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蜜》 第1章 团圆的味道 正月十五刚过,荣市的大街小巷,大红灯笼尚未撤去,空气中还散着团圆的味道。 天边露出些微晨曦,这个不夜城的暧昧气息开始退场,换来一片澄澈和清朗。 许漠安一手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开车,脑中盘旋着今天的几个要事。 后视镜中,男人剑眉星月,气宇轩昂。眉宇间那股淡淡的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却又不由自主被他吸引。鼻梁高挺,如俊俏的山峰,为他的疏离又增添了一抹坚毅。 黑色西装,搭配腕上的表,满是精英气质。 蓝色表盘沉静内敛,分秒不差,是主人守时和自律最好的代言人。 手机响起,他随意一瞥,按了蓝牙接听:“早,徐主任……” 那边传来徐琴高亢又着急的声音:“许律师,我女儿突然发烧了,烧得厉害要带她去趟医院。今天不是安排了一批律师助理面试吗?我怕赶不过来,让小亚协助你行不行?” “嗯,没问题,你忙你的。”许漠安语气柔和下来。 “好好。”徐琴接连应声,“对了,今天还有一个行政来面试,孟主任又不在,你也顺带着过一眼?” 行政?许漠安心中疑惑,嘴上却答应着:“好。” “交给你,我也放心。” 徐琴终于舒口气。 “我看人可没你准。”许漠安淡淡一笑。 徐琴是律所的元老,行政人事一把抓,做事用人很有一套。许漠安对她颇为敬重。 徐琴继续交代:“她条件不错,对了,还是你们复大的,结了婚有孩子也算稳定。其他你不用管,就帮我看看这人是不是头丝清桑?” 徐琴是荣市本地人。头丝清桑,在方言里是做事有条理,脑子清楚的意思。 “好。”许漠安结束通话,并没放在心上。 停好车,开始紧张忙碌的一天。 …… 刚跨进门,就听到前台小姐姐的声音:“苏苒?好的,你来得好早,要不先去会客室等一会?” 前台指了个方向,转身出来倒水。 许漠安只瞥见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苏然?苏染?还是苏苒?他站立几秒,随即抬步往办公室走。 他通常会早到,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九点刚过,助理律师迟瑞过来敲门:“许律师,小亚请您过去,面试要开始了。” 许漠安点点头,刚准备拿手机,桌上传来振动声。 “许律师,早上说的那个行政不用看了,孟主任又塞人进来了。”徐琴无奈,随口抱怨,“这个老孟,也不提前说。” 徐琴和孟主任是打江山的情谊,从称呼变化,可以直接看出她的心情指数。 “好的,”许漠安做事向来严谨,多问一句,“通知了吗?人会不会已经来了?” “啊,对对,我问一下。”徐琴那边有些嘈杂,匆匆看了眼微信,马上又说,“哎,人已经来了,那你就走个过场吧。” 她今天稍显反常,闺女生病,情有可原。 “好。”许漠安简单应下,本就不是他操心的事。 面试完最后一个律师助理,许漠安揉揉眉心,略显疲态。他正欲起身,人事小亚又递来一份资料:“许律师,还有一个面试行政的,这是简历。” 许漠安想起徐琴交待的事,接过。走个过场而已。 他整个人松懈下来,人往后靠了靠。脑子里开始琢磨的,是早上的那份合同。 “你好,我是苏苒。”一个轻柔的女声传入耳中。 许漠安猛地抬头,本能回应:“你好,请坐。” 面前的女人浅浅一笑,说了声“谢谢”。 许漠安有片刻的愣怔,定了定神,抓起一旁的简历匆匆扫一眼:“苏苒?复大毕业?” 女人又微笑:“是的,不好意思,虽然是复大毕业,但工作经验不多。” 空气有十几秒的凝滞。 小亚侧头,小声提醒:“许律师?” 会议室里,只有中央空调没闲着,在往外呼呼送着热风。 许漠安一阵燥热,扯了扯领带,突然发问:“你是外语专业,怎么会应聘行政岗位?” 苏苒脸上泛起点红:“因为没什么工作经验,所以就多投了些简历。” 想想,又补充:“现在海归多,语言只是个职场工具,除非专门做翻译,其实外语专业没什么对口一说。对我而言,刚开始什么职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学到东西。我大学的时候,辅修过法律专业,所以看到有律所的招聘,就想试试。” 她说话时,保持着最好的社交礼仪。眼神时不时落在许漠安脸上,大方又自然。 许漠安喉咙发紧,拧开矿泉水瓶喝一口,竭力控制自己的声线:“那介绍一下自己吧。” 苏苒抬头,微笑,对上许漠安的视线,对方却迅速别开。 “我毕业后工作过半年,后来有了孩子就辞职了。但我的大学经历还是挺丰富的。连任了三年记者团团长,在组织活动和分配工作上还算有经验。学校每年的……” 不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的,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事迹。 眼前的一张脸,眉目清秀,神情专注。似隔着千层万层的记忆,和那张青涩带笑的脸,慢慢重合。 许漠安感到心中的某个角落,一抽抽地痛。 后面的一连串事情,他很机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点头,握手,告别。 再一回神,会议室里只剩他一个。拿起简历,却瞥见“婚姻”栏里“已婚”两个字。格外刺眼。 他一把将领带扯掉了。 拨通徐琴的电话,许漠安开门见山:“徐主任,那个苏苒有外语优势,先留下吧。我和孟主任提一下,她辅修过法律,您要是不需要可以过来我这边当助理。” 徐琴连声说好,孟主任安排关系户,能不能用,还得两说。现在许漠安主动提,徐琴以为他是为律所着想。再者,律师助理不属于管理人员,薪资由各自合伙人团队出,这办法可进可退,可谓两全其美。 徐琴感叹,许大律师果然有大局观啊! 挂断电话,没来由的,许漠安心中的一股子浊气泄了大半。面前的椅子已经空了,他盯着,发了会呆。 孩子,她好像说还有孩子了? 他起身,来回走两步,想透口气,便踱至窗边。会议室的落地玻璃干净得毫不遮掩,映出他自己,也映出视线里那抹纤细的身影。在路边,似乎在等车。 才见一面,隔着老远,许漠安却认得毫不费力。 …… 一出大厦,苏苒立刻拨出电话。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不在太阳底下待着,还有些冷。她缩了缩脖子,语气也冷下来:“我半小时后到。” 随后在打车软件上一番操作,便在路边安静等待。 她今天穿一件灰色v领羊绒衫,配一条黑色西装裙,纤巧,玲珑。等车的功夫,搭在手上的黑色羊绒大衣又被她披上身,藏起柔媚,换了身成熟气韵。和刚才面试堆里,那群初入职场的小毛孩比,气质上甩了几条街。 车子到了,苏苒坐定,司机回头问:“是尾号0613的车主吗?” 苏苒点点头:“麻烦你,民政局。” 第2章 你办离婚? 车子缓缓从路口驶入,隔几十米远,苏苒就看到“婚姻登记”几个硕大的金字,在大红背景下,明澄澄,亮晃晃。 她眯起眼,想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脑里,却突兀地闪过个脑筋急转弯——什么地方这辈子不愿意去两次? 还是陶嘉月给她出的题。当时听到答案,苏苒还狡辩:“我就愿意去两次。不一定非得结婚离婚,也可能结婚资料没带齐又来了一次呀。” 她自以为钻了空子,煞是得意:“第一次结婚没经验嘛!” 真是一语成谶,这不就来第二次了?往事如烟熏火燎,烧得苏苒迷了眼。 胡思乱想中,听到有人喊他:“苒苒……” 一个男人跨下对面的雷克萨斯,笔直走过来。这人,正是苏苒的老公潘义铭。 不过,一会儿就要成前夫了。 男人一件米色大衣,头发微长,凌乱中又挺括,显然是精心设计的发型。一双桃花眼,对你笑的时候,能把人晃晕。 他在苏苒身边站定,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苒苒,吃饭了吗?” 他一直这样,看着你时,感觉你就是他眼里的光。苏苒本以为会和他过一辈子。 “你问的是早饭还是午饭?”苏苒觉出些凉意,拢了拢大衣,不客气道。 潘义铭正要开口,从车里又出来个女人,长发披肩,温婉的模样,只是一双丹凤眼泄露了心机。女人脚步略有迟疑,慢慢挪到潘义铭身边。 潘义铭垮下脸,对女人吼了声:“你下来干什么?” 女人叫方姿含,潘义铭早前的秘书,给潘义铭送过文件也送过领带,后来去了采购部,最后又坐上销售经理的位置。能力、魄力一样不缺。 如今,又有了当上未来老板娘的潜力。 “别跟着我。”潘义铭没拿正眼瞧她,撞上苏苒的眼睛,又忙不迭解释,“苒苒,她和我一起来见客户的,有个大客户推不掉。” 潘义铭现在是销售总监,方姿含是销售经理。俩人平时有太多的交集。 苏苒懒得理会,转身朝向民政局大门:“进去吧。” 快到中午,大厅里的人仍进进出出,并不比菜市场冷清。苏苒走在最前面,看到自动取号机旁立着个工作人员,她上前询问:“你好,请问……” 工作人员打断她:“办理什么业务?” 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 “离婚。” “结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苏苒不用看,便知来自身后的方姿含。 “排队,一个个来。”扑克脸有点不耐烦,又看眼苏苒,公事化询问,“你办离婚?预约了吗?是不是第一次申请?男方呢?” “嗯嗯。”苏苒应声,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就是给魔鬼留余地”。她又指指潘义铭,“男方在这儿。” 潘义铭没想到方姿含脸皮厚得像城墙,他狠狠瞪了女人一眼,作最后的警告。 工作人员接了苏苒的身份证,扫了扫,递来一张排队号。又转向方姿含:“资料都准备齐了吗?男方呢?” 方姿含管什么资料,她演这么一出,就想给苏苒示个威。她也指了指潘义铭:“就是他。” 大义凛然。 说话的功夫后面又排了几对人,前面的戏码看了个全,皆是惊讶。都咂舌这男人效率真高,来一趟,办两件人生大事。 一刻也不耽误。 难得扑克脸也有了点反应,面露正义之色:“新婚姻法懂不懂?人家离婚,也有30天冷静期!” 潘义铭没拦住方姿含,觉得丢人丢到雅鲁藏布江了,冷着脸不说话。 后面排队的,一对对挽着手,看样子都是奔结婚来的,碰上这么个耀武扬威的小三,真的是大触霉头。 “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人家好歹还没离婚呢!” “老公,以后你要是敢找这么个人恶心我,我就死给你看。” …… 这些正宫们哪肯放过,挥舞起手里的小旗子,誓死扞卫婚姻的一山不容二虎。先不说群众的眼睛是不是雪亮,至少唾沫星子是可以喷死人的。 潘义铭想把自己撇清,讪讪开口:“别听她瞎说,她自己闯进来的。” “敢做还不敢说了?”后面的人并不买账。 这些人素不相识却能给她出头,苏苒心里是暖的。她表现出不在意:“谢谢各位!不过,有人愿意抢自己手里的烂牌,我还不赶紧甩她脸上?” “苒苒……”潘义铭自知理亏,但张了张嘴,终究无可奈何。 方姿含最近不安分,把她带在身边,也是怕去找苏苒麻烦。没想到,这女人在这里挖坑等着他。 他早就了解清楚,离婚有30天的冷静期,而且一方在这期间撤回申请,离婚申请便无效。一面存着些希望,一面也知道苏苒的脾气。她一旦决定做什么,会连同梯子都一脚蹬了,绝不给自己留退路。 手续办得很快。 拿到回执单,潘义铭看苏苒的背影,千头万绪理不出,着急喊住她:“苒苒……” 头顶的灯光,打在潘义铭的脸上,是一览无余的落寞。 苏苒回头,提醒他:“你的东西我都打包了,尽快拿走。离婚协议我起草了一份,你有空看一下,有问题联系我,没问题就签字。下次来,别忘了带在身上。” 几桩事交待清楚,干净利落。 她往前走几步,想起什么,又停住,一字一顿说:“还有,潘义铭,别跟我抢星星。我们好聚好散,冷静期后,请准时来报到。” 第3章 陶嘉月 走到马路上,苏苒强撑的劲卸下来,手机适时响起。 “嘉月……” “怎么样?”陶嘉月问,只知道她早上约了面试。 “嗯,效率很高。” 苏苒也不知道是说自己一上午就办了两件大事,还是揶揄在民政局的惊悚一幕。 陶嘉月还在琢磨她这话的意思,苏苒开口:“吃饭了吗?我过来找你?” “好,”即使下午有个大客户约见,作为闺蜜,陶嘉月深知现在是需要她驾着五彩祥云出现的时刻,“来吧,两点以前,我都是你的。” 在川菜馆坐下时,还不到十二点。苏苒幸运地赶在午休高峰前,抢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家店陶嘉月带她来过几次,就开在她工作的大厦对面。 苏苒平时吃辣不多,今天却急需寻求味蕾的刺激。要了一壶菊花茶,她端着杯子,也不喝,漫无目的看着窗外。 附近写字楼里陆续有人出来,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即使清一色职业套装,也让原本灰色清冷的街头瞬间活了过来。 “很有生气”——苏苒在心里评价一声,边看边想象自己成为其中一员。 正兀自出神,一个大波浪、身材火辣走路带风的女人走过来,像朵开得张扬的蓝色妖姬。 陶嘉月唇角勾起,不动声色走近,猛一拍苏苒的肩膀,吓得她一个激灵。他们常玩的把戏,不过这次把苏苒吓得不轻。 “想什么呢?”陶嘉月得逞,幸灾乐祸坐到对面,“想得这么入神?” “想你呀!”苏苒怨念地一瞥,“下次能再幼稚点么?” “你第一天认识我?”陶嘉月回怼,抛一个媚眼过来,随即又回归正题,“面试怎么样?人家是不是哭天喊地要收你?” “别提了,和一堆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们站在一起,我只恨没带个铲子出门。” “怎么了?刚出场就群殴?” 苏苒叹口气:“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有点出息好吗?”陶嘉月把手机“啪”一下拍在桌上,“你就是被潘义铭给耽误了,不然现在妥妥的一个指点江山、拈花一笑的白骨精。” “这么说你已经得道成形了?”苏苒放松下来,忍不住嘲笑。 “我怎么和你比?本来还指望你带着我修仙,没想到一早被潘义铭给拉下凡尘了。” 苏苒挑眉:“这么抬举我?” “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吗?有如天上最亮的那颗星。”现在的苏苒,最需要打打气,陶嘉月心里明镜似的。 “为什么不是天上月?”苏苒明白她用意,却忍不住找茬。 陶嘉月凑近她,一本正经胡扯:“你不知道无情最是天上月吗?” 苏苒“扑哧”笑出声,一扫阴霾。和陶嘉月一起,总是没两句就开始插科打诨。苏苒比她小两岁,俩人不同系更不同班,可两个惺惺相惜的灵魂,隔再远,也能互相靠近。 后来两人成为非你莫属的朋友,很多人不理解。因为外人看,他们在外貌、性格上是两个极端。一个动,一个静;一个率性,一个内敛;一个张狂,一个低调。但其实两人有相似的内核,只是上大学后苏苒便敛起了锋芒。 至于原因,苏苒对陶嘉月都没提过。 点了餐,笑闹过后,陶嘉月正色道:“我帮你向我们人事推荐一下,你抽空把简历发给我。” “不用,”苏苒就手里的菊花茶,终于喝了口。她摆摆手,“我先自己试试,前段时间已经投了很多简历出去了。走投无路了再来投奔你。” 陶嘉月知道苏苒的性格,凡事自己先扛。她不多说,只问道:“今天面试的这家如何?” 苏苒想起那个被称为“许律师”的面试官,严肃,冷峻。她耸耸肩:“估计没戏,那面试官看我的眼神,像欠了他几个亿。” 怕听到陶嘉月的安慰,苏苒岔开话题:“那个,和你说件事,我今天还和潘义铭去民政局了。” “你一上午效率这么高?”陶嘉月被辣子鸡呛到了。 评价出奇一致,果然是灵魂伴侣。 “办完了?”陶嘉月问,倒挺平静。 “没,现在新政策,需要有三十天冷静期。”苏苒无奈。 这种拖泥带水的感觉,太不好,就像雨天里永远甩不干的伞。 “那就再冷静冷静呗!”陶嘉月故意激她。 “冷静个屁,你觉得我还需要怎么冷静?”在陶嘉月面前,苏苒向来不伪装。 陶嘉月抖抖筷子:“看看,这才是你,离婚了人都精神了。” 苏苒平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一旦触及底线,这厮就是个暴脾气。 陶嘉月知道,潘义铭定是指天指地发誓忏悔。但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眼睁睁看着只老鼠从你的脚背上爬过,老鼠虽然溜走了,但这恶心人的感觉一直在。 关键还一直悬着颗心,不知这老鼠会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随时再恶心你一回。 “离了好,当初我就不看好你们。” 苏苒瞪她一眼:“你是说我眼光差?” “其实当初我真不觉的你有多看上潘义铭,但禁不住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唉,你这人就是心软……” 苏苒听她这么说,认真往回倒了倒,却都模糊了。 陶嘉月又想起什么,叮嘱她:“离婚协议拟好了吗?不行,你得给我瞅一眼,我找人给你把把关。你就对这种事不上心。” 苏苒答得笃定:“一切按法律来。你放心,我现在有星星,得为她考虑。” “唉,你这婚离得可真不是时候,潘义铭现在也就是个总监头衔,你不是说他年薪不高吗?他们家是不是就防着这手呀?”陶嘉月越想,越觉得憋屈。 “不会,他爸妈都是好人。这么安排,是怕他有钱了乱来。” 陶嘉月撇嘴:“这没钱不也乱来了吗?” 苏苒横眉,怼她:“难道我要等他哪天继承家产了再离婚?” “行行行,知道你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陶嘉甩了甩大波浪,想起什么又问,“他没说要星星的抚养权?” “不可能,我决不让步。”苏苒严肃起来。 陶嘉月伸出手握住她:“姐是你坚强的后盾,你不想跟他硬扛的话,我来出面。” “你啥时候成我姐了?”苏苒撇撇嘴。和陶嘉月耍嘴惯了,这样煽情,有点受不了。 “以后我养你,你就得喊我姐。”陶嘉月挑衅地看她。 苏苒噘嘴:“咒我找不到工作?” 一顿饭吃完,她憋着的那股气,也散了不少。 苏苒想,友情亲情爱情,果然爱情是可以最先抛掉的那个。 第4章 接小星星 和陶嘉月分开,苏苒看时间还早,去超市逛了逛,又给林姨电话说等会去接星星。 幼儿园离家五百米,步行就能到。放学还有十分钟,门口就已经站满家长,大多是翘首以待的老人。苏苒每天都来接送,她长相柔和,态度友善,许多老人愿意和她攀谈几句。 一一打过招呼,她提着超市的购物袋找个角落站好。今天面试搭的是高跟鞋,平时穿惯了平底,这一天下来,她的一双脚有种从舒适的头等舱跌至经济舱的不适。 放学铃响起,小朋友们牵手排着队出来,一个个探头探脑,眼睛都往大门口望过来。 终于看到小星星,她却连个眼神也不给,和身边的小男孩脑袋挨脑袋说悄悄话。一双小眼睛笑得飞起,眯成一条缝,配上她胖乎乎的脸蛋,简直没法看。 看到苏苒,小嘴撅起来,一副不满的样子:“妈妈,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似林奶奶接我吗?” 苏苒点点她的小鼻子,知道小家伙就想缠着林姨路上买吃的,跟着自己没法作妖。她只好把购物袋往她面前举:“看妈妈去超市买什么好吃的了?” 星星的眼睛亮起来,伸长脖子,脑袋快掉进袋子里。苏苒制止她:“先回家,洗完手再吃。” 瞬间,小家伙眉毛又皱起。 苏苒又好气又好笑,她妈一直说,星星长相随爸,性格随她。苏苒觉得自己从小品学兼优,怎么可能这么古灵精怪?等她妈开始一件件和她掰扯那些荒唐事,苏苒只好闭嘴,后悔提这茬。 她一手牵星星,一手提几个大袋子,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正准备松开星星,星星自告奋勇:“妈妈,我来帮你接。” 苏苒平时也没什么重要电话,就任由星星把胖乎乎的小手伸进她的大衣口袋。 “喂,你好。”星星脆亮亮的声音响起,还贴心地开了免提。 “你好,请问是苏苒吗?”那边显然一怔,又确认道。 苏苒提高音量:“你好,我是。” “我这边是景程律师事务所,通知您上午的面试通过了,如果没有问题,请下周一早上9点来报到。” 苏苒赶紧抢过手机,不确定地问:“您是说面试通过了?” “是的,下周一请带好证件。待会我加您微信,记得通过,我把资料清单发过来。” “好的,好的。”苏苒有点懵,一个劲点头。 电话挂断好一会,她才缓过神,低头猛亲星星的脸:“妈妈找到工作了,想吃什么?妈妈请客。” “我要次薯片,还要买奇趣蛋。”星星趁机敲诈。这个鬼灵精! “行!” 自从星星上了幼儿园,苏苒就开始培养她一个人睡。但睡前的亲子故事,星星还是会缠着她。苏苒喜欢看书,星星的阅读也一天不落。 今天她心血来潮,没读童话故事,却在书柜里翻来翻去,找到了普希金的诗集。翻几页,她念出声: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句子应景,苏苒忍不住重复了几遍。停下来时,眼眶也泛起湿气。星星抬头,摸摸她的脸:“妈妈,怎么了?你似不似看不懂呀?” 苏苒早习惯了她的无厘头,笑:“嗯,你听得懂?” 星星的小脸兴奋起来:“很简单啊,就似如果西瓜在幼儿园说要给我糖,但似又不给我了,我肯定不高兴啊。但我不能哭,要相信明天他一定会给我哒!” 这下好,刚才的煽情气氛全跑到爪哇岛去了。苏苒在她的头顶一通乱撸:“吃货的思路,果然不是凡人能懂!” …… 周一,报到的时间。苏苒起个大早,收拾妥当,把星星从床上拽起来,林姨送她去幼儿园。 出门后,各自兵分两路。 苏苒昨晚已对小家伙交待过行程。星星回头,对她一个飞吻,响亮地喊:“妈妈加牛哦!” 苏苒特意早到,电梯上却碰见了那天给她面试的许漠安。觉得以后是同事,她便微笑打招呼:“许律师早!” 许漠安看她两眼,略一点头。 苏苒也早过了主动套近乎的年纪,俩人一路无言。 她还没办门卡,跟着许漠安进了大厅。她和前台打过招呼,便和上回一样,在会客室等待。快到九点,陆续有员工进来,律所也热闹起来。 有人推门:“你好,是苏苒吗?我是人事部的林小亚。我先带你办入职手续,等会去见徐主任。” 苏苒礼貌颔首:“麻烦你了。” 林小亚挺爽气:“客气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对了,你可以叫我小亚。” “好。”苏苒爽快应下。那种置身新环境的疏离感,也被她的热情扫荡一空。 林小亚皮肤很白,一双眼睛清澈又透着光,有种不谙世事又率性而为的洒脱。一看就是家境很好,从小有人宠着。 短短时间,苏苒已从小亚这了解到很多内幕。刚过完年,人员难免有变动,最近各个律师团队都在招人。律所行政和人事合并在一起,都由徐主任管理。原先除了小亚还有个人,不过那人刚怀上孩子,不巧有先兆性流产,索性回老家安胎了,辞职得很突然。 所以各种事情凑在一起,最近忙得连轴转。苏苒之前还疑惑为什么能轻松地拿到offer,这下解惑了。 “等会我带你见徐主任,我们都归她管。她很厉害,人也很好,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小亚又弯唇笑,毛遂自荐,“不过,小事可以先找我。” “好。”苏苒应声,心情也被她感染。 小亚眨眨眼:“放心,我会罩着你。” 苏苒眼睛也弯起来,很难不对这个小姑娘友好。相处一会,她发现小姑娘虽说话随性,但心思蛮细,说话做事前心里总为别人留余地。小小年纪能这样,着实不容易。要是星星长大能有小亚的一半,也就满意了。 这么想着,突然对自己有点无语。苏苒拍拍自己的脸,好好上班呢,想什么星星? 等一切办妥,已快十点,苏苒被带到徐琴处。徐琴刚让苏苒落座,前台又过来敲门:“徐主任,有一个叫李庆有的在外面,说是来行政部报到的。” 徐琴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略有不满:“带她进来吧。” 第5章 李庆有 叫李庆有的女生,穿着一件印有超大logo的宽松连帽卫衣,带顶棒球帽,脚上一双雪地靴。写字楼里少有,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年龄看着跟小亚差不多,但满脸傲气。 看见人也不打招呼,见到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了。 徐琴见这副模样,忍住要骂人的冲动。心里又感谢了遍许漠安,不然要被孟主任坑惨了。 她眼梢扫过李庆有,势必敲打敲打,于是提高声音:“有个事情先和两位说清楚,行政部其实只需要一个人,所以两位的试用期都是三个月,三个月后看两位的表现,凭本事上岗。” 这个连小亚也是第一次听说,本以为行政部以后是两人的编制。她挨苏苒很近,悄悄把手伸过来,紧一紧苏苒的手背。第一天认识就偏袒她,苏苒心里挺暖。 这么赤裸裸的竞争关系,确实膈应。不过这就是职场的残酷,只能慢慢适应。她看李庆有稚气未脱,心想赢过她还是不难的吧!不过再一琢磨,又开始底气不足。 徐琴交待完,分配了任务,大家分头忙活。 行政部负责的事项,其一就是办公用品的采购和管理。 最近各个律师团队都有新人进来,他们第一个工作就是给各部门发放刚到的一批办公用品。但凡律所,都有大量的合同和卷宗需要打印和规整,因此办公用品的消耗也大。 小亚把清单给苏苒,让她和李庆有分工合作。李庆有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苏苒也没立场指挥她,只好把清单推给李庆有,让她先选。 景程在荣城不算太大规模,但在本土的梯队里,属于发展迅猛的一个。律所的大旗一直是孟主任扛着,从最早的一个律师团队,发展到现在的十几个,这支队伍要是带出去,也是浩浩荡荡。 因为扩张太快,去年他们搬到了这个新的大厦,租下了一整层。 发放办公用品的活虽简单,但这么多人却不轻松。苏苒一刻也没闲着,清点,交接,核对,一上午脚不沾地。 眼看终于快告一段落,李庆有过来,指着清单上孟主任的名字:“我着急去洗手间,这个你送一下。”说完一溜烟跑了。 苏苒也没多想,整理出要发的,码在个大箱子里。孟主任团队的人最多,大箱子搬不动,她分了几趟才运完。 过来交接的律师助理是个女孩子,叫任叶文。她接过清单扫了眼,拿起笔在几个品类后写了些数字,扔给苏苒。口吻不善:“这几样,按照我给的数字补齐再签字。” 苏苒有些愣怔:“这个清单是小亚给我的,没说数字可以添加。” 任叶文抬脚走人:“那你问好了再来送吧。” 苏苒无法,只好折返去寻小亚。小亚急匆匆要去办事,苏苒见缝插针,把事情大致说一遍。小亚简单回:“这不是老规矩吗?你和她说,数字不能改,要添加的另外填申请单,不然会乱。” 苏苒脑子里转一转,觉得小亚说的有道理,又回来找任叶文:“麻烦你先签收,其他需要的填张申请单。” 任叶文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连个眼神都没给,顾自说:“要不要这么麻烦?我哪有这个闲工夫?” 苏苒心道,真是哪里都能碰上小鬼。但第一天上班她也不想惹事,于是退一步说:“要不这样?我给你填申请单,你签个字就行。” 任叶文却根本不搭理,仍旧眼皮不抬地盯着电脑。 苏苒也不是没脾气,只是不想闹太大动静,想了想,又轻声说:“那我把东西先放这里。你什么时候空下来了,签完字通知我就行,我再来拿单子。” 本来她的打算是单子不签就把东西搬走了,但初来乍到,太嚣张不行,于是压低姿态换个说法。 “文文,这份合同改一下,要快……”一个着浅灰色套装的女人,风风火火从里间办公室里出来。 女人浓眉大眼,长得很高,这个头在男人堆里也不逊色。 “高律师。”任叶文一听,回头,毕恭毕敬喊一声。 高舒秋看苏苒是个新面孔,再看任叶文别扭的样子,侧头问:“怎么了?” 任叶文努努嘴,颇嫌弃:“新来的行政,麻烦死了,发个办公文具事多得要命。” 苏苒差点背过气,到底是谁多事? 高舒秋是孟主任团队的资深律师,年方二十八,从毕业后就一直跟着孟主任干。东北人,年纪不大,但资格老,平日里都是副大姐大的做派,还超级护短,在景程是个谁也不敢惹的人物。而跟她做事的律师助理,仗着有人撑场子,说话做事也都不太顾忌。 这个任叶文,就是其中之一。 高舒秋也没拿正眼瞧苏苒:“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麻利点整完,不用干正事吗?” 有种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苏苒定定心神,实话实说:“你好,我是新来的行政。您的助理说要添点东西,按规矩是要另外开申请单。她大概比较忙,我说写好单子让她签字,但她不同意。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露出点无助的模样。 高舒秋护短的劲上来了,毫不理睬:“你也知道我们律师很忙?你在这耗的功夫,合同都改好几个了!”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是新来的,其他的不懂,只想按规矩办事,请不要为难我。”苏苒头一遭碰上这事,但她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无名小卒,却只能在原则的夹缝中求生存。 她虽说得轻柔,高舒秋还是炸毛了,她扯开嗓门:“我就不按规矩办事了,怎么样?” 动静太大,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正好小亚过来,知道高舒秋是个不省事的,他们都镇不住,忙说:“我让徐主任过来一下。” 又冲苏苒使眼色:“还没发完吧?先去忙你的。” 苏苒感激地看小亚一眼,虽觉着自己没错,但也没必要争个是非曲直来。于是勾一勾唇,便走了。 上午被忙碌填满的充实感,瞬间被打回原形。名牌大学毕业,发个文具也就算了,苏苒早把自己放在新人的位置上。但如此简单的工作也惹了一身骚,她原本安放好的一颗心,又开始淌泪。 第6章 你好,我叫梁彬 徐主任过去后,那边不再有什么动静。虽没闹出多大事,但同样的工作李庆有干得顺畅,自己却捅到了马蜂窝。这高下对比,太明显了。 看来人不能对自己太自信。 还有几个没发完,苏苒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一边。她拐了个弯,特意挑了另一侧的办公室。 门半开着,苏苒还是敲了敲:“你好,我来送文具。” 没人应声,她只好又敲一敲。 有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拿着水杯走出来,带着副黑色半框眼镜。不算年轻,但很斯文。 苏苒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新来的行政,过来发文具,您有助理吗?”她估摸这人职位挺高,自然不适合和他交接。 “等一下,”男人看到苏苒,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往回走几步,把水杯搁在办公桌上,又笑着过来接箱子,“他们都去办事了,我来吧。” 箱子挺沉,苏苒松了力道,一阵轻松。待男人放下箱子,她把手里的纸递过去:“这是清单,麻烦您清点一下。” “不用,在哪里签字?”对方回答倒爽快。 “这里。”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苏苒舒一口气,凑过去指指清单的右下角。 一切妥当,她准备告辞。 “等等,我叫梁彬,”那人喊住苏苒,“可以叫我梁律师。” 苏苒回转身,微笑:“您好,梁律师,我叫苏苒,以后多多关照。” 她人到门外,准备拉一把玻璃门,恢复之前半开的位置。 梁彬也跟上来,顺势从里面拉住:“没事,不用关,你不用这么拘谨。” 他似看透苏苒心思。 突如其来,苏苒些许尴尬:“没有,谢谢。” “刚才高律师那边的事别太放在心上,她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都是对事不对人,以后你接触多了就知道了。”说完,梁彬又补一句,“其实我们景程的氛围还是挺好的,同事之间都挺随意。” “嗯,谢谢您。”除了谢谢,苏苒也说不出其他。 第一天就闹得人尽皆知,幸好吃瓜的人群里,也会散发些温暖。比如这梁律师。 苏苒强迫自己想,只是个小插曲而已,没必要心理负担太大。 …… 午餐时间,小亚带苏苒到楼下的员工餐厅用餐。本想带上李庆有,毕竟都是新人要一视同仁。结果小姑娘说自己去找朋友吃。 员工餐厅在大厦的三楼,由物业从外面引进,算是大厦的福利,方便楼里的各公司员工用餐。这附近都是写字楼,围着写字楼大大小小吃饭的地儿也不少。但讲求经济实惠的,或没时间的,还是会选择员工餐厅就近解决。 餐厅里供应最中规中矩的盒饭和小吃,比如面条,还有荣城有名的大馄饨。 上午的活虽简单,但苏苒却觉着消耗过大,不管是体力脑力,都急需能量补充。要了份盒饭,找个位置坐下后,小亚也端着碗雪菜肉丝面过来。 苏苒挺饿,没扒拉几口,却听小亚吃面吃得稀里哗啦。她侧头,看小姑娘正大口吃面大碗喝汤,忍不住说:“你胃口挺好的呀!” 小亚嘴里鼓鼓囊囊,含糊着答:“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呀!” 苏苒扑哧笑出来,觉得这姑娘太可爱。她低头,也赶紧往嘴里塞米饭。 以前吃中饭,她一般都勉强对付几口,因为在家消耗不大。今天真是饿了,光白饭也吃得喷喷香。上班真好,苏苒边嚼着饭边想,对她来说每一个体验都是新鲜的。 真是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吃得半饱,小亚压低声音:“那个高律师,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样的性格。” 这话和梁彬如出一辙,苏苒轻轻“嗯”一声,又想到什么说:“早上多亏了你,谢谢啊。” 小亚心直口快:“小事情,再说根本不是你的错,那个任叶文明显就是在找事。” “故意针对我?”苏苒警觉起来。 “现在只是猜测,你小心点。不过高律师就是这脾气,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孟主任还能杠几句。”小亚宽慰她。 “哦,”苏苒若有所思,好奇问,“她真的什么人都不怕?” 小亚凑近,一脸神秘:“你这么问,倒还真有个怕的。” “谁?”苏苒开始猜,“徐主任吗?” “不是,”小亚嘿嘿一笑,“是许律师,许漠安,就是上次给你面试的那个。” “为什么怕他?”苏苒很不解。虽然气压有点低,但看着素质挺高。 小亚用手比了个爱心,还是嘿嘿笑。苏苒秒懂:“他们是一对?” “你以后就知道了。”小亚还卖起关子了。 这姑娘和星星有一拼,也是个鬼灵精。 他们这边正八卦着,一个头圆脸圆的大男生一屁股坐边上,对着小亚的碗就是啧啧:“我说小亚同学,你是哪里来的胆子,就你这样还敢吃面?” 小亚头也不抬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把筷子往面里一戳:“你这脑满肠肥的都没饿自己三天三夜,我有啥不敢的?” 想想不解气,她又撇嘴:“迟瑞同学,你们许大律呢,没拿工作压死你?又放你出来乱咬人?” 迟瑞年方二六,但因为读了研进景程比小亚还晚。俩人关系不错,属于酒肉朋友。 目前在许漠安的团队里,只混了个助理律师。他也不着急,单身狗一枚,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饱,我不生病全家好。凭着一颗天生学霸脑,跟着许漠安也算成长迅速。 迟瑞反驳:“哎哎,说归说,你这上升到人格侮辱了。” “你看你,你不知道对女生的身材评头论足,就已经是人格侮辱了吗?”小亚回敬他两声啧啧,说完又插一把刀,总结道,“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迟瑞本想怼“哪里看出来你是女生”,想想这么说她又要说人格侮辱,索性作罢。 小亚见他明显泄气,赶紧保存胜利果实,于是把话绕开了。她得意地指指苏苒:“别嘴贫了,还不快叫姐。” 苏苒在一旁看得有趣,突然话题转到自己,她放下筷子,朝迟瑞笑笑:“你好,我是苏苒,新来的行政,多多关照。” 迟瑞恢复了文质彬彬样:“美女姐姐好,我是迟瑞,你可以叫我小迟。” “看到美女嘴就变甜了?”小亚不屑,瞥他一眼,又一拍脑门,“哎,我正在和美女姐姐科普我们律所的一号男神和一号御姐,全被你打岔了。” 迟瑞也开始吃面,嘴里嘀咕:“在我面前八卦我老板,你这样好吗?小心我去打小报告。” 小亚挑一挑眉:“我这是八卦吗?这叫岗前培训懂不懂?没点科普常识,怎么和我们律所的一帮牛鬼蛇神打交道?” 迟瑞不服:“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吧,我老板怎么成牛鬼蛇神了?你没事不要挑拨领导和群众的关系。” “我说他是牛鬼蛇神里的神行不行?一号男神,全景程最早到,全景程最专业,全景程最有前途,还有钱途,这个钱,”小亚捻着手指,又问,“还有什么?” “最多人追呀!”迟瑞马上接。 小亚有异议:“哎,你把盛律师忘了吗?” 迟瑞小傲娇:“盛律师是追过的人最多,这能一样吗?不过如果不把我算上,我老板确实是全景程最帅。” “滚吧你……”小亚顺势要踢他。 “看,盛律师来了!”迟瑞故意一惊一乍。 “哪里?”小亚真停下来,四处张望。发现上当了,猛拍迟瑞的脑袋。 迟瑞一面护着,一面解释:“哎哎哎,别打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背着盛律师擅自封一号男神,有没有看到一双幽怨的小眼神在盯着你?” “盯你个大头鬼……”又是一阵拍打。 男不男神的,到最后也没个结果。不过一顿饭结束,苏苒那点不愉快,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7章 许漠安 午休结束,徐琴把苏苒和李庆有叫去办公室,没提上午的意外,苏苒很感激。 人事部最近因为招聘的事特别忙,徐琴让苏苒下午去支援。分配给李庆有的,是物色一款考勤机,因孟主任提了多次,上下班管理过于松散。合伙人各自带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团队成员的自觉性都挺高。律师又常出差,时间不定,自由度很大。这么着,景程一直也没什么严格的打卡。 但现在队伍越来越大,孟主任又是个喜欢搞管理的,所以考勤制度便提上了日程。徐琴盘算着这周临近月末,准备工作做好,下周便可开始试用。 徐琴提醒:“不过,你俩都是行政部的,有事要相互支援,并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得知苏苒的来意,小亚像遇到了救兵。拿出个文件袋,请苏苒帮忙去趟社保局。这些天忙得飞起,社保资料还没交上去。 小亚交代清楚程序,苏苒拎着包就出门了。她在地图上查了路线,发现大厦附近有一趟公交,正好直达。 下午的公交站很空,苏苒迎着车来的方向站着,眼神却没有聚焦。她大脑一直没停,想着小亚刚和她说的办事流程,怕有疏漏,事没办成又耽搁一天。 没注意到的是,远处停着辆黑色奔驰,驾驶座上的人手搭方向盘,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许漠安眉头紧锁,大脑也一直紧张运行着。他下午要出来见个客户,走出办公室的那刻,便看到前面的背影疾步往外走。 只一眼,便认出了,于是一直跟到这儿。 他不觉得行政部的人,需要在这个时间出门办事。此刻的苏苒,正面向他站着,观察好久,也没看出表情有什么端倪。 苏苒今天夹了个鲨鱼夹,长发被松松挽起。风吹过,额前的碎发微动,拂过她的脸。他甚至能看到苏苒左眼下的那颗小黑痣,像个精灵。 上午和高舒秋的事,他听说了。去茶水间时,几个小助理在窃窃私语,说是高律师威武,给新来的行政吃了个瘪。 所以,上午吃瘪的人是她?这是直接走人了?他并不觉得苏苒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可转念一想,也不笃定了。就如当初她闪电般恋爱,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许漠安大脑在精密地计算着,要不要上前给她搭个车?这方式可以最快知道答案。犹豫间,一辆公交车缓缓驶入视线,并挡住了那个身影。公交车只停留几秒,便又移出了视线。 转瞬间,站台上已空无一人。 定定地再看一会,许漠安有些懊恼,他们如同两个平行世界的人,早已形同陌路。 算了。 他也一转方向盘,换个方向疾驰而去。 …… 苏苒回到律所,已快到下班点。 李庆有的办事效率也挺高,考勤机已定好,并得了徐琴的认可。她看到苏苒进来,风风火火把她拉到一边,说最近排单多,装考勤机的师傅要下班后才能过来。自己晚上和朋友有个饭局,问她能不能等一下。 “徐主任不是说了要相互支援吗?”求人帮忙这事,没人做得比李庆有更理直气壮。 苏苒爽快答应下来。 和安装师傅打电话确认了具体时间,又看了会一本新买的关于行政管理的书,目光在一句话上停留很久—— “可以说,行政进阶的唯一途径就是让自己不断地进化和成长。” 像是句废话。但苏苒还是拿荧光笔做了标记,有种踌躇满志的感觉。 又看一会儿,苏苒放下书,准备在师傅来之前,去员工餐厅把晚饭解决掉。 这个时间,餐厅里不算热闹,但人也不少。大城市工作节奏快,加班是常态,还有些单身狗懒得做饭,索性吃完饭再回家。 苏苒走到点餐区,菜式很丰富,不锈钢的容器下一直烧着水在保温。热气腾腾,是钢筋水泥中难得的烟火气。 她还是要了份盒饭,找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吃几口,想到星星,拿出手机给林姨发视频邀请。 “妈妈!”星星的圆脸在视频里满屏出现。 “吃饭了吗?”苏苒问。 “嗯,林奶奶做了糖醋小排,我吃了这么多。”星星掀开衣服要给苏苒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点不害臊。 苏苒又笑着问:“有吃零食吗?” “没有没有。”星星摆摆手,怕苏苒再问,舌头打了弯,“妈妈,你还在工作吗?” 苏苒哪里不知她这点小心思,不过还是按星星的要求,转了镜头,让她参观盒饭。小家伙点评几句,意犹未尽,还要求看餐厅。 苏苒无奈,只好举着手机开始绕一圈。随着身体转动,镜头里突然出现个眼熟的人。苏苒愣一愣,后知后觉想起,竟是小亚口中的“一号男神”。 有些尴尬。她当没看见,又快速转开了。 苏苒压低些声音,又聊一会,嘱咐星星几句便挂了电话。 许漠安是回律所加班的。干律师这行,即便做到高伙级别,也不像其他老板有事可以丢给下面的人,当个甩手掌柜。客户是冲着合伙人本人来的,虽有其他律师协助,很多事仍需要亲力亲为。 赚得多,辛苦也不少。不加班,才是意外。 他没想到一进餐厅,又碰到苏苒。特意挑了个靠后的位置,看她掏出手机打电话。 传到许漠安这里的声音很清晰,他判断对方是个小女孩。时而发出咯咯的笑声,能想象此刻她生动的眉眼,倒是有些当年的影子。只是说话的口气,太陌生,真有几分做母亲的模样了。 物是人非。 他听得投入,突然看到手机对准了自己。心里一慌,面上仍装淡定,却发现苏苒更慌,镜头立马躲开了自己,一秒也不耽搁。 许漠安觉得好笑,莫名地心里敞亮不少。一下午,他像是嗓子里卡了根小刺,隐隐难受。其实当瞥到餐厅角落里的这个身影,他就松了口气。 物是人非,但人非草木,岂是轻易能作罢? 可不作罢,还能如何?又没了胃口,许漠安停下筷子。 苏苒也早已吃完,只是纠结要不要去和许漠安打个招呼。同事之间打招呼很正常,但小亚刚给这同事封了号镀了层金身,她潜意识里,想和男神保持距离。 起身回头,那个位置却已经空了。 上楼时,仍有几个办公室亮着灯。果然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安装师傅如约而至,一阵忙活,又是调试又是示范,苏苒学得倒快。潘义铭经常不在家,家里的电器都是她自个捣鼓。虽是文科脑子,但赶鸭子上架也就习惯了。 拿着笔记本,她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记录下几个操作要点。安装师傅见她认真,教得更细了。 等再看表已八点多,苏苒送走师傅,收拾完东西,匆匆离去。她不知道,楼上有双眼睛,一直目送她走进地铁站,直至消失不见…… 第8章 星星真美,因为有一朵看不见的花 翌日一早,徐琴又把两个新人叫进办公室,她早上从大门过,发现考勤机已经装上了。本以为昨天能定好机器就不错,没想到李庆有还额外加了个班。 年轻人做事,果然是坐火箭的速度。 徐琴对她刮目相看,表扬几句,顺理成章地,安排她今天组织大家录指纹和人脸。李庆有当然不会主动提苏苒加班的事,苏苒觉得无趣,也不多言。 苏苒这头,又被安排上新的任务。景程有个传统,每年三月开始,由各个合伙人轮流,给全律所做专业上的培训。 主要新年刚过,大家都还犯着节日综合症,工作节奏难免懒散。孟主任高瞻远瞩,就立了这么个规定,已好几个年头了。 人事行政当然要全面协助,做好后勤。徐琴想到苏苒,正好借这机会让她和各律师团队熟悉熟悉。 这次许漠安出乎意料积极,说最近案子不多,刚好抽个空档第一个来。交待完苏苒一些细节,徐琴把几个相关人员都拉进微信群。 许漠安今天去了法院,办公室坐下来才看到邀请。他拉了迟瑞进来,迟疑片刻,点开群成员。 看到苏苒的名字,停顿,还是点进去。一个小女孩的头像,咧开嘴大笑着,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耀。微信签名是——“星星真美,因为有一朵看不见的花。” 他盯着看了会,关上手机,工作。 …… 苏苒和徐琴谈完,在脑子里过一遍,把需要准备的内容一一列个清单。 先是看到新拉的工作群,群名是“许律师培训工作组”,觉得新鲜。她工作的那小半年,微信还不算普及,有事都是邮件往来一堆人。现在虽也有些群,但工作群这还是第一个。 心中莫名雀跃,又盯着清单琢磨一阵,在群里圈了迟瑞和许漠安,询问需要什么额外支援。 