人在外做大事,对内粗心大意,比不上女人细致,所以女人就该留在家里顾前顾后不应该出门? “还望婆婆说话谨慎。”望舒施施然坐下,和王氏面对面,有理有据列点道明:“一、您的儿子虽有点大意,早些年吃过两回大苦头,我身为细致女子,已经好好教会他做事细致。二、我从不指使他,他是我的相公,娃娃的父亲,保护、照顾、教养娃娃是他天然要承担的责任。带娃娃是他当爹该做的事情。” 说得好听!“…你看看有哪家妇人睡到日中?哪家顶天立地的男人躲在后宅里带孩子?…” 王氏真是开了眼。 “婆婆您或许对我们的相处方式和育儿方式不赞同,唯有请您担待。虽然娃娃还小,但我们成亲十载有余,称得上老夫老妻,很多事已经自成一套,这一套,目前算是极好的。” 王氏真真被气个倒仰。“我说两句,你说两大段,真狡言善辩!目无尊长!” 确实挺喜欢讲道理搞老封建的望舒有点心痒痒,一边心疼他娘吃大苦头,一边又觉得她在哪都装不了大爷反而想在她这装大爷,太不自量力。 于是轻轻回了句:“婆婆还是以理服人的好。我见过很多老人不过是虚长年龄,并无值得让人尊敬之处。” 像那春花的婆婆。 骂人还有经典一句,老不死。可见不是活着就能得到尊敬。 一而再再而三被驳,王氏老脸挂不住,半天憋出一句:“真该让修远和外面的人听听,评评理,哪家的儿媳有你这么倒反天罡!” 哟,倒反天罡都来了。望舒觉得好笑,“你儿子挺了解我的,毕竟我又不骗婚,他又不傻。至于外边的人想听我这一番道理,如今我的身价水涨船高,怕是他们付不起听我上课的束修。” 她如今虽不出门,好歹目前是一方小霸主的妻子,身价摆在这呢。 不敢离开怕冲突升级的唐伯憋个半死:……原来夫人知道少爷如今威震一方,水涨船高,那咋还时不时拧他耳脸! 贴着门的小青:……这句记下来,那句也不错,通通记下来,吵架能赢! 房里两人突然安静下来,小青从缝里看师傅指示,不会动手吧,动嘴夫人能行,动手就差点意思,得轮到自个上手助一臂之力。 望舒挺不习惯对方没音,看人垂下脸不吭声,给她推了杯好喝的过去,“婆婆试试这奶茶,能安眠。” “你们在暗地里都看不起我吧?如今我找你说个话,家里的下人都能竖起耳朵听你如何下我脸面。”王氏幽幽问出一句。 竖起耳朵的唐伯:……慢慢把耳朵软下来,收到指示的小青也不敢使劲伸耳朵进来。 第274章 能有多少个八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望舒只觉得面前的人着实有点可恨,何必老是高高在上,“唐伯伴秦修远二十载,说是第二个父亲亦不为过,都是很亲近关心我们的人。” 王氏:……不觉得 随便吧,“你有你的想法,我表达我的意愿,这不是下你脸面。你有一个好儿子,多少人羡慕你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见到你会不得不敬你,至于是否真心,又有何关系,真心又不能让你做神仙。我们自己过得舒服就行。” 望舒看得很开,只要不是恶意就行,这年头面子过得去就行啦!太阳东升西落从不因人间悲欢离合而反倒,所以很多事情不会因为你不开心\/不同意\/辈分高而随你的意愿。 “你也说我有个好儿子,一般人会敬我,可是我身边全是不一般的人,我这些年怎么过的,你知道吗!!他关心过我这个亲娘吗!任由别人羞辱我……” 谁知王氏越听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唐伯闻言立马靠近几步,立在望舒身后,以防人暴起或气厥。 望舒很冷静,“如果你儿子对你有怨艾,可能他还在耿耿于怀你当初给他的关心爱护不够吧,这个你去问问他。” “呵呵,你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不是和你走得近之后才疏远我这个亲娘的?这么多任凭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从不反驳半句……” “停停停!”望舒阻止想嗷嗷嗓门压过自己的人,也懒得再跟她废话,“黄天在上,我可一次都没有阻止他去看你。” “你若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说辞,你也不会在儿子还小,但温饱无碍的时候离开他去给大将军做小。他一个男人听到一句风言风语就要去争辩对错?没必要啊,你看骂我的人也多啊,他也没空管。” 只有你越强,别人才会越面服。望舒计较风言风语,实属自己性格上就存在锱铢必较针锋相对的缺陷。 “你几年不好受,至于怎么过的,你好好说,我听一听,如果你要是这么一副天底下都欠了你的模样,我是不听的。” 望舒甩着鹅毛笔,继续说得婆婆哑口无言,“家里有小娃娃,你平时不要大吼大叫。至于秦修远关不关心你,他很多年前不是都救过你的命吗,当时想你死的是谁,救你的人又是谁。你不会忘了吧。” 话音刚落,男人大步走进书房,“舒舒。母亲。” 望舒口干舌燥,盯着他有些湿淋淋的发尾,问了句:“娃娃在哪?” “带回来了,胖子没忍住往池子撒了泡尿,女儿挠了他一道。”不欢而散。 “噗呲!”哈哈哈,望舒靠着他笑得快抽筋,“…你知道……道,前天女儿莫名其妙提醒胖子尿尿要出去。没想到,啊哈哈!是警告!是警告!哈哈哈!” 秦修远嘴上弧度弯弯,聪明的小宝,虽然明知打不过大哥,还是在大哥抵赖的时候直接动手挠上一道,把理屈的大哥装腔作势的花架子直接挠碎了,有血性! 桌上的账本不过一小半,“继续看账册?”读懂她的眼神,秦修远张嘴带走王氏,“母亲,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母子俩一前一后,先后落座。 “母亲,你有什么和我说就好了。”儿女玩的小木棍整整齐齐堆在桌子上,他伸手抽走最底下中间那根。 “和你媳妇说不得?”王氏转头看着这个一侧花园一侧平地的院子,平地上有跷跷板,小木马,滑板车,沙袋,蹴鞠,鸡毛毽子,可见平时兄妹俩的玩耍日常。 “也罢,我说不过她。” 秦修远无奈一笑,“岳父岳母每次想要改变她的想法,都会被她有理有据回击得哑口无言甚至求饶认错避而不见。十多年无一例外。” 硬骨头不好啃,自己的岳父岳母怕舒舒怕得厉害,被她捉到一点错处,得记好几年。 王氏:……“真是个……只有你受得了她。” “母亲,她很有主见,你不试图改变她,接触久就知她最好相处。她还会帮你想法子。” 王氏敬谢不敏,“想法子让你和大将军变仇人?让我和十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秦修远的脸色一下就冷下来了。 “母亲,你该知道娃娃对儿子意味着什么,我成婚第七年望舒她才有孕。” 一年又一年,军中的兄弟在他后面成婚的,娃娃都满地跑了。年轻的将军淡淡然看着面前的母亲,“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八年。上天垂怜,或许我亦只有这一次为人父的机会。”秦修远心里门儿清,“是大将军选择断我双翼,他有一个后院的女人,两手两脚数不尽的儿女,却来害我的临产妇人性命,差一点点……” 见王氏并无多哀痛,时隔多年,每每回想必定发誓要手刃对方的秦修远轻轻平复下,“母亲,我知你始终站在他和小十一那边,但我和他已成敌对,人人都会有诸多委屈,各自委屈各自咽下去。我活着,他不敢杀你。我死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和你,都不会活着。” 王氏痛哭出声。“我的十一啊!” “如果你想十一,我可以将你送回长安。这里没有十一。” 哭声戛然而止,王氏满脸痛苦,“你明明知道是你我才……” “是我,那年救了你,母亲。你看,施救的人没有忘,被救的人忘了,是谁在杀她。” 王氏抱头,“你胡说,大将军不是故意的,他不懂,他不懂。” “他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二十多年间年年做父亲,没有人比他更懂。” 秦修远击穿这个披着母亲躯壳的人,“小十一是他想要尝试复制我的一件复制品。复制出来,你无用了。他还故意亲自动手让有孕的你死于胎死腹中,让你带着那样的姿态合理消失!是我和舒舒救了你。再后来,是我的战功救着你。前线粮草紧张,口粮紧缺,将士连硬饼泡水都吃不饱,大将军的后院少几张吃饭的嘴,控一控后院人数,理所当然。” 夕饭,王氏称病不出。 第275章 疑似开车的老登 饭后小宝拖着亲爹去看奶奶。秦修远亲亲她,“爹爹刚刚看过了,明儿再看好不好?” “奶奶没吃饭。”她要端饭过去。 于是秦修远陪着儿女一块送饭过去,坐了坐,相顾无言。 胖子回来路上不满嚷嚷,“妹妹,娘亲说别人不理我,我也不睬她!” “哥哥,奶奶生病嘛~~” “那好吧!” 小儿言语,别人不理我,我也不睬她? 秦修远好奇,“那别人骂你怎么办?” “谁家的狗乱叫!”兄妹俩异口同声。 兄妹俩异口同声理直气壮,秦修远有轻微被冒犯到。 “有人骂爹爹呢?”他竖起耳朵。 “你爹死了是吧,你怎么知道我爹是大将军!” 秦修远默默挺直大将军的腰板。 “有人骂娘亲呢?” “你当街骂娘,你娘白生你这玩意儿了!” 有道理。 “遇到些奇奇怪怪的骂呢?” “我好烦我好烦!肉都吃不完!钱也花不完!” 这句万金油金句押韵,小家伙反倒唱起来了。 兄妹俩答一句,后面的小绿就点一次头,对对对,小少爷小小姐全都答对了! 秦修远绝倒。 妇人不仅时不时给他一篇篇小作文,如今给娃娃还作成曲子了! 回到房间,秦修远让人交出“教案”,望舒指指大脑阔,万般思想源自其中。 “教会女儿好些坏词。”但他承认,女儿骂人玩意儿的时候,嘴型嘟得真稀罕,萌哒哒的。 “她学得可比胖子快。”望舒拉着人揉腹,葵水前几日肚子胀,胸脯胀,有时热乎乎,燥得快爆炸。 “不肯继续泡药浴?”前两天老家伙找他告状,说她小孩子脾气,不识好歹,不肯再泡澡,人气赳赳的,胡子翻飞。 此时小背心小短裤,他摸了摸,垫了厚棉布,尚无血腥味。 “水又烫又要使劲刷,疼得要命!”乌漆麻黑,半个时辰把自己泡黄泡肿,又花半小时把自己刷干净,皮都快破了,那种皮肤被高温浸泡后使劲摩擦的热痛,不亚于现代蒸桑拿和搓澡的难受劲,望舒拒绝,跟杀猪似的,够够的。 “泡完之后有无神清气爽体感?” 一听就是那头子的话语,望舒没好气,“停止上刑当然舒服。” 秦修远叹息:真是妇人每个月里脾气最臭的这几天。 “老医师说泡够次数能去积劳治体虚,小肚皮,”他揉了揉有点囊囊的软肉皮,加重口吻,“恢复如初。” ?!望舒狐疑,听起来咋那么让人不信呐!斩钉截铁,“不可能。”侧侧头,“哎呀,你压我头发了!” 男人连忙直起身子理顺某人出走得有点远的乌发,将人揉进怀里趴着,一边振振有词:“老大夫在营里治伤疤确有其效。有陈年旧伤的兵士去挖淤泥,称再不怕阴寒,转雨天气。” 女人不肯趴睡,“挤着疼。”胸脯胀痛,碰不得,男人只好翻下来面对面,只腿还是被夹紧不放,看看她胀起的一对团峰,指腹揉着,心疼她,“月月受罪。”可惜治妇女病,并无良药。 可不是,还间歇性巨痛,有几回她真要痛得满床打滚,现在这感觉就十分不妙,让人熟悉得害怕,越想越难受,“这个月肯定要痛死我,呜呜……”人就挂了两串雨珠,嘤嘤哭。 手感确实不比平时,胀得有些发硬,秦修远用热帕子热敷两处,柔柔安慰:“好了,好了,舒舒不怕,就好。” 怕什么来什么,不停揉腹,不得半点轻快,反而开始腹痛腰痛,整个肚腹坠痛,像有巨大的暴风雨集结酝酿,困在其间乱撞不得畅快出口,女人习惯性跪着捂住肚子撑着腰缓解胀痛,额头脖颈细细冒冷汗,嘴里咬牙时不时倒吸溜,“喺!” 秦修远不敢等,派人去请老医师和珠珠。春杨见过人在雍州那回,还算镇定,指挥有些无措的男人按压肚腹一处,喂下浓浓的红糖姜汤,“夫人经血阻滞。” 浓烫的红糖姜汤下肚,身体又辣又热,那种肚子被拧结的痛感似乎被糖贿赂,望舒按下春杨给她擦汗的微热湿帕,自己盖住脸。 一有什么“丢脸”事,总要捂住自己藏不住心思的眼睛,春杨抿嘴闷笑不敢出声,男人习以为常,“取套长袍来。” 小妇人怕热,什么无袖背心短裤,布料越薄越少越凉快越喜欢。他侧过身子替人脱衣擦身换衣,被小小挡了视线的春杨端水拧帕拿衣,识趣垂下眼,双脚用力定在原地,按耐住想看闺房恩爱夫妻现场的小心思。 “疼嘛!”不知哪里用力,夫人带着鼻音哭哼。 “好,轻轻。”将军实是个温柔男人,又听他诱着终于有心情开口的夫人,“舒舒,把头发绑起来,好不好?” “嗯。” 春杨递上短发簪和衣裳,秦修远熟练挽高发,稳稳簪发,露出光洁的脖颈来,换小衣穿交领睡袍,半点不用假手于人。 “再喝点热汤?” “撑。”不喝。 望舒没精神,时不时受痛弓腰,等喘大气比她还厉害的老医师终于赶到,搭上脉搏对她就是“啧啧!”两声,“夫人消暑有方,尽纳冰凉。” 风凉话一出,怀里人脸不红心不跳半分不心虚,秦修远磨磨牙,想说什么,碍于诊脉进行,便自行忍下。 “气血本就两虚,你每每寒风寒物不止,经血如何不淤滞。” 老医师也不废话,还调侃似地苦口婆心,“小舒舒啊,娃娃尚幼,夫君尚俊,你自个底子可不厚哇!” 话一出,春杨哭笑不得。望舒青白的脸红了红,这疑似开车的老登! 尚俊的秦修远无奈看了眼老医师,“老医师,您开药吧。她肚腹始终滞胀。” 你才智障!望舒愤愤不平,先后遭人背刺,最后被赐藏红花茶一壶。 后半夜那个叫无奈,望舒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雍州那回,不比那次的自发崩漏,这回是药物消淤,被缠上牛皮热水袋的小腹一阵阵抽痛,她能感觉每次抽痛都是体内使劲,那种明显的异物感顺着狭窄的通道一路而下,排出时真真实实给人“又生出一块血块”的既胜利又尴尬的两难境地。 第276章 修远救救我 王氏赶过来时诊脉已结束,房里她的好大儿正扶着腰腹被束紧的儿媳来回走动,热水热帕棉布吃食一应俱全,屋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婆婆。” “母亲。” 侍女给王氏奉茶,王氏摆摆手,“不必。这是什么病症?” 同时她也在细细打量儿媳妇,有了男人又生过娃的女人,和她之前那细枝条样一个天一个地,如今枝条也细,挂两桃子呢,一眼便知,恩爱得很。 “体虚。血气不畅,腹痛。老毛病。” 回话的是男人。 睡服的望舒避了避打量的目光,半侧身往另一边走。 这臀如今看起来倒像好生养的,弧度挺翘,可这一把蜿蜒的细腰,着实不好怀。 还记得她听到儿子这边生下龙凤胎的震惊,她连儿子续娶纳妾借腹生子都设想过,如今她一看到季望舒,便知儿女由她所出,她的身形变化便是怀育所致,儿女样貌有些部分随她。 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睡前多泡脚。”王氏止住发散心思,她吃过孕育太多苦头,“平日里多喝老参烫鸡汤。” 又说了些日常保暖的法子,秦修远一一记下,见望舒汗湿得厉害,又忍不住撑桌,王氏不再停留,刚走出去,望舒便忍不住俯身趴着哼哼,秦修远在背后扶着她,待门一关,双手探到她身前用些力,腹部紧贴着小妇人的翘臀,不随主人心意默默抬头的小弟就有惯性了。 自觉畜生不如的秦修远心下汗然,手上不停,双腿马上后退一小步。 谁知小妇人微微靠向他,呜呜难受,“要你重点。” 秦修远:…… 这会比平时能受痛,秦修远手上又用了两分力将软软揉圆捏扁拉伸,小妇人又痛又爽又刺激,怕她叫得厉害,叠了软布让人咬着,却依着人越来越要的命令,双手双脚并腰部满头大汗地忙碌着。。。。 棉帕换得很快,尽是暗黑淤血小团。每片中间都凹陷深深的圆圆一处,望舒脸红得能滴血,脸皮再厚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但身体折磨她,一次次对抗疼痛的战斗总缺了什么更充实的助手,就是就差临门一脚却输了的遗憾!她拉着人准备再一次突破底线。 “舒舒!”男人不同意,他这般已是极致。 望舒拉他继续贴近,他不肯。转换思路,喘得万分急切,“你嫌我,去拿来。” 拿什么,在哪里,他当然知道,从来都是有他没它的存在,当他不在么! “舒舒,忍忍。”男人不想拿,也不想听她什么劳什子“浴血奋战”。“会生病的,舒舒。” 老医师先前说过,行经禁忌,其中一个就是忌行房,容易邪病入体。 “我现在就是病得要死了!” 不能忍,望舒嚎叫一句,就是想,又痛又痒,男人双手很努力,可总还是缺点意思,她扯掉棉布,自行动手,“修远,呜呜,它折磨我,你救救我!” 肚腹抽痛,她拉着男人想要以毒攻毒,又自觉咬着帕子,似乎要跟那使她痛的敌人较劲,她哪有力气硬刚到底,见男人青筋暴起还是控着力气,她颤着身子直接甩了没卵用的男人一个大比兜,一身白肉的人儿揉着肚子准备去翻衣柜,目的昭然若揭。 嫌弃他没用!看得红了眼,又被逼上梁山的男人把人拉回来面对面,咬着牙一闭眼!! 望舒颠着抖着差点上了九重天,扯了布帕,说不清话,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还来……” 这一晚的灯亮到了公鸡打鸣时。 清晨,疯了半个晚上的妇人沉沉睡去。秦修远顶着五指山和眼下隐隐的乌青迎了老医师复脉,老医师把脉结束,迎着这窗户大开都散不尽的夫妻百味,双手给他竖起大拇指。 鼻子边隐隐的血腥味和情人味的秦修远按捺住脸红:啊啊啊啊……他是被逼的。 看老大夫的神情,紧张的担心倏地放下了,全是舒坦。 两人走出门外,老医师感慨万分,突然念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咳咳!”秦修远闻言心虚得厉害,他真是“躬行”许久,小妇人疯了,他也疯得厉害,这般情况下癫狂半宿。 和那次生产前夕的疯狂一样摄人心魂。 “…舒舒,她没事吧?” 老医师看他神色千变万化,羞窘赧然,和军营里那个稳重有勇有谋的清冷将军截然相反,不觉感慨,真一物降一物。 “…脉搏顺畅许多,经血略深,已无大碍。”他捋捋胡子,深感医术精进永无止境,这不,又学了一“天然良方。” 秦修远心下大定,又听医师恳切直言:“药浴不能断。将军你还是想办法,人乃气血之载体。你托我寻来的千金药材,久放散味。” 药不能用,那便按摩保健,寻求食补药浴。这是秦修远拜托老医师费心的方向。 “我会好好和她说。”秦修远握握拳,保证。 “行,你快点说服她。女子经期禁忌多,以防万一,你再别这样胡来了。” 秦修远送人时,头腰深深弯下去,后面的唐伯觉得自家将军真尊师重道,可惜这样的俊俏将军脸上还挂着巴掌印,夫人真狠心呐! 