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巫之名,我要诸天荡魔》 第1章 捞尸人 [2024年,禹杭市] “声呐有反应了!那女孩的尸体应该就在这里,快放排钩线!” “慢一点,有抓到东西吗?” “还没……有了,有了!” “轻一点,小心钩破皮肤!” “知道…… “咦,拉不动啊!” “确定勾到尸体了吗?” “应该不会错,声呐显示尸体的位置就在这儿。这江底也没什么水草石块呀。” 阿焱和同事乘着橡皮艇在江里打捞,他们是公益性救援组织的成员,主要工作,就是搜索在山林间迷失的游客,或者打捞沉入江底的尸体。 这次他接到的任务,是在江里打捞一个25岁,跳桥自杀的女孩。 只是今天不大顺利,排钩线像是被卡住了,拉不动水底下的东西,也收不上来。 他遥遥看了眼等在江边的家属,女孩的母亲已经哭了半日,瘫软的靠在父亲身上,喉咙里时而发出几声嘶哑的哀鸣。 父亲整张脸都是肿的,目光涣散,脸颊上还有未擦拭的泪痕。 她男朋友则是双臂交叉,表情呆滞的站在一旁。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叫蛙人支援呗。”阿焱说。 从现场情况来看,尸体很可能是被江底下水草、石头之类的东西给困住了。 所以只能叫蛙人来支援,蛙人的工作是游到江底,除去缠在尸体上的杂物,帮助他们把尸体给捞起来。 蛙人麻师傅很快就到了。 从水底下捞尸,偶尔会发生很诡异的现象,那就是尸体明明没有被任何东西困住,可就是捞不起来。 都说,这是死者有怨气,死不瞑目,不愿意被拉上来! 蛙人们都觉得这种情况邪性,不敢碰。只有麻师傅不在乎,而且但凡他出马,肯定就能很快搞定。 大家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支开同事独自操作。 阿焱跟麻师傅私交很好,没事经常约在一起喝酒聊天。有时候也会趁着酒兴问他,为什么能捞起别人捞不动的尸体,他总是笑而不答。 麻师傅换上潜水服,盯着家属的方向看了会儿,又说这次他一个人下水就行。 过了没多久,阿焱就看到排钩线动了,这是麻师父在给他递讯号,意思是可以启动橡皮艇,把尸体拖回岸边了。 他刚一启动橡皮艇,突然底下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他一个没站稳翻入了江里。 他不会水,而且恐水……虽然身上穿着救生衣,但恐惧让他在落水后立刻本能的挣扎起来。 江水大口的灌进他嘴里,刺痛眼睛,他闭上眼一阵扑腾,竟被他抓住了一个漂浮物。 他立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的抱住那个东西。 终于他肩膀以上的部位,完完全全的浮出了水面。 他腾出一只手,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赫然看到的是一张变了形的面孔! 已经肿的完全看不出它的本来面貌。 眼球暴突,嘴唇外翻,拖着长长的舌头…… 皮肤白的像纸,没有一丝血色,细看之下,似乎附着着一层白色的绒毛。 这张脸离他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原来他辛苦打捞了半天的女尸,就是他刚才紧紧抱在怀里的“救命稻草”。 他僵在那里,眉头微微皱起,却迟迟没有放手。 麻师父游过来,把阿焱和女尸分开,他做手势让同事把女尸拖回岸去,自己用臂弯托着阿焱的脖子游向江岸。 女尸被顺利打捞上来,家属那里传来一片嚎哭。 阿焱身上披着毯子,手里端着热水杯。他向女尸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经意的用食指摸了摸鼻梁。 麻师傅站在他旁边抽烟,使劲憋着笑:“还看?刚才便宜没占够吗?” 阿焱向来信奉的一句名言就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撇了撇嘴说:“从颜值来看,难道被占便宜的不是我吗?” 麻师父皱起眉头正声说:“别胡说八道!对死者有没有一点尊重?” “我哪里不尊重了?对人最大的尊重就是没有差别心,死人和活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确实挺可惜的,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麻师父揶揄道:“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我们早就失业了。” 说完又问:“对了,知道为什么跳的江吗?” “说是男朋友跟她提分手。”阿焱答道,他喝了口热水,“晚上一起吃饭?” 麻师傅想了想:“这会儿吃不下,要不约晚点吧,九点半老地方碰头。” 分开后阿焱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晚上来到约定的大排档,麻师傅已经点好小菜。 “老板,半打啤酒,谢谢!”阿焱探头喊了声。 却被麻师傅拦住:“今天少喝点,来个两瓶行了。” 阿焱笑着问:“今天什么情况?” 麻师父的神情似乎要比平日里严肃许多:“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 “我们吃完这顿都几点啦?你要干嘛去?” 麻师傅点起一根烟,眯着眼说:“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能捞上来别人捞不动的尸体吗?” 阿焱点点头。 麻师傅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我是湘西人,祖辈是做赶尸匠的,只是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就没了营生。 可这祖传的技艺不能丢啊,我寻思着做什么工作是能用得上的,总别荒废了,所以才干了蛙人这个行当。” 阿焱瞪大眼睛,笑着问:“这赶尸的技能你捞尸还能用得上?” 马师傅叹了口气,“就像今天那姑娘一样,我起先也拉不动她,跟粘在江底似的,后来我用了赶尸术中的’驱尸咒‘才把她弄起来。 等她浮起来我才看到,她脸上已经生了白花花一层绒毛,这是成了‘煞’了呀!” “怎么会成了‘煞’的?” “也许是这姑娘是带着怨气走的,这一带投江的人多,阴气重,她在底下躺了那么多天,就成了‘煞’了。” 阿焱表现出一副领会的神情。 麻师傅越发严正的说:“关键是二七‘回煞‘,算算日子就是今天,怕是要出事呀!” “那……会怎么样?”阿焱浓眉微皱,嘴角却似有一抹浅笑。 “我今天看她那个男朋友,印堂发黑,一身的阴气,看来那个姑娘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我们怎么做?” 麻师傅看了看时间:“这种事情,哪里起就要哪里了。我问过了,那姑娘是凌晨一点从桥上跳下去的,我们到时候去桥上找他们吧。” 第2章 巴代雄 一点差个五、六分的时候,两人来到桥边。 他们往桥上走着,远远看到有一男一女紧挨着站在桥中央。 走到离那两人还有五六十米远的地方,麻师傅拉住阿焱,递给他一道黄符,吩咐道: “你过去,把这个贴在那男的背上,拍三下,念一遍‘尘归尘,土归土,尘事莫恋,恩怨两断。’” 阿焱似笑非笑的问:“你自己怎么不去?” 麻师傅答道:“你真当我是什么高人呀? 赶尸术不过是祝由十三术中的入门法术而已。 关键是我们世代赶尸人骨血里的阴气重,我过去怕反而助长了那‘水煞’的戾气。” 阿焱接过黄符前后看了看,嘴角微微一扬,正要过去又被麻师傅一把拉住。 他小声叮嘱道:“要是有什么状况千万别管,赶紧回来。” 阿焱朝他挤了挤眼:“没事,我阳气重,百鬼不侵。” 说完就朝桥中央走去,麻师傅还是不放心,在他身后压低了嗓音说:“记住,别乱来。” 阿焱并不回应他,只是大咧咧的朝他摆摆手。 刚才远看明明有两个人站在桥中央的,可走近了,却只见女孩的男朋友一个人在那里,他目光呆滞像是失了魂,喊他也没有反应。 阿焱把黄符贴到他背上,大声把麻师傅教他的话念了一遍。 男人两手紧紧抓着栏杆,双眼翻白,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忽然吹来一阵阴风,阿焱听到身后传来“滴答、嘀嗒”的滴水声。 他转过身,看到两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白色衣服的女孩,赤着脚站在柏油路面上。 地上没有影子,只有一滩水迹。 嘀嗒、嘀嗒…… 她的衣服、头发都在滴水。 她低着头,湿答答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样子。 有一股黑色气流潺潺的从她身上冒出来,如同浓墨晕染了黑夜。 突然女孩的黑发开始猛长,像八爪鱼的触须一样伸向她的男朋友,把他的身体紧紧捆住。 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脖子上青筋暴露。 女孩诡异的扭了扭头,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的瞳孔只有赤豆大小,脸上就跟麻师傅说的一样,密密麻麻一层白色绒毛,煞白煞白。 她一点一点朝着阿焱靠近。 一米五…… 一米…… 越来越近…… 最后一下子穿过他的身体…… 女孩站在她男朋友身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嘴里发出一声声阴沉的“呃~呃~”声。 …… 阿焱用指尖挠了挠鼻梁,上前两步,凑近女孩小声说: “喂,差不多得了,江是你自己跳的,也不能怪别人,何必这么执着?洒脱点放过自己去投胎不是更好?” 女孩依旧死死抱着男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身体探向桥外,被阿焱一把拉了回来。 阿焱长叹一口气,低喃道: “唉,何必呢,麻师傅好心送你走你不听,偏要逼我出手,给自己找罪受。” 说完他偷偷从兜里摸出一块蚩尤符,握在手里贴到男人背后,另一只手伸出两指做了几下手诀,口里念起咒来。 那女孩发出凄厉的嘶叫,长发在空中乱舞,身体触电般的抽搐着。 几秒钟后,她煞白的皮肤上龟裂出一道道火纹,就像火山爆发时大地上的岩浆。 最终她的整个像被烈焰焚烧了一样,化成灰烬,飘散消失在夜色里里。 几秒钟后男人放开栏杆,往后踉跄了两步。 他晃了晃脑袋,一脸茫然:“我怎么在这里?” 他转头看到阿焱,“阿焱师傅你怎么也在?” 阿焱憨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出来逛逛,看你站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朝他摆摆手,兀自离开了。 他回到麻师傅身边,问他:“这样就搞定了?” 麻师傅站的远,刚才发生的情况他看得并不清楚,好像还算顺利,不过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他也没想到那两道符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算是吧,”他干咳了两声说,“差一点儿,你们明天又该出勤了。幸好只是个普通水煞,等明天把尸体火化了应该就没事了。” 阿焱咧着嘴,讨好的说:“佩服佩服,不如以后我就喊你师傅,你收我做徒弟得了。” 麻师傅瞪了他一眼:“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呀?做好你的救援工作就够你积德的了。” 说完管自己在先头走了,心里还在为刚才的情形纳闷。 阿焱轻笑着把蚩尤符放回兜里。 …… 其实阿焱的身份比较复杂,他是墨工局华东分区的在编人员,同时是一位巴代雄,中文意思是苗巫师。 他参加救援队主要是为了工作便利,通常在江河、山林这些地方枉死的人更容易变成凶灵恶煞,做了这份义工,在救援的同时,经常一并就把本职工作给做了。 阿焱全名叫盼长离,二十六岁,一般自我介绍时,只说自己叫阿焱,因为“长离”这两个字太文邹邹的不说,在古文里的意思是“凤”。 小时候他就觉得男孩子叫这样一个名字,一点都不爷们,可据说这名是他出生时他太爷爷给他卜的,到死都不能改。 于是闹腾了几次,就得了阿焱这个小名。 第二天,他回到局里,跟往常一样草草写了份报告递交。 走到局长办公室外,一把推开房门走进去。 谢守正呵斥道:“你就是学不会敲门是吧?” 阿焱嬉皮笑脸的退回去,叩了两下门。 谢守正已年过五旬,两鬓都生了白发。 他性情本来就持重,人到暮年,又坐了华东分局局长的位置,自然更多了几分威严,全局上下对他都非常敬畏,也只有阿焱总能把他气得挠头跳脚。 他铁着脸说了句“进来”,话音未落,阿焱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转椅上。 阿焱把报告放到桌上,轻轻推到谢守正面前:“谢局,昨天救援队出任务的时候化了一只水煞,这是报告。” 谢守正拿起来一看,脸立刻又沉了下来:“你这是报告呢还是给我的通知书呀?‘一女孩投江变水煞,已收。’” 他把纸拍在办公桌上,“古文都没你那么精炼!” 阿焱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谢局,你不是常跟我们说‘要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吗? 你知道我写东西不行,就这都花了我半个多钟头,你说有那么多案件等着处理,我们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是吧?” 谢守正看了他半日无语,最后朝他摆手说:“滚滚滚!” “哎,好嘞!谢局您忙!”阿焱欢快的起身向外走,没走几步又被谢守正叫住。 “回来!”谢守正沉声说,“明天你给我去趟神农架,昨天我根据星象卜筮,那里很可能近日有大巫陵墓现世。” 第3章 出车祸了吗 谢守正厌憎的瞥了阿焱一眼继续说:“记住只要探清楚方位,设下结界,别给我擅自闯进去!听懂了吗?” “知道!您就放心吧!” 阿焱忽又一脸谄媚的说,“可是谢局,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怕我能力不够啊,你看是不是可以申请件厉害的法器傍傍身?” 谢守正眉头皱得跟打了褶子似的:“你那一堆巴代雄的法器还不够你用的?想要什么?” 阿焱挠了挠鼻梁,贱兮兮的笑着说:“听说二十年前您就是用双龙玉璧开的巫王玉馆,你看这神农架的大墓说不定也得用这个。” 谢守正感觉有一万匹羊驼在他脑袋里踏过,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双龙玉璧是巫王的法器,跟神农架的巫陵有什么关系? 每次变着法的跟我要这个,你自己是火系法术你不知道吗?我就是给你,你也用不了啊!” “那给块万兽石!” 谢守正沉默了几秒钟:“自己打报告领去。” 阿焱满脸欢喜:“谢局您真是英明神武!还有,这差旅费的标准能不能提一提?局里的规矩太抠,每次都还得我自个儿贴钱。” “滚!”谢守正拿起手边的文件朝他扔过去,阿焱一个箭步溜出办公室。 谢守正长吁一口气,在所有下属中,这个盼长离的能力是他最看好的,而且很有可能他就是…… 但是这小子玩世不恭的性格,跟个混世魔王似的,真正叫人头痛!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向着窗外远眺,吴山上自是风光秀丽,一片绿意盎然。 但他的心绪仍然十分烦乱,巫咸王陵被开启已经二十五年了,封印九巫的镇符逐渐减弱,如今又有大巫陵墓即将现世。 可是王尊的转世却迟迟没有被寻到,局面一旦失控,整个世界或将陷入动荡。 他闭上眼,不敢再往下想。 …… [2024年,神农架] 一道白光……当他们撞向红色货车的那一瞬间,穆宸只觉得整个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扯向前方,撞进气囊里。 脖子感受到重重的后折力,无法呼吸,然后就是那一道白光…… 死了?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竟然还在车里。 王一哲一边开车一边嘟囔着:“艹,那家伙怎么回事?” 穆宸转身去看后座,见陈平正探头向车前张望,曹贺专注的刷着手机。 穆宸大口喘息着回过头,离他们五、六十米远的位置,一辆红色大货车正在匀速行驶。 他紧贴着椅背,大汗淋漓。 “开慢点!离那辆车远一点!”他急迫的喊道。 他记得刚才就是那辆车突然在他们前方急刹车,他们猝不及防就撞了上去。 还没发生? 他没想到这种电影里常见的桥段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一哲朝他看了看,笑着说:“不至于吧?吓成这样?” 穆宸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更怕来不及解释,只能大喊:“别开上去,会追尾!” 王一哲却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是挺危险的。那家伙刚才那脚急刹车,要不是我反应快就撞上了。过了实线区我就换道。” 穆宸惊愕的看着王一哲。 已经发生了? 意思是没撞上? 那刚才是什么? 错觉吗?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王一哲换了车道,超车开到红色货车的前头,穆宸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穆宸在读研一,暑假出来旅行,他们一行四人,除他以外都是资深驴友。 王一哲是他的高中同学,从大学起就迷上了森林徒步、洞穴探险之类的户外活动。 这次他们计划驾车穿越神农架。中间走一段从房界娅到神农顶的徒步线路。 他没想到的是,主项目还没开始,就遇上了这么刺激的事情。 车子继续在盘山公路上行驶,其它三个有说有笑,穆辰却战战兢兢,一路都在回忆刚才撞车的瞬间。 冲击力……撞击感……还有那一片苍茫…… 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只是一脚刹车导致的臆想。 到了木鱼镇,他们在预定的民宿办好入住,然后前往神农祭坛。 243级石阶,巨型神农像,远远看去倒真是气势磅礴。 左右两边山包上,衫王杉后两棵千年古衫遥遥相望。 等等……穆宸有些迷茫,神农架的千年“衫王”是人尽皆知,可这“杉后”又是哪里来的? “你们快看,为什么会有两棵千年古衫在这里?”穆宸指着古树。 “不然呢?有什么不对吗?” 三个人都迷惑的看着他。 “我来之前看过关于神农祭坛的介绍,上面只说到有一棵衫王啊。” 王一哲笑着说:“怎么可能!这‘杉后’可是比‘衫王’更出名! 几百年前当地一位豪强想要砍伐‘杉后’来做棺木。 谁知几斧头下去‘杉后’竟然血流如注,村民们见了齐心阻止砍伐。 树被保下了,连同砍痕和血迹也都保存至今。 所以这‘杉后’又被叫做‘血杉后’。” 见穆宸一脸茫然,王一哲戏谑的说道:“不会吧穆宸,你这种过目不忘的记性也会记错? 这该不会就是‘曼德拉’效应吧!” 他拉穆宸一起登上“血杉后”所在的土坡。 只见一棵五六人合抱都围不过来的铁杉,树干上有一道一尺来深的砍痕,上下左右一片赤褐色,犹如干涸的血迹。 更不可思议的是穆宸看到有一层隐隐的青绿色光芒笼罩着“血杉后”。 幻觉吗? 难道跟车祸有关…… 他怀疑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试着活动关节,然后握紧拳头用指甲紧扣掌心。 还好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应该可以排除昏迷、梦境之类的可能性。 真的是“曼德拉效应”? 但好像只是他一个人出现了记忆偏差。 他怔在原地满头虚汗……冷不丁的被人撞了一下。 回过神看到一个穿着土家族服装的老婆婆往后踉跄了几步。 穆宸忙上前扶住她,连声说着“对不起”。 老婆婆背上背着一个很大的竹筐,一手执着根拐杖,佝偻着身体,脸上的皱纹像用刻刀划出的沟壑,一道道盘根错节。 她站稳后朝穆宸摆了摆手:“没关系。” 声音也尽显沧老,看着该有七八十岁了,还在负重登山,不禁让人唏嘘。 “婆婆你没事吧?”穆宸关切的问。 “没事。”婆婆说着,抬头看到穆宸却是一愣,“年轻人,我看是你有事吧。” 穆宸尬笑着说:“我?我没事啊,婆婆。” 婆婆拄了拄拐杖,摇头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方言。 穆宸痴痴的盯着婆婆看,忽觉她眉宇间添了几分明慧。 婆婆提起拐杖指向西北方向:“明日啊,往那里走,或许还有得救!” 说完她颠了颠背上的竹篓,就躬着身体往山上走去。 穆宸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般。 第4章 小姐绣楼 从木鱼镇去房界垭可以搭乘班车,然后只需要让代驾把车开到神农顶,这样完成徒步后就能直接取车。 不过在那之前,王一哲他们想要挑战神农架某处天坑。 这并不是穆宸的兴趣所在,加上昨天遇到的种种怪事,他决定独自往婆婆说的西北面去走走。 木鱼镇沿小路往西北方向二十公里处有个古村,叫猫儿沟。 村子里全是青砖瓦房,一栋挨着一栋。 不同于那些名声在外的古镇,这里的房屋没有经过统一修葺,被分为了新旧两片区域,新区比较繁华,民宿、饭馆大多集中在那里。 至于旧区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貌了,都是些残旧的老屋,很多空置着,只有少数几栋楼里还住着人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角落。 穆宸找了间民宿住下后,就到老区里闲逛。 那里的中央有一个大宅子,据说已经有三四百年历史,曾是当地一个殷姓望族的宅邸,还出过几个举人老爷,只是后来没落了。 殷家大宅里幽长的小径四通八达,分布着好多个独门独户的院落。 他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天色阴沉,空荡荡的古巷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拐过一个弯,他看到有个中年男人坐在一堵矮墙上,样子有点奇怪,精瘦精瘦的,衣服破破烂烂。 穆宸从那人身边经过,大概十几二十步后,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回过头,见那个精瘦的男人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双眼凹陷,看着就像个瘾君子。 他的身体正对着穆宸,脸却很奇怪的朝向左侧,眼神游移。 “去小姐楼。”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穆宸没听清楚,稍稍靠近他问: “什么?” 那人皱着眉头,神情紧张: “去小姐楼……那里好。” 他说话的时候脸一直冲着左边,斜着眼睛看穆宸,像是脖子有什么问题。 穆宸猜他是想介绍这里好玩的地方给他,于是问他在哪里。 他用手指着穆宸身后说: “那里。好玩。” 穆宸往他指的方向眺望,不远处,一堵高墙内,隐约能够看到一栋小楼。 穆宸礼貌的谢过他,朝小楼的方向走去。 走到小楼前,再回头看,那男人还站在原地,像在等着看他进去。 穆宸心里纳闷,但还是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然后跨进院里。 进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阴凉,里外温度差了好几度,小楼看上去跟别的院落没多大区别,院门这面是青石砖砌的高墙,另外三面是两层楼的木结构楼房,中间有一个天井。 小楼残破,却掩不住曾经的奢华,窗户、栏杆、廊柱都是雕梁画栋。 但终究经不住岁月侵蚀,青木脱了漆,泛着暗沉的褐色,墙面上墙皮都剥落了,露出累累青砖。 还有就是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腐味。 小楼的左侧有个楼梯,穆宸看到二楼的廊上有人影掠过。 楼上竟然有人?穆宸决定上楼看看。 楼梯老旧得不行,每踏一级台阶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好像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他小心翼翼的上到二楼,环廊上空荡荡的。 透过木窗往里边张望,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推开残旧的木门,立刻扬起一阵灰尘,显然这屋子已经空置了多年。 然而里面的家具虽然破旧不堪,但却摆放得非常整齐。 窗前有一张台案,房间中间摆着桌椅,靠墙有柜子箱笼,最里边有一张古董床,床架雕工精美。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叫“小姐楼”了,想必这栋楼曾是某位小姐的闺阁。 一阵风吹进来,特别阴冷,大夏天的竟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感觉有东西掠过他的肩膀,隐约听到一串若有若无的笑声。 他猛的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 忽然窗外有一个人影飘忽而过,他立刻快走两步追出去,环廊上空荡荡的。 沿着环廊走了一圈,二楼的其它两个房间都是空的,也没有人在。 难道只是眼花吗? 穆宸回到一楼,这里大部分房间的内墙已经破损坍塌,唯独正厅还很完整,门窗紧闭。 他过去推了推门,像是被卡住了。 再一用力,随着一阵“吱呀~”的声响,门缓缓打开,一股阴湿霉烂的气味扑进他的鼻腔。 他捂住口鼻探头往里看,猛的惊出一身冷汗。 在房间的正中央,整齐的停放着一口元宝棺,棺材体型硕大巍然可怖,上面的红漆都已经脱落,看上去年代久远。 诡异的是木棺被一股浓浓的黑气笼罩着,就像是在空气中流动的墨迹。 他后背一阵阵的发麻,但他是个处事沉稳的性子,于是定了定神,想要捋清楚思路。 从昨天的“车祸”开始,他的身边就接连发生一系列的怪事。 透着绿色光晕的“血杉后”、让他往西北方向走的老婆婆、叫他来小姐楼的古怪男人、小楼里两次闪现的人影、还有这口黑雾缭绕的木棺…… 这些都是巧合吗? 但他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那么多的巧合。 撞邪? 虽然他研究生读的专业是宗教哲学,并不否定未知的可能性,却也不会盲目的去相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与其乱猜倒不如去看个究竟,于是他跨进门槛,朝棺材走过去。 他伸出手,黑雾绕过他的手指,像空气一样没有任何触感,又好像透着一丝阴冷。 他推了下棺盖,有点沉重,查看了一下,倒是没有被铁钉之类的东西固定住。 他想知道为什么会有黑雾环绕在棺材周围,可随意开棺这种事情是对死者的不敬。 犹豫后,他朝木棺深深的鞠了三个躬,然后用力推开棺盖。 开棺后他大吃一惊,棺里没有人,只是整齐的叠放着一件大红色的女装喜服。 …… 回到民宿,穆宸在接待处点了杯饮料,老板殷勤的过来陪他闲聊。 穆宸向他询问殷家老宅里棺材的事情,但没说看到木棺上有黑雾。 老板收起笑容: “那是口空棺材,已经在楼里停放了很多年了。” “为什么要停放在楼里?” “这……”老板欲言又止。 穆宸面相温润和善,说话时彬彬有礼,清澈的眼神里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老板踌躇后说道: “不瞒你说,我们那儿的老人都说那栋楼不干净,闹鬼!” 第5章 邂逅 “闹鬼?跟那口棺材有关系?”穆宸问道。 老板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关于那栋小姐楼有个传说。 说是在清末的时候那里住过一位小姐,长得非常漂亮,远近闻名。 可惜在出嫁那天去邻村夫家的路上被人劫了,之后就没了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爹妈舍不得女儿,于是一直停棺在小楼里希望找到女儿可以让她入土为安,只可惜到最后都没能找着。 过了没多久,殷家就出了事。 三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绝,主人家还被剜了心。 有说是遭了盗匪,也有人说见到了殷小姐,是殷小姐变成了厉鬼! 殷家老宅荒废了,小楼里的棺材也就没人管,一直摆在了里头。” 说到这里,老板突然压低了嗓音: “你刚才说遇到个很瘦的,歪着头的男人叫你去小姐楼……这件事可真邪乎! 他就是因为那栋楼才变成这样的。” 老板停下来,抿了口茶继续说: “他年轻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长得可是好,村里头出了名的帅哥,脑子也挺正常。 在他十八九岁的时候,有天夜里突然不见了,他家里人找了一晚上,第二天发现他躺在那栋小姐楼二楼的房间里。 谁知醒来以后就变得痴痴傻傻的,人也越来越瘦。 最怪的就是,他的头从此以后永远朝着左边,好像就转不回来了。 所以村里人都管他叫‘歪头佬‘。” 说完这些老板大概又怕吓跑了穆宸,补充说这其实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后小姐楼就没再有过这类传闻。 穆宸听了倒没觉得害怕,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晚饭后他在新区找了间咖啡店打发时间,喝到一半突然发现邻桌有个女孩正盯着他看。 女孩非常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优雅的白色长裙,有种很独特的气质。 穆宸身姿挺拔修长,眼眸深邃。从小就颇受女生青睐,总有些女孩有意无意的在他身边打转。 大概就因为这样,反倒让他有些“恐女症”,会刻意跟女生保持距离,一来避免对方误会,二来也图个清净。 他被那女孩看得有点不大好意思了,微微低下头。 谁知那女孩索性大方的走到他对面坐下:“一个人过来玩的?” 她的皮肤白皙如瓷,眼梢微翘,瞳若秋水。 浓密的睫毛垂似轻云蔽月,抬似流风回雪,冷傲中带着妩媚。 她过来得突然,倒让穆宸有些紧张:“是啊,你呢?” 女孩嘴角扬起一道弧线,眼神却十分清冷,语气也是淡淡的: “差不多吧。你去了哪儿?” “老村的……殷家老宅。” 女孩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 穆宸双手握着咖啡杯,笑容有些僵硬。他的“恐女症”素日里只是对女孩敬而远之,倒不曾这样紧张过。 “要喝点什么吗?”穆宸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不用。” 女孩搭讪的态度既不热情也不温柔,甚至有点冷淡:“我没去过殷家老宅,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话题聊至少不会那么尴尬,穆宸忙把下午的所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女孩静静听着,全程不说话不提问,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看起来女孩对他并没多大好感,但临走前还是主动跟他加了v信。 回到民宿,穆宸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和咖啡店的偶遇。 民宿隔音特别差,整晚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诡异的歌声: “风儿轻,月儿明,倚窗泪盈盈。孤楼独影午夜魂飘零……” 一夜无眠,早上起来脑袋昏沉沉的,而且好像还落枕了,觉得右边肩膀特别重,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穆宸向老板询问是谁唱了整宿的歌,老板却说并没有听到什么歌声。 他本不是好事的人,也就不再追问。 正要出门,突然被老板叫住: “帅哥,听说了吗?你见到过的那个‘歪头佬’昨天夜里死了。” “什么?”穆宸觉得背脊一抽,“怎么死的?” 老板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 今天一早在巷子里发现的,听说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太吓人了!” 真是多事之秋……穆宸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只见过一面,但昨天好端端一个人,清早起来说没就没了,难免让人觉得震惊和遗憾。 吃早餐的时候,穆宸看着手机,这才想起来,昨天竟然连女孩的姓名都没有问。 她的v信昵称叫奈何,头像是一片黄色水域和一个女孩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孤寂凄冷,似乎不大符合她的个性。 从早上起来,他就觉得不怎么舒服,头晕晕的,右肩越来越沉。 所以也没心情去别处玩,自下午起,便一直坐在那家小咖啡店里。 晚上八点多钟,他正打算回民宿,突然收到女孩发来的消息。 “在哪儿呢?” 他不自觉的坐直身体,稍稍犹豫后回复道:“在昨天的咖啡店。” 不多一会儿,女孩就到了,她坐下后又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阵,突然凑到他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没感觉吗?” 她突然凑这么近让穆宸有些手足无措:“什.....什么感觉?” 女孩坐回原位,冷冷的说了句:“没什么。” 穆宸定了定神:“我叫穆宸,昨天忘了问你叫什么。 女孩答道:“叫我孟潇潇吧。“ 两人默默喝着咖啡,孟潇潇的话似乎比昨天更少。 穆宸觉得身体越来越难受,右边肩膀沉得像扛了座大山。他去到洗手间,想洗把脸清清神。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实在难看,又青又暗沉,还有很重的黑眼圈。 突然右耳响起一个女人凄婉的声音: “风儿轻~月儿明~倚窗泪盈盈。” 紧接着一阵诡笑。 声音空灵得诡异,就好像贴在他的耳边说话一样。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在耳旁呵气,只是不但没有温度,反而让人发寒。 他环顾了一圈,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身体很沉,头晕目眩,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孤楼~独影~午夜梦飘零。” 又是刚才的声音,他猛地看到镜子里,一个穿着红色古装的女人,紧紧贴在他的右侧。 两条惨白的手臂缠绕着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披散的长发半遮着脸。 他大惊失色,慢慢低下头,一眼看到浓密的长发里,一只空洞乌黑的眼睛。 骤然间,他觉得自己抽离了身体,转瞬越过崇山峻岭,飘过江河湖海,直至一片山岚雾霭中。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耳边的曲调诡异激荡,歌声高亢,听着竟觉得十分熟悉。 雾气越来越浓,一片广袤无垠...... “喂.....喂......” 他听到有人喊他,睁眼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 孟潇潇圈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第6章 红衣女子 “你没事吧?”孟潇潇问。 穆宸摇着头,脸色尴尬。 “行,那走吧,今天外面挺凉快的,我们去古村里逛逛。” 穆宸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这么晚了,去逛古村?” “是啊,你去不去?” 孟潇潇抬眼望向他,目光悠然而冰冷。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走吧,再不去就晚了。”孟潇潇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就走。 穆宸的脑袋有点懵,孟潇潇抓着他的手柔软冰冷,但却很有力气,他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拽进了出租车里。 到了古村,他们并排走着,距离不远不近,云层遮住了月亮,鹅卵石小道上只有零星街灯的微光。 穆宸心绪繁乱,孟潇潇却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一个身影从巷子里穿过,穆宸认出是昨天那个歪着头的古怪男人,说实在的他这种身材想认错都难。 可是,老板不是说他死了吗? 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只是讹传而已。 奇怪的是那人此时不再歪着头,而是耷拉着脑袋,直挺挺的立在墙角,身体神经质的前后晃动着。 穆宸看他的样子不大对劲,于是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男人慢悠悠的转过脸,面色苍白如纸。 他看见穆宸,咧嘴露出诡异的笑容:“对不起!” 穆宸被他笑得骨寒毛竖,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才留意到,从他的身上,幽幽冒出同小姐楼里那口木棺一样的黑雾。 穆宸惊愕的望着他,而他却只是一味的冲着穆宸痴笑,口中反复说着“对不起”。 突然孟潇潇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走吧!” 穆宸愣了几秒后,才跟着孟潇潇离开。 “我昨天在这里遇到过他。” “嗯。”孟潇潇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 穆宸本想问她看没看见那人身上的黑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又走了一会儿,孟潇潇突然停下脚步:“到了。” 穆宸猛然发现他们竟然走到了小姐楼外。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孟潇潇不说话,直直的看着穆宸,眼神冷得像寒冬的湖面。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如雪,在月光下看更是像冰霜般剔透,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穆宸转头看了一眼小姐楼,在夜色的笼罩下,也是格外阴森可怖。 孟潇潇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看到过了吧?你的肩膀。” “什么?” 孟潇潇歪了歪头,缓缓抬起眼眸:“靠在你肩膀上那个。” 穆宸心里一怔:“你怎么知道?” 问完脑子里闪过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念头:“你……” 孟潇潇冷冷一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 “那你为什么说我的肩膀上……?” 孟潇潇没有回答他,而是瞥了一眼小姐楼:“这地方的传闻你听过了吧?” 穆宸点点头。 “你扛着的那个就是殷小姐。” 孟潇潇淡淡的说,“她本来在刚才那个男人身上待了几十年,没想到你一来就看上了你。” 穆宸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进去吧。” 孟潇潇说着就往院门里走。 见穆宸还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回过头冷声问: “你是想下半辈子都扛着她吗?” 穆宸定了定神,他不知道孟潇潇是谁,也不知道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进去一切就都明了了。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坦然面对。 他默默跟着孟潇潇走进院里。 天井里阴风阵阵,荒草枯枝如同鬼魅般摇曳,残断的木梁撞击着屋檐,发出瘆人的“嗒嗒”声。 忽然耳边又响起轻轻的吟唱:“风儿轻~月儿明~倚窗泪盈盈……” 紧接着肩头一沉。 穆宸垂下眼……看见脖子上搭着一条像枯枝般的手臂,肤色青紫斑驳。 “孤楼~独影~午夜魂飘零……”声音来自他的右侧。 他慢慢转头去看。 镜子里见过的红衣女子,头贴着他的肩膀,整个儿悬挂在他身上。 她不断蔓延的长发爬满了他的全身,把他们两个紧紧缠绕在一起。 “风儿轻~月儿明~” 女子一点一点抬起头,露出枯竭的脸庞,她的双眼和嘴巴就像深邃无尽的黑洞。 这真是触目惊心的一眼,穆宸觉得脑袋里一阵嗡鸣,迅速别过脸去。 任谁都不会想多看一眼这样的恐怖画面,他好像突然明白那个精瘦的男人为什么总是别着头了。 孟潇潇眼里掠过一丝不屑:“你行不行?” 穆宸咬牙点头。 “那跟上吧。”孟潇潇冷冷的说,径直往楼上走去。 楼梯依旧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苍白的月光映照在老旧的环廊上,枝头渡鸦啼鸣,木门紧闭的房间里面,好像有无数鬼魅正静静的窥视着窗外。 孟潇潇爽利的推开房门,不带一丝惧意。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摊开右手,掌心出现一个紫色光球,并不是十分炫亮,只微微泛着紫光,能照亮咫尺之间。 她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阵,最后从台案上拿起一面小小的铜镜端详起来。 看了一会儿,似乎颇为满意。 穆宸脸色惨白,全身无力的靠在桌边。 他右肩上的女人就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散发出阵阵阴冷,不断的渗透进他的身体里。 孟潇潇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微扬的嘴角带着戏谑:“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弱成这样?” 穆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在跟自己讲话。 “走吧。” 孟潇潇带着他回到一楼,走向堂屋。 正堂大门洞开,幽幽的夜光隐约照射到棺木的一角,深处一是片黑暗死寂,仿佛那里就是幽冥之境。 孟潇潇走进去,把铜镜放进木棺里,纤手在胸前做了一个手诀,霎时浑身发出紫光。 数秒后,她用右手在木棺上轻轻一拂。 穆宸肩上的红衣女子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 穆宸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等他反应过来,红衣女子已经被剥离了他的身体。 她悬浮在半空中,身上散出浓烈的黑气,像千万缕的丝线连接在棺内的铜镜上,拉扯着她的躯体。 她看上去很痛苦,扭曲的挣扎,不断发出嘶嚎。 孟潇潇眯起柳叶般的双眼,道:“还挺厉害。” 红衣女子向穆宸伸出双手,他正纳闷,突然无数道黑丝射向他,穿透他的身体。 他瞬间眼前一片苍茫,就像车祸时那样…… “不要!爹,娘!救救我!” “女儿啊,你放心去吧,事已至此,得保住咱们殷家的声誉啊!就当是爹对不住你了! “不要!爹,我不想死!” …… 第7章 是巫术 穆宸的意识被拉了回来,他倒在地上,颤抖着,急促的喘息。 他看见从孟潇潇的指尖射出一道紫光,包裹着红衣女子。 紫光像电流一样穿透她僵硬的身躯,激起一次次抽搐。 孟潇潇摊开左手,轻吟:“八泪为引,彼岸忘忧入川。” 说罢在她的掌心竟出现了一只琉璃盏,盏中盛着柳黄色的液体。 她拿着碗走向红衣女子,给她灌下。 那女子突然猛烈颤动起来,面容时而是清秀少女,时而又是枯竭的干尸。 声音也在凄婉和嘶吼中变换。 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最终红衣女被黑丝拖进铜镜里消失无踪,只剩下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夜空里。 穆宸依然半躺在地上,胸腔快速起伏着。 孟潇潇走到他身边蹲下:“你怎么样?” “她……她是被她家人……”穆宸的眼里满是惊恐和迷惑。 “看见啦?” “他们怎么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还说是找不到人?” 孟潇潇抬了抬眉,“在那个时代,女子婚嫁时遭了劫持和侮辱,活着,对自己和家族都是耻辱。” 穆宸闭上眼,他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刚才那瞬间,他进入了殷小姐生前的那段记忆里。 那种痛苦……绝望……怨恨,他通通亲身体验了一遍。 “她是……殷小姐的鬼魂?” “是,也不是。”孟潇潇的回答更是令人诧异。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从木棺里取出铜镜: “无论是人的灵还是执念,都不至于这样,看着像是有人对她的怨念施了巫术。” “为什么这么做?” 穆宸顿觉心中充满了激荡和愤怒,殷小姐生前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还有人在死后故意把她变成这副样子。 孟潇潇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知道,这不归我管。” 穆宸觉得她冷漠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她救了自己,于是说了句: “谢谢你。” 孟潇潇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救他也就是顺便为之。 穆宸想起殷小姐之前附身的那个男人,问道:“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个人,他也没事了吧?” 孟潇潇冷眼看着他: “这都没看出来?那人早就已经死了!” 穆宸愣了好一会儿。 “那我们刚才看到的是……” 孟潇潇朝屋外走去: “鬼魂?算是吧,都是人的执念而已,魂是善念,魄是恶念,死后心有不甘,就成了留在人世间的残影。” 她突然回过头:“其实他也不冤。前世是殷小姐未拜堂的夫君,殷小姐一失踪他就翻脸不认这门亲了,所以也是他今生该还的债。” 听到这里穆宸更为惊骇,他想到自己,难不成也做过什么对不起殷小姐的事? 他跟在孟潇潇身后走出堂屋,惴惴不安的问道:“那……我.....” 孟潇潇突然凑到穆宸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眸,距离近到他呵气便能吹动她的长发。 看了好一阵子,她嘴角微扬,喃喃道: “哦,原来是这样……” 继而她狡黠一笑,食指指尖抵在穆宸的胸口: “她盯上你是因为这个。” “什……什么意思?” 忽然他看到孟潇潇的指尖亮起一星点紫光,紧接着觉得心脏狠狠一颤。 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叫声,眼前一片白光,又是那种苍茫空灵的感觉…… 等他回过神,孟潇潇已自顾自走在了前头。 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着: “你不必问我,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走出老村,天色已泛起微光,以为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没想到竟过了一夜。 “行了,回去吧。”孟潇潇说。 “我们……还会见面吗?” 孟潇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会见到的。” 然后就转身绝尘而去,留下穆宸独自站在原地。 …… 等他在民宿醒来,手机里无端没了孟潇潇的联系方式。 他跑到咖啡店,向服务生打听孟潇潇的情况,服务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你每次都一个人来的啊,哪有什么女孩?” 她的话竟然并没有在穆宸心里激起太大的波澜,他苦涩的笑了笑,许是这几天实在经历的太多,再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了。 …… 穆宸回到鱼木镇,同伴们也都回来了。 按计划,他们在镇上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乘车前往房界垭徒步。 王一哲他们几个兴奋的向穆宸讲述着这几天的探穴历险,他却有点心不在焉,只是礼貌性的给出些反应,思绪仍沉浸在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当中。 王一哲冷不丁拍了下他的肩膀: “喂,你这是怎么啦?回来就看你怪怪的,不是趁我们不在搞什么艳遇了吧?” 穆宸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被女鬼缠上算不算艳遇。 他的反应引来一阵起哄。 “老穆,是真的啊?” 王一哲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穆宸中学时代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木头人,他若有些什么八卦那可真是天大的新闻。 “别瞎说!就是遇到点比较诡异的事情……” “什么事情?快说来听听!” 穆宸迟疑了一下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一个古村里看到一栋小姐绣楼,里面停了口棺材,据说……闹鬼。” 王一哲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就这事儿?胆子这么小,不像你啊。” 另一位叫陈平的附和道: “是啊兄弟,这就被吓着了,到时候我们要在荒山里露营,你怎么受得了?” 曹贺却一本正经的帮着穆宸说话: “那可不一样,这灵异事件的恐怖跟我们探险时的那种可是完全不同的!” 王一哲哈哈笑道: “说得跟你遇到过一样。” 曹贺没有回答,表情却十分耐人寻味。 一看就是有故事,王一哲和张平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一番追问后,曹贺半推半就的说: “这事情我原本答应了我朋友不跟别人说的,你们听了可千万别去传。” 大家纷纷点头。 “我以前做过灵异探险视频你们都知道的,为什么突然不做了,我可一个人都没讲过。” “别磨叽,快说!”王一哲不耐烦的催促道。 曹贺瞪了他一眼,接着说: “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我收到一个网友的爆料,说城郊的一个公园里有鬼。 他说有天晚上,他跟他女朋友在公园里约会,突然下起暴雨,还雷电交加,他们正要离开,远远看到湖边的大树上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第8章 鬼影 “本来想报警的,可他一想万一还活着,总是一条人命,于是决定先过去看一眼。 谁知走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人! 身体非常长,估计能有个两米,头发更是长得都拖地了,整个儿吊在树上在风雨里摆动。 然后他和他女朋友就跑了。 我跟我当时的摄影阿来让他带着我们去到那个公园,找到那棵大树。 一连好几个晚上,我们从9点就开始蹲守在那里,可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我们想起他说的的一个细节,就是雷电交加,于是决定找个雷雨天再去试试。 到了气象预报说的雷雨夜,我们早早在附近草地上支了个帐篷,架起摄影机拍摄。 凌晨1点左右终于起风了,紧接着开始打雷闪电。 突然我看到阿来的脸色变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湖的方向…… 起先我还以为他耍我,一转头就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慢慢从湖中央冒出来。 那个黑影僵硬的摇摆着,若隐若现,就像老式录像机卡带时的影像。 黑影慢慢从湖心移到岸边,然后一步一步朝我们走过来。 它看上去足有两米高,身后还拖着个东西。 我当时吓傻了,大脑空白,浑身发抖。 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来,把周围照得通亮。 我看到黑影躬着身体,微微前倾,穿着一件全是污泥的长袍。 头发又湿又长,一直垂到地面。 它的一只手臂僵硬的晃动着,另一只手拖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那具女尸,一条腿被黑影拽着,身体在地上拖行。 脸是青紫色,双眼圆瞪的朝着我们这个方向。 突然一阵雷声,我不小心喊了出来,喊完就觉得完了,心想一定惊动了鬼影。 我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人抖得厉害,可脚却像被钉在帐篷里似的动不了。 然而那个鬼影完全没反应,头也不回的朝传说中那棵大树走过去。 它把尸体放在树下,像是在抚摸尸体的脑袋,然后俯下身,趴在尸体上发出悲戚的呜咽声。 过了一会儿它放开尸体,把一条绳子挂到树枝上,系成环状,然后套在自己脖子上。 这时候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我看到它硕长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晃。 当雷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跟阿来不约而同的冲出帐篷往公园外狂奔,直到跑进一家便利店里,我们才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地上。 回家我和阿来都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以后默契的对那件事情闭口不提,也没勇气去翻看那天晚上录的视频,我们的视频号也就这么停更了。” 说到这里曹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还心有余悸。 “这事儿吧,就让我想起叶公好龙的故事。我就想,是真不能怪叶公,任谁真碰上,估计都跟他一样!” 穆辰默默听着,想起殷小姐,不禁好奇那个鬼影生前又会是怎样一番遭遇,才让他变成了这样。 王一哲见曹贺讲到这里停了,忙问:“这就没啦?” 曹贺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王一哲催促道:“喂,你这什么意思呀?说一半留一半的!” 曹贺咬了咬嘴唇:“行,我说,但这后面的事情你们可真不能告诉别人。” 这次他逼着大家挨个儿诅咒发誓的,才肯继续他的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叫阿焱,听了我的经历后很感兴趣,说想去见识见识。 开始我果断拒绝,只是打开那天拍摄的视频给他看,可是视频里竟然什么都没拍到,就只有几个镜头有点模糊不清的闪动而已。 还有就是我跟阿来两个像傻子一样从帐篷里冲出去。 阿焱看完坚持要去现场,我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做出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再次去看那个鬼影。 我说服阿来,又一个预报有雷雨的晚上,我们在老地方支起帐篷。 那天夜里特别闷热,好在才等了半个多小时雨就下了下来。 我跟阿来紧挨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果然没过多久,那个鬼影又从湖心冒了出来。 它拖着尸体走到树下......趴在尸体身上哀嚎......最后把自己悬挂到树枝上.......重复着那天晚上的一举一动。 阿焱突然说要出去看看,话没说完人就已经钻出了帐篷,留下我跟阿来两个目瞪口呆的蜷缩在里面。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疯了,但经过一番挣扎,我们竟然也都跟了出去。 他走到鬼影跟前,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一会儿,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走近了看那东西,长得实在是瘆人,它的脸足有40公分长,煞白煞白的,被头发遮去一半。 突然,那东西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我看到他的眼睛是全黑的,一丁点眼白都没有。 我和阿来吓得跌倒在地上。 可阿焱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就这么瞅着那东西说,这是在水底下养了好几年的黑僵。 我问他什么是黑僵,他说,是僵尸的一种,人死后执念未了,尸体沉在湖底,年份久了就成了黑僵。 还说这种程度的僵,没什么思考能力,所有的行为全靠它体内的残念吊着。 只要不招惹它,一般不会伤人。 我开始还有点将信将疑。 可他说完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布条绑在头上,接着又取出一个铃铛、几道黄符和一条鞭子。 他摇了摇铃铛,嘴里唱起怪调,唱了一会儿把几道黄符贴到黑僵身上,那黑僵立刻像触电一样抖动起来。 这时他扬起手里的鞭子抽打黑僵,一边抽一边念念有词。 那个黑僵发出低沉的哀嚎,我也不知道他抽了多少鞭,反正最后一鞭子下去,那东西忽然就像被烧成灰烬一样,消散不见了。 然后他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嘴里又默念了一会儿,我也听不懂,好像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什么‘棍空棍代’。 我当时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藏这么深。 后来听说警察从湖里打捞起了一副骸骨。 我一直追着他问,还保证不会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他这才肯告诉我那件事的原委。 他说,五年前曾有一个女孩在这棵树上上吊自杀,这‘黑僵’是她的男朋友。 第9章 可怕的是人心 “男方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女孩一时想不开,选择了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上吊自杀。 她死后男孩因为愧疚自责,在同一个地方投了湖。 他死后尸体被湖里的水草缠住没能浮起来,也没人知道,经年累月的就变成了黑僵。 加上沉溺在不能与爱人团聚的执念里,于是每到跟他投湖时一样的雷雨天,他就会回来。 为了跟那女孩重聚,他一遍遍的把自己吊在女孩自缢的那棵树上......” 他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故事有点不容易消化,也有点感伤。 张平问:“既然那个黑僵没害人,用鞭子把他抽到魂飞魄散是不是残忍了些?” “这个我也问过阿焱,”曹贺解释说:“他说他那条叫镇魂鞭,抽的是黑僵身上的戾气,抽完他就能被超度,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这个答案倒是让大家心里好受了些。 王一哲问:“那……那个他拖着走的女尸也是黑僵?” 曹贺摇摇头: “阿焱说那个只是他心中的执念而已。” 陈平禁不住啧啧称奇: “你那个朋友是什么人呀?怎么这么厉害?” “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他说他是什么巴代雄。” 王一哲和陈平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穆宸倒是知道的,他研究生读的是宗教哲学,对华夏文化里各族的宗教信仰都有些研究。 他向大家解释道:“巴代雄是苗巫师的意思。” “对对对,我百度过,就是这个意思。”曹贺说。 穆宸思忖了一会儿:“难怪我刚才听你说到‘棍空棍带’时觉得耳熟,我猜应该是蚩尤的意思。 蜀文化信仰蚩尤。” 王一哲听得两眼放光了: “这太有意思了!回去一定要介绍你那个朋友给我认识!” 陈平说:“这么说这世上还真有鬼……那你平时跟我们一起洞穴、坟堆到处去,就不害怕?” 曹贺微微一笑: “我本来就是相信有鬼神的,不然也不会去做灵异视频。 要说去洞穴墓地会不会害怕,这世界上有哪里没死过人,不都一样? 经历那次事情之后我反倒觉得,我们‘怕鬼’其实不过是在怕未知的东西罢了。 那个鬼影,与其说可怕,不如说它可悲,相比之下,是不是我们自己的执念更加可怕?” “你小子什么时候讲话这么有深度了!” 王一哲笑着一拳打在他肩上。 穆辰心中也有所触动。 殷小姐生前也很可怜,死后还被人施了巫术,让她变成这副样子去害人…… 所以,看来可怕的确实还是人心呐。 ……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乘班车到了房界娅,一个叫覃昆的人在那里等他们。 通常徒步要走复杂艰难的线路时,他们都会雇一个熟悉地形的当地人来带路。 之前跟覃昆只在网上和电话里联系过,见了面有些意外。 他长得又黑又瘦小,样貌还有几分猥琐。 好在他不是妹子,他们几个也不是颜控。 穆辰是第一次进入原始山林,景致远比他想的要美。 这里古树参天,浓翠蔽日,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照射出点点斑驳。 鸟叫声在山谷间回荡,树叶在清风中作响,偶尔从远处传来一阵猿猴的啼叫,合奏出未经雕琢的乐章。 然而在神农架这种深山老林里徒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 穆辰自诩体力不错,各项运动都很擅长,还进行过一段时间的攀岩训练,此时也只能勉强跟得上其他几人的节奏。 尤其进入密林后,需要用丛林刀开路,披荆斩棘才能在箭竹生草遍布的野路上穿行。 坚持了四个小时,终于走出密林,到了一片广袤的草甸。 此时斜阳已在天际涂上一抹淡淡的金色。 穆辰躺在地上,闭起眼睛。 草甸好似一片青绿色的湖泊,随着微风泛起层层绿波。 大概太累了,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于一片浩瀚无垠的空灵里,洁白纯净…… 却又有无数的五彩斑斓在他的周围跳耀,这种感觉熟悉又令人沉醉……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又是那曲古歌。 …… 等他睁开眼,王一哲他们已经支起帐篷,生好篝火。 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的吃下一锅泡面,然后围坐着聊天。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火光熠熠,山谷间凉风徐徐,很是惬意。 王一哲抿了口壶里的酒,问道:“昆哥,你给我们说说,神农架这里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当地人才知道的神秘传闻啊?” 覃昆笑着说:“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就是野人噻!” “这些都听腻了,说些你们当地人之间流传的事情。 比如古墓、洞穴、神秘古村之类的。” 覃昆想了想:“鬼谷子洞?” “这个知道,我们还下洞了呢。” “那鬼市呢?” “倒没听过,说来听听!” 曹贺接话道:“这个我听过,说是有很多人看到,在一个山顶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 那里的男女老少都穿着奇装异服,还有情侣在街上拥抱,但这景象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王一贺说:“那不就跟海市蜃楼差不多吗?” 曹贺笑着说: “怪就怪在这里,看到的人都说那里不但有影像,还能听到声音。 可海市蜃楼只是光学反应,是不可能有声音的。” 大家都觉得有趣,可覃昆却直摇头: “这个跟我说滴那锅(个)鬼市,完全不一样噻。” 然后他就说起了他的版本。 相传在古时候,每年的七月十四中元节这天夜里,神农架这片大山里就会出现一场盛大的鬼市,只是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不一样。 鬼市里各种货品应有尽有,只要去了就能做到好买卖,因此各村的村民都争相前往。 那时候的人们每到这一天,就会带上家里拿得出手的东西,到山头去转悠,运气好的,就能找到鬼市。 穆宸听得饶有兴味,问道: “那这鬼市是谁办的呢?” 覃昆故作神秘的说:“仔锅(这个)事情啊,只有我们村子里头地人才知道噻,外头都不晓得滴。 说起来,跟一锅(个)相当神秘地村子有关系。” 于是他又讲起了另一个更为离奇的故事。 第10章 冰洞 很多年前,有一个鬼市里的女孩看中了他们村的一个小伙儿。 那时候山里人家都穷,经常有年轻男女相中了鬼市里的人家,就跟他们回去过好日子的。 可是这个小伙儿家里有老母亲要照顾,不舍得去,于是那姑娘就跟着他回了他们村里。 就是她说出了鬼市的秘密。 她说他们村是个守陵村,是承了天命的,在一个山谷里头与世隔绝。 平日里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只有每逢七月十四这一天才能自由进出村子。 所以每到这一天,他们都会到村外来办场集市,跟外头交换些物件,也让年轻人相看合适的人家,嫁娶新人进村。 那女孩非常古怪,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白天从不出门。 而且总是偷偷的哭。 起先小伙儿怎么问她都不说原因,后来小伙儿急了,说要是实在舍不得家里,不想同他过了,回去也就罢了,不必日夜啼哭。 那女孩这才告诉他,他们那村子里的人是不能离村的。 他们村子里的人数必须是88个,不能多也不能少,她就这么为了他出来了,一定会遭天谴,估计陪不了他多少日子。 起先小伙儿还不信,没想到两个人才一起过了一个多月,那女孩就突然间消失无踪了。 穆宸觉得这故事挺有意思的,很多传闻其实都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这山林里还真的有哪个名人的大墓。 于是问:“知道那个村子守得是谁的陵吗?” “这就不知道了,村里老辈的人也没说。” 王一贺却一脸不屑的说:“这个不就是那个水没坪村吗? 说是村民人数守恒,必须是88个,有孩子出生或者有人嫁进村里,前后几天就一定有人会死。 可最后被揭秘了,不过是村里人和开发商为了吸引游客造的噱头。” 覃昆一本正经的说:“那角对(绝对)不是一回子事噻。 他们编出锅(个)这样地事情来,说不定就是听了我们村的那个传说,才想出来的哟。” 他说得信誓旦旦,传闻这种事情本就无法论证,大家无意跟他计较真假,权当是个故事听了。 …… 第二天醒来,是个浓雾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脂香,远处的山林被笼罩在雾霭里,远看像云深不知处的仙境一般。 收拾起行囊,再度走进密林,便是与昨日完全不同的景象了。 树林里也弥漫着浓浓的雾气,空气格外潮湿,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走到深处,参天的古树完全遮蔽了阳光,竟跟夜里一样黑,大家只能带上头灯照明。 “冒得(没)事滴,”覃昆安慰大家道:“这不是瘴气来的,就只是雾气而已。” 没过多久就下起雨来。 还越下越大,山路本就难走,前后砍不完的枝条荆棘,如今又被雨水迷了眼睛,脚下一片泥泞,真正是举步维艰。 走了两三个小时,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这时候既怕因为能见度太低而迷失了方向,又怕遇到山石崩塌或者踩进天坑之类的情况。 覃昆本打算找个他熟悉的山洞避雨,可走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迷了路。 王一哲拿出指北针,竟是失灵的。 虽有些不安,但毕竟除了穆宸,其它都是户外经验丰富的人,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慌乱。 于是他们开始在树上绑上标记,尽量直线前行,到了有石壁的地方就紧贴着岩石走。 算是运气不错,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个洞穴避雨。 大家啃了点干粮,洞外暴雨连天,手机也没有信号,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情况虽还没糟到有危险的地步,但大家都知道,被大雨困在神农架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个问题,就是这山洞里越等越冷。 七月份,神农架白天的温度大概在二十几度,下雨会凉一点,但这洞里绝不是差个几度的问题。 他们身上都披着雨衣,又厚又闷,可才进来没多久,就已经冷得蜷起了身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山洞特别冷啊?”王一哲问大家。 “是啊……怎么这么冷。” 陈平紧抱着双臂,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总不会是进了神农架冰洞了吧。” “冒得扩能(不可能),冰洞是在宋洛乡,离这地方百把公里噻。” 覃昆嘴上说得肯定,可心里也犯嘀咕。 他们所在的岩洞不大,最里面有一个狭小的洞穴,一阵阵的寒气就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王一哲盯着那洞穴看了半天,试探着问穆宸。 他胆子大,好奇心又特别重,心里早就跃跃欲试了。不过这次是他叫穆宸跟他们一起来的,穆宸是新手,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 穆宸没犹豫,淡然的说了句“行”。 倒是覃昆急了,连声说不熟悉的洞子千万莫进去。 王一哲瞅了他一眼: “行,那昆哥你和穆宸在这里等着,我们几个进去看看。” 穆宸浅笑着说: “我没事,还是和你们一起进去吧,这里这么冷,跟你们去活动活动说不定还暖和点。” 王一哲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见大家全都要进洞,覃昆最后也满不情愿的决定跟他们一起去。 他寻思着,这几个人看上去都挺专业的,带的装备也齐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跟他们进去好过他一个人等在这乌漆嘛黑的洞子口。 洞穴又小又深,基本上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呈向下倾斜的趋势。 本来他们还在担心,没人进过的山洞里,空气会不会有问题,没走几步就发现,这洞穴的地面明显有人为开凿过的痕迹。 洞穴里七拐八绕的,地势高低不平,好在没有岔口,只是越往里走越觉得冷。 “这也太冷了……”陈平直哆嗦,“难不成我们真进了冰洞了?你们说我们这一路走下去,出口不会就是宋洛乡那个冰洞吧?” “扯什么哪?没听人说差百八十公里吗?你当我们是进了时空隧道那?”曹贺“咯咯”笑着,能听到他牙齿打颤时声音。 “那你说怎么这么冷?” “这么大个神农架,就不能有第二个冰洞啦? 说不定呐,我们一不小心就成了洞穴发现者了。 哎,快看,前面好像变宽了。” 王一哲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家顺着头灯的光亮往前看,果然岩洞变宽了许多。 第11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是一个足有几百平米的大洞穴,令人震惊的是,这里好像还真是个冰洞! 很多根粗大的冰柱拔地而起。 大家兴奋不已,覃昆惊得脸色都变了,一个劲的说“冒得扩能”。 他们在冰洞里转了一圈,竟然发现在一个角落里有堆包着棉布的木条,看着像是用来做火把的。 曹贺捡起一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把轻而易举就被点燃了,肯定不是放了许多年的东西。 真是越来越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冰洞里,竟然会有人迹。 当地人为什么要隐藏这个洞穴,不让外界知道呢? 王一哲跟陈平也各自捡起根火把点上。 覃昆铁着脸,拼命劝说大家赶快出洞,啰嗦着叫大家千万别乱碰里面的东西,不吉利! 王一哲他们压根儿不理会他,只有穆宸安抚了他几句。 穆宸也没捡火把,他倒不是因为怕不吉利,只是觉得别人留着的东西应该会有用,拿太多不大好。 话说回来,虽然发现冰洞这件事情让人惊喜,但这洞里实在是太冷了。 大家纷纷拿出防风衣穿上,再把雨衣套在外面,还是瑟瑟发抖。 冰洞里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洞穴以外,还有另一个口子。 所以接下来他们要决定的,就是要回头或者继续往前走 结局毫无悬念,四票对一票,覃昆气得直跳脚,可也拿他们几个没办法。 进了另一头的石洞,走了没多久就又出现了让大家瞠目结舌的场景。 石洞外是一个大约四五米宽,十几米长的大岩洞,另一端也有一个拱门大小的小石洞,只不过中间是断崖,连接两端的只有一顶老旧的木板桥。 陈平捡起一块石头抛进谷里,用了5、6秒的时间才落到谷底,也就是说这洞谷起码得有个100多米深。 这在惊诧之余就让他们犯难了,就此折返吧难免不甘心,可再往前走,别的风险不说,木桥的安全也没保障,谁知道是什么年代建的玩意儿。 可他们年轻,血气方刚,哪有知难而退的道理,更何况这时候已经四点多了,估计晚上得在洞里过夜,所以最后大家决定不如过桥去看看。安全起见,可以先在石壁上钉上岩钉,绑上绳索后再过桥。 覃昆在一旁大口抽着烟,脸色从绿到黑,他不再说话,反正说什么人家也权当没听见,要么就是客气的说句“昆哥要不你先回洞口等我们”之类的话来敷衍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该接这要命的单子。 王一哲小心翼翼的踏在木板上,原本都做好了玩蹦极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竟十分顺利的过了桥。 他在另一侧的岩壁上也打上岩钉,然后把绳子抛到对岸,这样就做好了万全的保障工作。 很快所有人都平稳走过木桥,那木桥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牢固。 他们把攀岩绳留在原地,以便回程时使用,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钻进石洞里。 离开冰洞以后,温度就一直在回暖,这会儿已经开始感到闷热,大家纷纷脱下雨衣。 石洞看起来曲折绵长,走了一会儿就又累又饿,于是他们把火把堆在地上,坐下来吃东西稍作休息。 …… 穆宸打了个盹,睁开眼看到大家竟都睡着了。 看了下时间,刚过五点,他把同伴们叫起来。 大家想着反正是要在洞里过夜了,不如再往前走一点探探情况。 不曾想没走几步,就在前方看到了日光。 很快走到洞口,外头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 这个洞口似乎处于崖壁之上,远处可见群山环绕,满目叠翠。 本以为洞外不会有路,没想到一出洞就赫然看到一条人工搭建的木道,一路沿着崖壁向下延伸,崖底的山谷里竟然是个村落。 大家一阵雀跃,覃昆也终于整个人松快下来。 他们又在崖壁上打上岩钉以策安全,然后顺着木道下到谷底。 谷底是一片小树林,穿过林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的梯田、潺潺的溪流和远处一栋栋木结构的吊脚楼。 “这是………什么地方?”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王一哲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导航确认他们所在的位置,可是手机上还是一格信号都没有。 要说大山里没信号也是正常的,但这山谷里明明有个村子都不建个信号塔就比较奇怪了。 “你们说,我们不会真找到个世外桃源吧?”曹贺停下脚步,神往的说道。 王一哲狡黠一笑:“有可能。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就是陶渊明去的那个世外桃源,其实就是个鬼村!” 覃昆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一听到“鬼村”两个字,就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东张西望,嘴里默念着“神仙保佑”之类的话。 穆宸他们嬉笑推搡着往村子里走去了。 还没进村就见着一位穿着土家族服装的大爷,正赶着牛在村道上走,王一哲立刻迎了上去。 “大爷,请问你们这里是什么村呀?哪里有民宿或者饭店?” 冒雨走了几个钟头,又穿着雨衣在冰洞里捂了几个钟头,身上雨水混着汗水,湿了干,干了湿,又粘又臭。 现在他们最想要的就是赶紧洗个澡然后好好吃上一顿。 大爷惊讶的看着他们,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里是乌彭岭,你们要找地方歇脚就跟我来吧。” 大伙儿跟着大爷一起进了村,村里竟没有水泥路,村道是青石砖铺的,小岔路都是些泥路子,房屋是地道的土家吊脚楼,看起来还真的是个相当原始的村落。 王一哲忍不住问道:“大爷,你们这村难道都没通公路吗?” 大爷在前面领路,没有回头,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是怎么进的村呀?” 王一哲回答说,他们是从有木道的那个崖洞里下来的。 大爷听了没有支声。 “大爷,您贵姓?”穆宸礼貌的问道。 “我姓彭,我们这个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个姓。” 他们一路上遇见了好几个穿土家族服饰的村民,见了他们就都停下手里的活,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表情木木的,多少有几分古怪。 第12章 村里的禁地 彭大爷走到一栋木楼前,拴好牛,然后把他们领进屋里。 看这房子不是民宿也不是饭店,只是户普通的村里人家。 一位大娘从里屋出来,也木木的盯着他们看了许久。 “这里是我家。”彭大爷开口说道,语气淡淡的,“我们村里没有客栈也没有饭馆,就委屈各位先在我这儿住下吧。” “彭大爷……这怎么好意思呢?”穆宸忙说。 “没事,你们先坐,我让我婆娘给各位准备点吃的去。”彭大爷说完就跟大娘进了里间,留下他们在堂屋里面面相觑。 彭大爷的态度完全算不上殷勤,甚至有几分寡淡,可却不容分说的把他们留在了自己家里,想来是个不善表达的人。 不一会儿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端出稀粥、三鲜豆皮还有热干面。 女孩长得很灵秀,脸颊有两颗酒窝,偷瞄他们的时候正好跟穆宸四目相对,她娇羞的笑了笑就回了里屋。 两天下来,他们几个热乎的东西只吃过泡面,见了这些便也顾不了别的,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大娘进了后厨就没再出来,彭大爷坐在边上陪着他们,却不怎么吃,只一个劲儿的抽着烟斗。 外头天还没黑,坐在竹楼里吃饭很敞亮。 穆宸留意到彭大爷家里没有电灯,他仔细在屋里头看了圈,发现真的一样电器都没有。 他吃惊的问:“彭大爷,你们村不会没有通电吧?” 彭大爷眉头轻皱:“什么?” “电灯。”穆宸指了指天花板。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四处张望起来。 “哎!真的哎!彭大爷,你们家都没装灯的呀!” “到了我们村不像在外头,你们别介意。”彭大爷脸硬硬的,语气清冷,“对了,你们该是走了很久才进的村子吧?” 穆宸觉得是自己问得唐突了,有心转开话题,赶紧点头答道:“是的,我们今天一早就从房界娅出发了。” 彭大爷站起来:“我去给你们收拾地方睡觉,你们吃完早点休息吧。” 穆宸忙说他们带了帐篷的,不用麻烦,可彭大爷态度十分坚决。 一来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二来虽说彭大爷家条件简陋,但怎么都比睡帐篷来的舒服通气,大家也就没有多做坚持。 没想到村子里连自来水也没通,大家只能草草用缸里的冷水冲了个凉。 大概是夏天的缘故,快9点了天还不见黑。 吊脚楼的槛窗没有玻璃,正对着池塘和八卦田,通透开阔凉风习习,没过多久大家就都沉沉睡去了。 …… 睡梦中穆宸只觉得胸口十分压抑,睁开眼,发现竟然身处在阴冷的山洞里。 他迷迷糊糊,手里举着火把,眼前的景象朦胧不清,隐约间在前方……似乎摆着个巨大的东西,仔细看竟然是一副船棺。 他慢慢走过去,借着火光,看到船棺里躺着一个人,看身型应该是个男的,玉冠束发,一身藏青色宽袖长袍,侧身曲膝而卧。 穆宸心生好奇,举起火把,探身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赫然见到的却是一张黑褐色木雕面具,目似铜铃,口生獠牙,一道道木纹犹如觳皱。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宇宙之内强者即为道!” 他惊骇不已,睁眼原来是一场梦…… 天是亮的,同伴们一个个在竹楼里睡得正酣。 他揉揉眼,拿起手机一看,刚过3点,不禁一个激灵坐起来,睡意全无。 三点……白天?怎么可能睡了这么久?睡下去的时候才九点多,他估算了一下,他们这一觉竟然睡了十七八个小时。 他连忙叫醒其他人,大家都很吃惊,没想到全都睡了这么久还有些睡不醒。 关键是这个时候起来,恐怕今天也来不及出谷了。 最后大家决定索性再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离开。 见他们起来了,大爷叫了昨天上菜的女孩出来,说她叫阿桑,可以带客人们到处去看看。 女孩大大的眼睛,穿着一身绀青色的衣裙,上面绣着鲜艳的土家民俗花纹,垂着长辫戴着方花巾。 听说有美女陪同,大家自是欣然接受。 天气还是很阴沉,没有太阳,不过山谷里温度适宜,步行非常舒适。 村子的外围是一圈农田,西北角有一个大池塘,中间一排排吊脚楼建的非常规整,像是仔细规划的,村屋间有四通八达的小路相连,可以通往村子中心的小广场。 广场的大小足以容纳百来个人,正中央是个二十几平米的四方平台。 “这里是我们祭祀的地方。”阿桑指着平台说,“平日里的节庆,红事、白事都在这里做。今天晚上欢迎你们进村,也在这里摆宴。” 王一哲笑得灿烂:“这也太客气了吧……怎么好意思。” 阿桑偷眼看向穆辰,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村里好久没新人进来了。” 继而她的目光又变得黯淡起来:“只是你们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个人,不知道会轮到谁走了……” “什么意思?”王一哲不解的问。 阿桑轻叹一口气:“没什么,你们晚些时候就会知道了。” 大伙儿越发好奇,可怎么问她都不肯把话说清楚。 穆辰看到祭台上有块木头盖板,用铁链锁着,于是问道:“这下面是干嘛用的?” 阿桑一本正经的说:“这里面是我们村的禁地,你们以后可千万别进去,进去是要受罚的。” 王一哲“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心想这个小姑娘真是单纯可爱,他们明天就走了,哪来的以后。 不过这个村子还真挺特别,竟然还设了个禁地,搞得跟拍电影似的。 他笑着问:“这禁地里是藏了什么宝贝吗?” 阿桑摇摇头:“那可不能告诉你。” 王一哲故意逗她:“你是不知道吧?既然是禁地,你肯定也没进去过。” 阿桑甚为自得的说:“我当然能进去,我阿爷可是村里的大梯玛。” “大梯玛是什么意思?” “大梯玛就是大巫师呀。”阿桑答道。 第13章 欢迎宴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有个禁地,还是个只有巫师家族才能进去的禁地,听着更让人觉得这里神秘有趣。 王一哲故意用不屑的口吻对着穆宸说:“我还真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呢,小姑娘都能进去的,还算什么禁地?大概就是用来唬我们外人的吧!” 穆辰知道他又耍鬼心眼,憋笑瞪了他一眼。 阿桑着急解释道:“不是唬你们,这个地方真的是所有人都不让进的,我能进去是因为……是因为阿爷吩咐我进去做事的。 再说你们也不算什么外人……有些事情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穆辰皱了皱眉,他隐隐觉得阿桑的话听着怪,不知怎么的让人有些不安。 可王一哲只觉得阿桑十分好玩,又对那“禁地”好奇,于是一个劲的追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就是……晚些时候。你们自己去问阿爷好了。” “你进去都做些什么?” “这……不能说。” “都说不把我们当外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阿桑被问得烦了,急得跳脚:“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阿爷会告诉你们,干嘛非要问我?” …… 逛完一圈回到家里,没歇多久,阿桑就来喊他们一起去参加村里的宴会。 她换了身衣服,头上戴起了银帽,一看就是非常隆重的装束。 再次来到广场,那里已经摆满了桌椅板凳,一些女人正忙着端来菜肴和碗筷。 没过多久就聚满了人,宴席热闹非常,觥筹交错。 大爷果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物,村民们都对他尊敬有加,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大家对穆宸他们也格外殷勤,排着队过来敬酒。 这时候大概7点多钟,天色暗下来,广场上点起篝火,大爷换上一身梯玛祭祀穿的服装,带上面具,领着十几个人在平台上跳起傩舞,别看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身姿仍是十分矫健。 不知是不是米酒的后劲大,看着篝火和舞动的人群,穆辰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好像眼前的景象都在晃动。 村民们开始围着祭台跳舞,同伴们陆续被拉进圈子里,阿桑走到穆辰身边向他伸出手,她腼腆的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喝多了。” 穆辰话还没说完,就被拉了起来,阿桑带着他挤进人群里,跟大家一起围着祭台转圈、拍手、摆动…… 耳边是喧闹的锣鼓声和村民们的歌声,篝火越烧越旺,火星在黑暗里跳耀,气氛很是热烈。 他看到同伴们都在跳舞,和村里的女孩们手拉着手,似乎都很开心。 他也觉得很好,只是越来越晕眩,甚至有些透不过气。 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天已经完全黑了,空中挂着一轮红色的圆月。 红色的圆月……他疑惑的望着天空,隐约看到天上还有繁星点点,仿佛连成很多副图案,围绕在血月周围……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篝火,那跳跃的火焰里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似曾相识……他惊讶的盯着火光,看到火光里飘舞的长发和黝黑的面具…… 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扑向前方,一个娇小的身体撞进他怀里。 一股淡淡的异香扑鼻而来,他摇晃着直起身体,正好贴着阿桑的脸,她粉嫩的脸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好看。 穆辰后退几步,连声说着对不起,阿桑娇俏的笑着,上前拉起他的手:“你醉啦?我陪你回去。” 头脑有些迷乱,穆辰觉得似乎不妥当,但此刻确实晕的厉害,像是喝醉了。 他被阿桑拉着走出人群,回到家,进了房间,躺倒在床上。 他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个小小的身体依偎进自己怀里,脑海里朦朦胧胧的浮现出一张脸,冷傲美丽的脸……孟潇潇? 又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 穆辰猛的睁开眼,一股脑坐起来,瞬间清醒了七八分。 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阿桑低垂的眼眸,含笑的双唇。 “对不起……”他急切的推开阿桑,身体往后挪了挪。 阿桑愣了会儿,声音有些哽咽:“你不喜欢我?” “不是!”穆辰既尴尬又羞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只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这样对你不好。” 阿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们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我们这个村子,能进来的都是有缘分的人,可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穆辰眉头紧蹙,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是从一个冰洞里过来的,山崖上还有条木道,为什么会出不去?” “那条道以前每年的七月半会出现一次,平时要找也是找不到的。 本来很多年前开始,那条路就不再出现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从那里过来。” 她的话让穆辰想起覃昆讲过的鬼市,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急匆匆跳下床,想着不管是真是假,都先找着王一哲他们再说。 “等等!”身后阿桑的声音有点凄婉,“你可能不信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你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没有变成我们村子里的人,就会死的。”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了:“我不想你死……今天对你的同伴们来说也很重要,你还是别去打扰他们的好。” 穆辰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急迫的冲出房间,朝着广场的方向跑去。 他回想着进村后发生的点点滴滴,的确都很怪异。 他抬起头,此刻看不见星辰,只有一轮血红的圆月悬在空中。 没有月全食为什么会出现血月? 而且,按农历来算现在也已经是七月下旬,正值下弦月,也不该是月圆的时候呀。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不对! 第14章 出不去了 穆宸回到广场,人已经少了许多,远远看到王一哲正要跟一个女孩离开,他冲上前拉起王一哲就走。 “你干什么?”王一哲愠怒的冲他喊了一句,穆辰也不辩解,只拖着他在广场上到处寻找。 王一哲似乎清醒了几分,他知道穆辰不是胡来的人,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便知道有事发生。 他们找了一圈没找到其它人,回到房间里意外的发现覃昆一个人睡在床上。 穆辰上前把他摇醒,问:“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曹贺和陈平呢?他们没跟你一起回来?” 覃昆睡眼惺忪的摸了把脸:“我一锅(个)人回来滴噻,莫看到他们。” 穆辰在床边坐下,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现在还不能确定阿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万一是真的……曹贺和陈平会有危险吗?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和王一哲、覃昆又会怎样? 还有就是阿桑说的变成他们村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王一哲见他这般紧张十分奇怪:“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我这不就是多喝了点酒吗,还没乱性呢。” 穆辰冷静的把阿桑跟他说的话跟两人重复了一遍,至于投怀送抱的事情倒是没提,一个大男人,怎么都不能口舌招摇去下一个姑娘的面子。 王一哲挠着头,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他不明白穆辰这么聪明的头脑,怎么小姑娘的几句话就当真啦? “这……你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吗?这么玄乎,说不定人家跟你开玩笑呢。” 穆辰把王一哲拉到窗边,指着天上说:“你过来看。” 王一哲朝天上看了一会儿,看到鲜红的圆月,回想起穆辰的话,终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艹,这是拍僵尸片哪?” 覃昆将信将疑的从床上爬起来,也探头往窗外看,嘴里嘀咕着:“看啥子呦?这月亮为啥子这么红的噻?” 穆辰和王一哲交换了一下眼神,“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来的那个山洞。” 的确,这个时候好像也做不了什么,想知道阿桑说的是不是真的,明天去看了自然就能明了。 只是不知道曹贺和张平现在怎么样了。 覃昆对目前的状况有点迷糊,只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又碎碎念了半天,絮叨着不该进洞之类的话。 其实他今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刚才在广场上,眼见着穆宸他们一个个的被女孩子拉了去跳舞,偏自己硬挤进去也没人搭理。 其实这事儿也不奇怪,穆辰自不用说,高挑俊逸,王一哲他们三个虽不及他,也都是阳光健硕的大男孩。 反观覃昆,三十好几的人了,瘦小干瘪,自家村里都没人看得上的,到了这里自然也是不受待见。 他一个人坐了半天冷板凳,所以才早早回屋睡觉来了。 曹贺张平一夜未归,穆辰和王一哲则是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他们就等不住了,决定先去探路。 按着来时的方向经过田地,穿过树林,眼前确是山崖绝壁,然而沿着石壁走了许久都没见有木道,抬头看也找不着崖洞。 两人越来越心慌,但实在找不着来时的栈道,也只能先回村去找着曹贺和张平再做打算。 没想到回到彭大爷家里,他们两人正跟覃昆一起坐在堂屋里吃早饭,看上去神态举止都没有异常。 见大爷一家人都不在,王一哲赶紧小声问道:“你们昨天一个晚上去哪里了?” 那两人相视而笑,过了一会儿,略带羞涩的答道:“我们今天要成亲了,你们也抓紧些吧。” 覃昆“噗”的喷出一大口米粥。 穆辰、王一哲也怔住了。 “你们疯啦?”王一哲嗔怒的说道,“是魔怔了还是被下了药了? 这个村子太诡异了,我们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来的那个山洞,栈道也没了!吃完饭咱们赶紧去找出村的路,一刻都别停留了。” 曹贺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兄弟,咱们是回不去的,到了这份上也没办法了,快点找个看的上的姑娘成亲吧,别耽误了时间。” 他的话竟跟阿桑的不谋而合,穆辰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阵阵的冰凉从头顶窜到了脚心。 王一哲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 村里头两户人家开始筹备喜事,整个村的人都忙碌起来,曹贺和张平也没闲着,一早就换上了土家族的衣裳。 穆宸和王一哲是劝不住也拦不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覃昆是个痴愣的,竟还在边上傻乐呵,但时而又责怪起他们耽误他回家,吵着要加费用。 穆宸、王一哲已经是心乱如麻,哪里有功夫跟他计较这些,答应出去便加钱给他,可心里却在暗暗担忧还有没有那一日。 他们不敢耽搁,见劝不动那两人,只能先跑去找出路,可是围着山谷走了一整圈,确实是一条出村的路都没找着。 幸好,登山包里还有攀岩的装备,只是穆宸没有户外攀岩的经验,这让王一哲有些不放心。 另外那两个不愿走的人可绑不出去。 还有覃昆,显然是个榆木脑袋,这会儿真是想到他就让人头疼。 带覃昆攀岩风险太高,想必他也不敢,只会在边上叨叨。 告诉他计划反而会坏事,两人决定倒不如暂时把他留在这里,等出去后再找人来这里接他和曹贺、张平。 一来二去的就到了下午,这个时候攀岩出村已太晚,看来只能再留一晚,明天天亮出发。 村子里比上午更加喧闹得厉害,一头锣鼓朝天的,另一头却吹起了唢呐,还有哀哭声传出来。 回到彭大爷家,正好遇到阿桑,阿桑脸一红,掉头就走,被王一哲叫住:“阿桑,这办喜事怎么还有吹唢呐跟哭丧的呀?也是你们这儿的风俗?” 阿桑停下脚步,低着头答道:“那是办丧事的声音。” 王一哲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巧……” 阿桑摇头道:“不是巧,本就是这样的,村里多了两个新人,自然有两个人要走的。” 穆宸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抬起脸看她。 阿桑偷瞄了他一眼,轻咬着嘴唇说:“你们也快些找户人家吧,如果过了三天还没在这里成家落户,就留不住了。” 说完便小跑着出了门,留下穆宸跟王一哲两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穆宸回忆起覃昆同他们讲过的鬼市,那个传闻中的村落跟这里实在是太像了! 人数守恒,还有与世隔绝。 依稀记得,他说过那是一个守墓村,可倒是从来没听这个村的人提及这里是什么守墓村。 而且先前为了寻找出口,村里村外的都走遍了,也没瞧见有什么大型墓葬。 墓葬……穆宸突然想到,别说古墓了,这村子里根本连一块墓地也没有。 可这四周都是悬崖绝壁,那去世的村民都葬到哪里去了? 第15章 陵墓在哪里 村里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最让人无法接受的,还是要眼看着同伴在这里“成亲”。 也算是奇景了,村子里一头办着喜宴,一头办着丧仪,广场上梯玛在祭祀鬼神,整个村子鼓乐喧天。 莫名其妙吃了顿喜宴,村民们都聚在广场上载歌载舞,曹贺跟张平看着已然跟村里人没有区别了,喜气洋洋的搂着各自的新娘。 覃昆又嬉皮笑脸的碰了几处钉子,一个人坐着喝闷酒。 有好几个姑娘过来给穆宸和王一哲敬酒都被他们婉拒了。 王一哲看到阿桑一直在不远处朝他们这边偷望。 虽然他平时粗枝大叶的,但想到昨天的情形还有穆宸阿桑两人今天的态度也猜到了七八分。 看起来阿桑应该是对穆宸有意思,他寻思着或许能从她那里问出点端倪来。 他朝穆宸递了个眼色:“阿桑在那里,我们过去找她聊聊。” “啊?”穆宸迟疑的看着他。 “怕什么呀,又不会吃了你。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总得找个人问问吧。” 穆宸心想也确实只能找阿桑了解些情况,虽说决定明天攀岩离开,但这村子事事透着诡异,行不行的通还是未知。 再者即便顺利出去了,以后还要来救曹贺他们,知己知彼总是好的。 他跟着王一哲走到阿桑面前,多少还是觉得尴尬。阿桑见他们过来找她,虽面带羞涩,但明显还是欢喜的。 王一哲把她拉到一边,直截了当的说道:“阿桑,我们被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定清楚,不如都跟我们说说吧,我们也好做打算。”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朝穆宸看了一眼。 阿桑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本来也不是要有意要瞒你们什么,只是怕说不清楚,反倒吓着你们,接受不了误了时辰。不如这样,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告诉你们就是了。” 阿桑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这么说应该不是村里人有意想要对他们做什么。 王一哲朝周围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后,小声问:“你知道出村的路吗?” 阿桑摇摇头:“没有路的,不仅你们出不去,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的。” “为什么进村的路会凭空消失呢?” 这个问题似乎就把阿桑难住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皱着眉头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想是为了让你们进来吧。” 王一哲指着乐不思蜀的曹贺、张平问:“那为什么他们俩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成亲?” 每次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王一哲总觉得特别别扭。 阿桑的脸颊泛起红晕,轻笑着答道:“这……他们都跟村里的阿姐好上了,自然是要留在这里成亲的呀。” 王一哲快气炸了,看阿桑的样子明明在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问题,不像是装傻充愣,可答了都跟没答一样。 穆辰在一旁听着,直觉是不是他们提问的方向不对。 “你们村是个守墓村吗?” 王一哲惊讶的回头看他。 “是啊,你怎么知道!”阿桑似乎也有些吃惊,“一般刚到这里的新人都不晓得的。” 穆宸笑了笑,继续说道: “今天我们在村子周围逛了一大圈,都没见到哪里有大墓。而且今天做丧仪的那两户人家也没看到他们出殡,不知道你们这儿是什么葬俗,墓地在哪里呀?” 王一哲越发不解,但他知道穆宸素来心思缜密,这么问必定有他的理由,于是也静静的等候着阿桑的回答。 阿桑睫毛闪动几下,笑着说:“这儿一整个不就是陵墓吗?还要去哪里找?” 看着她浅露的酒窝,纯纯的笑容,穆宸和王一哲顿觉汗毛倒立,一身的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阵子他俩才缓过神来。 穆宸稳了稳情绪,“这里是谁的陵墓?” 阿桑不假思索的答道:“巫彭大人。” 王一哲有些凌乱,阿桑的话好像有点不着边际,可听着又觉得瘆人,真不知道该不该信。 但穆宸对“巫彭”这个词并不陌生,他学的是宗教哲学,对中国古代神话有些研究。 他记得《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记载:“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这巫彭应该指的就是上古十巫中的一个。 “那巫彭大人在哪里?”穆宸试探着问,其实他自己都觉得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直觉这可能就是这个村子的核心所在。 现在想来这个村子的真名或许该是“巫彭陵”这三个字,当初彭大爷说的时候,他们没往这几个字上去想而已。 阿桑看似为难,纠结了半晌,最终敌不过穆宸殷切的目光,答道:“巫彭大人在禁地里。” 原来禁地就是陵墓的位置! “那你平时去禁地是为了……” “服侍巫彭大人的饮食起居。” 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真是越问越让人如坠迷雾,“巫彭大人”的陵墓里头住着的是个活人? 如果不是他们出不了村这么邪门的实际情况摆在面前,王一哲真不知道是阿桑的脑子进水了还是自己已经疯了。 穆宸想起另一个让他困惑的事情:“为什么村里来了新人就要有村民去世?村子里总共多少人,是88个吗?” “不是,是95个,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要守,时间久了自然要有新的人来替换。” 穆宸有些无语,发现这个村子似乎对生死的概念都是混乱的。 “那么那些去世的村民们也在禁地吗?” 阿桑似乎很不能理解他的这个问题,她眼巴巴是望着穆宸,“去世的村民?当然不在禁地。” “那他们在哪里?” “去世了自然就消失了啊,还要在哪里?”阿桑微微歪着头,一脸迷茫。 穆宸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这一连串的答案,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 第16章 最后期限 夜里,穆宸和王一哲躺在床上,虽然已经十分疲倦,却还是难以入睡。 “你问阿桑那么多关于墓地的事情,是觉得跟我们被困在这里有关系?”王一哲问。 “我也不确定,但我想这个村子这么诡异总有它的根源吧。”穆宸双手枕在头下,呼出一口气,别过脸望向窗外,空中依旧挂着一轮滚圆的血月,万里无云。 似乎这里的白天也是,每日都一样,阴霾低沉,从未出过太阳。 还有一件事也挺奇怪的,那就是他们来的第一天,睡着前都快九点了,天还是亮的,可接下来这两天,6点左右,天就已经暗了。 他想着自从那次“车祸”之后,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像一件比一件诡异莫测。 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说车祸是真的发生了,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处于生死之间的灵异世界? 他很想把这些告诉王一哲,但是,现在什么都还没明确,说出来除了会让他更加焦虑以外,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明天我们出不去,你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吗?”这个问题王一哲已经憋了很久,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直觉告诉他,出谷不会那么容易。 “我想去禁地看看。”穆宸回答得毫不犹豫,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周围一圈都没有出村的路,在禁地或许也是一种可能。” 王一哲不由得暗暗佩服,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那么沉着冷静。 认识那么多年,除了性子寡淡了些,他好像确实各方面都挺优秀的,尤其是处变不惊这一项。 “老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高二那年春游,沙皮强从山坡上滚下去,所有人都吓坏了,只有你最冷静。你一边让老师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一边让大家脱下校服结在一起,捆腰上把你放下去。咱们张老师当时……” “你说什么?” “我说张老师呀,整个人都懵圈哦,哈哈哈……” “你说高二那年的春游,我们去了哪儿?” “北高峰,还有哪儿?” “那年我们不是去了太子公园吗?” “哪有,那是高三那年去的。唉穆宸,我发现你最近记忆力不行啊!提前阿尔兹海默症了吗?”王一哲取笑道。 穆宸沉默不语,心里却更加跌宕起伏。 他不会记错,高二那年一定是去了太子公园,而且王一哲说的那件事情,在他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 ‘血杉后’的事情也是一样,跟他的记忆有所不同。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切的事情,是否背后都有着某种联系呢? …… 翌日一早他们背上行囊来到崖边,王一哲攀岩是老手,穆宸虽没户外经验,但也在室内学过,在王一哲的帮助下能够稳步向上攀援。 果不其然,要出谷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等他们爬到一半,那崖壁就好像会自然生长一样,再怎么攀爬还是只在半山腰上。 努力了大半日,终是徒劳无果。 接下来便是要谋划如何进入禁地了,相对利好的一点是村民们的生活简单淳朴,基本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穆宸观察了两日,即使晚上有祭祀,到了九点多各家各户的灯火就差不多也都灭了。 难处是,禁地翻盖上那条粗大的铁锁链。 钥匙,阿桑应该是有的,至于怎么弄到手,按照王一哲的说法只能用“美男计”。 但穆宸不愿骗阿桑,不管这个村子有什么鬼怪,阿桑都只是个单纯的女孩。 两害相权,穆宸最终同意把阿桑约出去,王一哲负责去她房间找钥匙。 傍晚,穆宸约阿桑带他出去逛逛,阿桑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门时彭大爷坐在门口抽着烟斗,看向穆宸的目光有些犀利,却也没多说什么。 阿桑走在他身边,看上去很是开心,但穆宸却是心事重重,一路默不作声。 走在池塘边,芦苇低垂,荷叶婷婷,一派恬静的田野风光,只是天色依旧很昏暗,犹如暴雨前夕。 阿桑突然停下脚步回转身。 穆宸险些撞上,也匆匆停下脚步。 见她眉眼含笑,心中自觉愧疚,慌忙避开目光,后退一步。 阿桑的笑容逐渐凝固,她知道穆宸不喜欢她,这是女孩的直觉。 她叹了口气,喜欢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你还是快些找一个喜欢的姑娘吧,今天已经第三天了。”阿桑眼眶红了,她别过脸轻咬着嘴唇。 “第三天?”穆宸向来对数字很敏感,“我们不是已经来了四天了吗?” 阿桑苦涩的笑了笑:“哪里挨得到第四天。你们不是前天一大早来的吗?到今天刚好第三天。” 穆宸心里暗惊,原本以为到这里的时候是傍晚,所以睡醒是下午三点,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们睡了十几个小时。 但如果他们到的时候是早上,反倒说得通了! 难怪那天9点多了天还亮着。 可问题是,如果那时是早上,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又去了哪里? 他把思绪拉回来,目前这并不是问题关键,关键是如果明天之前没有跟村里的姑娘“成亲”,难道真的会死? 回到家里,阿桑就进了房间,再没出来过。 王一哲成功找到了钥匙。穆宸告诉他今天其实是他们到这里的第三天,也就是说,是“不成亲就会死”的最后期限。 说完这个两人就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只是眉间更添了一道愁云。 覃昆一直嚷嚷着要回家。 他们本想告诉他真相,可是一想到他定会大吵大闹,怕他惊扰了村民断了后路,也只好暂且瞒着。 等到十点来钟,两人偷偷溜出大爷家来到广场,整个村子寂静无声,真正是落根针都能听得见。 王一哲掏出钥匙打算开锁,却被穆宸按住。 他双眉紧蹙,面色凝重的说道:“你想好了吗?现在已经十点了,如果阿桑说得是真的,可能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会死。如果你不想……或许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可以找阿桑或者彭大爷帮忙。” 王一哲直视着他反问道:“你怎么选?愿意留在这里吗?” 穆宸坚定的摇了摇头。 王一哲轻叹一口气,继而露出洒脱的笑容:“我也是!所以干就完了,要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不是?” 穆宸会心一笑,松开手,分秒间就听到锁被打开的声音。 第17章 禁地里的男人 盖板下有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从里面透出阴冷的气息。 两人进入甬道,走了三四十米,出现一扇石门,看着确实很像电影里那种大墓的墓门,非常厚重,两个人合力推起来纹丝不动。 穆辰心想阿桑不过一个小姑娘,如果她都能进去,必定是有机关的,可是他们把甬道里摸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像是可以开启石门的东西。 正当无计可施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响动,不一会儿,门上开出一个长方形的孔洞。 “谁在外面?”从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们凑近石门,看到有人正朝着外头张望。 许是他们俩的头灯太过刺眼,那人把手遮在眼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不清里面那人的样貌,但想来就是阿桑口中的“巫彭大人”。 王一哲把头灯的角度往上调了调,问:“你是巫彭大人?” “是啊。”那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趾高气昂。 穆宸有些迟疑的问道:“是这里的村民把你关在里面的吗?” “谁敢关我?”那人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我当然是住在这儿,这里是我的墓室。” 穆宸和王一哲面面相觑,怎么会有人自愿被关在这种地方,还称其为自己的墓室的? 穆宸又问:“你能打开这扇石门吗?” “不能!我不可以出我的墓室,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生气,像是被冒犯了。 可他顿了顿后又说道:“不过我倒是也想出去走走的,不如你们帮我打开这道门。” “你知道从外面怎么开吗?” “不知道,每次都是阿桑开的。”里头的人悻悻的答道。 从跟他的对话里,穆宸猜测他是被村民们软禁在了这里,但他似乎对自己是什么处境浑然不知。 他是被村民们洗脑了吗? 又或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你一直都住在这儿吗?”穆宸问,“我的意思是从来没去过外面?” “外面?没去过。”他的语气从失望转为疑惑,“你们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而且来了这么久也不向我跪拜。” 他说话的姿态傲气十足,可说出来的话却跟个几岁的孩子一样。 穆宸和王一哲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突然听到甬道口传来脚步声。 不由得心里一惊,难道是有人发现他们偷偷来了禁地? 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他们看到了亮光,让他们惊讶的是那并不是火光,明显是手电的光亮。 是曹贺张平来了吗? 一个拿着手电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只是站在背光处,看不清样子。 “是谁?”王一哲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他们面前,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是一个二十多岁男人,穿着件黑色t恤和一条休闲中裤,身高和穆辰差不多但要健硕一些。 他皮肤黝黑,浓眉入鬓,大大的眼睛,看上去阳刚帅气还带着几分痞气。 他用电筒冲着两人晃了晃:“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还不及回答,他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不错,还有气。” 说完径直绕过他们走到石门前。他用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想了一会儿放下手电,两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王一哲靠近穆宸,一手掩着嘴从喉咙里挤出细微的声音:“靠,又来一疯子?” 穆宸默默看着,只见那人手上逐渐形成一股气流,顺着他的手势涌动,隐隐泛着红光。 紧接着,石门缓缓打开了。 王一哲瞠目结舌。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站在门内,双眉微颦的看着他们。 他脸上稚气未脱,看上去非常瘦弱,头发垂到腰间,皮肤白得几乎是透明的。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有点像大爷跳傩舞时的那种长袍,竟然这就是阿桑口中的“是巫彭大人”…… 黝黑男人捡起手电照向石门里,里面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中央有一个四方平台,平台上五条青铜铸成的青龙围绕着一棵青铜树。 是桑木!枝桠上铸有十只金乌,竟然跟三星堆出土的青铜桑树非常相似,这让穆宸大为震惊。 在青铜桑木前是一口巨大的船棺。穆宸觉得这船棺……似乎有些眼熟。 看里头的陈设还真是一个墓室,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孩竟在这种地方住了这么多年。 那个黝黑的男人却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他朝吴鹏打量了一阵,食指指尖摸了摸鼻梁,说:“呦,彭局的卜筮术确实厉害,大巫,你真在这儿啊。” 王一哲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把拉住那人,说道:“高人,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你帮帮我们,带我们一起出去吧。” 那人回头看了眼他和穆辰,用取笑的口吻说:“我说你们哪儿不好去,非闯这儿来。” 又问:“就你们两个吗?” 王一哲答道:“不是,总共五个。” 那人一撇嘴:“这儿的阵法很厉害,我也没把握能破得了。我看你们也没剩多少气了,说实话,我不一定来得及把你们救出去的。” 听他这么说,穆宸和王一哲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的话似乎印证了阿桑三天内必须“成亲”的说法。 王一哲忿忿的说:“这什么鬼村?还非得当这里的上门女婿才能活?” “什么?上门女婿?”男人痞笑着说道:“要真在这地方当了上门女婿,那可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穆宸和王一哲又是一怔:“什么意思?” 那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头的巫彭已经不耐烦了,他横眉怒目,却是一副青涩模样:“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我的墓里来,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黝黑男人回过身满脸堆笑的对着他说:“大巫,我是来接您出去的,只是这八卦阵实在太强了,要不咱们联手试试?” 说完他上前伸手搭住巫彭的肩膀,拉上他就往墓室里走。 巫彭狐疑的看着他,却并不拒绝。 穆宸和王一哲也犹豫着跟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四方的石室,四壁装饰着石雕壁画,刻的都是一些祭祀或者狩猎的场景。 随处可见精致的青铜烛台、器皿和玉石器物。 两人看得愣了神,估计这里头的东西,每一件拿出去都是不得了的文物。 第18章 就是座墓 “你要带我出去?”巫彭将信将疑的问道。 “是啊。”黝黑男人放开他,在墓室里四处查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巫彭像个小孩似的紧跟在他身后,用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说:“大梯玛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哦,是嘛。”男人继续翻找着,心不在焉的问道:“那你想不想出去?” 巫彭思考了一会儿:“想。” 估计是没找着他要找的东西,男人停下来拍掉手上的灰尘,问巫彭:“你的法器放哪儿了,你知道吗?” “什么法器?”巫彭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没事。”男人又环顾了一下墓室,然后看向穆宸他们两个,朝他们招招手。 穆宸和王一哲犹疑的走到他跟前,男人对着他们又是一通比划。 穆宸看到他的掌心又形成一股红色的气流,随着他的手势流转了一阵子,最后竟然钻进了他和王一哲的身体里。 “好了,你们暂时不会有事了。”那人说。 王一哲有些迷惘,眼神中流露出疑虑,但他看穆宸毫不迟疑的向那人道谢,便也跟着说了句“谢谢”。 男人摆手说:“别别,只是暂时没事,等出去了再谢我吧。还有,别叫我高人,怪别扭的,叫我阿焱好了。” 穆宸连忙说道:“我们还有三个同伴,麻烦你也帮帮他们。” “行,去把他们带过来吧。” 穆宸和王一哲想到曹贺跟张平已经“成了亲”,这个时候去怕是不方便。 两人把这事儿跟阿焱说了,阿焱沉默了一小会儿,叹气道:“那把‘没成亲’的那个带过来吧。‘成了亲’的反正也是……救不了了。” 两人听后又惊又急,王一哲转身就要往外跑:“我这就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阿焱却一把拉住他,“你就是叫过来也救不了,反而惊动了这里的村民。” “怎么会……”王一哲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从未想过剧情会有这样的突变。 穆宸也大为震惊,心里涌起一阵悲痛,他非常理解王一哲此刻的心情,他跟他们相交不深,王一哲跟他们却是好几年的感情,虽还不到出生入死的地步,但共同探险历经磨难的这份情谊,也不是普通朋友可以比的。 他把手搭在王一哲的肩上,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阿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臂:“眼下救活人比较重要!你们去把还有一个同伴叫过来吧,只怕再拖下去也要来不及了。” 王一哲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泪水。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覃昆,但也不能罔顾了人家的性命,于是跟穆宸两个匆匆往彭大爷家赶去。 阿焱趁着空档坐下来思考方案,目测这整个地方就是个八卦阵的阵型,此时所在的正是阵眼的位置,看来这阵就是用来封印眼前这位大巫而布的。 他好奇的是,是谁能布下这么强大的阵法。 这陵墓看起来不下几千年了,难道这位大巫已经被困了这么久? 现在最麻烦的是凭他的一己之力根本破不了这个阵,而眼前这位大巫的灵力又被封禁了。 而且即使唤醒他的灵力,合他二人之力也未必破得了这阵。 但怎么样都得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所以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能够唤醒这位大巫的法器。 一般来说,法器总是随葬的,然而翻遍了整个墓室都没找到。 没过多久,穆宸和王一哲就回来了,他们扶着一个十分虚弱的男人。 那人面如土色,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阿焱大师,快救救他!”他们把他放倒,让他仰卧在地上。 男人急促的向外吐着气,却已经没了吸气的动作。 阿焱蹲下查看了一番,无奈的摇头说:“来不及了,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及你们,熬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穆宸和王一哲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恐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覃昆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很快就完全停止了。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在他停止呼吸后不久,身体就化作粒粒尘埃,消散在空气里。 两人呆愣的站在原地,即便之前就想过自己可能难逃一劫,也没有过这种与死亡擦肩的感受。 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处在死亡边缘。 “为什么会这样?”王一哲不受控的颤栗起来。 边上的巫彭倒很淡然,像是看戏,只探头好奇的问道:“他死了?” 阿焱本不想同他们说得太多,怕他们听了太过害怕,影响到他做事,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思忖着恐怕还不如讲清楚些来的好。 他让巫彭等在墓室里,答应他晚些时候会带他出去,又叮嘱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们来过。 巫彭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三人回到广场上。 “你们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里其实是一座大墓。”阿焱用比较严肃的语气说道,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说,“我说的不是下面,而是这整个村子,就是用来封印下面那个大巫的。” 穆宸没觉得那么意外,这事阿桑提到过,只是现在这个概念可能会更清晰一些。 王一哲面无表情。 穆宸不自觉的抬头望向空中的血月,隐约间又看到了那些围绕在它周围的星辰。 他淡淡的问阿焱:“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在这座墓里活了几千年了?” 答案如果是肯定的,毫无疑问是最最离奇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对穆宸来说,好像这些都不会让他有更加惊讶的感觉了。 阿焱摸了摸鼻梁,笑着说:“不算,但他多少算是个活人吧,而且应该是这里除我们三个以外唯一还活着的人了。” 夜里吹来的风有些凉,穆宸微微蜷起身体。 第19章 老友重逢 见穆宸和王一哲沉默不语,阿焱继续说道:“其它村民都是守墓的灵体,就是他们形成了封印这座古墓的阵法。 有生必有灭,灵体也是一样,能量耗尽就会湮灭。 所以像你们这样闯进墓里的人,如果被接受就会变成延续封印力量的灵体,不被接受的,就会跟你们那个朋友一样消失。” “所以无论被不被接受都是死?”王一哲冷笑着问。 “是,只不过被接受,自己会觉得像是在这个灵界里继续生活一样。”继而阿焱半开玩笑的感慨道,“唉,其实在这里无忧无虑的,好像也挺不错。” 感慨完,又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们两个,“老实说你们俩的灵力很好,长得也不赖,怎么这里的收人标准这么高的吗?” 两人此时哪有心情同他玩笑,王一哲正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里;穆宸也是心绪烦杂,但至少谜团慢慢都被解开了,要死也能当个明白鬼。 他问:“那天上的血月和它周围的那些星星也都不是真实的吗?” 阿焱露出非常诧异的表情:“你能看见那些星星?” 穆宸点点头。 阿焱一下子窜到穆宸面前,激动的问:“清楚吗?” 穆宸仰头仔细看了会儿,犹豫的答道:“有点暗淡……” 阿焱不由分说的拉他走到泥地里,捡起一根木枝递给他:“太好了,把能看见的全部都画给我!” 穆宸疑惑的接过木枝,依样画下所有他能看见的星辰,总共九十五颗。 阿焱在星辰间连上线,显现出一幅星宿八卦图。 阿焱先是呆呆的盯着图看,一两分钟后开心得跳了起来。 他本来还想着合他们两人的所见,或许能多拼凑一些阵型出来。 没想到穆宸一个人竟然就画出了整个阵的布局! 他扔下木棍,拍掉手上的土,冲着穆宸笑道:“可以啊,兄弟!有了这个,如果再能唤醒下面那个大巫,我们就有机会出去了!” 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只是唤醒大巫的法器还没有被找到。 他向穆宸询问了一些村子里的情况,决定等天亮后找彭大爷试探一下,或许能有线索。 穆宸和王一哲不想再回彭大爷家,三人靠在广场上小憩等待天亮。 穆宸突然想起消失的那半天时间,于是向阿焱询问。 阿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其实没少,进了古墓后,身体沉睡,意识就进入了这灵界。 这里跟外面的世界不一样,日夜是颠倒的,所以你们才会认为是在白天进的村子。 同样,这里的阴阳也跟外面相反,白天阴气重,反倒夜晚阳气重。所以我们要破阵最好是在晚上。” 说完这些,阿焱几乎是转了个身就睡着了,可穆宸和王一哲心里头都是愁云惨雾的,整宿没有合眼。 天一亮,他们就一起回到彭大爷家,大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不知是因为又来了新人,还是因为穆宸他们两个竟没有像彭昆那样消失。 阿桑端来早饭,见了穆宸又惊又喜,只是碍于大爷在不敢多讲话,很快退了出去。 大爷陪在旁边看他们吃早餐,自己面无表情的抽着烟袋,依旧罕言寡语。 穆宸和王一哲想到阿焱说的话,便什么都吃不进去了。 倒是阿焱自己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问道:“大爷,你们这儿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村子,有个千八百年历史了吧?” 大爷淡淡的答道:“该是有的。” 阿焱故意用不经意的语气接着问:“那给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迁到这儿来的呗。我是个作家,出来玩是为了收集创作素材,你们这里的故事肯定精彩。” 穆宸偷偷瞄了阿焱一眼,暗自惊叹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仅表现的如此自如,编瞎话还不眨眼。 彭大爷沉吟片刻后说:“其实也没什么,很久以前的一场大战,我们这一族就被迫躲进了山林里。” 阿焱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巴巴的看着大爷问:“大爷,与世隔绝了那么多年,你们这儿肯定藏了不少古董吧?” 大爷眯起眼,抽了口烟:“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来的什么古董?” 阿焱放下筷子,心满意足的打出一个嗝,冲着大爷谄媚一笑,“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你们一整个家族跑到这里来避祸,还能不随身带个几件宝贝的?到了现在,不都是些了不得的古董了?” “小伙子,那些都是身外物,到了这儿,还想那些做什么。”大爷凝视着阿焱,眸光深邃,“晚上村里头会给你办场欢迎会,你赶紧休息会儿,准备准备吧。” 穆宸和王一哲心一沉,这完全是跟他们刚到时一样的流程,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这里的选人环节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阿焱,他还是跟没事儿人似的,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大爷一离开,阿桑就跑过来,她含泪笑着说:“太好了,你们没事!” 阿焱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手指摸了摸鼻梁,说想到村里转转,拉上穆宸、王一哲和阿桑离开了彭大爷家。 一出门王一哲就提出想去看看曹贺和张平。 阿桑先是带着他们到了张平家,他看起来很适应这里的生活,跟老婆两人如胶似漆的。 王一哲和穆宸免不了心里还留有一丝期待,可看了眼阿焱的表情便知道已是回天乏术了…… 两人顿时红了眼睛,怎么都想不明白眼前这看似鲜活的同伴已成冢中枯骨。 坐了会儿,他们就起身告辞,走前王一哲上前拥抱了一下张平,当作告别,只是那一瞬忍了半天的眼泪就突然落了下来。 张平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出他们家,王一哲摸了把脸,长出一口气。 气氛较之前压抑了不少,阿桑默默的走在前头领路。 大概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曹贺家,阿桑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婶,她说她闺女和新女婿去了田里。 阿桑又带着他们三个到了田间,远远的就看见两人在嬉闹,竟是一幅琴瑟和鸣的画面。 忽然阿焱的脸色变了。 曹贺转过身目光扫过穆宸和王一哲,最终停留在阿焱身上,他满脸惊喜的迎上来:“咦,阿焱,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走到一半又忽然迟疑了,放慢脚步,表情也似乎变得复杂起来。 穆宸和王一哲很是吃惊,没想到他们俩竟是认识的。 大家坐下来寒暄了几句,曹贺找了个借口把他老婆支开。 他神色游移的看了眼阿桑,欲言又止。 阿桑识趣的站起身,说是要去找他们家阿姐说说体己话。 穆宸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却只是苦涩的笑了笑。 看着阿桑走远,曹贺重重叹了口气:“这里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吧?” 穆宸点点头,王一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声音哽咽:“曹贺,没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他说完看向阿焱,却只在他脸上看到无奈。 第20章 最后的仪式 曹贺摇了摇头:“我是出不去啦。” 