迟瑞回复:“苏姐好,培训用的ppt下午发给你,麻烦打印,人手一份。另外,请根据培训内容做一个内容简介,邮件抄送所有人,确保大家预先了解培训内容,选择性参加。参加需要邮件回复,统计人数,便于会场布置,确保场地足够。ppt给你后,需要在投影仪上先调试,确保正式培训时没有问题。” 周到,且很有条理。 大概是知道苏苒新来,又托小亚的福,迟瑞还挺客气。她不敢随意发表情,官方回复一个:“了解,谢谢。有问题再麻烦你。” 到中午才有新信息跳出来,这次是许漠安的:“ppt一点半前提供,两点前发邮件出去,三点前确认人数。” 领导回复果然简洁,一个字都不多废话。 晚上培训定的是5点半至7点,果然是一帮不需要吃饭的法律精英。 培训开始前气氛就相当活络,高舒秋第一个冒出来,撺掇许漠安结束后请吃饭。众人起哄,说这叫“满日宴”——庆祝培训满一日。 除了那天的插曲,这里确如梁彬所言,工作气氛挺好。也可能很久没有集体生活,苏苒心情舒畅,准备工作做好,她呆在一旁笑着看大伙起哄。 今天的高舒秋,似乎换了个样,热情,活泼。许漠安依然话不多,但人缘挺好,并不是高冷范。 今天的主题是——探讨法律难题的创新方法。苏苒很感兴趣,拿个小本子排排坐,边听边记录。她大学里辅修法律,也经常夹在一堆法律生中听课。突然间,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差点热泪盈眶,没人能懂。人生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她抬头,憋了憋眼泪,视线里,正好出现小亚口中的男神。这倒是个偷偷打量男神的绝好机会,就像大学里遇到个高颜值老师,一群女生也是借着听课冠冕堂皇地打量。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小鲜肉可以横着走。许漠安其实不符合现在的男神标准,少些俊美,多了点英气。尤其是那对浓眉,就差在上面贴俩字——正义。总之,对着这个男人,苏苒并没觉得多帅气,更多是一种可以信任的踏实感。 台上的许漠安正好抛出一个包袱,下面大笑起来。 培训准点结束,她收获颇丰,估计这么学几个月,丢的法律知识能捡回来不少。 大家又提醒许漠安请吃饭的事,他边收拾资料,边笑着点头:“地方你们定。” 众人高兴了,簇拥着往外走,讨论哪里好吃。 苏苒没走,留下收拾场地。小亚也在一旁帮忙,突然想起来问:“李庆有呢?怎么没见着人?好像培训也没来?” 苏苒无所谓:“她年轻人嘛,饭局多!” 小亚嘟囔:“我也是年轻人呢……” 苏苒笑:“对,你还是个年轻的美女,简称美少女。” 小亚满意了,朝许漠安看:“许律师,我这个美少女,能蹭个饭不?” “当然,大家都有份,”许漠安正在关电脑,没抬头,声音掷地有声,“一个也不能少。” “许律师,大伙说去吃新开的那家淮扬菜,他们先去占座了。”迟瑞小跑到门口,指指小亚,“我们几个就搭你车了。” 苏苒见迟瑞把自己也算上了,赶忙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苒姐,就一起吧。你来了几天难得聚聚,正好熟悉一下,以后工作起来也顺利很多。”小亚是自来熟,上班第二天就改口喊她姐。 苏苒虽着急回家,但这个理由确实很难拒绝。 小亚又看向许漠安:“许律师,您欢迎的吧?” “当然。”许漠安提上电脑包,头也没回,“你们不用着急。我先去开车,一会楼下见。” 这下,真没法拒绝了。 第9章 小王子 苏苒几个最晚到,一进包间,高舒秋便招手:“许律师,这边,给你留座位了。” 苏苒敏感,注意到高舒秋说“你”,而不是“你们”。 这个包厢挺大,放了三张大桌,几乎都坐满了。高舒秋那边,正好留着四个位置。苏苒往小亚身后退一步,不想往上凑,毕竟和高舒秋有点不对付。 在那坐着的梁彬也开口了:“小亚,带着新同事过来坐吧。” 许漠安早已坐在了离高舒秋最远的位置,旁边正好是梁彬。小亚也心细,胳膊肘顶一顶迟瑞。于是,原本要挨着许漠安的迟瑞,径直走到最里面,在高舒秋边上落座。 剩下的两个座位,小亚挨着迟瑞,而苏苒就莫名其妙坐到了许漠安的右边。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明目张胆地向她投来。苏苒别扭,这“莫须有”的罪名,怕不是又要加一条? 这桌坐的,除了他们几个,都是今天来听许漠安培训的合伙人。 印象中,律师是个口若悬河能说会道的品种,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活的能说成……升仙的。苏苒从没和这么多律师一起同桌吃饭过,挺有压力。所幸没人关注她,只需往嘴里夹食物,间或和小亚搭几句。 不知何时,梁彬聊起了新接的一个客户,他和许漠安碰了碰杯:“对了,他也是我们复大的,和你年龄差不多,说不定你还认识。” 许漠安接话:“哪一届的?什么系?” 梁彬回答后,小亚突地想到什么:“苒姐,你不也是复大毕业的吗?”小亚是人事,这些信息门儿清。 苏苒轻“嗯”一声,笑一笑,不想把聚光灯往自己身上带。 一旁的梁彬来了兴致:“是吗?小苏是哪一届的?” 苏苒如实回答。梁彬兴致不减:“这么说,你比许律师低三届,比我嘛,低的就多了些。哈哈,咱们师兄妹见面,可得喝一杯。” 许漠安只一只手搭在桌面上,闻言,也举起杯子。没等苏苒碰过来,干脆地一饮而尽:“幸会。” 苏苒本就局促,又无端按了“师兄妹”的称呼,亲近没多几分,倒生出怪异来。但场面上还得过去,她举杯,只能和梁彬碰了碰,嘴角微弯:“我给母校丢脸了,要多多和你们学习。” 她没称“师兄”,不想攀什么校友情。更何况对面有个千倍放大镜,在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连个毛孔都不放过。 放大镜终于酸溜溜开口:“老梁,我们这都是同事。你这师兄师妹的,是搞小团体呢?” 高舒秋说话直接,众人早习惯了。再碰上许漠安的事,醋坛子不止翻了,更是摔得噼啪响。 梁彬不介意,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又朝苏苒端起酒杯:“小苏,我们同事间说话随意,你别介意啊,我先自罚一杯。” 高舒秋脸色明显变了。苏苒进退两难,只能给梁彬台阶下:“挺好的,大家这么幽默,像朋友一样。” 今天碍了高舒秋的眼,纯属躺着中枪,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暗箭等着自己。 …… 苏苒回到家,已经九点多,星星还没睡着,撅个屁股趴在床上。苏苒好笑,过去拍拍她小脑袋。 星星转身,巴巴看着她:“妈妈,你怎么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苏苒心里抱歉,点一点她的小鼻子:“你为什么也睡得越来越晚了?” “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星星从被窝里跳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撒娇。 “别感冒了,”苏苒看她光胳膊光腿,赶紧塞她回被窝,“行,今天想听什么?但时间不早了,只能讲十分钟。” “小王子小王子,上次还没讲完呢。”星星有点兴奋。 “哪段还没讲完?已经读了好多遍了,”苏苒无奈,“行吧,你乖乖躺好。” 她伸手,从床头柜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 轻柔的声音响起:“我相信他是随迁徙的候鸟离开的。临走那天早晨,他好好地整理了他的星球。他仔细将活火山打扫干净……我愿意忍受两三条毛毛虫的,因为我想认识蝴蝶。听说蝴蝶很漂亮。否则谁来探望我呢?你就要去远方啦。至于大动物,我可不怕,我有爪子的……” 《小王子》这书,是带星星去书展时她自己挑的。苏苒有时觉得,宇宙中某种很神奇的力量一定是存在的。比如,在书展成千上万的书中,星星一眼就选了这本。 《小王子》也是苏苒从小很喜欢的书。她喜欢英语,高中时,幸运地从一位陌生朋友那儿收到了本原版。是份生日礼物,从此爱不释手。某些段落,熟到能背诵。 不过,她很久也不明白,是因为这本书,还是因为送书的人。 总之,这是一本很神奇的书,每个年龄都能读到属于自己的一面。比如星星,最先吸引她的,可能是封面上的满天星空。后来,苏苒告诉她,这本书里藏着她的名字。 而对苏苒来说,是谜一样的结局,还有小王子身上,从头到尾那股淡淡的忧伤。 在这忧伤中,人很难不保持一种人间清醒。 星星揉着眼睛,突然开口:“妈妈,小王子似个大坏蛋,他为什么要离开玫瑰花呢?” 小孩子的好奇心,就连困意都挡不住。 “因为外面的世界很大呀,小王子想去看看。”苏苒认真回答。小家伙不好对付,每次都是灵魂拷问。 “但是玫瑰花一个银,好可怜的!” “玫瑰花还有蝴蝶呀,她不是说想认识蝴蝶吗?还有毛毛虫,还有好多好多新朋友。”苏苒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就像妈妈现在出去工作,也会认识很多新朋友,会很开心。” “嗯,我在幼儿园也认识很多朋友哒。”星星弯起眼睛。 “是的,所以玫瑰花和小王子,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呢。”苏苒来了精神,趁热打铁。说通了这点,说不定以后和她谈离婚的话题会容易很多。 果然,星星自己就联想开了:“就像爸爸不似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对吗?” “对。” 星星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又伸出手要抱抱:“但我要和妈妈一直在一起,因为我似妈妈的小棉袄。” 潘星星同学的新一波自恋开始。 苏苒的心里,早软成一片。看着这个软萌可爱的小丫头,就算当初的决定再草率,她也没有一丝后悔。 第10章 糟溜鱼片 自苏苒上班,她就把星星起床的时间提前了。小家伙起床气肯定有,但想到继续睡再睁眼就看不到妈妈了,吃过几次亏也就起来了。 早饭向来是林姨做,苏苒不操心。忙碌完星星,化个淡妆,便早早出了门。 她已经摸清了如何避开早高峰,地铁上能有个座位,可以看会书。 走进大厦,大堂里灯没全开,挺冷清。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又打开了。许漠安一身笔挺的西装,跨步进来,看到苏苒也是微微诧异。 苏苒礼貌打招呼:“许律师,早上好!” 许漠安点头:“早上好!” 又是一路无言。 走出电梯时,许漠安在后面叫住她:“我后面几天有些忙,培训的ppt,可能需要你帮忙。” 苏苒毕恭毕敬回:“好的,没问题。您随时吩咐。” 一天过去,许漠安并没找苏苒。她想起来,特意绕到他办公室门口,瞥一眼,门开着,但人好像不在。中午吃饭时,还是听迟瑞说新接了个案子,上午就出门了。 临下班,苏苒瞅一眼手机,发现一个小时前,“培训工作组”的微信群里,许漠安圈了她。让她下班后留一会,等他讨论ppt的事。 她赶紧回复个“好”字,迟瑞也跟着回了一条:“许律师,新案子比较忙,周五的培训您还有时间吗,是否需要和其他合伙人协调一下?” 许漠安一直没回复,但苏苒还是给林姨发了微信,做好了下班后待命的打算。 直到六点过五分,许漠安才回到律所,后面还跟着个律师,风尘仆仆的样子。没几分钟,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是许漠安,现在有空来办公室一趟吗?” 苏苒吓一跳,以为在这个手机高度普及的时代,座机纯属是个摆设。起身走几步,想起什么,她折回来拿起摊在桌上的笔记本。 办公室门口站定,苏苒往里瞧,许漠安在电话中。还没想好要不要敲门,许漠安像通了天眼,也没看她,就指指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苏苒正襟危坐,看许漠安又起身,走几步到窗边,背对着她在听电话,神情专注。 她无事可做,余光偷偷扫一圈,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硕大保温杯上,磨砂黑,印着个极小的小象图案。她又移开,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景程的办公室格局,都大同小异。一个大的空间,分割成两块,里面一间是合伙人的,外面坐着团队里大大小小其他成员,从资深律师到律师助理。 只不过,地方有大小罢了。当然大的办公室,承担的租金就更多,也说明队伍庞大,业绩斐然。 许漠安的这间,算宽敞。办公室装修是统一的,唯一可自主的,是些软装饰。 苏苒这段时间也进过不少办公室,许漠安的风格,算是挺年轻。墙上错落地挂着几幅黑白色调的现代抽象画。另一边的挂钟也很惹眼,实木黑色表盘上,无边框,无透明罩,十二个金属质的硕大数字,围着表盘立一圈。 像极了主人的风格,不啰嗦,够简约。 还在兀自出神,许漠安已悄然坐到对面:“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苏苒正一正身子,微笑:“没事,知道您很忙。” “本来也不用这么急,但后面几天我需要出趟差,周五才能回来。所以只能今天找你沟通了。”许漠安边解释,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你晚上着急回家吗?” 苏苒忙说:“没关系,我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 沉默片刻,许漠安又问:“那就好,你有做ppt的经验吧?” “做过,高中就跟一个很厉害的学长学过,大学时社团搞活动也经常需要用到。”苏苒老实交底,好让他对自己有点信心。 “好。”许漠安简单应着,把资料摊桌上,往苏苒这边移了移。他侧过身,顺手拿起一支笔,凑过来开始给她划重点。 苏苒听得认真,不时往笔记本里记录些内容。 “就像这样,一个大标题,要醒目,下面分成若干点。”许漠安边说,边圈圈点点,“我上次的模板会发你一份,有景程的logo,整体基调就是那样,里面的字体也不要改动。” 他又补充:“有一些案例部分,文字多,需要改变字体大小,这个你看着调整,但要尽可能看清。有些地方还要上些插图,你去搜合适的……” 苏苒听他讲这么仔细,禁不住问:“许律师,这ppt怎么是你自己亲自做?不交给助理做吗?” 许漠安答得简洁:“自己讲的东西,自己做更清楚。” 苏苒心下疑惑,交给我这个新人做你就不怕不清楚?还没问出口,有人推门进来:“漠安,还没下班呢?” 突然来这么个大嗓门,俩人都吓一跳。 许漠安皱眉:“高律师,有事?” 高舒秋倒是旁若无人,眼角掠他们一眼:“哟,忙着呢?” 苏苒背对着大门,说话的功夫,也转了头打招呼:“高律师。” 立马感觉那只千倍的放大镜又对准了她。 高舒秋却并不看她,走近,翻了翻桌上的资料:“这么晚了,还谈工作呢!” 许漠安重复一句:“有事?” “听说你接了个大单,看你这还亮着灯,就过来问问周五的培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苏苒看向门外,果然外间的办公室也是灯火通明,迟瑞和另一个律师在忙碌着。 “谢了,徐主任派了人过来协助。”许漠安淡淡一笑。 “就是她?”高舒秋下巴一抬,指指苏苒。 许漠安客套回:“是,你忙你的吧,早点下班。” “那我等你一起吃饭?”高舒秋仍不罢休,“正好有点事要请教你。”说完,她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了。 “迟瑞已经订饭了,下次吧,这会儿确实挺忙。”许漠安语气疏离,只说,“有什么急事,你微信给我留言。” “行吧,我晚点找你。”屁股还没坐热,高舒秋又站起来。 被她这一打岔,许漠安也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迟瑞已经订了,估计马上就到。”他把资料递给苏苒,不容置疑的口气,“吃完饭,你先做几张给我看看。” 苏苒哪敢有什么意见。 她上个洗手间回来,迟瑞就捧着盒饭过来了:“苒姐,这是给你定的,许律师挑的菜式,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迟瑞跟着小亚,对她改了称呼。 “没事,我不挑,谢啦!”苏苒笑着接过。 迟瑞也不是个爱搭话的人,送了盒饭任务完成就走了。 苏苒看盒饭的包装挺精致,未打开,就有香喷喷的味儿扑来,心里高兴。肚子也是饿了,等掀开盖子,竟是她喜欢的糟溜鱼片。 苏苒喜欢一切酒糟的东西。小时候过年,她外婆会做一大缸的鸡爪、带鱼、鸭胗和豆干。夏天胃口不好,外婆也会把糟好的毛豆送过来,配着粥吃,很过瘾。她一个人能吃一整盘。 外婆去世后,吃得就少了。按说糟卤也没难度,但总弄不出老人家的味道来。 她吃完,赶紧收拾妥当,埋头开始工作。想着后面几天许漠安要出差,今天就得多做些出来,有问题找他及时处理了,不至于中途要去添麻烦。 工作经验上,苏苒并不比李庆有多多少。但在心智上,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关系,显然成熟很多。 她懂得自力更生,更知道审时度势。 第11章 爱情有什么道理 不知不觉再一抬头,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苏苒伸个懒腰,把做好的几页发了出去。 确认成功后她坐着等了会,没收到回复,想了想,拿起笔记本往许漠安办公室的方向去。走廊里悄无声息,外间的办公室虽亮着灯,但也空了,电脑都黑屏着。这是已经下班了? 苏苒正犹豫,看到许漠安拿着杯子出来,她松一口气。 “弄完了?”许漠安在她跟前停住。 “我已经发您邮箱了。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表,耽误您时间了。”苏苒过意不去,说话特别客气。 让一个高伙等自己,连助理都下班了,确实不太合适。 许漠安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出了门。什么意思?苏苒想喊他,“许”字没出口,人已经消失了。 在许漠安面前,苏苒到底是拘谨的,她叹口气,靠着门发呆。犹豫中,许漠安又回来了,神情寡淡,经过她时说了句“进来吧”。 “好。”苏苒赶紧跟着,小心翼翼说,“许律师,如果您还有事,在邮件里回复我也行。” “当面说更快。”许漠安坐下,把水杯搁一旁。 苏苒注意到这是个玻璃茶杯,晶莹剔透,线条流畅,宛若件工艺品。几片碧绿茶叶在水面上浮着,还没泡开,像是新沏的,悠悠冒着热气。一如他这个人,恬静从容。 之前那个硕大的保温杯被搁在另一边。一个男人用几个杯子?苏苒想,这许律师还真讲究! 许漠安眼睛瞅着电脑,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两人一番沟通,又大半个小时过去。 “暂时这样吧,后面有问题你再和我联系。”许漠安合上电脑。 “好,谢谢许律师。我做好后,会尽快发给您确认。”苏苒心里的紧张感卸下,人却还是拘谨。 许漠安点头:“好,辛苦了。”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苏苒起身,告辞,快步走出去。外头的走廊黑乎乎,只大厅的灯还亮着,泛着白光,安静又寂寥。 她加快动作,不想再和许漠安打照面。走得太快,经过休息区时,膝盖碰上了茶几,茶几被撞得挪了位,和地面摩擦出“滋啦”的声响。她今天穿条裙子,配的是长袜,不算厚。 茶几和她同时闷哼一声,疼得她倒抽口气。 顾不得许多,她胡乱移正了位置,转向自己的办公区。整理完,挎上包,到门口时犹豫要不要去寻大厅灯的开关,头顶的几盏灯却同时暗下来。 后面有脚步声响起。苏苒假装无意,一面推大门,一面回头:“许律师,您也走了啊?” 许漠安就隔着几步,苏苒只能停下,撑着大门等他。 许漠安轻轻“嗯”一声,快走几步。他也拉一把门:“谢谢。” 电梯里还是一路无话,苏苒盯着脚尖,觉得时间漫长。 大堂的灯也暗了。 还是安静,只高跟鞋在光洁的瓷砖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她边往外走,边用余光扫许漠安,思忖要尽量保持步伐一致,等走到门外可以道声拜拜。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一直不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了。 “门口地铁正好有直达的,”苏苒侧头,又说,“许律师,再见,祝您明天出差顺利。” 许漠安站着没动:“你住哪里?顺路的话我送你。” 苏苒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您,我坐地铁挺方便的。”人家是假客气,要懂分寸。 “太晚了,今天你是替我工作,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我车就在那边,你在这儿等着。”他抛下这句话,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原来不是假客气?她和许漠安都不是话多的人,想到还得一路继续这气氛,突然觉得有点冷。苏苒缩缩脖子,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 车子很快便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奔驰。苏苒不知道这车什么价钱,但直觉和许漠安很搭。 车窗缓缓降下,许漠安探头:“上车吧。” 苏苒弯下身子,还在挣扎。她笑得诚恳:“许律师,您明天还要出差,送我太麻烦了。” “不差这点时间。”许漠安干脆答。 再不上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苏苒小心翼翼上车,生怕自己的鞋底踩脏了车子。弯膝盖时隐隐觉出疼痛,她皱皱眉,伤口被肉色的丝袜包裹着,也不敢去查看。 正襟危坐,苏苒低头系安全带,狭小的车厢里有男声传过来:“刚才摔了?” 她侧头,许漠安也没看她,打了方向盘拐上主道。 “嗯,自己不小心,不严重,可能就擦破了点皮。”说完,她又后悔,人家也没问这么详细。 确实,许漠安不再继续这话题,而是问了句:“你住哪里?” “哦对,离这里五站,福泉路,靠近民则路。我给您导个航吧?”苏苒慌里慌张,开始在包里摸手机。 “不用。” 苏苒还在客气:“要不您看前面哪个地铁站和您顺路的,把我放下也行。” “没事。” 许漠安忽冷忽热,但自己总得说点什么。苏苒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今天的盒饭谢谢您,迟瑞说是您选的,很好吃。” “嗯。” 苏苒暗自叫苦,这货是传说中的聊天杀手吗? 她偷偷瞥一眼许漠安,他目不斜视,仍旧笔挺的西装,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泛着丝慵懒。纵如此,却又透着点生人勿近的淡漠。人家需要安静,自己何必矫情呢?这么想着,她也不刻意找话题了。 苏苒朝向窗外。 大都市的夜晚,霓虹闪烁是最美的夜景。明明暗暗,好看,也虚幻。她兀自欣赏,昏暗的车厢内却响起了歌声,醇厚沙哑的嗓音。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坏 偶尔有些小小的悲哀 我想别人也看不出来 即使孤单会使我伤怀 也会试着让自己想得开……” 这首歌是李宗盛的《爱情有什么道理》,苏苒很熟悉。她总想,世上没道理的事多了,不止爱情。 那些自己曾苦苦想搞明白的道理,也许真没什么道理。而也许没道理,就是最大的道理。 第12章 我送你们去医院 一路畅通,眼见着快到家了,手机铃声响起。 “喂,林姨,我马上到家了。”她接起,以为又是星星找她。 “小苒,星星幼儿园回来就拉肚子,本来想等你回来再说。刚刚她躺在床上说不舒服,突然就吐了,吐得毛结棍咯,”林姨的声音着急,乡音都冒出来了,“我觉得还是要带她去医院看看,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苏苒也急了:“是吃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星星馋,现在都是林姨接送,更管不住嘴了。 林姨很自责:“放学的时候,买了一串糖葫芦。” 苏苒知道她担心,故作镇定:“好,我几分钟就到家了,您别着急,先看看情况。” “你不用上来,我刚给她衣服都换了,抱下来直接送去医院吧。”林姨是个急性子。 苏苒嘱咐:“也好,晚上冷,多穿些衣服。” 挂完电话,她又翻出微信,想看看班级群里有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幼儿园里的集体事件。 许漠安侧头:“出什么事了?” 苏苒也没了拘谨,边看边回:“我女儿上吐下泻,可能吃坏肚子了。” 小区门口,车子在拦着的升降杆处停下,许漠安简单说: “我开进去吧,告诉我怎么走。” 苏苒也顾不得和他客气,道了声“谢谢”。 左拐右拐,路灯下,苏苒看到林姨已等在那儿。她快速下车,奔过去,却忘了和许漠安告别。星星耷拉着脑袋躺在儿童推车里,小毯子紧紧掖着,看不到往日一星半点的活泼劲儿。 苏苒走近,鼻尖还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林姨,星星也吐你身上了?” “哎呦,是啊,急着下来也没注意。”林姨抬起手臂,在自己身上闻了闻。 苏苒凑近看星星的脸色,感觉不太妙。 “我马上叫车。”她掏出手机,迅速打开叫车软件。 “我送你们去医院吧。”身后有声音响起。 苏苒抬头,看许漠安稳步走来,她竟忘了这个人。本想回绝,可这光景也不要矫情了。 苏苒推过星星的车:“那就麻烦您了。” “林姨,你回去休息,家里肯定一团糟。”林姨衣服上有味道,也该回去洗洗。 “行。” 苏苒顺势把星星抱起来,知道林姨不放心,回头嘱咐:“你洗洗先睡,别等我消息了,没事的。” 林姨点头,帮忙收起推车。许漠安打开后备箱,提了过去。 苏苒坐进后座,林姨还在车窗边絮絮叨叨:“要是医生问,就说拉了三次,吐了一次。水杯放在书包里,是刚倒好的温水。我给她换上尿不湿了,怕万一搞脏了裤子,还有几块放在包里。晚上吃的菜我微信里发给你,除了晚饭就吃了串糖葫芦。医保卡我也放在包里了。” 林姨是苏苒小时候的保姆,带到五六岁,因为自己怀孕就回去了,但两家还时常走动。后来,林姨老公意外去世,苏苒妈就常接济她。她家在宜城乡下,寒暑假里苏苒时常去她家住,苏苒妈严厉,苏苒从小倒和林姨更亲些。苏苒生孩子,林姨便主动过来帮着坐月子,又把星星带大。苏苒也正好付她工钱,贴补林姨的女儿读书用。 其实离婚后,苏苒挣的刚好够付林姨的工资。 但她少不了林姨。对苏苒来说,林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车子缓缓启动,她摆一摆手:“林姨回去吧,别担心。” 苏苒裹紧了星星,看许漠安坐进来,她轻声道:“许律师,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您了。” “举手之劳,去哪个医院?”做着热心肠的事,许漠安说出的话却冷冰冰。 “卢水路的儿童医院吧。”苏苒早就盘算好,手机里导航已经打开。 许漠安这次没拒绝,他对儿童医院这种地标确实不熟。 “妈妈?”刚才动静太大,星星醒了,只是有些迷瞪。 “告诉妈妈哪里不舒服?”苏苒把脸凑过去,满是心疼,很自然地亲了亲她额头。 星星没回答,却问:“是爸爸回来了吗?”她想抬头张望,却还是被苏苒按进怀里。 “不是,是许叔叔的车,他是妈妈的同事。”平常苏苒都会让星星喊人,今天就算了吧,她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星星又困又累,听说不是爸爸就没了兴致,嘟囔一句:“我想睡觉……” 苏苒刚想给她喝点水,小家伙又睡过去了。 后座没了动静,许漠安看一眼后视镜:“空调要开高些吗?” “不用,谢谢。”苏苒有些疲惫,顾不得礼貌也闭上眼休息了。等会还有场硬仗要打。 车子开得很稳当,星星睡得踏实。晚上医院没那么拥挤,他把车子开进去,径直拐到了门诊大楼处。 “旁边可以挂急诊。”他说完,下车,后备箱里取出小推车,三两下就把车子装好了。刚才林姨收车的时候,他一声不响,其实观察得认真。 星星挺沉,抱着她下车着实费力。苏苒也不想弄醒她,只能腰上和腿上用力,一使劲,膝盖上的痛感又传来。 不过,她满心满眼都是孩子,完全顾不得自己。 晚上有风,她把推车的透明罩子放下来,手搭上扶手:“许律师,今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后再好好和您道谢。您慢点开车,再见!” 许漠安未置可否,只“嗯”了一声,又坐回车里。看着苏苒推车往里走,他默默看一会,转了方向盘。 倒是挺快挂到了号,只是晚上的急诊室里也是人不少。星星还酣睡着,苏苒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半小时后进了诊室,和医生交代情况,开单子,要等检查,还要缴费。 从诊室出来,苏苒的手里捏着一摞单子,急吼吼去找缴费的机器,星星却醒了:“妈妈,我想拉臭臭,急死了。” 星星说急,就真得急了。 苏苒心里也急,怕星星一秒也忍不住,他推着车子慌张跑起来,眼睛不停瞅着,看哪有卫生间的标识。快到扶梯口,却有个身影在慢慢上升,靠近。 竟是离去的许漠安。 “苏苒!”许漠安喊她。 “许律师?”苏苒诧异,“您怎么来了?” 第13章 这个当爸的真不错 许漠安没回,盯着她的脸问:“看医生了吗?现在是去哪儿?” “看了看了,我女儿急着要上洗手间。”苏苒被打岔,都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在那边,我在二楼看到标志了。”他指指前面。 每个楼层的布局,都大同小异。 “妈妈,拉臭臭。”星星又嘟囔。 苏苒抬头望去,也看到了,她顾不得寒暄,脚下的步子快起来。许漠安眼尖,抢过她手里的单子:“这是要付费的吗?” 苏苒心思不在,手上东西被抽走,惊呼出声:“哎,许律师,我自己可以……” “早一分钟付完,不就早一分钟治疗吗?”许漠安也不看她,抬脚,往付款机走去。 星星大叫:“妈妈,快点。” 苏苒这才顾不得其他,推着车跑起来。 十几分钟过去,两人会合。许漠安翻着单子边看边问:“医生怎么说?” “先去抽血,等化验结果。”苏苒闷闷的。 星星精神恢复了些,一听要抽血,立马扑腾起来:“我不要打针,不要打针……” 最后还是许漠安出手,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奇趣蛋,她才消停下来。也不知是因为律师都是谈判高手,还是星星在陌生叔叔面前知道要收敛些。 诊断结果终于出来,普通的食物中毒,通俗来说,就是吃了脏东西坏肚子了。医生交代:“有点缺水,回去多吃清淡的流质,今天还要挂个水。” 又要挂水。从医生的诊室再次出来,苏苒有点头疼。 这次再说奇趣蛋,就不管用了。许漠安立在一边,默不出声。他也没辙,脑子里尽是应对客户的招数,唯独没有对付小朋友的经验。 苏苒急中生智,对星星板起脸:“星星,你知道这个许叔叔是谁吗?他是妈妈的老板,你今天不乖乖的,妈妈明天不能去上班,叔叔就会开除妈妈了。” 星星看一眼许漠安,许漠安配合,认真点点头。她真被唬住了,不过还是嘟起小嘴生气。最后还不忘垂死挣扎一下:“这次我要两个奇趣蛋……” 没等她说完,许漠安已经起身朝贩卖机去了。回来时,手里却拿着一整盒。 星星的眼睛亮了,感觉自己成了大富婆。 从前,潘义铭也想给她买几盒,可被苏苒警告过了。可这次是许漠安买的,又碰上特殊情况,她只得让星星道谢。 星星拿着奇趣蛋,煞有介事和一旁的许漠安介绍起她的心头宝:“要这么掰开,这一半似巧克力,这里似个勺子,这里似玩具。酥酥,你知道我上次拿了个公主,我要和西瓜换他的小汽车,西瓜不同意,他好小气的……” 星星絮絮叨叨,苏苒提前打好预防针:“只能玩玩具,巧克力不能吃。” “哇,叔叔你运气真好,竟然似手枪哎,我好想要的,这个连西瓜也没有,他要羡慕死我了。”星星脸上像要炸开花了,“我以后叫你奇趣蛋叔叔,可以吗?” 许漠安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小家伙。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点表情。 小家伙敏感,看许漠安的表情松动,心里高兴起来。她一只手捣鼓着玩具,连针头插进手背也没反应了,任由护士阿姨折腾。护士表扬她勇敢,星星也认真地自我表扬:“似的,阿姨,我很勇敢的。” 旁边挨着坐的都是些挂水的孩子。挂一会儿,星星的精神头明显上来了,以她自来熟的性格,便拿着拆出的玩具和人家炫起宝来。 许漠安也姿态闲适地陪着,安静又自然,拿着手机在一边翻看。 刚才太慌,许漠安这么个大领导跟在一边,苏苒也没顾上想尴不尴尬。这会儿一切归于平静,不好意思的情绪又泛上来。她垂头,话却是对许漠安说的:“许律师,今天真是辛苦您了。现在也没什么事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许漠安翻手机的手没停,问她:“你一个人能应付?” 苏苒压低声音:“没事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漠安手停住:“不给孩子的爸爸打个电话吗?” 苏苒局促:“他工作在外地,远水救不了近火。” 潘义铭的公司是家族企业,这几年制造业不好干,工厂越搬越远。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就在吴市建了个新厂。星星还小,苏苒也不愿意离开荣市,两人便开始了异地生活。 聚少离多。 她和潘义铭,越往后越疏离。苏苒本不是事事报备的性子,现在离婚了,她更不会去提一个字。 许漠安听着,也不多问,淡淡说一句:“等挂完水吧,我送你们回去。” 两瓶水结束,时针已经指到十一点,星星手里捏着玩具,倒在苏苒怀里沉沉睡去。护士拔掉了针头,许漠安抱起星星,放进了推车里。 星星平时身体也是皮糙肉厚,鲜少来医院。一瓶水挂完,效果出奇得好,再没有喊肚子疼。苏苒心里的这块石头落地,而另一块石头却被一百吨的大吊车妥妥悬在空中,惴惴不安。 许漠安一直陪着,却也没闲着,期间还开了个电话会议,又接了几通电话。他堂堂一个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不用猜平时也是日理万机。 看着许漠安一会一个电话地走近走远,旁边另一位妈妈搭话:“你老公干什么的呀?这么晚了还这么忙?” “是呀,这个当爸的真不错,这么忙还陪着孩子,看我老公一点忙都帮不上。”另一个妈妈也感叹一句。 苏苒尴尬,只能笑笑。 纵然再傻,对自己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许漠安整晚都接来送去陪上陪下,苏苒也明白,这远远超出了普通同事间的界限。 她早已不是二十岁的纯情小姑娘。这个年代,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脑子不得不先往歪处拐一拐。 可从外表到内心,就算剥掉三层皮,苏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没见几面就能吸引人家。一个是大家嘴里的“男神”,律所精英,一个是拖着孩子的已婚妇女,还没转正的小行政。 一百八十竿子,都打不着。 下楼的功夫,她慢慢给自己摆事实讲道理,最后的结论只能是,第一,今天事出紧急,赶巧被许漠安碰上了;第二,他外冷内热,碰上了就会管;第三,因为孩子激起了他的同情心,管了就会管到底。 总之的总之,就是她和星星看着太可怜,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下决心离婚后,这是第一次苏苒开始严肃审视自己的处境,真的有这么惨吗?也许在外人看来,是有点悲哀。一个人,带着娃,小行政一枚,老公不在身边,娃又生病了,还是大半夜…… 想通这点,苏苒也坦然了。想啥呢,就算倒贴,人家也看不上呀! 胡思乱想中,到了医院大门口,许漠安紧走几步开口:“外面冷,你们在里面等,我把车开过来。” 抱星星,收推车,关后备箱,一切都自然默契。一会儿工夫,车子又行驶在寂寥的夜色中。 停下车,已是深夜,想通了的苏苒,和许漠安挥手告别。 “许律师,今天太麻烦您,改天再好好和您道谢。”她话里少了些踌躇,多了点坦然的关心,“您明天还要出差呢,早点回去,路上小心开车。” “好。”回答仍旧简洁。 车子滑出一道弧线,渐行渐远。 苏苒转回头,叹一口气,心上多揣了份不知该如何安放的人情。 第14章 红靴子女人 苏苒上楼的功夫,许漠安已开上高架。他摇下车窗,任由冷风灌在脸上。 本不想多管,送到医院后也决定离开。车子开出很远,他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大腿拧不过内心。还是折回,停车,上扶梯,上上下下找寻苏苒的身影。 许漠安随手又打开音响,还是李宗盛的声音,沙哑又戏谑。 “对你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还是爱 当初所坚持的心情 是不是还依然存在 眼看这一季就要过去 我的春天还没有来……” 很多年后,他才后知后觉,年少的那段时光,他已然不知不觉被苏苒驯服。当这种记忆再次苏醒,他便会心甘情愿地为她默默守候。 …… 许漠安真的出差了,苏苒因为欠人情的缘故,ppt做得格外卖力和用心。 一大早,大厅来了位不速之客,前台小姐姐心急火燎跑来找徐琴。小姐姐叫陈羽瑶,人如其名,文文静静,说话柔声细语。 小亚拦住她:“瑶瑶,什么事?”小亚和她年龄相近,关系很不错。 陈羽瑶停住脚步,无奈道:“又来了个女的,说是找盛律师的!” 看她这表情,小亚了然:“盛律师不是出差了吗?这次是真不在啊!” 陈羽瑶扁扁嘴:“人家也不信呀,说盛律师把她的手机和微信都拉黑了,她就只能在这里死等。你快帮我喊主任出来,我怕这女的自己闯进去!” 小亚火急火燎,边走边说:“行,你赶紧看着点去。” 她进去没一分钟就出来了,拍拍苏苒的肩:“主任找你。” 苏苒正专心在做ppt,头也没抬:“怎么了?” 小亚表情诡异:“反正不是好事。”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苏苒进了徐琴的办公室。 “那个,小苏,你坐,”徐琴手指点着桌子,脸色不自然,“有个事要你帮忙处理一下。” 等前因后果说一遍,苏苒面露难色:“徐主任,这种事我没经验呀。” “几个人里,你最合适。羽瑶和小亚太年轻,气场撑不住。哦,还有那个李庆有,估计都得吵起来。”徐琴给苏苒戴起高帽子,又总结,“你亲和力强,成熟稳重,我说你行就肯定行。” 徐琴也不光嘴上说说,她真觉得可以把这个锅,光荣移交给苏苒了。就盛凌云那小子的这点破事,她去年不知道处理了几回。那些女人,不知道是他从哪个庙会上捡来的狗皮膏药,粘上了,就甩不掉。 她这一出面,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正事。 “再说,维护我们律所的和谐环境,也是我们后勤部该做的。”徐琴学着孟主任,开始扣大帽子。 苏苒还能说什么呢? “徐主任,那我就试试吧,但万一搞砸了您真不能怪我。”苏苒给自己留了余地。 徐琴笑,顺势拨通盛凌云的电话。接通的瞬间脸色秒变,开口大骂:“通知你,你外面的莺莺燕燕又找上门来了。你这臭小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见到个女的,能不能先别急着递名片?人家找上门来,最后都是祸害我们。” 徐琴越说越气:“我和你说,这次我让小苏去对付。哪个小苏?就是新来的行政,办砸了别怨我们。” 徐琴开了免提,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传出来:“哎呀,徐主任,徐姐,徐亲妈,随便你们怎么搞,把人搞走就行。我绝不说一个不字。” 又絮絮叨叨几句,徐琴挂上电话,脸色又变回来:“放心去吧,凡事我兜着。” 见苏苒闷声不响出来,小亚八卦地迎上前:“苒姐,怎么说?” 苏苒如实相告,小亚捂着嘴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苏苒仰天长啸,瞪她一眼,踏着大步往外走。 会议室里,确实坐了个女人。 翘着二郎腿,看不出年龄。打扮得极其妖艳,红唇红指甲红皮靴。看到有人进来,浓密的假睫毛忽闪忽闪,看得苏苒心惊肉跳。 “您好,我是这里的行政,”苏苒清清嗓子,在她对面坐下,“您找盛律师吗?” “是,你用不着轰我。”红靴子女人扬起下巴,又一次重复说了好几遍的话,“我说了,今天见不到,我明天继续来。” 苏苒装傻充愣:“但是抱歉,盛律师今天真不在,您看这样,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代为转告?” 红靴子气势汹汹:“我没什么要转告的,就是要见到他本人,当面说清楚。” “请问您找他,是公事还是私事?” 红靴子翻一翻眼皮,挑衅地看苏苒:“公事又怎样,私事又怎样?” 苏苒慢悠悠回:“公事您可以在这里等,私事请去他家找他。” “我要是知道他住哪,还能上这儿来?”红靴子是个爽快人,根本不藏着掖着,也不知是不是气急了。 “不好意思,想问一句,您找他是感情的事?”苏苒见她爽快,那就快刀斩乱麻吧。 “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感情的事,我就有话说了。”苏苒皱起眉头,一副不爽的样子。 红靴子诧异,狐疑看着她。 苏苒憋着坏水,继续说:“你不知道盛律师已经结婚了吗?而且他老婆是我闺蜜。” 戛然而止。这是她一贯的要出大招的前奏。 “你说什么?”红靴子瞪大眼睛。 “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有一个女的上门找盛律师,我闺蜜知道了就过来开撕。那场面,啧啧,110都来了。哎,对了,我这里可能还有视频呢,你要不要看看?”苏苒作势去口袋里掏手机。 红靴子略有迟疑,而后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后来,视频传到那女的公司,不到一个星期,”苏苒故意停顿,又接着补刀,“那个小三就灰溜溜地辞职了。” “小三”两个字,被她咬得特别重,红靴子脸色沉下去。 苏苒继续乘胜追击:“按道义上讲,外面的小三小四找上门,我是一定要通知我闺蜜的。” 说完,作纠结状:“但我毕竟是这里的行政,也不想像上次那样闹得太难看。这样,你把你电话留下,我让我闺蜜直接找你谈谈,如何?” 红靴子拿着包的手紧了紧,破口大骂:“好你个盛凌云,竟敢骗老娘!” 她跺跺脚,恨恨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也被他骗了。”说完起身要走。 苏苒憋住笑,追上去:“哎,你别走呀,我闺蜜眼里容不下沙子,她肯定要会会你的。” 红靴子落荒而逃。 第15章 哪里出了问题? 陈羽瑶在前台,听到噔噔噔的高跟鞋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一团火红来得快消失得更快,她张大嘴,愣在那儿。苏苒摇摇头,叹一口气,拿起红靴子喝水的纸杯出来,顺势扔进垃圾桶。 陈羽瑶上前,眼睛还瞅着门口:“苒姐,人走了?” 苏苒淡定“嗯”了声,准备回去继续做ppt。 小亚得了情报,和陈羽瑶一起围上来,吃瓜的小矮凳摆好。苏苒无法,大致说了说,笑得她俩捂着肚子喊疼。 苏苒无奈,她这招,也是从出轨前夫那得来的灵感,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更没想到,这个小插曲一跃成为景程的“本月之最”,还继续欢乐了大伙好一阵子。 难怪远在京市出差的盛凌云,突然觉得耳根子热。当晚,在景程的大群里,他吃到了个自己的大瓜。 …… 这边危机处理完,苏苒还得了徐琴的表扬。她没奈何,埋头管自己做事。赶在周三下班前,终于把做好的ppt发到了培训群,请许漠安过目。没等来消息,她也没问,估计是那头太忙。 周五一早,她发出培训的通知邮件,敲定其他的细节。吃过中饭,却见群里还没动静,苏苒急了,忙发信息确认培训是否有变。 许久,许漠安回复:“一切照常。” 苏苒思忖片刻,又问:“请问许律师,ppt需要修改吗?” 许漠安还是过好久,才回一句过来:“几个地方需要改动,迟瑞会来指导你。” 快到四点,许漠安一行人才风尘仆仆赶回来。果然没多久,迟瑞脚步匆匆,过来指导苏苒修改了ppt中的几处问题。离培训剩半小时,苏苒想起ppt要去会议室模拟一遍。 因为她用的是台式机,只能拷贝一份到u盘。投影仪上过了一遍,没发现问题,她便安心回了座位。顺便把电脑里的最终稿,邮件给了许漠安。 苏苒从小就聪明,聪明的人一般都马虎。但大学时,在记者团做过团长,成立没几年很多流程不成熟,出过几次洋相。后来她规定,每篇稿子,撰稿人过一遍,编辑过一遍,自己再最后过一遍。凡事多留个再确认的步骤,便几乎不再有低级错误发生。 虽初入职场,但做事谨慎的习惯早就养成了。 培训按时开始。 从医院那次起,苏苒已许久没见许漠安。此刻他捧着笔记本电脑,神色自若、脚步沉稳地走进来。 今天讲的是代理制度。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各种类型的代理行为被许漠安一一交代清楚。随后,他点一下遥控器说:“有几个案例大家先看一下,有助于加深理解。” 翻到下一张,竟是空白页。 再翻一张,还是空白。听课的人有片刻愕然,包括许漠安。