夫人身体不好,也总想着打人! 朝饭时,两个小娃娃盯着爹爹的脸,贴心问候:“爹爹疼不疼?” “不疼。” “娘亲生气了?” “嗯。又好了。”是生气了,动手打他了,不过他非常努力用大力气去哄好了,现在没事了。 王氏:…… 饭后秦修远回房,碰上刚好醒来起来换了棉布要躺下的女人,他脸上一红,还是走过去,小青直接一溜烟跑了。 望舒弱哼哼靠上他的胸膛,“要出门?” 伸手替她掩了掩红痕遍布的肌肤,男人问她:“疼不疼?”昨晚她一口一个“用力弄死它,修远救救我”唆使,他顺水推舟受用得丢盔弃甲,粗鲁得厉害。 当然疼。没法失忆的望舒自己惹火烧身,筋疲力尽,全身火辣辣又麻又痛,有些地方碰都不能碰了,她蚊呐之音,软着腰使着小小的勾子:“小青在怡红院那种地方见过那一夜接好几个的……刚刚都说我受大累呢。” 第277章 朵朵桃花开 言下之意,隐隐约约。 天爷!!!一天天真什么话都敢说!!还有没有底线!看人满身疲惫可怜,秦修远不好打她屁屁,拉着手心打了两下泄愤,又一个人以为他禽兽不如! 望舒不以为意,昨晚将人拿捏得紧紧的,又让他顶着五指山抛头露脸担恶名,想着要多哄几回才是。 心情好了,让他带着一对儿女走远远玩去。 春杨端了稀饭小馒头进来,她松开他,“你忙吧。我好饿。” 男人不动,“我喂你吃完。” 春杨也识趣溜走。 扶起送了人头给自己却自伤一千的小妇人,竟是坐都坐不安稳,哀哀的,还张着嘴等着喂食。 秦修远心头百般滋味,万般词穷,拥紧替她撑着点腰身,“你……唉!” 咽下一口馒头的小妇人也有苦要诉,“下辈子我真不想做女人了!” 穿越局那些吃香喝辣不干人事的听一下!她在这个时代有贡献,再赠她穿越的时候,麻烦给她配个零件! 她想做个健康男人,行走四方,不来癸水,不用生儿育女,也不用爽完就腰酸背痛。 “季望舒!”一口稀饭堵了她的嘴,他最不喜他说这些话,极难得沉声喝她:“你就故意说是不是!”总是嘴不把门,捅他心窝。 这真不是,望舒缩缩脖子,一口馒头堵他嘴边,见人不张嘴,真心解释:“做女人太可怜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唉,没别的意思。” 七尺男人真多心真封建,又不是说死就会死,说下辈子就到下辈子了。 喂到五分饱,男人将剩下的全吃了,给盖好被子,揉揉她难得皱起来的眉头,人昨晚失血太厉害,瘀血亦是血,棉帕换下许多,脸青青白白,声音不觉带了疼惜:“好好泡药浴,能让你少疼痛。我保证,不出两年,骑马,看歌舞,听曲,浮游,远足……你想做就做。我带娃娃。” 我带娃娃。 骑马,看歌舞,听曲,浮游。她都做过。 在没生娃娃之前。 所以他说他带娃娃。 她有天底下最温柔的丈夫,望舒以手搭眼,在眼泪流下来,在声音哽咽的前一刻,“好。” 男人吻她,“比娃娃还爱哭。我带娃娃出门去,你睡吧。” 太好了,望舒安心躺平。 洛阳西大营。 被秦一骑马夹带着的胖子一路高兴得呼喊大叫手舞足蹈进了大营,身后护着人的秦一耳朵没一刻不是嗡嗡的。 再瞅一眼将军马前的小女孩,安安静静,欣喜得好奇四望,丝毫不失态不慌张,身后是稳若泰山清俊淡然的满脸骄傲亲爹。 秦一: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连几天,娃娃跟着秦修远上下值,连老旺财也跟着恢复了回军营打卡上班的日子。 小日子结束没几天,望舒被珠珠小青押进药浴桶,她坚持不脱衣裳,理由是穿着衣裳皮肤没那么黄。 探探水温的珠珠笑话她,“哟,别害羞!”待她坐在桶里,伸手将人剥精光,“将军和你啥情况,我们懂的。无用掩饰!” 小青背着脸红的人给珠珠点赞,夫人将军夜夜做新娘新郎,她都憋着不敢说,还好小医师耳清目明。 擦!望舒恨不得把脸也埋下去,“你们赶紧成婚!天天笑话我!” 满院子男男女女都是单身狗,整得她有搞男人羞耻症。 “哎,夫人,我有对象了。”珠珠大大方方承认,“等安定下来,请你吃席。” 她打小无父无母,跟着师傅打下手学医术,对男女之事十分坦然。 “谁?”望舒和小青连忙究根问底。 “大胡子。” 望舒服气,大胡子她见过,便是那五千胡兵的统领,长得比秦修远还高壮,毛发旺盛,胡兵大多能茹毛饮血,吃生肉。 牛!牛!牛!望舒愣是忍着火辣辣的热汤烫痛一动不动,继续听珠珠讲述她和大胡子间的二三事。 “……他还不乐意,有他不乐意的嘛,大将军都是夫人说了算,他作为一个小将,还能不向大将军看齐,我又不打他,最后他还是……” 望舒猛摇头,女追男的儿童不宜不能听:……“下一段,下一段。” “…身上旧伤多得哟,也就我不嫌弃他,天天给我师傅送好肉,打热水,害,你不知道有一回……我师父看着他能跟着将军这么多年,人还行,才点了头……” 小青慢慢加入热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暧昧看对眼,你拉我扯表了心意,又家长同意,那……那……急得一个劲追问:“你们,你们……有没有……” 珠珠这下红着脸一扭屁屁,“讨厌!小青你自己去找个!” 这虚张声势,还有啥不懂!一代更比一代强,望舒佩服得五体投地,军营那些地方,小年轻都搞野战队了!她三十多人的都还没玩过那些呢。 珠珠开场便是巅峰,她的敬佩之情都快滔滔不绝满溢了,珠珠发窘,跳进黄河洗不清,连忙澄清,“没有没有!别乱想!” “那你脸红啥子嘛!”小青不满,回头想一想,品过味来,“哦,就差那一步。” 这下珠珠落荒而逃,“不理你俩了!” 望舒向小青竖起大拇指,真开眼大青天,“牛,断案如神!” 小青缠紧袖子,开始给她按摩,“没想到珠珠能看上胡人。不晓得秦一秦二看上谁?” 烫个半熟的望舒又被按压,正疼得厉害,听她说起秦一秦二,打起精神:“她俩也有了?” 小青又慢慢说起,她在秦一秦二身上发现的不得不说很有异样的一二三点。 等到望舒被按摩推拿又洗刷刷结束,揣着一肚子八卦禁不住满身潮热疲惫,转头睡去。 过几天她无意问春杨,想不想和小绿一块去军营里陪着大宝小宝。 军队秣马厉兵,明里暗里都在备战,却也有朵朵桃花开。 春杨此时正整理夏收的账册,听主母一问,忍不住笑出声来,“夫人怎么想起这个事来?” “我最近才知道武馆的女孩都在营里先下手为强了。”乱世诶,阻挡不住怀春的男男女女。 “夫人才知道啊,春杨早知道啦。”她笑笑,表示不想,“我守着夫人,有吃有喝有住有银子有体面,比选什么男人强。” 妥妥事业型女性的发言。 “真通透。”望舒两手一摊搭在扶手上,懒洋洋倚着。今天婆婆王氏出门,男人带着娃娃去上值,秋风送爽,浑身舒畅,家里就剩她一个,此时此刻的清静真不适应呢。 第278章 喂手喂脚 洛阳夏天的暑气将秋天挤压得很短,或许说洛阳没有秋天,一眨眼天色暗下来,风渐渐带了寒意。 一场突如其来得秋雨,将归家路上的人浇了个措手不及,乌云汇聚,天色一下暗下来。 胖子人未到声先到,“ 娘亲!娘亲!大宝回来了!好冷!” 一身褐色胡服女子跨出门,臂弯里搭着几件棉巾,“快沐浴!你带着大宝,热水备好了。” 后面小青一把接过男人怀里的小宝,望舒跟去偏厅。秦修远一把抱起儿子,进了正房里间。 大浴桶水汽蒸腾,一旁还有两小桶滚烫的热水。白白嫩嫩的胖子被亲爹托着,仅露出个大脑袋,“啊”想着大嘴等投喂,秦修远伸手捞了小案桌上备好的米糕,自己吃过半块,故意看看胖子眼巴巴张嘴,小半口整整齐齐的白牙好一会,“啊!爹爹,喂我!” 小宝被亲爹脱衣紧护着,没怎么淋雨,望舒点点她的小脑袋,“明儿下雨,还去不?” “听娘亲的。”小宝反担心起大哥来,爹爹侧身背雨没淋湿她,跟着秦一姐姐的锅锅满头雨水,“锅锅好湿,娘亲去看。” “好。那你让小绿姐姐把头发擦干干的。” 卧室里间,一盘米糕就这样爹半块儿子半块吃光光。 望舒进来正好看到两人抹嘴,她卷起裙摆和袖摆,拿来大棉巾,“大宝,快来。” 亲爹手一提双手稳稳将人放在地上,望舒大棉巾立马将他裹紧,再快快按擦,中途又换了一条干爽的棉巾吸光身上水汽,捞了衣裳严严实实穿好。 又解开他包头的帕子,胖子坐在娘亲大腿上,低头配合母亲擦头发,嘴里叨叨:“娘亲,今天我和妹妹骑小马!黑色的!” “真厉害!不过你和妹妹还是小娃娃,骑马马要慢慢骑。” “爹牵着马,不让快。”才磨磨蹭蹭遛了两圈…… 又给他拧干鼻子和耳朵里的水,揉揉他一头小狮子似的蓬松小卷发,套上足袜,让他自己穿鞋,“好了,去找妹妹玩抽木条,等着爹娘。” 迎着看她干活看半天的目光,望舒又捞了块大棉巾,“好了吧!” 男人伸手要拉她靠近,眼神不怀好意,这大色狼。她不肯,“婆婆回来也淋了雨。去看看。” 闻言他只得放弃,弓着身弯腰让她像对儿子一样上上下下啥缝隙给他擦得仔仔细细。 等女人给他穿好衣裳,套上足衣和鞋子,他方心满意足,顺势托着腰身亲她,望舒躲他,大手揉揉软弹臀肉,将人拎回来承吻,暗自窃笑,“刚刚我看你,你趁机做啥坏事了?” 望舒:……滚啊臭男人,一天天看哪里去! 王氏坐马车,仅受了些许水滴。她出门采买衣裳鞋袜首饰,胭脂水粉,买了整整半马车。望着房间里一摞一摞,望舒暗暗啧舌,最近她和婆婆井水不犯河水,知她不许王靖住过来也不吭声,一出门便是马车,一回来就是一马车的大采购。 “母亲无事便好,一起过去用饭吧。” 夕饭很丰盛,焖得软烂入味入口即化的小肋排骨整整码了两大盘,同焖得黄灿灿的白萝卜一大盘,浓浓的菠波斯菜鸡蛋汤,爽脆的凉拌酸青瓜,水煎猪肉酸菜饺子,红糖馒头,还有盅当归老参鸡汤,男人替母亲舀了一碗,又将一碗放在望舒跟前,望舒喝汤喝得有点怕,眼神拒绝。 天天喝汤容易发胖。 今日啃肋排,菜都没骨头,儿女能自行用饭。男人直接坐她身边,看她拧嘴不动,大手指节分明伸过来便要端汤,望舒赌他不敢,下一秒直接打脸,眼睁睁看着他在他亲娘眼皮子底下真敢端碗舀汤喂过来,还义正严辞,“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时一宿痛得哇哇哭,是怎么答应我的。” 翻旧账!唬得望舒自己端过来,埋头喝下。 惹不起惹不起,她怕再不喝,就得被一天天越发不要脸的臭男人拉坐上大腿喂着喝了。 偏偏男人若无其事,给娃娃夹肋排,给母亲夹养生萝卜。 胖子纯纯的大口吃肉,两手固定肋排两端,大开杀戒那种粗鲁,虎口一张,牙齿一撕咬,啃光小半根肉,脸上油和碎肉腻了一脸,和江湖大汉相比,只差一把胡子和一碗酒。 相比下妹妹单手抓住肉收缩的骨头端位置,慢慢一口口吃过去,斯斯文文,不紧不慢。 王氏是让小春将肉剥离下来再吃的。儿子儿媳上了手,一对孙子孙女有样学样,跟暴发户一样样的。 “大宝。”在胖子再拿第四根时,望舒出声制止。 “娘亲,我想再吃一根。” “娘亲想你吃点青瓜,馒头,波斯菜叶子。” 若是季老二在此,听到这熟悉的我想干嘛干不成,大人想她干嘛就是干嘛的句式,铁定直呼苍天饶过谁! “孩子能吃是福。他想吃就吃。”王氏丢了话,胖子转头看亲娘,唉,半天不松嘴,没反应。 也就乖乖吃青瓜,菜叶子。 没人接话,娃娃也不敢拿,王氏径直夹了一根放孙子的碗里,“吃。男孩子养得畏手畏脚的,以后能做成什么大事!” 粗胳膊胖腿的胖子一脸懵,举举手又看看腿,“娘亲,为什么要喂手喂脚,它又没有嘴!” “噗!”童言无忌,惹得望舒猛转过头差点喷了半口肉,放下筷子捂住嘴靠在人肩上,“哈哈哈!” 秦修远亦是忍俊不禁,把肋排夹到自己碗里,一手扶住妻子,一边向儿子解释:“畏手畏脚,畏惧的畏,意为害怕恐惧,比如大宝今天骑马,手害怕去拉缰绳,脚害怕去蹬马鞍,不敢去做,这就是畏手畏脚。跟喂饭的喂不是同个字。” “哥哥没有畏手畏脚,他敢骑马。娘亲,二宝也敢骑马。” 望舒止笑给人连赞,竖起两个大拇指,一人分一个,“好!” “但大宝这根给爹爹,吃完肚肚要痛的。” “好。”胖子拿过去给秦修远。 一家自顾自一唱一和,倒把王氏撇在外侧。王氏扔下筷子,“啪”的一声,“吃饱了!”径直起身,轻薄透光的袒胸短襦束腰间色裙一转身,翩然离席。 望舒和女儿都被人扔筷的突然动作吓了一愣,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好了,继续吃饭啊,待会凉咯。” 第279章 天下有谁敢欺你 婆婆生气,留给亲儿子去解决,望舒只有去哄睡儿女睡觉,两张有围栏的小床,她跪坐在中间,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两张柔软未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小脸,眼里只有娘亲,一个劲催她,“娘亲,娘亲,快唱,快唱~” 第一百零一次,望舒轻轻唱起《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莲叶深处谁家小儿女,隔水笑抛一双莲……” 偏院。看着大步迈进来的儿子,王氏冷冷送上一句:“怎么,过来教训亲娘?” 她破罐子破摔倚在靠椅上,袒胸的短襦开得很低,胸脯一起一伏,衣衫轻薄。 秦修远只觉好笑,一个嫌弃孙子孙女拿手啃肋排的祖母,却在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跟前若无其事穿着这般。 “上次见母亲这样舒坦倚坐,还是父亲在时。见母亲这样穿着,却是在大将军府里。” 王氏愣住,似乎短暂陷入往事里,听到他说起早死的前夫。心下理屈,许久一句,火药味大消,“有话直说。” “母亲,你知我为何而来。” “护着那没……”却被瞬间凌厉的眼风缩回话头。 端坐下首的秦修远冷冷盯着母亲跟前的桌角,浑身散发出冲天的戾气,没什么,没教养?他的妻子儿女被外人污蔑得还不够,自己人还来当面捅刀子?!! 他抬头让上面的母亲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愤怒,不满,坚定,嗜血,“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愿战服输。若敢伤及家中妇孺,但凡我剩半口气,使唤得动一个人,我必株连其亲族。母亲,他们是你的儿媳和孙辈,你可以不认他们,却不能说他们半句不好!” 气氛骤然紧张,此言一出,内室死寂。 王氏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一刻她无比清醒,她这个儿子能一步步和大将军分庭抗礼靠的完全不是什么乱传的“好运气!” 接着是笃定从容的保证,秦修远循循善诱,“母亲,如今有我在,天下有谁敢欺你?你养好身体,等着他捏着小十一来求我的那一天。” 一声母亲,王氏惊惶出走的心回到半路,她慌乱抹掉蹦出来的眼泪,余惊让她声音稀碎,“……好…好……” 秦修远朝外一问:“你以往总爱说舒舒不足,如今她为我生儿育女,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于母亲身份,亦未有半分不足。你不信,可以问其他人。”说着自己提供证人,往外一唤,“师傅。” 隐形人唐伯从门后走出,“夫人以身作则,教子女有方。” 秦修远的语气和缓下来,接着说:“稚子何辜。母亲,谁家祖母那样甩脸给娃娃看?” 稚子何辜,稚子何辜,余音悠长责问,王氏讷讷,“那我去看看大宝二宝。” 那最好不过了。 秦修远引着亲娘进了正院,越靠近越有有柔婉歌声隐隐传来,“……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莲叶深处谁家小儿女,隔水笑抛一双莲…” 越唱越低,最后时不时哼着那句,“莲叶深处谁家小儿女,隔水笑抛一双莲…” 这是江南的《采莲曲》,在遥城传唱很广,王氏还记得自己也学着唱着哄睡小十一,直到里面再次传来重复的那句,莲叶深处谁家小儿女,隔水笑抛一双莲… 虽多年不曾唱过,但原句应是“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歌曲为听者所唱,她的儿媳改动了词句,她想起刚刚儿子所问,于母亲身份,未有半分不足。 一首睡前曲,合则母爱,掰碎看,竟是母亲无偏私的爱。 她这个媳妇,着实太能干了些。 门在后面轻轻合上,望舒轻手轻脚走出来,正想着径直回正房,一转头就看见院子里有对母子在赏月,她走下去向婆母行礼,“婆婆。” 依然是微弯腰低头,不见敬意,不显生份。 “娃娃都睡了?” 望舒点点头,“白天都玩累了,筋疲力尽,夜里睡得快。” 夫妻二人将王氏送回偏院,雨后的夜晚,空气清凌凌,月光微光,半道,男人拐人去亭子,名为赏月。 他径直坐在亭前小阶,拍拍往下摊垂的大腿,示意她坐上面。 望舒不喜欢赏月,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上辈子学到这一篇,瞬间知觉体会到那种人生有涯的无力,死后灰飞烟灭不留痕的害怕,她来回害怕绝望,整整哭了一夜。 她也不坐,伸手拉他起来,念给他听那令她害怕的两句诗,如今还是害怕:“我读过那两句之后啊,就开始害怕月光,感觉她是无情大妖怪,冷冷俯视苍生代代更换。” 说着说着,还用手挡住暗暗洒下来的月光,怕得不得了,不想碰上分毫的模样。 秦修远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害怕月光的人,明明望舒本意便是月亮之化名。他张开手,“不用怕,快躲我这里。” 嘿嘿,傻子,望舒偏头就埋进去,“快跑!” 男人配合,果真抱起她就重回了正房,全程背着月光。 院子里的唐伯:……真小孩似的! 四周的护卫:…将军负重厉害,负妻也厉害。 睡在墙根的几条犬:……垂眼垂耳,散了吧。 两个人憋到回房才哈哈笑,望舒羞羞捶他,“幼稚!” 秦修远抱着她倒在床上,“胡子和我抱怨说医女嫌他不浪漫,说赏月次数太少。” 好吧,就说十几年了,怎么心血来潮拉她赏什么劳什子雨夜里的昏月,果然是男人之间没有秘密!还琢磨着相互精进是吧! 有猫饼! 男人解了两人的衣裳挂一边竹衣架上,赤条条滚在一块,女人下晌泡过药浴,皮肤被刷得红点点遍布,太用力所致。 大手游移迎上来的软团,“叫她俩轻点,一次两次,这是涮衣裳么?” 望舒依着他的动作,委屈巴巴:“开水烫猪刮毛也不过如此了。” 第280章 大王八又念经 …手停了停,秦修远低头看她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平平淡淡,不见刚刚进门时的开心,可见她真的很不喜欢药浴。“舒舒,你泡了五回,有效用么?” “不知道。”将她泡软狠搓一顿,美其名曰血气畅行之功,如果说有什么效果,那就是很燥热,身体燥热。她如实回答,“泡完很想你。” 