说罢他也把目光投向阿焱:“阿焱,我知道你有本事,但这里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出的地方,你要是没把握,倒不如跟我一样,好歹还能图个快乐长久。” 阿焱没急着接话,只是垂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过了阵,他用难得的深沉口吻说:“兄弟,不好意思哈,这次是真的帮不了你了!不过你这两个朋友,我会尽全力带他们出去的。” 曹贺浅笑着点点头。 穆宸突然想起曹贺先前跟他们讲过的那个关于黑僵的故事,心想难道眼前的这个阿焱就是收了黑僵的巴代雄? “还有件事想问你,知不知道村里有件很重要的东西,比如……法器、圣物之类的。”阿焱问。 曹贺摇头道:“没听说过。” 他们跟曹贺道别后,漫无目的的在村道上行走,或许是心里都很沉重,一路默都没人开口讲话。 阿桑跟在穆宸身边,表情越来越纠结。 最后她冷不丁的开口说:“穆宸哥,我们成亲吧。” 穆宸愕然,他停下脚步,神情尴尬。 王一哲本想继续往前走,但见阿焱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对不起……”穆宸垂下眼,他怕当众拒绝会让阿桑难堪,但阿焱他们不走,他又不能装作听不见。 阿桑看上去非常平静,显然是对答案早有心理准备的。 她仰脸看着穆宸:“我知道你们昨天从我房里拿走了禁地的钥匙。不过你们放心,我没告诉别人。” 穆宸抬起眼睛看她,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又吐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阿桑轻摇了摇头,眼里噙满泪水:“你们是出不去的,几千年了,从来没人出去过。 穆宸哥,你不喜欢我,就在村里寻个你喜欢的姑娘,或者我帮你去求阿爷认你当我哥哥,不管怎么样,只要留下来,做我们村的人就行! 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看着你跟别人那样就这么消失了。” 说完阿桑大哭起来,完全不顾边上还站着旁人。 穆宸见状越发手足无措,倒是阿焱上前安抚道:“妹妹,别哭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穆宸哥消失的。” 阿桑怀疑的望向他,啜泣着问:“你也是梯玛?” “差不多,差不多。”阿焱圆滑的笑着。 阿桑皱着眉:“有本事的梯玛也来过不少,没一个能出的去,阿爷说还曾经有人进入禁地,触动了法阵,最后死的可惨了。” 穆宸想起关于“鬼市”的传说,于是问她是不是曾经有人趁着一年一度的鬼市出去过。 阿桑想了想说:“倒是有的。以前去集市除了换些新鲜物件,主要也是为了给村里寻些新人回来。 好像是曾经有个阿秭偷偷留在外头没回来的,但阿爷说她也留不久,终归已经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了。” 阿焱见阿桑知无不言,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她:“妹妹,你有没有听说过你们村里有什么厉害的法器或者圣物?” “什么法器、圣物?”阿桑问。 阿焱憨笑着说:“究竟是个怎样的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是你们禁地里那位大巫的东西。这东西可重要了,找到它我才能救你穆宸哥出去。” “你是说巫彭大人的法器?”阿桑迷惑的想了半日,摇头道,“没听说过,但巫彭大人的器物自然都在墓室里,我们可不敢乱动。” 阿焱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有所隐瞒,看来也只有再去墓里头找找了。 到了广场,阿焱让王一哲跟他一起进墓里去找,让穆宸和阿桑在上面守着。 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多留些时间给他们两个相处,以报阿桑的鼎力相助。 再则,让他们增进增进感情,兴许到时候还能帮得上忙。 只是他们在墓室里又再细细找了一遍,还问了巫彭,硬是不见法器的踪迹。 突然穆宸跑下来喊他们上去,说是今天欢迎会提前开始,彭大爷和村民一会儿就会过来。 他们匆匆回到广场上,没多久就来了好多人,像上次那样摆起桌椅,大爷也穿上了大梯玛的盛装。 穆宸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大家都神色似乎格外严峻,还有就是那次晚宴开始时天已经渐黑,而今天才刚过四点。 点燃篝火,鼓乐声响起,大爷带领众人跳起傩舞,他舞步矫健,依然透着诡谲,只是这次似乎比那日更加来得张狂。 乐声节奏渐渐急促,台上的舞步也跟着快了起来,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梯玛们还时不时的击掌齐呼,发出“吼吼”的声音。 忽然大爷张开双臂仰头大声吟唱,天空中顿时阴云翻涌。 大片由金光绘成的图案如闪电般在密云里此起彼伏,像是想要撕裂云层的猛兽。 吟唱声、鼓乐声、舞步,还有天上翻涌的云翳,层峦而现的光图,所有这些都被一点一点推向顶峰,随着一个个鼓点不断的压紧。 就在即将要炸裂之时,突然一切都戛然而止。 那一刻仿佛连时间也凝滞了,空中呈现出一整片金光图纹,和穆宸画的星空图几乎一模一样,如同穹顶般笼罩着整个山谷。 大爷收回双臂,默然而立,他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伟岸。脸上戴着面具,越发有种庄严的威慑力。 穆宸看到祭台上所有人,身上开始渗出和殷小姐身上一样的黑色气流,就好像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的墨迹一般。 “安安分分留下来,不要做一些无谓的事情,没人能出的去!”面具里发出浑厚的声音,但那不是大爷的声音,而是由男女老幼各种声线混合而成的,透着浓浓的诡异。 此时在穆宸眼里,祭台上身披巫师袍的已俨然是一位大梯玛,再不是那寡言少语的彭大爷。 台下的村民们慢慢向他们靠拢,把他们围在中间。 包括阿桑、曹贺还有张平,全都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个低垂着头,从身上散发出的缕缕黑气,在空中飘游。 第21章 大战 穆宸咬了咬牙,他感到有一股很重的压迫感笼罩着他们。 王一哲的脸色很差,震惊的盯着台上的大梯玛,额头全是汗珠。 阿焱眉头轻皱,目光锐利,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痞笑。 “你们俩,跟紧我。”他低声说,朝祭台的方向伸出右手,紧握拳头。 穆宸、王一哲还没反应过来,忽见他摊开手掌,刹那间从掌心射出一道火焰,祭台上的人纷纷向后退去。 “走!”阿焱大喊一声,迅速跳上祭台,打开盖板冲进甬道里。 穆宸和王一哲不敢迟疑,紧随其后。 他们飞快的跑向墓室,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一进墓室,阿焱就做起手诀,石门关上后,立刻有一层如火焰般炽亮的红色气流覆盖在上面。 穆宸猜测这大概就是封印或者结界之类的东西。 “哇,你这么厉害啊!”巫彭兴奋的说。 “没时间了,我试试能不能破阵。”阿焱一边说一边走到墓室正中间的平台上,席地坐下。 他摇动蚩尤铃,闭上眼睛,双臂平放在小腹前,手掌临空抱成一个球状,很快穆宸看到他的掌中出现一个红色光球。 “你在干什么?”巫彭歪着头,一脸好奇的看着阿焱,“这球好有意思!” 穆宸看到在墓室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红色光阵,有点像他看到的星宿图,可又不尽相同。 最神奇的是光阵中的图形一直在不断的变换,旋转。 他的余光扫过王一哲,发现他脸色苍白,呼吸也略有些急促。 开始还以为是他跑得太急或是被村民们吓到了,可突然穆宸脑子里闪现出昨晚覃昆消失前的样子,顿时后背一阵发凉。 他赶紧扶住王一哲,问:“你没事吧?” 王一哲抬起眼,虚弱的朝他摆摆手。 石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穆宸紧张的转过头去看,发现一缕缕黑色的气流正从石门的边缝中渗透进来,渐渐与阿焱的红色气流交织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黑色气流涌进来,渐渐覆盖住了阿焱的气流。 再看阿焱,只见他眉心紧锁,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穆宸知道形势危急,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急迫的问巫彭:“你能帮他吗?” 巫彭摇摇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在他脸上只能看到迷惑和不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石门被打开,村民们连同黑色的气流一道涌进来,穆宸赶紧扶着王一哲走到阿焱身边。 阿焱没有睁眼,他紧咬牙关,卯足劲,做出一通手诀,很快出现一个红色光球把他们围在中间,冲在最前面的村民撞上光球后就被重重的弹了开去。 “放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巫彭朝村民们呵斥道。 大梯玛走上前,用他的怪声说道:“巫彭大人,您不用担心,我很快会处理好的。” 巫彭皱起眉头:“你要杀他们吗?他们很有趣,我要他们活着。” “他们擅闯禁地,就必须得死,这您是知道的。”混声严正的答复道。 巫彭没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似乎在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很微妙的东西,愤怒?冷漠?更像是一股隐而不发的力量。 大爷一摆手,村民们就陆续像融化了一般,变作一团团黑色的东西,如烟如雾,游走在空气里。 他们在空中慢慢集聚成人形模样,面容像是骷髅,形态如同鬼魅,带着嘶鸣声冲向结界。 鬼雾们撞击到结界上,立刻发出一声唳叫,激起一片黑红交融的烟雾。 被冲散的鬼雾不久后就再次聚集成人形,冲向结界,周而复始。 越来越多的村民化做鬼雾向他们袭来,一时间尘雾飞散,唳声四起。 阿焱似乎越来越吃力,额头的汗珠也由细密变得粗大,沿着脸颊滑落。 穆辰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越来越暗淡的红色结界被鬼雾撞开一道裂口,阿焱也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阿焱起身,迅速从包里抽出一根长鞭,打在鬼雾上,鬼雾发出嚎叫,震颤着显现出一张人脸,缩到远处。 “给我上!”随着大梯玛一声令下,十几个鬼雾一同冲向他们。 阿焱身形如电,弹跃间挥舞长鞭,一鞭鞭下去直抽得鬼雾们神形俱裂,一个个畏缩不敢上前。 大梯玛双手擎向空中,用一种极其低沉的混声念起咒来,那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直刺得人耳膜震痛。 鬼雾们一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叫声,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黑色飓风把他们围困在圈内。 阿焱咬牙一边尝试用蚩尤铃设立结界,一边扬鞭应敌,冷不防一股黑色气流在他身后刮过,他的后背霎时间渗出一道血痕。 一团鬼雾趁阿焱不备,突然向穆宸飞扑过去,危急间,忽见另一团鬼雾直冲到他面前,两团鬼雾撞击在一起,瞬即空中泼出一片浓墨。 散开的鬼雾再次聚拢成形后,交织缠斗在一起。 穆宸惊诧的看着这一幕。 眼看其中一团鬼雾快要不敌,渐渐显出人形,阿焱甩出一道黄符打向另外一团鬼雾。 显出人形的鬼雾慢慢跌落到地面,竟是阿桑。 穆辰急忙上前扶起她。 阿桑抬起脸,虚弱的看着他,露出浅浅的酒窝。 是阿桑救了他! 飓风向阿焱席卷,他避之不及,身上霎时又添两道血痕。 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口念弑魂咒,掏出蚩尤令符对着被定在空中的鬼雾,蚩尤令符发出一道红光,照射到鬼雾上,鬼雾开始灼烧。 阿焱毫不迟疑的一鞭子下去,鬼雾瞬间燃成灰烬。 这时候,阿桑也闭上双眼,慢慢消散在穆宸的臂弯里。 墓室的顶部显现出巨大的金色星阵图,其中两颗星辰闪了几下后突然陨落,那星阵图一下子暗淡了不少。 大梯玛发出一声怒吼,所有的鬼雾更加疯狂的扑向他们。 第22章 回到山洞 阿焱跃起挥鞭,没想到飓风竟被他一鞭打散。 好些个鬼雾都被阿焱几鞭子抽出人形,开始畏缩不敢向前。 穆宸惊讶的发现,那些鬼雾似乎变弱了。他想起阿桑说过,95个,一个都不能少,难道是因为阵法中少了两个村民? 突然鬼雾中又有两个倒戈相向,与其它鬼雾厮斗起来。 穆宸先是觉得惊讶,不久就反应过来,含泪看着,心想该是曹贺和王平。 然而没过多久,那两团鬼雾就在他们眼前化作烟尘。 穆宸和王一哲只觉得心中剧痛,百感交集,没想到同伴们还有阿桑竟然都为了他们而牺牲了。 阿焱趁乱驱动蚩尤铃重新在他们几人身边布下结界。 稍稍稳固后,他立刻再次破阵。 然而阵法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便此时阵法已有缺失,即便知道八门的方位,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阿焱也开始急躁起来,难道他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阵里? 穆宸看着逐渐衰弱的王一哲和鲜血淋漓的阿焱,浓重的无力感包裹得他透不出气来。 他憎恨自己无用,头脑开始发胀,眼前的景物也变得迷离起来……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船棺后的青铜桑木上,它的一根枝桠隐隐泛着绿光。 只一眼,周遭的一切就变得空洞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与那条枝桠。 他不由自主的朝青铜桑木走过去,向它伸出手。 当手触碰到铜枝的一刹那,它竟变成了一根木杖,大约1米长短,通体乌黑,顶部雕刻着一条气势凛然的黑龙。 之前那似有似无的幽光也变成耀眼的莹绿光华。 巫彭似乎也被绿光吸引了,他走过来,直直的盯着木杖看。 阿焱隐约感觉到了异常,望向他们这边。 他顿时两眼放光,只是“法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巫彭已经伸手握住木杖。 几乎是同时,从他的身上迸发出一片刺眼的强光。 强光在墓室里蔓延,迅速的吞没一切。化做鬼雾的村民们、大梯玛,都在与强光相遇的刹那,瞬间消散无踪…… 大约一分钟后,连同他们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开始消融,像是整个世界在崩塌一样。 阿焱站起来,错愕的看着灵力爆发的巫彭,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灵力……竟然弹指间就破了星辰八卦阵。 这就是上古巫师被封禁的力量吗? 穆宸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毁灭而感到惧怕,他不由自主的向巫彭伸出手。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想阻止他继续释放灵力,还是想要触碰这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但当他的手碰到巫彭的一霎那,触摸到的却是像流沙般从指尖滑过的尘粒…… 最终,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全都消散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他又想起那场车祸! …… 穆宸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漆黑死寂。 他摸了摸,感觉自己像是躺在冰冷凹凸的岩石上。 身体莫名的感到疲累,连坐起来都觉得吃力。 他试着呼唤王一哲,起先没人应答,隔了一会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穆宸……” 是王一哲,虽然听上去有点虚弱。 穆宸一阵欣喜。 无意中摸到额头上的头灯,按下开关却没有亮。 他的头脑有点混乱,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带着头灯。 他们在哪里? 记得刚刚还在墓室里,巫彭从他手里拿过木杖……然后看到一道白光……接着鬼雾都消失了,最后是那片苍茫。 他在黑暗里摸索,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在这一刻他几乎有些不确定之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了,难道关于村子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正当他茫然不知所措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亮光,慢慢向他们靠近。 光线很刺眼,穆宸抬手挡在眼前。 他眯起眼睛,来者站在光源后,看不清是谁。 “你们在这边呀!” 是阿焱的声音,看来并不是梦。 “阿焱大师!”穆宸和王一哲同时喊了一句。 “怎么样?你们还好吧?”阿焱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 手电照亮他们所在的位置,看着像是他们进村走过的那个山洞,穆宸记得他们曾在这里休息过。 他们旁边好像还躺着几个人,中间放着几根燃尽的火把。 “曹贺!张平!昆哥!”穆宸激动的喊着,可当他的手触碰到身边的曹贺时,立刻又僵住了。 曹贺的身体冰冷僵硬,俨然已是一具尸体。 王一哲掩面而哭,他的情绪有点崩溃。 穆宸安慰着他,心里也十分悲痛。 阿焱递给穆宸一个水壶:“你们已经在这里昏睡四天了,咪口水下去吧,过会儿再吃点东西。” 穆宸这才察觉自己的喉咙里又干又疼,连能吞咽的口水都已经没有了。 他接过水壶喝下抿了一小口,递给王一哲,王一哲把水送进口中,咽下一点点就是一阵咳嗽。 穆宸看了看四周,他记得阿焱说过进洞后身体沉睡,意识进入灵境,那他们现在是算醒过来了吗? 这么说古墓里的阵已经被破了? 他问阿焱:“巫彭呢?” “还没找到,应该就在这附近。” 阿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取出两粒棕色丸子。 “吃下去。” 穆宸和王一哲没有多问,就接过来吞服了下去,没想到身体立刻觉得爽利了许多。 “怎么样?你们能走吗?” 穆宸觉得自己问题不大,只是有些担心王一哲。 王一哲此刻也觉得恢复了不少体力,而且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他们俩换上头灯电池,又从包里取出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吃下。 稍作休息后,整理好行囊,最后把雨衣盖在同伴们的尸体上,深深鞠了三个躬。 往洞的深处走了没多久,就出现一道石门,看着跟村子祭台下的那扇一模一样。 推开石门,穆宸和王一哲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地上全是白骨。 阿焱避开白骨,先跨了进去。 他用手电照了一圈,是一个几十平米,长方形的石室,地上横七竖八的大约有十来具尸骸,衣物都只剩下残片。 穆宸和王一哲也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石室的另外三面各有一个门洞,穆宸走到左侧门往里看,那是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地上的尸骸要少一些,前方是石壁,只右边有一个门洞。 “竟然是个九宫格布局的墓葬,我都没见过。”阿焱笑着说。 第23章 密林里的神兽 阿焱手电照向地上的尸骨,“这些应该是第一批殉葬者,摆放的位置是青龙七宿中的角宿阵,‘或跃在渊’,角宿一共有九十五星官,所以这里加起来,应该总共有九十五具尸骨。” 穆宸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那九十五个村民,想起曹贺、陈平,想起阿桑。 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却都成了这局中的棋子。 穆宸问:“从来没听过九宫格墓葬,为什么要建成这样的?” 阿焱说:“听过河图洛书吗?” “嗯。” “所以九宫墓这就是上古的八卦布局。” 阿焱走到正前方的门洞口探身往里看了看:“主墓室应该在这边!” 三个人一起走进去,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里面跟村里巫彭的那个墓室完全一样。 墓室中央是五条青龙、桑木、还有一副七八米长的船棺。 走近船棺,几米外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棺内躺着一个人,玉冠束发,一身藏青色宽袖长袍,侧身曲膝而卧。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黑褐色木雕面具,目似铜铃,口生獠牙,一道道木纹犹如觳皱。 穆宸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是……巫彭?他……”王一哲惊讶的问。 “这是上古巫彭的尸身。”阿焱笑容诡秘,用食指指尖挠了挠鼻梁,“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且是机密,我就不多说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船棺里取出一根黑色的木杖,穆宸一眼便认出正是他从青铜桑木上取下来的那根。 阿焱仔细打量着木杖,满脸欢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宸看到棺里的尸身好像一下子塌陷下去,不再像刚看到时那样饱满的撑起长袍,之前那股幽香也转瞬即逝。 “走吧!”阿焱笑吟吟的说,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你不是说过他是除我们几个外唯一的活人吗?”穆宸看着船棺里的尸体,心中疑惑。 王一哲也说:“是啊,你不是还说要带他出去,怎么也是个死人?” 阿焱粲然一笑:“他已经出去了!” 穆宸王一哲听后大为震惊,可再问他就不肯回答了。 三人按原路走出山洞,一路都挺顺利,只是回到密林还是不知身在何方。 虽说他们装备齐全,想要走出山林倒也不是难事,但此时穆宸和王一哲已经在洞里昏迷了四天,体力上有些不支。 正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突然远处出现一头巨大的白鹿,徐徐向他们走来。 密林里的古树遮天蔽日,光线极为幽暗,那头鹿的身体发出熠熠白光,把四周照得通亮。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等它慢慢走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头鹿! 长得倒是更像是头狮子,却有着一缕飘逸的山羊胡,浑身洁白胜雪。 刚才远看以为是鹿,是因为它头上顶着一对华美的鹿角,步态轻盈雍容尔雅。 那白兽微微仰着头,一副睥睨万物的姿态。 穆宸和王一哲看得呆了,阿焱则是悄悄把手伸进裤袋里摸住蚩尤令符,以防那怪物突然向他们发动攻击。 可那白兽晃了晃脑袋,缓缓在他们面前伏下身体,等他们反应过来,它竟已经曲膝跪倒在他们面前。 白兽跪在他们面前,优雅的弯下脖颈,应该是在向他们叩首行礼。 几秒钟后它站起来,发出人声:“跟我来吧。” 是一个成年男人略带磁性的声音。 说完掉头款款走在前面带路。 “这什么鬼?”阿焱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回头发现穆宸和王一哲正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这是……白泽吗?”穆宸太过惊讶,都有点语无伦次,“书上说白泽‘兽身、有角、会说话……知晓天地鬼神之事‘……是’王者有贤’才会出现的神兽……” “它这是在拜你吗?”王一哲看阿焱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崇敬。 虽然知道阿焱厉害,但若连神兽都要向他跪拜,那他可真是大神级别的人物了。 “那是……当然。”阿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暗自惊讶。 他知道自己好像不带这功能,想着该是那块“万兽石”的作用,看来还真是个神器! 只见白泽悠然抖了抖身体,洁白的长毛扬起一层荧光,林中的树木便像长了脚一样自动移向两边,让出一条坦途。 阿焱指尖挠着鼻梁,轻声嘀咕了一句:“牛掰!” 三人跟随白泽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白泽停下脚步,等他们走到跟前,它再次开口说话,却换了一副小女孩的嗓音,清脆悦耳:“王尊,前面就是出去的路了。” 有点突然,王一哲忍不住发出了一个“艹”的音。 白泽说完再次伏下身体,这次虽未跪下,但看起来也像是在行礼。 三人站在一起,不管它是在向谁行礼,似乎都一并带上了,穆宸连忙向它鞠躬回礼,王一哲也跟着俯身。 阿焱不喜欢来这套,故作吊儿郎当的左顾右盼。 白泽礼毕起身就不再说话,步履高雅飘逸的走进密林深处。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此时已经回到了主路。 不知道白泽带他们走的什么捷径,这么一会儿功夫,所在的位置已非常接近神农顶,当日太阳落山前他们就走出了山林。 …… 到达神农顶后正常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必竟有三位同伴罹难,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找了当地的派出所。 穆宸和王一哲非常虚弱,有轻微脱水的症状,阿焱身上还有一些明显的伤痕,所以很快被送进了医院。 忙乱了一阵过后,警察过来给他们录口供。 “姓名。” “穆宸。” “年龄。” “24” “出生地。” “杭州。” “哪里?”民警放下笔,迷惑的看着他。 “杭州。”穆宸重复了一遍。 “是禹杭。”旁边的王一哲更正道,他一脸的懵圈的看着穆宸。 民警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穆宸,继续问话。 穆宸的脑子里却是一阵轰鸣。 他心不在焉的录完口供,依照阿焱交代的,只说是因为大雨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有三位同伴不知去向。 等民警离开,王一哲不解的问:“你没事吧?刚才说杭州是什么鬼?” “禹……杭?” “是啊,你连老家叫什么都忘啦?” 穆宸只觉得手脚冰凉,据他所知,他的家乡杭州早在周朝以前确实叫过禹杭这个名字,取自大禹治水,“杭”字在当时即为“航”。 后来到了秦朝被改为钱塘,隋代第一次出现“杭州”这个名称,几经更替,到了民国才正式被命名为“杭州”,沿用至今。 可为什么民警和王一哲都会把它称为“禹杭”? 本以为走出山村,所有诡异的事情都该随之终结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车祸”后的“噩梦”的后遗症好像依然还在继续…… 第24章 局 后续的事务,因为有阿焱在,一些繁琐复杂的程序都能免则免了。正常的遇难者搜救工作还是做的,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对穆宸和王一哲来说最难的环节是面对遇难同伴的亲属,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又不能如实告知真相,真让他们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 回到禹杭,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对穆宸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家还是那个家。 家里庭成员简单,只有他和爸爸妈妈三个人。 爸爸穆成辉,是一个国企的职员,为人本份温和。在单位里混了大半辈子,也就是个科长,算是到头了。 他倒是知足,不贪权不贪钱,有空陪陪老婆儿子,或是网上下几盘四国,便觉得人生恣意喜乐。 妈妈叫杜华容,是个儿科医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五十岁的人,不做保养不涂脂抹粉,看着不过四十上下。气质也很好,骨子里带着股傲气,平时讲话再怎么谦逊随和都掩藏不住。 从他有记忆开始,两人之间几乎就没有红过脸,爸爸事事让着妈妈,妈妈即便生气了,最多也就是不搭理爸爸,从不会吵闹。 所以说他这样温润的性格,应该跟他成长在这样的原生家庭有关。 从神农架回来以后,穆宸怕爸妈担心,没敢说太多,只说他们是在山里迷失了方向。 他妈妈似乎不大相信,这次特别紧张,拉着他问长问短的,问完仍旧心神不宁的样子。 爸爸笑嘻嘻的安慰道:“好了,你就别瞎担心了,这不都回来了吗?没事就好,男孩子嘛,是要历练历练的。” 妈妈嗔怪得说:“这都出人命了还叫历练?” 穆宸忙说:“妈,何止历练,这都能称得上是磨练了。你小时候不是还教我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 再换个角度想想,我已经很辛运了,能回来算是大难不死,张平和曹贺都回不来了……他家里人该有多伤心呐。” 妈妈沉默半晌后说:“等他们家人回来后,你送份挽金过去,这点道理我们要有的。” 穆宸微笑着说:“知道了,妈。” 过了两天,他突然收到阿焱发来的信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约他出来碰头。 他本也想找阿焱来着,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于是早早等在约好的地点。 阿焱一到,二话不说拉上他就走,问他去哪里,只说到了自然知道。 阿焱带他来到吴山山腰上的一栋青砖小楼,楼外有高高的院墙围着。 这里战前原本是一个军阀的府邸,现在院门上只挂了一块“省重点保护建筑”的牌子。 走进院子却看到楼外还有另一块黑色石质的牌子,上头写着“墨工局华东分局”几个字,后缀还有“749”这几个数字。 穆宸还是颇有些意外的,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749局?竟然真的存在。 小楼里面乍看之下跟寻常政府机构没多大区别,工作人员各自忙碌着,往来如梭。 阿焱带着他经过一条长廊,廊上挂着很多照片,像是以前学校走廊上挂的那种名人像。 他在一张照片前停下脚步,这位他认得,是在罗布泊失踪的彭加木教授,只是为什么他的照片会出现在这儿? 阿焱见他一直盯着照片看,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749局的第二任局长彭加木,你知道他啊?” “他不是在罗布泊失踪了吗?原来还做过这里的局长?” “失踪?有这样的传闻吗?你哪里听来的?”阿焱咯咯笑着,继而故作神秘的说,“不过彭局的经历倒真跟罗布泊有些关系,那是我们局里的机密。” 穆宸后背一紧,“你是说他从来没有失踪过?” “当然没有啊。咱彭局都100多了,什么时候失踪过?” 穆宸深吸一口气:“你是说彭教授还活着……他没得过癌症吗?” “没有……你这都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穆宸此刻只觉得手脚发麻,他怔怔的看着阿焱。 “你没事吧?” 穆宸愣了半天说道:“我……我可能不属于这儿。” “我知道,没事儿,是我们局长让我带你来的。”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 阿焱的表情慢慢显露出惊讶,虽然还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们也算是一同患过难的伙伴,穆宸的性格,沉稳内敛,古墓里那么危急的关头都没见他像现在这样慌乱。 穆宸简单把他“车祸”后发现的一些不同告诉了阿焱。 阿焱也十分震惊。 他把穆宸带到谢守正办公室门口,自己先进去做了个汇报。 几分钟后出来,带了穆宸进去,为他们彼此做过介绍,然后有些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坐!”谢守正说。 穆宸微微颔首,然后端正的在椅子上坐下。 “盼长离跟我讲了你的情况。”见穆宸的神情有些迷茫,谢守正补充道,“就是阿焱。” 穆宸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这种现象的确曾经发生过。 我建议你还是暂时放下疑惑,照常生活,等我了解过具体情况后会再找你细谈。”谢守正微微笑着,他的声音浑厚,铿锵有力。 “多谢谢局。” “这次让盼长离叫你过来,主要目的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穆宸从未想过自己会收到这样的邀请,心情实为复杂:“我?可我没有阿焱大师那样的异能。而且……我可能并不属于这里。” “他用的可不是什么异能,而是巫术。”谢守正语气温和,嘴角略带笑意:“怎么,你还以为我们这里是神盾局呐?” 穆宸露出尴尬的笑容。 谢守正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档案柜前,拿出一罐茶叶和一个纸杯,泡了一杯茶递给穆宸。 穆宸起身接过纸杯,说了句“谢谢”,谢守正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缓缓问道:“你研究生读的是宗教哲学是吧?” “是。” “那你对‘巫’这个字怎么看?” “泛灵崇拜。”穆宸想了想,“远古人类相信‘万物有灵’,‘巫’是他们用来与神灵沟通的一种仪式,或者说身份。” 谢守正笑道:“你这个回答也太教条主义了,不过真该让盼长离那小子听听。” 他顿了顿接着说:“十九世纪,科学家提出能量守恒定律,他们发现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它物体。 我们认为,‘灵’也是一样的,是万物所具有的一种能量。 所以我们使用的‘巫术’,其实就是运用我们自身具有的‘灵力’形成的力量。” 说完谢守正摊开右手,穆宸看到在他的掌心里,凭空生出一个橙黄色的光球。 这已经是他见过的第四种颜色的光球了,说实话,这些比神盾局来得离谱。 第25章 解剖室的女尸 几秒钟后,谢守正收起手掌,光球便也随之消失了。 “每个人都具有灵力吗?”穆宸内心其实感到非常的震惊,但他始终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做出过大的反应。 谢守正微微的点了下头,像是在肯定他的问题。 接着他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没错,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运用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划分,世界上可以分为两类人,一类是我们,被称为‘巫族’;另一类是普通人类,也就是‘人族’,他们血液中的灵力似乎从上古时期起就被封禁了,无法驱动,所以,是否是‘巫族’跟血统相关,世世相传。” “那我?”穆宸问得有些犹豫。 “目前没有发现你有驱动灵力的能力,而且我们也对你的家庭背景做了调查,从档案上看,你的父母都不属于巫族。” 穆宸心里竟有些许失望,也更觉不解:“那您为什么还想让我加入呢?” “因为你很特别。” 谢守阵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讳莫如深:“盼长离把你们在神农架发生的事都跟我说了。 你虽然属于人族,但是却拥有比大部分巫族更强的灵力。 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我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邀请你加入,首先是因为你所具备的灵力,应该会对我们的工作有所帮助;其次,你拥有这样的体质却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对你个人而言,也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让你加入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穆宸想到在小姐楼的遭遇,也想起孟潇潇指着他的胸口说,“盯上你是因为这个”,难道指的就是他身上的灵力? 见穆宸沉默不语,谢守正身体往前靠了靠,温和的说道:“当然,决定权在你这里,你也可以回家慎重考虑一下再答复我,毕竟加入我们局,工作上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的。” 虽然情况有点复杂,但穆宸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我对这份工作很有兴趣,只是我目前还在读研,工作时间上可能会有冲突。” 谢守正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不大,我们这里的工作不需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除了出任务,时间上还是比较自由的。 比如盼长离,他还在一家公益性救援组织做救援工作。 我们的工作,身份要求保密,对外界可以说是省宗教文化研究所,这跟你读研的课题本身也算契合。 另外你们系的系主任王教授我很熟悉,我可以跟他说你在帮我们所里做研究,这样你在时间安排上也可以更灵活一些。” 看来所有事情都已经计划得非常周密。 穆宸站起来,伸出手,很诚挚的说道:“我愿意加入,非常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他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车祸”后的这三个多礼拜,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在这里不仅安全上会有保障,还能学到很多东西。 更何况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最快的得到解答。 谢守正也站起来,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 回家见到父母时,他的心情很复杂,依然熟悉但莫名有了些陌生感。 如果真的是不同的世界,那么眼前的父母还是他的父母吗? 他看着他们的时候心里隐隐觉得难过,想念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如果那个世界的他因为遭遇车祸而死,那他的父母就要面对失去他的痛苦了。 他告诉他们自己受邀进了宗教文化研究所。 爸爸乐开了花:“哎呀……真是太好了!我们宸宸可真出息啊!今天不做饭了,咱们外面吃,庆祝庆祝。” “不了,爸,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休息。” 爸爸立刻关切的问:“怎么啦?生病了吗?” 穆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爸,只是有点累而已。” 妈妈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这时才开口道:“读研都没读完呢,这么早去上班干什么?到时候反倒两边都不着调。 而且你大学学的专业不是哲学吗?研究生我也没拦着你,这会儿怎么又要搞宗教研究去了? 你可别本末倒置啊!” 妈妈的态度让他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来对他选的这个专业没有意见,当时甚至觉得挺不错。 爸爸在一旁笑嘻嘻的劝道:“你看你,儿子出息,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呢?宗教研究怎么不好了?宗教是文明的起源,要研究哲学,可不得研究宗教嘛。” 说完他又转头对穆宸说:“你累了就赶紧进去休息会儿,饭做好了叫你。” 妈妈不说话了,却一直紧锁着眉头。 第二天一早穆宸就去了局里报到,办好入职,座位被安排在阿焱对面。 椅子还没坐热,阿焱就把一份报告丢到他桌上,笑着说道:“你运气不错,刚入职咱们就有活干了!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冰冷的解剖室里。 一具女性尸体躺在停尸台上,双眼紧闭,面部已经严重变形,无法辨认出原本的容貌。 皮肤是青紫色的,骨骼错落,四肢扭曲,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形态,死状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穆宸脸色煞白,强忍着胃里的翻涌。 “高空坠落,身上没有明显的利器伤和搏斗伤,体内也没有检测出中毒或者其它药物的痕迹,暂时定性为意外或是自杀。”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话说得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含着东西。 穆宸转过身,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戴着眼镜,长相清秀斯文。 他身穿白大褂,手里拿着没吃完的汉堡,嘴巴不停的咀嚼着,嘴角和衣服上沾着鲜红的番茄酱汁。 穆宸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忙冲出解剖室。 男人瞪眼看着他的背影:“这就受不了啦?” 说完又咬下一口汉堡,把脸转向阿焱:“焱焱,这帅哥是你带来的新人?这不行,还得历练。” 阿焱笑嘻嘻的瞥了他一眼,指着尸体问:“这又没变僵变煞的,往我们这儿送干嘛?” 男人诡笑着说:“虽然看上去不像谋杀,但却是多起‘连环自杀案’中的一起!” “什么玩意儿?”阿焱笑道,“你这是又瞎起新名词呐?” 穆宸推门进来,脸色铁青,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 “正常,所有人第一次见这场面都这样。” 说完阿焱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局的法医,氐梓寻;这个是穆宸。” 氐梓寻端详着穆宸说:“嗯,不错。你说咱们巫族的血统就是好,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帅!” 穆宸有些尴尬的说:“氐老师,我不是巫族的。” 氐梓寻一脸诧异的看看穆宸又看看阿焱:“不是吗?不能啊!咱们局招的人不都是巫族的吗?” 阿焱把他的脸掰向尸体这边:“这个下次慢慢跟你说,现在先说正事儿。” 氐梓寻推了下眼镜,“报告上不都写着?” “哎呀,谁看那玩意儿,你说就是了!” 氐梓寻说道:“死者是禹杭大学大二的学生,昨天早上7点从宝石山山顶的那块巨石上跳下来自杀身亡。 我说这是一起‘连环自杀案’,是因为她并不是她们寝室第一个自杀的女孩。 就在一周之前,刚发生过另一起,也是高空坠落。” 第26章 宝石山上的巨石 氐梓寻说:“这名死者是从宝石山上跳下来的,她跳的时候有一对情侣正好在那上面拍摄视频,就拍到了她跳崖的整个过程。 她在那上面好像一直在跟人对话,动作语气都很激烈。 然而实际上视频里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 另一个是从她们大学的主教学楼楼顶跳下来的。当时调查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被定性为自杀结了案。 这起案发后,两个案件的资料就都送我们这里来了。” 他说完这些后,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汉堡塞进嘴里。 阿焱在手机上打开系统里的案件资料,看完视频后递给穆宸。 “你先看,一会儿我再教你怎么弄。” 穆宸接过手机,视频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站在崖边上,对着空气说话,双手不停的比划着,看起来很激动,最后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阿焱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会:“会是有魑魅在那个地方作祟吗?” 氐梓寻耸耸肩:“这就要你去查了,不过我看不大像。 魑魅怕光,害人一般会选在晚上,而且那东西灵力有限、行事鬼祟,只能蛊惑一个人产生幻像,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出来祸祸。” 穆宸听着,觉得很是新奇,原本以为魑魅不过是传说里的东西,没想到竟也真的存在。 又或许,仅仅是存在于这个世界。 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在局里工作,怕是要赶紧恶补些这方面的知识了。 阿焱和穆宸来到宝石山山脚。 禹杭市属丘林地带,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这座城市是块‘灵龟衔珠’的风水宝地。 宝石山一面临湖,地处市中心,山脚下的道路依山傍水,无论白天夜里都是车水马龙。 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里跳崖尤为引人关注,负面影响也很大。 此时路面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完全看不出刚发生过那么惨烈的事情。 穆宸仰头望着山崖,山顶离地面有百米高,难怪尸体会摔成那样。 阿焱四下里看了看,叉腰说:“没想到这么干净。” 穆宸知道他指的必不是血迹这类东西,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阿焱摸了摸鼻梁说:“一般来说,人自杀离世,头两日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丝残念,或在遗体上,或在事发地。 可是你看,这起自杀无论尸体上还是这儿都半点残念都没留下。” 穆宸对阿焱所说的状况还不甚了解,想起孟潇潇说过,他们那天晚上在小姐楼外遇到的瘦男人就是“残念”。 阿焱说:“走,咱们上山去看看。” 正要离开,穆宸突然看到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条白色长裙,一头乌黑长发。 穆宸快步追了过去,那身影却已然消失在人海里。 他怅然杵在原地,阿焱跟上来,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张望:“看到熟人了?” 穆宸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看错了。” 两人上到山顶,这里跟神农架不同,是一派绮丽的江南风光。 没有巍峨连绵的群山,没有万木葱茏的茂林,有的是古塔亭榭、曲径通幽。 阿焱在周围转了圈,然后攀上岩石顶,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看来问题不出在这儿。”阿焱在巨石上坐下,极目远眺。 这个季节的太阳很厉害,但高处有阵阵暖风吹来,虽被烈日灼晒着倒也不觉得十分燥热。 穆宸在阿焱身旁坐下,他是本地人,对这里很熟悉,小时候经常攀上岩顶,看天上日出日落、地上万家灯火。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里成了自杀地。 大石顶上常年被雨水冲刷,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而且呈向下倾斜的坡度,坐在上面低头便能看到玩具大小的车辆在马路上川流不息。 像这样的地方,除非想不开,稍有些畏高的还真不敢上来。 “死者会是突发某种精神疾病吗?”穆宸问道。 他想起以前看过一个视频,有个女孩孤身去日本旅行,失踪了,警方调出她入住酒店的监控录像,发现她失踪前曾在电梯里对着空气说话,情绪非常激动,而且像是在躲避什么。 后来尸体被发现在酒店的蓄水池里,那段视频也一度被认为是记录下了灵异事件。 可最后揭秘,原来那女孩本身就存在精神问题,应该就是在国外停药后突发癔症,产生了幻觉,躲进蓄水池,最后死在了里面。 “也不是不可能。”阿焱捡起颗小石子在手里把玩,“但死者包括她的家族都没有精神病史。如果是突然之间发疯,也可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但氐梓寻说过死者体内没有药物残留。 “你指的是巫术吗?”穆宸问。 阿焱嘴角一扬,“是啊,巫术这东西,双刃剑,能救人也能害人,就看你怎么用。” “不会留下痕迹吗?” “不一定,要看用的是哪种巫术,还要看使用者的能力。” “不同的人用的巫术会有不同吗?”穆宸想到阿焱和谢局使用巫术时,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当然有,我跟你说这其实有点儿像电视里那些武功,各门各派都有不同。 巫术从属性分,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从巫师的类别分那就更多了,有土家族的剃玛、我们苗族的八代雄、蒙藏的萨满、道家的谪仙,甚至国外的巫婆、牧师,所使用的法器和术法都不一样。 不过百变不离其宗,都是需要靠灵力施展的。” “那刚才你和氐老师提到的魑魅又是什么?” “那东西啊!”阿焱笑着说,“算是山精妖怪吧,属于最不济的那一类‘山鬼’,喜欢蛊惑人,汲取他们的灵力。” “山鬼……”穆宸喃喃道,他倒是在很多古籍上看到过这个,屈原的《九歌》里也有一篇用来祭祀山鬼的祭歌。 “对,跟‘神’一样,不同属性的巫师也会祭祀、崇拜不同的‘鬼‘,有些还会利用一些低等的’鬼怪‘来施咒。” 穆宸研究宗教哲学,他知道上古时期“鬼”、“神”不分家,但说实在的他之前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现在“鬼”是见识过了,不知道这“神”又会是什么…… 于是问:“难道说,‘神’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阿焱看向远方:“在我们的观念里,’神‘的确是存在过的。” 第27章 询问1 阿焱继续说:“据说,‘神族’来自于天外天,但是早在几千年前,他们就‘绝地天通’,断绝了和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 所以如果你问我‘神’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祖祖辈辈都这么说。” 阿焱说的“绝地天通”,穆宸也曾在书上看到过,只不过被他这么一说,似乎立马就变得比较真实可信起来。 还有件让穆宸疑惑的事情,“我听人说‘鬼’指的就是人留在世上的执念,你刚才说祭‘鬼’的意思是祭祀祖先吗?” “不是,祭祀祖先是另一回事情。其实‘鬼’有两种意思,一种指的是你说的那什么执念,主要是人族喜欢这么叫,我们一般不这么说。 因为执念留在世上会变成僵、煞、魃、鬼等等种类很多,跟戾气、灵力还有时间长短都有关系。 另外一种……指得是由世间万物的灵气汇聚而成的东西。 比如‘山鬼’,就是集山间的灵气所成,‘魑魅’勉强也算,只不过它们灵力低微。” 一下子听了这么多,穆宸不好意思再盯着他问了,但仍意犹未尽。 “阿焱老师,我……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这类知识,可以去哪里学呢?” 阿焱呵呵笑道:“以后别这么叫我,多别扭,还是叫我阿焱的好。 你想知道这些可以到局里的图书馆去借书看,那里有很多关于巫族或者鬼怪的志刊,都是在外面找不到的。 还有回去以后你去打个申请报告,局里有巫术班。” 穆宸非常惊诧:“我不是巫族,不是说不能使用灵力吗?” 阿焱不屑的说:“说是这么说,但这世界上的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的灵力那么强,万一是个另类也说不定。” 穆宸听完颇受鼓舞,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要努力尝试一下。 离开案发地,他们首先去见死者亲属。 阿焱拿出一本警官证在穆宸面前晃了晃:“以后我们办案子就用这个身份。你的回局里以后记得去办一下。” 死者叫田薇,家庭关系很简单,除父母外还有一个妹妹。 听闻噩耗,她妈妈就晕厥进了医院,所以此时家里只有父亲和妹妹两个人在。 “昨天你们的人不是都问过了吗?还有什么要问的?”父亲一脸倦态。 阿焱说:“现在这个案子由我们俩接手,还有一些情况要了解清楚,希望两位配合。你们肯定也想弄清楚她为什么会自杀是吧?” “我姐姐不可能自杀!”妹妹在一旁生气的说。 她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父亲烦躁的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大口。 阿焱连声附和:“是是!所以我们才更要调查清楚呀。” 小女孩将信将疑:“你会相信我姐不是自杀的?” “当然!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也没必要来不是?但我信没用,还是要讲证据,这就需要你们的配合了。”阿焱义正言辞的说。 “妹妹,你仔细想想,出事前你姐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女孩啜泣起来,摇头答到:“这学期刚开学两个多礼拜,我姐平时住在宿舍里,只有周末回来过。回来的时候,她心情很好,还说要订演唱会的票带我一起去看,怎么可能隔了两天就自杀了?” “她有男朋友吗?” 女孩低头不语,偷偷瞄了一眼父亲。 父亲吸了口烟:“知道什么就说吧。” 女孩撇了撇嘴:“男朋友倒是没有,不过……姐姐好像挺喜欢他们学校另外系的一个男生,她室友介绍认识的。” 穆宸全程只是很认真的听着,没有插话,他觉得自己没经验,还是多听多看少说话为上。 阿焱看问得差不多了:“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们,能不能看一下你女儿的房间?” 父亲抹了抹脸,站起来,把他们带到房门口。 阿焱和穆宸走进房间,里面没什么异象。 粗略的翻找了一遍,有价值的证物刑侦部门都已经取证取走了,没有遗漏,也没找到巫蛊灵邪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穆宸在书桌上捡起一根很奇怪的长针,长三十厘米左右,一头钝一头尖,棕色,钝的那头底部有一小截呈米白色。 阿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东西有……” 穆宸点点头。 长针上附有一层很淡的棕色气流。 阿焱笑吟吟的对穆宸说:“你小子果然可以!这么微弱的灵气你都看得见!” 穆宸脸上露出谦逊的浅笑,问:“这是什么?” 阿焱瞅了半天,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 离开田薇家,中午两人随便对付了一顿,就去了禹大。 他们打算询问一下田薇同寝室的女孩,再去寝室里看看。 见的第一个人是刘箐。 看上去挺普通的一个女孩,人比较清瘦,脸色不大好。 “你觉得田薇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阿焱问。 “不知道,没发现有哪里不正常的。”刘箐态度冷淡,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她没跟你说过有不开心的事情或者新认识了什么人吗?” 刘箐想也不想的摇头说:“没有。” “有男朋友吗?” “没有!” “喜欢的男生?” “不知道!” “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只是室友而已。” “那你知道她和谁关系比较好吗?” “不清楚。”刘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脸转向一边,“你们去问陈婷婷吧,她们走得近一点。” 阿焱嘴角一扬:“陈婷婷也是你们寝室的吗?” “是。” “听说你们还有一位室友前两天也自杀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刘箐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了,她缩了缩身体:“不知道。” “都不知道……你们住一个寝室的,难道说关系不好?”阿焱笑嘻嘻的说。 刘箐用手托住额头,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没有关系不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问完没有?我一会儿还有课!” 穆宸看了眼阿焱,阿焱非常淡定,不急不躁,很明显对询问这类事情驾轻就熟。 “行,那你上课去吧,有问题再找你。哦,对了,麻烦你帮我把陈婷婷叫过来。” 阿焱话音未落刘箐就已经匆匆离开,几分钟后一个体型微胖的女孩子朝他们走过来。 “你是陈婷婷?” “是,你们好!”女孩冲他们笑了笑,看起来要比刘箐好相处许多。 “你们是想问关于田薇的事情是吧?” “是,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吗?或者有没有发现她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婷婷瞪大眼睛,一脸迷茫:“没有啊!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挺正常的。” 阿焱凑近她,问:“你们寝室前两天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也自杀了,你觉得这两起事件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陈婷婷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说:“照理是没什么关联的,但是……” 她欲言又止。 第28章 询问2 “放心,不管你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不记录,就当随便聊聊。” 阿焱贱兮兮的朝她眨巴了下眼睛,穆宸觉得他这副样子,其实真的不怎么像个警察。 陈婷婷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说:“我们寝室不干净。” 阿焱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不干净?是有那种东西的意思吗?” 陈婷婷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具体说说。” 陈婷婷怀疑的看着阿焱:“你不是警察吗?警察也信这个?” 阿焱抬了抬眉毛:“就因为我是个警察,这种事情私下里听得多了,想不信都不行! 我还认识些人,如果真有什么不干净的,等调查完了我找人帮你们清理清理。” 陈婷婷拼命点头,说道:“其实住进寝室没多久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比如早上醒来会发现厕所自来水龙头开着;半夜里经常听到有女人的哭声;还有一次我忘了书本在寝室里,回去拿了打开看到有人在里面写了“救救我”三个字。 最恐怖的就是有天晚上我半夜里起来上厕所,看到我们寝室的沈安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我叫了她半天都没反应。 我过去拉她,刚碰到她她就一下子倒地昏了过去,可把我给吓死了!” 张婷婷蜷起身体撸了撸手臂,像是讲得太投入把自己给吓到了。 穆宸依旧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 阿焱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些跟田薇自杀这件事情有关呢?” “不是因为田薇,是因为张嘉琪。” “你是说你们寝室另外一个自杀的女生?” “对。” 张婷婷纠结了几秒钟,说:“礼拜五下午,我上完课回寝室收拾东西回家。 走到门口就听到张嘉琪在里面说话,我也没多想,就推门进去了,结果看到寝室里就她一个人在。 我觉得心里害怕,就赶紧理好东西离开,没想到周一回学校就听说她自杀了。” 阿焱和穆宸对视了一眼,接着问:“听说你跟田薇关系不错,那你知道她感情方面的事情吗?” 张婷婷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田薇没有男朋友。” 阿焱笑吟吟的:“听说她喜欢其它系的一个男生,有这回事吗?” 张婷婷犹犹豫豫的答道:“确实是有点好感。不过我觉得为了这件事不至于想不开。” “这挺重要的,给我们讲讲。” “沈安有个发小是建筑系的,三个月前组织了一次寝室联谊。她那个发小长得很帅,田薇见了以后就喜欢上他了。” “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顾苍。” “还有别的女生对他有好感吗?” “这……马依然好像也有点儿吧,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问完阿焱让她帮他们找下一位室友过来,并且向她保证,一定找人去她们寝室看看。 “你怎么看?”阿焱突然问穆宸。 “说不好,就觉得寝室里发生的事情比较奇怪吧。” 第三个过来的女孩子叫沈安,清秀纤瘦,看上去文文静静的。 阿焱照例问了田薇近来有没有异常之类的问题,她的回答跟前两位都差不多。 当问到觉不觉得寝室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时,她笑着反问道:“怎么警察也会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的吗?” 阿焱一看沈安的态度,立马换了一套说辞:“不会,警察当然不能信这些东西。 只不过,我们不能遗漏任何线索,排除了一切不可能,才是真相,对吧?” 穆宸憋着笑,心想这家伙竟然连福尔摩斯的名言都用上了,刚才跟张婷婷聊的时候,那态度简直跟个神棍似的,现在又成无神论者了,他这变脸的速度,不去演川剧真是可惜。 “你不信你们寝室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沈安坦然说:“倒也不是,奇奇怪怪的事情是有一些,只不过,那么多人住一个房间,今天你忘了关水,明天她忘了书本这类事情总是有的,也不能遇到点事情就觉得是闹鬼呀。” “可是听说你们寝室里总听到哭声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沈安脸上挂着浅笑,声音依然很平和:“确实有两回,不过好像都是刚进校那会儿的事。 大家都是第一次离家到这里生活,互相之间都不熟悉,如果说是谁晚上想家了又不想让大家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阿焱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沈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前有一次,她们说我半夜里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叫我也不理。 其实……那是因为我从小有梦游的毛病,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发了,那次大概就是学习上的压力有点大,所以发作了……这个我跟她们也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 “原来是这样!”阿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田薇在感情上有什么困扰吗?” 沈安皱起了眉头,“田薇已经不在了,议论这些……” “没事!我们破案也都是为了她嘛。” 沈安一脸震惊:“怎么?田薇不是自杀的吗?” 阿焱忙解释道:“哦,不是不是,是因为还有些疑点没搞清楚,如果是自杀,我们也需要弄清楚她的动机才能结案。” “应该跟感情方面没太大关系。”沈安叹了口气缓缓说,“大概在三个月前,我组织了一场联谊,是和建筑系的一个男生宿舍。他们中有一个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叫顾苍。 联谊之后,田薇有来约我和顾苍一起出去玩,我是看出来她对他有点好感,但据我所知一直没有说破,几次出来玩大家都挺开心的,所以……应该没什么关系。” “你觉得还有别的女生对你那个发小有好感吗?” 沈安吃惊的看着阿焱:“这有关系吗?” 阿焱笑着说:“既然都说到感情的事了,那肯定要问清楚的。” 沈安稍作踌躇后答道:“还有马依然吧,我本来也不知道的,有一次顾苍跟我提到马依然一直找他聊天,还约他出去,所以我想大概也对他有好感吧。” “那还有张嘉琪呢?她对你朋友有没有……?”阿焱问。 “没有。”沈安很肯定的摇头答道。 “你这么肯定?” “她跟我是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我。” “那你觉得两起自杀案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应该不会。” 穆宸察觉到沈安的眉宇间出现了一丝异样。 阿焱看着沈安,像是在等她往下说。 “我不知道田薇为什么这么突然,但我知道张嘉琪本来就患有抑郁症,而且她近段时间以来精神越来越差,我一直都很担心她,没想到……” 沈安的眼眶红了,她别过脸,手指轻轻抹了抹眼角。 穆宸和阿焱都很吃惊,似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难道所有的事情不过是巧合? 第29章 女生寝室 两起都只是普通的自杀事件而已? 阿焱继续问:“是张嘉琪告诉你的?” 沈安点点头。 “之前做笔录的时候说过吗?” 沈安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我知道她从中学开始就一直在七院看心理医生。 但是她爸妈不想影响她的生活、学习,没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情她只告诉过我,她出事后,她爸妈说没说我不知道,我去说总不好吧?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田薇也出事了……我怕再不说会给你们办案造成困扰,这才说出来的!” 沈安这一哭,倒让阿焱有些忙乱了了,连忙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 阿焱让她回去休息,请她帮忙叫一下最后一位室友马依然。 沈安吸了吸鼻子,声音里的哭腔还没散尽:“她今天请假了没来上课。” “她在寝室吗?” 沈安摇摇头:“应该不在,说是要去看医生。” 看着沈安走远,阿焱长呼一口气,感慨道:“女生之间的事情,听着就头大。” 穆宸的嘴角微微一扬,语气却很平淡:“我倒觉得你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啊。” 阿焱转头盯着穆宸看了半天:“你这是话里有话吗?” 穆宸摇摇头。 阿焱手臂一把搭住穆宸的肩膀,笑着说:“你小子原来一直是在装厚道呐?” “没有啊,只是在夸你!” “夸我什么?” “老练、圆滑!”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夸人呢?” …… 两人嬉笑着,先去了趟主教学楼,也就是张嘉琪跳楼的地方,跟宝石山一样,看不出任何不妥,同样没有“残念”遗留下来。 他们接下来到了宿管会,阿焱亮出“警察”的身份,说明来意,舍管老师立刻带着他们来到女生宿舍。 禹大是座百年高校,校区分为南区和西区,他们所在的是西区的老校舍,因此宿舍楼非常老旧。 狭长阴暗的走廊,两侧木门紧闭,几乎透不进什么光线来。 走到417门口,舍管老师先是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就用钥匙开了锁。 她先进去看了眼,确认过没人,这才敞开房门,请穆宸和阿焱进屋。 很普通的宿舍,让阿焱不禁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其实才过去一年,满满都是回忆。 相比较而言,女生寝室自然是要干净整洁一些,布置上小心思也更多。 只不过,这个房间很阴暗。 此时刚过午后,日头正盛,但一棵老槐树刚好挡在了窗前。 夏日里枝繁叶茂,阳光晒不进来,房间里倒是凉爽不少,只是也格外阴暗。 “这个床位是田薇的,这个是张嘉琪的。”舍管老师介绍道,“我们学校的宿舍老是老了点,但设施都是很好的。你们看这上面是床位,下面是写字桌和储物柜,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穆宸礼貌的微笑,点头。阿焱很熟络的对着舍管老师一顿夸赞,什么寝室管理得好啊,老师负责任啊等等,哄的舍管满面春风。 看舍管老师完全没了戒备,阿焱这才问道:“可是我好像听说这个寝室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舍管老师一听脸色立马变了:“是哪个又在胡说八道,讲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啦?” 阿焱一脸讨好的说:“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吧,满脑子胡思乱想,就爱自己吓自己!哪个大学宿舍没点这种传闻?” “就是呀!她们这些孩子哦,书不好好读,成天就知道搞这些事情!” “所以你们舍管老师是最辛苦的……您刚才说她们又在胡说八道,就是说她们之前肯定也拿这事儿来烦过你吧?” “是的呀……”舍管老师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后便愣住了,隔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倒是来说过两次。可是这种事情我们肯定没法上报给校方的是伐啦,也只能安抚两句过去了。” 阿焱连连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又问:“那您还记得是谁来说这个事情的吗?” 老师皱着眉头:“也就那两个女孩子牢,田薇和张婷婷。” 阿焱又说了几句好听的,然后就和穆宸一起翻找起田薇和张嘉琪的遗物来。 田薇的物品除了被法证带走的,剩下的都没有问题;至于张嘉琪的,已经通通打包由她父母带走了。 整个寝室里,在穆宸和阿焱看来也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或者地方。 难道真的是女孩们自己吓自己? 穆宸的目光停留在一张书桌上:“老师,请问,这个床位是哪位同学的?” 舍管老师看了看:“应该是……马依然的。” 穆宸走过去,捡起桌上的东西。 突然他浑身一颤,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芒,在光芒里模模糊糊看到一头长得很奇怪的动物,有点像是牛,可是毛发很长,根根竖立…… 影像稍纵即逝,穆宸晃了晃头,这是什么幻像?印象中的牦牛似乎也不是长这个样子的。难道是跟他手里的东西有关? 阿焱好奇的走过来,穆宸把东西交到阿焱手中,眸色凝重的看着阿焱。 阿焱接过来看了看,似乎也有些吃惊。 这是一根15厘米见长的棕色长针,细看萦绕着淡淡的棕色灵气。 “老师,您见过这个吗?”阿焱把长针递到舍管老师眼前。 老师托起眼镜,盯着仔细看了一会儿,摇头说:“没见过。这是个什么东西啦?” “这个,算是物证吧,我们需要把这个带走。对了老师,今天我们跟同学谈话的时候没见着马依然,你能不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们?” 舍管老师张大了嘴巴:“你们怀疑?” “老师,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按程序做事,跟同寝室的每个人都要聊的。这您如果误会了,我们可就麻烦大了。”阿焱一本正经的说。 舍管老师一边干笑,一边连声说着“不会误会”。 离开宿舍,阿焱给马依然打了几个电话,却都被挂断了。 “接下来去哪里?”穆宸问。 阿焱挑了挑眉:“带你去见个帅哥吧。” 第30章 校草 打听了一下,顾苍他们班下午没课,这会儿正在打篮球。 两人到了篮球馆,第一感觉就是看台上女生特别多,原以为是场上有比赛,细看才发现只是几个男生在练球。 其中有一个长手长脚的,但凡带球转身或是投个篮必会引来一阵欢呼。 阿焱调侃道:“我们这是见着真人版流川枫了?” 穆宸笑而不语。 两人坐下看了会儿球,那个男生确实打得不错,动作干净飒爽,转身挥汗都带着一股狂野的帅气。 等他下场,穆宸和阿焱就朝他走过去。 阿焱亮出警徽。 男生用毛巾擦了把汗,露出纯纯的笑容,“你们好,是有什么事吗?” 见面前还以为会是那种又冷又酷的类型,没想到竟是非常的阳光和煦,笑起来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穆宸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田薇和张嘉琪吗?”阿焱问。 “认识,她们的事我听说了。”顾苍答道。 “熟吗?” “不算熟,几个月前在一次宿舍联谊会上认识的。”顾苍再次拉起毛巾擦了把脸,刚打完球停下,浑身像个蒸笼,不断的往外冒汗。 不远处,十几个女孩三五成群的盯着他们看。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阿焱瞟了眼顾苍的身后。 顾苍稍稍回了下头,立马明白了阿焱的意思,爽快的说:“好,麻烦等我几分钟,我冲一下就来。” 大概三四分钟,顾苍就从淋浴房出来了,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头发也洗了。 他大咧咧的笑着,阳光灿烂。 三人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找了处较为僻静的角落。 “你们想问什么?”顾苍的态度轻松热忱。 “你对那两个女生有什么看法。” “看法?”顾苍想了会儿,“田薇比较熟一点,那次联谊后,还见过几次面,唱k、狼人杀之类的。 另一位就不大熟了,只在联谊会见过,哦,学校里还碰到过几次,没别的了。” “联谊是你发起的呢还是沈安发起的呢?” “我发起的。”顾苍爽快的答道,“我跟沈安小时候是邻居,后来我搬家了就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么巧在大学里遇到了。” 阿焱笑嘻嘻的问:“你们久别重逢,自己聚不就好了,怎么想到搞联谊?难道还不好意思单独相处?” “那倒不是,我们也会单独见面,只是我觉得安安还是放不下她妹妹那件事,所以想多约些人一起玩比较热闹,她心情也会更好一些。” “她妹妹的事?”阿焱问。 顾苍解释道:“跟现在的事没什么关系,几年前他们全家去旅行时,她妹妹意外去世了。” 穆宸和阿焱都有些吃惊,跟沈安聊了这么久,完全看不出来她是那种心有郁结的人,倒觉得她头脑清晰,性格和顺。 “你跟沈安是男女朋友?” “不是,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听说田薇挺喜欢你,有跟你表白过吗?” 顾苍尴尬的挠着头说:“没。好感可能有吧,但她没说,我也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没关系,我就是了解了解情况。”阿焱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挂着八卦的笑容,“那么那个马依然呢?” “她……经常会主动跟我联系。” “你对她?” “没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顾苍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看起来还挺单纯,并不是海王那一类的人。 初看起来,聊过的几个人都没太大问题,可能跟巫术有关的也就只有那两根咖啡色的长针,还有就是一直没能联系上马依然。 阿焱和穆宸离开校园回到局里。 他们又去找氐梓寻,把咖啡色的长针交给他。 氐梓寻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我知道还用给你看?” 氐梓寻拿到灯下照了照:“这个看着不像金属。” 接着他拿出一把手术刀试着割了一下,竟连道划痕都没有。 “我得用仪器测验一下是什么成分。”氐梓寻对长针很感兴趣,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行。张嘉琪的验尸报告传过来了吗?” “传过来了。”氐梓寻心不在焉的答道。 阿焱从他手里抢过长针:“你等会再折腾这玩意儿,先给我们讲讲验尸报告。” 氐梓寻夺回来,白了他一眼,把长针放到一边。 他在电脑上打开文件:“没什么特别的,死因是高空坠落,体内没有药物残留,没有搏斗痕迹。据她父母提供的资料,患有重度抑郁症,所以当时觉得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 其它的物证里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氐梓寻快速的翻着页。 “等等。”穆宸突然叫住他,“7号证物那张照片。” 氐梓寻倒回去两页,照片上的证物袋里是一根咖啡色长针,和田薇家里还有寝室马依然桌上那根一模一样。 穆宸和阿焱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露出焦虑的神情。 “给沈安或者陈婷婷打电话,让她们帮忙找找马依然。”阿焱对穆宸说道。 他自己又拨了一遍马依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于是拨通了罗允的电话,他是局里信息科的it高手。 “喂,罗允,帮我定位一个手机号码,对,我马上发给你。” 把马依然的号码发给罗允后阿焱就跟穆宸往停车场的方向赶,罗允很快发来定位,离他们并不远。 开出五六分钟后,穆宸接到沈安回过来的电话。 “喂,马依然接电话了吗?她怎么样?” “她没事,在跟朋友玩剧本杀,所以……看到陌生来电就没接。她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不好意思,她那里马上结束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三个人的物品里都出现了那根奇怪的针绝不是偶然,所以必须尽快找马依然谈谈。 “好的,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们跟她说一下,我们已经在往她那里赶了,你让她一会儿联系我们。” “好的,没问题。”沈安结束通话。 开到马依然所在的大厦,刚停好车就接到了她的回电,他们约在一楼的大厅里碰面。 是一个挺漂亮挺洋气的女孩。 问了几个关于田薇和张嘉琪的问题后阿焱就直奔主题:“我们在你寝室的桌子上找到一根棕色的长针,你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长针?你是说那根像竹签一样的东西?” “对。” “我还觉得奇怪呢,那天突然收到一个快递,里面就只有这么一根东西,也不知道谁寄过来的。” “什么时候收到的?” 马依然想了想:“昨天下午吧。” “最近有发生什么比较奇怪的事情吗?” “没有。” 阿焱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氐梓寻打过来的。 阿焱接起来,那头的声音非常急迫:“喂,焱焱,有发现!我根据你带回来的那根东西上的残留‘灵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田薇的尸体,发现在她的手指上有一个非常细微的刺伤,伤口上有和那根东西上一样的残留‘灵力‘。” 第31章 未知生物的毛发 阿焱挂断电话,目光转向马依然:“你收到那根长针以后,有没有被它扎伤过?” 马依然显得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 她伸出右手,把食指指尖给他们看,“昨天刚拿起来看就被那东西扎了一下,都扎出血了,所以就放桌上没去动过。” 穆宸看到在她指尖一个非常非常细小的伤口上,有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棕色气流。 难道她会是第三个? 阿焱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两天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啊,都很正常。” “你觉不觉得你们寝室有什么灵异现象啊?” 马依然撇了撇嘴:“有几样事情倒是有些奇怪的,但我觉得陈婷婷和田薇……她们俩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比如沈安那件事情,人家都已经说了有梦游症,她们还疑神疑鬼的。” 阿焱眉头皱起来,问了半天似乎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你觉得你们寝室里有谁比较奇怪的呢?” 马依然想了一会儿:“张嘉琪和刘箐吧,其实也没什么,刘箐就是有点不合群,在图书馆呆着的时间比寝室多。 张嘉琪嘛,平时还好,但好像特别容易激动,有两次发生一点很小的事情,她就一下子变得很紧张。” 阿焱指着长针问:“你们寝室的其它女生有收到过这样的东西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没听人提起过。” 马依然笑着拨了拨头发,目光扫过穆宸。 “你们两个是刑警啊?” “是。” 她弯起双眼,笑得像朵花一样:“好厉害!” 似乎没什么可以问的了,阿焱看了眼穆宸。 这次穆宸没再沉默,而是开口问:“建筑系的顾苍你认识吗?” 马依然愣了愣:“认识。” “那次联谊之后,你们会经常联系吗?” “会啊,发发v信什么的。” “见面呢?” “学校里遇见过两次。” “你觉得他是那种比较主动,或者说比较会聊天的男生吗?” 马依然咬了咬嘴唇:“不算吧,还挺腼腆的。” “据你所知,你们寝室还有其它女生在跟他联系吗?比如张嘉琪。” 马依然撇了撇嘴:“沈安和顾苍是好朋友,跟张嘉琪关系也好,你们怎么不去问她?” 穆宸说:“也问的,主要是想多方面了解一下。” 马依然说:“联不联系我不知道,但有一次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走去食堂,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 穆宸问完了,阿焱最后交代马依然这两天别乱跑,尽量呆在学校里,有事立马给他打电话。 马依然打开v信二维码对着穆宸:“电话多不方便,还不如留个v信。” 穆宸有些犹豫的看向阿焱:“这个不合局里的规矩吧?” 阿焱痞笑着:“不会。”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在车里阿焱问穆宸:“你最后又问了那个顾苍的事情,是觉得他跟那两起自杀案有关系吗?” “你之前不也问的?” 阿焱笑呵呵的说:“这种年纪的男生女生,出点事情多数跟感情有关,这不正常程序嘛。 后来沈安说张嘉琪对顾苍没意思,而且问题好像出在那根长针上,我就忘了问了。” 穆宸说:“我倒也没一定觉得顾苍跟自杀案有关,只不过,三个女生都有长针,其中两个自杀了,其中两个又都对顾苍有好感,我总觉得这是某种交集,说不定会有关联。 刚才马依然说见过张嘉琪和顾苍一起去食堂,假设张嘉琪也喜欢顾苍,那这两点会不会就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共性呢?” 阿焱笑着说:“不错不错,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穆宸问:“长针上有微弱的灵力是不是表示它跟巫术相关呢?” “至少一定不是普通人的东西。” “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先查一下那几个女生里有没有谁是巫族的?” 阿焱笑嘻嘻的说:“嗯,这个提议好,我正没方向呢。看来咱们俩很适配啊,简直是黄金搭档!” 晚上穆宸躺在床上睡不着,收到马依然发来的消息:“警官,案子有进展了吗?寝室里有两个同学突然自杀,我觉得害怕,睡不着觉。” 这信息让穆宸觉得尴尬,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思来想去决定等第二天再回复她。 第二天穆宸早早的到了办公室,阿焱是踩着点来的,手里还拎着早餐。 寝室几个女生的资料阿焱已经拜托信息科的郑源去查了,暂时没什么新线索,穆宸提议去图书馆找找看有没有关于长针的资料。 去了图书馆穆宸才知道他这个提议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原以为跟“巫”相关的书籍大概也就几十本,必竟这不是什么很流行很广泛的“学科”,谁知道光是“禁止外传”的藏书就有整整一个房间,国内的、还有海外各种不同文化下的,足有几千本。 就这么一根“针”实在不知道从何查起。 穆宸索性从“巫”学的历史起源开始看起,幸好他学的是宗教哲学,不算是零基础,只不过有些知识真的是有点颠覆他的认知。 阿焱没翻几页就哈欠连天,后来干脆在边上玩起手机游戏来。 十点的样子接到氐梓寻的电话,声音比昨天更加激动:“喂,焱焱,你绝对猜不到那东西是什么。” “你老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 “是生物细胞!” “说人话。”阿焱一边说一边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他和穆宸中间。 “那根长针是由生物细胞组成的,而不是分子!是一种特化的生物毛发,比如刺猬、豪猪,不同的是成份和坚硬程度。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未知生物的特化毛发。” 两人面面相觑。 “哥,外星人那个版块不归咱们局管吧。” “扯什么呐你?”氐梓寻笑着说:“我说未知生物是指咱们目前没有见过或者已经掌握的物种信息。 你想,那么多上古异兽,资料都未必完善,有很多咱们这代人都没见过。你们找到的这个东西很可能属于那些上古异兽的。” 挂断电话穆宸首先想到的是《山海经》,图书馆里有很多个版本的藏书,问过管理员,记录、解释的最完整的应该是清代康熙年间的那一版。 穆宸一页页的开始比对。 阿焱开始还兴致盎然的在边上看,没过多久就趴桌子上打起瞌睡来。 正睡得香甜突然被穆宸摇醒,把书推到他面前,兴奋的说:“找到了。” 第32章 又一起案件 阿焱睡眼惺忪的看向穆宸推到他面前的书,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慢慢张开,一副震惊的模样。 摊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只像牛一样的生物,浑身长满了尖刺。 另一幅图上画的是一根放大了的尖刺,和他们找到的那三根一模一样。 图旁的文字写着: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蝟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 下面的注解是:邽山上有一种野兽,它的形状像牛,毛像刺猾的刺,名叫穷奇,叫声像狗。 阿焱呆愣了半天,说:“穷奇……” 穆宸点点头。 阿焱皱起眉头:“这个真的很奇怪啊……穷奇是凶兽,但也是神兽级别的了,那可是百年难遇的东西。这种等级的凶兽突然现世,一般都预示着会有大事发生。” 这次轮到穆宸瞪大了双眼。 阿焱摸了摸鼻梁继续说:“其实上次在神农架看到白泽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但那会儿我们人在深山老林里,加上我带了块万兽石在身上,就没多想。 现在想想,如果这玩意儿真是穷奇身上的东西……半个月不到,我们遇完白泽遇穷奇,这运气真是‘额角头遇到天花板了’。” 阿焱飚了句半吊子的禹杭话,意思是运气真高。 “那天白泽不是还朝着你跪吗……”穆宸问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说:“那不是王一哲这么说的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因为我兜里那块万兽石。” 穆宸暗暗惊讶,他以前也在书上看到过,穷奇是四大凶兽之一。这么厉害的神兽为什么会跟几个女生的自杀扯上关系? 阿焱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来,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副错愕的模样。 等他挂下电话,吸了口气说:“马依然死了。” …… 这是穆宸第一次出现场,位置是城西的一个高档楼盘。 跟他们分开后马依然没有回寝室,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们家是高层建筑,就在刚刚,她上到顶楼,从30层高的天台上一跃而下。 尸体的状况没有比田薇的好多少,现场一片狼藉,地上大片的鲜血和脑浆。穆宸只看了一眼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空。 现场的警察对这种情况感到非常费解,出警没多久,勘察的任务就被移交给了眼前这几位“专家”,可其中这一位吐得昏天黑地的,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专业。 氐梓寻初步检查过尸体后和阿焱一起走过来找穆宸。他坐在长凳上,面色苍白。 “怎么样,好点没?”氐梓寻拍了下他的后背。 阿焱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穆宸接过来,“谢谢,我好多了。” 氐梓寻脱下手套:“焱焱,你说得没错,的确太干净了。还不到一个钟头,一点‘残念’都没有,确实很奇怪。” 阿焱把他们刚才找到的可能是穷奇的信息告诉氐梓寻。 “穷奇喜欢吃人的‘残念’吗?”阿焱问。 氐梓寻思索着摇摇头:“没听说过。穷奇擅长蛊惑人心,诱人自杀不是难事,但从来没听说过它有吸食人’残念‘这种癖好。” 穆宸的心情很沉重,他在想如果今天早上记得给马依然回消息的话,或许能发现异常。 阿焱说:“刚才罗允打电话过来,他上网查过几个女孩的家族体系了,只有沈安家有巫族的血统。但也不是高灵力的氏族,所以理论上不可能召唤出像穷奇这种级别的神兽。” 阿焱挠了挠鼻梁,显得有点颓丧:“接下来怎么办?再去找沈安聊聊?” 从小到大,驱邪捉鬼的事情他做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件了,可是今天突然当起了侦探,这可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两天下来已经弄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穆宸稳定了一下情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真相,他说:“虽然沈安可能没有作案能力,但她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我想我们可以去找她的家人或者顾苍聊聊。” 阿焱觉得很有道理,他对这个新搭档感觉非常满意,有他在,自己可以省不少脑子。 到禹大刚好是午休时间,天气炎热,顾苍带他们来到校内的咖啡馆,他点了三杯咖啡,很豪爽的刷了饭卡 店里人不多,环境很幽静。 “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一些关于沈安的情况。”阿焱说道。 顾苍焦急的问:“安安怎么啦?” “哦,她没事。只不过……今天她们寝室又有一个女生自杀了,所以我们需要详细了解其它几个女生的情况,以免再有不幸发生。” 顾苍非常震惊:“这……这怎么可能?同个寝室的女生接连自杀……难道你们怀疑是谋杀?” “还不确定,有些情况我们也不方便透露。” 顾苍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明白。你们问吧,我会配合的。” 阿焱给穆宸递了个眼色,路上他就跟穆宸说好了,这次由他来主导问话。 穆宸还稍微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主导这样的局面,但碰上阿焱甩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认识沈安很多年了对吗?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比如性格、习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苍答道:“我们是认识很多年了,小时候是邻居,住在同一个小区,经常在一起玩。不过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搬家了,那时起就断了联系,一直到四个月前才又遇到。 安安的性格,一直都很活泼开朗,这次遇到改变了许多,我想主要是因为她姐姐去世这件事情,让她变得有点郁郁寡欢,容易情绪激动。” 穆宸觉得这听上去有点像抑郁症的症状,但上次和沈安谈话的时候,她情绪挺正常,说话也很有条理,完全不像顾念所说的那样的。她的室友们也没提起过她有什么情绪问题。 “她姐姐去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他们全家去旅行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她们俩是双胞胎,感情很好,所以我想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应该特别大。” 双胞胎?穆宸心里一动,通常在遇到一些比较离奇的事情的时候,这个词总会让人比较敏感。 “她的情况她的室友知道吗?” 顾苍摇头说:“应该不知道,她不太愿意跟别人提起这件事情。” “那这次重遇后你有没有发现她身上有奇怪的地方呢?” 对于这个问题顾苍显得有些纠结,踌躇了许久后才说道:“其实从第一天见她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第33章 疑点最多的女孩 “上学期,四五月份吧,我那天在主教学楼上完课出来,碰到安安。那么多年没见了,她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因为她还有课,就约了下课后来这里碰面。 刚开始聊得挺开心的,可突然间她脸色变了,一把拉住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是只掉眼泪也不说话,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 等她冷静下来后我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她姐姐去世的事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就会情绪激动,无法控制。” 阿焱听着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问:“你觉得情况是她说得那样吗?” 顾苍摇摇头:“不像,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并没有提到她姐姐的事情,可那次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后来我们几次见面,我发现确实是有不对。比如说话的时候她明明笑得挺开心,可如果是我没看着她的时候突然回头,就会看到她完全不是这样的。” 这话有点让人听不懂,可顾苍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法。 “什么意思?”阿焱听着有点着急。 “就是完全不是同一张脸,应该说表情。看起来整个人很阴沉,很冷……所以我怀疑她平时开心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可能是不想让我担心。” “所以你才提出联谊?”穆宸问。 “对。我想多点人一起玩热闹,可能会让她开心些。” “她对那次联谊的反应怎么样?” “挺好的,至少看上去还算开心,不过大概生人多吧,她那天挺文静的,话也不多。 人是会变的,她小时候可是个自来熟加话唠。”顾苍有些感慨的补了一句。 穆宸莫名觉得心中一亮:“那她姐姐呢?是什么性格?” “宁宁?”顾苍犹豫了一下,“其实不太了解。她们两个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完全不同。 安安很野,经常跟我们两三个男孩子玩在一起;宁宁就比较喜欢呆在家里,很少出门,偶尔出来也是一个人在小区花园的椅子上坐着,远远看着我们。” “她们两姐妹不在一起玩吗?” 顾苍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没什么印象,好像还真没见她们一起玩过。” 穆宸越听越觉得这对姐妹有点奇怪:“她们小时候感情不好?” “那倒没有,安安跟我们一起玩的时候经常提到她姐姐,而且不允许我们说她姐姐半句坏话。”说到这里顾苍突然笑起来,“就为这事儿我还被她揍过,后来就不敢再讲取笑她姐姐的话了。” “像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那种很不稳定的情绪后来还有出现过吗?” “有过几次,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就在一个多礼拜前,那次发得最严重,她看起来特别痛苦,还一直说让我‘帮帮她’,可是我只能看着干着急,也无能为力呀。” 穆宸想了想问:“你知道沈安有梦游症吗?” 顾苍有些吃惊:“这倒没听她说过。” 穆宸问:“你这么关心沈安,你对她……” 顾苍坦率的答道:“没有,我对她纯粹就是好朋友的那种关心。当然,可能也会有一些男生对女生的那种保护欲,会很希望能够帮到她。” “那么她对你呢?” “应该也只是好朋友那种吧,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很简单,互相都没什么压力。” “张嘉琪呢?” 顾苍微微皱眉,犹豫着没有回答。 阿焱说:“你觉得是怎样就说出来没事的,我们办案子需要了解真相,不会去外面传的。” 顾苍说:“其实我也说不好,感觉上是有的,联谊之后经常会在学校里遇到她,频次有点高,不过也就一起走上一段路,她话也不多。前两个礼拜,放学我打了会儿篮球,回寝室的路上刚好遇到她,她拿了我的球服就说帮我洗,搞得我还蛮尴尬的。” 顾苍的回答印证了穆宸的猜测,果然对他有好感是三名死者的共通点。 穆宸打开图片递给顾苍看:“有没有见过这种棕色的长针?” 顾苍仔细看了看,摇头说:“没见过,是什么?” 穆宸再没有别的问题,对他的配合表示了感谢。 等顾苍离开咖啡馆,阿焱问:“接下来怎么办?” 穆宸还有点不习惯成为办案的主导者,他处事一贯谦和低调,不爱冒尖出头,这会儿碰上个喜欢躺平的前辈,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但思考着说:“我觉得沈安的性格蛮奇怪的,想再去找她的室友聊聊,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我觉得很好。”阿焱一脸轻松的说。 阿焱给陈婷婷打了电话,约她来咖啡馆。 放下电话后迫不及待的问穆宸:“快给我讲讲你怎么想的。” 穆宸笑着说:“并没有什么很具体的想法,只是觉得目前很多疑点都集中到了沈安身上。 第一,她性格的变化,小时候开朗外向,长大变得比较内向,她好像有很多面,昨天跟我们谈话的时候,跟顾苍对她的很多表述又都不一样,就让人觉得特别沉稳,头脑清晰; 第二,情绪问题,顾苍说她的情绪会突然变得非常反常,但是昨天她的室友们并没一个提到她有这样的问题。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你问马依然觉得寝室里谁比较奇怪,她也没提到沈安,如果她曾在她们面前发生过类似情况,马依然不可能不觉得她奇怪; 第三,梦游症,她晚上一个人坐在窗台上那件事情,她跟室友们说是因为她有梦游症,昨天也主动向我们提到过这件事情,可是顾苍跟她关系这么近,竟然不知道; 还有她姐姐旅游时意外身亡,究竟是什么意外?最后一点就是,她对顾苍是不是也只是好朋友的感觉?” 穆宸讲完,阿焱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贼笑着说:“讲得这么有条理,你该不会是刑侦毕业的吧?” 说话间陈婷婷走了进来,她微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 第34章 初中那年的意外 “你们寝室我昨天去看过了,没太大问题。”阿焱说着掏出一个叠成三角型的黄符交给她,“这是我从一个大师那儿帮你求来的,那人法力非常之高深,只要你把这个带在身上,保证百鬼不侵。” 穆宸忍笑看着阿焱那副自夸后得意洋洋的样子。 陈婷婷接过黄符,非常开心,仔细的放进包包里。 “谢谢啊,还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阿焱笑咪咪的说:“想问一些关于沈安的情况。” “她怎么啦?”陈婷婷诧异的问。 “我们了解到她的情绪不大稳定,怕你们寝室最近事情比较多,会互相影响,再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开场还是阿焱来,忽悠人的工作他比较拿手。 陈婷婷想了想:“她情绪不稳定倒是没看出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没什么变化。” 穆宸问:“能不能具体说说一直都是什么样子的?比如你觉得她是什么性格,开朗还是内向,有没有抑郁的表现。” 陈婷婷的脸上不经意的闪过古怪的笑容:“她呀,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性格很内向,所以那次会邀请我们联谊我们都很吃惊。抑不抑郁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整天面无表情的。但是,那种感觉……” “什么?” “她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抑郁,倒像是冷漠。” 这个回答真的是让穆宸和阿焱非常意外,看来沈安还真是个多面人。 穆宸问:“她有没有跟谁关系比较好的?” 张婷婷答道:“张嘉琪吧,她们两个性格都比较闷。但其实第一个学期她们俩之间也没什么交集的,是从那次联谊后,好像走近了一些,经常看到她们俩在一起。” “还有一个问题,”穆宸有些尴尬的说,“你对顾苍有没有好感?” 张婷婷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喜欢顾苍的女生都从我们这儿排队排到城东新校区去了,我干嘛要去凑这个热闹。” 穆宸笑了笑,听上去不像假话。 “你有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长针?”穆宸打开手机给她看图片。 陈婷婷盯着仔细看了会儿,摇头说:“没收到过。这是什么东西?” 等陈婷婷离开,阿焱伸了个懒腰:“被你说对了,这个沈安还真的挺有问题的。我们还要找其它人来问吗?” 穆宸微笑着说:“我想先不问了吧,一轮一轮的,到时候把人问烦了,反而问不出东西。不如我们去找沈安爸妈聊聊?” 他们决定晚上再去她家拜访,谈话之余最好还能看看她房间里有没有跟巫术相关的证据。 时间还早,两人先回了局里,穆宸趁着空档补齐了证件材料,还报了个初级巫术班,然后就一头扎进图书馆里恶补知识。 至于阿焱,玩了会儿手机,打了会儿瞌睡,很是惬意。 下班阿焱带穆宸去附近一家很出名的小店吃了碗牛肉粉丝千张包,然后就往沈安家里赶。 她家小区环境不错,算是个中高档的楼盘,看得出生活条件优渥。 敲开门,她爸妈对警察的突然到访感到非常意外,但穆宸莫名觉得,他们的反应好像不只是意外,似乎还有点不安。 照例是阿焱负责开场,他用的理由是因为因为沈安他们大学寝室频频发生女生自杀事件,他们需要走访剩余学生的家庭,了解她们的心理健康,以免引发群体效应。 她父母听完后脸色非常难看,却都默不作声。 穆宸觉得这种情况也很反常,照常理父母听说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关心自己女儿的现状而不是沉默。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门后他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沈安的性格?”穆宸说。 “我们安安一直都很乖的。”沈安的妈妈开口说道,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听上去有点答非所问。 爸爸拍了拍妈妈的手背,接话道:“安安小时候很活泼,不过女孩子嘛,长大了就比较难琢磨了,这两年跟我们话也不多。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开朗的,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穆宸注意到妈妈别过脸抽了抽鼻子。 “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听说沈安的姐姐前两年出了意外,能不能跟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 穆宸小心的问出这个问题,尽量注意措辞,以免让沈安的父母觉得不舒服。 爸爸眉头紧皱,语气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阿焱连忙说道:“因为沈安的同学跟我们讲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很大,以至于她偶尔会表现出很反常的情绪,所以我们还是要问问清楚的。主要是这种事情去局里调资料肯定没有你们讲述来得清楚,我们也是为了保障沈安的安全。”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她们俩初三毕业那年我们带她们去旅行,两个一起从山崖上掉了下去,等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宁宁已经没了,只有安安救了回来。” 说到这里爸爸的声音哽咽了,妈妈把脸埋进掌心里。 “对不起。”穆宸非常愧疚,触发这对父母的伤心事,也是实属无奈。 可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该问的总是要问清楚,拖泥带水的反倒不好。 他轻呼一口气,接着问:“还是要问一下,你们觉得事情发生以后,沈安的性格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没有。”令人意外的是,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沈安父母就异口同声的给出了这个答案,都不带丝毫的犹豫。 穆宸和阿焱默默对视了一眼。 沉默数秒后,阿焱问:“能不能看一下沈安的房间?” “有必要吗?”爸爸的情绪很抵触。 阿焱笑咪咪的把爸爸拉到一旁说了几句。 穆宸看到爸爸的脸越拉越长,却意外的同意了带他们去看房间的要求。 门缓缓打开,穆宸惊讶的看到,在靠窗角落的墙上有一块非常浅的霉渍,隐隐约约像是人的形状。 在那块霉渍上萦绕着大片墨丝般的黑雾…… 第35章 重遇 阿焱冷冷的看了沈安爸爸一眼:“说说吧,怎么回事。” 妈妈跟过来拉住爸爸的手,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爸爸安慰了她一下,无奈的对阿焱说:“外面聊吧。” 大家回到客厅坐下,片刻的寂静无声后爸爸开口道:“安安身上是出了点问题,但是她的灵力不高,从小也没让她学过巫法,所以她不会去做害人的事情的。” 穆宸有些吃惊,看来‘巫族’对自己的身份是认知的,族人之间也必然有体系在进行管理,刚才阿焱把爸爸叫到一边想必是跟他亮明了身份。 阿焱一反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常态,冷声说:“这个我们会调查,把你知道的说清楚吧。” 爸爸叹了口气说道:“那年的意外发生以后,我们就慢慢发现不太对劲了。她原本整天嘻嘻哈哈的,出事后经常一个人沉默寡言的,每天晚上做噩梦,又哭又叫。 起先还以为是她遭遇了这么大的意外受了刺激,可有几次我跟她妈妈竟都莫名其妙觉得……觉得她是宁宁。” 穆宸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爸爸的表情越发凝重:“两个是双胞胎,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安安活泼好动,宁宁却从小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有时候连我们都觉得她看人时眼神冷的有点吓人。这种眼神出事后我们好几次在安安身上看到。” “明白了,请继续。” “有一天晚上安安又做噩梦,我们跑过去看她,她哭着让我们帮帮她,说她觉得她姐姐没有死,就住在她脑子里。 墙角的那片阴影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点一点越变越深。我也猜测过是安安没有离开,‘残念’附身在了宁宁身上,不过这都是她们两姐妹之间的事情,肯定不会伤害到别人的。” 说到这里爸爸有点激动,妈妈也在旁边嘤嘤的哭起来。 阿焱的态度缓和了些:“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没必要隐瞒,早点上报,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爸爸连声说“是”。 “我们就是怕去协会里说了,对安安的将来不好,更怕宁宁走得不安乐。” 爸爸言辞恳切,但穆宸留意到两人眼神里似乎都有些闪躲。 阿焱给他们看长针的照片:“这个见过吗?” 二人都摇头说从没见过。 “你们确定沈安或者沈宁没做过任何伤人的事情?使用巫术伤人或者隐瞒不报可都是要受处罚的。” “确定,确定!没有伤过人。” 穆宸问:“沈安跟你们提起过她在大学里遇到顾苍了吗?” “顾苍?是谁?” “他小时候跟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爸爸似乎记不起来了,倒是妈妈想了会儿说:“想起来了,小时候经常跟安安一起玩的一个小男孩,不过他们家很早就搬走了。” “小时候沈宁喜欢跟他玩吗?” “宁宁从来不跟别的小孩一起玩,不过倒是很喜欢下楼看他们几个小朋友玩。我记得她有一个非常喜欢的玻璃球,我问她哪里来的,她说是顾苍给的,我当时还挺高兴,觉得她终于愿意同小朋友交流了。” 穆宸心中微微一怔。 两人向沈安的父母告辞,到了楼下,阿焱抬头看了眼高楼,问:“你觉不觉得他们还有事情瞒着没讲?” 穆宸说:“嗯,我也这么觉得。只不过假设是沈宁或者沈安做的,你认为她们有这个能力做到吗?” 阿焱摸了摸鼻梁:“应该做不到,说实在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操纵穷奇行凶的。” “哦,是吗?我倒是见过几个。” 突然从边上传来冰冷的女声,穆宸觉得很熟悉。 两人转过头,看到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孩站在他们的不远处,抬头冷眼望着高楼。 “孟潇潇!”穆宸没想到这么快又能遇到她,很是欣喜。 阿焱问:“你朋友?” 女孩把脸转向他们,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怎么你们查到这事跟穷奇有关吗?” “美女,你哪位?”阿焱皱了皱眉,第一次遇到一个人会让他产生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穆宸介绍道:“这位是孟潇潇,之前在神农架的一个小镇上救过我;这位阿焱,我同事。” 孟潇潇走近他们,眯起眼:“同事?你进了749局啊?” 阿焱对她的越发感到好奇,轻描淡写的吐出749局几个字,且不说她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仅凭“749局”这几个字,但凡巫族的人提到,必然都是心存敬畏。 他脑子里跳出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你是总局的?” 孟潇潇脸上闪过一缕不屑:“不是。你不会想知道我干哪行的。说正事吧,你们查到些什么?” 阿焱看孟潇潇态度冷傲,也想摆个谱:“对不起,这个不方便泄露。” “我们可以交换信息,你们不吃亏。”还不等阿焱回答,她就说道,“你们可能也发现了,死掉的那三个女孩全都失去了魂魄,所以没有任何‘残念’留下。” “什么?失去了魂魄?”阿焱和穆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孟潇潇冷冷一笑:“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我追踪到这个城市,发现这栋楼有问题,有人在里面布了非常强大的阵。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考虑了一会儿,阿焱把他们这两天查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似乎也没打算隐瞒。 孟潇潇看过长针的照片后说:“这确实是穷奇身上的刺,用它扎破人的皮肤,毒汁进入血液,就能影响到人的神经,蛊惑、控制她们,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导致那几个女孩自杀的。 但是穷奇那东西,对人的魂魄可没兴趣。” “那接下来我们往哪个方向去查呢?”阿焱问。 孟潇潇突然头转向车道说:“不急,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穆宸和阿焱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车开到在楼边的车位上停下,一个中年女人下车走进楼里。 “她是谁?”阿焱问。 孟潇潇微微歪了歪头:“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巫,灵力远在你们俩之上。” 第36章 不对称的战斗 阿焱比穆宸看上去更加惊讶:“巫咸王是女的?” 孟潇潇露出迷惑的笑容:“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焱一本正经的说:“谢局跟我们说过,二十五年前巫咸王陵被开启,巫咸王重生,那肯定是最强大的巫啊,这么多年谢局一直在找,就是没找着。” 孟潇潇眸光扫过穆宸,又落到阿焱身上,说道:“重生也不代表灵力恢复了。你自己也得抓紧点儿,要不然只能等下辈子了。” 孟潇潇说完就往楼里走去,阿焱一脸懵圈的问穆宸:“她什么意思?” 穆宸摇摇头。 “她不是你朋友吗?” 穆宸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们杵那儿干嘛?”孟潇潇回过头问。 穆宸和阿焱快步跟上:“现在上去找她?” 她扭了扭脖子说:“去楼顶,看看她布的阵是用来干嘛的。站这儿看脖子酸。” 一到楼顶穆宸和阿焱就看到有一块地方盘踞着浓浓的黑气。 他们快步走过去,那团黑气像是用浓墨画出来的漩涡,在贴近地面的位置游走。 “这就是……”阿焱瞪大了眼睛问,看来孟潇潇说得没错,他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灵力,除了上次在巫彭的墓里。 “法阵的位置。”孟潇潇淡淡的说。 阿焱摸着鼻梁问:“不好意思啊,刚才你说得我没听明白,那个女的到底是谁?”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们巫族的事不归我管,你得自己搞明白。” 孟潇潇的话让阿焱更加惊讶,她不是巫族,那她是什么?他的后背莫名开始冒汗。 穆宸也稍稍有些紧张,他想起咖啡店的服务生说从没见过孟潇潇,不是巫族的……难道说,她不是人类? 他看向阿焱,这个世界有太多事情他还没弄清楚,更不知道有哪些法则,总之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有朝一日阿焱和孟潇潇打起来。 突然他们的头顶上空亮起几轮深蓝色的光环,上面有一些图案和古文字。 “来了。”孟潇潇圈起手臂,退后两步,抬头默默注视着光环的变化。 穆宸和阿焱也抬起头看,穆宸自然是看不懂的,阿焱平时除了自家的术法,别人家的一概懒得研究,所以除了知道是水系的震位法阵外,也完全看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稍过了会儿,孟潇潇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一只手举向空中,掌心立刻发出一束紫光射向光环,那光圈瞬间被击裂。 她又把手伸向地上的黑气旋涡,只微微一转,黑气很快被紫气所覆盖。 突然楼顶的一侧出现一道巨大的光圈,光圈之内流光溢彩。不一会儿,一只棕色巨兽从光圈里一跃而出,落地后抖了抖身体,满身的尖刺在月光里发出凛凛寒光。 穷奇……穆宸和阿焱禁不住倒吸一口气。虽然体型差不多,但这和神农架看到白泽那种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奇怪的是穷奇看到他们并没有立马上前把他们给撕了,反倒是有些踌躇不前,低头蹭脚的看着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 孟潇潇丝毫不慌张,她轻轻一挥手,空中即刻出现一道更大的光环,穆宸和阿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又一头巨兽从里面跃出。 它的体型要比穷奇大上数倍,身体像是狮子又像是老虎,长着九个脑袋,每个脑袋上都是一头鬃毛,看着竟有些像是人面,威风凛凛。 巨兽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纵身扑向穷奇,只一掌就把穷奇拍出楼顶。 穷奇在空中发出狗一样“嗥嗥”的哀鸣,转了个圈,窜回光圈里去了。 九头巨兽回身温顺的绕着孟潇潇转了两圈,等她吩咐“回去吧”之后才乖乖的跳入光圈,消失在夜空里。 楼顶恢复了平静,穆宸和阿焱两个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此时阿焱才弱弱的问:“什么……东西?” 穆宸小声答道:“我在书上见过,看外形可能是……开明兽……” 阿焱听说过,但早不记得是什么东西了。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然而穆宸话音刚落,就看到孟潇潇又把手伸向旋涡的方向。 仅仅是做了个抓捏的动作,几秒钟后刚才他们在楼下见过的那个中年女人竟然活生生被她从旋涡里拽了上来。 那女的倒在地上,一副狼狈的模样。 穆宸对她似乎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同样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女人惊愕的看着孟潇潇,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你……” 她痛苦的捂着胸口:“你和巫族之间有协议……不能过问我们的事情。” 孟潇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转瞬移动到那女人身边,垂下眼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没错,但你动了我的东西。” 她的声音冷得让人生寒,地上女人的表情慢慢显露出恐惧。 差不多半分钟后,孟潇潇蹲下身,直视着女人的眼睛说:“算了,你想做什么我没兴趣,以后自然会有人跟你算账。记住别再踩过界,下次我可不一定高兴遵守什么协议。” 说完她手一挥,那女人就又被推回旋涡里去了。 孟潇潇站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穆宸和阿焱说:“我的事搞定了,趁她伤着,快去把你们的事解决了吧,你们现在可不是她的对手。” 说完背对着他们向前走了几步,就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零星紫色的光点在夜色中闪烁了片刻。 阿焱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你朋友好像不是人。” “嗯。”穆宸应道。 两人回过神就急急来到沈安家的楼层,敲开门,沈安的父母显得非常慌乱。 阿焱早已从包里拿出蚩尤鞭,他拦开沈安的父母,对穆宸说了句:“你外面等着”,然后就冲进了屋里。 穆宸没犹豫,也跟了进去,他和阿焱是搭档,有危险自是应该一同面对。 阿焱推开沈安的房门,看起来跟上次来没什么区别。 穆宸看到隔壁有一个房间的门缝底下有微弱的黑气冒出来,之前他感受到的那股压力似乎也来自这里。 于是向阿焱提醒道:“这边!” 阿焱回过头,走到穆宸指的房间,推开房门。 屋子里黑雾缭绕,刚才那个女人倒在地上昏睡,房间最里面摆着一个祭坛,中间放着一张床,四角有像是捆绑用的绳索,在床的下方画着一个圆形符阵,和他们刚才在楼顶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37章 驱灵仪式 “把那个祭坛毁了。”阿焱对穆宸说。 他自己过去把地上的中年女人用封灵锁捆了。 穆宸走到祭坛旁,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祭坛中间摆放着一个石雕神像、香炉、一把七星宝剑、一排蜡烛、几个装着祭品的漆盒和一只青铜酒樽,里面盛着鲜红色的液体。 阿焱捆到一半,看穆宸僵在那里,对他说:“撸了就是了!还有地上画的阵也擦了。” 穆宸拉起台子上的黄布,快速把上面的东西打了个包,放到墙角,酒樽里的东西流出来浸染在黄布上竟是新鲜的血液。 他急急想从床上拉下毯子来擦地,没想到一触碰到床立刻眼前一片空白,脑中像有一堆东西被灌了进来…… 他看到自己跌下山崖……在崖底苦熬了三天三夜……夜夜的梦魇……还有就是被绑在这张床上接受“驱魔”…… “喂!喂!穆宸,你怎么啦?” 他能听到阿焱的声音,只是还没完全回过神,支撑住身体,大口喘着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氧气都吸进肺里去。 突然听到一连串撞击声,他转头看见阿焱已经跌在墙角。 中年女人苏醒过来,只一下就挣脱了封灵锁。 阿焱迅速起身,挥鞭朝她抽过去,却被女人牢牢抓住。 她的另一只手用一股气流把阿焱举到空中。 穆宸急着想帮阿焱,只能继续拉下被单擦去地上的符咒,可那女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突然想到祭坛上供奉的物品,于是跑过去打开黄布,从里面取出石像。 他的这一举动立刻吸引了女人的注意,他抛下阿焱腾出手来,一股深蓝色的气流直冲穆宸,把他推到墙上。 他的胸口瞬间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呼吸。 可没过多久压迫感又消失了,他倒在地上,费力的支撑起身体,看到那女的正捂着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应该是刚才孟潇潇揍她的时候留下的伤。 阿焱看准时机扬鞭抽下去,那女人身上应声出现一道伤痕。 女人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她咬牙看了看两人,用气流从穆宸手里夺过石像,就仓惶夺门而出了。 阿焱追出去,但出门已不见她的身影。 他这时才觉得身上处处疼痛,慢慢走回屋子,看到沈安的父母惊惶的缩在墙角。 他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穆宸身边扶起他:“你没事吧?” “没事。” 他们走出房间,穆宸瞪着沈安的父母,心中隐隐作痛。 “为什么这么做?” 阿焱看到穆宸眼中闪烁的愤怒,觉得有点奇怪,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沈安的父母目光闪躲。 “为什么这么做?她是你们的女儿!”穆宸又问了一遍,声音铿锵有力。 他是很愤怒,刚刚经历了父母硬生生把自己女儿捆绑在床上,眼看着她挣扎哀嚎的那种痛苦。 这又让他想起了小姐楼的殷小姐,为了所谓的名节被亲生父母杀害,还要埋尸荒野变作无主孤魂。 他无法理解这些父母怎么能够这么狠心! 沈安的母亲嚎啕大哭起来,父亲也流下眼泪,说道:“我们也不想这么做的呀,可是宁宁附在了安安身上,我们没办法,只能请法力高强的乩童来做法驱灵。” “你们知道吗?是沈宁把沈安推下了悬崖,没想到自己也被拉了下去。”穆宸情绪还有些激动。 阿焱诧异的看着穆宸,他用的是描述性的口吻,而不是疑问,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沈安的父母对他的话似乎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一味抱头哭泣。 穆宸继续说道:“你们说想帮她驱除附在她身上的沈宁,可为什么事实上施的阵法却是帮助沈宁完全占据了沈安的身体?” 他这话一出沈安的父母立刻呆住了,他们怔怔的看着穆宸。 父亲一脸惊愕:“不可能,这不可能!” 母亲呆愣了好一阵子,突然嚎哭起来,边哭边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乩童说施咒的时候是会痛苦……但只要满四十九天……就都结束了……安安就没事了……宁宁也能安息的……” 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不像是装的,看来是被那个女乩童给骗了。 穆宸叹了口气,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至少他们不是有意为之,但还是因为轻信间接害了自己的女儿,或许还有另外几条无辜的生命。 两人离开沈安家,心里都有些沉重。 阿焱开口问:“那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宸答道:“刚才去拉床单擦地上的符咒时,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很多画面。” 阿焱十分惊讶:“意思是你能看到沈宁推沈安和那女人对沈安施咒的过程?” “看到的有点像是沈安的回忆。沈宁推她下去的那一刹那,她挣扎的时候刚好拉到了沈宁,于是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沈宁当场就死了,沈安的腿伤了,在她的尸体旁躺了足足三天三夜。 后来被救下,沈宁就好像留在了她的脑子里。睡觉的时候偶尔会占据她的身体,还有就是在梦境里反复出现。 后来她爸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女人,每次施咒,她就好像被拖入更深更阴暗的地方,被困在那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的跟原先意识里的那个人调换了位置。” “所以现在控制沈安身体的是沈宁?” “没错。” “那几个自杀的女孩呢?也是沈宁干的?” “是,那个女乩童给了沈宁几根穷奇身上的刺。我只能感应到沈安,不能完全明白沈宁为什么那么做,但我想应该是因为嫉恨。 从沈安的角度,能够感受到沈宁对她的恨意。” 阿焱似乎是明白了,但有一个更让他费解的问题:“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宸摇摇头,他记得在楼顶时孟潇潇曾对女乩童说过:“你想做什么我没兴趣,以后自会有人收拾你。” 所以说这是某种阴谋吗?而孟潇潇不是巫族,似乎还跟巫族之间存在某种协议,不能干涉巫族的事情。 那么她又是谁? 第38章 同一张脸 太多个无法解释的问题,穆宸不由得锁紧了眉头,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沈安还有没有得救。 他问阿焱:“局里能帮沈安吗? 阿焱挠了挠鼻梁:“这个要问老氐,不是我擅长的,先把她弄局里去再说吧。 这不都怪她父母信什么神棍?早向我们求助,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穆宸莫名觉得他这话听着别扭。 阿焱向谢局汇报后,谢局连夜就派人把沈安带回了局里,以免生变。 穆宸第二天去上班,觉得局里气氛比前些天紧张了不少,阿焱告诉他一会儿就要紧急召开高层会议。 但在那之前,他们俩先被叫进了谢守正的办公室去问话。 阿焱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谢守正的表情越来越严峻。 等阿焱讲完,他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始向穆宸询问起孟潇潇的情况来。 穆宸把在猫儿沟发生的事情也巨细靡遗的讲了一遍。 谢守正听完一言不发,吩咐他们去忙各自的事情,最后又让穆宸下班前再来一趟他的办公室。 刚关上办公室的门,阿焱就狡黠的笑着说:“你小子藏了这么多秘密不告诉我!” 穆宸笑着答:“这不也没机会嘛。” 阿焱眼珠子一转:“走,咱们找老氐去。” 老氐在实验室不知道捣腾些什么东西,桌子上既有实验用玻璃器皿、各种试剂、仪器,又有很多中药材、药丸,看着十分违和。 阿焱一进门就揶揄的说:“又在制毒呐?” 氐梓寻“切”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总给我出难题?” 阿焱拿起氐梓寻调配的试剂看了看,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你这留洋留的,都快把自己弄成‘老巫婆’了。” 氐梓寻从阿焱手里抢过试管:“别碰这个!我可是祝由学派!咱们整个分局,从上到下,有我这么正统的吗?” 穆宸听了不由得四下里张望,心里暗想,不说还真看不出来他这不中不洋的,竟是研究祝由术的。 阿焱撇了撇嘴坐到桌子上:“老氐,你这是给沈安制药哪?” “不然呢?” “还有救吗?” 氐梓寻“唉”了一声:“应该还来得及吧。不过对方太厉害了,光有我的药恐怕不行,还得谢局出马摆个阵才能完全解喽。” 阿焱对着穆宸说:“走,咱们去看看。” 氐梓寻在他们身后叮嘱道:“当心些,那小姑娘灵力有限,但是另外一个的‘残念’被人用巫法厉化了,戾气大的很。” 阿焱邪邪一笑:“爷爷我就是专收‘厉鬼’的!” 穆宸跟着阿焱来到一个全封闭的房间,沈安穿着病号服,被绑在一张病床上。 看到他们进来,又开始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咕”的低音,双眼露出凶光,完全不是以前在学校里见到的模样。 这让穆宸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西方宗教录像中的“恶魔附身”,也难怪她父母会想给她“驱魔”。 “放开我!”她呲牙说道。 阿焱拿出蚩尤玲在她面前晃了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可沈宁似乎很惧怕这东西,嚎叫着缩到了角落。 “还治不了你了!”阿焱嘴里念叨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有你好受的。” 他说完打开手机录音:“说吧,都怎么干的?” 沈宁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目光犹如寒冰。 穆宸终于明白为什么顾苍和张婷婷说她的眼神冷了,跟孟潇潇的那种冷傲不一样,她的冷是那种完全的漠然,好像已经失去了人性的温暖。 看她不说话,阿焱开始摆弄手中的蚩尤铃,淡然说道:“很多汉族古人说我们苗人‘重巫尚鬼’,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们苗家的文化。 我们的祖先生活在深山边陲,饱受鬼魅邪祟的侵扰,对鬼怪深恶痛绝,所以我们八代雄信奉的规则一直是对落到我们手里的鬼魅‘斩草不留根,斩杀不留命’。” 说到这里他把蚩尤铃举到沈安头边摇了摇,沈安发出一声哀嚎,身体缩得更紧。 哈焱冷笑了一声,按下录音的暂停键:“看到这个铃铛上的蚩尤像了吗?其实厉害的不是这个铸像本身,而是每一代八代雄都会倾注他自己的灵力在这个上面。想知道这个东西到我手上已经传了多少代了吗?一百二十六代! 你应该能感觉到它的威力,用它来给你‘驱灵’简直是易如反掌。虽然说我私下里这么做不大附和局里的规矩,但我倒是很愿意用你不配合这个理由来试试看。” 沈安呲牙看着他,眼中充满怨恨:“你想知道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该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了,只不过按照规矩最好是你自己交代清楚。所以,把你杀那几个女孩的手法和动机都说一下吧。哦,还有你推你妹妹下山、附在她身上那些。” 说完阿焱淡然的取消录音暂停。 沈安发出一阵冰冷的笑声:“没错,是我推她下去的!每次看到她那张脸都让我觉得恶心。 就像在照镜子,可是却有另外一个脑子在控制着它。我不喜欢看她笑,不喜欢看她用那张脸去讨好别人! 我以为推她下去,就再也不用看到那张脸了,可没想到被她一起拉了下去。在崖底下整整三天,我眼睁睁看着她的那张脸还那么鲜活,最后还被人救起来。 我觉得恨!恨不得撕碎她!就在那个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进了那具身体里。 起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活,偶尔在她睡着的时候,那具身体才能属于我。直到一年多前的一天,一个女乩童把她绑在床上做了一场法事,突然我就开始可以控制它了,从那以后每做一场法,我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控制身体,一点一点走出来,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它很快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至于那几个贱女人,没什么,只是看她们讨厌而已。