再往下翻倒是有文字了,但内容稀落,排版凌乱。许漠安侧头,目光落在苏苒身上。 在角落处的苏苒,正埋头记着笔记,感觉周围异样,抬起头。她一眼瞥见大屏幕,倒抽一口冷气。 “这……许律师……”苏苒大脑空白,语无伦次。 “电脑里还有其他保存的文档吗?”许漠安倒淡定,没多说什么,直接给方案。 苏苒回神,猛起身:“我去看看。” 她快走几步,急急推门,出会议室后便加速跑起来。到了座位处,苏苒打开电脑里的文档,翻几页,竟和大屏幕上一样。也怪不得,许漠安邮箱里的那份就是用这份发的。手足无措中,想到u盘里也有一份,是她亲自去会议室检查过的。对,u盘,u盘在哪里? 定一定神,苏苒打开抽屉,看到u盘静静地躺在那里。万幸! 她一下子抓起,急奔向会议室,里面传出许漠安讲课的声音:“杨过和小龙女结婚准备今天去民政局领证,但小龙女突然接到甄志丙的battle邀约,请问小龙女是否能请黄蓉代为去民政局办手续……” 会议室里笑声一片。还好,有许漠安在,不会冷场。 苏苒递上u盘。电脑里弹出提示,打开,里面竟什么也没有。 这下傻眼了。 没人出声,苏苒早乱了阵脚。迟瑞难得机灵一回,提示道:“就用培训群里发的那份吧。” 许漠安快他一步,早在电脑里开始操作。培训终于继续。 苏苒回到之前的座位,红着脸,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培训结束,大家蜂拥着往外走。谁也没提刚才那幕,都明白是个意外,也不算多大的事。 当然许漠安也没提,但苏苒的失职是跑不掉的。 见许漠安兀自在收拾电脑,苏苒走到他身边,眼睛不知该往哪放:“许律师,今天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说完她的心也往下沉,原本为感谢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没想到,反而更添乱了。 许漠安直截了当说:“明天找徐主任查一下监控,看看有没有异常。” “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就是查一下。”许漠安已收拾妥当,停下来瞥一眼苏苒,“之前的ppt做得不错,辛苦了。”说完,他便大步流星走了。 本等着挨骂,没想还被表扬了,苏苒无奈,心理负担反而更加一层。小亚也留着帮忙收拾,她胳膊肘去碰苏苒:“苒姐,许律师说得有道理,今天的事确实蹊跷。你觉得呢?” 苏苒点点头。 “会是电脑中了病毒吗?”小亚顾自分析着。 苏苒又摇摇头。 文件排版错乱,还可能扯一句中毒,但连u盘里的文件也不见得一干二净,就太诡异了。 “嗯,一定是人为的。”小亚最后总结道。 第16章 为什么针对她? 周一,新的考勤机上线,李庆有这事做得算靠谱,上周已组织全景程把人脸和指纹都输入完成。 九点过五分,迟瑞一脸委屈跑进人事部:“哎,我说你们这新弄的考勤机有问题啊,人脸指纹一样也识别不出,这一通瞎操作,还把我给搞迟到了。” 小亚忙过来拉扯迟瑞。李庆有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一点就炸。 所以没等李庆有开口,她抢先呛迟瑞:“你说这能怪谁?自己手指太粗,脸太胖,机器罢工那不是人家的求生本能吗?” 迟瑞想反驳,憋红了脸,又听到小亚戏谑的声音:“我觉得这事,要怪就只能怪你爸。” “你……”迟瑞和小亚平时掐惯了,但苦于脑子和嘴都快不过人家。他半天吐出一句,“和我爸又有什么关系?” 小亚瞅他一眼:“你说你爸姓什么不好?偏要姓迟?” “姓迟怎么了?以后你全家都姓迟!”迟瑞边说气话,边往外逃。知道嘴仗打不过小亚,一大早不想惹一身不痛快。 小亚小碎步地跟在后面:“我全家姓迟?对,我儿子还姓迟呢!算了,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这当妈的太操心了,要不你改姓早算了?” 她一副清纯可爱的样子,嘴巴却很毒:“我觉得你就叫早上好,怎么样?哈哈,这名好。” 小亚自我陶醉中:“以后谁看见你都得喊早上好。” 迟瑞逃得更快。 小亚跟出门,还说上瘾了:“要不叫早熟?哈哈,也不错,和你配一脸。哎,别走呀,我还没说早生贵子呢……” 正巧苏苒进来,看到迟瑞逃窜的背影,又见小亚掸掸手上不存在的尘土,一副旗开得胜的傲娇样。她轻咳一声,扳正小亚的肩膀:“徐主任开会回来了吗?” “在里面呢。”小亚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苒姐你是要去查监控吗?我陪你进去。” 里间办公室,徐琴听苏苒把前因后果讲完,她身体往后靠,思索片刻说:“所以,你怀疑是有人在捣鬼?” “对,徐主任,我觉得事情有点太巧合了。如果是我工作上的失职,我也想知道是哪里出错了。”她缓一缓,继续说,“就是不想同样的事,下次再发生。” 徐琴当然明白她的用意。她只是不想助长动不动就查监控的毛病,但既然怀疑合情合理,自然要搞个明白。 徐琴抬头看苏苒:“你想查哪个时间段的?” 这个问题,昨晚上苏苒就想好了。她前后捋一遍,发现问题其实很简单。 “我记得很清楚,迟瑞是四点半过来,指导我修改完后,我就拿着u盘去了会议室,那个时候u盘里肯定是有内容的,而且内容没问题。我十分钟后回来,直接把电脑里的文件发给了许律师。所以如果有问题,就是四点半到五点这个时间内。” 苏苒继续分析,语气笃定:“另外,u盘里的文件也是空的,所以五点培训开始后,我不在位置上的十五分钟内也需要查一下。” 徐琴点点头,拨出去一个电话。五分钟后,她手机里便收到了一份视频。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正准备点开,想到什么她清清嗓子:“不管后面看到什么,没我的允许,事情都不能外传。” 两个人都点头。 画面里苏苒拿起u盘离开,一分钟过去,除了有几个同事经过,都没什么动静。又过两分钟,一个身影坐下来,开始移动鼠标。看不清表情,但动作从容,像再正常不过的操作。这个角度,虽看不到电脑屏幕,但来人再熟悉不过。 三个人都倒抽口冷气。 徐琴把箭头往前滑,到培训快开始,苏苒再次离开的时段。这次内容更明显,同样的身影又出现了,来人没坐下,只打开抽屉拿出个东西,回到了邻桌的电脑上。半分钟后,苏苒的抽屉再次被打开。 徐琴已黑了脸,原本轻轻举着的水杯,被她重重往桌上一放。 她沉着嗓音对小亚说:“你去找李庆有进来。” 在小亚快到门口的那刻,徐琴又改主意了:“算了,我自己找她。待会你也不用进来,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我重申一遍,不许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亚点点头,出去了。她跟着徐琴也有两年了,小姑娘平时闹腾,但做事很靠谱,凡事徐琴只需叮嘱一遍。 李庆有今天走的依然是运动风,只是棒球帽换了个更绚烂的颜色。徐琴头疼,在这么个清一色职业套装的律所,她像是个搁家里不放心,家长上班带着来做假期作业的学生。 当然,在景程并没有强制要求非得穿正装,只是大家的工作自觉性,都习惯了。 而李庆有偏不。 来了一星期,照样我行我素。因是孟主任安排进来,这几天做事也挺麻利,小事情徐琴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可今天这事,却触及了底线。 徐琴开门见山:“周五的培训,你对苏苒的ppt做了什么?” 李庆有直言不讳:“对,是我做的。” 屈打成招这些,完全用不上。总之,李庆有同学是清醒的,其他两个反倒是迷糊的。 徐琴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还行吧。”李庆有语气懒散。 徐琴从没如此惊讶过:“还行是什么意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没啥错不错的,想做就去做了。”李庆有踢踢桌脚。 徐琴继续追问:“为什么想做呢?” “说不清楚……” 徐琴耐着性子,又问:“所以,你是故意想针对苏苒?” “有一点吧。”李庆有似乎还认真思考了。 连徐琴都急躁起来:“什么叫有一点?为什么要针对她?” “说不清楚……” 这是隔山买牛不知黑白的道德扭曲?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满不在乎? “行,那这样,”徐琴懒得废话,直奔主题,“这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等通知吧。另外,你需要给苏苒道歉,愿意吗?” “不愿意。”这次李庆有倒答得坚定。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 徐琴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今天算是开了眼,她自认为阅人无数,没想到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苏苒看着,眼前明晃晃地闪过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第17章 绝对打回去 “好,我不跟你说了,你出去吧,我让孟主任找你谈。”徐琴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心脏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李庆有这回倒是听话,站起来往外走。 “等一下,”徐琴又叫住她,“从明天起,必须穿正装来上班。” 这个脱缰的野马得套个马鞍了,现在这匹马还归自己管,管一天算一天吧。 门“哐当”一声关上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徐琴无奈,看向苏苒:“唉,这叫什么事?你说现在的年轻人……” 她叹口气,话题又拐回来:“这件事,后果虽不严重,但问题的性质很严重。本来是想给你个公道,没想到……” 看着苏苒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徐琴觉得对不住她。她指腹轻点着桌子,索性摊牌说:“小苏,我敞开和你说吧,这李庆有是孟主任安排进来的。你知道,律师这个行业人脉相当重要,既然孟主任开了口,必定是某个大客户托的关系……” 徐琴不等苏苒应答,又开口:“这种事但凡在我这里发生过一次,绝对是扫地出门的。但我会和孟主任汇报,最终还是要看他的意思。所以,委屈你了。” 徐琴的意思很明显,要给孟主任面子。这个亏,只能忍下。 苏苒倒不是锱铢必较的人。虽挺冤,但就如徐琴说的,并没什么严重后果。无非是当时在场的人觉得她工作能力不行,但工作能力,只要直属上级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行,既然徐琴对真相了然,她也就没什么需要跳进黄河洗一洗的冤屈了。 “没什么,徐主任,事情搞清楚了就行。”想清楚,苏苒微微一笑,她轻松起身,“那我先出去了。” 也许是年龄大了,很多事就看开了。 …… 一到吃饭,小亚就拉着苏苒下楼。筷子还没拿起来,她就开始打探:“苒姐,后来什么情况?” 苏苒大致讲一遍,听得小亚也瞠目结舌:“现在的年轻人,脸都这么大吗?” 苏苒听着好笑:“年轻人?你比她大几岁?” “两三岁吧,我26了,她好像才22。现在是一岁一代沟好吗?” 苏苒感叹:“那你真的比她成熟多了。” “我早熟。”小亚想起这是早上给迟瑞赐的名,扑哧笑出声。 苏苒也意识到,笑着提醒:“小心迟瑞来报仇。”早上的对话,她听了个结尾。 “我还能怕他?”小亚挺起胸脯,觉得歪楼了又拐回来,“那就这么算了?” “什么?”话题转太快,苏苒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那个李庆有,很有问题。”小亚压低声音,“你说她这名字,是不是怪怪的?” 小亚是人事,对名字异常敏感。 “你说哪个女孩子,会取这么土得掉渣的名字?”她继续分析,“刚看到那会,我还以为她是大庆油田出生的呢?” 苏苒只能说:“名字是她爸妈取的,她也无能为力。” “对呀,苒姐,这说明她原生家庭有问题,”小亚推己及人,想想说,“反正,我爸打死也不会给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取这种名字。就算取了,我长大了也准和他拼命。” 苏苒点头,觉得很有逻辑。 小亚又凑近说:“你看她一副叛逆的模样,绝对和家里的关系不好。我前几天发现她和那个任叶文关系不错,这几天吃饭他们都在一起。李庆有对人都是爱搭不理的,这么快就能成朋友,有可能他们之前就认识。” “你的意思是?”苏苒听出她话里有话。 小亚暗示她:“你第一次发文具,是不是任叶文先挑的事?” 苏苒想一想,还真是,定好的数量她非要加数字。接着自己退让了,对方还是一副表面上爱理不理,骨子里不依不饶的架势。 “你是说,李庆有从第一天起,就开始针对我了?”苏苒真是要喵了个咪了。这是昨晚她从星星那学来的词,觉得很应景。 小亚托腮:“总之你小心。” 苏苒想笑又想哭。自己一把年纪和年轻人竞争,也就算了,如今竟成了被算计的对象。 真是职场如战场,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要翻船呀。 …… 下班后,苏苒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还没推开门,里头传来星星咋咋呼呼的声音:“干妈,好看不?我像不像公举?” 星星穿着件粉色无袖公主裙,在沙发上蹦来跳去。她边跳,陶嘉月边往她嘴里塞薯片,夹着声音说:“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 说完,一大一小异口同声:“当然是我们家星星公举啦!” 陶嘉月又问:“魔镜魔镜,干妈是不是也很美?” 星星又跳起来,嘴里嘎吱嘎吱嚼着薯片,不忘在陶嘉月脸上吧唧一口:“对呀对呀,干妈也是大美铝呀!” 苏苒走近,俩人毫无察觉,依旧商业互吹。 地毯上,好几个塞得满满的购物袋。沙发上茶几上丢满了东西,头箍,发夹,裙子,毛衣,一水粉粉嫩嫩的颜色。 星星抬头,看到苏苒,眼睛里闪出小星星:“妈妈,快来看,干妈给我带了好多好多漂亮的礼物呢。” 苏苒瞪陶嘉月:“说了买一样就行了,干嘛又买这么多?” 每次出差都这样。 “我们星星这么漂亮,不好好打扮,那不是暴殄天物吗?”陶嘉月给星星擦擦嘴,看她穿着自己的战利品,心满意足。 殄什么?星星听不懂,嘟起嘴:“干妈,好恶心呀,别舔我……” “哎呀,我们星星怎么这么可爱呢?”陶嘉月一把抱住她,感觉心都要化了。 此生有女足已。 苏苒懒得再看,回房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两人还腻歪在一起。她拍一下陶嘉月的肩膀:“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对我们家小公主日思夜想呀!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她的怀抱。”陶嘉月嘿嘿笑,“再说我工作效率这么高,提前完成不是意料之中吗?” 苏苒懒得拆穿她。 陶嘉月回头:“对了,说到工作,你适应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苏苒叹口气,把李庆有的事说了个大概。 陶嘉月听完一拍大腿:“老娘真是三观尽毁,这孩子绝对心术不正。” 她出入职场也有些年头了,蛇虫鼠怪哪样没见过?但一出场就从小灰灰秒变灰太狼的,头一遭听说。她愤愤不平:“打回去,绝对打回去,不然太憋屈了。” 第18章 奇趣蛋叔叔 苏苒斜她一眼:“徐主任已经提点我了,她是有后台的。” 陶嘉月爆了句粗口,抓一把薯片丢进嘴里:“这真是一个大活人能被尿憋死了。行,就让她再蹦跶蹦跶,现现原形。” 苏苒轻笑:“你这是要捉妖吗?” “我和你说,你还真得上心,别小看现在的孩子。有些心术不正的,不是吸血鬼就是已经化妖成魔了。” 照苏苒看,李庆有也没这么复杂。她耸耸肩:“行啦,我知道了。反正我就好好干自己的活儿,不过,我感觉这孩子也就是个张飞上阵……” “怎么说?”陶嘉月挑一挑眉。 “只知道横冲直撞呀,”苏苒疲惫地往沙发上靠,“也许本性并不坏,直来直去的。我是属于躺着中枪,她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陶嘉月敲打她:“总之你不能太轻敌,不要以为修过心理学看人都很准。” “你还提醒我了,改天我好好研究研究她。”苏苒突然来了兴致,觉得李庆有是个很好的观察对象。 正说着,林姨喊大家吃饭。星星和陶嘉月都爱吃玉米,林姨炖了一锅浓浓的排骨玉米汤。星星正准备拿玉米啃,林姨突然想到什么阻止:“哎,星星,玉米不吃了,不容易消化,等身体恢复了天天给你炖。” 陶嘉月咽下一口汤,问:“星星怎么了?” “她是喝凉水落肚子疼,自找的。”苏苒目不转睛,把玉米夹进自己碗里。 星星扁一扁嘴,也知道错了。 “干妈,我去医院了,打针可勇敢呢,还有奇趣蛋酥酥送我一整盒的奇趣蛋。”星星张开手臂比划着,脸上又开始泛光。 苏苒纠正她:“那是许叔叔,别乱叫。” “哪个许叔叔?”陶嘉月狐疑,打量她。 等苏苒交代一番后,林姨提醒:“人家也是你领导,得要好好感谢他,不然改天请来家里吃顿饭?” 感谢自然需要,可请到家里吃饭又太热络了。苏苒从来是有分寸感的人,她打消林姨的念头:“ 人家是所里的合伙人,又是大忙人,再说我们也不太熟,就算请他,也不见得有空。” “哟,还是合伙人呢,精英人士呀,他干嘛这么热心?”陶嘉月不想歪,那就白活了。 苏苒心里敞亮亮的,瞪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同事之间,人家恰好碰到了,好心帮个忙而已。” 有林姨在,陶嘉月也不便发挥。她悻悻然出主意:“那还是送人点礼物吧?这样也不会给他添负担。” “嗯。”苏苒附和,又犯愁,“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合适。” 大律师……看起来什么也不缺。 陶嘉月咬着筷子。送男人无外乎几样,领带袖口衬衫皮带。 这些苏苒都想过了,但觉关系不到都不合适。 “我想送奇趣蛋酥酥我自己做的饼干。”星星听懂大人的谈话,插了一句。 苏苒眼前一亮,细细琢磨,还真觉不错。一来自己做的,显得特别;二来本就是星星生病,孩子自己做更显诚意。 许漠安帮忙,本就是份心意,星星做份饼干,也是份心意。心意还心意,挺好。 陶嘉月早已给星星送上了香吻,聪明能干全余宙最棒地一顿猛夸。林姨笑个不停,苏苒装没听见,任由两个戏精发挥。 晚上,星星吵着不让陶嘉月回去,她就索性和苏苒睡。等星星睡着,话题又转到奇趣蛋叔叔身上:“你可真是宝刀未老呀,刚刚重出江湖呢,就让那些狂蜂浪蝶蠢蠢欲动了?” 苏苒要掐她:“你想象力够丰富的,这第一,你姐姐我离婚的绿本本还没拿到手呢……” “哎哎哎,离婚证也是红色的,有没有文化了?”陶嘉月四脚八叉躺在床上,脸上敷着面膜,轻嗤一声。 “真的?”苏苒睁大眼睛,“不是绿色的才更配吗?你咋知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小猪崽吗?”陶嘉月得意,“再说,为什么要绿色的呢?苏苒同学,你的思想有问题啊。离婚就是重生,照我说,该比结婚证更红才对。” 苏苒心里热烘烘,这种随意出口的话,最能暖人心。 陶嘉月又问:“还有第二是什么?” 苏苒掀起被子滚进去,接着刚才的话:“第二,就算我再宝刀未老,人家看上我的可能性,比火星撞地球的几率还小。” 她把高舒秋对许漠安的心思说一通,最后总结道:“人家是抢手货,我是二手货,我们不是一个市场里的,更不是一个货架上的。不止是两条平行线,简直就是两个平行的时空,懂不懂?” 陶嘉月翘起一条腿,搭在苏苒身上说:“甭管什么货,我和你说无利不起早,我不信这男人会这么好心。” 这模样,和星星如出一辙,有时苏苒觉得她才是星星的亲妈。 “你能清醒一点吗?货卖一张皮,我有什么?” 苏苒猛地翻起身,去点她额头。 “你有的可多了,我和你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货好自有客盈门。”陶嘉月抬手摸她头,像是摸自己养的小猪崽。 “少来,”苏苒对陶嘉月的彩虹屁早就免疫了,“再说,有星星就够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让男人都见鬼去吧……” 她搞不懂,这个闺蜜为啥总对她弥足自信。 陶嘉月踹她一脚:“滚,你这离婚女人的心态太消极,别影响老娘找小鲜肉……” 苏苒当面拆穿她:“少装,你能看上小鲜肉?月月同学,请不要随便当鸵鸟。” 陶嘉月重重叹一口气,把脸缩到被子里:“唉,婚姻太沉重,不如轻松恋一场。” 苏苒侧个身,隔着被子拍拍她。睡吧睡吧,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第19章 小情人送的? 许漠安又出差了。 因存了送饼干的心思,苏苒几天没见着人,就找个借口向迟瑞打听了他回来的日子。 和星星奋战一晚,苏苒把最后的成品挑挑拣拣,装入准备好的礼盒里。铁盒子很精致,浅紫色背景,各种旋转木马、秋千、小火车,活力满满。 游乐园主题,是星星挑的;半透明的款式,是苏苒选的。她觉着,礼物能一看便知,再好不过。免生误会。 本想直接搁他桌上再发个消息,又觉不妥,礼物还是当面送才显诚意。 许漠安还是一如既往早到。 苏苒的办公室,在前台另一侧。她特地绕路过去瞅一眼,灯亮着,趁还没人来,赶紧拐进去。 许漠安正打开电脑准备收邮件,见苏苒进来,表情有一瞬惊诧。他扬起眉毛:“有事?” 苏苒顿觉不自然,拎袋子的手不知往哪里摆。紧走几步到办公桌对面,她掏出饼干盒递过去。 “早,许律师,那个,这是星星做的小饼干,” 苏苒也不知为啥这么语无伦次,她继续说,“哦,她是想感谢你,那天送她去医院。” 觉得喉咙干涩是怎么回事? 许漠安有了第二瞬的惊诧,随即接过盒子。瞥见半透明的盒盖下,整整齐齐码着各种颜色的曲奇,还有几块米老鼠图案的错落其中。 很可爱,很特别,很……很喜欢。他唇角上扬:“那替我谢谢她了,身体好些了吗?” “又能活蹦乱跳了。”她本想说星星经常提起你,还叫你奇趣蛋叔叔,但觉着太过热络,遂又作罢。 “总之,那天非常谢谢您,星星也很感谢您。”感觉再说下去,会变成我们全家都很感谢您,苏苒赶紧刹车,“那……您忙,我先出去了。” 刚到门口,许漠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苏苒转头,盯着他不明所以。 “ppt……”许漠安提醒。 “哦哦,其实是同事间的小误会,我后面会注意的。”苏苒字斟句酌,又想道歉,“那天,真是抱歉。” 她没明说,因为得了徐琴的关照,再者也不是打小报告的脾性。 “好。”许漠安并未追问。 人家不过是随口一问,并非在意。苏苒回到位置,把另一袋子饼干放到了小亚座位上,只简单一个塑封袋,更显出朋友间的随性。小姑娘人很好,还帮过她。 俗话说,交人交心,浇花浇根。苏苒虽然朋友不多,但遇到投缘的自然想去亲近。 许漠安埋头工作,偶尔抬眼,能看到摆在桌上的饼干盒,粉粉嫩嫩的。他不是没收过礼物,多数是客户送的,无非是各地特产、烟酒等。 不过,第一次收到这么童趣十足的,很新鲜。 正电话中,门被推开。一个穿藏蓝色西装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右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粉色的斜纹格领带搭浅蓝色衬衣,乍一看到,不知是该先注意他骚包的打扮,还是邪魅的表情。 男人瞅了眼他硕大的保温杯,开口:“我说许大律师,你这又是保温杯里泡枸杞了?年纪轻轻的这么养身,身边又没有女人,你不觉得很浪费吗?” 许漠安早见怪不怪,今天心情好,他回怼了句:“要不要赏你喝一口?看你精虚气短的。” “别,”盛凌云吓得急忙摆手,“我要学了你这老干部做派,不得把姑娘都吓跑了?不过,这饼干倒是可以来两块,早饭都没顾上吃呢!” 饼干盒太显眼,他伸手要去够,却被对面的人一掌拍掉。许漠安草草结束通话,把盒子挪到自己面前:“注意你的爪子!” “吃块饼干而已,至于这么凶?” “这是给你吃的?”对盛凌云,许漠安向来不客气。 “喔唷,这么宝贝?小情人送的?”盛凌云脑子转过弯来,猜测着。 许漠安懒得搭理,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小”情人。他想到前几天的八卦,转移枪口:“你以为我是你,到处留情?” 末了补上一句:“还不擦屁股。” 盛凌云翘起二郎腿,又邪魅地笑:“我现在已经有老婆了,怎么到处留情?那个让我有了老婆的女人叫什么来着?”他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注意措辞,语文没学好别乱说话。” “合着我今天是撞你枪口上了?行,不招惹你,我去会会那个让我有老婆的人。”他作势要起身。 “少添乱,说正事。”许漠安拦住他,换了个口气,“安南医药知道吧?我前几天刚接了他们的一个专利侵权案。被侵权药品有好几个,很复杂,也蛮棘手。你团队里的李博衍本科不是生物方面的吗?有兴趣合作一把?” 安南制药是连省的一家国内知名药企。做律师的攀上这样的大客户,既能打响名气,又能带来客源。 “行啊,有钱赚当然有兴趣,看样子,你现在名气做得越来越大了。”盛凌云虽有兴趣,但仍是漫不经心,“怎么找上你的?有把握吗?你也没做过这类的侵权案啊!” “认识他们的法务,机缘巧合,就拿到了。” “估计又被你这张专业脸给忽悠了。”只要嘴上能占便宜,盛凌云绝不放过机会。 对律师来说,专业性是他们的王牌。而盛凌云却更擅长搞交际、套资源,但客户很吃许漠安这套道貌岸然的专业范儿,所以盛凌云经常恨得牙痒痒。 也因此,两个团队合作很多。 许漠安看他没有想象中积极,继续抛橄榄枝:“原告是雷纳医药,这个案子省高院也非常重视。成败与否,一个是会影响到中国国际司法的声誉,另外更重要的,涉及到老百姓能不能吃到便宜药。” 盛凌云这下来了兴趣:“这么说,上到国际关系,下到百姓民生?” “当然,金额倒是其次,最主要是看重它的影响力。我已经去了连省两趟。他们对其中一款药品的开发,从研发资金、购置生产设备、优化药品生产线、购买生产药品的原材料及辅料,已经投入不下一个亿。” “另外,省高院的人我也接触过了,原则上当然希望能打赢,但他们也担心案子拖太久,所以能私下和解最好不过。其中一款降糖药已经上市销售了,另外几款药也快批准上市,到时候就顺利地进入集采阶段,有望纳入医保。”许漠安一口气介绍完,顿一顿又说,“但如果侵权成立,安南制药不仅血本无归,对老百姓来说也是有百害无一利。” 盛凌云继续玩世不恭:“搞得挺大呀!一下子把我的爱国热情给激起来了。” “对了,李博衍的英语如何?”许漠安往椅背上靠,淡淡瞥他一眼,“另外,有没有会德语的?这次的很多内容牵涉到雷纳的专利权,安南花了点力气,聘请了以前在雷纳工作的一个老技术骨干出面,是德国人,年纪有点大,听说不会讲英语。如果有一个会德语的,相信交流会更顺畅。” “回头我问问他,你知道我这里的涉外业务少。”盛凌云挠挠头,思忖片刻道,“英语嘛,估计勉强可以应付,德语这个就难了。” 许漠安也不着急,他心里已有人选,只是没到开口的时候。 第20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因为雷纳医药的侵权案,许漠安最近都很忙,和盛凌云成立了个工作组,李博衍和许漠安团队中另一位资深律师沈倩,都加入进来。沈倩擅长做专利,大家很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盛凌云和许漠安一起出的差,见个面摸摸底,他就先行折回了。因李博衍要全身心投入其中,再加上一个律师刚跳槽,一个助理律师请了产假,团队里挺缺人。盛凌云有点头疼。 想到这,刚进律所就直接拐到了徐琴办公室。徐琴在电话中,他规矩坐在对面,好脾气地等着。 盛凌云素来人缘好,见到徐琴更是嘴上抹了蜜。虽偶尔给徐琴添堵,对他也是气不起来,像是家里头那个最调皮的幺弟。 当然,盛凌云的不着调只限男女关系,业务上还是很争气的。 徐琴这边刚搁上电话,盛凌云便一脸谄媚:“徐主任,几日不见,感觉您面色红润喜气洋洋呀!” 徐琴右手拿着笔,顺势敲敲桌子:“少贫嘴,我有喜事也被你搅了,你来得正好,正要找你算账呢。” 盛凌云心里叫苦,嬉皮笑脸想打岔:“徐主任,算账的事以后说,这次真的需要您救急。” “你不会是又整了个女人过来?”徐琴皱起眉,往门口看了看。 “哎呀,想哪里去了?上次的事纯属意外。”盛凌云挠挠头,发现这事绕不过去了。 这也是他为啥出差回来,却一直不敢见徐琴的原因。想等着这位姐姐先消消气,没想到气性还挺长。 “意外,你说这是第几次了?”徐琴继续敲桌子。 他装模作样一本正经:“保证下不为例。” “少来,你保证多少回了?” “徐主任,徐姐姐,我特意让人从香港捎过来的燕窝,等会就送来。您吃点燕窝消消火,我那事,您想怎么处罚都行。”盛凌云颇有点委屈,“今天来是真有事。” “我管你有事没事?先把之前的事给捋清楚了。”徐琴不买账,继续找茬,“你燕窝也送错地方了,没听说这次是谁帮你摆平的?” “听说了听说了,还听说我有老婆了。”盛凌云说得坦然,无半点尴尬,“这份专门给您老准备的,您告诉我是哪位高人,我再专程登门道谢。” “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们谁都不会管。”徐琴用手指点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再管,您就是孙子。”盛凌云点头如捣蒜,忽觉自己说错话,“啊……不对,我就是孙子,我就是孙子。” 徐琴气笑,知道多说无益,切了话题:“说吧,什么事?” 盛凌云如获大赦,顿觉轻松:“我现在特别缺人,最近不是在招人吗?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能先往我那里送?助理律师、实习律师都行,急得很。” 徐琴想了想:“之前招了几个,但都在其他团队上岗了。现在手上的简历都是那边还有工作的,就算定下来,七七八八走流程,少说也得个把月时间。” “徐主任,我这真缺人,只要人合适做事靠谱,没有考证的也行,先打打下手整理整理案卷。”盛凌云退而求其次。 徐琴身体往后靠,眯起眼想了想:“要是这样的话,我这里还真有个现成的人选。” 盛凌云来了兴致:“马上就能用?” “你要觉得合适,出这个门,就可以用。” “真的?太好了!”盛凌云一拍大腿,准备起身,“人在哪里,我看看去!” 徐琴喊住他:“哎等等,话还没说完呢,能不能用你还得考虑一下。” “经过徐主任火眼金睛的,怎么可能不能用?”盛凌云马屁又拍上了。 他也不是信口雌黄。徐琴的眼光,他是相信的。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徐琴按了个内线,“小亚,把苏苒的简历拿进来一份。” 盛凌云看简历的功夫,徐琴在旁边背书:“成熟稳重,做事靠谱,唯一不足就是没有律师证。但大学辅修的法律,复大毕业,学东西快,喔,还有语言特长,英语就不用说了,德语和西班牙语都擅长。” 她本不想这么快放苏苒走的,但李庆有的事,苏苒不声不响默默忍着。这不是徐琴的作风,她着实过意不去。为此还专门找孟主任谈了一次,感觉他对李庆有还挺了解,说家庭环境导致性格上稍许偏激。话里话外竟是让她多包涵,多教导。 孟主任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关系匪浅。徐琴可以预见,如果将来只能留一人,必是李庆有无疑。与其这样,倒不如提前给苏苒找个出路。 既然盛凌云这边急用,何不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听徐琴说到德语,盛凌云立马有了主意。他手一弹简历,发出“啪”一声脆响:“行,就她了。徐主任给我举荐的,绝对是人才。” 徐琴见他如此干脆,心下也高兴。她声音柔和几分:“哦对了,这就是那个你要去当面感谢的高人。” “什么?”盛凌云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老婆的闺蜜。”徐琴心里也觉得好笑,面上还是绷住。 “哈哈,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盛凌云嘴上又不老实了。 徐琴又要敲打他:“注意措辞,人家已经结婚了。” “徐主任,说什么呢?我也是结了婚的人了。” “你就贫吧。行,那我叫她进来。”说着,徐琴又按了内线。 盛凌云见到苏苒本人,明显眉毛往上挑了挑。刚才简历里的照片,虽明眸皓齿,但简历上的大家都知道做不得数。见着本人,也不是说苏苒有多美,盛凌云向来喜欢性感妖娆那一挂的。 苏苒长得清秀,一看就是江南女子,他算终于明白“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是个什么意思了。 调岗这事,还得尊重本人的意见,于是徐琴三两下把情况说明,询问她的意愿。 苏苒刚进门,听说盛凌云的名字后再看看人,便心下了然,这就是那天被骂的“渣男”。长相虽斯文,行为也正经,但不知是否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苏苒感觉自己变成x光机,看到的都是他一道道花花肠子。 徐琴看穿苏苒的心思,索性摊开来说:“小苏,我也就直说,刚才盛律师还说要感谢你那天帮了他。不过你放心,一码归一码,在工作上他绝对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不是因为急用人,也不会突然和你提这事。” 说完,她瞅一眼盛凌云。 第21章 你闺蜜叫什么名字 盛凌云也是人精,听徐琴这么一说就立刻会意:“我团队里,都是法律专业的本科或者研究生,平均年龄二十七。虽然年轻,但在所里排上前五是妥妥的。我看你简历里说是学语言的,外加有点法律基础,两个专业结合起来会有叠加的优势。当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如果想转行,跟着我,肯定会成长很快。” 他向来是个实际的人,不忘加一句:“做律师拿的钱,可比行政高不少。” 有机会当律师,苏苒自然求之不得。她聪明,退一步说:“我就怕自己这个门外汉,帮不到盛律师什么忙,反而添乱了。” 她确实对盛凌云有偏见,但既然有徐琴做背书,就没什么可推脱的了。况且,徐琴早知会过她,三个月实习期结束,明显她是那个要卷铺盖的人。 “这你放心,徐主任推荐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你目前只需做助理的工作,跟着多学学,再补补课,慢慢就会上手了。”盛凌云又想起安南的案子,又确认问,“对了,你的德语怎么样?我们有个案子,正好需要一个懂德语的。” 苏苒一听,兴趣来了:“德语日常交流倒是没问题,但涉及法律的专业词汇,我没接触过。” “没事,日常交流就行。其他的可以现学现用。”盛凌云高兴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的,”苏苒想一想, “麻烦您把资料给我,我尽快开始准备起来。” 盛凌云看苏苒这副认真卖力的样子,更满意了。 徐琴提醒:“那小苏,你现在去收拾一下,搬到盛律师那边吧。” “行,谢谢徐主任推荐,我会跟着盛律师好好学习。”苏苒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好好干。”送走苏苒,徐琴有点惋惜。 但就如许漠安当初的设想,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招,也算各得其位。 苏苒跟着盛凌云出门,收拾妥当,和小亚告别,很快就搬着纸箱出去。 盛凌云这边,除了他一个高伙,另有个普通合伙人,还有六个资深律师和主办律师,外加两个助理律师,规模也算庞大。整体年龄偏年轻,可能是因为盛凌云这个领头羊的缘故。 总之就是,朝气蓬勃,锐意进取。这么一想,苏苒觉得跟着盛凌云倒也不赖,她安顿妥当,把和星星的合照摆在电脑边。 盛凌云见苏苒进来,搁下手上的文件也迎出来,和大家简单介绍几句苏苒,便找了个助理律师带一带她。 盛凌云瞅一眼苏苒桌上的合照,随口问:“你女儿?” “嗯,在上幼儿园。” “看不出来,你女儿都这么大了!”盛凌云惊诧,又仔细打量一番,“怎么长得和你不太像?” 苏苒敷衍地笑笑。 盛凌云突然问:“你闺蜜叫什么名字?” “啊?”苏苒没反应过来。 盛凌云笑:“我总要知道我老婆叫什么名字吧?” 好吧,苏苒终于想起这茬。 “改天叫上我老婆一起吃饭。”盛凌云还是嬉皮笑脸,“都结婚这么多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苏苒:“……” 盛凌云也不等苏苒答复,立马进了办公室。苏苒抬眼,发现这人连后背都在笑,跟着这样一个老板,怎么感觉自己的前途都在瑟瑟发抖呢? 一通忙活后,苏苒终于坐下。看着全新的环境,和办公室里更快节奏忙碌的人,她突然想到一句歌词:“不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而是你不明白……” 不明白当踏出你的舒适区,变化就是常态。 …… 一大早,迟瑞一脸受伤地到小亚办公室来串门。他撞上小亚的眼神,对面的人同样一脸郁闷。 小亚刚坐下,把包往桌上一甩,看到迟瑞更是气鼓鼓:“迟瑞,你给我找的什么破教练,我非把他踹了不可。” 迟瑞摸脑门:“今天是什么日子?大清早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板着脸?” “你还说,我让你给我找个脾气好的脾气好的,你找的是什么玩意?还拍着胸脯,说什么兄弟在驾校工作,保证没问题!”小亚的手指快戳他脸上。 迟瑞一脸懵:“对呀,我指天发誓,我还请人家搓了一顿贵的。” “你请人家吃的啥?是一个煎饼果子?还是一张手抓饼?”小亚白他一眼。 迟瑞不好意思挠头:“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也得是一顿麻辣烫吧。” 小亚要气背过去:“我怎么说你好?你没钱,我给你行不行?” “我们谈钱多伤感情?”迟瑞赶紧转移矛头,“那个教练怎么你了?气成这样?” “你是宁愿伤感情,也比伤钱好。”小亚斜他一眼,“他说让我下次去学的时候,顺便带块板砖。” 迟瑞同仇敌忾:“这么暴力?拿砖头拍你吗?胆子够肥的呀!” “说他懒得看我开车,直接把他拍晕算了。” 迟瑞憋住笑。 “还让我以后买车了,一定要把车牌号告诉他。” 迟瑞还在用正常脑回路思考:“要追你?还是要给你免费补课?” “说他看到我车牌,可以有多远躲多远。”小亚没好气地瞪他。 迟瑞笑不活了,又找借口:“你是不是没塞红包?” “要塞红包?你不是说都办得妥妥的,只要人去就行了?”小亚气得起身,一掌拍在桌上。 “本来我是觉得你用美人计就行,”迟瑞上下打量她,坏笑,“现在发现,美人计太高估你了。” 小亚一记左勾拳:“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哎呀,我刚被许律师赶出来,现在又被你赶,真的是天大地大,还有我容身之处吗?” “做错事了?”小亚看他委屈巴巴,暂时抛开自己的小情绪。 迟瑞做事踏实是出了名的,挨许漠安批是极少的事,再者,许漠安虽少言,脾气却是极好的。 “怎么可能?就吃了他几块饼干而已。”迟瑞更觉委屈,“平时也没少蹭吃蹭喝,谁知道今天刚出差回来,就吃了枪药了!” 迟瑞是吃货一枚,平时口袋里准能摸出几颗糖,和小亚拌嘴仗输了,就剥一颗丢嘴里,扬长而去。大概是心上虽苦,但嘴里要甜的意思。 小亚调侃他,小时候太穷得了糖果饥饿症,现在属于报复性反弹。 迟瑞算是许漠安的半个助理,加半个秘书。相处多了,两人说话做事都比团队里其他人要随意几分。 许漠安桌上,偶尔也有为加班备的小零食,迟瑞见他总是不吃,便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子底下顺走。美其名曰“防止过期人人有责”。许漠安本就无所谓,也就随他。 所以,他当真捉摸不透,今天这个老板究竟哪来的火气? “什么饼干?”小亚想到苏苒前几天送的,从抽屉里摸出来,塞进嘴里。 迟瑞眼尖,立马抢一块,边吃边说:“哎,就是这个味道,你哪里买的?” 第22章 拖到什么时候 小亚把饼干袋子护在怀里:“我这可是爱心饼干,苒姐给我做的。” 迟瑞想认真瞅一眼,无奈小亚护得太紧。他央求:“给我几块,我放回去,省得再挨训。” “不给,有本事你自己问苒姐要去。” 小亚把饼干塞回抽屉。 迟瑞鼻子里哼唧:“不就是块饼干?一个二个的都这么小气。” 李庆有推门进来,目光瞥一眼他俩。她向来脸皮厚:“什么好吃的?饼干吗?给我一块!”说着对小亚手一摊。 小亚虽知道她对苏苒做的事,但看破不戳破,面子上要维持。她只得故作大方,把袋子递过去。 迟瑞也趁机又顺一块。 “你知道这种味道的饼干,哪里有卖?”迟瑞问李庆有,小姑娘这方面都很拎世面。 “你问小亚不就行了?”李庆有鼓着腮帮子,边嚼边说,“味道还真不错,奶香味很足,和那珍妮小熊有得一拼。” “这个是苒姐做的,不是买的,”迟瑞追问,“你说的珍妮小熊哪里有得卖?” “自己做的?”李庆有“喔”了一声,缩到自己座位上,“小亚肯定知道,你让她告诉你吧。” …… 知道许漠安出差回来了,盛凌云跑到他办公室,一脸兴奋:“那边进行得怎么样?看你有点乐不思蜀呀!” “你很闲?”许漠安把一堆资料推到他面前,“很闲去看这个。” 盛凌云翘着二郎腿,得意道:“我不是已经把李博衍派给你了?另外,我在大本营驻守也没闲着,这回立了个小功。” 许漠安揶揄他:“怎么?把外面的女人摆平了?” 他露出一丝不屑:“我就不能办点正事?告诉你,我把懂德语的人才招来了。” “这么快?”许漠安不置可否。 “我办事,你还没数吗?”盛凌云眉梢飞舞,又说,“已经在我这边好几天了。” “那一起开个会吧。”许漠安抬手看腕表,“正好李博衍把资料都准备好了。” “行啊,不过这新人在法律方面比较薄弱。” “怎么个薄弱法?你是找了个翻译过来?” 盛凌云很傲娇:“不算翻译,反正比翻译好,正式加入我团队了。除了法律这个短板,其他各方面都很不错。” “哪里找的?” “我这人格魅力,人才不都上赶着过来?”盛凌云甩甩头发。不过,最后还是如实招来,“呵呵,就是新来的行政,我这不急着用人嘛,徐主任推荐给我了。真不错,你见了就知道了,复大外语系的,外语水平那是杠杠的!” 他向来吹牛不打草稿。 许漠安狐疑:“徐主任推荐的?” “对呀,徐主任看人还能走眼?” 许漠安盯他一会,看得盛凌云发毛。他招架不住,投降道:“哎,你控制一下表情。等会见到不就知道了?” “行,等会见识见识。”许漠安心下已了然。 盛凌云摸鼻子:“我跟你说,你别把人给吓跑了,我好不容易鼓动人家转到我这儿的,待会你有点耐心。” 许漠安好气又好笑。对苏苒,他就吃亏在太有耐心了。 “我和你说,不是我吹。人长得好,气质好,性格好,外语又好,这几天看下来,做事也有条理。总之就是温柔美丽成熟稳重,哈,我们队伍算是捡到宝了。”盛凌云还在瞎咋呼,“不过,独家消息,人家已经结婚了,女儿都六岁了。对了,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了?叫苏苒。哎,我和你关系好才说的啊,一般人我……” 他越说越起劲,许漠安越听越不耐,他指一指门口:“你可以走了,通知他们十点开会。” …… 周五的培训仍是许漠安,他最后一次课。徐琴找苏苒,商量这次的后勤还是由她来,有始有终,苏苒自然是答应。 培训结束走出大楼,发现大门外停着辆车,见她出来,喇叭响了响。苏苒抬眼,驾驶座的车门也随之打开,潘义铭跨步下来。 自上次民政局一别,他俩还真许久未见。 潘义铭对她招手,依旧风度翩翩:“苒苒,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事吗?”苏苒仍站在原地,侧过身对着他。 “嗯,有事找你。上车吧,这里不方便。” 苏苒想了想,抬脚走近:“什么事?” 潘义铭能找到这里,必然是问了林姨。 他过来拉苏苒,往副驾驶走:“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上车吧,正好送你。” 也不是不能同坐一辆车,苏苒反而觉得越是避讳,越说明没有放下,于是也就坦然上去了。 “想说什么?”她态度还是冷淡。 “吃饭了吗?工作干得怎么样?适不适应?”潘义铭避重就轻,一连串的问题停不下来,“怎么跑到律所工作了?自己找的还是别人介绍的?陶嘉月推荐的?这也不是你的本行,要工作我托人帮你找个翻译公司。” 苏苒没理会。 “你还是说正事吧!”她语气淡淡,掩饰住内心的不屑。 潘义铭还是很热情:“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 “我已经吃过了,”苏苒直接拒绝,“再者,我觉得我们除了星星的原因,还是少接触的好。” “苒苒……”潘义铭无奈,他深知苏苒的性格。 “有事说事。” 潘义铭只得开口:“我妈最近有给你打电话吗?” “有,都是星星接的。” “她发现你态度不对,来问我怎么回事。”潘义铭侧头,观察苏苒的表情。 “我不接电话,就是不想你妈发现什么,我觉得你和她说比较合适。”苏苒说到这个前婆婆,语气放柔和些。 潘义铭心里一酸,发现她已把称呼自动切换成了“你妈”,很自然。他斟酌语气:“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别急着把咱俩的事情和他们摊牌。” 苏苒揶揄:“为什么?你想瞒着?