秦修远额头冒下三条黑线,这可不是什么好症状。她葵水来得极晚,期间前后身体本就异常颇有些忍不住,泡这劳什子药浴,还越泡越想他,“晚间那个样子也是?” 亏他还自以为是自己魅力无边,用眼神勾得她欲罢不能。 要不要那么直白,迎着他的眼神埋头,那会他的眼神太过火热,加剧她反应的速度。 那老登!秦修远气不打一处来,气血畅行不是这么个畅行法!“我下次问问他怎么回事!” 望舒羞死,“你这样问大伙都知道我们前一晚在干什么!” 男人嘴角上扬,“掩耳盗铃,谁不知夫人厉害……”,他畏妻常挨打也不是太阳底下的新鲜事了。 “那老头子或许也是想让我多疼你,没有比阴阳调和更气血畅行的法子了。”秦修远圈住她,嘴里叨叨着就笑了,自己大老粗一个,偏妇人娇弱:“我得告诉他,别加柴了。” 手指继续活动,她适应得很快,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裹吸她喘大气的舌头,纳入她的同频呼吸,手指轻轻重重,助她小瘾一回。 顾不上应他,望舒趴他身上双手紧紧圈住他,迎着他密密的湿吻:“呼~呼………” “母亲那处你不用理她。她若执迷不悟搞得大家不痛快,把院子封住。” “你自己小心点。药浴就不泡了。” 男人废话恁多,望舒揪他,“快来!” 不怕揪的秦修远亲了亲人,“舒舒,我明早出门,去博一下。” 迎着喘息小妇人晕晕然突然瞪他的责问眼神,“下晌几人定的,极秘密。”他抱紧人,十分认真问:“舒舒,我能不能……” 能不能成,能不能做到,能不能胜任。 “废话多嘛!你快点!” 望舒斥他,秦修远摸摸脑门,“乖乖,你这药浴以后别泡了!” 男人知她底细,颠簸她许久,筋疲力尽,夕食他迫着喝下去的一碗汤,终于以另一种形式倒回他身上。 两回下来,望舒瘫软如泥,嗔怒咬他:“不心疼人。” 这是离别前的福利,男人抱着她,“给你吃饱点。” 腰腹不适的望舒闻言附赠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大白眼! 清理完抱着又开始聊天。 无非是他万一兵败,让她如何带着娃娃回荆地甚至南岭,梁举那几个在襄阳发现几处大矿,连带着协议生效,男人兜里如今财源不断,又跟她在哪哪藏了银子,以防万一。 “…我说的,你都好好记住,听到了吧?” 他都说第三遍了,散发回神的望舒捂住耳朵,发射防骚扰攻击:“大王八又念经,不听不听。” 有时候真的,刚舒畅完觉得要万分疼爱妇人的秦修远:……很想很想抽她,五脏六腑能被人气厥过去。 “季望舒!”连名带姓小声吼她。 望舒只觉得此刻他天真,她带着孩子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孩子的眼睛太明显了。 “我能把他俩的脸涂黑,我能把他俩的眼睛戳瞎吗?还是把他们关在一个房子永不见天日?”脸还红润着,话一句比一句可怖。 秦修远顿住。女儿那样漂亮,怎可能戳瞎,胖子那么好动,怎可能关着……做娘亲的想法怎恁邪门! 妇人字字珠玑:“你成,我们跟着你身后几十年。你不成,我们比你晚几天,你不要怕。” 望舒抱紧他,一时害怕,今晚眼泪不断,涌出来,“你问娃娃,去找天底下最爱他们的爹爹,他们不会怕的。” 秦修远内心怒号,什么晚几天,他快要被那个可能性气吐血,热泪滚烫淌在他胸膛上,“不许,舒舒,不许你!知道吗,我知道你说气话!不许你胡说!” 满嘴气急败坏的不许,词不达意。一会哭一会笑出泡泡来,望舒蹭干,问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好,娃娃藏在山沟沟里做小神仙。秦修远,那我呢?没有你,我怎么搞嘛!” 要是他能回来,守个一年半载,她忍忍就忍忍。可要是他没了,又不准她带着娃娃跟上去,在山沟沟里,她这咋忍嘛! 搞?前一刻气急败坏的秦修远此刻亚麻呆住。 真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时候还想怎么搞?她做妻子,也邪门! “不找吧,身体邪门。找吧,好男人没几个!”望舒凑上去加把火,“不如你在军中留意下。”她提出要求,“底子你信得过的,本事和你差不远的。” 你看她多爱你,连后来者都交他来找,他信得过的,她也能身心托付。 身处十八层地狱肝肠尽断的秦修远咬着牙,自己脑子邪门,还怪身体邪门!把眼里藏笑的人翻过来对着屁股“啪啪啪”就是三下,力气不大,但很响。 “家庭暴力男。”不疼,望舒屁屁麻了几下。 家庭暴力男冷冷扔下一句,“好好等我事成!” 望舒恭维他,凑上去谄媚:“看来优势在我夫君这里。” 呵!别来哄他!遇上这邪门的妇人,真是邪上天了! 望舒很亲昵地抱紧他,乖乖小狗似的。 结果一下他就忍不住笑了,谁家夫君要出远门,妇人会像她这般,想想真哭笑不得。 望舒圈紧他,哄被她气得俊容扭曲的男人,低眉软语:“等夫君成事,小的再努力努力,给夫君生个女娃娃。” 女娃娃,再生一个,指不定眼珠子随她,健健康康小模小样的,“真的?”忙不迭抱着人确认,一时忘了别的,眉目飞扬:“不骗我?” “真的。”望舒给他分析,有理有据,“你娘亲和我娘亲都三十多岁生娃娃,等我养养身体,再生一个,你要好好带喔!” 说得跟已经生出来一样。 第281章 你会征服他们 一听女儿,男人什么都顾不上了,陷入女儿的魔力圈,一个劲保证,“我带的。我带的。”秦修远展望,“届时小宝长大了,她也带妹妹去玩。” 至于儿子,不大靠得住。 男人神采奕奕,手下一把握紧纤腰细细,猛地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又被哄一圈,生个屁!小妇人给他下的圈套比她那处还深! “哎,舒舒你就糊弄我吧!”他笑了笑,叹气。罢,女儿嘛,光是听这两字,白高兴也是真高兴。他拍拍眼里笑盈盈的妇人,“好了,你身体好好的,就行了。别的你都给我了。” 如今他有妻有儿有女,均是天底下最好的,心满意足。 其余所求不过外事,况且小妇人敏感,小宝越发像她聪慧机灵,“再有个妹妹,小宝就不是我唯一的女儿,她会伤心的。” 但儿子傻愣又大个,倒是可以多生一个,妇人年龄不等人,他需快快安定下来方是。 你看,小秦同志善解人意。 望舒抱着他的头轻轻咬他下巴,回答他那个问题,“十年前我就说你行。你肯定行。南地你管得多好,到那位置,不过是更大的南地。修远,达则兼济天下,把那些不把我们当人的猪狗拖下来,让他们活着看你做得多好!” 又是一篇小文章,还想着多生儿子的秦修远困着她的腿,“舒舒,你是不是先知?” 吓?还在致力于为生民立命,为百姓“框框”求明君,转头人家怀疑自己是妖怪? “什么啊!先知?”望舒一愣,终究是这个身体没法承载她思想的外扩,被发现了,于是她点点头,十分认真:“我是。就能力差了点。除了先知道拿下那个十八岁的美男子,其他的后知后觉。” …秦修远再不愿意同她说话,怕被她气厥了。 倒是望舒自觉逗弄人太过,圈紧他嘟囔,散发缠紧男人的胸膛示弱,表示自己很在乎他:“都城美人多,夫君又有本事,我怕。” 立志不让人心里憋气的男人下巴靠她柔软发顶,颇为婉转:“杞人忧天。”懒得瞒她,“你也知道我被传得声名狼藉。” 什么杂种野狗,奸邪之物,大良朝要亡国灭种,被外族人倾覆云云,连带着她和娃娃亦一身腥污。 “你会征服他们,心服口服,怕是到时候他们追捧你的殷勤谄媚如过江之卿,指不定会吓到你呢。”望舒说完抿抿嘴,舔舔唇,推他。 过江之卿,男人失笑,起身倒了杯铁壶里的温水递给她。 夜凉,离出发还有三个半时辰,他就抱着小妇人天南地北乱诌,交代其余后勤及驻兵事宜,一边被气一边自愈,妇人认认真真听着,两人什么时候睡去都无知觉。 天光未亮,房里男女动静又起,提前得知将军要出发早早等着的唐伯和春杨颇有眼力见,立马远避檐下,许久,终于候着一身戎装的将军从正房出来,谁知人转身进了偏房,又停留一刻钟。 这样趁天未明的离别一年又一年。 一前两后,慢慢走出院门,府门,静谧无声。 “你俩多操心。” 唐伯和春杨无声屈膝拱手。 秦修远戴上护头头盔,径直上门,轻轻一踢马腹,溜了一小段,骤然加速,不过眨眼间,身后三十骑雷电般闪没在晨曦微光的晕眩里。 一阵马蹄声后,似乎清晨还是那个往常那个清静的早晨。 一早醒来,两个小家伙第一件事便是找陪伴漱口的爹爹,被告知“出远门打敌人”,闷闷不乐,又要去找娘亲,望舒还没完全睁眼,迷迷糊糊掀了帐,由着小青蛙找爹爹的一对儿女挤在她身上要爹爹。 “爹爹要去做事情嘛!”她打了个哈欠,好累。 “娘,我们跟着去!” “娘亲,好久爹爹回来。” “娘亲,要骑马!” ……一对小青蛙不停地哇哇叫…… 没有奶爸,就得有宝妈,挣扎着起来的望舒带着儿女去后院里剥菜叶子,绿油油泛着光泽的波斯菜,剥掉大叶片留几片小牙心继续生长几茬。 两个小农夫蹲在地里忙活,手短够不着的茬中间就嚷着让母亲和小绿来,王氏过来站着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握着木条,挖几个小坑帮忙重种几棵被胖子蛮力拔根而起的菜根,一时其乐融融。 晌午用过小食,又带着精力充沛的娃娃去浮游,穿着垂地睡服的望舒在另一个小池子里泡澡,小青小绿一人一个不错眼看着人,大池子里飘着好几个浮水葫芦,白白嫩嫩的胖娃娃手脚并用粗暴地打起一阵阵水波,穿着小短裤的细胳膊细腿的妹妹更多在蹬腿打水,浮游耗力,相比浪花翻飞中心时不时嗷嗷击水的哥哥,妹妹更多时间耗在抱着葫芦在角落里浮浮沉沉。 一身短襦高腰长裙的春杨端着小食进来,照顾三人:“累了吧,先用点米糕。” 小青掩着快要泡发的主母换下湿身紧贴的衣裳,长棉巾轻轻巧巧裹住,尾端收在背部,啃着米糕都转移不了注意力的胖子眼尖,瞪大眼睛指着母亲蝴蝶骨的五指山青紫问:“娘亲,你摔跤了?” 连带着小的也看过来,视线被膝盖上的淤青吸引过去,小家伙跑过来给她揉,娇滴滴中带着心疼:“欺负娘亲~告诉爹爹去……” 小青小绿并春杨忍俊不禁,望舒闹个大红脸,“好了,没事,娘亲在学功夫呢。大宝小宝身上也有青青的对不对,骑马马累到的。” 阿弥陀佛,红旗下成长的她真的不是有意糊弄下一代的。 ……春杨咬着牙做帮凶,蹲下来回答十万个为什么,“夫人学功夫很认真呢!” 时不时通宵达旦,确实认真。小青捂着嘴笑,夫妻相处的功夫,谁都没夫人学得好。 丫鬟忍笑艰难。 谁知,“娘亲骑大马!”胖子一声气势如虹,“大人骑大马!跑得快!” 娃娃小就骑小马,大人可不就是骑大马嘛! 一语惊人,童言稚语,阴差阳错命中靶心。 望舒直到睡前都忍不住自我发散,脸上烧得厉害,时不时想起那匹大马来,不过短短一个白日,因不知归期,犹显得日子漫长无际。 第282章 谁的腿长脖子上啊 因了曾有女帝天下,洛阳着装大胆奢华艳丽,主母不限制着装又欣赏美姿容,月月领银子,手里有余钱,府里女孩的穿衣打扮渐渐清凉大胆,望舒面上鼓励,私下不得不赞叹老祖宗果然开明,人多势众,自己也大大方方穿起有些过紧的曲裾服,袒胸的短襦长裙,穿衣打扮随心所欲。 王氏最爱华服,穿金戴玉,她拎着一套时兴的高抹胸薄纱披帛款浅绿色衣裳递给儿媳,“你穿这套,这个色穿起来显活泼。” 这日她可是又买了好些华服首饰,问了家里人的尺寸出门去,府里人翘首以盼大半天,果真人人有份。 望舒反趴在椅背上,晌午和两名老文书核对新一批南调上来的秋粮和布匹,直着腰挺了一个多时辰,一放松下来立马不得劲,正由着小青拉着胳膊往后拉伸,揉按肩颈骨。此时豪奢婆婆又前前后后送她三回衣裳,大胆清凉装,颇有心理准备的她示意先放一侧,“谢谢婆婆,我待会就试。” 家里相处就这般,轻松自如,不讲繁琐规矩,拎着衣裳的王氏趁势坐在一侧,“远儿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望舒摇摇头,“没呢。他书信少。”两地相距不远,只她昨日提前送了一批棉衣棉鞋粮草糖盐和铁蒺藜过去,吃饱穿暖有武器有拒马防御,男人又非无能之辈,应当无敌吧。 随后几天,梁举从襄阳过来,同望舒书房商谈,王氏几回经过,房门紧闭,除小青随侍外,其他佣人皆各守其位,脸上未有异色。 一幅披盔戴甲的将军画垂在凉亭屏风处,一对娃娃一人一张桌子,桌上竹片拼图形状各异,画面零碎,大宝二宝一会看画一会看竹片图画,细看确实细细碎碎的画中人,一对小儿竟然是在做拼爹的拼图比赛。 秦一在一侧看得津津有味。 闲逛的王氏凑过来,对于儿子的画像被竹片分离切割成上百片十分不满,可一看竹片上的笔墨技法不是亲儿子又是谁? 罢了罢了!既然他自个都乐意被大卸百八十块,自己又何必操心! 观摩一会想要张嘴动手,大宝连忙推她手,另有胖嘟嘟的手指堵在嘴边,急急道:“奶奶不能帮忙,作弊的人直接输!” 自己又昂着头偷瞄一旁妹妹的进度,脸上更急了,拿起每片竹片就往桌上怼切口形状,直把将军的小腿脖子装成了脖子…… 秦一龇牙:哎哟!我的小少爷! 早把不能大卸八块忘到脑后去的王氏着急扶额:哎呀!谁的腿长脖子上啊!真是个大孝子! 旁观者戏份足,小宝心无旁骛,胖子手忙脚乱。书房议事的三人前后脚出来,站在旁边观摩,一同围观胖子在发明腿脖子上挂脑袋,脑袋长大腿下的杰作大惨败。 胖嘟嘟的娃娃问天问地,抿嘴盯紧自己的杰作,一副我知道拼得有问题可我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焦灼神情,梁举憋住笑意,向人告别,望舒送至前院,随即又快步走回书房。 一把纤腰束紧,本就丰腴越显,走得急了,袒胸短襦长裙飘过,往上一看,大片皮肤竟有波涛汹涌之景。如此穿着和外男紧闭门窗,共处一室,王氏便有些不是滋味来,这家里规矩太松散! 迎着她责备的目光,唐伯非礼勿视。 望舒拒了几回药浴。宽衣解带让人顿失安全感,秦修远不在身边,自己颇有白白受苦无人知晓的委屈。 反正她就爱弱唧唧被人哄着。 珠珠气得连连表演胸口碎大石,“夫人,这是对你身子好!” 本就激素波动期的望舒捂住耳朵,盯着地形地域图想找块地养马。荆州军里有不少马匹,通过不少方式从遥城雍州或未交恶前的滇南等地购入,如今有大规模马场的北方西北西南都在别人手里,军中的马这几年努力繁育,但苦于没有天然马场,数量始终无法增长。从前穷得揭不开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梁举倾囊相助,商人钱矿助力到位,她便想整个地方搞个马场出来。 她盯着长安北边的大辽,这年头打地盘难,守地盘更难,得早做打算方是。 “……癸水将至,夫人好好泡一回,有解毒效用……”珠珠说破了嘴皮子,捶胸顿足的,胸口小馒头都快被她自个捶得凹陷,偏当事人不见半分波动,小青见状不得不连忙拉珠珠到一旁说道说道,夫人如今手头百事缠心,身上亦难受起伏,让人先把药浴搁置一旁。 小青尽量把话婉转些,要是将军在家,这几日的夜里最是闹腾,开始得早,结束极晚,防正房随时叫水,她更是少睡许多。 果不其然夜里沐浴时,小青见人茱萸挺立,呼吸有异,默默寻了一物递入水下,望舒让人出去,面朝耳热将物件缓缓吸纳,很快溢出一声:“嗯!”自己摆弄着布料动作解激素,不免想起有男人在身边的诸多好处来。 前世看小说,总有完美男主夜归,小别胜新婚,压着女主酱样酿样,春宵一夜不知日高起,“啊……”独自消愁的望舒激出眼泪,一侧画质粗糙的图画无甚用处。 随后几日,胸脯和肚腹又挺又胀,春杨取出加厚了棉花的吊带肚兜替人穿上,一套颜色泛旧却不舍丢弃的双绕鱼尾曲裾服将人前凸后翘的丰腴细长好身材展露无遗,她略略勒紧腰带,小妇人越显丰腴诱人,不禁夸道:“将军真是好福气。” 夫人聪明又会做买卖,又生下一对龙凤胎,人到中年还有这么一副好身材,自两人成婚,将军步步高升,两口子日子越过越好,他们私下觉得夫人旺夫得很。 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端详铜镜里的妇人,望舒故意扭扭腰,丰腴挺了挺,无辜地问:“你是说这二两肉?” 她这二两在饥荒横行的南方或许是有点突出,到了未经战乱的富裕洛阳,丫鬟们都能出门大大方方看那一溜营养充足发育良好的青春少女美妇,不至于再为了她这个小巫山饿得走不动道挪不开眼吧。 “不如你今天再出去开开眼?” 春杨咧嘴摇摇头,被夫人逗乐,给人挽上间色轻纱披帛,“夫人,你可真逗!” 第283章 当之无愧的主母 时值九月,绿色隐退,花枝树干渐染红黄两色,凉风轻轻吹起披帛衣襟,主随二人在宅子里绕圈散步,旺财小步小步跟在溜滑板车的一对小人身后,两侧后缀着唐伯并一行佣人。 大胡子便是此时登门,他是接将军府通知前来商讨养马场一事。他身高七丈,毛发旺盛,头发蜷曲,一把络腮胡子胡子,人称“大胡子”。 郑大随军往长安,如今他便是这次洛阳里的荆州军队主将,望舒翩翩然迎着人的目光不紧不慢走过来,这个“大胡子”含义有二才是,纯正胡子男人,一身毛,特别是那满嘴大胡子。 而大胡子不是第一次见自家将军的夫人,往常也作过几回二人出行的护卫,可每次总有一种高原上雄鹰一般的将军怎么就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女子拿下的无力感,这一次见面,唉,无力感更深了,别说将军,外表更雄鹰的自己,踏马的,也被拿住了! “末将阿克巴见过夫人,愿夫人安康快乐。” 望舒点点头,“不必多礼。” 两个小家伙显然还有印象,一口一个“胡子叔叔”“要骑大马”叽叽喳喳,阿克巴观摩夫人神情,不再按捺,把两条腿上缠着的娃娃一手一个抱起来,左一口右一口,“等大将军回来带你俩过来马场,两匹小马都等着大宝二宝!” 将军带兵在外,谁敢把他这两个恨不得拴腰上的宝贝疙瘩带出门呐,男娃娃勇猛健壮女娃娃聪慧可爱,真稀罕到心窝子里去! “胡子叔叔,胡子又扎我!”二宝忍了两口大吧唧,见人笑着说着又凑上来,不由得偏过脸去。右边的大宝连忙扒拉扯着胡子,“别扎妹妹!” 听闻消息赶过来的珠珠闻言瞪了一眼乐滋滋不知收敛的男人,“娃娃面嫩!”她都经不起那粗碴子乱扎,把二宝抢过来,果不其然,都起红了,用湿帕子轻轻擦干净,“二宝以后见了胡子叔叔,跑远远的,他扎人。” 被嫌弃的大胡子耷拉着脸,只能跟着望舒去书房上班,怪不得将军面白无须,剃得比那脱毛白羊还利落,苍天啊,好男一身毛,那可是雄鹰男人的象征! “阿克巴将军,你觉得我们可以在哪里建个养马场?” 望舒开门见山,纤细手指摊开地形图。滇州,川州,西北,大辽都有大马场,不管长安能否胜利在握,如今几方割据已定,己方手里的马匹数量,过于被动。 胡子手下有不少兵卒祖上历代养马养羊,如今钱不是问题,问题就是地方了。 