帮我拿回身体的女乩童定期会来帮我施咒,两个多礼拜前给了我几根长针,告诉我那是诅咒,只要把它们寄给我讨厌的人,就可以让她们消失。 结果你们都看到啦,非常灵验。” 沈安说完,露出阴冷的笑容。 “杀那些女孩是因为顾苍吧?”阿焱轻蔑的问。 沈安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第39章 既来之则安之 停顿了几秒钟后,沈安面无表情的答道:“没错,她们想要勾引他。” “可是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顾苍,你杀得过来吗?”阿焱问道。 沈安冷笑一声:“阿苍根本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可那几个贱人,却想利用我去接近他,实在是太愚蠢了。” 阿焱用鄙夷的眼神看了沈安一会儿,转头问穆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穆宸摇摇头。 离开羁留病房,穆宸问道:“阿焱,为什么你帮沈安‘驱灵’不合局里的规矩?” 阿焱笑嘻嘻的说:“我刚才在病房里跟她说的那些可不是跟她吹的,我的那些个家当处理起恶鬼来那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的。 也正因为这样,给人‘驱灵’这种事情一般不让我来做,我的巫术招式太狠辣,等我驱走恶灵,那宿主八成也活不成了。” 对穆宸和阿焱来说案子算是结了,照规矩各自都要写一份报告交上去,穆宸很快就完成了工作,阿焱的电脑上还是一片空白。 他死皮赖脸的央求穆宸帮他那份一并写了,穆宸拗不过,只能答应。 阿焱谄媚得笑着说:“好兄弟够意思,午饭我请!对了,你可别写得像你那份那么仔细,越草率越好,不然就太不像我的手笔了。” 穆宸无语,笑着摇头。 帮阿焱写完他那份报告,领导们还在开会,看起来形势非常严重。 吃完午饭穆宸就又去了图书馆看书,直到过了四点半才出来。 按约去敲了谢守正办公室的门。 “进来。” 穆宸推开房门,礼貌的颔首叫了一声“谢局”。 谢守正微笑着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的说:“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谈谈,你认为你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那件事情。” 穆宸一下子紧张起来,虽说内心早已有了答案,但这一刻还是有种薛定谔方程,即将打开装猫盒子的那种感觉。 谢守正继续说道:“我派人去调查过,那天神农架的公路上并没有发生车祸,你所说的记忆中跟这个世界有所不同的几个点,我也去做了核实,这些的确很可能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你并不是第一个来自于那个世界的人。” 穆宸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至少等了那么多天的靴子终于是落地了。 他平静的问:“您是说彭加木教授吗?” “是的。”谢守正说道:“他很可能来自于跟你相同的世界,至少比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更加相近。 我想平行时空这个概念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穆宸点点头。 “那我就不赘述了。两个世界在一些大的历史轨迹上基本相同,最大的区别在于‘灵‘,在你原来那个时空中,那是一种未被证实的存在,但是在我们这里却存在于每一个角落,这些你也已经清楚了。 听说过曼德博罗分形吗?” 穆宸答道:“听过,上帝的指纹。” 谢守正笑了笑:“不错,跟你聊天可比跟盼长离那小子聊天轻松多了。 宇宙的运行自有它法则,一切的事物,都在遵循着有序或者无序的运动。 有很多事件的发生都存在着它的必然性,和与结果之间的关联性。就好比无数个曼德博罗分形,会形成曼德博罗佛一样。 就好比我们都是分形中的某一个组成部分,渺小但却重要。出现在哪个时间哪个位置都有它的道理。 比如彭局,到这里以后曾领导749局解决过很多复杂的事件和危机。 或许可以说推动了我们这个世界局势的走向。 我说了这么多,你能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吗?” 穆宸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我明白。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我或是彭局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谢守正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这就是我接下去想要跟你谈的问题。 并不是所有的穿越者都可以长久掌控他的身体的。” 穆宸心里一怔,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等着谢守正往下讲。 谢守正继续说:“人的躯体就像是一个容器,不足以容纳两个世界的灵体。所以,穿越可能引发各种情况。 比如穿越者的灵体比较强大的话会压制住原来的主人,导致他在躯体内逐渐消融;反之受压制的就会是穿越者。 还有一种情况,也是最糟糕的一种,就是两者互相都无法完全压制住对方。 如果一直处于这种内耗的状态,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互相消融,最后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穆宸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冰冷。 结论似乎很简单,要么自己死,要么成为杀死这个世界的自己的凶手,又或者同归于尽。 谢守正看他像石化了一样,一言不发,连面部表情都是僵硬的。 轻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可能听了这些以后心里会有很大的震动,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前面给你做这么多铺垫的原因。 哲学家黑格尔不是说过嘛,’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 所以你要记住,对于已经发生的现实,没必要做任何质疑,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 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将来。 从你目前的状态来看,你像是那个压制者,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结果并不是绝对的,很可能这具躯体本来的主人在受到一定时间的压制后,会苏醒并且反攻。 如果出现这种结果,我希望你同样可以坦然面对。” 穆宸沉默几秒种后,无奈的笑了笑:“谢谢谢局的教导,我会尽快适应的。这具躯体,无论哪一天他真正的主人想把他要回去,我都会坦然面对的,毕竟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谢守正摇了摇头:“行了,去吧,在家休息几天,多想想我说的话。” 穆宸离开办公室,他觉得头脑里空荡荡的,好像所有的声音都离他很远…… 穿越了这么久,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入侵者。 他不知道回家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回来一个多礼拜,刚修复了心里的那种疏离感,现在却变成了深深的愧疚,好像自己是夺走他们儿子的凶手。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三夜,努力搜寻着体内的那个自己,但却一无所获。 第四天早上,他走到窗口,深吸了一口气,清晨新鲜的空气涌进鼻腔里,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这两天半,他只有晚饭时不想让爸妈担心,才去厅里对付几口饭,其它基本没吃过东西。 他走出房间,刮胡子、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整理干净。 爸爸妈妈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担心了两天了,终于看他精神气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人似乎是消瘦了一点。 “妈,我饿了,早上吃什么?”穆宸微笑着问道。 第40章 晚节不保 穆宸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想通了,谢守正劝他的那些话不难理解,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很难理直气壮的把自己代入进去。 经过这两天,他想明白的是,他没权利就这么损耗了这具躯体。 现在,无论是替自己活着,还是替身体的主人活着,好像在有变化之前,他都必须好好生活、学习、工作,并且照顾好这个世界里的爸爸妈妈,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接下来的几天穆宸第一次去参加了巫术班。 进班之前首先要经过测试和考核,他没能表现出任何可以使用灵力的迹象。 初级班大概有七八个学生,让穆宸尴尬的是除了他以外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事实上像他们这样就已经属于大龄学生了。 巫族的孩子,要么家族里有世代流传下来的术法体系,要么就是家族已经放弃了使用巫术的能力,选择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还有一些就是家族的长辈里并不是双亲都是巫族的,这就像是隐性基因,他们所生的孩子并不一定属于巫族,但这种基因的传承在两代之内还是有可能存在隔代遗传的。 因此有些已经没有术法传承的巫族家庭,如果孩子希望学习巫术,也可以通过巫族协会,报名参加局里办的巫术班。 他们要学的第一课就是控制灵力在掌心形成一个能量球,几个少年表现得虽不娴熟,但陆陆续续的也都能有一些光点出现,只有穆宸努力了半天,没有一点起色。 不过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在意料之外,他很清楚自己不属于巫族,来学习,主要不是为了使用灵力,而是为了研习各种阵法,他希望以后跟阿焱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能够帮得上忙。 到这个世界后,难得过了几天宽心的日子,他也在尝试着适应这种改变,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巫术班没课的时候就照常去上研究生班,余下的时间翻看各种志怪古籍。 沈宁被成功“驱灵”,身体再次完全属于沈安,她康复了并且回到了父母身边。一家人对局里千恩万谢,还给穆宸和阿焱送来了锦旗。 这段时间阿焱除了在局里混混日子,还是该吃喝吃喝,该玩乐玩乐,另外倒是接过两次救援队的打捞任务,不过都没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这天正坐在办公室里玩手机,突然接到穆宸的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虑。 “阿焱,我在参加我们系吴教授的追悼会” “嗯,我知道,你昨天晚上跟我说了。” “我觉得他的死有问题。火化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始,你快点过来。” 阿焱一路飙车赶到禹航殡仪馆,从城南到城西,距离可不算近。 冲进追悼大厅,已经到了最后瞻仰遗容的环节。 他急匆匆的问穆宸:“怎么啦?哪儿不对?” 穆宸把他拉到后厅的角落,指着放置在中央的棺材说:“你看。” 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平静的躺在里面,周围铺满了鲜花,一副祥和的景象,但是浓重的黑雾缭绕在他的周围,并且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徐徐从他的身体里向外渗透。 阿焱皱眉看了会儿,问:“家属在哪儿?” 穆宸指了指一位五六十岁的女人,她正坐在椅子上无声落泪,身旁围着好几个人。 阿焱刚要举步,穆宸拉住他说:“尽量委婉一点,我怕师母受不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 穆宸远远看着他走过去,支开旁人,只留下吴教授的太太和一对年轻男女。他说了几句后,太太就失声痛哭起来,年轻男女也开始抽泣。 没过多久局里就来人运走了吴教授的尸体。 尸体被送去让氐梓寻做尸检,阿焱带了人去吴教授家里搜寻可疑的器物,穆宸不方便出面,只能在办公室里等候消息。 几个钟头后阿焱才回来,四仰八叉的瘫坐在椅子上,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收获。 穆宸问:“怎么?没找到可疑的东西?” 阿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不是没找到,是实在太多了!满满一屋子,我总不能把他们家全搬到局里来吧?” 这话说得让穆宸如坠云雾:“什么意思?” 阿焱一拍桌子,气呼呼的说:“你那位教授是个爱好收藏古董的,家里面的东西没个千八百年也有个百十来年,有些还是地底下埋过的,没一件干净!这让我从哪儿查起?只能把屋子封了,请老太太去她儿女家里住几天。” 穆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转念一想这种反应对吴教授似乎有些不敬,连忙又收起了笑容。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等老氐的验尸报告出来呗。”阿焱说着瞟了一眼穆宸,“这活是你小子揽回来的,可不许躲!他们家人反正也不住家里了,一会儿看过验尸报告你得陪我一起过去。” 氐梓寻一发来消息说验尸有了结果,穆宸和阿焱就赶了过去,这次进门,他正在吃寿司。 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看来他是马不停蹄的忙到现在。 阿焱走过去捞起一块寿司送进嘴里:“嗯,不错。” 他一边嚼着一边把餐盒递到穆宸面前,穆宸看着饭团上一片片鲜亮的鱼虾刺生,尬笑着摇摇头,阿焱这才想起他前两次狂吐的样子。 氐梓寻以为他客气,又端到他面前:“这家的生鱼片真挺好吃的,尝尝!” 穆宸后退一步,连连摇手说:“谢谢,真不用。” 阿焱拿过餐盒放到桌上:“行了行了,别瞎耽误功夫,快跟我们说说吧。” 三人走到验尸台前,吴教授的尸体胸口被划开了一个y字型的切口,脸上的妆粉被擦掉了,皮肤呈现出暗沉的颜色。 穆宸觉得心里胃里都有些不大好受,不过这次跟前两次相比实在是很“正常”的形态了,所以不至于让他想要呕吐。 氐梓寻带上手套,指着尸体的胸口说:“因为是猝死,尸体送来前就已经做过尸检,检验报告上说死因是性交引起的急性心肌梗死。我复检过了,死因上没问题……” “什么东西?”阿焱忍不住打断他,脸上带着一种很复杂的笑容,他看了一眼穆宸,穆宸也是一脸愕然。 “这位教授也忒强悍了吧……” 氐梓寻瞟了他一眼,淡然的说:“这本身也没什么奇怪的,死者患有冠心病,确实有性交后猝死的可能性。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晚上,死亡地点是书房,被发现的时间是第二天的清晨,身上没有任何衣物。 但据死者太太的口供称,她当晚在房间内睡觉,并没有跟死者发生性行为。” 说到这里氐梓寻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同样的笑容很快出现在阿焱脸上。 穆宸觉得非常尴尬,虽然吴教授不是他的导师,但怎么说也上过他的课,是自己的老师。 更确切的说,在两个世界里都是他的老师,对着他的遗体讨论这些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第41章 同道中人 还好关于“性交后猝死”的这个话题很快算是掠过去了,氐梓寻打开录音,翻开死者的胸腔: “死因上虽然没有问题,但是问题出在这里。你们看,死者身体里的浊气都来自于心脏的位置,大部分已经经由血管排出体外,目前只有少许残存。这又是很典型的被‘邪灵’惊吓致死的症状。 根据炎炎拍给我的现场照片来看,浊气的浓度非常强,由此可见袭击他的‘邪灵’还是比较强大的,你们办案子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就没啦?”阿焱问。 “没了。” 阿焱挠了挠鼻子,嘀咕道:“这结果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啊?你说什么?”氐梓寻问。 阿焱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赶着去找‘邪灵’呐,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拉起穆宸就又去了吴教授家里。 阿焱说得没错,吴教授还真是个古玩艺术品收藏家,家里头除了厨房和浴室没一间屋子不放几件古董的,连沙发和书桌都是民国时期的红木家具。 尤其是书房里,摆满了各类古玩藏品,大部分冒着黑气,从淡到浓,什么样的都有。 较为可疑的就有十来件,宋元的黑釉梅瓶、汉代的三官五铢钱、明代佚名画家的《搜山图》、隋唐时期的镇墓兽、明代的剔红漆盒还有宋代的福清窑油滴盏。 这一件件的,全都是黑雾缭绕,八成都是“冥器”,在地底下待过不少年。 穆宸在书上看到过,灵气分为五行,红、橙为火,蓝、紫为水,金、银为金,绿、棕为木,黄、褐为土。另外还有黑色,因其五行混杂为浊,所以会呈现出黑色,也是阴邪滋长的秽物。 他问阿焱:“凡是被浊气环绕的东西就都会害人吗? 阿焱说:“那倒也不是,我们看到物品上有气体环绕,说明它汇聚了‘灵气’,如果是黑色的浊气,就说明它上面附有‘邪灵’,但邪灵也不一定会害人,要看五行生克,又或者被什么事物所触发。 要不然吴教授折腾这么多东西回来,都够他死上几百回了。” 看似真的一筹莫展,穆宸建议道:“要不先把这几样嫌疑最大的东西带回去,你去问问师母,看教授最近买回来的是哪两样东西。” 阿焱给吴教授的太太打了个电话,打完跟穆宸说:“老太太也不清楚,她从不过问教授古玩的事。不过说是他平时买下什么都会做记录,应该在书桌抽屉里的一个本子上。” 两人果然在抽屉里翻出一本记事簿,上面详细记录着古玩购买的时间、地点、卖家以及他对藏品的一些鉴定分析。 有了这本东西,就大大降低了他们的工作难度。 但笔记上显示,最新买回来的距今也半年有余了,是隋唐时期的一只镇墓兽,再早的,又在嫌疑品当中的,就是明代剔红漆盒,距现在已有两年多。 为了不要有错漏,他们还是把这几件“可疑藏品”都带了回去。 然而从镇墓兽开始,一件件从卖家处追查上去,似乎都没引发过什么恶性事件。 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天就又有噩耗传来,文学系的陆教授竟也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暴毙。 吴教授已经年过六旬,是被学校返聘任职的。但陆教授才四十出头,在学生中又声望很高,他的突然离世立刻在校内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穆宸听到消息后十分惊讶,陆教授和吴教授关系不错,那天也出现在追悼会上,两起事件会存在某种关联吗? 难道说问题并不出在吴教授家里,而是在学校里? 穆宸把陆教授去世的事情和他的想法都告诉了阿焱,阿焱立刻动用局里的关系,申请把陆教授的遗体调回局里。 幸好遗体刚进行完尸检不久,还存放在医院的停尸房内,所以流程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氐梓寻的验尸结果和穆宸的猜测一样,两具尸体的心脏都附着着浓度很高的浊气。 而且死因都是性交引起的急性心肌梗塞。但是陆教授并没有心脏病病史。 最诡异的地方是,陆教授的性交对象也没有找到!他离异单身,独自一个人居住,他的尸体是被来打扫卫生的家政发现的。 是学校存在邪灵? 穆宸和阿焱走遍了禹大南校区的各个角落,虽说是百年老校,但南区是新校区,落成不过二十多年,所以校区里相较之下算是非常干净,完全没有可疑的地方。 对比了两人出事前的行动轨迹,除了在校上课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吴教授去世前两天,陆教授好像去他们家拜访过。 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经调查两人都喜好古玩,私交很好,经常互相走动。 穆宸和阿焱又去了陆教授家里调查,好在他收集古玩的时间应该不算长,家里只零星一二十件藏品,要比吴教授家里‘干净’许多。 稍微值得注意些的就是几扇雕工细致的木制屏风,是明朝晚期的东西,若不是上面也附着着一些黑雾,倒是件十分古雅悦目的藏品。 突然穆宸的目光定格在收藏柜里的一面铜镜上,铜镜下的标签纸上写着“唐代菱花铜镜”。 铜镜上也有黑雾,不算浓烈也不算稀薄,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它让穆宸觉得莫名的不舒服。 而且他想起来,这面镜子的照片他曾在吴教授的手机相册中见过,不仅有全照,还拍摄了好多局部的照片,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陆教授曾在吴教授去世前两天拜访过吴教授,难道说这面铜镜他曾交到过吴教授的手里? 他从收藏架上拿出铜镜,它的直径大约只有二十几厘米,上面镌刻着一副很复杂的图案: 一纶巾束发的高士坐在竹林边抚琴,竹林前有一方小桌几,上面放置有笔、砚、书卷。 筒镜的右侧有一翩翩起舞的凤凰立在石头上。凤凰上方有两棵树,中间钮座为一只千年乌龟伏在莲叶之上。 钮座上方仙山和祥云缭绕,镜钮下部为一泉池,池中伸出一枝巨大莲叶,直达钮座。 在图中还有四个清晰的楷体字“真子飞霜”。 他仔细看了许久,那图真是刻画得栩栩如生,似乎清幽之中透着一层哀思,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悲凉。只可惜他对古董文物没什么了解,也看不出这图是什么典故。 他把铜镜反过来,它的正面微微凸起,是一个十分圆润平整的凸面。他好奇的拿起来照了照,发现原来把铜镜制作成凸面是为了可以在这小小的铜镜中照出人的全脸。 他正诧异于古人手工的精妙和巧思,突然铜镜中赫然出现了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孔。 那张脸看起来像是一具干尸,双颊凹陷、皮肤乌黑干燥、细纹深邃,如同一截枯木,黢黑的牙齿暴露在残缺的双唇之外,微合的眼睑里有一种跨越生死的虚无。 但似乎又有一什么在透过半睁半闭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穆宸……猛然像是有东西冲出铜镜向他直扑过来…… 第42章 真子飞霜镜 穆宸低呼一声,不由自主的扔下铜镜。 “喂,你没事吧?发现什么了?”阿焱走过来问。 穆宸惊魂未定的看着阿焱,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等,别捡!” 穆宸还没来得及阻止,阿焱弯腰捡起了铜镜。 然而铜镜在他手中翻来覆去数次,似乎穆宸刚才看到的镜中鬼魅并没有在阿焱手中出现。 穆宸平静下来后把他的所见告诉阿焱,阿焱又盯着镜子仔细看了会儿,还是只有一些不浓不淡的浊气。 他们带着铜镜回到局里,阿焱把铜镜交给氐梓寻去做研究,穆宸则在网上做起了搜索,很快便查到了一些资料。 他把资料转发给阿焱,知道他懒得看,于是向他讲解道: “我们找到的那面叫‘真子飞霜’镜,是一种唐代非常流行的铜镜,有专家认为属于一种特定的冥器。 因为没有关于图上典故的铭文出土,所以到目前为止对铜镜上图案的诠释都只是推测。 被认为最有可能的说法有两种,第一种: 专家认为‘真子飞霜’讲述的是西周尹伯奇被放逐于野的故事。 周宣王时期的大臣尹吉甫,有个儿子叫伯奇。伯奇生性敦厚善良,是出名的孝子。他精通音律,喜欢弹琴作曲。 伯奇的生母死后,父亲尹吉甫娶了一位后母,生下弟弟伯卦。虽然兄弟两人相处和睦,但后母却心怀不良,她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承袭爵位,想方设法陷害伯奇。 一天,后母对尹吉甫说,伯奇见她生得漂亮,起了色心,在无人的时候调戏她。 尹吉甫不相信,可后母说如果不信,明天可以躲在暗处看。 第二天,尹吉甫躲在楼上,果然看到伯奇进来向后母请早安的时候,上前拽拉后母的衣裳。后母躲躲闪闪,两人还是拉扯了半天,才松开。 尹吉甫大怒,将伯奇狠狠抽打了一顿,赶出家门。 实际上这是后母故意捉了几只毒蜂藏在衣袖里,在伯奇低头请安时,放出毒蜂,然后故作惊慌地嚷道:‘蜂子!蜂子!’ 伯奇不顾被蛰的危险,替后母在衣服上捉毒蜂,这情形恰好被尹吉甫看见,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毒蜂,就误以为是伯奇行为不轨。 伯奇离家的时候已是冬季,可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赤足走在晨霜上,想到自己无罪被逐,心中觉得冤枉,于是作了一首凄惋的琴曲《履霜操》也叫《飞霜操》,坐在雪地里弹奏。 曲罢投湖自尽,以死明志。” 阿焱听后忿忿不平的说:“这还真是够冤的,换了我,就一鞭子抽死那继母!” 穆宸笑着说道:“你别急呀,这也不是定论,还有第二个故事。那个要更加广为人知一些。” 阿焱挠了挠鼻子:“还有?真是麻烦,快说吧。” 穆宸继续道:“这第二种说法,认为这‘真子飞霜镜’讲述的是天子舜抚琴于苍梧之野的故事。 专家认为,从镜子的纹饰中可以看出,抚琴者坐于一铺垫上,面前还设有几案,案上文具、书卷齐备,像是一位悠然雅士,并没有伯奇丧家落魄的样子。 加上《履霜操》是伯奇蒙冤所作,曲调悲凄激切,不可能引得凤凰驻足、灵龟托叶浮水。 所以他们据此推断,镜纹中的‘真子’并不是蒙冤的伯奇,而是传说中的天子舜,‘真子’在这里可能有‘真天子’的意思。 至于‘飞霜’,并不是操名,而是取自‘六月飞霜’的意思。 相传,舜喜爱音律,喜欢弹五弦琴,还曾让乐师延整理出乐曲《箫韶》,《书·益稷》有说:‘《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跟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帝晚年到南方巡视,不幸中途死在苍梧之野。 镜纹中的翠竹、荷花、湖石都带有江南景色,表现的正是天子舜行至苍梧之野,抚琴而歌,远处凤凰闻声前来朝见的意思。 舜帝驾崩的噩耗传出后,举国哀悼,他的两位夫人娥皇、女英悲痛欲绝,赶赴南方,一路泪洒斑竹,最终投江殉情。 所以‘飞霜’是喻义对天子舜死于苍梧之野的哀思。” 这次穆宸说完,阿焱已经目光呆滞:“太复杂了,听得我犯困,下次有答案了直接告诉我就行。” 穆宸笑着说:“专家都没有定论的事情,我怎么能有答案?” 阿焱摆出一副讨好的姿态:“哥,这些玩意儿我真不擅长,就劳烦你仔细研究啦!” 其实研究到这里穆宸也卡壳,镜子里出现的鬼魅似乎跟这两个故事都沾不上边,而且唐代出土的“真子飞霜镜”很多,虽是冥器,但他翻阅了资料,从来没有什么害人性命的传闻。 而且也并不确定两位教授就是看到了这镜中鬼魅而猝死的。 最后氐梓寻的鉴定结果是,通过从物品的含锡量、锈迹、款式以及光谱分析等方面的综合考量,确实为唐代真品;从锈迹、纹路等等来看也确实属于出土文物,且附有浊气。 但是对于是否是这面铜镜上的邪灵导致了两位教授的死亡,答案是无从考证! 调查看似走进了死胡同,穆宸对阿焱说:“把铜镜的照片发给师母看看,问问她有没有见过。” 过了几分钟后,阿焱兴奋的说道:“被你猜中了,老太太还真见过!她说这面镜子是吴教授去世前两天陆教授带过来请他帮忙鉴定的。吴教授去世后,她就在葬礼上把镜子还给陆教授了。” 这样看来极有可能铜镜就是导致两位教授离奇死亡的“真凶”! 陆教授没有记录藏品来源的习惯,最后通过网银交易记录的查询到,铜镜是通过山西一家拍卖行以七万元的价格入手的。 穆宸和阿焱当即决定飞往山西。 拍卖行的规模很大,从它所处的地段以及办公楼装修的气派程度来看,绝不是做一些鸡零狗碎买卖的地方。 两人被引进一间中式风格的接待室,由总经理亲自出面接待。 他姓屈,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有涵养很儒雅。 并且他也是巫族的成员,所以当地的巫族协会才特地让他来负责对接。 屈总非常殷勤的亲自为他们两个泡功夫茶,一边说道:“没想到两位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穆宸非常礼貌的从他手里接过茶杯,说道:“屈总客气了。” 阿焱大咧咧的笑着:“屈总你这话说得,我们就是局里混混日子,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哪像你这么高档的办公室坐着,经手的可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大买卖!” 屈总哈哈笑道:“是巫族的人都知道,能进749局的,那都是族里最顶尖的人才,普通人可是挤破了脑袋都进不去的。 想当年我也考过,可惜没考上。你还说羡慕我这里,只怕是我出几百万年薪都请不动你吧。”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看来屈总说得并不只是客套话。这倒让穆宸有些意外,如果说进749局的标准真这么高,那他一个普通人又是何德何能,竟轻易的就被招进了局里。 几句寒暄过后,谈话很快入了正题。 第43章 深夜访客 阿焱拿出“真子飞霜镜”的照片递给屈总,说道:“你看一下,这面镜子是不是从你们行拍卖出去的。” 屈总拿起照片,每一张都很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放下照片说:“不错,是从我们行出去的,交易日期就在上个月的23号。因为是今年我行最大型的一场拍卖会,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阿焱继续问:“你能看到它上面附着的‘浊气’吗?这样的物品也可以拍卖?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不大懂这方面的规矩,所以问问清楚。” 屈总淡然的说道: “我可以看到。说实在的,一般的出土文物上都会附着一些浊气,只是普通人看不到,巫族的人能看到怎样的也跟他本身的灵力相关。 但古董买卖这个行业存在已久了,我们既然混迹在普通人群当中,当然也只能遵循他们的一些行事准则。 所以,经由我手进出的古玩,只要没有非常严重的戾气渗出现象或者相关的恶性事件发生,我也就都不会横加干涉它的交易。” 阿焱点头表示理解,确实他这话说的半点毛病没有。如果说有‘浊气’的古玩就不让交易,估计这个行业不到一个月就得消失。 阿焱:“那这件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在你们行多久、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以及上一任主人的资料,麻烦你帮我整理出来。” “这个完全没问题。请二位稍等一下。” 屈总说着起身走出接待室,大概十几分钟后回来,手上拿了一叠资料。 他坐回座位前把资料放在穆宸和阿焱面前。 “你要的信息全都在这上面了。去年的十二月份入的我们行,是从法院清算拍卖一家企业老总的个人资产获得的。 所以关于它上一任主人的详细资料我这里就没办法提供了,如果你们要,就需要联系法院。” “法院那儿有我们的人吗?” 屈总微笑着说:“这我就没办法相告了。二位也知道,我们巫族的身份平时都是隐匿的,不会到处去宣扬,所以找法院的对接人最好也是通过巫协更加方便。 一般来说,公检法的在职人员在协会里都有备案,也会定期与协会进行联络。” 事情还真是有点一波三折,辞别屈总,阿焱又通过巫协联系上了当地的法院。 似乎他们对局里下来的“专员”都特别重视,指派了同为巫族的曾副院长接待,只是下午去了省厅开会,所以接待时间安排在了次日上午。 晚饭巫协还特地派人招待了穆宸和阿焱,阿焱应对这种场面那是游刃有余,几杯酒下肚就跟当地的几位巫族同僚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穆宸不大习惯这样的饭局,也不甚酒力,只是不失礼貌的应酬了一下。 回到酒店房间,奔波了一天,又喝了点酒,两人洗漱了一下倒头便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穆宸听到好像有敲门声。 他坐起来,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又有人敲了两下房门。 看了眼阿焱的床铺,是空的。 是阿焱独自跑外面去了? 他看了眼时间,才凌晨1点多。这家伙这个点跑去外面做什么?还不知道带门卡? 他无奈的爬起来,打着哈欠走过去开门。 开门便吃了一惊,门外不是阿焱,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 年纪很小,皮肤粉嫩,红唇明眸。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莫名有几分孟潇潇的影子。 女孩睁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穆宸:“你能帮我吗?” 穆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啦?” “我有急事要找我朋友,忘了他住哪个房间,手机又没电了,能不能用你的手机给我朋友打个电话?我记得他的号码。” 穆宸犹豫了一下:“你稍等。” 他回房间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转身发现女孩已经跟了进来。 他心中疑惑,也不觉警惕起来,哪有女孩深更半夜敢往陌生男人房间里跑的,就不怕出点什么事? 莫不是有仙人跳之类的局等着他吧?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也气恼阿焱这个时候竟然不在,处理这种事情他可不擅长。 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硬赶人家出去,于是他把手机交给女孩,自己就匆忙走出去,敞开房门站在门边上。 若是仙人跳,这样总跳不起来了吧? 他偷偷朝门外张望了一眼,廊上倒是没有人候着,许是躲在某个转弯处。 女孩倒是真拿手机拨了个号码,过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接通了。 “喂,我到酒店了,你在哪个房间?” “我手机没电了,借的别人的手机。” “我没有无理取闹!你说你喝多了住酒店,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把房间号给我?” “喂!喂!” 几句话后,电话像是被挂断了,女孩嘤嘤的哭起来。 是真的?听起来像是男生劈腿,女朋友来查岗。 可这半夜三更的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情了。 女孩在房间里哭,搞得穆宸不知所措。 他这么门口站着,女孩哭的声音传到走廊上,凌晨一点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是他做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赶她出去似乎又有点太不厚道,可若是关上房门,有些东西就更说不清楚了。即便不是个局,也挺麻烦。 思来想去,他决定给阿焱打电话,但又不想离开门口,于是对女孩说:“不好意思,麻烦你把手机递给我行吗?” 女孩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手机?干嘛?” “我朋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有点担心他。” 女孩走到他面前,把手机交到他手里后也不走开,就站在离他大概只有一尺的地方,看着他。 一双大眼睛明媚动人,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梨花带雨。 穆宸紧贴着房门,站得笔直,赶紧拨出阿焱的电话。 电话里的音乐响了一会儿,没有人接,女孩突然边哭边靠向穆宸怀里…… 第44章 上一任主人 穆宸一个转身绕到门外。 电话超时被挂断,穆宸立刻又拨了一遍。他站在门外,面向走廊,心里感到别扭,觉得骗局有些低劣。 女孩在他身后恹恹的说:“谢谢你,我先走了。” 穆宸一听,连忙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也早点回家吧,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 女孩刚离开几步,他就进房间急急的关上了房门,长出一口气。 隔了十几秒钟,他从猫眼里张望,那女孩已经没了踪影。 走得倒还挺快! 他回到床上躺下,也是奇怪,翻了个身立刻又睡着了。 早上醒来,阿焱还在隔壁床上鼾睡。 他恼怒的把阿焱叫起来,问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害得自己差点中了人家的仙人跳。 阿焱迷迷糊糊的甩了甩头:“你疯啦?做梦呢吧?我一整个晚上都在睡觉,什么时候出去过了?” 阿焱这话一出,穆宸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隔了几秒钟,阿焱似乎也觉得事有蹊跷,一下子清醒过来。 两人沉默了大约半分钟的样子,穆宸开口问:“那面铜镜,你带来了?” 阿焱点了点头。 他一个箭步跳下床,光着脚奔过去从包里拿出铜镜。 铜镜外面套着塑料证物袋,放在一个纸盒里,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难道元凶就是昨天晚上的“女孩”? 到了约定的时间,穆宸和阿焱还是先去了法院。 曾院长是一位女性,五十多岁了,戴了副眼镜,看起来非常干练。 “巫协的陈会长跟我说有两位749局的调查专员过来,让我接待一下,没想到这么年轻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客气的请他们坐在沙发上。 一个穿着法院制服的小伙子端进来两杯泡好的茶,很快又退了出去。 曾院长笑眯眯的说道:“说吧,我有什么可以配合你们的。” 阿焱拿出“真子飞霜镜”的照片交给她:“曾院长,这面铜镜你还有印象吗?” 曾院长拿下眼镜对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印象了,这个是?” “去年年底的时候,从你们法院拍卖出去的。” “这样啊……”曾院长面露难色,“一般来说,我们拍卖的东西都是一些抵押物之类的。有人向银行申请贷款,还不上,银行方提起诉讼,由我们核实后没收贷款人的抵押物进行网上拍卖。所以对这些拍卖物我们并不是很了解。” 阿焱道:“没事,我们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这面镜子上一任主人的信息,这个东西你了不了解都无所谓。” “哦,是这样啊,那知道具体的拍卖日期和编号吗?有的话我查起来会方便点。” 阿焱拿出屈总提供的竞拍信息交给她。她叫了刚才泡茶的年轻男人进来:“小高,帮我去查一下这个编号的拍卖品是哪起案子查封的财产,把经办人叫过来。让他带上被告人的资料。”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法官走进来。 曾院长向阿焱和穆宸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院的小王,负责那起案子,有什么想了解的就问他吧。 阿焱把照片给他看:“这面铜镜有印象吗?” 王法官接过照片看了看:“有印象,是这起案子里的被清算的资产。” 阿焱有些兴奋的问王法官:“能跟我们说一下它上一任主人的情况吗?” “可以,被告姓赵,是做茶具生意的,喜欢收集一些古董。三年前曾向银行贷款买下一套商务楼,另外还做了两笔经营性贷款。 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突然暴毙,公司无法经营宣布破产,那套办公室和公司名下的财产就都被清算了。 当时公司财务中有很多茶具器皿,还有一些古玩,这面镜子就在里面。” 又是暴毙,穆宸和阿焱默默对视了一眼。 “好的,谢谢。麻烦你把他家属的联系方式给我可以吗?” 王法官疑惑的问:“这个案子是有什么问题?” 他话音刚落曾院长就开口道:“小王啊,这些你就别管了,配合好人家的工作就行。” “是,曾院长。”王法官毕恭毕敬的应道。 他不再多问,立马把资料交给了阿焱。 离开法院,按照资料上留的电话打过去,却是空号,于是阿焱通过局里信息部的罗允,查找到了新的联系方式并且调出死亡记录,果然也是性爱后急性心肌梗塞。 死者叫赵亮,联系人是他的太太,叫林薇。阿焱还是用了刑侦大队的身份跟她取得了联系。 她们家房子所在的楼盘挺不错,看来个人资产并没有遭到清算。 林薇开门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似乎也没有邀请他们进去的打算:“事情不是早就过去了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阿焱说:“林女士,我们这次来是因为你丈夫生前收藏的一个古玩,可能涉及到文物盗窃,需要你配合调查。方便进去聊吗?” 林薇不情不愿的敞开房门。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阿焱把照片递给她:“见过这面铜镜吗?” 林薇盯着看了一会儿后把照片还给阿焱:“他是有这么一面,是不是同一块我就不知道了。” 阿焱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盒,又从纸盒里拿出铜镜递给她:“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 林薇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回答道:“就是它。” 穆宸留意到她皱了皱眉,身体有一个微微后倾的动作。于是给阿焱发去一条消息: “查一下她是不是巫族的。” 阿焱收到信息有些吃惊的看了眼穆宸,然后站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要打个电话,能不能借阳台用一用。” “可以。” 阿焱走出去,关上阳台门。穆宸不想气氛过于尴尬,继续问道:“你知道你先生的这面铜镜是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林薇想也不想的答道,“他喜欢古玩,我很不喜欢,所以他买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也不收藏在家里,全都放在工作室里。” “但你对这面镜子好像印象还挺深的,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吗?” 林薇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愣了会儿答道:“这镜子他很喜欢,跟我提起过几回,我去他工作室的时候也看到过,所以就记得了。应该出事前不久刚入的手。” 阿焱开门进来,他用赞许的眼神看着穆宸,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阿焱坐下后说:“我就不绕弯子了,林女士你是巫族的吧?” 第45章 《聊斋》里的画皮鬼 林薇惊讶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们来找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先生的死因比较蹊跷,可能跟这面镜子有关系。” 林薇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她垂下眼睛冷声说:“他不是死于心脏病吗?跟这面镜子有什么关系?” 穆宸问:“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先生去世的一些细节?” 林薇眼里显露出怒意:“你们应该都知道啊,还要问我干什么?” 虽说有些尴尬,但为了案子穆宸还是问道:“报告上说尸体是你在他的工作室里发现的,他死的时候你并不在场。你相信你先生是因为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而死的吗?” 林薇冷笑道:“为什么不信,我见过那个女人。” 这让穆宸和阿焱大为惊讶。 “什么时候?” “就在他出事几天前吧,我跟几个朋友打完麻将,他还在工作室,因为离得比较近就过去找他。他的办公室是那种玻璃门,我在外面就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林薇接着说:“我进去他就说那女的是他朋友,那女的倒是什么都没说,只对着我笑了笑就走了。 没过两天,我老公就一个通宵没回家,电话也不接。第二天员工上班的时候,发现他什么都没穿死在沙发上,医院说是死于什么性爱后心肌梗死,你说我信不信?” 穆宸问:“你还记得那女的的样子吗?” 林薇不屑的说:“不就是年轻吗,顶多二十多岁,长头发,穿了条白裙子。” 穆宸心里一怵,这描述,跟他在酒店房间遇到的女孩太像了。 “你只见到过一次?” 林薇的脸色变得更加异常,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一会儿说调查文物,一会儿又说调查我老公的死因。 事情都过去一年了,工作室也没了,现在就留下这么一套房子,就不能让我过安生日子吗?” 穆宸非常严肃的看着林薇,一字一句的说:“林女士,我非常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丈夫的死恐怕另有原因,现在又有两件跟你丈夫非常相似的案件发生,而且都跟这面铜镜有关系。难道你不想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吗?” “你是说我丈夫的死因可能并不是像死亡报告上那样的?” “也可以这么说。” 林薇的眼睛红了,她把脸转向另一边,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他死后我真的有点难以接受,出轨也就算了,还这种样子死在公司里,真的是让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死后一个月左右,公司资产很快要被银行没收了,我想着在那之前去整理一些私人的东西。 那天晚上到公司,我看到他办公室里有亮光,透过玻璃门我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低着头在桌上画什么东西,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是那个女人。 我正想开门进去把她赶走,就看到她拿起桌上的东西贴到脸上,一点一点把它整平,竟然慢慢就变成了一张脸。 我被吓到了,立马头也不回的跑回家去了。 后来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我老公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又一想不管是什么,他总归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再加上那天办公室里光线很暗,我也没怎么看清楚,就不想再去想这件事情了。” 她的这番话让穆宸的震惊程度简直是难以言表,这不是蒲松龄《聊斋·画皮》里的情节吗? 他一时都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是神话传说里。 阿焱见穆宸愣住了,连忙安慰林薇说:“你也别多想了,这件事情吧,的确是由‘邪灵’作祟引起的,所以也别太责怪你丈夫。案子我们还在跟进,等解决了以后,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薇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焱安慰了几句,又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镜子是从哪里来的吗?我们要解决这件事情,肯定得找到它的源头。” 林薇摇头说:“我是真不喜欢古玩,所以从来不管他这些事情。” 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等等。” 她起身从房间里取出一只手机交给阿焱:“这是他生前用的手机,我知道他经常从一个姓王的古董商那里买货,手机里应该有联系方式,不过现在没电了。” “谢谢!”阿焱高兴的从她手里接过手机。 离开林薇家,穆宸就问:“她说的那个怎么这么像《画皮》?这个也是有的?” 阿焱笑着说:“倒是听说过,不过也没见过。就是因为有《聊斋》这本书,所以我们管它叫画皮鬼。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蒲松林蒲公本来就是我们巫族的,所以他写的《聊斋》,五分真实五分杜撰,里面的鬼怪有故事原型也很正常。” 穆宸心想,这倒是说得通了。可是他以前那个世界的《聊斋》,又是怎么写出来的? 莫不是蒲松林是个反穿者?不过这些现在也无从获知了。 正想着,阿焱问他:“你刚才怎么会想到让我去问林薇是不是巫族的?” 穆宸答道:“你给她看照片的时候她不确定有没有见过铜镜,一拿出实物她马上就认出来了,但是又好像很抵触,拿都不愿意拿。我就想她是不是跟我们一样可以看到铜镜上的‘浊气’,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阿焱兴奋的说:“厉害厉害!你这脑子的确好使!这太好了,以后你负责动脑,我负责动手,就不用我费那力气去想了。” 穆宸笑着白了他一眼。他知道阿焱其实很聪明,耍诈搞怪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为人处事也非常圆滑灵活,只不过但凡遇到点正经事情要他动动脑子,他的懒癌就开始犯了。 事情算是有些眉目了,只是有些方面他还不大明白:“对了,既然我们确定了害人的‘邪灵’出在这面铜镜上,还不能直接对付它吗?” 阿焱答道:“倒也不是不能,只不过贸然出手可能会有危险。” 第46章 古董商 “像这样子的‘物灵’有很多种类型,有些是集了自然界里天、地、生灵的灵气;有一些是集了一个或者多个亡灵的灵气,有一些本身就在制作过程中就被注入了灵力;还有可能是兼具了以上多种情况而成的。 所以有一些‘物灵’非常强大,根本不是一两个巫师的灵力对付得了的;又或者有一些不能赶尽杀绝,最多只能封印起来。 所以处置像这样的‘物灵’前最好能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穆宸听了点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手机充上电。 他们找了家能借充电宝的店,点了些吃的。 等手机能开机了,打开通讯录,姓王的联系人有一二十个。而且手机号已经停用,用别的号码拨过去又怕对方不接。 幸好v信还能够顺利登录,运气来的时候真是挡都挡不住,才看了没几个人的聊天记录,就找到了这面“真子飞霜镜”卖家,成交价高达十二万。 阿焱发过去两个字:“王总” 隔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回复道:“哪位?” 阿焱一边贼笑,一边又打上两个字:“赵亮啊。” 对方又是隔了好久才回复:“别开玩笑,你谁啊?” 阿焱笑得前仆后仰,引得店里好几位客人回头看他。 穆宸是又好气又好笑:“别闹,一会儿把人家吓得拉黑你,咱们还得花时间找他。” 阿焱这才屏住笑,认真打出一行字:“哈哈,其实我是赵亮的朋友。今天在他家看到一些从你那儿买的宝贝,非常喜欢,也想从你那儿买几件,所以他老婆让我用他的手机联系你。” 又隔了一会儿,那端回复到:“哈哈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还以为闹鬼了呢。你想要些怎样的?大概跟我讲一下,我好给你推荐。 要不咱们还是加个微信吧,这么聊怪别扭的。” 阿焱看了又咯咯笑了一阵子,这才用自己的号去加了那人的v新。 两人在网上聊了会儿,最后约定四点去他店里看货。 到时间穆宸和阿焱来到古玩市场,是一幢几层高的建筑,一二楼的外立面是仿寺庙的外观建的,底层几根红柱,又是蓝瓦又是景泰蓝的门头。 二楼是一间间的商铺,玻璃门内堆叠着各式各样的古玩,最多见的就是瓷器和寿山石。 王总的铺子在东北面的一个角落,铺面挺大但是并不怎么显眼。 两人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叫王海,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 “你好你好!”他迎上来,主动跟他们握了握手,说:“哎呀,没想到两位这么年轻,怎么也对古玩有兴趣?” 阿焱笑着说:“主要也是受了父辈的影响。这不难得来一趟山西,这里可是出宝的地方,总要淘点东西回去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王海哈哈笑道:“这你可算是说对了,都说是‘地上文物看山西嘛’。我们这里瓷器、字画、木雕、石雕应有尽有。不知道你们想要找什么类型的宝贝呢?” 阿焱说:“其它的兴趣倒也一般,主要这次在赵亮家里头见着一面‘真子飞霜镜’非常喜欢,不知道王总手上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王海问:“你是想要铜镜?” “哦,不是。是想要那批货里的东西。”阿焱眼神暧昧的说。” “这……”王海一愣,“又跟我开玩笑了吧,古玩这种东西哪来一批一批的,都是我千辛万苦从各地去收回来的。” 阿焱笑着说:“王老板你这么说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年纪轻是外行吗?这‘真子飞霜镜’一般可都是属于冥器,看你这生意做得这么大,怎么都得有几个固定的上家不是? 我之所以喜欢这面铜镜,是因为它无论质地、工艺都是上乘,加上它保存得这么完好,这墓里的其它东西肯定也错不了。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冲着这墓里的东西来的,如果你这里有,价格都好商量,如果真没有,那我们今天就当交给朋友,下次生意。” 说完阿焱喝了口茶,静静的看着王海。 王海看上去有些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倒也不是什么固定上家,不过那人出货给我的时候倒是有两三件同时期的宝贝,只不过都已经出手了。 这样吧,你等我联系他看看,手上还有没有没出完的。” 阿焱一脸高兴的说道:“王总,那太谢谢你了!只要是好东西,有几件我要几件!” 趁着王海出去打电话,穆宸小声说:“没想到你还懂一些古玩市场的行情。” 阿焱嘴角一弯:“干我们这行,免不了要跟古董商人打交道,我们局山脚下不就有个市场吗,我闲着没事经常去里面坐坐。 像我们那儿倒还好,山西、陕西、山东这几个古墓多的地方,有些古董商其实就是盗墓团伙的幕后老大,至少也是跟某个团伙有勾联的,这样才能拿到一手的好货。 我刚才也就是炸炸他,看来他肯定是认识的。” 过了会儿王海走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消息,对方说手上是还有这么两件没出手的。不过这两天他们人不在市里,要过两天过来。你看这样行吧,等他们一回来我就联系你,到时候也可以先发图片给你,有兴趣再过来看东西。” “很好很好。”阿焱说着,拿出警员证放在桌上,目光含笑的看着王海。 王海的笑容很快凝结起来,但并不显得惊慌,眼神冰冷的说道:“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本本分分做生意,可没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我知道,”阿焱淡淡的说,“我也没说你违法啊,只是希望你配合调查。你刚才联系的卖家涉嫌盗墓,我现在要你帮我联系他们,让他们马上来这里碰头。” “我刚才就说了,他们不在市里。” “哦,是吗?你希望我调出你们刚才的通话记录再来跟你谈这个问题吗?” 王海眼中升起怒火:“警察同志,你这么做恐怕也不是合法程序吧?” 第47章 盗墓贼 阿焱轻松的说:“是啊,你说得没错,我也没打算拿它做控告你非法盗墓的证据。只不过通过这段录音足够证明你的嫌疑,然后我们就可以成立一个专案组,二十四小时盯死你,你觉得这样你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做你的古董生意吗?” 说到这里,王海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愁眉苦脸的说:“我没有参与什么盗墓活动,最多收东西的渠道有点问题。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样盯着我干嘛?我要是骗他们来这里跟你们碰面,我在这行也没法混了!” 阿焱说:“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就说客户急着一定要马上见面,到时候我们也不会揭穿你。” 王海不说话了,看似十分犹豫。 阿焱见状继续说道:“你放心吧,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们不是负责侦破盗墓案的警察,只不过那个盗墓团伙盗取的文物牵扯进了我们手头的案子里。 所以今天你帮完我们,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不过是收了点来路不明的东西,这行里哪个做古董生意的没点儿这类问题?我盯着你确实也没什么意思,纯属浪费时间。” 王海听完一咬牙:“行吧,你说的话可得算话。” 王海当着穆宸和阿焱的面联系了盗墓团伙,大半个钟头后三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个高大魁梧,另外两个看着就是很普通的乡村人。 这时候天虽然还没黑,但古玩市场已经有九成的店铺都拉上闸门关店了,整个二楼空荡荡的。 王海笑吟吟的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一个老客户介绍过来的,就是上次买了‘真子飞霜镜’的那个。” 然后又指着三人中最为瘦小的一个说:“这位是老吴,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他手里。” 王海说的那个老吴名叫吴成,是一个盗墓团伙的老大。像他们这样的盗墓团伙其实都是同一个村的村民,早些年的时候村子里经济条件差,都说“靠山吃山”,吴成脑子灵活祖上懂点风水学,就动起了挖坟盗墓的脑筋。 于是自学了点堪与的知识就干起了这个行当,他也算是运气不错,前前后后开出了三四个有点价值的古墓,这“真子飞霜镜”就是从他们去年找着的一座唐墓里出土的。 阿焱笑着上前跟吴成握了握手。 吴成上下打量了穆宸和阿焱一阵,说:“老王啊,怎么这次的客户这么年轻啊?” 王海笑着敷衍道:“这不是熟客介绍的嘛,别看人家年轻,可是个行家。” 阿焱笑眯眯的说:“是我跟王总说,怎么都要见见吴老板,面谈更实在。” 接着他又转头对王海说:“王总,那我就借您这地方跟吴老板谈谈?你放心,你那部分抽成我们不会忘记的。” 王海立刻心领神会的说:“不怕不怕,你们慢慢聊,我先去隔壁找我一个朋友谈点事情。” 说着就离开了铺子。 这种情况在这个行业里倒也不奇怪,比如有人有一些大墓的消息,想雇人帮他干活,也会通过古董商来找有经验的团队。 古董商做些擦边的生意,但有些并不愿意真的去触犯法律,所以牵个线搭个桥,自己不牵扯其中也属正常。 所以这时候吴成心里想的是,说不定撞上笔大买卖。于是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应该不只是想要我手头那点东西吧?” 阿焱说:“我姓严,我朋友姓陈,今天请你过来还真不光是想要你手上的东西,还想请你带我们进墓里去看看。” 吴成皱起眉头看着阿焱:“你这是开玩笑吧,我能带你们去哪个墓里?” 阿焱微微一笑:“不要别的,就要‘真子飞霜镜’那个墓。” 吴成冷笑一声:“哼,我看你也没什么诚意,就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 阿焱冷声说:“咱们这不是好好在谈生意吗,怎么就浪费时间了?你偷光了墓里的东西觉得没价值了,不代表对我没价值。这样,你今天晚上带我们过去,我在法官那儿给你求个情,争取少判两年,你看够不够诚意?” 吴成回转身,怒目圆瞪的看着阿焱,他身边一胖一瘦两个跟班朝阿焱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抡拳头。 阿焱嘴角一扬,上前一脚就踢飞一个瘦的,三两下又把那个胖的撂倒在地上。 吴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阿焱反手擒住跪在地上,一只手被阿焱扭在背后,疼得嗷嗷乱叫。 阿焱问:“身份证号。” 吴成气鼓鼓的咬牙不答。 阿焱又一用力,他立刻乖乖报了出来。 阿焱对穆宸说:“让罗允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过了几分钟,穆宸看过罗允回复的消息后说:“是巫族的。” 阿焱“切”了一声,“我就知道,也就是仗着这点儿本事,干起了盗墓的勾当。” 他拿出三张黄符,做了几下手诀把黄符打进吴成他们三个的身体里,然后笃定的坐回到椅子上。 吴成抱着脱臼的手臂,又惊又气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阿焱喝了口茶:“我们是什么人用不着跟你交代,总之你是巫族的,这事情就好办了,我在你们身体里下了追命咒,你们只要敢跑出距离我一百米以外,保管你不出二十四小时肠穿肚烂而死。” 三个人听了,恐慌的缩紧了身体。吴成壮着胆问:“你到底想我们怎么样?” “想怎么样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现在就带我们去那个唐墓。” 吴成停了大惊,他急切的说道:“那个唐墓离这里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过去到那里都半夜了! 那墓里头是还剩了些东西,可是那墓太邪了,我们几个都在里头看到了鬼影。所以我们那次才会拿了没几件就逃出来了。” 第48章 一起下墓 他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尤其那面铜镜,本来在我们一个兄弟手里的,他拿着那东西没几天就突然马上风死了!我们这才急着出了手。你要去那墓,怎么也得做场法事镇住邪物。最好是白天去!” 阿焱不屑的说:“就你们那点儿本事还学别人盗墓,不是嫌命长吗?我说现在去当然是能搞得定的,用不着你瞎操心,你们只管带路就行。” 那几个盗墓贼开的是suv,五个人坐倒也不会挤,可阿焱还是把他们中的一个赶去了后备箱,这样他跟穆宸两个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后座上。 车子上了会儿高速,开了会儿公路,后来又在山路上绕了个把小时,最后开到一个土山坡旁。 吴成说唐墓就在那山里。 阿焱因为给他们下了追命咒,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耍诈,安安心心的跟着他们走了二十多分钟的山路。 在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吴成停下来,他和同伴扒开一片伪装的草皮,恹恹的对着阿焱说:“就这里面了。” 阿焱命令道:“你们先进去。” 他们几个犹犹豫豫的不肯动。 阿焱冷声说:“行啊,你们几个在外边我肯定是不放心的,既然你们不肯进去,那我只能先解决掉你们再说了。” 阿焱这话一出那三个人立刻乖乖钻进了盗洞里。 阿焱又对穆宸说:“你就在上面待着吧,里面恐怕不安全。” 穆宸却说:“要去一起去,遇到事情还能有个商量。” 阿焱看他目光坚定,最后说:“行吧,那你跟紧我。” 两人也先后顺着盗洞爬进了墓室里。 里面是一座单墓道唐代砖墓,穹窿顶,墓室面积不大,方方正正的,四壁镶有保存完好的壁画。 其中一面墙上有一扇紧闭的木门,对面靠墙的棺床上停放着一只巨大的棺椁,上面笼罩着浓浓的黑雾。 奇特的是墓室里完全没有恶臭的气味,而是有一股异香。 墓室里还有一些瓷器碎片、铜炉和石俑,棺椁有被撬过的痕迹,但显然并没有被打开,一根铝合金撬棍遗落在地上。 看来吴成没有说假话,上一次他们应该是被吓到了,走得匆忙。 阿焱吩咐吴成他们三个撬开棺材。 三人的脸色立马变了,吴成恳求道:“这个可真不敢再动了,我们上次刚开始撬,就听到有一个女人的笑声,然后又有一个白色鬼影飘过。你看看这棺材上的’戾气‘,可见这里面的东西凶得很呐!” 阿焱摸了摸鼻子:“这墓里的空气太差,待得久了气闷。你们要是干活再这么拖拖拉拉,我就把盗洞封了去外面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打开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吴成他们三个被他逼的没办法,只能捡起撬棍继续开棺,他自己在一旁看着做监工:“撬的时候可仔细着点儿,这些都是文物,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几个盗墓贼被他搞得欲哭无泪,穆宸趁着闲暇仔细观看墙上的壁画。 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唐代壁画,内心禁不住有点激动。这次出来没有带装备,只能用手机电筒照明,还好那三个盗墓的带了个比较专业的强光手电,照得墓室里还算明亮。 最引人注目的是围绕着棺床的一组屏风画,总共有八张图,每张画上都有两株树,其它的内容就各不相同。 第一幅画上是一个女孩,正对镜梳妆,台上摆着一株植物,花朵含苞待放; 第二幅画上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起舞,边上盆景花开正艳; 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面对面站着,男人身后有骆驼马匹,女人怀抱一个锦盒,像是在依依惜别,旁边的花朵仍然开得艳丽; 第四幅,女人一个人站在树下翘首以盼,手中捧花,花也稍显萧瑟; 第五幅,女人躺在床上,边上一众仆役婢女伺候着,花在窗边已几近枯萎; 第六幅一男子站在一座坟前作揖,边上的花已凋零只剩下枯枝。 穆宸看完心里隐约觉得可能描绘的正是墓主人的生平。 这时吴成手里的强光手电突然闪了几下,胖子一惊,撬棍都掉在了地上。 三人正杵在原地东张西望,忽从棺材里传出低沉的声音,棺材也开始整个儿震动起来。三个人嚎叫着缩到墙角。 “怕什么鬼呀!”阿焱嫌弃的说道,又从包里取出一张黄符,对着它念了几句咒,抛到棺木上,棺材立刻安静下来。 阿焱冲着墙角的三个人说:“去吧,继续。” 三人畏畏缩缩的上前继续干活,许是见阿焱确实有些本事,心里也定定了几分。 没多久,封棺的钉子都被撬开了,三人合力一鼓作气推开棺盖,刚一推开就都马上逃得远远的。 穆宸和阿焱走上前去看,除了一些随葬品,里面还躺着一具干尸,穆宸认得,正是他在铜镜里见过的那张面孔。 他朝阿焱点点头,阿焱从包里取出铜镜摆在干尸边上,又取出布条绑在自己额头,最后取出蚩尤符,几下手诀后对准干尸,念起口诀。 立刻棺材里传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一团人形黑雾被阿焱手中的蚩尤符从干尸里吸出来,它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眼看敌不过阿焱的法力快要被收进蚩尤符里,忽然旁边的铜镜里射出一道紫光,照射到蚩尤符上后,从干尸中被抽出来的“浊气”竟又被瞬间拉了回去。 阿焱因为后坐力倒退了两步,他显得很吃惊,本想连同干尸和铜镜里的邪灵一起用蚩尤符收了,没想到这铜镜的灵力这么强大,竟能压制住蚩尤符的力量。 穆宸也很好奇,伸手从棺材里拿出铜镜。 没想到他刚拿起铜镜,便有一大股“浊气”一涌而出,把他团团围住。 “浊气”源源不断的从铜镜里冒出来,阿焱还没来得及反应,浓稠的黑雾已经像茧一样把穆宸包裹在里面。 阿焱一把拉出蚩尤鞭,高举了半天,却只恼怒的一鞭子抽在地面。他这是投鼠忌器,怕自己着抽在浊气上也伤了穆宸。 蚩尤鞭可不是普通的鞭子,一般人哪里承受得住,几鞭子下去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于是阿焱只能又取出几道符围住浊气,嘴里默念“驱灵咒”。 第49章 明镜亦非台 穆宸被浊气围困,眼前猛然又是一片苍茫,再睁眼便看到自己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香炉上紫烟袅袅,散发出阵阵异香;青纱帐幔里,伸出一条白皙如瓷的手臂,不一会儿,一个只穿了条齐胸儒裙,身姿曼妙的女孩拨开床幔向他缓缓走来。 他觉得头晕目眩,似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女孩走到他身旁,十指抚过他的脸颊,玉臂绕住他的脖颈。 眉眼如黛的脸庞凑到他的面前,那张脸他见过……像是那天在酒店遇到的女孩,他晃了晃脑袋,又像是……孟潇潇。 他难以控制的感到气息紊乱心跳加速。 那张脸贴近他的脸颊,他深吸一口气,感到一阵冰凉。 他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想起来……他在那座唐墓里! 他用尽全力推开女孩。 那女孩的脸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景象。他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解这个困局? 他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搜索,突然看到在窗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 他几步冲过去拿起铜镜,又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他只能扶住妆台紧闭眼睛。 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冰冷,他定了定神睁开眼睛,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一抬头,女孩已经站在了的他面前,但是已经不是刚才那张让人难以抗拒的面容,皮肤和五官像融化了的蜡一样正逐渐脱落,露出底下黑褐色枯竭的脸颊…… 那具干尸紧拉住穆宸一点一点靠近,力气大得他完全无法挣脱。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穆宸本能的抓起铜镜挡在干尸面前,干尸突然停止向他靠近,愣愣的盯着铜镜看,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换化成一股‘浊气’,瞬间就不知道钻去哪里了。 穆宸被一个人困在房间里,突然隔壁传来男女的嬉笑声。 他寻声走过去,一道隔扇门虚掩着,留出一大道缝隙。 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从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轻男子轻声细语的声音:“好了,你就莫要生气了,隔壁那个妇人眼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何必还要跟她计较。” 一个女子娇嗔的大声说:“郎君你怎如此恨心?当初哄骗我离乡背井随你回来时是怎么说的?说你那元配多年未育,已是犯了七出之条,回来便可休妻另娶。 可如今呢?她缠绵病榻已有三年,一直苟延馋喘霸着这正妻的位置,还要仗着自己的名份来责备我、羞辱我…… 而你你竟还要护着她!我怎如此命苦!” 女子嘤嘤的哭了起来,男子在旁哄着,女子又说:“你既依旧怜她、爱她,倒不如给我一纸休书,遣我返家即可,岂不全了你爱妻的情谊。” 男子忙说:“此生无卿相伴,不如一死!你且宽心,我稍后便去与她说,你虽后于她入的门,但也是平妻,怎可随意责骂。如此可好?” 女子抽噎着说:“妾身与郎君两情缱绻,若不是你有负于我,又怎生舍得离去?你既愿意为我出头,过去的事也就罢了。 只是,你已许久未外出经营,家中十余口人日日都要吃饭,开销甚大。且你那大娘子久病,用的药食越来越贵,如此下去,怎生负担得起? 依我看那些个滋养的药吃也无用,倒不如停了,只继续吃些治病的药也就是了。” 男子笑着说道:“都听夫人你的!”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穆宸心中复杂,慢慢移步到那间房的门外。 房里的床上躺着一位妇人,头发稀松蓬乱,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人已经瘦的脱了像,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然而床榻旁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她咳得厉害,吃力的想要伸手去取水杯,却不慎打落。 她收回手,掩面痛哭,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穆宸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开始融化,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墓室里。 刚回过神,就看到阿焱冲上来扶住他,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穆宸摇摇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铜镜,又看了眼棺椁旁的一圈壁画。 他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铁锹就上前去刮涂最后两幅壁画。 生平?呵呵,如此虚假的记录被埋在墓里,既不能昭示世界,更无法抚慰亡魂,岂不是最大的笑话? 幻境里的那一幕,真正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可古人的虚假造作,偏还要做些恶心人的壁画陪葬在墓里,也难怪墓主人千年的怨气会与日俱增。 阿焱和盗墓贼都在一旁看得懵了。 毁掉壁画,穆宸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有些冒险……不过不妨一试。 他走到棺木旁,把手伸进棺木里,让铜镜的正面朝向干尸的面孔。 阿焱还愣在原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听到从镜子里传出一声厉叫,紧接着一连串的“浊气”从铜镜里蜂拥而出,像火场里的浓烟,全部涌进了干尸的口中。 十几秒钟后,墓室里恢复了平静。 穆宸和阿焱对视一眼后,拿起铜镜来看,上面已然没了“浊气”,只有一层流霞般的紫气附在上面。 阿焱已经愣了好半天,这时才开口说:“我去!你怎么想到的。” 穆宸沉吟道:“这个……说来话长。” 阿焱再度使用蚩尤符对着干尸做法,很快就收尽了尸骸里的邪灵。 那具躺在棺木中千年的干尸,竟在顷刻间就化作了尘土。 他们带着三个瑟瑟发抖的盗墓贼爬出古墓,把车开回市区后,目送他们把自己送进警察局。临行前阿焱倒是没有忘记帮他们解了身上的追命咒。 总算是可以结案了,此时天已破晓,黎明的空气散发出草木的清香,和煦的阳光渐渐穿透薄雾,为大地驱走黑暗,一切都是那么的静怡、美好。 穆宸和阿焱不想再做停留,直接在网上买了两张高铁票,赶往火车站。 虽说奔波了一整晚,但来去古墓的路上他们俩都在车里睡过,加上心绪还未曾平复,两人坐在高铁上都不觉得困倦。 阿焱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想到让那具干尸照镜子的?还有,为什么突然把那两幅壁画给刮了?” 穆宸长出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们在开棺的时候,我仔细看了墓里的壁画,画的是墓主人的丈夫经商远行,她思念成疾,最后没能等到他回来就郁郁而终。 但是我后来突然被拖进了一个幻境里,看到了墓主人死前的真实经历。 应该是她丈夫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新欢,两人在她面前缠绵悱恻,上演了一出典型的宠妾灭妻。墓主人抑郁成疾,最后死在病床上。 可她死后,他们还画了这么一组壁画来彰显她丈夫对她的思念,陪葬在墓里。估计这就是她怨恨的来源吧。” 阿焱瞪着眼睛问:“那镜子,你怎么想到的?” 穆宸停了两秒钟,干咳两声后说:“刚才从棺材里拿起铜镜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在酒店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孩‘。 她朝我走过来,脸上那张皮就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流,露出干尸的面貌。 我那时候想躲也躲不开,就顺手拿起铜镜一挡,没想到她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就突然消失了。 后来我想,她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病后容颜残退,而丈夫却越发疼爱貌美的小妾。 就这样恶性循环,丈夫越来越嫌弃她的容貌,她也最终孤独的死在病榻上。 她觉得容貌就是她失去丈夫疼爱的根源。也是因此才有了执念,想要画皮来保持容颜的吧。 所以,既然她这么害怕看到自己的真容,我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让她去照依附了她残魂的真‘子飞霜镜’,没想到真能管用。” 阿焱思索着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她也是在报复那些轻易被美色迷惑的男人?” “或许是吧……”穆宸黯然神伤的说道。 第50章 太爷爷 他问阿焱:“为什么邪灵回去墓主人的身体后,那面铜镜上还会有一层紫色的‘灵气’?” 阿焱说:“可能因为这面镜子本身的灵力很强。埋在地底下那么多年,干尸里的怨灵慢慢浸入到铜镜里,也是借助了铜镜本身的力量,怨灵才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变成‘画皮鬼’作妖。 不过,两股‘灵力’想要相互交融,必须要有某种共性才能实现。你之前不是给我讲过两个故事嘛,或许秘密就藏在那个里面吧。” 穆宸问:“你的意思是这铜镜本身的’灵力‘和那两个故事相关?” 阿焱笑嘻嘻的说:“这个我就不去想了,反正上次听过全忘了。你要乐意,自己慢慢琢磨吧。” 穆宸回忆起“伯奇雪中弹奏《飞霜操》”和“舜帝抚琴苍梧之野”这两个典故,似乎都看不出跟那具干尸有什么明显的联系。 他笑了笑,把头转向窗外。窗外的景物在他眼前飞速划过,犹如日月更替转瞬即逝。 想来历史也是如此,总会留给后人一些遐思,无法破解的谜题才是它的魅力所在。 阿焱头靠在椅背上,惬意的闭起眼睛,自言自语道:“回局里以后我们还是赶紧把那面镜子送去‘灵物库’吧。虽然邪灵已经被驱干净了,但它本身‘灵力’那么强,万一再被什么邪祟盯上,又要给我们添麻烦。” 穆宸看了会儿风景,突然问:“阿焱,你的巫法是跟谁学的?” “我爷爷。”阿焱答道,“我们家族的人长大了都会成为巴代雄或者巴代扎,这个要看各人的灵力来决定。我爷爷是巴代雄,还有我太爷爷也是。不过我爸爸灵力要弱些,是个巴代扎。” 穆宸又问:“那你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会害怕吗?” 阿焱轻轻叹了口气:“当然会怕啦。我第一次见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才六岁,那一次险些丢了小命,是我太爷爷舍命救了我。” 穆宸转过脸,看到阿焱睁开眼睛,默默的看着远方,竟然难得的显得目光深邃。 穆宸见自己不小心提起了他的伤心事,连忙说:“对不起,没想到说这些会让你不开心。” 阿焱淡淡一笑:“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接下来他自己缓缓讲起那件尘封在他记忆中的往事来: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离开村子去了县城里生活,每年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带着我们全家,回老家看望太爷爷。 那年我爸的堂兄弟结婚,我爷爷正好碰上有一场很重要的驱蛊法会要做,脱不开身。所以只有我爸爸带了我们回老家去喝喜酒,他留在了城里。 老家乡里乡亲的多,我们一到就来了很多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我嫌麻烦,就一个人遛去了外面玩。 玩了会儿突然看到有颗弹珠从我面前滚过,我就跑过去捡了起来。这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小男孩,说那是他的弹珠。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汗背心和短裤的男孩,有一点面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过去把弹珠还给他。 他瞪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我记得你,你不就是盼大爷家的小孩嘛,每年都来。’ 我想了会儿,记起来好像以前是还跟他在一起玩过,不过有两次回来没见着了他了。印象中他年纪比我大,可是又瘦又小的,感觉都没怎么长个儿。 他说他叫石头,很大方的把他的弹珠都拿出来跟我一起玩,可是没多久我妈妈就出来喊我回家陪太爷爷说话,我们就约好第二天再一起玩。 第二天就是我爸堂兄弟办婚宴的日子,村子里的酒席要从中午办到晚上,大人们吃席吃得热闹,我却因为跟席面上的几个孩子不熟,觉得特别无聊,于是天一黑就又溜到外面去了。 没多久石头就来了,我们一起玩了会儿弹珠,他问我城市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说了几个,也问他村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笑着,神神叨叨的告诉我,村里头的那个水塘最有意思,他说因为那里闹鬼,所以天一黑就没人敢过去了。 我说那有什么,我爷爷就是捉鬼的,他就问我有没有胆子跟他一起去探险,我怎么可能认怂,就跟他一起去了水塘。 我以前回老家也去过那个水塘,只不过不是在夜里。水塘边有块很的大石头,一端跃在水面上,夏天经常有人从上面跳进塘里去玩水。 我们就在水塘的另一边看着那块大石头。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随便丢块石子都能听见响声。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就大声问他’哪里有鬼‘。 他一把拉我蹲下,朝我‘嘘’了一声,压低嗓音说:‘别说话!一会儿就出来了,可别让他们瞧见我们。’ 我们就这么静静的蹲了一会儿,突然我看到大石头附近有几个黑影在晃动。那些个黑影一个接一个爬上大石头,看身型都像是小孩。 我刚想问,他低声说:’别动,别出声,那几个不是人!他们都是在水塘里淹死的小鬼,每天晚上都会爬到大石头上一个一个往下跳,总共有十个。你数着,如果一个不少那就是没事,如果不到十个,那就是小鬼出来找替死鬼了。这时候如果有人跟你说话,要你跟他走,你可千万别搭理他。‘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开始一阵阵的发毛。接下来就跟他讲的一样,那几个爬上大石头的影子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往水里跳。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数到第八个的时候停了下来,大石头上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影了。我的心都被揪了起来,大气不敢出。 突然我们身后响起一个男孩沉闷的声音,问我们在干嘛。 我转过身,看到我身后有个比我们大几岁的男孩,浑身湿透,滴着水,皮肤白得跟张纸一样。 他声调木纳的对我说:‘跟我来啊,我们一起玩~‘ 我吓得动不了,这时候石头握住我的手说:‘别怕,跟着我跑,我不停你就别停!’ 他的手冰凉,声音颤抖,我当时想他大概也害怕得厉害。 他轻声数着:‘一、二、三’。 ‘跑’字一出口我就跟着他没命的往前冲,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昏天黑地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这时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可四周非常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我感觉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吓得哇哇乱叫,等我安静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我太爷爷。 我叫了一声‘太爷爷‘,一下子哭了出来。 太爷爷铁青着脸,看起来非常生气。 他说:‘你个臭小子,大晚上的到处跑,回去看我不揍你!’ 我从未见他这么凶过,整个人蔫了,正想跟他回家,这才发现另一只手还被石头握着。 第51章 小儿鬼 我跟石头说:‘我要回家了,明天再找你。’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松开手,双眼直勾勾的瞪着我太爷爷。 太爷爷也瞪着他,过了会儿,一本正经的说:‘孩子,放手吧,他不该是你的!’ 我看着他们俩个,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僵持了几秒钟后,石头的脸开始变了,虽然林子里黑,可我还是能看到那张脸变得越来越狰狞。 太爷爷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后,从背后拔出长刀。 这时候石头已经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有两只眼白显得格外明亮。他的身上也在不断的往地上滴水。 忽然又有好几只跟他一样的东西向我们围过来。 太爷爷拉住我的手,说:’莫怕。‘ 那些个‘水鬼’一个接一个的朝我们扑过来,我缩在太爷爷身后紧拉着他的衣角,能感觉到他左转右晃的在跟他们打斗。 我也看不清楚究竟什么个情况,只听到它们不断的发出狞笑声或者尖叫声。偶尔我的身体还会撞上湿溚溚冷冰冰的东西。 这样持续了大概有个十来分钟,太爷爷从挎包里取出蚩尤铃,摇晃了几下,随着铃声响起,那些小水鬼开始尖叫着四处乱窜。 他们躲在离我们较远的地方,发出尖利的笑声,好像不敢靠近,但是也不肯离开。 太爷爷趁着这个时间,盘腿坐在地上,把我护在胸前,我听到他的呼吸很急促,抬头看他,额头上全是汗珠。 他从挎包里拿出一道黄符做了几下手诀,开始念咒。 没多久我就看到蚩尤铃上发出一道红光,很快向四周蔓延,照到那些小水鬼的身上,他们就很快尖叫着,消散在光线里了。 等红光褪去后,太爷爷站起来拉着我说:‘回家吧。’ 一路牵着我走回家门口,他停下来,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好孩子,先回去吧,以后晚上可别再自个儿跑出来玩了。’ 我看到他眼睛里泛着泪光,觉得奇怪,但又不敢多问,乖乖的应了一声,就走进了家里。 进屋就觉得很奇怪,里面的人都板着个脸,我叫他们,没一个搭理我。 我看我爸妈都不在堂屋里,就四处去找他们,跑到太爷爷的房门口时,听到里面有哭声传出来。 我推门进去,一下子就傻了,就看到我和太爷爷两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拉回了我自己的身体。 只觉得两眼一抹黑,再睁眼就看到我妈又哭又笑的把我搂进怀里。 我急匆匆的问我妈这是怎么了。 我妈看了眼我爸,我爸皱着眉头说:‘阿焱啊,快起来给你太爷爷磕几个响头吧。’ 当时我其实还是没明白,转过身看到太爷爷躺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我磕了几个头,突然太爷爷吐出一口气,握着的双手一下子滑落了下去。 家里人都哭起来,我也哭了,拉着太爷爷的手不停的摇晃,大声喊他,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手也凉凉的,完全没有筋骨劲儿。 …… 我太爷爷就这么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村里的石头,前一年就落水死了。大概是被池塘里的小鬼找了替身,他是个留守儿童,平时没人照顾,死后怨念大,就成了‘鬾’。” 阿焱讲完他太爷爷的故事停下来,眼睛有点泛红,他用双手搓了搓脸。 “鬾”这个字穆宸在《百鬼全书》这本书里读到过,说其实就是“小儿鬼”也叫“夜啼鬼”,会害小孩的性命,怕光,不过战力并不强。 他疑惑的问阿焱:“你太爷爷跟你一样是巴代雄,肯定也非常厉害,为什么几只’小儿鬼‘就能?” 阿焱笑得略带苦涩:“几只‘小儿鬼’肯定是奈何不了我太爷爷的,只不过当时我的魂魄已经被那些个东西带了去,我太爷爷为了救我只能也离了肉身。 用这种方式不但灵力大大受限,还会折损阳寿。他年纪大了,本来寿数也不长久,最后还是拼尽全力施展守魂咒才救了我出去。” 穆宸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太爷爷舍身护犊的情谊实在令人感动。 他看见阿焱眉头紧皱,眉宇间似有怒意,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那时候你还那么小,贪玩也是正常的。” 谁知阿焱嗤笑一声,目光凌厉的说:“我责怪的不是我自己,我怪得是那个害我被小儿鬼盯上的人。” 穆宸大为不解:“什么意思?” “我回老家被小儿鬼盯上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我长大后才知道,那段时间我爷爷正在跟一个蛊婆斗法,所以才没能跟我们一起回老家。她在我身上下了蛊,让我的身体易招邪祟,想以此让我爷爷分心。没想到我正好在那时候回了老家,害了太爷爷。” 穆宸:“那后来呢?” 阿焱咬牙说:“那场斗法当然是我爷爷赢了,但那个蛊婆躲了起来,从此销声匿迹,我爷爷再也没能找到她。” 穆宸内心有些感慨,这情节听着真是有点像电视、小说里的武林门派之争,但发生在自己好友身上到底是更加能够感同身受一些。 列车到站,两人打算先回局里完成结案工作。刚到不久,阿焱突然接到了他父亲的来电,放下电话后他就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穆宸从没见过他这样,忙问:“怎么啦?” 他神色慌乱的答道:“我爷爷病倒了,我爸说,可能是有邪祟作怪,但是他搞不定,喊我回去帮忙。” 穆宸一怔,心想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刚刚还聊起他家的事,没想到这就出了事。 忙说:“千万别急,跟谢局请个假,赶紧赶回去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问:“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跟穆宸搭档的时间不长,但做事的时候,似乎彼此间已经有了种依赖,听他说愿意陪他回去,心里一下子觉得舒坦了些。 他挤出一个硬邦邦的笑容:“好啊,那一起去吧,等我爷爷病好了,还能陪你在那里玩一圈。” 第52章 情人蛊 两人跟谢守正汇报了“真子飞霜镜”的情况,然后提了去阿焱老家的申请,谢守正很爽快的批准了,只交代阿焱要保护穆宸的安全。 两人急匆匆的各自回家做了些准备,就又赶往火车站。 阿焱家在湘西凤凰县,从禹杭过去路程上比较复杂,要先坐高铁到上海,再搭乘飞机到铜仁机场,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出了机场叫上网约车,到家十点只差个几分。 一路风尘仆仆,他们进门也顾不上休息,就赶到阿焱爷爷的床前。 老人躺在床上,面色暗沉,双眼紧闭,看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阿焱顿时眼睛红了,急匆匆的问:“怎么回事?” 爸爸叹气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前两日有人来求你阿爷,说是自己的儿子被人下了蛊,求他救人。 你阿爷去看过后说是中了情人蛊,对方道行还嫩,不成气候。于是做了些准备,昨天夜里开坛驱蛊。 刚做完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呕吐,吐出来的都是些蛊虫,没多久就倒下了。 我这不就马上喊你回来了嘛。” 阿焱掀开被子,撩开他爷爷的衣服一看,腹部有一大块青紫,还略有些肿胀。 他眉头紧皱,拿出紫红色布条绑在额头,取出五张黄符贴在爷爷的额头和四肢上,最后在蚩尤符上施了通咒,放在爷爷的肚子上。 这才对他爸爸说:“我封住了爷爷体内的蛊虫,你把求他做法的那家人地址给我,我这就过去看看。” 爸爸犹豫着问:“这个点过去?” 阿焱说:“顾不上了,爷爷肚子里的蛊虫凶的很,拖不得。” “那我同你一道去。” “不用,爸你在家盯着,要是爷爷起什么变化或者肚子里的蛊虫不安分,你就拿竹柝出来吹,应该能稳得住。” 阿焱拿到地址就和穆宸一起跳上他爸的车,直奔求他爷爷解蛊的那户人家而去。 晚上路上车辆少,二十几分钟就开到了。 那户人家住的是新田南路路段上的别墅。阿焱上去按响那家人家的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女人。 “你是谁?” 阿焱自我介绍道:“我是盼山河的孙子。” 中年女人立刻换上笑脸说:“原来是盼大师的孙子呀,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呢,快请进快请进!” 她叫李玉珍,在凤凰县也算得上是个女强人,开了几间民宿、饭馆,还做些茶叶生意。 她一边把穆宸和阿焱让进家里,一边让她老公赶紧泡上好茶招待客人。 刚在沙发上坐下,阿焱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李女士,我们今天过来……” “哎呀,叫什么李女士,太见外了,虽说论年纪可以叫我声阿姨,但你爷爷是我们家大恩人,这样,叫我李姐就好了。” 阿焱没时间跟她废话,急忙说:“好,李姐,我想问一下,你儿子中蛊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李玉珍笑眯眯的说:“这不昨天晚上已经解好了吗?要说老爷子本事真是大,昨天晚上刚做了场法,今天我们家宇轩就全好了。” 阿焱说:“我爷爷被你儿子身上的蛊反噬了,所以还请你讲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才好想办法救他。” 李玉珍显得十分吃惊,却也立马变了脸色:“啊呀,那可真是罪过呀!不过是盼大师自愿帮我们解蛊的,有什么事情这可不能算到我们头上呀。” 阿焱一听心里的火立刻冒了上来,正想发飙,被穆宸拦住。 他抢在阿焱之前说:“李姐,你放心,我们不是要追究什么责任。 只是你想,这次盼老爷子自己都被蛊反噬了,你儿子身上什么情况就更不好说了。现在没事了,也不代表今后不会有事。 阿焱是盼老爷子的嫡孙,尽得他老人家的真传,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们说清楚,把这蛊彻底解了,对你儿子来说也是去了隐患。” 李玉珍听着觉得在理,她也怕自己儿子身上的蛊没有完全去除干净。又换上笑脸说道:“是、是,那是要除干净的好。” 接着她就讲起了他儿子中蛊的前后。 刘宇轩是李玉珍和他老公刘全的独子,妈妈善于经营生意,性格强势,他自小生活优渥,长大养成了放浪,却又胆小没担当的性子。 三个多月前跟几个朋友相约去大山深处的麻衣苗寨旅游,那里住的是生苗,村民性格淳朴。他去撩拨人家,没几天就搞定了寨子里的一个姑娘。 跟人家你侬我侬了两个礼拜,离寨的时候信誓旦旦的答应说回家跟家里人讲了,过阵子就来接她去凤凰县。 结果可想而知,回到城里后哪敢告诉他妈这点破事,一来二去的过了段时间,最初那阵热乎劲过去了,早就把人家姑娘抛在脑后,找了新的女朋友。 没想到过了三个月,那姑娘竟然跑到城里来找他,刚见面的时候他心里还挺得瑟,把姑娘安排在酒店里住着,可他是个没脑子的,还没藏两天就人尽皆知了。 很快唱起了六国大封相,一边他女朋友闹,一边他妈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赶紧把野丫头送走。他哪里扛得住,就此开始躲着不见那寨子里的姑娘。 那个苗家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却是个非常执拗的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他们家,天天在楼底下等着,不管风吹日晒,整整一个礼拜。 最后一天正好是狂风暴雨,她也不躲,就这么站在雨里,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刘宇轩的窗子。 等完这一天,她就再也没出现过,可第二天刘宇轩身上就出了症状。 刚开始是肚子痛,痛得满地打滚,后来上吐下泻,再后来他妈就发现他肚子上黑了一大块,还有些鼓起,吐出来的东西里有好多像蛆虫一样的东西。 他爸妈吓坏了,不过湘西人家,一看都知道这种情形大面是中了蛊了。 第53章 找个帮手 阿焱的爷爷在凤凰县那是赫赫有名的,“巴代雄”这个称号,不光是巫族人知道,普通人也知道,所以他们很快就找上了他。 他爷爷一看就说这是中了情人蛊了,从中蛊的情况来看,对方这是恨极了刘宇轩,要置他于死地。不过虽然出手狠辣,好在蛊养的时间还不算长,并不难解。 于是昨天晚上在他们家里做了场法事,把蛊给解了。 阿焱听完沉吟了片刻,说:“李姐,我想见见你儿子。” 见李玉珍犹豫,阿焱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说:“你放心,就是想问他几个问题,还有帮他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残留的蛊虫。” 李玉珍这才起身带着他们来到刘宇轩的房间。 她没敲门,一把就推了进去,刘宇轩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看手机,见她带了人进来,抱怨道:“妈,我不是说了我累,想休息嘛,怎么这么晚还带人进来。” 李玉珍像对着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走到床边撸着他的头发哄道:“乖啊,这位是帮你解蛊的盼大师的孙子,特地来看看你身上的蛊虫解没解干净。” 刘宇轩不耐烦的说:“已经没事了,还看什么看?该付的钱你都付了不就完了,还来烦我干什么!” 阿焱皱起眉头摸了摸鼻梁,恨不得上去抽那小子几个大嘴巴子,若爷爷真以命换了这种人的命,可真是不值得。 李玉珍嗔怪的说:“别瞎说!我跟你讲,盼大师自己回去都中了蛊,你惹回来的那个贱人太厉害了,谁知道昨天有没有留下后遗症,还不赶快让人家瞧瞧?” “真的?”刘宇轩将信将疑的看着阿焱和穆宸,这才配合的放下手机,撩起睡衣。 在他的肚子上还有一块颜色不深的青紫色,但已经没有鼓起,也没有浊气从他身上冒出来,看起来确实已经被解了蛊。 阿焱从包里拿出一个带着手柄的铜圈,大铜圈上还套着几个小圈,摇晃的时候会发出“铃铃”的响声。 这是巴代雄的狮刀,可以用来探寻辨识鬼魅邪灵,当然用于识蛊也很有效,巫蛊术和巴代雄的巫术都出自湘西,一正一邪,斗了好几千年。 阿焱对着狮刀施咒后,把它放到刘宇轩的肚子上,皮肤上立刻留下一道烙印,刘宇轩痛得哇哇一通乱叫。 李玉珍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又不敢上前插手,只能在边上看着。 阿焱全然不理会他的哭爹喊娘,打开一个蜡纸团递给他,里面有少许粉末状的东西:“把这个吃了。” 刘宇轩眼巴巴的看着李玉珍,李玉珍着急忙慌的拿起水杯喂他吃下药粉,转头问阿焱:“这就没事了吧?” 阿焱说:“没事了,晚些时候可能肚子会有点痛,再拉上个几次,这蛊就算彻底清干净了。对了,那个苗寨女孩叫什么?” 刘宇宁:“云墨。” 李玉珍终于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送阿焱和穆宸他们离开。 穆宸多少有些了解阿焱,出门便问:“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阿焱邪魅一笑:“没什么,就是些香炉灰。不会有什么事的。也就是肚子痛一阵子,多上两趟厕所的事情。我也不算骗他,神棍都用这东西解蛊,那些简单的蛊,拉干净也就解了。” 穆宸嘴角扬了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觉得痛快。 他又问:“看出什么来了吗?爷爷的蛊容易解吗?” 阿焱轻轻叹了口气:“没那么容易,那小子是中的情人蛊,爷爷的就不只那么简单了。” 他神色凝重的说:“下蛊这种巫法,是种很邪辣的手段。 以前的人生活在苗疆这种多蛇虫鼠蚁、鬼魅邪祟的地方,生存是很艰难的事情。 我们巴代一族选择用自己的灵力与那些东西抗争,保护族人;而蛊人就选择了供养那些邪秽的东西,与它们共存,并且利用它们的灵力来为自己所用。 他们这种做法是可以达到目的,可是一旦所施的蛊术没有达成,就会遭到凶上十倍的反噬。 我不知道那个蛊婆用了什么办法,本该是对她的反噬竟被引到了我爷爷身上。” 穆宸大为震惊的问:“那这蛊你能解吗?” 阿焱眉头紧皱的说:“得去趟山里找那个下蛊的草鬼婆。不过,我想我还是找个人过来帮忙。” 穆宸心里暗暗纳闷,在局里的时候他听别的同事说起过,阿焱驱邪鬼的功夫在巫族中能排得上前十,在苗巫中估计除了他爷爷就没人能跟他抗衡了。 现在他爷爷病倒了,在湘西地界,不知道他要找个怎样道行高深的人过来帮忙。 回家路上阿焱打了个电话,让他朋友务必明天一早起程赶来凤凰县。听他的语气像在同一个相熟的前辈说话,不过电话里不肯说缘由,只说要他赶紧过来救命。 挂下电话后他跟穆宸解释道:“是我在救援队认识的一个朋友,这次可得靠他帮忙了。” 到家后阿焱去看爷爷,给他喂下一颗氐梓寻调配的丸药。他让妈妈给穆宸收拾好床铺,让爸爸也去休息,自己在爷爷边上守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穆宸跟着他一起去机场接机,来的人大约五十几岁,阿焱喊他麻师傅,粗略的为穆宸和他互相做了介绍。 接上车阿焱就对麻师傅说道:“对不住啊,事情紧急,来不及让你歇着了,咱们这就得赶去墨衣苗寨。” 麻师傅一脸震惊的说:“去墨衣苗寨?那里住的可都是……生苗,你要去那里干什么?不是,你这么急吼吼的把我喊过来,总得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阿焱一边开车一边答道:“行,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我爷爷被那里的草鬼婆下了蛊,我们得进寨把那人给找出来。” 麻师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什么?进墨衣苗寨找草鬼婆?我说阿焱,你当我是什么人呐?我早跟你说了,我不过是个赶尸匠,这在湘西巫……巫……总之是末流。 你知道草鬼婆是什么吗?那哪是我们惹得起的?你听我一句劝,要治蛊病咱们去找‘匠嘎’,你要想对付‘蛊婆’那可得去找‘巴代’喽。” 阿焱淡淡的说:“我就是巴代雄。” 第54章 进山寨 麻师傅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几种表情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脸上闪过。 憋了好一阵,他才呼出一口气说:“你是巴代……雄?” “是。” “你是巫族的?” “是。” “上回水煞那次是你收的?” “没错。” 麻师傅莫名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搞了半天你是我祖师爷呀?你小子可真能装……不对,您老人家可真能藏呀!” 阿焱翻了个白眼:“麻师傅你饶了我吧,可别这么说了!没告诉你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比较复杂,我们关系好,到时候跟你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倒不如简单点什么都不说。” 麻师傅点头说:“行行,我也知道咱们巫族不比普通人,这一层层的身份关系都复杂,你以前不告诉我也正常。 不过这次突然把我喊过来,还把这些都跟我讲了,是要我做什么?” 阿焱说:“你也知道,我们巴代本身是克着那些草鬼婆的,要说在县城里或者别的地方,那是来几个我收几个。可是他们一躲进深山里那事情就难办了。 那里我不熟,鬼魅邪祟多,他们又善于利用、善于隐藏,恐怕也只有像你这样熟悉山里地貌的赶尸一族才能帮得上我了。” 麻师傅想了想:“这话说得倒是不错。熟悉这大山的巫族,除了他们草鬼婆,大概就数我们赶尸匠了。那些个‘匠嘎’有很多跟草鬼婆沆瀣一气,也是信不得的。 呵呵,真没想到我一个赶尸匠,今天要跟巴代雄一起进山除魔去了。” 他说完转头看着后座的穆宸问:“那这位小穆兄弟也是?” 阿焱说:“他是我同事,具体的就不方便多说了。” 麻师傅微笑着朝穆宸点点头,嘴里说着“明白明白”。 车子七拐八绕的,在蜿蜒的山路上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到了一个村寨口,有一个木牌楼,匾上写着“墨戎苗寨”。 外面是一大块平地,停着几辆车,木牌后是一条石阶小道,通向山坡上的村寨。 穆宸站在车边遥望村寨,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子里灯光零星,大部分的房屋都暗着,背后的大片深山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幽深,似乎还有黑雾在月光中弥漫。 三人一人背了个背包踏着石阶走进古老的苗寨,不像凤凰古城里那一座座漂亮的木楼,村寨里都是些一层楼的平房,下半部分用的是石料,上半部分用的是黄土砖。 村寨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鸟叫虫鸣。一米多宽的石板道上沿路立着老式的电线杆,杆子上装着不怎么明亮的路灯。 两边的土砖屋里偶尔有昏暗的灯光透出来,路上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出现过。 不得已,阿焱敲开一户亮灯人家的门,一个腰快弯到膝盖的老婆婆站在半开的门里头,用苗语问了句:“你们找谁?” 她抬起脸,穆宸不由得被吓了一跳,那张脸上布满了深深的褶皱,皮肤差不多是青黑色的,两眼空洞无神。 麻师傅上前一步用苗语说了几句话,老婆婆灰白色的眼珠子从他们身上扫过,看得穆宸不寒而栗。 他想起早先在神农祭坛见到的那位土家族婆婆,虽然一样看着老态龙钟,但回忆起那一位,一身的精气神;而眼前这位从头到脚看着都是死气沉沉的。 过了会儿老婆婆缓慢的从门里探出半个身体,指着左手边的道路又说了几句苗语。 麻师傅最后笑着说了几个字,婆婆就回身关上了屋门。 麻师傅解释说:“我说我们是从外边来的,问她寨子里的‘匠嘎’住在哪里。 她告诉我说沿左边这条路走,路过两户人家后右拐,头一户就是啦。” 穆宸刚才路上就听阿焱和麻师傅提过几次‘匠嘎’,不知道是什么,又没找着机会问,这会儿听麻师傅跟老婆婆打听‘匠嘎’的住处,就问道:“‘匠嘎’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们先要去找他呢?” 麻师傅回答说:“‘匠嘎’算是苗族的巫医吧,在村寨里专门解草鬼婆下的蛊。 其实吧,也没多大本事,跟我们赶尸一族的差不了多少。但是他们世代跟草鬼婆明里暗里是有协定的,只要不是有深仇大恨,这草鬼婆下的蛊他们都可以解,那些求助人给的诊钱,他们定期要纳贡一些给草鬼婆。 这么一来让两家都有了赚钱的门道。但要是碰上一些下了死手的蛊术,那些‘匠嘎’就解不了也不敢解了。 我之所以打听‘匠嘎’的消息,那是因为这匠嘎的身份是明的,草鬼婆的身份是暗的。如果我一上来就问草鬼婆,寨里人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敢告诉我们。 所以我们先找着‘匠嘎’,再从他那里去打听草鬼婆的消息就要容易许多。” 阿焱笑着说:“所以说嘛,请你麻师傅过来帮忙,绝对是明智的。” 麻师傅半笑不笑的说:“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就不信你巴代雄老人家不知道这些。” 阿焱讨好得说:“就算知道,也不会说苗语,要没你在不一样什么都问不到。” 麻师傅摇头道:“这巴代雄不会苗语了,搁在百八十年前谁能想得到呀……” 三个人一路说着就到了‘匠嘎’家的门口,麻师傅上前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开口也说得是苗语,这次麻师傅倒是用普通话对她说道:“我们是从外边来的,想要求匠嘎帮帮忙。” 女人看了眼他身后,打开院门,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了句:“进来吧。” 三个人跟着她走进堂屋里,一个三十几岁,瘦高个的男人独自坐在八仙桌前吃酒,桌上除了酒瓶酒盅就只有一碟花生、一碟小菜。 他见着有生人进来,眯起眼打量着他们,说了句苗语。女人回复了他一句,麻师傅就笑吟吟的接下去说:“是、是,我们是从县城专程赶过来拜访你的。” 第55章 山里的浓雾 男人长长的“哦”了一声,用和女人一样重口音的普通话说:“坐,坐,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吧。” 麻师傅朝阿焱看了眼,阿焱就开口道:“我想问问,你们寨子里有没有一个叫云墨的女孩子?” 这‘匠嘎’姓石,他一听立刻皱起眉头说:“你们找女娃儿找到我家来做什么?” 阿焱开门见山的说:“几个月前我们一个朋友来你们寨子里玩,就跟云墨在一起了,结果回去后被下了情人蛊,所以我们就替他找过来了。” 石匠嘎想了想:“倒是有这么回子事情,几个月前是过几个年轻人。” 他轻蔑的笑着说:“你们招惹谁不好,可不该去惹这云墨。这事情我帮不了你们,你们回去吧。” 阿焱淡淡一笑:“我们不是来请你帮忙的,你只要把那个云墨的情况详细跟我们讲讲就好了。” 石匠嘎一副不屑的样子,抿了口酒,又用筷子夹了两颗花生扔进嘴里:“我们这种生苗寨子的事情,就不是你们该打听的。听句劝,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要不然过两天你们就跟你那朋友一个样了。” 阿焱从包里摸出蚩尤符摆在桌子上,冷声说道:“我今天倒还真要好好问问你们这生苗寨子的事情了。” 石匠嘎愣愣的看着蚩尤符,放下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拿起蚩尤符前后仔细看了个遍,又小心翼翼的摆回到桌面上。 他完全变了副嘴脸,磕磕巴巴的说:“我不知道是祖师爷爷您来了,你看我这小小一个匠嘎,可管不了你们神仙打架呀。” 阿焱说:“你这么说,可见你们寨子里的草鬼婆是有些手段的,那她下的蛊你肯定是解不了,能解的都是些跟她勾连的勾当。想必这些年黑心钱没少赚吧?” 石匠嘎急得满头大汗:“不不不,您这话说得……我可不敢,我也就是靠些家传的手段解些寻常蛊。其它寨子找过来的居多,我们这寨子的草鬼婆邪毒,我也是不敢碰呀。” 阿焱瞥了他一眼:“行了,你先跟我说清楚这寨子里草鬼婆的具体情况,还有她和那个叫云墨的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吧。” “是!是!”石匠嘎擦了把额头的汗,“这个草鬼婆原本不是我们寨子里的,大概十几二十年前突然来了我们这儿。她一个人住在山里头,本来跟我们寨子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过了段时间,寨子里的猎户进山打猎,不知怎么的得罪了那个草鬼婆,这才叫我知道了她的厉害。 她种下的蛊,那真是一个邪毒!当年我爹想要帮那个猎户解蛊,没想到不但我们家的方子用不上,我爹也着了她的道了,后来去求了她半天。这才给解了,可还是搭上了一条膀子。 从那以后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我们都一直向她纳贡,没敢断过。说实在的也没靠她带来几单生意,她平时不大向人家出手,可一出手,我们去求也未必肯给面子。 再说这云墨,本来也就是我们寨子里一小姑娘,爹妈连着生了三四个女娃,最后才添了个儿子,那几个女娃几乎就是天生天养。 她五、六岁的时候进山走丢了,爹妈也没太在意,搞不好故意丢的都有可能。没想到那娃娃命硬,竟由此拜了山里的草鬼婆当师傅。 女娃从此寨子里山里两头跑,再没人敢欺负她,就连她爹妈都当她活菩萨一样供着。 后来长大了,出落得水灵,可是全寨上下没一个男娃敢招惹她,直到你们朋友来了,不清楚底细就凑上去着了道了。这事儿也没人敢管不是。” 听他说完,阿焱问了草鬼婆在山里的大概位置,犹豫再三,觉得晚上进山还是太不安全了,于是问:“我们几个晚上也不好进山,你们寨里有没有可以住的民宿?” 石匠嘎连忙说:“我们这里来的游客不多,就两户人家有房间腾出来做民宿的。要不现在带你们过去?” 阿焱说了句“好”,石匠嘎就披了件外衣带他们去到开民宿的人家。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起身往山里头走。大山里的清晨湿气大,阿焱给了穆宸和麻师傅一人一粒氐梓寻做的药丸,服下可以祛湿祛毒,还能防蛇虫叮咬。 林子里万籁俱寂,只能听到他们踩着树叶和断枝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灰蒙蒙的,一两米外就只看得见影子了。 石匠嘎说草鬼婆住在林子西北方向七八公里远的一间木屋里,那里原本是猎户为了进山狩猎盖的,后来管制严,打猎的人少了,也就没什么人过去了。 走了大半个钟头,麻师傅突然停下脚步说:“感觉不大对啊,走了这么久了,山雾半分没散,会不会有问题?” 他走在最前头,话说出好久都没人回应。他掉转头,看到人在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站着,已经被雾气遮挡的只能看得到轮廓了。 “你们站那儿干嘛?”他一边问一边朝他们走过去,可很快就停下了脚步。 大雾里的人影像是个女人。 麻师傅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那人影一步步向他走过来,长长的头发,垂落的双臂,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着水。 …… 刚进山的时候,麻师傅、阿焱、穆宸是排成一排走的,麻师傅拿着指北针在前头开路,阿焱跟在最后头。 穆宸在中间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不禁掉头去看,发现阿焱没跟在后面。他喊了几声,等再回过头时,连麻师傅都不见了踪影。 “阿焱!麻师傅!”他一边喊着,一边加快步伐向前寻觅,走了十几步路,前面终于出现了人影。 他松了口气,可走近了才觉得那人不是阿焱,也不是麻师傅。外形有几分眼熟,格外瘦削,奇怪的歪着头。 他惊愕的停下脚步:“谁在那儿?”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有个东西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分离开来。 在阴沉沉的雾气里隐约可以看到,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裙、一头长发、僵硬的肢体。 红衣女人离开歪脖子男人后,就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朝他爬过来…… 第56章 魑魅 阿焱走在最后面,突然他本能的察觉到周围气息有点不对,于是停下脚步。 “穆宸、麻师傅!” 没人回应,身后却响起一串小孩的笑声。 他竖起耳朵,双眼警觉的左右顾盼,一只手慢慢伸进身后的背包里。 “阿焱!” 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一会儿出现一个人影,朦胧间看到那人穿着件藏青色的短褂,花白的头发。 “太爷爷!” 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瞬间泪目了。不过他没有失去理智,掏出蚩尤鞭静静的站在原地。 “太爷爷”的肩膀上似乎趴着个东西,随着他慢慢走近,才看清楚是个小孩,身上淌着水,流到“太爷爷”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们越走越近,小孩身穿一件红色背心,朝他咧着嘴笑,笑着笑着脸逐渐变了,变得扭曲狰狞,身体也在膨胀,最后变成一团黑色的肉疙瘩,渐渐的把“太爷爷”的头包裹进它里面。 “太爷爷”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全都是恐惧,向阿焱伸出手…… 阿焱咬紧牙根,浑身颤栗。 不管是谁在作妖,都大错特错了!可能这是阿焱心中最深的恐惧,但所有敢拿他太爷爷出来挑事的,最后将要面对的都只有他压抑了多年的怒火! 阿焱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鞭子在地上抽出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鞭子挥向“怪物”,把他紧紧绑住拖到自己跟前。 “怪物”又开始变换模样,变成一张惊恐的人脸,太爷爷的身体逐渐变成一只山羊大小的野兽,被鞭子捆绑着不停的挣扎。 阿焱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张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他口里念动咒语,狠狠拉紧鞭子,就见怪物身上从被绑住的地方向外蔓延出一道道赤焰般的裂纹,那东西尖叫着,没过多久就化成了飞扬在空中的灰絮。 阿焱长出一口气,从包里拿出蚩尤铃,摇动了几下,念了几句口诀,周围的雾气就散去了许多。 离他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穆宸和麻师傅像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离他们不远处,两只山羊怪因为没了山雾的掩护,显得惊慌失措。 阿焱朝它们的方向挥了一鞭,红色光浪就把它们甩出几米远。 阿焱冷声说:“滚!” 话音刚落,两只怪物已经跌跌撞撞的起身跑远了。 阿焱拿出两道黄符贴在穆宸和麻师傅身后,两下手诀后点了下他们的穴位,两人很快清醒了过来。 麻师傅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焱轻蔑一笑:“没事,几只魑魅出来搞鬼,被我打死了一只,跑了两只。” 麻师傅一惊:“这山鬼可不敢随意打杀啊!” 穆宸定了定神,暗想,前阵子还在好奇魑魅是什么东西,没想到今天就见着了。记得氐梓寻说过它善于蛊惑人心,看来是不假,竟能用殷小姐的样子来吓唬他。 阿焱淡淡的说:“我也不想,一时没收住。” 麻师傅一想:“不对啊,听说这魑魅一般只在晚上出来害人,而且喜欢挑独行的人下手。今天怎么大白天的就跑出来,还成群结队的。” 阿焱笑了笑:“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是有人提前迎接我们呢。” 浓雾散去,山路就好走了不少,他们向着西北方向又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一座木屋前。 事情似乎太过顺利了点,魑魅过后就再没遇到别的东西。木屋前后也没有设下任何陷阱、障碍。 这次阿焱走在最前头,木屋的门虚掩着没有关紧。他推门进去,不大的屋子里都是一些杂物,有个火炉,挂着几件腌腊的野味,还有张破旧的桌子。 房间的右手边还有一道门,也是半开着。 推开门,只见床铺上面躺着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容貌清丽,穿着一身苗家的服饰。她双眼紧闭,面色红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阿焱站在门外敲了两下门:“云墨?” 女孩没有反应,他又重重敲了两下,大声喊了句:“喂,美女!” 女孩依然没有反应。 他回头看了看穆宸和麻师傅,经过几轮眼神交流,还是他先跨进了屋里。 他走到床前清了清嗓子,推了下女孩的肩膀:“喂,醒醒!” 还是没反应,他伸出两指放在女孩的颈动脉上试了试,有脉搏,看着呼吸也很均匀。 他挠了挠鼻梁,医术这块不是他擅长的。回头看麻师傅,麻师傅笑嘻嘻的撇了撇嘴。 无奈之下他只能坐到床上把女孩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拿出一颗氐梓寻配的药丸。 他向穆宸伸出一只手:“水。” 穆宸拿出水壶递给他,问:“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吃这个管用?” 阿焱答道:“不知道,反正吃不死。老氐说了,这药丸能解百毒,不管怎么样试了再说呗。” 他给女孩灌下药丸,水基本都流到了外面,药丸是进了嘴里,吞没吞下就不得而知了。 意外的是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那女孩真的醒了过来。 她睁眼一看好几个陌生男人盯着她,一股脑坐起来缩到床角:“你们是谁?” 阿焱连忙安抚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来这里找人的。” 女孩皱起眉头:“找谁?” 阿焱想了想,问:“你是云墨吧?” “你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阿焱试探着说:“我们是刘宇轩的朋友。” 云墨的脸立刻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冰冷:“你们来干嘛?怎么他还没死吗?” 看来下蛊的事的确是她干的。阿焱尽量控制住情绪,他决定先礼后兵,好声好气的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爷爷为了帮刘宇轩解蛊,自己遭了反噬,所以想请你帮帮忙,把他的蛊给解了。再怎么说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没必要祸及旁人是不是?” 云墨先是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之后突然泪如雨下。 她长得娇小柔弱,这一哭起来,就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下子把阿焱他们几个给看懵了。 云墨哭了一会儿,才缓缓说:“没错,刘宇宁的蛊是我下的,你爷爷替那个没心肝的男人解蛊,我因为种蛊不成就遭了反噬。 但你爷爷的蛊不是我下的,是我师傅为了救我……才转嫁到了你爷爷身上。” 说到这里她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阿焱忙问:“那你师傅现在在哪里?” 云墨不回答,只是一味的哭。 阿焱心里着急,忍不住大声说:“你一直哭干什么?倒是说话呀!” 穆宸在边上拉了拉阿焱。 云墨倒是停止了哭泣,长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她抽泣着说:“我师父过世了。” 第57章 以蛊解蛊 “什么?”这个消息对阿焱犹如晴天霹雳,他不知道,这种蛊的元凶死了,他爷爷身上的蛊该怎么解。 他怒目圆瞪的吼道:“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巧?” 云墨边哭边说:“师傅是为了救我。这情人蛊的反噬非常厉害,一般来说根本解不了,她是拿自己做了蛊引,这才转去了你爷爷身上。” 阿焱已经乱了分寸,他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那你会不会解?” 云墨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阿焱。 穆宸连忙上前拉住阿焱说:“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总会有办法的。” 阿焱这才甩开云墨的手臂。 云墨像是被他抓疼了,委屈的揉着手腕。 沉默了一两分钟后,云墨主动开口道:“要解你爷爷身上的蛊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很难。” “真的?”阿焱的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 云墨咬着嘴唇说:“我跟你爷爷无冤无仇,我也不想看着他因为我下的蛊遭到反噬。 但是要解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阿焱激动的说:“没关系,怎么都得试试!需要我做些什么?” 云墨摇摇头:“现在还不行,要等太阳落山。还有,尽快帮我抓只山鸡回来。” 穆宸听着,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见阿焱欢欣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说。 麻师傅和阿焱很快抓来山鸡,云墨取出一个坛子,活生生把鸡放了进去。 过了个把钟头,再次打开坛子,从里面取出一堆鸡骨。 穆宸看了禁不住后背发凉。 云墨淡然的用石磨把鸡骨一点一点磨成粉末,装进一个小罐子里。穆宸远远看着她,默默蹙起眉头。 太阳下山,山林里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猫头鹰“咕咕”的鸣叫,听起来就像小孩的哭声。 木屋里没有通电,四人围坐在桌旁,桌上点满了蜡烛。 云墨取出一个小碗,倒了半碗水在里面,拿出装了鸡骨粉的罐子,舀了两勺粉末放进碗里,然后用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递给阿焱说: “情人蛊的蛊虫是我用心头血养的,要解还是要用我的血。你爷爷不在这里,你替他把这个喝了吧。” 阿焱想也不想就端起碗,被穆宸拦住:“既然是替他爷爷解蛊,为什么要他喝?” 云墨说:“他们是嫡亲的亲人,血脉相连,他爷爷来不了也就只能他喝了。” 穆宸眉宇间透着深深的不安,他对阿焱说:“这东西不能乱喝。” 阿焱淡淡一笑:“放心吧,我虽然不懂巫蛊术,但是也知道蛊这种东西,下是用毒,解还是用毒。她白天做的这些最多也就是个乌鸡蛊,即便是想对付我,也是奈何不了我的。” 穆宸犹豫的放开手,阿焱举起碗一饮而尽。 阿焱问云墨:“这就行了?” 云墨说:“要等这蛊在你身体里起反应,我也还要再做些法。” 说完起身,把几叠黄纸剪成的小人,然后在上面撒上一层粉,闭起双眼念了会儿咒,最后把纸人在蜡烛上点火烧尽。 大家静静地坐着等了十几分钟,穆宸觉得阿焱脸色有点不对,额头上还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 这时从外头传来奇怪的嘈杂声,有很多人走路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一种低沉的呵气声。 麻师傅问:“什么声音?” “我出去看看。”穆宸坐得离门近,起身走到门口。 月光下,乌压压一大群人正缓慢的从山坡下向他们涌过来,看他们走路的姿势,让他想到的只有两个字——“丧尸”! 穆宸厉声问云墨:“外面是什么?” 云墨一脸无辜的说:“我不知道呀!” 阿焱见穆宸神色不对,想出屋去瞧瞧,可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晕眩。 云墨扶住他说:“你不能动,这蛊在你身体里开始变化了。” 麻师傅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口,朝着外边看了会儿,回过头大惊失色的说:“不好!是尸变!怎么会有这么多?” 穆宸目光锐利的看着云墨,云墨委屈的快哭出来了:“不是我做的,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麻师傅从灶台上拿起把菜刀:“你们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麻师傅!”阿焱喊住他,可自己此时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连站都站不稳,最后只能说了句,“小心点!” 麻师傅故作轻松的说:“放心吧,不就是几个死人吗,这个我在行!” 说完就钻出了木屋走进黑夜里。 穆宸关切的问阿焱:“你怎么样?” 阿焱摇摇头,但其实这会儿肚子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好像有一堆虫子在里头啃食他的内脏一样。 屋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云墨站起来:“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穆宸对云墨并不怎么放心,但似乎眼前也没有别的办法。 阿焱痛得整个人蜷缩起来,穆宸看到有“浊气”开始从他的体内冒出来。 他拉起阿焱的袖管,阿焱手臂上出现了很多紫红色的斑块。他心里一怔,忙又拉开阿焱的衣服,腹部与胸口也全是这样的斑块。 他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此时阿焱紧紧蜷着身体,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穆宸不知道能做什么,想给他倒点水喝,提起水壶,里面已经倒空了。他在屋里看了一圈,发现炉子边上的角落里有个大水缸,缸盖上压着好多东西。 他走过去搬掉上面的杂物,掀开缸盖,缸里一滴水都没有。 缸是空的,不装水不放东西,反倒在上面堆了一堆东西? 穆宸用力推开水缸,缸下有块木板,掀开木板,下面是个地窖口,口子上还放了把竹梯。 他打开手电顺着梯子爬下去,下面堆了些杂物,还有条蜿蜒的地道。用手电照了照,那地道似乎非常深远,隐约觉得有风吹过来。 从上面传来阿焱猛烈的咳嗽声,穆宸连忙爬出地窖,他依旧盖上木板,把水缸推回原位。 做完这些,他回身朝阿焱走过去,可还没到他身边,已见他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58章 大战僵尸 穆宸上前扶住阿焱说:“你感觉怎么样?不能由着这蛊一直这么下去了。我总觉得那个云墨有问题,你还是先把身上的蛊解了吧,你爷爷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痛都痛了这么久了,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 虽然阿焱也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不对,他中的似乎不像乌鸡蛊这么简单。照理以他的体质和灵力,乌鸡蛊那种东西根本伤不了他,然而现在体内的蛊,他已经完全压制不住了。 但是,万一云墨说的是真的呢……如果他现在放弃,会不会就再也没法子救爷爷了? 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说:“没事,我还挺得住!” 穆宸觉得事态严重,只好拨通氐梓寻的视频电话向他求助。 氐梓寻看到阿焱的样子,吃惊的问:“焱焱怎么啦?” “他种了蛊。” “中蛊?他不是巴代雄吗,他自己解不了?” “几句话说不清楚,总之他不肯解。” “……这样,我去想想办法,但你得告诉我他中的是什么。” “之前阿焱说过是乌鸡蛊,但看样子未必是。等我了解清楚了再发信息给你。” 挂断电话,穆宸看了下时间,麻师傅和云墨已经出去有一阵子了。说实在的,麻师傅一个人在外面他倒不怎么担心,可云墨也出去了,他反倒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对阿焱说:“我担心麻师傅,出去看看他,你一个人可以吗?” 阿焱吃力的从包里拿出几道黄符:“有危险……把这个贴在……对方身上。” 穆宸接过黄符走出木屋,看到麻师傅正在不远处与“僵尸”缠斗。 但那些看上去并不像香港电影里那种蹦蹦跳跳的僵尸,反倒像是美国电影里的丧尸。 大多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一半骨骸,一半风干的皮肉,看似摇摇晃晃,动作僵硬,却胜在抗揍、力气大,而且全身都是硬的,哪里都能用来当武器使。 穆宸跑上前去,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各种尸体的部位,有些还在蠕动。而麻师傅身上也有很多道伤口,似乎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 麻师傅正在与最后剩下的几具“丧尸”缠斗,一具披头散发的女尸在麻师傅背后,趁麻师傅不备,正要一爪抓上去。 穆宸一个箭步上前,在他身上贴上一道黄符。“丧尸”立刻松散的坠落地面。 两具在跟麻师傅打斗的“丧尸”,突然改变方向,摇摇晃晃的朝穆宸走过来,穆宸故意后退着引开他们。 麻师傅趁机在留在他身旁的那具耳边击了三下掌,那“丧尸”就木讷的停下脚步。 他又抓起它的手臂晃动了三下,凑近它耳旁念咒,念完在它眉心拍下一掌,那东西就倒了下去。 这时穆宸也已经把两张黄符贴到“丧尸”身上,两具“丧尸”相继倒地。 穆宸问麻师傅:“没事吧?” “没事。” “看见云墨了吗?” “没见着,她也出来了?那女的肯定有问题,这些尸体都是中了傀儡蛊,可不是普通道行的草鬼婆做得到的。我猜她师傅根本没死,肯定是躲起来了。” 穆宸四处看了看,没有云墨的身影。 跑了?