恢复自由身,你不就可以堂而皇之……” “苒苒,不是你想的那样,”潘义铭尴尬,打断她,“我,就是怕突然开口,老人接受不了,还有星星……” 其实苏苒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妈这边,也是拖着没说,潜意识里好像在等一个时机。 “那你想拖到什么时候?”苏苒索性把球踢给他。 第23章 谎言构不成伤害,信任才会 前面一个红绿灯,潘义铭猛刹车,过斑马线了,超出旁边的大半个车头。他也不在意,侧目回:“要不等今年过年后?” 苏苒要气笑了:“潘义铭,年才刚过完,你是说还要等一年?” “嗯,现在说,今年这年就过不好了。”潘义铭有点耍赖。 “这一年的时间,还不够他们调整的?” 潘义铭语气笃定:“三年都缓不过来。” “你和方姿含早点结婚呀,只要不和我抢星星,其他我都无所谓。” “苒苒,你知道,我妈向来是喜欢你的。”潘义铭又开始服软。 “我记得她对我的好,”苏苒看着前面的车尾灯发呆,“我也会和她说,她永远都是星星的奶奶,不会因为离婚了就和她生疏。” 她又理理思绪:“这段时间,只是因为我没做好准备,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快装不下这么多内疚。 苏苒永远这样,对她好,都想加倍还。 潘义铭的妈妈出身书香门第,表面咋咋呼呼,实则很有教养。从苏苒被带回去见家长起,尺寸就把握得好,对小两口关心有余进退有度。苏苒当初决定嫁,这个婆婆占了很大的因素。 所以,她没办法因潘义铭的错,转头恶对这个前婆婆。 车子重新驶出去。 这次,却较其他车慢了一拍。潘义铭侧头瞥苏苒,车外的灯光快速在她脸上掠过,整个人在瞬息明亮后又陷入无际的昏暗中。 想去握她的手,终归没了理由。每当这种时候,潘义铭便觉得自己从没走进过苏苒的世界。 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情景。一身黑白运动服,虽单调,却掩不住青春洋溢。眼神很安静,藏匿其中的那股子淡淡忧郁,好似随时能将她抽离。 好感来得突然又猛烈。 潘义铭没来由的,觉得苏苒和他妈有些相似。表面看极不搭的两个人,却有着同样的倔强和理智。看到苏苒,他就升起股征服的欲望。 他比苏苒高一届,原本是有女友的,他们系的系花,相处半年挺稳定。当初追到手后,着实洋洋得意过一阵。但遇到苏苒的第二天,就鬼使神差和对方分了手,即使系花哭了好几回。 接着,他想方设法靠近苏苒,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他潘义铭想,就没有追不上的女孩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 潘义铭抽回思绪,有点委屈:“苒苒,我也需要时间调整……” 苏苒心肠很冷:“潘义铭,你这种语气,不太适合我们现在的关系。” “我们现在没正式离婚,所以还是夫妻。”潘义铭强词夺理。 苏苒在心里有骂娘的冲动。 她调整呼吸,稳定情绪:“离婚协议赶紧签了,离正式去领证还有半个月时间。另外,等五一吧,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抬头看看天,黑漆漆,只零落着几颗星。但心中有光,就足够照亮回家的路。 “该来的总归会来。”许久,她悠悠说。 上学时因看多了电视剧的狗血剧情,她和陶嘉月约定,假如有一天发现对方的男人出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方式可以委婉,但真相不能隐瞒。当你把对人世间最大的信任都给了对方,也同时奉上了自己的软肋。 越亲近的人,越不能有谎言。谎言构不成伤害,信任才会。 苏苒很早就懂了这个道理。 …… 次日晌午,许漠安从区法院的大门出来,有个女人敞亮喊他:“许律师,这么巧?” 许漠安转头,看到高舒秋笑弯了眼,快步向他走来。 走近了,高舒秋问:“是过来开庭吗?哪个案子?” “高律师,”许漠安客气打招呼,简单答,“我过来和梁老师聊几句。” “还以为是安南的案子,”高舒秋一身清冷的职业装,却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前两天孟主任还夸你呢,说后生可畏。” “孟主任抬举了。”许漠安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高舒秋是孟主任一手带起来的得意门生。东北人性格上豪爽耿直,偏偏对许漠安暗生情愫。其实高舒秋长得不赖,只不过每个五官都比别人大一码,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和她都不沾边。属于占个山头,立马能当个山大王的脾气。 就连一向热衷牵红线的孟主任,也觉头疼。两个人都轴得很,一个追,一个躲;一个变身东北一人转,每天唱得欢,一个变身相声里的无能捧哏,就是不接这个茬。 高大王有意,许襄王无情。 高舒秋凑上去:“许律师,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下午约了客户,得赶回律所。” “那正好搭你的车。” 许漠安习惯了,直接问:“你没开车?” “我车坏了,今天打车来的。”再明显不过的谎言,高舒秋无半分尴尬。 不过她如愿坐上了许漠安的车,打开副驾驶车门,却见座位上放着个礼盒。 高舒秋转头看许漠安:“这个?” 许漠安沉着脸,没吭声。 高舒秋试探:“送人的?” “不送了。”许漠安黑下脸。 这是他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本想昨晚上培训完就找机会给苏苒。他主意打得很好,得了人家的饼干,回个礼,再正常不过。是该有的礼貌。 没成想在大厅里,看到苏苒止步在一辆车前,车上的男人下来拉她上了副驾。这个时间来接,举止又亲密,只能是星星的爸爸无疑了。 许漠安记性好,确定这男人他在很久前是见过的。看苏苒不是很情愿,吵架了吗?他自嘲一笑,两夫妻的事,与他一个外人何干? “这是你这次出差带回来的特产?不送人就给我吧。”高舒秋敞亮的嗓音,把许漠安带回现实。她行事向来如此,许漠安见怪不怪。 “好。”既然送不出去,给谁都是一样的。 高舒秋欢天喜地答应。礼盒挺大,她又重新下车,打开后车门塞了进去。 今天心情很好,还有意外收获。高舒秋借着工作的由头,一路上和许漠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这一层薄薄的纱布,她还穿不过去了? 第24章 小何总 苏苒在盛凌云这边干了几天,跟着打印合同,整理卷宗,归档,有客户来就跟着旁听做会议记录,学了不少东西。 盛凌云觉得她逻辑清晰,做事条理,待人大方,总之是上得了会议室下得了办公室。于是提点苏苒,让她去报个法律专业的自考班,争取一两年内考个律师执照出来。苏苒仿佛全身被换了次血,浑身充满干劲,生活充满希望,未来充满可能性。 女儿可爱,同事友善。什么狗屁爱情,真不值一提。 临近中午,盛凌云这边又来了个老客户,因为事情紧急临时插入的预约,也就没顾上饭点。 苏苒照例去旁听,出门,准备去端茶水。这事原本是陈羽瑶做的,但有时忙不过来,苏苒就顺带了。 客户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微秃,算不上太胖。眼窝下两弯黑眼圈明显,最近不是内分泌失调,就是生物钟紊乱了。总之,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看这情形,苏苒没有泡咖啡或绿茶,而是菊花里加了点枸杞。端上去的时候,对方多看了苏苒两眼。 等盛凌云露面,客户再也绷不住:“盛律师,这个事就要靠您了。我哥是真不能蹲进去,都这把年纪了,他这身板哪里能吃得了这个苦?就这几天,他在看守所里已经叫苦连天了。” 聊了会,苏苒搞明白事情原委。这个客户姓何,他哥哥当然也姓何。开着一家工厂,上周厂里招来一个无证的电焊工,在围墙上违规操作,把隔壁的仓库烧得片瓦不留。他哥是法定代表人,案子最后怎么判还不知道,但是到里头蹲几年是跑不了了。 没说几句,小何总又开始叹气:“现在每天在里面,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娱乐活动只有一项就是看新闻联播。他托了个狱警给我们带话出来,要我们每天都去会见,说是只有会客室里呆着气才感觉顺点。” “每天会见,我得想想。”盛凌云犯难,他这里人手本就不够。 “没事没事,”小何总连连摆手,“知道您过去远,我已经在我们那儿给他找了个律师,每天去会见他一个小时。” “何总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何总激动起来:“盛律师,您也知道我哥是喜欢热闹的人,唉,身上还有高血压糖尿病,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了?” 出事的第二天,盛凌云已经去吴市的看守所看过大何总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根据流程一步一步来。 “小何总,之前为了宽何总的心,我没有和他明说。但还是要和你打一个预防针,最终要看法院判定的损失金额。”盛凌云顿了顿,继续说,“金额太大的话,刑事责任是跑不了的。” 小何总脸一黑: “现在对方报的损失是1000万。” 小何总之所以今天急匆匆来,就是对方的损失刚报出来了。他知道,真正打官司还得要找大城市的律师。 盛凌云拧眉:“如果真的是1000万,那情况就不乐观了。不过,具体金额不是对方说了算,还需要举证,最终由法院来判定。” “盛律师,那您给我交个底,最坏到什么程度?”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要看损失金额和过错程度。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对他们提出的1000万金额,进行调查取证。一来把金额降到最低……” 小何总无奈打断:“仓库都烧的一只蟑螂都找不到了,这能怎么取证?” 盛凌云蹙眉:“这就是我们律师要做的事情了。另外,你们也需要开始筹集资金,争取和对方达成赔偿协议获得最大谅解,这会对解决问题有很大的好处。” 小何总听了,面露难色。开工厂的,年后这段生意是最清淡的,单子没接几个,欠供应商的款年前又付了不少。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停业整顿,只出不进。 “其他的,等我们进一步研究后再联系你。”盛凌云看看表,决定结束会议。 “盛律师,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小何总殷切道。他是生意人,一码归一码,事情再难,应酬也是不能免的。 “不用了,您忙您的,我们下午还有事。”盛凌云看一眼苏苒说,“把你的名片给小何总一张,先把他手头有的资料都整理出来。” 盛凌云还初出茅庐时,何总没嫌弃他经验少,给了不少机会。现在这案子触及他个人安危,盛凌云也谨慎,没交给其他律师直接接手了。 苏苒的新名片上午才拿到,还揣在她兜里,这会属于新鲜出炉,热乎得很。她恭恭敬敬递上第一张名片,在加黑加粗的名字下,印着“律师助理”几个字。 小何总接过名片看一眼,眼神有点奇怪:“您叫苏苒?” 苏苒公式化微笑:“嗯,后面小何总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联系。” “哎呦,原来是嫂子。嫂子,我是小何呀,原来您在这里工作。”小何总一拍大腿说,“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 这句话用在这里合适?苏苒有点懵。不知该作何表情:“不好意思,您是……” “哎呀,嫂子,潘哥和我哥关系铁得很,”见苏苒还没想起来,小何总试探地说,“大闸蟹?” 听到“潘哥”两字,苏苒已明白大半。不过今时今日,她也只能打个哈哈:“哦哦,不好意思没认出来,真是谢谢你们的大闸蟹了。” 小何总挠挠头:“嫂子,您这就见外了,不是您想不起来,我也不好意思提。能让你们吃得舒心,我哥就开心啊。” 这小何总和他哥的工厂,就设在吴市,全国人民都知道那地方盛产大闸蟹。他们是潘义铭的下游供应商,这几年大闸蟹没少送,堆起来能组个连了。 星星是大闸蟹的头号吃货,何老板听说送得就更勤了,这些事,当然都是小何总操办。往年是寄快递,开始写潘义铭收,后来快递老打潘义铭电话,他嫌烦,就都改成苏苒了。去年小何总正好来荣市,还直接送货上门,说就是要吃个新鲜。 苏苒如今换了职业套装,刚没敢认。现在对上名字,小何总激动,像是老乡见老乡。 小何总激动,还因为想借钱的事。本就想和潘义铭申请提前付些货款,只是知道他那边开年了也紧张,不好开口。现在有苏苒在,还是他们代理律师这边的,算不算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么一想,小何总的眼睛里,已经繁星闪耀了。 第25章 亲嫂子 他是行动派,立马去掏手机:“嫂子,我这就给潘哥打个电话,也是好久没碰到他了。”套近乎这事,有谁比他更懂得时机有多重要? 苏苒愣了愣,伸手想拦。见号码已经拨出去,情急之下脱口道:“别打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小何总已摆好满面笑容,来不及撤下,就这么抬头看向苏苒。唇角还勾起,眼睛却瞪大了。 苏苒的笑容也僵着,她重申一遍: “不好意思,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有什么事,您回头直接找他就行。” 小何总慌忙挂了电话。他终于把脸部肌肉挨个调整好,摸摸鼻子:“嫂子,您这是和我开玩笑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 “哎,怎么好好的就离婚了呢?您和潘哥这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意识到苏苒面色不佳,他匆匆结束话题,“行行,我回头和潘哥联系。” 盛凌云听苏苒说离婚,也是一个激灵。他才适应苏苒已婚和女儿会打酱油的事实,这会又被扔了个雷。 但他向来处变不惊,帮忙苏苒找个台阶下:“小何总,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后面有问题,您就直接和苏苒联系吧。” “好好好,那盛律师,嫂子,我就先走了,”小何总讪讪开口,“回头联系。” “小何总,”苏苒又喊住他。一会儿功夫,她已调整好心态,坦然道,“以后不用叫我嫂子,叫我苏苒就行。” “好好好,嫂子,您说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先走了,不用送。”小何总一步三回头。 走出去,盛凌云贴心地问:“要不要换个人和他联系?” 苏苒勾一勾笑:“没事,小事情,工作重要。” 为了工作,一切恩怨情仇都可以抛之脑后。 …… 小何总出了电梯,手机响起来。一看,是潘义铭回拨来的。 他赶紧接起:“哎,潘哥?” “小何?什么事?” 大何总年长十几岁,和潘义铭算有点革命友情。最开始他进公司做的是采购,何总的供货很给力,少了他许多后顾之忧。 这次工厂出事,大何总除了知会采购部,也立即给他电话,毕竟他是太子爷,以后整个工厂都是他的。所以,潘义铭早就知晓这事,现在小何找他,他料想与此有关。 “潘哥,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巧碰到嫂子了,顺便给您来个电话。”小何总精明,没改称呼。兵法有云,没搞清情况前,最好按兵不动。 潘义铭来了点兴趣:“哦?你们怎么会碰上?她说什么了?” 瞧潘义铭没纠正他,说明他策略的无比英明。 “潘哥您说这事巧不巧?我大哥的案子,正好是嫂子的律所办的。以后嫂子还是我的联络人。”小何总把既定策略执行到底。 “哦,那你好好和她联系,别给她添事。你嫂子脾气好,事再多也是自己扛着。” 三两句话,小何总便摸清了。这两口子牌桌上的局势,是一个已经弃局了,另一个还在恋战。 “潘哥您这话说的,我哪里敢给嫂子添麻烦?”表忠心嘛,那是信手拈来。小何总舔舔唇,继续说,“她在我哥的事情上这么出力,就是我亲嫂子。” 潘义铭找他茬:“你这话说的,不出力,就不是你亲嫂子了?” “哎呀,潘哥说得对,看我这嘴。”就算见不着面,小何总还是打了自己一嘴巴。 “行吧,你哥那边怎么样了?” 小何总把情况简单一说,潘义铭主动提了付款的事,说去和他爸商量一下。小何总高兴坏了,果然嫂子出现,一个顶俩。 …… 周末,苏苒准备去报个法律本科的自考班。自从盛凌云和她提了一嘴,就一直挂在心上,打听清楚后迫不及待行动了。 上班后,苏苒明显忙碌起来,法律要拾起来,德语更是。以前隔三差五去游乐园溜一圈,如今和星星的玩耍,都局限在家门口的小公园溜达。 有得必有失。 她有歉意,所以好早就答应了星星去动物园,现在,只能改为先去报名再去动物园。星星也没有闹脾气,对妈妈要去上学这件事感觉很新鲜。 一路上,问题不断。 “妈妈,你上学,也会有很多同学吗?” “也要背小书包吗?” “老师会布置作业吗?” “会不会做不完呀?” “老师会给你们发小点心吗?也会是饼干吗?” 星星的幼儿园,每天早上的点心都是小饼干加牛奶,把小家伙愣是吃出了饼干恐惧症。 报名地点设在一个大学里。毕业后,这是苏苒第一次重新踏入校园。 周末的校园比往日安静,看着偶尔擦肩而过的年轻学生,有种比他们多走了半辈子的错觉。事业上没任何建树,愧对受国家教育这么多年,但身边多了个和自己有血亲的小屁孩,算不算是另一种收获?苏苒自嘲。 报名的地方很好找,春季的课程年后已经开始,苏苒属于中途插班。她不介意,选了个上午的时段,这样下午可以温温课,陪陪星星。 又有零星来报名的,都是半大不小学生模样。苏苒退到一边,正儿八经问星星的意见,小屁孩受宠若惊,也不知听懂没,装模作样地表示赞同。 手续办完,苏苒提议去肯德基,星星不敢相信,睁大桃花眼一眨不眨盯着苏苒。苏苒好笑,亲亲她小脸:“以后妈妈也要上学了,周末不能经常陪你,生气吗?” 星星意外的懂事,踮起脚,拍拍苏苒的脑袋:“妈妈以后要当个好学生呀!” 苏苒心情一下子好到起飞。她站起身,拉起她小手,学着星星的模样往前蹦蹦跳跳:“以后你也上学,妈妈也上学,我们比一比看谁更努力?” “嗯,”星星用力点头,“我们还可以比,谁次饭吃的快,谁是班里的光盘小明星!” 三句话不到,就原形毕露。 第26章 凡事都有第一步 周一早上,盛凌云办公室。苏苒听他讲何总的火灾案:“现在原告的材料已经提交了,真如小何总说的,整整1000万。” 苏苒咂舌:“这么多?” “我判断,这里头是有水分的,至于水分多少需要我们去细查。”盛凌云把面前的一叠资料推过去,“这是他们提供的所有单据,购货清单,发票,库存明细。听小何总说他们是去年刚搬过来的,不算小作坊,但和那些大工厂还是没法比,所以类似erp这样的资源管理系统都没有上。” “您的意思是?”苏苒没听过什么erp,但资源管理系统,大概能猜到意思。 “就是他们的账是不入系统的,全靠手动操作,所以容易搞猫腻。”盛凌云拿笔在手上转,又说,“所以,我们需要去一趟吴市,不深入调查很难发现问题。” “我也需要去吗?”苏苒有点不自信。想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需要我随时可以。” “这些资料你先拿着,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别担心,”盛凌云看出苏苒的不安,“你只需做些协助的工作,我手上的案子后天开庭,等结束了我们再正式启动。” “好的,我有问题再来找您。” 潘义铭的工厂苏苒去过很多次,耳濡目染。进货,生产,出库这些流程,也大致有概念,不至于两眼一摸瞎。 出了门,碰上小亚来找她:“苒姐,我来统计律所的团建名单,群里已经发通知了,你们团队的人数你统计一下哦,下午群里回复!” 苏苒迷茫问:“团建?” “对,据说这次要去黄山,还没最后定。时间定在月底,名单填在群里发的表格里。”小亚行色匆匆,猛回头,像早有预料说,“苒姐,集体活动,你一定要去啊!” “哦哦。”苏苒心不在焉应两声。团建,集体活动,于她都是陌生的,毕业后就再没参加过了。 苏苒打开微信,看了看具体通知。又在他们团队的群里,转发了,并设好了报名的接龙。 现在,她算是盛凌云这边的半个行政,干这些也是熟门熟路。收起手机,又开始埋头研究刚才拿到的一堆票据。 要是没离婚,还能找潘义铭帮忙。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越仔细瞧,苏苒越觉得有问题。 原告的工厂,主要做出口的快销服装,也因为仓库里堆的都是成捆的布料和衣服,才让火势一发不可控制。 苏苒大学时,和陶嘉月迷过这类衣服,特点是紧跟潮流但价格便宜。这个工厂走的也是模仿大牌的路线,几十上百种款式,走一枪换一炮,蒙到爆款就狠赚一笔。但每个款的库存都不会太多,否则万一市场不火,这种易过时的服装就砸手里了。 按原告的说法,最近刚完成个大单准备出货,所以仓库里堆得铺天盖地。这批货的订单金额,也就三百来万。另一个大头,是为了刚接的新单进的一批羊绒面料。 一个向来做快销服装的工厂,接个羊绒单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高奢大牌,一块羊绒围巾几万的价格都不稀奇。所以,同样是羊绒,他们售价只有大牌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在国外市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说到羊绒面料,这个水就很深了。就像傻傻分不清天丝真丝桑蚕丝一样,外行人又哪里明白羊绒里的三六九等。可能成分里随便加点混纺,只一个百分比之别,价格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况且,这堆羊绒面料已经烧得片甲不留,要想亲自摸摸手感,只能去阎王殿里问问阎王了。 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苏苒对着其中一份购货合同出神。 …… 吃过午饭,苏苒主动找盛凌云,汇报了早上整理的一些思路。并请缨去吴市跑一趟,实地看看情况,看是否能找到些线索。 苏苒的想法是,法律方面的知识,自己一时半会补不了,但这些进货出货价格面料之类,多看看多动脑还可以琢磨琢磨。所以她把自己的定位,放在除法律外的基础工作的调查,尽可能减少盛凌云的工作量。 这么一来,感觉有了底气。 她也无需去碰盛凌云的时间,自己去一趟就行。 果然,盛凌云会错了意,他看一眼自己的日程表:“你想哪天去?我最早后天下午才可以腾出时间来。” “不用,我觉得这次我先一个人去探探。”她忙解释,“我会和小何总联系,他带着我应该问题不大。” “你确定?”盛凌云认真看她,还真低估了苏苒的积极性。 苏苒的口气挺坚定:“只是去了解业务上的一些事,如果有其他情况,我随时和您汇报。” 盛凌云对手下,向来是让他们放开了干。他也没犹豫:“那行,如果要住一晚上的话,按着我们的出差标准,不用给我省钱。” 苏苒笑,想一想说:“到时候看情况吧,先不忙订酒店。” “好。”盛凌云挺细心,“尽量快去快回吧,出差费用记得报上来。第一趟出门,要不要我找个有经验的带一带?” 苏苒摆摆手:“不用了,就让我先试试吧。”她知道盛凌云也是客气,谁手上不是一堆事? 盛凌云其实并非客气。苏苒毕竟刚上岗,第一次出差就独自去跟案子,还是安全些好。好在她也只是打个头阵,只是想破不说破,让她去闯闯吧。 “盛律师,这次去我想主要是看看实际的火灾程度,还有仓库情况,想办法去核实他们提交的损失金额。”苏苒谨慎,又问,“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盛凌云抬眼,看苏苒眉眼间带着点小心翼翼。他知道苏苒做事稳妥,只说:“你想得很清楚了,注意把手上的资料和实际情况结合起来看,有些细节只有实地看了才会有想法。” “好,我知道了,那我去订票了。”苏苒告辞离去。她从没出过差,也没做过这种调查的工作,其实心里也打鼓。 但凡事都有这第一步。而成长,就发生在这些鼓足勇气跨出的每一步里。 第27章 粉红小泡泡 下班的时候,小亚气呼呼过来:“苒姐,团建你自己为啥不报名?” 苏苒无奈笑:“我刚报了自考班,都是周末上课,不能还没开始上就请假吧?” 另外,本来陪星星的时间就少,现在还去团建,更有负罪感。但这点,苏苒哪好意思和小亚提? “团建一年才两次,上课是不是每周都有?”小亚不懂当妈的心,她觉着简直是本末倒置,“哪节课你接不上的,我帮你补。”年轻人都热衷搞活动,苏苒又是她喜欢的人,小亚的动员工作相当卖力。 小亚本科也是学的法律,只是家里人说当女律师太辛苦,于是拐个弯做起了人事。家里本就不愁吃喝,只要她开心就好。 苏苒为难,在想怎么拒绝。 盛凌云拎包出来,听到对话,倚着门,颇为正经说:“小亚说的对,第一次集体活动还是有必要参加,搞好团队关系,对日后的工作开展有利。” 老板发话了,苏苒怎么好拒绝?小亚很高兴,冲着盛凌云咧开嘴:“还是盛老板讲话有用。” “下次还要我说什么有用的话?请我吃饭就行。”盛凌云一下班,立马变得吊儿郎当。 小亚狡黠笑:“我请盛律师吃饭?在所里传开的话,那不是丢您的脸吗?” “哈哈,有道理,那下次我请你。”盛凌云拿她当小孩子看,并不在意。 “盛律师,这次团建,你们这些高伙们能不能也赞助点资金,把大家的福利再往上提一提?”说笑着,三人一并出去,小亚趁机谋点好处。 她父亲和孟主任是老交情,所以她在这里很吃得开,说话做事并不拘束。 盛凌云挑眉:“说说,这次又想要什么福利?” “当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哈哈,行,我和其他高伙提一提。”这个事,盛凌云常干,他问别人要钱,脸不红心不跳的。 按惯例,各个律师团队,每个月都会向所里上缴一定比例的管理费。这笔钱,用于律所的日常管理,小到铅笔橡皮,大到各种团建年会活动。景程气氛好,高伙们时常赞助些提高活动档次,让大家高兴高兴,也鼓舞了士气。 去年的团建,碰巧盛凌云接了个大案子,带头拨了笔钱,其他团队跟风,把原本包邮区的小型游变成了三天两晚的沙滩大海。 小亚高兴,既然盛凌云点头,这事就算说定了。 …… 翌日,许漠安办公室里,盛凌云大咧咧在对面坐下。 许久没串门,他今天是背了任务来。桌上有盒可爱小熊风的饼干,他瞥一眼就知什么牌子,眼疾手快地扒拉过来:“你啥时候爱上吃饼干了?正不正宗呀?香港带过来的?” 平时这些哄女生的东西没少买,这种网红饼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事?”对他一连串的发问,许漠安连眼皮都没抬。 “哟,今天很大方嘛!”盛凌云塞一块进嘴里,仔细嚼了嚼。他边品边想,虽买过很多,但自己还真没正儿八经尝过一块。 唉,男人就是命苦,还是做女人好。 “想吃就整盒拿走。”许漠安今天倒是大方了。 盛凌云踱步到窗边,装模作样探头:“我看看,我看看,今天这太阳是打哪边升起的?” 许漠安不耐烦了:“有事快说。” “行行行,没啥事,我就是来拉个赞助,那什么五一的团建。小亚这姑娘开口了,我总不好拒绝。” 这事有先例,许漠安当然秒懂。他直截了当问:“你出多少?” 盛凌云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我也不好总出这个风头,去年是刚好接个大单,还有个由头。”别看他平时不正经,在人情世故方面心思很缜密。 虽说所里各个律师团队是独立的,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口舌。他不想到时出力不讨好,还被人在背后说城墙上拉屎——出臭风头。 “行,那我出你的一半。”许漠安接话。 “这么鸡贼?” 许漠安笑说:“我的风头都给你。” “抠门就抠门,得了便宜还卖乖。”盛凌云把饼干盒搂进怀里,“你说的啊,这盒我拿走了。” 走到门口,又问:“哎,对了,团建你参加的吧?” 许漠安一本正经抬头:“干什么?想约我?” 盛凌云憋住笑:“我不想约你,但有人肯定想约你。” 觉得这话题有趣,他又转身,重坐回去:“听说你出差,还特意带了特产给高舒秋?” 有八卦聊,谁愿意去工作? 许漠安愣是没想起这茬,问他:“什么意思?” 盛凌云仔细观察他表情:“还装糊涂?你怎么不给我带个特产回来?这是被打动了,终于良心发现了?” “她说什么了?”许漠安蹙眉,感觉不太妙。 “你不知道?”盛凌云挺起胸脯,深吸口气,“这么明显,你闻不到吗?” “有话快说。”许漠安最烦他这套。 “总之嘛,现在景程的空气中全是你们的粉红小泡泡,你自己脑补吧。”盛凌云人老心不老,小姑娘们的词汇他用得顺手。 和他说话多了,许漠安也能听懂不少。他拿笔头敲敲桌子:“盛律师,请注意你的职业形象。” “哎,说正经的,你别不去呀,多伤人家高律师的心?”盛凌云眼珠转了转,“难不成你们要二人世界?” “你再无事生非,我就收回赞助了。”许漠安真佩服这货的想象力。 盛凌云敲敲脑袋:“哎,我可真忙,一会要拉钱一会要拉人,你就说去不去吧?” “关你什么事?” “你这人真磨叽,比女人还难拉!” 许漠安立马心生警惕:“你还拉谁了?不是高舒秋吧?”这人什么活都敢接,莫不是要把他和高舒秋凑一块? “我哪有空拉她?”盛凌云往椅背上一靠,有点得意,“是苏苒,感觉她也是个宅女,想让她放松放松。唉,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老板?” 盛凌云拉苏苒,也有小心思。同小何总的谈话猜测,她定是刚离不久,这明摆着是前脚从婚姻中踏出来,家庭妇女想要发奋图强,后脚就跨进了职场大门。 这种时候,最需要集体的温暖。 许漠安不动声色问:“被你说动了?” “那不废话,哪像你这么难搞?” 第28章 实地探工厂 许漠安“哦”了声,面上并无反应。提到苏苒,他又想起来:“对了,安南的事情有些进展了,德方的老技术员最近会来中国,到时候我会带着他们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安南工作组的几个人。 “我就不去了,苏苒最近在忙另一个案子,不过应该没问题,她反正也刚上岗事还不多。” “这么快就开始忙案子了?”许漠安诧异,提醒他,“别给她安排太多事,后面安南的案子启动,可能会比较忙。” “不就是临时去当个翻译,能有多忙?她现在可有干劲,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许漠安真好奇了:“你的案子,她能上手?” “一个人单枪匹马出差去了。”盛凌云摊摊手,故作无奈。 “去哪了?”许漠安刚出口就后悔了,下一秒立马翻脸,“你话说完了吗?可以走了?” 盛凌云没察觉,直接抗议:“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还有句最重要的话没说呢。” 许漠安抬眼,意思是赶紧。 盛凌云理了理袖口,掩不住得意之色:“嘿嘿,我就是想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没办法。” “再不走,就把饼干留下。”许漠安早收回视线,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谁不走谁孙子!”盛凌云愤愤然。怎么搞得全景程,就他在闲聊天? 迟瑞看到盛凌云揣着饼干出门,在心里哀嚎:“盛律师,这是我买的饼干啊……” …… 此刻,单枪匹马出差的苏苒,正坐上去吴市的高铁。她昨天订完票,就和小何总联系上,对方在电话那头的热情,就差原地举旗列队欢迎了。 苏苒前脚刚踏出高铁车厢,那头小何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好似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器。 “嫂子,到了吗?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您出来了打给我。”没想到还来接站了。 电话里不好说什么,她只能答应一声。苏苒实在是没辙,这小何总压根没改,把“嫂子”叫上瘾了。 碰上面,打过招呼,车子向外驶去。 “嫂子,要不先去吃饭?”高铁上两个多小时,现在其实才十点多。 “小何总,劳烦您来接我,我们还是先去仓库看看吧,”苏苒不失礼貌,脸上带笑, “还有我们上次说了,您就别叫我嫂子了,叫我名字就好。” “哦对对,”小何总哪里敢改口,只得打哈哈,“哎呀,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嫂子,您多见谅,我慢慢改慢慢改。”小何总挠头,嬉皮笑脸地认错。 统共见过三次面,怎么就叫习惯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进园区,这一处都是新开发的工业区,离高铁站不远。何总的工厂算是最早搬进来的一批,现在已被消防部门责令停工,但并不影响园区内的其他工厂。工作日里,仍是一副有条不紊的样子。 一下车,又是另一番景象。 两层楼的厂房漆黑一片,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挨着的外墙也被熏得乌黑。 “这就是他们的仓库。”小何总往里指,那里烧得只剩一个框架。 苏苒点头,往仓库走,没想被门口值班的门卫拦住:“干什么的?这里不能进,有危险。” 被火烧的建筑确实有危险,一不当心,残留的砖瓦碎片就会掉落下来。 小何总上来,递上一支:“我们就在外围看看。” 门卫看小何总眼熟,也没再说什么。苏苒走进大门,发现这仓库还挺空旷,上下两层,看起来这家生意不错。这么多易燃布料堆着,怪不得火烧得旺。在外面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特别,苏苒转向小何总:“他们的工厂也在这个园区吗?” 小何总指指另一个方向:“对,在那边,估计这几年生意好,这个仓库是他们去年底新租下来的。” “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行,就几步路的事。” 他们索性也不坐车了,踱步过去,苏苒在离厂房五十米开外停下,没再靠前。远看去,统一色调的蓝白外墙,里面偶有几个搬运的工人走动。 “小何总,您和他们老板认识吗?” “以前不认识,不是同一行的,平常也碰不着,不过这次倒是见了一面。”小何总继续往前,说,“走,我已经和他们负责的约好了。” 苏苒迟疑:“现在就进去?” 小何总邀功:“对呀,他们一开始还不同意,你知道,现在对我们有敌意,我好说歹说才……” 苏苒拦住他:“小何总,等等。” “怎么了?” 苏苒又往厂门口望了眼:“这么进去,太打眼了。” “嫂子的意思是?” 苏苒想了想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给他们打电话,就说临时有事取消。” 小何总诧异,看看苏苒应下来:“行。” 苏苒调转方向:“这园区里,还有做服装的工厂吗?” “好像没有,这里行业比较杂。因为是新开发的,有税收优惠,所以只要符合政策的都想搬过来。” 苏苒“哦”了声,又问:“您有懂服装行业的朋友吗?有没有找他们看过那份库存明细?” “看过,光看明细也看不出什么,仓库里的东西也都烧了,死无对证。” 认了个门,苏苒不想打草惊蛇,便和小何总离开了。小何总留苏苒一起吃午饭,她执意不肯。小何总不好强留,又说酒店已订好,和司机报了地址。苏苒来的路上就留意到一家酒店,网上查了条件还行,谎称自己也订好了,离园区近更方便。 小何总拗不过,也就作罢。 他这段时间确实忙,如今工厂停工,方方面面的关系需要打点,还得想尽办法收点钱回来。要说他们做工厂的,表面看着光鲜,但有点钱,就得扔进去扩充厂房设备,其实手上的流动资金并不太多。 苏苒告别:“您去忙吧,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安排。” 第29章 这个成分恐怕一般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苏苒从小就懂。至于能不能看出名堂,只能听天由命了,但如果不去探个究竟,她感觉有一百只跳蚤在身上作妖。 上小学那会,她外婆养了只鸡,这鸡每天都能蹲在窝里下个蛋,可突然一连几天,窝里除了稻草啥都没有。外婆也从没养过鸡,就图一乐呵,所以也没当回事。后来外婆闲着没事,决定当一回侦探。就这么着,外婆跟在母鸡后头,苏苒跟在外婆后头,一鸡两人,跟着老母鸡的步伐慢悠悠往前走。这鸡也贼精,带着他们不停兜圈子,花了一个下午,兜来兜去,到了个河边的草堆里,蹲着不动了。 等鸡走开,外婆悄没声息凑过去看,好家伙,一个暖呼呼的蛋正四脚八叉躺在那里,旁边还有四个之前下的。敢情这鸡来这里夹带私货了。 估计就那时,唤醒了苏苒的好奇因子,以后但凡碰到个事,她就想去亲自查证。 这个基因,在她四年级帮同桌找walkman的事里,再一次得到验证。 那会,听歌的标配是磁带加录音机,而walkman属于行走的录音机,和吃肯德基一样都是奢侈玩意。同桌王孜鑫爸做点生意,平时天南海北跑,家里经常有时髦货。王孜鑫和苏苒三八线也划过,架也打过,两人的关系却在这次walkman事件中得到升华。 事情很简单,起因是王孜鑫的walkman在学校里不见了。虽然友情的小花开得不怎么动人,但苏苒还是决定要帮王孜鑫找小偷。于是,按着最可疑同学,列了份清单,每天放学后就跟踪一个人。就这么跟了整一个月,有次放学路上,碰巧偷walkman的孩子忍不住,在路上边听边走,被苏苒发现了,人赃俱获。 跟踪的方法很傻很天真,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去一试,抑制不住体内一探究竟的小冲动。 其实苏苒已经和这服装厂的销售联系好了,约在下午两点。 她打了个车,再次来到这个叫做“佛斯丽服饰”的厂房门口。名字还挺洋气。 接待她的销售姓刘。两人互换名片,苏苒早就备好一张,名字改成了“吴丽芸”,公司是苏苒在某宝上查的一个皇冠店铺,头衔是设计师。 苏苒开门见山,说自己正在设计一款羊绒围巾,想找代工厂,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生产经验。 现在再找厂家生产羊绒围巾,说实话已经过了季。苏苒为了自圆其说,便说是预售款,之前的工厂突发情况交不了货,现在不得不临时换厂家。 刘销售看了他们店铺的购买量,知道是个实力店铺,不敢怠慢。苏苒见势又抛出橄榄枝,说合作满意以后可以长期供货。 刘销售甚是热情,一通介绍。苏苒虽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打鼓。她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不敢多说,保不齐三两句就会热包子流汤——露馅了,于是便少说多听,任刘销售发挥。刘销售看苏苒寡言少语,以为是甲方姿态,便更殷勤了。 说到羊绒,苏苒多询问了几句。刘销售坦言有个急单,刚赶好一批,却并没提火灾的事,估计也是怕客户担心。 “要不带我看看车间吧?” “行,正好有一批围巾在生产。” 刘销售引着苏苒来到车间。车间很大,一排排类似缝纫机的机器在工人的操作下,“哒哒哒”憋足了马力,使劲运作着。噪音特别大,苏苒正好多看少说话。 一条产线上堆着围巾,她拿起条,摸了摸,故意道:“您这个成分恐怕一般吧?” 羊绒大衣苏苒也有几件,手感上能摸出一二。 但苏苒不知道的是,在以前羊绒衫和羊毛衫的手感差别确实很明显,但随着羊毛处理技术的进步,纯羊绒衫制品与其他纤维混搭制品的界限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很容易混淆。特别是一些假羊绒产品,通过撒滑石粉来增加丝滑感,让人难以辨认。 所以,这种靠手感的方法并不科学。 刘销售笑笑,顺带拍拍马屁:“吴设计师果然好眼力,这次因为临时出了点情况,这批赶得急,所以面料的采购有点仓促,临时换了个供货商。但赶完这些,后面的供货就正常了。” 苏苒哪里是好眼力,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不过苏苒料定他们的规模,不会用太上档次的羊绒。 她听到关键点,又问:“您刚说,这个面料的渠道不是你们长期合作的厂家?以后这家还会用吗?” 刘销售只道她是质疑面料的品质,拍着胸脯说:“这个您放心,这次主要有个急单,以后肯定不会再用。我们长期合作的供货商来自清县,品质上完全不用担心。” 苏苒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他口中的清县是国内最大的羊绒生产地。 “你们长期合作的供货商有几家?” “长期的都在清县,有两家,合作好多年了,”刘销售怕苏苒不放心,又信誓旦旦道,“您只要指定面料,我们绝不会临时改供应商。这次实在是事发突然,两家都供不上,临时换供应商,也是征得了对方的同意。” 到底有没有征得同意,就不得而知了,苏苒也不想过多追问。 车间挺忙乱,刘销售带着苏苒象征性逛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又聊了些合作之事,苏苒便起身告辞。 刘销售送她到大门口,苏苒正要抬脚出去,突然在包里翻手机:“不好意思,我手机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又对刘销售抱歉一笑,压低声音说,“对不起,客户的电话,比较急,您有事先忙,不用送了,我们回头联系。” 他们还没出厂房,但苏苒这么说,刘销售也不好硬送到门外。他朝苏苒摆摆手,径自回去了。 第30章 我是王莉莉 苏苒踱步至角落,假模假样接电话,等看四下没人,就绕着厂房走起来。没多久,绕到了厂房后,看到露天的空地上临时搭了几个棚,类似工地上的活动板房,只不过空间更大。 一个工人拉着平板车卸下一堆货后,便离开了。苏苒凑近,往里瞅了瞅。估计火灾的缘故,这里是个临时搭建的仓库,里面整齐码着的纸箱倒是不多,打着“佛斯丽服饰”的牌子,应该是等待出货的成品。 她大着胆子走进去。另一头,堆着些五花八门大小不一的箱子,名目很多,大多写着“纺织厂”的字样,估计是供货商发来的面料。 苏苒继续往里走,几个纸箱上露出“羊绒”的字样。待她走近,把藏着的一行字看全,发现这批货来自云县,可能就是他口中临时换的供应商了吧。 她掏出手机咔嚓几下,还想再四处看看,外面传来嘈杂声。一个皮肤黝黑、浑身冒着汗气的男人探进头来:“哎哎,在这里做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苏苒故作惊讶,往外走,边四处看看:“呀,我怎么走到这里了?不好意思,我是过来看厂的客户,刚刚在打电话,外面太吵,这里安静。” 这仓库里叠着的都是大箱子,没啥可顺手牵羊的。男人看苏苒穿着讲究,也没多做计较。 苏苒走出厂房,拿起手机翻一眼拍下的照片,暗叹幸好动作快。 觉着又有事可做了。 回到酒店,苏苒找出了这个“雪浩羊绒”的联系电话。刚在车上,她已在“某查查”的网页上,找到了如注册资金、公司地址等大致信息。相比其他羊绒公司动辄几千万的注册资金,这家的规模真的算小虾米,成立时间也很短。 位置确实在云县。苏苒直觉有猫腻,但要知道真相,还得亲自跑一趟。只不过可能跑一趟,也未必有真相。 但来都来了,她的好奇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所幸云县离吴市很近,动车也就半小时。打定主意,苏苒又一个电话拨过去,找对方的销售。她暗自好笑,自己这演技是相当熟稔。 约好见面时间,苏苒又琢磨了遍细节,定盒假名片怕是来不及了,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她又订好高铁票,打算明天一早便出发。一切安排妥当,便给盛凌云发了条消息汇报行程。 刚放下手机,盛凌云的电话便拨过来。他问:“是他们新的供货商?” “对。”她将经过说一遍。 盛凌云在那边打趣:“看不出来,你这尽调做得快成侦探了!” 苏苒脸红,庆幸盛凌云看不到:“就是赶巧发现了点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盛凌云拆穿她:“你这哪里是赶巧,明明是有预谋的。” “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真是完全看不出来。”盛凌云唏嘘,不过还是交待说,“调查归调查,不管结果怎样,一定要注意安全。” 想想又说:“你把地址发我一个,那地方鸟不拉屎的,出了事我也知道哪里去找你的全尸。”话是玩笑,担心是真。 晚上睡在酒店,也不知是不是得了盛凌云的提醒,让苏苒潜意识里绷了根弦。 她梦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厂房里疯狂往前跑,之所以疯狂,是因为后面有一条疯狗在疯狂追她。追着追着,不知怎么,又一头扎进了被火烧的厂房,满眼都是焦黑。她正琢磨要不要上二楼,“哐当”一声,头顶不知道什么掉下来,感觉自己双腿瘫软在地上,偏偏还有意识,于是架不住疯狗的恐惧,还在拖着双腿往前爬…… 苏苒瞬间惊醒,只听到心脏砰咚砰咚的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骇人。 唉,这种事好多年不做,人和胆子都变怂了。 …… 这家羊绒厂,离高铁站相当远,苏苒打个车,坐了快两个小时。 下车后,苏苒明白它200万的注册资金,是有道理的,比不得吴市的园区,这里就孤零零一栋房子。管不得这么多,她径直走进去。说是径直,因为连个看门的保安都没有。 