此后梁举带着随从,胡子带着养马倌,三天两头就往府里来,最高兴的莫过于一对活泼好动的娃娃,依次得了些珠串布球泥塑娃娃后,每天翘首等待,逮到人来将待客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妹妹白白嫩嫩穿着花衣服扎紧小揪揪,胖子大哥稳稳端着托盘,她奶声奶气招呼:“梁叔叔,芋泥红豆饼~”“胡子叔叔,芋泥奶茶~” 下回又是糯米肉粽,芋头红豆糖水,惹得两个大男人一人抱着一个猛亲,心里只想早日娶妻生子女。 除了平日里的益智玩具和练武室之外,还每天缠着人叽叽喳喳,跟人如此亲密,有利于训练语言系统,作为娘亲的望舒自然乐见其成,到晌午就给从练武室出来的儿女洗漱,打扮得清爽可爱伶俐,甚者由着他们将颐养天年的老旺财裹了花头巾拉出来营业,一块向带着礼物上门的客人卖萌玩闹。 十一月中旬,探热河地形的人回禀好消息,几人随即准备敲定在热河建养马场。 然而此时,巴州被川雍两军合攻失守外城的军报便到了,坚守城墙力战两天两夜的韩霸天力竭重伤,军师手写盖章的书信十万火急呈到府中。 川雍八万军队,人数极大占优,巴州已准备打游击战,情况不容乐观。根据秦修远此前安排,荆州守将张三已率两万军队日夜驰援巴州,她的表妹夫张将军从杭县回驻荆州,训练新兵。 正房的烛火一夜未灭,巴州天险和城墙之稳固,堪比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奈何川雍合攻!这是要逼长安城外的荆州军回防,解长安之困。 秦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已是摄政王之职,如今北地入冬,遥城粮草后备力量减弱,正是粮足甲精的荆州军攻城的最好机会,守了几个月就等冬天,和平演变长安,胜利在望,如何舍得功亏一篑。 望舒第二天向南阳王府递了请帖。南阳王手里有四万军队,请求他借兵,出于双方均有防备之心,她约定在城里酒楼见面。 酒楼高五层,望舒不敢对古代建筑抱有太多信心,约在三楼包厢,一路由大胡子阿克巴带兵护卫,带着帷帽的她匆匆进了酒楼,坐定,从窗户居高临下俯视洛阳城,屋舍俨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作为此地的父母官南阳王应约而来,一旁是他的女儿周月芙。 这是三人初次见面,养尊处优保养极佳的王爷和他矜贵美貌的女儿,很美,淡黄色袒胸短襦束腰长裙,佩戴点翠并玉石花冠,有种天生富贵美貌天成的风流体态,怪不得李富贵说洛神不外如是,确实是人间富贵花,天生白富美。 挽着亲爹的胳膊,王爷一脸宠溺,父女俩和望舒相互简单见礼。 相比之下,人到中年的望舒一身绛色胡服,简单挽髻,无其他配饰,单从外观,败下许多。 “翁主如此仙姿,望舒见美人自惭形愧。” 丰盛菜式,酒盏俱备,鲜花插瓶,南阳王坚持拱手让礼,望舒只能率先落座,发出称叹。 周月芙娇羞,南阳王爷摆摆手落座,“夫人不必夸她,三个她都抵不上一个你,聪慧至极,本事也大,荆州军当之无愧的主母。” 真诚终是必杀技,望舒摇摇头失笑,“王爷谬赞,不过是见一步走一步,看一步算一步,这不遇到困境了,正想向王爷求助。” 第284章 募兵两万 哪有时间扯虚头巴脑的客套,前线吃紧,望舒直入主题,“不瞒王爷,南方战事形势严峻,我想请求王爷出南阳兵力两万南下援助。” 她将信报内容如实道来,连同长安的情况亦说了些,“我诚心求助,希望王爷亦有话直说,不管王爷当下您如何抉择,均不会影响您和我夫君的约定。” 凳子还没坐热,主题便单刀直入,王爷愣了愣,这夫妻俩行事还真如出一辙,壹就是壹,贰便是贰,不带拐弯抹角,坦诚得很。 凭窗而望,以往在朝廷连年强征暴敛予求予取的洛阳如今免税开城门,街上熙熙攘攘,一副盛世太平的安居乐业模样,纳六方来客,聚三方之财。 那些当初骂他卖国卖姓贪生怕死不战而败的人渐渐消声,大多困在长安里生死未知。 南阳王即使偏安一隅,却也知天下大势中势力此消彼长,虽未见分明,但唯一肯定确信的是周家王朝倾覆已定,驸马周无邪一番挣扎,最后失望,这几股造反的势力无一是保皇派,甚至在最后时刻出卖了皇帝。 显赫一世的镇国将军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今天下,除了镇国将军,大良朝再无扶大厦之将倾的第二人了。 就连作为皇室中人的自己,也选择了背刺长安——长安向来不善待洛阳。 只是当下让他倒过来成为反派的帮手,有违他信奉的中庸之道。 “夫人爽快,只我身承周姓,唯愿洛阳安稳,怕是令夫人失望了。” 意料之中,望舒面色未变,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她安心举筷用餐,“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洛阳有王爷在,百姓有福了。趁菜热,我们用饭吧。” 洛阳菜式色味俱全,肉片汤和小酥肉犹为一绝,甚至观赏大于实际的牡丹燕菜里的粉色牡丹花还娇艳欲滴盛开在燕菜之中,令人啧啧称奇。 对穿越人士而言,这些不过是大棚里培育出来的迟种牡丹而已。对于遵循二十四节气的古人而言,扭转季节气候的力量,这简直是天下奇观,跟后世的七大奇观一般,引得外地商客络绎不绝前来观摩打卡。 安居乐业的人,更具有美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黄色鸡蛋皮,白色萝卜丝豆腐丝,红色火腿丝,黑色木耳丝,并有香菇条肉丝,吊以高汤,缀以反季节牡丹花,秉着爱美之心,留到最后还是望舒迎着二人眼神下了第一筷,“还是我来做这辣手摧花之人吧。” 王爷一笑,美人捂嘴,“夫人幽默风趣!” 三人分而食之。 最后上了糕点茶水,望舒不爱喝茶,准备找个借口散席,“今日王爷和翁主捧场赏脸,望舒不胜荣幸。因梁举之故得知王爷近期有意向他购置盔甲,只如今碍于形势不能如实交付,他此刻不在洛阳,托我带来信件,还望王爷海涵。” 唐伯递上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南阳王管家接过信递给自家主子,展信一看,竟是全数不能交付,愿按违约金赔偿或延迟半年交付,多增10套将军甲作为延迟赔礼。 梁家为南地巨富,如今和陈南两家分割洛阳以南的大部分铁矿盐矿,三家合力支持荆州军的盐铁钱,南地炼铁制钢技术及新颖轻便的盔甲样式成就荆州盔甲精锐军所向披靡的美名,其中以战无不胜的护军将军身上那套盔甲样式制出来的将军甲,竟然刀剑不入。 秦修远攻城之时送入洛阳军两套,军中属下见其刀枪难入,不啧啧称奇,感叹盔甲之精良,害怕两军若对峙,此盔甲能增三倍之勇,本就无意伤损战力的南阳王,最后骑驴下坡,签了约定。 后来洛阳军得知订货渠道,第一时间下了订单。眼看重金订入苦等半年的交付日将到,即刻化为泡影,拒人借兵在先,饱食一顿,承上毁约并诚意在后,南阳王心里憋屈,有苦说不出。 洛阳精于炼铁制甲的工匠并铁库早被柱国将军搜刮一空,有兵无甲,面对甲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少经实战淬炼,更如好刀封匣,锈迹斑斑,日益空有派头。 如今在洛阳的荆州军不过两万,其中有三千是精甲兵,更有胡人率领的五千胡兵,可以说秦修远几乎把最精锐的兵力留驻洛阳,秦府里里外外方圆一里兵力严密巡逻,府里管家还是秦修远的武师傅,守卫的紧密怕是比前些年长安高高在上的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属下不乏趁秦修远出兵在外有心思浮动的,南阳王自己倒是半分心思都不敢起,凡是靠近秦府的蚊子,怕是祖宗三代都无了。 看罢信件,平复失望许久,“荆州军近期在洛阳有增兵打算?”陈南两家供应南方盔甲,梁家供应洛阳军盔甲,分配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说只有洛阳襄阳等地扩兵,才有这般制甲忙不过来的情况。 望舒点点头,“是有增兵打算。但征兵劳民,我打算募兵两万,以解当前危机。” 征兵一般就是强征年青男丁,以往十几年朝廷都是这做派,导致民意沸腾,怨声载道。 募兵即雇佣青壮年或者老兵,按月发钱,组建成雇佣兵并编入军队,时下正值冬季,正是劳动力富裕的好时候。 前一天南阳王刚拒绝借兵,第二天募兵令十条便由洛阳发出,逐一向南传递,各地官府通告荆州军所辖南境。 令上规定符合年龄段内的青壮年男性及身强力壮的女性,月钱之数,服从命令,勇猛有功按军功赏封,牺牲者由荆州军发放赡养费十年,入伍满四个月可请辞。有意者速速前往前往各地府衙面试报名,截止时间内到达者,无论通过与否皆按路程补贴粮食。 王爷得知消息后,在军营里静坐许久。 此令一出,很快各地府衙的快马在往洛阳秦府的路上跑细了腿,巴州形势艰难,全靠游击战和后备援军一步一步阻止联军东进步伐,洛阳兵力确定不往南回防,各地对募兵令的褒贬搁置一侧,率先拿着府衙库房里的钱粮衣鞋刀剑训练起源源不断的新兵来,在天险之地地日夜加筑新的城墙。 第285章 爹不是回来了 就算再忙,心里总是不得安稳,做得越多,人就会越委屈,特别是孩子不懂事,在你身边跑来跑去来来回回问,爹爹呢,爹爹呢…… 曾经,她满心欢喜地支持着自己的夫君去追寻荣耀之路。每个分别的清晨,男人信誓旦旦地承诺,而她总是睡不够希望他别吵。 日子一天天过去,思念如潮水般汹涌,她日复一日地操持家务军务,应对着叽叽喳喳的儿女。每当夜幕降临,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莫名的,她的心便会涌起一阵孤独和无助。 年纪越大,越会这样。望舒有时候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心中不时悔恨,后悔起当初为何要怂恿他去追求那虚幻的功名,以致于自己如今内心深处寂寞空虚冷。 日有所思,夜有所虑,浅睡多梦,进了十一月开始天寒地冻,不过是开窗通个风,望舒就感冒头痛,卧床咳嗽不止,年年冬日老套餐,发热咳嗽卧床三件套,戴着口罩拒绝孩子入内的她躺着淌泪无能狂怒。 “夫人,别哭了。”小青轻轻替她抚背,床头抹泪的棉巾湿答答,“哭多了伤心肺。” 有时候夫人睿智得可怕,什么都懂。有时候看起来又可怜兮兮的,跟个小孩子似的,说什么都不听,只顾着呜呜哭。 “咳!咳咳!咳咳咳,呕!”轻咳重咳用力咳,硬是咳出一点浓痰来,眼角又红又湿,呼吸重得跟拉风箱似的,她跌回厚厚的被褥上。 春杨捧着需要处理的信件进来,一封封拆开递给她看,阿克巴将军如今派兵清理从洛阳到长安的雪道,后勤源源不断供应厚衣厚袜布鞋帽子,那路堵了可不行,入冬之后将军发回的信件最为频密。 望舒看了一眼,吸吸鼻子,又是废话连篇,惯例扔到一边去。 春杨眼观鼻鼻观口,递来笔墨,待人写完,“照旧。季。”她盖上夫人的印章,封信。 其余报政务军务的,做得好,“佳,季。”一般的,“阅,季。”不如她意的,“季。”另有指令同回。 指令总是又快又简洁。 总而言之,要不是染了风寒咳疾,小青觉得自家夫人能管整个国家的内务,将军只管去打地盘就行,他能打多大,夫人就能管多大,厉害得很。 春杨捧着信件出来,对门口的唐伯耸耸肩,还是三个字!唐伯一副老夫我就知道的无奈模样,仰天一叹。 陪着孙子孙女做游戏的王氏,在地龙腾腾温暖如春的侧厅里点点心不在焉的孙子脑门,“大宝,认真些!” 五子棋上本就不如你妹妹脑瓜子转得快,还神游天外,一把赛一把输得快。 “奶奶,我想去看娘亲。”他抱着人的胳膊摇啊摇,阿克巴和梁叔叔都不来了,娘亲也生病了,不准他俩前去,亲爹那里只听说有信件,人老久不见回来,外头天寒地冻,他心里六神无主,时不时茫茫然看着正房的方向。 二宝看了眼哥哥,低下头不作声。 “你去染了病,怎么办?”王氏点点他,唐伯说龙凤胎兄妹俩若是生病必定是前后脚,胖子哼哼两天,二宝则要难受个十天人要瘦一大圈,她哪里敢应,“届时你和妹妹和娘亲都病倒了,怎么办?” “爹怎么还不回来!都过年了!”胖子生气,呼呼的,脸鼓鼓的。“那么久!”说着说着,抽噎起来,“娘亲都生病了,呜呜!” 胖子一落泪,那边垂下头的小姑娘也吧唧吧唧,眼珠子大颗往下掉。 “大宝哭什么,爹不是回来了!”屏风外有金玉之音骤然出声,随即有人大步迈过来,边走边搓手,隐有寒气未散。“二宝别哭,爹爹回来了。” 原本还打算褪褪寒气才进来的男人,听得女儿掉金豆子连忙现身。 “爹!呜呜!”半凉的身子先后扑进来两个肉娃娃,他不敢用力,双手虚搂着娃娃,同时问候亲娘,“辛苦娘亲了。” 王氏侧过头去,忍住泪意,摆摆手。 “爹,娘亲病了!呜呜!” “好,等会爹就去照顾她,很快娘亲就会好了。爹爹身上冷着呢,你俩先坐好,待会爹爹都抱,好不好?” 王氏拿了巾帕给自己儿子擦干头发,入手冰凉,连忙把孙子孙女扒拉开,分明是冒雪归来想在屏风外等暖和,谁想这么巧两个娃娃就伤心落泪,“你也得顾着自己身子!家里老小并你妻子都指望着你呢!那么大的雪!” “下雪反而不冷。娘,我没事。”秦修远自己动手擦头发,儿女眼红红伸手帮忙,在他身上挨挨傍傍,小红刚好送来刚备好的炭火笼,“将军,随您回来的八位小将都安置妥当了。春杨姐说夫人睡着有小半个时辰了。” 他点点头,女儿摸着他扎手的胡子,十分新奇,噎噎出声,“爹爹,你臭臭的。” 即使他好好洗漱一番才快马加鞭回来,但一路踏雪陷泥,汗湿腰背,总归有风尘汗味。 于是他又叫水里里外外洗漱得清清爽爽,脸上的青茬须剃得干干净净,任由等着焦急的儿女一人一侧双手用力替他干发,一侧的王氏和唐伯见他潇潇然半躺着享受儿女上手服务,被拉扯发根无半点不耐,学着儿女童言童语聊着天,皆忍俊不禁。 “爹爹,你又打胜仗了。” “还没有,但很快了。” “爹,你还要出门啊!” “嗯。很快就回来接你们。” “好吧。” “爹爹,小宝想你。” “乖小宝,爹爹天天都想你。” “爹,我也想你!” “好大宝,爹也是。” 望舒半睡半醒,用力挥手打掉一旁嗡嗡的蚊子,却发现自己胸腔受阻,一口气呼不上来用不了力,她张大嘴巴努力呼吸,像丑陋的癞蛤蟆那张大嘴,一股无名痒意突如其来,“咳,咳咳!” 有人扶起气腔不顺的她,顺背,往某处稍稍用力一击,“咳,呕!”望舒下意识捂住嘴,却有帕子比她手更快,接住了那口痰,她瘫软下来,呼口气,慢慢睁开眼。 第286章 从白天叭叭到黑夜 熟悉的大手抱起她往宽阔的怀抱里看着,久违的温热体暖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渡过来,不用望舒费力拧头确认,他低下头亲她凌乱的发顶,“舒舒,我回来了,那边还在对峙。” 巴州一步步失守,她不让他回,自己处理募兵令和各地信件,她还是不让他回。 收到唐伯消息说人染了风寒卧病,他是一刻不停直接往回赶,她这样的身体底子最忌留下病根,何况烦扰事繁琐,日夜思虑之外,还替他担惊受怕,同时拖着病体又操心儿女,轮到身强体壮的他自个遇到其中两件怕是都会自顾不暇手忙脚乱,都落在她身上,他真怕有个……去年冬,她就足足病了半个月,当下洛阳比荆州更冷。 “嗯。”人都回来了,望舒没有力气去问其他,单手捂着眼睛,鼻塞得厉害,她张着嘴重重地一呼一吸,一手寻了里侧的随便一条帕子猛地用力擤鼻涕,擤完右边轮左边,泄愤似的,鼻头瞬间红红,仔细看皮肤都有干燥皲裂,帕子裹着浓浓一泡鼻涕随手被丢到左边的铜盘里。 鼻涕里有隐隐血丝,秦修远眼尖,知她定是频繁用力把鼻腔擤破了皮。他摸摸她小腹,抱着人去小解。 里间。 “还想洗漱。”望舒有力无气靠着吹口哨的人,水声淅淅沥沥,她什么丑态这人都见过了。 极热的水,被蒸腾得红通通的望舒恹恹包着洗干净吸干水的头发靠在人身上,脖子以下都沉入水里,总算恢复了一丝精神。 “你挪开。”她寡寡说了句,紧抿着嘴屏住呼吸的秦修远裹了条厚毛巾,硬生生镇压下去,拉着她重新坐稳,拉起她的手脚用粗帕子给她搓干净。 自生病以来,怕她着凉,平时都是用热帕子给她擦擦身子了事,这样给她搓泥垢,她才觉得自己干净清爽。 柔软的长款棉服里伸出白皙可见血管的手臂来,珠珠凝神把玩脉,探过额温,又从宽大的领口伸进去探腋窝温度,乍泄的好春光一目了然,一如男人不在时的白嫩无邪,让人伸舌头观舌苔,“夫人可以喝点药,良药苦口,你这一直反复发热,咳疾不止,地龙又不能停,体内邪火不熄,可有得你受。” 对于喝药建议一字不回,望舒静静靠着抱枕闭目养神,珠珠向一侧替人掖被角的俊俏男人耸耸肩摊摊手,找她来不过是确认人还在生病,这么多年了,除了替她接生时有莫名成就感,其他时候她真想甩人两耳光,可惜面前的男人在妇人跟前都大气不敢喘,她一个小喽啰更没那本事。 替人洗漱一个多时辰,连女人胸前都没能留下半个指印啥的,看来将军除了能打胜仗,没人点头是半点色心不敢起,不知是说他体贴病人好还是枉为大丈夫好。 还是让人一个劲送冰冰凉的炖梨汤,从口到身,汤水蕴藉,能使发热的身子稍稍凉快些。 地龙烧得旺,望舒生气,“太热。”偏要男人开了窗户,一条凉飕飕灌冷风的缝,说透气。 只人咳得厉害,不过两日,背后助痰的穴位被虚掌拳出青紫来,咳疾不好,胃里难受,气管不顺,便吃不下,吃不下,人好不了。 春杨做了碗燕菜羹,男人捏着勺喂她,把柔情揉碎在哄她的声里,一次两次,第三次:“舒舒,再吃两口。” “会吐。”少了牡丹花的燕菜,颜色丰富,用米粉调了鸡汤,嫩嫩滑滑的,看着是好吃,到她嘴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会,你试试。”男人重舀了半勺,皱起来的眉间能夹起夏日的蚊虫,声音还是软和哄着。 唉,望舒闭了眼由他往里喂,食之无味,像吞沙般机械咽下去。 夜里男人戴着口罩去见了儿女,回来进了门便摘下来,拥着她抚背,说着白日里的信件内容,并些长安攻城的琐事。 “……潼关要塞暴雪封路,人迹不通。韩城作为卫城,又被韩城王回马枪夺了回去。其他三向我们筑了房屋,每天在城下生火煮面或咸肉粥,操练,时不时推着攻城木撞击,城里兵将射出的箭远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南门有几处破破烂烂,我们也不着急了,待到一月最冷的时候,我就要去城外守着了……” “……牺牲点人攻进城并非难事,只舒舒你说的,大辽和大氏兵将耐寒,我们得从长打算,未雨绸缪,你想得很有道理。” “……我真没想到募兵令如此行之有效,只梁家财力之雄厚真令人意外,舒舒,你是怎么说服他倾囊相助的?” 给他一张嘴,他能从白天叭叭到黑夜,望舒用手盖上耳朵,真是盖上,她用手把耳朵翻过来合盖,嫌他吵闹。 