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回到屋里,阿焱已经痛得肝肠寸断。 穆宸发现他的颈部动脉有一块隆起,伸手一碰,那块“隆起”竟然沿着他的脉络向身体里游走。 穆宸连忙拉开他的领口来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阿焱身上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隆起”在他的筋脉中蠕动、游走。 穆宸倒吸一口凉气,慌忙用手机拍下一小段视频给氐梓寻发过去。 突然他听到哪里传来“吱吱”的声音,低头看到有几只老鼠窜到他们脚下,麻师傅一急,捡起桌上的碗就朝它们砸过去。 老鼠四散逃窜,这时他们才发现,还有好多蛇、虫、老鼠正陆续从窗口、门口爬进屋里来。 穆宸没见过这些,看到这么多一下子浑身都麻了,呆愣在原地。幸好麻师傅手脚快,一手抓起一根蜡烛,一手提刀就上前去驱赶。 穆宸回过神,立刻跑过去关紧门窗。 蛇跟老鼠被堵在了屋外,但蟑螂、蜘蛛、蝎子、各种各样的昆虫还是源源不断的从门缝里往里钻,看得人头皮发麻。 麻师傅问:“现在怎么办?” 穆宸想了想说:“有个地窖,像是能通到外面。” “这个时候跑去外面安全吗?” 穆宸沉吟着说:“这么多丧尸、蛇虫鼠蚁,摆明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继续等下去,恐怕还不如外面安全。” 穆宸推开水缸打开地窖门,和麻师傅一起扶着阿焱爬下了竹梯。 他突然想起云墨给阿焱吃下的鸡骨粉,心想到时候氐梓寻或许需要知道这里面的成份,于是又上去拿了装粉的小罐和那个把活鸡吃成骨头的坛子。 关紧地窖门,阿焱虚弱的说:“等等,从我包里拿张符,贴到地窖门上。” 麻师傅照他说的,把符贴在门上,然后三个人往地道深处走去。 地道很窄,两个人并排都有些困难,麻师傅在前头探路,穆宸扶着阿焱跟在后面。 走了几分钟,出现一个岔道,他们选了左边的道,没走几步就出现了一道简易的木门,竟然有亮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难道是云墨在里边?穆宸暗想,如果是,正好逼她救阿焱。 麻师傅打开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地上有很多瓶瓶罐罐,最里面还布置了一个祭台,祭台上点了很多支又粗又大的白蜡烛。 穆宸看了眼阿焱,他脸色苍白,嘴里不时发出“咯咯”的咬牙声,看上去撑得很辛苦。 穆宸想了想说:“我们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他扶阿焱在地上坐下,他身上的筋脉,全都变成了青黑色,那些游动的“凸起”也更加密集,皮肤上的那些青紫斑块,颜色也已经变成了很深的暗紫色。 第59章 地窖里的房间 穆宸大声朝阿焱吼道:“你闹够了没?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舍得给自己解蛊,你觉得再这样下去你还能有命救你爷爷吗?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说了,如果反噬蛊云墨都有法子可以解,那个草鬼婆又何必填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不过我知道那时候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可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死不回头吗?” 麻师傅听了也在边上劝道:“是啊,我觉得小穆说得有道理,你还是先把自己身上的蛊解了吧,爷爷的蛊我们回头再想法子。” 阿焱知道穆宸说得没错,到了这个份上好像想不承认被那个云墨骗了都不行了。 他坐直身体试着运气,这时才发现,已经完全没办法控制体内的气息调动灵力,只觉得一股东西直冲心口,“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里面竟有许多蠕动着的白色细虫。 他吐完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被穆宸扶住。 穆宸喊了他几声,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于是把他轻轻放倒在地上,脱下外套给他盖在身上。 两人在阿焱身旁坐下,穆宸心绪杂乱,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竟很快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的,看见云墨从外面走进来。 穆宸站起来,问她去哪里了,她却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着供桌边上的大水缸。 “快帮阿焱解蛊!”穆宸朝她吼道。 她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双眼直直的看着穆宸,手指指向水缸。 穆宸怒不可遏的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突然她的脸色变了,变得像死人一样毫无血色,瞳孔黯淡无光,迅速的褪去颜色。 穆宸大惊,来不及放手,已被她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她慢慢凑近穆宸,灰白中的瞳孔里夹杂着一粒粒的深色斑点。 这根本就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穆宸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 只是梦吗? 穆宸仍觉得心惊肉跳,难道说云墨已经死了? 他想起梦里云墨指着的那个水缸。于是走过去,猛的掀开缸盖。 他整个人僵住了,直愣愣的盯着缸里看。 麻师傅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一看,也被惊得倒退了好几步。 缸里没有水,却装着一个女人。 女人大约五、六十岁,整个身体蜷缩在缸里,一看就已经死了不少时间了。尸体仰面朝天,眼瞪口张,肤色黑紫,从眉心到脸颊有很粗一道疤痕。 最恐怖的是她头顶上密密麻麻的长着很多色彩艳丽的蘑菇。 穆宸缓了缓神,迅速在大脑里整理目前的状况。 缸里的女人会是谁?最大的可能就是草鬼婆,没想到她真的死了。 但云墨说草鬼婆是为了救她而死的,为什么会是这种死状?还被装进了水缸里。 还有她为什么要骗阿焱喝下蛊毒?这无冤无仇的,就算救不了阿焱的爷爷也用不着一上来就下这种死手呀。 可是刚才梦到的云墨……如果她也死了,凶手会是谁? 还有那么多的蛇虫鼠蚁,又是谁招来的? 穆宸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独自返回刚才的岔路口检查,一路都没有蛇虫进来的痕迹,看来是阿焱的黄符起了作用。 回到房间,他跟麻师傅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里过一晚上,天亮后再下山。到那时应该也会有氐梓寻的回音了。 他让麻师傅先睡一会儿,自己守夜,过几个小时再交换。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每隔半个小时他都会去岔路口巡视一圈,以免有突发情况,他们猝不及防被堵死在这个房间里。 到了两点半的样子,他正打算再出去查探一番,突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过来。 他忙摇醒麻师傅。 麻师傅坐起来:“哦,换你睡……” 穆宸止住他的话,让他不要出声,麻师傅陡然清醒过来。 脚步声不重,但明显就是朝他们这边来的。 穆宸从阿焱包里找出两张黄符,交给麻师傅一张。两人一人一张捏在手里,聚精会神的盯着木门。 门被缓缓打开,门外出现云墨的身影,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看见他们显得很高兴,露出清丽的笑容,乖巧可人。 “原来你们在这儿,我找了你们好久。” 穆宸瞬间面如土色,他没想到云墨还活着。 很快他冷静下来,不管眼前这个云墨是谁,都必定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他淡淡一笑说:“是啊,下来之前我堵上了木屋里的门窗。你是从地道的另一边进来的吧? 这么问,一来是想借此确定地道确有另一边出口,第二是希望地窖口的黄符还在那里。 “哦,是啊。刚才我打不开木屋的门,喊你们也没反应,就只能从地道的另一头进来了,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能确定地道有出口多少算是个好消息,穆宸觉得接下来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家相安无事的等到天亮,然后想办法离开。 云墨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阿焱,穆宸给他盖着衣服,刚好挡住了脸。 “他怎么样?”云墨问。 穆宸觉得最好是不要让她知道阿焱的真实状况,那样的话她应该会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出手。 “他用符搞定了丧尸,又把蛇虫封在地窖外,大概用力过度,刚刚肚子痛得厉害,才睡着没多久。对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给他爷爷解蛊?” 云墨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还能用符、设结界?” “是啊。” “那他除了肚子痛还有些什么反应?” 穆宸笑着问:“怎么,他还应该有些什么反应吗?” 云墨僵硬的笑了笑:“哦,没有,那先让他睡吧。” 云墨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坐下,轻皱着眉头盯着阿焱看。 穆宸和麻师傅也都不敢再睡觉,坐在阿焱旁边,手里始终紧握着黄符。 又过了个把钟头,云墨有些坐不住了,问:“他还没醒吗?要不把他叫起来看看怎么样了。” 穆宸拦住她说:“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刚才折腾了那么久也累了。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他自己肯定会醒。” 穆宸看到云墨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就闭起眼睛不再吭声。 他警觉的坐直身体,直觉云墨并不只是在闭目养神。仔细看她,嘴唇有轻微的颤动,应该是在默念咒语。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就听到地道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出意料的话,是那些蛇虫鼠蚁的又追过来了。 穆宸猛的站起身,把黄符贴到门上,自己用身体挡在门前,目光犀利的看着云墨。 云墨也跟着站起来,她的眼神渐渐变了,不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而是露出了诡异、冰冷的笑容。 第60章 不是云墨 她看了眼地上的阿焱,说:“看来刚才那些也是被你用这道符给挡住的吧。这么说他已经不行了?” 穆宸冷声说:“你给他下的是什么?应该不是什么乌鸡蛊吧?” 云墨一阵大笑,美丽的眼眸里透着寒光,再没有之前柔弱的样子:“当然不是,他是巴代雄,区区乌鸡蛊能对他起什么作用?那是我用的障眼法而已,要不是让他以为那只是乌鸡蛊的蛊粉,他又怎么肯乖乖喝下去?” “你给他喝的到底是什么?” “是……”云墨话到一半停下来,阴阳怪气的说,“怎么,想哄我说出来,好让你救他?” 她又是一阵大笑:“其实你问了也没用,没人救得了他。再说了,你觉得你们还能出得去吗?” 麻师傅自知自己这点功夫对付个把僵、煞还凑合,要对付眼前这个草鬼婆怕是不行。心想不如先发制人,给她贴上阿焱的黄符,绑起来再说。 可刚一动就觉得肚子里一阵剧痛,与此同时,穆宸也捂住腹部弯下了身体。 云墨摇动着食指说:“啧啧啧,你们不会以为只有喝下我的蛊粉才会中我的蛊吧?准备那些东西是因为怕那个家伙厉害,而且,盼国华那老东西的孙子可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至于你们,几根头发丝就完事儿了。” 云墨在他们面前踱步,手指轻挑的从穆宸脸上滑过,举手投足都有种妖娆的风韵,看着完全不像是淳朴的农家小女孩。 穆宸想起缸里的那具女尸,突然脑子里有种猜测,他忍着腹痛说:“你……不是云墨……” 云墨停下脚步,眼梢唇角带着笑意:“为什么这么说?” “缸里有具尸体,我猜是草鬼婆的。看她的那个死状,可不像是为了帮你解蛊自愿死的。如果是,你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至于把她这么泡在缸里。 刚才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她。 之前听说过云墨用情人蛊手法还很生涩,可现在看你,除了长相,各方面都够老辣,根本不像一个被骗了感情会下情人蛊的小女生。 所以我猜,你说不定是用了什么蛊术,跟云墨交换了长相吧。” 云墨走到穆宸面前,用暧昧挑逗的眼神看着他:“不错,你小子脑子转得还挺快。” 她凑到穆宸耳旁,轻声说:“只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换了长相,而是……换了身体。” 她的手摸住穆宸的脸庞,穆宸厌恶的伸手想要甩开她的手,没想到双臂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开到身体两边,自己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里有东西在涌动。 云墨撇了撇嘴:“怎么办呢?这么不听话,杀了又怪可惜的,不如做成俑吧,还能伺候我一段时间。” 麻师傅在边上喊道:“你个老妖婆!别乱来啊!” 云墨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麻师傅就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喊叫起来。 云墨绕过穆宸,撕下门上的黄符,敞开木门,说道:“还是先解决了那两个吧,等会儿再慢慢陪你玩。” 门外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涌进房间里,迅速的爬向麻师傅和阿焱。 “阿焱!阿焱!”麻师傅屏足力气喊道。 阿焱躺在地上仍然一动不动。 穆宸心急如焚,他朝着云墨大喊:“住手!你快住手!” 云墨咯咯笑着,用指甲划过他的手臂,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伤口,她摊开手掌,一只黑色的甲虫从她的手里爬到穆宸的手臂上,迅速钻进伤口里。 穆宸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很快!”云墨的手指从伤口沿着穆宸的脉络慢慢移向手臂上方移动,脸上挂着邪魅的笑。 穆宸可以感觉到虫子跟着云墨的手指在他体内游走,一点一点向上移动,凡是它经过的地方就开始感觉到肿胀、麻痒,然后逐渐失去知觉。 即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一直停留在阿焱和麻师傅他们身上,心中焦灼万分。 那些五花八门的虫子、老鼠、蛇爬满了他们的全身,几乎把他们掩埋起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变得跟那个坛子里的野鸡一样…… “阿焱!醒醒!阿焱!起来啊!”穆宸声嘶力竭的喊着。 云墨的手指已经慢慢滑到了他心脏的位置,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也随着到了心脏,很快又经由他的心脏向全身蔓延开去。 他感觉到窒息、耳鸣……渐渐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身体也越来越麻木……阿焱和麻师傅也逐渐在他眼前变得模糊…… 他又感觉到了那种空洞、苍茫……这次还有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猛的,他觉得有一股气流从他的胸口涌向全身,是一种无法抵挡的冲击力,像巨浪一样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长啸…… 一片刺眼的光芒冲出穆宸的身体,像核弹爆炸产生的气浪一样,迅速扩散开去。他莫名的觉得酣畅淋漓,好像释放了压抑他很久的东西。 刚才的那些个疼痛、麻木,也随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一同被驱出了体外。 当热浪全部被排出体外,他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 过了会儿,他挣扎着坐起来,这时才渐渐看清房间里的状况。 所有的昆虫和蛇鼠都消失了,麻师傅正在发出呻吟,他和阿焱的身上全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那个云墨,一脸恐惧的缩在角落里,眼睛里一片殷红,流出好几道血痕。 穆宸迅速爬到阿焱身边查看他的情况。呼吸还算匀称,身上的伤口很密集,但好在都是些细小的皮外伤。 他又爬到麻师傅身边看了下,同样也都是些很很浅的伤口,看上去没有大碍,只要能够尽快处理避免感染。 他把麻师傅扶起来,问:“麻师傅,你还好吗?” 麻师傅支撑起身体:“还好。发生什么了?” 穆宸答道:“我也……不清楚。” 他确实自己也不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把目光向云墨,以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已经没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了。 穆宸走到她身边,冷声问:“快说,阿焱中的究竟是什么蛊?” 云墨惊慌的向墙角缩了缩,却没有开口说话。 她的眼睛里,除了血污就只剩下了眼白的颜色,好像失去了瞳孔。 第61章 寨子里的婆婆 穆宸咬了咬牙,提醒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值得同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撬开她的嘴。 但这样的“逼供”,是阿焱擅长的,他一点都不擅长。他静静的在心里假设,如果此刻换做阿焱,他会怎么做? 他蹲下身,尽量用不带任何语气的声音说:“你给阿焱吃的那盒粉我带下来了,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把剩下的都喂你吃下去。就算救不了阿焱,至少也能让你尝尝他受过的罪。” 云墨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她咬牙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的?” 穆宸没有回答她,而是拿出那盒蛊粉,故意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打开盒盖,让她能听到声音。 她立刻慌乱的想要逃离。 穆宸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你还不打算说吗?” 云墨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穆宸猜想若此刻她的眼睛完好无损,必定是在用恨极了的眼神盯着他。 穆宸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把盒子的一角对准她的嘴巴。 “金蟾蛊……是金蟾蛊!” 穆宸停下手:“怎么解?” “他中蛊太深,已经解不了了。”她冷笑一声说:“再说了,就算我肯给他解,你敢信吗?” 穆宸想了想,她说得没错,与其在她这里再冒一次险,不如等氐梓寻的消息。 他放开她,把蛊粉盒放回包里。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他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他和麻师傅两个人想要把阿焱弄下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根本没工夫管云墨。 放了她肯定不行,她害了那么多人,而且想救阿焱和他爷爷说不定还要用上她。看来只能把她关在这里。 他决定带云墨回去木屋,在那里找些可以捆住她的东西,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们把阿焱弄下山。 他在木屋里找到绳子,捆住云墨的手脚,在柱子上系牢,打上死结。在她身边留下些食物。 然后从里屋拿了条床单,又从厨房取了剪刀、砍刀,最后回到地窖搬上竹梯。 麻师傅看他搬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回来,惊讶的问:“你干什么?” “做个担架,天亮了好抬他下山。” 麻师傅:“用不着。” “为什么?他那么大个子,加上没有知觉,肯定不好背啊。” “不用背也不用抬。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这次轮到穆宸愣了好一会儿:“可他……还没……” 麻师傅说:“道理都是一样的,赶尸也是也是需要那人的残魂在体内,如果没了,我们还得帮他们去借。这不阿焱的魂魄都在他身体里,我操作起来还容易些。” 等天亮了,他把自己画的一道黄符贴在阿焱额头,然后把床单给他连头到脚包裹上。念了一番咒,阿焱竟真的跟在麻师傅身后走起来。 事情是简单了不少,但穆宸总觉得看着怪怪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下山路上没遇到什么困难,7点多的时候收到氐梓寻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进寨子前,麻师傅给他整了整头上裹着的床单,尽量遮挡住额头的黄符,以免吓到寨里人。 幸好,寨子里住的人本来也不多,一路进去就只遇着两三个路人,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也没上来多问。 他们打算带阿焱去石匠嘎家里等氐梓寻,快到他家的时候,突然一扇老旧的院门在他们身后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麻师傅停下脚步。穆宸没有听懂,不过他认得这堵院墙是前天晚上他们问过路的那位老婆婆家的。 老婆婆拄着拐杖,冲着他们说了两句话,就摇摇晃晃的转身回屋里头去了,只是这次并没有关上院门。 “她说什么?”穆宸问。 麻师傅愣在原地:“她说让我们进去。” 穆宸想了想:“走,那我们跟她进去吧。” 进门穿过一个小院就是正屋,屋里屋外都是破破烂烂的,也没几件家当。 老婆婆直接带着他们走进里屋,看着阿焱,指着床铺说了句话。 麻师傅翻译道:“她让我们给阿焱拿掉床单,让他躺下。” 穆宸毫不犹豫的对麻师傅说:“那就让他躺下吧。” 拿下床单躺平后,麻师傅揭下贴在他额头上的黄符。 老婆婆走到床前,双手在阿焱的脸上来回摸了一遍。 她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东西,连眼珠子都是奶白色的。穆宸猜她是患有严重的白内障,所以即便能看到东西,视力应该也是非常的差。 她的手苍老得恐怖,皮肤褶皱,上面全是一块块的老年斑,十个手指基本每个的指节都是朝不同的方向弯曲着的。 摸完脸她又在阿焱的肚子上摸了一通。 她转过身,摇着头说了两句话。 麻师傅黑着脸解释道:“她说,阿焱是中了金蟾蛊,而且中蛊很深,以她的道行恐怕是救不了。” 穆宸忙说:“快问一下,她能不能帮阿焱挺到明天。” 麻师傅跟婆婆一番交流后,面色凝重的说:“她说照现在这个情况,最多能撑三四个钟头。” 穆宸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麻师傅接着说:“不过婆婆说,想让他活命她也可以试试,不过,那人法力太强,她成功的几率很低。” 穆宸深吸一口气,氐梓寻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到,现在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他从包里拿出蛊粉盒和“吃了”活鸡的那个坛子,把它们递到婆婆手边:“这些是我从山里的草鬼婆那里拿来的,您看看有没有用。” 婆婆拿起蛊粉盒闻了闻,皱着眉头,一副厌憎的样子,用苗语嘟哝了几句。 可一捧起坛子她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愣了好一会儿,她用僵硬弯曲的手打开坛盖,远远一闻,表情立刻大变,嘴里叨念着穆宸听不懂的话。 第62章 解蛊 等婆婆说完,麻师傅一脸欣喜的向穆宸转述道:“婆婆说阿焱或许有得救了!这坛子里是山上草鬼婆炼制了多年的蛊王,以婆婆的道行可炼不出这样邪毒的东西。 蛊术讲究的就是以毒克毒,现在有了这东西,或许真能解了阿焱体内的蛊。” 穆宸听完大喜。 婆婆让他们两个脱下阿焱的衣服,把他的的手脚牢牢绑在床上。 说是解蛊解到一半的时候他如果醒过来,会痛苦难当,所以必须绑牢了,绝不能让他挣脱。 此时阿焱的身体已经惨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浑身上下全是一块块深紫色的斑块,皮肤上还有很多被虫鼠啃咬过的伤口,所有的筋脉都呈现出深黑色,像蛛网一样密布全身,还有就是脉络里密密麻麻蠕动着虫蛹。 婆婆从她院里的地底下挖出一个坛子,把里面浓稠的墨绿色液体涂遍阿焱的身体,然后就开始一通念念有词。 过了几分钟,就看到阿焱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扁长的凸起,慢慢蠕动到他的腹部。 这时候他脉络里的虫蛹一齐排着队向着他腹部的大蛹游过去。 阿焱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开始在床上扭动。 血管里的虫蛹移动的非常快,没多久就全部聚集到了腹部,那个原本只有鸡蛋大小的隆起,已经变得像拳头那么大。 阿焱猛的睁开双眼,大声嚎叫,身体奋力挣扎,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婆婆说:“摁住他!” 可此时的阿焱力大如牛,即便被捆绑住了手脚,穆宸和麻师傅还是要扑在他身上,用上全身的重量才压得住他。 婆婆手里举着一把尖刀向他们逼近,突然手起刀落,在阿焱的肚子划开一道十厘米的口子,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潺潺流出。 婆婆打开穆宸带回来的坛子,把它倒扑过来,坛口对着阿焱的肚子。 很快从坛子里爬出来一只体表肉色透明、体内血红的“昆虫”,大约一只手的长度,腹部长得像一个肉球,尾部又有点像蝎子,从头顶到腹部长满了像绒毛一样的触角。 “虫子”很快钻进阿焱的伤口里。 隔着皮肤可以看出两只大虫开始在他的肚子里厮打。 阿焱瞪大双眼,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他的眼睛里布满黑色血丝,脸涨的通红,脖子上、手臂上经脉暴突。 终于,他肚子里的搏斗逐渐消停下来,隆起的面积慢慢缩小,似乎是其中的一只正在被另一只蚕食。 阿焱也停止了挣扎,吐出一口黑血再次晕厥过去。 婆婆发了一句话,麻师傅就起身跑去院子里抓来一只鸡,交给婆婆。 婆婆在鸡脖子摸了摸,那鸡就一动不动了。婆婆把它塞进罐子里,等阿焱肚子里的隆起停止不动了,她就把坛子对准阿焱的伤口,一边敲打底部,一边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那只怪虫就从伤口爬出来,钻回罐子里去了。 穆宸看得浑身是汗,后背却一阵阵的冰凉。 令人发毛的驱蛊过程看似结束了。婆婆拿出一包针线递给他们。 麻师傅翻译道:“婆婆说,蛊是解了,能不能活要看他的造化。但现在我们得先把他的伤口给缝合上。” 麻师傅跟穆宸对视了一阵子,看穆宸一副抵触的样子,最后勉为其难的说:“我来吧。” 他在火上烤过针头,又在伤口上撒了点酒,然后像缝猪皮一样把伤口粗糙的缝合起来。 等他做完,穆宸帮阿焱清理干净身体。 婆婆颤巍巍的用拐杖支撑着身体,对麻师傅说了一大通话。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哽咽。 麻师傅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惊讶。等婆婆全部说完,他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穆宸,一字一句的说:“她说,她是这寨子里的草蛊婆,云墨是她的孙女儿。” 穆宸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麻师傅继续说道:“她说,她们家在这个寨子里生活了很多年了,本本份份的,一般也不会去施蛊术害人。年月久了,大家都忘了他们家的底细,他们也就当自己是普通寨民那样过日子。 二十年前从外面来了另一个草鬼婆住进山里,原本不同族系的草鬼婆,是该护着自己的地盘不让同行侵入的。 这老底子留下来的规矩就是,一个草蛊婆在的村子,怎么下蛊整人是她的事,护住整个村子不让外边的人使坏也是她的责任。 可那人的道行、灵力高深莫测,蛊术毒辣,婆婆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实在是不敢招惹。 碰巧婆婆的孙女儿云墨,有一天进山被山里那人瞅见了,发现她也是草鬼婆一脉的底子,就把她留在身边教她蛊术。 起先婆婆也担心她不怀好意,但这么多年下来,看她对云墨不错,那孩子也从此有了依靠,就逐渐放下了戒心。 前阵子寨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年轻人,住了好一阵才走,其中一个整天跟云墨黏在一起,她就觉得要出事。 这几天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前天我们几人进寨子来找石匠嘎,她就猜到可能是云墨在外边用了蛊了。 她夜里用蛊虫卜筮,算出来云墨已经遭遇了不测了,我们几个也有危险。” 穆宸听完心情很是复杂,他拉着婆婆的手说:“婆婆,您放心,那个害了云墨的草鬼婆已经被我们给关起来了。” 老婆婆用手指抹了抹眼睛。 折腾了一天一夜,穆宸和麻师傅都累得不轻,很快趴在桌上睡着了。 傍晚时分穆宸被电话铃声吵醒,看了眼阿焱还在昏睡。 他接起电话,是氐梓寻已经赶到了村口。 穆宸去门口接他,不一会儿他就到了,还带着一个四十多岁,微胖的男人。 一见面他就急着问:“焱焱怎么样了?” 穆宸说:“蛊已经解了,但他还没醒,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氐梓寻身旁的男人一脸诧异:“解了?怎么可能?不是说是金蟾蛊吗?” 穆宸说:“这说来话长,你先去看看他,其它的晚点再说。” 氐梓寻和中年男人走进屋里,两人仔细给阿焱做了检查。检查完又小声的讨论了一阵。 氐梓寻皱着眉头,疑惑的问穆宸:“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看过阿焱体内的蛊确实已经被解了。可这金蝉蛊可是蛊术中最毒的,几乎无法可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穆宸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连忙告诉他是屋外的婆婆用了山上草鬼婆的蛊虫解的,并且拿出坛子来给他们看。 中年男人打开坛子,看过以后十分兴奋的说:“难怪你们能解得了金蝉蛊,这坛子里的可是混沌蛊啊!没个几百年是绝对炼不成的。” “几百年?”穆宸吃惊的问,“您的意思是山上那个草鬼婆已经活了几百年了?” 男人点头道:“很有可能。有一种禁术……” 第63章 续命的禁术 “这个晚点再说。”氐梓寻打断他们,向穆宸介绍他身旁的中年男人:“这位是我专程请过来的匠嘎,姓李。现在还是赶紧给大家治伤吧。” “李老师您好!”穆宸点头道。 李匠嘎客气的朝他微笑,看起来像是一位大学教授,跟隔壁那位石匠嘎怎么看都不像是同行。 氐梓寻问穆宸:“你怎么样?伤着没?” “我没事。”穆宸指着麻师傅介绍道:“这位是麻师傅,阿焱的朋友,这次多亏了有他在。屋外那位婆婆是这个寨子里的草蛊婆,不过她没害过人。” “你好。”氐梓寻看了眼麻师傅身上的伤:“你的伤没什么大碍,等我先处理好炎炎。” 他指着阿焱肚子上的缝合,哭笑不得的说:“这谁缝的?也太草率了吧。” 麻师傅笑得一脸尴尬。 氐梓寻重新给阿焱缝合了伤口,处理好他身上那些被蛇鼠啃咬的伤。 然后运气,用掌中的青绿色气流,在阿焱的身体上运转了一番,最后喂他吃下一颗丸药。 处理完这些,他松了松筋骨,说:“好了,等他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直到这时候,穆宸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氐梓寻又给穆宸和麻师傅包扎好伤口。 穆宸把他们从凤凰镇开始的所有经历,都对氐梓寻和李匠嘎说了一遍。 李匠嘎沉吟着说:“果然跟我想得一样。 你不是说在地道里有具女尸,头上长满了蘑菇吗?那个草鬼婆应该是用了一种禁术,这种蛊术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 说是在一个人身上从小种下一种续命蛊的幼虫,等他长大,体内的蛊虫完全成熟后,自己把母虫吃下,七天后头上就会长出一种真菌,吃光养蛊人的大脑。 然后这种菌会释放出一种孢子粉,通过眼耳口鼻进入身上有子虫的人的体内,最后到达他的大脑。这样被下蛊的那个人的大脑,最终就会被完全复刻成养蛊人的大脑。 某种意义上来说,种蛊人获得了重生,甚至可以是永生。” 氐梓寻惊呼道:“这也太恶毒了!” 穆宸的心里也是一阵冰冷,没想到那个草鬼婆从小照顾云墨,就是为了养她来给自己续命。所以当云墨遭到情人蛊的反噬后,她就急着把反噬转嫁到阿焱爷爷的身上,自己迅速占据了云墨的身体。 还有就是,他记得云墨在地道里说过一句话:“盼国华那老东西的孙子可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 他怀疑云墨认识阿焱的爷爷,转嫁反噬蛊以及骗阿焱喝下蛊毒都是出于报复的目的。 李匠嘎指着坛子继续说:“有了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盼老爷子身上的蛊就不难解了。 不如这样,你们留在这里守着小盼,我现在就回县城里去帮老爷子解蛊。” 穆宸看着还未苏醒的阿焱,心想这一定是他醒来后最高兴的一件事情。 当晚氐梓寻让穆宸和麻师傅回民宿去休息,自己留在婆婆家里守着阿焱。 第二天清晨,穆宸和麻师傅回来不久,阿焱就醒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大家云墨在哪里。 麻师傅把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跟他说了一遍,当他听说李匠嘎已经成功帮他爷爷解了蛊后,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舒缓下来。 有氐梓寻给他疗伤,阿焱很快就恢复了六七成,当即说要上山去把云墨给抓回来,被氐梓寻给按回床上。 “你算了吧!刚去鬼门关逛过一回,还想着去爬山?我跟麻师傅会去把那个女的带下来的,你就安心躺着吧。” 然而穆宸和阿焱在家等了几个小时后,见到的是氐梓寻和麻师傅的空手而归。 “怎么回事?”阿焱问。 氐梓寻悻悻的说:“跑了。” “跑了?不是说绑在柱子上了吗?” “绳子还在那儿,人没了!不知道怎么跑的。” 阿焱气愤的一拳砸在床板上:“该死!” 穆宸愧疚的说:“对不起……是我没绑好……” 氐梓安慰他道:“应该不是,不像是她自己解开的。绳子的断口很整齐,明显是割断的。而且旁边也没看到有什么尖利的东西。” 被人救走了? 这么偏僻的林中木屋要正巧有人路过,进屋救她,概率还真不高。 难道她还有同伙? 这次被她逃走,再想抓住她就没那么容易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眼睛已经瞎了,但这也未必阻止得了她再去害人。 想到这里,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许多。 他们决定当天就启程返回凤凰县,临走前穆宸和阿焱给婆婆转了些钱,阿焱还嘱咐了石匠嘎一定要照顾好婆婆。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太累,在返程的车上,穆宸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梦到自己在山林里迷了路,突然云墨出现在他眼前,那个云墨看了他一会儿,就走在前面带路。 他起先还有点犹豫,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真正的云墨,于是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木屋的门口,云墨用手指着屋内,自己却似乎不愿意进去。 穆宸走到门口往里看,看到又有一个云墨被绑在柱子上,她的眼里只有眼白。 屋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她背对门站着,轻轻一挥手,就有一道紫光切断了绑住云墨的绳索。 穆宸皱紧眉头,这个背影让他觉得很熟悉。 云墨站在屋外瑟瑟发抖,一副非常惧怕的样子。 穆宸努力回忆着这个背影是谁,突然背对他们的那个女人转过身,伸出一只手臂。 穆宸一惊,还没回过神,只见云墨用无助的眼神看着他,一下子被紫光拉进了木屋里…… 穆宸惊醒过来,他大口喘着气说:“我知道是谁救走了山里的草鬼婆!” 第64章 先祖是阿普军师 阿焱和氐梓寻茫然的看着他。 愣了总有个三四秒钟,阿焱才反应过来,问他是谁。 穆宸缓了缓神说:“是召唤穷奇道那个女乩童。” 大家一时都想不明白她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但这毋庸置疑是个令人担忧的坏消息。 一个女乩童他们都搞不定,再加上一个草鬼婆,就算是瞎了眼的,也感觉要被她们搅得天下大乱了。 …… 回到家里的时候,阿焱的爷爷已经醒了。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消耗了这么多天,整个人还很虚弱。 氐梓寻给盼老爷子服下丸药、帮他运气疗伤、然后开了一剂药方让家里人去中药铺抓药。 盼老爷子的脸色很差,声音也有气无力,但板起脸训斥阿焱阿焱的时候,依然威严十足:“你小子,怎么会这么愚蠢?竟然着了那个草鬼婆的道?我以前都怎么教你的?” 阿焱低头坐在床边,一声不吭的听着训,显得非常乖顺,完全不像他平日那种顽劣的个性。 阿焱的爸爸盼天河站在边上劝解道:“爸,你刚醒过来,别再气坏了身体。阿焱这不也是担心你,才会被骗的嘛。” 李匠嘎也接话道:“是啊,老爷子,小盼也是因为担心您,关心则乱嘛。” “你们别护着他! 作为一个巴代雄,这辈子注定要跟各类鬼魅邪祟打交道,那些个邪物,哪个不会蛊惑人心?头脑这么不清醒,几句话就轻易喝下蛊药,你当你有几条命?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怎么救别人? 而且你现在的身份,不仅是个巴代雄,还是墨工局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肩上的责任是什么?如果你就这么,因为你的愚蠢丢了性命,你对得起你们谢局吗?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记住喽,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关系到整个巫族……是用来维护整个巫族族人平安的!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听懂了没有?” 阿焱几乎是秒答:“听懂了。” 盼爷爷咳了几声,爸爸连忙递上茶杯:“爸,你喝口水。” 阿焱的妈妈跟穆宸、氐梓寻、麻师傅他们几个站在一起,她看房间里气氛尴尬,小声对他们说:“你们别介意啊,阿焱从小是爷爷管教的。他爷爷向来比较严厉。” 盼天河趁机说道:“爸,你看,让阿焱的朋友们看笑话了不是。还是等你身体好全了,我们私底下再教育他,你看行吗?” 爷爷的目光转向穆宸他们这边,虚弱的说:“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这次多亏了大家,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我们家这个小子的命,才能从鬼门关绕回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地方要这小子效劳的,尽管吩咐他去做。” 穆宸忙说:“爷爷您太客气了,阿焱还救过我好几回呢。” 氐梓寻呵呵笑着:“是啊爷爷,我们跟焱焱都是兄弟,过命的交情,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麻师傅也恳切的说:“盼老先生,我跟阿焱认识不少时间了,却是这几天才知道他的身份。但您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啊,我一个赶尸一族的末流巫族,能有机会见到您本人,真是我的荣幸啊。” 盼爷爷露出疲惫的笑容,他摇着头说:“麻师傅,你说这话也太妄自菲薄啦。你应该知道吧,你们赶尸匠的祖先可是蚩尤的阿普军师啊。” 麻师一脸疑惑:“阿普军师?” 盼爷爷慢悠悠的说道:“是啊,相传蚩尤跟敌军的一场大战,让他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蚩尤想要撤退,但又不忍心把战死的士兵丢弃在荒野里,于是他问阿普军师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把战死沙场的兄弟全部带回故乡。 阿普军师受令后,与蚩尤互换了装束,他让蚩尤以军师的身份在队伍前面引路,自己扮成蚩尤留在队伍的最后。 他站在死尸中间,念动咒语,对着遍野的尸体高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无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他说完,地上的尸体全都站了起来,跟着队伍一起向故土的方向行走。 半路上敌人的部队杀来,阿普军师又再度施法,用大雾形成迷魂阵困住敌军,蚩尤部队这才得以安全撤退,带着将士们回归故里。” 麻师傅听了非常诧异:“阿普军师真是我们赶尸匠的先祖?那我们实在是太不济了,有愧他老人家。” 盼老爷子摇了摇头:“你要真这么想,那才是有愧于阿普军师了。 我们巫族的灵力和术法,全都在于传承这两个字,任何一支族系的术法都有他们各自的渊源。 十巫离世后,巫族势单,为了在人族中生存,一些人选择利用巫术攀上了高位,一些人选择隐匿于民间。 你以为你们赶尸这行做的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事,但事实上,这才是你先辈们的高洁之处啊。 蚩尤战败,华夏一统,你的祖辈选择做赶尸这个行当,一是因为立誓效忠蚩尤,不事二主,发愿世代生活于湘西故地;二是他们不忍心看到那么多离乡背井的人不能落叶归根回归故里。 你要知道,几千年来有多少客死他乡的人,被你们赶尸匠送回了故土。 他们不在乎什么富贵王权,却重仁重义,宁愿偏安一隅,当个籍籍无名的赶尸匠。所以,他们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巫人呐。” 麻师傅听得满含热泪,一时讲不出话来。 穆宸内心也很澎湃,盼老爷子的话,似乎蕴含了很多很复杂的道理。 麻师傅的先祖生而强大却甘于平凡,世世代代只潜心去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情。 然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一生都在追名逐利,名、利,权本质上成了衡量人活一世的价值标准。 两者完全背道而驰,但似乎并没有一定的对错。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像山中那位草鬼婆那样,罔顾性命,把别人踩在脚下当作垫脚石的人是应该被唾弃的,无论她有多强大,都绝对不能姑息纵容! 盼老爷子轻咳了两声,对阿焱说:“我都没留意,你看你一个人坐着,让那么多人都站着,还有没有点规矩?” 说完他又转头对阿焱的爸爸说:“天河,你快招呼客人们去休息,吃点东西,我这里还有几句话要跟阿焱讲。” 大家都退出了房间,留下阿焱和盼老爷子两个人在房间里。 阿焱以为自己还得接着受训斥,没想到爷爷没再责骂他,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阿焱啊,你长大了,有件事情也是时候要跟你讲明白了。 哎,如果我早些时间告诉你,你这次或许就不会上那个女人的当了。” 第65章 郑会长一家 阿焱见不用再受训,立刻来了精神头,抬起头问:“什么事情?” “那个草鬼婆跟我是夙敌,你太爷爷的死多少也算是被她害的。” 阿焱一脸震惊的看着盼爷爷。 盼爷爷继续说道:“她姓龙,至少我知道的那个身份姓龙。 二十年前,我接到镇上一家吴姓人家的求助,吴妈妈说她儿子吴国荣中了蛊。但他儿子、儿媳妇都不信这些东西,所以她是瞒着他们偷偷来找我的。 吴国荣是个做山货生意的,家里条件不错,但问题是经常要往各处山寨里跑,到处去收山货,那时候不像现在,我们湘西地方,很多山里的寨子连路都没通,都是些生苗寨子。 这次从山里回来就发现他不大对了,人变得越来越痴痴呆呆的,经常叫他也没回应。 那天吴妈妈看到他的耳朵里飞出一只细小的虫子,这才想到他应该是中了蛊了,就通过一个朋友,找到了我这里。 我去到他们家一看,她儿子确实是中了蛊,可不只是他儿子,连吴妈妈的孙女儿吴倩也中了蛊,而且她中的蛊比她爸爸的还要奇怪,我竟一时也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吴妈妈急着把她的儿媳妇也叫过来让我看,她倒是完全没有中蛊的迹象。 我给吴国荣解了蛊,可对吴倩身上的蛊却是一筹莫展。 翻了很多古籍,研究了半天,最后我怀疑她是中了一种续命蛊。 我问吴妈妈他们家的家庭情况,还有吴倩自小开始接触的人都有哪些,因为这种蛊有一个特点,必须在人五岁之前种下。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吴国荣的老婆龙芝并不是吴倩的生母,是在吴倩三岁那年他们结的婚。 我立刻觉得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因为吴倩那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根据书上所说,这种蛊只要种满二十年,那蛊器就可以用来续命了! 所以我猜想,这事如果是龙芝干的,之所以给吴国荣下蛊,应该就是想要用他女儿的身体了。 然而我知道得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赶到他们家的时候,龙芝已经用上了吴倩的身体,她自己变成了一具脑袋上长满蘑菇的尸体。 而吴妈妈和吴国荣也都已经被她下蛊害死。 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灭了这个祸害,可就在我一剑刺向她喉咙的时候,她突然用吴倩的声音喊了我一句盼伯伯,我一时心软,临时收剑,只划花了她的脸。 而她趁机撒下一把蛊粉,趁我躲闪时逃了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拖住我的时间,曾对你种下阴蛊,想让你招惹邪祟,让我分身乏术。 没想到那几天你们正好回了老家,我在城里忙着对付吴倩身上的蛊,根本不知道。也因此害得你太爷爷为救你而舍了命。 我为了找她也算是倾尽全力,没想到原来她躲进了深山里,利用山里的瘴气尸毒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息整整二十年。 这次,我也不知道是命数还是她刻意为之,竟然让我遇到她的下一任‘蛊器’用情人蛊害人,我看下蛊的手法生涩,灵力也不高就没有太谨慎。这才被她借机转嫁了反噬蛊。” 阿焱双眼圆瞪,瞳孔仿佛要燃烧起来,闪耀着愤怒的光芒。 “爷爷,我要找到那个老妖婆,给太爷爷还有你报仇!” 盼老爷子说道:“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带着仇恨去做事,就是给你自己套上了一张枷锁,容易失去理性! 我们做巴代雄的,有几个老来是可以善终的?斩妖除魔是我们的责任,死于妖魔之手也是难免的。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个草鬼婆为祸人间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除去她是你此生必须完成使命。但对她既不能有仇恨,也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而心慈手软,那才是你需要保持的心态。” 阿焱咬着嘴唇说道:“我知道了,爷爷。” 看盼老爷子和阿焱都没什么大碍了,第二天氐梓寻、李匠嘎还有麻师傅就都启程回了禹杭,只留下穆宸陪阿焱恢复。 阿焱底子好,氐梓寻又堪称圣手,没两天就基本大好了。 阿焱就趁这个机会带穆宸到凤凰镇周边各处去玩。 那天盼爷爷特地交代了下午不要出门,家里要来客人。 午饭后湖南巫族协会的郑会长带着家人登门拜访,他是闻讯来探望盼爷爷的病情的。 要说两家人也算是世交,一直都有往来。这位郑会长郑忠信,阿焱小时候也见过几回,后来长大去了外地读大学、工作,这才多年未见。 郑会长约莫五十几岁,看上去非常随和,他同阿焱寒暄过后,打量着穆宸问:“这位是……” “他是我同事,穆宸。” 穆宸礼貌的颔首道:“郑会长,您好!” “好,好,都是人中龙凤,年轻有为啊。” 同行的还有他太太和一个年轻女孩,太太叫陈芸,跟郑会长差不多年纪,属于精明干练那种类型的女人; 女孩大约二十几岁,高挑的身材,大大的眼睛,蓝色的上衣搭了一条灰色长裤,清新时尚。 她看起来很美,却美得并不张扬,就像溪水潺潺,恬静温婉。 郑会长指着女孩问阿焱:“怎么样?你们俩还认识吗?” 阿焱圆滑的笑着说:“见是见过,只是不记得叫什么了。” 女孩腼腆的笑了笑:“我倒是记得的,盼长离对吧?” 阿焱眉心动了动,没想到这女孩还真记得他,他其实哪里记得,刚才说见过不过是客套话。 他自己小时候皮得跟个猴似的,像这种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一看就不是能玩到一起去的。 郑会长说:“她是我的侄女儿郑伊晓,小时候我带她来凤凰县玩过。” 阿焱忙说:“是是,记得的,记得的。” 阿焱妈妈在一旁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上次我跟老盼去长沙的时候,伊晓才十一二岁吧,现在都这么大了,还长这么好看。 对了,郑会长这次过来,怎么没带你儿子和女儿一起?” 郑会长的太太陈芸说道:“哎,那两个都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呢,哪有我们伊晓贴心,肯陪我们两个老的出门。” 郑伊晓笑着说:“伯妈,看你说的。是你和伯伯陪着我出来奔波才是呢。” 陈芸拉起郑伊晓的手说:“知道你懂事。” 阿焱觉得他妈妈看郑伊晓的眼神很奇怪,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脸上还挂着一种浓烈的“姨母笑”。 她对着郑伊晓柔声说:“既然来了,就要好好玩玩。这样,阿焱呐,等会儿吃过晚饭带伊晓夜市里去逛逛。” 第66章 童年的回忆 因为爷爷的身体还没好全,不方便出门走动,阿焱妈妈就亲自下厨准备了一大桌饭菜。 吃完饭她就迫不及待的催促阿焱带穆郑晓帆和穆宸出门。 郑伊晓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陈芸,陈芸一脸慈爱的说:“去吧,玩得尽兴一点,不用急着回来,晚了让阿焱直接送你回酒店。” 三个人在街上逛着,穆宸本就是话不多的人,这会儿觉得阿焱妈妈的举动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自己跟着出来似乎有些多余,所以就只顾自己静静观赏沿途的风景。 阿焱是个自来熟,刚才那么多长辈在不好发挥,这时候可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他一路介绍着凤凰县的特色,吃、穿、住、行一样不落。 从夜市逛到虹桥,三个人倚在木栏杆上欣赏夜景。 月光如银,洒落在桥面,与夜风中摇曳的灯笼交相辉映。桥下,沱江水波光粼粼,映照着街头的点点华灯,犹如满天星辰。 郑伊晓望着江面说:“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也一起来过这里,那时候我只有六岁,你好像比我大几岁。”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哦,那我那时候应该有九岁了。” 阿焱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儿时的记忆,还有没什么印象。 郑伊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想起来,笑了笑说:“那次一起玩的孩子比较多,我堂哥和堂妹也来了,还有这里其它几位叔叔家的孩子,几家人一起在饭店吃好饭,来逛的夜市。” 她这么一说,阿焱似乎有些印象了,只不过还记不起她是哪个。 他哈哈笑着问:“那么多小孩,你怎么还能记得我?还连名字都记得。” 郑伊晓淡淡的说道:“那次来,是我爸妈刚去世不久。我一直很不开心,所以也不跟大家玩。 大家在桥上的时候,我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有人疼,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一个人跑到桥下蹲在角落里哭,害得大家到处找我。 是你第一个发现的我,看我哭得伤心,还以为我是走丢了害怕了,就给了我一只小恐龙,告诉我说,那只是霸王龙,是恐龙里最厉害的。要是以后觉得害怕,霸王龙都会保护我的。” 郑真伊晓说完看着阿焱,华灯下微风吹起她的长发,淡雅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羞涩和温柔。 阿焱这时才想了起来。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整天不高兴,还走丢了的小女孩啊!我那时候是以为你迷路了,所以一个人蹲在那里哭呢。 哄不好你,只能牺牲我的小恐龙喽。喂,那可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啊,心疼了三天三夜呐。” 郑伊晓转身望向远方,说:“多亏有它,那些最不开心的日子,都是它陪我过来的。” “没想到你父母这么早就过世了……不过我看郑伯伯、郑伯妈对你挺好的。” 郑伊晓笑着说:“嗯,是。伯伯、伯妈对我非常好,有时候我都觉得比对我堂妹还好。” 穆宸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他觉得郑伊晓此刻的笑容是真心的,看来这些年过得确实还不错。 但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那种伤害恐怕是别的亲情都难以填补的吧,难怪总觉得,在郑伊晓笑容的背后,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孤寂。 “那就好嘛!一看就知道,你现在可比那时候爱笑多了。”阿焱憨笑着说。 穆宸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阿焱这家伙,你要说他eq低吧,平日里跟人打交道,那个叫八面玲珑,一肚子气鬼心眼;你要说他eq高吧,又总是粗枝大叶的,不懂得去体察别人的心思。 阿焱和郑伊晓正说着话,突然郑伊晓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穆宸身后,眉头慢慢皱起来,眼里露出疑虑的神色。 穆宸好奇的转身去看,他看到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那股浓烈的浊气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郑伊晓也是看到了这个吗? “你怎么啦?”阿焱也对郑伊晓的突然变脸觉得奇怪。 郑伊晓轻轻呼了口气,略为尴尬的说:“哦,没什么。刚才……以为看到熟人了,是我弄错了。” 自此之后一直到把她送回酒店,穆宸觉得郑伊晓都有点心绪不宁。 翌日,盼老爷子觉得精神还不错,两家人就一起去酒店吃了顿午饭,下午郑会长一家就启程离开了,他们说还要去老家办点事情。 穆宸和阿焱前前后后加起来,在凤凰县待了有一个多礼拜了,盼爷爷恢复得很快,所以他们打算就在这一两天里返回禹杭去。 订好第二天早上的机票,正在收拾行囊,阿焱突然接到郑伊晓的电话。 接完电话,阿焱瞪大眼睛看着穆宸:“伊晓说她遇到了一些灵异的事情,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长沙。你怎么看?” 穆宸心里一怔,暗想难道跟那天看到的那个黑影有关? 他忙说:“我觉得没问题。” 阿焱两眼放光的说:“跟我想的一样!我们可以打个报告,申请去长沙处理案件,刚好趁这个机会公费玩一趟!太好了,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穆宸无语的笑着说:“我这么说了吗?”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指着穆宸的胸口说:“我听见了你的心声。 长沙我来啦!” 第67章 精神病院里的姑姑 第二天他们就坐高铁到了长沙,郑伊晓开车来车站接他们。 穆宸觉得她的脸色很差,情绪也很低落。 “我没告诉伯伯、伯妈叫你们过来,你们没跟家里讲吧?” “没讲,你放心,你既然交代了,我肯定不会讲的。” 郑伊晓稍稍松了口气:“我们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聊。” 她找了一家环境比较安静的融合餐厅,菜的口味不错,阿焱吃得很香。 郑伊晓自己心事重重的几乎没动筷,穆宸见状,也随便扒了几口,吃到个七八分饱就放下碗筷说: “阿焱说你电话里挺急的,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们说吧。” 阿焱一边吃,一边说:“是啊,你现在就说呗。” 郑伊晓看了看阿焱,又看了看穆宸,欲言又止。 阿焱说:“他是我搭档,工作上的事情我们都是一起处理的,你不用有顾虑。他这人啊,除了闷了点,别的都挺好的。” 郑伊晓解释道:“不是因为有穆宸在,实在是因为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缓了缓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其实我们家除了我伯伯跟我爸以外,还有一个姑姑,只不过我以前也从来没见过。她在我出生之前,就进了精神病院。 一个多月前,我伯伯突然跟我说,那天是我姑姑的生日,刚巧他和伯妈脱不开身,让我去医院看看我姑姑。 其实我一个人去多少有点紧张,那里虽然看上去跟别的医院差不多,但总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护士带我走进一间病房,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非常非常瘦的女人,瘦到只剩下一副骨架。 她脸色蜡黄,眼神呆滞,头发花白蓬乱。身体上裹着一件倒背衣,两只袖子绑在背后,紧紧束缚着头的双手。 我刚进门的时候还很紧张,可看到这副景象后,就一下子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毕竟她是我的亲姑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护士告诉我说,姑姑的情况很不好,各个器官都有衰竭的现象。 我问护士,我姑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用衣服绑着她。 护士说没办法,因为怕她伤害自己。别看她这么瘦,可力气大得几个男人都控制不住。 说实话我当时以为她是在敷衍我,可我是第一次去,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 我走到床前对着姑姑说: ‘姑姑,我是伊晓,我来看你了。’ 姑姑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对我说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了心里难受,轻轻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那种感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就好像……我摸到的根本不是人的手臂,而是两根冷冰冰、硬邦邦的骨头。 我又说了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姑姑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起了变化。 一开始是迷茫,然后是惊讶,最后突然变得非常激动。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对我说:‘你来啦!你终于来啦!‘ 我说:’是,今天是你的生日,伯伯让我来看你。‘ 她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不行,你怎么来了?你不可以来!‘ 我拿起蛋糕给她看,对她说:‘姑姑,给你买了蛋糕,我们一起吃蛋糕好不好?‘ 可她好像完全听不见我讲话,看也不看蛋糕一眼,只管自己反复的说着‘你不该来”。 她这样念叨了一会儿,突然跳下床,赤着脚向我冲过来。我吓得尖叫起来,护士一边拉她,一边赶忙按响呼叫铃。 她把我逼到墙角,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大声问我:’玉佩!你身上有没有戴着玉佩?‘ 我身上确实有一块玉,那是几年前伯送我的生日礼物,说是传家的古玉。为了这事堂妹还闹了好一阵子的脾气。 我猜她指的就是这个,就从衣服里掏出来给她看。 姑姑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又尖叫着蜷缩到角落里,又是哭又是笑。 我整个人都懵了,这时从门外冲进来几个男护工,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我姑姑弄回床上,用绑带把她绑牢。 这时候我才真的相信刚才护士对我讲的话。 姑姑一直大叫大嚷的,直到医生给她打了支镇定剂,她才慢慢安静下来,嘴里还在反复的说着几个字,像是‘落花洞’。 回到家里我把医院的情况都跟伯伯说了,伯伯很难过,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女人,穿着像民国时期的那种红色嫁衣。她的皮肤很白,嘴唇很红,长得很漂亮,但是却一直板着脸盯着我看。 做梦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很害怕,可早上醒来,回想起梦中的场景,还是觉得特别瘆人。 下楼以后伯伯告诉我,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我姑姑昨天夜里去世了。 我很震惊,莫名其妙的联想起晚上的梦,不过梦里的女人实在很难跟姑姑的形象匹配起来。 虽然挺难过的,但回头想想能平静的在睡梦中离世,对姑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姑姑是在医院里去世的,所以没有太过复杂的手续,第二天一早就在殡仪馆为她举行了葬礼。 姑姑的一生很不幸,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医院,根本没有朋友,所以也就只有我们几个家里人来给她送行。 仪式结束,要等等火化。 我走出大厅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一栋楼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他站着的地方特别阴暗,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好像从头到脚一身黑。他让我有种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他是在盯着我看。 那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里还是那个穿嫁衣的女人,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就这样连着梦了三天,我觉得有点不正常,把梦告诉了伯伯。 伯伯听了很吃惊,他很紧张,告诉了我一个我们家族的秘密。 他说,我们家族有一个诅咒。 我们的先祖生活在湘西的大山里,祭祀的时候得罪了山鬼,因此被诅咒,家族里的女人每一代都会有人染上疯病,姑姑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完整个人都懵了,一想到我将来有可能变成像姑姑那个样子,我就怕得浑身发抖。 伯伯拼命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跟我说他一定会找人来帮我的,绝不会让我染上这个诅咒的。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马上偷偷跑去医院做了个精神鉴定,所幸报告上说我的精神还没有问题。 那天下着小雨,天色阴沉,回来的路上,我开着车,心情非常低落。 在一个转弯口,我不经意的扫到,在路边大楼都阴影里,站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 这不就是在殡仪馆楼里看到的那个人吗?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赶紧调整后视镜去看,可是透过镜子什么也看不清,就看到那里黑漆漆的一片。 第68章 驱魔的乩童 很快,车子就开远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跟前两天有点不一样的梦。 梦里我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光线特别昏暗,远处的灯都是关着的,只有我头顶上的一盏灯,忽明忽暗的闪着。 我盯着走廊深处,能感觉到在黑暗里,有人一直注视着我。 我莫名的觉得恐惧,可是想迈却迈不开腿,只能在原地站着。 黑暗在一点一点的向我靠近,那个黑暗里的东西,也在靠近。 当我自己也几乎进入到黑暗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很高大,但是没有头。 我毛骨悚然.....突然在我的左侧出现了一扇门。 那扇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里面像是一间病房,病床上坐着我每天梦到的那个穿红色嫁衣的女人。 我听到一声关门声,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病房里了。 穿嫁衣的女人轻声哼着歌,眼神哀怨的看着我。 我又惊又怕,转身想去开门,可那个女人一下子移动到了我的面前,她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放到唇边,对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惊醒过来…… 伯伯知道后很担心我,决定立刻帮我做驱邪的法事。 他请来一位道行很高的女乩童,她给我卜筮后说,我姑姑身上的诅咒已经延续到了我的身上,想要解除就必须去我们老家寨子后山的山神洞做法。 所以那天去凤凰县也不光是为了探望盼爷爷,伯伯、伯妈打算看过盼爷爷后就陪我回一趟老家。 那天我们逛夜市,在虹桥上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黑衣人,就站在桥下的屋檐底下,只不过那天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老家,是泸溪县天桥山的一个老寨子,不过那里早就已经荒没没人住了。 女乩童带我们进山,走野路到一个山洞里。她在洞里布置了一个法坛,然后在法坛上供上一尊很奇怪的法像和一个用黄符盖住的牌位。 从凌晨一点开始驱魔仪式,刚开始就只是很普通的祭祀巫法。 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让伯伯、伯妈到洞外去等着,让我脱掉所有的衣服,只可以留下我一直戴着的玉佩。 然后她用毛笔沾了红色液体在我身上写字,一边写一边念咒。开始我还以为是朱砂,但后来发现不是。因为朱砂是没有气味的,可是她在我身上用的东西有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渐渐的我听着她念咒的声音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人感觉特别的酥软,整个房间好像都在旋转。 最后我迷迷糊糊的看到她撕下牌位上的符纸烧掉,牌位上的字我看不懂,像是某种古代的篆体。 之后我就完全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天也已经亮了。我感觉像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很累,浑身酸痛。 还好有伯伯和伯妈陪在我身边,伯伯说只要再坚持七天一切就都过去了。 但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乐观。 从那天开始,我的确没再梦到过那个穿嫁衣的女人了,可还是每天晚上做噩梦,只不过醒来后连自己梦到过什么都完全不记得了。 白天么就觉得很累很困倦,一天到晚都浑浑噩噩的。 最大的问题是那个黑衣人根本没有消失,反而从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看到他,而且离我越来越近。 驱魔之前,他还只会出现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感觉至少有一百多米吧。 可驱魔之后,每次看到他我都会觉得他又靠近了一点,昨天是第四天天,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窗外的大树下,离我最多二三十米远。” 说到这里郑伊晓把脸埋进手里:“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想告诉伯伯让他更加担心,所以就想到找你帮忙了。” 阿焱问:“当初为什么不找我爷爷要去找什么乩童呢?我爷爷好歹也是湘西最有名的巴代雄,我们两家又这么熟,没道理舍近求远啊。” 郑伊晓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因为我们住在长沙,你爷爷在凤凰县吧,来回要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你爷爷年纪也大了,不敢劳烦他。” “那个女乩童大概多高?胖瘦呢?有没有什么体貌特征。” 郑伊晓说:“165左右吧,偏瘦。长相挺普通的,小眼睛。” 阿焱问穆宸:“你觉得呢?” 穆宸深皱着眉头说:“恐怕那位女乩童我们认识。” “我也这么想。” 郑伊晓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认识?” 阿焱摸了摸鼻梁,看着郑伊晓:“不是好的那种认识。” “什么意思?” 阿焱大概的把女乩童召唤穷奇蛊惑女生自杀的案件跟郑伊晓讲了一遍。 郑伊晓听完吃惊的问:“你们怀疑帮沈安召唤穷奇的乩童和给我驱魔的乩童是同一个人?” 阿焱说:“是,并不是说一定哈,不过你想,乩童一般男的偏多,要符合女的、四十几岁、身高体型都接近这些条件的乩童,我想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吧?你伯伯是湖南巫协的会长,连他都觉得厉害的,想想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穆宸补充道:“还有你说她作法的时候法坛上会摆一尊很怪异的神像,是不是半人半兽的那种?” “没错。” “乩童主要流行在北方的一些少数民族和闽台地区,据我所知没有信仰这种半人半兽神的传统。” 郑伊晓一身冷汗:“所以你们觉得她不是真的在帮我驱魔?” 第69章 房间里的人影 阿焱答道:“如果真是那个女人的话,你伯伯很可能被她骗了,就跟沈安的爸妈一样。” 郑伊晓头脑一下子乱了,但考虑再三后还是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弄清楚了再告诉我伯伯、伯妈比较好,他们知道的话一定担心死了。” 穆宸和阿焱答应了下来,这么一来,既要搞清楚郑家诅咒的由来和女乩童的身份,又不能让郑伊晓的伯伯、伯妈知道,事情就变得非常有难度。 阿焱先是联系了局里信息部的罗允,让他帮忙查这些资料,然后三个人商量决定,当日就启程前往天桥山去找那个女乩童作法的山洞。 路程有三百多公里,开了四个小时的车,终于在七点多钟的时候抵达了泸溪镇,他们吃了点东西然后在山脚下找了间民宿住下。 穆宸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阿焱突然问:“你觉得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穆宸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其实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她对沈安做那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局里后来开了一整天的高层会议,议题无非只有两个,一是孟潇潇,还有一个就是她。 奇怪的是开会之后整件事情就此打住,得出的结论对我们基层员工秘而不宣。所以我想,她们的身份,都一定不会简单!” 阿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道:“身份不简单……万一是她,还真不好对付。” 电话铃声响起,阿焱接起来打开免提,手机里传来罗允的声音: “喂,阿焱,我查过了,长沙郑家没有登记在册的家族诅咒。不过根据记录,他们的族系里确实每一代都会有个女的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精神失常,这种情况从巫族的县志上看竟然可以追溯到隋朝。 所以这就很奇怪了哈,如果他们家的确遭到了诅咒,为什么从来没有上报求助过呢?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人,我在巫族档案里没找到符合你提供的信息的人,相符的就只有你们上次那次穷奇案的疑犯。 这事儿谢局知道了,他让你们‘马上滚回来,不许再跟进,接下来的事情他会和郑会长沟通。’这是他的原话。” 电话挂断后穆宸说:“谢局让我们回去……” 阿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贼笑着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穆宸露出为难的神情,踌躇间还没开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是郑伊晓,她头发滴着水,脸色惨白,身上裹了件浴袍,整个人都在发抖。 穆宸惊愕的问:“你怎么啦?阿焱,快点过来!” 阿焱从床上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看见郑伊晓这副样子,也是一脸愕然:“你……出什么事了?” 郑伊晓蜷缩着身体,惊恐的说道:“那个黑衣人……在我房间里。” 阿焱立刻冲到隔壁郑伊晓的门口,门锁着。 “房卡!” 真伊晓说:“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拿。” 阿焱皱了皱眉,对穆宸说:“你打电话去前台,让他们马上过来开门。我在门口守着。” 又问郑伊晓:“你出来以后有人开门出来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出来?” 郑伊晓摇头道:“我当时就怕那个人追出来,所以等在你们门口的时候一直盯着我房间的方向,没有任何东西出来过。” 阿焱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直到服务员拿来房卡。 开门后阿焱走在前面,穆宸和郑伊晓跟在他身后,然而房间就那么大,进门就一览无余,里面没有人也没有什么邪祟。 阿焱在房间里、卫生间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阿焱问:“你确定你看见啦?” 郑伊晓焦急的说道:“我真的看见了,我当时洗完澡从淋浴房出来,想要吹头发,因为浴室和卧室之间的这块隔断是玻璃的,所以我一眼看到了窗帘旁边站着那个人。 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浴室里比较亮,而那个角落里很暗,所以我盯着他看了好久,他也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然后我就跑出来敲你们的门了。” 阿焱又到窗边窗帘的位置仔细搜了一遍,没有人也没有“浊气”。 郑伊晓眼睛都红了:“你们相信我啊!难道……难道我真的要疯了?” 她把脸埋进手里。 “我们信。”穆宸忙说,“你说的那个黑衣人,我想我也看见过。” 郑伊晓惊诧的抬起脸看着他,阿焱一脸怀疑,又朝他挤眉弄眼的做着各种表情,似乎是以为他是想安抚郑伊晓。 穆宸懒得看他,对郑伊晓说:“那天晚上我们在虹桥上的时候,你跟阿焱聊着天,我看你脸色突然变了,很吃惊的朝着一个方向看,我也就转头去看,看到一个带着浊气的人影一闪而过。” “真的?”郑伊晓的脸上露出惊喜。 但她转念一想,不过是能够证明自己还没有发疯罢了,又有哪里值得高兴的,就又黯然伤神起来。 阿焱吃惊的问穆宸:“你怎么没跟我讲过?” 穆宸答道:“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一下子就没了,有什么好讲的?” 阿焱用手指摸了摸鼻子:“这么说伊晓是真的被邪祟给缠上了……可它平时不出来,我也拿它没着啊…… 现在怎么办?” 郑伊晓尴尬的问:“今天晚上……能待在你们房间吗?” “我没什么问题,”阿焱大咧咧的说,问穆宸,“你呢?” 穆宸虽然觉得不大方便,但貌似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 他和阿焱从郑伊晓房间里搬过去一张床垫,三个人就这么挤在一个房间里睡了。 郑伊晓来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穆宸睡到半夜突然被冻醒,似乎房间里特别的冷。 他坐起来,想把空调关小一些,却猛的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郑伊晓的床头。 穆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头发捥在脑后,穿着一袭大红色的中式嫁衣…… 第70章 契物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夜灯,光线非常幽暗。 穆宸大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女人缓缓的转过身,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哀怨。 她用手指向郑伊晓的胸前,鲜红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听不到她说了什么,穆宸皱起眉头问:“你说什么?” 女人再次动了两下嘴唇,穆宸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穆宸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红衣女人就一下子移动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脸色白的像纸,嘴唇红的像血,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看着穆宸,突然凑到他耳旁说了两个字:“玉佩。” 穆宸猛的睁开眼,原来是场梦。 吃早餐的时候,穆宸问郑伊晓能不能让他看看她戴着的玉佩。 郑伊晓从脖子上取下玉佩给他。 是一块方形汉白玉,上面雕刻的像是一种上古的图腾,人的身体和头混和在了一起,足和手倒是比较分明。 玉佩上很干净,没有附任何“浊气”。 但穆宸拿在手里看了会儿后就觉得一阵恍惚,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仿佛被拉到了战场上……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腥臭刺鼻的气味,鲜血蒙住了双眼,望出去是一片猩红。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气势如同山岳般巍峨,他的目光凌厉,高举长剑,猛得一剑向他劈下来…… 穆宸一个激灵回过神。 刚才那一幕太真实了,即使回到了现实他仍是惊魂未定。 “这上面的图腾是什么?”他问郑伊晓。 郑伊晓摇头道:“不知道,我问过伯伯,伯伯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早餐过后,三个人就往山上出发。 上一次来的时候,女乩童带郑伊晓走的是野路,所以这次她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说:“这不难,看我搞定!” 他拿出蚩尤铃晃动几下,做了通手诀,很快空中出现几个红色光圈,中间还有文字,看着就像是一个罗盘。 然后他用两指从郑伊晓身上引出一丝橙色气流,置入到“罗盘”里,“罗盘”就转动起来。阿焱轻轻一抛,罗盘就腾在了他们的前方成路引。 山路不怎么难走,大约爬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山腰的位置,罗盘飞到前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阿焱兴奋的说:“应该快到了。” “嗯,看来死期也快到了。”突然从林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穆宸惊讶的说:“孟潇潇!你怎么在这儿。” 孟潇潇走到他们面前,冷声冷气的说:“跟着你们呗。” “跟着我们?为什么?” 穆宸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其实遇到孟潇潇他还是挺开心,但一想到现在连她究竟是不是人都还没弄清楚,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阿焱兴奋的凑上前说:“小孟姐,这回你不会又是来帮我们的吧?” “帮你们?”孟潇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上次不就说了嘛,你们巫族的事我管不了。” “别呀,我们这次恐怕又遇到上次那个老太婆了,你不帮我们,我们搞不定她。” “你也知道你们搞不定啊?那怎么还赶着往上送?” 阿焱一脸谄媚的说:“这不是我一个好朋友被她害了嘛,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郑伊晓还没搞明白他们遇到的是谁,但看阿焱提到了自己,就礼貌的朝孟潇潇微微一笑。 孟潇潇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这次想要你朋友的可不是她。” 穆宸问:“你知道是谁?” 孟潇潇柳目在山林间扫了一圈,不以为然的说:“一个你们惹不起的东西。不过他跟我一样,也无权插手你们巫族的事情。” 穆宸觉得她似有所指,问:“可以说明白一点吗?” 孟潇潇说道:“上古时期,巫族的王曾和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族群达成过一项协议,他们不能干涉也不能影响人类的生存,包括巫族。 除非……是你们巫族的人自己想跟他们做交易。” 她的话让穆宸里一怔,“最强大的族群”指的是什么?她自己应该也属于那个族群吧? 孟潇潇顿了顿,继续说:“一般来说,交易达成后,他们会留下一件‘契物’在人的手里,而这个契物就是连接他们和契约人之间的桥梁。 ‘契物’在交易在,但要是‘契物’没了,交易也就不存在了。” 阿焱听得云里雾里:“小孟姐,你就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孟潇潇悠悠的转身离开,边走边说:“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穆宸愣了愣:“你走了?” 孟潇潇停下脚步,回身抛给他一样东西:“这个适合你用。小心点,别这么快去我那儿报到,我忙着呢,没空应付你们。” 穆宸低头一看,竟是一把金色的枪,样子有点像“沙漠之音”。 他惊讶的瞪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好一阵子,再抬起头时,孟潇潇已经消失在了山林间。 “是真枪?”郑伊晓惊讶的问。 阿焱从穆宸手里拿过枪试了试:“这什么玩意儿,弹夹都取不下来的,也没保险栓,根本不是真的呀。中看不中用,她给你这东西干嘛?” 说完把枪还给穆宸。 穆宸嘴角微微一扬,开心的的把枪收进背包里。 郑伊晓问阿焱:“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看着不会比我大,你怎么一口一个小孟姐的?” 阿焱神神叨叨的说:“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随随便便就能海扁女乩童的那个大神。 指不定是什么山精妖怪呢,少说活了好几百年了,我还不得叫姐?” 穆宸一直在顾自己揣摩孟潇潇的那些话,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意思。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个山洞,郑伊晓认得,那就是他们来过的那个。 但怎么看都只是个很普通的山洞,里面大概几百平米,没有其它的通道或者出口。 阿焱在洞里四处查看了一遍,嘀咕道:“这洞里没什么特别的呀。” 郑伊晓默默走到那天摆放祭坛的位置,闭上眼睛,双手做出一个子午阴阳诀,然后屏气凝神,把体内的灵气汇聚到丹田。 第71章 黑影 阿焱向穆宸解释道:“这是道家的术法,她是想要让自己的灵识回到那天的状态里去。” 几分钟后,郑伊晓的神情骤然紧张起来,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汗珠,可却久久不见她睁眼。 阿焱怕她灵识被困,于是立刻强行把她唤醒。 醒来后,郑伊晓急促的喘着气,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两只手紧紧拉住阿焱的手臂,眼睛里噙着泪水:“那天我失去意识前好像看到了一道门……不是……是一个黑洞。那个浑身漆黑的男人……从黑洞里走了出来!” 郑伊晓用手指向洞的最深处,激动的说:“就在那里!” 阿焱走过去,疑惑的用手在石壁上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又做了一套穿山独龙诀,也探不出这石壁后面有什么问题。 穆宸见他弄了半天没什么收获,也走到了石壁前。 他盯着石壁看了一阵,竟然看到石壁好像在起伏。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摸石壁,刚一碰到,手指就像插进泥潭一样嵌入了石壁里。 他吃惊的缩回手,石壁就又恢复了原样。 他试着慢慢的把整只手掌贴在石壁上,手掌一点点湮没在石壁中,那种触感,冰冷、柔软。 突然在石壁上印出一副巨大的身躯,像是从石油井里出来的一样漆黑,他的轮廓一点一点从石壁上凸显出来, “巨人”身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但却始终没有露出他的头。 突然一双赤红的“眼睛”出现在“巨人”的躯体上,更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发出暗红色的幽光。 穆宸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那双“眼睛”似乎也在注视着他 一个深邃而又摄人心魄的声音从石壁里传出来: “许~久~不见。” 猛的又从石壁里伸出一只手来,好像那个“巨人”很快就要从石壁里挣脱出来。 他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空灵,瞬间自己好像变得非常渺小。 在一片浩瀚如宇宙的空间里,他看到一个男人被绑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上。 他朝那个人走过去,好像很熟悉……那人缓缓抬起脸,无助的望着他。 那张脸,正是他自己。 突然空中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用睥睨的眼神凝视着他。 他陡然一惊, 眼睛下隐隐约约显现出虎齿般的獠牙,一个浑然有力的女声在他的耳旁响起。 “灵……药……” …… “穆宸!穆宸” 穆宸感觉到肩膀以上一阵激烈的震动,晃得他脑袋疼。 回过神,是阿焱正在疯狂的摇晃着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停!” 穆宸晕乎乎的拉住阿焱的手臂。 阿焱一脸兴奋的说:“太好了,你没事呀!刚才怎么回事?” 穆宸扶着脑袋,缓了缓神说:“我刚才看到了墙里面的东西。” 穆宸把他看到的景象告诉阿焱和郑伊晓。 阿焱又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通:“这还真挺奇怪的,一点鬼魅邪祟的痕迹都没有,也没看到有任何形式的灵气。” 阿焱说得没错,穆宸自己也没看到哪里有“灵气”或者“浊气”,所以他也不知道刚才看到的算是什么?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之前没在图书馆里再多看点书。 他们在山洞里坐下来休息,吃了点干粮。 阿焱把穆宸看到的东西简单做了个描述,发给罗允,让他帮忙查找信息。 得到的回复是:“一,网络上和巫族所有入网的信息里都找不出关于这种东西的资料。 二,谢局说如果你们在再不马上回来,就给他收拾桌子滚蛋。” 穆宸有些担忧的看着阿焱。 阿焱笑着说:“没事,他让我滚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 这时穆宸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人显示是谢局。 穆宸接起电话,谢守正在那头劈头盖脸的说:“穆宸啊,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再管那个案子了吗? 你怎么也陪着盼长离那小子疯呢?赶紧收拾东西回来。” 穆宸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谢局,现在郑伊晓的情况还没有弄清楚,我们就这么离开的话,怕她会有危险。” 谢守正一下子火了起来,提高嗓门说:“你觉得你有能力保护她吗?还是说我们整个巫族就只有他盼长离一个有能耐的? 我刚才已经跟郑会长通过电话了,那个女乩童的身份不明,非常危险。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郑会长停止让她给郑伊晓继续驱魔。郑会长也已经同意了,之后该怎么处理视情况而定。 我们会派出专业的团队帮他们解除家族诅咒的。 所以你们两个立刻、马上,给我回禹杭来!” “是……谢局。” 电话被挂断了,穆宸放下手机,歉疚的看着郑伊晓。 “对不起,我们可能必须回去了。不过谢局说,已经跟你伯伯说好停止驱魔,而且局里会派团队过来帮助你们家族去除诅咒。所以肯定会比我们处理得更好。” 郑伊晓看起来有些失望。 阿焱皱着眉头问穆宸:“你真打算回去啊?” 穆宸惆怅的答道:“这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看着郑伊晓忧虑的神情,穆宸呼了口气说:“不过我想我们可以等专家团队到了再离开,反正这样也不会影响谢局的安排,这段时间阿焱还可以保护伊晓。” 阿焱贼笑着说:“这样也不错,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的。” 郑伊晓一听立刻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继续留在洞里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了,休息了会儿,三人就起身下山,他们决定当天返回长沙。 出发得有点晚了,只能开夜路。穆宸开车,阿焱坐在他旁边打盹。 他有点彷徨,一直想着刚才看到的幻境。 那个被绑在枯树上的自己,还有那双眼睛。 他不知道“灵药”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被绑着的自己,会是他占用的这具身体的本“灵”吗? 谢局说过,穿越者的灵和这个世界上躯体本身的“灵”之间会互相压制。 他被绑在枯树上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他千头万绪,越想越乱。 郑伊晓独自坐在后座,一路望着窗外。 突然她发出一串尖叫,穆宸条件反射的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形成一个小小的后座力。 阿焱摸了摸脖子,清醒过来:“什么情况?” 穆宸打开双跳灯,缓缓把车子开到维修车道停稳。 他们转向后座,看到郑伊晓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喉咙里还在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阿焱下车绕到后座坐下,他拍着郑伊晓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郑伊晓这才慢慢把头露出来,她紧紧抱着双臂,满脸泪痕,惊恐的朝四周张望。 穆宸问:“你又看到那个黑衣人了?” 郑伊晓点着头,声音颤抖的说:“刚才他就坐在我边上……在后座!” “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 郑伊晓深吸一口气:“他不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而是全身都是黑的。不是黑色皮肤的意思,更像是一个影子……或者说是一个像人一样漆黑的洞!……而且他只有身体……我看不到他的……头!” 第72章 郑家的先祖 穆宸和阿焱默默对视了一眼,这一通描述,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理解。 剩下的路程阿焱陪郑伊晓坐在后座。她看起来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路上紧缩着身体,一言不发。 车子开进市区以后,郑伊晓接到了郑会长的电话,询问了她的状况后,郑会长非常担心她的安全,催促她赶紧回家。 阿焱看着她为难的样子,说:“如果你害怕不想一个人回去,我们就去酒店开个套房住下。” 郑伊晓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愁容满面的说:“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不回去伯伯、伯妈会担心我的。” 穆宸、阿焱把她送回家,郑会长热情的把他们请进屋里。 伯妈拉着伊晓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傻孩子,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郑伊晓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伯妈,放心,我没事的。” 郑会长叹了口气说:“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两位了,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那个乩童有问题,差点害了我们伊晓啊。” 阿焱说:“郑伯伯你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帮伊晓嘛。我们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谢局已经安排了专家团队过来解咒,放心吧,伊晓不会有事的。” 阿焱顿了顿说道:“郑伯伯,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你们这个家族诅咒呀?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上报过呢?” 郑会长长叹一口气说:“哎……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啊。 我们的先祖其实是靠盗墓起家的。早在魏晋时期,靠着道家分水堪虞的本领和巫法,也曾敛了不少财。 直到隋炀帝时期,有一个叫郑宇的先祖,开一座汉墓的时候误闯了山神洞,惊扰了山神。从此山神就对我们的族人下了这个疯病的诅咒。” 因为巫族的人向来都以挖坟盗墓为耻,所以我们才世代都没人愿意去上报。” 阿焱不解的说:“可这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跟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郑会长摇头道:“都怪我迂腐 ,是应该早点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但是因为家族里的人,发疯病的几率并不是很高,所以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诅咒不会落到自己家人的头上。” 穆宸心里总是挂着孟潇潇讲的话,他斟酌一番后问:“郑会长,冒昧问一句,您的先祖是不是和山神立下过什么契约呢?” 郑会长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问?” “哦,我听说有一种诅咒,是因为祖辈跟山神立了契约,而且这类契约还会会留下契物,您知道你们家族里有这样的东西吗?” 郑会长一脸懵的望着穆宸,他太太陈芸插话道:“这怎么可能,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我们巫族祭祀、供奉山神的是有的,可那也不过是借助一些力量罢了,从来没听说过还能立什么契约的。” 穆宸微笑着点了点头,就没再多问了。 离开郑家,两人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住下。 阿焱见穆宸一直神情凝重,话也很少,就问他:“想什么呢?” 穆宸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阿焱眨巴着眼问:“哪里不对?” 穆宸拧紧眉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可我总在想,如果事情像郑会长说得那么简单,就算以前不想上报,可发现郑伊晓身上出问题了以后为什么还不上报? 反而去找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乩童来驱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们家祖传的是道法,诅咒的始发地是湘西,怎么都没道理用闽台地区的巫法来解诅咒啊。” 阿焱瞪大眼睛问:“不会吧,你怀疑郑会长?” “那倒也不是,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至少有所隐瞒。 你想,孟潇潇不会平白无故跟我们讲那些话的。 如果结合郑会长讲的那些,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先祖郑宇和山神建立了某种契约呢?而他们历代的女人得疯病也都跟那份契约相关。” 阿焱听了觉得是有这种可能的,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就要想办法找到孟潇潇所说的契物? 睡到半夜,突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阿焱接起来,传来郑伊晓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怎么啦伊晓?你没事吧?” 郑伊晓边哭边说:“我又看到它了……我明明记得我是开着灯睡的,可是做噩梦惊醒过来,房间里却是暗的。 然后我就看到他站在床边上,盯着我看。这次真的好近……我都听到了它的呼吸声,很低沉,很恐怖!” “现在呢?” “我打开灯,他就消失了。” 郑伊晓还在继续哭着,阿焱打着哈欠安慰道:“那就没事了。那东西不是只会出现在黑暗里吗,你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等天亮了,我们就过来找你。” “还有,我又梦到了穿嫁衣的女人,她跟我说‘落花洞’,我之前去看我姑姑的时候,她就一直反复的说这个词。 我突然在想,难道她们说的是‘落花洞女’? 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被带走魂魄了?” 郑伊晓更加伤心的哭起来,阿焱正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手机里远远传来了她伯妈的声音:“怎么啦伊晓?这是又做噩梦啦?” “伯妈……” 电话被突然挂断了。 穆宸问:“没什么事吧?” 阿焱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似乎郑伊晓说的那个信息挺重要的。 他皱着眉头说:“伊晓提到了‘落花洞女’。” 穆宸惊讶的问:“你是说湘西三邪中的‘落花洞女’。” 阿焱点头,疑惑的说:“其实这个我们也一直认为只是传说或者只是当地人的迷信,从来没发现过真实案例。难道说也是真的?”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第二天,阿焱给郑伊晓去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后来索性关了机,两人逐渐开始担忧起来。 午后,他们直接去到郑家家里,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出来开门。拨通郑会长的电话,对方推说自己正在开会,说郑伊晓估计是由她伯妈陪着逛街、做美容去了,让他们不必担心。 但穆宸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于是拜托罗允私底下把郑忠信和他太太陈芸的手机定位发给他们。 结果令他们大为震惊,郑忠信和陈芸竟然都去了泸溪县。 第73章 落花洞新娘 穆宸和阿焱立刻启程赶往泸溪县。 事情貌似很不乐观,郑会长瞒着所有人,带郑伊晓去了天桥山,那么很可能那个女乩童也在那里。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有一点很明确的就是,阿焱不是那个女乩童的对手。 所以他们这次不敢隐瞒,路上就向谢守正汇报了整个情况。 谢守正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冒进,我会立即派人过去支援你们的。” 可见谢守正并不是不关心郑伊晓的死活,只不过希望能够通过更稳妥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 这么看来,谢守正一再严令禁止他们介入到这件事情中去,或许正是因为知道那个女乩童的身份。 穆宸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场高层会议最终得出了哪些结论? 他一路想着这些疑问,自己参与的几个案件,其实都留下了一些谜团没有解开,似乎或多或少都有着某种关联,他感觉他和阿焱都在慢慢被卷入一个未知的旋涡当中去。 到天桥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还是联系不上郑伊晓,所以他们只能赶夜路上山。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奇怪的音乐传过来,吹吹打打的,像极了古装剧里那种婚嫁时候的曲调。 穆宸心里一惊,莫不是还真的应了这“落花洞女”的传说,在给山神娶新娘? 他和阿焱赶紧顺着乐声追上去。 果然,前面有几个穿着鲜红色衣服的人,抬了顶大红花轿往山上走,还有几个同样穿着红衣服的人走在前面吹着唢呐、敲着锣鼓。 看上去最古怪的是,送亲队伍里的人一个个眼神空洞、表情木讷、动作也有点僵硬。 这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场景,漆黑的山林里,一队人马穿着红衣、抬着花轿,吹吹打打的送亲,普通人见了保准吓得屁滚尿流。 走近了看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郑会长夫妇俩。 阿焱心中顿时生起了怒火:“没想到他们两夫妻竟然亲自把伊晓送进山,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穆宸想了想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伊晓救出来吧,我看那女乩童不在队伍里,好对付一点。” 阿焱却咬牙说:“不行,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搞什么花样!现在去截胡,那老家伙到时候又能找出一百种理由来推脱。 放心吧,谢局说了会派人来支援的,到时候咱们连那个老妖婆一锅端了。” 穆宸虽然还有些顾虑,但他觉得在行动方面,还是应该以阿焱的想法为准,毕竟自己还只是个新人,很多东西都不是很了解。 两人就这么偷偷跟着迎亲的队伍,到了山洞口。 那几个负责抬轿子的,把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从轿子里扶出来,背进山洞。 “没你们的事了,都先回去吧。”郑会长吩咐道。 那些个红衣人,就都掉头下山去了,看他们的样子就像是被人催眠了一样。 等他们走后,郑会长夫妇就进了洞里,穆宸和阿焱也偷偷跟了进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观望。 他们看到山洞里,靠近洞口的一半点满了蜡烛,里面那一半却是漆黑一片。 洞的中央设了一个祭坛,上面摆放的东西跟在沈安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个半人半兽的石雕神像、一把七星宝剑、一排蜡烛、几个装着祭品的漆盒和一只青铜酒樽,里面盛着鲜红色的液体。 唯一不同的是祭坛上多了一块牌位,穆宸认识一些篆体文字,那上面刻的正是郑伊晓的名字。 一个身穿湖蓝色汉服的女人,在祭坛前跳着步罡舞,也就是乩童请神时的那种舞蹈。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她的身高体型来看,应该就是召唤穷奇的那一位。 说实在的,她的长相虽然极其普通,年纪也不轻了,可身材管理却是做得很不错。 以前穿便服时不觉得,如今穿着束腰的长裙,从背后看显得腰肢窕窕;她赤着的脚,玲珑纤秀;折旋时露出线条柔美的小腿,更是珠玑玉质,看着竟像是一位少女。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放置着一张铺着红色床单、红色帷幔的床。 床上躺着的是身穿嫁衣的郑伊晓。 女乩童跳着跳着,嘴里开始吟唱,郑会长夫妇站在一旁,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一副虔诚的模样。 郑伊晓醒了过来,她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立刻惊慌失措的呼唤她的伯伯、伯妈。 她看起来很虚弱,挣扎了半天仍然没办法坐起来。 郑会长走过去,把她按回到床上。用略带伤感的声音说:“别动,乖,很快就结束了。” 郑伊晓抽泣起来:“我不明白……伯伯,为什么?” 郑从信叹了口气说:“伊晓啊,你别怪伯伯,这是我们家族女人的命呀。 我们是跟山神定了契约的,如果不献祭你们,家族就完了!” 郑伊晓哭起来:“不要啊伯伯,求求你,我不想跟姑姑一样,我不想得疯病!” 她看到站在郑从信身后的陈芸,哀求道:“伯妈,你帮我劝劝伯伯,救救我!” 陈芸面无表情的说:“伊晓,你就当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牺牲的吧,这也是你的荣耀啊。” 郑伊晓的哭声渐渐停了,用震惊目光的看着郑会长和陈芸,就像在看两个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阿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对穆宸说:“你待着别动,我出去弄死这两个老东西!” 穆宸也不忍就这么看着郑伊晓继续受折磨,但阿焱显然不是那个女乩童的对手。 他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听阿焱的,让他先出去应付,自己暂时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他想起孟潇潇给他的那把“枪”,把它从包里摸出来拿在手里。 虽然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但他相信,孟潇潇不会平白无故给他没用的东西,说不定能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 阿焱现身后,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说:“哟,郑会长,您贵人事忙,我可是找了您一整天了,没想到躲在这里搞这种非法巫会呀!” 郑忠信看见阿焱后大惊失色,他慌张的向女乩童求助道:“古大师!他是749局的,绝不能让他把这件事抖出去,要不然我就完了!” 第74章 ‘落洞\’仪式 女乩童转过身,她长发披散,额上系着一根和衣服同样颜色的飘带,面容涂得雪白,下眼睑像是画着红色的眼影,几乎看不出她原来的样貌。 她哈哈大笑着说道:“又是你们……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不过你还得再等一会儿,要等我完成了‘落洞’仪式,才能抽出空来应付你们两个。” 阿焱皱起眉头,心想自己不是那个老妖婆的对手,与其等她腾出手来对付自己,还不如趁着她忙的时候先发制人。 他二话不说,从身后抽出蚩尤鞭,一鞭打在郑会长身上,郑会长哪里是阿焱的对手,都来不及使用灵力已经被甩到了石壁上。 陈芸敢怒不敢言,只能匆匆跑过去看郑会长的情况。 阿焱走到床边扶起郑伊晓。 穆宸见状,就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向他们跑过去。 阿焱对穆宸说:“快带伊晓走,我去对付那个老巫婆。” 说完,他就朝女乩童冲过去。 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扬鞭,女乩童只伸出一只手,就有一束蓝色强光从她的掌心射向阿焱,阿焱立刻被推出十几米远。 他的身体被强光控制住了,再怎么奋力挣扎,也根本无法解脱。 女乩童冷笑着说:“对付我?上次是我受了伤,要不然就凭你,只怕再来几个也走不到我跟前吧。” 她又冷眼望向穆宸:“还有你,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怎么,还是不会用灵力吗?” 穆宸皱眉道:“第三次?” “看来是不记得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神农架的‘铁衫后’那里。” 穆宸努力回忆当日的情景,在‘铁杉后’那里他只见过一个人,就是让他往西北方向去的土家族老婆婆。 “你就是那个土家族婆婆?”穆宸沉声问。 “嗯,记性还不错。” “为什么?你想让我去猫儿沟?” “不是我想,是上神的旨意,我只是负责传递而已。”女乩童冷冷一笑,“其实我也好奇,你会是哪一个。” “什么意思?上神是谁?什么叫‘我会是哪一个?’” “这些都不该由我来告诉你。” 她说的话穆宸听不明白,他估计就算再问,女乩童也不会说得更加详细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拖延时间,等待支援。所以他决定换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要救走那个草鬼婆?” “龙婆?这你都知道?哦~原来那天苗族女孩那缕‘残魂’,带过来窥视我的人是你啊。” 穆宸心里一紧,这么说那天的梦是云墨故意引他去看的?女乩童竟然能够感应得到!那么在梦里她抓走了云墨难道也是真的? “你把云墨怎么了?” 女乩童不屑的说:“这点残魂真是鸡肋,献祭都用不上,我就用它喂了灵兽咯。” “献祭?这么说你让穷奇蛊惑人自杀,取走灵魂,也是为了献祭?” “你的问题太多了。”女乩童眉毛一竖,不耐烦的说,“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偏要一次次凑上来坏我的事,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罢,她一挥手,穆宸就被远远弹了出去。 他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口中顿时涌上来一股腥味,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 山洞里一丝风都没有,可这时烛火却突然间开始摇曳起来,火光渐渐从橙黄变为幽绿。 女乩童一惊,立刻回身对着祭坛,恭恭敬敬参拜了几下,然后又继续高声吟唱。 她双手举向空中,忽然从山洞的深处吹出来一股阴风,所有的蜡烛一齐窜起高高的幽绿火苗。 穆宸看到山洞最里面的那堵石壁上,显现出一个圆形黑洞,像从地底涌出的石油一样,慢慢向外扩散。 郑会长立刻艰难的爬起来,和陈芸两个一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然后俯下身体,额头和掌心紧贴地面,一副无比虔诚的姿态。 黑洞的阴暗、幽深,是一种一望无际的黑暗,就像是连接宇宙中那些黑洞的传送门。 有一个人形物体缓慢的从黑洞里钻出来,非常的高大魁梧,一手持斧,一手持盾。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一个人,因为它没有头! 严格来说也不像是一个实体,它的身躯是和石壁上那个黑洞一样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且那不是三维空间里的任何一种形态可以描述的,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它都更像是一个二维的平面。 它一步一步走向郑伊晓。 山洞里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被强大的压迫感笼罩着,只有幽绿的烛光在跳着诡异的舞蹈。 一个红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郑伊晓的床边。是一个身穿大红色嫁衣的女孩,纤瘦的身躯,雪白的面容,血红的双唇。 她郑伊晓说:“玉!那块玉!” 郑从信抬起头,惊愕的喊了句:“敏敏?” 郑伊晓下意识的伸手摸住胸前的玉佩。 “摔碎它!”穿嫁衣的女人说道。 她身后的黑影发出一声咆哮,女人瞬间被吸入了黑暗里,留在郑伊晓眼中的只有她哀怨的目光。 郑伊晓奋力从脖子上扯下玉佩,握在手中。 黑影发出一声怒吼,郑会长颤栗着扑到她身旁,嘴里大喊着:“伊晓,不可以!” 可他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手,郑伊晓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重重的把玉佩砸向地面。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玉佩被摔成了碎块,很快化作尘埃。 黑影停下脚步,它停顿了片刻后又再次迈开步伐向郑伊晓走过去。 它走到床前张开双臂,巨大的身躯犹如逐渐笼罩的暗夜。 这一刻的时间就像是停滞了。 阿焱心急如焚,可是无法挣脱强光的束缚…… 穆宸挣扎着站起来,朝着郑伊晓奔过去…… 女乩童站在祭坛前冷眼旁观…… 郑会长和陈芸惊愕、茫然的注视着黑影…… 郑伊晓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第75章 巫姑和巫礼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霎那之间。 谁都没想到的是,暗影慢慢笼罩的目标是郑会长。 在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从郑会长身体里分裂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重影,瞬间被吸入了暗影的躯体里。 郑会长瘫软的倒在地上。 暗影直起身体,然后一步步走入黑洞,最终黑洞像倒带的影片一样从石壁上消失。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陈芸冲到郑会长身边呼唤他,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女乩童面无表情的把注意力投到阿焱身上,她轻轻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阿焱立刻表现出痛苦的模样,他紧咬着牙关,可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低吟。 女乩童轻蔑的说道:“事情好像起了点变化,不过无所谓,接下来该解决你了。” 说完女乩童慢慢捏紧拳头,嘴里轻念着咒语,逐渐阿焱的皮肤涨的通红,浑身的脉络显现出青绿色,终于他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 “阿焱!”郑伊晓哭着喊道。她努力从床上爬起来,可没走两步又虚弱的倒在地上。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束射向女乩童的肩膀,像是一颗瞬间划过的流星。她重重向后倒去,撞翻了祭坛。 与此同时,包裹在阿焱身上的强光也消失了,他无力的跌落到地上。 女乩童的肩上涌出鲜血,她捂着伤口坐起来,无比诧异的寻找伤害的来源。 她看到穆宸双手紧握一把金色的手枪,一本正经的瞄向自己。 她一脸震惊:“你……怎么可能?” 穆宸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说:“不想我再开枪的话就快走!” 女乩童的眉宇间显露出一丝迟疑,最后还是伸出手对着穆宸做了个甩动的姿势,穆宸立刻又被抛出十几米远。 女乩童站起来,咬牙说:“愚蠢,拿了这么把东西就敢跟我斗!” “那要是再算上我呢?”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洞口响起,有几个人从外面进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穿了一身喇嘛的服装。 男孩长得眉清目秀,一手直立在胸前,一手举着转金桶,脸上有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从容。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喇嘛和三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 女乩童拧紧了眉头,看着小男孩:“巫礼?” 小男孩微微笑着,淡然说道:“巫姑,一别多年,你都不用真面目出来跟故友相见,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女乩童冷笑一声:“没想到你也已经醒了。” 小男孩笑了笑:“一切皆为缘法,世间所有的力量,都不可能是一支独大的,总是要有所制衡。” 女乩童肩头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出鲜血,她的脸色渐显苍白。 她冷冷的说道:“老友,今天局外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我想我们还是改天再聚吧。” 说完,几下手诀后就遁地而去。 小男孩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他淡然的走到穆宸身旁,蹲下身问:“你没事吧?” 穆宸茫然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摔得浑身疼痛。 “那就好。”小男孩展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你的枪不错,看来还挺管用的。” 阿焱那里传来动静,他像是醒了。 穆宸过去扶起他:“你怎么样?” “死不了!那个老巫婆呢?” “走了。” 阿焱挣扎着坐起来。“谁把她打跑的?” 穆宸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把目光投向小男孩。 阿焱吃惊得看着他:“这小孩哪儿来的?和尚?” 小男孩说道:“是喇嘛。我叫普巴嘉措,第十六世达赖。” 穆宸非常诧异,这跟他那个世界里,他所知晓的情况,似乎有很大的差别。 阿焱倒是听说过他,只是惊讶于本人原来这么厉害!这么说谢守正搬来的救兵竟然是个小孩。 “忠信!你醒啦?” 山洞的另一边,郑会长也醒了过来,陈芸高兴的扶他坐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他们。 郑忠信面无表情,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 “忠信!忠信!你不要吓我呀……”陈芸叫唤了一阵,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又啼哭起来。 郑伊晓看着,心里仍然觉得难受,但她只是别过脸,悄悄的抹去眼角。 突然陈芸冲到她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郑伊晓被打懵了,穆宸和阿焱连忙赶过来拉开陈芸。 陈芸咬牙切齿的叫嚣道:“都怪你,这全都怪你! 这么多年,我们供你吃、供你住,像养女儿一样养着你,可到头来你却害了你的伯伯!” 郑伊晓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我害了伯伯?” 陈芸歇斯底里的喊道:“没错,就是你害的!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可以用你来延续契约。这么多代人都这么过来了,你为什么要反抗?把我们整个家、整个家族都毁了!” 郑伊晓的心里越来越觉得冰冷,可眼泪还是不受控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陈芸被跟随普巴嘉措一起来的黑衣男噤了声,和郑会长一起带下山。 到山下后,普巴嘉措跟他们道别:“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回去了。我们后会有期吧。” 穆宸踌躇了几秒钟,开始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那个女乩童是十巫中的巫姑?而您是巫礼?” 普巴嘉措笑着说:“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说完向穆宸他们三个作了个揖,就带着他的手下还有郑会长夫妇扬长而去。 阿焱震惊了许久,才问郑伊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还没想好,我想先调整一下自己。”她苦涩的笑了笑,“那以后或许找个城市落脚,找份工作。” 她决定离开长沙长沙,现在在她看来,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根本不算个家。 “要不跟我们一起回禹杭吧。” “禹杭?”郑伊晓看着阿焱,眼神里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犹豫。 第76章 比巫更强大的人 阿焱说:“是啊,去禹杭至少有我们可以照顾你。” 最终郑伊晓摇摇头,坚定的说:“不用了,我以前什么事都依靠我伯伯、伯妈,以后我想靠我自己,不想再什么事都依靠别人了。” 穆宸和阿焱表情看似还在犹豫,郑伊晓展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说:“放心吧,等我找到落脚点,就会联系你们的。” 穆宸知道,这次事件对郑伊晓的伤害一定很深。最信任的人、最亲的人,多年的情感原来只是利用和欺骗。 她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弱温顺,但这一刻却让穆宸觉得她很坚强。所以他相信,她一定能够很快走出伤痛,好好的生活。 回禹杭的路上,阿焱问穆宸:“刚才你说老妖婆是‘巫姑’,小和尚是‘巫礼’?” 穆宸瞥了他一眼:“人家是达赖喇嘛!” “我知道,说重点!” “哪有什么重点,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也是听他们两个对话才知道的。” “难怪这么厉害……” 穆宸想了想说:“我不明白的是,灵山十巫不是应该是上古时期的人吗?难道真的是转世? 还有上次在巫彭陵,我们遇到的巫彭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穆宸好久了,只不过以前阿焱说过是机密,他一直没好意思追问。 “这个嘛……”阿焱摸着鼻梁说,“说实话我知道得也不算很多。只知道在很早以前,巫咸王把自己作为封印的力量,封住了其余九巫的灵力。所以即便是转世,九巫的力量也非常有限,跟普通巫族没什么区别。 一直到二十多年前,谢局开启巫咸王陵,打破了巫咸王封印。 因为没有了巫咸王的镇压,剩下的大巫就能很容易解除封印,得回灵力。 上次我们在巫彭墓里看到的,就是巫彭被封印的灵力,他的真身可能在任何地方。 所以我猜,现在十巫中至少已经有三位拿回灵力了。 全都是大神!” 阿焱表情夸张的看着穆宸。 穆宸觉得整个事情听起来很怪:“可是……为什么巫咸王要用自己去封印起其它九巫呢?” 阿焱摊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上古那些传说有哪个是讲道理的?” “…… 现在谢局的意思是要找到所有十巫的墓,释放他们的灵力吗?” “没有啊,谢局只是急着想找重生的巫咸王,结果找了二十几年都没找到。” “那上次你为什么进了巫彭陵,还解开了封印?”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说:“其实是谢局卜筮出神农架那几日会有座大巫陵现世,让我去神农家确定大巫陵的方位,设个结界,以防别人不小心闯进去。 只不过我自己一不小心就进去了,还遇到了你们。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是那墓里的封印实在太厉害了,我要是不唤醒巫彭的灵力,我们就都要被困死在里头了。” “……” 穆宸无语的看着阿焱,此刻他最深的体会就是,这家伙的行事模式绝对要比上古传说更不讲道理。 阿焱突然问:“对了,落花洞里那个黑不拉几的的怪物。你觉得是什么?” 穆宸答道:“不知道啊,不过他的形象让我想起……” “想起什么” “刑天。” 阿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对哦,他没有脑袋!” 穆宸点头说:“手上还拿着斧和盾。不过这只是我瞎猜的,还是有不符合的地方。比如《山海经》里记载刑天被天帝割去首级后,葬在常羊之山,‘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阿焱张口结舌的说:“是刑天……那不就是上古神了吗……” 穆宸笑着说:“都说了是我瞎猜的,可别往外说,究竟是什么,还得问谢局。” 回到局里,穆宸隔着墙都能听到谢守正把阿焱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他自己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以为也会被一顿狠批,没想到谢守正板着脸示意他坐下后,只是让他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一遍。 等他汇报完,谢守正沉吟半晌后问:“你知道‘墨隐局’的由来吗?” 穆宸摇头说:“不知道。” “墨家的前身就是管理祭祀的巫族。其实一直以来,历朝历代都是有‘墨工‘这个体系存在的,或叫’墨工省‘,或叫‘墨工寺‘,或叫‘墨工司’,密不示人,直接向皇帝或者当权者负责,管理一切巫族相关的事宜。 我们虽不隶属于任何一个体系,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权部门。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规章制度,需要严守。任何组织、机构,不守章法就会乱,如果我们乱了,整个巫族也就乱了。 以前我没有跟你强调过这些,所以既往不咎,今天回去好好看一下局里的规范制度,不许再有下次。” “是!”穆宸严正的应道。 谢守正继续说:“我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但是关于‘十巫’,属于局里的机密,暂时还不能跟你讲什么,你可以理解吗?” “可以。” “还有别的问题吗?” 穆宸想了想说:“我能不能问落花洞的无头黑影是什么?还有……孟潇潇。” 谢守正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我能给出的答案可能也并不确切。只能说,他们或许属于‘半神’。” “半神?” “对,神族绝地天通后,在我们的宇宙和上古神的宇宙之间,似乎还存在着一个混沌空间。 生活在那个空间里的族群同时具有人和神的基因,他们非常强大。 只不过,据我们所知,他们跟巫族的先祖之间存在某种协议,被禁止介入我们人类的领域。 像郑忠信那种情况,应该是跟半神私自签订了协议,用家族女性的灵魂来做交易,换取力量。 但他们做得相当隐蔽,所以从来没有过明确的记载,只有一些关于‘落花洞女’这种似是而非的传说。” 说到这里,不知不觉中谢守正已经恢复了平时对穆宸讲话时那种温和的语气:“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那出去吧。” 穆宸走出办公室,心情颇为复杂,孟潇潇是“半神”…… 突然阿焱急匆匆的向他跑过来,他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瞪得像两只铜铃。 “告诉你件事,我们上次拿回来的那面‘真子飞霜镜‘没了。” 第77章 组织一场同学会 “没了?”穆宸吃惊的问:“怎么没的?” “那次我们赶走,还没来得及入库,就没有了。这事真的挺奇怪的,局里从来美丢过东西。” …… 从凤凰县回来之后,穆宸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局里,要么图书馆,要么巫术班。 有几次一个人的时候,他曾试着再次扣动黄金手枪的扳机,还是跟把玩具枪似的,除了看着比较酷,甚至不能拿来点火。 他努力回忆开枪那一日的情景,当时阿焱命悬一线,他在危机中举起枪,脑子里只想着要救阿焱。然后扣动扳机,就从枪膛里射出了一道金光。 所以,难道是需要某种强大的信念感或者危急关头被激发的潜能? 这天穆宸正在图书馆里看书,突然手机接连震动,不停的弹出消息。打开一看,原来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小群,群里是几个高中时期班里的骨干成员。 王一哲也在里头,从神农架回禹杭后虽然有过联系,但还没见过面。 他没有像那些科幻片里拍得一样被清除记忆,只是签了一份代价非常高的保密协议。在他看来,穆宸也是如此。 群主是班长,叫陈芳凝,她说,大家也都大学毕业一年多了,虽然没有实现财富自由,但基本都已经实现了经济自由,是时候小范围聚聚,讨论一下怎么组织一次同学会。 秦亮:“你这个开同学会的理由找得不合适呀。像我们这种省重点高中重点班出来的,不上进的才像我们一样找份工作混吃等死。你看看穆宸、徐林枫不都还在读研吗?” 王一哲:“@秦亮,我可没混吃等死!不考研怎么就不上进啦?你这话明显是在搞分化。” 陈芳凝:“叫你杠子真是没叫错,以前瞎抬杠也就算了,叫你出来聚会还跟我抬杠,爱来不来!” 徐林枫:“就是,群主快把他踢了,看不起我们读研的是吧?要是经济自由了,谁还这么辛苦读研呐?” 秦亮:“能不能好好聊天呀?我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开同学会就不需要理由!校花、校草都在我们这儿,还不是一呼百应吗?