透过窗户,苏苒往里望,里面倒热闹,两排黑色的机器,有几个工人来来回回在操作,地上的货堆得山高,像一团团棉絮。这就是加工成羊绒的原材料吗? 走进去,问一个工人:“王经理在吗?” 工人指指二楼,示意在那里。苏苒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大门敞开着,她敲一敲:“请问王经理在吗?” 里面的男人抬起头:“我就是,你哪位?”他穿着件灰格子的毛背心,是八九十年代特别流行的款式。 “我是王莉莉,昨天给您打过电话的。”苏苒特意编了个同姓的名字,总之为了拉近关系,她也是拼了。 “哦,你好你好。”男人立马变脸,招呼她在旁边的一个小沙发落座。 小沙发都掉皮了,上面的褶子,比从前她外婆脸上的还多。 “你好,王经理,我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来得匆忙名片没带在身上,不好意思,”苏苒端坐着,不冷不热,摆出个设计师的姿态,“昨天也大致和您说了情况,我们主要接外销的单子。因为这次客户的价格压得非常低,所以我们不得不再找一个羊绒厂合作。” 苏苒开门见山。想起昨晚的噩梦,她还心有余悸,想速战速决。 王经理显然很有兴趣,问:“你们之前是找的哪家合作?” “之前找的是清县的,具体名字我不方便透露。”她现学现卖,把昨天从刘销售那儿听到的,都搬到这里。 王经理听了,神秘一笑:“我们有好几个客户都是你这种情况,从清县那边转过来的。” “哦,真的?那看来我是来对地方了。刚刚上来,还觉得有点不靠谱。”苏苒故意欲言又止,嫌弃说。 她凭直觉,对付王经理,这“隔着门缝看人”的激将法会管用。 果然,此话一出,王经理忙不迭打断:“小姑娘,这你就真把我们看扁了,别看我们门面小,待会样品拿出来,你就知道了。” 苏苒不置可否,姿态傲娇:“那行,先看看样品吧。” 第31章 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王经理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个女工上来,手里拿了两个颜色的布料。 “我也不拿平时给客户的样品给你看了,这是从生产线上直接拿过来的,你自己摸摸吧。” 两块布料一黑一棕。王经理穿得土,这布料的颜色倒洋气,像是大牌们惯用的色系。她装模作样摸了摸,和她那些羊绒大衣比,手感上的确很相似。 王经理看她的神情,翘着二郎腿,很得意。 “我们这布料的手感,我敢这么说,不比那上万块的大衣差。” “嗯,确实很意外。”苏苒装出一副不可思议问,“这是什么成分?” 王经理卖弄玄虚:“你猜?” “我不好说,还是要请教您。”苏苒装出虚心求教。 “哈哈。”王经理又是笑,不接话。 “那价格呢?” 王经理直接问:“你之前的价格是多少?” 听他问得直白,苏苒先提醒:“王经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而且回去问过老板就能立马下单。我说一个数字,你可不能诳我。” 苏苒回想佛斯丽服饰的那堆资料,把订货合同上的价格砍了一半报出来。 王经理听了,也不着急回答。顿了几秒,他伸出三个指头。苏苒不懂,认真盯着他。 王经理缓缓吐出两个字:“三成。” 苏苒瞪大眼睛,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您是说原来价格的三成?您这里的面料分不同档次吗?” “我们这就卖一种,童叟无欺。”王经理这话,有种我们可口可乐只卖一种口味的霸气。 苏苒好笑,还童叟无欺呢,童叟无欺能这么便宜? 心里想着,嘴上就问出口了:“为什么能这么便宜?” 她想想这话太弱智,又追一句:“虽然我是学服装的,面料也精通,但您这手感真的很难相信。”抹了蜜说话,准没错。 王经理虽有点飘,但原则性的还是能把握:“小姑娘,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你对货满意就好。” “行,那再请教一下,我在成分上怎么标注呢?” “你想怎么标呢?”王经理慢条斯理喝一口茶,又开始摆谱。 苏苒虚心说:“我第一次见这种货,心里还没底。” 王经理高兴了,说话声也大起来:“我觉得除了100%外,你都随意写。” “好,看来此行收获颇丰,王经理,我能去参观一下车间吗?” 王经理犹豫。 苏苒挑衅道:“我总得搞搞明白,就这两块布料是这个品质,还是像您说的车间里的都是。” “哈,小姑娘够精明的。行,那我带你去看看仓库里的货吧。” 仓库堆着的箱子上,苏苒看到了“佛斯丽服饰”的字样。她指着问:“这家你们也有合作?他们出口做得还挺大的,他们也进你们的货,倒是让我增加了不少信心。” 王经理像是找到了背书,很欣喜:“佛斯丽呀,我们合作有些年头了。” “您这边一直给他们供货?我怎么听说他们的货都是从清县来的。” 王经理眯着眼笑,不屑道:“清县能有我们的货便宜?” 话说到这里,苏苒就大体明白了。她又随便逛逛,便告辞了。没办法,总感觉背后会有疯狗追上来,凉飕飕的。 …… 回到荣城,已是下午三点。再折回律所,就快到下班了,不如去接星星?只想一秒,苏苒改了主意。像她这种初入职场的全职且离异的妈妈,仿佛只有在工作中才找回了青春。 赶巧盛凌云也在,她把这几天的经历,前后仔细地叙述一遍。盛凌云饶有兴味听着,在苏苒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不假思索道:“你这个尽调做的,不仅是尽职,简直就是耗尽心机、历尽艰辛啊!” 说完又低低笑一声:“你做律师简直太适合了。” 苏苒别扭答:“我只是尽我所能。” 盛凌云还在笑,抽动着肩膀许久平复不了。笑够了,他才问:“这事你怎么看?” 苏苒索性摊开来说:“佛斯丽的仓库里有那家羊绒厂的货,而且羊绒厂的王经理也亲口承认他们是有合作的,时间还不短。现在的问题就是,火灾那天仓库里的货,是不是这家羊绒厂供的?如果是,那真实的火灾损失绝没有他们上报的那么多。” 说完,她眉心微蹙:“只不过,这些货已经烧成了灰烬,我们也无从证明。” 确实,他们再想找什么证据,如同刺窝里摘花——无处下手。 盛凌云倒不悲观:“没关系,你不了解这种案子的流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提供线索,接下来公安会介入,剩下的事情他们会去深入调查。” 原来如此。这样,回去可以睡个好觉了。 “辛苦你了。”盛凌云端出个老板的姿态,鼓励道,“好好干!你不仅人聪明,观察力还强,更难得的是,遇事冷静,还很果决。很适合做律师,我看好你。” 盛凌云一通猛夸,但句句属实。她一个人悄悄去,悄悄回,不动声色,理智判断。其实盛凌云还想说,你脸皮厚不怕挨骂挨打,也适合做律师!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只在心里偷笑两声。 “这事你跟小何总通下气吧,不过一定提醒他,让他什么也不用做,等我们的消息。记住千万不要惊动对方!”盛凌云又交代几句。 苏苒答应着,准备出门。 “哦对了,有个羽毛球赛,你也要参加!”盛凌云想起这茬,喊住她。 “羽毛球赛?” “对,孟主任组织的,和客户的单身联谊活动,他最喜欢搞这些。”盛凌云甩锅甩得快,其实他也很喜欢,毕竟能见着美女。 苏苒迟疑:“我就不参加了吧,今天刚回来,挺累的。” “谁说是今天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球场上再好好表现。” 这人真贼,话说半句。 她面露难色:“盛律师,我不会打羽毛球,会给景程丢脸的。” “这是友谊赛,联谊第一,比赛第二。孟主任也不指望我们拿金牌回来。” 苏苒有点狐疑:“真是孟主任组织的?” “当然,孟主任的原话是,单身的刮龙卷风下刀片雨都得参加,非单身的自愿参加。” 孟主任这么狠?不过苏苒灵光乍现,找到了救命稻草:“盛律师,我不是单身,孟主任说非单身自愿参加。” “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盛凌云答得理所当然。 第32章 你还行不行? 苏苒诚恳道:“孟主任的单身,一定是指从未结过婚的单身男女,我不符合这个条件。” “单身,在法学意义上,指的是在法律上处于非婚姻状态的人群。这包括三种情况:未婚、离异和丧偶。”盛凌云终于展露了点专业性,“放心,孟主任对法律概念很严谨。” 苏苒垮下脸:“盛律师,我还没拿到离婚证呢,没过冷静期。严格意义上说,还不属于离异。” 这下盛凌云无语了。但他是什么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事,你这种情况在法律上叫做意思表示,而且是非常郑重明确的书面形式的意思表示。” 这也能圆回来?苏苒只怪自己不懂法律,更坚定了要好好学习、天天怼人的决心。 盛凌云早看穿了,刚分手的人都本能排斥群体性聚会,而苏苒越排斥,他就越让她往里撺掇。 “去吧,多去认识认识客户,对以后开展工作有好处。”盛凌云使出杀手锏。 好吧,工作,总是让人拒绝不了的理由。 …… 这边,盛凌云用工作压制住苏苒,那边,孟主任一个电话把许漠安叫到办公室。 “听徐主任说,明天的羽毛球赛你不去?”孟主任左手拿茶杯,右手掀开盖子,吹了吹,慢慢抿一口。 孟主任年近六十,科班出身,荣市很早的一批律师,和他几个同学从政府机关毅然出来,一起撸起袖子创建了景程。有专业,有资源,有干劲,做出名气后很多年轻律师慕名而来。 律师做到孟主任这个年纪,赚钱已是次要,而是更致力于着书立说。另外,带好下面的一帮年轻人,把景程发扬光大。 律师这个行业,拼资历,更拼实力。做几年,努努力,从授薪律师上升到资深律师,算是稳住了脚跟。如果有自己的客户源,能独当一面,就有资格做合伙人。再往上,是高级合伙人,独立带一个团队。像许漠安、盛凌云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到高伙,实属不易。 当然,除了立业,还要成家。这是孟主任一直强调的,也是他找许漠安来的原因,憋着满肚子人生经验,有机会就要往外吐。 对孟主任,许漠安向来是尊重的。 “最近接了个专利案,挺忙的。”他答得言简意赅。 “再忙也要休息。钱赚的完吗?” 许漠安趁机倒苦水:“孟主任,真没时间,明天还约了客户。” “你说我为什么撮合这个比赛?”见招不接招,孟主任最擅长了。 “和客户交流感情。”许漠安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有呢?” “给盛凌云创造拈花惹草的机会。”在孟主任面前,许漠安偶尔也会调皮。 孟主任要气死了:“你要是有他一成功力,我也不管你了。” 许漠安不说话了,他知道一开口准要怼回去。但他不敢。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老古话不会错,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会诳你?”孟主任又开始念叨这说了八百遍的话,“只有成了家以后,一个男人才会更有担当,事业才会做得更好。” 许漠安接话:“遇见合适的,我自然会谈。” “你不出去见人,怎么遇到合适的?” “我每天都见客户,还真想有一天可以谁都不见。”许漠安这句也是实话。 “我不和你扯别的,你要知道你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整个景程的和谐发展长治久安。”孟主任一旦上升到这个高度,就表示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 羽毛球馆离景程半小时车程。球场非常专业,灯火通明,地板锃亮。不同于别处统一的绿地板,这里的球场是橙黄色的,外边围着圈孔雀蓝,还有专门的vip间,总之就是高级。 大家都跑去换衣间换球服。苏苒也是赶鸭子上架,她哪有什么打球服,只好拿平时跑步的运动服将就,连球拍都是问小亚借的。 人陆续到齐了。盛凌云才姗姗来迟,他短袖短裤,挎一个超大包,肉眼判断能塞五六只球拍,外侧袋子插一瓶特大号的水壶。更显眼的,是手上提着的一个桶,走近了,发现全是白花花的羽毛球。短袖运动衣背后,赫然有几个大字“ann club”。 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在传达两个字——专业。或者装逼。 景程和客户这边的人,已聚拢。小亚忙活着,给大家抽签。 “嗨,美女!”盛凌云向客户这边的一个女生打招呼。 “你好!”女生浅笑。 “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吗?”如果盛凌云打球专业,那搭讪更专业。 女生不冷不热:“不是,之前正好没时间。” “那太可惜了,不然可以早点见到你。” “你这衣服哪来的?看上去好专业。”女生扫他一眼,转移话题。 “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就是我平时打球的俱乐部。”盛凌云一副不值一提的模样,又回问,“你平时在哪里打?” “哦,我好久没打了。以前上学那会,吃完饭和我妈在楼下打几局。”虽然显得很low,但女生说得坦然。 盛凌云变身贴心大哥哥:“没事,美女学东西都快,以后多来,我教你。” 抽签的规则是特意设计的,两男两女双打,景程的一男和客户的一女,对景程的一女和客户的一男。抽签结束,某些人蠢蠢欲动。盛凌云发现搭讪的女生和许漠安一组,软磨硬泡和他换了号。 换号是惯常操作。另一个律师和迟瑞也换了号,小亚莫名其妙和迟瑞变成了对手,迟瑞的水平可以虐她八百遍,气得小亚要骂娘。 “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不清。”盛凌云一脸谄媚伸出手。故意把“不浅”含糊成“不清”,怎么听都暧昧。 “多多关照。”女生淡然,轻轻回握。 盛凌云很有风度:“一句话的事,待会你站这儿歇着,我一个人对付他们就行。” 果然,女生真站在后半场一动不动,不知是听话还是看戏。盛凌云一人霸了整个中场,气势上很够爷们。对方男生显然实力也很强,盛凌云一人对付俩,起初还能嘚瑟几下,满场跑了半小时后开始气喘吁吁。 对面的男生看不下去了,开始喊话:“初晴,你干什么呢?杵那儿等着待会拖地?” 盛凌云第一次听女生的名字,初晴?真美!擦擦汗,对着女生回眸笑。 初晴问他:“你还行不行?” 第33章 何必雨后初晴 “没问题。”盛凌云硬撑着。开玩笑,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加油!”初晴朝着他眨眨眼,握着拳打气。 若说女为悦己者容,那男人,可以为悦己者死! 盛凌云豁出去,把当年去呼伦贝尔挤奶的劲都使上了。只怪力不从心,对方一个高远后场球,再来一个短距离扣杀,盛凌云跑动不及,心里着急,一个踉跄人仰拍翻。 初晴走过来,离着些距离,居高临下看他,还是那句话:“你还行不行?” 对面的男生也走近了,拉一把盛凌云:“哥们儿没事吧?” 这次他不敢旱鸭子嘴硬了,摆手:“我休息一下,喝口水。” “你打还是不打?”男生转过头,这话是对初晴说的。 初晴没搭话,抬起下巴斜睨着他。 男生又挑衅:“哎,何初晴,痛快点,打还是不打?你不是怕我吧?” “怕你?”何初晴对他竖一个中指,“怕你,你就是孙子!” “行行行,我是孙子!”男生用球拍一撬,地上的球落入拍中。 “这么客气?”何初晴口气很大,“说吧,这次要我让你几个球?” “别说大话,放马过来。”男生大着嗓门挑衅。 “行,不求我,就让你三个。” 何初晴一改刚才的乖顺,特别嚣张。 盛凌云有点懵。球场上,两个人互损的对话还是一波波传来。 “别藏着,十成功力都放出来。” “看你刚才打了一波,我怎么能占你便宜?” “你想多了,刚那就是小热身。” 只几分钟,唇枪舌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羽毛球在两边风驰电掣的“嗖嗖”声。打到最后,男生嫌旁边一起的女生碍事,直接让她下去了。 这下,盛凌云算掂量清楚了,整个球场上敢情只有他俩是来认真切磋球技的?他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身上那件“ann club”就地焚烧了。 几局打完,双方下场。 何初晴擦着汗:“后悔了吧?要是一开始求我,我就让你五个球了。” “你小学数学几分?五个球难道我就赢了?”输了的人反而气势更盛。 何初晴露出好看的笑:“至少输得好看点。” 男生只顾拿毛巾擦汗,气得不想说话。 盛凌云拿着毛巾和水,像在等主人召唤的阿拉丁神灯:“没想到你打球这么厉害?深藏不露呀!” “你其实想说我扮猪吃老虎吧?”何初晴没接他的水。 “怎么会?哪里有你这么美,还这么能打球的猪?” 盛凌云的甜言蜜语都不用打腹稿。 “我好意思说自己是猪,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老虎吗?”何初晴看他一眼,从包里拿出水,顾自咕咚咚喝起来。 “我现在只想躲在你后面,好狐假虎威。一看你就是天赋异禀,和你妈楼下打打都能这么厉害?”如果说脸皮厚,大家只服盛律师。 “我妈以前是省队的。”何初晴不为所动,对他眨眨眼,“我肯定不是老虎,但你一定是狐狸。” 真相了! …… 这边的赛事告一段落,那边小亚已被迟瑞虐得要吐血。最后一个球,小亚把球往空中一抛,所有人都抬头去看。正纳闷这球怎么久久不落下来,小亚迅速拿出手上藏着的球,一记扣杀,羽毛球如断了翅后不想再要脸的小鸟,一头扎在离迟瑞一米远的地上。 众人回神,这小妮子魔术玩得溜呀!小亚得意,对迟瑞扬扬下巴。 比赛结束,虽然比分很难看,但双方还要秉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宏大体育精神,在网下面不改色地握手。突然,迟瑞哎呦一声,小亚狠狠在他脚背上踩一脚,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输阵歹看面!小亚的外婆是闽南人,这道理从小就懂!只是小亚的解读是:输了不要紧,面子要挣回来,不管用什么不要脸的法子。 “哎,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迟瑞在后面喊。 小亚懒得睬他,跑到苏苒那边看热闹。 人生百态,这球场上也是百态。 苏苒和梁彬分到一组,当然是对家。他们这组之所以打得慢,只因苏苒实在吃不消,过半小时就气喘吁吁不得不休息,她实在是过意不去。 “很久没运动是这样,”梁彬很绅士,主动开口,又对客户解释,“她这几天一直在出差,体力上有点跟不上。” 梁彬把儿子也带过来了,坐在一边看热闹。见他爸爸现在只把球喂给对方的男生,很不满:“爸爸,你不是说要多变化球路吗?” 梁彬的儿子叫梁泽,正读六年级,属于什么都懂什么都要管的年纪。 一场球打下来,苏苒手抖腿抖。就算大旱三年,现在也没力气跪下来求雨了。 小亚给她打开瓶水,见苏苒咕咚咕咚一口气往下灌,开口笑着说:“苒姐,你这小身板还没我能扛呢!” 梁彬也笑着打趣:“小苏以后要多打打,慢慢就适应了。” 苏苒没力气做任何表情,但不影响内心活动。孟主任说什么刮龙卷风下刀片雨也得来,以后就算龙卷风把她刮到这里,她也死赖在凳子上不上场。 许漠安这组也输了。盛凌云不管自己什么德性,找准机会嘲笑他几句:“许律师这几天在做什么?身体这么虚?” 许漠安斜睨他:“你赢了?” “那是当然。” 许漠安揭穿他:“我怎么没在场上看到你?不会在坐冷板凳吧?” …… 打球完了吃饭,是相亲的标配。 浩浩荡荡三十几人把包厢塞满,景程和客户这边打球也不止一次了,大家混着坐,全凭眼缘。盛凌云自然继续不要脸的,往何初晴那边凑。 他掏出名片:“盛凌云,请美女多多指教。”这随便掏名片的习惯,把徐主任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何初晴。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何初晴依旧礼貌疏离。 “那方便加个微信吗?” “行。”何初晴掏出手机。毕竟是合作关系,直接拒绝也太没礼貌。 “你的名字,是饮湖上初晴后雨的初晴吗?”盛凌云并非出口成章。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谁不会背这句? 何初晴淡淡回:“对。” “雨后初晴,这名字好有意境。”盛凌云要是想夸一个人,牛粪里都能夸出花来。 何初晴一本正经看他:“盛律师见笑了,我叫何初晴,其实连起来是何必雨后初晴的意思。” 盛凌云摸摸鼻子:“那不仅有意境,而且还很有……哲理。”幸好脑子转得快。 众人皆笑。 第34章 帮哥哥发钱 盛凌云端起酒杯说:“小晴不仅人长得好,球打得好,名字也特别,今天我这球真是没白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但凡有什么法律方面的问题,一定免费效劳。”说完一整杯酒下肚。 何初晴见他这般,举着酒杯小抿一口,说了句“谢谢”。 盛凌云也不恼,继续插科打诨,就没有他圆不过来的话题,没有他热不起来的场子。 许漠安坐盛凌云旁边,何初晴边上挨着她的同事,也是个女生,一直含羞带笑。女生一袭白裙,长及脚踝,戴着个白色绸布宽发箍,胸前垂了根麻花辫,清纯甜美,又仙气飘飘。 盛凌云敬完这个敬那个,嘴里“美女姐姐”“仙女姐姐”喊个不停,像是进了盘丝洞的二师兄。 他三分醉意,扯扯许漠安,低声道:“哎哎哎,对面那个,明显对你有意思。” 说话间,何初晴和边上的仙女姐姐,一同举杯,要敬许漠安酒。许漠安反应慢了一拍,盛凌云左手举起他的酒杯,右手举起自己的酒杯:“他这人是慢热型,两位姐姐不要见怪,下次大家一起出来喝茶。” 干完一整杯,又催许漠安喝。 仙女姐姐但笑不语。何初晴帮衬着说:“说话可要算数,我这位同事的记性特别好。” 盛凌云爽快答:“喝茶唱歌烧烤火锅剧本杀,节目随便姐姐们选,就怕你们不赏脸。” 他们这边正聊着,桌上两个男生起身端着酒杯到隔壁桌敬酒。盛凌云看他们朝着苏苒的方向,凑近许漠安:“看我把苏苒劝过来是对的,她行情多好!” 许漠安默不作声,盛凌云爱看热闹,也拿起酒杯跟过去。 没一会儿,盛凌云敬完几杯酒,折回来,憋着笑:“我这个助理可真有意思!” 许漠安挑挑眉,不答话。 盛凌云藏不住的得意:“她当着人家面说,她女儿来电话了,要出去接一下,你没看到那俩男的脸色多难看。哈哈,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表面上人畜无害,其实憋着一肚子坏水,怪不得上次能帮我智斗泼妇。” 想想,唇角又勾起来:“我还没跟你说她前几天出差的壮举,你是绝对想不到。我发现这方面我得叫她老师,以后这种事交给她办就对了。” 许漠安说:“她结婚了。” 没头没脑这么一句,盛凌云斜他一眼,脸上写着“你不懂”。结婚了不假,可人家已经离婚了! 这时候,高舒秋也端着酒杯过来。今天在球场上,没找着机会换到许漠安一组,吃饭时许漠安又像故意躲她,也没混到一桌。 这会儿心里憋着气。 “盛律师,许律师,半天没看到你们,原来在这里和美女聊天呢。”说完,她不动声色瞥一眼边上的女人。 盛凌云坦荡答:“我不找美女搞好关系,回去怎么和孟主任交差?”把泡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只有盛凌云了。 “我今天没开车,待会搭你车回去。”高舒秋凑近许漠安,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说完,又和俩女孩子举举杯,算是打过招呼。 走出两米远,她转头,对许漠安嫣然一笑:“等会吃完了我来找你。” 这暧昧劲儿!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只有许漠安还是镇定。隔了几秒,何初晴开口:“许律师,刚才这位是您女朋友?” 盛凌云快笑出鹅叫声,他帮忙搭腔:“对,是女朋友,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封的头衔!” 两个女生不解。 盛凌云感觉自己这正含苞待放的桃花,要折在高舒秋手里,忙解释:“我这个同事平常就热情过头,在我们许律师这里呢,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许漠安懒得理这茬,起身说:“我去敬几杯酒。” 等他走远,旁边的仙女姐姐才开口:“盛律师,许律师有女朋友吗?” 盛凌云要摆谱,笑着说:“我们所里的人找女朋友眼光都很高,没找到奔着结婚去的,不会随便谈。不然工作这么忙,浪费了时间算谁的?我们景程组织这种联谊活动,也不是随便找个公司就能做搭子。” 仙女姐姐想起刚才说要请喝茶的话,这不摆明了愿意在她俩身上花时间?虽面上淡定,心里头却止不住的喜悦。 “盛律师,今天很高兴认识您,我敬您一杯!”对盛凌云没想法,仙女姐姐自然放得开。 盛凌云乐不可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初晴也敬他。盛凌云哪有不喝的道理?又干脆地一饮而尽。 等许漠安敬了圈酒回来,发现盛凌云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动作也慢了半拍。他经常和盛凌云应酬,知道他的酒量更知道他的酒品,暗道不好。果然,又过来几个敬酒的,盛凌云来者不拒。许漠安有意拦着,奈何喝醉的人到了这个阶段,是典型的油盐不进只进酒。嘴里还念念有词:“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杯问美女……” 这顿饭吃到九点多,大家的感情迅速升温,还有人嚷着要转场ktv。 盛凌云完全醉了,只顾傻笑,拦着何初晴不让走。何初晴清醒,哪管他这套,拉着仙女姐姐往外去。盛凌云掏出皮夹子,唰地掏出一沓钱,塞给她。 何初晴愣了,瞪大眼睛:“你要干嘛?” “帮哥哥发钱,在座的都有份。”这年头,早就是电子支付,盛凌云钱包里能掏出这么多,也属罕见。 何初晴不想理,奈何盛凌云拽着她胳膊,不松手。旁边的许漠安也懒得掰扯,冲何初晴使眼色:“让你发就发,不然他就要发脾气了。” 何初晴本就喜欢恶作剧,得了圣旨,真的拿着那沓钱,开始挨个发。只几分钟功夫,两手空空回来,在盛凌云面前一摊手:“任务完成,我们可以走了吧?” 盛凌云掀起眼皮,盯她看一会儿,神情严肃问:“你自己的呢?” 啥意思?还得发自己一张? 盛凌云却又挡住去路,再掏出一张银行卡塞给她,很认真说:“这个给你,你要收好,里面有很多钱,别弄丢了。” 郑重得像在交代后事。 第35章 许西芫 咳,这人这么大方呢?何初晴不肯接,两人对峙着,盛凌云又掏出身份证,毕恭毕敬举到她面前:“这个也给你。” 何初晴要被气笑了。盛凌云像在仔细打量她表情,又掏出本证件,往她身上一拍:“这个也给你。” 何初晴仔细一看,是本律师证。如果不是房产证太大不能随身携带,这会儿是不是也掏出来了? 俩人对面对,干杵着。 许漠安没阻拦,默默掏出手机,镜头对准点了视频键。拍完一小段,他对何初晴又使个眼色,示意她拿着。盛凌云这才罢休。 一群人推搡着到了饭店门口,何初晴卡捏在手上,喊住许漠安:“许律师,您等一下,刚才的卡和证件,您帮忙收着吧。” 许漠安扶着盛凌云,要腾出手去接,后面一个声音响起:“许律师,我正找你呢,说好了一起走的。” 高舒秋噔噔噔追上来。景程的人,早看惯高舒秋对许漠安的热情,纷纷让出一条路。许漠安烦躁,转了个念头对何初晴说:“是他硬塞给你的,等他醒了自己来问你要。”说完头也不回往前走。 高舒秋忙不迭追了上去:“哎,等我一下,我给你搭把手啊……” …… 隔天一早,盛凌云杀气腾腾,冲到许漠安办公室:“好你个许漠安,见死不救是吧?大清早给老子发什么破视频,赶紧给我删了。” 许漠安气定神闲:“工作场合,请注意礼貌用语。” “别废话,视频要是传出去我跟你没完。” 许漠安丝毫不受影响,简单回:“看我心情。” “赶紧删了。”盛凌云站起来,伸手去抢手机。 “我删了,以后拿什么威胁你?”许漠安气死人不偿命。 盛凌云扯一把领带,站起身:“你你,你太够意思了,不拦着我也就算了,还要看我笑话抓我把柄?” “二师兄铁了心要回高老庄,我拦得住吗?”许漠安仍噼啪打字,说出的话却比蝎子精还毒。 盛凌云的肺要炸了。气极,他反平静下来,慢悠悠往椅子上坐:“行,我问你。我皮夹里的钱,怎么不见了?” “哦,那段视频没来得及拍,要我给你描述一下?” “有屁快放。” “你哭着喊着要给在场的人发红包,拦不住。”许漠安耸肩。 “那我的卡和证件呢?都在何初晴那里?”盛凌云回想视频,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对,她本来是要还回来的,后来……”许漠安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你死活不收,翻脸翻得比兔子还快。” 盛凌云恶狠狠回怼:“你不知道我翻脸的速度,取决于你不要脸的程度?” “不要脸的事我能和你比?”许漠安不在意,抬头,一眨不眨盯着他,“怎么?真想跟我翻脸?不想想我手里有什么?” “行,你狠。我先去把东西要回来,再找你算账。”盛凌云被他看得发毛,扬长而去。 …… 盛凌云回到办公室,给何初晴发了消息:“美女姐姐,在忙什么呢?晚上有空一起吃饭?” 完全没有在许漠安那儿的气势。 消息出去,却石沉大海,快下班时才收到回复:“吃饭可以,但有条件。” 盛凌云:“愿闻其详。” 何初晴:“叫上许律师。” 盛凌云:“看上我们家许律师了?” 何初晴:“不关你事,搞定了再联系我。” 盛凌云盯着消息出神,他盯上的兔子,却盯上了他窝边的草。 盛凌云不含糊:“美女姐姐吩咐,一定办到。”他转手发消息给许漠安,懒得去看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盛凌云:“晚上一起吃饭。” 许漠安:“没空,约了客户。” 盛凌云:“推了,必须去。” 许漠安:“什么事?” 盛凌云:“去就知道。” 许漠安:“没空。” 盛凌云:“不去翻脸。” 许漠安:“没空。” 盛凌云:“不去绝交。” 许漠安那边索性没动静了。 盛凌云气急败坏,电话拨过去,劈头盖脸说:“我老婆本还在人家那,你就这么见死不救?” 那边安静几秒,才有声音传来:“什么老婆本?你不是有老婆了吗?” 到现在还不忘笑话他! 盛凌云青筋暴起:“我的银行卡!!!” “你没有手机银行的吗?”两相对比,许漠安的声音太镇定,逻辑还清晰。 “我明天要出差,身份证律师证还在人家那儿。”打蛇打七寸,没什么比工作这理由对许漠安更管用。 但许漠安不吃这套:“自己找人家要去,别搭上我。” “人家指名道姓要你去,我有什么办法?”盛凌云觉得丢人,不想多说一个字。 “你跟人家胡说什么了?” “我的亲哥哥,我真的啥都没说,要不把聊天记录截屏给你?”盛凌云想把椅子踹飞。这人沾桃花就算了,还把屎盆子扣他头上了? “行吧,为了你的律师证。”许漠安沉吟片刻,又提醒他,“记住欠我个人情,我记在帐上了。” …… 饭局定在一家淮扬菜,盛凌云常去。一进门就是株盛开的桃花,老板点不起灯似的,越往里进越昏暗。吃东西不知会不会往鼻子里送。 两位美女落座后,盛凌云满脸堆笑把菜单推过去。何初晴对他撇嘴,指指桌角的二维码,意思是别老土了。 “盛律师,许律师,感谢邀请我们吃饭。”点菜的功夫,一直坐边上的仙女姐姐礼貌开口,眼神动不动往许漠安身上。 盛凌云了然:“别喊得这么生分,一回生二回熟,今天见面大家就算熟了。” 何初晴边点菜边点头:“对,昨天忘了介绍,我这位同事也姓许,叫西芫。” 许西芫递上名片。 盛凌云认真看,顺便拍个彩虹屁:“多亏今天见到仙女姐姐,又消灭了个不认识的中国字。” “你不认识西字?”许漠安把名片放一边,淡定开口。 盛凌云白一眼:“我还不认识许呢?” 许漠安不咸不淡回:“巴不得你不认识。” “你们平时都这么说话吗?”许西芫抿嘴笑。 盛凌云见美女笑了,来了精神,忙给两位添茶:“他这人啊,就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我呢,就是那个勺子,倒不出来也要给他捞出来。” 许漠安正在喝茶,差点呛出声。 第36章 chu gui 盛凌云继续耍花腔:“你以后叫我们名字就行,你可以叫他漠安。” 许漠安拿张纸巾,又轻咳两声:“叫我许漠安就可以了。” 盛凌云最会活跃气氛:“没想到你们两个是本家,来来来,一定要喝一杯。” 他这嘴,对着许漠安像长了倒刺,但对着美女们就是长了钩子。 许漠安默不作声。 许西芫见状,笑眼弯弯,主动举杯:“很高兴认识两位大律师,我和初晴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她这回很大方,一改昨日的娇羞。 “好,我就喜欢西芫妹妹这样的,够爽快。”盛凌云顺杆子往上爬。 席间,谁都没提卡和证的事,不过何初晴爽快,还是把东西递给了盛凌云。 盛凌云打肿脸充胖子:“这么见外干嘛?放你那儿不就是放我那儿?” 何初晴收回手,挑衅看他:“你确定?那我替你收着?” “哎哎哎,初晴妹妹,开玩笑开玩笑,我还指着这个证娶媳妇呢!”盛凌云脸不红心不跳。 “那我可管不着,你刚才说了放哪儿都一样。” “哎呀,初晴妹妹,初晴姐姐,我这都是老婆本,你愿意就收着那太好了,我肯定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要是三心二意定遭天打雷劈。”盛凌云作势要举手发誓。 此话毕,何初晴像捧着烫手山芋,赶紧把东西甩给他:“我看三妻四妾朝三暮四更适合你。” 盛凌云装可怜:“我每天连个早饭都吃不上,哪来三妻四妾?” 许西芫母爱泛滥,关心问:“是工作太忙吗?” “唉,主要是单身狗一枚,没人疼没人爱的,吃不吃早餐也无所谓。” “早餐可一定要吃,我猜你没找到什么合口味的吧?”许西芫开始展示贤妻良母的一面,“我住的楼下就是早餐一条街,下次我给你带一份试试,正好上班也路过你们律所。” 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大家都懂。 “哎呀,这真的要谢谢西芫妹妹了,要不也顺便给许律师带一份?”盛凌云最会成人之美,何况自己还得了便宜。 许漠安婉拒:“谢谢,我早餐一般自己做。” 盛凌云不屑:“说什么呢,你那早饭我又不是没吃过,十年如一日,能不能换个口味?再说西芫妹妹送的早餐,是你想吃就能吃到的吗?” 盛律师虽在客户面前人模狗样,可见了美女,他就没了人模,只剩这副狗样。 …… 大清早,迟瑞从地铁出来,远远看到一辆教练车停在大楼前。从副驾驶推门下车的,是小亚。她弯下腰,毕恭毕敬朝车窗里挥手:“教练再见!” 温柔得像是换了个人。 迟瑞三两步赶上,在背后拍她肩膀:“哟,现在的待遇升级了嘛!” 小亚吓一跳,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这两人见面不怼上两句,就像有千万只虱子在衣服里骚动。 迟瑞难得找到个嘲讽的机会,说:“看来是科目三过了?教练对你千恩万谢感激涕零,都要把你这尊佛送到律所了?” 科目三对小亚是场噩梦,考了三回都没过,迟瑞这么说算踩着了小亚的尾巴。 小亚回头对迟瑞嫣然一笑,然后一抬脚,狠狠踩在他鞋上。有仇就报绝不手软。 是绝不脚软。 迟瑞吃痛,“哎呦”一声,低头,自己铮亮的皮鞋上,长出脚印。他拖长音吐出三个字:“新——买——的!” “你就庆幸自己没长尾巴吧,不然现在就断尾了……”小亚快跑起来,赶在电梯门合上前钻了进去。 俨然一个逃跑的胜利者姿态。 “麻烦按一下12。”小亚最靠门,后面有人喊帮忙。 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小亚回头,看到许西芫,上班高峰她被挤到了最里面。小亚觉得面熟,一身白裙,仙气得很。只是仙女下了凡,两手满当当,都提着塑料袋。 小亚也是上十二楼,顺手就按了。 “谢谢。”又是娇滴滴的声音,小亚起一身鸡皮疙瘩。 出了电梯,许西芫和小亚一个路线,一起进门。 许西芫对景程并不陌生。她公司叫德睿,她在德睿也是法务,有时会过来面见律师。有次在走廊上碰到了许漠安,匆匆一瞥,从此念念不忘。 她来时已和盛凌云打过招呼,想去瞧瞧许漠安,又不好意思。于是把东西搁办公桌上,就走了。 收了消息,盛凌云破天荒地早早到了律所。把早餐的袋子往许漠安桌上一搁,得意洋洋翘起二郎腿。 许漠安问:“什么?” “爱心早餐。” “怎么?最近生意不好?改行当外卖小哥了?”许漠安把一份合同挪到中间,顺势推开了袋子。 “小仙女送过来的。” 许漠安很冷淡:“你自己慢慢享用吧,我已经吃过了。” “别呀,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一片心意,你拆开看看,说不定里头藏了情书什么的。” 许漠安抬眸,一记肃杀的眼神,无声胜有声。 盛凌云有话不直说非好汉:“我说,高舒秋你看不上,我可以理解。不过小仙女也看不上,哥哥你眼光有多高?” 他顿一顿,上下打量许漠安:“你不是已经出去了吧?” “什么?”许漠安相当不解。 盛凌云用口型,给许漠安传递暗号:“chu—gui—” “这不是你有老婆的人,才能享受的权利吗?”显然许律师的脑洞还不够大。 “不是出轨,是出柜。”盛凌云好心塞。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许漠安把原话送还给他。 盛凌云理直气壮:“这么小气?我这是基于认定的事实,做出的合理推测好吗?” “out!” 盛凌云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早餐顺走了。 第37章 王八男 上午十点,会议室里,安南医药工作组的人正襟危坐,认真讨论着。苏苒听得一知半解,但她主要是翻译,倒也不会无处下手。 沈倩开口:“德方那边的老技术员,过来中国的时间已经确定了,就在下个月初。安南希望大家能尽快坐下来谈一谈,他们的意思是如果能私下和解最好,不想影响后续的市场投入。” “为什么安南宁愿认错赔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迟瑞不解。他特别申请参与这案子,因为专利侵权案他从没参与过,机会难得。 “侵权案子我们打的不少,但医药领域的专利侵权案更具有特殊性,周期长,一审就持续个一年半载都很常见。到最后生效判决,拖个两年时间也算常规操作。”许漠安继续解惑,“他们的几款药都是投入了巨额资金的,这么拖下去,这些药的上市更遥遥无期。” “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有什么需要安南协助的,要尽快提出。”许漠安抬头,看向李博衍。 李博衍沉着答:“我已经在做对药物的结构、活性药剂型、成分、规格等方面的比较,争取这周完成。” 许漠安点头,又一一询问每人进度,唯独略过了苏苒。苏苒只能一言不发,默默准备。 “想必各位都清楚,不说这是我们做的第一个医药领域的侵权案子,更不用说原告还是雷纳医药,这不仅对我们团队是不可多得的机遇,对参与其中的在座各位也将给你们个人的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不管时间多紧,挑战多大,我希望大家都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会议快结束,许漠安又提醒众人,“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加油!” 沈倩打趣:“许大律,给我们戴这么大顶帽子,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睡不着,就躺床上想想我画的饼。”许漠安也难得开玩笑。 众人皆笑。 苏苒坐那儿,觉得自己可有可无。盛凌云同她聊过,即使和德国的技术员直接交流,也未必会有突破性的帮助。所以她的工作些许微妙,准备起来千头万绪,但有可能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一步看一步吧。 ……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十点多钟,来了对闹离婚的夫妻。是个小案子,盛凌云派了个新来的律师接待,苏苒也去做会议记录,顺便学习学习。 新来的律师叫陈呈,虽拿到了律师证,但也才毕业一年,妥妥的帅气阳光大男孩。 闹离婚的夫妻约莫四十出头,两人一进门,就脸不对脸,连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嫌弃。 陈呈落座后,脱口而出:“你们想清楚了?为什么要离婚?” 说完,觉得这话像离婚登记处的调解员,于是斟酌着改口:“你们两个,是谁要找我们做离婚委托?” 陈呈摸摸后脖颈。一般情况下,离婚双方都是各找一个律师,这夫妻两个同时来的,他还是头次看到。敢情是把这里当成民政局了? “小帅哥,是我打电话联系你们的。我早上出门,他死皮赖脸非要跟着。”说完,女人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陈呈看向男人:“那这位先生,您过来是也想在我们这里找一个律师吗?” 男人不说话。 “他不是来找律师,他就是看我找了律师想过来揩油的。”女人越说越气,“小帅哥,你说这日子怎么过?房子的首付是我出的,贷款是我还的,家里的开销也是我在出。现在连找个律师,他都想着占便宜……” 找个律师占便宜?咱能把话说得清楚些吗?陈呈心里叫苦。 男人还是不说话。 “哦,我姓陈,你们可以叫我陈律师。请问两位贵姓?”陈呈自我介绍,想打破僵局。 “我姓王,他姓王八。”女人又瞪一眼男人,愤愤道。 苏苒差点把“王八”写到会议记录上,反应过来是气话,赶紧停笔。 男人开了金口: “我也姓王。” “你好意思说你姓王?王字三横一竖,每一笔都不带弯儿的。你瞅瞅你自己,敢说自己是个老爷们儿?给你个带王的复姓你都是沾光了,这些年,家里吃的喝的用的,你出过多少钱?临了离婚了,你还要占个律师的便宜?你是占便宜占上瘾了吗?”女人噼里啪啦一通说。 不是占律师的便宜,是律师费的便宜,咱到底能不能把话说清楚?陈呈扶额。 “反正你都花钱了,一份钱办两份事不是很实惠吗?”王八男低头,嘟囔。 陈呈尽可能简洁地陈述:“王先生,是这样的,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律师只能接受一个当事人的委托。如果离婚的情况比较复杂,涉及子女抚养权、抚养费和财产分割等问题,在当事人自己无法确定的情况下,那么最好各自请离婚律师,代理自己参加离婚诉讼。” “离婚诉讼?” “嗯,就是打离婚官司。” “我们不打官司。”王八男的手不安地抚着椅子把手。 “你不是不打官司,是怕花打官司的钱吧?”女人轻哼。 “没关系,要不这样,今天我就先给两位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吧?正好两位都在场。”陈呈仍然好脾气,在两人间协调。 谈了半天,陈呈算是彻底明白了,只要不谈钱一切都好说,但凡涉及到钱这男人就变得婆婆妈妈锱铢必较。其实两人的财产很简单,没存款,更别说什么股票基金,不动产就一套房子。 “房子你们是想卖了折现,还是另外一方补钱?” “卖了吧,钱一人一半。”王八男难得爽快。 女人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也想分房子?你哪来的脸分房子?我们结婚,彩礼你家给过什么?房子的首付,你出过一分钱吗?你连每个月的贷款要还多少都不知道吧?” 陈呈阻止她:“王女士,您冷静一下,请问房产证上是几个人的名字?” “是我们两个人。”王八男抢先答。 陈呈给结论:“如果是这样,按照法律规定,即使是一人出资,但房子落在双方名下,房屋算夫妻共同财产,离婚时不考虑出资情况,一律平分。” 女人坐在椅子上,一句话没说,也一动不动。在场的四个人尴尬了半分钟,突然,她抄起搁在腿上的包,死命朝男人砸去。 第38章 远离婚姻,珍惜生命 苏苒因为离女人近,本能跨出一步来拦。混乱中,嘴里一句“王女士您别着急”没说完,突然脸上一阵火辣辣,她顿觉不好,下意识捂住脸。 陈呈隔着张桌子,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奔过来把两人拉开,回头再看苏苒,一道足有5公分长的血口子,大喇喇挂在她脸上。 陈呈慌了:“你脸受伤了!怎么回事?” 两夫妻也转过身,停止打斗。乍一看,脸上的伤口,确实触目惊心。 对女人来说,脸就是门面!只要能让它好看半分,往上贴金子都愿意。闹这么一出,王女士慌了神,顾不上和她老公撕扯,愣在那儿,连道歉的话都忘了说。 苏苒还算淡定,也不敢去摸,只说:“没事,可能被什么划了,出血了吗?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王女士的包带上有金属的搭扣,估计她甩的力道过大,错伤了苏苒,她躺着中枪了。 “陈羽瑶,快过来看看!”陈呈已走到会客室门口,着急忙慌对着前台喊。他确实慌,知道脸对一个女人多重要。 “陈律师,怎么了?”有路过的同事,探头往里张望。 陈呈还在慌着找人:“你赶紧的,帮我喊小亚过来,苏苒受伤了。” 苏苒正用纸巾捂着伤口,快步走出来,往洗手间方向去。王女士也匆匆跟着,追在后面。 没几分钟,小亚扶着苏苒面露担忧,对陈呈道:“我还是带苒姐去医院看看,这口子说浅不浅,说深不深,这么显眼的位置,要是以后留疤就麻烦了。” 苏苒脸上多了条创口贴,也接受了去医院的提议。星星小时候刷牙,踩在小板凳上没站稳磕到了下巴,也是一大道血口子,差点缝针。医生当时就说,处理不及时,很容易留疤。 但她执意自己去,不想耽误小亚工作。一旁手足无措的王女士开口:“小姑娘你别耽误工作,是我犯的错,我陪她去吧。” 这事因她而起,确实该负责。 王女士陪苏苒去了医院。而王八男早就闪人了,用王女士的话说,但凡要他多花一分钱的地方,他有多远躲多远。 “小姑娘,真是抱歉了,要是留疤,都耽误你嫁人。”候诊室里坐着,王女士左一个抱歉,右一个对不起。 苏苒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她开口阻止:“您别说这些,我女儿都快六岁了。” 王女士得知苏苒年龄,硬是不信:“你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哎,你老公一定对你很好,不然你怎么能保养得这么好?” 苏苒别过脸,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王女士还在没话找话:“哎,你真是命好。现在的女孩子啊,也难怪都不想结婚。只要经历过我们这些结婚后的日子,谁想结婚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苏苒虽觉有理,但也不想深入探讨。 王女士继续絮叨:“女人啊,急什么都别急着结婚。想不通为什么还要去逼婚,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哎,我不是说你啊,看你一定是被你老公捧在手心里的。你说这脸回去让他看到了,指不定心疼死。” “您别说了,”苏苒实在听不下去,索性挑开了,“其实我离婚了。” 王女士愣住,而后豁然开朗:“我说呢,你怎么能这么年轻,敢情也是离婚了。离婚好离婚好,这一结婚啊,女人就像驴子一样被蒙上眼,心甘情愿栓上磨,傻乎乎转着转着活活把自己磨老十岁。” 话糙理不糙。 苏苒哭笑不得,问:“您是不是想说,珍惜生命,远离婚姻?” “对对对,珍惜生命,远离婚姻!还是你们文化人有水平,总结得太好了!” 医生看了苏苒的伤,说幸好没伤到真皮层,消了炎抹了药,包了纱布,嘱咐最近不要洗脸沾水。王女士又帮着取药膏,两人终于分开,苏苒也终于清净。 回家的路上,耳边不再聒噪,但却平静不了。 她曾做过灵魂拷问。比如,后悔结婚吗?后悔嫁给潘义铭吗?因为有了星星,答案是义无反顾的no。但如今离了婚姻,却发现自己的生命状态越来越好。工作,交友,学习,上进,每一口呼吸,都充满力量! 女人当然不能视婚姻如洪水猛兽,但对结婚一定要慎之又慎! …… 回到景程,早过午休时间。小亚给苏苒打包了饭,此刻提着过来。盛凌云早上没来得及询问,这回看苏苒回来了,也出来关心。 最不好意思的是陈呈:“苏苒姐,真不好意思,我客户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医药费我出,回头我再请你吃饭。” 苏苒摆手:“不用不用,今天的医药费都是客户出的。事情太突然,谁都想不到。” 有便宜不占非好汉。办公室里一众人跟着起哄:“陈呈,请一个人是请,请大家也是请,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 小亚打断:“哎哎哎,苒姐这伤需要静养,不能喝酒,还沾不得酱油,你们这请客,到底是请她呢还是自己趁机撮一顿呢?” 这倒是,没人再吭声。 盛凌云打圆场:“说起来苏苒这还算工伤。这样吧,等她伤养好了我请大家,算是给苏苒压压惊。” 一阵欢呼。 惹得过路人纷纷进来凑热闹。听说盛凌云要请客,都嚷见者有份。从原本的请苏苒,变成请整个团队,最后快变成整个景程的集体狂欢。凑热闹的人只知有饭可蹭,至于为什么没人在意。 许漠安本要去隔壁找盛凌云,但远远听着热闹劲儿,又折回来。看有人挤出来,问他缘由。 那人摸摸脑袋,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好像就是盛律师要请大家吃饭。” 许漠安无语,盛凌云是惯会搞这套。人群里,迟瑞屁颠颠挤出来:“许律师。” 许漠安和他并肩往回走:“盛律师又在搞什么名堂?” 迟瑞自然知道内幕:“哦,苒姐受伤了,盛律师要请大伙吃饭,给她压压惊。” 许漠安抓的重点不同:“苏苒受伤了?”他上午不在律所。 “嗯,早上来了对闹离婚的夫妻,打起来了,苒姐是被误伤。” “伤哪里了?” 第39章 谁的专业性最好? 迟瑞答:“脸被划破了,现在还包着纱布呢,小亚担心会留疤。” 许漠安想过去看一眼,但人太多只好作罢。又问:“是今天晚上吃饭?” 迟瑞一脸无奈:“只知道是要请客,不知道是哪天。” 这盛凌云,画个大饼像月亮,又圆又远! …… 几天后,苏苒的伤还处在不能沾酱油的阶段,但这顿饕餮大餐是等不了了。 上班后,别的不多,聚餐是真多。怪不得从前给陶嘉月电话,动不动说在和同事聚餐。 十几桌人,快包下一个厅,不知道的以为是婚宴。盛凌云举起酒杯走到最前面,西装笔挺,像个新郎官。没办法,有人天生喜欢在聚光灯下。 “今天好像是我们景程除了年会,聚的最齐的一次,感谢各位捧场。今天大家聚在这里,第一呢,是我们团队的苏苒几天前因为客户受伤了,我这个做老板的想给她压压惊。” 说完,盛凌云朝着苏苒的方向举杯:“以后我罩着你,绝不让你少半根头发。” 还没开喝,就像醉了。 苏苒恨不得立刻隐身,台下却嘘声一片,示意他赶紧下来。有相熟的合伙人喊:“盛凌云你小子,别搞虚头巴脑的,谁不知道在你组里最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又打上门来。” 盛凌云也不搭理,继续说:“第二呢,年后我们团队来了几个新人,比如苏苒,陈呈,虽然大伙平常在所里也常见面,但今天趁这个机会,正式欢迎他们几个加入我盛凌云的团队。” 他停一下,自己给自己鼓掌。 又说:“你们在座的,如果哪天看自己老板不顺眼,我双手双脚欢迎大家到我这里来,总之我这儿就是大家的娘家,众所周知,我在景程是……” 台下有合伙人大喊:“盛凌云,看我拖鞋要飞过来了。” 盛凌云假装躲了躲,继续说:“行了行了,我长话短说。这第三呢,我刚刚听人说,以为今天是五一团建的动员大会。正好小亚也在,我就吃点亏,就当是动员大会吧。小亚说,同志们都想把团建提高档次,大家想提高到什么档次呢?一句话啊,我这里替孟主任说句话,只有大家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景程做不到的。” 这次,台下的嘘声,都改成欢呼声,盛凌云抬手示意大家别急。 小亚小狗腿地献上两根筷子,给他当话筒。盛凌云照接不误,嗓门更响了:“哎,那一桌的老板们,今天不出点血都别直立行走着出去啊。小亚,等会到我们桌来,哥哥我今天不给你筹个千儿八百的,就赌我下辈子找不到老婆。” 盛凌云在一片起哄声和嘘声中,心满意足下台。几个合伙人笑着埋怨:“小盛,本来想吃顿好的,没想到你这是鸿门宴啊!” 盛凌云不在乎:“这叫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天天闷头赚钱有什么意思?我这是给大家提供为全景程做贡献的机会。这点钱在你们这里,不就是从脚趾缝里抠出来的一点……” 大约那画面太恶心,没等他说完就有人怼:“几天不见,你怎么越来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梁彬说:“没看到他今天特别高兴吗?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有什么喜事?” 另一个人呵呵笑:“小盛的喜事,一般都和女人有关。” 盛凌云不乐意了:“我说你们都太肤浅,我也是个有事业心的人。” 高舒秋不买账,风凉话张口就来:“就收了几个人至于这么高兴吗?我还以为苏苒是暂时调到你这边,没想到你还真敢收啊?” 景程敢怼高舒秋的,非盛凌云莫属。他挑眉:“我有什么不敢收的?你是故意呛我,还是想跟我抢人?” 高舒秋轻笑出声:“哈,我有什么好抢的,一根草被你当个宝!” “有话说清楚啊,你说谁呢?”盛凌云酒气上涌,“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阴阳怪气的了?” 高舒秋很直接:“有什么不能说的?就你那小助理,苏苒。” “助理怎么了?我队伍里招的每个人,都是宝!”盛凌云别的不行,对团队里的人都很护短。 高舒秋轻哼:“受了点工伤,就感动成这样了?连个科班都不是,盛律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魅力不够,招不到好的?” “不是科班出身怎么了?给我十个我都不换。”盛凌云劲儿上来了,手拍上边上许漠安的肩膀,“不信你问许律师,他愿不愿意和我换?” 许漠安从不蹚浑水,兀自夹菜。 “你以为许律师是你,看到个女的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高舒秋见许漠安纹丝不动,更得意。 “梁律师,你换不换?”盛凌云也是个认死理的,继续挨个问。 “小苏是挺不错。”梁彬笑着推推眼镜。 高舒秋不服气:“半路出家做律师,呵呵,这是有多天真?你就不怕客户质疑你的专业性?” “我盛凌云上怕天,下怕地,唯独不怕客户质疑我的专业性。”盛凌云拍着胸脯,自己给自己撑腰。他早说了,今天这饭是为欢迎新人,高舒秋驳他面子,他也不能落下风。 “那你就等着收拾烂摊子吧。”高舒秋也像在赌气。 没人吱声,高舒秋的脾气谁不知道?现在出头,无异于伸着脖子去挨枪子。 许漠安放下筷子,轻描淡写道:“专业可以后天学。但有的人脾气不好,整天找茬,专业性再强也没用。” 许律师怼起人来,呃,真怼。 盛凌云没想许漠安会横插一脚。别人说高舒秋没事,但被许漠安这么一说,高舒秋的脸立马拉长了三寸。盛凌云也不想场面太难看,换了副笑嘻嘻的口气:“高律师说得对。在专业性上,我们唯高律师马首是瞻,愿意接受高大律师的全面监督。” 盛律师被自己感动了,孟主任年底要不要发他个和平奖? “是啊,小高是孟主任一手培养起来的,孟主任前几天还夸你来着。”桌上的都是人精,顺着梯子也都抬一抬高舒秋。 高舒秋找回点面子,但一时转不过弯,硬邦邦来一句:“你队伍里卧虎藏龙,我可不敢监督你。” 高舒秋的助理任叶文正好过来。盛凌云给自己找台阶,拉着她问:“小任你最公平,你来说说,我们这一桌子合伙人,谁的专业性最好?” “我们高律师说谁最好?”任叶文是个有心机的,这些大佬,她可得罪不起。 “你别管你们高律师怎么说,你就论你自己的。” 任叶文聪明,眼珠子转了转:“我觉得吧,我们高律师肯定说许律师最好。” “行,你说说,为什么许律师最好?”盛凌云不依不饶。 “因为在我们高律师心里,许律师什么都是好的。” 任叶文借题发挥,把自己的心意说得敞亮,高舒秋高兴了,刚才的事一过也不再置气。 第40章 他有白月光 高舒秋开车,顺带载任叶文回家,一同坐着的还有李庆有。 李庆有和任叶文是小学同学,也是邻居。他俩曾有一起上下学的情谊,当然,是任叶文主动勾搭的。李庆有爸爸很宠她,所以零花钱就给得多。任叶文和她做朋友,没别的目的,零食一定管够。 只是后来李庆有爸爸出事,没多久她便消失了,听说被接去了亲生父母家。任叶文也吃惊,但也就是听一耳朵。 后来听说李庆有上了职高,他们在律所再次碰面,任叶文惊讶之余,也深知李庆能来律所一定是找了关系。李庆有还是冷冷淡淡拒人千里,但任叶文看到她,就像看到条可以养肥的大粗腿,还等什么?先傍了再说呗。 “舒秋姐,你们这桌刚怎么了?盛律师得罪你了?”任叶文坐在副驾,八卦起来。 “没什么。”高舒秋专心开车,只当饭后闲聊,“有人不自量力,半路出来当律师,我就笑话了几句。” 任叶文好奇:“我们景程的?是那个苏苒吧?”任叶文也是个贼精的女孩。 “嗯。”高舒秋漫不经心答。 任叶文不屑,推波助澜:“这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她转头看一直沉默的李庆有:“庆有,你对这个苏苒了解吗?” “不了解,没什么好了解的。”李庆有说话我行我素,保持一贯的风格。 任叶文故意挑唆:“长得挺和善,现在在景程好像人缘也不错,没几天就把林小亚拉拢了。我是奇怪盛律师怎么找了个做行政的,既然她可以去盛律师那儿,庆有,这个机会你也可以争取呀!怎么白白便宜了她?” 李庆有不搭腔,轻嗤。 高舒秋透过后视镜,多看她一眼。小姑娘垂下眉眼,脸上晦暗不明。 高舒秋试探问:“怎么?她得罪你了?” 李庆有从不藏着掖着:“没,就是看她不顺眼。” “哎,还亏得那次我帮你,给了她个下马威。”任叶文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了。这事,高舒秋其实被当了回枪把子。 “下马威?你们可别背地里乱来。”高舒秋没反应过来。 “我们没有,”任叶文赶忙解释,“她当初和庆有是竞争关系,他俩留在行政,只能二选一。” “哦,那现在她分给了盛律师,你们就不用竞争了。” 任叶文撇嘴:“她真是有本事,估计连律师证也没有吧!高律师,怪不得你看不上她。” “去了又怎样?半路出来的哪有这么容易?”高舒秋笑苏苒太自不量力。 李庆有愤愤然搭腔:“别小看她了,背后很会乱搞关系。” 李庆有有个死穴,就是讨厌一切和她竞争的人。 “这种话不能乱说。”高舒秋摆出大姐的姿态,谆谆教诲,“你说她搞关系还好,多一个“乱”字,那就是人身攻击了。” 李庆有耿直回:“我没乱说。” 高舒秋饶有兴致,她却戛然而止。 还是任叶文追问:“庆有,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我不想说。”李庆有警惕了,她其实做人很有底线,讨厌背后嚼舌根。 任叶文煽风点火:“怕什么,我们这里都是自己人,再说我们不都站在你这边?” 李庆有终归阅历浅,手指蜷了蜷,开口:“我看她给许律师送饼干,还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这不是乱搞关系是什么?” 任叶文瞟眼高舒秋,故作吃惊:“庆有,这话不能乱说,你亲眼看到的?” “当然,”像是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李庆有坦白说,“苏苒送许律师的饼干,迟瑞吃了几块,就被许律师给赶出来了。所以迟瑞到处问人哪有一样的饼干卖,想买了还回去。” 李庆有是个敏感的人,表面上爱搭不理,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 高舒秋一个急刹车,急急问:“还有这种事?” “我听说她都有女儿了?那不是结婚了吗?还找许律师干什么?”任叶文突然想起这茬。 高舒秋轻哼:“干我们这行的,什么没见过?结婚了可以离婚,有孩子可以带着孩子改嫁,就算没结婚就有了孩子,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她又看后视镜里的李庆有:“你说的都属实?” “千真万确。”李庆有最怕不被人信任。 刚在饭桌上,许漠安就因为苏苒的话题才怼了她。高舒秋眼睛眯起来:“那我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个苏苒。” …… 星巴克,高舒秋和沈倩静坐一隅,抿着咖啡。阳光透进窗户,光影斑驳,心情也很斑驳。 “怎么,又在许律师那里受挫了?”听到对面的人叹气,沈倩笑着看她。 沈倩来景程,比高舒秋晚,但她来了多久,就知道高舒秋暗恋了许漠安多久。 应该说是明恋,明着单恋。 沈倩已三十多,婚姻生活过得久,少女时的那点玲珑七窍心,早被柴米油盐磨平。看淡了男女之事,自然佩服高舒秋这几年如一日对一个男人的执着。 高舒秋也不忸怩,大方承认:“唉,就是座南极的冰山,也早被焐热了。” 沈倩之所以和高舒秋走得近,除了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再就是俩人都是干脆爽快的脾气。 “许律师就是那样,也不是专门针对你。”沈倩听她说了饭桌上的事,她年长几岁,自会宽慰人,“看那个德睿的小姑娘,天天过来送早餐,许律师还不是一样无动于衷?” 许西芫送早餐这事,景程早传开了,她像打了鸡血,天天来打卡。起初,大家以为是盛律师的红颜,结果盛凌云天天把早餐转送到隔壁办公室。 “不是红颜,是红娘。” 好事者问起来,盛凌云嘿嘿一笑,“我最近转行改做红娘了。” 大家都齐刷刷心领神会。 许西芫,高舒秋撞见过几次,但并没放心上。她又拆一包糖,倒进馥芮白里,慢慢搅着。 “你已经放第三包了。”沈倩提醒。 唉,心里太苦。高舒秋看杯面泛起的小旋涡,接前面的话:“那个小姑娘,我倒不担心。” “为什么?”沈倩好奇。许西芫梨花带雨,是大多数男人眼里心里怜香惜玉的对象。 “不知道,直觉。”高舒秋像是只对自己说,“以我的了解,不是他的菜。” “行吧,你不担心就好。” “你觉得许律师……”高舒秋依旧拿勺子搅着,并没要喝的意思。犹豫片刻,她还是皱眉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当初她追许漠安也这么想。可后来发现,不是隔着纱而是隔着山,万水千山。但如果他有白月光,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不好说,许律师这么多年,没传过什么绯闻,也没见他对哪个女生上心。你知道,越是精英,可能品味越刁钻,很难有人能入他的眼。” 高舒秋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让她隐隐觉生出不安。她脱口而出:“苏苒。” 第41章 就半年 “谁?” “苏苒。”高舒秋轻轻重复。 沈倩诧异,又确认一遍:“那个盛律师新招的助理?” 沈倩和苏苒一起在安南的项目里,自然认识,但了解不多。印象中,每次开会苏苒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 高舒秋“嗯”一声,唇线紧绷。 “舒秋,我觉得你是不是魔怔了?她才来我们这里多久?” 沈倩不可置信,他俩甚至连简单的互动都没有。 高舒秋轻笑:“不是有句歌词吗?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你觉得许律师是这样的人吗?”沈倩无奈摇头,“舒秋,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敏感得有点神经质了。 一开始,高舒秋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年过去,这牛犊不仅没成熟,还长了一对牛角尖。 “也许吧。”高舒秋放下咖啡杯,认真开口,“你和他俩有机会接触,帮我留意一下。” “留意没问题,但你真的想多了,不如多担心德睿的那个。”沈倩没当回事。 高舒秋想起李庆有说的事,咬唇道:“你不知道,这个苏苒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唉,舒秋,你追了许律师这么久,应该知道他不是个能轻易动心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放弃。”高舒秋一脸倔强。 在沈倩眼里,苏苒什么的,纯粹是无稽之谈。这女人是越来越魔怔了,沈倩忍不住劝:“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强扭的瓜一定是不甜的。” 到了她这个年纪就知道,何必把感情看得那么重?别说强扭的瓜不甜,不强扭的瓜,也不一定甜啊。 高舒秋很洒脱:“甜不甜无所谓,能解渴就行。” “唉,这个找男人也和做案子一样,不能拖。”沈倩眉心微蹙,再次语重心长,“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要赶紧找。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你再不抓紧,都成别人老公了。” “我知道。”高舒秋挺起胸脯,却低垂了视线,“我还想给自己半年时间,喜欢的东西总要抢一抢,不然怎么甘心呢?倩姐,你帮我最后一次。” “行,我帮你。”沈倩恨铁不成钢,“但说好了,就半年。” …… 忙碌的日子,总是脚步匆忙。很快三月一晃而过。 团建不占用节假日是不成文的规矩。于是,定在了四月初。 以往的团建,总搞些虚头巴脑的拓展运动。这次大家空前统一,单散心,纯娱乐。因为筹到款,住宿标准上升了几个档次,其中一晚还能住山上。 周五下午,入住古村落里的民宿。原本住的都是大酒店,这次换了民宿大家都觉新鲜。 民宿很静美。徽派的建筑,推门就是连绵的群山。黑瓦,白墙,红叶,青山。 民宿里养着各种鸭子兔子,竟然还有孔雀,推开门,孔雀们争相过来觅食。几个同事带着孩子来,娃们玩得不亦乐乎。品着桂花红茶,苏苒出神,要是星星在,小家伙一定搂着她的脖子兴奋得不行。 当妈的通病,到哪都念念不忘自己的娃。 晚餐桌上,盛凌云和许漠安团队坐了一桌,高舒秋也过来凑热闹。老少通吃的游戏,莫过于“数7”,输了大人们喝酒,孩子们喝饮料。几轮下来,不知为什么,娃们都很厉害,几个女生和盛凌云不是拍错就是喊错,几瓶红酒马上见了底。 孩子们吃饱喝足,梁彬的儿子梁泽带着其他几个娃在院子里头玩。 盛凌云咽不下这口气,还要继续,越输越要玩,越玩喝越多。许漠安怕他又要哭着当众发钱,赶紧叫停。有人带几分醉意提议,这么多人,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游戏早玩烂了。但胜在人多,有气氛。 酒过三巡,渐入佳境。盛凌云又被抽到大王,他选大冒险,众人反对。脸皮太厚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小王提问大王。抽到小王的是个男律师,他眼珠子转一圈,贼兮兮盯着盛凌云:“请问盛律师身体哪个部位最敏感?” 大家憋笑。 盛凌云也不恼,认真思考后,一本正经说:“脚底板。” 一群人大笑不止。盛凌云还穷追不舍:“不信,你来试试?” 再一轮,是迟瑞和陈呈。迟瑞挑了大冒险,陈呈不怀好意:“小迟,你在这桌人中挑一个男生,把他壁咚到墙上,然后深情对视十秒。” 是个烂梗。但迟瑞老实,也傻眼了:“我能改成真心话吗?” 大家不依。迟瑞无可奈何,选择罚酒三杯。 接着抽到大王的是许漠安,小王则被沈倩拽在手里。许漠安一样不选,直接要罚酒。盛凌云抢他的杯子:“机会难得,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你?” 许漠安知道他一肚子坏水,护着自己的酒杯。盛凌云冲他喊:“哎,你别急,听大家的,群众的意见代表了组织的心声。” 许漠安淡定:“到底是你急,还是我急?” 盛凌云招呼着:“我急我急,我们大家都急。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快给许律师来选一个。” “真心话真心话。”群众的意见很一致。 任叶文走到沈倩边上,耳语几句。沈倩回一个“你懂我”的表情,捂嘴笑:“许律师,准备好了没?” 盛凌云夺过许漠安的酒杯,按在桌上,催促说:“赶紧问赶紧问,过了这个村,可就找不到这家店了。” 沈倩先客气一番:“我是受了全景程上到五十下到二十的所有女生们的委托,许律师,有冒犯之处多多包涵。” 其他人又起哄:“沈律师,赶紧说呀,急死我们了。” 沈倩开口:“请问许律师,女生们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问题简单,但大家都伸着脖子等答案,包括盛凌云。许漠安对许西芫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这个大男人也好奇不已。 许漠安斜睨盛凌云一眼,看你出的馊主意。 他很谨慎,确认一遍:“你确定就问这个?” “对。”沈倩斩钉截铁。 “没有。” 沈倩对高舒秋扬扬下巴,如我所料。高舒秋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苏苒,许西芫,看来都多虑了。 盛凌云脑子转得快:“是现在没有,还是从来都没有?”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还没过诉讼期,有权追诉第二个问题。”盛凌云开始耍无赖。 许漠安嘲笑他:“你律师证是作弊考出来的吗?” 盛凌云管他冷嘲热讽,寻找外援:“大家要不要听?” 第42章 在一起在一起 众人都站盛律师一边。 “行,就这两个问题,不许再问了。”许漠安打好预防针。 “绝对绝对。”盛凌云举双手发誓。 “现在没有,”许漠安不着痕迹掠对面的苏苒一眼,“以前有。”说完,别开视线。 众人屏气凝神,高舒秋一颗悬着的心又被吊起。 “哎,等一等,容我捋一捋,”盛凌云嚷起来,“就是说我们的许大律以前谈过恋爱?到什么阶段了?” 他看许漠安略落寞的眼神,像发现了新大陆:“不会只是暗恋吧?” “你这是第几个问题了?”见盛凌云抓肝挠腮,许漠安好笑,“怎么?对我这么感兴趣?暗恋我的人是你吧?” 安静了两分钟的气氛,再次排山倒海。 有人开始敲筷子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盛凌云只怪自己给自己挖了条阴沟。阴沟里翻船,认栽。 …… 隔天,春光无限好,一众人意气奋发上山。黄山的美,在于总有惊喜。而现实世界里,总是麻木太多。 山路并没想象中险峻,沿着铺好的石板路,大家边欣赏边拍照,三五扎堆,欢声笑语盛世一片。拍着拍着,小亚开始吐槽迟瑞的拍照水平。 “你能把我再拍的小点吗?你其实是想拍山,把我当成它背景了对不?” 迟瑞狡辩:“拍你哪天不能拍?这山,可不是想拍就能拍的!” “迟瑞同学,我的脸在哪里,为什么这张全是头发,是女鬼吗?” “山上风太大,刚才来了一阵妖风,你没感觉到?” “那为什么这张只有脑袋?” 小亚忍无可忍了。 “你不是说要把对面的松树拍进去吗?拍你就拍不了松,拍松就拍不了你。能露个脑袋,都是我水平高。”迟瑞大言不惭。 “我谢谢你二舅姥爷!”小亚气得半死,决定不跟他废话了。 苏苒走在前头,边听他俩讲相声,边顾自拍美景。她随手发几张丢在群里,被大家一顿猛夸,纷纷拿去发朋友圈。小亚果断弃了迟瑞,紧走几步追上苏苒,眼里尽是崇拜的小星星:“苒姐,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了。没想到你拍照还这么厉害!苒姐你浑身都是宝呀!” 一通彩虹屁。 “还浑身都是宝?你想说苒姐是猪吗?”迟瑞揶揄。 苏苒谦虚回应:“我这都是闲出来的,以前在家没事,就弄弄这个学学那个。” “哎呀,姐夫娶到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偶像。”小亚还不知道苏苒离婚的事。 “你先把车学好了,再开始豪情壮志行吗?”迟瑞最擅长泼冷水。 小亚回他一个“你找死”的眼神,拉着苏苒往前走:“某人这种拍照水平,我赌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 “拍照还能管找媳妇?”苏苒笑,安慰迟瑞,“那小迟你得好好学学。其实拍照没什么,三分靠拍,七分靠修,很多照片都是靠修出来的。我等会发你几个修图软件,你这么聪明,保准一学就通。” 小亚继续拆台:“他这种只拍个脑袋的,还能怎么修?” 晚上一行人住山上,所以大家都慢悠悠登山。迟瑞跟着苏苒学了几招修图,边拍边修,兴致很浓。 看民宿就在眼前,苏苒索性慢下来,给迟瑞展示软件上的功能。 “这张,中间人物的光线太暗,显得主体就不突出,你可以点这个,这样,选定范围,把亮度调高,然后把周围的亮度调暗几格……” “确实,这样感觉立马高大上啊!”迟瑞的学霸脑也暗暗称奇。 通往民宿的小路上有几处下坡台阶,苏苒说得太投入,没留神,踩了个空。只听“哎呦”一声,迟瑞赶紧去扶,慢了半拍,苏苒往前,扑倒在地上。 小亚听闻声响,惊慌回头:“哎呀,苒姐,怎么样?摔哪里了?” “没事没事,没注意台阶踏了个空。”苏苒脑子是懵的,还是试着站起来。 “都怪你,一个劲缠着苒姐。”小亚皱紧眉头,埋怨起迟瑞。迟瑞自知有错,这次打死都不出声了。 苏苒赶紧安慰:“是我大意了。在黄山上竟敢走路不看路,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死?你看我难得有拿得出手的手艺,巴不得在迟大律师面前显摆一下。”她怕俩人吵起来,忍着痛故意说笑。 小亚瞪迟瑞一眼,蹲下身看情况。她挽起苏苒的一截裤腿,发现脚踝处轻微红肿,抬头问:“苒姐,试试还能走吗?” 苏苒强撑着笑:“没事,你扶我一把,我们先到民宿再说。” 大家拉开的战线比较长,大厅里没碰到相熟的同事。办好入住,他们便赶紧回了房。迟瑞过来按门铃:“前台没有云南喷雾,只有这个红花油。” 等苏苒躺下,小亚便对着她的脚踝一顿揉搓。苏苒盛情难却,只能任由她捣鼓。 …… 第二天蒙蒙亮,苏苒被疼醒了,试探着下床。这一试不要紧,发现脚踝肿了一大圈,像冬天地里刚挖上来的胖萝卜。 餐厅里,小亚下来给苏苒带早餐,顺便和大家报备她的情况。 “昨天红花油用了没?没有效果?”迟瑞责怪小亚偷懒。 小亚不服气:“我按得满头是汗,不信你去问苒姐。” 梁彬也在,听完开口:“唉,你们年轻人没经验。崴脚要先做冷敷处理,帮助消肿,四十八小时内不能热敷和按摩,否则会加重出血和肿胀。” 他儿子平时少不了磕磕碰碰,这方面有经验。 迟瑞和小亚面面相觑,真是抱着木柴去救火了。 “那现在怎么办?苒姐看来是不能继续爬山了。”小亚怯怯说,看着几个大佬,怪自己太鲁莽。 “谁有带云南白药吗?现在只能喷这个缓解疼痛了。”梁彬看向大家。 “昨天我问过前台了,这里没有。”迟瑞为难。这山高药店远的,哪里去搞瓶喷雾? 没人作声,还是许漠安提议:“上午让她在这里休息吧,正好这里离索道近。我们改变一下路线,下午从这里下山。” 出了个伤员,纵使再不乐意,其他人也不好发表意见。 第43章 这是您要的云南白药 梁彬见大家都不吭声,说:“这样吧,早上的行程照旧,大家难得来一趟也肯定想去看看其他景点。我中午回来,带苏苒坐索道下去,小泽正好也吵着要坐。” “我团队的人,还是我们送她下山,你们按原计划不变。”盛凌云开口,苏苒和梁彬非亲非故的,没这个道理。 迟瑞也出声:“我惹的祸,我护送苒姐下去。” 梁彬看向梁泽,小朋友开口:“叔叔,是我想坐缆车,就让苏苒阿姨跟着我们吧。我和爸爸两个男子汉,保护苏苒阿姨没问题的。” 许漠安瞟一眼梁彬,没说话。 盛凌云笑:“这么懂事,我得赶紧生个闺女,肥水不能外流啊。” 哄笑中,这事一说一闹也就定了。 小亚把话带给苏苒,苏苒虽不好意思,但也别无他法,总比耽误所有人强。 “我留下来陪你。” 待苏苒吃过早餐,小亚帮忙收拾。 苏苒婉拒:“这里有吃有喝的,还用你陪?再说你跟着大部队,还能拍照给我直播,就当我也玩了。别管我,自己玩得开心就行。”坚决把小亚推出了门。 正百无聊赖给陶嘉月发消息,门铃响起,她翘着一条腿去开门。 “您好,这是您要的云南白药。”服务生递过来一个纸袋子。 苏苒诧异:“谁买的?” “刚刚一个从山下来的挑夫交给我们前台的。” 服务生看一眼贴着的便签纸说,“是不是您朋友买的? 502房间,您是苏苒吗?” “对,是我,谢谢。”苏苒疑惑接过。 山下的挑夫?这么费事地送药上来,苏苒以为是小亚。她发消息过去,小亚回复不知情,又问了迟瑞,也说不是。 小亚提议:“苒姐,要不我在群里帮你问问?” 苏苒觉得尴尬,赶忙阻止她。 苏苒正好在和陶嘉月闲聊,给她一说,她立马回复:“这景程是不是克你啊?刚刚毁完容,现在又骨折了。” 苏苒下意识摸脸,脸上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未及细想,陶嘉月又回:“哟,这么快就有人献殷勤了?我们苏苏宝刀未老嘛!” 陶家月骄傲,为彰显与众不同,从开始就另辟蹊径,喊她“苏苏”。 苏苒无奈,揉一揉扭伤的脚踝,紧接着手机又响了。陶嘉月在那边摇头晃脑:“看,摆脱了一棵树,就拥有了整片森林。” 这人的脑洞,一个比一个大。苏苒怼她:“摇钱树请了解下。另外,你怎么知道是个男的送的?我女人缘也挺好的。” 陶嘉月:“要我夸你男女通吃吗?” …… 喷了药后,果然消肿很多。苏苒跟着梁彬坐缆车下山,到达荣市,梁彬带着梁泽,十二分热情地把苏苒一直送到家门口。 星星从门里探出头来:“妈妈,你回来了!” 苏苒介绍:“星星,叫叔叔好,这是小泽哥哥。” 星星甜甜回应,小大人似的喊他们进去玩。 苏苒不知该说什么,还是梁彬主动开口:“今天太晚了,让你妈妈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约。” 星星晚上格外兴奋,两天没见着苏苒,嚼着她在古村里买的果干,又缠上她讲《小王子》。 苏苒扭伤的脚搁在床上,倒也不难受。她强撑起精神读书:“离他最近的是第325、326、327、328、329和339号小行星。他开始访问这些小行星,既为了找到合适的职业,也为了学习知识。第一颗小行星上住着的是国王……” “妈妈,小王子为什么一定要离开玫瑰花去旅行呢?”星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可能他想去更大的世界看看吧。比如,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有自己喜欢的工作。” 星星点点头,又问:“他不能带着玫瑰花一起去吗?” “不能,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像妈妈去上班,你去上幼儿园一样。” “哦对了,就像妈妈去上课,我乖乖在家看电视。”星星把脸贴过来,恍然大悟。 “对,星星好聪明。”苏苒无语。 等哄完星星躺下了,万籁俱寂中,她心里还有个声音在说:人生本就是场孤独的旅行,没人能陪自己一辈子。 有些事,注定要独自去闯;有些道理,注定要独自领悟。 …… 周一,苏苒早早来到公司。两天的休整,她脚已好了大半,独自上下班没问题。 下午,因原定下个月的会议提前,安南工作组的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商讨接下去的任务。苏苒搁在一边的手机响,看来电是潘义铭,她随即挂断。几秒后,手机又响,苏苒再次挂断。 正准备改静音,许漠安看过来:“出去接吧。” 苏苒本想说“没关系”,但潘义铭上班时间很少打电话来,所以还是回了声“谢谢”,出了会议室。 她回拨过去。 “在忙?怎么不接电话?”潘义铭那边很安静。 “什么事?” “我马上要下高速,准备去接星星,要不要一起?” “我在上班,走不开。”苏苒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潘义铭怕她挂电话,急着开口:“等一下,那天星星电话里说,很想爸爸妈妈一起接她放学,所以我今天特意早点赶过来。” 前段时间,她和潘义铭又去了趟民政局,新的红本本终于领到手,只是没和星星提。 她和潘义铭,本就聚少离多,现在的局面似乎和以前也差不多。她甚至侥幸地想,对星星来说,也许就是换汤不换药? 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到她妈当年的心情。 心思这么一转,苏苒的口气也软下来:“你等我消息吧,我看看能不能请个假。” 看眼表,两点五十。星星的幼儿园是三点半放学。她转身回会议室,对许漠安抱歉笑:“许律师,家里有点急事,我想请两个小时的假。今天会议说的这部分,我会回来加班,直到熟悉了为止。” “好。”许漠安答应着,眼睛却没转方向。 苏苒正待说“谢谢”,许漠安侧头问:“你脚怎么样了?” 在座的几个,纷纷看向她。沈倩也开口:“对了,小苏,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好些了,平时走动也要多注意。” 苏苒不知是受宠若惊多一些,还是不知所措多一些,微垂下头:“差不多好了,谢谢大家关心。” “好好养伤,别影响出差。”许漠安面色平静。 原来是怕影响工作!苏苒忍着脚上的不适,快步出了门。 第44章 白色卡宴 苏苒因为脚伤,这些天来回都打车。 一下车,看到辆白色的卡宴,这车她第一次见。潘义铭一贯喜欢高调的车,工资没几个,车子却一路水涨船高。 现在前脚离婚,后脚就买了辆新车,几个意思? 苏苒不做他想,反正和她也没了关系。她隔着段距离停下,并没上前打招呼。 潘义铭正靠着车门抽烟,侧头看到苏苒,只剩个烟屁股,他用力猛吸一口,吐出最后个烟圈。烟头丢地上,踱步向她靠近:“这么快?” 苏苒平静答:“我打车过来的。” “感觉你现在越来越成熟了。”潘义铭眯起眼,细细打量她。记忆里,苏苒喜欢棉麻质地的舒适款式,而现在每次见面,都是规矩的正装。 “工作需要。”苏苒简单回,不想深聊。 潘义铭却很有聊天的兴致,又问:“最近过得怎么样?看你朋友圈,出去玩了?” “团建。” “改天我们也带星星出去一趟?” “再说吧。” “五一怎么样?”潘义铭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对了,上次问你的,准备什么时候和家里摊牌?我们最好统一口径。”苏苒听到五一,突然想起这事。 正欲追问一句,幼儿园的大门开了,孩子们呼啦啦出来。苏苒快走几步,潘义铭也跟上去。 “妈妈!”星星眼尖,手还被一个小男生牵着,却一眼就看到了苏苒。她视线后移,脸上突然开出花来,大喊一声,“爸爸……” 顾不得老师在后面制止,她一把挣脱小男生的手,朝他们奔过来。苏苒看她眼里闪出的光,觉得这趟来得值。 幸福有时候很简单。还有什么比见到想见的人,更叫人开心的呢? “宝贝,你看爸爸是不是说话算数?说了和妈妈一起来接你。”潘义铭一把抱起星星,在她脸上一顿猛亲。 “嗯嗯嗯,爸爸还答应带我去次好吃的。”星星歪着头搂住潘义铭的脖子,虽开心得忘了形,但吃货的内核变不了。 “让爸爸带你去,妈妈还要回去上班。”苏苒知道星星的心思,怕她失望抢先说。 潘义铭附和:“星星乖,妈妈请假过来接你的,等工作完成了可以早点回家。” 星星摆摆手:“好,我带爸爸去次好次的。” …… 回到景程,才过四点,大家依然忙碌着。 会议已经结束了,苏苒定定神开始整理会议内容。李博衍每次给出些资料,她都会尝试整篇翻译,这种方式能帮她尽快上手,但工作量也大。 人家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她是默默先准备好两杆枪。 苏苒给自己设置了两个难度,一是要熟悉所有资料的德语翻译;二是尽可能多的了解其中涉及的法律知识。 既然决定要走法律方向,就绝不能只做个简单的传声筒。 再次抬头,已近七点。手机设了静音,苏苒看到有几通未接来电,均来自潘义铭。一定是星星吵着找她,她不急着回复。先叫车,无奈现在是下班高峰,显示前面有十二个人在等。 她索性出了门。 进到电梯,苏苒垂着视线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以至于门关上又打开,都没引起她的注意,直到有人进来。男人的气息,苏苒抬头,看到张不算熟悉的脸。 许漠安惯常加班,这个点下班,不足为奇。 苏苒客气打个招呼:“许律师。” 电梯一路向下,也一路安静。 直到一楼,苏苒听到许漠安低沉的声音:“现在是回家吗?” “嗯。” “我送你吧。”许漠安慢下脚步,等她上前。 “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她微笑,晃了晃手机,“我已经叫车了。” “取消了吧,我正好去见个客户,顺路。”许漠安仍旧往前走,语气不像商量像命令。 顺路的理由不好回绝。 苏苒无奈,只得跟上他脚步:“那就麻烦许律师了。” 走出大门,天上飘着毛毛细雨。许漠安挡在她前面:“我去开车,在这里等我。” 苏苒正要答应,却瞥见几小时前初次见面的卡宴,停在五米开外,很扎眼。锃亮崭新的车身,在黑色的夜里泛着白光,像铆足了劲在说,快看我快看我,我很新我很豪! 潘义铭侧着身,却一眼看到苏苒,他下车,朝她招手。路灯有些昏暗,苏苒没看他,只有无数雨丝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后车座的车窗摇下来,探出个小脑袋。苏苒听到欢快的声音:“妈妈,妈妈,这边……” 搁在半年前,苏苒心里会泛幸福的小火花,而此刻没有惊喜,只有尴尬。一个人的心境,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彻底。 显然许漠安也看见了,他依旧没停下,只飘来一句:“我先走了。” 无情无绪的声线里,不辨喜怒。 “许律师再见。”突然觉得很过意不去,苏苒看着许漠安的背影,喊出声。 许漠安走远了。苏苒仍站着不动,潘义铭率先开口:“星星吵着要来接你。上车吧,我们去吃饭。” “你们没吃饭吗?” “吃了点点心,星星非要等你一起吃。” 苏苒越过副驾驶,坐进后座。星星马上靠过来:“妈妈下班了,终于可以和我们一起次饭了。” 星星现在词汇量大增,用个连接词,都能精准表达自己的心情。 苏苒五味杂陈,挤出个笑:“对,终于”。 …… 翌日清早,网约车等在楼下,苏苒急匆匆出门。同样等在楼下的,还是白色卡宴。 “我送你,星星昨天说你的脚崴了。”潘义铭今天西装领带,神采奕奕,看着也是商界精英。 苏苒绕过他走:“不用,不顺路。” 潘义铭痞痞地说:“今天很顺路,我要去你们那儿办事。” “我已经叫好车了。”苏苒没理会,只想赶紧打发了人。 她看一眼前面车子的车牌坐进去,想到什么,她摇下车窗,回头朝向潘义铭:“下午要接星星的话,提前和林姨说一声。” 约莫半小时苏苒下车,白色卡宴正好从她身边驶过,停下,车窗降下又露出潘义铭的一张脸。他半眯着桃花眼对苏苒笑:“我说要来你这儿的。” 第45章 是个插头 苏苒不置可否。他在荣市客户多,这大楼里有业务也不稀奇。只是大早上的,一而再地看到不想见的人,苏苒心情烦躁。 盛凌云早上约了客户,难得早到。约莫二十分钟,陈呈过来喊她:“苒姐,盛律师让你去趟会客室。” 苏苒狐疑,这客户不是准备让陈呈协助,有她什么事?直到进了会客室,答案昭然若揭。 只见潘义铭翘着二郎腿,稳稳坐在位置上,和盛凌云相谈甚欢。 “这是苏苒,苏苒,这是潘总。”盛凌云示意苏苒坐,简单做个介绍,接着又说,“他是何总的朋友,何总的案子判下来对结果很满意,所以潘总联系上我们,也想找个长期法律顾问。” 盛凌云三两句把情况说清楚,可真正的情况,苏苒比他还清楚。 想破不说破,她对潘义铭客气点头:“您好,潘总。” “你好,听说你是这个案子的功臣,我替何总谢谢你。”潘义铭惯会说场面话,只是眼里似笑非笑。 苏苒保持客套:“哪里,何总好人总有好报,我只是凑巧发现了些猫腻。” 何总的案子,历时一个多月,最终按违法安全生产罪,判了一年。对比对方最初索赔的金额,他对这个结果已是相当满意。案子后续一直是公安在取证,苏苒也是前段时间才得知结果。何总自己不能来,小何总早已亲自过来道谢。 “潘总这边有很多进出口合同,所以要找一个外语好的。” 老板发话,苏苒顶着压力也要上。可这里面夹了个前夫,苏苒不愿意当球被他招来唤去的,推托说:“盛律师,我还是个助理,怕自己没有能力。” “你就帮陈呈看看外文合同,搭把手就行。” “那我尽力而为吧。”苏苒也不好再拒绝。 生意谈妥,剩下的就是老板间的闲聊。 “何总那边怎么样?我也抽不出时间去看看他。”盛凌云见潘义铭和大何总关系好,顺便问一句。 “挺好,小何前两天和我说起,在看守所里原本要死要活,后来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发现血糖也降下来了,血压也不高了,精神一上来,还不愿意出来了。” “哈哈,那他在里面正好养养生。”说笑间,盛凌云把潘义铭送出了门,苏苒也只好在一边跟着。心里恨得牙根痒,面上仍要笑容端庄。 送走了潘义铭,盛凌云路过许漠安办公室,溜达进去。他往椅背上一靠,悠哉哉的样子。 许漠安嫌弃:“怎么又来了?你是闲得发霉了吗?” 盛凌云不恼,好脾气说:“能不能不要门缝里看人?我就不能有点正事了?” “你要是有正事,北极熊都能去南极串门了。”许漠安没别的爱好,却是个动物世界的忠粉。 盛凌云最烦动物:“哎,扯什么北极熊!劝你约会的时候,千万别和人家姑娘聊什么动物世界。” “说吧,什么事?”许漠安懒得多言。 “瞧瞧你这张嘴,难怪不讨女孩子喜欢。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盛凌云真憋不住,急于找人分享,“这两天喜事还真多,前几天一个案子的判决下来,今天又接了个新客户。” 他高兴得要哼小曲,顿一顿又说:“我说苏苒还真是个福将,来了没几天,真是好事不断呀。” 许漠安从卷宗里抬头,赏他个眼神。随即拆穿他:“她连律师证都没有,你其实是想夸自己带人水平高吧?” “唉,律师证是个硬伤,不过她已经报班在学了。你不知道,我和你提的那个火灾案判决刚下来,她单枪匹马深入虎穴,刑期减到了一年,这里面有她一半的功劳。说真的,要不是她发现及时,这结果还真不好说。我看呢,这女人很有做律师的潜力。”盛凌云洋洋得意,脑子又拐到别处,“唉,这些女人呢成天想着拉我去领证。看看苏苒,要什么男人呀?其实女人离婚了,说不定人生才是真正开挂了。” “谁离婚了?”许漠安心里咯噔,朝他看过来。 “苏苒呀,”盛凌云来不及刹车,反应过来了,“那个,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许漠安不罢休,又问一遍:“你说苏苒离婚了?” “哎呀,我也是前两天碰巧知道的。” 两人都安静下来。 突地,盛凌云猛拍大腿:“哟,我说这名字听着怎么耳熟呢,还真的是冲着苏苒来的!” 他想起了小何总口里的“潘哥”。 许漠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管他说什么。 盛凌云在他眼前挥挥手,又提醒他:“哎,离婚的事,你听过就算啊!” 许漠安扔了笔,身子往后靠,把盛凌云看得发慌。 “行行行,我知道你不是这种多嘴的人,就是提醒一下。哦,对了,何初晴,还有那个小仙女,问哪天一起去看电影?”盛凌云想起来这茬。昨晚上约何初晴,人家又说要带附加条件。 “你自己约会,干嘛要捎上我?”许漠安心思不在,随意答着。 “终于知道自己是电灯泡了?你以为我想带上你?” 照现在的情形,许漠安不是电灯泡,而是个插头。没有他,连电都通不了。 敲一敲桌子,盛凌云起身准备撤:“哪天有空,赶紧告诉我。” 