秦修远闷笑:……小妇人生病了还怎么逗!今天咳疾好转,临睡前他抱着人小解,观其尿色,心下安定些。 过得两日,人终于感到饥肠辘辘,进食欲望强烈,春杨做了一碗鸡汤小馄饨,看着将军从头到尾喂个精光,总算吐出长气,夫人这一场病终于大好,相比去年瘦掉一大圈,她是真怕人病着病着又要绞发又乱砸东西。 一家人又重新在一张饭桌上用餐,儿女们围着娘亲叽叽喳喳,仅着系带厚睡衣的望舒散着发靠着椅背上听着,时不时用手摸摸以作回应,秦修远端着肉粥一勺一勺喂着,这边还在上菜,一侧王氏看着这一幕眼圈有些发酸,子女天然亲近自己的父母,修远幼年时她偶感风寒,他亦是如大宝这般依恋轻靠在她身上,一侧的男人将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一口一口掰开喂她,那肉包子可真香啊,馅多汁浓,他掰的每一块里都有肉馅。 “娘亲,后天就过年了,春杨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 “有炸糖环,炸鱼,烧猪肉,卤牛肉,芋头饼……” “娘亲,唐爷爷说让哥哥和我贴福字。我给娘亲贴镜子上。” 秦修远看向女儿,“你贴镜子上,娘亲看不见铜镜里的自己,平时如何梳妆?” 二宝疑惑,“青姨替娘亲梳发,娘亲脸上又不脏,不用看镜子。” 真真的“以人为镜”了。 第287章 浑身都是大喇叭 “娘亲当然不脏,她要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多美。”小妇人好胃口,喂食顺利的秦修远好心情,嘴上抹了蜜似的。 望舒听着他的话,顿觉饱了,拒绝张嘴。 原本给点阳光便灿烂的秦修远:……擦! 随后四人进餐,期间秦修远多次想要给美丽的看客投喂些肉啊青菜叶子,被一句“我饱了”顶得悻悻然无功而返。 日中阳气最足,秦修远叫了水给人沐浴,期间望舒简直无法直视他伤风败俗的小弟,要求唤丫鬟进来,偏他不肯,望舒嫌弃得要离他三步远。 蛰伏多时的小弟哪里肯,将人伺候好沐浴,随即试图用高超的技艺努力勾起对他的怜惜。 妇人懒得反抗,随他发挥,半响,虽有触动,成效不大,按照往时不过半刻钟,嘴里便会咿咿呀呀尽吐些不清不楚的软话了……白嫩娇软的小妇人在侧,确实无动于衷,男人真的太难了!一瞬也忍不得,他叹口气把人抱起来,低声哀求,“舒舒,帮帮我。” 望舒被他着急苦闷难耐的口气熏得热乎乎,“我提不起劲。”她大病初愈,根本无心此事,,“你自己来。” “舒舒,好舒舒,帮帮我嘛,姐姐,姐姐……”要是自己动手能行他早就动手,男人只差哭唧唧,“只有你能搞定它,姐姐我好痛,姐姐…” 上边一口一个姐姐,下边……望舒只一看,恨不得自己立即病情加重晕倒,根本无能为力。 男人就是太过痴缠,最后终是如他意穿了更为伤风败俗的衣裳,这年头衣服没有弹力,但足够轻薄,包臀裹胸,人再迈不开半步,靠着人的大腿慢慢下去…… 秦修远不敢要求人,她嗓子眼浅又大病初愈,居高临下收入眼底的艳景动人,她为自己如此这般妥帖,夫复何求,唤得万般深情,“舒舒……” 男人不过是要哄哄,“姐姐”待他冷淡,加之久不疏解,确实身心不得劲,总觉得缺一副药引子。 如今眼下和身心都得了药引子,不过半刻钟,男人咬着牙把人抱起来……很快男人闷在喉咙里的沉重一泻千里,抱着她四仰八叉倒在摇椅上,屋子里又是经典的味道重现。。 扯了缎面小被子将人裹紧,秦修远抱着人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背,自顾自得意,“舒舒,我真远。” 男人!这跟稚童比谁尿得远一般弱智。 “你上回说大宝二宝可能是不同一天的,你看我这么远,他俩分明很可能是我一回……” 望舒再也不要听他一石二鸟之类的话语,明明是个男人都能干的事,偏他一天到晚叭叭,得意个什么劲,捏着喉咙愤愤说:“有你顺风尿湿鞋的那一天!咳咳……” 男人闻言,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胸腔震动,爽朗的笑声传出外间,正做莲藕盒子的小青和春杨先是被唬一跳,随即面对面偷笑起来。将军回来伏低做小照顾夫人许久,又能有这样开怀,可真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屋子里男人欣喜不止,抱着妇人轻轻摇啊摇,“好好好,我有那一天,一定扶着你来笑话我。”闻言女人不吭声,秦修远把人抱起和自己同高,面对面亲她,“舒舒可是聪明人,都算到我的那一天了。” “你聒噪。”好生烦人! 又得人开口说话,秦修远继续自嘲道:“咱俩好像倒过来了,成婚前我都是听你说得多,我镇日和唐伯也说不到三句话。那时候你晃悠着把嘤嘤卖给三公子,我想会说话的人竟然能把鸟教会读书,后来你又训练了旺财,我就在想你进门会不会把我也驯化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回头一看,还真驯化得妥妥的,我都成话唠子了。” 这半夸半贬的,自己嘴门子关不紧,还怪她头上来了。她扯一把他的耳朵,警告他:“别在这倒打一耙。擦一下。” 有点不舒服,不利落。 男人重新试探着挑起她的情绪,先前嘴上叭叭个不停,无非看她生病状态消沉,怕她一蹶不振,苦口婆心逗她开口说话罢了。 苦苦探索几番,犹如沙漠逢甘泉,喜出望外的他抱着人前进一步有前进一步的欣喜,“舒舒,你真好!” ……中途望舒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白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男人一惊,连忙抱着人顺气,轻轻摇啊摇,换别人把自己妇人欺负得闭过气厥过去,可能隐隐得意,秦修远没这恶趣味,这事需得二人从清醒到沉沦共进共退才有意思,在人不清醒对人做这些事,换作自己也会深觉冒犯不适。 男人含着她耳垂上的软肉轻声软语,说着不敢高声的闲得蛋疼的话,“舒舒…” 果然,脸上不轻不重挨了个小比兜。秦修远闷笑,真真触发关键词,他吻着嘤咛的小妇人,继续不怕死,“我数着日子,猜着你的穿着模样,想我想得辗转反侧的模样,偏偏我又不在…你肯定那样了,对不对…我在营帐不知想你多少回,真想自己有分身,留一个在家陪你…你能好好用上…” 天哪,收了他吧,望舒羞愤欲死,拉扯他的小辫子让人闭嘴,“你能不能别说了!” 满身都是大喇叭,叭叭个不停。 “能。说的不如做的,舒舒,你看我的。” !!!! 事必,望舒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枕头里扯出两团棉花塞住耳朵,身心再不愿听他当场煮黄汤。 正笑唧唧要和人聊些心里话的秦修远:……出人又出力,动嘴还动手,小妇人狠心,这样过河拆桥……那些没自信的男人会误以为妻子对自己不满意的! 于是觍着脸凑过来的男人觑着人的脸色,把小棉花团又物归原主,塞回枕头里,望舒伸手扯他耳侧的小辫子,他连忙正色:“舒舒,我有正经事说。” 敢情他自知之前说的都不正经,望舒拢紧睡服领口,偏偏头,男人熟门熟路伸手从她发底梳理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压到她的半根汗毛。 “长安派人把岳父大人母亲那几户,还有家里李姨几个,并小十一还有表姐并几个孩子……一块关押在长安牢房里。” 第288章 夫君亦可为屠夫 虎毒不食子,他关小十一做甚?望舒搞不懂,虽然她本就对这些大种马没啥好感,但作为名扬大良二十多年的王爷身份,他老是这样拎不清,脑子进水了吧。 “大种马不会是个替身吧?”所作所为跟失了智似的,她喃喃一句。 “怎么会?”秦修远把玩小妇人的长发,“隔着城墙骂人中气十足。” 当初是望舒摆了老头子一道,可那也是老头子欺人太甚在前,“看来小叛徒的成功让他十分揪心。” 小叛徒!叛徒他认了,可是!!秦修远捏她耳垂:……他哪里小了? “杀的可能性多大?”这种棘手难题,自己手里的三个人质又放回去了,没啥可交换的筹码。 秦修远没把握,“我们围城逼得很紧,此前城里断柴火和粮食的百姓早不在少数,达官贵人烧上好的鸡翅木家具甚至房梁取暖。” 乍听荒谬,细想合乎现实。寒冬里无火无粮,等于没活路,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在米之前。 “你的前老大有兵将在,怕是那群权贵愿意承认你的美貌也暂时有心无力。” 话音一落,耳垂被唇齿一顿啮啃,望舒捶他,“不想听拉倒!”护着耳朵,翻身背对他。 这倒打一耙的又是谁!还美貌! 秦修远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没得个半分位置! 打秦修远回来,厨下便在紧鼓密锣煎炸焖炖煮,开整各式吃食,原本自家夫人并不在意年节仪式感,那么聪明的人连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二十四个节气都懒得数明白,只孩子逐渐长大,为了娃娃,也得把这个年过一过。 洒扫灶台,擦家具,帮忙捏饺子诸如此类一套下来,累得够呛的一对娃娃又跟前跟后张贴门神,红纸黑字的福字,秦修远背着手含笑看着兄妹俩捧着米糊,福字,亦步亦趋跟着唐叔忙活。 “唐爷爷,娘亲会发多少压岁钱给我?” 准备暴富的胖子神游天外,“我要去看杂耍,还有猴子!”就着唐伯的臂力托高,他小心贴好窗棂上福字,小手按压着米糊处加强粘性。 巧手剪出来的“春”字窗花,轻轻摊开,小宝拎着两边,给人递高高,最后是红灯笼,秦修远忍不住加入,举高让一人挂一边,不偏不倚。 挂完灯笼,娃娃搓搓手跑进暖和的屋子里去,受不得风的望舒歪在扶手椅上,手边是放了银钱的香包,和一旁的婆婆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秦修远回长安的事。 “路上不好走,太冷了。”望舒不想人走。 王氏看着活泼的孙子孙女开开心心跑进跑出,心里发苦,“这次我跟他一块走。” “婆婆,既然递了消息出来,说明那边等可图的利益,暂时来看没事的。” 王氏摇摇头,“男人狠起心来,你想不到。” 以远儿对儿媳的百依百顺,儿媳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夫君亦可为屠夫。 “他这几年愈发不喜十一。不管十一读书多好,练武多刻苦,他回来不问半句。” 原因不言而喻,望舒没有接话,姨娘和子女凭着男主子施舍的宠爱过活,争宠失宠,妾生子啥的,她前世只从电视上和小说里看过,这辈子家里的也就她婆婆独一份,混进权贵后宅。 “十一和他感情不好,也是好事,以后跟婆婆你亲。”望舒安慰眼泪摇摇欲坠垂下头去的婆婆,“始终是好的。” 小十一小时候可俊得不得了,琉璃般的眼珠子骨碌碌,肉乎乎又不显壮,秒杀自家这个鲁莽壮汉派头的儿子。 进来的绛色袍服男人隔绝她上下打量自家儿子斤两的视线,跟在市场扯布匹时来回挑剔的眼神一模一样。 筹备一旬的重头大餐,如流水一般呈上来,春杨带着小青小绿依次上菜,煎炸焖炖煮,荤素搭配,遥城雍州荆州并洛阳的菜式通通都有提现,色香味俱全,两张四方桌拼接起来铺了喜庆的新春字样红棉桌布,十六数的花开富贵的盘碟满满当当围着中间的洛阳燕菜并金灿灿的锅贴饺子,望舒这侧有她最爱的炸小酥肉和红烧鱼块,娃娃跟前则是手撕咸鸡和香焖豆腐,留给秦修远的则是菜干扣肉并酱牛肉,一一用心斟酌。 在胖子一声哇过一声的里,望舒给春杨竖起大拇指,“辛苦了,你和唐伯代我和将军给府内发放过年礼品,每人一份。”她指了一侧托盘里的香囊,想起什么,过年酒鬼容易冻死街头,“夜里府内外不得饮酒。” 秦修远挑挑眉,却没说什么。 春杨想起准备好的十坛上好的农家米酒,光闻着味就垂涎欲滴,府内外昨日便每人发了一份卤肉并莲藕盒子,许多人贴身兜里还揣着肉想着有运气等到一口酒来就,“夫人,先前备下十坛米酒,想着府外值守的兵士喝半口酒热热身子也好。” “不饮酒。”望舒落座,表示此事免谈。 春杨端着沉甸甸的托盘一一分发,府里的过年赏银是一年比一年丰厚,连唐伯都有些合不拢嘴,“夫人这礼品年年有添,诸位要更加恪尽职守方是。” “是,唐管家。” “是,师傅!” 掂着颇有份量的银锭子,春杨还是把禁酒的事说了开来,“夫人许是有别的顾虑,夜里大伙多吃菜,酒就不喝了。” 小青摆摆手,那不叫事,“夫人闻不得酒味,闻到就头痛头晕。”将军几乎滴酒不沾。 将军指不定哪天就去长安,作为主心骨的女主子可不能再病倒。 “藏好银子,快吃饭!吃饭,趁热啊!” 欢快的笑声隐隐传到正厅来,“给的赏钱多,听他们开心得准备掀翻屋顶了。”王氏夹着块小肋排,随口说了句:“王妃都没你大方,能在你手下为奴为仆,他们有福。” 看着食指大开,吃到嘴里还是少些滋味,味觉恢复得慢,望舒吃得慢吞吞,下意识对为奴为仆侍妾嫡庶之类的词敬谢不敏,“辛苦一年,丰俭由人,人人都有份,开心过年。” 她有钱她就花。 第289章 将军半个胡人呢 孩子自然是最开心的,领过沉甸甸的一串铜钱,妹妹手指点啊点就在那数数,胖子最不怕冷,瞬间暴富后提溜着一大串钱拉着亲爹要出街,嚷嚷着要去看杂耍和驱妖避邪的傩戏。 挨着母亲的妹妹认清自己在抗寒上比不得哥哥的不足,“娘亲,这里多少文?”串钱太沉,她用手提着,舍不得挨着衣裳,下巴上还印前两天在房子里溜滑板车磕伤的青紫,小揪揪的发带垂下来,一套绣花红色的上袄下裙,夹袄领口袖口有兔毛一圈,裙摆层层叠叠,这套衣裳盘扣还是红宝石,重工多彩,将女娃娃衬得跟吉祥小仙女般。 “二百文。”她摸摸女儿领口的兔毛,软软的,夸她,“小宝真好看。”相比她哥半天就拉扯起皱的束腰长袍,小棉袄格外贴心。 “娘亲也好看。” 过年裁新衣,望舒早早请人过府里量体定料画图打板,同款柔软缎面布料,夹层固定羊毛,款式做工别具一格又暖和,加以红宝石盘扣,同款帽鞋和披风,隆重华贵,连王氏都爱不释手。 屋里有地龙,桌底又置着羊皮热水袋,饭菜热气不绝,望舒盯着那几块堆叠的虎皮扣肉,油亮光泽,突然来了胃口,提筷往碗底一夹,夹了几筷子底下的菜干和多余的虎皮,剩下都是成块的扣肉,就罢了。 被儿子抱着大腿不放的男人走过来,用筷子将扣肉皮肉分离,将虎皮夹给她,自己把肥肉瘦肉两三下吃下去,如此两块,吃皮的望舒都赶不上他的速度,摆摆手,他才作罢。 “娘亲吃得好慢!” 擦嘴的男人顺手把儿子捞上来坐大腿上,“母亲身体难受,你就这么说话?” 王氏向着自个儿子,帮腔搭了句:“前日妹妹摔跤,做哥哥的还说妹妹呢。” 一家人说说又吃吃,唐伯和秦修远又是庭院舞剑对练,又带着堆雪人,把人要出门的心思留在家里。 不能吹风的望舒坐着听热闹,观战回来的小青陪在一侧,手脚比划着念念不忘的招式,“看将军和师傅对打真过瘾!” 她犹自兴足,替人松着肩颈时,嘴里羡慕:“不知秦一秦二如今武艺如何?武馆师兄带出来的女徒弟也越来越厉害。”原本自己还能在馆里排个女子前八,久不苦练,不进则退,如今是越发被人超越了。 连带望舒都有种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的感慨,“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代新人胜旧人,也是好事。总不好一代不如一代吧。” 只是作为前一代,多少有些岁月无情的唏嘘不已。 夜里她双手无力,混混沌沌间更唏嘘,男人的黄金期总比女人更长。 …… 正厅里收拾盘碟的春杨和小青脸红得直埋头,平时在廊间的隐隐约约,此刻少了一扇门的阻挡,那是清晰入耳入心,谁曾想主公主母刚进房便无法无天了,两人胡乱擦擦桌子,轻手轻脚合上门跑路了。 冷风一吹,热气消散,总算能抬起头来。小青还算见多识广,只主公主母的房中事和还需小妾侍女助力助兴的别家不同,属于私密专享,“春姐,明早再收拾剩下的吧。” “好。”春杨出了一身冷汗,倒替娇弱的夫人担心:“夫人身子尚未大好。”将军身强力壮又久不疏解,但夫人哪经得起这般疾风骤雨…… 小青笑了,“春姐你多余担心。”夫人这几日身子也想,不然光是她俩捡个餐桌的功夫,房里能闹成这般动静嘛! 今晚且有得等呢。 春杨不觉多余,将军再体贴,事后如何照顾,夫人身体底子摆在那里,很多时候她都有些忍不住向夫人提议,给将军纳两门小妾,不准生育便是。“夫人这两年一病,精神头下得快。将军还正当年。” 一生病,那股活泼坚韧的心气一下就泄了。除了不得已的事,其他都不管不问,知道病难好,人便自暴自弃。 听这话头,小青连忙阻止她,“春姐你可别把那一套搬这来。”这家里不兴人丁兴旺,三妻四妾,纲常那一套行不通。 “夫人是累着了,又受风,等将军安定下来,她能好好的,将军心里眼里身体就夫人一个。” 锅里热水沸腾,两人舀在桶里备着,继续加柴火烧第二桶。 小青早慧,怕春姐惹出事,她是贴身丫头知道得清楚些,不得不点醒两句:“以往我那些姐姐都被蹂躏得伤口淋漓的,将军那般勇武之人,你随侍夫人十年有余,夫人行房不过是疲累些,于行走短暂不便,可见将军体贴,两人有技法。” 她着重把“两人有技法”咬出来,听得嫁过人生过子的春杨满脸通红,她按捺不住,实在好奇,用手比了比长度,“……有这勇武……” 小青也左右确认无人,把她的手拉得更远,“将军半个胡人呢。” 比胡人更勇猛。 春杨当场惊吓得回不过神来,那…那么可怕?夫人怎么受得了。 三层莲花灯柱静静燃烧,望舒身上温度很高,发丝湿答答贴在两鬓,通体舒畅,男人扯了帕子替人擦干汗,此时街上更夫打更,二更声悠悠传了过来。 “怎么不让人饮酒?”声音哑沉,他又抱着人去倒水,望舒回神比他慢,好半天喝了水,眼里水雾缭绕,懵懵的,他心里爱怜甚重,只想总不出门守着人才好,亲亲人,又重问了一遍。 “酿……咳咳……”望舒清清声,就着又递过来的水杯重润润喉,话说得悠长颤颤:“酿酒费粮,打仗不知到猴年马月~”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南地虽有天然大粮仓,如今四处起战事,躬耕的人少了,嘴里吃饭的人更多了,酿酒属实浪费。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有点嫌弃儿子,秦修远深觉自己幸亏还有几分打仗的本事在,不然…… “你别来了。出去。”望舒推推他,完事又回去的臭毛病,两回不说他就顺着杆子爬,男人知人病后易累,退出,“不来了,我去提水。” 