@穆宸@刘忻” 陈芳凝:“都别废话了!快说来不来吧!” 聚会的时间定在周六下午,地方是秦亮挑的,他说他知道一家叫“深蓝”的咖啡店,环境和口味都很不错。而且,店里还有一位他们的老同学。 穆宸按时到了店里,秦亮站起来冲他招手,徐林枫和陈芳凝也已经到了。 他微笑着朝他们走过去,上一次见面大概是两年多前,大家看起来还是多少有点变化的。 他在空位上坐下,秦亮故意把身子拉得远远的,眯起眼打量了他一阵子,说:“怎么又帅了……我本来还打算靠脸吃饭的,突然感觉自己一点竞争力都没了。” 徐林枫嘴角一扬,说:“你现在该后悔把我们约这儿来了吧?” 秦亮:“肠子都悔青了。” 穆宸笑着问:“什么意思?” 陈芳凝怪腔怪调的问穆宸:“这儿的环境是还不错吧?” 穆宸:“挺好的。” 陈芳凝:“老板娘更不错!” 穆宸似乎有点猜到她在暗示什么了,咧嘴笑着问:“不是说店里有位老同学吗?难道就是老板娘?” 秦亮说:“那倒不是,我们那位老同学今天正好还没来。” 穆宸疑惑的问秦亮:“不在?是谁啊?怎么你没事先跟他约好的吗?” 徐林枫笑着说:“你真以为他是冲着什么老同学来得呀?人家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可问题是,这里的老板娘实在‘太不错了’,恐怕他天天在这儿蹲着都没戏。” 几个人正说着,王一哲和刘忻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秦亮:“哎呦,一起来的呀?” 王一哲清了清嗓子说:“我顺路去接了一下刘忻。” 在场的全都会心一笑,王一哲高中开始就暗恋刘忻,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秦亮:“你们喝什么?我去买。” 穆宸站起来:“你自己都已经喝上了,还是我去吧。” 他很快被秦亮按回椅子上:“今天别跟我抢,说吧喝什么?” 徐林枫讳莫如深的对穆宸说:“你就让他去吧,不然显得人家小气!” 王一哲和刘忻坐下来,两人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也听得出来有故事,默契的跟大家一起保持着笑容。 秦枫点好单,乐滋滋的站在吧台等。穆宸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说:“我去帮他拿。” 他走过去,刚好老板娘把最后一杯咖啡放到取餐台上。 “您的咖啡齐了。”她微笑着说,不经意的一抬头,刚好跟穆宸对视了一眼。 老板娘看上去年纪很小,而且真的非常漂亮,几乎可以和孟潇潇媲美。只不过孟潇潇是那种冷艳孤傲的美,而她是那种清灵明媚的美,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冲着穆宸微微一笑,白皙的肌肤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如春日的暖阳,又似山间的清泉,纯净温婉。 穆宸也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就端起咖啡回到了座位。 王一哲压低嗓音问:“怎么样,怎么样?真的很漂亮吗?” 穆宸觉得背后讨论女生容貌不大礼貌,笑着反问道:“你坐这儿看不到吗?” 王一哲贼笑着说:“哪有你这么近看得清楚。” 秦亮对穆宸说:“喂喂,你可不许跟我抢啊!你出手我哪还有机会。” 穆宸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赶紧说:“行了吧你,没人跟你抢!对了,你说在这儿的老同学究竟是谁啊?” 第78章 咖啡店里的女孩 秦亮说:“苏寒,还记得吗?” 徐林枫说:“谁?” 陈芳凝想了想:“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那个女生?” 秦亮:“没错,就是她。” 刘忻:“你不提我都快不记得我们班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陈芳凝:“那倒是有点巧的,她好像都不在我们班级群里吧。可是……我们班的升学率可是100%的,怎么会在咖啡店当服务生呢?” 秦亮假装一本正经的说:“咖啡店怎么啦?你这是职业歧视!” “你一边儿去!”刘忻充满鄙视的白了秦亮一眼,“她跟我考了同一所大学,不同系,不过听说后来得了抑郁症退学了。” 秦亮瞪大了眼说:“是吗?我前两次来,看到挺正常的呀。” 刘忻轻蔑的说:“说你没文化吧,抑郁症有些就是表现得很正常的,你能看出来个球!” 陈芳凝:“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既然知道她在这里,等我们定下同学会的时间,刚好能通知到她。现在我们还是赶紧讨论同学会的事吧。” 秦亮:“班长,不是都说了吗,组个同学会还不简单?让穆宸和刘忻在班级群里一人喊一嗓子,不就组起来了。” 刘忻:“你认真点行不行?没句正经的。” 秦亮笑呵呵的打量了她一阵,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是那种很清纯的漂亮,现在打扮得时尚了,还化了淡淡的妆,虽然远不能跟老板娘的那种美相比,但至少搁哪儿都能算得上是个美女。 秦亮问她:“对了,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呐?” 刘忻没好气的答道:“在一家集团公司做hr,典型的社畜呗。” 突然穆宸看到秦亮的眼睛亮了,直愣愣看着吧台的方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老板娘正端着托盘向他们走过来。 她一头栗色的卷发蓬松的扎在两边,海蓝色的t恤衫、修身的牛仔裤,围了一条印有咖啡店logo的围裙,身材玲珑有致。 她把一碟精致的饼干放到桌上,微笑着说:“这是我们店里自己做的点心,请大家尝尝。” 秦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谢谢,谢谢!看着都觉得好吃!” “不客气。你不是苏寒的同学嘛,今天带了这么多朋友过来呀。” 秦亮说:“他们也都是苏寒的同学。” 老板娘露出一个小小的惊讶表情:“是嘛!那以后常来,给你们打折。” 秦亮近乎谄媚的说:“肯定来,你做的咖啡这么好喝,别说打折了,收双倍我都来。” 陈芳凝说:“太感谢了老板娘!” 老板娘笑得阳光明媚:“我叫漓沫。” 穆宸看到她眼睛的颜色似乎有些不一样,像是带了美瞳。但她脸上的一切都美得非常自然,完全不施粉黛。 她转身回去吧台。 穆宸不是那种会去故意关注女生身材的男生,但她的腿实在是长得有点夸张了,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王一哲赞叹道:“这扛不住也是正常的,长成这样不去当明星太可惜了吧。” 徐林枫推了把眼镜,掩饰着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向往。 刘忻的表情有点复杂,她比较习惯自己是焦点,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漓沫给吸引了。 尤其是秦亮,刚刚眼睛还在自己身上打转,这么一会儿时间,魂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店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女孩走进来,大家一眼就认出正是刚刚提到过的苏寒。 她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虽然穿着跟漓沫一样的t恤衫,和一条牛仔裤,可却是那种完全被淹没在人群中的类型。 刘忻朝她挥手道:“苏寒!” 苏寒看向他们这边,眉宇间露出诧异的神情。愣了会儿,朝他们走过去:“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芳凝笑着说:“我们想组织一场同学会,刚好秦亮说你在这儿上班,就选了来这里讨论。” 苏寒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哦”,然后取下挎包,走进了吧台里面。 穆宸听到漓沫对她说:“今天你那么多同学过来,你出去陪他们聊天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而苏寒只是淡淡答了句:“不用。” 陈芳凝偷偷对着大家做了一个“what”的表情,然后他们就继续开始关于同学会的讨论了。 算是比较顺利,时间、地点以及一些细节问题很快都敲定了,接下来只需要把同学会的公告发到群里,统计一下看有多少人可以出席。 准备离开的时候,陈芳凝本着做为班长的责任,还是主动把同学会的时间、地点告诉了苏寒,并且询问她愿不愿意进班级群。 让人意外的是苏寒在考虑了片刻后竟然同意了。 漓沫说:“今天搞活动,免费办vip卡,以后持卡可以打8折,另外赠送50元消费金额。” 在秦亮的催促下,大家都填信息办了卡,秦亮还很土豪的充了一千块。 出了咖啡店,徐林枫有事先走了,穆宸决定回家吃饭,剩下王一哲他们四个打算继续活动。 穆宸回家晚饭后不久,收到了漓沫加好友的请求。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通过。 “还没睡吧?” “嗯,马上。” “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深蓝咖啡的老板娘。” “我是说以前。” 穆宸想了半天,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曾在这个世界相遇过,但那并不属于他的记忆。 穆宸:“嗯……对不起,我可能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漓沫:“哦,明白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穆宸感觉有一点点抱歉,好在漓沫主动结束了聊天,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很快就到了聚会的日子,情况算是很不错了,虽然有一些人在外地,有一些出了国,竟然到场了二十几个人,连苏寒都来了。 很多人已经相隔四年没见,难得聚在一起,但凡有点酒量的都放开了喝,推杯换盏的一派热闹情景。 奇怪的是王一哲似乎没什么兴致,整晚上一个人喝闷酒。 用餐结束,又有人提议去唱k,王一哲说想早点回家休息,却被秦亮和其它几个同学硬架了过去。 刚过十一点,穆宸就察觉到秦亮有点不对,时不时的皱着眉头揉搓身体,还有两次捂住心口的位置,似乎全身都不舒服。 秦亮是班里的活跃分子,今天更是兴致高昂,从饭店到ktv,喝了不少酒。 穆宸担心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劝他少喝点早点回家休息,可他却醉醺醺的搭着穆宸的肩膀说: “我没事!今天特别高兴!真的,一是老同学相聚,二是……” 他笑容暧昧的看着穆宸。 第79章 同学会上的骤死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总之,人生得意须尽欢!” 说完继续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喝到快十二点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撒起酒疯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抢过话筒乱唱一气,突然又随便拉住个人或是对着空气说上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大家都有点被他扰了兴致,穆宸刚好想找机会撤了,就说要送秦亮回家。王一哲忙说怕穆宸一个人搞不定,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秦亮到了网约车上,变得更加不消停,一会儿笑,一会儿唱。 他冷不丁的抓住王一哲的肩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说:“漓沫……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昨晚的事我不会当没发生过的,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说完就想吻下来。 王一哲急得一把推开他,心里一股子厌憎油然而生。 本想抡起手狠狠在他脑袋上抽几下的,没想到看他靠着车窗就不动了,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他捂住心口干呕了两口,猛的就喷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整个人瘫软了得倒了下去。 王一哲直接吓傻了。穆宸坐在前座,回头看见满玻璃的血,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司机见状连忙掉头开往医院,这时候电台里刚好响起一点的钟声。 …… 送进急症室里救治了不到十分钟,医生就向他们俩宣告了秦亮的死亡,并且说病患死因不明,医院已经报了案,请他们暂时不要离开。 王一哲一脸懵的矗在急症室门口,连穆宸都觉得十分凌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从车上开始,到拉进急症室,再到现在被宣告死亡,穆宸看到有越来越多的“浊气”从秦亮的肚子里溢出来。 他给阿焱打电话,把事情跟他大致讲了一下,但因为王一哲在,他们俩都不方便出面,只能派了局里的其它同事来接手。 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人,报案中心的、刑侦支队的、最后是749局的。 运走了尸体,同事象征性的向穆宸和王一哲询问了几句后,就让他们回家了。 上了网约车,王一哲还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愁眉苦脸的说:“穆宸,你说我们两个是撞什么邪了?你说山里那事才过去这么点时间,怎么就又摊上这种事了呢?” 穆宸安慰道:“别瞎想了,回去睡一觉。我看应该就是喝酒喝坏了,没事的。” 王一哲拉着张苦瓜脸,怀疑的看着穆宸,摇头说:“穆宸……你变了!变得冷漠了!秦亮在我们面前发生这样的事,你竟然说没事的……” 穆宸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更是有苦难言。暗想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能安安稳稳过,谁还想整天面对这种血腥的事情不成。 把他送到家,穆宸直接回了局里。阿焱已经到了,氐梓寻也被叫回了局里,这会儿正在验尸。 在阿焱面前,穆宸才敢表露出真实的情绪来。刚才的确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高中三年的好友,怎么会在同学会上喝了场酒就吐血身亡了? 在饭店的时候他并没有留意到有什么不妥,不过当时他们没有坐在同一桌,因为陈芳凝说,作为班委和组织者大家还是应该分开坐,照顾好所有同学的情绪。 所以,在他们几个当中,跟秦亮一桌的只有陈芳凝和刘忻。 阿焱看出他情绪不好,给他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咖啡。 递给他:“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查出是怎么回事的。” 穆宸紧锁着眉头,满脸惆怅:“阿焱,为什么我们身边总是有人出事?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来了这个世界,引起蝴蝶效应,才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呢?” 阿焱重重的拍了下他的后背:“想什么呢?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啊!难不成没有你,这个世界的坏人都不害人了?连鬼怪邪祟都躺平啦?” 穆宸没说话,眉宇间却不自觉的舒展了一些。 阿焱继续说道:“所以嘛,先不说你会不会影响到事情发生的轨迹,即使有,我说得现实一点,今天死的不是你朋友,也会是另一个人。 我们作为749局的成员,要干的就是清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只有把自己位置摆好了,做起事来才能没有羁绊。 你只要记得,要是没有我们,这世界说不准就要鬼魅横行了。这么想我们其实不就是现实版的’复仇者联盟‘吗?” 穆宸从他手里拿过咖啡,轻笑着揶揄道:“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两人正说话间,氐梓寻打来了电话:“初步检验完成了,你们快过来吧,事情可能有点麻烦。” 两人急匆匆赶到验尸房,穆宸看到秦亮躺在停尸台上,胸口的皮肉像衣服一样被敞向了两边。 他除了胃里一阵搅动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涩。 氐梓寻向他们两招手,阿焱对着穆宸说:“你不舒服的话就站的远一点,别过去了。” 穆宸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坚定:“我没事。” 说完他紧跟着阿焱走到尸体旁。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把脸撇向了一边。 他看到的是一团混乱,血肉模糊! 虽然从来没见过被剖开的人体,也没什么医学方面的知识,但在他的认知里,人体内部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应该没有一个完整的器官。 阿焱看了都拧紧了眉头:“这什么情况?” 氐梓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死者的腹腔里已经没有完整的脏腑器官了,里面有很多被啃咬过的痕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第80章 猫鬼作祟 阿焱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沉起来:“猫鬼?” 氐梓寻轻叹一口气:“应该是的。” 穆宸想起来,他在书上看到过关于猫鬼的记载,是一种非常凶残的动物蛊,古时候在民间非常盛行。 猫是非常具有灵性的动物,天性执着,所以它们死后,灵力比一般的动物更容易汇聚。 猫鬼分为两类,一类是上了年岁的老猫,被人残忍杀害后怨念深重,有可能化为猫鬼对害它的人进行报复。 第二类是被人畜养,养到一定年龄后杀了,施咒、放置在陶罐里,制作成猫鬼。后者更为凶猛。 通常畜养猫鬼的人,要么是一心想要得到力量,获取他的所求;要么就是极为仇恨某个人,想要置他于死地,才会选择剑走偏锋。 因为使用这种妖术,一旦被抓,无论古今都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穆宸不明白的是,据他所知畜养猫鬼这种巫术虽然毒辣,却不是什么高深、不容易对付的巫术,为什么阿焱和氐梓寻的表情这么凝重。 阿焱说:“猫鬼和它的施术者是不难对付,难的是不好找。一是这种巫术任何人只要知道方法,即便不是巫族人的都可以使用,施咒者本人身上也不会有‘浊气’附着,很难追踪; 二是因为猫鬼没有进入到被害人体内之前,看不出任何迹象,只有当它进入人体内开始蚕食人的内脏时才会逐渐有‘浊气’产生,到那时被下咒的人基本已无药可救。 更麻烦的是,刚开始,猫鬼只是寄生在制造它的畜养人身上,听宿主的命令行事,但猫鬼贪婪成性,食人内脏会很快上瘾。 它会越吃越多,跟宿主渐渐融为一体。那时的猫鬼就变得很难对付了,善于魅惑人心。 所以,每当有猫鬼出现,基本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看来必须要尽快找到猫鬼! 穆宸问:“刚开始的时候,猫鬼是不会毫无目的去害人的,对吗?” 阿焱答道:“是的,一般来说,畜养猫鬼的人总是有他的目的,但到后期就说不准了。 好在目前为止我们这里还没发现有类似的案件,你朋友很可能是第一起。从他身上应该还能找到些线索。” “施咒者必须要在被下咒的人身边,才能对他施咒吗?” “问题就是根本不需要,他只要知道他想下咒的那个人的生辰八字,然后再拿到他的毛发、指甲之类的东西就可以了。” 穆宸的眸光中闪烁着清冷的亮光:“那明天就从秦亮身边的情况查起吧,我们分头行动,我约一下我那几个同学,或许也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穆宸就在群里发了消息,约大家晚上在“深蓝咖啡”碰头。 王一哲私信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觉得当面跟大家说比较好,同时也刚好借这个机会一起悼念一下秦亮。 晚上他故意约了王一哲和他一起到店里,两人说好等所有人到齐了再说出这个噩耗。 这次苏寒也在,刘忻和徐林枫进来的时候她顾自己低头做咖啡,他们没反应,她就也假装没看见。 即使想穆宸、王一哲还有陈芳凝那样主动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冷冰冰的答一句“嗯”。 大家都入了座,刘忻见就差秦亮还没到,便问大家:“你们也没联系上秦亮呀?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王一哲低头不语,穆宸用沉痛的口吻对大家说道:“昨天我们送秦亮回家,他在路上突然吐血,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在场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穆宸和王一哲的表情,很快让大家确定了这并不是一个玩笑。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刘忻用双手掩住了面孔。 陈芳凝张着的嘴巴一直没有合拢:“这是……酒精中毒?” 穆宸:“不是,医生说死因有蹊跷,报了警,后来警察都来了。” 徐林枫倒吸一口气说:“开玩笑……难道是中毒?可吃的东西大家不都一样吗?那我们需不需要也去医院做个检查?” 穆宸说:“那倒不用,如果有这个风险,昨晚医院肯定通知我们做了。” 刘忻的脸色不大好看:“这种事情,干嘛要把大家叫出来说?” 穆宸答道:“我觉得这个事情挺严重的,怕v信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而且警察肯定会来找我们谈的,不如我们自己先把事情捋捋清楚,看是不是能有利于警察办案。” 徐林枫皱眉说:“你不会是怀疑我们吧?” 王一哲急着帮穆宸辩解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这个意思!” 刘忻没好气的说:“没这么意思……难不成是找我们串供吗?” 王一哲加大音量说:“刘忻,大家都是老同学,你怎么这么说话呐!” 陈芳凝大喊一声:“好啦!这个时候有什么好吵的?这不莫名其妙吗?” 所有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她继续说:“秦亮是在同学会上出的意外,大家也都想把事情弄清楚吧?当时现场的状况那么乱,说实话我根本记不起什么了。大家聚在一起回忆回忆,的确也不是什么坏事。” 大家沉默了少许时间,徐林枫率先说道:“我吃饭的时候没跟他坐同一张桌子,没看见什么。不过ktv那会儿,我正好坐在他边上,刘忻在另一边。我记得喝到后来酒杯全都乱了,下毒下在酒里应该不可能吧?那出事的肯定就不止他一个了。” 穆宸知道问题不出在这些地方,他更想知道的是同学里有没有谁跟秦亮之间存在过节,但这个问题不方便一开始就抛出来,要等合适的时机。 刘忻翻了个白眼:“吃饭的时候也一样,我跟陈芳凝一人坐在他一边,除了去你们那桌敬酒以外,基本没离开过酒桌,更没有三个人都不在的时候,虽说不是绝对不可能,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怕也不容易吧? 这得要多恨他,才能去冒这个险呐?” 穆宸见机忙问:“秦亮在同学里不是人缘挺好的吗?难不成有谁会跟他有过节?” 王一哲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那也不好说,他是海王谁不知道,毕业这么多年了,私底下跟谁有过点什么过节,我们也不会知道呀。” 穆宸听他的话里莫名带着股酸味,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正好瞧见他的目光与刘忻的对上,两人快速的移开目光,场面有一丝丝尴尬。 穆宸微微皱起眉头,直觉他们之间应该是出了些状况。这么多人当中,他最不想看到跟案件扯上关系的,就是王一哲。 第81章 他们都有危险 徐林枫撇了撇嘴:“那倒是,杀人动机不就是情杀、仇杀、钱权利益这几样嘛。要真是同学中的一个干的,为利益总不大可能吧,动机也只能是前两种。” 陈芳凝:“就我知道,高中那会儿喜欢他的女生还真不少。在我们班里除了穆宸,就数他排第二了。” 穆宸:“是吗?都有谁呀?” 王一哲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 穆宸尴尬的笑了笑。确实这种场面还是需要有阿焱在的,他做起来又尬又不自然,自己都感觉人设快崩了。 陈芳凝边想边说:“来的那些人里面就有,吴晶晶、李敏儿……” 她凑近桌子,朝吧台的方向努了努嘴,“还有……里面那位。” 王一哲瞪大了眼睛:“苏寒?” 刘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成柯南了?小时候暗恋他,隔了这么多年突然趁同学会把他给杀了?这怎么编得比电影还离谱呀?” 王一哲冷笑着说:“那说不定是后来才好上的呢?” 穆宸看到刘忻愠怒的翻了个白眼,都没拿正眼瞧王一哲。 陈芳凝也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你们两这是……吵架啦?” “没有。”两人一齐答道,可任谁都能看出来满满的不和谐。 刘忻不耐烦的说:“我觉得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 她话没说完就喊了一声“哎呀”。苏寒端着托盘站在她身后,几个纸杯掉到地上。 刚才刘忻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苏寒正端着水杯过来,胳膊肘一撞,泼了自己一身水。 她一边拿纸巾擦,一边有点懊恼的说:“怎么回事呀……” 漓沫听到动静连忙拿了一叠纸过来,她递给苏寒几张,一起帮忙擦拭。 “不好意思,我让苏寒端几杯柠檬水过来,没想到全倒你身上了。” 陈芳凝解围道:“没事没事,不就是几杯水吗,谢谢你啊,老板娘。” 刘忻恹恹的说了句:“算了。” 陈芳凝又对着苏寒说:“苏寒,正有事情要跟你说呢,看你一直在忙。昨天同学会之后,秦亮在回家的路上去世了。” 苏寒没显露出有多惊讶,只是淡淡的问:“怎么会?” 漓沫倒是看起来挺吃惊:“秦亮去世了?我是在奇怪,他今天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呢……” 刘忻把纸巾往桌上一丢:“我先走了,到时候如果要参加葬礼什么的再通知我吧。” 说完就拎起包走出了店门。 穆宸对漓沫、苏寒说:“不好意思。” 苏寒没什么反应,顾自己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纸杯。漓沫笑盈盈的说:“没关系,是我们不好意思,把她的衣服都弄湿了。” 剩下的人觉得气氛尴尬,随便聊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王一哲开车顺道送穆宸回家,开在路上穆宸突然问:“你不是一直挺让着刘忻的吗?为什么今天老是怼她?” 王一哲眉宇间立刻显露出苦闷的情绪:“别提了。” 原本穆宸是一定不会去八卦这类事情的,但这次他总觉得王一哲的“小情绪”和秦亮有点关系。 正犹豫不知该怎么问,没想道王一哲自己忍不住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王一哲愤懑的说:“我不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就是心里觉得憋屈!这么多年我怎么对她的,她心里总该有个数的吧? 平时对我有事钟无艳也就算了,她外面交了什么男朋友反正我也看不见! 可那天我们喝完咖啡去吃饭,吃完饭去唱k,唱完k她竟然跟秦亮走了。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大家都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他们去干嘛了吗?” 王一哲气鼓鼓的一通牢骚。 之前他不说,穆宸也猜到了七八分,可现在对着他这一顿输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好了。 最后只说出一句:“那就放下呗,这次也算是撞了南墙了,没理由再不回头。” 虽说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对王一哲却是受用的,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不断的提醒他“回头是岸”!他自己也知道,是该死心了。 回到家穆宸打算早早的上床睡觉,已经两天一夜没有沾床,早已经困得不行。 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收到了漓沫发来的信息。 “秦亮前天晚上还来过我们店里,看上去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去世的?是遇到意外了吗?” 穆宸想起秦亮在网约车上讲过的话,说他前一晚和漓沫在一起。那时候以为他是醉话,后来知道他被下了猫鬼咒后,又以为他是疯话。 古籍中记载,人得了猫鬼病后的典型症状就是,身体和心脏会像针刺般疼痛,还会出现幻听、幻视,最后内脏被吞噬,吐血而亡。 可是现在漓沫来打听秦亮的消息,又主动提起他前一晚到过店里,穆宸禁不住暗想,难道说那一晚他们真的在一起? 他回复道:“不是意外,回家路上突然就吐了很多血,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前天晚上你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漓沫:“……嗯,我觉得他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穆宸:“什么意思?” 漓沫:“可能是直觉吧。他晚上跟两三个朋友过来喝咖啡,后来他朋友先走了,他又一个人坐了好久,直到我们打烊后才离开的。 我当时提醒他了,让他早点回家。” 穆宸:“你们一起走的?” 漓沫:“没有啊。他说送我回家,不过我家很近,习惯一个人逛回去了,就没让他送。” 隔了一会儿漓沫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其它几个朋友恐怕也会有危险,尤其是那个先离开的女孩。” 穆宸警觉起来:“这也是直觉吗?” 漓沫答道:“算是吧。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 漓沫:“晚安!” 跟漓沫结束对话后穆宸立刻给刘忻发去一条消息:“你怎么样?” 刘忻很快就回复道:“什么怎么样?” 穆宸稍稍放心了些,这才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点奇怪,于是解释道:“哦,就是看你今天走的时候有点情绪,问一下。” 刘忻回复了几个表情包。 穆宸躺在床上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只希望不要被漓沫言中,再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然而第二天回到局里,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刘忻死了,同样死于猫鬼咒。 第82章 一粒珍珠 阿焱知道穆宸心情沉重,但此刻再多的劝解都不如尽快解决猫鬼,阻止死亡蔓延来得有用。 “我昨天走访了秦亮的家人、同事,得到的信息是他其它方面没什么问题,人缘也不错,就是比较‘海王’。 之前还罗列了几个可能对他‘仇恨值’比较高的人选,不过因为昨晚刘忻也死了,好像就没什么嫌疑了。”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说:“看来问题应该真的出在你同学当中。” 穆宸沉闷的说道:“昨天没问到太多消息,有点价值的,也都跟感情方面有关。 一是那天来参加同学会的大概有三个女生曾经对他有好感;二是他最近一直在追‘深蓝咖啡‘的女老板;三是他跟刘忻前几天可能在一起过;还有就是……王一哲一直很喜欢刘忻。” “看不出你这么八卦……”阿焱笑嘻嘻的说。 但他看穆宸一脸沉重,就不再逗他了,皱起眉头问:“你觉得王一哲会不会……” “不会。”穆宸斩钉截铁的说,“以我对他的了解,绝对不会。不过,你可以查,我不想影响你的判断。” 阿焱摸了摸鼻梁:“那什么咖啡的女老板,应该嫌疑不大吧?她又不是你们同学,而且也是秦亮在追她。” 穆宸沉吟着说:“我们两次聚会都是在‘深蓝咖啡’,所以她跟刘忻也算认识吧。而且……她有点奇怪。” 阿焱问:“怎么说?” “她昨天晚上给我发消息,跟我说其它同学也会有危险,尤其是刘忻。还说同学会的前一天秦亮去过她店里,她提醒过他要小心。 除此之外,秦亮死前,在车上的时候把王一哲当成了那个女老板,跟他说……他不会忘记他们两个前一天晚上在一起的事情,想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我起先以为他是受了猫鬼咒的影响胡说八道,可现在看来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阿焱想了想说:“行,我马上去让罗允查一下她的背景。厉害啊,一个晚上拿到的情报比我一整天的都多。” 穆宸苦涩的笑了笑。 阿焱把“深蓝咖啡”的名字提供给罗允,问穆宸:“老板叫什么?” 穆宸说:“只知道叫漓沫,不知道姓什么。” 十几分钟后罗允给他们回了电话。他说:“很奇怪,完全查不到她的信息。那家店注册的老板叫孙桂芬,一个六十五岁的阿姨,没有合伙人。具体情况你们自己去问她。” 阿焱拨通孙桂芬的电话,假装税收部门向她询问咖啡店的经营情况。 她告诉阿焱,她只是个挂名老板,每个月可以拿两千块钱。至于真正的老板叫什么,她只知道好像叫姓氐。 阿焱又让罗允去查有没有氐漓沫这个人,结果系统内外皆查无此人。 阿焱来了兴致,摸了摸鼻梁说:“看来我得去会会她。” 下午时分,阿焱独自到了咖啡店。 漓沫正在为一位顾客点单,笑容明媚,像是阳光洒落在海面般的闪耀。 阿焱一时看得出了神。 当她把目光移到阿焱身上的时候,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丝惊讶。 转瞬她就微笑着向他招呼道:“你好,欢迎光临,请问喝点什么?” 阿焱亮出警察的身份:“是漓沫吗?能不能和你聊两句?” 漓沫对苏雪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走出吧台,跟阿焱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请问有什么事吗?” 阿焱开门见山的说:“想问你几个关于秦凯的问题,据了解他最近经常会来你们店里。” “是的,快一个月了吧,经常过来坐坐,有时候带朋友,有时候一个人。” 阿焱问:“他有在追你吗?” 漓沫坦然答道:“有,不过我已经拒绝他了。” “拒绝他以后他仍然经常过来?” 漓沫淡淡的笑了笑:“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弄得很尴尬。他开始约我出去,我没有答应,后来他有过一些暗示,我也给过他反应了。 他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从那以后,平时也就是过来喝喝咖啡,聊几句天,所以没什么不愉快的。” 阿焱又问:“他出事前的几天有来过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来过,他们同学会的前一天晚上。”漓沫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异常。” 阿焱微微皱起眉头,这似乎和她跟穆宸说得不一样。 “他有几个同学是不是也来过两次?有一个叫刘忻的你有印象吗?” 漓沫思索着摇了摇头。 阿焱提醒道:“一个女孩,打扮得挺洋气的那种。” “哦……我知道了,昨天他们过来,苏寒还不小心把柠檬水洒在了她身上。” 阿焱一本正经的说:“她昨天晚上也死了。” 说完就认真观察漓沫的反应。 漓沫的眉宇间闪过一缕淡淡的忧郁,但并没有显露出惊讶。 “我能问一下他们的死因吗?” 阿焱问:“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漓沫淡淡的说:“觉得不太正常。” 阿焱故意大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你他们死于猫鬼病,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哈哈……哈……” 他尴尬的笑声逐渐冷了下来,本以为漓沫的反应,要么是惊讶,要么是跟着他一起笑,万一是个心态差一点的凶手,可能会暴露出一点慌张。 然而她的反应却是哀伤!没错,如果他没读错表情的话,那真的是一种很深的哀伤,有一种沉入深海的无力感。 她默默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珍珠放在桌上,说:这个你可能用得上。” 这颗珍珠圆润饱满,细腻光滑,银白底色中微微透出淡雅的粉色光泽。再不懂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是一颗上品。 第83章 鲛珠 阿焱瞠目结舌的看着珍珠问:“这……这几个意思呀?贿赂我?” 漓沫笑着摇摇头,目光沉静:“你只管拿去,给会用的人就是了。” 阿焱盯着她看了许久,正要开口说话,苏寒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摆到他们面前:“慢用。” 阿焱想起穆宸说过他们有个同学在店里打工。“谢谢。你是,苏寒?” “是。” “一会儿能跟你聊两句吗?” “可以。”苏寒淡淡的答了一句,转身回了吧台。 阿焱清了清嗓,继续他跟漓沫的谈话。 他问:“你是巫族的?” 漓沫淡然答道:“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也是?” 漓沫微微一笑:“一个警察,如果不是巫族的,怎么会跟我提猫鬼?” 阿焱觉得这话听上去没毛病。本想借机试探一下漓沫的反应,没想到反而这么快露了底。 既然事情都摊开说了,似乎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于是问:“你对猫鬼这东西了解多少?” 漓沫答道:“不好对付,虽然灵力一般,但是极善于隐藏和蛊惑。在一天中的任何时候被下咒,都会从子时开始发作,子时结束时死亡。所以施咒人是谁根本无从查起。” 阿焱说:“不瞒你说我查过这家店,注册的店主不是你,也查不到任何关于你的信息。漓沫不是你的真名吧?你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呢?” 漓沫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看着阿焱的眼睛说:“漓沫是我的真名,只不过我不算是你们国家的人,所以你肯定是查不到了。” 穆宸瞪大了眼睛:“外国人也不会在网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呀……你总不会是偷渡的吧?” 漓沫弯起眼睛笑着说:“也算是吧。” 阿焱觉得问了这么多,算是把自己给问晕了,需要好好的捋一捋,要不然太过被动,只能草草的结束这次问话。 走之前他把苏寒叫到了一旁:“你和秦凯、刘忻的关系怎么样?” 苏寒冷冷的答道:“只是很普通的高中同学而已。” “昨天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刘忻身上,能具体跟我讲讲吗?” 苏寒面无表情:“我不是故意的,漓沫让我端柠檬水过去,我走到刘忻身后时,她突然很激动的往后甩了下胳膊,正好撞到了我的托盘。” “我明白,我明白,然后呢?” “然后她就有点不高兴了。漓沫看到后,就拿纸巾过来,和我一起帮她擦。” “漓沫也擦了?” 苏寒皱起眉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随便问问,毕竟也算跟死者有过接触嘛。”阿焱笑眯眯的说,还有个问题,前天晚上秦凯一直在你们店里坐到打烊?” “对。” “后来你们怎么走的?” “各自回家,不过我走的时候秦凯还在说要送漓沫回家什么的。” “送了吗?” 苏寒想也不想的说:“应该没有吧,漓沫拒绝他很多次了。” 回到局里,阿焱贼笑着问穆宸:“你怎么没告诉我老板娘这么漂亮?” 穆宸淡淡的说:“这很重要吗?” “那当然啦,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还好我定力够足,要不然可是会影响判断的!” 接着他把跟漓沫和苏寒的谈话内容都告诉了穆宸。 “我觉得这个漓沫确实是有点可疑。你想,猫鬼咒发的当天她都可能跟被害人有过接触,有机会拿到他们的头发,对他们下咒。但是……” 穆宸问:“但是什么?” 阿焱燥乱的挠着头发说:“但是我又觉得她不是那个下咒的人……你说我这……不会是被她蛊惑了吧?毕竟长得那么漂亮……” 穆宸浅笑着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也不觉得她像。你不是说她给了你一颗珍珠吗?拿出来看看。” 阿焱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穆宸。 穆宸用手指轻轻把它拿起来,在灯光下照了照,盈盈的乳白底色里透出七彩的光斑,真正是璀璨夺目。 穆宸也十分惊讶:“这不像是假的呀……应该非常贵重吧?” 两人把珍珠交给氐梓寻,氐梓寻看得两眼放光:“这品质得是南珠里顶级的‘白龙珠’啊,绝对是价值连城!” 穆宸和阿焱两人对视了一眼。 阿焱说:“漓沫给我的时候跟我说,让我拿给会用的人。” 氐梓寻恍然大悟的说:“我明白了!这是治猫鬼症的药啊!” 穆宸吃惊的问:“猫鬼症可以治?” 氐梓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手里的珍珠:“猫鬼症最大的问题是,被下咒的人子时,也就是23点以前毫无症状,23点开始发作,到了凌晨一点必死,但并不是无药可救。 如果不是人为的,只是老猫的怨灵,那就有好多方法可以解的,但如果是人为畜养的,那就最好先用上好的珍珠磨成粉来解毒,再用极阳的火系巫术来解咒。 但所有的方法中,最最有效的就是鲛珠! 鲛珠可是这世上的神物啊,把它磨成粉后,只需一小指甲盖的剂量,就能把人体内的猫鬼咒清除得干干净净,连巫法的辅助都不需要。” 阿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这颗是鲛珠?” “很有可能。” 穆宸一脸疑问的说:“鲛珠?是指鲛人的眼泪吗?真的有这种东西?” 氐梓寻说道:“史料记录中是有的,实际上我们后巫时代就再没人见过鲛人。 但‘鲛珠’确实出现过,有几颗是一些巫族世家代代相传下来的,据说近几百年里也曾有合浦珠民打捞上来过几颗。 我想在我们国内总共不会超过十颗,每一颗无论从稀有程度还是药用价值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至于鲛珠是不是真的是鲛人的眼泪嘛……那就见仁见智了。” 阿焱双眼巴巴的盯着鲛珠呢喃道:“我去……这么珍贵的东西,说拿就拿出来了,这个漓沫一定不简单呐……” 第84章 辟邪的纸包 穆宸沉吟道:“嗯,这也说明她应该不是施咒者,要不然给我们这个东西干嘛。” 阿焱笑吟吟的说:“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怎么可能是施猫鬼咒的人!果然是人美心善,这么贵重的东西捐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想了想,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她毕竟属于非法移民,身上还有不少疑点,你们觉得猫鬼案结束以后,我是不是有必要去对她进行一些跟踪调查?” 穆宸淡淡的说:“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去。” 阿焱两眼放光:“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凶手还没找到,也有可能是嫉妒秦凯追漓沫的人干的。你去了可以试试能不能引蛇出洞。” 氐梓寻哈哈大笑着说:“这个办法好,等你中了咒刚好能帮我试药。” 阿焱:“……你们两个有必要这么恶毒吗?” …… 穆宸怕猫鬼继续作祟,再三跟王一哲、徐林枫还有陈芳凝交代,一旦身体出现针扎一样的疼痛感,或是看见、听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一定要马上联系他。 他一直等到一点,联系过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后,才敢入睡。 然而并不是一夜好梦…… 他看到一只黑猫在一个大雾迷离的黑夜里行走。 黑猫又瘦又干瘪,浑身毛发僵硬的粘在一起,像是沾满了干涸的血液。 它死死的盯着穆宸,两只眼睛几乎都被黑色的瞳孔填满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炸了毛的影子。 突然它快步往前走去,边走边发出尖利的叫声,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穆宸拼命在浓雾里寻找……走着走着,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急匆匆的奔过去,看清地上的是一个女人,她的肚子被刨开了,那只黑猫正趴在上面大快朵颐! 那个人是他的同学,吴敏儿! 她圆瞪着双眼,痛苦的看着他。 他朝黑猫大喝一声,冲到吴敏儿身边。 黑猫吓得跳开几步,蹲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 墓辰蹲下来,他很想帮吴敏儿,可是她的身体里已经像那天的秦亮一样血肉模糊,只是多了些肠子流在外面。 穆宸颤抖着用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回她的身体里,朝四周大声呼救。 但他发不出声音……吴敏儿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失去光泽。 而那只黑猫却在一旁怡然自得的舔舐着它的爪子。 穆宸愤怒的望着它,忽然发现,在它的身后,那片浓雾里有一个人影,也在默默得看着自己。 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张脸……那张脸却蓦然隐没在黑暗里。 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低头看着渐渐苍白的吴敏儿……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 他醒过来,心里隐隐作痛,头脑却异常的冷静。 回到局里,公安部门就又把另一起案件转到了他们这里。死者又是一位参加同学会的成员,吴敏儿。 第三起了,穆宸记得阿焱说过,猫鬼在食人内脏的过程中会上瘾,开始还有一定的目标,到后来随着被害人数的增加,慢慢会变成完全无差别的杀戮。 所以情况显然是越来越严峻了。 他想不明白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如果说秦亮、刘忻两个人在一起过,那么吴敏儿呢? 穆宸记得徐芳凝说过吴敏儿高中时期曾经暗恋过秦亮。 难道就因为这个?但这样的动机也未免太扭曲了,穆宸觉得其中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心中燃起一团怒火,不管那个黑暗里的人是谁,都不值得原谅! 穆宸请罗允帮他调取他们第一次聚会,秦亮他们ktv结束后的监控录像,然后又让阿焱去调查高中毕业后秦凯和吴敏儿之间是否曾有过联系。 调查结果是ktv结束后,秦亮和刘忻的确去开了房;但是秦亮和吴敏儿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结果让穆宸更加感到困惑,他完全想不到这三个人的共通点在哪里。 然而,同学相继离世的消息已经在班级群里不胫而走,群里炸开了锅,甚至有好几个来参加过聚会的同学恐慌到退了群。 他们小群里的气氛就显得更加诡异了,六个人的群,现在有两个头像永远不会再亮起。 但是既不能把他们从群里请出去,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自如的在群里说话,连重新拉一个群都显得不是那么的合适。 徐芳凝约大家7点左右在‘深蓝咖啡‘集合。 这次穆宸到的比较早,漓沫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为他推荐了一款当日的特色咖啡。 咖啡上有一层淡蓝色的泡沫,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海盐味。 倒是苏寒跟以往有些不大一样,她主动过来在穆宸对面坐下,问:“我在群里看到又有人去世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穆宸说:“不清楚,我跟吴敏儿不熟。你知道她在我们班里以前跟谁有过过节吗?” 苏寒想也不想,非常肯定的答道“没有,最多就是一些女生之间的是是非非。” 她站起来要走,停了停又回转身交给穆宸一个小纸包,说:“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可以辟邪。” 等她走了,穆宸拆开一看,里面是些灰色的粉末。 不多一会儿,其它几个也都到了。 三个人的情绪都不大好,尤其是王一哲,毕竟喜欢了刘忻这么多年,刚决定彻底放下,没想到人就没了。 陈芳凝穿了套淡色系的休闲装,脸色有点苍白,但这副柔弱的样子倒比平时多了几分女人味。 徐林枫看上去很焦虑,店里不能抽烟,他手上一直拿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在来回摆弄。 “这么久了,警察那边也没给出个说法,都不知道好好的人怎么连着说没就没了,万一是传染病呢?难道不用控制的吗?” 王一哲不屑的说:“你别瞎想了,如果是传染病我们早就被隔离了。” “那你说是什么?谋杀?” “我怎么知道,不过……”王一哲欲言又止,“哎,这世界上确实是有很多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的。” 徐林枫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撞邪?” 陈芳凝露出恐惧的神色,声音都在发抖:“你是说有鬼吗?你们可别吓我!” 冷不丁的,苏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吓得陈芳凝大叫一声。 苏寒微微皱着眉头,冷冰冰的说:“我这儿有一些辟邪的东西,你们想要就拿去用吧。” 说完又在桌上放下三个小纸包,然后就掉头走了。 徐林枫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穆宸说:“不清楚,她刚才也给过我一包,里面是灰色的粉末、我猜可能是香灰吧。” 陈芳凝伸手去拿纸袋,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的眉宇间显露出一层不安,靠近桌子中间小声说:“我不想拿她的东西……我觉得她怪怪的。” 第85章 她很可疑 徐林枫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一哲不屑的说:“你们别理她,她现在已经是草木皆兵了。” 陈芳凝愠怒的说道:“我哪里草木皆兵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从昨天就在想了,她以前总是独来独往的,连班级群都不肯进,怎么这次突然愿意来参加同学会了? 她以前暗恋过秦亮,同学会后第一个出事的就是秦亮;昨天刘忻撞翻了她的水杯,对她态度那么差,昨晚上也出事了;还有,你们知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是谁爆料爆出来她喜欢秦亮的……就是吴敏儿! 所以她给的这个东西你们要你们拿,我是不要!” 王一哲撸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是不是真的啊……” 陈芳凝瘪着嘴:“不过我可没说一定和她有关系,只是我自己不想拿而已,你们可别说我散播谣言呐。” 王一哲和徐林枫犹豫着把小纸袋放回了原处。 穆宸说道:“你们都别瞎猜了,反正这段时间我们尽量少出门,一旦发生什么情况马上和大家联系就是了。 尤其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他们几个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出的事,大家千万别大意了。 其实我和王一哲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法师,我已经跟他讲过我们的情况了。 他说如果我们出现身体刺痛、幻听、幻视这一类的状况,只要立刻告诉他,他是可以帮我们解决的。” 阿焱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穆宸,穆宸暗中示意他不要问,不要声张。 徐林枫怀疑的问:“找法师确定管用吗?你也相信是鬼怪造成的?” 穆宸笑容尴尬的说:“宁可信其有嘛……总之这位法师确实挺厉害的,我们就当多买一份保险吧。” 陈芳凝哭起来:“都是我不好,没事开什么同学会呀……现在害得大家这样,如果再出点什么状况,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家了。” 王一哲大咧咧的说:“你就别添乱了,这责任有什么好揽的。” 陈芳凝趴在桌子上,更加肆意的哭起来,穆宸坐得离她最近,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组织同学会能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陈芳凝泪眼婆娑的抬眼望着穆宸:“真的,你们真的都不怨我?” 穆宸微笑着说:“怎么会。” 临别前,穆宸再次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11点到凌晨1点这段时间。 出了店门,王一哲说送他回家,可他借口说还约了个朋友,让王一哲只需要负责把陈芳凝送回去。 他没有离开,而是拐进一个角落里等着。 刚才陈芳凝说的那些话,似乎听起来有些道理,不管是真是假,他打算先观察一下苏寒,看她晚上有没有可疑的动作。 咖啡店十点打烊,他看到漓沫和苏寒从店里出来,拉上闸门,然后分道扬镳,他就悄悄跟在了苏寒后面。 苏寒家住得不远,跟了几个路口,她就进了一栋老旧的公寓楼。 穆宸等在在楼下,正纠结要不要十一点过后再离开,就看到苏沫又从楼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了个鞋盒,拐进公寓楼后面的小巷里。 穆宸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苏寒到了小巷里一块比较空旷的地方,把纸盒放在地上,往那上面洒上一小瓶白酒。 刚想要点火,穆宸上前正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寒转过头,皱着眉头冷声说:“难怪一直听到有脚步声,原来是你啊。” 穆宸打开手机手电,照向地上的东西,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鞋盒里是一只纯黑的死猫头。 穆宸暗暗拨出阿焱的号码,一边沉声问:“是你做的?” 苏寒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指什么?” 穆宸:“猫鬼咒。” 苏寒看了眼地上的死猫头,冷冷的说:“这是解咒用的。” 穆宸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苏寒淡淡的说:“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上面有记载,死猫头烧成灰,用水服用,可医猫鬼病。” 穆宸沉吟半晌后问:“你给我的就是这个?” 苏寒说:“那是赤蛇灰。” 穆宸拿起手机放到耳边,问:“你听到了?” 阿焱在电话那头答道:“听到了……她说得倒是真的。你在哪儿?” 穆宸说出位置后依然让电话保持着接通状态。 他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猫鬼咒的事的?” 苏寒圈起手臂:“听到的。那天你电话里那位朋友,告诉漓沫的时候听到的。我的听觉特别好。” 穆宸暗暗吃惊,她竟然能听见阿焱在手机里的声音? “你听到他刚刚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他说,听到了,我说的是真的,问你在哪儿。” 穆宸想了想,挂断电话。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听力这么惊人,那岂不是刚才他们说的话她也都能听见了? 苏寒问他:“这么说你也是巫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不是,我那个朋友是。”穆宸顿了顿,“这药……是帮我们配的?” “是啊,你们一个个乌云盖顶的,鬼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我们下午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苏寒不屑的说:“我可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讲话的。” 穆宸露出尴尬的表情:“对不起……” 苏寒冷冷的笑了笑:“无所谓,早就习惯了。其实陈芳凝也没说我什么坏话,都是事实,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嫌疑挺大的。只不过,其它和秦凯有关系的女同学她全都盘清楚了,唯独算漏了她自己。” 穆宸一怔:“什么?” 苏寒耸耸肩:“可别说我听墙角,同学会前一天的晚上,陈芳凝给秦亮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自己说出来的。” 穆宸追问道:“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苏寒想了想:“大概是秦亮睡了刘忻,刘忻跑去跟陈芳凝炫耀说秦亮怎么怎么追她。陈芳凝就怒了,打电话过来怪他吃窝边草。秦亮还哄她说不过是玩玩而已之类的。” 穆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86章 最后一位嫌疑人 穆宸紧张的问:“那晚秦亮告诉陈芳凝他在你们店里了吗?” “说了啊。” 穆宸急匆匆拨通罗允的电话:“罗允,麻烦帮我查一下,大前天晚上10点,深蓝咖啡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帮我看看秦亮去了哪里,有没有跟谁在一起。” 他挂下电话后对苏寒说:“我得先走了。不好意思,刚才怀疑你还跟踪你。” 苏寒撇了撇嘴:“没什么。” 穆宸撒腿就往大街上跑,苏寒在他身后喊道:“喂,这解药你还要不要?” “谢谢,不用了,我们已经有了。” 他一边跑一边给王一哲打电话,可一直都是忙音。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通知阿焱赶快取了珍珠粉赶去王一哲家里碰头。 越急,时间就走得越快,已经超过了十一点,他还没来得及赶到王一哲家里。 穆宸心急如焚,满心懊悔不该让王一哲送陈芳凝回家。如果苏寒说的都是真的,那陈芳凝就很有可疑了。 电话铃声响起,罗允的回复证实了穆宸的猜测。 “喂,我查到了,出咖啡店不久,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秦凯就遇到了陈芳凝,然后他们就一起开车去了酒店。” 穆宸猛敲王一哲家的门。门终于开了,王一哲穿着睡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满脸的惊讶。 穆宸劈头盖脸的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王一哲:“你打我电话啦?正洗澡呢。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还气喘吁吁。” 王一哲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往屋里走。 穆宸跟进屋,焦急的问:“你怎么样?有没有浑身刺痛的感觉?” 王一哲停下擦头的动作,疑惑的看着穆宸:“你今天说了好几遍什么刺不刺痛的问题了,是知道秦凯他们的死因了吗?” 穆宸:“你快回答我,身体、心脏有没有刺痛的感觉。” 王一哲在自己身上上下摸了摸说:“没有啊……都挺好的。” 穆宸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一点十五分,如果中招,不可能还没有反应。 他长出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整个人松了下来。 王一哲没中招,徐林枫应该也不会有事,今天他坐得离陈芳凝最远,如果凶手真是陈芳凝,她应该没机会拿到他的头发。 “你直接把陈芳凝送到家里了?” “不是,当时陈芳凝说她跟徐林枫比较顺路,一起打辆车就行了,不用我特地送一趟。” “你说什么?穆宸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是徐林枫送的。” 王一哲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弄懵了:“是啊……这不一样吗?” 穆宸二话不说,起身就冲出了王一哲家,开始狂打徐林枫的电话,他倒是很快就接了。 穆宸:“你回家了吗?身上有没有针刺的感觉? 徐林枫稍顿了会儿,压低声音说:“到好像是有那么点儿,觉得刺挠的很。这是怎么回事?” 穆宸心一沉:“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电话里徐林枫欲言又止,刚想说什么,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穆宸觉得身体一阵冰凉。 再打过去就是无人接听了。 穆宸又打电话给罗允让他查徐林枫所在的位置。 几分钟后罗允发来了定位,从距离上看,车程大约需要40分钟。 阿焱的车到了,而现在已经过了11:40,时间非常紧迫。 阿焱一路狂奔,他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徐林枫一个人在对着空气,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阿焱控制住他,给他服下珍珠粉,然后立刻安排把他送往有巫族医师入驻的一一七医院。 经过诊断,内脏器官已经有了一些损伤,人还在昏迷中,好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问题是,似乎没有办法可以证明是陈芳凝做的。 第二天穆宸约陈芳凝见面,陈芳凝说她不想出门,让他晚上直接去她家里找她,穆宸没有拒绝。 陈芳凝出来开门,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衫和齐臀短裤,看上去病怏怏,很娇弱的样子。 她在沙发上,双手搂着膝盖,下巴埋在膝盖中间的缝隙里,神情哀伤。 她算不上美女,从小就长得略显粗犷,黑皮肤、浓眉毛。 但今天这样穿着,好像身材还不错,也多了种说不出的韵味。 “穆宸,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都会出事啊?”陈芳凝边说边缓缓抬起眼睛看他。 她是那种天生毛发浓密型的女生,又长又密的睫毛是她身上最大的优点。 此时就像缓缓打开的羽扇,露出神秘幽怨的眼眸,有种撩人的风情。 穆宸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中,以前的陈芳凝性子爽快,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从来不是这种柔弱的小女生模样。 “昨天晚上你和徐林枫一起回家,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吗?” 陈芳凝摇着头,紧紧抱住膝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一定是苏寒干的,不会错!昨天我们除了她,没见过任何人。” 穆宸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是那种老房子的格局,客厅不大,走廊的位置有三扇关着的门。 “你跟你爸妈一起住吗?”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住。”陈芳凝说话的声音比平时都要轻柔,“这是我外公外婆的老房子,因为离公司比较近,我就搬过来住了。” “能借用一下厕所吗?” “可以,左边第一间。” 穆宸进厕所查看了一下,没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出来后大声说:“我外婆家以前也是这种格局,挺怀念的,能参观一下吗?” 陈芳凝小跑着过来,打开其中一间,娇羞的说:“这是我的房间。” 穆宸探身张望了一下,很普通的一间房间,似乎藏不了多少东西。 阿焱说过施猫鬼咒需要长期设一个祭台,供奉一个装着猫鬼肉身的坛子。 他指着另一间问:“这里……” “哦,这个房间锁着,里面堆得都是我外公外婆以前的杂物。” 穆宸猜要真是她干的,东西应该就摆在这个房间里了。 但他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笑着点点头,回到了客厅里坐下。 陈芳凝拿出一瓶红酒,在两个高脚杯里倒了浅浅的两杯。 她拿起一杯递给穆宸:“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到现在只剩下了我们几个。来,这点酒,就当是悼念他们的亡魂吧。” 穆宸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陈芳凝却端起来一饮而尽。 她并不催促穆宸喝酒,只是又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 她端起酒杯在穆宸的杯子上碰了碰:“来!敬我们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代!” 穆宸拉住她的手腕:“别喝多了。” 陈芳凝展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很快的把杯子换到另一只手上,一口气喝下。 她的脸颊上很快泛起一层红晕,穆宸看着,竟莫名觉得眼前有些迷离了…… 第87章 中咒 陈芳凝那张微醺的脸半仰着,含情脉脉的看着穆宸。 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眼里,竟然变成了孟潇潇的脸! 细长如黛的眉毛,柳叶般微微上扬眼睛,秋水般清澈动人的双眸…… 他迷茫的看着她逐渐靠近自己……不对,他暗暗提醒自己不对! 定了定神后,他瞬间清醒过来,借着放酒杯,顺势站了起来。 陈芳凝一愣,微微皱了皱眉。 穆宸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他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别走,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陈芳凝在他身后娇嗔的说。 “你喝多了。”穆宸面无表情的把她的手从自己腰间拉开,她却一个转身到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从他颈后的头发上轻轻拂过。 穆宸的嘴角扬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他把她的手拉下来,微笑着说:我走了。” 这次陈芳凝没有拦他,她也微微笑着,眼神里却露出了一丝冰冷。 离开陈芳凝家,坐进阿焱车里,穆宸只言不发。 “怎么样?”阿焱迫不及待的问。 “应该就是她了,虽然没看到祭台,但她有一个房间锁着,我想应该在那里面。” 阿焱当即拉开车门就要下车:“那还等什么?走,上去把那屋的门给开了。” 穆宸拉住他:“她不是巫族的,我们尽量在没确凿的证据前不要惊动她了。” 阿焱不解的说:“难不成还要等她再动手?” “我想她已经动手了。” “什么?”阿焱瞪大了眼睛,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谁?” “对我。”穆宸淡淡的说。 “你疯啦?” 穆宸苦涩的笑了笑:“不是还有解药吗?等十一点,我身体有反应了,我们再上去也来得及。” “有必要吗?”阿焱有点生气。 穆宸沉声说道:“高中的时候,我们五个人经常在一起,除了处理班级里的事务,私底下也很合得来。尤其陈芳凝,作为我们的班长,组织能力特别强,有点像我们的大姐大。 可是现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死了两个,还有一个躺在病房里。 昨天我贸贸然的去怀疑苏寒,今天不想再这么对她了。 我其实很不想相信是她做的,我真的特别希望,结果是我错了。 所以,既然她不属于巫族的,就让我们等到有更确凿的证据时,再动手吧。” 阿焱听他说完,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他看了眼车上的时钟,离十一点还差一个钟头的样子。 他们开着车窗在车里等,正值初秋时节,晚上室外的温度冷暖适宜。 这附近的猫似乎特别多,一直有野猫发出像哭一样的叫声,而且越闹越凶。 突然穆宸的电话铃响了,是王一哲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来,王一哲在那头说:“喂,你在哪儿呢?我刚从陈芳凝家出来。 她也太奇怪了,刚才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无论如何要过来一趟,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可我来了,她就哭着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怀疑你有问题。你觉得她会不会有事啊?” 穆宸拿着手机,像被冻住了一样,浑身冰凉,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几秒钟,他才说:“你在哪里?站着别动,我过来找你。” 挂下电话,电台里刚好传出来十一点整的整点播报。 透过挡风玻璃,他好像看到一只黑猫在车前方窜过。 穆宸整个人一抽,默默的咬了咬牙。 “你怎么样?”阿焱紧张的问。 “我没事。”穆宸镇定的答道。 他们找到王一哲,他很奇怪他们怎么到得这么快,更奇怪穆宸竟然跟阿焱在一起。 他高兴的说:“阿焱大师,有你在就好了!” 然而这个时候阿焱是真的笑不出来,如果他们两个都被下了猫鬼咒该怎么办? 珍珠粉只够一个人服用。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上有没有刺痛的感觉?” 王一哲有点不安的说:“好像倒真有那么几下,心里边,还有背上,有点麻麻的,像针扎一样。” 阿焱紧紧皱着眉头问穆宸:“你呢?怎么样?” 穆宸摇头说:“没什么感觉,看来她没对我动手。” 王一哲迷茫的问:“这…什么情况?” 阿焱怀疑的盯着穆宸看,穆宸淡然的说:“她如果对我动手了,就没必要大半夜的再把王一哲叫过来了吧?” 这话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阿焱悬着的心放了一些下来。 王一哲没有完全听懂他们俩的话,但还是不由得后背发凉。 突然他觉得腹部的位置被狠狠扎了一下,他捂着肚子发出一声呻吟。 穆宸扶住王一哲,对阿焱说:“还不快把珍珠粉给他吃了?” 阿焱继续盯着穆宸看了一会,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不适的样子,这才拿出珍珠粉给王一哲吃下。 王一哲看着他们两个问:“我这就没事了?” 穆宸淡淡一笑:“没事了。” 王一哲咽下一口口水:“你们的意思……陈芳凝是凶手?” 阿焱嘴角扬起笑意,眼神中却露出狠辣:“没错,咱们现在就上去把她的死猫揪出来。” 陈芳凝打开门,看到穆宸和王一哲在一起,还带了个陌生人上来,微微眯起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可还是表现得镇定自若。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这位是?” 阿焱在她眼前晃了晃警员证:“我需要进屋检查一下你的房子。” 陈芳凝拧紧了眉头:“检查?为什么?” 阿焱冷声说:“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使用邪术害人。” 陈芳凝愣了两秒钟,大笑着说:“警察叔叔,你是疯了吧?邪术?我能看一下搜查令吗?” 阿焱冷笑道:“等你进去以后我补给你。” 说完就推开陈芳凝,径直走了进去。 她又气又急的跟了上去:“你不是警察吧?赶紧给我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穆宸和王一哲也进了屋,一个一脸淡定,另一个一脸懵圈。 他凑到穆宸耳边小声问:“她要真报警了我们怎么办?” 穆宸没有回答他,他看到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怎么你很热吗?” 穆宸依然一言不发,目光严峻的看着陈芳凝。 阿焱拉了一下门把手,房门被锁着,他二话不说,一脚踹开房门。 第88章 解药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透出一股臭味。 里面的一张写字台被布置成了祭台的样子,中间有一个大坛子,点着香烛,几个碟子里装着各种生的内脏,应该是猪身上的。 阿焱走过去,打开坛盖,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阿焱捂住鼻子把盖子盖回去,拿起坛子对陈芳凝说:“走吧,你是自己走还是想我动手?” 陈芳凝咬牙切齿的说:“就这么一个坛子,你能证明什么?证明我害了人?呵呵,你觉得法院能判我有罪吗?” 阿焱轻蔑的看着她说:“你觉得你有资格上法庭吗?” 突然穆宸踉跄了几步,王一哲赶忙拉住他。 阿焱一惊,立刻愤怒的抓起陈芳凝的手腕:“你对他下咒了?” 陈芳凝眼神冰冷的说:“到1点你不就知道了?” “穆宸!穆宸!” 穆宸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他,是阿焱的声音,可这时候他心脏的位置正好一阵刺痛,他应不出来。 很快声音变了,变成了刘忻的声音:“我不管,这次的文艺汇演你们一个都不许给我撂挑子。” 穆宸迷茫的看着她。 她看起来有点小……脸明显稚嫩了,身上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 “大姐,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三个大老爷们,你让我们上台又蹦又跳的像什么样子?”秦亮哀求道。 他也穿着校服,一样的稚嫩,摆着熟悉的耍酷poss。 徐林枫看起来和现在差不多,要邋遢一点,下巴上有几根稀疏的胡子。 “就是,不能演不能演,这不是千年英名一朝丧吗?” “你们两个,一个副班长,一个体育委员,有没有责任心的?这次的文艺汇演可是关系到全班的荣誉的!” 陈芳凝一头利落的短发,黝黑的皮肤浓浓的眉毛。 她转过身看着穆宸的眼睛:“怎么样穆宸,你肯定不会跟他们俩一样没义气吧? 出演的剧目我和刘忻已经定下了,百老汇的音乐剧《猫》!你觉得怎么样?” 猫……穆宸浑身一个激灵。 他又听到了阿焱呼唤他的声音……似乎很远,很空洞……他看到了他的脸,也很模糊…… 穆宸凭着他那一丝清醒的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赤蛇……灰……” 很快有人把一堆粉末喂进他嘴里,很难吃,但他还是把它吞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背后感觉到一股灼热,身体上的疼痛渐渐减弱了,他的头脑里也终于安静下来。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阿焱和王一哲正巴巴的盯着他看。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他点点头,好像是恢复了正常,只是觉得非常疲惫。 陈芳凝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 回到局里,阿焱问穆宸:“事情已经解决了,要不先回家睡一觉,明天再问话?” 穆宸虚弱的说:“我想现在就问。” 他们提审了陈芳凝,她看到穆宸坐在审问台上的时候表情很是复杂。 “你也是警察?” 穆宸用严峻的目光注视着她,觉得她很陌生,在他的心目中她一直是一个尽责、乐观、讲义气的班长形象。 他痛心的问:“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陈芳凝似乎还抱有侥幸心理,不想放弃抵抗。 阿焱说:“这里是专门负责处理你这类巫蛊案的部门,至于我们是谁你就不用问了,你也不必知道。 说说吧,你一个普通人,从来都没接触过什么巫术,怎么会使用猫鬼咒来害人的?” 陈芳凝冷冷的问:“你凭什么说是我用了什么猫鬼咒来害人?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 “你那个装死猫的‘瓮’都被找到了,还想要抵赖吗?” 陈芳凝冷笑着说:“那算什么证据?不过是我养的猫死了,我把它装进了陶罐里而已,你最多说我有怪癖,就凭着个也能告我谋杀?” 阿焱露出不屑的表情:“我看你是还不太清楚状况吧,这个世界,总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 既然你能用巫术害人,当然就会有专门负责管理这类案件的地方。你不会以为你的这种作案手法,还需要经过什么法庭审判吧?” 陈芳凝的眉宇间露出一丝不安:“你什么意思?难道不用经过法庭审理就能给我判刑吗?” 阿焱轻蔑的说:“判刑?自古以来,用猫鬼咒杀人就只有一种下场,古时候是砍头,近代是枪决,你运气好,现在已经改用静脉注射了。” 陈芳凝非常慌张的想要挣脱手上的镣铐,大喊着:“不可能!你们没权利动用私刑!” 阿焱冷冷的看着她闹,穆宸也一言不发。 等她闹够了,消停了,阿焱才开口道:“我们可不是动用私刑,完全合法合规。早就跟你说了,你用了这种这么恶毒的咒术来害人,总会有收拾你的办法的。这叫一报还一报。” 陈芳凝目光移向穆宸,哀求道:“穆宸,救救我!你不会看着我死的,对吧!” 穆宸目光凌然的说:“你下咒害秦凯、刘忻、吴敏儿、徐林枫、还有我和王一哲的时候,怎么就忍心看我们死?” 陈芳凝停止哀求,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直笑得涕泪横飞。 笑完了,她抬手擦了擦鼻子,用轻蔑的口吻说道:“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不就是想知道我的动机吗? 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穆宸淡淡的说道:“你是可以不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一直品学兼优,也考上了很好的大学,难道就为了跟秦凯的感情纠葛,就去用猫鬼咒?这样搭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陈芳凝一脸不屑:“为了他?呵呵,他也配?” 第89章 谢谢还有对不起 陈芳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是,我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样样都拔尖,很顺利就考上了985大学。 可是一直到大学毕业以后我才知道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用! 工作一年多了,大老板压根就不认识我;领导几乎都没有正眼看过我;资历老的同事只会把一堆堆的工作往我身上推,累成狗所有的锅还得我来背。 可你们看看那些个‘美女’,她们只要有胸和脸蛋,根本不需要脑子,成天一堆人围着她们转,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升职、加薪。 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我付出的努力跟回报不能够成正比?所以我才要用猫鬼咒让自己变美,变强,把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开始我还在犹豫,不知道第一个该拿谁来下手,没想到秦亮就自己送了上来。 大一的时候我们好过一段时间,这次重遇本来也没什么,我早就放下了。 没想到他当着我的面勾搭上了刘忻,刘忻还要跑到我这里来炫耀,我不选他们选谁?” 说完这些她抬起眼睛看着穆宸:“你觉得我做错了?那你告诉我,这个社会对我公平吗?不是说努力就会有回报吗?我只不过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哪里有错?” 穆宸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她的这些疑问,而是问她:“同学会的前一天晚上,你去找了秦亮?为什么他会以为你是漓沫?” 陈芳凝不屑的答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用了些药粉而已。” 阿焱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陈芳凝看着阿焱,露出一种很诡异的笑容:“我明白了,仙师说过世上有一个跟我们普通人不同的族群,叫巫族,说的就是你们吧?” 阿焱皱眉问道:“谁是仙师?” 陈芳凝不甘心的说:“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变得和你们一样了!我使用巫术,可你们不是也在用吗?比如你救他的时候用的那种!” 突然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看似一副痛苦的模样。 穆宸和阿焱站起来,直觉有状况发生。 “你怎么啦?” 陈芳凝开始大口呼吸,双手拼命想要去抓自己的脖子,却因为被手铐绑在审讯椅上,够不到。 阿焱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追问:“你刚才说的仙师是谁?快说!” 陈芳凝大张着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阿焱,可是几秒钟后就直挺挺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眼耳口鼻里都流出血水。 穆宸也走上前来,他和阿焱并排站着,看着陈芳凝的尸体,内心百味杂陈。 …… “两杯海蓝之沫。”穆宸站在吧台前说。 漓沫输好单,微笑着问:“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拿吧。”他顿了顿,“那颗珍珠……谢谢你,还好有它,我两位同学都被救回来了。” 漓沫露出明媚的笑容:“不用客气。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太好了。” 穆宸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走到取咖啡的位置等候,不一会儿苏寒就把两杯咖啡放到了台子上。 她头也不抬,机械式的说:“您点的咖啡齐了,请慢用。” 说完就要转身,穆宸连忙在她身后诚挚的说道:“谢谢你,那天我也中了猫鬼咒,多亏了你的药,我才能没事。还有……怀疑、跟踪你那件事,不好意思!” 苏寒回过头,眉头微蹙的朝他看了会儿,淡淡的说:“嗯,没事。” 穆宸拿起咖啡回到座位,阿焱正托着腮帮子,一脸陶醉的看着漓沫:“真是……太漂亮了。” 穆宸故意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喂,有点素质行不行?” 阿焱白了他一眼,一边拆吸管的包装一边说:“假清高!你提议来这里喝咖啡,难道不是为了来看美女的?” 穆宸说:“想什么呐?她把那么贵重的珍珠送给我们救人,不应该谢谢人家吗?” 他停了会儿,忽又开口,语气似乎变得深沉了:“其实这次来,最重要的是想跟苏寒道个歉,那次贸贸然的怀疑她,还跟踪她。” 阿焱不以为意的说:“查案子的时候怀疑错了人,这不是很正常嘛,这都想不开,那还怎么做事?” 穆宸笑了笑,没有说话。 离开咖啡店走在路上,穆宸突然说:“道歉,不是因为怀疑过她,而是因为对她的‘偏见’。只因为她不合群,对人冷淡,别人几句话我就开始怀疑她,本身就不理智。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她很了不起。” 阿焱问:“什么意思?” 穆宸感慨得说:“明知自己被别人非议,不仅能做到不记仇恨,反而还想着出手相助,更是不求回报、不为感恩。她在逆境中生活,仍然坦然面对,不卑不亢。这样的人不值得钦佩吗? 再看陈芳凝,从小到大都在顺境里,一旦遇到了逆境,就完全不能适应了。其实很可悲不是吗?” 阿焱看了他一眼:“你这些话刚才在店里干嘛不说?” “她听得见。” “说人好话干嘛不让人听?” “说好话不是为了让人听的。” “酸腐!” 咖啡店里,苏寒的脸上洋溢出淡淡的笑容。 …… 十月下旬,天气真正开始转凉了。在蜿蜒的山道上开着车窗,吹进来的风已经有了几许寒意,却不及树木那股清香来得让人心旷神怡。 山路两旁峰峦叠翠、古木葱茏。“浮玉山”,这对穆宸来说算是个新名词,在他的“故乡”,他更习惯称之为“天目山”。 这次出任务,是因为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在浮玉山的潜龙潭里看见了“水猴子”。 “水猴子”又被叫做“水尸鬼”,常见于大江、大河或者山潭、水库。 它跟普通的“水鬼”、“水煞”有所不同,是一种集聚了千百年葬生于水底的尸骸残念,又被自然界灵气所滋养的“邪灵”。 这类“邪灵”一旦幻化成形,就会给入水的人带来危险,他们的怨气很重,喜欢把人拖到水底,用淤泥封住人的七窍、吸食人的鲜血、吞食眼球。 第90章 酒店外的哭声 这次和穆宸、阿焱一起来的还有氐梓寻。 一听说他们俩要进浮玉山捉水猴子,他立刻毛遂自荐,说要是万一发生了命案,不能没有他在。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跟来度假的,大包小包的行李带了一堆。 他们清早出发,一路导航过来非常顺利,到的时候才十点多钟。 阿焱预定的民宿坐落在潜龙潭边上,是一栋很新的现代建筑,占地面积估计就有上千平方,说是民宿,其实算得上是个小型度假村了。 放置好行李,氐梓寻就自己一个人笃悠悠的去潭边闲逛。 穆宸和阿焱决定先找几个附近的人聊聊,“水猴子”晚上才会浮出水面,白天一般只会躲在水底。 他们到了前台,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女服务生在那里。阿焱假装询问附近景点的信息,跟她套了会儿近乎。 不出意外,阿焱没多大功夫就把她逗得咯咯直乐,他瞅准时机开口问:“听说潜龙潭里最近出了水猴子,有这么回事吗?” 女服务生一脸疑惑的问:“水猴子是什么东西?” 阿焱笑眯眯的说:“长得像长毛的猴子,夜里能见着他在水里游泳,叫起来的声音像哭声。也有人叫它‘水鬼’。” 女服务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可别乱说,从来没听说过潜龙潭里有水鬼。” 阿焱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你看你急什么?我又不是来坏你们酒店的生意的咯。 不过就是对这种灵异现象特别好奇而已。美女,你看我们这么聊得来,不如透露点有趣的事情来听听?” 女服务生先是踌躇了一会儿,接着把头探到服务台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其他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水鬼是真没听说过,不过你刚才提到哭声……我确实前几天夜班的时候听到了,听上去像是那种婴儿的哭声,蛮吓人的。” 阿焱问:“你没跑出去看看?” “我哪儿敢呀!不过……我们有个胆子大的同事,有天晚上跑出去看过。” “看到什么了?” 女服务生摇头说:“什么也没见着。” 阿焱又问:“这事情就没有房客来问过吗?” 女服务生答道:“我们这里春夏是住宿旺季,尤其在夏天,有很多人过来避暑。可一般过了国庆以后,生意就慢慢清淡下来了,所以这段时间住的人不多。而且那个声音实在是太像婴儿哭了,就算有住客偶尔听到,可能也不会多想。” 阿焱略微消化了一下,水猴子喜欢躲着人,如果这里真有,没人目击过倒也不稀奇,但为什么发出的声音会像婴儿的啼哭声呢? 虽然都是哭,但这婴儿哭和成人哭还是有些差距的。而且成人大半夜的哭容易引人怀疑,婴儿在夜里啼哭确实没什么可奇怪的。 他正想继续问,突然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 “你们也在这儿。” 这个声音穆宸很熟悉,他惊喜的回过头,果然是孟潇潇。 她穿了一件白色大领线衫,一条浅棕色的阔腿裤,瀑布般的长发垂落过腰间。既时尚简洁,又清雅脱俗。 穆宸还没开口,阿焱就笑着迎上前说:“哎呦,女神姐姐,我们也太有缘了吧。” 孟潇潇眼神冷冷的扫过他,看着穆宸说:“枪会用了吗?” 穆宸上前几步说:“那次危急的时候用过一次,平时……还是用不了。谢谢你。” 孟潇潇转过身,边走边说:“正好渴了,去露台喝点东西吧。” 小楼外的露台上有一个水吧,远处青山绿树环抱,底下是一片碧波如镜的清潭。 她点了一杯茉莉花茶,半倚着扶手,优雅的架起一条腿,惊鸿艳影如月中聚雪。与山林间的美景融合成一幅绝美的画卷,清冷沉静。 她明眸回转,冷冷的说:“说吧,干嘛来了。” 穆宸答道:“有人说这里出了水猴子,所以过来看看。” 他一说完,阿焱就抢着问:“女神姐姐,你又是干嘛来了呀?说实话你一出现,八成就得遇到那个老巫婆。” 孟潇潇看着他:“老巫婆?” 穆宸解释道:“他是说之前那个女乩童。” 孟潇潇嘴角一扬:“她可不是什么老巫婆,只是不愿意真面目见人而已。 可惜了,这次你们应该见不着她,我不是为你们过来的,是来这儿抓逃犯的。” 阿焱瞪大了眼睛问:“女神姐姐,你在你们那儿是做狱警的? 孟潇潇笑了笑:“总之,敢私自跑来这里的都归我管。 帮你们看看吧,水猴子……” 她一摊手,半空中就出现了一卷像卷轴一样的东西,她手指轻轻滑动了几下,卷轴慢慢展开,只是在穆宸和阿焱看来上面一片空白。 看了会儿,她收起书卷说:“看来确实有,已经成形很长时间了。那东西倒是很狡猾,每年只偷偷吃一两个人,所以一直没引起注意。” 阿焱笑嘻嘻的问:“你这不会就是无字天书吧?能知过去未来?” 孟潇潇答道:“不能。不过是我记事的簿子而已。无字是因为本来就不是给你们看的东西。” 穆宸问:“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孟潇潇:“你们帮不了。” 穆宸沉吟半晌,终于问:“你是半神?” 孟潇潇看了他一会儿,答道:“算是吧。” 阿焱:“能问一下你是哪位神仙吗?” 孟潇潇目光里的冰冷似乎又添了几分:“我有很多个身份。你们想知道的话,有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挺有意思的,倒是可以说给你们听听。”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表情看起来却如同极地般寒冷,“很多人叫我孟婆。” 穆宸的心里一颤,莫名像是刮过一阵冷风。阿焱默默无语的眨巴了几下眼,最后憋出一句:“久仰。” 过了好一阵子,阿焱才又问:“这么说,你是过来抓鬼的?” 孟潇潇眯起眼睛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阿焱自信满满的说:“别的不敢说,这抓鬼,我们肯定能帮你呀。” 孟潇潇撇了撇嘴:“我要抓的那个鬼,叫记蒙。” 第91章 捕猎计划 穆宸吃惊的重复道:“记蒙?” 阿焱一脸懵:“是什么?” 穆宸解释道:“是神兽,或者说凶兽。一种蛇一类的九头怪兽、牛身龙尾,叫声像婴儿啼哭。《山海经》里记载,因为为祸人间,被后羿所杀。” 他说完眼神游移的看了看孟潇潇。 孟潇潇淡淡的说:“差不多。” 阿焱一拍桌子说:“原来是它!刚才那个服务生说听到婴儿的哭声,我还纳闷呢……我当时还在想,水猴子不会发出这种叫声啊。” 孟潇潇:“它果然躲在这里,我也是循着它的灵气找过来的。” 阿焱喃喃道:“原来凶兽死了也会变鬼呀……” 孟潇潇不屑的说:“亏你还是个……巴代雄,到现在这点东西都没弄清楚。 有一个跟这个世界连接的空间,被认为是幽冥之境,我们叫它‘从极之渊’。所有在这里死去的‘神’、‘人’、‘兽’都会以灵的形态去往那里。 人可以在净化之后跨越空间回到这个世界,就是你们所说的转世,但‘神’和‘异兽’却不行,因为几千年前,神族就启动了‘绝地天通’,断绝了两界间的往来。 好了,我只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孟潇潇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站起身翩然而去:“我去附近走走,你们自便吧。” 等她走远,消失于视线,阿焱突然激动的说道:“我去……这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吧……没想到孟婆这么美这么飒!” 穆宸沉默不语,他心中隐隐觉得失落。此刻才意识到他对孟潇潇似乎有种很特别的感觉,没想到和她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不想沉浸在这种自怨自哀的情绪当中,他觉得孟潇潇很美,喜欢她的那股冷傲,甚至是她那种睥睨天下的眼神。 但喜欢不等于必须要拥有,既然他仍然可以远远的欣赏这种美,又何必去执着于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到这里他提起精神,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解决水猴子,孟潇潇说它每年都会吃一两个人,绝不能继续纵容它在这片水域作恶。 穆宸问阿焱:“既然确定了这个潭里有水猴子,你打算怎么抓捕?” 阿焱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等到晚上来诱捕。” 穆宸:“你的意思是下到水里去?” “是啊。只不过……”阿焱挠着头,尬笑着说,“我不会游泳。” 穆宸笑道:“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样样都会呢。” 阿焱尴尬的说:“你知道我小时候遇到水塘’小儿鬼‘那件事的,从那以后就怕水。 到晚上可以叫老氐下到潭里去,把水猴子引上岸来。” 穆宸:“会有危险吗?” 阿焱哈哈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老氐,他厉害着呢。论灵力,在局里也是能排前三的了,只不过他把精力全都放在了折腾他那些草药上。” 穆宸担忧的问:“不过这个温度……下水太冷了吧?晚上更冷。” 阿焱贼笑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穆宸皱眉道:“……你这算什么比喻?” “不恰当吗?” “等会儿帮你问问氐老师恰不恰当。” “不用不用,他留洋的,不懂中文!” 等氐梓寻回来,三个人一起在酒店里吃了午饭。阿焱说出他的计划,被氐梓寻一口拒绝。 “不行不行,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我呀!这万一着了凉,谁给我治病?” 阿焱:“你自己不就能治吗?” 氐梓寻:“能医不自医你懂不懂的?” 穆宸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阿焱摇摇头:“不容易。如果碰到个嘴馋的水猴子,我们岸边一坐,说不定巴巴的就送上门来了。 可孟潇潇都说了,那东西狡猾,每年吃上一两个就够,不贪心。现在夏天刚过,想必是吃饱了的,在岸边肯定引不上来。” 穆宸想了想:“那要不我去吧。” 阿焱和氐梓寻异口同声的说:“绝对不行!” 两人顿了顿,阿焱继续说:“我让老氐下水是因为他自保没问题,可是你下水,不是妥妥的给他送夜宵吗?我还不能下水去救你。” 氐梓寻恹恹的问:“就没别的办法了?” 阿焱耸耸肩。 氐梓寻一脸怨怼的嘀咕道:“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一手搭在他肩上:“没有的事!咱们好兄弟讲什么欠不欠的……回去请你吃火锅!” 穆宸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的主动请缨竟帮阿焱那小子成功说服了氐梓寻,这么一来反倒是自己有几分亏欠他了。 三个人闲来无事,沿着潜龙潭逛了会儿,又去山林间走了走,回到酒店已经夕阳西下。 巧的是又在大堂里遇到了一个熟人——漓沫。 她穿了一条湖蓝色的短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卫衣,栗色的卷发束成马尾,比平时在咖啡店更显的清纯阳光。 看见他们漓沫显得有些吃惊,很快笑盈盈的朝他们走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清晨的阳光洒落湖面一般。 她笑起来眼睛像两轮弯弯的月亮:“真是太巧了,你们来这里度假吗?” 阿焱眉开眼笑的答道:“我们……是来干活的。太巧了太巧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大堂里?在等人吗?” “我是一个人来的。”漓沫说,“我特别喜欢这里,经常会过来住几天。” 阿焱邀请她一起用晚餐,她很大方的接受了邀请。 氐梓寻私下里问阿焱:“这就是你们说的咖啡店老板娘?” 阿焱:“是啊,是不是特漂亮?” 氐梓寻赞叹道:“嗯,确实漂亮。” 四个人一起用餐气氛很好,有说有笑的。 快到九点的时候,因为还有任务在,穆宸他们不得不早早的和漓沫道了别。 夜色如浓墨般漆黑,周围的树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无数鬼魂在低语。 林子里偶尔传来一声夜鸟的鸣叫,声音尖锐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水潭周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水面如同一面黑色的镜子,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氐梓寻下到潭里,潭水冰冷刺骨。 第92章 潜龙潭的大战 氐梓寻在潭里来来回回游了好几圈,冷得瑟瑟发抖,根本没有水猴子的影子。 实在扛不住了,他只能上岸回房间,泡了个热水澡,这才暖回来。 穆宸和阿焱住一个房间,阿焱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心有不甘的念叨:“这水猴子也太有定力了吧?送到嘴边的东西都不吃?” 穆宸憋着笑说:“看你想出来的什么烂招,害氐老师白白冷水里泡了那么久。” 阿焱转头看着他,渐渐露出诡魅的笑容:“你小子变坏了……竟然在这里幸灾乐祸。” 穆宸狡辩道:“谁幸灾乐祸了……我是担心,你这办法行不通,我们要怎么抓水猴子。” 阿焱叹了口气:“是啊……这该怎么办呀?再想让他下水作饵估计是难了。” “是绝对不可能了!不是说每年总会吃一两个人吗?我看明天我们再找这里的人打听一下,问问那些人都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什么时间,什么季节,下没下水。等问清楚了,才好订计划。” 阿焱悻悻的说:“也只能这样了。” 正说着话,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两人一下子坐起来,冲到窗口望向潜龙潭。 月光下,只见一道紫光窜向空中,紫光里有一个人影,看不清样貌,但想来是孟潇潇无疑。 孟潇潇一挥手,瞬间又一道紫色气流射向水潭,转瞬水面就被笼罩在一片幽幽的紫光中。 忽然从潭底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水面上很快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过了十几二十秒,整个湖面像是煮沸的水一样,冒出热浪和气泡。 穆宸和阿焱看得目瞪口呆,正惊诧间,只见一条巨大的鱼跃出水面,浑身散发着粼粼的蓝光,似冰雪般晶莹。 穆宸揉了揉眼,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条巨鱼的上半身竟然是一个女人。 一头秀发在空中抛洒出星星点点的水珠,在朦胧的月光里,身体的曲线如同雕塑般毫无瑕疵,鱼尾缓缓摆动,像是在大鱼在天际遨游的奇幻电影。 “大鱼”从空中坠向地面,鱼尾摆动了几下后,身上的蓝光渐渐隐散,消失在黑夜里。 水面沸腾的越来越厉害,两人还没回过神,突然一只巨大的怪物浮出水面,像一条巨蛇,它的九只蛇头一边吐舌一边发出如婴儿般的啼哭声,九头下是一只庞大的身躯,长着四条细长的腿,身体后面拖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尾巴,很像是玄幻电视、电影里的龙尾。 这简直跟《山海经》里对九婴的描述一模一样。 九婴四只黑色的蛇头晃动了几下,朝孟潇潇张开大口,立刻有四股急流如洪水般从它嘴里奔涌而出,另外五只红色的蛇头却向着山林喷出赤色的火焰。 幸而孟潇潇转瞬已圈出一道紫色屏障,遮挡住齐发的洪流、火柱。 穆宸心里一惊,这水、火对山林来说无一不是巨大的灾难。 他急匆匆的跑出房间,奔向水潭的方向。 九婴趁着孟潇潇抵挡水火之机,又对着另一边的山林喷出水柱和烈焰,逼得孟潇潇不得不急忙转向另一面筑起屏障。 九婴趁机遁空逃蹿,化作黑色浓雾隐没在山林间。 穆宸跑到水潭边时,孟潇潇已经落回了地上。 他急切的问:“你没事吧?” 孟潇潇柳眉深锁,目光凌厉:“被它跑了。” 阿焱也追了上来,他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本想说帮忙,可自知完全不是那九婴的对手,似乎也没必要逞英雄。 孟潇潇自顾自走向山林深处,半道停下脚步,侧脸没头没尾的甩下一句话:“水潭边那位,怕是受了伤,你们快点去看看吧。” 穆宸愣了愣,突然想起刚才跳出水潭的那条大鱼,就往那个方向寻过去。 出来得匆忙,两人竟都忘了带手机,夜晚的山林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两人摸黑前行,隐隐约约看到几米外的水潭边上有一块白乎乎的东西。 走到跟前才发现竟然是个人,好像还是个女人。 她躺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层洁白的薄纱,银色的月光打在她身上,肌肤晶莹胜雪。 两人大吃一惊,穆宸忙脱下衣服裹住她的身体,扶她起来,试着想要唤醒她。 穆宸心里觉得奇怪,刚才明明看见落到这个位置的是一条大鱼…… 女孩完全没有知觉,瘫软的倒在穆宸怀中,拨开她的浓密的长发露出脸颊,穆宸当即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 “漓沫?”阿焱也惊得目瞪口呆。 一回过神,穆宸就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他虽然没搞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带她回酒店,让氐梓寻帮她医治。 氐梓寻打开房门,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们,穆宸抱着漓沫冲进他屋里。 “你们这是干什么?” 阿焱答道:“她在水潭边晕倒了。” “她的……衣服……” “哎呀……别磨磨唧唧的了,快点看看她怎么了。” 氐梓寻拉过漓沫的手为她号脉,看见她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水泡,掀开衣服看了下她的小腿和后背,很多地方也都被烫伤了。 氐梓寻给她喂下一粒药丸,又给她身上涂了伤药。 都处理好了,才问穆宸和阿焱:“怎么回事?怎么会全身都烫伤了?” 两人把刚才看到的神妖大战跟他讲了一遍,他气得直跺脚:“你们太过分了!这都不叫我看?还讲不讲义气的?” 阿焱说:“当时我们都愣住了,前后加起来也就没几分钟的事情。” 氐梓寻问:“那漓沫又是怎么受得伤呀?” 阿焱犹豫着说:“我倒是看到一些……不过也不确定。” 穆宸这才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眼花,他接着阿焱的话说:“漓沫可能是人鱼。” 阿焱转头看他:“你也看见啦……” 氐梓寻呢喃道:“鲛珠……鲛人……” 他张大了嘴:“活的!” …… 第93章 神出鬼没 氐梓寻在穆宸、阿焱房间里对付了一夜,吃过早餐后,他们回到漓沫所在的房间。 过了没多久,漓沫就醒了过来。 她眨着纤长的睫毛,缓缓睁开眼睛,眼眸竟是像海洋一样碧蓝的颜色。 她坐起来,露出明媚的笑容:“你们救了我?” 氐梓寻忙说:“你别动,身上都是烫伤。” 漓沫微微一笑:“没事,这点伤很快就能复原的,只需要能回到水里。” 她默默的望向窗外,过了会儿,她回过头问:“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嗯。”穆宸觉得无需掩饰。 阿焱问:“你是被潭水烫伤的?可是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水里?” 漓沫淡然的说:“我是鲛人啊,自然不能一直生活在陆地上,还是需要定期回水里滋养皮肤、更换呼吸方式。 昨天等你们上岸回酒店,我就进了水潭里,没想到九婴煮沸了潭水,我跳出来已经晚了一步。九婴还在深潭里吗?” 阿焱答道:“已经跑了。” 漓沫微笑着说:“谢谢你们!不过我现在还是得回潭里去,在水里,我会恢复得更快。” 穆宸和阿焱陪着漓沫走到潭边,她看左右无人,当着他们三个的面就脱下了外衣。 穆宸惊愕间正想闪避,突然发现漓沫身上的薄纱竟然是透而不露的,轻薄如翼,朦胧似岚。 她纵身跳进水里,过了一会儿又浮出水面向他们挥手,身上的纱裙仍像在陆地时一样,完全没有被水浸湿,似浮云般轻柔飘逸。 “昨天看你们在水里游了很久,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阿焱答道:“哦,对了,你要小心,这潭里有水猴子。” 漓沫摇头说:“我昨天晚上在潭底也待了不少时间,这下面没有水猴子。 不过水猴子有种本事,可以在离得近的水域间穿越。所以即使它曾经在这里出没过,也可能这里不是它藏身的地方。” 说完这些,她才慢慢沉入水里,游向深潭底。 阿焱惊叹道:“她的衣服……” 穆宸淡淡的说:“古籍里记载,鲛人会纺织一种入水不湿的薄纱,叫鲛绡,我想就是这个吧。” 穆宸和阿焱都有些迷茫,孟潇潇说潭里有水猴子,漓沫又说没有,还有这水域间穿越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它现在在别的水域里? 可是这浮玉山大大小小的水潭有几十个,如果水猴子能任意穿越,那还怎么找? 穆宸研究了一下这里所有的水域,除去那些个浅潭,浮玉山山脉的深水潭,光是龙潭就有好几个,什么神龙潭、黑龙潭、白龙潭、双龙潭。 除此之外还有静水潭、猴子潭等等,另外两座峰顶各有一个天池、西边山麓和山脚都有水库。 这么多处水源,要是水猴子真的能在其间自由穿行,想要找到它那真是如同大海捞针了。 他们问了几个附近的村民,都说这里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凶案,也没从潭里捞起过尸体。 穆宸让罗允帮他们查询,在浮玉山潜龙潭附近是否有失踪的人口。 得到的结果跟孟潇潇所说的很一致,每年都会有一,两个。 时间上不固定,哪个季节都有可能,共同点是,都是去密林里徒步的人。 浮玉山脉是一片广袤的原始山林,搜寻无果就以为是在大山里走失了。 阿焱有点想不明白:“这不合理啊,潜龙潭不在徒步区域里。 水猴子在水里力大无穷,可是一上岸就成了弱鸡,估计连女人小孩都不一定对付得了,它是怎么把林子里的登山客弄到水潭里去的?” 穆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孟潇潇很肯定的告诉他们水猴子在潜龙潭里,她是掌管死灵的,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在这个潭里被害的。 可是就像阿焱说的,水猴子是怎么把他们弄过来的呢?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看着阿焱说:“气象预报说明天天气不错,不如你去走走看浮玉山的那条徒步线路吧。” 穆宸打电话给王一哲,让他赶快送一套徒步的装备过来。 王一哲到了以后见到阿焱,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说:“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能问?” 阿焱坏笑着说:“可以问,但你问了我们也未必会说。” 穆宸好声好气的对王一哲说:“我现在和阿焱在一起做事,内容确实是保密的,连家里人也不能讲。 这次也是没办法了,急着用装备,知道你手里有,又能信得过。” 最后一句信的过让王一哲脸上微微掠过一丝开心,他说:“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这时已到了傍晚时分,孟潇潇一整天没出现过,漓沫一直泡在水里,氐梓寻恣意的享受了一整天的度假生活。 有趣的是,像是都说好了一起来似的,他们在这里又遇上了一个熟人。 穆宸、阿焱、王一哲还有氐梓寻四个人正坐在露台水吧闲聊,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朝他们走了过来,穆宸仔细一看,竟然是顾苍。 阿焱站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臂:“太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宸起身帮他从邻桌拉过来一把椅子。 顾苍笑吟吟坐下:“是啊,其实……这度假酒店是我爸经营的,我周末刚好过来有点事情。没想到两位警官也在这里。” 警官?王一哲平静的看了一眼穆宸,再怎么惊人的信息,他心里也已经激不起什么波澜了。 阿焱哈哈笑着说:“原来是小老板呀,那你可得给我们打折了。” “那是必须的。” 穆宸问:“最近沈安还好吧?” “挺好的,整个人都开朗了。后来那个案子……” 阿焱答道:“哦,已经结了,确实只是自杀。” 大家天南地北的聊了会儿,顾苍问:“你们明天怎么打算?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山里的景点玩玩?这一片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熟。” 氐梓寻一脸开心的说:“那太好了,我正不知道去哪儿玩好呢!” 穆宸微笑着说:“那正好,明天就麻烦你带我们这两位朋友去逛逛,我和阿焱还有点事要处理。” 阿焱把脸转向他:“你跟他们一起去玩呗,反正你不是安排了我一个人去消耗卡路里吗。” 穆宸微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有事好有个照应。” 天色暗下来,顾苍说请大家吃晚饭,被穆宸婉拒了,毕竟他还是个大学生,这酒店又不是他自己的,这么多个人,不能占他的便宜。 看来九婴是真的走远了,睡下去之前水潭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但凡到了这种有枉死者的地方,穆宸好像都不能一夜好梦。 第94章 等待千年的故人 他听到有人不停的敲门,打开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淌着水的男人,他脸色惨白,伸出一只手直直的指向走廊。 穆宸觉得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就这么朝着所指的方向走过去,几十米的地方又站着一个女人,也跟门外的男人一样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他就这么一路跟随着指引,来到了潭边。 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个老人蹲在潭边清洗东西。 穆宸走到他身后,想要问他在洗什么,可是发出的声音又远又轻,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正要去拍那人的肩膀,突然从水里窜出一个庞然大物把他拖了下去。 那个怪物一身像头发一样,又黑又细的长毛飘在水中,似人非人,突然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锯齿一样的獠牙…… 早上起床穆宸的脸色不大好,所幸他今天可以留在酒店里好好休息,阿焱一早出发徒步去了,顾苍也带着氐梓寻和王一哲离开了酒店。 独自坐在露台上,品着咖啡,背山面湖,倒是分外自在惬意。他不禁回忆起那天孟潇潇在时的那幅绮丽画面。 正想得入神,就看到孟潇潇朝他缓缓走来。米白色短款夹克,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乌黑的长发随风飞舞。 她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看着楼下的水面,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穆宸默默看着他,享受着这一份突然而至的静怡美好。 过了会儿,孟潇潇突然抬起眼眸问:“她怎么样了?” “啊?谁?” “那个互人国的女孩。” 穆宸猜测她指的是漓沫。 “漓沫……她没事了。” 孟潇潇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望向远方。 她淡淡的说:“互人国在南海的西南海域,也是一支巫族,因为生活在深海,可化成半人半鱼的形象,又被称作鲛人。 他们没有你们这一族这么强大的力量,但是寿岁漫长,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不需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回。 可如果死了,就只能化作海洋里的泡沫,灵力回归自然。 因为鲛人强大的自愈能力,可以说浑身都是宝,尤其是鲛珠,可解百毒、延年益寿,用鲛人油制灯可以长明不熄。 所以几千年来一直被陆地上的巫族暗中猎杀,大部分都躲入海渊中,远离陆地。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都没人再见到过鲛人的原因。” 穆宸惊讶的问:“那漓沫为什么冒险在这里生活?” 孟潇潇:“数千年前,有一个她倾慕的人离开了,她就一直留在陆地上等他归来。” 穆宸:“如果是去世了,即便再回到这个世界,不是也不会记得她了吗?” 孟潇潇的脸上掠过一缕冰冷的笑:“是的,不记得。” 穆宸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忧思,他缓缓的说:“那值得吗?而且……转世后的人还会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吗?” 孟潇潇答道:“不是。转世的是人的‘灵’,是能量,没有了肉身,没有了记忆,没有了前世的爱恨,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穆宸沉思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或许自己觉得值得便是值得的吧。” 阿焱独自走在深山里,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但这似乎是唯一可以尝试的方法了。 想想有点可笑,难道真会突然跑出一只长毛的猴子,把他从这里拖去水源?那鬼东西要真敢出来,看不把它揍成一张毛毯! 然而走了一整天,太阳都快西下了,什么东西都没见着,直到……山路上出现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 他坐在石头上,人很瘦弱,戴了副眼镜,半秃花白的头发稀松的盘了几根在脑门。手中拿着一件黑色的东西,认认真真在看。整个人一副学究气,独自出现在这荒山上似乎有些违和。 阿焱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大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哪?不是迷路了吧?” 大伯看见阿焱,显得非常高兴,他拿起一只屏幕碎裂的手机给阿焱看了看:“我不是迷路,是走在半路上摔了一跤。手机也坏了,脚也崴了。小伙子,你看你能不能扶我走一段呀?” 阿焱说:“那肯定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先帮你看看脚伤得重不重,如果伤得厉害就不能自己走了,我打电话帮你叫救援队。” 大伯一边连声说谢谢,一边撸起裤脚管。阿焱仔细看了看,稍微有点肿,没有伤到骨头。 他还没开口,大伯就犹犹豫豫的说:“你看厉害吗?只要还行,就别叫救援队了……我还是想自己走。” 阿焱笑着说:“还好,问题不大。不过大伯你为什么不愿意叫救援队呀,那是免费的,不用花钱。” 大伯表情尴尬的说:“这……这……倒也不是钱,能走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阿焱伸手去扶他,大伯先是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破陶片放进包里,没想到手一滑,包落在地上,滚出一大块泥土。 大伯也不去管包,紧张的从地上捡起泥土,上下翻看。看了会儿,长出一口气。 阿焱觉得奇怪,笑着问:“大伯,你这个什么宝贝呀?” 大伯遮遮掩掩的把土块放回包里,说道:“没什么,我是搞考古的,这土块里的石头比较特别,我要带回去研究。” 阿焱觉得他的气质类型看上去挺符合学究类型的,只不过搞得像是生怕他抢似的,难道说这土块还是个值钱的玩意儿? 第95章 水猴子 阿焱搀着大伯走,天色越来越暗,他走得也是越来越吃力,眼看着离回去的路不远了,他却停下走不动了。 阿焱扶他坐下,说:“大伯,要不还是叫救援吧,我看你这也不走不了了。” 大伯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不行不行,还是不要叫救援了。我就住在山腰那个潜龙潭边上的酒店里,只要你能扶我去那里,我会给你报酬的。” 阿焱觉得奇怪,这大伯为什么这么怕叫救援,似乎藏着什么秘密,难道跟他包里那个土块有关? 千万别自己辛苦了半天,救的不是好人。 于是说:“大伯,你包里那土块到底是什么?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直接打110让他们过来救援你。” 大伯听他这么一说就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算了,我也不瞒你了,我真的是考古系的教授,参与了不少浮玉山周边的考古工作。 这土块是我今天进山考察时捡到的…… 你听说过浮玉窑吗? 包裹在这块土里的,极有可能是一只宋代的’玳瑁天目碗‘,这种工艺早就失传了,价值难以估量。 我干了一辈子考古,这一次,我只想为了我自己……留下这么一点儿东西。 小伙子,只要你帮我回到酒店,我可以给你酬劳,多少都行。” 阿焱圈着双臂思考了几分钟,淡淡的说:“行吧,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 老伯说:“这样,我住的酒店旁边有一个潭,我们去那里把裹在上面的土给洗了,里面是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阿焱嘴角浮现出诡秘的微笑:“可以。” 他扶老伯走到潜龙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一片漆黑,水面没有一丝波纹,就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照映出空中的一轮圆月。 阿焱用手机电筒照了照潭水,说:“可以洗了。” 大伯犹豫了一下:“我腿脚不好,这样吧,我信得过你,你帮我去潭里洗吧,我在边上看着。” 阿焱说:“那可不行,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洗出来是坏的,你倒打一耙,赖我头上我怎么办?这个得你自己来。” 老伯也不坚持,干脆的脱下鞋袜,拿着土块踩进潭水里,弯腰一点一点洗去土块上的泥巴,渐渐露出浅褐色的瓷器。 阿焱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断,继续给大伯照明。 大伯直起腰,疲惫的说:“我洗不动了,你过来帮帮我吧。” 阿焱笑着说:“不行不行,你还是自己洗的好,我手笨,担不起这责任。” 大伯无奈,只能继续自己洗,谁知一个不小心滑进了深水里,水面直接没过了他的肩膀。 他惊慌失措的拍打着水面,大喊着让阿帮他。 阿焱蹲在岸边,拉住他的手,冷笑着说:“别装了,你个死猴子,真没想到你进化到已经能变人了?骗术还不赖,难怪这么多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大伯的脸上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嘴巴咧的越来越大,浑身快速长出长毛,像头发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他的眼睛闪耀着异常明亮的光芒,死死的盯着阿焱,突然用一种尖利刺耳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在水里。” 阿焱心里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拖进入水中。 阿焱一阵恐慌,在水里扑腾着手臂,完全无力挣脱,眼看着自己被慢慢被拖向水潭的中心。 他慌乱的做出一个护身诀,水猴瞬间被他身上的红光震出老远。 虽然摆脱了水猴子,可他完全不通水性,只能在水里挣扎。 身体在水里起起伏伏,不停的有水灌进他的嘴里。 忽然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人纵身跳进水里,快速向他游过来,到他身边后立刻用肘窝托起他的下巴。 他的头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了,他张大嘴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那人勾着他的脖子游向水岸,把他推到岸上。 他趴在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 救他上岸的人自己也开始往岸上爬,边爬边问:“你怎么样?”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穆宸。 他吐出几口沙土,转头刚想说话,突然看到水猴子从穆宸身后的水中窜出来…… 穆宸觉得自己被拦腰抱住,往后一翻,一下子就被拖进了水里,离水岸越来越远,然后开始往下沉。 紧紧卡在他腰上的东西又粗又有力,他用手去抓,摸到的是一大把像头发一样的东西。 突然他看到自己的周围出现了无数冤魂,满身的浊气,痛苦不堪的面容……它们纷纷扑向他,他能感觉到那种躺在湖底,暗无天日的绝望,还有对生的渴望…… 他拼尽了全力还是挣脱不了,憋气也已经到了极限…… 终于忍他不住吐出一口气,然而吸气的时候进入他嘴里的不是空气,而是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潭水。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潭水直接灌进了他的肺里。 原来窒息的感觉,就像是被紧紧锁住了喉咙。 这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似乎要比这深夜的潭水来得更加黑暗。 忽然他看到了光,一股幽蓝的光芒慢慢从水底下升上来,鬼影全都消失在光芒里。 他看到被蓝光包围着的是漓沫。 如丝般柔顺的头发在水中荡漾,身体在轻薄的纱衣里若隐若现,鱼尾婀娜的摆动着,鳞片发出莹莹蓝光,像钻石般耀眼夺目。 但画面渐渐模糊了,意识好像在离他远去。 ……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被紧紧压着的腹部松开了,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扶住他的双臂。 嘴唇像是触碰到了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帮他挡住了冲击他肺部的水流,为他注入氧气。 他猛的睁开眼,在幽幽的蓝光里,看到的是如丝般细腻的额头和纤长的睫毛。 突然扶着他的手臂用力把他推开,他的身体开始上浮,漓沫美丽的脸庞正离他远去,碧蓝的眼眸如同渐渐消失的星光,满含不舍的望着他。 在她身后是一只浑身长满长毛,笨拙蠕动的怪物,正把她拖向潭底的深渊里。 第96章 一千滴眼泪 穆宸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向上浮,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让漓沫用她命来换自己的命!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的往下扎,向漓沫游过去。 他的意志力控制着他的身体,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甚至不需要呼吸。 漓沫的眼中闪现出希望,向他伸出手。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东西一个劲的想要往外冲,头感觉快要炸裂了。 他抓住她,把她拉向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水猴子没有阻止。 漓沫拉着他往上升,眼看着快要接近水面了,水猴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咧着嘴诡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穆宸明白了,它这是在玩弄它的猎物,就像猫抓老鼠一样。 它举起手掌向他们拍过来,穆宸迅速用身体护住漓沫,利爪在他的背上抓出五道伤痕,鲜血瞬间流淌进潭水里。 他的鲜血慢慢融入水中,一点一点扩散,水猴子周围的水也逐渐变了颜色。 它像是石化了一样静止在水里,面部变得更加狰狞,随着水的颜色越变越深,它身上的毛发开始脱落……身体开始融化……直到完全消失无踪。 穆宸闭上眼睛,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突然肚子里有一股东西在往上翻涌,直接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他仰起头,一阵猛烈的咳嗽。 黑暗中有人扶起他,猛拍他的背,正好拍在他的伤口上,他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没事了没事了。” 他听到阿焱欢快的声音。 漓沫却紧张的说:“他背上有伤!” 阿焱抬手一看,果然满手的鲜血,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快回酒店吧,老氐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回到房间,氐梓寻检查过穆宸的伤口,正要给他上药,漓沫落下一滴眼泪在手心,递给他:“用这个吧。” 氐梓寻迟疑的接过鲛珠:“你这……眼泪不值钱呀?这点伤我随随便便就治好了,用得着鲛珠吗?我就好奇,你们鲛人的眼泪是无限量供应的吗?” 漓沫说:“不是,我们的眼泪,一生中只有一千滴。” 阿焱瞪大了眼睛:“用完会怎么样?” 漓沫淡淡一笑:“眼睛就看不见了。” 穆宸惊讶的转过脸说:“真没必要用这个,你收起来吧。” 氐梓寻皱眉说道:“这确实也不算多呀……后果还挺严重,你还不珍惜一点。” 漓沫略带羞涩的对着氐梓寻说:“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想让他好的快一点。而且水猴子的爪子上有尸毒,用这个解是最有效的。” 氐梓寻想了想说:“行吧,确实用这个解尸毒最彻底。 那我可用了啊,下次悠着点儿,别动不动就掉眼泪,我看着都心疼。” 穆宸本来还想拒绝,孟潇潇说过,漓沫都活了好几千年了,这么漫长的生命,一千颗眼泪真的很珍贵。 可当他看到漓沫殷切的目光时,就不再说话了。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好像任何一个“不”字,对它都会是一种伤害。 氐梓寻把鲛珠粉一半涂抹在穆宸背上,一半喂他吃下,疼痛感立刻就减轻了大半,伤口好像看着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皮开肉绽了。 见穆宸没事了,阿焱这才想起水猴子来,他忿忿的说:“没想到这只水猴子这么狡猾,这样都能让它跑了。” 穆宸有些迟疑,似乎看到水猴子在水里化了,但当时他命都快没了,看得也不真切。 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会突然化了。 他正犹豫该怎么跟阿焱说,漓沫开口道:“水猴子已经没了。” 阿焱吃惊的问:“你干的?” 漓沫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的确是化在水里,什么都不剩了。” 阿焱和氐梓寻还有点将信将疑,氐梓寻说:“这样吧,安全起见我再去水里找一圈,阿焱你在岸上等我。” 穆宸和漓沫也没有拦着,等他们走后,两人靠在窗边,清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山峦在夜色中轮廓分明,幽静的湖面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今天谢谢你。”穆宸说。 “也是你救了我啊。”漓沫的声音轻柔悦耳。 气氛有少许尴尬,好在缭人的夜色,在空气里增添了几分清新的气息,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温和。 突然远处的山林里燃起熊熊火焰,一个庞然大物快速的朝他们这个方向飞窜过来。 穆宸一惊,看来是孟潇潇又找到九婴了。 九婴来到水潭边,发出一连串婴儿的啼哭声,它用龙尾拍打水面,水面立刻涌起巨浪,重重的冲击到酒店的墙面上。 “阿焱,老氐!” 穆宸冲出房间,向酒店外奔去。漓沫也立马跟了上去。 到了pa,看到阿焱和氐梓寻正朝他们跑过来,像两只仓皇逃窜的落汤鸡。 跑到他们身边两人才停下步子,大口喘着粗气。 氐梓寻:“太倒霉了……刚到水潭边,衣服都还没脱完……” 阿焱:“还好没下水,下水你就直接被拍墙上去了!” 大家一齐看着水中的九婴,借着月光能清晰的看到九只蛇头高高仰起,在不停的吐信、扭摆。 孟潇潇乘着紫雾飞过来,九阴向她喷出烈焰,她躲也不躲,伸手一震,就有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劈在九阴头上,九只脑袋一同发出啼哭,被劈中的那只黑色蛇头晃动了几下后就重重的垂了下去,还没到水面就已经化成了烟尘。 其它八只脑袋狂叫几声,似乎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只见它们朝着四面八方,一同喷出水火。 孟潇潇连忙铸起紫色盾墙,却来不及抵挡这样子全方位的攻击。 眼看着水、火要蔓延到树林里,忽见空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浑身发出莹绿色的光芒。 这种颜色的光芒,让穆宸想起大墓里巫彭灵力的光。 空中的身影帮着孟潇潇一起抵挡九阴喷出的水火,围着潜龙潭筑起一道光墙。 孟潇潇腾出手来,很快又有一道紫电从天而降,一只红色蛇头应声倒下,也像黑色脑袋一样化成了烟尘。 第97章 万人尸骨坑 九婴狂怒的把龙尾甩向绿光人影,那人手中的木杖立刻射出一道绿光,虽被推出一段距离,却也防住了攻击,毫发未伤。 孟潇潇一手凝聚灵力,向着九婴打出一掌,随着一片紫光的笼罩,它身上被捆上了紫色锁链,牢牢束缚住它庞大的躯体。 九阴仅剩的七只脑袋仰空发出哀鸣,终于放弃了抵抗。 它屈膝跪在水面上,七头低垂,一副恭顺的模样。 孟潇潇伸手在空中轻轻划过,立刻夜空里出现了一个黑洞,穆宸一怔,这黑洞看着跟落花洞里的那个非常相像。 九阴低着脑袋,乖乖的遁入到黑洞里。 “女神姐姐!”阿焱冲着她摇手高呼,孟潇潇像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的在空中缓步走进黑洞里,黑洞随即缓缓关闭,消失无踪。 阿焱尬笑两声,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此时空中的绿光人影也转瞬失去了踪迹。 阿焱问穆宸:“你看他灵力的颜色,还有那木杖,会不会是……” 穆宸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看来他真的复苏了。” 他接着催促道:“你们两个还是快点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吧,一会儿全都要冻感冒了。” 氐梓寻却一脸神往的望着夜空说:“这才是神仙打架呀……” 阿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我们是小鬼遭殃?” 