她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离婚呢? 许漠安心思不定,几个问题轮番在脑子里转着。 …… 书房里,许漠安盯着合同发呆。白天效率太低,工作带回家却还是没进展。 准备起身去冲杯咖啡,手机响起。他看来电,无奈坐下,眼睛却去瞅电脑:“妈,还没睡?” 杨青蓉,许漠安的母亲。许漠安父亲早亡,他妈一手拉扯他长大,现在把她老人家像太后一样供着。 “你这是在哪呢?”手机屏幕里映出一张脸,虽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 “家里。” “大晚上的,去哪里不好,要呆在家里?”精雕细琢般的眉眼,瞬间怒目圆睁。 “大晚上的,我不呆家里还能去哪?桥洞下吗?”许漠安气笑。 “电影院,咖啡馆,酒吧。”杨青蓉恨铁不成钢,“再不济,做个大保健也行。” 许漠安庆幸咖啡没泡好,不然屏幕一定遭殃了。他叹气:“您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不是我开放,是你太宅了。” 第46章 总想着一个人,怎么办? “我宅是也是为了工作。” “工作为了什么?为了赚钱。赚钱为了什么,为了娶媳妇。你连个媳妇都骗不回来,工作又有什么用?”太后一语道破天机。 “谁家的媳妇是靠骗的?” “人家有本事,不用骗。你连骗都骗不到。”太后先是嫌弃,而后挑衅,“马上五一了,你能骗一个带回来见我吗?” 许漠安在老家,其实是很为杨青蓉挣脸的,从小就是,如今更是在大城市,还是个大律师。但许漠安已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在老家这个岁数,孩子都能打几瓶酱油了。 杨青蓉从来都是要脸的人,纵使对儿子再喜欢,在婚姻大事上也不得不催得紧。 许漠安实事求是:“这个……还真不能。” 杨青蓉阴阳怪气说:“那你能耐什么?” “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我能受什么刺激?你一天不娶个媳妇回来,我天天都抬不起头来。”杨青蓉开始抹眼泪,谈话进入高潮。 许漠安头疼:“时间这么紧迫,你让我哪里去大变个活人回来?” 杨青蓉步步为营:“没有活人,有照片也行。” 许漠安妥协:“您要什么风格的?我找路人拍去。” “你敢随便找个应付我,我就……”杨青蓉一时语塞,“我就再也不打麻将了。” “别呀!”许漠安连忙阻止,打麻将是他妈的晴雨表。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求什么仙女级别,看得顺眼就行,关键人好。””杨青蓉下了懿旨,怕他反悔匆匆挂上电话。 许漠安扶额,仙女级别?脑子里冒出许西芫这个名字,盛凌云这张破嘴。正巧一条微信进来,说曹操,曹操就屁颠颠来了。 盛凌云:到底哪天约,快说,仙女们等着回话!!! 紧接着三个怒气冲冲的表情。 “明天吧。”许漠安敲下三个字。 …… 何初晴约看电影的地方,是一个私人影院。个性化包房,每个房间有自己的主题。何初晴预定的是龙猫森林,眼睛所及之处,全是龙猫的图案。老板觉得实在无可发挥处,就直接刷成狗屎绿。连门都是。 盛凌云觉得瘆人,俩女孩却连呼可爱。 同样瘆人的,还有许漠安看他的眼神。盛凌云装睁眼瞎,一屁股坐在正中的长沙发上。实在没什么可说,只盯着前面的屏幕来了句:“哟,屏幕还挺大,这地方真……特别。” 片子有很多,两位美女挑来选去最后点了部去年上映的。盛凌云一个激灵:“小王子?你们确定?这不是动画片吗?” 何初晴回他个鄙视的眼神:“经典懂吗?经典!” 盛凌云只能讨好:“行行,随姐姐们高兴。”反正他也不是来看电影的。 四个人,除了看片,还是看片。 片子结束,两个女生哭得稀里哗啦。盛凌云一脸好奇:“两位美女,敢问泪点在哪?” 许西芫还是哭。 何初晴抹了抹眼睛,摆摆手:“没有泪点,只有槽点。” “啊?”盛凌云茫然转头。 “其实没啥可感动的。”何初晴把纸巾丢一边,说:“这小王子就是个渣男,放着好好的玫瑰不珍惜,偏要去外面浪。浪就浪,有本事别回头呀?渣完又后悔了,就说什么星星很美之类的鬼话。” 盛凌云摸摸酸胀的脖子,感觉躺枪了。 “别听她胡说。”许西芫嗔怪,瞪何初晴一眼,“在星空的某处有我的花,多深情!” “呵呵,我们地球上的花不需要在外太空找。”盛凌云不放过拍马屁的机会,马上接话,“眼前就有。” 许漠安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胡诌,面色淡淡。突然想到某个人的微信签名——星星真美,因为有一朵看不见的花。 突觉浑身不适,他迅速起身,抛下一句:“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 书房里,许漠安从最下层抽屉里,取出个牛皮纸盒。打开,里面是一沓信封,有些老旧了,颜色不一,却都是粉色系,一看就知出自女孩子。许漠安取出信封,摞好,盒子底部躺着本《小王子》。 淡蓝色的背景,最显眼处,是个满身是坑的土黄色星球,像个被滚圆了的榴莲。从星球上,倒挂下来一朵红色玫瑰,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画面滑稽,色调搭得也滑稽,是本上了年头的旧书。 许漠安翻开封面,在扉页上,有一行小字——星星真美,因为有一朵看不见的花。 署名:苒 许漠安摩挲着,坐下,呼一口气,又从那沓信封里取出一个。抽出信纸,他一目十行,看到了那句刻在心里的话——姐姐,复大真美,因为有一个看不见的你。 他闭一闭眼,随手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老大,出来喝酒!” …… 角落的卡座里,许漠安面前已摆了两三个空杯。陈一新姗姗来迟。 这是个音乐酒吧,台上的歌手在激情献唱,周围很嘈杂。不过正是许漠安需要的,他此刻只想被红尘淹没。 “今天这么有兴致?”陈一新拍拍他肩膀。他们是大学室友,知根知底,可以真聊天的那种。 只是现在都忙,碰得越来越少了。 “喝什么?”许漠安眼皮都没抬。 陈一新要了份888套餐,里面除了酒,还有花生米鸭脖薯条鸡翅。他不像某人是纯来喝酒的。 “要不要给你点个冰淇淋?”许漠安声音里,掩不住的揶揄。 对方并不接话。陈一新还是陈一新,复大613宿舍的老大,除了憨,没别的毛病。 “你喝的什么?”陈一新瞅他面前空着的几个杯子,转移话题。光线暗,他拿起边上的酒瓶细看,“要不要这么猛?” 许漠安掀了掀眼皮:“你随意。” “说吧?碰上什么事了?” 这种喝法,显然是作死的节奏。 许漠安又一口灌下,把酒杯往桌上一搁,缓缓说:“如果发现心里总想着一个人,怎么办?” 陈一新脱口而出:“男的女的?” 陈一新工作几年,各种奇葩事见多了,脑洞也变大了。 许漠安幽怨地看他一眼。 “行行,算我没问。”陈一新忍住笑,作认真思考状,“那就去追啊。” 许漠安要不是几杯酒下肚,绝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垂眼,转着酒杯说:“可人家已经有孩子了。” 陈一新一愣:“你小子变这么开放了?那我要喊你许小三?” “她离婚了。” “哦,”陈一新摇头,把几个事串起来,想一想说,“就算离婚了,你堂堂一个大律师,找个二婚的不说,还有个孩子……我看你还是算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是,她是我的初恋。”许漠安声音闷闷,酒吧的灯光在他脸上一晃而过,他重又隐匿在角落里。偶尔施舍的光亮,并未改变他分毫。 “哎,我说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牙膏挤得,让人……很狂躁。 第47章 昨晚没睡好? “是你拦着我说。” 陈一新不想和一个半醉的人计较:“初恋又怎样?你不知道初恋的成功率最低吗?她这样的情况,就是老天爷在指点你。” “指点什么?”许漠安抬起头,茫然的眼神更茫然。 “指点你放下啊!” “可我放不下。”服务生端着888套餐上来。许漠安抄起其中一杯酒,一口闷下。 “哎,不对呀,伊曼回国了?”陈一新灵光乍现,瞳孔放大,“她不就是你初恋吗?什么时候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许漠安已经趴下。陈一新推了几下,没动静,估计后劲上来了。 他去翻手机:“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同学群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许久,许漠安缓缓撑起身子,手指戳在唇边:“嘘,今天的事别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她也不知。”说完,嘿嘿傻笑。 陈一新看着这百年一遇的场景,好想拍照发个朋友圈怎么办?这货明天会不会找他决斗? …… 安南一案,终于成行。 飞机上,大家坐得零散。沈倩过来,找到许漠安:“许律师,我和你换个位置行不?闺女交待了任务,一定要我拍几张风景照。” 许漠安靠窗,他点头爽快答应。沈倩的位置靠着走廊,而挨着她坐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却是苏苒。 许漠安悄无声息坐下,打开电脑,关掉网络,开始修改合同。良久,看苏苒无半分要醒的样子,他犹豫一瞬,还是让空姐拿来毯子盖在她身上。 苏苒这一觉睡得迷糊,等睁眼,半天才想起是在飞机上。脑袋很沉,而脖子似乎正靠在右边人的肩膀上。 微微酸胀。她位置在正中间,记起来右边坐的是沈倩。正要起身,余光却瞥见黑色的西装,还有鼻息间男人的气息。 怎么回事?要不要继续装死? 头顶传来磁性的男声:“醒了?” 苏苒忙不迭坐直身子:“那个,不好意思。” 对方轻笑:“昨晚没睡好?” 声音有些熟悉,侧头,竟是许漠安,吓得苏苒三魂七魄归位。许漠安又道:“沈倩和我换了位置。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再睡会儿。” 声音低沉得很好听,没了往日的严肃和冷漠。 苏苒拢拢身上的毯子,佯装镇定,她解释:“差不多睡醒了,昨天星星尿床,折腾了大半夜。” 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自家闺女的脸换自己的脸了。 “下次碰到她,我会装着不知道。”许漠安却顺着她的话,开起玩笑。 苏苒循着笑声,禁不住余光扫去,原本冷峻的眉眼竟柔和下来。这男人笑起来,像窗外的云层,一簇簇一丛丛,厚实又柔软。苏苒有些愣神,后知后觉自己的失礼,赶忙收回视线。 飞机落地已近中午,会议定在两点,几人只简单用了飞机餐,匆匆赶往安南总部。 德国的老技术员叫卢卡斯,老人一头白发,布满褶皱的脸上,唯独一双碧蓝的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神气。他退休前专门负责过恩格列净的研发,就是这个诉讼案里原告状告侵权的药品。 这种职业,不仅要有医药背景,还需很强的化学生物学背景。所以老人虽年纪大了,但思路严谨,说话很有逻辑。 简单寒暄过后,切入正题。 “列净类降糖药,即为sglt-2抑制剂类降糖药。sglt-2是一种钠葡萄糖转运蛋白-2,它几乎只分布于近端肾小管,主要的作用是使肾小管中的葡萄糖重吸收入血,而sglt-2抑制剂的作用就在于降低肾小管重吸收葡萄糖的能力,使得经肾小球滤过之后进入尿液的葡萄糖排出体外,从而降低血液中葡萄糖的浓度,达到降低血糖的目的。”卢卡斯一开口,就是成串的专业术语往外冒。他口中的列净类,就包括了这次的恩格列净,其他还有达格列净、卡格列净、埃格列净等等。 安南医药为这次会议,也专门从翻译公司聘了个德语翻译。翻译虽有心理准备,也临时抱了些佛脚,但如此成串往外冒的专业词汇,让他措手不及。 大家齐刷刷看向翻译。可卢卡斯的第一句话出口,就让他傻眼了,结巴半天,没说清楚。 气氛莫名安静。 苏苒视线从笔记上移开,扫了眼翻译,看他面色都变了,遂把话接过来。当然她也没做到逐字逐句,只是这段时间,闭着眼睛都是“恩格列净”在脑子里打转,这个内容还不烂熟于心?所以,她改头换面,夹着自己的理解,也能大差不差。 反正在场没人懂德语。她暗自庆幸自己笨拙的准备方式。 苏苒说完最后一个字,口干,伸手去够手边的水瓶。众人的目光早已从那翻译身上转移,齐刷刷看向她。她挤出个笑,佯装镇定,心里却在打鼓。 两小时过去,会议还在进行。请来的翻译,只能偶尔插几句。重任自然落到苏苒身上,她更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根据专利法第22条第3款的规定,创造性,是指同申请日以前已有的技术相比,该发明有突出的实质性特点和显着的进步。我国《专利审查指南》第二部分第四章规定,发明取得了预料不到的技术效果,是指发明同现有技术相比,其技术效果产生“质”的变化,具有新的性能;或者产生“量”的变化,超出人们预期的想象。”沈倩开始搬出法律法规,会议进入到了实质性的法律法条部分。 她说完,看向苏苒等她翻译。这些知识,他们平时开会时也都有涉及,苏苒毫无压力。 卢卡斯坦言:“没错,这种“质”的或者“量”的变化,对所属技术领域的技术人员来说,事先无法预测或者推理出来。” “预料不到的技术效果需要证明,而不是说明。”许漠安紧接着追问,“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雷纳医药出具的恩格列净化合物专利说明书中,仅“断言式”描述恩格列净具有选择性sglt2的抑制活性,但没有记载相关的试验数据来证明?” “可以。”卢卡斯沉吟片刻,肯定回复。 许漠安看向大家,指出关键:“医药领域专利的创造性判断至关重要,我们要牢记这点。我们认为,它也是这起专利案的突破口。” 等会议结束,天已擦黑。卢卡斯过来,和大家一一握手,到苏苒这里他说了句什么,苏苒轻笑。 第48章 这样真好! 安南的人送到电梯处,两拨人分开。电梯门合上,李博衍好奇问卢卡斯说了什么,苏苒如实答:“他说,这次他是坐着土豆来,下次欢迎我们乘着大米去。” 其实卢卡斯说的是“欢迎你乘大米去”,但苏苒把大家都捎带进去了。 见众人一脸茫然,苏苒解释道,“reist在德语里是旅行的意思,有点像英文的rice,所以说中国人去德国旅行,就是乘着大米去。为了幽默,就说德国人来中国,是坐土豆来了。取两个国家的主食,作个谐音梗。” 大家恍然大悟,暗道这老头还挺幽默。 李博衍又笑着看苏苒:“看起来这个卢卡斯,对你还挺满意的。你们看没看到安南请来的那个翻译?脸都绿了。” 苏苒谦虚回:“也不怪人家翻译,他哪里有我资源丰富?你们这帮专家开会,我在旁边听得多自然也就听熟了。” 她说得诚恳,但也无形中抬了众人。 “准备工作做得不错。”许漠安站最外处,背对苏苒,没回头却给了肯定。 “哪里,我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时候,苏苒是断不敢领功的。 “许律师,这次安南对我们的专业性,是不是有了全新的认识?咱们要庆祝一下吗?”沈倩年纪大过许漠安,说话也随意。 “没问题。”许漠安爽快答应。 这方面,他是个大方的老板。 …… 庆功宴吃完,已过八点。沈倩提议去附近的民俗街逛逛,李博衍欣然附和,说正好给小女朋友买点特产。 华灯初上,民俗街里人来人往。几个人都循着自己感兴趣的,很快散开了。许漠安不紧不慢、亦步亦趋跟着,目光一直落在三米外的身影上。 苏苒还是套装,幸好配的中跟鞋,她特喜欢这种烟火气,哪都觉得稀奇。 这里遍地是小吃,晚饭虽刚下肚,但也止不住嘴馋。一家卖豆皮的店外排着长队,她也去凑热闹,排了近二十分钟,眼睛一转,发现前面有个卖花灯的摊子。于是毅然离了队伍,拐个弯向花灯处走去。 许漠安在角落看了会,抬步跟上。走到豆皮店处,默默在队尾站定,目光却瞟向别处。 摊子虽小,但花灯很多。缀满梅花的,是国画风;镂空雕刻的孔雀,是可爱风;苏苒还寻到了个星黛露造型的兔子灯,心想这是星星的菜。 卖灯的老阿姨笑眯眯看苏苒:“小姑娘,是买给谁的?要不要我帮你拿个主意?” “给我女儿买的。”苏苒仰着头,一边在花灯间辗转,一边答。 “哟,看不出你这么年轻,还有女儿了?” “您说笑了,我不小了。” 苏苒说着,眼睛瞟向一只大耳兔,身上缀着梅花。 “哈哈,看不出看不出,现在的年轻人真会保养。”老阿姨热情,边取下兔子边问,“女儿几岁啦?” “快五岁了。” 苏苒接过,拿在手上欣赏。 老阿姨推荐:“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子啊,都喜欢买这个星黛露。” “我也觉着她应该会喜欢。”苏苒嘴上应着,心里还是觉着花灯这种传统的物件,还是传统风才更有味道。 犹豫不决间,有人靠近,声音传过来却是对着老人说:“这两个都装起来吧。” 苏苒惊讶,回头,路灯昏黄,被许漠安遮去了大半。见他已掏出手机要扫码,苏苒赶紧拦:“哎哎,许律师,我自己来。” “算我送给星星的礼物,上次她送我饼干,我不能回个礼给她?”许漠安动作没有停,“不然她会觉得这个叔叔太不懂礼貌了。” 除去飞机上,这是许漠安第二次开玩笑,苏苒觉着稀奇。 老人看出两人疏离的关系,装好灯笼,袋子递过来又开始兜生意:“小伙子,有女朋友吗?要不要也买一只?阿姨给你打个折。” 许漠安礼貌:“不好意思,我还没有。” “哎呦,帅锅条子蛮正,怎么没有女朋友呢?”老人夹着方言感叹。 哪里都有操心的阿姨。 俩人赶紧撤退,并肩往前走。沉默中,苏苒把袋子在许漠安面前提一提:“刚忘了说,买一个就够了,这样会把她宠坏的。” 苏苒想起上次在医院买的一整盒奇趣蛋。 许漠安不在意:“女孩子嘛,就得宠一点,何况星星这么可爱!” “她就是个吃货。” 说到吃,许漠安把手上的纸袋子递过去:“刚排队买的,尝一尝?” 又追了句:“买了两袋,我吃不下了。” 这么说,苏苒接得坦然多了。接过,往里瞧,是自己排队想买的豆皮,她坦白道:“我刚也排队来着,不过没买成。” “怎么了?”许漠安佯装不解。 “那个,”总不能说自己三心二意吧?苏苒摸摸鼻子,“排着排着突然不想吃了。” “哦,那现在呢?还是不想吃?”许漠安停下脚步,侧头,眼睛像在似笑非笑,“不想吃不用勉强。” 飘出的豆皮香早让苏苒蠢蠢欲动。 苏苒加快脚步:“没有没有,现在又觉得饿了。” “哦……”许漠安跟上,唇角勾起。 人头攒动,这种烟火气让人舒畅。周围热闹,两人走一路也不算尴尬。 许漠安没话找话:“这里的东西确实挺地道。” “嗯,离我们酒店也不远。明天早起的话,能赶得上来吃个早餐。” 苏苒眼睛亮起来,对自己的想法满意。 雀跃的带点孩子气的表情,被许漠安一点不差落入眼中。心上像有根羽毛,在轻轻撩拨。 他就这么鬼使神差跟在后面,理所当然站在她退出的队伍中,看着她在花灯前流连就忍不住上前。 月光洁净如水。人头攒动中,目光却只在一人身上驻足。 有个声音在耳边,像是按了循环的复读机:“从前只能远远看着,现在却能如此靠近,这样真好,这样真好!” …… 翌日清晨,苏苒真起了个大早。上午十点的飞机。 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才过六点,走廊上寂静无声,也像睡着了。快走到尽头,“叮”一声,电梯门打开,许漠安脖子上挂条毛巾,一身藏蓝色运动衣,跨步走出来。 酒店二楼是个健身房,定是刚健身回来。 许漠安只着背心短裤,却还在滋滋往外冒汗。大片肌肤裸露着,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苒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去:“许律师,早!” 第49章 像十万个为什么 “这么早?要出去?”许漠安大胆直视她,边用毛巾擦汗。 天光未亮,走廊里暗沉。许漠安微喘着气,此刻这男人于苏苒,就如夜色里开了远光灯的车子,让她不敢直视。 俩人虽隔着几米远,苏苒仍往边上让:“哦,对,那个,我去吃早餐。” 许漠安问:“昨天去的地方?” “嗯嗯,想体会一下这里的过早。”“过早”是胡市的俗称,吃早餐的意思。 有点不好意思。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却成了早起的鸟儿最贪吃。 贪吃的鸟儿还不止一只。 “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许漠安快走几步,和她擦肩而过。 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五分钟后,他一身清爽出来:“走吧。”说完径自去按电梯。 苏苒尾随身后,倒像个小跟班,纵使昨天挨得近,少了夜色的庇护今天又拘谨了。 胡市的过早还真名不虚传,大清早的,小吃店里早熙熙攘攘。他俩兜兜转转,最终苏苒拍板,在一家热干面店坐了下来。 一碗热干面,配上热气腾腾的蛋酒,简单却很地道。点完餐,苏苒对许漠安说了句“稍等”,急急跑出去。等她回来,手上又多了几样吃食。五六个纸盒子,包括昨天的三鲜豆皮,都摆上桌。 许漠安暗自好笑:“买这么多,吃得完?” 苏苒很满足地坐下来:“带回去,给他们几个也尝尝。待会再打包几份热干面,昨天沈律师还说想吃呢。” “酒店的早餐里也有。” 许是周围的市井气,又拉近了距离。苏苒柳眉一竖,煞有介事说:“酒店哪能和这里比?沈律师也说还是要来这种地方才地道。” 许漠安笑,瞅着一个纸盒子问:“这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苏苒得意:“这不是包子,是烧麦。” 烧麦许漠安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烧麦也忒像包子了。 苏苒科普:“不怪你这么说,这里最早卖烧麦的铺子,就是卖包子的,后来俩兄弟分家,弟弟为了攒娶媳妇的钱,就顺带着卖一种开了口的包子,和哥哥约定卖开口包子的钱归他。慢慢地,很多人都开始喜欢吃,于是把它起名捎卖,就是捎带着卖的意思。后来就变成了现在的两个字,烧麦。” “你知道的还挺多!”许漠安瞅她一眼,似是揶揄。 “我也是昨天临时补了补课。”苏苒迫不及待咬上一口,有点烫,只能在嘴里不停呼气。 突觉太没形象,又闭上了嘴。 许漠安不以为然,把矿泉水递给她。 苏苒为缓解尴尬,催他:“许律师,您也尝尝!” 许漠安点头,也夹了个,皮很薄,一口咬下去馅儿是糯米。貌似有猪油的香气,还吃到了香菇肉丁之类。味道还行,但他不喜欢糯米,勉强吞进肚子。 他又喝了口水,含糊说一句:“幸好我不用攒娶媳妇的钱。” “啊?”苏苒没听清,抬眼。 “没什么。” “好吃吧?”苏苒见他还盯着烧卖,傲娇道,“我看队伍排得挺长,就知道不差。” “还行。”许漠安去寻别的吃食。指着个圆盒子里问,“这是什么?” “豆腐脑。” “为什么没加料?”许漠安皱眉。 他今天像十万个为什么。 “这里的特色,要不要尝尝?”苏苒笑,引诱他。 许漠安狐疑,但不想扫了苏苒的兴致。拿起小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刚入口,差点喷出来:“怎么是甜的?” 苏苒憋住的笑终于漏出来:“特色呀,好不好吃?” 她眉眼弯弯,灵动的眼睛里,充满期待,也充满……狡黠。 许漠安恍神,端起水喝一口,压下那股不适。他摆正表情说了句:“不敢恭维。” 他平时出差不少,但都在酒店解决早餐,鲜少来这种街头小店,更鲜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只知豆浆有咸甜之分。 苏苒又打开个盒子,里面类似汤粉,缀着几片腰花。眼里又闪过狡黠:“许律师,要不要尝尝?” 许漠安吃过亏了,摆手:“你自便。” 苏苒滋溜溜,又开始吸粉皮。 许漠安挑眉:“胃口这么好?” “我对腰花这类的没有抵抗力。以前大学附近有家面店,我有空就去光顾。还有大肠面,好久没去了真是怀念呀。”苏苒边吸着粉皮边说。 “你说的是复大二食堂吗?” “对呀对呀,毕业后有一次去,老板还喊我同学。”因为复大去的人太多,老板索性对每个进来的人,都喊同学。 许漠安似怀念,也顺着她的话说:“确实好久没去了,复大的早餐也很丰盛。” “嗯嗯,北区的肉包子,我一口气能吃这么多,”苏苒伸出三根手指,鼓着腮帮子回忆,“那个时候,一直在是多睡二十分钟,还是下去吃早饭中挣扎。” 许漠安淡定道:“我猜你肯定还是去吃早饭了。” “你怎么知道?”苏苒笑盈盈抬眸。 许漠安没吭声,眼神扫一扫桌上的食物:“答案不明显吗?” 苏苒在喝汤,被呛到,边咳边接过许漠安递来的纸巾。用纸巾擦擦嘴,余光却瞥见一个微勾起的唇角。 许漠安小勺子舀着蛋酒,脑子微醺,心想这劲儿还挺大。但他心情很好,不算干净的小店,嘈杂的人群,在这个晨光熹微的早晨都显得格外美好。 更美好的,是他身边的人。 …… 早上,苏苒心情不错地出门。昨晚的飞机到家晚了,但星星很兴奋。她拿出兔子花灯,和胡市的各色特产,感受到久别归家的喜悦。虽然,也没去多久。 嘴上哼着歌的苏苒,却在看到白色卡宴时,从大调变成小调,小调变成了没有调。 苏苒装作没看见,低头摆弄手机,朝小区门口的方向走。 潘义铭还是叫住了她:“苒苒。” “你怎么来了?”苏苒回头,装诧异,“星星等会就下来了。” “我在等你,正好去你们律所有事。” “我自己坐地铁去。”和潘义铭一起去上班?苏苒自觉做不到。 “一起吧。”潘义铭上来拉她。这种身体接触,他做得随意又自然。 但苏苒不习惯,她一把甩掉:“放开。” 潘义铭愣住,缩回手:“对不起。” “潘总,我想我们现在的关系没那么熟。”苏苒语气生硬。 “你手上这么多东西,坐地铁不方便。”潘义铭看苏苒手上提着的几个纸袋子,声音温柔。 纸袋子里,是些苏苒带回的特产,她想拿去给同事分一分。 “没事,再见。”她把背包往肩膀上拢,紧走几步,躲地雷一般。 第50章 露微笑 出了地铁,清晨的空气甜滋滋的。 刚才的插曲没影响心情,看到近在眼前的高耸大楼,她脚下步伐轻快。 不过,快到大楼门口,远远看到卡宴的主人,又杵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苏苒迈步上前和潘义铭擦肩而过,不做停留。 没到律所,他就不是客户,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潘义铭哪知这么多内心戏,只想快去找个位置停车。 电梯从地下车库上来,“叮”一声,下一秒苏苒入眼的,是黑西装黑皮鞋的许漠安,同样手里大包小包,当门而立。 看到苏苒,许漠安愣一愣,稍往后退,嘴角噙出些笑意:“早!”因为手上东西多,他把车直接停到了地下车库。 “早。”未等苏苒扯出个笑容,潘义铭跟进来。苏苒不想多事,只好往边上挪了挪。 许漠安瞟一眼进来的人,不动声色站着。俩人拎着的纸袋子,很像。三人的表情,也差不多。 眼见数字往上窜,许漠安侧头问:“星星更喜欢哪个?” “什么?”苏苒在自己的心思中,慢半拍,明白过来后,她下意识往后一步和许漠安平行。她笑笑说,“都很喜欢,昨晚床头柜上一边一个。” “嗯。” 电梯里又恢复安静,比之前更沉闷。 “苒苒。”出了电梯,潘义铭提了提嗓门,又扯住苏苒。原本同步的三人,只有许漠安继续往前走。 简直没完没了。 “潘总,请注意影响。”其他地方也算了,偏在律所门口,她警告,“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到底想怎样?” 怕死偏碰上送葬的。 潘义铭不想怎样,只想让前面那男的知道自己和苏苒关系不一般。他不松手,只歉意笑笑:“我就是想问,中午有空一起吃饭?” 说话间,另一部电梯再次“叮”一声,这次跨出门的是高舒秋。苏苒瞪一眼潘义铭,猛抽回胳膊。 高舒秋也提个袋子,看见电梯口的两人,本就长在头顶上的眼睛更是选择性无视。她抬步越过两人,鼻尖轻哼一声。 高舒秋起个大早,特意来给许漠安送早餐,虽嘴上说不担心,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小妖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妖。没曾想,一出电梯,又碰上个大妖精。 《画皮》里心术不正的小唯,高舒秋最不齿的角色。 …… 一刻钟后,迟瑞手捧一大束香槟玫瑰,杵在小亚办公室门口。 “小迟,这么浪漫?送给小亚的?”办公室里,迟瑞前脚走进,苏苒后脚就跟进来。她来送特产。 “不是,那个……”迟瑞慌神,忙解释,“不是我买的,电梯上碰到一男的。” 迟瑞迟钝,终于明白这一路上大家诡异的眼神了。 “那男的送你花?”小亚不自觉后退一步,嫌弃看他。 迟瑞把花往她怀里一塞:“说什么呢?他是送你的,自己不好意思上来,我就帮个忙。” 苏苒推推小亚肩膀:“谁呀?” 小亚不接话,只接过玫瑰,凑到鼻尖闻了闻:“还挺香。苒姐,给你几支放桌上。” 见迟瑞不走,又抽出两支递给他:“你也想要?” 苏苒拿玫瑰点点小亚的额头:“快说呀,到底是谁?” 小亚挤眉弄眼,又扑哧笑出声:“苒姐,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 正说着,一阵古怪的铃声响起——“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小亚的专属铃声。 迟瑞嫌吵,先别开脸,又忍不住凑过去看:“谁呀?”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亚摁掉,又晃晃手机,沉吟片刻说,“迟瑞,五一陪我去看场电影。” 迟瑞吓着了,往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她。 “拿人玫瑰,替人办事。”小亚双手抱胸,气势很足,“你去帮我挡挡那个教练。” “练车教练?电梯里那个就是他?他在追求你?”迟瑞张大嘴,惊掉下巴。 “这么惊讶干什么?有人追我很稀奇吗?”小亚逼近,手指点他,“姑奶奶魅力大,没办法。” 迟瑞不解:“魅力大就上啊,你不是说人家长得很帅吗?” “帅能当饭吃?你怎么这么肤浅?这些教练除了会开车,还有什么其他本事?”小亚像审问特务般,继续逼近他,“第一钱少,第二脾气大。钱少也就算了,天天脾气大得能捅破车顶,回到家不要掀房子了?” 迟瑞不怕死:“脾气大点,对你真没啥,你这么皮实火炮都打不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小亚抄起花束,往迟瑞身上砸。 苏苒无奈,把礼盒搁桌上,冲俩人喊:“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有瓜记得给我留一个。” 和这俩人熟悉了,苏苒说话也随意很多。 “苒姐,救我……” 苏苒嬉笑着出去,抬头,迎面走来高舒秋。 高舒秋高跟鞋踩得咔哒响,看对面的女人春风得意,心里就剩马蹄急了:“这个苏苒,老娘迟早要会会她。” …… 说会就会。 茶水间,苏苒端着泡好的咖啡,又撞上高舒秋。 她俩在景程,虽闹过不愉快,但其实很少打照面。苏苒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正欲拐弯时,高舒秋叫住她:“听说你结婚了?”语气里的不善,傻子都能听出。 “不好意思,高律师,这是我的私事。”苏苒转身看她,维持必要的礼貌。 “你以为我想知道?”高舒秋轻哼一声,开始挑衅,“结婚了就请洁身自好,别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水性杨花也就算了,别装腔作势,更别装什么良家妇女。” 后面的几句算直接开战了,赤裸裸的。 苏苒心中一紧,握杯子的手蜷了蜷。 高舒秋为什么堵她,苏苒心里有个大概。本可以好脾气,顺便给她吃颗定心丸,可说话这么难听,她也不是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在看轻你的人面前,千万不要露怯。”当年,苏苒质问她妈时,她妈曾这么说。 她眼带嘲讽,问:“那要露什么?” “微笑。” 曾经,苏苒觉得可笑至极,愤愤回怼她这么虚张声势又得了什么实惠? 可现在,这三个字很管用。 第51章 坍下去,快得像一阵风 心思微动,她捏紧的手指又松开,眼角弯起:“高律师这副样子,和你在景程的形象好像不是很般配,劝你收回刚才的话。” 不等高舒秋反应,又说:“要是不想收回,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说完,她抬步就走。 高舒秋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没想好怎么接下一句,对方就消失了。苏苒的不痛不痒,像是一把假芭蕉扇,把她这个火焰山扇得更旺了。 苏苒离开战场,很快回到座位上。之前强装着,此刻泄了气,整个人有些垮,她定神回想刚才一幕。 苏苒万不会想到,这个火焰山是沈倩先煽的火。她得了高舒秋的嘱咐设了个局,飞机上,故意和苏苒坐一块,又故意和许漠安换了位置,逛街时又故意走散。 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 借着上洗手间路过他俩,瞥见苏苒枕着许漠安的肩头,而更意外的是,许漠安竟神色自若。俩人一起挑花灯,一起并肩走,沈倩远远看着,有才子佳人的错觉。甚至大清早,他们出双入对回酒店,手上提着如出一辙的礼盒。 这绝不是许律师的风格。 而苏苒竟然结婚了。沈倩想起高舒秋的话,惊掉下巴。 高舒秋这边气势汹汹乘兴而去,灰头土脸败兴而归。她在沈倩面前咬牙切齿:“这个苏苒,太猖狂,太嚣张,太不要脸了……” 俩人一合计,结论空前一致:苏苒道行太深,许律师却是只小白兔。小白兔的下场,就是被大灰狼生吞活剥拆肉卸骨片甲不留! …… “不要脸”的苏苒,晚上回到家,发现潘义铭也在。星星坐在沙发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两人头碰头走着跳跳棋。 她不意外,这人比离婚前殷勤不少。果然人就是犯贱,失去了才觉珍惜。 餐桌上,林姨已摆上好几道菜,有香味飘过来。苏苒瞅一眼,砂锅里盛着腌笃鲜,是潘义铭爱吃的。 林姨用围裙擦擦手,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五分钟就能开饭了!”说完又笑眯眯退回去。 苏苒出来时,碗筷都已摆好,桌上还有瓶红酒。潘义铭找来开瓶器,正欲打开,苏苒疑问:“怎么?要喝酒吗?” 她脸朝着林姨,显然是对她说。林姨手里拿着红酒杯,瞟一眼潘义铭,笑容满面:“潘潘说这酒很不错,让我们都尝尝。” 潘潘是潘义铭的小名,他小时候很胖,潘义铭妈,也就是施雅倩,随口叫他胖胖。长到上小学,他嫌太难听,她妈就改成了盼盼,说是盼个妹妹。后来听说有个国宝也叫盼盼,潘义铭咬牙跺脚,差点威胁离家出走,她妈才改成了潘潘。 也幸好他姓潘,施雅倩觉得反正听着差不多,勉强同意。潘义铭从没这么感谢过他爸。 总之,施雅倩人称“坑儿子小能手”。 “对,一个朋友做红酒生意,今天刚好拿了两箱过来。”潘义铭拿起开瓶器对准了瓶盖,又说,“要不要给咱妈也寄一箱过去?她不是喜欢睡前喝点?” 咱妈?苏苒冷冰冰拒绝:“不用了,她已经戒酒了。” “我也要。”星星正抓着一个鸡翅啃,含糊开口。凡是吃的,她都不能落后了。 “少吃点鸡翅,妈妈和你说过的。”苏苒撇嘴。这个蜜汁鸡翅,绝对是潘义铭买回来的。 “女孩子吃太多鸡,会长不高。”星星学苏苒的口吻,把潘义铭逗乐了。 “那星星想不想长高?”潘义铭一边问,一边倒酒。 “嗯嗯。” “放心,爸爸高,你也不会矮。”潘义铭把酒瓶子递到星星面前,凑近她晃了晃,“好闻吗?” 星星嗅了嗅,小鼻子皱成一团。 “对,女孩子都像爸爸。星星和潘潘,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林姨今天格外高兴。 “那我也会像爸爸一样帅吗?” “爸爸很帅吗?”潘义铭的桃花眼里,要开出花来。 “嗯嗯,爸爸帅,”星星咂吧着嘴,“和那个许酥酥一样帅。” 潘义铭警惕:“许叔叔?星星说哪个许叔叔?” “就是奇趣蛋酥酥。” “哪个奇趣蛋叔叔?” “就是奇趣蛋酥酥呀!”星星同样眨着桃花眼回视。 潘义铭又看苏苒,对方撇过脸装没看见,他们如今的关系,本就没义务解释。况且,早上被高舒秋质问一回,现在又被问,她憋着的一股气很有哧哧往外冒的冲动。 “那奇趣蛋叔叔更帅,还是爸爸更帅?”潘义铭脑子里,无端浮现早上电梯里的那个男人。 “当然是爸爸更帅。”星星的嘴上沾满了蜜汁,往外吐出的气都是甜的。 “乖星星,干杯!”潘义铭举起酒杯,和星星的汤碗碰了一下,胜利。 晚饭后,星星和潘义铭继续下跳棋,苏苒不想和他们扎堆,跟着林姨进了厨房。 苏苒打开水龙头,斟酌着开口:“林姨,下次别这么迁就他。” 这个“他”是谁,林姨自然知道。她是娘家人,总想看苏苒好,想想说:“再怎么说,他也是星星爸爸。” “林姨,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可不可能的,先别把话说死了。”林姨倾身过来,夺走苏苒手上的洗碗布,“男人嘛,十个里九个都会犯错,知错就改就好。再说了,你也要为星星考虑一下。”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说。 “林姨,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这句话,苏苒真的是发自心底。 “唉,反正我做我的,你别管。”林姨叹口气,不再理苏苒。 林姨一直站在长辈的立场劝慰,苏苒迟迟不和家里说,也是这个因素。他们会说,男人都会犯错,知错就改就好。但这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言?没人想去深究,只要守住眼前的安稳即可。 可对潘义铭,苏苒的心里再不会有安稳。信任这东西,堆起来,慢得像蜗牛爬,坍下去,却快得像一阵风。 第52章 因为她不喜欢男的 晚上八点,许漠安下到停车库,抬手按遥控。车门打开时,高舒秋在后面叫住他:“许律师,送我一程?” 许漠安因为出差耽搁很多事,今晚上加了个班,高舒秋得了沈倩的情报,后脚就跟了下来。 许漠安转头,正欲开口,高舒秋抢先说:“我车借给小任了。” 许漠安手搭上门把手:“高律师,我们好像不顺路吧?” 高舒秋在远郊买了处小房子,每天上下班要花三小时。 “顺路,我搬家了,正好顺路。”高舒秋扬眉,紧走几步到了副驾驶边,“不介意送我吧?” 许漠安看她一眼,坐进去:“上车吧。” “高律师要去哪?”许漠安启动车子,神色淡然。 “不用管我,你管自己开就行。”高舒秋心里偷笑。 许漠安不再问,踩油门,车子驶入夜色中。 许漠安的车,一如他的人,干净,利落。这个东北妹子,就这么被迷住了。 她已经二十九了,追了边上的男人五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青春的年岁还有多少个五年呢?心一横,对沈倩说好了半年的期限,又搬到了许漠安的小区。 行动是有了,有些事她也得说个明明白白。 高舒秋遂打破沉默问:“这次安南的案子,进行得很顺利?” “还可以。”许漠安一转方向盘,变了个车道。 “听说苏苒在会议上表现得不错?” “还行。” “所以安南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嗯。” 眼见许漠安的回答,从三个字变成两个字,又变成一个字。高舒秋话锋一转:“你呢,对她的表现也很满意?” 这次,许漠安连一个字都不接了。 高舒秋也不尴尬:“真是让人佩服,她才入行多久?许律师这么用心培养她,看来是很看好她?” “没有,是她自己努力。” “是吗?”高舒秋轻笑,满是不屑。 “高律师想说什么?” 高舒秋直截了当:“她已经结婚了,你知道吗?” 反正迟早要摊牌,择日不如撞日。 许漠安面色冷峻:“她结不结婚,和她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需要高律师这样的提醒?”许漠安声音冷下来。 “不只是这件事。我想你一向的用人原则,也包括对方的人品吧。苏苒的人品你了解吗?” 沉默三秒,许漠安答:“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只怕有些人心机太深,私生活乱七八糟,你怕是要看走眼。” 许漠安淡淡回:“抱歉,我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 话到这里,已相当不愉快,高舒秋察觉许漠安的不悦,不再多言。反正苏苒已婚这事,已经说清楚,那她目的也就达到了。 许漠安再昏了头,也不会对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想法吧。 …… “五一”节,终于踢踏着脚步来了。这种法定节日,对于小亚这样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来说,怎么能不在家躺平呢? 只是,她有件大事要干。 电影院黄金档时间。小亚的帅教练倚墙靠着,不停看时间,看到小亚,惊喜了一秒又垮下脸。小亚边上,立着个男的,被小亚挽着胳膊。 为了约会,他今天特意里里外外一身新,过年都没这觉悟。 “教练,这是我哥们儿,迟瑞。”小亚踮起脚,拍拍迟瑞的肩膀。 教练调整表情:“哦,你好,我叫余果。”听说是哥们,他一颗心放下来。 “教练好,久仰大名,没想到你还是个大文豪。”迟瑞难得开玩笑,说完,毫不避讳地打量起这男人。帅是真帅,有点谢霆锋的味道。 “大文豪?”帅教练读书少,脑子转不过弯来。 “啊,对,没什么,”迟瑞自己找补,“就是小亚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讲话特别……有艺术感。” “真的吗?”帅教练受宠若惊。 迟瑞面前,小亚倒真没少提他,不过都是气急败坏咬牙切齿。 “对啊对啊。”迟瑞摸摸头,打哈哈。 小亚暗戳戳,一拳撞在他肚子上。好像说多了?迟瑞暗自思忖。 帅教练顾自开心,眉头舒展开。这人莫不是小亚带来考核自己的?脑子里琢磨着事,走到检票口,才想起他只买了两张票。 “没事,我已经补了张。”小亚早有准备,掏出递给检票员。 进了影厅,帅教练瞥一眼小亚手上的座位号,意识到什么。这补的票,和他订的位置并不挨着! 他心里窃喜能甩开电灯泡,没想小亚晃了晃手中的票,淡定瞅他们:“你俩坐一块儿,我就坐这里。” 帅教练傻了眼。 迟瑞翻白眼。 坐就坐吧。迟瑞缺根筋,没一会儿就投入剧情。看得正起劲,收到小亚的信息:“别忘了任务。” 手中的爆米花,被迟瑞默默放回桶里。收回视线,他用余光扫旁边的人。 “那个,帅……余教练,你觉得小亚的驾照能考出来吗?”迟瑞歪头,小声询问。 “当然能啊,她科目四肯定没问题,就是这科目三,我要带她再多练练。”帅教练答得很快,心思全不在电影上。 迟瑞点评:“哦,她这人就是手笨,脑子倒是不笨。” “嗯嗯,挺可爱的。”帅教练盯着某个背影,“哥们,你对她很了解?” 迟瑞嘿嘿笑:“当然,我和她也是哥们,平时总一起玩。” “包括约会也是?”帅教练脑子不笨,忍不住试探。 “约会?”迟瑞装傻充愣,“她可从来不和男的约会。”他故意咬重了“男的”俩字。 “你说什么?”帅教练听出些别的意思,有点慌,忙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迟瑞故意吞吞吐吐。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迟瑞又故作为难:“确实不太好说,属于个人隐私。” “哦,不能说就算了。”帅教练克制,就此打住。 迟瑞要炸毛了,我马上就要说了呀,您不能坚持一下吗?他清清嗓子,压低声继续引诱:“我说了,你可别透露出去。” “行。”帅教练手心冒汗,一脸严肃。 “因为她不喜欢男的。”迟瑞一本正经,一字一顿。 “什么?”帅教练感觉眼冒金星。 “你看她都把我当哥们,她也把你当哥们,”迟瑞神秘道,“总之,她把所有男的都当哥们。” 帅教练倒吸一口冷气,不再言语。 “搞定。”迟瑞再次用余光打量边上的人,给小亚发了条消息,把手机揣进兜里,继续津津有味回到大屏幕上。 小亚收到消息,面露喜色。她也心满意足把手机塞进包里,吸一口奶茶,喜滋滋看向大屏幕上。 第53章 你小子眼光不错 这个劳动节,另一个不闲着的,是施雅倩,她还不清楚离婚的事,想趁假期要来看星星。苏苒也实在不忍扫兴。 施雅倩在外旅游,从国外直接飞回荣市。到的那天,潘义铭特意接了苏苒,双双过来接机。 “飞机落地了,你妈说已经出来了。”苏苒看一眼手机,转述给潘义铭。两人在接机出口并肩而立,女人温柔男人潇洒,怎么看都是一对。 苏苒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你看,她是不是偏心?连消息都只发给你。”潘义铭无奈笑。 “你妈是觉得你电话多,不能及时收信息。” “不是你妈,”潘义铭提醒,“待会出来,别忘了改称呼。” “我知道。”其实苏苒叫了这么多年“妈”,离婚后改口她也觉别扭。 如果说婚姻不牢靠,那建立在婚姻上的各种关系,更不牢靠。 “苒苒!”人潮中,一个戴墨镜,挂宝石蓝耳坠的时尚阿姨,很是显眼。脖子上,是同色系的项链,乍一看,像把四五个乒乓球用根线串在了一起。 相隔老远,她已张开双手。每次这么热情的拥抱,苏苒都搞个大红脸。 行人纷纷侧目。 “妈,你这是把家里的小白球染了个色,串起来挂脖子上了?”潘义铭接过行李,忍不住找茬儿,“看我爸抠的,改天我送您条好的。” 施雅倩平常喜欢到处玩,和潘义铭也是好久没见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施雅倩瞪他。见到儿子的喜悦,被瞬间冲散。 潘义铭憋着笑问:“爸呢?他什么时候到?” “他是工作狂,你又不是不知道?”施雅倩牵过苏苒,往前走。 他们家的工厂,如今还是潘爸爸在一手管理。 “妈,一路累坏了吧?”苏苒笑着回握住,“林姨做饭了,今天先在家吃。” “在哪吃都行,我主要是来看你和星星。” 