第290章 这肯定是天命所归 话音未落,院里旺财吠声突起,平地一声“汪汪”,浪尖扑腾归于平静的望舒捂着胸口,被惊吓得心跳漏了两拍,随后有别的犬加入,秦修远把人抱回床去,“别怕。” 说话间穿衣捞刀,“我去看看。” 望舒捂着胸口,急声,“穿甲。” 男人又折回来把锁甲一套,大步出门。 小青并着小绿很快把雷打不动的娃娃抱到房里唯一还算得上容易整理的宽榻上来,眨眼间,整齐划一的脚步匆匆,“夫人放心,宵小扰事,我等守在此处。” 一行人守在正房门。 随后,春杨提着热水进门,瞅见屋内场景,鼻尖一吸,眼皮子压不住跳动,天,床铺凌乱,衣柜门大开,桌凳上又是新被褥又是衣服,更别说那好几处湿哒哒…… 小青小绿一股脑收拾完擦干净,她尽量若无其事来请人梳洗,“夫人,要不要沐浴更衣?” 望舒着实也难堪,“就擦擦。”小青示意小绿去守门,识趣过来搭把手扶人,浑身上下无不是新旧交错的指痕,大力吮吸留下的口印,膝盖肘弯腰间各处青紫成团,连脚面上都有些清晰牙印…… 几人脸上火辣辣的,心照不宣,待重新躺回床上,望舒翻个身去背对她们,羞耻得直想找洞口钻进去。 刀剑打斗声,人的怒骂声,始终离着此处有一段距离,中途唐伯过来让人传话,让她不必担心,将军在观战。 望舒很累,身上无力,小青用力扶着她去小解,“侍儿扶起娇无力”竟在此刻有了具象化,她却不是新承恩泽时,外面人命关天,这会她想得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儿童不宜,她大窘。 “坐这。”小青扶她躺靠在榻上,一旁兄妹俩挨着睡在一块,发丝四乱小胸膛起伏,睡得那个香咧,秦修远在外轻轻敲门,“舒舒,是我。” 小绿连忙开了门,三人低声行礼,“将军。” 男人通体寒气,身上有溅上来的血迹,整体虽有凌乱,但语气一派从容,“家里没事了,你先睡。是南阳王麾下有人反了,我去一趟。” 望舒点点头,指着一侧挂着的盔甲和大衣,秦修远接了大毛巾把脸擦干锁甲血迹,很快脱下来重新换上里衣锁甲,狐狸毛夹心袍服,全副盔甲,无声利落,临走摸摸儿女的脸蛋,“真一对小睡猪。” “不碰吃食不立危室,带足人手快去快回。”望舒视线不离他,声音喑哑,隐有哭腔。 “好。”摸了摸嘱咐他的小妇人,“吓到你了。舒舒,这不算什么,没事。你快快睡你的。” 带上皮手套,合上面盔,大步走出去。 涌动不息的热血一经刀剑遭无情割裂皮肤后,便像河流百川归海,终有了出口,四处飞溅,落在地上柱身,白雪上朵朵红梅,大片盛开,只可惜,百川源源不断,红梅花开一瞬。 唐伯背着手,看着人来来回回,搬搬抬抬,将那些开了红梅的地方,连同白雪一块清理干净,有人抬来热水,把梁上廊柱开出的梅花晕染,带走一桶桶红梅汁,远远浇在角落空地上,滋养这片土地。 “管家,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让她不必担心,有事传达,无事早点休息。”少爷出门,他半刻不得离正院。 另一侧春杨捂着鼻前来,他迎上去,“什么事?” “厨下还有饭菜,夫人吩咐你安排几个人跟我备出来,让大伙在偏院用点宵夜。” 大半夜折腾这一遭,天寒地冻的,又折损十余人,饭菜虽好,食之无味。 直等到四更秦修远回来,去正房看过娘三,又问了母亲,终于师徒俩隔着剩菜对坐,突然就有了饥饿感,“少爷,一块吃点吧。” 秦修远点点头,拿起筷子,家里筷子汤勺接触吃食之处无一不是缀着包银,饭菜上菜前狗先吃,家里的这些规矩都是小妇人定的,夹上一块扣肉,汁水饱满,虎皮脆爽。 “他们把迷药下在过年的酒水里,二百府兵喝了酒的,切瓜砍菜般没了命。王府上下被屠了个透,下人忠心,挡在杀红眼的周期面前,以命护着,助他们往后门逃。背水一战,王爷王妃并一儿一女要不是我去得快,怕是没了。” “周期这条疯狗!”南阳王待他犹如亲兄弟,毫无人性!区区三百人,就想在洛阳一夜翻天!唐伯庆幸,“幸亏夫人有如神助,临时不让我们喝酒。那酒行送来的农家酒确实有蒙汗药,旺财这会都没醒。” 这鬼天气,一口酒下去,身子热乎乎,原本他也馋呢,想着一口好酒配一口好肉,也算让大伙过个有滋味年,后来不许,他没多想。 秦修远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舒舒只是觉得战事旷日持久,粮食日后必定吃紧,一口酒费几碗米面,军队最好以身作则禁酒惜粮。”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一时唐伯恍然大悟,又觉得隐有天意,祖先显灵,贵人相助…… 他端起茶碗,向主将敬茶,“少爷,这肯定是天命所归。” 秦修远亦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助,一步步引导他前进,再前进。他按捺不住喜悦,“唐叔,方才南阳王主动松口借我三万兵力,日后任我驱使。” “恭喜将军!” 新年第一天,望舒刚醒过来便听守在旁边不知等了多久的男人迫不及待分享过来的好消息,她闭闭眼又重新睁开,似乎在努力接收男人叭叭的一长段话,慢悠悠开口,声音稀疏平常,声线慵懒喑哑,“你真牛!” 男人抱着她摇啊摇,絮絮叨叨又是一段,“这是他在客栈自己开口说的,我没想到!不是一万,不是两万,他给我三万!!这下好了,那什么川州滇州雍州,秦大将军,甚至北边的大氏大辽,我都有胜算!” 小腹库存满载,望舒阻止他摇摆,“要尿尿。” 真煞风景!秦修远恨恨抱着人起来解手,“你就不能忍忍再说,搞得我热血一番被你冰水扑面!尴尬的!” 第291章 一病就哭哭哭 说起尴尬,望舒一下清醒了,天杀的昨晚那个娇无力,天底下没有比昨晚让她更尴尬的事!“昨夜我在她们跟前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想什么呢,你之前也说高门里妻妾伺候主君,奴婢随侯一侧的情况稀松平常,她们就算没见过也听过,昨晚就那凑巧,但凡晚半个时辰,我也收利落了……” 这边云雨初歇,那边月黑风高,好一个杀人夜。 望舒埋在他胸前,不肯面对。 秦修远也隐隐替她尴尬,昨夜她竭力纵他,两人胡闹一个多时辰,事后她自然娇体如绵,痕迹遍体,幸亏没污口舌面容,不然小妇人羞耻更深,于是温柔哄人许久。 天未亮又被大转移的兄妹俩天真无邪精力充沛,早早换上新衣裳,提着昨晚新得的吊钱,拉着有些瞌睡的小绿一会一个主意,又跑去正房找小青打听平日早起的爹爹何时能起。 “大宝小宝,进来吧。” 男人百般宽慰不得半字回应,反而下意识就开口许孩子进房,瞧,女人做了母亲就会偏心! 一对小人儿欢呼冲进房来,看着娘亲歪在爹爹怀里,头发相结亲亲密密,按照唐爷爷的吩咐有模有样行礼:“爹爹娘亲,新年好!” 随即吵吵闹闹,望舒头疼,男人察言观色两手将儿女提溜出房。 昨天被旺财那示警声吓得心跳漏拍,胸口一直慌慌闷闷,呼吸总不得劲,心慌气短不好受,准备洗漱,下床走两步便“西施捧心”,走路带飘,脚下没根似的,人直直往前栽倒,小青眼疾手快扶住人,心慌:“夫人!” 于是新年的第一顿饭菜尚未上桌,给人把脉的珠珠率先登场,见人一手伸出,以帕覆眼又用手按住,知道人肯定又掉眼泪了。 一病就哭哭哭,药是一口不喝,话是半句不听。迫于身旁还有一尊大佛,珠珠没敢逞口舌之快,“久病体虚,又惊吓心悸,喝些安神补汤养养。生病最忌无声掉泪,伤身。” 望舒推坐床头的人,指指门,意思让人出去。男人不动,她一急眼泪更猛,呼吸短促胸膛起伏,几不可闻叹口气,把人扶起来替她顺背 “呜!”望舒不愿意靠近他,挣了人往床里侧翻,趴着一动不动,细削的腰肩一览无余,瘦美人一如少女。 其实夫人吃得好,只身体吸收不行,另外的,就是病得太多了,想想也替人心酸,如今呼风唤雨的人物,唯独短了康健这一份福气…… 病好两天,又生暴乱,这吓人的暴乱,二十多伤患,昨晚到现在师傅和珠珠忙得不可开交,困急了睡着了都要睁一只眼盯着,只能匆匆告辞继续回去忙碌。 小青守着房门,不知要不要进去,很快屋里有说话声,平缓柔和,陆陆续续地,“舒舒”前“舒舒”后,凝了哄含着蜜,她稍稍欣慰,还好有将军,能劝一劝,她们几个,夫人说一不二,赶了人就那般留她生熬着。 赶也赶不走,望舒由着人抱着,双腿被稳稳压制,眼睛疼,泪止了,挣得衣袍松松垮垮皱巴巴,男人的手就在那捂着跳动的那处,“…一时惊吓罢了,舒舒,好好歇两天,一个劲掉眼泪胡思乱想的,不值当……” 新年第一顿,五个人吃不到一张桌子上,王氏来探病时,床侧的秦修远正垂眼喂饭,儿媳一副柔不禁风细芦苇杆样,闷闷唤声:“婆婆。” “母亲,坐吧。” 王氏坐在床尾,拉着她放在外边的手塞回被子里,“老唐带着娃娃去练武室,我来看看你,趁着爷们在家,你好好歇歇。” “好。” 她转向自己儿子,“老唐说经昨晚变故,远儿又增兵力,如虎添翼可喜可贺啊!” 秦修远点点头,给人擦擦嘴, 要不是把小妇人吓到后怕惊惧,确实打算庆贺。“母亲,孩儿和舒舒还没来得及给您请安,祝母亲您新年好,万事顺。” 床上的望舒跟着拱手弯腰,完了指指那边的抽屉,秦修远取过来一个红纸封口的小匣子,小妇人备的一套头面。 家底全靠儿子儿媳的王氏笑着摆摆手,“你俩有心了。母亲希望远儿新年更进一步,舒舒身体康健,把身体养好,大宝二宝跨过年来五岁了,届时给他们添个弟弟妹妹正合适……” 秦修远想都不敢想,他娘敢想敢说,一时他不知母亲是真心还是客套,新年长辈惯常希望多子多福多孙辈,只小妇人都这样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胸闷气短,望舒仰躺着静静喘气,想着不知她的爹娘和季守如何过年,荆州冬天短,四季有三季凉爽舒服,以后男人稳定了,儿女交给他,自己回荆州去。想着她爹娘同样啰嗦守旧,叨叨那一套,得把爹娘和季老二快快推给秦修远,自己落个安静才是。 ……呼…病中人的沉闷呼吸,是她唯一的回应。 男人送王氏出门,扶额难言,“母亲。”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王氏端着沉甸甸的匣子,着实有些委屈,“你只一个儿子怎么行!娘亲哪里又错了!” 得得得,秦修远无意说其他,“我爹就我一个。”他比自个爹,还多了个女儿呢! 王氏语塞,那死鬼怎么和远儿比,讷讷道:“你可是快要……成大事……的人,你爹在时家里就一套锅碗瓢盆,能比?” 秦修远:……得! 天阴欲雪,早上还是天光明静,正如他踌躇满志回府来,娇妻幼子幼女梦中安睡,阖府祥和,和昨夜刀光剑影恍若隔世。 “母亲,不要预设未来的事。你现在看是差一点快要到达,说不定日后来看差很远,或许永远到不了,何必因那些未达之事来让人烦忧焦虑。” 或许天意如今略略站在他这一侧,可谁又能完全笃定呢。像昨晚,万一都喝了酒,这会指不定变了个样。 “还有,生病不是她本意,她身体舒畅时人很得意很能干的,许多男人做不到想不到的事,她能完成得很漂亮,儿子有今天,多得益于她。如今她病中,母亲就说些让她心宽的话吧。” 第292章 似是而非意有所指 秦修远一宿没合眼,大过年的,瞬息万变的让人措手不及,刚哄好的女人又被气得不吱声,儿女等着他带出门玩耍,下晌还得去军营里商议合军事宜,“唉!” 他靠着房门轻轻叹气,一直气魄抖擞的人此时腰背也有了不堪的疲累,王氏眼皮一跳,牵他坐下,“好好好,儿大由儿。望舒确实厉害,你不在家,下帖请的,递帖来的,地方来的官吏,这些形色男子经了院子,到了书房,一两个时辰,出来没有不舒心的,她衣裳妆容天天不重样,还让大宝小宝跟那些买卖的胡子拉碴的灰扑扑的人送吃食,娃娃讨人喜欢,得了不少吃的玩的,听故事,天天从武室出来快快洗漱就来守着门等着人开,反正和乐得很。” ……这话听得秦修远眉头紧紧松松,这就是后宅大院女人的说话行事?绵里带针,似是而非意有所指。 “这世界大体上是男人掌权掌钱掌女子,要不我怎么说舒舒胜于男人呢,别人就是愿意给她办事,和她谈买卖,就服她的主意。娘亲,你也别在这摆弄后宅那一套,舒舒是什么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以后若在这么阴阳怪气的,就别来正房了。” 秦修远转身回房,想了想抛下一句,“你是看王靖表姐看多了吧!” 王氏立时脸色青白,几无人色,“你……你……你怎么知道……” 秦修远转过身来,很是同情,“原本我只是猜的。看来,猜对了。” “娘亲,不要因为你见多了灰的,就张嘴污蔑别人的清白。” 王氏如遭雷劈。 听闻一对儿女眼巴巴等别个男人上门来求抱抱,秦修远雄赳赳气昂昂一左一右搂着自己的爱子爱女回到房间,一块招呼着往里背对着门的小妇人,“舒舒,我备了马车,我俩带娃娃们出门溜达一圈去。” 兄妹俩脚一落地争先恐后提着铜钱串爬上床铺去,“娘亲,小宝给你买珠花。”“娘亲,大宝给你买吃的!”一串钱快甩到望舒眼珠子上,一串差点塞嘴里来,望舒侧头正想拒绝,男人都在挑衣裳配饰了…… 隔着垂下来的床帐,限定在床铺里的兄妹俩透过密密麻麻的小孔偷看,大宝不平:“爹给娘亲穿衣裳,为什么我不能看!” “娘亲你戴红色帽子嘛,和小宝一样,好看。” 听听这对比,男人糟心,大宝多个零件有何用,缺脑子。 厚厚的两层夹袄长裙,秦修远又给人系紧貂皮披风,两层厚毛的高帮皮靴,白兔毛围脖,红色内缎面毛毡帽,还有防风口罩手套。 最后除了眼睛鼻子,严严实实的,层层叠叠,望舒热得哟,裹成球,别说分不清腿和腰,镜子里的衣裳桩子不吭声,都看不出是个人! 还好男人上下看了看,非常满意,也不拖沓,把人一把拦腰抱起,对着床帐里的小孩吩咐一声,“走!” 早就迫不及待的胖子两手一甩床帐,率先跳下来,回头扶着妹妹溜下来,穿着红通通的兄妹俩各自甩着各自的钱串嚣张越过爹娘冲出去,铜钱相撞钉钉响,胖子还举高一圈圈摇晃,召唤神兽一般,嘴里喊得震天响:“唐爷爷!走!春姨,走!” 偏女儿也学着甩钱串,欢快小铃铛回响着,“走咯走咯!” 一路听着兄妹不怕冷咣咣说话,嘴里吃着多少风去。望舒不忍直视,被抱上马车,“带你儿子去野外,那嗓门能喊得雪山崩塌,人小小,走的步子,六亲不认似的!” 哪有这么夸张,秦修远被她逗笑,“新年呢怎么说话呢!”掩下车帘,回头一看,大宝正大摇大摆甩着钱串,大包子脸一颤一颤,大嗓门逢人就说,“走,溜达去!” 这小子,真真癫狂! 女儿可能羞耻于哥哥过度夸张的肢体表达正小跑着向他冲过来,马夫位置上的他一脚踏地,俯身一捞,唤着“爹爹”的小棉袄正正扑来。 “带我们去哪啊?”透过门帘,整装待发的兵士全副武装,得有小四十人,带着这些人,出门能有啥盼头…… “绕着主街看看热闹,到南阳王的别苑去议事,往前走走军营溜达一圈。” 事业家庭两手抓,你可以啊秦修远!望舒招招手,车外的春杨凑到车窗,听吩咐:“请两三个画师,能速写画人和景的,今天跟着,给我们画几幅画。” “好的,夫人。” 马车碾压着新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兵士整齐划一跑过街道,并无多少行人,店铺大多在街道两侧室内营业,路边时不时有挑柴挑肉的在叫唤,好点的有木板推车,穿的厚麻布衣缝缝补补过仍破破烂烂的,黑色脏污,外面披着芦花和干草编成的草垫裹着防风雪…… 细看手指红肿皲裂,脚上也不过是厚芦花编个鞋样,鞋底的稻禾杆怕是早湿了。 “卖柴火!”“卖柴火!”看到兵士小跑经过,连忙把柴挑起来,远避一侧。 快把头都伸出去的胖子回头,“娘亲,他手流血了……” “嗯,冻裂了。” “…娘亲,他还没做完买卖,没挣到钱吗?” “是的。” “他穿着树枝?” “芦花吧,一种很高的草,像你和妹妹玩过的,拔下来挠痒痒的那种。” 遇到挑竹篓子远远叫唤,“笋子咯,新鲜的笋子咯!” “娘亲,卖笋子的人多,我也想买!” 驾车的就是他老子,打个手势,队伍慢慢停下来,兄妹俩被老子送下车,手牵手凑过去看,一担带着泥土的笋,跟前围了两个饭馆的小厮,又是兵将,又是浅色眼珠子的一大二小,生意人心思活络,当即行礼:“见过秦将军!” “爹,他们认识你!” 小厮:……还真不认识,只这城里比你多吃几年粥面的谁不知道你爹啊!经昨夜动乱,你爹更是家喻户晓。 哟,瞅见一旁衣裳七彩似的,眼珠子盯着人不放的几人,这是画师!出门还带着画师?搞不懂,这权贵的风尚是新年新样式? 第293章 营里的有我好看? 挑着冬笋的老农挨着马车介绍,“夫人,这两日挖出来的,这个时候笋脆甜!”他也是倒了大霉,出门没看黄历,谁想到好不容易进一次城就碰上暴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行人惊魂未定,那王爷家里几十人就剩四个…… “娘亲,煮汤好吃!” 在荆州没少吃,春杨用刀将两根笋一分为二,劈声清脆切面新鲜,隔窗查货的望舒点点头。 “老农,我们全买下,挑着跟我来。” “好咧!” 马车一路前行,孩子凡事有问的,望舒一一答,若要去看热闹,老子陪着去,望舒始终抱着暖水袋就从窗户看看,不下车。 走走看看,一个时辰总算到达别院,名为别院亦不过是一座近郊宅院,有随从捡瓦漏,有扫雪修路,在拔干草根,有砍柴火的,更多人搬来石材砌墙,大伙忙着熟悉这座陌生的宅院。 望舒放下车帘,靠着软枕躺着等上门拜访的爷三回来,冬天天寒地冻路滑,郊景萧瑟白茫茫,这样的天砍柴挖笋,再挑去城里卖……想想自己投胎还行,真要投到家中娃娃一串穷得揭不开锅,全家找不出一套能见人的衣裳,才真是欲哭无泪…… 以后好好孝敬爹娘…… 不,她这是穿越的“补偿”,跟投胎没关系! 话说回来,家境差点但没兄弟,美滋滋咯,好好孝敬爹娘! “夫人,将军他们出来了。” 随之快速赶往军营,埋在衣裳大靠枕里时不时看着路过的景色,千篇一律的萧瑟冷寂,兄妹俩都快把脑袋挂小窗户上了,津津有味看着,时不时惊飞野鸡,雄鹰盘旋,他俩便夸张哇哇叫,惊喜指着让对方快看那处。 军营是连片的平房围着周边大片空地并山背,功能区分工明确,仓库,后厨,马厩,医治间,后勤,男兵女兵大通铺,洗浴间,解手间等,皆有法度。以空地为中心,方圆十里不得见白,雪即停即清,日日训练不歇。 照抄的全封闭军事化管理,她这般说,他便这般做。她坐在马车上,由马夫一边驾车一边介绍,真实感受着自己在内室里的想法一步步由她最忠诚的执行者在这不曾涉足之地落地生根,和她此前单单知道他在落实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那种被重视的尊重,充盈感,成就感,真的真的,连解手间修建在最下风之处,男女分离,这一路并无可疑固体,难闻气味,可比大街上有些地方强多了。 