氐梓呢喃道:“……好像是不太恰当……” …… 回到家里,妈妈烧了一桌好菜,背上还有点灼痛,穆宸小心翼翼,深怕他爸妈看出来他受伤了。 妈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到他碗里,有一些些责怪的说:“怎么最近老是出门?三天两头的不在家里,研究生不打算读了吗?” “我跟导师请过假的,出去做的都是一些跟研究有关的事情,放心吧,考试没问题的。” 爸爸笑眯眯的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菜:“你就别劳心了,宸宸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学习方面需要我们操过心了?” 妈妈嗔怒的冲着爸爸说:“能不劳心吗?这几个月,不在家的日子比在家的还多。你都不知道管管,还让我别操心了。” 爸爸放下筷子舔着笑脸:“他这不有了工作了嘛……工作、学习两头要忙,正常、正常!” “我……” 穆宸忙微笑着说:“妈,你跟爸急什么呀。你们别看我总出差,但工作轻松、自由、又很有意思。等我毕业了,还指望着转正呢。 单位里同事也都很照顾我,特别是我搭档,上次办事就是去了他们老家湖南,你们就放心吧。” 妈妈轻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随你吧,有空带你同事来家里吃饭。” “好啊。” 爸爸一只手拍到他背上说:“吃饭、吃饭。” 他忍不住“嗤”了一声。 “怎么啦?” 他忍着痛:“哦,没事,前两天在浮玉山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爸爸忙说:“是嘛,快给我看看!” 穆宸阻止道:“没事的爸,又没伤口,能看出什么来?妈今天做的鱼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他边说边夹了一大块鱼给爸爸。 爸爸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事,才又拿起筷子。 妈妈嗔怒的看了他们一眼,笑半笑不笑的端起碗吃饭。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穆宸最怕的就是被父母知道自己的工作危险,阻止自己继续在局里上班。 好在鲛珠真的是很管用,没几天功夫,背上就只剩下疤痕了。 休息了两天回到局里,阿焱一脸贼笑的看着他说:“好消息,我们可能又有机会出差了。” 穆宸问:“什么案子?去哪儿?” 他内心也有点小小的兴奋,但最近出门出得有点频繁,不知道又该跟爸妈找什么借口了。 阿焱说:“山西临汾,阴兵借道!” 穆宸吃惊的问:“真有‘阴兵借道’这样的事情?” 阿焱笑着说:“其实也不是真的有‘阴兵借道’,不过确实有些地方经过大战,埋骨的将士多,有一些戾气重的士兵冤魂会出来游荡。人数多了,被人看到,就传得这么玄幻了。” 穆宸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阵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汾城这块地方发生过什么大的战役战役。 他问阿焱:“那里有过大战吗?” 阿焱一撇嘴:“不知道,说是那里有一个村子里,前两年开荒田的时候,开出了一个万人尸骨坑。” 穆宸惊讶的重复了一句:“万人……尸骨坑。” 说到山西尸骨坑,还是跟战争相关的,他能想到的只有战国时期的长平之战,秦国大将白起战胜赵国后,坑杀了45万军卒。没想到汾城也有个万人坑,让他不禁唏嘘起战争的残酷来。 这时候另外一组的姜盟笑嘻嘻的朝他们走过来,他朝阿焱挑了挑眉:“定下了,这次的案子归我和王文琦了。” 阿焱的表情一下子从惊讶转为失望:“为什么呀?” 姜盟:“谢局说你们两个最近接的案子太多了,也别让你们太辛苦。而且穆宸还在读研,整天往外地跑,耽误他功课。” 阿焱假装生气的说:“那你就把我们的案子给抢啦?” 姜盟笑着说:“那当然啦!又不是什么大案子,还能借这个机会出去旅行,我们肯定接啊。” 阿焱举起拳头,姜盟就笑着跑了。 阿焱长叹一口气:“太气人了……这不就是到手的什么给跑了吗?” 穆宸一边整理桌子,一边笑着说:“算了,命里无时莫强求。” 然而还真是应了他没说的那上半句“命里有时终须有”。 几天后,他和阿焱突然接到谢局的派遣,说姜盟和王文琦在临汾失联了,让他们赶快过去支援。 穆宸和阿焱匆匆赶到临汾,巫协派了上次饭局上陪同过的小严过来跟他们对接。 第98章 荒野道观 “尸骨坑”在临汾一个偏僻的乡村外,有人在这里的荒地上开田,结果开出了成堆的白骨。 穆宸看到这里一整片区域都是荒凉的黄土地,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路面上有个坍塌的大土堆,断面的泥土里密密麻麻填满了白骨。 在土堆下面四五米的地方,有片开垦出来的田地,上面没有农作物,只有大片坍塌进田里的泥土,也都裹着层层叠叠的人骨。 裹在泥土里的人骨,有很多都是断裂、残缺的,也不知是生前造成的创伤,还是埋入地底后在开掘土坡的过程中被损坏的。 最让穆宸看了心里发毛的还是从白骨上透出来的森森‘浊气’,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人骨里溢出来,萦绕着黄土冉冉上升,给人一种分外荒芜凄凉的感觉。 小严说:“前两天协会里的小张带你们同事来临汾,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这里调查。” 穆宸问:“能跟我们详细说说这边的情况吗?” 小严:“大概去年的时候,网上开始传一些视频,拍摄这里的尸骨坑,开始也没引起我们的注意,直到两个多礼拜前有好几个村民反应说,晚上在这里看到了大量的阴兵。 当地派出所上报以后,协会派我和小张过来核实,结果确有其事,然后就通知你们了。” 阿焱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也亲眼看到了阴兵?” 小严指着不远处一条狭窄的土路说:“是的,那天晚上我和小张坐在车里等,等到半夜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然后就看到很多战车和古代的兵士,列着队往我们这边走。 天太黑了,这片地方又没路灯,我们就想打开车灯看看清楚,奇怪的是车子就像没电了一样根本开不了灯,更点不着火。可是突然收音机里响起了很奇怪的歌声,像是很多男人在用方言唱歌,完全听不懂唱什么。 我们就这么远远看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过,最后消失,总共用了有个十分钟的时间。” 阿焱问:“你们没下过车?” 小严说:“我好奇心重,本来是想下去看看的,反正阴兵借道这种事情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危险。但小张说凭我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下去惊扰了他们,到时候出点什么变数,还要别人来帮我们收拾。我就忍住了。” 阿焱点头说:“没下车是对的,我看这尸骨上的戾气很重,而且好像还被布了阵法,是很不正常。” 他指着土堆旁一栋残破的土墙建筑问:“这里还有人住?” 小严说:“是个道观,还有个老道士住在里面。” 三个人敲响道馆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道人。 穆宸和阿焱本来想问他有没有见过阴兵,可一见面就知道,这个问题估计是不会有答案了。老道士两只眼睛里的眼珠子都是白色的,明显是个盲人。 阿焱愣了愣,介绍说自己是市里过来调查阴兵借道这件事情的。 老道士客气的把他们三个人请进道观。 土墙内只有几间简陋的泥瓦房。门窗残破不堪,玻璃碎了都没有重新安上。 老道士先是带着大家参观了“正殿”,供桌上除了供着泥塑的三清和一尊王母神像,就只有几个苹果和香烛。 然后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屋子,看起来像是待客用的,那真是“室图四壁”这几个字的绝对字面意义,只有几张木凳和八仙桌,有三分之一的屋顶已经没了。 老道士虽是个盲人,可在自家院子里走起路来,连根拐杖都不需要。 穆宸见他端了茶水进来,连忙起身帮忙,他却笑着让穆宸坐下,自己把茶具一样样摆到桌面上,往茶杯里斟满茶,竟一滴都没洒出来。 倒好后把茶杯放到每个人面前,这才在最后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吃茶、吃茶!”他笑吟吟的说。 这套茶具应该是他最好的东西了,专门拿出来招待客人用的。 穆宸看着不禁有点心酸,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说:“嗯,茶很香,谢谢。道长贵姓啊?” “我姓马。” “马道长,您这道馆有多少年历史了呀?” 马道长脸上带着几分自豪的说:“有一千七百年多年了。你们别看我这道观又破又小,可是魏晋时期就建下的。” 穆宸颇为惊讶,据他所知,最早道观的建立就始于东汉末年,没想到这里竟有这么悠久的历史。 阿焱问:“您知道这外面的尸骨堆是怎么回事吗?” 马道长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听附近的村民们说可能是清代合葬墓里的遗骨,也有人说是民国时期难民的遗骨。” 穆宸好奇的问:“您这道观在这里这么多年了,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录吗?” “从没听说过,要不是前两年有村民想来这里开荒,把土坡给挖塌了,都没人知道这里埋了这么多人。 所以我觉得吧,这尸骨坑很可能年代要更早,要不然我师傅那一辈总会知道一些的吧。” 阿焱:“关于阴兵借道这件事情您听说过吗?” “听过,村里头都在传,前两天还有市里的人来调查过。” 阿焱忙问:“他们的姓名您还记得吗?” 马道长思忖着说:“总共来了三个人,一个姓张,会说我们这儿的方言,另外两个……一个姓王,还有一个好像姓姜吧,听口音像外省人。” 阿焱激动的问:“您有没有听他们说之后要去哪里?” 马道长想了会儿:“没听他们提起,他们问的问题都跟你们差不多。” 院里的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大包小包拎着几袋东西,嘴里喊着:“师傅,给你拿东西过来了。” 马道长起身走到屋外说:“老地方放着,回自己屋做功课去。” 男孩“哦”了一声,就熟门熟路的进了左边一排房里的一间。 穆宸问:“这个孩子是您的徒弟?” 马道长说:“是啊,我们马家村本家的孩子,体质弱命格硬,家里怕他不好养,从小就寄养在我这里,我教他道法,他帮我做点杂活。” 穆宸:“我们能跟他聊几句吗?” 马道长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他把小孩叫进来,跟大家介绍说他叫马修遥。 第99章 道观里的孩子 阿焱笑着说:“这么好的名字一听就是道长起的。” 男孩腼腆的笑着。他长得黑黑瘦瘦,一看就是村里头的孩子,却又比大多数孩子更显得乖觉有理。 阿焱对穆宸打趣道:“这孩子看着像你。” 穆宸不理会他,笑着问马修遥:“几岁啦?” “十二。” “这么小就跟着马道长学道,真厉害。读几年级了?” “我没去上学,都是跟我师傅学的。” 穆宸暗暗觉得惊诧,心想马道长是个盲人,除了道家的一些知识还能教他些什么?这么大了,恐怕是连字都不会写吧……那岂不是好好的孩子都被荒废了? 他微微皱眉说:“马道长,这孩子这么懂事,书还是要让他读的吧。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想应该能向村里或者社会求助。” 马道长没有直接和穆宸对话,而是笑着对修遥说:“去,拿纸笔过来。” 修遥很快从刚才他进的那间房里拿来了纸笔,穆宸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笔、墨、纸、砚。 马道长说:“默写一篇《诗经》的……《唐风·杕杜》吧。” 修遥很快写满了一张纸交给马道长,马道长递给穆宸。 穆宸拿到手里一看,着实吃了一惊,竟然是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二岁孩子写出来的。 “唐风·杕杜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睘睘。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穆宸看得瞠目结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自己别说背不出来了,甚至都记不得诗经里有这么一篇东西。 阿焱把头凑过来,看过之后惊叹道:“我的妈呀,小家伙也太厉害了,这上面的字我读都读不全。” 马道长一脸得意:“来,跟客人说说这诗歌写的是什么。” 修遥双手背在身后,像私塾里的学子一样,摇头晃脑的答道:“说的是孤女独行在路上,风尘仆仆的路人都对她不闻不问。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山穷水尽,嗟叹自己身逢乱世,与亲人离散、孤苦无依的悲惨境遇。以此反应战争带来的离乱之苦。” 马道长问穆宸:“有没有什么想考考我这个徒弟的?只要是《诗经》、《易经》、《道德经》以及《春秋》、《史记》这些全都没有问题。” 穆宸惭愧的说:“没有没有,我还不如他,哪里好意思考他。” 马道长哈哈笑着说:“要说什么英语、化学、物理,我是没办法教他,不过他以后怎么都是要继承我的衣钵,在这个观里做道士的,学那些也没用。” 穆宸赞许的摸了摸修遥的头。 阿焱想把谈话拉回正题,问修遥:“你平时晚上也会住在这里的吧?” 修遥点点头。 “那最近晚上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修遥抬头看着马道长,马道长像是能感觉到似的,对他说:“有什么就说吧。” 修遥这才开口道:“晚上总是听到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从我们道观门口路过。但是师傅不让我出去,所以什么也没看见。” “那些脚步声一般几点会出现?” 修遥不假思索的说:“十二点。我睡觉早,本来是听不到的,去年冬天,有天晚上我憋尿憋醒了,听到外面有很响的脚步声,还有马叫声和车轱辘的声音。我就想出去看看,被师傅给叫过来了。 我心里好奇,第二天晚上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睡不着,没想到声音又响起来了,我看了下时间,又正好是十二点。 后来有几次我故意硬撑着不睡,发现一到十二点,就会听到那些声音,过个十几分钟就停了。” “还有别的吗?” 修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有,我听到墙里有声音。” 他指了指右边连着土坡的那道墙继续说:“这个很早以前就是有的,每天晚上我都听到那堵墙里面有怪声,但是不像外头传过来的动静那么大,就感觉有人闷在里面喊叫、捶墙。” “胡说八道!哪来这些荒谬的说法?”马道长呵斥道,又对着穆宸他们说,“不好意思,小孩子乱说话。他估计是被这外面的声音吓到了,才会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在这观里几十年了,从来没听见过墙里有声音。” 修遥立刻闭上了嘴,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 阿焱在群里给信息科的罗允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查一下马道长和马修遥是不是巫族的。如果是,有些话就能开门见山的说,事情也会简单一些。 没想到结果两个都不是。 穆宸看完消息,斟酌后说道:“马道长,有件事想麻烦您,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在道馆里住一个晚上。” 马道长听了脸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才言辞推诿道:“这……怕是不太方便吧,一来我这里实在简陋,不好意思留宿各位;二来嘛我们小小道场,自己没什么本事,也不想招惹外边那些邪祟。希望两位可以理解。”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强求的,他们又在道观里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 道观里不让待,他们就只能选择坐在车里等。其实车里的条件远比道观里面好,看阴兵也会更清楚。穆宸想留在道观里主要是因为修远说的土墙里有声音。 道长不是巫族的人,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很正常,但道观跟尸骨堆只有一墙之隔,说不定他们在里面能发现些什么东西。 阿焱让小严先回酒店去休息,自己和穆宸等在车里。他买了打啤酒,边喝边等,几杯下肚就有点犯困了。他打算在车里先睡一觉,闹钟闹到十一点五十,到时间再起来等阴兵。 他睡着了,穆宸对着这满山坡的人骨是怎么都合不上眼的。阿焱就不必说了,他倒是挺佩服马师傅和修遥,可以在道观里睡得踏实。 想想几千具尸体近在咫尺,在月光下发出森森白光,恐怕没几个人能睡得安稳的。 好不容易熬到闹钟响,阿焱像听不见似的,转了个身管自己继续睡。 穆宸按掉闹钟,一个人静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真的听到了远处有脚步声和马蹄声传过来。 他一边猛拍阿焱的胳膊,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小路,朦朦胧胧的一大片黑雾缓缓往他们这个方向飘过来。 第100章 阴兵 阿焱揉着被穆宸拍疼的手臂坐起来,打着哈欠问:“来啦?” 两人盯着黑雾细看,脚步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有人影从浓雾里渐渐显露出来。 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远远的只能看到都穿着古时候的那种铠甲。 行军部队走得近了他才看清,穿着铠甲的军士竟然都是一具具枯骨。 这种场面,要是换做以前,肯定会让穆宸觉得恐惧,但现在的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相比之下更多的是震惊。 伴随着幽幽黑雾,身穿铠甲的骷髅大军离他们越来越近。 骑在白马上的将军昂首挺胸,在月光的照耀下,漆黑的眼窝里,隐约有绿色的磷光闪烁。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骑着战马的人,后面跟着步兵,手执长戟,中间夹着几辆战车。 车上三个人,左执弓,右执矛,中间的手拉缰绳,车前方还装着弓弩。 穆宸心中一时无比激动,这不正是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轻车吗? 虽然他并不确定其它六国是不是也使用这种规制的战车,但他曾经去西安看过兵马俑,秦国轻车的制式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些骷髅兵的着装,也都和兵马俑秦兵的装束如出一辙。 车上的电台突然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声过后传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歌声。 穆宸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确实像小严说得那样,完全听不懂在唱些什么。 但穆宸看着秦人的兵服和轻车,听着旋律,脑子里很自然的就跳出了《诗经》里的那首《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句与曲调间竟能完美的契合! 穆宸激动得有些微微颤抖,这队阴兵真的是秦军?这远要比看兵马俑来的更震撼。 阿焱开门下车,朝阴兵走过去,穆宸紧跟在他的身后。 阿焱走到离部队两三米远的地方,摇响蚩尤铃,双手帅气的在空中划出手诀,红光随着他的指尖流转。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将军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阿焱,眼中的磷光似有一股浓浓的哀怨。 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叹,随即一整队阴兵都化作浓雾被吸入土坡里。 突然土坡后出现一个白色光影,光影越变越大,一直长到一二十米高。 变成一个身披甲胄,手执矛戈的巨人。 它伸出一只“手掌”拍向阿焱,阿焱迅速抽出蚩尤鞭向巨掌抽去,那巨掌竟将鞭子卧在了手中。 “手掌”把鞭子拉向空中,阿焱也被一同带了起来。 阿焱一甩鞭,跳回地面稳稳立住。 阿焱和光影“巨人”打斗了十几分钟,都无法分出胜负。 正在焦灼之际,道观的院门突然开了,探出一个脑袋。 阿焱正朝着院门处挥鞭,等他看见修遥时已来不及收回。 穆宸向修遥冲过去,怎奈距离太远。 正当危急之时,“巨人”竟回身挡在了修遥前面。 鞭子抽在“巨人”身上,它发出一声浑厚的吼叫,渐渐隐散了光亮。 修遥吓傻了,愣在门前。 这时马道长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一阵摸索,抓到修遥后,又急又气的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 马道长放开手,一脸怒火的说:“你给我回去!” 修远看了眼穆宸和阿焱,乖乖转身进了院子。 马道长一句话不说,只微微朝他们欠了欠身,就进去紧闭了院门。 穆宸和阿焱默默对视了一眼。 开车返回酒店,穆宸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直觉告诉他马道长不简单,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阿焱也觉得不对劲,他边想边说:“我觉得刚才那个光影,不是鬼魅,而是用召唤术请来的‘神灵’。” “神灵?”穆宸惊诧的重复道。 “是,其实就是一些比较强大的‘灵体’,通常是灵力强大的巫族先祖残留在世上的灵力,积聚了风、雨、雷、电、植物等各种自然灵力后形成的一种能量。 有些巫族的法术,可以召唤这样的灵体来帮他们,就叫‘请神术’。 我想不通的是,我当时正要驱除阴兵,为什么有人要出手阻止? 还有,那个被请上来的‘神灵’对着我是招招下死手,半点情面都不留,却为了那个叫修遥的小孩挡我的鞭子。” 穆宸问:“你觉得会跟马道长有关吗?” “这个我也想过,可马道长不是巫族的,这‘请神’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把戏,需要的灵力不低,一般请的还都是自家祖先的灵,所以不可能是他。” 穆宸把阴兵可能是秦军的猜测告诉了阿焱,阿焱听了也很惊讶:“秦兵?那得埋在这里多少年了?骨头能保存得这么完整?” “两千多年,能保存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这里气候干燥,加上人直接埋入土壤里隔绝了氧气,不容易腐烂,长平的埋骨坑就是个例子。” 穆宸沉吟片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如果说阴兵就是土堆里的白骨,难道秦军在这里有这么惨烈的伤亡?” 阿焱感叹道:“是够惨烈的,这漫山遍野的,估计不下几万具尸骨,在地底下没暴露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回酒店睡下去没多久,穆宸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两队人马在旷野中厮杀。 残阳似血,马蹄踏起尘烟,喊杀声震耳欲聋。 一个身骑高马的将军,被围困在一群骑兵中间,他手中挥舞着长剑,铠甲上染满了鲜血。 第101章 汾城之战 白马在包围圈内来回奔跑,抖动着被染红的鬃毛,将一身血汗挥洒于疆场之上。 远处一个窄袖短衣、长裤革靴、胸披甲胄的将军,满弓射出一箭,正中白马的咽喉。 白马跃蹄发出一声嘶鸣,骤然倒地。 马上的将领一条腿被压在了马下,还没来得及起身,已被蜂拥而至兵士乱戈刺杀。 鲜血从他的背后潺潺流出,浸染大地。他的瞳孔慢慢失去光泽,蓝天白云逐渐在他眼中消散。 梦里的场景突然跳跃到了道观外,尸骨坑那个土堆旁站着两个人。 天色特别阴沉,四周大雾弥漫,他似乎怎么都看不清那两人的长相。 他想走近一些,却不想陡然发现土坑里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在盯着他,就像昨夜骷髅将军眼中的磷光…… 他猛的惊醒过来,看着另一张床上正在酣睡的阿焱,心中莫名生出不祥的预感。 梦里看不清面容的那两个人,会是王盟和姜文琦吗? 早上起来,穆宸没有把晚上的梦告诉阿焱,在事情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似乎没必要让阿焱和他一起担心。 他上网查了大半天的资料,结果非常让人震撼,原来秦军在这里附近还真的发生过一场大战,只不过并不为世人熟知。 那场战役就是汾城之战。 战国时期,在秦赵之战中,汾城的战略地位很重要,是秦国的后方补给重镇。 公元前260年,秦国大将白起在长平击败赵括,坑杀数十万赵国降卒,赵孝成王赴秦和谈,承诺割让六座城池。 可他在回国后就反悔了,秦昭襄王大怒,派王陵攻打邯郸,这便是战国史上赫赫有名的邯郸保卫战。 老将廉颇在固守邯郸城两年后终于盼得楚魏联军兵临城下,夹击秦国大军,秦军溃败。 这就是大部分人熟知的邯郸保卫战,然而事实上,这场秦国与联军的战争还有个尾声。 两个月后,韩、赵、魏三国联军逼近汾城,秦将王龁率兵出击,将联军撵至黄河,没想到的是赵国的另一支部队趁机占领了汾城。 王龁立刻又反身攻打汾城,但是那场战争的结局,在《史记》中并没有记载。 公元256年,秦军撤回河西,河东归还魏国,太原郡归还赵国,连上党也回归了韩国。 一场历时多年的征战,秦国在长平之战中赢得轰轰烈烈,最终却惨淡收场。 会有这样的结果,说明秦国在汾城之战中必定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不过与长平、邯郸这两场大战相比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而战国时期汾城的地理位置就在现在的晋城村,离尸骨坑不过十几公里的距离。在这里确实很有可能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查到这里,穆宸心中莫名更加沉痛,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然而事实上帝王将相的宏图霸业又岂是“万骨”就能堆砌得出来的? 秦最终能够统一六国,埋尸荒野的恐怕不下几百万将士。 他把搜索结果告诉阿焱,但似乎这些并不能帮他们解开谜团,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如果尸骨坑里埋的是秦军的尸骸,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戾气? 尸骨坑旁的道观是偶然建在了这个位置还是另有原因? 昨天和阿焱打斗的“神将”是谁请上来的?难道是有人在保护这队阴兵? “神将”出手救了修遥,是因为请他上来的人和道观有着某种联系吗? 还有就是,如果姜盟和王文淇真的在土坡这里遇害了,是不是“神将”干的? 值得引起注意的是,如果他们曾在道观外跟“神将”打斗,马道长在道观里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穆宸对阿焱说:“我想去趟马家村,找修遥的父母聊聊。” 阿焱问:“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穆宸摇头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好像不大合理。” “哪里不合理?” “你有没有觉得马道长对我们像是有所隐瞒?他不像个普通的老道士,修遥也不像个普通的村里孩子。 马道长之前说过修遥是他的本家,所以我想找他父母,或许能了解一点关于马道长的情况。” 两人驱车来到马家村,看到有个大爷坐在家门口,穆宸和阿焱就走上前去问他马修遥家怎么走。 大爷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一阵,站起来指着前方说:“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坡上面那户最破落的人家,就是他们家了。 你们找他们做什么?” 阿焱说:“我们是道教协会的,想重新修葺荒地上的那座道观。听说他们家的孩子在那里修行,过来打听一下情况。” 大爷听了连连摆手说:“他们不会要你们重修道观的,不必去费这个力气。” 穆宸好奇的问:“重修道观是好事,为什么不让?” 大爷却神神秘秘的不肯再讲了,穆宸和阿焱急着去找修遥的父母,也就没再追问。 大爷说得没错,他们家确实是破得跟村里的其它房子有点格格不入,跟道观倒是有几分相近。 门口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头发蓬乱,目光呆滞。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小板凳上看书。 “请问,这里是马修遥家吗?” 女人抬起脸看着他们,傻憨憨的笑着说:“修遥回家啦?修遥快吃饭!” 这一看就是精神上出了问题的。 穆宸和阿焱还愣在原地,旁边的小男孩就放下书本走过来说:“修遥是我哥哥,他不在家里。” 仔细看男孩长得跟修遥还真有几分相像,同样黑黑的皮肤,破旧的衣裤,可却比寻常孩子更显得文雅懂礼。 第102章 世袭道观 穆宸弯下腰,微笑着说:“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吗?” 小孩答道:“阿爷地里干活还没回来,不过也快了,我给你们搬两张凳子出来,你们坐着等吧。” 说完就跑进屋里去了。 穆宸和阿焱也跟了进去,屋里头和道观里一样的家徒四壁,堂屋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几张凳子。 靠墙还有个长长的供案,墙上挂着三清的画像。 两人帮着小男孩把凳子搬到屋外,小男孩就又坐回小椅子上去看书了。 穆宸瞄了一眼,发现他看得竟然是易经。 穆宸问:“小朋友,这书你看得懂吗?” 男孩摇头说:“看不懂,但是阿爷要我背,回来要考我的。” 穆宸暗暗吃惊,本以为修遥的学问是马道长教的,现在看来,启蒙老师应该是他们爸爸。 “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远。” 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挑了筐东西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年纪看着大概四十左右,人又黑又瘦,头发枯黄。 他看到穆宸和阿焱后放下箩筐,疑惑的迎上来:“请问二位找谁?” 他的举止、语气都非常斯文,和外貌极不相符。 阿焱说:“你好,你是修遥的爸爸吧?我们是道教协会的。” 男人礼貌的朝他们点了点头说:“你好,我叫马永怀。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协会打算拨款重新修葺村外荒地里的那个道观,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马永怀看起来非常惊讶,愣了会儿问:“这个事情马道长知道了吗?” “哦,他还不知道,我们是想先从侧面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再去找他谈。” 马永怀微笑着说:“不知道两位想问些什么呢?” “听说你和马道长是本家,那他也是这个村的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道,去的道观呢?” 马永怀想了想,淡淡的答道:“马道长是我大哥。大概七岁那年就去了道观修道,到现在已经四十年了。” 这个答案没有让穆宸感到很意外,在这样的村庄里,像他们这么特别的人应该不多,是一家人反而不那么奇怪了。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村外的那家道观,每一任住持都是你们家的人吧?” 马永怀答道:“是的。” 穆宸:“从魏晋时期开始?” “不错。这个……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阿焱一脸懵的看着穆宸。 “我们昨天和马道长聊过几句,他告诉我们道观始建于魏晋时期。 当年你们的祖先选择在那个地方建道观,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马永怀想也不想的答道:“没有。” 不是穆宸想怀疑他,只是他答得实在太快了,换做别人,或是想一下,或是说句不知道。 老祖宗选了这么个地方开道观,一开就是一千八百多年,还世代传承。 怎么就能这么肯定没有原因的? 穆宸又问了他一些关于尸骨坑的事情,他也全说不知情。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穆宸想着刚才村口的大爷态度古怪,还不如去问他试试。 这次他们再来找大爷,大爷脸上挂着一丝得意,那种表情就好像自己是个能掐会算的高人,给他们批了命他们非不信,这不还得回过头来找他。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我早跟你们说了,他们不会要你们重建道观的。” 阿焱讨好的说:“是是,还是您老人家看的透彻!要不您给我们说说他们这家人的情况吧?” 大爷起先不肯,阿焱又是哄又是求,洪荒之力都使上了。 大爷才开口道:“说句实话,他们那家人家才是我们这个村最嫡系的后人。听说最早的时候,村里的宗祠什么的都是他们家的。 可是他们这一脉不昌盛,人丁越来越少,村里的外姓人也就渐渐多了,到了他们这几代,基本上每代都只有兄弟两个。 可他们每一代都还要送一个男人去馆里当道士,从娃娃那时候就送去。 别人家的道观都是靠香火钱供的,可他们这家,观门几乎都是紧闭的,也不跟别人家来往,全靠他兄弟往寺里送生活物资。 本来多少还会有几个香客,自从两年前另外一个村的人在那里开荒地,开出个尸骨坑,就更没人去喽,都说他们那家道观邪得很。 再跟你们讲一件很离奇的事情,观里头那个马道长,比我还要小个十来岁,我也算是看着他大起来的。 他小时候眼睛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是上一任马道长是个瞎子。可谁知道,那个马道长刚去世,他一继任,眼睛立马也就瞎了。 以前村里的老人们都说,他们那个道观呐……每一代住持都是瞎的!” 穆宸暗暗吃惊,为什么继承了道观就会变成瞎子?难道是有什么诅咒? 可如果明知是这样,为什么还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继承这样一个道观呢? 他问大爷:“他们家的孩子都不跟别家的孩子一起去上学的吗?” “不上,他们家孩子从来不上学,喜欢自己教学问。不管是村长也好,学校老师也好,谁劝都不听,跟人家笑嘻嘻的打太极。” 穆宸想了想:“会有别家的小孩欺负他们家孩子吗?” 大爷一本正经的说:“那欺负不得!以前他们家修遥小一点的时候倒是有过。那孩子脾气怪,开始不管别人怎么闹,他就是不理他们。 到后来有一次,不知道那群孩子怎么惹到他了,五六个男孩子,比他高出一个头,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从此就再没人敢惹他了。” “大爷,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您,那两个孩子的妈妈一直都是像现在这样的吗?” “你是说疯?那是他们爹从外村娶回来的,开始还好的,没怎么看出来是个疯子,一直到几年前修遥入了道观,他娘就突然疯得厉害了。” 问了这么多问题,两人的心里莫名有种压抑感。他们向大爷道过谢,就离开了马家村。 穆宸一路上话都很少,一直若有所思,阿焱憋不住了,问他:“你在琢磨什么呐?” 穆宸沉吟着问:“有没有可能有人明明是巫族,你们却不知道?” “你怀疑……” “是啊,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 阿焱皱着眉头说:“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呢?他们住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了,如果说他们是巫族的,那起码从搬来这里就开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能查到吗?” 阿焱思忖着说:“难。巫族人的名录,是由各个地方的巫族机构负责登记在册的。 可他们要是故意隐藏了巫族的身份,这么长时间下来肯定是无从考证了。除非他们主动使用巫法。” 穆宸沉吟片刻后说:“那就逼他们出手。” 第103章 开挖尸骨坑受阻 阿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凑近穆宸小声问:“你想绑架修遥?” 穆宸无语的看着阿焱:“想什么呐……” 他始终想不明白马道长他们一家人想要隐藏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尸骨坑有关。 所以如果他们目的是保护尸骨坑的阴兵残灵,那就想个办法送走他们。 他和阿焱晚上又到了尸骨坑,这次不等阴兵出来行军,亥时也就是9点的时候,阿焱就开始做法驱灵。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光影神将”就又出现了。 趁他和阿焱打斗,穆宸带着他的“枪”,翻进了道观的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有两个房间亮着灯。他记得其中一个是修遥的,所以就偷偷靠近了另一间的门边。 透过窗户,他看到马道长在床榻上正襟危坐,他闭着双眼,看起来像是在打坐,一时也看不出有没有在施法咒。 只不过从他身上,有一股棕黄色的气流徐徐的冒出来。不管怎么样,他必是巫族的无疑了。 穆宸想要打断他的静坐,看看是不是能够帮上阿焱的忙,可这时突然听到院墙那里传过来奇怪的声音。 修遥说过土墙里有声音,看来是真的! 穆宸转身走向土墙,他隐约看到土墙里有一些棕黄色光芒的文字和图阵。 另外,就像修远说的那样,好像有无数张脸想要从土墙中挣脱出来,他们面容狰狞,发出沉闷的低嚎声。 听上去就像有一群人,被深埋在地下监牢里,在发出的求救声。 穆宸看到院子里有一把锄头,于是捡起来想要去砸墙,被从房间里赶出来的马师傅一把拉住。 “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他伸手摸到穆宸手里的锄头,一把夺下摔到地上。 他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出去!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快给我出去!” 穆宸看他有点歇斯底里,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闯进了人家的院子,而且马道长年纪大又有残疾,总不能对他动手,也就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推出了院子。 马师傅在他身后关上院门,但“神将”似乎并不是他在施法操控的,此时还在一味的跟阿焱缠斗。 “你怎么样?”穆宸问。 “打不赢,而且这家伙不会累。你怎么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穆宸转身跑过去跳上汽车,开到离阿焱较近的位置:“上车。” 阿焱回头看了眼,笑着说:“有道理,打不赢就跑呗。” 说完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神将”,趁着他向着那个方向进攻的时机,就一下跳上了汽车。 穆宸踩足油门在荒野里狂奔,那“神将”似乎完全没有追赶的意思。 阿焱长呼一口气:“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马道长的确是巫族的,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打坐,身上有灵气,不过‘神将’是不是他请的就不知道了。 还有他们家靠着尸骨坑那个土坡的泥墙很奇怪,好像……墙里面有法阵,还封印住了很多人。 我当时想砸墙,被马道长阻止了。” 阿焱双手枕在脖子后,把脚搁到挡风玻璃前,一副放松肆意的样子:“不错,还是有点进展的,也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力气跟那个‘神将’打架。” 晚上睡觉,穆宸又梦到了尸骨坑,和那天一样,有两个模糊的背影站在土坑前。 穆宸很想走近去看他们是谁,却怎么都迈不动脚步。 突然那两个人一齐伸出手,直直的指向土堆。 他正纳闷,猛的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土堆旁,累累的白骨就在他的眼前。 突然有一只手臂从泥土中滑落下来,手腕上戴着一串辟邪用的桃核手串。 他认得,这是姜盟的东西。 穆宸惊醒过来,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苦闷,难道说姜盟和王文琦真的遇害了?而他们的尸体就在这尸骨坑里。 第二天一早,阿焱跟省里的巫协交流,想让他们帮忙申请拆了重建道观的土墙。 得到的回复却是让他们什么都不要动,等协会的领导过来。 穆宸和阿焱都有点儿懵,怎么感觉协会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还没到中午,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开进了这片荒地,从车里下来一个六十几岁的男人,银白的头发、身姿笔挺,极具领导风范。 他上前笑吟吟的和阿焱、穆宸握了握手。 “二位辛苦了,我们研究了一下,觉得这个道观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建筑了,还是不应该随便损坏的。 这样,你们放心,我会派人研究一下结构,然后把整个道观都修葺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阿焱说道:“孙会长,我们要拆墙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那堵墙里面可能有某种法阵,导致这里出现阴兵行军,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呀?” “这个嘛,我们也做过了解了,这个阴兵行军呀,主要是因为尸骨坑坍塌以后这些尸骨全都暴露了出来。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回填,让一切都恢复原状就好了嘛。” 阿焱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他感觉这中间似乎出了什么猫腻。 但他还是尽量和颜悦色的说:“但是,我们有两名同事因为调查这起事件失踪了,所以我想我们必须要追查下去,至少要找到我们的同事吧,了解是怎么回事情吧?” 孙会长踌躇了一会儿说:“我看这样吧,事情先按我说的办,你的两位同事呢,我们整个山西巫协也会帮忙一起找的,直到找到为止。你看怎么样?” “孙会长。”穆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我们必须要挖掘尸骨坑,因为我们失踪的两位同事很可能就在这坑里。” 阿焱脸色骤变的看着穆宸:“你说什么?” 穆宸的眉宇间流露出愧疚的神情:“对不起阿焱,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昨晚梦到了姜盟,他就在这个坑里。我本来想等到挖到了再讲,没想到事情会起变化。” 阿焱目光凌厉的看着孙会长,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您也听到了,我们的同事有可能被埋在了这里面。 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墨工局的办事规矩,不需要得到你们巫协的首肯。” 第104章 来自地狱的军团 孙会长的脸一下子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用商量的语气说:“是是是,小盼啊,你说的没错。 可……可……小穆不只是做了场梦吗?能说明什么问题? 而且你知道的,作为当地的巫协,我们办事情也有我们的难处。 你看要不我们先回市里去,等商量好了再行动?” 阿焱掏出蚩尤鞭,冷冷一笑:“对不住了孙会长,你不派人动手,我就自己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没保护好文物。” 正僵持不下,道观的门突然打开了,马道长从里面走出来。 他沉声说:“你不能动尸骨坑!” 阿焱冷声问:“为什么?” 马道长双眉紧蹙,欲言又止。 阿焱一甩鞭,抽在黄土地上扬起一片尘土,他开始运气,把灵力汇集到鞭子上,再抽一鞭便激起一阵飓风。 马道长高声喊道:“这尸骨坑里的恶灵一旦释放出来,只怕是你也收不了场。” 阿焱大笑两声,自吹道:“我阿焱收不了恶灵这个世上还没有呢!” 阿焱说罢施动咒法,鞭子扬起的飓风越来越大,很快移动到尸骨坑上,卷起了尘土和尸骨。 孙会长在一旁焦急的说道:“小盼呐,你冷静,你千万要冷静呐!” 没有人敢上前阻止,穆宸也看得呆了,他不知道阿焱还有这本事。 他看到马道长在默默在一旁做出一套手诀,指尖流转着一股棕黄色的气流。 他赶紧给阿焱递话:“阿焱,小心神将!” 阿焱看了眼马道长,立刻拉动鞭子,飓风带着被它卷起的那部分尸骨很快转移到荒田上。 原先高高隆起的土堆少了三分之一,暴露在上面的是三具新鲜的尸体。 穆宸一眼便认出是姜盟和王文琦,还有一具他猜想是巫协的小张。 飓风渐渐散去,尸骨和土块全都散落在田地里。 此时“神将”再一次被召唤出来,站在剩余的土坡旁。 阿焱跟神将斗了一阵,仍然是势均力敌。 突然他像是有了主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笃定的笑容。 他突然向“神将”发起猛攻,正当“神将”处于防守态势之时,阿焱突然改变了方向,几步跃到土墙旁,运动灵力到蚩尤鞭上,蚩尤鞭上燃起熊熊烈火,他狠狠一鞭子抽打下去。 土墙上立刻裂开一大道口子。 残缺的土墙上出现一个阵法的光影,正追赶过来的“神将”却突然放慢了脚步。 马道长大叫一声想要冲向土墙,被穆宸拦住,阿焱趁机又是重重一鞭,那堵墙瞬间就坍塌了,墙上的光阵也消失无踪。 随土墙一起塌落的还有一具白骨。 马道长闻声整个人瘫软下来,他跪坐在地上,懵了一阵子,然后开始嚎啕大哭,嘴里说着:“天意……天意啊……” 突然间飘来一大片乌云,遮蔽了阳光,天色一下子暗下来,荒野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孙会长惶恐的看着土坡,责怪阿焱道:“你……哎!你捅了大篓子了呀,你!” 穆宸与阿焱面面相觑,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 难道说……这土墙里的阵法、还有这‘神将’,是用来压制尸骨坑恶灵的? 那为什么还要阻止阿焱驱灵和破坏尸骨坑呢?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天色暗沉的像是到了傍晚时分,阴风更是吹得尘土弥漫、遮天蔽日,他们就像是身处在强烈的沙尘暴中。 远处出现一片浓雾,包围着一队人马,随着脚步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阿焱紧握蚩尤鞭站在路旁,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穆宸听到空中回荡着浑厚的歌声,听曲调又是那首《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哀怨悲壮。 阴兵队伍浩浩荡荡的向他们走过来,一个个身上飘扬着浓烈的“浊气”,脚下踏过之地顷刻就化成了焦土。 这种阵势,连阿焱都没见过,他也开始紧张起来,握着鞭子的手不断冒汗汗。 队伍行至离他们只剩下十米不到的距离,骑在马上的骷髅将领把脸转向马道长,眼窝中绿色的磷火燃起一阵绿光。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阿焱几步走到马道长身边,挡在他身前。 有几个小兵化作一股黑雾冲向阿焱,阿焱挥鞭将他们打散,空中发出几声唳叫。 骷髅将军停下脚步,他用手中的长剑一指,上百个小兵立刻化成黑雾一齐冲向阿焱。 阿焱挥鞭防守,但数量太多,他一时也应接不暇。 一个不备,他身后的马道长已经被骷髅将军用‘浊气’高高举起。 马道长发出惨叫,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 阿焱分身乏术,穆宸忙掏出枪,对着骷髅将军频频扣动扳机,却毫无效用。 他又气又急,再次接连扣动扳机,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马道长的身体已几乎完全被“浊气”吞没,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穆宸说:“救……救……修遥。” 没说完他就被黑雾包裹成了一个“虫茧”,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浊气”就四散而去,马道长跌落到地上,已然成了一具干尸。 这种‘吃人’的速度简直堪比行军蚁…… 穆宸像石化了一样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自责。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阿焱被无数“浊气”包围着,陷入了鏖战中,不断有骷髅兵飞蛾扑火般的加入到战斗中去。 孙会长见状跳上汽车想要逃离,开出没多远,就有一群“浊气”追上去扑进车里,车里顿时只能看见一团浓雾缭绕。 车子歪七扭八的开了段路,就停了下来。 等浓雾散去,车里只剩下两具干尸。 第105章 两千年的恩怨 穆宸整个人僵住了,举着枪的双手在颤抖。他和骷髅将军四目相对,看着他眼中那团幽幽的磷火。 在那团绿火中他看到了愤怒和仇恨。 他再次扣动扳机…… 依然没有期待的光束从枪膛里射出来。 骷髅将军把剑指向他,他看到一团“浊气”向他飞扑过来。 阿焱不顾一切的冲出重围,用鞭子抽散扑向穆宸的“浊气”,气喘吁吁的挡在他面前。 骷髅将军凝视了他们一会儿,拉动缰绳,带领他的部队再度向前进发,直至消失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 风停了,乌云也逐渐散去。 阿焱终于放松下来,疲惫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穆宸的身体还僵着,愣愣得看着马道长的尸体。 阿焱抬头看他:“你怎么啦?” 穆宸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我们得去救修遥。” 修遥不在道观里,穆宸和阿焱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马家。 马永怀一脸沉重的坐在屋外,见了穆宸和阿焱,似乎丝毫都不意外,只淡淡的说了句:“你们来了啊?” 两人在他身旁坐下,阿焱开口道:“还不打算说吗?” 马永怀长出一口气说:“说与不说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可以带修遥和修远走。”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笑了笑:“虽说走也未必能逃得过一劫,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尽力保护他们吧。” 阿焱正声说道:“修遥和修远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的。” “谢谢。”修遥爸爸颔首道,“长平之战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听过。” “我们的先祖就是人屠白起放回赵国报信的那一百个年轻兵士之一。 他的父亲是赵国将领,哥哥也在军中服役。 长平之战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兄被秦人坑杀,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秦军攻打邯郸时,他参加了保卫战。撑了两年后,终于等到楚魏联军兵临城下。秦军大败,王龁退守汾城。 他跟随的将领趁王龁出城追击韩、赵、魏联军时拿下了汾城。 那时候他已经是军中的一名小将,被派遣在这里伏击秦军。 当秦军一支两万余人的部队抵达时,被他尽数伏杀。 然后他将所有死、伤以及被俘的秦军全部埋入坑里。 那时白起已经被秦王赐死,带领这支部队的又正好是长平之战中坑杀过赵国降军的将领。他就把所有仇恨都转嫁在了这支秦军部队上。 他在埋尸的土堆旁边建了一座宅院,在靠近埋尸堆的土墙里布下法阵,封印住坑里的亡魂,想要让他们永生永世承受被埋在地底的痛苦,不得超生。 后来他把族人都迁到埋尸堆附近,建立了马家村,自己则留在那座宅院里镇守亡魂。 等他驾鹤西行后,他命人把自己的尸骨铸进土墙里,让阵法变得更加稳固,并立下规矩,家族直系子孙中,每一代必须有人镇守在这里。 后辈的先祖在魏晋时期把这座宅院改建成道观,世代履行遗训一直到今天。 经年累月,埋尸坑里的怨气越来越重,每一任道长去世前,都会倾注他所有灵力来加固墙内的法阵,这样才勉强镇守至今。 所以,你们毁了土墙就等于释放了秦军的怨灵。 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全部真相。” 他讲完后,穆宸和阿焱半天没有说话。有的时候,真相确实太过沉重了。 过了许久,阿焱才问:“你们到现在都放不下当年的仇恨,一定要守在这道观里吗?” 修遥爸爸苦笑道:“先辈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和哥哥早就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更不想修遥、修远赴我们的后尘。 但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两万多秦军的亡魂被我们锁在地底下两千多年,那种仇恨早已经不可化解了。 要么我们就世世代代守下去,要么我们就等着他们来报复,杀光所有的马家后人。” 穆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可以体会马永怀此刻内心的无奈和悲凉。 他问:“马道长的眼睛为什么……” 马永怀叹了口气:“秦军的亡魂越来越强大,对我们马家的怨恨也越来越深,从几百年前开始,每一任继承道观的道长就都要承受他们的诅咒,像他们被长埋地下一样,永远看不见光明。” 阿焱问:“孙会长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想帮你们隐瞒真相?” 穆宸想起刚才恶灵扑进车里的那一幕,问:“孙会长也是你们马家的后裔吧?” 马永怀答道:“是的,我们的先祖为了避开墨工局的干涉,故意隐藏了巫族的身份。 到后来,为免族系过于庞大反而守不住秘密,就只留下嫡系一脉子嗣继续留在道观和马家村里。其它人任其去外面闯荡发展。 昨天被你们撞破我哥哥巫族的身份后,他一早就联系了孙会长,还让修遥回家来,以防万一。 看来还真是什么都挡不住你们啊。” 阿焱沉声问:“杀我同事的是谁?” 马永怀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马道长召唤出来的‘神将’。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但为了守住尸骨坑,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聊到这里,大家都开始沉默不语,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分外凝重。 穆宸心情很沉重,虽然马道长对姜盟、王的死有责任,但他和阿焱对坚持对这次事件一追到底,也已经导致了三个人的死亡,接下来或许还会有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 马永怀眼睛看着地面,语气淡淡的说:“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可以带修遥和修远走了吗?” 阿焱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们不会带他们走的。” 马永怀吃惊的抬起脸,眼睛里带着愤怒:“你们……你们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我是答应了保护他们,从来没说要带他们离开。你觉得带走他们,他们就安全了吗?” 马永怀深深的皱起眉头,阿焱说的没错,那支秦军对他们的仇恨可不是他们一家人,而是从他们先祖那代开始,所有流着他们马家血液的人。 不杀光他们全族,恐怕他们都不会罢休,不是逃到别处就避得过去的。 第106章 阴兵索命 阿焱淡淡的说:“你放心吧,我们会留下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我全力去保护他们的。” …… 如果骷髅将军想要展开报复,对他最有利的时间就是在晚上,尤其是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 阿焱在马家房子周围布下了结界。 修遥似乎知道了一些,他眼睛红红的走到穆宸去身边,问:“我师傅是不是死了?” 穆宸的脸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对不起……” 修遥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下来,他很快的用手背抹掉眼泪,眼神坚定的看着穆宸说:“它们是不是很快就会来了?我要为我师父报仇!” 穆宸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这种报复的心理已经那么快传递到了孩子的身上。 但是这似乎又没有错,情感本身就是人类所独有的特质,怨憎会、爱别离,有多少人能放得下。 但怨恨带来的报复纠缠不正是马家人和骷髅军团之间痛苦的根源吗? 他弯下腰,对修遥说:“不要想着报仇,你报了仇,你伤害的人或者亲人,就又会找你的亲人报仇,你想看到他们受伤害吗?” 修遥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穆宸。 穆宸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是伤害别的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把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听说过墨工局吗?” 修遥摇摇头。 “嗯……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警察部门,你师父死了,我们会帮他讨回公道,这是我们的责任。” 修遥想了想说:“可是爸爸说那支阴兵很厉害,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穆宸愣了愣,用双手扶住修遥的肩膀,坚定的说:“不会的,我们一定都可以活下去的!” 离子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穆宸和阿焱闲来无事,走在村道上散步。 阿焱看出穆宸心情烦闷,笑着问他:“怎么,后悔叫我砸那堵墙啦?” 穆宸长出一口气:“有点,我在想,当时我们如果听孙会长的话放手,马道长他们就都不会死了,修遥他们也不会有危险。” 阿焱伸展了一下身体,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跟你讲一件事情。在我刚加入局里没多久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案子。 有个8岁的小女孩被邪灵附了身,因为他们之间的渊源很深,时间也很久了,小女孩自己的灵已经完全跟邪灵结合在了一起。 我当时如果出手驱邪,那个女孩也一定活不了。 小女孩的父母恳求我放过她,他们说他们会看好她,不会让她伤害任何人。 我当时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说实话我也确实下不去手。 那个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她正常的时候特别乖巧,还给过我一颗糖吃。 当时我想,反正她身上那个邪灵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货色,不如等那个小姑娘再长大些再说,至少能让她多活两年。 可是没想到,半年后,一天夜里,她用菜刀把她父母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全都砍死了。” 穆宸一脸震惊的看着阿焱。 太阳快要落山了,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那后来呢?” “我把她给收了呗。从那以后,不管去到哪里,我都会带着她给我的那颗糖,用来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心软。 干我们这行的,如果心软了,只会给对方机会造成更多的杀孽。” 穆宸突然明白他想说的意思了。阿焱是对的,如果他们今天没有砸毁那堵墙,也不代表那堵墙不会有扫塌的一天。 马永怀也说过,阴军的戾气越来越重,他们快要镇不住了,与其等到他们更加强大的那一天,不如chenz结。 穆宸微笑着对阿焱说:“谢谢,我明白了。” 阿焱装作一脸懵的样子:“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想告诉我的道理了。” “道理?什么道理?我不过是给你讲一个故事,调节一下气氛罢了,局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故事啊。” “故事?这不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吗?” “不是吧……这你都信?讲故事当然要用第一人称,尽量投入的去讲喽。” 阿焱摸了摸鼻梁,傻憨憨的咧着嘴笑。穆宸无语的看着他。 时间很快就接近了子时,阿焱一个人守在屋外的院子里,吩咐穆宸和其它人都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穆宸起先不肯,可阿焱说,这样他才没有后顾之忧,不需要分心去保护他的安全,他这才答应了下来。 他暗暗责怪自己没用,要是能用上孟潇潇给他的那把枪,阿焱就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强敌了。 刚到十一点,就开始起风,乌云遮挡住了月光。 附近村道上的几盏路灯闪烁了几下后,就都灭了。 四周突然开始起雾,没多久就从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士兵行军的脚步声。 一支阴兵部队踏着浓雾走来,所过之处,所有花草尽死,猫狗生灵避之不及,地上一片焦灼。 为首的将领身骑高头大马,手执长剑,漆黑的眼窝里绿光莹莹。“浊气”像浓墨一样萦绕在他的周围。 阿焱手执蚩尤鞭,站在院门外,独自面对这一支庞大亡灵部队,脸上毫无惧色。 骷髅将军一声令下,无数怨灵即刻化成一团团“浊气”冲向阿焱,阿焱执鞭应战,燃起一身赤红色的火光。 穆宸在屋内焦急的等待着,窗外的怨灵聚集起黑压压的一片,冲向房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多的怨灵冲过来攻击结界,穆宸不知道结界还能撑多久,明显红色光阵的颜色越来越暗淡。 他站在窗口想要看看阿焱的情况,怎奈成百上千的怨灵把窗户围得密不透风,他根本看不到外面。 马永怀也越来越焦躁不安,他知道一旦怨灵冲进来,孩子们也都活不成了。 他拿起一把桃木剑对穆宸说:“你帮我看着孩子们,我出去帮忙。” 穆宸有些犹豫,他既担心阿焱在外面寡不敌众,又担心让马永怀出去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而马永怀此时心意已决,他毅然决然的打开屋门。 第107章 决战 大门外面‘浊气’密布,竟像是浓烟滚滚的火场,完全遮挡住了屋里和屋外的视线。 马永怀运气后,使出一通手诀,灵力从他的掌心冲向屋外,驱散门外的层层‘浊气’。 穆宸看到阿焱的和骷髅将军正战得焦灼。 他的长鞭燃烧着熊熊火焰,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道赤红色的光芒,仿佛烈焰撕开夜幕; 而骷髅将军手中的长剑就像是一头来自地狱的恶犬,无数亡魂附着在他的剑上,层层围绕的浓雾里,不断有狰狞的面孔显现出来,发出凄厉的嘶叫。 但阿焱毕竟是人,即使现在看起来与骷髅将军势均力敌,但总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候…… 马永怀回头望了一眼修遥和修远,目光一下子变得柔软了,他的眼睛里有星点泪光在闪烁。 “阿爷,不要出去!” 修远哭喊着向他跑过去,被穆宸一把抱住。 修遥的脸上挂着泪水,他眼神坚定的说:“阿爷,我跟你一起去!” 马永怀别过脸,怒斥道:“不许乱来!你给我留在屋里保护弟弟! 还有……以后照顾好你妈妈。” 说完他就毅然决然的踏出了家门。 刚一出去,数以千计的怨灵就都掉转枪头向他冲过去。 他的木剑上附着着和马道长一样棕黄色的光晕,使得是土系术法。 然而他的灵力在巫族中只属于中游,要想应对上万对他满怀仇恨的怨灵,无异于蚍蜉撼树,没多久就开始趋于劣势。 眼看着他被越来越多的怨灵包围,不由得让穆宸想起了马道长被吃成干尸那时候的情景。 两个孩子凄惨的哭声更是让他心如刀绞。 他举起“枪”,瞄准那些围困住马永怀的怨灵,双手因为紧张而颤抖着。 就在眨眼的瞬间,他仿佛整个人陷入到一种空灵中,时间停止了……周围嘈杂的声音变得遥远、空洞……他的食指扣动扳机…… 睁开眼时,只见一束金光从枪膛里射出,击中了围困住马永怀的那些怨灵。 刹那间,成百上千的怨灵被金色光芒一扫而尽。 马永怀倒在地上,一脸惊愕。 两个孩子停止哭泣,他们挂着眼泪,瞠目结舌的望着穆宸。 穆宸的手臂还在颤抖,他自己也很震惊这一枪击出的威力。 骷髅将军长啸一声,一种来自地底的嘶鸣声震彻夜空。 他似乎是怒了,一伸手浓烈的“浊气”从他的掌心迸发而出,直冲马永怀,分秒间浓雾已像锁链一样把他团团围住,举到空中。 穆宸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本能的移动枪头,再次扣下扳机。 一束金光以穿云般的速度射向骷髅将军,穿透他的胸膛。 他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体上骤然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穆宸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控制黄金“枪”了,于是几步跑出屋外。 阿焱立刻奔到他身旁。 大部分的怨灵好像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慑住了,暂停了攻击。 为数不多的几只怨灵想要冲向穆宸,被阿焱一鞭子抽散。 “太牛了!这东西原来这么好使!”阿焱一脸羡慕的说。 穆宸的身体还在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无暇分心跟阿焱对话,全神贯注的举枪对着骷髅将军。 骷髅将军捂着胸口,眼中的磷火幽幽燃烧,默默注视着穆宸的眼睛。 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穆宸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和彷徨。 猛然间骷髅将军向他直冲过来,速度快到连阿焱都来不及反应。 他穿透穆宸的身体。 穆宸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一样,连表情都凝固了。 骷髅将军的灵体和他的躯体交织在一起,仰天发出穿越云霄的悲鸣。 阿焱心急如焚,他不敢挥鞭,怕伤到穆宸,连忙施展咒术,想把骷髅将军驱逐出穆宸的身体。 然而,灵体和穆宸的身体就像是被黏合在了一起似的,完全不受他咒术的影响。 “他没事的。” 阿焱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他转过头,果然是孟潇潇。 “这都没事?”阿焱嘴里这么问,但事实上从他看到孟潇潇那一刻起,心就已经放了下来。 他知道,孟潇潇是不会让穆宸有事的。 孟潇潇走到穆宸身旁,也不急着出手,看了五、六秒钟后,才不紧不慢的抬起一只手,紫光笼罩着骷髅将军,浓烈的“浊气”,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头顶心被抽出来。 大概一分多钟后,骷髅将军从穆宸的身体里分离出来,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穆宸一下子倒了下去。 阿焱问:“他……没事?” 孟潇潇冷声说:“一会儿就醒了。” 骷髅将军摇摇晃晃的走向孟潇潇,在她面前跪下,敬畏的匍匐在地上。 阿焱惊讶万分的说:“女神姐姐,原来他是你小弟呀!那怎么也不管管好。” 孟潇潇理也不理他,像以前一样在空中画出一个黑洞,对骷髅将军说:“带着你的将士们去吧。” 骷髅将军站起身,返身上马,带着他的部队走进黑洞里。 大军还没走完穆宸就醒了。 孟潇潇看着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看来这东西你已经会用了。” 穆宸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欣喜,他答非所问的说:“你来啦。” 阿焱看着穆宸,戏谑的说:“女神姐姐特地过来救你的。不过姐,你这也不厚道啊,非要等我们快死了才肯出手。早点儿来我们就不用拼得这么幸苦了。你看他,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 孟潇潇冷冷的说:“我可没救你们,即使我不来他也不会有事。 那个怨灵只不过是想让他跟他共情,了解他所受的苦难罢了。” 第108章 没有对错 阿焱将信将疑的看着穆宸,穆宸点点头。 孟潇潇继续用不屑的口吻说:“我来只是为了收拾该我收拾的残局而已。” 阴兵系数进入黑洞,孟潇潇转身翩然而去。 穆宸慌忙问:“你这就要走了?” “是啊,我的任务完成了,不走干嘛?留下来陪你们两个玩过家家吗?” “那把枪……叫什么?” 孟潇潇回身看着穆宸,眼眸间流转着星辰般的明媚,她淡淡的说出两个字:“灵殇。” 暴风骤雨后的宁静总是显得格外美好,穆宸最高兴的就是马永怀一家最后都能平安无事。 不仅如此,从此以后他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不需要再被束缚在祖辈的仇恨当中。 马永怀看穆宸和阿焱的目光里写满了感激,穆宸劝他让修遥、修远去上学,过寻常孩子该过的日子,他也欣然答应。 穆宸和阿焱在酒店里睡了将近一天一夜,补足了精神这才打道回府。 临行前他们又回到尸骨坑悼念姜盟和王文琦。 尸体已经被运走,因属于因公殉职,所以将被送回禹杭举行葬礼,并且得到葬于英灵墓园的殊荣。 这里的尸骨坑将被回填封存,道观也会拆除,这片土地再也不会困住任何人。 两人坐在回程的高铁上,穆宸的话似乎比平时更少,只是一路望着窗外的风景。 阿焱忍不住好奇,问他:“孟潇潇说那个骷髅将军附在你身上是为了跟你共情,你都看到些什么了?” 穆宸长呼一口气说:“看到了很多,长平之战、汾城之战、还有他死后被埋在地下的那两千年。” 阿焱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就这么点时间能看那么多?” “嗯。”穆宸的目光此刻显得格外深邃,“我看到了传说中的人屠白起。 现在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坑杀四十五万降兵的。 有人说他就是以杀人为乐,也有人说他是不得已,为了快速削弱赵国的力量,其实内心悲痛不忍。 但我看到的都不是。 他既没有感到开心,也没有痛苦。 当他下那一道命令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在做一件他认为必须做的事情而已。 那些将士肯定不能放回赵国去,回去又会是一支抵抗秦军的有生力量;可如果养在军中,或是带回秦国,粮食不够供应,这么庞大的人数也存在很大的风险。 而且他当时希望能够一举攻入邯郸,就更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俘虏了。 坑杀是他唯一的选择,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所以秦军错了吗?他们不认为自己有错,因为这是战争。 然而秦军整整两万人的魂魄被埋葬在地底两千年,那里是永无止境的寂静和黑暗。 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莫过于时间。 他让我体会那种痛苦。确实,不会有人愿意承受这样漫长的折磨。” 穆宸微微皱起眉头,他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从他们双方的角度看,好像都没有做错,可是受到的却都是无以复加的伤害。 你有没有觉得倒不如动物来得简单?它们的杀戮只为了捕猎、生存。永远不存在仇恨和报复。” 两个人都沉默了,这个话题似乎太过沉重。 过了一两分钟后,阿焱长长的“哎”了一声,一脸轻松的说:“想那么多干嘛!人活着不就是求一个高兴和无愧于心吗? 放不下有放不下的活法,放得下有放得下的活法,你不是都说了嘛,无谓对错,我就觉得,但求喜乐!” 穆宸转头看着阿焱,阿焱傻呵呵的冲他笑着,手里正随意的把玩着一粒糖,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心中一触,想起阿焱昨天讲给他听的“故事”,突然涌入一股暖流,随即也对阿焱露出释然的微笑。 很快到了深秋,禹杭的季节更替有一个很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那些体感温度比较舒适的时节,几乎一眨眼就没有了。 10月初的“秋老虎”一过,立刻骤然降温,刚到十一月一下子就进入了冬季的感觉 穆宸、阿焱经常会去深蓝咖啡坐坐,有时候氐梓寻有空,也会叫上他一起。 漓沫常送上一些自制的点心,苏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不过穆宸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似乎他们所有人之间都有着某种默契,就像马克杯里的拿铁一样让人觉得温暖丝滑。 阿焱感冒了,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时不时的擤鼻涕。 苏寒走过来把一杯水和一粒药丸放在他们桌上。 “吃了它。” 阿焱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苏寒面无表情的说:“避温杀鬼丸,可以治寒邪入体。” 阿焱有些犹豫:“这是……什么做的呀?名字怎么这么怪?” “雄黄、雌黄、龙骨、鳖甲、蛇皮,川芎、羚羊角、猫头骨、蝉、雄鸡头。” 阿焱默默咽下一口口水,假笑着说:“啊?我这又没什么毛病,就不必吃了吧。” 穆宸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吃吧,都是上好的药材,而且苏寒的药真挺有效的,我上次全靠她的赤蛇灰救的命呢。” 苏寒端着托盘,冷冷的盯着他看。 阿焱无奈的把药放进嘴里,喝水服下。 苏寒这才转身离开。 “不是吧……真的这么厉害?”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道。 他们隔壁坐着四个女生,都穿着校服,看起来应该是高中生。 “骗你们干什么,我亲眼看见的!”另一个女孩一边比划一边说,“他的肚子一下子涨得那么高,眼睛里流出血,嘴巴里还吐出很多蛆虫。” “然后呢?” “当然是送医院喽,还害的我们也被在医院里隔离了好几天,怀疑是不是有传染病。要不然我怎么会那么多天不来上学?” 穆宸和阿焱相互看了一眼,女孩们这样的描述,让他们想起了石云墨。 阿焱笑眯眯的走过去向她们询问道:“小妹妹,你们刚才说的事情听起来好像挺有趣的,能不能也讲给我们听听?” 几个女孩一看到穆宸、阿焱都这么帅,以为他们是过来搭讪的,就开始少女心泛滥,毫不避讳的跟他们聊了起来。 其中一个叫诗诗的女孩神神叨叨的说:“我男朋友是有外校的,上周末我和他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唱k,唱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叫陆铭的男生突然就不对了。 他点了一大堆肉食类的东西,拼命的吃。开始我也没太注意,可是他吃着吃着,坐他旁边的一个女生突然大叫了起来。 我们这才发现,他的盘子里有好几条像蛆一样的小虫。他们赶紧叫他别吃了,他抬头傻愣愣的看着我们,嘴里还挂着条在蠕动的虫。 眼睛里也慢慢流出血来。” 第109章 莫名其妙的病 诗诗继续说:“他们赶紧把陆铭送到医院,医生也检查不出是什么毛病。 还怕他这病会有传染性,把我们几个也都一起隔离了。 还好后来我们都没事,他也很快好了起来。” 阿焱向她打听了男孩就读的学校和班级。 他让罗允去查了一下,情况跟诗诗讲得基本一致。 为了确认是不是巫蛊术,穆宸和阿焱首先去了趟医院,找到了陆铭当时的主治医生。 医生告诉他们:“那个男孩的病情确实很奇怪,在他的身体里发现了很多的寄生虫,导致了他高热、腹部肿胀、器官出血和呕吐等症状。 我们也找不到确切的病因,只能怀疑他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我们给他进行了驱虫之后,他就慢慢康复了,目前看来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情况听起来有点似是而非,至少不太像是云墨的手笔。换做是她,肯定不会只让中她蛊的人住几天院就能了事的。 但事情很可能牵涉到巫术,巫协有明文规定,所有巫族的成员不能随意向普通人使用巫术,所以既然发现了,那就只能彻查到底。 他们去了陆铭所在的学校,找到他的班主任,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借着排除传染病隐患的由头展开调查。 老师听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后,很紧张的说:“班里突然有五个学生一起请了一周的病假,同一家医院,还是模糊不清的病因。 我是在纳闷呢,他们几个平时总是待在一起,也比较……不那么爱学习,所以我起初还怀疑过他们的医院假条是不是假的。 这么说他们是真的得病了?不会影响到班里的其它同学吧?” 阿焱忙说:“不会不会,其实目前看来已经基本排除了传染病的可能性。 我们来找你了解情况,一是为了保险起见,二是想查一下有没有可能是食物引起的中毒。” 老师听了松了口气,她客气的说“哦,这样就好。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陆铭在学校是属于哪种类型的学生呢?除了你刚才提到的不太爱学习以外,有没有跟谁的关系比较差?” 老师扶了扶眼镜,穆宸觉得她的表情比较奇怪。 “他们五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好,平时跟其它同学都比较……疏远。 哎,说白了就是他们不爱跟别的同学一块儿玩,行事又比较霸道,别的同学也都绕着他们走。 真要说跟谁关系特别差吧,我就不知道了。” “在学校有跟人打过架吗?” “学校里……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老师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校外有?” “上个学期有过一个学生的家长来投诉,说他们家孩子在校外被陆铭他们找人给打了。 但是事情发生在校外,被打的学生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指使打人的是陆铭他们,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陆铭在校外有跟一些不良少年交往?” “是有几个,他们家经济条件很好……你们明白的,对吧?” 老师的暗示有点模糊,但穆宸和阿焱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个八九成。 见到陆铭本尊的时候,果然气质类型跟他们设想的非常符合。 小小年纪,一副拽里吧唧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心。似乎前几天那场大病一点都没让他长记性。 他一脸不屑的说:“我那病怎么得的,不是应该你们告诉我吗?怎么反倒跑过来问我?” 碰到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子,阿焱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冷冰冰的说:“你那种情况很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不弄清楚,你就不怕再这么来一次吗? 下次可不一定有这次这么好运气。” 那一个礼拜的惨痛经历一下子浮现在了陆铭的脑子里,他皱了皱眉:“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去k歌那天是星期六?” “对。” “之前都吃了什么?” “不是跟医生都说过了吗?” “我问你,你就给我好好回答!”阿焱板起脸孔,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凶悍在里头。 陆客瞪大眼睛,一脸不服的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没好气的答道:“睡到中午起来,午饭在家里吃的,我们家保姆烧的。我妈也吃了,她没事。 下午2点到的ktv,点了里面的拼盘和饮料,也是大家一起吃的。 后来就不知道了……他们说我点了各种肉来吃。” “前一天去了哪儿?吃过什么?” 他不耐烦的问:“前一天?这有关系吗?” 阿焱一句话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前一天在学校,早餐应该是家里吃的面包、果汁,中午……我们几个点的外卖,好像是披萨,放学喝了奶茶,晚饭回家吃的,就是这样。” “有跟别人发生矛盾吗?” “你到底是干嘛的,怎么什么都要……”他说到一半停下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被人下毒了?” 阿焱冷声说:“我这么说了吗?不过鉴于你的这副德行,倒是不排除有人对你进行报复。” “顾玄。”陆客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名字,恶狠狠的说,“一定是那小子!真他妈欠揍!” 阿焱的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有这么一刻他甚至觉得是该有人让这破孩子长点记性。 穆宸在一旁也皱起了眉头,他甚至有点担忧他们的这次问话会给那个叫顾玄的孩子带来麻烦。 阿焱继续问:“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陆铭轻蔑的说:“能为什么?那小子长得就一副欠揍的样,娘炮男,自以为什么都懂。” “你们那天发生矛盾了?” 陆铭的嘴角扬起一抹诡笑:“没有啊,能发生什么矛盾?” 穆宸锁紧眉头,看来要从别人嘴里才能弄清楚当天发生了什么。 他语气平静的问:“你还记得自己那几天是什么状况吗?” 陆铭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老子什么状况自己会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最好别乱来,现在我们也不确定你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病症,但如果是人为的,那人一定不简单。你如果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最好管好你自己。” 第110章 罗生门 陆铭离开的时候一脸不悦的神情。 他们团队中的第二个人叫徐伟,看上去非常普通,不过脑子好像不笨,非常擅长滑水。 无论阿焱问他什么,他基本上都是一问三不知。 “顾玄跟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他一脸假笑的说:“你们听谁说的?我跟他可没什么矛盾。” “那么他跟陆客之间呢?” “这个呀……也没什么。就是陆铭不大喜欢他而已,至于为什么,你们得自己问他,他也没告诉我呀。” “陆铭身体出状况的前一天,你们跟顾玄之间起争执了吗?” 徐伟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没有啊,这又是谁在乱讲?哦……你们不会指球场上那件事吧?打球打出点不愉快那不是常有的事嘛,也算不上什么争执吧。” 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他们只能见了下一位。 来得是一个瘦高个,更加痞气的男孩。 名字叫林栋,说话的时候眼睛到处乱瞟,手脚也没一刻是闲着的。 跟徐伟相反,他是个话痨。可十句里面,八句都是在吹牛,剩下的两句全是废话。 问到他们跟顾玄之间的矛盾时,他倒是直言不讳的说:“不就是顾玄那小子不知好歹想跟陆铭抢女朋友嘛。那陆铭肯定看他不顺眼喽,可那小子脾气还硬,怎么都打不服。” 可当阿焱问他那天在球场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开始三缄其口了。 他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没发生什么呀,就是跟他一起打了场球咯。” 这反倒让穆宸觉得那天的事情不会小,似乎这几个人都是商量好了要保持沉默。 在林栋之后见的是两个女生,一个长得还不错,一看就知道是那酷爱打扮的,小小年纪修了眉毛,头发也明显是烫过的;另一个就比较普通。 这两个人的回答就更有意思了,长得普通的那个叫王晗,一看就没什么脑子,对于那天在操场上的事情她跟前面几个一样含糊其辞。 但关于陆铭和顾玄间的矛盾她是这么说的:“顾玄这人其实也没什么,长得还挺帅的,就是脾气硬了点。怪就怪李菲儿那个绿茶喽,两边都要吊着,才搞得矛盾越来越大。” 漂亮些的那个叫孙梦,她要比王晗会说话的多。 “顾玄?他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那个李菲儿吧,说来也挺怪的,一边跟顾玄不清不楚的,一边还老要缠着陆铭。 陆铭是个要面子的,那肯定就不乐意的呀,就看顾玄不顺眼喽。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陆铭也没那么在意她。后来是因为顾玄老要跟陆铭对着干,两个人才杠上的。” 跟这五个人聊完,阿焱感觉是真真实实的体验了一把罗生门,可穆宸却笑着说:“别急,应该至少还有一个最不一样的版本呢。” 阿焱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见鬼!我们怎么就被搅进来掺和这一堆小屁孩的破事儿了?无不无聊!” 顾玄走进来的时候,瞬间穆宸和阿焱都对他的脸,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虽然长得比较瘦弱,而且稚气未脱,但显然是个帅哥的苗子,只不过看上去有点阴郁,少了点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阳光。 当他被问到他和陆铭之间的矛盾时,他的眉宇间呈现出来的竟然是一种寡淡。 他的回答是:“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他有事没事的喜欢找茬儿。” 阿焱问:“他平时总欺负你吗?” 顾玄沉默了一会儿说:“用一些低级又无聊的方式。” “他请假的前一天,你们两个在操场上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顾玄的眉毛突然拧紧了,言语却十分简洁:“是吧。” “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记得了,没什么意义。” 他这样的回答,给穆宸的总体感觉不是很好,他担心像这样年纪的孩子,被欺负以后长时间的默默隐忍,可能会在他们内心积累起更大的仇恨。 既然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看来只能去问旁观者了。 他们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菲儿。 这个女孩确实挺清纯挺漂亮的,算得上是校花级别的了。 问她对顾玄的印象是什么,她的回答是:“他不大爱跟人说话,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基本都是班里的第一名。” 但问到她对陆铭的看法时她却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阿焱用很和蔼可亲的语气说:“你放心,我们聊得东西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包括你们老师和家长。” 她这才踌躇着说:“他经常会跟着我,v信找我说话,我其实挺烦他的。但是……他平时在班里嚣张跋扈,大家都不敢得罪他。去年的时候,有个同学不买他的帐,在校外被他叫人打了一顿。那以后大家就更不敢惹他了。” “听说顾玄和陆铭之间的矛盾是因为你?” 李菲儿眉头皱的更紧了,又是一言不发。 阿焱打算换一种问法:“你跟顾玄在交往?” 李菲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想了会儿摇头说:“没有。我们回家本来就同路,以前就经常遇上。后来陆铭总是跟着我,顾玄就每天陪我一起上下学了。没想到那之后陆铭就开始经常找他的麻烦。” “陆铭住院的前一天操场上发生了什么?” 李菲儿的情绪变得越发紧张,两手不停的搅动着校服的边边。 穆宸柔声说:“你不用害怕,可能事情对顾玄来说会有点难堪,但是如果大家都选择沉默,反而会让施暴者觉得大家都怕了他,然后变本加厉。所以你还不如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帮得上忙,至少给顾玄一些应对此类事情的建议。” 李菲儿抬起眼看着穆宸说:“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他知道了一定会很不舒服。” 穆宸微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第111章 警告 李菲儿继续说道:“那天在操场上,顾玄一个人在投篮。突然陆铭他们几个就拿着篮球过去了,也在那个篮筐底下打。 顾玄就拿起衣服要走,可是被陆铭他们几个拦住,问他敢不敢跟他比投篮。 顾玄起先不想理他们的,可是他们说什么都不让他走,还各种挑衅,所以他只能跟他们打了。 听说有了比赛,大家就都围过去看热闹。 1v1的时候陆铭根本就不是顾玄的对手,打了一会儿,陆铭大概怕输了会没面子,就喊林栋和徐伟一起上。 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防不住顾玄,于是他们几个就开始耍诈,防守的时候两个人故意从前面抱住他,陆铭就趁机……从后面……从后面……” 说到这里,李菲儿一直犹犹豫豫的,阿焱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倒是说呀,从后面怎么样?” 李菲儿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她咬了咬牙说:“从后面一把把顾玄的裤子扯了下来。 他们这还没完,三个人一起起哄,说一些难听的话,王晗和孙梦还大声尖叫,说他耍流氓。围观的同学全都笑了,然后顾玄就很生气的走了。” 穆宸和阿焱听完都皱起了眉头,这简直就是典型的霸凌嘛! 基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顾玄会巫术,很可能是他对陆铭进行了报复。 他们让罗允查了一下,顾玄果然生长于巫族家庭。 事情查到这个地步倒是让他们两个为难了。 这个陆铭太过嚣张跋扈,是应该得到点教训,再这样下去,等他长大了,也是个社会败类。 而且不管是不是顾玄干的,至少他都没有对陆铭下死手,情节并不算很严重。 但是巫族有规定,任何成员,除非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前提下,不能擅自在普通人面前使用巫术,更不能使用巫术对普通人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 违反的人,重则要遭受惩罚,最轻也会在他的档案里记上一笔,还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受到监管。 查到最后,如果证实了是顾玄干的,从巫族成员这个身份来说,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比如想进墨工局或者巫协这种机构,就不用想了。 所以最后他们决定采用的处理手法是,跟顾玄聊一聊,向他发出一些警告。 阿焱一脸严肃的看着顾玄说:“我们查过了,你的身份是巫族的。” 顾玄平静的看着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阿焱继续说道:“我们知道陆铭上一次突然住院,是属于一起巫术伤人事件。 我们也深入的了解了一下他的品行,确实有些事情做得过分了。 但这不是巫族使用巫术伤人的理由。 还好这次的伤人事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这次我们打算就这么算了,不再继续查下去了。 但是,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姑息! 你已经高二,不是个小孩子了,我想你肯定也明白使用巫术伤人的后果。” 阿焱说完递给顾玄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姓名和电话。墨工局身份那一栏用的是只有巫族人才能看得到的灵力墨汁打印的。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他再欺负你,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的话,你可以联系我。” 顾玄拿着名片看了一会儿,情绪依然很平静,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淡淡的说道:“一两个月前,有一则新闻被炒上了热搜,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过。 新闻上说有一所学校里有两个小孩打架,老师对其中一个被打,然后还了手的孩子说,‘本来他打你是他不对,但是你还手了,就是你的不对。’ 说完还把他的家长叫来学校。没想到他的妈妈来到学校后,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老师一个耳光。 老师立刻火了,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被人拉开后,孩子的妈妈很淡定的说,‘本来我打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还手了,所以现在是你的不对。‘” 他说完抬起脸看着穆宸和阿焱:“所以,你们怎么看这起事件呢? 谢谢你的名片,我会收好的。” 说完他礼貌的向他们两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两人在原地愣了半天,阿焱摸了摸鼻梁笑道:“这孩子可以啊!” …… 事情告一段落,没过几天,他们就又接到了一起案件,发生在离禹杭不远的一个古镇上。 案子的性质也不算严重,同样没闹出人命,只不过是有栋闹鬼的老宅子,最近传闻越来越凶,搅得附近的人都没法好好做生意了。 宅子坐落在镇里的古街上,那一片的老房子都被统一翻新后,作为保护建筑保留了下来。 整条街上的房子都一个样子,墙体雪白,瓦砾乌黑整齐。 这里临街的屋子都被当成了商铺使用,后宅大部分做了民宿。 穆宸和阿焱就近找了间民宿住下,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开始往传说中闹鬼的那个宅子走过去。 古镇上的旅游业很发达,白天,晚上熙熙攘攘的都是游客。 但跟城市里不同的是,这里的商铺打烊的都很早,基本到个十点多钟就都关门了,就连街头的几家酒吧,也只会营业到十一点多。 所以,他们一路走来,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显现出了小镇独有的宁静。 走到有闹鬼传闻的那栋房子前,附近一整片都是黑灯瞎火的,只有宅子的左侧的一间馄饨铺还开着。 两人进去点了碗馄饨,跟老板闲聊起来。 阿焱按照惯例,先是一通马屁,哄的老板屁颠屁颠的,就开始套话。 “老板,你做的馄饨味道是真好,只可惜店面小了点。我看到隔壁那个铺子空着,你怎么不一起租下来?” 老板沉下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那间铺子,谁敢租啊?” “为什么?那间铺子怎么了?” 老板叹了口气说:“哎,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跟你们说,隔壁那间啊,不干净,有脏东西。 你说我这不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嘛,早知道,怎么都不会租在它边上,真是晦气!” 阿焱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笑着问:“都这年代了,怎么还能信这玩意儿?” 老板瞥了他一眼:“还真别不信,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我的妈呀,吓死人啊......白乎乎这么一团,一下子就飘过去了。” 他说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得抽动了一下,脸色也有点发青。 第112章 鬼宅老太太 阿焱说:“这么刺激啊……这里都是老宅子,不会是很多年前的那种鬼吧?” 老板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我也就只看到一眼,是个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楚。 不过啊,听这里的老住户说,这栋房子以前没毛病,住着一个老太太,儿女出国的出国,去大城市的去大城市,留下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十几年前老太太突然失踪了,警察找了很久都没找着。自那以后,那房子就开始闹得鬼。 所以都说是老太太被人给杀了,阴魂不散!” 吃完馄饨时间刚过十一点,两人谢过老板,就直接去了鬼宅。 宅子前面商铺的玻璃门锁着,他们只能从后门绕进去,一进院子就觉得一阵扑面而来的阴冷。 院子里草木荒芜,唯独一棵大树长得特别茂盛,树上开满了雪白的花朵,飘着淡淡的清香,遮盖了半个院子。 穆宸抬头看了看,二楼一个房间的窗户里,有丝丝缕缕的浊气飘出来。 阿焱摸出筶子掷地占卜,出了一个顺筶。看来这楼里的并不是什么凶鬼恶煞。 两人直接上到二楼,那间有‘浊气’飘出来的屋子布满了灰尘,到处结着蛛网。 他们走进去,看到在里面的一个墙角,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满头银丝,一身雪白的中式衣裤,弓着背,身体对着墙规律的晃动着。 阿焱走到她身边,她缓缓的转过脸。 穆宸吃了一惊,那是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嘴巴微张,瞳孔没有颜色,眼白里全是色素颗粒。 真的是一个老太太的残魂。 阿焱对她说:“别害怕,你不作妖害人,我也不会硬收了你。最多给你来段往生诀帮你超度。” 残魂慌乱的摇着头,发出哀嚎,像是非常不愿意被超度似的。 阿焱皱起眉头说:“行,那说说吧。我看你也没什么怨念,既不是恶灵,也不是僵煞,干嘛不愿意走呢?都这副样子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残魂发出苍老悲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那年他离家时……我同他说……‘你要回来,我在家等你呢。’……他说‘好,死了也定会回来这里相聚‘。” 穆宸悄声问阿焱:“她为什么这么说话?都听不明白在说什么。” 阿焱撇了撇嘴说:“她不过是人死后的一丝残魂,魂魄不全,没多少灵力。不能像人那样思考、回答问题。她说的应该都是一些她放不下的执念。” “你打算怎么做?” 阿焱想了想:“只能强行超度了呗。她没伤过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的残魂而已。但这么留她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 老太太的残魂想要向外逃窜,阿焱甩出一道符封住了窗口。 她只能蜷缩在墙角悲鸣起来。 阿焱取出蚩尤铃,摇晃了两下,念动口诀,老太太的残魂,开始发出凄厉的哀嚎。 阿焱停下动作,长叹一口气说:“哎……她这么个嚎法谁受得了? 反正我们手头也没别的事情,要么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化解她的执念,让她自愿离开。” 穆宸笑着说:“这样最好。没想到你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阿焱一脸震惊的问:“不是,难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穆宸面无表情的说:“嗯,豆腐嘴,刀子心。” “喂,你这家伙有没有良心的?我都救过你多少回了!” …… 两人暂时离开了老宅,回民宿的路上阿焱发消息让罗允帮他们查这栋老宅的底细。 睡觉之前穆宸便暗暗觉得,晚上说不定又会做些奇怪的梦。 果然,梦里出现一个穿着格子旗袍的女人,头发盘着很清爽的发髻。 她的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哀伤,谈不上有多好看,但却温婉娴静。 在一间木结构的房间里,窗台前放着一张书桌,窗外有一棵开满了白色小花的大树。 女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细细的毛笔写字,字迹娟秀。 穆宸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写的每一个字! 他的情绪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些文字起伏。从开始的温馨,到期盼,到悲痛,到最后的寒冷……仿佛历历在目。 写完一整篇,女人放下笔,用充满哀愁和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他一觉醒来,就急匆匆掏出手机打下了一大段字。 打完后把这段文字发给阿焱。 阿焱睡醒后,打开手机一看,整个儿懵了。 再一看,穆宸正盘腿坐在床上,巴巴的盯着他看。 阿焱往身上拉了拉被子:“你鬼上身啦?发给我的什么东西?” 穆宸摇摇头:“我昨晚梦到了一个女人,我想应该是鬼宅那位白发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她写的这个东西。” 阿焱满脸怀疑,又仔细的读了一遍那一长段文字。 “文正,自从嫁入你们范家,第一次见你,你昂藏七尺丰神俊逸。那时我便想,唯愿此生与你相守,生同衾死同穴。 我们相伴三年,两情缱绻,我晨起梳妆,你为我画眉,你夜里读书,我为你挑灯、添衣。 你二十那年,我们膝下已有一双儿女,日日承欢。然正值国家危亡之时,你不愿只顾儿女情长,立志出国求学,誓尽匹夫之责,救国之危难。 你去读书那四年,我在家中除了照顾儿女,便是日日盼你来信,你说你一切安好,我方可坦然。 花落花开,春去秋来,秋茗刚到垂髻之年,子慕已是龆龀,刚入学堂。 你回来了,风尘仆仆,瘦了,也黑了,不着青衫长褂,而是一身西装革履,少了些斯文,却多了股精气。 你对着我笑,眉眼仍若当年。” 第113章 老太太的独白 小聚三日,你就又要走了。我心中自是不愿,可你对我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你离家那日正值盛夏,我递上锦盒,愿你存书于此,莫忘时时来信。我说,‘记得回家,我在家中等你呢。’ 你答:‘放心,死了也定要回来与你团聚的。’ 我怪你口不择言,为你拭去额上汗水。 你走后三月,我发现身怀有孕,喜极急书与你。你亦欢喜,托书嘱我,务必静养安胎,诞下灵儿等你归来。你说,男孩可叫子承,女孩可叫秋安。 开始几月还经常能收到你的来信,只是不再像读书时那样事事写于信中同我分享,渐渐的,来信少了,字也少了,到最后只剩寥寥数字,“平安勿念!” 十月,子承诞,你却杳无音讯。 三年,子慕九龄,秋茗龆龀,子承都是孩提了,我日日等你,夜夜盼你,哪怕只有一句“平安勿念”,而你一别经年鱼雁全无,我之书信,亦如泥牛入海。 又三年,婆母先逝,你仍未归。一双儿女已到幼学之年,他们甚是想念父亲,子承五岁了。聪慧好学。 那么多年,忆君迢迢隔青天,却无春风寄燕然。我是心中有怨,可我不怪你,我相信你总有你的缘故。 虽不知这些年你在外面做什么,但连我这深闺妇人都知道,上海光复,日寇节节败退,胜利之日,想必会是你回家之时。 然而,我最后等来的只有你托人带回的一封书信。 在信中,你说你虽不能回来,但家国复兴有望,我与儿女便可此生安泰。你虽身死,尤生、尤安、尤喜。 你可知道,自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同你一道死去了。可我虽有万般想要随你同去,只不忍丢下我们的儿女,那是你的血脉,是你在世上留于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不可负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可是我所守着的,只是你的衣冠冢,我们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难道都不能实现? 你曾说,死了也定要回来与我团聚的,可我又等了你十年,你却连我的梦都不入。可是远隔千山,你回来不易?那我便在此等你,等到你回来。 一晃又二十年了,你可知我两鬓都已斑白?你若此时回来,怕要认不得我喽。孩子们都长大离家了,这些年日子虽不容易,好在全家都还平安康泰。 又等了三十年了,你可还算得出我现在几岁了?九十五喽!是真的老啦!那天照镜子,满头的白发,满脸的褶子,你见了我,可不许嫌弃我!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那天请来位法师,替我算过,还有五日。 还好孩子们都不在,他们给我请的保姆也被我特意辞了。法师说他能帮我一直留在这里等你。 我来了,这就是你在的世界吧?放心我没受什么苦,走得安详。 但这里好冷,你可是也受冻了这么多年?真的好冷,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文正啊,你究竟在哪里?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整天飘来荡去的,孤寂苦寒。我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子啊......这个世界里,一丁点亮光都没有。我好痛苦!可我不能走啊,都等了你这么久了......怎么能放弃呢? 你可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呀......我们说好的,死也要回这里团聚!” 阿焱读完,抬起头望着穆宸。 穆宸问:“看完啦?什么感觉?” 阿焱眨巴了几下眼睛答道:“鸡皮疙瘩。” “认真点!我想这就是老太太的执念吧。” 阿焱挠了挠脖子说:“以前的女人怎么这么想不开……等不到就改嫁呗……干嘛把自己逼成这样。” “别胡说八道,这位老太太的先生,像是为了参加了那个年代的革命才离家的。老太太在家无怨无悔的照顾公婆、抚养子女。 两个人这样的情操,不值得我们尊敬吗?这次我们一定得想办法帮她。” 等到十点多的时候,罗允给他们回复了消息,经他调查,整件事情跟他们猜测的差不多,老太太叫林美惠,一九一六年生人,先生叫范文正,生于一九一五年,在苏联留学时期加入共产党,回国后就投身地下救国运动,四四年牺牲。 老太太活到九十八岁突然失踪,到现在刚好十年。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老太太为什么失踪,怎么去世的,她的遗愿应该都是能再见到她的亡夫。 但这并不是穆宸和阿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他们想到的,唯一能帮的上忙的人就是孟潇潇,但是她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飘忽不定的行踪,她不主动现身,根本没办法找。 古街的中间有一条河道,河水如镜,轻舟摇曳,显得那么的古朴宁静。 两人在河岸边站了好久,穆宸一直静静的凝望着小镇的美景,似乎可以感受到当年老太太和他的先生,一起生活在这里的那份美好。 阿焱托着下巴想了半天:“要不我们开个坛,点上三只高香试试,说不定孟潇潇就被我们请上来了?” 穆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阿焱咯咯笑着说:“这不是没办法嘛,叫你想你又不想。” 突然阿焱接到郑伊晓的电话,听说他们在古镇,也不讲什么原因,就立刻说她马上过来,让他们在那里等她。 两人坐在约定的咖啡店里等,郑伊晓一进来,阿焱就觉得眼前一亮。 她看起来比之前干练了,笑容也更加阳光灿烂。 阿焱问她:“你现在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吗?过来得这么快?” 郑伊晓抿了抿嘴唇,微笑着说:“是不远,在禹杭。” 阿焱一脸的惊讶:“在禹杭?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郑伊晓略带羞涩的答道:“刚到禹杭的时候,特别希望能自己站起来,不想依靠任何人,所以没告诉你们。 现在我的生活也算是步入了正轨,而且,刚好又有事想要麻烦你们了。” 窗外阳光和煦,看着郑伊晓灿烂的笑容,阿焱心里莫名荡漾起一股暖暖的滋味。 第114章 转世的记忆 阿焱憨笑着说:“嗨,有什么事尽管说。” 穆宸也说:“是啊,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郑伊晓缓缓说道:“我现在在禹杭的一所小学当老师。 我本来读的专业就是师范,只不过……那时候伯伯让我帮他打理古董生意,就没去外面找工作。现在,也算是学以致用。 我教的是二年级,上课的时候为了激发孩子们听讲的兴趣,经常会跟他们分享一些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比如电影、小说、音乐。 有一节课上,讲到了民谣,我告诉他们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听的一首民谣叫《安和桥》,这是歌手专门为了纪念他去世的外婆写的。 孩子们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吵着闹着要听这首歌。于是我就找到这首歌,放给他们听。 没想到听着听着,孩子们的表情都越来越沉重,听到后面,有个女孩突然哭了出来,紧接着教室里就响起了一片哭声。 我都被他们哭懵了,当时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提到了歌手去世的外婆,所以听的时候让他们想起了某位亲人。 好不容易安抚好他们的情绪,看到班里一个叫杜泽琛的孩子,缩成一团靠在课桌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连忙走过去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他说他听了那首歌以后,脑子里就出现了很多画面,觉得心里很难过,很痛。 我赶紧带着他去医务室。校医检查过后说看不出什么问题,建议先观察一下,不行再送医院。 我联系了他父母后,就留在医务室里陪他,他当时一直用手捂着胸口,不停的落泪,可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又说不上来。 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这时候家长也到了,把他接了回去。 那时候我心里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晚上他的家长跟我说,已经带他去医院做过检查,心脏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他第二天回到学校,整个人都变了。再不像以前那样爱笑爱闹,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 过了两天,我趁办公室没人,把他叫过来谈话。 他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面,一副很忧郁的样子。 我问他,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有的话可以告诉我。 他看着我,犹豫了会儿说:‘郑老师,你放那首歌的时候,我就想起很多画面,一个夏天.....手里拿着个盒子.....有人擦汗......还说,记得回家,我在等你呢。’ 讲到这里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眼睛也红了。 我试着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亲人不在了?比如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他说没有。 我又问他:‘那你想到那些画面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他说,就是觉得好像有一个人不在了,特别想他,想见他。可是,那个人他从来没见过。 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觉得挺震惊的。” 郑伊晓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后继续说:“我不像你们,虽然我也是巫族的,但是对这类事情了解的不多。 我看他的样子,怀疑是被《安河桥》这首歌触发了前世的记忆。。 所以我就……偷偷对他用了我们郑家祖传的‘问灵术’,这种法术可以直接跟人潜意识中的’灵‘,或者附在他身上的’残魂‘对话。 然后,他画下了这张画。” 郑伊晓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阿焱,是一幅笔触非常娴熟的素描画,画的是小桥流水的景致。 河畔有一个对男女携手站在河畔的背影,女人梳着民国时期的那种盘发,穿着旗袍,男人穿着一件灰布长衫。 阿焱吃惊的问:“这是……你的学生画的?” 郑伊晓点点头,“他从来没学过画画。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张图很眼熟?” 阿焱把画竖起来仔细瞅着,一脸迷茫。 穆宸在一旁开口问道:“画上的是这个古镇上的那座石桥吗?” 郑伊晓点头道:“没错。我因为前阵子刚来过这里,对那座桥有点印象。看了他的画觉得特别像,就去网上搜了图片。 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处理,没想到你们正好在这里,我就赶马上赶过来了。” 穆宸想了想说:“这么说起来还真挺巧的,我们来这里办的案子是一位老太太的‘残魂’,她十年前去世,为了等她的先生,一直留在这里不愿意走。总不会,这两件事情都能凑上吧?” 说完他把梦中看到的那段文字发给郑伊晓看。 郑伊晓看了也很惊愕,虽说仅凭这一幅画,一段“残魂”的独白,好像并不能确定他们就是彼此在寻找的人,但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同在一个古镇,双方还都提到了“盛夏”跟“锦盒”。 只不过,这些似乎有点太过巧合了。 郑伊晓问阿焱:“关于转世记忆这种事,是真的有吗?” 阿焱说:“好像确实是有的。我自己没碰到过,但以前刚进局里接受培训的时候,有讲到过这一类的案例。不过具体是什么,我早就忘了。” 穆宸说:“我也听过一些,国内比较有名的案例,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一个唐姓男孩。 他从三岁开始慢慢恢复前世记忆,说自己姓陈,6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带他回到他上一世的家乡儋州。 那个年代还没有导航,他指路,带着他父亲找到了一个小山村里,一户姓张的人家,说那就是他的家。 他可以说出所有家人、村里人的名字和过往,还有他自己的死因,这一切都非常的吻合。 还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他上一世是跟隔壁村的人打架,腹部中刀而死。 而这一世,在同样的位置,竟然有一个胎记。 另外英国一位3岁女孩‘死而复生‘后,突然声称自己上辈子是埃及的女祭司,她的恋人是埃及史上赫赫有名的法老王塞提一世。 后来考古学家在她的帮助下,在阿比多斯神庙中挖出了一个隐藏千年之久的小花园;还在图坦卡门墓附近发现了一座疑似赛夫提提王后的墓葬。” 第115章 招魂咒 其实有不少研究转世的科学家,美国精神病学家史蒂文森博士,曾花费40余年的时间,寻访多个国家和地区,探查3000了多个有‘前世记忆’案例。 总之,关于前世记忆的案例可以说是不胜枚举,虽然其中也有真有假。” 郑伊晓听他说完,惊叹道:“你的记性真好,这些东西,换我看过,肯定讲不出来的。” 阿焱笑呵呵的说:“习惯了就好,他这算是给你讲得精简版的了。你真要他说,他能给你照书上背出来。” 郑伊晓问:“这么说,我的学生真的是有转世记忆吗?” 阿焱答道:“是有这种可能的,不过,也不排除是被‘残魂’附身了。你看到过他身上有浊气吗?” 郑伊晓摇摇头。 阿焱:“那就好,被‘残魂’附身,多多少少会有浊气,你不会看不出来的。” 阿焱若有所思了一阵子,突然兴奋的对郑伊晓说:“你不是会‘问灵术’吗?来都来了,不如帮我们去跟老太太的‘残魂’聊聊,说不定能问出些线索来。” 郑伊晓眨着大眼睛,略带尴尬的说:“我以前一直都没怎么练习术法的,道行很浅,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阿焱憨笑着,望着郑伊晓的眼睛:“没事的,我看好你,你一定行。” 郑伊晓垂下眼眸,露出羞涩的笑容。 …… 吃完晚饭,穆宸在古街上找到一家有很多旧书的书吧,觉得挺有意思,就驻足在那里看书。 阿焱陪郑伊晓沿着河岸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石桥边。 这里离范家的老宅子非常近,如果不是被庭院里的梨树挡住了视线,从他家二楼正好能把石桥周围的风景尽收眼底。 古镇的夜晚,月光如丝般洒落,轻拂过粼粼水面,为小河披上一层银纱。建筑被灯光勾勒出斑驳的轮廓,林立在青石板小道旁,显得宁静而深远。 郑伊晓凝望着石桥,一股淡淡的忧思油然而生:“‘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我想这两句诗,写的就是这种生离死别的哀思吧。” 阿焱愣了愣,突然来这么一句,他可有点接不上,或许穆宸在还能配合她一起感慨两句。 但若是什么反应都不给,好像又有点尴尬。 于是说:“这人吧,总是要有生离死别的,凡事还是想的开些的好。你就说这古镇老太太吧,人都没了,还放不下好几十年前的事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郑伊晓心里莫名有些凉,她知道阿焱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没想到,他把爱情看得这么淡。 不过有些东西多说无益,每个人有自己的见解很正常,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于是她淡淡一笑说:“或许吧。但至少挺感人的。” 十一点刚过,三个人就再次进了“闹鬼”的宅子。 踏进院里郑伊晓就被眼前的梨花树震惊了。 层层叠叠的白色小花铺满了枝头,遮盖住半个院落,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媚。秋风袭来,被吹落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犹如漫天白雪。 “这是……梨花?”郑伊晓惊叹道,“太美了,没想到秋天也能见到开得这么好的梨花!” 穆宸和阿焱也抬头看了看,他们上一次过来,压根就没注意头顶这白压压的一大片是什么花。 听郑伊晓一说,穆宸这才觉得秋季是很少见到这样大片大片开花的树,他问:“这花不是秋天开的吗?” 郑伊晓一直仰着头看,眼神里充满了欢喜:“梨花一般是在四、五月份开的,虽然因为气质类的原因,偶尔也会有秋季、初冬开花的现象,但开得这么好的恐怕不大会有吧。” 阿焱走在前面,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呀,干正事要紧。要是喜欢,等会儿折一枝回去不就得了。” 穆宸对郑伊晓说:“他有些地方少根筋,你不用理他。” 郑伊晓微笑着摇了摇头,加快步子跟上阿焱。 他们走到浊气最重的那个房间,老太太的残魂果然又在那里。 郑伊晓从包里取出一根蜡烛点上,然后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灵气顺着她的脉络运行,一两分钟后在她的额间出现一个绿色光点。 光点缓缓飞向老太太的“残魂”,从眉心进入到她的体内,立刻老太太原本虚幻的影像变得真实起来。 大约几分钟后,郑伊晓的蓝色光点又从老太太的眉心出来,回到了她自己的体内。 她浓密的长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睁眼就发现阿焱凑得很近,正直愣愣的盯着她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垂下眼眸。 阿焱摸了摸鼻梁:“这就完事儿啦?我还以为你会把她喊出来,直接问呢。” 郑伊晓略带羞涩的答道:“如果‘残魂’、‘灵体’附在人的身上,是可以借人的口跟他对话的。 但如果只是‘残魂’,一般思维不全,加上这位老太太的又特别弱,所以我刚刚用我的灵力为她做了牵引。” 说到这里郑伊晓从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绸布,中间有“是”和“否”两个大字,外面是几个圆圈,每个圆环都被分割成很多个小隔,每个格子里都有写小字。 然后掏出一只精致的瓷茶盏,翻转扑在绸布上。 “等我一会儿念完‘招魂咒’,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不会最好是只需要回答‘是’和‘否’的。” 郑伊晓玉指轻绕,引出一股气流,她灵动的做了几下手诀后,开始默念: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哀汝平生,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等她念完,地上蜡烛的烛火突然开始摇曳,一股阴风拂面而来。 老太太的“残魂”缓缓转过身,直面着他们。 她眼神哀伤的盯着地上的绸巾,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第116章 问灵 郑伊晓语气柔缓的问:“你是林美慧吗?” “老太太”低垂着头,双手举到胸前,向外平摊,一动不动,姿势看起来很诡异。 这时绸布上的茶盏却自己移动到了“是”这个字上。 郑伊晓看了一眼阿焱,接着问:“你留在这里不走,是为了等你的丈夫回来吗?” 茶盏留在“是”字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郑伊晓又问:“如果我们现在送你走,让你不用继续留在这里受这种阴冷、孤独的苦,你愿意吗?” 茶盏很快移动到了“否”字上。 郑伊晓轻咬了一下嘴唇,问穆宸和阿焱:“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 阿焱觉得这种“问灵”的方式还挺有趣,其实不就是碟仙吗? “你帮我问她,她丈夫都死了这么多年,可能早就投胎了,就算他现在来了这里,她又怎么能认得出来呢?” 郑伊晓为难得眨了几下眼睛:“能换个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吗?倒不一定是是或否,但最好是几个字就能说清楚的。” 阿焱清了清:“那就问她能不能认得出来吧。” 郑伊晓把阿焱提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茶盅仍然停在“是”的位置上。 阿焱摸了摸鼻梁:“我去……这都能认得出来?” 他皱起眉头,怀疑的说:“没道理啊,连我都想不出她有什么办法能认出转世后的人来。” 郑伊晓想了想问:“用什么方式认出来?” 茶盅突然离开了“是”字,在圆环中的单结构字中间移动。 最后拼出几个字:“我的头发。” 阿焱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这样!” 穆宸和郑伊晓疑惑的看着他,他解释道:“是这样的,如果她老公死的时候把她的头发带在身边,她的一缕灵气就会混在她老公的灵气中一起转世投胎。这样的话,如果她老公出现,她的确有可能可以感知得到。” 穆宸思索着说:“所以,我们如果把伊晓的学生带来这里,就能知道他的前世是不是老太太的丈夫了?” 阿焱认同的说道:“应该是这样。” 郑伊晓先是眉宇间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可很快又变得惆怅起来。 她说:“可是现在的孩子家长都很宝贝,恐怕我们很难找理由把他带来这里吧。” 阿焱想了想说:“稳妥起见,你多问点她和她老公两个人生前的喜好,这样万一需要把话跟你学生的父母讲清楚,也会容易一点。” 郑伊晓觉得阿焱讲得有道理,于是又问了她一些喜好方面的问题,并且一一记录了下来。 问完后,她又做了几下手诀,念了“送魂咒”。 老太太的“残魂”就立刻不再是静止状态了,她又再缩到墙角,形态也又变回了之前那种比较虚幻的影像。 三个人离开老宅,回到酒店,第二天一早就一起返回了禹杭。 穆宸、阿焱跟郑伊晓约了个时间去她们学校,她所说的那个学生,名叫杜浩宇,来之前他们做了查询,是巫族的孩子,有他这层身份在,事情似乎就简单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打算先跟孩子谈一谈,等肯定系数更高一点,再带他去古镇。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头乌黑的短发,如墨的眼眸纯净明亮。 郑伊晓蹲下来,把手轻轻搭在男孩的肩上,柔声说:“这两位哥哥是老师请来帮你的,你好好回答他们的问题就行了,可以吗?” 杜浩宇稚气的点了点头。 阿焱让他大致讲了一下他记忆中的一些场景,他的描述跟之前基本相同。 阿焱问:“你能想得起来你有没有另外一个名字吗?” 杜宇浩思索着摇摇头,可过了几秒钟,他又喃喃的说:“美惠……文正……”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惊又喜,看来是不会错了。 “你再想想,离开家以后去了哪里?有没有去过731或者宪兵司令部?” 杜宇浩茫然的看着他。 穆宸哭笑不得的拉开阿焱:“你是不是有病……问孩子这种地方。” 他自己蹲下身,柔声问:“宇浩,除了古镇以外,你还记得别的地方吗?” 杜宇浩想了会儿,嘟起嘴摇摇头。 “那你身上有没有胎记呀?” 杜浩宇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有一个。” “多大的?” 杜浩宇用手比了个硬币大小的圈:“这么大。” 穆宸微笑着摸了摸杜宇浩的头,然后站起来,他暂时也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再问的。 既然杜宇浩能够准确的说出惠兰和文正这两个名字,下一步就该要计划怎么带他去古镇了。 他们离开学校,阿焱在路上问他为什么要问有没有胎记。 穆宸答道:“也就是问问,很多个转世的案例都提到说,转世后胎记的位置是前世的死因。我们回去以后可以让罗允查一下范文正是怎么牺牲的。” 罗允给他们提供的信息是范文正于四四年年底被捕,日军投降撤离前执行了枪决,至于具体中枪部位,没有记录。 这个结果似乎也无法说明什么问题。 局里通过市教育局,给学校发了一张函,要求学校派一位老师带上一名男生,于指定日前参加话剧选角。 又再动用了一下学校内部的关系,总之两日后郑伊晓就名正言顺的带着杜浩宇跟穆宸阿焱去了古镇。 杜浩宇看起来非常高兴,对古镇里的一切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和亲切感。 尤其是到了石桥边,杜浩宇一路用手抚摸着桥上的石栏杆,眼里竟然噙满了泪水。 他开心的对郑伊晓说:“我记得,就是这里。惠兰和文正经常在这里聊天……很开心。 那天……天很热,惠兰在这里给了文正一个锦盒,让他把信都收在这里面……文正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收起了笑容:“可是他没回来……再也没回来过……” 他出神的望着河面,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郑伊晓连忙蹲下身,把他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安慰道:“乖了,别多想了,今天晚上老师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见过以后就不会再觉得难过了。” 杜宇浩懂事的点点头。 第117章 相见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记忆,他看起来跟别的孩子完全没有区别,手里拿着糖葫芦,在古镇的青石板街道上奔跑。 在他这个年纪,似乎所有的事物都是新奇有趣的。 阿焱跟在后面感慨道:“到底是小时候好啊,看着他活蹦乱跳的,就让我想起我小时候。” 郑伊晓“噗嗤”笑出声来:“你小时哪里是这样的?” “我小时候怎么不是这样的?” “我见到你那次,你刚好跟宇浩差不多大。可你哪里有安静的时候?我那时候都怀疑你有多动症,吃饭吃一半都要出去疯一圈再回来吃。” 穆宸淡淡的说:“嗯,倒是想象得出来。” 阿焱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不应该是成熟稳重的大哥哥吗?你上次不是还说一直记得我安慰过你吗?” 郑伊晓边笑边说:“安慰是安慰了,可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成熟稳重的大哥哥了?” “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一个温柔帅气的大哥哥,给了你最大的鼓励和安慰,从此以后对他念念不忘,成为你心中此生最大的依靠……小说情节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看着阿焱一脸贱兮兮的样子,郑伊晓脸色瞬间唰的一下,连耳朵根都红了。 她低下头皱起眉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胡说八道的!” 说完就小跑着去追杜浩宇了。 阿焱茫然的看着穆宸:“我开玩笑的,她生气了?” 穆宸面无表情的问:“说实话不算骂人吧?” 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什么意思?” 穆宸:“白痴。” 说完也管自己走了。 阿焱在原地摸着鼻梁喃喃道:“不会是真的暗恋我吧……” 时间不知不觉就接近了十一点,是时候带杜浩宇去范家老宅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让杜浩宇直接见到李惠兰似乎不大合适。 第一是他现在毕竟是个孩子,万一被李慧兰现在的形象吓到,那就不太好了。 第二是万一见到她这个样子没认出来或者觉得物是人非,情意骤然淡了,只怕对李惠兰也是种伤害。 权衡再三,阿焱决定先进去给李惠兰施了“隐魂咒”,然后再让杜浩宇进房间。 穆宸、郑伊晓带着杜浩宇在庭院里等,他一直抬着头看满树飘零的落花,眼神里满是怀念的情谊。 等进了楼上的房间,阿焱问他:“有印象吗?” 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先是望了眼窗外满眼似雪的梨花,然后一本正经向大家描述起房间里原本的布局来。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可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郑伊晓对阿焱和穆宸说:“我打算请李惠兰上我的身,让她和杜浩宇见面,这样她的灵识也会比较清醒一点,希望能解了他们两个心里的执念。” 穆宸问:“会有危险吗?” 郑伊晓摇头道:“不会,李惠兰灵力很低,我完全可以控制得住,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恶灵。” 阿焱说:“对,你放心做吧,我在边上看着,不会让你有事的。” 