这时代的人和牲畜随处大小便,特别是夏天,街上有时候臭烘烘的,她胃口浅,一闻到便味就干呕,相比人多热闹随时会有奥利奥或有人正生产奥利奥的地方,她更喜欢往开阔人少风景好的田间山野草原去。 一路有人见礼,秦修远控着马车,不缓不慢介绍,遇到只称了“将军”的属下,示意提醒,“夫人在车上。” 于是一连片中气十足“见过夫人!”,此起彼伏。 望舒:……脸是有些红了,心里砰砰跳:全是阳刚十足的兵哥哥们!有好些长得真不错!跟秦修远一般,胡汉混血,皮肤白得发光,腿那个长…… 怪不得秦一秦二珠珠能成双成对,放开让她来,三千佳丽,他们能为她的一瓢饮争个头破血流! 男人将人抱进位于中心的帅房时,脸拉得臭臭的,戚戚然不开颜:“大饱眼福啊,舒舒~” ……被发现鸟! 屋内不过简单桌椅床铺,跟他婚前的那家处男独居的摆设相似,提前备下的炭盆和热水袋维持着暖融融的温度。 能出门百病消,望舒脱掉沉甸甸的两套衣裳,见倒水回来的帅男犹自抿嘴不悦,踮脚伸手去哄,被他把舌头抢去一阵狼吞虎咽,她哀哀推他,还是躲不开阵地一一失守,最后撩高长裙…… 新年送炮到营帐,虽一偿夙愿,男人还是不高兴,“你反应太快了!为什么!” 为什么?他又不是胖子,怎么那么多为什么?望舒收拾自己的衣裳,没有镜子只能前后左右理了又理。 随后她回马车小歇,他去议事,大胡子陪着的儿女沉迷看骑马对抗赛…… 直到夜里男人嘴里还挂着醋瓶,两人面对面,望舒捂着快要跳出来的胸口由他慢慢沉下,听他百忙之中又问:“你下午看着他们想了?” 没完了!望舒不理他。 “以后这几日不准见男人。” …… “营里的有我好看?舒舒~” 小啰嗦,望舒根本无暇顾及。 …… 一轮过,相比平日早早相拥而眠,厚被下望舒背对着他,身体严密合缝,身前时不时被把玩着,揉来揉去,信了让我进去我不会动的鬼话,“别了……” 两天没睡,他就不困吗? “下午你看中哪个?” 又来了又来了!望舒没好气,“想的都是你。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嘿嘿,那还差不多,就这语气怎么委屈巴巴吧……不对,他就在马车上,可她眼里盯着别人!!他啮啃着她的肩颈,把人转过来,惹得人一阵紧绷,“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每个月这几天都会纵他肆无忌惮些,“不。谁家妇人天天赶男人出去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望舒盖上耳朵,耳不听心不烦。 说话她不听不回,秦修远扒拉她,人一动,反应大,不是他本意,人识趣把脸皮捡起来挂好,睡服乖乖给人穿好,轻轻摇她,求她搭理自己。 望舒放下手,侧身温顺趴在他怀里,“昨晚你都没睡,快睡吧。” “我想后天早上出门……”就被吞回腹中,秦修远心里美滋滋,“我不困,舒舒~”今儿带她们出门感觉好极了,“明日再请画师来给我们画幅画,和母亲一起。” 肚子突然一阵咕噜,两人无比熟悉的难受预告,望舒缩着小腹点点头,“你安排……” 起来绑好棉垫,两人再次重新相拥,她脸色不虞,秦修远把手贴在她小腹上按着,不无担心,小妇人每回行经流血量吓人,…洛阳的名医来过,她固执得很,不信不喝药。长安……有太医院,有食补法子。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下决心,“舒舒,我后日走。” 第294章 为人夫为人父 初步定下随行五千,柴火并粮食衣鞋等物,洛阳稳定繁荣,又有梁家举南方财力支持,后勤的物资供应满足度惊人,毕竟军队的后勤处,将士的轮休息日不是在伐木砍柴,就是在跟着裁缝制衣缝袜纳鞋底…… 他的军队如今颇为精通农事和女红,百般优秀,就是光棍们几乎没有女人…… 娇妻在怀,子女在侧的秦将军平日里思念家里时,会分出一点点心思同情自己的麾下兄弟,每每颇有当初一块进的营,唯有自己开了荤的隐秘快感。 洛阳人家的女儿大多瞧不上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不过等他拿下长安,那就不能同日而语,兄弟们能好好成家当爹,各怀心事,总之大伙都有些等不及了,频频催促。 妇人面上无甚变化,蹙着眉点点头,“好。一切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男人低头吻她,“王爷的军队我先接一万分散几处差使,他求我接纳他的女儿。”他停了停,见人并无多少反应,一时滋味复杂,“成事后给予名分即可。” 姻亲稳定,源于血缘关系衍生的纽带比君子一诺更值得千金。望舒无可无不可,南阳王的兵是老弱了点,但他保存实力,在洛阳有声望,又是当朝王爷,她能说什么,何况他说只一个名分…… “嗯。” 战事太久,而人生有涯,她握不住,一想到此处便有些钻牛角尖,“修远,我……” 男人抬起她的脸,已是泪痕盈盈,顾不得想着她的“嗯”是无奈还是幽怨,急急脱口而出,“又胡思乱想!” “我不过如实坦白,别无其他心思。别多想。”心疼顺着她的背,“别想了,不然胸口难受。”信誓旦旦,“我身心只你一个。王爷的过分要求,我可没同意。” 他擦着她温热的泪,和人脸贴脸,“你选我时,我不过是个人人可唾沫的贱种……” 望舒掐他,不许他再自轻自贱,哽咽提醒:“你为人夫为人父。” 哪怕外界针对他的恶评如滔天洪水,家里有妻有儿,他便是她们的天,不得自惭自贱。 为人夫为人父,为半壁天下的将领,不过十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怀才不遇,善战者亦数不胜数,他何德何能,男人眼眶一热,动容,“舒舒,你给了我这一切……” 温暖的胸膛瞬离,绑得好好的棉垫被扯下,不过眨眼之间,来不及阻止,望舒捂着肚子全身绷直,不要人来发疯感谢,“不……” 把人赶下去,大姨妈都在路上了…… 任由女人扑腾呜咽,挣得“血染风采”的男人擦洗干净,重新复位棉垫,又自个漱口洗净血污,满脸水汽,递来软帕子,满脸通红的望舒接过来细细擦干,最后左右亲亲以表干净。 相比尴尬得无地自容的她,接生过儿女的男人一派自然,熄了灯重新躺下,束缚着妇人的双腿,前胸贴紧她的后背,手里替她揉弄挺胀不适的双乳和小腹,知她不适,温柔哄着:“睡吧。我揉着。” 哪里睡得着,望舒身体受痛蜷缩,身后也随她弯成个婴儿保护姿态,夜间时不时探手摸换棉垫,三更敲过,妇人才终于沉睡过去,秦修远看着妻子这般,想起同样先天不良恐步母亲后尘的女儿,一时恨西北那位,一时想动手打胖子,最终还是想着当爹的要争气,给小宝天下最好的侍女,最好的医师,最好的男人……少受这苦头。 望舒醒得晚,腹中憋着翻了身,谁知这个点男人还睡着,把她缠得动弹不得,她一动,男人潜意识就给她揉按两下小腹,人还无知无觉会着周公…… 眼下一对国宝眼妆,知他定是大半宿没睡好,轻轻脱身出来,见人要挣扎醒过来,连忙安抚:“睡你的。我很好。” 小青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将脏物脏水提出去,选了宽松些的胡服给人换上,夫人癸水前后,身体异样多,需缠紧些,她拿着吊带厚肚兜,略略用力抽紧…… “放松……”身后男声响起,大手伸过来,小青连忙撒手,听人又说:“束紧做甚,闷着气不顺。” 坐着的望舒没回头,室内暖和,穿得单薄,换平时不用出门,她穿都不想穿,今天有老有小,届时又有画师,她能怎么办。 系带松松系好,男人接了胡服弯腰替人层层裹着,张嘴消除她的顾虑,“别人如何想又如何。你舒服着来。疼不疼?” 望舒往后倚着他,瞧着镜子里的人细腰削肩,唯胸乳鼓胀如平地上炮弹朝天准备发射,一时羞赧:“难受得很。又痛又胀,没胃口。” 不想用吃食。 “真是庸医!”想起那老头说她育后会减轻行经痛苦的话,如今孩子都五岁了,她丝毫没减轻!一身绛红单衣的秦修远忍不住骂人,望舒瞪他,经了镜子接收到嗔怪流转的不满,男人低头一看心魂俱荡,系胸带时勾起的瘾直冲脑海,身体发热,嘴上示意小青,“备吃食到房里来。” 得了吩咐的丫鬟如看见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拔腿就跑,望舒背后感受着人的身体变化,被人抱到摇椅去,前一刻大义凛然要她舒服着穿衣的男人,下一刻撩起睡服露出迫不及待的恳求…… 心疼丈夫远行的妇人,妇人总会纵着男人许多,秦修远心里得意极了,脸上是极度的舒爽和痛苦神色交替,一手捏紧床柱,一手轻轻搭在柔软的发顶,眼里似有火光,又有万千柔情揉碎,星星点点垂眼落在妇人身上…… 世间千千万,唯有她先吻过他的双眼,再完全对他敞开身心,最后为他埋首。 …望舒伏倒在他身上,热得满头汗,有些发怒扯了扯他垂在一侧的黑发。 责他在侍女面前失态,秦修远反省,“忍不住。小青懂得多,见得更多,没事。” 见得多就没事?漱过口,望舒仰躺着用毛巾盖着脸,有点排斥人,不想搭理他。 见人脸色不虞,再反省,“没什么可别扭的,我们都成婚十余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们心知肚明。” “不如找个见多识广的小厮进房伺候?” 望舒推开人来掀毛巾的手,哑着嗓子反问。 一语激起千层浪,男人跳脚,“不可能!” 第295章 这就是胆色,敢赌 那些大胆清凉的服饰,动人心弦的情态,半丝都不准别的男人看!小妇人说话有深意,他停止毛毛躁躁,再三反省,理不出具体头绪,只诚恳表态,“舒舒,那样的事没有下次。”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男人进内室照顾她起居的,但他深知妇人亦不是从父从夫之人,一个不进寺庙不拜鬼神的人,吃软不吃硬,触到底线不管有情无情,立马翻脸…… 翻了脸,他想起荆州那一回,头皮发麻,妇人心比战场还无常,那一个月给他的教训刻骨铭心,她为他倾尽所有,人亦随他到千里之外,他不过起稍稍强迫了她,略略踩着她的底线,她瞬间便决定推翻全盘,重新再来。 何等魄力。 正如当下,他身后既无世家大族支持,自家又无根系,但她却敢给梁陈南开出惊人“合约”,凡他军队所辖之地,便是三家商号开设之地…… 有源源不断财力支持,又无权势的掣肘,权责分明,各施其责,他在前方如鱼得水,家里逐渐富裕起来。 这就是胆色,敢赌。 所以他轻易不敢将人逼出狠话。 事不过三,但他认错有无数次。 他不依不饶地低声下气,望舒烦死他,听他嗡嗡的,躁动不安,“啊!你闭嘴。” 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捂着覆脸的帕子,不用看,底下的脸色苍白如雪,动嘴改为动手,秦修远轻轻给人揉按,手上功夫锻炼多年,紧绷的人逐渐放松下来靠着他,这个茬总算过了。 他悄无声息长舒一口气,只他见她疼痛受累,又想起小青来,被卖进妓院打杂的小丫头,长成几年才逃出来,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去。他有些不满,“这小日子的苦痛小青必是见过,这些年竟没半点法子?” “乱世女人低贱如货物,卖女儿的人家源源不断,老鸨会把女人的病痛放心上?死了一批还有一批。” 何况这是先天的病,人力难医治。 做爹爹的男人听不得女儿两个和“卖”字连一块,眉头紧皱,“不堪为人父母!” 乱世再艰难,把儿子先卖不是更好,男孩皮实,有力气耐操劳,能活下去的机会更大,女儿天生弱势,不守着都容易被人欺负,何况是卖进那些肮脏之地,摆明亲手送进火坑里去。 如此一番想法,望舒听了略显惊讶。 “…人权衡利弊的权重不同,如果是我,生活困苦,就不应孕育子女。应当有一定的压箱底银子再考虑婚嫁生育之事。野外鸟儿都知晓给蛋搭个窝遮风挡雨,况且我们为人!” 人穷就憋着,别造孽。 说得对,卖女求财不得好死! 喉咙不适尚在,望舒吃得很慢,在院子里单踢沙包的大宝时不时嚎一声爹爹娘亲以示存在感,她劝男人,“去看看。” 声音低沉,“那你吃完。”一碗小馄饨。 不出小青所料,男人一转身,夫人就撒手。 晌午,正厅。上首一家五口穿戴整齐,以右为尊,男人居中,膝盖上拥儿报女,王氏和望舒分坐两侧,五人一时如静态雕塑。 三名画师居下首位置,左右走自行下笔。 一轮茶歇过后,望舒靠着椅背靠枕姿态略随意,旁边四人依旧正襟危坐,将军肤白如霜,面如璞玉,又不失挺拔阳刚之气,若是与他直视,面对面观察,将军的气势磅礴,如凌厉风霜中劈出来的刀剑,偏偏在整体画里显得眼神柔和,浑身散发慈爱光芒,璞玉微微一歪,有些“过份貌美温柔”之感。 而且四人的淡色眼眸用了青金石描绘,如发异色,看起来有些像后世吸血鬼的浅蓝色聚焦眼睛,秦修远就厉害了,兼具女吸血鬼的肤白貌美,抱着两娃娃,忒有母爱。 望舒很难言,只古人没见过啥世面,除了气势变性的秦修远,其他三人啧啧称奇,特别是胖子,经了一番努力忍耐,越看上面的红袄子白包子胖娃娃越欣喜,“爹,这是我!” 他自打出生起就喜提发福体态,认错谁都不可能将他的吨位看走眼,在他爹怀里占了大半位置,显得旁边的妹妹尤为娇小细削。 王氏五官大方明艳,最是上画,望舒小脸蛋不好发挥刻画,倒把人坐着有些歪扭像个病秧子的样子留存在侧。心里自然不舒服,但想想一旁性别留不住的变性人,快乐源于对比,一对比,她的快乐来了。 相比昨日的线条漫画,今天静态画有色彩轮廓,两个娃娃欣喜得点来点去,妹妹看看画里的美爹又看看一旁端坐的帅爹,皱皱小眉头,似乎遇到难题迷惑不解。 胖子跑过去骑在亲爹膝盖上扒着亲爹的脸蛋,摸摸眼睛又揉揉鼻子,又侧身去盯着几幅画,画面色彩华丽,居中位置上绛红色立领袍服腰间配吉祥玉环,手戴翡翠扳指搂住他和妹妹的人怎么看都有一丝丝异样,别别扭扭:“爹…爹爹?” 似乎怕眼下的亲爹都经不起他气势如虹一派霸气的扯嗓子呼唤,半道拐弯学着妹妹声低半度,略腻歪糯糯一声“爹爹”,如平时唤娘亲那般…… 娘里吧唧的,怪怪的。 “嗯。”男人不动声色,吩咐把画收起来。 几位画师从春杨手里接过银子,心里颇有些忐忑:将军要是不满意,我们几位可以使使劲重新再来。 春杨婉拒,夫人很满意,将军没说不满意,手里兵力增加,他看起来有些心事罢了。 饭前兄妹俩连忙掏出将军拼图竹片,对着威风凛凛的将军画像一片片,从头到脚原地生成两位盔甲“爹爹”。 躲在房里揽镜自照,频频临水映人的男人总算三分威武复位,只再不肯穿绛红色衣裳,把灰扑扑的修竹立领服换上,拉着望舒给散他两侧的细辫子。 “不散嘛,我喜欢看。”两侧小脏辫,平时外出随着散发束髻,在家里她喜欢时不时拉他的小辫子过手瘾,编得好好的,不许散。 然后由着画师给他画成满头小辫子?秦修远心里郁闷,自个动手丰衣足食。 “是画师水平不行。你扯辫子干嘛,哪有孩子天天哭,这个画师不行,下回换个画师就好。别人有错,你别赶着替罪。” 第296章 弱者依顺强者 秦修远犹疑地停住手,“真的?”镜子里的他,浓眉大眼,高鼻浅目,皮肤白皙,两侧的小辫子服服帖帖顺着底发,他和汉人最相似的便是这还算得顺直的浓密黑发,脸部腋下毛发少。汉人盘发,但她最爱自己辫发……越辫越弯曲! 自然是真的,望舒活了两辈子,能心甘情愿点头嫁人,还不是图他英俊绝伦,身材挺拔,咳咳,人好。 “他们没画出你的俊俏姿容和高大健壮。手艺太差。”当然也怪不得画师,抱着娃娃的就是妇女的刻板印象加上他确实也挺美的。 男人把人扣在双膝上跪坐,有一搭没一搭替她揉着小腹,“最好的画师在长安。”最好的医师,最好的老师…… 明早他便出发,望舒鼓励他,“旗开得胜。” 看着一侧镜子里的自己,以往有胡人特征的他居然还真的有点雌雄莫辨的模糊不清来,画师害人不浅! 他再一次问起,“……舒舒,百姓会接受……” “弱者服从依顺强者。我不必问季守是否愿意让我做他的主子,能者居之,不服来战。除了我和娃娃能唠叨你两句,别人唠叨你这不对那不对,你都不用管。” 有钱有粮有军队,打到他们心服口服, “好。我听姐姐。” 一叫姐姐,气氛骤然诡异,望舒浑身不自在,想要下地冷静冷静,领口被人扯下来成一字肩,露出锁骨香肩并胸口绵白,男人占了一把,“在房里这样穿。” 好个头!底下大姨妈有些卡,“下边疼。”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受影响,一股一股热流量卡着通过。 动作停住,舍不得放开,揉了两把,略略平复:“姐姐,今晚你再穿那件衣裳。” 袒胸束腰包臀一步裙,他还真百看不腻。望舒搂着人,“就那么喜欢?” “嗯。等我……你做上十套,不,二十套……” 啧啧!提前开庆功宴了。 “哥哥,你要加油哦,还有很多想给你看的……”双肩被困,她倒在男人怀里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妇人模样,和他窃窃私语,“趁还不算老,身体……” 男人手动合上她的嘴,睨她:“你六十也要穿。我爱看。” 望舒一阵恶寒,重口味! 把人赶出去陪儿女玩沙包单踢去。 “你先睡会。”男人从善如流,“今晚好陪我。” 王氏得知儿子明早出门,要收拾行李跟着去,她身体比望舒强些,如今冰天雪地,军营更冷,秦修远劝她开春再去。 “天气暖和,你们一块过来。”届时等岳父岳母并乐乐一到,一家人真正团圆。 “十一……”王氏不敢想,“受这边连累,不知吃多少苦头……”瞧瞧大宝小宝爹疼娘爱仆人围着,她的小十一太可怜了! 受连累这话太有深意,秦修远刚被妇人点过,不肯往自己身上揽罪名,“三少爷是庶子要披挂上阵,如今身残苟延残喘……二少爷是庶子,有了军功亦不受待见。唯有大少爷嫡出被立世子,左右有人护着,领容易的活,能坐享其成。” 小十一受啥连累,受他娘不是正房的连累。 王氏一口血堵在喉咙里,“…你便能处处和我顶嘴顶心?小十一还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 秦修远靠在椅背上,自己有说不出的别扭,“那娘亲别把十一的遭遇怪我头上,我想出人头地,有什么错。” 他自立自强,护着妻子儿女,更没错! 王氏火了,站起来指着他:“要不是你……”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挥挥袖子坐下,“呵!人家夫唱妇随,你倒好,翻个倒转!被灌了迷魂汤。” “既然母亲心里有怨,那便自行随我先去。” 小青把事报过来,望舒无可无不可,她这位婆婆心在幼子身上,想走就走吧。 “洗漱下,我过去一趟。” 长辈出门,望舒作为儿媳得临行饯别。厚厚坠地的绛色束腰袍服,并同色披风,揣着小热水袋到了偏院,母子在相视无言,小春小夏翻箱倒柜收拾行囊。 “婆婆。相公。”她略略见礼,便坐男人身旁。 “婆婆即将出门,儿媳送件貂毛披风过来。” 小青呈上一件黑貂毛披风,油光水亮无杂毛柔软厚实,王氏手背摸过,触手滑溜暖热不扎手,“有心了。商贾之人手里的好物确实不输权贵之家。这件比王爷身上的亦不差。” 点出了这件贵重披风的商货来源。 知婆婆不喜商人,但又拿又骂的,颇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望舒亦不躁,“婆婆你见多识广。” 沾过大种马的老黄瓜显着你牛逼了。 一时各人脸上都挂着,王氏话一出自觉不妥,她这儿媳从头到尾做着商人买卖,忙挤出一丝笑来,“既不适,舒舒回去休息吧。天阴了,要起风呢。” 望舒告退,重新把空间留给母子,“大宝嚷着肚子饿想早点摆夕饭,婆婆和相公别耽搁了。” 风雪大,望舒一出门沿着廊亭便想快快走,没走多远,身后男人追上来并肩,无话,伸手随意将人拦腰一把公主抱,像是无数次的默契一般,望舒不慌不惊埋在他颈侧,由他快步抱回正厅。 小青和唐伯习以为常,倒是跟着王氏站在门口送人的小春小绿惊了一跳,乖乖,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果然……将军臂膀就是有力,夫人御夫有术。 室外室内两重天,舒舒揉揉冻得有些硬邦邦扯着的脸,“好冷。”不免心疼他这些年几回风雪来回,踮着脚亲他,“这么冷的天来回跑,太受罪了。” 谁让敌人冬天也消停,赶着让他有空回家。“你别出门,寒从脚起,有什么吩咐人去做。” 他每每带人出门,抱着背着,尽量不让她脚沾地半步。 当兵打仗的,浑身蛮力使不完。 两人含着小嘴,亲昵一番。 唐伯送来荆州信件,两人头挨着头看,张三写过来的,冬天果然大伙都消停了,韩霸天带着援兵从各大山头“闪现”,终于把糟蹋得破破烂烂的巴州收回来,如今抓紧防御工事,杭县荆州巴州各就各位,哦,里面还夹着她娘的信… 第297章 当马又当驴 大伙都想她们了,特别想外孙外孙女……收到礼物很高兴,乐乐吵着要过来……望舒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她表妹又怀孕了…… 李婉婷一年一个,让人无话可说……望舒甚至都忘了表妹夫啥名字,每次看到她表妹永不空军高高隆起的肚腹,对表妹夫一发即中,百发百中的刻板印象深入脑海…… “……百发百中也太可怕了~” 秦修远莞尔,她私底下唤自己的表妹夫为百发百中,好笑又贴切,他麾下这位大将都有四个儿子了,这一次恐怕还是小子! “你确定他真的没乱搞?”以他可怖的命中率,杭县会不会娃娃满地跑~~ 男人很确信,“没有。”他作为一军主帅,身边只她一个。她既是主帅夫人,又是后勤管家,表妹又与她亲近,百发百中……咳咳,表妹夫敢乱来,恐怕是脑子秀逗了。 麾下这些人的婚丧嫁娶生子女每个月造册报上来,都有相应财物补贴,望舒对这些人的“户口簿”一一成册。养外室纳妾生子,她是通通不认,个别那些人自然不敢报上来。 望舒放心了,不免叹气:“我还叫她注意下,生孩子太频密伤身。娃娃教导跟不上。” 长子便是个带娃的工具人。 只有一儿一女的秦修远想退出百发百中这个话题,“等开春,把岳父岳母和乐乐接过来。” “好。”望舒笑他的低落,“怎么,挎着脸,羡慕百发百中,想要五个儿子了~” 男人捂住她的嘴,他有水灵灵的可爱女儿! 饭桌上,男人抱着女儿不放手,妹妹这一年养得水润透亮,扎着两个柔黄发色的小揪揪,碎发随性,一翘一晃的,乖乖坐在爹爹的膝上一口一口吃饭。 胖子不甘落后,饭后把亲爹当马骑,铺得平整的地毯上,男人双手撑地,双膝跪行,背上胖子搂着妹妹,两人努力夹紧坐骑的腰身,小儿声娇斥:“驾!爹爹,驾!” 儿女要“惩罚”多次失信不带自己去骑马的爹爹,望舒保驾护航,步步紧随扶稳得意忘形的儿女,偏胖子不让扶。 “爹爹!快点!驾!驾!”儿子要策马奔腾走四方,另有好学生要悠哉悠哉看马吃草,“爹爹~慢点~吁~吁~” “胖子抱稳妹妹,你再乱动,爹爹就不当大马了!”秦修远眼尾看着笑嘻嘻来扶儿子的妇人被一次次推开,连忙警告儿子。 “爹爹,我不怕摔!” “诶,小宝厉害!舒不舒服啊?” 刚准备罢工的孩他爹立马又爬得屁颠屁颠的,那叫一个翘啊! 待兄妹俩心满意足酣睡,秦修远抽出两侧征用的胳膊,伸伸腰回正房搂着在给他收拾行囊的小妇人,“都有,别收了。要不要骑马?” 看她刚才眼神忍不住还羡慕嫉妒女儿来着。 “你真行!”望舒推开他。 不管人愿意与否,他今天当马上瘾,强卖驯马服务,压着人趴在他身上由他在拔步床上转圈圈,望舒清清喉咙,捏着嗓子: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很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她一边唱一边笑,无力扶紧,当马的男人不肯再作驴,果真一侧身让她哗啦啦摔在被褥上,得偿所唱,“哈哈哈!” 两人笑嘻嘻倒在一块,来来去去颠三倒四拉东家扯西家,望舒手里小辫子绕啊绕,听他还在嘱咐:“……你带儿子女儿出门要护卫队跟着,唐伯有安排……梁举和其他两家怕是有分歧,他巴结你,等……” “你都说过了。”望舒闭目养神,扛不住打断他。“无商不奸,他巴结我,抱上你的大腿。” “……你和他别走太近……”秦修远指腹刮刮人的脸蛋,骑驴骑得红扑扑的,“一大把年纪也不成亲!” 哎哎哎,说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她睁开眼侧头盯他,一双黑粼粼的眼睛无半分笑意,冷冷道:“谁?哪个缺心眼玩意!” 她忙前忙后是为了什么,真狼心狗肺!哪个畜牲跑他跟前说三道四,就算是唐叔,她也得给他几个大耳光! 她怒火从来憋不住,秦修远的气势一下就被压下去,“没有,不过是我小心眼。” 自认缺心眼玩意的秦修远垂下眼要亲她,望舒侧过脸去不跟他玩亲亲糊弄这一套,重重一声:“哼!信你个鬼!谁说的,赶出去!” 又是姐姐又是舒舒,秦修远百般顺毛,心里后悔,多少次话到嘴边忍回去,临头功亏一篑捅了马蜂窝。 他如此伏低做小,不肯告之烂嘴的那人,望舒有些心寒,“看来是你母亲。” 秦修远定了定,沉默。 真的寒心从不是大吵大闹。不说自己每日案牍劳形,接人待物,光说眼前王氏能吃喝不愁,这有她的多少功劳,“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没良心。” 何况王氏本身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传统妇人,还对儿媳挑三拣四,真显着老脸了。 “舒舒!”话语刺耳,“我已责母亲。” “你说她两句还不是半点用没有!刚刚你也在吧,切!她话里话外几个意思!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多少脑子有病!” 望舒心里犹不平,想到那个名分之事,火星子缭绕连片,咬牙斥他,“你也是!滚!” 翻过身去,把要来搭她腰的手打掉,再来搭,望舒推开人,跨过他,卷了被褥去榻上睡,惹不起还躲得起。 贵妃榻垫子凉浸浸的,男人伸手把人抱回来,“我错了,舒舒。” “别碰我!”望舒大声喝他,手一挥,将小桌子上的茶盏打落外地,缠枝陶瓷瞬间四分五裂,落地开花。 正房罕见的平地一阵破碎声起,厢房的春杨眼皮跳了跳,走出院子往正房伸长脖子扯着耳朵,和赶过来的唐伯对视无言。 将军……怎么把夫人惹毛了? “……滚!” 好大一声,怒火冲天,春杨头皮发麻,喉咙被掐紧,说不出话来。 唐伯听着有人开门,来不及找地方躲,便和被赶出来的人面面相觑。 小青,春杨,唐伯:…… 第298章 好胖的软肋 耳听目睹又被逮个正着,三个人直垂头。 还是小青脑子转得快,对着愣住的将军指了指偏厅,那里有睡得天崩地裂都人事不省的一对兄妹。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秦修远抿着嘴摸摸鼻子,没一会一手一个,怀里趴着两个睡娃娃又杀回去。 躺着生闷气的望舒一歪头,正想二度将人打杀出去关门大吉,却见人笑嘻嘻着把俩睡得呼呼的小靠山抱过来,一脸强笑恳求,望舒咬牙指着他,当下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好毒的男人! 她不让位置,他抱着娃娃站着,娃娃无知无觉,睡得软乎乎。 望舒翻身去背对着他,床铺中间空出大片位置,两个娃娃依次落睡,秦修远躺下再伸手越过娃娃过来扒拉她,推不动赶不走,一看旁边两个好大的拖油瓶,望舒呕得要死。 终是被人翻出来,娃娃被推到靠边去,男人搂着女人睡在外侧,秦修远没成婚就看清自己很依恋未进门的新妇,岳家热闹温馨,新妇聪慧有些小娇横,时不时得温柔细致哄着,十来年了,他的姿态很低:“姐姐,我错了。” 拖油瓶小呼噜气呼呼的。 “闭嘴。”望舒想发火想打人,想到儿女,好胖的软肋,烦他,语气倒少了些冷硬。 好歹不用“滚”,男人立马顺着梯子爬,紧实温热的胸膛贴近,“好好,你睡吧。” 原本想着离别愁绪话别半宿,全当好心喂了狗,望舒背对着人,想着春和景明的江南破事少,又想着雍州郊外那连片无际的牛羊原野,儿女外向活泼,若能到那样的草原上撒欢蹦蹦跳跳,必和自己一般乐而忘返…… 房内的灯熄了,院下三人并小绿长久屏住的气终得泄出,各就各位。 还好有小少爷小小姐。夫人一生气谁劝都不好使,有本事的人,自有章法。老唐心里自我安慰,幸得有娃娃,看在娃娃面上,对少爷动动手就好。 一夜无梦,天微微亮,大姨妈要血崩温热之感迫得人早早起一回,身边的男人和地上的碎片没了踪影,望舒把灯放在床边,掀开里侧的被子一看,兄妹尿床,床铺湿了大片。 她摇了铃,小青小绿用外套捂着干净暖和的开裆裤进来,两人手脚麻利,一个抱起一个换被换衣,挂起来的帘帐味道慢慢散出来,望舒面朝外躺在摇椅上,迷迷糊糊合眼养神。 轻而稳的脚步声靠近,慢慢停在跟前,大片阴影笼住她,她心有所悟,睁眼回应。 “晨起冰冻,母亲她…”男人停了停,蹲下来,“改变主意,打算化冻再走。” 望舒不想搭理王氏的事,“一切小心。”想了想,平时他急走急回,较为隐秘,这次他老娘突然要跟着去,被褥鞋帽浩浩荡荡临时购置一大车,谁不知她要去长安接人,更突然又不去,多嘴提了句,“事以密成。” 但你娘如今把这个事泄了。 望舒和王氏交不来心,对于她这种心血来潮要去谈判,购置东西,临到头又不去,和自己说做就做从不含糊的行事天差地别,经了昨晚那事,同一屋檐下,她心里膈应。 两女退下。 男人拉了矮凳靠坐下,“嗯。我有准备。”搓热手满脸期待去拉她,眼底有浅浅乌黑,但人精神不减,“我一晚没睡着。” 望舒心里叹气,女人总是心太软,让出半边躺椅,男人挤进来很快把人翻在胸膛上趴着,温香软玉在怀,抚着垂坠的乌发叹息,“真想把你娘三个带在身边。” 夫妻俩先后双双叹气。 “我想过了,那三万人马我退回去。我们人手是紧了些,但胜在粮草兵器尚足,王爷的是脱产兵,一直吃皇粮,短时间不好用。” 何况王爷嘴上的“不情之请”,他很为难。 “嗯。老弱病残兵,大多干饭不干活。” 镇国将军把洛阳抽得太猛,所有的最好最精锐的都自己挑走,南阳王握着这四万人,还是半点城池守不住,被秦修远的大军赶得聚堆洛阳的残兵散勇,心不齐得很。 她私下和他分析,号称四万,水分太大。当时他觉得名头吓吓人也行,让李信回来练兵,她想了想,世界本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吓吓人确实可行,没有再反对。 但她被南阳王拒绝过,最终证明雇佣兵士可行,强兵能以一抵十,危机有可解之法,她更不喜欢南阳王那边的任何人和物了。 还有所谓给点兵力就要挟着给女儿要名分,能把望舒恶心死,好好的闺女这是干嘛呢,前两日秦修远去别院议事,望舒过门不入就是在表明她不喜的态度。 彻夜未眠的秦修远这次很认同她的说法,“对。”按理说专职兵会比他的半屯田兵战力强,毕竟三天不练手生,但洛阳兵通通是一群懒汉。 压低嗓声说给她第二个好消息:“李信昨夜一更送信回来,长安人相食,我们在城外支起的粥摊火堆越发靠近城门。”李信迫不及待,亲自回来报信,形势转变顷刻之间,要迎他回去等着。 男人有掩不住的欣喜,建功立业近在咫尺,半宿多少次想把人摇醒,无数次按捺,此刻身体仍忍不住轻微颤抖。 在胸膛上的望舒被他感染,身体抖动,牙齿有些打颤,抱紧他,“好。” “我忍着谁也没说,舒舒,你没醒,我定是要第一个跟你说。” 不曾想天未亮,母亲那边就派人说早起冻人,远行怕身体吃不消。他觉得形势可喜,去劝她,劝不动。 “好。”望舒替他顺气,听他絮絮叨叨手舞足蹈叭叭一大段,又是认错又是激动,半夜起来捡碎片,打拳,摸老婆摸儿子摸女儿,精神亢奋,又一次摸老婆,自我安慰…… 睡着被吃豆腐十多年,望舒面对他的坦然早已波澜不惊,这次实在过份,眼波流转无奈嗔他:“儿女在,不能收敛下?”动了手还张嘴叭叭,占了便宜还得意洋洋。 从领口探进去的手掌熟悉吃软豆腐,秦修远见人心情恢复,更不收敛,埋头下去:“他俩随你,睡得沉。” 第299章 落下好多把柄 顾不得答话的望舒寻了帕子咬住,许久男人凑上来,向满脸潮红难耐的妇人保证,踌躇满志:“很快姐姐就不用咬帕子了。” 天亮时房间叫了水,望舒羞愤欲死,咬着他的硬梅花泄压,男人抽紧她的睡服,顺势去揉她的臀肉,吓得软绵绵的妇人立马撒嘴,铜锣破嗓子求饶。 梅花得救,男人抱紧人,听她警告下次不准再咬他,心里快活得很,低头吻她,“儿子都是我帮忙开路出来的,舒舒你那次十指难开……” 那次浴室他终身难忘。肚腹高耸吓人的妇人坐在浴桶里时不时宫缩嗷嗷叫唤,却偏头叼住………最后临产的孕妇抱着孕肚缠着他帮忙………导致他每每看到孕肚,都忍不住重温夫妻当日荒唐,咳咳! 说到这里,望舒囧得全身通红,激素害人,很多时候她都把每天当做“假如我只有三天光明”来及时行乐,这不落下好多把柄,声如蚊讷,“不准说……” 秦修远抱着她摇啊摇,那般惊世骇俗的秘密只夫妻两人共享,小妇人身上有疯狂的离经叛道,包括今天的“浴血奋战”,咳咳…… “你赶紧去忙的!” 秦修远选了套贴身挺拔的轻甲,“我召了他们来府里议事。” 日中。 胖子牵着妹妹一路蹦蹦跳跳冲到书房去,打断里边四五个男人的议事,“爹!吃饭咯!”话说着,白胖胖的哥哥后面跟着水透透的妹妹一前一后跨过高门槛,目标明确朝着主位上看地域图的男人扑去。 李信眼睁睁看着,老大一弯腰,儿子跟大石头一般冲向右边,女儿翩翩然歪向左边,老大很快一手一个,抱着起身轻轻松松……老大,腰好,早上他抱了抱这大胖小子,在身上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不轻松。 “一块用便饭。”秦修远率先抱着儿女往外走,儿子比女儿重一倍有余,再过两年怕是单手抱不动了,他往上颠了颠,“大宝,拉着妹妹时跑慢点。” 一股牛力,只顾着自己往前冲,把女儿拉得快散架了,跑得踉踉跄跄的。 “将军,真的是虎父无犬子!”看着这胖胳膊胖腿,壮实灵活,几个人纷纷上手摸,“娃子,可真有劲!” 儿子任摸,秦修远侧身方便大伙上手,“你们待会去武室看看,大宝确实厉害。” 劲头足力气大,中气十足,生命力旺盛。 大宝一路被捏着摸着回厅,一点也不怕生,还没下地就嚷:“我有高强绝技在身!” 声音传到饭厅里,一身曳地绛红束腰袍服,柔顺卷发松松垮垮慵懒绕着发带批垂,成组的配套绿宝石耳环戒指手镯项链玉簪,淡妆点唇,行步间环配叮当的窈窕身姿从桌前转过身来,第一次见平时装扮随意的夫人“隆重打扮”,胡子掩下心下惊异,带着人行礼。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未等人弯腰,望舒率先出声打断,“大宝小宝,快领唐爷爷和伯伯叔叔们坐下吃饭。”自己率先落座。 秦修远挨着让大伙眼前一亮的妇人坐下,家庭事业双丰收,意气风发正当时:“自家兄弟,不讲那套虚礼,当家里自在。” 闻着一侧若有若无的花香,他心翩翩然,妇人今儿心情这般好,用心打扮还熏了香,早上他那般功不可没…… 胖子一溜烟钻唐爷爷大腿上去,女儿挨着爹爹,两个孩子不怕生,一个胃口大开,一个慢条斯理,男人们时不时交谈几句,妆容在身的望舒偶尔搭搭话,亦是大大方方。 在座的有三位从未见过望舒的将领,但时常能接收这位夫人的讯息,有着和将军同等信力的私章和那别具一格的签名,歪歪扭扭的季望舒,最后一笔的勾斜穿全文及印章。人如其字,加上将军家里有只母老虎的传言,大伙猜测极有本事的夫人性情雷厉风行不好相处…… 今天可傻了眼。纤纤弱质,身姿窈窕长相温婉,待人落落大方,不扭捏。和那每每让人眉心一跳的勾划穿全名猜想,落差太大。 不过在家里惹急这样的江南娇软美人,将军挨上两个耳光无可厚非…… 打就是爱嘛! 饭桌荤素搭配,菜品丰盛得和过年无异,还上了酒,许是除夕那夜的阴影犹在,大伙吃菜喝汤,酒半滴不动。 正合望舒意,酒会熏得她头痛,备酒是礼仪,劝酒大可不必。 “夫人治家有方,这菜好吃得很!” “夫人可不止治家,治军都有方,我们在哪吃的都夫人管着,那干饼子,愣是没一粒沙!吃的新粮!” “那南阳王来的老兄,说得可怜球的,那陈年粮食到了军营,大伙拿筛子筛几遍,做成饼子,还把牙硌松了!掺的不止沙子,树皮,草根,还有石头!”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在座的都是手下带着兵,人呐能吃饱穿暖,哪怕死了,不做饿死鬼冻死鬼,活这一辈子就值! 乐呵呵哄着大胖娃的唐叔也搭句话,“这个老唐看在眼里,麻布衣裳得寻常力气撕不烂的,鞋底得不偷工减料层层纳厚实,粮草更是得检查,粮草麻袋画着连笔画作记号,派人和马吃过,数和量没任何问题才往前边送。” 好不容易少爷哄好夫人,他得多美言几句,“月月军饷、各项开支都记在心里,总之你们前面的放心,家里有什么就给送什么过去,不糊弄。” 说得望舒脸红红,“唐叔,幸亏我今儿抹了些粉,这会听你夸奖脸上还能略略淡定,实则人飘飘然了。” “哈哈!”男人在,嘈杂就在。 大伙爆发大笑,望舒站起来以茶举杯,环佩叮当,“同甘共苦走过来的,我喝不得酒,敬大伙一杯茶,新年新气象,顺心又顺势。” 大伙齐刷刷站起来,“夫人这茶比酒醉人!”一时厅内沸腾,胖子和妹妹也学着人到处碰杯碰碗,让人忍俊不禁。 李信注意到老大还搭把手扶女人坐下,眼神丝连绵绵,夹菜私语不避人,夫妻俩感情十几年如一日这桩军中美谈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