郑伊晓的笑容里带着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她跟前一日一样点起一根很粗的白蜡烛,又念了一遍《招魂咒》,只是这次她做的手诀有些不同,最后用指尖的蓝色光点指向自己的眉心,很快从墙角处有一缕白色的气流飞入了她的额头。 郑伊晓睁开眼,表情突然变得茫然。 她朝四处看了看,目光扫过杜浩宇时,也没起什么反应。 没认出来吗?穆宸原本还以为可能会有一场十分感人的相遇。 阿焱问她:“你是李惠兰吗?” 她说是。 阿焱指着杜浩宇问她:“你还认得他吗?” 她盯着杜浩宇看了很久,却回答道:“不认得。” 阿焱心想,那天还说见面一定认得,有一缕头发做牵引,可这会儿再面前了,又说不认得,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嘛。 “他就是你等了这么久的范文正,你怎么就不认得了呢?” “李惠兰”看起来有些惊讶,她盯着杜浩宇仔细看了会儿,最后摇头说:“他不是文正。” 穆宸和阿焱都很吃惊,难道真的搞错了? 阿焱又问杜浩宇:“你认得她吗?” 这时杜浩宇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他用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看起来十分悲痛。 “我认得,她是惠兰。” 阿焱吃惊的问李慧兰:“这你还说不认得?” 说完转头问杜浩宇:“你还记不记得一些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事情?比如……她最喜欢吃什么?” 杜浩宇泪流满面的答道:“惠兰最喜欢吃街头陈记的定胜糕,可每次买回来了又不舍得吃,喜欢留着给文正晚上看书看饿了当宵夜吃……文正喜欢吃桥头那家馄饨铺的馄饨,经常买回来和慧兰分着吃……” 穆宸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 阿焱高兴的对“李惠兰”说:“你都听见啦,馄饨、定胜糕,这不都跟你上次说的一样嘛……怎么样,认出来了吗?” “李惠兰”却只是眼神空洞的摇头道:“不是他。” 阿焱有些急躁起来:“你说你这什么情况?一个人苦等了这么多年了,今天把人给你带来了吧……你又不记得了。” “还有什么再私密点的事情吗?” 杜浩宇一边哭,一边奶声奶气的说:“那一晚文正把他们成亲时惠兰剪下的头发放进行李里,说,‘我诚愿与你相守一生,奈何倭寇当前。覆巢之下无完卵,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今不得已与你泣别,即使两地眼望穿而石化骨,不敢有片刻相忘。 我辈为国,不惧生死,唯恐不能再与你相见。纵有一死,我九泉之下遥闻你哭声,也必将回来见你,与你互诉思念之苦。‘ 说完惠兰已经泣不成声,然后文正就亲她,一边解开衣衫……” “哎……停!停!”阿焱打断他,干咳两声说:“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行了行了,后面那些就别瞎回忆了。” 第118章 阴阳界 阿焱又转身对“李慧兰”说:“咳咳,那个什么……李惠兰,这是你们分别时的情景吗?” “李惠兰”依旧面无表情,却已是满面泪痕,她啜泣着说:“是……文正……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一定会……回来……要我等他……我们的结发他带在身边……如果他来了……我能知道。” 她讲的话听起来有点吃力,需要时间消化,穆宸缓了两秒后,弯下腰问杜浩宇:“浩宇,你以前来过这个古镇吗?” 杜浩宇稚气的答道:“没来过。” 这次的“问灵”就这么无果而终了。等郑伊晓把李惠兰的残魂送走,四个人就离开了老宅。 回到酒店郑伊晓陪着杜浩宇先睡了。 穆宸和阿焱睡不着聊起来。 阿焱对目前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杜浩宇都把细节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不是范文正吗?可李惠兰怎么就是死活不认呢?” 穆宸沉吟半晌,最后说:“你听他描述的时候,不觉得怪吗?” “怎么怪?” “如果是你说你以前的事情,为什么会用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第一人称呢?” 阿焱思考着说:“这个我一开始听也觉得挺奇怪的,不过后来想,他是个小孩,如果回忆起以前的画面,分不清是别人还是自己,好像也挺正常的。” 他这么说似乎也合情合理,但不知怎么的,穆宸总觉得那种语气比较像是第三人称看到的画面。可是……这么私密的对话,又有谁能听得到呢? 第二天,穆宸让罗允帮他查范文正被处决的地点,查询结果是在汪伪七十六号关押至解放前,被秘密处决,最后埋尸的地点很可能是在如今的普陀公园,因为那里曾是一处乱葬岗。 阿焱问他:“查这个干什么?” 穆宸说:“我在书上看到过,像乱葬岗那种地方,死的人太多,会有很多‘残魂’滞留。 ‘残魂’其实是一种记忆磁场,数量太大就容易形成一种磁场脉冲的现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阴阳界。 而阴阳界又对魂魄具有粘性,所以,无论范文正的‘灵’有没有转世,他都可能还有‘残魂’留在那里。 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他说完看到阿焱和郑伊晓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怎么……有问题吗?” 阿焱皱着眉头、歪着嘴说:“不是……我只是没搞懂你这么多理论,从哪里看来的。” “告诉你书名你有兴趣看吗?” “没有。” “那不就行了。快说吧,你有没有办法?” 阿焱用指尖挠了挠鼻梁,踌躇着说:“这个……” 见他犹豫,郑伊晓在一旁轻声说道:“这个……我或许可以。” 阿焱吃惊的看着她:“你可以?” “对,不过,我还需要一些东西,跟他以前生活相关的东西。” 阿焱边想边说:“可是,他们家早就搬空了,我们总不能拆扇窗带过去吧。” “梨树!”穆宸双眼放光的说道,“那棵梨树应该在他们家院子里很多年了,我们如果这一根枝条带上,你看有没有用?” 郑伊晓想了想,点头说:“可以试试。” 临行前他们回范家老宅折下一根枝条。 把杜浩宇送回禹杭后,他们当天就启程前往上海。 普陀公园旁边有一条路,老上海人都称它为阴阳街,据说发生过一些灵异事件,真假就无从考证了。 由于公园建成多年,整一个风水格局都由高人规划过,白天曝露在阳光下,经过长年累月的灼晒,原本聚集的阴湿之气已被驱散了许多。 他们商量后决定,等到晚上子时再来尝试能不能找到这里的“阴阳界”。 当晚的公园内,真可谓是月朗星稀,鸦鹊南飞。 三个人看了一圈,发现阴气最重的地方并不是公园外的那条阴阳街,而是公园内的池塘。 郑伊晓用罗盘在池塘边探测了一圈,到荷花塘边的时候,指针忽然大动起来。 郑伊晓停下脚步,沉声说:“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会打开阴阳界的入口,可能会有很多残魂,到时候能不能找到他,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郑伊晓双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圈,绿色的气流随之流转,很快她两手间的光圈迅速向外扩展,形成一圈光浪。 穆宸因为强光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等他再睁眼时,整个环境已然完全变了。 天上黑云遮云蔽月,整个区域都被灰蒙蒙的阴雾笼罩着。 眼前是一片旷野,旷野上有一个巨大的浅坑,坑里是堆积如山的尸骸。 无数个形似白雾的人,在他们面前飘来荡去。 他们漫无目的在旷野上漂游,表情木讷,眼神空洞无光。看着他们瞬间就能明白游魂野鬼这个词的由来。 穆宸感觉到一种沁入骨髓的阴冷,进入到这里的一刹那,立刻让他想起但丁《地狱篇》中“地狱之门”上铭刻的那句话:“abandon all hope, you who enter here.” 意思是入此门者即断绝一切希望。 阿焱用灵力在掌上燃起红色的亮光照明,鬼魂们立刻恐惧的远离他们,转去了别处继续游荡。 郑伊晓从包里拿出梨树枝和一根白色的蜡烛:“不要用你的灵力,会把他们都吓跑的。” 阿焱熄灭掌心的火焰,郑伊晓点亮蜡烛,燃起的竟是像山洞里见过的那种幽绿色的火光。 她把蜡烛交给阿焱拿着,自己把灵力汇集到指尖,从梨树枝中抽出一丝灵气,轻轻一点它就飘然而去了。 三个人在满是幽魂的旷野上走着,刚才被阿焱灵火驱散的鬼魂又慢慢聚集过来。 虽然他们都只是一层半透明的雾影,却也能看得清楚他们生前的样子。全都是破衣烂衫、面容消瘦,其中还有很多是孩子,甚至婴儿。 穆宸看了顿觉心里酸楚,在那样动荡的年代,即便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平民的生活依然是过得如此凄惨,朝不保夕。 第119章 生死之间 他看到一个女人的鬼魂从他面前飘忽而过,她穿着臃肿的短袄和棉裤,挺了个大肚子,肚子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她一只手拉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男孩从脖子到胸口的位置上,有很大一个裂口,头耷拉在一边摇摇欲坠。 穆宸出神的看了他们许久,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回转身时冷不丁和一个鬼魂迎面撞上。 他无比震惊的看到一张满是沟壑的脸庞朝他迎面扑来,鬼魂大张着嘴,穿透他的身体。 他在一片白雾中看到几个身穿日本军装的人,在他面前强暴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他们撕开她的花袄……小女孩痛苦的挣扎着……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脸颊上…… 穆宸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他的手被折在身后,无法动弹,每一次挣扎都能感觉到折裂般的疼痛。 女孩看着他的双眼逐渐的变得空洞无神,她的脸已经变了形,全是血污……一根刺刀深深的扎进她的咽喉里,她都没有喊叫挣扎,只是身体颤动了几下。眼睛里还有来不及滑落的泪水。 穆宸觉得心脏在一阵阵剧烈的紧缩后,慢慢变得麻木……他最后看到的是刺刀像雨点一样刺向他的胸膛……那几个男人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他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反倒有一种解脱。 他数着刺刀一次次扎进自己身体里的次数,二十……三十……四十…… 他听到阿焱和郑伊晓呼喊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阿焱蹲在他的身边,一脸的焦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一个鬼魂直奔他而来,再次穿过他的身体。 这次他经历的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拷打。 那些鬼魂们似乎找到了可以让他们发泄痛苦的载体,纷纷向穆宸涌过来,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体内。 “怎么回事?”阿焱大声问郑伊晓。 郑伊晓手足无措的说道:“我不知道啊……照理这些不是‘恶鬼邪灵’,是不会伤人的!” 越来越多的鬼魂涌向他们,阿焱在掌心燃起灵火,大部分鬼魂因为恐惧而退却了,但还有一些仍像饿虎扑食般的冲向穆宸。 穆宸倒在地上,他看起来非常痛苦。 阿焱赶紧在他们身边设起一个结界,阻止那些扑向穆宸的鬼魂。 那些侵入到穆宸身体里的鬼魂,经过他体内后,竟像是获得了超度一般,浑身闪耀着灵光,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阿焱对它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们自己离开穆宸,然后散去。 最后一只鬼魂离开穆宸后,他终于逐渐缓过来,此时的他已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 “你怎么样?这都什么情况?”阿焱扶穆宸坐起来。 穆宸虚弱的摇着头:“不知道……经历了很多人死前的惨况……” 鬼魂们还在不断的冲击着阿焱的结界,看来接下来他们是寸步难行。 突然撞击结界的鬼魂们开始四散逃窜,一只体型庞大的怪兽出现在他们眼前。 它一身绿色的毛发燃烧着,散发出莹绿色的光芒,身后一条细长尖利的尾巴,脖子上有三只头,个个圆头尖嘴,满口獠牙,双眼透着幽冥之光。 怪兽的三只巨头一齐发出咆哮,大口一吸,立刻有好几只鬼魂被它吸入口中。 三个人惊愕的看着它,不知是敌是友。 怪兽悠然的走到他们面前,直视着穆宸,发出浑厚的声音:“灵~药~!” 穆宸支撑着身体,迷茫的看着它。 怪兽突然抬起前肢,一掌下来,钢刀般的利爪就撕开了阿焱的结界。 “灵~药!”怪物吼道。 阿焱眉头一皱,蚩尤鞭上燃起烈焰,举鞭就要向怪物抽过去。 怪物朝他一声咆哮,他就被气浪冲出十几米远。 “阿焱!”郑伊晓焦急的跑向他。 怪物逼近穆宸,张开大口。 穆宸立刻发出痛苦的声音,有一股金色气流一样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被怪物吸进嘴里。 他的头有一种炸裂般的疼痛,好像有一只手牢牢住着他,要把他拽出躯体。 他眼前又出现了那片苍茫的宇宙般的境界……看到另一个自己被绑在巨大的枯树上,没有知觉。 他想要唤醒他,却在被拖得越来越远…… 阿焱挣扎着想要起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凌厉的声音:“雄伯,你好大的胆子!” 阿焱转过身,看见孟潇潇正缓步向他们走过来。 她这次与素日里的装扮不同,穿着一条袭地的白色纱裙,头上和手臂上都戴着莹亮的饰物,浑身散发出紫色光辉,犹如莫高窟壁画中走出来的天女。 怪兽闻声停了口,看见孟潇潇后立刻后退两步。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只是跟之前的相比,少了不少底气。 穆宸瘫软的倒在地上。 孟潇潇神情威严,冷眼看着怪兽:“没错,这几个我罩的。虽然这里也属于阴阳交界的地方,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也算是越界了!” 她眸光一转露出轻蔑的笑容:“嗯,不过你也可以试试挑战一下我的耐心,像你这样的凶兽,我倒是有一千多年没杀过了。” 怪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慢慢向后退去,直至遁入黑暗中。 阿焱全程张着嘴,下巴都几乎要掉到地上了:“帅!” 郑伊晓眼里写着满满的崇拜。 阿焱突然反应过来,跑到穆宸身边,这时穆宸已经慢慢清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孟潇潇后,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孟潇潇走过来,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你们几个可真是哪哪儿都敢闯呀。” 阿焱讨好的说:“女神姐姐,不是有你罩着吗。” 孟潇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手伸向穆宸的脸颊。 穆宸震惊的望着她,眼神逐渐温柔。 然而她的手在离穆宸几公分的距离停了下来,一阵霞光在他的脸上拂过后,他一下子感觉恢复了精神。 他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垂下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第120章 庭院里的梨树 孟潇潇一脸的不屑:“你的体质,是极易招惹邪灵的。残魂可以通过跟你共情来洗去自己身上的怨念。你就这么跑到这种阴阳交界的地方来,不是嫌命长吗?” 郑伊晓低头羞愧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孟潇潇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你们到这儿来干嘛?” 阿焱连忙把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全都跟孟潇潇讲了,心里打着小算盘,希望她可以出手帮忙。 孟潇潇听完后没有说话,看了眼郑伊晓手里的梨树枝。 她手指拂过树枝,又伸手向前方轻轻一招,忽然就有一个鬼魂飘然而来。 一身浅蓝色长衫,一副圆形的金边眼镜,神情哀怨又木然。 “就是他了。”孟潇潇淡淡的说。 阿焱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他转世了吗?” 孟潇潇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出现一份无字卷轴。她看了会儿收起卷轴说:“转了。” “是禹杭市一个十岁的小孩吗?” “不是,已经好几十年了。” 阿焱瞪大了眼睛,郑伊晓也非常惊讶,李浩宇竟然真的不是范文正的转世? 穆宸问:“我们可以把他的残魂带回去见杜惠兰吗? 孟潇潇想了想:“可以,但是……他的残念里未必有杜惠兰。” 穆宸一怔:“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忘了他太太?” 孟潇潇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不是说忘了,只不过每个人的执念不一样,残魂就是执念,所以……明白了吗?” 穆宸眉宇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我想进他的残魂里看看。” 阿焱大声说:“你疯啦?刚才那么多残念还没折腾够你吗?” 穆宸平静的说:“刚才经历了很多很惨痛的结局,让我看到了人世间的至悲至痛,也看到了极端的残酷和冷血。 我们跟了这个案子这么久,都是因为杜老太太对他的情意。所以,我很想体会一下他的执念是什么,想知道如果带他回去,会不会让老太太失望。” 孟潇潇皱起眉头问:“你确定?” 穆宸坚定的点点头。 孟潇潇拉起穆宸的手放在鬼魂的胸口。 …… 几分钟后,穆宸收回手,他面色苍白的踉跄了几步。 阿焱连忙扶住他,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穆宸的眼中似有点点晶莹的东西在闪烁,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明亮。 他沉吟片刻后说:“我们带他回去吧。” 孟潇潇脸上带着疑问:“为什么?” 穆宸俊逸的脸庞扬起温润的笑容:“他的执念里没有杜老太太,只有家国。 但是所有让他可以不惧生死、扛过酷刑折磨的信念,都来自于他认为,只有把侵略者赶出家园,他的妻子、孩子以及全中华的同胞们才能过上平安自由的生活。 所以他的心中不是没有爱,而是有博爱。我相信杜老太太一定可以明白的。” 孟潇潇的嘴角升起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她轻轻收起范文正的残魂,把它附在梨树枝上。 “行了,把这个带回去吧。” 她翩然的转身离开,阿焱在她身后说道:“女神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呗,有事能找得着你。” 孟潇潇侧着脸,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几秒钟后说道:“他手机里不是有嘛。” 说完就消失在了茫茫旷野中。 郑伊晓收了法术,顷刻间他们就离开阴阳界,回到了普陀公园。 穆宸放眼望向四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诗句: “愿得此身长报国, 何须生入玉门关。” …… 他们回到古镇,范家老宅里,杜惠兰的那一缕残魂依然安静的徘徊在墙边。 郑伊晓拿出梨树枝,上面的白色梨花还像昨天一样鲜艳。 杜惠兰的残魂突然间有了反应。郑伊晓用灵力让范文正的残魂离开梨树枝。 他闪烁不定的光影出现在房间里,蓝色长衫、金边眼镜、清俊的面容带着忧思却又木然。 杜惠兰颤巍巍的向他走过去,白发苍苍,容颜已老,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呃~呃~”声。 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那具残影,脸上洋溢起释怀的笑容。 两个相拥的残影渐渐变得明亮耀眼,逐渐化成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飞出狭窄的房间,随风在夜空中漫舞,升向永恒不灭的宇宙。 郑伊晓流下了热泪,她轻声呢喃道:“即使忘了,也会有爱吗?” 穆宸淡淡的说:“我觉得只是不一样的方式,女人爱至深是忘我,男人爱至深是责任。” 阿焱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别婆婆妈妈的了。” 他突然想到李浩宇:“对了,你们说……那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总不能是演的吧?” 郑伊晓用纸巾擦去眼泪:“是挺奇怪的,既然浩宇不是范文正,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穆宸默默看着窗外满目的梨花。 “伊晓,你明天问问浩宇的父母,他们有没有来过这里。” 郑伊晓吃惊的问:“可即使他爸妈以前来过这里,也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以前的事啊。” 穆宸轻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突然说:“我明白了!” 他跑到庭院里找了根木棍翻起梨树下的土来。 阿焱问他,他只说不能确定。 阿焱没办法,只能去边上人家借来两把铁锹,陪着他一起挖。 梨花似雪般飘落,洒满了庭院。 挖到地底两三米深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幅草席包裹着的白骨,白骨的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锦盒…… 第二天,他们找来人收拾起杜惠兰的尸骨,交还给她的子女。 郑伊晓百思不得其解,问穆宸:“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尸骨埋在梨树下的?” 阿焱也一脸好奇的盯着穆宸。 穆宸说道:“你们记不记得杜老太太的独白里提到过,有位法师说能帮她永远留在这里,她还为此特地辞退了保姆。 隔壁馄饨店老板和罗允发给我们都资料上,都说老太太在十年前失踪了。 所以我想很可能就是她为了可以留在老宅里等她先生回来,求法师把她的尸骨埋在了这里。 还有就是,这几次来都看到院子里的梨花开得特别好,伊晓也说过梨树正常的开花季节应该在四、五月份。” 阿焱和郑伊晓似乎是恍然大悟。 阿焱摸着鼻梁说:“原来你是知道了老太太的尸体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知道李浩宇是怎么回事呢。” 穆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我也知道了。” 第121章 妇人之仁 穆宸抬起头,望着满树梨花悠悠的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杜老太太和她先生的,应该也只有这株梨树了。” 阿焱和郑伊晓诧异的看着他,想起房间窗外层层叠叠似雪的花朵,想起桥头那跳出墙头的枝桠,突然明白了过来,似乎李浩宇描述的都是这株梨树的视角。 “我想是老太太的尸体埋在树下,为它添了一分灵气吧,也把她的思念寄托在了这棵树上。 或许某一日,浩宇的父母曾带他来过这里,带走了一缕树上的灵气,灵气附在浩宇的身上,就成了他的记忆。” 一阵秋风吹来,卷起一簇花瓣,在空中漫舞,最后缓缓飘落到地面。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回禹杭后,穆宸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李浩宇妈妈在怀他的时候曾和他爸爸来过这里,当时觉得庭院里的梨花非常好看,就忍不住折了一枝回家。 谢守正听穆宸、阿焱汇报过这次事件的整个过程后,立刻派人去帮陈浩宇驱除了附着在他身上的“树灵”,以后他就不必再背负这些过于沉重的记忆了。 谢守正还决定请郑伊晓加入墨工局,“问灵术”正是他们局里目前比较短缺的技能。 郑伊晓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为了庆祝她的加入,穆宸阿焱带郑伊晓来到深蓝咖啡,漓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你好,第一次来啊,送你一杯抹茶拿铁。” 郑伊晓有点被漓沫惊艳到了,回到座位上后她小声说:“哇,这老板娘真的好漂亮呀,是不是有点像混血儿?”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她混得可不是一般的血。” 他把漓沫是鲛人的事情告诉郑伊晓,郑伊晓眼睛都快弹出来了,偷偷看了漓沫好久:“难怪了……” 苏寒给他们端咖啡过来,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这次却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上次那几个小孩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穆宸和阿焱有点儿懵。 “就是吐虫子的那个。” 两人瞬间想了起来,是那两个叫陆铭和顾玄的男生。 穆宸说道:“没查到底,应该是他的一个同学做的,但是事情牵涉到霸凌,性质也不算严重,我们就只是警告了他一下。” 阿焱说:“你不提我都快忘了。其实那个叫顾玄的男孩挺有意思的,还跟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一个同学挨揍后还了手,老师说,虽然开始是打人的那个同学不对,但他还手就是他的错了,还叫来了他的家长。 没想到他妈妈过来就给了老师一记耳光。老师气疯了,两个人就扭打起来。 被拉开后,他妈妈就只是很冷静的说了一句,‘打你是我不对,但你还手了,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得老师是哑口无言。 你们说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上次顾玄给他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引起了穆宸的深思。 他讲的那则报道他也看到过,挨打后是否应该还击,这似乎是充斥在校园内的一个敏感话题。 确实,像顾玄这样的孩子,他原本具备还击的能力,但他所听到的绝大多数声音都在告诉他,他不应该也不能还击,那么他就应该一次次默默的忍受屈辱吗? 苏寒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种事情主要还是看个人心态,如果你觉得不在乎,就没什么忍不忍的;如果在乎那就应该果断出手,有什么好犹豫的。” 穆宸觉得苏寒的真实性格跟她平时所表现出来的真的是很不一样。 以前会以为她是因为受到排挤所以性格阴郁古怪,现在看来,她是根本不在乎那些个蜚短流长。 他突然疑惑,这个世界的苏寒很可能是因为她那种特殊的听力,才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如果她在乎别人说什么,还不得早就崩溃了? 可是……自己原本那个世界里的苏寒呢?为什么也是这么特立独行的样子?他突然很想知道,在那个苏寒身上又会有着怎样的故事。 …… 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被送到了氐梓寻的解剖室,那个人正是他们调查过的那几个高中生其中之一——林栋。 尸体的表情看起来极其惊骇,嘴巴张的很大,眼睛瞪得已经超出了极限,布满了血丝,露出来的部分全是眼白,瞳孔几乎翻进了上眼皮里。 他的腹部高高隆起,身体里面长满了像蛆一样大小,蠕动着的小虫,只不过它们不是白色,而是透明的,有很多正撑开皮肤上的毛孔,从里面钻出来。 他本来就瘦,现在他的全身的皮肤都是煞白的,白得发灰,一丝血色都没有。 穆宸和阿焱的心情非常沉重,是因为他们的一时心软,导致了这次的惨剧吗?答案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 尸体送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氐梓寻出验尸报告。 阿焱少有的表现出躁乱,不停得来回踱步。穆宸虽然表面看不出有什么,实则也是如坐针毡。 等了差不多有四个钟头,氐梓寻才叫他们进去。 氐梓寻说,他体内的血液已经被他身上的那些小虫给吸干了。 他拿出一个像蜂巢一样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半透明的蛆虫。 “这是从死者的腹腔里取出来的,说实话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虫,在这个巢里面,有一只大虫,长得有点像水蛭,但是有翅膀。 就像蜜蜂一样,这只大水蛭不停的在这个巢里面产卵,孵出这些幼虫,幼虫就从人的身体里吸血,汲取养分,在它们的巢里面滋养虫王。” 阿焱摸了摸鼻梁,沉声问:“这是巫蛊术吗?” 氐梓寻犹豫着说:“看着像,但又好像不大一样。” “那跟上一次我们从医院带回来的虫子比对过了吗?是不是一样的?” “嗯,是要跟你们讲来着,就是完全相同的虫子。” 穆宸和阿焱同时降到了冰点。 看来他们的一念之仁,似乎种下了大错! 第122章 半夜的敲门声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直奔顾玄、陆铭他们那所高中。 到学校以后,得到的第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李菲儿失踪了。而且已经失踪了整整半个月。 难道事件的升级和李菲儿的失踪有关? 老师看起来十分沮丧,她长吁短叹的说:“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哟……实在是发生得太多了。这肯定会给班里的其它同学造成影响的……” 阿焱问:“那经常跟林栋在一起玩的其它几个人呢?我们想先跟他们聊聊。”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呀,那几个学生又全部一起请假了。这次请假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林栋的事情,精神上受到了刺激。” 阿焱和穆宸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那顾玄呢?他在学校吗?” 老师推了推眼镜:“怎么?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吗?” 阿焱忙解释道:“哦,不是,只是问问,因为上次来也找他谈过。” “他也请了好几天的假,说是感冒了。” 阿焱想了想:“好,没事。既然跟林栋关系比较好的那几个同学都不在,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竟然都请假了……穆宸和阿焱都觉得还是先找陆铭他们几个谈谈,了解一些情况后,再去找顾玄会比较好。 要真是他干的,他们现在什么都不了解,估计也谈不出什么成效来,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离开学校,他们首先去了陆铭家。 他们家看起来是挺有钱的,住在禹杭最高档的别墅区,园区里里外外防卫森严。 进门一看就觉得有蹊跷,他们家门上悬着八卦镜,客厅里摆满了各种镇宅用的东西。 陆铭看上去跟上次在学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脸色铁青,精神萎靡,眼睛下面很大两坨黑眼圈,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 他妈妈在家里陪着他,也是一副很焦虑憔悴的样子。 阿焱亮出警察的身份,陆铭怀疑的问:“你们上次不是说是什么检疫机构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警察了?” 阿焱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们是国家特殊机构的专员,只要发生非常规的案件,都归我们管。” 他特地暗示性的看了眼他们屋里摆着的那些辟邪镇宅的东西。 陆铭将信将疑的问:“那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总不会是道士、和尚吧?” 阿焱浅笑着答道:“我是苗族的巫师,是政府部门特聘的。” 陆铭一下子像见到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阿焱,直勾勾的看着他问:“真的?那你一定挺厉害的吧?不像那几个没用的臭道士,就知道在我家里摆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阿焱对他没多少同情心,拉开他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是、是,你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跟我们讲,只要你说清楚了,我们就能想办法处理。” 陆铭的妈妈立刻殷勤了很多,让他们家阿姨泡上最好的茶。 陆铭朝屋里四周看了看,神神叨叨的说: “我跟你们讲,在我们家里,有个女鬼! 五天前的晚上,我爸妈正好都不在家,我听到有人摁门铃,摁了很久保姆都不去开,我就只能自己下了楼。 我看了下时间,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多钟了,外头又在下雨,我就从猫眼往外看了眼。 门口站了一个女的,穿了条大红色的连衣裙,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 我打开门,问她找谁,她跟我说她爸妈不在家,她忘记带钥匙了,没地方可去。 我看她可怜,就开门让她进来了。 她说她很冷,我看她一直在哆嗦,就问她要不要冲个热水澡,我可以借她一件衣服。 她说好,我就带她去了我的房间。 我找了件衣服给她,没想到躺在床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人已经走了。 我下楼看到客厅里她站过的地方有几滩水,就叫保姆过来弄干净。 我问她昨天夜里为什么门铃响了这么久她都不去开,她很吃惊的回答说她完全没听到。 没想到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门铃又响了,保姆还是不去开。 我很生气的走到一楼,喊了几声,她还是没反应,于是只能自己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又是前一天那个女孩。 我打开门,问她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她说,洗完澡她爸妈也打电话跟她讲回来了,她看我睡着了就没叫醒我。 我开玩笑说,今天不会又没带钥匙吧? 她说不是,是趁她爸妈睡了,特地过来谢谢我的。 我让她进了屋,问她想在客厅聊天还是去我房间,她说去我房间好了。 我们在房间里聊了会儿,她突然说想看我脖子上戴的黑曜石,我就把它摘了下来。 刚摘下来就觉得脚底板一阵痛,低头一看不知道怎么地上会有块碎玻璃,我一脚踩上去,流了一地的血。 我痛得要命,连忙蹲下去捂住脚,也顾不上手上还拿着东西。 等我去厕所冲掉脚底板的血,再回到房间里,那个女孩又不见了。 我没听到她出门的声音,以为她跑别的房间里去了,就到处去找她。 楼上楼下都找遍了,也没找着。 我以为她自己走了,就回了自己房间。 没想到一打开门,房间里的灯全是黑的,她却在我房间里,在窗口站着。 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还有她那条鲜红的裙子。 我走进去,问她为什么把灯全关了,刚碰到她就觉得不对,手上湿答答黏糊糊的。 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满手的血。 这时候看她的裙子,上面鲜红鲜红的,全部都是血。 我吓得掉头就往门外跑,可是门却自己在我眼前“嘭”的一声关上了。 我冲过去拼了命的拉门把手,可怎么都打不开。 我当时感觉快要崩溃了,一边拉门一边回头去看她,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突然我觉得脖子、耳朵的位置有一个又湿又冷的东西贴了上来,我吓懵了,一动都不敢动。 那个东西一点一点的往前移…… 最后移到了我的脸上,我眼睛往下看,是一只青灰色的手! 第123章 全都撞鬼了 陆铭不自觉的吸了口气,缩紧身体继续说道:“突然我另一边的耳朵上又贴过来了一个东西,冰冷冰冷的……然后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再等等,还没轮到你。’ 我吓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我就躺在房间的地板上。 我爬起来冲下楼,看到保姆正在餐桌前摆早餐。 她跟我说,‘吃饭了’,声音听起来很怪。 一转头,我看到的是……那个女鬼的脸。 我大叫着,拿起手机就朝她扔过去,她倒在地上,再抬起脸看着我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是我们家保姆。 我傻眼了,愣在那儿。 可是几秒钟后,她的脸又变成了那张女鬼的脸……满脸是血。 我冲出了家。从那时候开始,无论白天、夜里,我总是在哪里都能看到那张鬼脸! 家里他妈的来了那么多神棍,摆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没有一样管用的!” 他说到这里,顺手拿起烟灰缸就朝台子上的貔貅砸过去。 他妈妈连忙阻拦他,都快哭出来了:“哎呦呦,你不要瞎闹了呀!” 阿焱心里竟有些幸灾乐祸,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陆铭描述的东西,似乎跟林栋的死状不大相符,唯一听起来有联系的,就是那句:“还没轮到你。” “林栋的事你听说了吧?”阿焱问。 陆铭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女鬼干的!” 穆宸微微皱起眉头。 阿焱疑惑的问:“为什么这么说?他说过跟你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陆铭神色慌乱的答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陆铭犹豫了一会儿:“是林栋死后,我们联系的时候,他们都这么说。” 阿焱有些吃惊:“你们所有人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也不是完全一样,不过他们也都见了鬼。” 他想了想接着说:“昨天有个道士说过,我遇到前面那些事情,是那个女鬼想要骗我摘下黑曜石! 那块黑曜石是在西藏找喇嘛开过光的。道士说,最忌讳碰血。所以那个女鬼故意让我摘下黑曜石,沾到我自己血。” 阿焱皱起眉头问:“你们最近有的罪过什么人吗?” 陆铭不耐烦的说:“哎呀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是女鬼!不是人!” 阿焱按压了心里的不爽:“那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有鬼缠上你们了呀!你们最近有没有去过比较没有人烟的地方?” “没有没有!你就说吧,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把她赶走?最好是把她灭了,让她再也不能出来害人!” 阿焱冷冷的说:“不管那是什么,我们都得弄清楚了才能做事,要不然你看,你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吗?”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 隔了一会儿,穆宸问:“你们班的李菲儿失踪了,你听说了吗?” 陆铭过了几秒钟后,眉头紧皱的说:“听说了,她不都失踪两个礼拜了吗?跟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一出他们家,阿焱就愤愤的说:“明显就是被宠坏了,吓死他才好!” 他顿了顿:“不过是挺奇怪的,他说的很像是被邪灵鬼魅之类的东西给缠上了,可那个尸体又像是中了蛊,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穆宸的心中有些不安,他沉吟着说道:“去问问其它几个小孩吧,看他们怎么说。” 几家人家住的都不算远,离得最近的是孙梦家。 孙梦的爸妈都在家里,看上去非常焦虑,孙梦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见人。 阿焱只能先向她父母询问情况。 她妈妈说:“四天前就开始不大对劲了。我们早上起来,看到客厅里地上一小滩一小滩的全是水,一直到梦梦的房门口。 我吓了一跳,赶紧开门进去看,那一滩滩水一直延伸到她床边。 她倒是好端端的在床上睡觉。 我把她叫起来,问她怎么回事,她看起来很害怕,可又什么都不肯跟我讲,直接就把我推到了门外。 后面几天起来就更奇怪了,每天早上起来客厅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梦梦连学校也不肯去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妈妈说完啜泣起来,阿焱安慰了几句,悄悄对她说:“你们可以在客厅里安一个摄像头,等明天早上拿出来看了,就能知道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梦始终不肯开门,穆宸和阿焱觉得也没有强求,决定先去剩下两个人家里看看。 徐伟开门让他们进屋,他一个人在家,看上去还算镇定。 他们家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穆宸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就像是走进了菜场里的猪肉摊,有一股生肉的腥味。 徐伟开门见山的说:“陆铭都告诉我了,说你们是专门负责处理这种诡异案件的人。 我们几个肯定是撞鬼了。 后来我想起来,我们一个多礼拜前去爬过山,那里比较偏僻,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我们很可能就是那时候惹上的女鬼。 不过,那天我们走了那么多地方,也说不清楚到底在哪一段。 事情就是这样。 你们不是什么巫师吗?总能想到办法帮我们驱鬼吧。” 再老练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穆宸看着他,感觉他讲得根本都不是真话,很可能是几个人统一了说辞。那副轻松的姿态也明显是装出来的。 阿焱应该也看出来了,他笑着,淡淡的问:“哦,爬山了。白天还是晚上?” “爬山当然是白天。” “是吗?那就奇怪了,鬼白天根本不会出来,怎么会缠上你们的?” 林栋皱起眉头,局促不安的说:“大概因为我们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吧。 为什么不确定从哪里惹来的,就没办法帮我们驱鬼?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阿焱沉默了几秒钟后,语气冰冷的说:“因为你们死掉的那位同学,看起来不像是被鬼弄死的。” 第124章 和李菲儿的失踪有关 徐伟一脸狐疑的问:“那他是怎么死的?撞鬼还能有固定的死法的?” “那倒不是。”阿焱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穆宸一看便知道他又打算使诈:“你们那个同学明显是中毒死的。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当然,你们得罪人一点都不奇怪,只不过对方出手这么狠,肯定不是因为小事。我听你说李菲儿失踪了,这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徐伟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一会儿是惊讶,一会儿是慌张,一会儿又是怀疑。 “不可能……我们几个明明都看见鬼了!” 阿焱撇了撇嘴,用不屑的语气说:“虽然我会捉鬼,但其实遇到的多数案件,都不过是人为的,真的有鬼作祟只占极少数。 你们看到的那些情况,要做到一点儿都不难,可以用药、用催眠、用幻术,办法多了去了。” 徐伟的表情明显越来越充满怀疑,偶尔还流露出一丝愤怒。 他说:“你到底是不是巫师?不会就是个一般的警察,故意装成什么巫师来骗我们口供。” 阿焱冷冷一笑,把灵力运到掌心,推出一股气流,桌上的茶杯立刻移动到了边沿,险些掉落到地上。 徐伟看得目瞪口呆,终于完全相信了阿焱。 他立刻用恳求的语气说:“大师,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惹上麻烦的。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呀!” 阿焱从容一笑:“不是我不想救,是你们不讲实话。我听说顾玄也请假了,你们是不是又欺负他了?” 徐伟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顾玄请假了?” 阿焱一言不发,只冷冷的看着他。 隔了会儿,他焦急且无奈的说:“我们平时就是跟他开开玩笑,也没真把他怎么着呀。 李菲儿失踪跟我们能有什么关系?是他莫名其妙,一天到晚的缠着我们要人。 要我说人没了不是最该问他吗?两个人成天眉来眼去的,说不定就是私奔了。” 穆宸微微皱起眉头:“李菲儿失踪后顾玄找过你们?” 徐伟一愣:“这你们自己去问他呀!简直神经病!要我说就是贼喊捉贼。” 离开徐伟家,阿焱看到穆宸眉宇间似有郁结,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可能是顾玄那小子怀疑李菲儿的失踪跟他们几个有关,所以用巫术报复? 不过还真挺看不明白这是哪门哪派的,手段这么阴毒。 说实话我还蛮喜欢那小子的,等查清楚了,如果真是他,我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穆宸沉声说:“目前的确是顾玄的嫌疑最大。不过我在想的是,李菲儿的失踪,可能真的跟他们几个有关系。” 阿焱瞪大眼睛问:“我也有点怀疑,你是有证据了吗?” “他们一个个的都确信自己是碰到了女鬼,但说到为什么被鬼给缠上的时候,又明显在闪烁其词,还编什么上山撞鬼的瞎话来骗我们。所以,我最怕的是他们口中的女鬼,指的是李菲儿。” 阿焱也皱起眉头:“所以,你担心的是……李菲儿可能已经被他们给害死了?” “是啊……”穆宸深呼一口气:“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是先跟王晗还有顾玄聊完再说吧。” 他们到王晗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给王晗的父母打电话,竟然两人都在外地出差,甚至都不知道她这几天没去学校。 阿焱怕她在里面出了状况,正想踹门,门却突然开出了一条缝。 王晗躲在门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像是刚吃过东西,嘴巴上脏兮兮的一圈。 “你们干嘛?”她冷声问。 阿焱说:“能进去跟你聊聊吗?” “不方便,我爸妈不在家。” “你不认识我们了?大半个月以前,我们在你学校见过,调查……” “我知道。”王晗冷冷的打断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问别人吧。” 她打算关门,阿焱连忙推住门:“你的几个同学,都说遇到了鬼。他们应该跟你说了,我是苗巫师,你有什么事的话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王晗默默的看了他几秒钟,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撞鬼,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不等阿焱反应就一把推上了门。 穆宸和阿焱都觉得她的状态很不正常,可是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硬闯进她家里去。 今天的最后一站就是去找顾玄。 在过去的路上,阿焱让罗允查找关于李菲儿失踪的资料发给他们。 根据资料显示,李菲儿已经失踪了整整两个礼拜。那天放学后,她没有回家,也没有跟家里联系。 她父亲当晚就报了警。因为她们家经济状况也挺不错,所以警方一开始不排除是遭到了绑架。 然而一直都没有收到过要赎款的电话或者信件。 案件调查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没有任何线索,也没发现尸体。 顾玄家也住在禹杭市的高档楼盘里,穆宸和阿焱敲开门,他也是一个人在家,脸色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阴沉。 阿焱问:“你怎么了?听说请假一个礼拜了。” 顾玄冷冷的说:“感冒而已。” 阿焱问他:“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顾玄非常冷静的抬起眼睛,看着他:“没有。” 阿焱一字一句的说:“林栋死了。” 顾玄面无表情:“喔,是嘛。” 他的这种态度简直让阿焱无语,想了想又问:“听说李菲儿失踪的这两个礼拜,你一直在盯着陆铭,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怀疑跟他有关系。” “这两天怎么不盯了?” “盯了这么多天烦了,不想再盯了。” “你怀疑他有证据吗?” “没有。” 顾玄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让阿焱这么圆滑的性子都忍不住要上火了。 穆宸看出阿焱有点恼了,忙接过话茬,他用平静的语气对顾玄说:“失踪是大事,你知道我们办事的方式跟警察不一样,帮着一起找的话,找到的概率一定更大。所以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讲呢?” 顾玄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穆宸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冰凉的感觉。 问了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有,离开的时候,阿焱气呼呼地说:“小小年纪,没想到这么难啃。” 穆宸长叹一口气:“他这个样子是我最担心的。我想他一定知道李菲儿的情况。” 第125章 第二个 阿焱吃惊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么关心李菲儿,如果不知道她的现状,我们提出帮他找,他肯定会告诉我们一些东西的,至少也会犹豫一下吧。 可你看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的帮助,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是他知道李菲儿没事。可如果那样的话,她不可能不回家,也不和家里联系。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知道李菲儿已经被害了。” 这个推测其实很简单,如果不是阿焱被顾玄的态度气得上头,应该也不难发现。 阿焱用手指摸了摸鼻梁:“所以你现在更加确定李菲儿已经遇害了?” 穆宸长呼一口气说:“是啊……” …… 穆宸站在王晗家门口,房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 厨房里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发出来,他小心翼翼的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白天闻到过的那股怪味更重了,闻着就像是到了猪肉摊。 亮光来自于一只双开门冰箱,冷藏柜的门打开着,王晗就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穆宸走到她身后,看到冷藏室里放的全是新鲜的肉类以及各种内脏,一大块一大块的,底下淌着血水。 他心里一惊,问道:“王晗,你在干什么?” 王晗慢慢转过头。 手上捧着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看着像是剩下一半的内脏,正在往地上滴血。 她的嘴巴上、脸颊上也都沾满了血和残渣。 她目光茫然,当着穆宸的面继续把手里的东西送进嘴里。 三口两口吃进去,还没咽下,手就又去冰箱里拿另一块牛肉。 穆宸上前去拉她,一边大声喊着:“别吃了!” 她被穆宸拽起来,手里还紧紧捧着牛肉,迫不及待的往嘴巴里塞,狼吞虎咽的吃着。 穆宸想去夺她手里的肉,却惊愕的发现她的肚子大得像孕妇一样,还是马上就要生产的那种。 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王晗突然不吃了,用诡异的眼神看着穆宸,手里的牛肉掉到地上。 她的肚子里有东西在蠕动。 她朝穆宸走了一步,有些微微皱眉,然后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肚子里却鼓动的越来越厉害。 她猛的张大嘴巴,无数蛆虫从她的嘴里一涌而出,就像爆发的喷泉一样…… 穆宸惊醒过来。 他立刻给阿焱打去电话,两人赶到王晗家,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反应。 阿焱退后两步,一脚踢开了屋门。 一股子怪味扑鼻而来。 房子里乌漆麻黑。 他们摸索着打开灯,客厅里凌乱不堪,阳台的门紧闭着,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阿焱一边喊着王晗的名字,一边往房间方向走。 有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幽暗的灯光。 阿焱推开门。 尽管两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一幕时还是不由得心里一惊。 王晗斜躺在床上,头垂落在床沿,倒挂着,脸正好正对着房门。 她的脸和嘴唇都白得像纸,表情跟徐伟的很像,眼睛瞪得几乎要弹出来了,能看见的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白。 好多半透明的蛆虫在她的脸上、身上蠕动。 肚子高高凸起,两只手僵硬的举在半空中,手指像爪子一样弯曲着。 突然她的肚子开始出现剧烈的浮动。 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沉闷的爆裂声,王晗的肚子炸开了,满屋子血肉横飞。 一只大虫从她的肚子里飞出来,看似柔软肥大的躯体上,滴着混合了血沫的粘液。 阿焱迅速抽出蚩尤鞭,两鞭子就把那怪虫打落在地上。 怪虫扭动了几下,就被烧成了灰烬。 他长呼一口气:“该死,吓了我一跳,没收住力道。” 穆宸贴在墙边,惊魂未定的看着阿焱。 又死了一个,情况已经刻不容缓。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最合理的推论就是陆铭他们五个人绑架并且杀害了李菲儿,然后顾玄利用巫术替她复仇。 唯一解释不通的是,他们几个为什么会被厉鬼缠上。 难道说正好李菲儿的“怨念”也不想放过他们? 但是一个普通的怨灵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能够同时搞得几个人家宅不宁。 不过这么想来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的,那就是让郑伊晓找来李菲儿“问灵”。 他们联系了郑伊晓,她今天学校里有课,而且招魂也是晚上效果会更好。 她让他们去李菲儿家里找一些她的私人物品,然后放学后在局里碰面。 李菲儿是单亲家庭,阿焱以特案组的身份给她的父亲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赶往他们家里。 她爸爸是一个比较有名的陶艺师,自己开了一间工作室。 接到电话后他很快赶回家里等他们。 从他的谈吐以及形象来看,原本应该是个非常儒雅的人,但是现在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把穆宸、阿焱带进李菲儿的房间。 房间的色调是粉红色的,整洁、温馨,里面有很多乐器和玩偶,看得出这位父亲对女儿的宠爱。 他从床头拿起一个独角兽毛绒玩具交给阿焱:“这就是她最喜欢的玩具,每天都抱着。不知道你们要这个做什么? 希望你们能尽快还给我,她回来要是见不到这个,会不习惯的。” 他的话让穆宸和阿焱禁不住为他感到难过。 阿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道:“哦,想要提取一些样本。你放心,我们会尽快给你送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菲儿的父亲喃喃道,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忧伤。 所有跟失踪案相关的笔录警方都已经拷贝了一份发给局里,两人见李菲儿的父亲状态那么差,实在不忍心再刺激他,于是拿上玩偶就离开了他们家。 回到局里,氐梓寻告诉了他们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他在王晗的胃里提取到了一种奇怪的物质——尸油。 第126章 是生是死 第一次尸检在林栋的身上没有发现尸油,是因为他的尸体已经被检验过一次了,普通的法医肯定不会留意到这种东西,只会当作是普通的油类物质。 奇怪的是提取尸油这种巫术在国内并不常见,通常在东南亚地区比较盛行。因此阿焱以及局里所有人都对此知之甚少。 这算得上是一个重大发现,但既然定了晚上“问灵”,也不妨两条腿走路。先“问灵”,然后再跟进尸油这条线索。 晚上等郑伊晓过来,他们就找了间房间,让她进行“问灵”。 跟上一次一样,郑伊晓点上蜡烛,摊开‘问灵’用的绸布,把独角兽玩偶放在蜡烛前。 然后念了一遍招魂咒。 …… 三个人静静的等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郑伊晓朝穆宸、阿焱摇头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玩偶主人的‘灵’。” 阿焱吃惊的问:“感受不到‘灵’的意思是,李菲儿可能没死吗?” “这是郑伊晓喜欢的玩偶吗?” “没错,她爸爸说她成天抱着。” 郑伊晓沉吟着说:“那就很有可能还活着。‘招魂’招不上来‘灵体’和完全感受不到‘灵体’的存在还是有区别的。 像这种玩偶照理是‘招魂术’最理想的媒介,因为经常接触上面会附着主人的皮屑,又带有主人喜爱的这一份情感。 所以说如果李菲儿已经死了,哪怕有一丝‘灵’的存在,‘招魂’过程中,我都应该感觉得到。” 这么说他的推测是错的?穆宸感到一阵欣喜。 如果他错了,不仅李菲儿还活着,顾玄作案的动机也就小了很多。 他们立刻把把李菲儿很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警方,让他们赶快增加警力排查。 回到家里,穆宸躺在床上看书,刚有点犯困,就看到手机里孟潇潇发过来一条消息。 他陡然坐起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定位,让他马上过去。 他立刻的起身出门,照着定位上的地方找过去。 那个地方像是一个开发了一半的楼盘。 他走进小区,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天色很暗,小区里没有开路灯,所以远远的看不太清楚。 他朝那个人走过去,还剩没多远的距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那人好像是李菲儿! 她穿着一身校服,齐肩的长发散落下来。 他忙问:“是李菲儿吗?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呢?” 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默默的往前走去。 他跟上去,奇怪的是无论他的脚步有多快,好像总跟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女孩带着他走进一栋楼里,一楼有一扇门开着,从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 李菲儿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管自己走了进去,径直走向一间房间。 穆宸跟了进去,这间屋子看上去像是一间样板房,装修得豪华、舒适。 女孩走进房间里停下脚步,转身向着穆宸,伸出手臂,手指指向房间的中间位置。 虽然灯光也不怎么亮,但是足以清晰的辨认出,这个女孩就是李菲儿。 但是穆宸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缓步走进房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暗淡的光线下是惨绝人寰的一幕。 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全身赤裸,从头到脚都是伤痕,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鞭打伤、烫伤、割伤,什么都有,脖子上还有红色的勒痕。 她的一条腿弯曲得很奇怪,看上去像是已经折断了。 而这具女尸正是李菲儿。 站在床边的李菲儿看着他,眼里满是哀伤。 穆宸看着她的眼睛,身体像被石化了一样,心里感到一种很深很深的痛苦。 霎那间,在他眼前闪现出她生前遭受虐待时的种种画面,那种生不如死的惨痛…… …… 他猛地醒过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几秒钟,拿起手机看了看,根本就没有孟潇潇的消息。 看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梦。 所以,李菲儿还是死了…… 第二天他早早的到了局里,看到阿焱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李菲儿已经死了。” 阿焱一脸震惊。 穆宸把昨晚的梦告诉阿焱,他沉思了片刻说:“记得那个楼盘叫什么吗?” 穆宸摇头说:“没看清楚,只知道还没竣工,有两栋楼外墙的脚手架都还没拆除。” 他们正想从禹杭以及周边地区的在建楼盘开始查起,突然收到氐梓寻的消息:“又有尸体被送过来了,这次是两具,死状跟前两个一样。” 两人匆忙赶往验尸房,想知道这次是五人中的哪两个。 令人吃惊的是躺在验尸台上的是两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人。 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份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可以肯定的是,两名死者和王晗、林栋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穆宸相信事件背后的真相也必然和李菲儿的绑架、谋杀案有关。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去学校调查的时候,老师说起过,陆铭曾喊校外的人帮他殴打过一个跟他有矛盾的同学,很可能眼前这两个人就是陆铭在校外的“打手”。 如果假设这两个人也参与了对李菲儿的绑架甚至谋杀,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是连他们和警方都没有调查出案件的全部真相,又有谁可以先于所有人知道这整件事情的呢? 难道真的是李菲儿的怨灵在向他们复仇吗? 他梦里见到的那些手段实在太残忍了,他甚至有点无法相信是这几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孩子作得案。 现在看来,似乎唯一能着手的点就是尽快找到他梦中的那个案发现场。 阿焱让罗云去帮他们确认,眼前这两具尸体和顾铭他们五个人之间的关系。 结果很快得到了证实,这两个人的确陆铭认识。除了他们以外,另外还有四五个小混混也跟陆铭有来往。 邢警大队协助提审了他们,据他们交代,陆铭经常请他们吃喝玩乐,给他们钱花;他们则负责帮顾铭出头,教训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 这也是陆铭能在学校里横着走的原因。 事实上老师提到的那次,只不过是多起殴打事件中的一桩。 从初二开始,但凡是跟陆铭有点过节的,就没有没被揍过的。 经过警局的一番审讯,另外几个小混混交代,光是顾玄就被他们打过不下三次。 但是他们矢口否认,说从来没有参与绑架过女生,更没被什么女鬼缠身。 第127章 保护性羁押 从警方办案人员的经验判断,他们所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这样也合理,如果他们参与了,估计这会儿也不能这么活蹦乱跳了。 另一方面,经过调查发现,陆铭的父亲是一家房地产企业的董事长,而他们家旗下几个在建的楼盘中,离禹杭市区最近的那一个刚好即将竣工。 穆宸、阿焱还有氐梓寻一起赶往那里,到小区门口穆宸立刻认出就是他梦到过的那个地方。 他根据记忆一路领着他们进去,来到一个单元房门口。他们叫来管理人员打开房门。 里面是一间样板房,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然而房子已经被彻底清理过了,乍看之下没有一丝曾在这里发生过恶性案件的痕迹。 他们叫来警方刑侦科的鉴证人员取证,很快在卧室里找到了少量被清洗过的血迹,并在床底下发现了女人的长发。 这次的案件不容小觑,穆宸、阿焱把情况向谢守正进行了汇报,谢守正经过一番考量后同意,在化验报告出来前就对陆铭、孙梦以及徐伟进行保护性监禁。 他们被秘密带进了局里,这里是防护体系最完善的地方,没有任何邪灵或者巫术可以渗透进来。 这个提议是穆宸提出来的,阿焱其实不是很情愿,如果他们几个真的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好像并不值得被保护。 但是穆宸说:“我亲眼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如果是他们干的我也觉得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是他们总归还只是孩子,这么恶性的案子是不是他们干的不能就这么定论,也不排除他们在案件里只不过帮凶的可能。不管怎么说以暴制暴总归是不对的。 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等案子水落石出了,根据法院的判决来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 既然抓了起来,根据程序还是要提审的。但是阿焱可没有耐心在把他们当作什么孩子看。 首先他们见了孙梦,这个女孩已经跟他们第一次见到时完全不一样了,头发蓬乱,消瘦得厉害,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 她坐在审讯室里一言不发,不停的咬着指甲。 十只手指的指甲都已经被咬进了肉里,还结了痂,明显不是这一两天咬出来的了。 “十月二十七号放学后你去哪里了?”阿焱冷冷的问。 孙梦对他的问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件绑架谋杀案有关,你不说的话我可以当作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孙梦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像是根本听不见阿焱说话一样。 这倒是让他有点好奇了,不会是已经被吓疯了吧? 他决定刺激她一下试试:“陆铭和徐伟都说看见了李菲儿的鬼魂。” 孙梦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很复杂,有恐惧也有愤怒,却依然没有开口。 “林栋、王晗还有陆铭在校外的两个朋友都已经死了。你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也帮不了你。” 孙梦突然直直的看着他,几秒钟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面全是一道道割痕。 她神经质的说道:“我也想死啊……你让她来啊,直接杀了我啊! 玩我是吧?我不怕她!告诉她有种就杀了我啊!” 她情绪过于激动,只能先送回了羁押室。 穆宸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几个礼拜前还是阳光鲜活的少年,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同情,比起李菲儿所受的苦,她现在这样根本不值一提。 当陆铭出现在审讯室的时候,阿焱用犀利的目光瞪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一样。 “怎么样,这几天还会看见女鬼吗?” 陆铭惨白的脸上满是不屑:“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阿焱冷冷一笑:“好吧,本来还想关心一下你的,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们就直奔主题吧。10月27号那天放学后你去了哪里?” “这么久以前的事了,我怎么会记得?” 阿焱往后一靠,双手抱胸说:“行,那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想不出来,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陆铭明显比刚才紧张了一点,想也不想的答道:“二十七号那天晚上是吗?我跟徐伟、孙梦他们几个去吃东西了,吃完就找了个地方打王者咯,一直打到第二天去的学校。” “挺不错啊,刚刚还说不记得,现在又这么清楚了。那好吧,在哪里打总记得吧?” “在我家。” “那就简单了,我马上去查一下你们小区的监控,就能帮你证实了。” 陆铭皱紧了眉头,急躁的说:“不在我家,我们去了我爸公司下面的一个楼盘样板房。那个地方结束售楼以后,我就让我爸把样板房给我用了。” “把地址给我。” 陆铭报出地址,阿焱一看,确实是他们去的那个楼盘,可问题是从房屋的具体编号来看,并不是同一套。 他们去的是九号楼,陆铭报给他们的是十一号楼。 “你确定是这套?”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那你去没去过十一号楼?” 陆铭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惊愕和慌张:“以前可能去过吧,那天没有。” 阿焱话锋一转:“李菲儿那天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陆铭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李菲儿怎么会跟我们在一起。” 穆宸一直在观察陆铭的表情变化,到底还是个孩子,很难隐藏得住情绪,明显越来越紧张。 阿焱看着他淡淡的说:“她就是那天失踪的。” 陆铭愣了几秒钟,突然暴跳如雷的说:“你他妈怕是有病吧?怀疑她失踪跟我有关系吗?我都说了我从放学到晚上都在那里咯,不信你去问徐伟和孙梦啊!” 阿焱冷声说:“我不是怀疑跟你有关系,而是怀疑跟你们几个都有关系。 哦,忘了告诉你件事,你那两个混混朋友昨天晚上也都死了。他们是不是那天也跟你们在一块儿呀?” 陆铭听了之后脸色铁青。 第128章 埋尸地 阿焱见他不说话,就继续道:“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你也看见你那几个朋友是什么下场了。 你如果不说等你出去以后,估计早晚也得轮到你。你要是愿意说,看在你未成年这一条上,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陆铭应该是犹豫了,但他咬了咬牙关,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焱不过敷衍了事,他也没硬想要问出个结果来,说实话他是真无所谓。 像他这种情况,没有十足的证据,到时候会怎么判都是未知数。 审讯了这么久,穆宸一直都没讲话,他知道阿焱不是很想管他们这几个孩子的破事。 把他们关进局里是尊重他的意见,既然如此,自己也该尊重他,随他高兴按他的节奏去处理就是了。 头发和血液的dna化验报告出来了,都是属于李菲儿的。 这下子阿焱就更无所谓他们交不交代了,在他看来,像这种人渣,早点放出去,被收拾了,就是在给社会清理不稳定因素。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陆铭竟然主动申请,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回到审讯室,阿焱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怎么,为什么突然想说了吗?” 陆铭看上去很犹豫:“你来我家那次说的是真的对吧?” “什么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一般的警察,是可以帮我解决掉那种东西的。” 阿焱冷笑着说:“你怎么就突然信了?” 陆铭抬起眼一本正经的看着阿焱:“我昨天没见到那只鬼!这么多天了,我第一次可以睡个好觉!” 阿焱眯起眼睛:“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把情况都说出来,你是不是就可以保证那只鬼不会再来找我?” 阿焱没好气的说:“那要看你交代些什么东西。” 穆宸这时候终于插话了,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你想要我们帮你,就必须把整个作案过程讲出来,还有,帮我们找到尸体。” 陆铭紧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说:“是他们干的,泰森、洪子,就是死的那两个。 他们觉得李菲儿好看,就逼我们带他们去李菲儿放学回家的路上堵她。 他们借了一辆面包车,把她带上车以后就去了我爸那个楼盘的样板房里。 ……最后把她给杀了。” 阿焱冷冷一笑:“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穆宸觉得现在纠结在这些细节上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先找到尸体,一来或许可以制止这场报复性的杀戮,二来根据验尸得出的线索,也能比较公正的给剩下的这几个人定罪。 陆铭带着他们来到偏远的山林里,有一片土确实像是被翻动过。 然而挖开土坑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连陆铭都显得非常震惊。 他脸色苍白,满头是汗,拉着阿焱说:“不可能,我不会记错,就是埋在这里的!” 穆宸看到阿焱盯着土坑看了好久,眉宇间的情绪比较复杂,有凝重也有疑惑。 等把陆铭送回局里,阿焱才同穆宸讲:“现在看起来,要么是陆铭那小子在骗我们,要么就是尸体被别人偷走了。” 穆宸问他:“我们在鬼蛊婆那个小屋里不是也遇到的那些丧尸吗?会不会也是那种情况?” 阿焱笑道:“你这是丧尸片看多了吧。木屋外的那些尸体,肯定是石云墨操控的,这李菲儿的尸体,如果没人知道埋在这里,又有谁会控制他从地里钻出来。” “那在巫术中,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被害人的尸体呢?” “那肯定是有的。”阿焱答道,“上次如果伊晓能招到李菲儿的灵,或许她也能问到尸体在哪里。” 穆宸露出怀疑的神情:“说起来是挺奇怪的,伊晓的能力我们都见过的,为什么那天用独角兽玩偶施‘招魂咒’的时候会一点用都没有呢?” 阿焱思忖着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那时候我们都怀疑是李菲儿没死。会不会是那个玩偶沾染到的李菲儿的气息太少?” 突然他一脸兴奋兴奋的说:“对了,警方当初办案的时候,证物里不是有一本李菲儿的日记本吗? 不如我们回去再试试!” 回到局里后,阿焱就去证物房取了日记本出来,郑伊晓像上次一样,点起蜡烛,摊开问灵绸布,把日记本放在蜡烛前。 这次她口里念着“招魂咒”,一通施法后,突然阴风大作。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来度。 蜡烛的火苗慢慢闪出幽光,在房间的一角突然出现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 她垂着头,眼神空洞,身体悠悠的晃动着。 阿焱瞪大了眼睛小声说:“这么看来是上次的灵器不对。” 郑伊晓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吧。” 阿焱清了清嗓子,问:“你是李菲儿?” 瓷盅快速移动到“是”的位置上。 “是陆铭他们几个害了你吗?” 蜡烛的火苗猛的往上窜了一下,瓷盅停在“是”的位置上没有移动。 “害你的一共是几个人?” 这次瓷盅移动到了数字“柒”上。 看来他们猜测得没错,的确就是那几个人作的案。 穆宸想起他见到她死时的惨状,问:“有几个人直接导致了你的死亡?” 瓷盅仍然停在“柒”字上没动。 看来那些人里果真是没有一个无辜的。 “他们是把你的尸体埋在了山里吗?” 瓷盅回到了“是”的位置上。 穆宸问出的下一个问题是:“是谁挖出了你的尸体?” 瓷盅没有移动,火苗却一下子蹿得老高,李菲儿也开始加快了摇晃的速度。 穆宸问:“为什么会这样?” 阿焱摇头道:“不清楚,应该是问到了一些她不想回答或者答不上来的问题。” 穆宸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重新问:“你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火苗越蹿越高,火焰变成了幽绿色。李菲儿的身体也越晃越快,头猛烈的摇动着。 郑伊晓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结束了“问灵”。 第129章 南洋巫术 这一次的问灵,虽然没有问出什么重要信息来,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就是李菲儿的尸体是真的被盗了。 线索又断了,三个人呆坐在房间里,无计可施。 郑伊晓翻看着李菲儿的日记本,看了会儿,竟潸然泪下。 阿焱傻愣愣的问:“喂,你什么情况?” 郑伊晓拿纸巾擤了擤鼻子说:“这小女孩实在太可怜了。本来生活那么美好,可是就这么结束了…… 我看她日记里写得和顾玄之间那种很朦胧的感情,真的很甜美。 尤其是她说顾玄每天放学陪她走回家,后来被同学们取笑,她就跟顾玄讲不用每天送她回家了。 可是说完心里又后悔,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顾玄就远远的跟着她,一直陪着她到家才离开。” 好像现在能查的方向也就只有顾玄了。 穆宸和阿焱决定再去找他谈一次。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到他家后,让他们两个大吃一惊的是,给他们开门的是顾苍。 顾苍很亲切的把他们请进屋里:“阿焱警官、穆宸警官,你们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穆宸这才明白为什么顾玄看着眼熟,应该和顾苍是兄弟的缘故吧,总有几分相像。 顾苍的爸妈也都在客厅里,两个人看起来都斯文友善,客气的招呼他们坐下。 妈妈起身去沏茶。 这多少让穆宸有点尴尬,毕竟顾玄现在算是他们的“疑犯”。 阿焱问:“顾玄是你弟弟?” 听他们提起顾玄,顾苍显得有点吃惊:“是啊,你们是来找他的?” 但此刻他脸上还是笑吟吟的,看来对事情还一无所知。 阿焱说:“是啊,有一个案子……想找他聊聊。” 顾苍立刻起身把顾玄从他的房间里叫了出来。 顾玄看到他们后既没有笑容,也不打招呼。 爸爸责怪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礼貌了?” 顾苍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这弟弟性格比较闷,你们别见怪。” 妈妈端出热茶和水果。 穆宸婉拒道:“阿姨,您别忙了,我们问顾玄几个问题就要走的。” 对着这一屋子的人,阿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想说能不能跟顾玄单独聊聊,又顾忌他未成年怕不合适。 正踌躇间,没想到顾玄自己说:“爸、妈,我带两位警官去我屋里聊行吗?” 妈妈看着稍稍有些惊讶,还是爸爸坦然的说:“行,你们去吧。” 进了房间,顾玄关上门,却站着一言不发。 这次穆宸主动说道:“我们抓了陆铭他们三个,陆铭已经交代了,是他们绑架了李菲儿,李菲儿也已经遇害了。” 顾玄眉头紧皱,双眼有些泛红,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和激动。 穆宸直截了当的问:“他们几个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我们看了李菲儿的日记,上面说你每天都会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去,那天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顾玄沉默不语。 穆宸用深沉的目光看着他:“陆铭他们这么做,是该死,但是他们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用私刑处决。 顾玄,你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无论是不是你做的,你知道多少,请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顾玄用哀伤的眼神看着穆宸说:“我上次就问过你们了,如果被打了,还手不对的话该怎么办? 巫族那么多条规定,告诉我们除非自己或者别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绝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巫术。 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忍一次,忍两次,一次次的忍下来,到最后是什么结果? 连命都丢了的时候还有谁能帮得上忙? 如果以前他们欺负我,欺负李菲儿的时候我就出手阻止,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 你们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随时可以来抓我。” 说完这些顾玄毫不慌张的打开房门,请他们出去。 他们走出门口,顾玄却突然说:“那天我跟在她后面走,她拐了一个弯,等我慢慢走到那里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我只看到有一辆面包车开过,透过挡风玻璃好像看到陆铭坐在副驾驶里。 如果我当时不理会那么多闲言闲语,坚持每天送她回家,或许她就不会出事了。” 说完他在他们身后关上房门。 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探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表情都很复杂。 顾苍借着送他们出门的机会向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焱问他:“你们家是巫族的你以前怎么也不说?” 顾苍笑容尴尬的说:“前两次你们都是在处理案子,我冲上来自报家门,这不也挺尴尬的吗? 我知道你们749局的规矩,也没想探听你们调查的事情,所以就没说。 可这次事关我弟弟,还是希望两位可以透露一些。” 阿焱叹了口气,把大致的情况跟顾苍讲了一遍。 顾苍眉头紧蹙的想了会儿说:“不是我要帮我弟弟说话,我们家祖传的是萨满的法术,可已经有好几代没什么兴趣钻研这些,空有一些灵力,道法上很生疏的。 他这么小年纪去哪里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巫术? 而且我听着也很怪啊……又像怨灵复仇,又像巫蛊术,这尸体还被偷了……… 你们觉得听上去有没有一点像南洋派系的巫术?” “南洋?”阿焱眼前一亮,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如果真是南洋派系的巫术,那么用上尸油这点也就说得通了。 回到局里后穆宸钻进图书室里查资料,阿焱则去了巫术协会探听关于南洋巫术的情况。 很快有了一点线索,南洋巫术分门别类,跟目前这种情况最吻合的就是“降头术”。 这种巫术最早是从川滇地区流传到了东南亚地区,结合当地的巫术而形成的。以泰国以及马来西亚最为盛行。 可是调查了李菲儿、顾玄、陆铭他们几个欺负过的人,却没有一个是跟东南亚地区扯得上关系的。 第130章 生不如死 本以为终于找对了方向,没想到忙忙碌碌的几天下来,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然而陆铭、孙梦的家人开始吵着闹着要求他们放人。 律师函上写得很明白,虽然陆铭交代了杀害李菲儿的过程,但是在他指认的埋尸点并没有发现李菲儿的尸体,样板房里的微量血迹也不足以说明她已经遇害。 且陆铭还是未成年,录口供时没有相关成年人在场,可视为无效。 通过几番交涉,他们几个成功的被他们的家长从749局带了出去。 不出意料,当晚就发生了第五起命案,林栋死在了家里。 陆铭和孙梦的家长得知消息后立刻要求警方对两人进行保护。 警局的巫族人员联系了局里,询问应对措施,阿焱听了冷嘲热讽的说:“他们不是自找的吗?刚想尽了办法出去,这会儿又想要进来了? 最讨厌这种家庭,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把小孩教得人模狗样的。” 最后迫于谢局的压力,才不得不和穆宸去了陆铭的家里。 陆铭脸色苍白的蜷缩在床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在一个劲的发抖。 当他看到他们,几乎是扑到他们身上来的。 “警官……你们救救我!带我回看守所去……快!快!求求你们,我们回看守所去!” 他的眼睛凸出,神经质的看着他们,双手紧紧拽着他们的衣服,看起来快要疯了。 他妈妈在一旁边哭边说:“请你们帮帮我儿子吧,他还那么小,可不能再遭这种罪了。” 阿焱当时真想怼一句:你儿子的命是命,人家小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你拉着我也没用,放心吧,这会儿不会出什么事的。坐下好好跟我们说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 陆铭一听“昨晚”两个字,就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 阿焱把他按回到床上:“坐下,坐下!你说清楚了我们才好判断该怎么做。” 陆铭拉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在里面呆着的那几天,没再见到那只鬼,我还以为它已经走了,谁知道昨天夜里睡到半夜又听到了敲门声。 我喊我爸妈他们听不见,打他们手机没信号。 我只能躲在被子里,随它去敲。 后来敲着敲着,声音停了。我刚以为它走了,没想到,突然有人开始敲阳台上的玻璃门。 我透过窗帘看到,它就直挺挺的站在那个位置,一下……一下,用头撞那扇玻璃门。 我跳起来,冲出房间,想跑去我爸妈房里。 可这时候又看到楼梯上有个人正一步步的往上走。 我一下子就觉得腿麻了,只能用很慢的速度退回到房间里。 那个人影慢慢朝我走过来……等我看清楚……那个人是顾玄!” 在他快要走到我门口的时候,我一下关上了房门。 我用椅子顶住门把手,躲回到被子里。 他也开始敲门,啪啪啪、啪啪啪。 阳台上是李菲儿,咚、咚、咚…… 他们两个……就这么敲了一夜。 我真的,已经要疯了!” 穆宸背脊发凉,他觉得这个故事最诡异的地方似乎不在敲门这个点上。 阿焱拧着张脸,说:“你等会儿,李菲儿是你们杀的,她来找你,你怕也就算了,顾玄一个大活人在你门外,你怕个什么劲? 而且这如果不是梦不是幻觉,他怎么可能进得了你们家,还在你房间外面敲一夜的门? 陆铭还在不停的颤抖,一直没有开口。 穆宸咬着牙问出了他的猜测:“顾玄是不是也被你们给杀了?” 陆铭不敢看他们两个的眼睛,他吞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他的妈妈在一旁哭起来。 这太匪夷所思了!阿焱整个呆住了。 不可能!他没有作案时间啊! 他们前两天刚见过顾玄,而陆铭昨天才刚被放出来。 穆宸浑身汗毛倒立:“什么时候的事情。” 陆铭极不情愿的答道:“一个礼拜前吧。” 阿焱倒吸一口凉气。 他做了这么久的749局专员,没碰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谁能在他面前玩这种障眼法? 他的脑子里跳出一个人——顾苍。 可是他有这么大的能力吗?目的又是什么? 离开陆铭家,他们就赶往孙梦家里,希望能从她嘴巴里问出有用的线索。 她的样子看起来比陆铭还要糟糕,苍白憔悴,头发都被扯得得稀稀拉拉的,十只手指头鲜血淋漓。 她缩在墙角,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还在不停得咬着手指头。。 阿焱看了都禁不住有点动容,他问她妈妈:“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她妈妈哭着说:“被你们带走之前,情况就很糟糕了,昨天回来的时候似乎好了一些。可今天一早我进来,她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阿焱走到她身旁蹲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焱的心情也有点复杂,原本他一点都不同情他们这几个人,死状再难看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两条人命了。 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真是有点生不如死的意思了。 他长叹一口气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如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 孙梦目光缓缓的移到阿焱脸上,频频点头说:“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枪毙我好不好?求求你快点让我死好不好?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 阿焱想缓解她的情绪,她却迫不及待的说起来:“事情发生在两个多礼拜前,顾铭说李菲儿太傲了,追了这么久都不理他,真是给脸不要脸。 然后就跟泰森、洪子商量绑架她。 那天他们借了一辆面包车,就在她放学的路上把她给绑了。 顾铭带我们到他家房产公司的楼盘里的一间样板房。 我们在客厅里喝酒、抽大麻,他就进去把她给上了。 大家喝酒都上了头,泰森、洪子也想去,开始顾铭还不让,可后来他也没拦住。” 第131章 浮出水面 孙梦继续说道:“我们就这么关了她好几天,每天放学以后都去那边玩。 三四天后吧,我们过去的时候,看到泰森、洪子在那里面喝酒、k粉。 李菲儿被他们打得一塌糊涂,一条腿也断了。 都这个样子了,他们还逼着林栋、徐伟一起搞,说是大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两个怂货开始不大敢,后来喝了酒k了药,看顾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才敢动手。 他们完事以后我们就在那个房间里喝酒、k药,当时全都发疯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大笑起来:“我一直都很讨厌她,总是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骗得男生围着她团团转。 我看着她当时躺在床上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觉得特别解气,就用小刀在她身上划! 一刀……一刀……她叫得越惨我心里就越舒服。 然后他们也用烟头烫她,在她身上的各个地方烫。 等我们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说实话当时挺害怕的,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没办法了。就只能把房子收拾干净,买了个大行李箱,把她装进去,运到山里埋了。 事情就是这样。” 她说完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阿焱。 她的父母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走出了她的房间,躲在自己卧室里哭。 穆宸也觉得非常非常的恶心。 孙梦突然抓住阿焱的手臂,非常神经质的说:“我都交代清楚了,现在可以让我死了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阿焱冷声问:“你们还杀了顾玄?” “对!对!也是我们杀的!他发现了,每天都跟着我们,要我们把李菲儿交出来。 有一天他偷偷跟着我们去了样板房,他们就把他给杀了。” “尸体呢?” “也埋在那片林子里。”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知道……在李菲儿的鬼魂来找我们之前!对,对!不会错的,顾玄死了,李菲儿就来找我们了!” 孙梦的神智已经不是非常清楚了,他们只能又去问了陆铭。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再撒谎,很快承认他们在李菲儿失踪一个多礼拜后的一天,发现顾玄跟踪他们跟到了样板房那里。 他们怕事情败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给杀了,然后埋在李菲儿埋尸点的附近。 陆铭供出埋顾玄的大概位置。 不出所料,他们在那个地方挖了一圈后,和上一次一样一无所获。 顾玄也死了……事情的发展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 最诡异的是按照他们的说法,顾玄已经死了超过一周,那么前两次他们见到的顾玄是怎么回事? 阿焱觉得这很不合理,是“灵体”他和穆宸都不可能去看不出来,如果是别的一些障眼法……难道有人能够这么轻易的骗过他吗? 那么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去见一次顾玄了。 天色已经黑了,穆宸和阿焱在一次来到顾玄家里,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心情尤为复杂。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出来开门的还是顾苍。 他态度友善的把他们请进了屋里。 不同的是,这次家里点满了蜡烛,餐前柜上供着顾玄的照片。 这让穆宸和阿焱感到更加吃惊,他们已经知道顾玄死了? 昨天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其乐融融,今天就已经设了灵台,他的父母好像也都不在家里,似乎事事都透着诡异。 顾苍站在顾玄的遗像前,平静的说:“看来你们终于都查到了。” 阿焱沉声问:“李菲儿和顾玄的尸体在哪里?” “跟我来吧。” 顾苍带着他们走进顾玄的房间,房间里有一股很奇特的香味。 顾玄像睡着了一样,静静的躺在床上,身边点满了蜡烛。 按照陆铭的说法,他死了已经超过一个礼拜了,可是看上去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阿焱问:“我们昨天来的时候他在哪里?” 顾苍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顾玄,淡淡的说:“就在这里,从我知道他出事之后,就把他带回来了。” 阿焱眉宇间露出疑问:“你怎么做到的?我们那天看到的顾玄好好的……还跟他说过话。” “那些都只不过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而已。” 阿焱哑然无声,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他从不知道,巫族里有人能轻易做到这些。 穆宸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不希望你们发现太多。” 穆宸心里一紧:“什么叫一切结束之前?” 顾苍温和的笑了笑,说:“走,我们外面聊吧。” 他们来到客厅,他亲自为他们沏了一壶茶。 穆宸问:“你爸妈呢?他们去哪儿了?” “在山上。小玄出事以后我就让他们去山上的酒店里住了,那里空气好,也更清净一点,不用面对接下来的急风骤雨。” “那天我们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幻象?” “不错。”顾苍微笑着继续说:“我其实一直很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可能没办法这么早觉醒。” 阿焱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穆宸也微微皱起眉头,他心里隐隐升出一种怀疑,他想起了孟潇潇和九婴大战时,那个绿色光圈里的人。 顾苍继续说:“还记得在神农架山谷里的那座大墓吗?每一次转世,我的灵就会在那座墓里重生一次,几千年了,是你们还了我自由。” 阿焱瞠目结舌的问:“你就是……巫盼?” 顾苍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顾苍轻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决定。知道为什么十巫的灵力会被封禁在各个名山大川之中吗?” 他随和的着穆宸和阿焱,两人的脸上都显露出好奇。 他淡然一笑:“或许亲眼目睹要比听故事更能看得明白。” 他伸手在空中缓慢的挥过,穆宸和阿焱就觉得眼前很快被切换到了另外一个场景中……山川大河在眼前迅速的流转,直至…… 他们看到,在一片旷野上,两军对阵,大雾笼罩。 第132章 为什么不能还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百里之外便能听到夔皮鼓的震天之声。 旷野上尸骸遍地,血漫荒原。 一个身着一袭黑色宽袖长袍的男子腾在半空中,身上闪耀着熠熠金光。 他不束发不着履,手执金杖,衣袂随风而舞,仙姿玉质。 在他身后,是一个身穿素衣的男子,神色泰然。 此时,战场上所有人、妖、兽都尽数伏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突然一个披着青铜铠甲的将领起身,以杖指天引得一声惊雷。 他咬牙说道:“天道不容我等,何以为仁?” 天上的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也不与他争辩,对着众人说:“今为安天下之乱,我欲以己之身封十巫之灵。 从今往后望我巫族子弟与各部落相融而生,尔等需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战场上嘈杂声四起,有哀哭的,有高呼不可的。 忽有四人伏地,齐声说道:“属下知错,愿听凭王尊处置。” 另有三人跪呼“请王尊三思”。 地上那将领却仰天狂笑,狠声说道:“待我有朝一日醒来,必要灭了这天道,屠尽那众生,叫你知道,宇宙之内强者即为道!” 黑衣男子的眉宇间变得凌厉起来,手中金杖一震,他身上的金光瞬间四溢,普照于旷野之上。 少时,他身旁的素衣男子亦缓缓坠落到地面。 待金光尽散,只见有九个人安然躺卧在地上,他们面容祥和,都像是睡着了一般。 空中的黑衣男子张开双臂,威声说道:“各部族可将九巫之躯带回安葬,我亦将长眠于灵山,从此世间再无十巫!” …… 穆宸和阿焱以上帝视角看完了这无比震撼的一幕,很快就被拉回到了现实中。 点满蜡烛的客厅里,顾苍正缓慢的往茶壶里加水。 阿焱还未平复:“那个空中的黑袍男子……是巫咸王?” “不错。” “那你是……” 顾苍淡淡的说:“我被囚禁在墓里几千年,现在的世界也已经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墨工局,几千年来,都是以巫王的意志为核心而存在的机构,在十巫之后,统理着这片土地上的巫族,约束巫的力量,制压各种妖鬼魔怪。 我不找你们,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应该继续追随巫咸王的脚步。” 说到这里顾苍停下来,在茶杯里斟满茶递到穆宸和阿焱面前。 穆宸觉得他说的那些东西对于他们平凡人来说过于复杂,他不了解内情,可心里却莫名有一种不安。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顾苍微笑着,淡淡的说:“因为我现在已经做好决定了。 小玄明明拥有抵抗霸凌的力量,却要因为那些个规矩一忍再忍,直到丢掉了性命。 如果拥有力量却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爱的人,拥有力量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请你们回去以后告诉你们领导,我累了,这一世只想做我自己,不想再追随王尊的脚步了。” 说完他站起来,朝顾玄的房间走去。 “等等。”阿焱叫住他,“我不管你什么追捕追随王尊的脚步,我只想知道,那么多人是不是你杀的。” 顾苍背对着他们,平静的说:“不是我杀的,但是我也没有阻止。被伤害的人,为什么一定不能还手?” 他走进房间,很快里面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 他们赶忙起身走进房里,已经没有了顾苍和顾玄的踪影。 穆宸细细品味着顾苍的话,他丝毫不怀疑。 十巫的力量他见识过,如果是他做的,他完全没必要否认,根本没人奈何的了他。 让他不大明白的反而是他说“不会再追随王尊的脚步了……” 女乩童巫姑的反复出现,就曾让他怀疑是否在酝酿着什么惊天阴谋,今天顾苍的话让他更加担忧,如果他加入到巫姑那一边,是否前路会变得更加凶险? 命运的齿轮也可能因此而发生逆转。 阿焱一脸费解的说:“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啊……可如果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 “被伤害的人为什么一定不能还手……”穆宸喃喃着顾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穆宸看了下时间,没想到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紧皱着眉头说:“怎么才这么会儿工夫已经这么晚了?我想是顾苍故意把我们留在这里的。 赶紧让同事把陆铭和孙梦先带回局里去,我们去找李菲儿的爸爸。” 阿焱不情愿的把工作安排下去。 局里的两位同事接上孙梦,打算再去接陆铭,可是车开着开着就觉得导航有点不对,好像一直带着他们在同一块地方绕圈。 刚过十一点,路上就一辆车都看不到,周围还开始起了雾。 两人警觉起来,想给阿焱打电话求助,手机却没有信号。 无奈之下,两人把车停靠在路边,在车的周围设下结界。 孙梦蜷缩在后座,头一下下的撞着车门框,嘴里呢喃着:“杀了我……杀了我……” 远处的迷雾里渐渐出现一个穿着校服的人影,披肩长发,走路的姿势非常僵硬。 孙梦头撞击车门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张佑安用的是道家的法术,他下车,手执桃木剑,燃尽一张符纸,向靠近他们的‘怨灵’发起进攻,却被弹了回来。 似乎“怨灵”被一层绿色的护盾保护着。 “怨灵”看起来对他毫无兴趣,径直走到车旁。 她伸出右手贴到车窗上,因为结界,掌心立刻灼烧起来,她痛苦的呐喊着,却不肯收手。 另一位局里的同事也走出车子,两人一起向她发起进攻,却都被绿色护盾给弹了回来。 车里的孙梦看着“怨灵”狂叫,猛然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冲了出去。 两人没来得及阻拦,周围雾蒙蒙的一片,很快她和‘怨灵’就都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 别墅里陆铭焦急的等待着来接他去“看守所”的人。 和孙梦一样,有两个749局的人守在他家里。他们和陆铭的父母一起坐在一楼的客厅里。 陆铭躺在床上,听见房间外面有人敲门,以为是接他的人到了,立刻欣喜的跑过去开门。 第133章 共赴黄泉吧 一打开就看到李菲儿站在他的门外。 他瞬间就石化了,两条腿颤抖着,僵硬得向后退。 李菲儿直直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房间,灰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陆铭的腿像是被冻住了,完全不听使唤,没退几步就跌倒在了地上。 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双手撑在地上继续后退。 李菲儿离他越来越近,最后也俯下身,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爬行着向他靠近。 她的脸几乎贴到了陆铭的脸上,陆铭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冰冷袭来,可以看到自己呵出雾气,腿上却是一大片的湿热。 李菲儿在他耳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今天我就全部都给你。” 陆铭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李菲儿冰冷的嘴唇吻下来,恐惧像凌冬的寒冷一样包围着他的身体,他却不敢拒绝。 他感觉到有东西从李菲儿的嘴里伸进了他的嘴里,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东西就已经顺着他的喉咙进入了他的食道,直接被送进了他的胃里。 他一阵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很快他的胃里开始绞痛,紧接着是腹部。 李菲儿站起来,冷眼看着他在地上打滚。 然后默默的走出房间。 很快他感觉到难以忍受的饥饿,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冲向厨房,他打开冰箱门,疯了一样的寻找食物。 他妈妈哭着问他怎么啦,却被他一把推开。 当他在冷藏柜里找到一大块生鲜牛肉时,他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贪婪的把它塞进嘴里。 …… 穆宸和阿焱赶到李菲儿家里的时候,他们家的大门敞开着。 阿焱拿出蚩尤鞭走在前头。 客厅里的灯没开,有一个房间里有幽暗的光透出来。 他们走过去,看到里面设了一个祭坛,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齐肩长发,低垂着头,灰白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 李菲儿的父亲蹲在女孩身边,手里拿着毛巾正在给她擦拭手臂。 他听到穆宸、阿焱进来,也不回头,边擦边说:“她妈妈走得早,我一个人把她带到这么大,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好,这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那天把她挖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就想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那几个畜生。” 她爸爸在脸盆里搓了搓毛巾,绞干后继续擦女孩的另一条手臂。 “现在我要干的事情都干完了,剩下的也就是给菲儿落个葬。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躲,既然做了,早知道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我叫李南生,爷爷去南洋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我奶奶。 奶奶是巫族的,家族很早迁去了马来西亚,是降头师。 小时候,奶奶就发现我的体质随她,于是就把她降头师的本事全都传给了我。 这么多年下来,我虽然对降头术很感兴趣,一直在练习,却从来没对任何人用过。 这次,我对他们几个畜生,下的是两种降头,一种是虫降,一种是尸降。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别的也没什么了。 你们来得这么快,我也没什么所求,就只有一点,能不能帮我把菲儿体体面面的下个葬啊?” 李菲儿的爸爸转过脸,微笑的看着他们,眼里闪着泪光。 两人一下子有点扛不住了。 阿焱说:“你想帮你女儿报仇我能理解,可是做得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极端呀。” 李菲儿爸爸长出一口气,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不是没想过把他们几个交给法律去处置,可是你看看菲儿,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还是人吗? 如果让法院去判决,菲儿遭得罪,他们能还多少? 反正菲儿走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只有像现在这样,才能安安心心的下去见菲儿。” 穆宸眉心一沉:“你要做什么?” 阿焱几步上去拉住他,可他的嘴角已流出鲜血。 他站起来,看着阿焱的手老泪纵横:“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我没时间了,求求你们帮菲儿办好身后事。她走之前受了太多苦了。” 穆宸心里一阵酸楚,也上前去扶住他,他转头看向李菲儿,嘴角露出微笑,眼里却满是苦楚,最后慢慢的在他们面前倒下。 对大部分父母来说,可能都没办法接受孩子在花样年华迎来这么惨痛的结局吧。 对凶手都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 穆宸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来,他们的孩子或许正被自己封锁在身体的某个地方。 不知道他们得知真相后,会不会对自己有怨恨。 他看着眼前这对父女的尸体,觉得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最为惨痛的案件。 陆铭和孙梦都死了。 得知他们的死讯,连穆宸都没觉得有多惋惜,他反而觉得,应该只有这样,李菲儿父女和顾炎他们三个才能走得安乐吧。 两人回局里处理完后续事情。 这次阿焱的话出奇的少,穆宸看到他手上又拿出他的那颗糖来把玩。 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回家。” 阿焱抬头看他:“又熬了一夜了,要不请我吃个早餐?” 穆宸笑着说:“现在才四点,哪有早饭吃? 早点回家睡觉,晚上来我家吃晚饭。” “去你家吃饭?干嘛?” “没干嘛,我妈早就说了,让我请你去我家吃饭。” “哦,好啊。”阿焱憨笑着应道。 隔了会儿,他突然抬起头问穆宸:“喂,你说顾玄说的那什么挨打了该不该还手这个问题,是不是挺值得思考的呀? 我们巫族的人,明明要比普通人来得强,可是偏偏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不允许我们使用巫术,受了欺负都不允许还手。你不觉得这挺不公平的吗?” 穆宸淡淡的说:“为什么不能使用巫术反击,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但是关于挨打了该不该还手这个问题我觉得是要辩证着看的。 最主要的,我认为还是审时度势。就比如,判断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还手,以及用什么方式还手。 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打你一拳,你打他一拳就能解决的了的,不是吗? 所以,我觉得要不要还击的关键在于判断还击是否有效,如果我还手就能制止那个人的暴力行为,我也支持还手,如果不能,那就找更有效的办法。” 阿焱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嫌弃的说:“你讲话能不这么绕吗?说了跟没说一样! 对了,那个顾苍……他让我们看了十巫被封印时的场景,你说……那个穿着青铜铠甲的人是谁啊?我怎么觉得他是要反了呢?” 第134章 深蓝小聚 穆宸看着阿焱:“这我哪儿知道?其实我更担心的是顾苍。” “担心他干什么?” “担心他说得那些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毛毛的。” 阿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杞人忧天。” 阿焱晚上到了穆宸家里,穆宸妈妈特地做了自己拿手的烤鱼,还放了不少辣子。 虽然对阿焱来说这点辣压根儿就算不上辣,可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家里的菜到底跟外头的不一样的,吃起来格外的香。这些年一个人在禹杭生活,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就是外卖。 阿焱嘴甜会说话,哄的穆宸妈妈乐得合不拢嘴。 穆宸看着心里暖暖的,自从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可能就压制了这个世界上穆宸的“灵”以后,面对爸爸妈妈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愧疚。 工作以后妈妈又总替他担心,所以这几个月来,家里的气氛都比较压抑。只有今天阿焱过来,才有了这许久不见的轻松。 吃完饭,妈妈又端上水果。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听阿焱天南地北的侃。 妈妈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们不是宗教研究所吗?为什么总是要出差呢?还经常忙到半夜三更的。” 平时这些问题妈妈不是没有问过穆宸,只是穆宸不善于撒谎,总是找个借口就给搪塞了过去。 一次两次得不到答案,妈妈心里反更加觉得不安。 阿焱听了,哈哈笑着说:“我们这出差啊,公务就是个由头。跟所里肯定是说去深入研究当地的宗教文化啦……其实啊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去玩的。 你问问他,尤其是上次我带他去我来家凤凰镇那次,都快把湖南给跑遍了。” 说到这里,他瞪大眼睛看着穆宸妈妈反问道:“怎么这些穆宸没跟你们讲吗?” 妈妈疑惑的看了一眼穆宸,摇摇头。 阿焱故意装出一副尴尬的表情:“哎呦……我不知道……阿姨,当然我们也不是纯玩,工作也是做的。而且穆宸很勤奋的,出去的时候还都在学习……” 妈妈听了转忧为喜,笑着说:“没事,你们都这么大了,只要不胡来,安全上没问题,我们干涉你们的工作干什么。” 爸爸也忙说:“是啊,趁年轻,多走走看看是好事,也是一种学习嘛。” 阿焱偷偷给穆宸递了个眼色,穆宸看着他,暗暗佩服他这糊弄人的能力,三两句话就打消了妈妈的疑虑。 心想等他哪天交了女朋友,一定把人家骗得团团转。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这些的时候,脑子里竟然跳出了郑伊晓的模样。 他送阿焱离开的时候,阿焱贱兮兮的笑着说:“说吧,怎么感谢我?” “不是请你吃饭了吗?还想怎么样?” 阿焱笑着说:“一顿饭就够啦?自个儿妈都不会哄……还要我帮忙。你小子命好,爸妈都这么好脾气。 我小时候就是被训大的,爷爷、爸、妈挨个儿上,搞不好还得扛顿揍。” 穆宸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能怪他们吗?我看谢局都经常想揍你。” “哎……怎么说话的呐,早知道就不替你在你妈面前讲话了。” 阿焱看到穆宸的表情突然暗淡下来,问:“怎么啦你?” 穆宸沉默了几秒后说:“我有时候对着他们挺内疚的……总觉得自己骗了他们。” “你说这人酸不酸?磨磨唧唧的,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原来的爸妈不是长他们这样的吗?性格脾气有不一样的地方吗?说是什么平行宇宙,不就是有些事情不同而已嘛?你还是你,有什么区别?” 穆宸叹了口气说:“谢局说做为穿越者的“灵”会和本体的“灵”互相压制。 我有两次……看到自己被绑在一棵枯树上,我猜那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灵”。我有时候觉得是自己抢占了他生存的机会。” 阿焱嫌弃的的说:“你说你酸不酸?还抢占了他生存的机会……你怎么不去说你生出来的时候就杀了自己上亿个兄弟?你这种就叫无病呻吟、杞人忧天!” 穆宸笑着摇了摇头,虽不觉得阿焱说得是对的,但他这种大咧咧的思维方式,多少能让自己感觉释然一点。 隔了两天,他们俩约了氐梓寻和郑伊晓到“深蓝”去喝咖啡。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闲暇时的一种习惯。 入了冬了,街上的风吹在脸上已经觉得寒冷,但坐在店里暖洋洋的,享受着咖啡、音乐,与三两个好友闲谈,偶尔看一眼窗外的阳关和街景。 今天特别空闲,没有其它客人,漓沫就坐过来跟他们一起聊天。苏寒还是态度冷冰冰的,情愿一个人在吧台里清洗咖啡机。 聊起李菲儿的案件,郑伊晓一脸的惋惜:“太可怜了,李菲儿和顾玄都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有陆铭他们那样的人的呢?” 氐梓寻道:“是啊,我尸体算是见得多了,看到李菲儿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浑身上下,真是没一寸好的皮肤。那几个小孩实在太变态了,活该他们那种死法。” 阿焱轻蔑的说:“呵,我现在算是脾气好的了,换做以前,非得把他们的‘灵’再给招回来,挫骨扬灰了不可。” 漓沫忧郁的垂下她纤长的睫毛:“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那么久,以前也见过不少像他们这样的人。” 郑伊晓看着她说:“我挺不明白的,像他们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有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这么多聚集在一起呢?” 漓沫淡淡一笑说:“是人性吧,人的善恶好像都要比其它生物极端很多。有时候没有了约束,就会只剩下暴虐了。” 穆宸接话道:“是啊,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来讲就是极端利己主义和从众心理。 人的内心世界很复杂,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更容易抛弃作为人的道德底线,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来。” 郑伊晓似乎有些能够理解他们讲的东西。 阿焱却吐槽道:“讲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我说那几个小孩就是欠教育,被惯出来的!” 氐梓寻摸着下巴,一副疑惑的样子:“哎你们说,那第一次陆铭中的那个降头又是谁下的呢?” 几个人都像是被问着了,一时答不上来,好像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第135章 哀牢山的那些事儿 穆宸淡淡的说:“李菲儿吧。” 这个答案有点令人惊讶,却听着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这种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教训,能起到什么作用?换成我就用老鼠眼睛、蝎子尾巴、蜘蛛脚再加上曼陀罗,研成粉给他灌下去,看他以后还敢嚣张。 穆宸和郑伊晓觉得后背一凉。 阿焱和氐梓寻抬头看着苏寒冰冷的眼神,从喉咙里挤出尴尬的笑声。 漓沫应该是早就习惯了她的这副腔调,只是微笑着,从她的托盘里接过糕点。 …… 没过几天,谢守正突然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原因是墨工局西南分局有要犯逃进了哀牢山里。 与会的除了阿焱穆宸他们这组,还有氐梓寻、罗允、以及局里两位组员,郭羡和林志升。 谢守正主持会议说道:“昨天西南分局发函过来,希望我们派出一队成员,协助他们抓捕一名在逃的要犯。 因为该名要犯逃进了哀牢山禁区。 考虑到当地地域的复杂性以及逃犯的危险性,不适合让普通人参与工作,所以只能由我们749局各区域的人员来进行联合围捕。 关于案犯的具体情况,等你们过去以后,那边的人会跟你们详细讲述的,今天我主要让小罗整理了一些关于哀牢山的特殊情况,大家做个初步了解。 那片区域几千年来一直鲜少有人进入,很多人在里头离奇的失踪、死亡,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需要及时做出应对。” 谢守正示意罗允接下去讲述。 罗允打开ppt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有不少禁止普通游客进入的禁区,哀牢山里的楚雄州辖区,也属于这样的情况。 虽然哀牢山已经有部分地方被开发成了风景区,但是里面还是有很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区域。 因为那里的磁场混乱,指北针、罗盘之类的设备都会失灵,容易迷失方向。 而且在那片区域里曾发生过多起无法解释的死亡事件,被当地人直接称为‘血尸岭’。 这些神秘案件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 在一本叫《滇志》的书上记载,东汉有一个将军叫宋越,他奉命打通从东南夷到印度的道路。 当时他带了一支一百人的队伍作为先锋进了哀牢山,可是进山以后就失去了音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有人出来传递消息,大部队就派人进去寻找。 找的人在一条河的河边,发现战马全被拴在树上,人却都不见了。 他们继续往前找,最后看到有很多人都死在了一片林子里,最诡异的是他们全都脱下衣服,整齐的叠放在旁边,而且面带微笑。 所有人当中只剩下一个小兵还有呼吸。 于是他们把他救了,小兵醒来后说出了他的经历。 他说,宋越将军到了离河不远的地方就下马朝河边走过去,还说了一句类似于,‘这河怎么是红色的’这样的话。 当时的河岸边雾蒙蒙的一片,很可能是瘴气,可所有人还是都跟着将军走了过去, 小兵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他的脑袋里好像出现了各种很恐怖的叫喊声。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家里,老婆让他赶快上床睡觉,他就很快脱了衣服上床。 接下来的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起有记载的事件发生在康熙平三藩的时候,吴三桂的兵马在跟清军作战时逃进了哀牢山。 当地人就劝清军别追了,说追进去吴三桂的兵马在里头也活不了。 清军就叫了一个山民带他们进去,结果发现吴三桂的人果然都死在了一个叫血尸岭的地方。 也和宋越那支部队的人一样,脱掉了衣服,面带微笑。 时间最近的一起发生在2021年11月13日的上午,有四名地质人员进入哀牢山执行任务。 11月15日,与他们一同进山的司机没有等到他们返回,就报告了失踪。 经过了8天的搜救,11月22日的八点三十分左右,四名地质人员全部被找到,可是均已遇难。 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名地质人员全部都是特种兵出身,最小的25岁,最大的32岁,体力充沛,是经验丰富的野外科考人员。 而且他们随身携带了 rtk、平板电脑、森林罗盘、工兵铲、砍刀、蛇药、防熊喷雾、皮尺、充电宝等 20余种调查作业装备及食品。 殉职时身边遗留的作业装备齐全,背包里尚有食物。 在搜救行动中,先是找到了三个人。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左右,在三人附近的一个陡坡下,找到了第四个人。 四名失联人员被找到的时候,也有一名遇难者脱光了衣服,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 法医认为,这四个人的死因很可能是失温症。失温症有概率会让人在最后的时间段产生一种温暖的错觉,脱掉衣服。 可问题是哀牢山的气温,白天有十几度,即使晚上降温也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成失温症。 从他们所携带的装备和食物来看,明显他们原本并不打算在山里过夜的。 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分析,他们曾长时间在一个区域内打转绕圈。 可如果他们是迷路了,明明随身携带着卫星定位系统,按下就能呼叫救援,为什么至死都没有打开。 除了这几起事件以外,那里还有一个叫石垭口的村庄也值得引起关注。央视也曾特地派了摄制组去调查那起神秘事件,可是到最后也没有得出合理的结论。 事情发生在1993年,当地有一户人家,母子俩好好在说话的,一个转身妈妈就突然倒在了床上。 她本身年纪并不大,身体也很好的。 儿子吓坏了,立刻喊来他老婆帮他一起施救,没想到就听到‘噗通’一声,他老婆也突然倒地,抽搐了一会儿就死了。 后来给他妈和老婆办丧事,他小姨子从邻村赶过来帮他一起操办,办完以后刚离村,就也死在了路上。 差不多时间,同村的又有一个人也这么离奇的突然猝死了。” 第136章 哀牢山协捕 因为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警方就开始介入调查。 最开始,官方的调查结果认为,或许是因为山里的生活条件比较差,人们营养不足,从而患上了“克山病”,导致突发心衰,因为抢救不及时,从而导致了死亡事件的发生。 但是短短几天之内,接连4名村民都因为“克山病”猝死,似乎也不大解释得通了。 就在几个月之后,这个小村子里又陆续有人死亡,而且每一次都是多人离奇发病。 官方又介入进行了多次调查,最终都没有找到原因。 直到2003年这个小村子集体搬迁,短短10年的时间里,竟然有36个人离奇猝死。 这个村子的人在搬迁,离开哀牢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离奇猝死的事件了,也因此可以排除‘人为投毒’的可能。 后来也有研究者提出过‘瘴气说’、‘污染说’,等等的可能性,但是都缺乏关键性证据,而且也都存在着一些无法解释的问题。 这些就是哀牢山本身存在的至今无法解释的危险性,所以这次进山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还有一点就是,哀牢山几个月前突然开始在网上爆火。 起因是一位网络博主发布了自己独自进山收集材料的视频,因为画面真实、诡异,被炒上热搜。 从国庆长假开始,很多人纷纷选择进哀牢山探险。 楚雄州辖区,属于禁区,也是我们这次进行围捕的主要区域。 虽然辖区已经发文,明令禁止游客擅自进入禁区,但还是有不少游客选择以身犯险。 目前的这种状况也有可能给我们的行动造成麻烦。 以上这些就是我在网络上收集到的关于哀牢山的资料。” 谢守正接着他的话沉声说道:“这次的协捕行动,我打算派在坐的五位一起过去。 大家各有所长,应该还是很适合这种野外作业的。 我让罗允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告诉你们,是为了提醒各位,这次深入哀牢山是具有一定的风险的。 所有这些连我们都没有弄清楚的离奇死亡事件,说明山里存在某种的致命因素,不知道就代表很难对付。 你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配合西南分局抓捕逃犯,记住,不要冒进,不要单独行动,一旦抓捕到嫌犯,立刻离开楚雄州辖区,不得擅自停留。 这可不是跟你们开玩笑,都听清楚了了吗?尤其是你,盼长离! 行动必须谨慎,切不可大意。” 阿焱贱兮兮的笑着说:“知道了,谢局。” 五个人一起出外勤,对大家来说都是第一次,局里一般都是两个人的分组任务。 人多热闹,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哀牢山地界。 西南分局派人把他们接到了集合点。 到了那里才发现,搜索队包含了华北总部、东北、华东、中南、西南、西北这六个大区派遣过来的专员,据说加起来总共有三十多个人。 这让他们都不禁好奇,到底是多强大的逃犯,需要这么多灵力高强的巫族成员来协同抓捕。 主导这次围捕任务的是西南分局,因此这支搜捕队的大队长就是西难分局的高级专员杨日木。 他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六岁,古铜色的肌肤,中等身高,结实有力,身上蕴含着西南山川地区特有的坚韧。 他是彝族人,因为祖上是贵族,很早被赐了汉姓,所以姓杨,日木是他的彝族本名。 各区派出的人员陆陆续续到达集合点,阿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热情的朝那个方向招了招手。 那人是一副道士装扮。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穿了一袭素净的蓝灰色道家短褂,身姿挺拔如松。 长发整齐地束在头顶,插着一根简朴的木簪。 面庞白皙,剑眉入鬓,双眼细长,似一泓清泉,透着洞察世事的聪慧。 小道士走到他们跟前,说:“好久不见啊阿焱,我就猜你会过来的。” 他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给人一种温和亲切之感。 阿焱贼笑着说:“你肯定是太想念我了,来之前特地卜了一卦吧。” 说完向穆宸他们几个介绍道:“邢子非,是和我同一期参加墨工局统考的,还在一起上了半年的学员班。 这家伙可厉害了,只比我差那么一丢丢。” 邢子非笑吟吟的说:“不及你不及你,毕业会考你可是魁首。” 阿焱也不客气,得瑟的笑着,指了指身后那几位说:“他们都是我同事,穆宸、氐梓寻、郭羡还有林志升。” 邢子非微笑着朝他们一一点头。 阿焱问:“你们这次来了几个人?” “也来了五个。”邢子非答道,他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指着他过来的那个方向问:“那位你们认识吗?” 他们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张望了一阵子,他指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个子比穆宸阿焱还要高一些,目测该有个190以上。 脸部轮廓鲜明,剑眉星目,他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环抱着双臂,看着十分冷峻。 阿焱露出迷茫的神情:“不认识……有点眼熟。” 氐梓寻推了推眼镜,突然兴奋的说道:“他不会就是那个有墨工局首席巫师之称的苗言澈吧?” 邢子非笑着说:“就是他。” 阿焱瞪大了双眼:“哦,原来是他呀!” 穆宸仔细打量着苗言澈,这副架势,估计是除孟潇潇以外他见过最冷峻的人了。 “是啊,”邢子非看了圈四周说,“今天来的全是高手。” 穆宸心里暗暗吃惊这一群巫师该是多高的配置,忽觉自己夹在当中实在是有点汗牛充栋了。 等人到齐,吃过晚饭,杨日木就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向大家介绍他们的抓捕对象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表情凝重的说:“两个多月前,在我们云南这片区域,开始陆续发生一系列的凶杀案件,都死者是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水份,成了一具干尸。 这个案子一直破不了,弄得人心惶惶。” 第137章 蟒蛇妖 我们也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案子,发现死者除了身上一滴水份都不剩以外,还中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毒,脖子上都有两个手指粗细的圆柱形伤口,间距大约有一掌宽。 根据提取到的毒液分析,我们怀疑是蟒蛇妖在作祟。 然后我们就调动整个西南分局的力量进行搜捕,终于在它行凶时被我们跟当场擒获。” 阿焱忍不住插嘴问到:“蟒蛇妖?在城市里?” 杨日木唉声叹道:“哎,是啊。这种情况确实比较罕见。 那天我们借由从死者身上提取的毒液气息追踪到一栋单元楼里,正好撞见那只蛇妖行凶完,一身的蛇鳞还没来得及隐藏起来。 这是蟒蛇妖非常厉害,我们最后几乎是集整个分局的力量才捕获了他。 还很顽固,我们审讯几天,他愣是没开过口。 我们分局的位置在重庆市的市中心,总不能一直把他留在局里。于是就想索性把它送去我们在哀牢山附近的巫族监狱。 没想到在押送途中,被他给逃进了山里。 这只蟒蛇妖真的非常危险,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害了二十几条人命,所以才把大家叫过来,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抓捕归案,哪怕是当场猎杀,也不能让它给跑了。” 穆宸也曾在一些文献上看到过关于蟒蛇妖的记载,都不是非常详尽,只知道是一种可以在人与蛇之间变换的生物,牙内有剧毒毒腺,可将人或动物麻痹后吸取精元。 根据书中记载,蛇妖并不是能力很强大的妖兽,所以一般生活在山林中,行踪隐秘,捕猎野兽为生,偶尔也会攻击独自进山大人类。从古至今,敢在城市里为祸的屈指可数。 可今天怎么就跑出来,连害二十几条人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就杨日木所说的,竟要靠整个西南分局的力量才能抓得住它? 难道是书里的记载出错了? 他隐隐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日木是彝族的毕摩,意思和祭师差不多,是彝族人眼中的智者。擅长祭祀、祛祸、以及主持盟誓。 为了后续的行动更加顺利,会议结束后,他就作了一场祈福祭,并为所有的成员主持了缔结了盟誓,这样无论谁遇到了危险,其它成员都能第一时间感知,进行救援。 他们这组因为是当地的主力部队,人数比较多,有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比较惹人注目,叫阿尔石布。 她小麦色的肌肤,身姿挺拔,曲线优美,腰肢纤细却很有力量,乌黑浓密的长发,高高的束在头顶。 穿着青布上衣和花纹绚丽的百褶裙,斜挎着一个小小的羊皮鼓,上面系着一个铃铛。 浑身散发着野性与活力的美。 她分给每个人一粒青绿色的小药丸:“这个药丸祛除瘴气很有效,明天出发的时候别忘了吃。” 她也是彝族的,但是跟杨日木不一样,是一个嫫尼,也就是巫师,属于实战派的那种。 她走到阿焱面前的时候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我记得你,巴代雄对吧?” 一双大眼睛深邃明亮,嘴唇丰厚饱满,挺直的鼻梁使得面部更具立体感。 笑的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满满的自信。 阿焱迷惘的问:“我们见过吗?” 阿尔石布笑着说:“ 几年前吧,我跟我阿妈去过凤凰镇。” 阿焱傻憨憨的笑着:“哦~~” 完全没有印象。 他心里觉得奇怪,照道理像她这样的女孩见过很难不记得。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就搭乘着大巴车进了山里,到了下车点后,杨日木把按区域把人分成了很多组分散搜索,除西南分局的小组外,每一组分再加入一个他们分局的成员,因为他们都相对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和气候。 阿尔石布正好分在了阿焱他们那一组。 这是穆宸第二次进入密林,哀牢山属于温带森林,与神农架相比,这里的植被更加丰富繁茂。 高大粗壮的树干上布满青苔,藤蔓植物相互交织,如同绿色的蛛网,在树木间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和植物的芬芳。 清晨的阳光努力穿透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但这微弱的光亮并未能驱散密林深处的阴森。 每前进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拨开横生的枝蔓,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潮湿的泥土。 阿尔石布神情严肃的走在最前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其它人在她周围一字排开,地毯式的向前搜索。 十二月初的哀牢山,白天的温度还有十二三度,山路崎岖,很费体力,走了几个小时,汗水就已经浸湿了里面的衣服。 中午吃了点东西稍作休息,大家就又继续前行,直到下午五点的样子,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出发前每一支队伍都配备了卫星定位和卫星电话,阿尔石布跟杨日木通了话,其它队伍也都没有什么发现。 走夜路有风险,他们决定在天黑前找个地方生火扎营帐。 山里晚上的温差很大,还有很多野生动物,必须趁天黑前早做准备。 夜幕降临,阿焱、穆宸他们也已经搭好了营帐,围在篝火前取暖。 可能是因为走了一整天,有点疲劳,大家都没说话。 四周一片漆黑,就像是打翻的浓墨,只有营地中央那堆篝火,在跳动着,试图撕开这厚重的黑暗,却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阿焱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开始寻找话题,他问阿尔石布:“我们来之前谢局还专门给我们开了个会,跟我们讲哀牢山里的离奇死亡事件。 你们西南分局难道就没想进山去调查过吗?” 阿尔石布手里拿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说:“当然调查过啊。早些时候的事情就不说了,21年那起地质专家死亡事件后,局里也派过两支队伍进山。 第一支队伍进山的第三天就遇到了离奇的事情。 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迷雾非常重,驱都驱不散。 走着走着,大家就感觉到肯定不止他们几个在这片区域里。” 第138章 哀牢山露营 阿尔石布接着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周围,有一种很阴森压抑的感觉。 幸好他们很快就按下了卫星定位按钮,坐下来静坐等候救援。 救援队赶到后,发现他们已经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绕了很久的圈。 把他们救出来以后,从山雾里提取到了一种至幻的孢子粉,人吸入后会影响到神经系统。 第二次进山的队员就没那么幸运了,从进山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失联,甚至卫星定位都搜寻不到他们的踪迹,直到五天后信号出现在‘血尸岭’地带。 我们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和传闻里的一样,脱了衣服,面带笑容。” 阿焱好奇的问:“连你们也查不出原因吗?” 阿尔石布摇摇头:“有一种猜测,我们局的领导认为有可能在山里生活着一支与世隔绝的巫族。” “与世隔绝的巫族?”阿焱和氐梓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重复道。 “后巫时代,差不多2400年前吧,在我们云南有一个由二十多个族群构成的强大联盟——‘哀牢夷’。 他们建立了延续数百年的古哀牢国,创造了非常具有影响力的哀牢文化,流传至今。 关于古哀牢国的诞生,有一个很魔幻的传说。 说是很久以前,在哀牢山脚下,住着一位妇人。某日,她在江边捕鱼时,无意间触碰到江中的一个沉木。不久后,她怀孕了,生下十个儿子。 沉木化成龙来找儿子,九个都吓跑了,只有最小的那个胆子最大,敢骑上龙背,龙九舔舐了他,他就因此得了‘九隆’这个名字,意思是背龙。 这十兄弟后来成家立业,繁衍出了昆明部落,也就是古哀牢国的先民。由于九隆最为杰出,就被推选为部落首领, 因为他是龙的儿子,古哀牢国也被称为‘龙之国’。 哀牢国兴起于战国时期,可后来汉武帝出兵征服了古哀牢国,将其纳入汉朝版图。 到了光武帝时期,古哀牢国王贤栗试图反抗汉朝,但屡战屡败,且伴随着种种天象异变。 更离奇的是,战死的六侯王的墓穴竟被老虎给掘开了。 由此哀牢国国王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选择归顺汉朝。 归顺后哀牢国的人口曾增至近两百万,东汉设立了永昌郡,并赐予国王柳貌‘哀牢王印’表彰他的功绩。 让人想不通的是,好好的这么一个藩国,在公元76年的时候,突然神秘消失了。 前些年在印度不是发现了一个纳迦兰吗?翻译成汉语可以理解为‘龙族’。那里的人长得就跟我们这儿的人一样,完全不像印度人。 他们自己也说是逃难逃去的那里。 所以有人认为哀牢国是举国迁移去了印度。 所以既然哀牢国还有人存在,就有可能他们中有一支巫族,出于某种原因,隐居在了这哀牢山里。” 阿焱问:“有那么多山精鬼怪你们不怀疑,为什么怀疑山里藏着巫族?” “因为不像哪一种山精鬼怪的手笔,人都好好的,精元、魂魄、灵气一样没少。 那些东西要害人总是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吧。”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全黑了。 风在树林间穿梭,发出阴森的呼啸声,像是有无数的幽灵在窃窃私语;远处不时传来动物的嚎叫,凄厉而尖锐,听得人毛骨悚然。 温度还在下降,穆宸裹紧防风衣,骤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突然附近的林子里传来沉闷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的枯叶。 紧接着,又碾压到了周围的灌木丛,折断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清脆而又令人胆寒。 所有人都站起来,进入到防备的状态。 阿尔石布也迅速的摸出两把匕首,警惕的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阿焱掂了掂左手,掌心燃起一团赤红色火焰。 他拿着蚩尤鞭,小心翼翼的靠近灌木丛。 一条一米多长的大蛇快速的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用极快的速度爬进另一片树丛中。 大家都长出一口气,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看来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阿焱把蚩尤鞭放回包里,伸展了一下身体说:“山里不安全,我们轮流值夜好了,阿尔石布是女生,就算了。” 大家都表示认同,阿尔石布也不跟他们客气,似乎很享受这种作为女人的特权。 她向阿焱传递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就大方的走进帐篷里睡觉去了。 因为穆宸的战斗力比较低,所以让他值第一班。 十点钟郭羡来接的班,穆宸应该还是不大习惯在野外露营,他躺进睡袋里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半梦半醒间,阿焱的闹钟响了,穆宸看他响了很久都没醒过来,就索性帮他关掉闹钟,自己又穿上衣服走出帐篷。 郭羡问:“你怎么又起来了?” “一直没睡着,反正醒着,我替阿焱继续值夜吧。” 郭羡皱起眉头:“能行吗?” 穆宸浅笑着说:“行的,有事我喊你们。” 这个时候值夜和8、9点那会儿可真是不一样了,温度越来越低,夜空被繁茂的枝叶遮挡着,偶尔露出一些缝隙也只能看到浓浓的黑云。 在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男人的喊叫声,穆宸一个激灵站起来,连忙大声呼唤阿焱。 远处的喊叫声变得越来越惨烈,可帐篷里阿焱还在迷迷糊糊的问他是不是到点了。 他心急火燎的说:“前面好像出事了,快点起来!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从包里摸出“灵殇”,就是孟潇潇给他的黄金枪,冲进了林子里。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奔跑,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但还是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高大的树木在黑暗里影影绰绰,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怪物。 可是很快呼喊声停止了,森林里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死寂。 第139章 发现干尸 没有了方向,只能停下脚步,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一般。 他举起灵殇做出防备的姿势,高喊道:“有人吗?你在哪里?” 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是没有其他办法。 隔了好久没有人回应,他不得已又喊了一遍,一边继续举枪向前走。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踩断树枝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把枪头对准发出声音的位置。 “谁在那里?” 一个女人用非常非常轻的声音说:“别说话……会把它引过来的。” 声音带着哭腔,似乎还在颤抖。 穆宸压低声音说:“出来吧,你是谁?” 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崩溃了:“别说话!快躲起来……有怪物!” 穆宸正在犹豫,听到了阿焱呼唤他的声音。 “在这里!”他大声回应道,然后对树丛里的女人说,“你不用怕,没事了,我朋友过来了。” 说完他慢慢朝着女人躲藏的地方走过去,扒开灌木枝,一个女人蜷缩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慰道。 远处有好几束光朝着他们这边移动,很快阿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情况?” “小心点,附近可能有情况。”穆宸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扶女人。 刚抓住她的手臂,她就一下子扑进穆宸的怀里。 她身体抖的厉害,情绪已经不受控了,压低了嗓音哭泣,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随即氐梓寻、阿尔石布、郭羡还有林志升也都赶到了,他们在附近搜索了一圈,突然听到郭羡高喊“有发现”。 穆宸把颤抖着的女人扶起来,拉着她一起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找郭羡。 他发现了一具尸体,身上衣服什么的都还很完整很新,却已经成了一具干尸,像是从戈壁滩的地下挖出来的一样。 女人看到尸体后立刻放声大哭,想要扑到尸体上去,被穆宸紧紧拉住。 氐梓寻蹲下查看了一下尸体,拉开衣领,发现脖子到肩膀的皮肤上有两个手指粗细的洞,深到看得见骨头。 “是他干的!”阿尔石布皱着眉头看着干尸。 大家的心里也一下子沉重起来,要追捕的对象应该就在附近 竟然还能当着他们的面行凶。 女人这时候已经瘫软的跪在了地上,她边哭边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你们相信我,这里有怪物!” 穆宸问她:“你们是一起来的?” “他是我男朋友……” “你们的露营地在哪里?” 女人用手指指了下一个方向。 “还有其他人跟你们一起吗?” 女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她拼命的摇着头说:“有一个,我们以为他是人,可他不是,是怪物!” 她拉住穆宸,眼里满是惊恐:“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它会把我们全都杀了的!” 氐梓寻想了想说:“这样吧,穆宸你和阿尔石布先带她回营地去,我们把尸体抬去他们的露营地。丢在这儿怕被野生动物给破坏了。” 阿尔石布走到女人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扶她站起来,柔声说:“放心吧,有我们在,怪物都得绕着走。” 他们三个走回营地,女人身上只穿了件卫衣,连外套都没有,看起来像是睡到一半匆忙逃离营地的。 阿尔石布拿出一条毯子给女人披上,穆宸给她倒了杯热茶,围坐在火堆旁。 女人依然十分恐惧,她紧挨着阿尔石布,一点点声音就转头去看,杯弓蛇影的。 过了没多久,其它人也都回来了。 “营地找到了?”穆宸问。 “嗯,”阿焱在他边上坐下,望了一眼女人,“尸体我们装进睡袋,先放在帐篷里了,等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再过来带他一起回去吧。” 这时候大家才有空仔细的打量女人,她蓬头垢面,满脸泪痕,整个人缩成一团。 看不清楚长相,还挺年轻的。 等她看上去平静一点了,阿焱忍不住问:“这里是禁区,为什么你们要来这里?” 女人目光呆滞得盯着前方:“老祺说来这里拍视频一定会爆火。” “老祺就是你男朋友?”阿尔石布问。 女人点了点头。 “你们是短视频博主?” “老祺是。” “你们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抹掉滑下来的眼泪,脸上很脏她却丝毫都不在意:“昨天我们进山,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说他是一个人来探险的。 我们就结伴一起走,晚上在一起搭了帐篷,吃东西、喝酒。 喝到10点多就各自去睡觉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动静。一睁开眼,就看到帐篷外面有个人影,于是连忙叫醒老祺。 老祺拿了把小刀等着,小声跟我说,一会儿那人如果拉开拉链进来,我就等他推开那人之后管自己跑。 我们就这么等着那人轻手轻脚的拉开拉链。 老祺猛的打开灯照他,我一下子吓傻了,外面那个根本不是人,身上长满了青色的鳞片。 老祺不管不顾的,他冲出去把那个怪物撞开,然后冲着我大喊让我快跑。 我反应过来就开始往外跑,一路都听到老祺在喊叫,可是我太害怕了……不敢回去,只能跑到林子里躲起来。” 说到这里她把脸埋进手里,又开始哭起来。 阿尔石布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你没必要怪自己,就算你回去了也救不了他不是吗?” 阿尔石布冲着阿焱说:“你那儿有没有我们要抓捕那人的照片?” 阿焱掏出手机打开疑凶的照片递给她。 她把手机拿到女人面前,问:“和你们一起的是这个男的吗?” 女人抬起脸,看了一眼就惊恐的喊道:“就是他!没错,就是他!” 答案并不让人意外,只是没想到那个蟒蛇妖躲进大山里还要继续杀人。 穆宸都有点想不明白他的动机,他们三四十个人进山,这么大阵仗,蟒蛇精不知道有人在搜捕他吗? 或者这就是一种挑衅。 现在他希望的就是,再没什么人为了蹭热度闯进哀牢山禁区里来送死。 第140章 各显神通 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亮后还要继续搜捕,于是大家让阿尔石布带女人去她的帐篷里休息。 阿焱、氐梓寻、郭羡还有林志升他们四个两人一组轮流守夜。 天刚蒙蒙亮,穆宸就起来了,火堆应该是刚刚熄灭,还在冒着烟,郭羡和林志升已经打起了瞌睡。 他警觉的朝四周看了看,没什么反常。 反正天都已经亮了,穆宸就没去叫醒他们,自己轻手轻脚的倒了些水到边上洗漱。 刚洗完,就看到昨天晚上救的那个女人钻出营帐。 穆宸给了她一些水。 几分钟后女人洗漱完了走到他旁边坐下。 他很惊讶的发现,昨天这个满脸污垢的女人洗干净后,竟也是个美女。虽然有点网红脸。 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锥子脸、高鼻梁、大眼睛。 “感觉好点了吗?”穆宸问。 女人点点头,苦涩的笑了笑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客气。昨天都没问你的名字,怎么称呼?” “巴瑶。”女人答道。 大家陆陆续续起来,看见巴瑶后都挺吃惊的。 阿尔石布笑着说:“心情好点啦?没想到昨天晚上我们救的还是个大美女。” 大家建议给巴瑶设定好卫星定位,让她留在这里等救援,可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剩下的选择就只能是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穆宸看巴瑶身上还裹着阿尔石布那条毯子,就问她:“你的衣服在你们营地吗?” 巴瑶点点头。 大家商量让几个男生留下收拾装备,阿尔石布陪她去拿她的东西,她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像是生怕离了大部队。 直到阿焱说陪她们俩一起去,她才犹犹豫豫的同意了。 也没花多少时间,这边把帐篷什么的都收拾好,巴瑶他们正好也回来了。 她穿上了防风衣,背了只挺大的登山包。眼睛红红的,看来刚刚哭过一场。 阿焱说:“我在他们营地周围检查了一遍,没有很明显的痕迹。但我们昨天从这个方向过去的,附近都看过,蟒蛇妖不大可能往这边跑,所以我想,我们往另一边走去看看。” 大家启程往密林深处走,清晨的雾特别重,开始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是走着走着,周围逐渐起了青绿色的烟雾。 氐梓寻用灵力驱散瘴气,但过不了多久,就又再聚集起来,慢慢变得浓烈。 他分给大家一人一个特质的口罩:“这里的瘴气很厉害,光靠阿尔石布的药怕是顶不住。这口罩我是用焉酸汁浸泡过的,戴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然而走了很久,还是走不出瘴气的包围,甚至大家开始觉得,似乎他们一直在同一片区域里打转。 阿焱拿出筶子掷了一卦,竟然是大凶。 他掷筶和一般的卜筮不同,问的不是前景,而是他战斗将面临的凶险程度。因此这一个大凶的挂像出来,可见他们的确已是身处险境。 郭羡立刻拿出几粒黑色的石子,一通“引路诀”后,那些石子竟自动在路上铺出了一个方向。 巴瑶满脸的惊讶,但好像不敢多问。 穆宸暗暗吃惊,阿焱凑到他耳边说:“这个第一次见吧?郭羡是我们局里开山辨别路的第一高人。他那几颗石子可不简单,祖传的,据说是女娲补天的石头,可以不受任何磁场的影响。” 穆宸看了一眼巴瑶问:“在她面前使用巫术不会有问题吗?” 阿焱笑嘻嘻的轻声说:“这一趟跟我们走完,她确实知道的太多了。一般也就两种处理方式,要么和王一哲一样跟她签个保密协议,要么……” 阿焱用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个刀。 穆宸嫌弃的看着他。 “哈哈,”阿焱笑道,“学精了,不好骗了。有些人如果真的知道了我们太多事情,局里也会派人去清除他们的记忆的。” 大家跟着石子走,果然身边的绿色瘴气慢慢变得稀薄,像是走进了一片较为平坦的茶树林。 前方传来了潺潺的水流声。 刚好带的水没有那么富裕了,大家就朝着水流声走过去。 水流声来自于一个五六米高的瀑布,下方是一条平缓的河流,一直延伸进前方的山谷。 氐梓寻测试了一下水质没有问题,大家这才放心的坐在河岸边休息。 这里是一池深绿色的水,并不是那种清澈见底的山泉,应该是氮、磷含量很高,水底有很多藻类。 所以洗手什么的没问题,但恐怕不适合直接饮用。 阿尔石布提议道:“大家都饿了吧,不如我们吃点东西,顺便生个火烧点水带走。” 阿焱说道:“不用,我们这儿不还有林志升在嘛。” 阿尔石布饶有兴趣的看着林志升说:“哦,那倒是要见识见识了。” 林志升微微笑着,用瓶子从河里灌满水。 他双手绕着瓶子几下手诀,就出现了一股蓝色气流,瓶子里的水快速的搅动起来,没多久,就变得跟纯净水一样清澈,看不见一丝杂质。 巴瑶再也按耐不住了,她颤巍巍的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 阿尔石布答道:“这下你跟着我们应该放心了吧?不过我们也不方便告诉你我们的身份,这一路上,你只要跟紧我,保准你不会有事。” 巴瑶终于露出了笑脸,开心的点了点头。 穆城也颇感惊讶,虽然做了几个月的同事,但郭羡和林志升的这些手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看来谢局对于这次出行人员的安排,还真的是非常的妥帖。 阿尔石布脸上笑着,眼神里却写满了倔强:“好了,你们都露了本事了,要是不做点什么,倒显得我们西南分局没人了。 这样吧,山路不好走,要不我们走水路试试。” 阿焱立刻拒绝道:“不行不行,我可游不了水。” 阿尔石布咯咯笑着:“谁说要你游水了,我是说我们可以扎个木筏。” 说完她轻轻一跺脚,右手伸出阴阳两指放在唇边,丰满的嘴唇默默念起咒语。 很快指尖凝聚起草绿色的光芒,她指向岸边的树木和藤蔓,那些植物很快就自动排列、捆绑成了一只四五米长的木筏。 她抱着双手,得意的看着大家说:“怎么样,上去吧。” 第141章 巨蛇 其他人都上了木筏,只有阿焱还在那里犹豫:“你这东西,绑得够不够牢呀?” 阿尔石布邪魅一笑,偷着让一根藤蔓捆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拽上了木筏。 阿焱又气又急的瞪着她,她却得意得问:“怎么样,你看够不够牢?” 所有人都笑起来。 阿焱不怕被人笑话,却受不了在这样不平整的木筏上摇晃,只能死死的抓住穆宸。 阿尔石布摇动木筏在河面上行驶,一边唱起了山歌,歌声悠扬悦耳,在山谷里回荡。 阿焱气鼓鼓的小声说道:“她当我们是来游山玩水呐?唱那么大声,那人听了还不赶紧躲起来?” 穆宸平静的说:“我们在明他在暗,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出不出声估计他都已经知道了。唱唱歌没什么不好的,让他觉得我们放松了警惕,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设个局抓他。” 阿焱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木筏驶进山谷,河面上突然飘起一层薄雾。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巴瑶神情紧张的问。 林志升眉头紧皱:“别出声,水底下有东西。”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往木筏中央靠了靠,阿焱双手死死抓着穆宸,恨不能把他当成一根树干紧紧抱住。 大家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去听。 水底下传上来“咕咚、咕咚”很轻的声音,但却很沉、很闷,却莫名给人一种野兽在伺机而动的压迫感。 巴瑶也拉紧了阿尔石布的手臂。 “水底下有大家伙。”林志升沉声说,“阿焱,快给木筏设个结界。” 然而此时阿焱像个傻子似的,一动不动,根本不愿意放开穆宸的手臂。 “我来吧。”氐梓寻说着,用灵力在木筏周围筑起一道绿色的屏障。 “咕咚”声停了,所有人都不敢松懈,仔细聆听着水底下的动静。 似乎是真的风平浪静,水底下没有了一丝声响。 氐梓寻长出一口气:“刚才底下不会就是条大鱼吧……” 他话没说完,木筏就被水里的什么东西给重重的撞了一下,弹出水面足有两米高。 要不是有氐梓寻的结界护着,即便没被撞散架,也一定翻个底朝天。 木筏稳稳落回水面,只见水中有一道波浪纵向飞速冲向前方,划出足有二三十米远才又隐没不见。 林志升念动分水诀,两指指向河面,前面的河水立刻被推向两旁,高起的水墙总有个六七米,河水却依然深不见底。 突然随着一阵铺天盖地而来的水花,一只像赛车那么大的蛇头冒出水面。 双眼就像是车灯。两条细长垂直的瞳孔,在黄色的眼睛里收缩着,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它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四颗镰刀般的尖牙,细长的舌头像火焰一样在空中舞动。 它就这样默默的注视着木筏上的人,却很快潜入水里。几秒钟后,又一个巨大的冲击力把木筏托向空中。 还好有结界的保护,木筏再一次稳稳的落回了水面上。 所有人紧紧聚在木筏的中央,等待着巨蛇的下一波攻击。现在最好的对策就是静观其变。 这时岸边出现了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奔过来。 奔到河边时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向他们直冲下来。 这让大家多少有些疑惑,看他那个架势,像是来者不善。 氐梓寻开始还有恃无恐,他布的结界,这天底下怕也没几个人能轻易破得了。 没想到的是,那个直冲他们而来的人只三两下就破了结界,落到了他们的木筏上。 这时才看清楚,那人正是他们在追捕的那个疑凶。 来者本人长得比照片上更加帅气,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头发在阳光下隐约有一层绿光,眉宇间带着冷峻。 真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竟然自己送了上来。 只不过,此刻的局势似乎有些不利,主力阿焱正处于宕机状态。 所有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看来那人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唯独阿焱,完全不顾眼前的危急,依然紧紧抓着穆宸,眼睛直盯着脚下。 跳上木筏的男生双眼直视着巴瑶,目光凌厉。 “就是他!”巴瑶尖叫起来。 氐梓寻和阿尔石布都第一时间挡在了巴瑶的前面。 “让开。”男生冷声说。 阿尔石布瞬间掏出两把匕首,刀刃闪烁着寒光。 她冷笑着说:“原来你会说话啊,在我们局里待了好几天都不开口,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男生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朝他们走过来。 阿尔石布如双手紧握匕首,闪电般的冲向男生。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男生侧身一闪,巧妙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阿尔石布毫不退缩,转身再次向他刺去,匕首的锋芒直指男生的咽喉。男生迅速后仰,同时抬起一脚,踢向她的手腕。 她手腕敏捷的一转,后退两步,虽然避开了这一脚,却也险些摔倒。 氐梓寻见她不敌,用灵力引出一团浅绿色的雾气抛向男生,男生既不闪躲也不遮挡。 等薄雾散去,他竟然毫发无损。 氐梓寻心里一紧,这是他亲手调制出来的迷幻粉,不可能有人能够抵抗得了。 男生继续向前走,阿尔石布在他背后高举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他,他侧身一闪,又回身和阿尔石布交锋了几个回合。 林志升用灵力从河里引来水柱冲向男生,男生猝不及防,被水柱浇了一身。 阿尔石布见机从左面刺向他,他举起手臂一挡,利刃落在他的皮肤上发出尖利的声音,被弹了开去。 他手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突然底下又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此时已经没有了氐梓寻结界的保护,木筏立刻散成两半,所有人也都落入了水中。 阿焱在水里挣扎、穆宸和氐梓寻用尽力气才把他翻到半片木筏上。 巴瑶也离得木筏不远,穆宸和氐梓寻又帮着她爬上木筏。 他们这时才看到,那个男生浑身都长出了鳞片,头发变得雪白,他背对着他们,竟然轻盈的踏在河面上,如履平地。 撞翻木筏的那条巨蛇与男生四目相对,体型之大前所未见,光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三四米高,正在“嘶嘶”的吐信,镰刀般的尖牙寒光凛凛。 第142章 失踪 巴瑶也在木筏的不远处,穆宸和氐梓寻帮着她爬上木筏。 大家心中都暗暗期盼男生和巨蛇之间会有一场大战,那样可以帮他们争取一些时间转移到岸上。 阿焱在水里弱得跟只鸡一样,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这对他们来说相当的不利。 然而巨蛇似乎没有向男生进攻的意思,男生很快转过身,朝着木筏的方向,踏着水面走过来。 所有人都在水里,没有办法阻拦。穆宸慌忙的取下背包,从里面取出“灵殇”。 此时男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他盯着穆宸看了一会儿,漠然的移开视线,踏上木筏。巴瑶满脸恐慌的向后退去,不慎跌入水中。 面对男生的步步紧逼,穆宸不得已向他射出一枪。 一道金色光芒穿过他的肩膀,立刻青绿色的鳞片上渗出鲜血。 男生转过身,惊讶的看着他,血滴落在木筏上,流进河里,染出一片红晕。 突然木筏被高高顶起,一条大蛇钻出水面。 又一条蛇! 它不及之前那条那么高楼一般,头的大小跟人差不多,身体大概吃面的大碗那般粗细。 颜色如同墨汁一样漆黑。 木筏被它撞得四分五裂,阿焱落入水中。氐梓寻和阿尔石布连忙游过去把他托了起来。 大蛇扑向男生,从他的背后的脖颈处一口咬下去。 男生一惊,随即缓缓闭上眼睛倒向穆宸。 他失去了意识,把穆宸一起撞进了水里。 穆宸慌乱中看到之前的那条赤色巨蛇向他们游过来。 到他们面前时缓缓张开它的大口,犹如打开了通往黑暗深渊的门户。 它上下颚之间的角度不断增大,露出瘆人的尖牙。 喉咙深处是一片黑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咬住男生脖子的大蛇像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放开嘴,迅速的游开去。 巨蛇在水里游动,用粗壮的身体围住穆宸和男生,把他们拉向水底。 身体渐渐下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穆宸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这几个月来似乎一直在经历这种生死的瞬间。 他静静闭上眼,陷入到一片苍茫中…… …… 阿焱被大家推到岸上,其它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上了岸。 此时再看向河面,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巨蛇不见了,长着鳞片的男生也不见了。 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的黑蛇不见了。 但是,好像少了一个……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穆宸也不见了! 氐梓寻和林志升连忙跳入水中去寻找,但这幽绿色的河水非常浑浊,能见度只有两三米远。 他们游向河的深处,可是这河好像深不见底。 阿焱终于缓过神来,他似乎都不怎么记得他们刚才经历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少了三个人。 他向四周看了看,问阿尔石布:“穆宸、老氐、林志升他们人呢?去哪里了。” 阿尔石布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阿焱感觉到她的表情不大对,一把抓住阿尔石布的手,厉声问:“说啊,他们人呢。” 阿尔石布轻喊了一声,犹犹豫豫的答道:“穆宸不见了,氐梓寻和林志升找他去了。” 阿焱放心了一些,放开阿尔石布,愧疚的说:“对不起。”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不对:“刚才不都还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的?”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其他人,郭羡长出一口气说:“刚才穆宸掉进了水里,我们上岸以后才发现他不见了。 不过氐梓寻和志升已经去找他了。” 阿焱觉得背脊一凉,他快速的站起身,看着青绿色的湖面,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和穆宸搭档好几个月了,几次经历生死,而这次,望着茫茫的河面,却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一次。 半个小时过后,氐梓寻和林志升精疲力竭的回到岸边。 阿焱一言不发,只觉得浑身冰凉。 氐梓寻安慰他道:“水里能见度太低了,根本看不清楚,穆宸的水性很好,也有可能躲避巨蛇的时候游远了。” 过了好久,阿焱才平静的说道:“那我们往下游走,看看能不能找到。”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不能就此放弃他,似乎这也是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阿尔石布却严辞说道:“你没看到所有人都湿透了吗?现在去找也未必能找到,可是这么冷的天你觉得大家受得了吗?有多少人在哀牢山是因为失温症死的你不知道吗?”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大家都知道阿尔石布是对的。 阿焱想了想:“你说的对。这样,你们留在原地把衣服弄干,我先去前面看看。” 阿尔石布挡在他面前。 “让开。”阿焱淡淡的说。 阿尔石布纹丝不动,坚定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让开!”阿焱的声音不高,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杀意。 氐梓寻上前拉住他说:“焱焱,你别冲动。石布说得对,现在这样去找他,只怕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如果他游去了前面,我们晚一些去找也不会有事,倒不如先在这里把身上弄干。 如果你一定坚持要现在去,我陪你!” 阿焱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他默默闭上眼睛,似乎是默认了留下弄干衣服的建议。 大家升起一个火堆,阿尔石布架起一根长长的树枝,所有人都披上毯子,把衣服晾在架子上烘烤。 然后用卫星电话联系了队长杨日木,把情况跟他讲了,希望他通知所有在河岸地带的队友们帮他们搜救穆宸。 阿焱一直蹙着眉,望着火堆出神,其实他的脑袋里一直是空的,根本不想思考。 似乎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最后还是巴瑶走到他身旁坐下。 “穆宸是你的好朋友吗?”她柔声问。 阿焱没有回答,像听不见一样,没给她任何反应。 她似乎并不介意,继续缓缓的说道:“我想我能明白你现在的感受。” 第143章 顺流而下寻找 巴瑶低垂着眼眸,缓缓说道:“那天晚上,我躲在树丛里,听到我男朋友发出求救声。我很想去救他,可是我太害怕了,也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他。 我就一直在那里犹豫,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出去。 后来他的叫声停了,我心里明知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他是跑了,骗自己他应该是跑掉了。 后来你们找到了我,看到他尸体的那一瞬间,我真的、真的很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出去找他,觉得非常难过,非常愧疚。 可是现在再回头去想,我当时即使是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能救得了他吗?最多是可以陪他一起去死,不用像现在这么内疚罢了。 可是我想即使我那样做,也未必是他希望看到的,对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拼了命撞开那个怪物让我跑。 所以我很明白你现在的感受,我也希望你不要自责,至少你现在还没有看到最坏的结果,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吗?” 听她说完,阿焱的眉心微微颤了颤。 过了个把钟头的样子,除了防风衣以外,其它都干透了。 阿焱和氐梓寻决定他们两个先往下游去找穆宸,其它人等衣服完全干了再赶上来。 然而走了一小段路后,河的两岸就变成了悬崖峭壁,没有了陆路可以行走。 绕山路走又怕和队友走散,无奈之下,只能等其它人跟上来会合。 一来二去的,很快到了日暮时分。 天黑后没办法继续寻找,前面的河段又是峡谷,这就意味着穆宸生还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还不能在离河太近的地方搭营帐,水里的巨蟒大家都见识过,要是晚上来个偷袭,搞不好就要全军覆没。 阿焱变得沉默寡言,总是愣愣的盯着篝火看。 氐梓寻安排了他第一个守夜,估计早了他也是睡不着。 大家睡下去没多久,巴瑶就又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披着一条毯子,坐到阿焱身旁。 她没有说话,只是和他一起静静的烤着火。 阿焱不经意间看到她脸颊上挂着泪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从下午到现在,他脑子里其实是一片空白。说实在的,什么都不想去想,包括穆宸是不是还活着。 虽然认识才几个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穆宸之间似乎除了搭档的情谊以外,还有一层更深的东西。 那种感觉超越生死,甚至不能用情感来诠释,更像是一种命运上的捆绑。 忠诚?信念?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以他不能思考,不能去假设穆宸会不会已经死了,好像那样的话生命就立刻失去了某种意义。 相比之下,他眼前的巴瑶就要简单很多。 她的男朋友死了,她很伤心,想哭就可以哭,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他甚至觉得羡慕她可以那么简单。 所以看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柔软。 十二点的时候氐梓寻出来跟他换班,他躺进睡袋里还是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睡梦里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他惊醒过来,赶紧从睡袋里起来,钻出帐篷。 天色朦朦亮,林志升倒在篝火旁,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巴瑶缩在帐篷边瑟瑟发抖。 很快所有人都出了帐篷,寒冷席卷而来,清晨的温度接近冰点,大家都像被冰封了一样站在原地。 氐梓寻查看了一下林志升的尸体,跟前天夜里那具一样,脖子上有两个很深的圆孔。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阿尔石布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沉声问道。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她,发现她正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巴瑶。 巴瑶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我?” “对。”阿尔石布冷冷的说。 “哪里也没去啊……” “我知道你昨晚出过帐篷。” “我……睡不着,就到火堆旁坐了会儿。”巴瑶指着阿焱说,“那时候阿焱在值夜。后来我就回来睡觉了。” 阿尔石布把目光投向阿焱。 阿焱说:“她说得没错。她出来那会儿才十点多,志升值的是最后一班岗,从凌晨四点开始。这挨得着吗?” 阿尔石布紧皱着眉头:“你真的只出去过这么一次?” 巴瑶看起来有点委屈:“真的只有一次!而且我……我怎么能杀得了他呀?” “好了,”阿焱不耐烦的说,“你这种瞎怀疑有意思吗?昨天那只蛇妖我们不都亲眼看到了吗?” “就是因为看到了才觉得奇怪!那蛇妖不找别人,偏偏盯着她,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同类?”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巴瑶哭着连连摇头,有种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感觉。 阿焱有点恼了:“你这不莫名其妙嘛!” 阿尔石布柳眉紧蹙,双目含怒,脸涨得通红。 氐梓寻出来解围:“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怎么还挑这种时候吵架呢?” 他把脸转向阿尔石布:“你别跟他计较,他心里别扭才这么说话的。 还有啊,你别怪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多疑了? 你就因为那个蛇怪盯着巴瑶就觉得他们一路的?难不成他男朋友还是死于情杀呀?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也别多想了。发生这种事,说明那个蛇怪在跟着我们,我们要加强警惕才行。 大家收拾行李吧,志升的遗体我们要先保存好,还要赶紧去下游找穆宸呢。” 三个男的把遗体装进睡袋,挖了个浅坑埋进去。郭羡设下了守护结界,以免有动物把它刨出来。 走山路要绕一大圈,赶时间,更怕错过穆宸。 所以最后决定继续走水路。 阿尔石布又搭起一个木筏,阿焱这次一声不吭的坐在木筏上,也看不出他此刻是怎样的心境。 不过有氐梓寻坐在他身旁紧紧拉着他,总归会好些。 阿尔石布和郭羡轻轻划动木板,木筏缓缓顺着水流而下。 …… 第144章 继续寻找 阿焱他们的木筏顺流而下,两岸一路的悬崖峭壁。 沿路有几截前一天从木筏上散落下来的木料卡在河岸边,都没看到穆宸的踪迹。 事实上任何人的体力都不大可能在没有漂浮物支撑的情况下游出那么远的距离。 好几个钟头,才终于到了有岸可靠的河段,他们上岸查看了一下,也没有人在这里登岸的痕迹。 穆宸生还的希望似乎是更加渺茫了。 大家坐在河岸休息,阿焱、阿尔石布和巴瑶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莫名的显得非常紧张。 这使得整个团队的气氛都变得很糟糕。 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是之后的行程该怎么走,如果还想找穆宸,就只能继续顺着河道往前走。 他如果死了,尸体可能沉入了那一段的河底,也可能被冲向了前方,但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活着,就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漂去了河的下游。 阿焱几乎没有犹豫,他的选择就是一路向着河的下游方向去寻找。 但他走水路的战斗力大打折扣,所以大家决定分成两路走,阿焱、氐梓寻和巴瑶走陆路,阿尔石布和郭羡走水路。 这样两组人互相之间都能看得到,任何一方有事另一组都能及时出手。 然而直到日落时分,依然没有结果。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五个人只能又在离河道不算太远的地方扎了营。 为了预防昨晚的不幸再度发生,大家决定两两一组进行守夜,这样的话遇到危险总不至于会无声无息的就丢了性命。 阿焱和氐梓寻守的是前半夜。 巴瑶大概因为被阿尔石布猜忌了,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所以前半夜没有进帐篷里去睡觉,一直坐在火堆旁陪着他们两个守夜。 阿焱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氐梓寻静静地拨弄着火堆。 “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两个的,”氐梓寻开口说道,“合作了才不过几个月吧,就感觉特别有默契。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也不是想安慰你什么,但我总觉得吧,穆宸这小子不会就这么出事了。 你觉得谢局会这么轻易的招一个不是巫族的人进我们749局吗?” 阿焱抬起眼看着他,以他对氐梓寻的了解,那家伙有点一根筋,指望他会安慰人还真不大可能。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阿焱觉得他像是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什么意思?” 氐梓寻清了清嗓子:“你不觉得奇怪吗?穆宸一进来,谢局就安排你们两个一组,这处理得可都是局里最难最凶险的案子。 要是穆宸那小子没两把刷子,你觉得他能接的住吗? 他一个普通人,那么多次大难不死,身边还有个孟潇潇老护着他,这不奇怪吗? 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个寻常人,要真是这次就这么死在这河里了,那也只能说是他的命数。 不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这一天没找着尸体,不都还没定论嘛。” 阿焱静静的听着,虽说氐梓寻讲了这么一大堆,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逻辑,可阿焱却觉得似乎是有它的道理在。 穆宸从另一个平行时空穿越到了这里,自从遇到他后,就发生了很多以前不曾遇到过的事情,这一切会都只是巧合吗? 穆宸的出现,真的很像是承载着某种天命而来的。 就好像谢局总喜欢讲到的什么曼德博罗分形,任何一个环节的存在,都是必要的,看似无序,却能组成有序的结果。 他从来都懒得去理解他的那套理论,但如果用它去代入穆宸的出现,那么现在就不该是一切的终结。 想到这里,说不上释然,但至少坚定了他对于穆宸还活着的信念。 巴瑶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们讲话,虽然脸上写满了疑惑,却什么问题都没有问。 她看阿焱情绪好像好了一些,递了块压缩饼干给他,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吃块饼干吧,我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到了这会儿,该饿了吧。” 阿焱接过饼干说了声谢谢。 氐梓寻对她的印象很不错,这两天相处下来,看得出她的性格应该属于那种非常乖巧懂事的女孩。 他笑咪咪的问她:“哀牢山这种标明了是禁区的地方,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就胆子这么大,敢跟着你男朋友进来呢?” 巴瑶苦涩的笑了笑:“我和我男朋友从一年前开始做视频号。主要是一些探险类的视频。 一开始我们两个都对视频号这个东西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值,两个人都辞了职,还投了些钱。 以前也跟着他去过很多地方拍摄,可是号一直不温不火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收益。 前段时间一段在哀牢山探险的视频火了,我男朋友就觉得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也确实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恐怖的事情。” 她看着火堆,眼泪又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氐梓寻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可不是想惹你哭的啊,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晚上温度骤降,到了这个点,围在火堆旁还是感觉非常的冷。 一阵风吹过来,氐梓寻缩了缩身体,对巴瑶说:“这么冷的天,你非坐这儿陪我们吹冷风干什么,快进帐篷睡觉去吧。” 巴瑶看上去还有些犹豫,阿焱也说:“去睡吧,阿尔石布她没恶意的。” 巴瑶只好站起来,磨磨叽叽的钻进了帐篷。 到了2点,该是换班的时候。阿尔石布的闹钟响了,她看了眼边上,巴瑶裹在睡袋里,呼吸均匀,像是睡着的样子。 她穿好衣服走出帐篷,这天晚上的气温好像比前两天还要更低几度。 篝火还在燃烧着,阿焱和氐梓寻却都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看着像是睡着了。 她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跑上前去猛推阿焱。 阿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她:“你干嘛?” “你睡着了?”阿尔石布放下心来,声音里却有些责怪的意思。 守夜守得睡着了,阿焱自觉心虚,不想同她去辩解,起来推了推身旁的氐梓寻。 氐梓寻也醒了过来,看到阿尔石布在跟前,颇为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哈……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过两点了吗?” 阿尔石布白了他们两个一眼,看着他们男人的营帐说:“去睡吧。郭羡呢?怎么还不出来?” 帐篷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出奇。 第145章 与另一组会和 三个人一下子警觉起来,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营帐。 阿焱一把拉开门帘,用手电照向里面。 郭羡严严实实的裹在睡袋里,只有头发露在外头。 “郭羡。” 阿焱一边喊他一边伸手去拉睡袋。 睡袋轻的出奇,一拉就翻到了正面,躺在里面的郭羡已然成了一具干尸。 阿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懵了,强烈的自责感冲上他的脑门。 为什么会睡着? 怎么可能人死在了帐篷里,他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他愤怒的抽出蚩尤鞭,鞭子上燃起熊熊烈火。 他大声喊道:“蛇妖你给我滚出来!” 喊了几次没有回应,长鞭如同一条凶猛的火龙,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灼热的痕迹。 随着一声巨响,长鞭狠狠地抽在了一棵树上。那棵树木瞬间断裂开来,树干倒向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了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飞鸟。 巴瑶钻出帐篷,惊骇的看着阿焱:“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石布拔出两把匕首,箭步冲到巴瑶边上,抵着她的喉咙说:“说,是不是你干的?” 巴瑶满脸惊恐,一动都不敢动。 阿尔石布正想进一步威吓她,手腕已被阿焱一把抓住。 他怒目圆瞪的注视着阿尔石布:“你闹够了没?想怪我值夜的时候睡觉就明着冲我来,为难人家干什么?” 阿尔石布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你怕是有病吧?我有怪过你吗?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了吧?她身上的疑点你没看出来吗?” “有什么疑点你倒是说啊?有病的是你吧,一上来就动刀,想杀人呐你?” 氐梓寻夹在中间,左右都劝不下,只好大喝一声:“够啦!全都给我住口!” 他对着阿尔石布说:“你要是觉得巴瑶哪里有问题,你就说出来。你不说让我们怎么信你?人家只不过是普通人,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刀动枪的,总不好吧?” 阿尔石布忿忿的放开巴瑶,阿焱随即也松了手。 “你们不觉得从她来了以后就频频出事吗?林志升和郭羡都莫名其妙死在夜里。” “你这算什么证据?那蛇怪不是你们局自己抓的吗?说逃到了山里找我们来帮你们抓人。 人你自己也看见了啊,现在又乱怀疑别人干什么?” 巴瑶焦急的说:“你们别吵了……石布,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为什么你非觉得是我干的呢?” 阿尔石布愤怒的瞪着她:“别给我装,要不是你有问题,为什么你一来我们这一组就开始出事? 那天那个蟒蛇妖也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如果真的只是普通人,他为什么要主动现身,还跟着我们?” 巴瑶刷刷的落下眼泪:“这……这我真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什么蟒蛇妖的为什么要盯着我。难道你是在怪我引来蟒蛇妖害死了你们的人吗?” 阿焱竖着浓眉说:“阿尔石布你够了啊!死的都是我们局的人,你以为我想啊?真要追根溯源,蟒蛇妖还是你们局放进山里来的,你赖得着人家一个女孩子吗?” 阿尔石布被他气得脸颊通红。两人针锋对麦芒,各不相让。 氐梓寻见劝不听,索性拉着巴瑶到火堆旁坐下。 阿焱和阿尔石布又接着怒目相对了一阵子,见他们俩都走开了,渐渐没了吵架的兴致,火气按耐下来后,也就都黯然的走到火堆旁坐下。 阿焱心中烦杂无比,郭羡和林志升都死了,穆宸也是凶多吉少……悲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烦躁也像无数只小虫,在他的心头乱爬,思绪混乱不堪,仿佛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 愤怒更是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恨不能将那只蟒蛇妖挫骨扬灰了。 而在这一切情绪的深处,最让他感到锥心刺骨的,是深深的自责。 他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水?不能在危急时保护同伴,连穆宸坠入了水里都浑然不知。 为什么会在值夜时睡着了?以至于林志升在睡梦中被蟒蛇妖害了性命。 这种自责如同一把锐利的刀,一次次地刺痛着他的灵魂,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之中。 接下来能做的似乎只有尽快找到另一组成员,赶快与他们会合。 六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他们三个,还带着完全没有抵御能力的巴瑶,白天且不说,晚上风险实在太高了。 但是,这就意味着放弃对穆宸的搜索。 阿焱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儿说:“联系队长,看看离得最近的队伍在哪里,送你们过去汇合后,我再人去找穆宸。” 氐梓寻正要开口,却被阿尔石布抢在了前面,她怒气冲冲的说:“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这么的个人英雄主义?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大家都看到了,你是想要一个人跑去送死吗?” 氐梓寻有苦难言,暗想还真是个炮仗脾气,明明是关心人家的话,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呢?到时候跑不了又是一顿吵。 没想到阿焱这次没起来跟她争执,只是黯然的说:“就这么定了,老氐,你联系杨队长吧。” 阿尔石布还想去跟他争辩,被氐梓寻给拦下了。 他打着哈哈说:“行吧行吧,我先问了杨队长再说。” 他走到边上打完一个电话,回到营地兴奋的说:“我问过了,沿河岸有一组人离我们不远,大概走五六个小时后能遇到。他们的计划是沿河岸往血尸岭的方向去搜索,刚好我们加入他们后还能沿途找穆宸。” 阿焱听完默不作声,看来这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了。 巴瑶高兴的跑到阿焱身边,温柔的笑着说:“太好了,这样既能继续沿河岸找穆宸,晚上人多也能更加安全。” 阿尔石布厌恶的翻了个白眼,顾自己进营帐去收拾东西。 …… 第146章 邢子非的安慰 五个多小时后,两组人马在河岸边相遇,没想到竟然是邢子非他们那组。 弄清楚阿焱他们这组遭遇的事情后,邢子非淡然的笑着,安慰他道:“放心吧,我相信穆宸不会出事的。 他一定不是普通人,我在华北分局都听说过你和他的不少传闻呢。” 阿焱没有反应,氐梓寻倒是忍不住说道:“是啊,我一直觉得穆宸这小子不简单,不是巫族的体质,却能有这么强大的灵力。你自己想想,这几个月你跟他一起解决了这么多案子,也不是你一个人搞得定的吧?” 邢子非一手搭在阿焱肩上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总部就他的档案资料前前后后翻查过多少遍?” 阿焱这才抬起脸,皱着眉头问:“什么意思?” 邢子非嘴角带着一抹诡笑:“少说也有三遍,祖宗十八代都给查遍了,硬是查不出一点巫族的血统。要不然……” 说到这里邢子非突然打住,冲着他挑了挑眉。 阿焱这时候可不经逗,板着张脸问:“要不然什么?” 邢子非微微笑着说:“这我也是听说的啊,说是要不然怀疑他很可能是巫咸王的转世。至少吧,也是十巫之一。 你想,这没道理啊,普通人能用这么一把灵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可结果他不,不是巫族的吗?” 邢子非一本正经的说:“哎~那不就更可疑了吗?” 他压低了声音:“上头对他有个定论,四个字,‘绝非凡品’! 明白了吗? 有句古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你要是真看好他,就得相信他没这么容易死。” 阿焱抬眼看他,他的笑容阳光和煦,只一瞬间,在阿焱心里似乎穆宸还活着的信念也更加坚定了。 几天下来他的脸上第一次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 他在邢子非肩上轻轻打了一拳,嘟哝了一句:“妈的。” 氐梓寻见了,气鼓鼓的说:“哎,你这小子什么意思?我劝了你半天半点用都没有,他这说了几句你心里就舒坦啦?合着我说得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呀?” 阿焱微微笑着,手臂从背后圈着氐梓寻的肩膀,拍了拍他的手臂。 三个人会心的微笑着。 晚上在离河不远的地方搭起营帐。 队伍一下子扩大到了十个人,阿焱和邢子非都是局里的顶尖高手,身高190的苗言澈,更是公认的749局年轻一代里灵力最高的巫师。 只是他性格十分高冷,不怎么说话,行事喜欢独来独往。 现在团队里高手云集,晚上再不怕蟒蛇妖来偷袭,反倒是担心他不敢出来。 从九点开始到早上六点,分成三组值夜,阿焱、氐梓寻和阿尔石布守第一岗。 巴瑶也陪他们坐着,见阿焱心情好点了,就拿些以前拍视频的事情出来说,氐梓寻心大,跟她聊得很是投契。 阿尔石布一个人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板着张脸。 阿焱虽说没什么心情聊天,但也也不想惯着阿尔石布,装作没看见,随她一个人去生闷气。 快十二点的时候,阿尔石布站起来,声音硬邦邦的说,时间快到了,我先回帐篷了。 氐梓寻大咧咧的说了句:“行,你先去吧,到点了我们换他们。” 等阿尔石布进了帐篷,巴瑶凑近阿焱和氐梓寻说:“我……有点怕她。今天能不能………去你们帐篷睡?” 氐梓寻惊讶的说:“这个……怕你不方便吧?” 巴瑶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阿焱,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一点点泪光:“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出来露营……有什么好讲究的。我不敢去她的帐篷里睡……” 阿焱想了想说:“行,你觉得没事就行,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要紧的。把你的睡袋拿过来吧。” 巴瑶高兴的一个劲的点头。 她拿了她的睡袋,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放在了阿焱那一边。 阿焱也不太在意,钻进睡袋里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耳边有嘤嘤的哭声,睁开眼看到是巴瑶在哭。 巴瑶抽了抽鼻子,小声说:“对不起……把你给吵醒了。” 阿焱揉了揉眼睛:“没事,你怎么了?” 氐梓寻睡得正酣,传出来轻微的鼻鼾。 帐篷里一片漆黑,又有外面篝火透进来的一点点光线。 黑暗里巴瑶的皮肤显得特别的白,大眼睛闪着亮光。 “没什么,就是觉得一个人特别害怕……特别孤独……蟒蛇妖跟着我们,石布还怀疑我……我觉得,我一定走不出这山里了。” 说完她又哭起来。 阿焱压低了嗓音说:“她就是那种直性子,也没什么恶意,你别往心里去。现在那么多人在呢,怎么会回不去的?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巴瑶突然一头扎进他怀里,声音轻柔又有一点点颤抖:“我真的好害怕……对不起……能抱我一会儿吗?我觉得好冷。” 她的举动让阿焱有点吃惊,也吃不大准她是什么意思。 她刚死了男朋友,自己这两天心情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过…… 但是巴瑶靠在他怀里的身体冰冷、柔软,还带着一股异香,让他觉得似乎这样依偎着也很好,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 四周一片寂静。 穆宸睁开眼,看到满眼参天的古木,藤蔓交错,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 突然,一阵沉重而粗浊的呼吸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呼吸声从他头顶心的方向传过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逐渐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 这让他脊背发凉。 应该是某种动物,而且体型不会小。 因为现在身处哀牢山,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熊! 他一动都不敢动,听说遇到熊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很快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宽阔的额头布满了粗糙的棕色毛发,两只小而深陷的眼睛,透着原始的狂野。 他屏住呼吸。 棕熊又大又黑的鼻子,在他的脸上闻来闻去,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喷出的热浪直冲到他的脸上。 它的嘴巴紧闭着,但它锋利的牙齿依然若隐若现。 正当穆宸快要憋不住气时,他的眼前竟然又出现了另一张脸! 第147章 是野人吗? 穆宸大吃一惊,没忍住别过脸喷出一口气。 吐完气一股脑坐起来,震惊的看着他面前的这对组合。 棕熊庞大的身躯好似一座小山丘,肌肉紧实有力,一身厚实的棕色皮毛,深沉浓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那颗硕大的头颅上,镶嵌着一对小而锐利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潭,偶尔闪过一丝警觉的光芒。短而粗壮的耳朵,时刻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四肢犹如粗壮的树干,它站立时,昂首挺胸,散发出王者般的威严。 在它的旁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小巧挺直的鼻梁,粉嫩的嘴唇如樱桃般娇艳欲滴。 乌黑的长发扎成两条麻花辫垂到胸前,头上戴着羽毛饰品。 最奇特的是她的耳垂非常的大,上面穿着两个像野兽獠牙一样的东西当作饰物,足有两个手指那么粗,都无法理解是怎么穿进耳朵里去的。 她的服饰也很特别,米色的亚麻布料,圆形领口上用彩色丝线绣着古朴的图案。腰封上装饰着彩色的石头和骨质的雕刻物。 脚上是一双兽皮制成的中邦靴。 穆宸学的是宗教哲学,也算对国内的古老民族有过一些研究,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装束。 棕熊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一边晃动着它的大脑袋,一边吐着气。 女孩好奇的看着他,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会说普通话吗?” 女孩嘟起嘴,一脸疑惑,看起来并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掉进了河里,可是为什么现在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林子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竟然是被他用“灵殇”打伤的那个男生。 他看起来伤的很重。身上的鳞片已经褪去,现在完全是一副正常人的模样。 这时穆宸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握着“灵殇”。 女孩也注视着躺在地上的男生,走过去看到他身上有伤,立刻取下身后的背囊,从里面取出草药,吃进嘴里嚼烂了以后,敷在他的伤口上。 穆宸有些犹豫要不要阻止她。 转念一想人总是要救的,幸好‘灵殇’还在自己手里,至少已经证实是能够伤得了他的。只要看好他,应该能保证他无法伤人。 女孩给他敷好药,指着他冲穆宸说了句什么话。 穆宸看到棕熊四脚着地趴倒在地上,猜测女孩是想让他把男生扶到熊背上去。 他去扶男生的时候,女孩甜甜的笑了,露出贝壳般洁白的牙齿。看来他是猜对了她的意图。 棕熊稳稳的驼起男生,和女孩并排走在前面。穆宸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女孩应该是山里的村民,但是掉进河里之前他们身处禁区,怎么附近会有村庄呢? 他想起曾经看到过一则关于哀牢山的传闻。 1956年,在哀牢山的深处,发现过一群“野人”。 这个族群有4万人之多,早在石器时代,就在哀牢山内生活,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当时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就连生活方式,也都和原始人一样。 后来是通过当地有关部门的不断劝说,才让这些“野人”走出深山,成为了“苦聪人”。 在民族划分上,被划分为“拉祜族”,成为了我国最神秘、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 也有人怀疑过在广袤的哀牢山里会不会还存在着其它“野人”部落。 难道说这个女孩就是?毕竟从来没听说过哀牢山里有圈养棕熊的彪悍民族存在。 但是无论从行为举止还是着装上来看,她跟野人还是相去甚远的。 难道说是一个隐世独居的民族? 他觉得在他当下所处的世界里,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还有更奇怪的是……他醒来的地方附近并没有河! 那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现在是祸是福都还没个定数,希望不会再来一遍神农架古墓的那种经历。 一边走一边思考,时间倒也过得挺快,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寨子里,和那时候的巫彭陵一样,也是坐落在一个山谷里。 不过不像那里四面悬崖峭壁的,这儿四周都是一些可以攀登的缓坡,中间还有一条潺潺流过的溪流贯穿整个山寨。 这几个月穆宸恶补了不少风水学的知识,虽然还只是学会了一点皮毛,但也能看出这里是——金局丁阴龙。 丁山来龙,回首朝酉,庚山方来水朝抱,水口在癸丑方。点穴立向,立坐卯向酉。丁火长生在酉,墓于丑,立金局。 他微微有些发怵,这不也是块上好的点穴宝地吗。 寨子看上去非常原始,房屋都是由木头搭建的,形状多为长方形或方形,屋顶呈斜坡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 房屋之间有狭窄的小径相连,由石板或夯实的泥土铺就。 有些地方还筑有简陋的篱笆墙。 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村民,他们的衣服也和女孩一样,多为白色或者米色,式样和装饰物会有些不同。 不过所有人的耳垂上都戴着两颗非常大的獠牙状制品,无论男女老幼。 村民看到他们都会投来惊讶的目光,但很少有人上前来询问。 所有人看到女孩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向她行礼,女孩一路保持着亲切的微笑,向那些向她行礼的村民们致意。 穆宸猜想,她在这里的身份非比寻常。 女孩带他们走到一栋面积较大,结构较为复杂的建筑前。 门前立着高大的木柱,上面雕刻着神秘的符号和图案。符号看不懂,图案看起来非常像是龙。 女孩喊了一声,就有几个青壮年的男子跑过来。 她朝他们吩咐了几句话,他们就七手八脚的把男生从熊背上弄下来,抬进了屋里去。 他们走进一间大屋,里面的墙壁都是由竹篾编织而成的,地面铺设着木板。 屋子里有块地方堆着干草,干草上还铺了块兽皮。这应该就是用来休憩的“床铺”。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些粗糙的陶器和石器。 看来他真的来到了一个非常原始的部落。 第148章 古怪的男生 男人们把男生放在兽皮上,然后退到了屋外。 少女示意穆宸等在里面,自己也走了出去。 穆宸看着“床铺”上的男生,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这次跟自己一起落入困境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蛇妖。 如果他醒来,会不会对村民们造成伤害? 他必须一刻不离的盯住他。 可他现在看起来真的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皮肤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细腻得不像是一个男孩子。 脸庞清俊立体,微微上扬的浓眉带着一种威严感。 突然他看到了他脖子上两颗圆柱形的伤口,心里一怔,想起在水里时那条大蛇扑过来咬住他脖子的场景。 让他疑惑的是这个伤口,无论从大小、形状还是位置上来看,都跟巴瑶男朋友脖子上的那个伤口太像了…… 难道在密林里伤人的不是他而是那条大蛇? 少女带着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回来,他穿着一身长袍,脖子上带着各种兽齿和兽骨串成的链子,花白的头发披散着,手上住着一根刻有龙纹的拐杖。 她看了眼床上的男孩,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跟女孩说了几句话,女孩就让穆宸跟着她离开了屋子。 穆宸起先还有些犹豫,但看男孩虚弱昏睡的样子,觉得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多大的伤害性。 再说了,即便是醒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也不会去伤害正在对他施救的人。 他跟着女孩来到隔壁的一栋房子里,这次女孩没再离开,而是坐在他旁边的一张兽皮上,好奇的盯着他看。 看了一会儿,她爬过来,伸手摸了摸穆宸身上防风衣的料子,一脸的好奇,摸到拉链的时候,更是瞪大了眼睛。 她抬起脸看着穆宸,穆宸向她展露出一个微笑,她便也马上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的服饰显然要比村民们精致一些,身上的饰物也更多。 尤其是他的头上,戴着一个装饰着两只鹿角的冠。 穆宸觉得,他应该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了。 他的面容看上去极具威严,板着脸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女孩转过身,欢快的跑到他身边,一边比划,一边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大堆话。 族长仔细的打量着穆宸,穆宸站起来,礼貌的欠了欠身向他行礼。 族长朝他微微一颔首,然后又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来了丰盛的食物,都是烤制的肉类和水果。 穆宸早已经饥肠辘辘,他用手势对女孩表示了感谢后,就津津有味的享用起了美食。 正吃着,就见有人进来,像是向女孩通报什么事情。女孩站起来,转身对着穆宸一同比划。 穆宸猜测应该是男孩的治疗有了结果。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食物,跟着女孩一起回到了先前的那间屋子。 那位老者,穆宸猜应该是他们这个部落的巫师。他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一边说一边不断的做祝祷动作。 听着听着,女孩脸上逐渐显露出震惊的表情。 不一会儿族长也到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是一种惊喜。 躺在兽皮上的男生头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穆宸立刻警惕的握住口袋里的“灵殇”。 让他看不懂的是在场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扑通”的跪了下去,而且是匍匐在地的那种。 男孩吃力的坐起来。 看了眼一屋子跪着的人,面无表情。看到穆宸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 “是你伤了我?”他开口问道。 虽然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但穆宸还是镇定的答道:“是。” 男孩没有表现出愤怒,而是用怀疑的语气问:“用什么东西?” “灵殇。” 男孩想了想:“你是谁?” “普通人而已。” 男孩沉默了几秒钟,这才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人问:“你们又是谁?” 族长抬起脸,极为谦卑的回答了一通。 再次惊到穆宸的是男孩竟然用他们的语言跟他们对起话来。 说了几句后,那些人就以极其恭敬的模样,一个接一个全部都退了出去。 等人走完,穆宸用非常冷静的语气问他:“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男孩答道:“ 不能。不过我可以考虑回答你的其它问题。” 穆宸想了想:“林子里的人是你杀的吗?” “不是。” “城里的那些呢?” “也不是。” 穆宸皱起眉头:“你今天是冲着巴瑶来的吗?为什么?” 男孩冷冷的看着他:“因为她是你们要找到蛇人。” 穆宸脊背一凉。直觉告诉他,男孩没有在说谎。 那么他的队友们就有可能正处于危险中。 虽然还有很多疑窦没有解开,男孩也并不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排除嫌疑,但他必须立刻回去。 “我们现在在哪里?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男孩戏谑一笑说:“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没那么容易回去吧。” 穆宸心里一凉,他看着男孩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他们应该是误进了什么妖异的地界了。 他走到男孩床边,按捺着心里的急迫:“你能问问这里的村民吗?我们总得找办法出去吧。” 男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出去?这里不好吗?我非要出去被你们那么多人追捕。” 穆宸淡淡的问:“既然你说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不解释?” 男孩一脸不屑的说:“我为什么要解释?一群傻叉,蛇人在你们眼面前晃悠你们不抓,反倒喜欢盯着我不放。” 穆宸心里焦急,却不想显露出来,他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说:“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你想不想出去随你,但能不能请你帮我问一下,怎么才能出去?” 男孩神情古怪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眯起眼睛说:“怎么,你那把枪搞丢了?要不然怎么还这么客客气气的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穆宸淡然答道:“没丢。但你既然说了不是你做的,我还要对你动枪干什么?” 男孩露出笑容:“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我喜欢。” 第149章 回去的路 穆宸仔细打量了男孩一阵,才这么一点时间,刚才苍白的脸颊已经恢复了不少血色。 白皙清俊,看似稚嫩,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老练。 穆宸想起落水前的一幕:“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在水下的时候,咬伤你的那条大蛇就是巴瑶吧?” “是。” “如果她是凶手,她的牙可是有剧毒的,为什么咬伤你,你却没中毒呢?” 男孩哈哈笑道:“就凭她?我可是她祖宗!就她那点毒能伤得了我?” 他指着自己的伤口说:“你不会不知道我这是被你给伤得吧?” “知道。”穆宸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当时以为你是……” “算了,我这人不爱跟小辈计较。不过你挺厉害,这么多年,还没人伤得了我呢。” 穆宸仔细回忆刚才他和阿尔石布打斗的场景,似乎刀剑这些东西的确是伤不了他的。 他当时也只是一心要朝巴瑶走过去,并没有对阿尔石布下死手。 这么一想,似乎他说的话又可靠了几分。 穆宸这会儿焦急的对他说:“既然你告诉了我巴瑶是凶手,那我就必须赶快回去,要不然我的队友们都会有危险的!” 男孩嘴角微微一扬:“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现在的处境还不如他们呢。” 穆宸一惊,来了这么久,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友善,难不成真的又跟神农架的那个村子一样? 他皱眉问道:“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男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他口中所说的危险只是对穆宸而言。 “我是不知道,但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你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听过哀牢国吗?” 穆宸皱了皱眉:“听过。”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住的应该就是哀牢国的遗民了。” “你的意思是哀牢国归附汉朝以后留居在这里的人?” 男孩呵呵笑道:“你们人呐,就是狭隘,这里哪是这么两千来年的事情? 早在上巫时代,哀牢国就存在了,那时候的他们可是文明远胜于中原部落的大国。 由一位非常强大的王统治着,这个王就是十巫之一的巫即。 都说巫即是龙子,哀牢国也就被称作是龙之国。 十巫被封印后,巫即的尸身被送回哀牢山。与他最亲近的一支部族决意跟随他,为他的陵墓设立了结界,从此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我猜吧,他们就是那一支隐世的龙族。” 真的越听越像巫彭陵的情况。 “这里的人……都是‘灵体’?” 男孩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想什么呐,他们当然是人咯。 只不过他们说的是龙族的语言,所以我才这么猜的。现在哪里还有人会说这种话?” “那你怎么会的?” “我?都说了我是他们祖宗,当然会啦!”男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老说自己是人家祖宗,穆宸也分不清他这是单纯的“语气助词”还是另有所指。 他问:“既然他们都是人,我看着也没什么恶意,你为什么要说我有危险呢?” 男孩瞟了他一眼,轻蔑的说:“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这都没看出来?我们是进了他们所在的‘异境’了,五六千年都没人发现这个地方,你以为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 穆宸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看来这次自己是真正的到了一处“世外桃源”了,只是进得来未必出的去。 如果男孩说的都是真的,“巫即”,穆宸没想到机缘巧合又找到了一座十巫的陵墓。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他们身边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十巫”有关。 从第一次误入“巫彭”陵墓,唤醒了“巫彭”的灵,到后来遇见了女乩童“巫姑”,再到落花洞的十六世达赖“巫礼”现身,他们遇到的,得回灵力的大巫就已经有三位了。 但这些力量惊人的“大巫”们,似乎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立场,“巫姑”像是在策划着什么惊天的阴谋;“巫礼”应该是选择站在了墨工局的这一边,与“巫姑”起到了一个分庭抗礼的作用;至于“巫彭”顾苍,在他弟弟顾玄死后,他的何去何从似乎就很难定义了。 还记得那次谢守正跟他谈话的时候说过,“十巫”属于绝密档案,哪怕是像他们这些墨工局的普通员工也没有知道的权限。 所以,他要做的应该是尽快找到出去的方法,然后把“巫即陵”有可能在哀牢山的这个消息告诉谢守正。 还有就是眼前这个男孩又会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呢?穆宸认为很可能是跟孟潇潇一样的半神。 其实从他的话里并不是没有一丁点线索的,他说哀牢国的这支部族叫“龙族”,这种说法穆宸曾经也在书上看到过,有一种关于他们的记载,他们也被称为“穿耳民”。 印度靠近缅甸有一个叫“纳迦兰”的部落,中文可以翻译成“龙之邦”,他们的长相完全和汉人也就是华夏子孙一样。 他们有一个非常独特的传统就是“穿耳”,看起来跟这个族群里的居民非常相像。 据他们自己说,他们的祖先是一支逃亡到那里的族群。 三星堆八号祭祀坑出土的石像,似乎证实了“穿耳民”这一种族的存在。耳朵上都有这种非常大的利齿状的装饰物。 似乎这些都和男孩说的相符。 那么他们对男孩充满崇敬的举止、男孩号称自己是他们的“祖宗”、还有他在阻挡利器攻击时一身坚硬的鳞甲,是否有可能他是真正的“龙”族? 穆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应渊。” “我叫穆宸。”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记得我们掉进了水里,然后……醒来就到了这里。可是我们的附近并没有水源。” 男孩一撇嘴:“是啊,所以我想那条河的那一段区域应该正好就是通往这个异境的入口。那条巴蛇,应该就是看守入口的灵兽。今天多亏他救了我呢。” “所以如果我能找到那条河,是不是就能够回去了?” “理论上可以,但是……” 他话没说完,族长和女孩就带着族人,捧着一大堆食物进来了。 第150章 血尸岭是出口 他们再次跪下,很恭敬的向男孩行礼,然后奉上食物。 男孩也不客气,大口朵颐起来。 穆宸心里着急,可是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掏出枪来指着他,逼他去问出路吧。 就算穆宸想那么做,估计还没威胁到应渊,就已经被村民们给解决了。 所以他只能好声好气的说:“帮我问他们出去的办法行吗?” “怎么?现在知道急了?刚才我清理门户的时候你凭什么拦着我呐?” “那你说,怎么才愿意帮我?” “把你的枪给我看看。”应渊一边吃一边不紧不慢的说。 穆宸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灵殇”递给了他。 男孩放下吃的,一脸兴奋的来接。 穆宸却又收了回来:“把手擦干净先。” 应渊见他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撇着嘴,在旁边的陶盆里洗干净手。他的这副样子倒是比较贴合他的长相,看着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穆宸这才把“灵殇”交给他。 应渊拿在手里兴奋的看了半天:“好漂亮的家伙!你哪儿弄来的?” “一个朋友给的。” 应渊满脸的羡慕:“你那个朋友肯定不简单,这可不是人族可以炼得出来的东西。” 穆宸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一缕浅笑。 他伸出手,应渊有点不情愿的把枪还给了他。 应渊和族长一阵对话后,对穆宸说道:“你想回去的话要去血河?” “血河?”穆宸喃喃的说道:“是血尸岭吗?” 应渊道:“血尸岭我去过,不在这边,那地方挺妖异的,没准就是出口。” 来这里之前,谢局特地安排罗允给他们讲了血尸岭的凶险,也就是汉军的松岳将军和吴三桂手下的一支部队离奇死亡的地方。 说他们死时脱光了衣服,面带微笑,衣服叠放在一旁。 难道说他们的死就跟穿越这片异境有关系? 应渊应该也是想到了这层关系,他又跟族长聊了一会儿后对穆宸说:“他说血河里有他们先祖留下的诅咒,跳下去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他们发现我们的那片林子叫‘尸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几具尸体,都是从外界进来的。 偶尔有几个能够活下来的,如果愿意留下,他们就会让他们在这里生活。 对那些想要回去的,这里的人就会带他们去血河。但是因为语言不通,那些人可能听不明白他所说的河里有诅咒,大部分就这么跳了进去。 他们也不会拦着,说这都是那些人的命数。 所以你看,我刚才就告诉你了,回去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都5、6千年了,这个异境能保存得这么完好?” 穆宸整理了一下思绪,看来他们坠入的那个河段,就是这里的入口,不慎落入河里的人就会到这个地方。 族长口中的血河是通往外界的门,出口应该就在血尸岭。 所以族长说河里有诅咒,也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被发现离奇死在血尸岭的原因。 那些人脱掉衣服,面带笑容,很有可能诅咒会让人产生幻觉,结果就是在穿越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就这么死去了。 穆宸问:“这里的应对河里诅咒有解药吗?” 应渊答道:“肯定是没有的。他们的祖先建立这片异境的时候,要防止的就是双向出入。所以,除非是巫即复活,否则,这里也没有人可以出得去。” 穆宸越听越担忧,不会这真的就成了个死局了吧……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看着应渊一脸轻松的样子,料想他一定有出去的办法,要不然他总不会愿意永远被滞留在这个异境里吧。 穆宸冷静的问:“那你呢?肯定是有办法能够出去的,是吧?” 应渊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这么笃定,总不会是想留在这里当皇帝吧?” 应渊把手枕在脑后,一副惬意的姿态:“有什么不好的?” “认真说,你能帮我出去吗?” “不能。”应渊想也不想的答道。 穆宸定了定神,耐心的对应渊说:“你自己出去了,那么多人在外面追捕你,你还得费心思跟他们解释。 我们一起出去,我还能帮你澄清。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对杀戮坐视不理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来管蛇妖杀人这种闲事,最后还把自己给搅进局里。” 应渊考虑了一会儿说:“我说帮不了你,也是真心的。你也看到了,毒或者诅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你是普通人,我怎么能有办法保证你不受影响呢? 不过……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刚才也说了,这里的族人如果想要出去,唯一的可能是巫即复活。 他们把自己封闭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坐吃等死,无非是为了给巫即守陵。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巫即的陵墓里一定会有预防血河里那种诅咒的神药。” 穆宸一惊,没想到,出去的希望又绕到了大巫陵墓上。 总觉得事态好像不受控的在往同一个方向发展。 他只想尽快出去,开启陵墓并不是他想做的事情,但好像进入陵墓目前又变成了出去的唯一希望。 但是……这里的族人们会同意吗? 他们在这里镇守了几千年,怎么会轻易允许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入陵墓里去。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应渊吃过饭,又稍作休息之后,族长和女孩就带着他们出门,走到一个宏伟的土坡前。 土坡前立着好几根雕刻着各种图案的石柱,和一个祭祀用的高台。 应渊说:“这里就是巫即的陵墓了。” 穆宸望着土坡沉吟道:“这……我们也进不去啊。” “哦,他们族长说知道甬道入口在哪里,只不过今天太晚了,不适合献祭开启地宫。让我们等明天,他会派人帮我们打开封门石的。” “啊?”穆宸一脸的诧异,“他们帮我们打开墓道的封门石?” 应渊坏笑着说:“是啊,族长说他们这里一直都有一个传说,说是会有天神驾着神龙来唤醒巫即。 他们认为,我们就是传说里的人。” 第151章 奉献给神的供品 穆宸顿时觉得有点心虚,且不论应渊到底是什么人,但为了找出去的灵药,骗这里的人自己是神,让他们为自己打开巫即的陵墓,这事情似乎是有点搞大了。 然而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即便想去跟他们澄清自己不是神,此行的目的更不是唤醒巫即,似乎也没办法跟他们进行沟通。 而且他隐约有种预感,事情会不会真的向着巫即被唤醒的方向去发展? 他不确定发生那样的情况是不是好事,但他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整件事情的走向。 晚上族长设下了丰盛的宴席,他让穆宸和应渊坐在主位上,自己坐在他们的副手位。 白天见过的巫师还有一些看上去身份颇高的族人坐在他们的下坐。 席间有好几波年轻的男女过来跳舞,穆宸虽然不懂,但看着应该都是一些跟狩猎、农作相关的舞蹈。 族长以及巫师频频向他们敬酒。 穆宸注意到一个细节,除了他们四个以外,别人的桌前都没有摆设酒具。 他想起之前看到过一些研究,说是在华夏的远古时代,酒是奢侈品,因为需要大量的粮食来酿造。 所以酒只是用来祭祀的物品,并不是开放给民众享用的。 现在看来,这种说法所言非虚。 不得不说,他们部落里酿造的米酒真的很清甜可口,非常的好喝。穆宸不是好酒的人,也喝下去不少。 应渊就更加了,一杯接着一杯,看上去心情非常的好。 正喝得高兴,就看到几个年轻女孩簇拥着白天带他们回来的那个女孩进来。 她穿着非常隆重的服装,身上戴满了饰品,头上也戴上了像族长一样的鹿角作为装饰。 她走到穆宸和应渊面前跪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态度很是恭敬,却不怎么高兴。 族长站起来,非常恭敬的对着应渊讲了一通话,穆宸看到应渊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目光在族长和女孩之间游移。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从他们的举止和表情来判断,今晚女孩应该是族人们献给这位“大神”的新娘。 且不论应渊是人是神,看着都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很是稚嫩,这会儿脸上更是写满了尴尬,竟让穆宸觉得十分有趣。 其实作为吃瓜群众,在他看来两个人论长相倒还真挺般配,很有金童玉女的感觉。 应渊扳起面孔,微微有些怒意,说了几句话后,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惶恐的跪倒在地上,只有女孩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 她行了个礼站起来,和一众女孩默默的退出了屋子。 几杯酒下肚,穆宸行事也不像平时那样拘谨了,他笑吟吟的看着应渊。 应渊白了他一眼作为回应。 米酒的后劲颇大,见他有几分醉意,族长示意让人送他下去休息。 立刻有两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女孩子过来扶他。 有了前车之鉴,穆宸立刻强打起精神,连连表示自己非常清醒, 他看着应渊紧张说:“帮我跟族长说,我没醉,可以自己走,只需要安排个人带我去休息的地方就行了。” 然而应渊却迟迟不开口,只是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两个女孩拉住穆宸的手臂,穆宸拼命推诿,这种情形僵持了好一会儿,应渊才开口向族长说了几句话。 族长点点头,朝两个女孩挥了挥手吩咐了几句,她们立刻就放开穆宸,非常恭敬的走在前面,带着他到了一处住所。 那个房间和白天女孩带他们去的差不多,墙面用草席围着,架高的木地板上有一个小石块砌起来的火炉,生着火,既温暖又可以照明。 房间最里面的草堆上铺着一张非常大的虎皮。这让穆宸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据他所知现在的哀牢山上没有老虎这种动物的存在。 但是他看到过一些古代的文献以及现代的科学研究表明,远古的哀牢山确实曾存在过大型猛虎。 女孩们从火堆高处的木架上取下温着的陶壶,给穆宸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走到穆宸的身旁,微笑着想要解他的衣服,不过他防风衣上的拉链显然是难住了她们。 穆宸连忙温和的拒绝了她们的好意,女孩们笑着向他行礼,似乎也没觉得尴尬,然后就退了出去。 等她们离开,穆宸长出一口气,仰躺在铺着虎皮的干草堆上。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皮毛虽然粗糙,但却真的非常温暖。 他心想,能在这么原始的部落里体验一把,也算得上是人生中一次不可多得的经历了。 没想到五六千年前的氏族部落已经有了这么多封建体制的习俗,女人可以像物品一样拿来赠送。 这一天下来,他着实是有点疲惫了,加上酒精的作用,很快便熟睡过去。 …… 穆宸走在狭长的甬道里,四周阴森而幽暗。两侧的墙壁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和图案。 石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盏点亮的油灯,火光摇曳,照亮前方几米之内的路程。 甬道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让人不禁心生寒意。顶部时不时滴下水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脚步,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甬道里回荡,越来越接近前方的未知。 很快微弱的光亮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威严的石门。 石门高大而厚重,由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上面刻满了复杂而古老的浮雕,有盘桓的龙、神秘莫测的符文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图案。 穆宸伸出手,可是他还没有触碰到石门,石门就已经自己缓缓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非常大的地宫,满眼都是青铜器皿,在地宫的中间是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一副石棺,石棺旁立着一个青铜立人像,乍一眼便觉得跟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大立人非常相似。 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石棺前。 看身影应该是一个男人,却穿着长袍,留着一头垂过腰间的长发。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青铜的面具。 面具造型夸张,宽额大眼,高鼻阔嘴,线条坚硬却不失灵动。双眼是斜立的杏仁状,眼角上翘,镂空的眼窝里露出深邃的双眼。 第152章 巫即的陵墓 突然那人朝着穆宸拉开一张青铜弓,“嗖”的一下一支箭直冲他的眉心而来。 他一惊,猛然睁开眼,看到的是屋顶上几根纵横交错的木梁。 那个梦有点古怪,但他已经习惯了。不出意料的话,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巫即,但射向他的那一支箭,似乎不像是什么好的预兆。 天还没有大亮,他翻了个身再也无法入眠,既为出去的事情发愁,也为阿焱他们担忧。 不过,好在应渊不是敌人,看巴瑶惧怕他的样子,应该实力远远不及,那么有阿焱在,应该出不了大事。 辗转了一阵子,索性早早起来去屋外头散步。 远处的山峦在稀薄的晨雾中若隐若现,树木郁郁葱葱,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这个原始部落就这么静静地躺卧在山林的怀抱里。屋顶上的茅草还带着夜晚的湿气,偶尔有一滴水珠悄然滑落。 野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鸣叫,想要在唤醒这个沉睡的部落。 他看到应渊正悠然的从他对面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他的样子,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两个人默契的走到一起,然后沿着铺满石子的小路散步。 穆宸问:“你也起这么早?” 应渊深吸一口气,似乎很享受山林间清晨新鲜的空气。 “我没睡,我要真睡,那可得睡好一阵子了。”他答道。 一些族民们已经早早的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 这里的清晨,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只有大自然的宁静与祥和 “像这样的地方我曾经也见过,不过很少。大部分的山村会因为战争、灾祸以及官吏的横征暴敛而特别贫苦,甚至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说这些话的时候应渊显得非常平静,但他的眼神里却有着和他外貌极不相符的成熟。 穆宸默默看着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很难猜测他已经活了多少年了。 “这几十年不是已经好多了吗?没有了战乱,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好了很多。” 应渊冷冷一笑:“是嘛,日子是不像以前那么难过了,可人也不一样了。都说城市里人心不古,要我说你们现在那些村村镇镇的,恐怕还不及城里。” 穆宸没有反驳他,在这方面他的所见所闻不算多,似乎没什么发言权。 也的确,在他看来,这里的人眼睛里远要比外面世界的人来得清澈。 他希望他们这次探访巫即陵墓的举动,不会打破这个村寨的宁静。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整个村寨逐渐苏醒过来,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 族长又是一顿丰盛的招待,端上水果和汤、饼做早餐。 一个上午晃晃悠悠的也这么过了,应渊像是故意的,看上去特别的气定神闲,穆宸心里着急,却也不想过多的去催促应渊。 好在中午过后,族长和巫师就带着他们以及所有族人到陵墓前的祭台开始做法。 各种繁琐的流程,足足花了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看着虽然乏味,但对于穆宸这种学宗教哲学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一课。 仪式结束,族人们就开启了开挖工程,穆宸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配合让别人进自己家祖坟的民族。 开挖大概进行了个把钟头,就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封门石。 族长让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把绳子绑在封门石上,一起用力拉开了巨石,一条狭长幽暗的甬道显现了出来。 族长带领所有人在甬道前叩首参拜。 拜完他对前一天带他们过来的女孩交代了一通。女孩戴上一个面具又向着通道三跪九叩,然后领头走进了甬道。 应渊对穆宸说:“走,我们进去吧。” 穆宸跟在他们两身后,也小心翼翼的进了墓道,其它族人都留在外面没再有人跟进来的。 不出意料,甬道跟他昨夜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唯一让他惊奇的是,一路上的油灯竟然都是亮着的。 这封闭了多年的甬道怎么会亮着油灯? 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不禁背脊一凉,那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油。 以前听说秦始皇陵因为用的人鱼油点灯,可以长明不熄,他只当作是传说,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认识了漓沫,她可是活生生的人呐……再想着用人鱼油来点灯,便觉得浑身不适。 一路顺着倾斜的甬道而下,走到石门前,女孩正要开口说话,应渊已经推出一掌,一股气流直冲石门而去,石门立刻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女孩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应渊,脸上露出露出笑容。 三个人一起走进地宫里,所有的物品以及它们的摆放也都跟穆宸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不过梦中所见和真实所见,从感官的角度来说还是会存在一定的差别的。 地宫中间高台上静静停放着的那副石棺,现在看起来远要比梦境中的来得雄伟,好像散发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应渊环顾了一下地宫,对穆宸说:“我先去找找药在哪儿。外面的人还指望着我们唤醒巫即,我看我们是要让他们失望了。不过没事,有我在保管你没事。” 穆宸没有太听得进去应渊在讲些什么,他的目光被石棺旁的两尊真人大小的青铜大立人像所牢牢吸引了。 左边的一尊手里捧着一个青铜匣;右边一尊手中握着一张青铜长的弓,弓臂上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那张弓不就是巫即在梦中手中握着的那张吗?穆宸莫名觉得非常熟,这种感觉好像不只是在梦里,更像是在遥远的记忆里。 他不由自主的走向铜像,长弓发出耀眼的青黄色光芒。 走到一半的时候穆宸犹豫了,他停下脚步,脑海中想起巫彭陵里那根发出绿光的树枝。 就是那根树枝最终唤醒了沉睡的巫彭。 他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好事,不知道该不该让那样的情况发生。 “喂你干嘛呢?”应渊不解的看着他。 穆宸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回身说:“没什么。” 应渊注意到了左边大立人像手中的捧着的青铜匣,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第153章 龙族的灵药 应渊快步走上前,从大立人像手上取下青铜匣,打开看了看,嘴角立刻扬起一个弧度。 他把匣子递给穆宸:“就是这个了,吃了吧。” 穆宸接过来,里面是一粒朱古力大小的黑色药丸。 从铜盒的精致程度以及它所存放的位置来看都应该是珍贵且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抬眼看着应渊,应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转头去看小女孩,只是一脸天真的看着他们,完全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这让他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犹豫,他感到心虚,有种骗取别人家东西的愧疚感。 “怎么,不敢吃啊?”应渊看着穆宸,嘴角带着一抹坏坏的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不吃可是出不去的。” 穆宸皱起眉,轻轻一咬牙,的把药丸送进嘴里,吞咽下去。 没过多久,穆宸的身体就有了反应。 他觉得晕眩,站都站不稳,整个地宫都在左右晃动。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有种很空灵的感觉,好像意识被锁在了很深很里面的地方。 有一股力量肆意的在他身上游走,不断的膨胀,很快充满了他的全身,像是快要炸裂了。 他的眼前出现一个白色的小点,很快的扩散开来,直到周围变成一片纯白。 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还是被绑在巨大的枯树上,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在昏睡,而是直视着自己。 他心里一惊,想要开口但却出不了声。 很快那个被捆绑着的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猛然一阵金光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向着穆宸迎面扑过来。 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笼罩在金光里。然而他感觉到的却是无法言表的温暖和舒适,好像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滋养。 当金光全部被吸入他的身体里,他又看到了地宫和应渊模糊的影像,但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很沉重,眼睛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等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女孩正蹲在他身旁好奇的看着他,应渊还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刚才那种浅笑。 “你没事吧?”女孩问。 “没……事……”刚才那种不适感好像都已经过去了,他慢慢坐起来。 突然心里一惊,为什么他能听懂女孩说的话? 他诧异的看着女孩,又抬头去看应渊:“为什么我……” “能听得懂了是吧?”应渊一脸得意的表情,看来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穆宸点点头。 “人类的‘灵’其实都带着对上古时期的记忆,只不过这些记忆都被躯体这种容器给禁锢了。你吃下的这种药就是用来解开这层禁锢的。 我所说的这种‘记忆’指的不是大脑,而是指‘身体’。 简单理解就是帮你‘灵魂’的容器升了级。所以你就能听得懂龙族这种上古时期的语言了。 对于诅咒也是一样,其实是巫师们饲养在特定环境里的某种‘细菌’、‘病毒’,你升了级,也就自然能抵御那些东西了。” 听上去确实是很容易理解,让穆宸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巫术”会被应渊讲得有种上古黑科技的感觉。 他甚至一度怀疑应渊是不是就是人们一直说的比人类更加先进的文明。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且自己还曾打伤过他,为什么他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呢? “谢谢。”穆宸说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大力气帮我?” 应渊嘴角一扬,轻描淡写的说:“不是你自己说出去帮我解释吗?” 这个解释有点过于随意,可信度更是不高。穆宸没有追问,他既然不想说,再问也无益。 女孩惊讶的望着穆宸说道:“原来你会说我们的语言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穆宸尴尬的笑了笑,看来她是真不知道他们的神药已经被自己吃进了肚子里。 应渊说:“她叫阿曼,是这里的龙女,也就是塞德族长的女儿。” 女孩露出阳光的笑容。 “我叫穆宸。” “穆宸?这是巫王您的名字吗?”女孩好奇的问。 “对。”应渊抢在穆宸前头答道,一边冲穆宸咧着嘴笑。 穆宸被吓出一身冷汗,没想到为了进陵墓里来拿药,应渊竟然帮自己编了这么一层身份。 他瞪着应渊:“巫王?那你是什么?” 应渊从容的耸了耸肩:“当然是龙神啊。” 他转头用龙族的语言对阿曼说:“我们看过了,现在还不是唤醒巫即的最佳时机,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阿曼看起来有些失望:“是吗……父王一直说要等巫即大人醒了,我们才能出山谷,去看外面的世界。” 应渊问:“你这么想去外面吗?” “嗯,巫师爷爷跟我讲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我见过好些跟你们一样的人从外面进来的人,听不懂他们讲的话,所以我很好奇,想出去看看。” 穆宸想起阿尔石布说起过的,那些在血尸岭离奇死亡的同事。 问:“三年前有没有几个人来过你们这儿?” 阿曼想了会儿,点头说:“有,但巫师爷爷说他们也都是巫师。在我们这里住了两天,看他们的意思是想回去,父王就带他们去了血河。” 果然那些在血尸岭发现的尸体,都是从这里回去的途中死去的。 三个人走出陵墓,看得出对于结果,塞得族长和这里的民众也都有点失望。 不过族长还是非常恭敬的对他们说:“无妨无妨,既然还不是时候,那还请两位大神先回去休息。” 大家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旱雷,有一道闪电直劈进山谷里。 人群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阿曼望着那个方向说:“这两天好频繁啊,好像又有人过来了。” 穆宸听着觉得她指的就是从外界进入到这里的方式,这么说自己昨天也是这么被雷劈下来的? “想一起去过去看看吗?” 穆宸还是挺感有兴趣的,只不过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过去似乎还有点距离。 阿曼拿出一根骨哨吹了一声,没过多久就看到有两头大象从树林里走出来,缓缓的来到他们身边。 第154章 入侵者 两头大象前脚跪地,趴低身体。 阿曼翻身骑上象背,对他们说:“你们上那头吧。” 不得不承认,这还是一件很让人震惊的事情。看来阿曼善于驭兽。 穆宸爬上象背,正在等应渊上来,看到他已经坐在了阿曼身后。 阿曼的脸稍稍有些红,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驾着大象往闪电劈下的方向走去。 到了那片林子,穆宸还有印象,就是阿曼发现他和应渊的地方。 可是放眼望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人呢?”阿曼说道,“来这里的人就算还活着,也都没这么快醒的呀。” 他们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有人,正在这时,看到寨子的方向亮起一大片蓝光,随即扬起一阵气浪。 穆宸心里一怔,这种光的颜色他很熟悉,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什么?”阿曼紧张的问。 “我们快回去吧。”穆宸皱眉说。 大象驮着他们三个一路奔跑着回到寨子里,晚了一步,满地竟都是龙族族民们的尸体。 阿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泪水不断的从脸颊滑落。 “父王……”她抬起脸无助的看着应渊。 应渊眉头紧锁,眼里全是愤怒。 他翻身从象背上下来,飞速向前冲去,瞬间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阿曼指挥大象继续奔跑,等他们回到住处,远远看到应渊在跟一个女人对峙。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的黑色修身的衣裤,双腿笔直修长,脚上一双高帮靴,头发跟阿尔石布一样束成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 穆宸觉得奇怪,看刚才的蓝色强光,他本以为会是巫姑,可眼前这个女人,他从未见过。 应渊和那个女人面对面站着,似乎谁都不急于出手。 在他们周围是一地的尸体,包括那位寨子里年老的巫师。幸而塞德族长还活着,可显然也受了重伤,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嘴角有血痕。 穆宸觉得无比的震惊和愤怒,他们从林子里来回,最多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怎么做到屠杀了整个村寨的人。 阿曼从象背上下来,冲到塞德族长身边。 她哭着喊“阿爸”,塞德族长拉住她的手,眼里全是不舍。 穆宸也从象背上下来,满眼怒火的向他们走过去。 女人的目光转向他,冷笑着说:“怎么又是你。” 声调和语气都很熟悉,正是他记忆中巫姑的声音。 可眼前的女人完全不是女乩童那种中年女人的形象,她五官精致,眉梢眼角微微上翘,有几分孟潇潇的傲气。 虽没有她那种惊世的美,却多了些成熟冷艳。 右眼角下方一粒小小的泪痣,更添了几分魅惑。 穆宸想起巫礼曾说过,巫姑不用她的本来面貌示人。 难道说这才是巫姑的真面目? 他皱起眉头,试探的说了一句:“巫姑?” 女人冷冷一笑:“认得我?眼力不错。” 应渊开口道:“原来是巫姑啊,你们十巫的灵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出来的?” 巫姑冷声说:“不管你是谁,最好别掺和进来挡我的道。” 应渊“啧啧”了几声:“老太婆,口气倒不小。叫我别挡你的道?你不知道我是他们的祖宗吗?杀了我的人让我别管,这不合适吧? 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干嘛的,我可以杀完你不吞了你的灵,让你下辈子还能投胎。” 巫姑眉宇间露出疑惑:“你什么人?” “你祖宗!” 应渊话一说完就跃起脚步向巫姑进攻,巫姑灵活的避开后一甩手,掌心出现一个蓝色光球。 她一伸手,光球立刻变成一道强光直冲向应渊。 应渊见躲避不过,便用双臂交叉抵挡,一堵透明的绿色护墙出现在他身前,他身上的皮肤也瞬间化作了绿鳞。 但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敌强光的力量,被向后推出了一段距离。 强光消散后,巫姑的神情变得笃定了,她戏谑的说:“原来是条小应龙啊,可惜还是嫩了点。我不想和你们龙族结仇,你还是走吧。” 应渊收起护盾,怒气冲冲的瞪着巫姑。 瞪了会儿,突然他一下子蹿向天空,只几秒钟就消失在了云层里。 巫姑大笑几声,看着地上的塞德族长说:“说吧老东西,巫即的尸身在哪里?我只是嫌麻烦,你们这里也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不会真以为我杀了你以后自己找不到了吧?” “你不许伤我阿爸!”阿曼愤怒的瞪着她。 “哦,也行,那就先杀你吧。看看你父王有多疼你,到底是巫即的尸身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塞德族长咳嗽着说:“阿曼,你快走!” 穆宸用灵殇对着巫姑:“你不会忘了挨的那一枪吧。” 巫姑看着灵殇歪了歪头:“这东西是挺厉害,不过你一个普通人的速度,能跟得上我吗?” 她话刚说完,穆宸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的双臂钉在了身体的两侧,完全不能动弹。 “今天恐怕没人能救的了你了。” 天空中,忽然风云变色,一道青色的光芒如闪电般划过。 穆宸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青色巨龙正从空中呼啸而来。 青色巨龙身躯庞大,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它的龙角如锋利的宝剑,直指苍穹;龙眼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着威严。 巨龙在空中盘旋着,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咆哮。 随着一声巨响,青色巨龙直冲向地面。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巨龙俯冲而下,带起一阵狂风。吹得周围的树木随风狂舞。 巨龙的爪子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裂缝如同蜘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巨龙昂起头,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 巫姑的面色一凝,却非常镇定个,她双手做了一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空中就出现了一道裂口。裂口慢慢扩大,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光圈之内流光溢彩。 不一会儿,一只棕色巨兽从光圈里一跃而出,落地后抖了抖身体,满身的尖刺在落日的余晖下发出凛凛寒光。 第155章 退守地宫 穷奇……穆宸深吸一口气,这次没有孟潇潇召唤出开明兽来助阵,加上巫姑,不知道小青龙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穷奇身形如牛,一身犹如刺猬般的棕黄色尖刺,背上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不断扇动,带起阵阵狂风。 它的眼睛如血红色的宝石,闪烁着残忍与贪婪。口中獠牙锋利无比,涎水不断滴落。 青蛇盘旋而起,它怒目圆睁,龙眼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山谷里的空气都凝结了,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穷奇向青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团黑色的火焰,火焰如流星般射向青龙。 青色巨龙毫不畏惧,龙嘴一张,喷出一道青色的龙息,与黑色火焰碰撞在一起。 顿时,天空中爆发出一阵巨响,光芒四射,强大的冲击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穷奇挥动着羽翼,如闪电般冲向青色巨龙。它的利爪,狠狠地抓向巨龙的身躯。 青色巨龙灵活地扭动身体,避开穷奇的攻击。龙尾猛地一扫,像一条巨大的钢鞭,抽向穷奇。 穷奇被龙尾击中,身体飞了出去。 但它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抖了抖一身尖刺,再次扑向青龙。 经过一番激战,青色巨龙逐渐占据上风。它的力量和速度都在穷奇之上,龙息和龙爪的攻击让穷奇渐渐难以招架。 巫姑见这样的局势,也腾空而起,手握一柄长剑向青龙攻击。 有了巫姑的助战,青龙与穷期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天空中光芒闪烁,轰鸣声不断,仿佛末日来临一般。 穆宸的大脑快速思考着,巫姑的目的是巫即,是为了什么?很可能是为了唤醒他,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又或者,让他永远无法醒来。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让她得逞。 现在他们三个陷入鏖战,胜负很难评断。 他决定带着塞德族长和阿曼进陵墓,逼不得已时,宁可尝试唤醒巫即,至少不能让他的尸身落入巫姑的手里。 他和阿曼一起把塞德族长扶上象背,奔向陵墓。 进入陵墓后,穆宸关上石门,等在这里就无法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但是他想如果应渊胜了,一定会寻着大象的足迹来找他们的。同样,如果巫姑胜了,也一定会来。 塞德族长的状态很不好,吐出一大口鲜血。 阿曼一直在旁边哭泣,穆宸心里既难过又愤怒。 为了达成目的,无冤无仇的情况下竟然一上来就屠杀、灭族……巫姑的残忍简直让人发指。 塞德族长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青铜盒交到阿曼手里。 他虚弱的说:“这里面……是一粒我们……我们先祖留下来的……神药,吃下它,你就……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阿曼哭着说:“我不,要出去我们一起出去,阿爸不出去,阿曼也不出去。” 塞德族长流下眼泪:“阿曼啊,不要……不要怪阿爸那日……那日要把你……你献给龙……龙神。 父王也是……也是希望你成为……成为龙族最……最尊贵的女人。” 阿曼紧紧握着塞德族长的双手:“父王,我不要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什么人也不嫁,哪里都不会去,就要陪在你身边!” “傻……傻孩子啊……”塞德族长一阵咳嗽,又吐出一口血,“你……听……话……吃……吃药。” 塞德王已经快要讲不动话了,他瞪大眼睛盯着阿曼,颤抖着捏紧她的手。 阿曼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的摇头。 穆宸蹲在阿曼身后,看着也觉得内心无比的酸楚,他劝阿曼道:“无论怎样,你先吃下药,这样你阿爸才会安心。” 塞德族长费力的发出“嗯……嗯……”声,显然是想表达认同穆宸所说的话。 阿曼这才打开盒子,里面装的药丸和穆宸吞下的那粒一模一样。 阿曼把它拿出来放进嘴里,对塞德族长说:“父王,你看我吃下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塞德王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容,他费力的眨了下眼睛,看着穆宸艰难的说:“带……她……出去。” 穆宸向他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的。” 塞德族长终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阿曼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身体不住的颤抖。没多久就晕倒在塞德族长的身上。 穆宸猜想是药效的缘故。 看着这一对父女,他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强大的力量面前,生命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自己也毫无抵抗之力。 但他知道此刻不能沉浸在无谓的悲伤里,必须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他走到石棺旁,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棺盖。 和巫彭墓一样,棺盖被打开的瞬间,也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石棺里躺着一个身穿青黄色长袍的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身体饱满如常人,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跟活人一样,甚至透着血色,完全看不出是一具千年古尸。 他抬头看了一眼右边青铜大立人手中的长弓,相信这就是唤醒巫即的法器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结果。 阿曼醒过来,她摇晃着塞德族长的身体,哭喊着:“阿爸,你醒醒,阿爸,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种痛彻心扉的哭声听得让人心碎。 穆宸拉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说:“阿曼,你一定要坚强!你阿爸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阿曼却奋力甩开他,趴在塞德族长的身体上继续哭泣。 穆宸很想安慰她,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可以理解阿曼此刻内心的伤痛。一个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遭受了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一定是难以承受的。 他默默的把手搭在阿曼肩上,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希望能够传递哪怕一点点自己的关怀。 突然甬道里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石道上激起一阵阵回声。 他立刻奔向青铜大立人像,从铜像手中取下青铜弓。 他静静等待着脚步声接近地宫。 很快石门外穿透进来蓝色的光芒,他心一沉,立刻毫不犹豫的把长弓放到巫即到尸体上。 一阵耀眼的强光从石棺里透出来,穆宸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 于此同时,地宫的石门也缓缓打开,巫姑出现在门外,她惊诧的看着石棺里的光芒渐渐散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么敢!” 穆宸用灵殇对准她,毫不犹豫的扣下的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