潘义铭对这显而易见的偏心,非常不满:“施女士,您这就不对了吧?看不见您儿子吗?” “你难道不知道生完星星,你就算完成了历史使命?”施雅倩得意,终于报了刚才的仇。想跟老妈斗,儿子你还嫩了点! 苏苒这房,当初是和潘义铭一起买的。施雅倩没料到他俩这么早结婚,心里乐开了花,执意要准备套婚房。 但苏苒妈什么人? 李老师是知识分子,教了一辈子书,好强了一辈子,唯一的闺女结婚怎么能沾上封建思想的余孽呢? 不仅彩礼一分没要,还按着自己能出的金额,首付两家平摊,贷款小两口还。好在李老师离婚时,苏苒爸是净身出户,而且那时房价还算低,工薪家庭跳起来也能够一够。 后来有了星星,潘义铭又太忙,林姨陪她坐完月子,女儿正值高三也需回去照顾。苏苒不忍心把星星丢家里,索性辞了工作。为此,李老师好一顿数落。 总之,她的口头禅是:女子当自强。 房子不大,一百一十多平,两个房间加个小书房。 施雅倩独立惯了,喜欢住酒店。但这趟不知为何,执意要留下住,她留下,潘义铭也得留下。 事到如今,苏苒只能硬着头皮,演戏演全套,送佛送到西。 “要不你睡这里,我去和星星挤挤?”见潘义铭洗了澡出来,苏苒别开眼商量。 “我妈多精明?你觉得能瞒过她?”潘义铭最会借机行事,他得抓住这次机会死皮赖脸。 “那要不你去和星星睡?就说星星想你了。” “苒苒,如果这几天想瞒过去,我们最好老实点。”潘义铭随手用毛巾擦头发,在她面前站定,“等妈回去后,我就找机会摊牌。” 承诺什么的,潘义铭最会给了,反正不花钱。当然花钱他也乐意。 “行吧,”苏苒只剩无奈,指指床的另一侧,“你睡那儿吧”。 主卧里有个大飘窗,平时都当榻榻米用。 潘义铭哀怨:“这么小?” “不然你睡地上?地板够大。”苏苒踩在小凳上,伸手去够搁在柜子高处的被褥。 潘义铭走过去:“要拿哪个?我来。” 苏苒只有一米六多,潘义铭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以前他在家,也会帮着拿些高处的东西,苏苒就会嘟囔一句:“傻长个也有好处呀!” 她很少在他面前开玩笑,每每这时,潘义铭才觉着摸到了点真实的她。 在榻榻米上铺好被子,苏苒便裹着睡衣上床了。留了盏小壁灯,有点亮光,人便清醒几分。 这是离婚后,两人第一次独处同一屋檐下。只是心境迥然不同了,一个心如止水,一个翻江倒海。 潘义铭承认,当初追苏苒,有点意气用事。 他的高中同学郭涂在复大,离自己的学校很近,就常过去打球。和郭涂在高中就喜欢抬杠,来了几次,潘义铭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冷嘲热讽:“你们复大的美女可没我们那儿多!” “哈,不过我们复大的美女,可比你们那儿的难追多了。”郭涂一手拍着球,漫不经心回。 越漫不经心,越散发着股让潘义铭窝火的优越感。 他挑一挑眉:“那是你自己追不上!” 郭涂也被他挑起了火气:“哈,好大的口气!你觉得你能追上?” 他承认,潘义铭家世好外形好,但复大的女生也不吃素。他又想起什么:“你不是刚和系花谈恋爱吗?这么快喜新厌旧了?” “你就说哪个吧?”年轻气盛,潘义铭不耐烦回,他本就公子哥脾气。 郭涂指一指前面:“就那一堆里的吧,等我给你挑一个。” 一群女生,正扎着堆跑步。 潘义铭抬眼看去,一堆女生里,倒真能挑出几个身材样貌不错的。 “就她吧。”郭涂用胳膊肘撞边上的人,指着远处一身黑白色运动衣的女孩。 潘义铭的目光落在苏苒身上,吹一声口哨:“你小子眼光不错。” 郭涂咧开嘴,不怀好意笑:“被打击了,别到我面前哭就行。” 说话间,女生们跑完几圈,三三两两在休息。那个身上没一点彩色的女孩,背靠着操场旁的一棵梧桐树,和边上的同伴聊天。女孩唇角勾起,眼神却飘得很远。 “走着瞧。”潘义铭再看一眼,信誓旦旦…… 月微凉,夜寂静。 床上的女人呼吸清浅,房间里像没她的存在。这些年的苏苒一直这样,如他第一次见她倚在树旁看天边的云卷云舒。 纵使笑着,也是疏离寡淡。 回忆往事,对潘义铭来说像是回光返照。记忆越清晰,潜意识里却越明白,他和苏苒似乎真回不去了。 也或许,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她…… 第54章 能装的人,反而活得更肆意 对施雅倩来说,过节怎么少得了买买买呢?一大早,先到御鼎记吃了荣市有名的汤包,几个人便驱车前往市中心最大的商场。 潘家的生意,是从潘义铭的外公那儿接手的。施雅倩妈妈那边是书香世家,爸爸又会做生意,她从小不仅家境好,家教也好,所以对儿媳妇舍得花钱。比起来,苏苒倒像个缩手缩脚的老阿姨了,她衣柜里那些四位数的衣服,都是这个前婆婆给置办的。 潘义铭早习惯施女士逛街的爆发力,在后面大包小包,成了移动的推车。 看到前面的一个logo,施雅倩眼睛又亮起来:“哟,竟然有这个牌子的专卖店,大城市果然就是大城市!”说完一手牵着星星一手拉着苏苒,抬脚进去。 这是个国外牌子,近两年才把专卖店开过来。随便一件t恤,都是上千。 苏苒从小受亲妈的影响,虽也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李老师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最讲的还是性价比。所以苏苒定位清晰,默默当好一个陪逛小丫头。 “苒苒,过来看看这件。”施雅倩兴奋地拿起一条连衣裙。 等苏苒走近,在她身上比了比:“嗯,这颜色特别衬你肤色,上班穿也适合。” 正要招呼营业员,一个着棕色过膝靴的女人哒哒哒走来,拿起架子上的另一条同款裙子说:“阿姨,您眼光真好,这条裙子确实很适合我们穿。” 又看向苏苒:“这位姐姐,你说对吗?” 说话的人是方姿含。 施雅倩转头看一眼,觉得眼熟却不搭话。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相干的人,半句话嫌多。 营业员过来,看一眼两个年轻女人的身型,递给他们适合的尺码。 苏苒正要接衣服走人,却听到方姿含对营业员说:“确定这个码吗?可能宽松了点。” 她比苏苒高半个头,前凸后翘,身材火辣。 营业员为难:“美女,您要是觉得大了,s码也可以试试。不过只有一件了,需要先等这位小姐试完了。如果确定要,我们也可以调货。” 这话搁在普通顾客身上,没毛病。可方姿含听着火就大了,凭什么她必须在苏苒后头? 施雅倩在,不好发作,她只能丢下裙子:“算了,我不试了。” 等苏苒从试衣间出来,发现沙发上,方姿含挨潘义铭坐着。施雅倩牵着星星迎上来,在苏苒后头站定,欣赏镜子里的她。 “觉得怎么样?我说衬你肤色吧?”施雅倩满意了,围着她转一圈,朝着潘义铭喊,“潘潘,过来看看你媳妇。” 一直埋头的潘义铭,听到声响,放下手机朝他们走近。 方姿含也一并起身。 “这姑娘是潘潘的同事。”施雅倩看到跟上来的方姿含,和苏苒解释。 “挺好,把我媳妇衬得更美了,还是老妈眼光好。”潘义铭说话,总能一箭双雕。 “妈妈真漂亮。”星星在边上拍着小巴掌,逗得几个大人都咧嘴笑。 方姿含装着第一次见面:“你好,没想到你是潘总的太太。” “你好。”苏苒不想露破绽,浅笑,转头回了试衣间。 “潘太太好清瘦,一定是平时忙家事太辛苦了。”娇滴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明显话里有话。 嘲讽她穿衣没料? “方小姐,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结婚了吗?”苏苒反手关上试衣间的门,却仍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还没呢,不过快了,”方姿含瞥一眼潘义铭,满眼含笑,“正等着男朋友带我见他家人。”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施雅倩对潘义铭使个眼色,“傻站着干嘛?还不去给你媳妇买单?” 潘义铭只能瞪一眼方姿含,示意她别乱来。 走出专卖店,几个人告别。确切说,是方姿含单方面和他们告别,太过热情。 “星星,下次阿姨带你去游乐场玩好吗?”方姿含蹲下,对星星示好。 “星星,谢谢阿姨,方小姐有心了。”怕星星抢着答应,施雅倩替她应付。 “阿姨,您眼光这么好,潘总太太有您陪着买衣服,真是好福气。”方姿含站起身,转而对施雅倩拍起马屁。 “方小姐说笑了。”施雅倩独自应酬她,又拍拍星星的头,“星星,和阿姨再见,下次有机会再请方小姐吃饭。” 对公司员工,施雅倩一向客气。但也仅是客套而已。 可有人装听不懂:“阿姨,我现在就有空,你们也是要去吃饭吗?” 苏苒实在装不下去了,抱歉说:“妈,刚好嘉月找我有事,你们去吃吧。”她不能就地隐身,就只能逃走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滑稽,能装的人,反而活得更肆意。 …… “潘潘,老实交待吧,你和你媳妇出什么事了?”这顿饭,施雅倩是忍着吃完的。回去的车上越想越有问题,等星星睡了,她终于问出口。 “妈,你瞎想什么?”潘义铭假装不在意。 施雅倩难得严肃:“你觉得能瞒得了我?” “你真想多了!” “抗拒更严。” “星星说你和苒苒这几天分开睡的。”施雅倩摸摸星星的脸,胖乎乎,红扑扑。自己家的娃,越看越可爱。 潘义铭轻描淡写:“我们就是闹了点小矛盾。苒苒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吗?过几天就好了!” “你确定?”施雅倩忍不住鄙视。 她知道儿子哄人有一套,可更知苏苒是个好脾气的人,小事断不会这样。 “那个姓方的,是怎么回事?”施雅倩最不喜藏事,索性挑明了。 “哪个姓方的?”潘义铭瞄一眼后视镜,想看他妈的表情,故作惊讶,“哦,你是说刚才的方姿含?” “别装。和我斗,你有成功的经验吗?” 呃,这个确实……没有。 潘义铭抵死顽抗:“我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她就是一同事,不信你问爸,就是我下面的一个经理。” “怎么看着更像个秘书呢?”施雅倩冷下脸,警告,“潘潘,再撒谎就是严上加严了。” “妈您真厉害,估计小姑娘对我有点好感,这也被您看出来了?”他妈的火眼金睛,潘义铭知道逃不过,只能把事往轻了说。 “我看不止吧?人家都已经上赶着贴上来了!”施雅倩故意试探,“她说有男朋友了,这男朋友不会是你吧?” 潘义铭倒吸一口气,装镇定:“您看您这想象力,我再浑,也不能这么做吧。她怎么能和苒苒比?再说了,苒苒能饶得了我?” 施雅倩若有所思,刚才苏苒的反应,说明事情并不简单。 “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认苒苒这个儿媳,别把外面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整回来,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扫地出门。”施雅倩咬牙切齿,敲警钟,“这么多年了,你还摸不清她是什么样的脾气?” 她太了解苏苒。因为换成她,也是受不了这委屈。 回到家,施雅倩却执意打道回府了,为了给小两口更多独处的机会。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走了,她这个儿子连进卧室的机会都没了。 第55章 这人有点面熟 施雅倩走后,苏苒陪星星玩了两天便送去陶嘉月那儿,自己乖乖上课去了。 一个班四五十人,被一堆年轻人夹着,苏苒不是滋味,只感叹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幸好里面也杂交了几个已经工作的。 教室虽是固定,但每次的位置并不固定,所以即使课已经上了几次,苏苒并没和谁混个脸熟。 她每次来去匆匆。今天约了陶嘉月吃饭,上完课,又收拾东西匆匆出了教室。 “哎!苏苒!” 有人喊她,苏苒回头看。 “你是?”她一脸茫然。 “你好,我就坐在你后面。”男生急急跑过来,站定。 男生微胖,笑起来露出两颗兔牙。可爱的兔牙男却是西装革履,看着三十岁不到。苏苒好奇,什么样的职业需要在周末也穿西装?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礼貌询问。 “哦,是这样,我看你笔记记得很认真。”兔牙男不好意思,挠挠头,“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这会急着走。要不下周吧?”苏苒为难。她也指望着这笔记,再回去啃啃今天的知识点。 “哦,没事没事,你拍照给我就行了。”兔牙男一脸憨笑,“要不加个微信吧?回去拍给我就行。” 加微信?苏苒虽不愿意,但想想是同学,便掏出手机:“可以,我等会儿就拍给你。” “不急不急,麻烦你了。” 苏苒挥挥手,和毕业后结识的第一个同学告别。 到商场时,苏苒看到两个身影,在一家蛋糕柜台前傻站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光看背影就脑补出两个吃货流的一滩口水。 星星小手指点着,已分配好去处:“这块给星星,这块给干妈,这块给星星,这块给妈妈,这块给星星,这块给林奶奶……” 这是什么分配律? “星星对干妈太好了。”而陶嘉月浑然不觉,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两位美女,正事不干?位置抢到了没?”苏苒秒换到嫌弃模式,一人弹一个脑瓜崩。 “又——跑——来……”边拽他们胳膊,边拖长音教训,“偷——吃——蛋——……” “糕”字没出口,旁边出现一道颀长身影,苏苒余光一瞥,惊到了。她急忙打招呼:“许律师?” 许漠安不知打哪块地里冒出来,垂眸,含笑看着她:“谁偷吃蛋了?” 星星也转过身:“奇趣蛋酥酥!”她仰起头,小嘴立马抹了蜜。 “老二……”又有人追上来,急吼吼说,“老四群里说蛋糕……”陈一新被几人齐刷刷行注目礼,把后半句话硬生生砍断。 苏苒微笑颔首:“星星,叫叔叔们好。” “这是我律所同事,苏苒。”许漠安竟认真介绍起来,“这是我大学同学,陈一新。” “还有我,我是同四的女儿,星星。”星星伸长脖子刷存在感。自苏苒上班,她对“同事”两字再熟悉不过。 “还有我,我是同事的闺蜜,月月。”陶嘉月也学星星,调皮道,“年方二八,性格开朗,貌美如花。” 说完,一把搂过星星:“我们是美少女——星月组合。” 这女人,看到适龄男子,就憋不住启动相亲模式,还给自己少说了两岁。 不过,面前是613宿舍最正经的两个直男。 陈一新干巴巴一句“你好”,卡在喉咙里。许漠安倒笑了,说“幸会”。 苏苒不忍直视,她岔开话题:“许律师,你们也来买蛋糕?” “对,”许漠安揽过星星的肩膀,和她齐身蹲下,“星星挑好了吗?” 星星在柜台前豪横地一通点,许漠安让服务员一一拣出,苏苒拦也拦不住。点完,许漠安去看陈一新:“老四的蛋糕你挑一个?” 陈一新才想起他来的目的:“我就是想和你说,老四的蛋糕他媳妇已经买了,我们直接上去就行。” 苏苒更觉难为情,搞半天,却给星星买了一堆。 许漠安两个先行离开。自动扶梯上,陈一新开口,略有迟疑:“老二,觉不觉得你同事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 苏苒和美少女星月组合在饭店里坐定,她想起什么,拿出笔记本来拍照。陶嘉月点完餐,瞥一眼取笑她:“这么用功?吃饭还要学习?” “一个同学问我借笔记,我拍给他。” “男的女的?” 苏苒懒得听她胡诌,随便应付:“女的。” 陶嘉月撇撇嘴:“少诳我了,借笔记的蹩脚招数只有男生才会做。是不是还加你微信了?” 这个……确实是。不过,苏苒先攻为上:“见到个男的就推销自己,你这个蹩脚招数是从哪个男生那里学来的?” “老娘敢作敢当恣意人生,还需要从小男生那里学?”陶嘉月双手抱胸,傲娇,说完又附身凑近,“哎,你别说,刚才那俩男的适婚指数超高,你不要,介绍给我呀!” 苏苒点她额头:“姐姐,先搞搞清楚人家有没有女朋友,行吗?” “有道理,这事就交给你了!不然要你何用?” 苏苒瞪圆了眼。 陶嘉月开始查户口:“你那同事是个律师?” “嗯,还是个大律师,高级合伙人!” “这么牛?一年能赚多少?”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俗气。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收入?”苏苒白她一眼。 “那可说不定,我觉着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你觉得呢?” 许漠安买的蛋糕,被星星铺了满桌,像摆摊似的,她眼睛就没从蛋糕上移开过。陶嘉月也舀一勺,和星星一起砸吧嘴:“不然钱多得烫手吗?要买那么多蛋糕?” 苏苒索性打趣她:“你不觉得,人家是对你们星月组合有意思?” “哈,有眼光。”陶嘉月托着腮,若有所思说,“不过,我怎么觉着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第56章 你待在这里 五一结束,上班。 一大早,让苏苒挂彩的那对闹离婚夫妻又来了。眼看着陈呈跨出办公室,苏苒喊住他:“陈律师,我和你一起。” 陈呈面露难色:“哎,你就别去了吧,我一个人能应付。” 苏苒明白他的顾虑。上次的脸伤,虽恢复慢,所幸也没留下什么纪念。 “上次是意外。”苏苒拿起笔记本跟了上去。 离婚案相比其他案子更贴近生活,更易理解,她不想放弃学习的机会。 会客室里,王女士见到苏苒,一脸愧疚加关心,盯着她的脸看:“恢复得怎么样?” 苏苒客气回应:“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王女士做事合情合理,苏苒打心里很同情,摊上这样的老公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 “我们继续吧。”陈呈进入正题。上次因意外,离婚协议并没谈完。 陈呈继续道:“房子的分割,按照法律规定,像上次说的那样双方各有一半权益。今天可以商谈房子的处理方式,比如,是归一方所有,另一方进行补偿?还是变卖后,分割房款?” “卖房子肯定是不行的,卖了让我女儿住到哪里去?”王女士有上次打底,今天的情绪比较稳定。 “如果一方不同意卖房子,可以按照市价,用现金补偿另一方。”陈呈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这个我们再商量一下,”王女士撇撇嘴,料想涉及大钱,他男人一时肯定也没主意。她看向一直没开口的王八男,“我们先谈谈女儿的抚养问题吧?” 陈呈接话:“可以,两位谁想要孩子的抚养权?” “我。俗话说,当官的爹,不如要饭的娘。”王女士抢着说,“女儿一直跟我亲,当然是跟着我的。” 王八男不吭声。 “王先生有异议吗?”陈呈看向男方,又继续,“如果没异议,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抚养费的问题。” “抚养费,要付多少?”王八男踌躇半天,憋出句话。 “有固定收入的,其抚养费按照月总收入的20~30%的支付,当然,具体可根据家庭的实际情况。比如对于一些一线城市,教育费用支出高的,可根据孩子的具体情况双方协商金额。”陈呈这么说,其实是有意偏向王女士。 虽说法律是公正的,但陈呈做律师不久,骨子里仍是扬善弃恶铁骨铮铮。王八男的萎缩样,他也极看不惯。 “但女儿从小英语就好,她一直憧憬着去国外留学。虽然我们家不富裕,但一切为了孩子,只要她有志气,我砸锅卖铁都要供她。”说完,王女士沉着脸看边上的人,“你这个当爹的,没有一天是个当爹的样子,关键时刻总不能掉链子吧?” 王女士意思很明显,出国留学的钱,要算在抚养费里。 王八男低头,不吱声,良久,字斟句酌地说:“那如果……我也要抚养权呢?” “王志伟,你还是不是人?为了点抚养费,也不管思思今后的生活了?思思跟着你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王女士再也忍不住,跳起来要捶他,“思思成绩那么好,上初中了,说要请个家教,你说什么?说女孩子学习这么好有什么用?” 陈呈三两步过去,把会客室的门打开。他怕了这两夫妻,心里一直存着防备,一方面,开着门两人会有收敛,另外也方便待会喊人帮忙。 “王志伟,为了点钱,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人家的孩子请个家教也不好好学习。我们思思那么乖,学习这么努力,你不同意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呢?她是你亲生的呀!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吗?” 王女士捶着捶着,“哇”一声哭出来。心里的委屈憋到极致,眼泪像开闸泄洪般释放个痛快。 她边哭,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开始,王八男只应付着,不知怎么,俩人又扭打在一起。因上次的受伤,苏苒心里有忌惮但还是去拦,和陈呈一人拖一个。可苏苒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挡得住情绪崩溃的王女士?她被推倒在地,王女士整个人越过苏苒,还伸长手臂去和王八男撕打。 陈呈到底经验少,心里急只记得去扶苏苒,还边对外面喊:“快来帮忙!” 有几人路过,都冲进来,冲在最前面的却是许漠安。 他西装革履,怒气冲冲:“住手!” 他一声怒斥后,一把将王女士推倒在地,蹲下,抱起苏苒就往外走。 会客室里的人,傻眼了,会客室外的人也傻眼了。 门口,许漠安怀里,还抱着个苏苒。两个人贴得很近,胸口起伏,都微喘着气,像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时间停滞,空气停滞,呼吸也快停滞了。 许漠安终于意识到什么,紧紧箍着的手稍微卸了力。苏苒也回神了,一挣扎,顺势下来。 谁都没说话。 许漠安手指微蜷,目光转淡,他低头看一眼苏苒:“你待在这里。”说完,又反身进会客室。 这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好奇,纳闷,震惊,八卦,各色人陆续围上来,有人上下打量苏苒关心一句:“没事吧?” 苏苒今天穿着套裙,幸好不短,否则更尴尬。 “没事,谢谢。”她脸上的温度,噌噌往上蹿。心跳很快却要强压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对了,好像许漠安还让她待在这儿?但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可苏苒像被许漠安定了穴,一点也动弹不了。 会客室里俩夫妻已被拉扯开,站得挺远,各喘各的粗气,各垂各的头。 许漠安面无表情,扫他们一眼:“请两位注意场合。” 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心里确实有怒气,但身为一个专业律师,许律师很少怼客户。无论大小。 其实这样街坊里弄的小案子,不是拜人所托,哪里入得了盛凌云的眼?王女士是他表姐的高中同学,表姐千托万托,即使上次闹事他也没把这案子给拒了。 许漠安不管这细枝末节,他眉心微蹙,看向陈呈:“去把盛律师喊过来,让他务必处理好,别再闹事了。”说完,大踏步出去。 经过苏苒时,却擦身而过,形同陌路。 第57章 时光如箭,将你万箭穿心 茶水间里没人,苏苒想定定神,进去冲了杯咖啡,眼见高舒秋又踱步进来。 消息传得真快,连闪电都自愧不如了。 “聊两句?”相比上次,高舒秋态度竟缓和不少。 “高律师,请问有什么事?”对方客气,苏苒自然不能拿乔。 高舒秋露出些关切:“听说早上会客室里出了点意外,没出什么事吧?” 坦率如高舒秋,竟也学会了玩心眼。苏苒不知道,她是气极了,拿苏苒当耗子耍。 “没有,谢谢关心。”苏苒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可不天真,只等对方的爪子慢慢亮出来。 高舒秋不紧不慢问:“听说许律师把你……带出了会客室,你和他非亲非故,他这么关心你做什么?” 苏苒注意到,她用了个模糊的动词。不过,并不妨碍她亮爪子。 这事,苏苒真的是冤。她只想把自己摘出去,甩锅甩得快:“这事你问许律师不是更清楚?” “呵呵……”高舒秋冷笑,随手取了个纸杯,捏在手里把玩。 苏苒没心思和她耗着,准备走人。 “这么急着走干嘛?赶着去会你的情人吗?”高舒秋终于露出真面目。 苏苒面对她:“高律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舒秋逼近,盯着苏苒:“字面意思,自己体会。” “不好意思,这里人多嘴杂,请高律师说话慎重。”苏苒不想纠缠,但不代表能任人宰割。 “敢做还不敢认吗?”饮水机上,高舒秋按了出水键。 滚烫的水流缓缓注入杯子,汩汩的声响却盖不住她的轻笑。 苏苒防备她,又往后退一步:“高律师,我不懂你的意思,有话请说清楚。” 上次交涉寥寥几句,虽剑拔弩张,俩人却很快偃旗息鼓。但这回,苏苒再不想一走了之,否则以后没完没了。 高舒秋斜睨着她:“说清楚?行啊,我就奉劝你一句,别以为自己做的事别人不知道。狐狸精扮观音,不还是个狐狸精?” 苏苒被这句“狐狸精”勾出了怒火,她浅浅勾唇:“高律师,有一点我想请你搞清楚,你觉得是个宝的男人,未必别人就稀罕。”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的意思是你还看不上许律师了?” “字面意思,自己体会。”苏苒用刚才的话回敬她。 高舒秋手里一杯滚烫的水,要换成从前早泼过去了。几年的职场经历,让她终归是忍住了。她放下水杯,语气轻蔑:“真是癞蛤蟆爬到秤盘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苏苒不轻不重回:“高律师,我是不是癞蛤蟆不好说,但你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高舒秋被气到了:“你说我狗拿耗子?” “你自己觉得呢?你听好了,我这话只说一遍,”苏苒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这里我只想好好工作,不想搞别的事,更不会跟你抢男人,清楚了吗?” 苏苒看她又去拿旁边的热水杯,抬脚走人,到门口,又回转头:“别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和你一个眼光。我老公比许律师好一百倍,你说我有可能看上别人吗?所以,有这工夫跟我扯,不如想想怎么讨好你的许律师。” …… 晚上八点,陈一新接到许漠安电话。他回:“最近很闲?怎么又喝酒了?” 这喝酒频率,就算十万火急的事他也得搁下。老二,绝对有事。 这是一家东北烧烤店,一溜长木桌,墙上几个大字“鲜肉现串”。人声鼎沸人欢狗叫。 好不容易找到许漠安,一个人,靠角落坐着。虽一桌子吃的满满当当,但有种无人问津的落寞。 许漠安扫一眼对面的椅子,发话:“坐。” “最近很闲?”看桌上的白酒只剩半瓶,陈一新又把电话里的话重复一遍。 “你以为我想找你?”许漠安嘟囔,又招手问服务员要了瓶啤酒。 他们宿舍四个人,老四早早娶了媳妇,老三早早出了国,只剩他们两只单身狗。 陈一新不满:“为啥你喝白的,我喝啤的?” “你醉倒了,待会谁扶我出去?”许漠安理直气壮。他平时端得惯了,也只有在老大这儿才放肆。 “行行,”陈一新自己找杯子倒啤酒,“说吧,什么事?” 公认的泰山压顶面不改色,这会也压不住好奇了。 “没什么。”许漠安垂下眼皮。 他今天真被气到了。 下午,收到高舒秋发来的语音文件。这并不意外,他们做律师的,录音取证再正常不过。意外的是,打开发现是高舒秋和苏苒的一段录音。 听得出是高舒秋挑事。他承认,会客室的事是自己冒失了,看苏苒在里面混战成一团,当时脑子空白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人多嘴杂,这会儿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再听苏苒说“只想好好工作”,更觉自己打扰了她的生活。不过继续往下,他的愧疚,一点一点被怒气冲散。 “我老公比许律师好一百倍。” 好像苏苒不屑的一张脸,直直杵到他眼前,每一个表情都被定格,放大,无数倍清晰得呈现在他面前。不能想,想起来就恨不得把她揉圆搓扁。 大学的那几年,许漠安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每读苏苒的信,会不自觉想象她的一颦一笑,像她就在他身边。 久违的习惯。时光如箭,有时候却将你万箭穿心。 很好。她看不上他!许漠安又猛灌了杯酒。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你。”陈一新夺过白酒瓶,给自己满了一杯。 “待会别耍酒疯。”许漠安没心思管他了,只提醒。 老大平时沉稳得像头牛,耍起酒疯来像头……疯牛。 “对了,伊曼要回来了。”老大想转移他心思,说,“前两天还跟我打听你的消息,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许漠安把脸别开,摆明了不想扯这话题。 “行行,不说伊曼。还是因为那个离婚的女人?”老大今天铁了心要当情感顾问,说话也不顾及了,“和她到哪一步了?上半身还是下半身?” 搁在平时,陈一新说这话能让大家笑半年,但今天,许漠安脸部肌肉都懒得动一下。 “人家不会是因为你离的婚吧?”陈一新脑洞开起来。 许漠安眼带幽怨,扫他一眼,但突然提了神。对呀,她为什么离婚呢?按着录音,她明显对前夫念念不忘,而这前夫来过几趟,怕也是余情未了? 想到这,许漠安又觉得万箭穿心了。 第58章 一根可以嚼着吃的野生虫草 “唉,不是我说,离过婚也就算了,还有个孩子,那是真不适合你。”陈一新两杯酒下肚,话就多了,他也不想拐弯抹角,继续劝,“孩子管你叫什么?归你养还是归他亲爸养?人家是有血亲的,难道你这边养大了,回头再去孝敬她亲爸?老二,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在这事上犯糊涂呢?再不说别的,你妈这关怎么过?” 杨青蓉请他们全宿舍的人吃过饭,陈一新知道那是个多傲娇的妈。 “还有,孩子就是绑着两夫妻的绳子,万一哪天他们又复合了,你算什么?”他越说,心里越急,抢过白酒倒了杯。白色液体顺着喉咙下去,真是又呛又辣。 老大向来传统,想的都是现实的问题,而现实的问题哪个不是又呛又辣? 他忍不住出主意:“好好和人家说清楚,该断则断。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听我的,离婚的女人不能沾……” 说着说着,开始舌头打结。 一不留神,老大又应了“三杯倒”的名号。好了,这下真不知道谁抬谁了? 突然,陈一新坐直,掰过他身子。许漠安喝了酒反应也慢,恍惚间,对面的人已经捧起他脸,一边对着哈气,一边大吼:“老二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烂桃花……” 这分贝!以前,在宿舍赖床不去晨跑,他也是这么把他们吼醒。 许漠安本就头疼,现在太阳穴更是一抽抽难受。 老大说的,话糙理不糙,这些问题他想过吗?确实没有。从重逢苏苒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像按倒葫芦起了瓢,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许漠安办过不少离婚案,知道中间夹个孩子,双方顾虑的就多,复合的几率也大。人家夫妻爱如海深情比金坚,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而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多余的屁。 这个屁,今天还被人嫌弃了。 许漠安越想越烦躁,又闷了一口酒。他终于知道,什么是一步晚步步晚,一步错步步错了。 …… 隔天中午,小亚早早喊苏苒去楼下的员工餐厅。昨天的事经一天发酵,风言风语还是如那钻地鼠,总有它施展的天地。 俩人都要了碗雪菜面。面条还没上来,他们索性先坐下,小亚掏着小零食和苏苒边吃边聊。 “苒姐,昨天没伤着吧?” “没。” “真的是许律师来抱你出去的?”小亚也不拐弯抹角,眼里闪着“我要八卦”的小星星。 苏苒迟疑,点点头。 正说着,迟瑞端着餐盘过来,看小亚嘴里嚼地嘎嘣响问:“藏着什么好吃的?” “一根可以嚼着吃的……”小亚把零食袋往桌下藏,“野生虫草。” 迟瑞狐疑,盯着她:“这么高级?让我见识一下?” “一百块一根,要不要买点?” “这么舍得?知道自己年纪大,要补补了?”迟瑞埋汰她,“老人家!” 小亚接他的话:“我老人家自然是有人送的,你真是没见识,这种高档货谁会自己买?” 好像是有点道理。 迟瑞不服输:“谁这么不长眼?不知道你这个年纪,再想从内向外补已经晚了吗?还不如实惠一点,直接送盒几十块钱的胭脂粉。” 胭脂粉……迟瑞是什么古董,管腮红叫胭脂粉? 迟瑞又埋汰她:“不会又是你那个教练送的吧?科目三还是没过?人家让你补补脑子?要送也送脑白金呀!” “别打岔,”小亚斜他一眼,不想提那教练,又指使他,“我和苒姐谈正事,你闪一边去。” 迟瑞当然知道是什么正事,迟钝如他,也听说了。跟了许漠安这么久,他也挺震惊。总之这事,搁景程哪个男的都可能,但搁许漠安这儿,所有人都觉太不可思议。 许律师从未对哪个女生如此亲近。 迟瑞悻悻然,知道她俩有悄悄话要说,端起餐盘要走。 苏苒拦住他:“没事,小迟没什么不能听的。” 背着人,反而不敞亮了。 小亚撇撇嘴:“行吧,说不定你还能当个工具人。” 迟瑞:“……” 小亚看苏苒:“苒姐,说到底这事是许律师做的,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所里有些人闲言碎语的,你别当真,更别怕,你越怕,他们越觉得你俩有问题。” 人言可畏,畏者最危。 小亚压根觉着苏苒和许漠安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何况苏苒已婚了。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苏苒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许漠安,经小亚这么一说,她好像找到根救命稻草。 她虚心求教:“那我要怎么做呢?” 小亚思忖着:“不然,你索性敲锣打鼓着去谢谢他?哦对了,徐主任今天给你定了个蛋糕……” 今天是6月13日,苏苒的生日。原本小亚准备给她个惊喜,没想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景程每个人过生日,人事都会准备个蛋糕。但苏苒是头一回,徐琴又喜欢她这沉稳的性子,特意让定了个三层的,每个团队都分一分。 小亚对迟瑞耳语几句,迟瑞把手一摊:“这么重要的任务,冬虫夏草是不是要来一根?” 小亚爽快,掏出,往他嘴里塞:“拿着,别客气,想要姐这里还有,你这小身板就应该多补补。” 迟瑞高兴,但嘴里嚼着,味却不对。 他掏出看,一根细细的海苔味……小麻花。 …… 下午三点多,按着小亚的剧本,苏苒捧着蛋糕去敲门。 迟瑞早有准备,起身迎她:“苒姐,你这是来送下午茶?” 办公室里只有敲键盘的声音,一双双眼睛却整齐看过来。 苏苒笑盈盈,把手上的蛋糕递给迟瑞:“今天我生日,人事定了个大蛋糕,我拿过来给大家尝尝,小迟麻烦你帮着分一下。” 其他人客套说着“生日快乐”,苏苒一一回应。 “许律师在里面吗?我给他也送一块。”苏苒声音格外响,生怕别人听不见。 破天荒,迟瑞给她引路:“在的,要不你自己拿进去?你是来感谢许律师的吗?” 苏苒大方回应:“嗯嗯,昨天幸亏许律师帮忙,不然又要挂彩了。真的要好好谢谢他,就是不知道他吃不吃蛋糕。” 她碎碎念,跟在迟瑞后边。 “吃的吃的。”迟瑞象征性敲了敲,随着一声“进”,他帮苏苒推开门,“苒姐,进去吧。” 第59章 喜欢我做的饼干吗? 办公室里,昨天吃了瓜的群众此刻格外安静,连键盘声都停止了。 门里门外两重天。 苏苒深吸口气,摆上人畜无害的笑,快步上前:“许律师,我给您送块蛋糕。” 许漠安闻声抬头,等她走近了才问:“谁过生日?” 他从容淡定,全没了昨天冲进去时的焦灼。 “是我。”苏苒伸手,把蛋糕递过去。 许漠安并没接,他向旁边的日历递去一眼,若有所思。苏苒尴尬了,缩回手,手里的蛋糕还在,她犹豫三秒搁在桌上。 鼓足勇气要开口,却听见许漠安淡淡的声音:“昨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所里有些人传得离谱,不过清者自清。我只是正好路过,换成任何一个女同事在里面,我都会这么做。” “嗯,我明白,”空了的手,苏苒不知该怎么摆,但客套话还是要说,“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您。不打扰您工作,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许漠安叫住她,“把蛋糕拿回去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语气里无半分回转余地。苏苒咬咬唇,转身来取蛋糕。 “还有,晚上如果有什么生日宴,我也不参加了。”许漠安顿一顿,又说,“我晚上有约会。” “哦……好。”苏苒身体有些僵,连带语气也僵了。 走出去的十几秒,她思绪转了山路十八弯。生日宴是什么鬼?她刚才有提吗?感觉有点迷糊。唉,小亚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结果。不过,许律师不接蛋糕,是不是表示他们的关系很一般呢? 果然做律师的,心思就是缜密! 想到这,苏苒僵了的血管也活络过来,把蛋糕递给迟瑞,声音轻快:“小迟,这块也给你了,许律师说不吃甜的。” 格子间里,没一个抬头的,每一只耳朵却都竖得跟兔子似的。迟瑞木讷讷接过,看看苏苒的背影,怎么感觉还挺高兴的? …… 晚上,吃完林姨做的一桌子好菜,星星就嚷着要做饼干。苏苒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从星星上幼儿园起,生日这一天做各式饼干再送给那些牵挂的人,就成了传统。 生日是个表达爱的日子,苏苒常对星星说。随着一天天长大,星星对爱的感知也不断在变化。 星星用模型压出了个形状,突然问:“妈妈,许酥酥喜欢我做的饼干吗?” “当然喜欢。”虽不知答案,苏苒还是答得坚定。 “那我们今天多做点,也送给他一些?”星星挺喜欢奇趣蛋叔叔。 “不用,许叔叔的女朋友会给他做。”苏苒想到许漠安说的“晚上有约会”。 星星纳闷:“你不是说许酥酥喜欢我做的饼干吗?” “但许叔叔更喜欢吃他喜欢的人做的饼干。” 像绕口令。 “许酥酥不喜欢我吗?”虽然绕口,星星还是听懂了。 “当然喜欢,但和女朋友的喜欢不一样。”挺难解释,苏苒又补充,“他们是以后会住在一起的人,所以更亲密。” “哦,就像我喜欢次妈妈做的,妈妈也喜欢次我做的,对不对?”星星仰头,眨眨眼,“那爸爸喜欢我做的吗?爸爸现在不和我们住了。” 苏苒心里咯噔,诧异她的敏锐。 “当然喜欢,你是爸爸的小公主。” “那爸爸喜欢妈妈做的吗?爸爸现在也不和妈妈一起睡觉觉了。”星星好似被勾起了好奇心。 挺难回答,苏苒敷衍:“那还是要问爸爸吧。” 正说着,苏苒的手机响起来,手机就搁在桌上,星星一眼看到来电人。她手上全沾着面团,也不管不顾,划开接听键:“爸爸,妈妈问你喜欢……” 话到一半,苏苒一把夺过去:“星星,林奶奶喊你呢。” 看小胖墩屁颠着奔进厨房,苏苒开口:“今天的花是你送的吗?” “苒苒,生日快乐!” 苏苒一点没感动,只说:“谢谢,最后一次,以后别再破费了。” 说起来,潘义铭也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苏苒也佩服,这几年,他是如何一边和方姿含左拥右抱,又一边给她各种送花送礼物的? 仪式感是重要,但不走心的仪式感,到底是为了欺骗对方还是欺骗自己呢? …… 为了证明“晚上有约会”的许律师,真的约了许西芫,坐在西餐厅里切牛排。只不过,不止他们两个。 他自认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那时候能放下,现在有什么道理继续纠缠呢?可从苏苒走出他办公室的门,他的大脑一直处在放空状态。 “哪天再约一场羽毛球?我们正好双打。”许西芫踢踢边上的何初晴,主动邀约,她看出来许漠安不在状态。 何初晴接收到她的信号,提议:“我知道个地方,场地很不错,旁边还有温泉私汤,打完正好放松一下。” 盛凌云一向积极:“可以啊,要不就这周?” 许漠安回神:“这星期不行,我马上要出差。” 潘义铭顺便问一句:“还是安南的项目?” 许漠安点头。 “那让苏苒也跟着去?你通知了吗?”盛凌云故意问。 会客室的事他自然听说了,只是不相信这俩人会有什么,但逮着机会免不了试探。 许漠安直接拒绝:“没有,卢卡斯已经回国了,这次就不用她了。” “那行,正好孟主任要搞一个电台节目,让我出一个人。”盛凌云喝一口红酒,又说,“我觉着苏苒挺合适。” 许漠安没接话,像是没兴趣。 许西芫看他们聊别的,朝何初晴递个眼色。何初晴会意,问:“你们做律师的,要经常出差吧?” “怎么?担心我以后不顾家?”盛凌云挑眉看她,笑得没脸没皮。 “我们半斤八两,不知道谁会更担心谁。”何初晴早摸清了他套路,回怼。 许西芫面露关切:“主要是看你们挺辛苦的。” 她眼睛瞟向许漠安,戴着卡其色发箍的一张脸,更显得清甜可人。 “男人嘛,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要为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盛凌云脸不红心不跳,酸话张口就来。 许漠安没情没绪吞下最后一块牛排,想走,吃饱了撑的,才跟这男人一起吃饭。 何初晴揶揄:“你是为一片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吧?” 第60章 没说生日快乐 盛凌云也不恼,指指许漠安:“他在你们眼里,算钻石男吧?我嘛,是不是连经济适用男都不如?喔,对,就是那种上面画着拆字的危房,不知道哪天就倒了……” 说话还挺形象。 何初晴点头:“还挺有自知之明。” 许西芫眨巴着眼,尽量显出点真诚:“没有,盛律师一看就是个好男人。” “算小仙女有眼光,”盛凌云翘起二郎腿,悠哉哉道,“其实你们有所不知,我这款,才是市场上最有升值潜力的,俗称黑马中的黑马,公鸡中的战斗机。” 这回连许西芫都不敢捧场了,低头抿一口果汁。 盛凌云看在眼里,叹气:“你们真的看走眼了,这个许律师,别看他工作起来自律踏实严谨,但他在婚姻中有个对女人最致命的弱点……” “什么?”不待他说完,俩女生放下酒杯,看向他的动作整齐划一。 他拍拍边上的许漠安,卖个关子。又诡异地笑了会,许久才说:“就是无趣,没有情趣,懂吗?” 盛凌云兴致高昂,继续他的洗脑:“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为什么?就是因为婚后生活就像左手摸右手,两个人太熟悉太没有感觉了。但如果和这位许律师在一起,结婚第一天你们猜会怎样?” 盛凌云看俩女生盯他的眼神,很有成就感:“很简单,第一天你和他就是左手摸右手。对,他也许可能大概不会出轨,但他的无趣会让他老婆想出轨。你说,从婚姻的无错方变成过错方,是不是更惨了?” 盛凌云要是想,能把黑猫说成白猫,白猫说成没毛的。许漠安无所谓,任由他说去,两个女孩却听懵了,默默拿起叉子把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 “我就不一样了,我懂浪漫,会疼人,制造惊喜是拿手好戏。你说女人嫁给我,是不是天天都像生活在蜜罐里?”盛凌云越说越得意,“你问问他,电影票怎么买知道吗?女朋友生气了要买什么花?逛街去哪里?哪家的牛排最好吃?哪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是空运过来的?” 这些事在盛凌云这儿,就像刻在了杏仁核里。属于他的本能,属于他的原始脑。 “这么说,盛律师要是上相亲节目,绝对是抢手货了?”许西芫抿嘴笑。心里想的却是,就他那油嘴滑舌的样,不被全场灭灯才怪。 盛凌云委屈:“唉,这就是我悲哀的地方。主要是女孩子们没经历过婚姻,没有经验,看不到我的好。” 何初晴逮着机会嘲笑:“这么说,盛律师适合找个离婚的?” “初晴妹妹这话说的,有你们这样的美女在,我还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听到“离婚”,许漠安莫名烦躁,摸起桌上的烟盒:“失陪,我去抽根烟。” 他平时抽烟不多。但做律师的,千头万绪,从来是几个案子同时进行,一根弦睡下醒来都绷着。所以,烟雾缭绕中,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刻。 脑子里有个背影挥不走赶不掉,他想起来,直到苏苒走出门了,自己都没说句“生日快乐”。 今天,是她生日。 他有多久没记起这个日子了?而从今天起,他也再没有记起的必要。就这样吧,这个世界谁离了谁,地球不照样不会脱轨? …… 去胡市的飞机上,苏苒还是跟着去了。许漠安原本真不想带她,无奈安南医药的法务电话说,卢卡斯又发了些德文资料过来。很欣赏上次那个翻译,希望她也在场。 不过这次,沈倩没有换位置,好好和苏苒坐一起。因存了偏见,她时刻提防着苏苒和许漠安靠太近。 所幸一天下来,他俩非但没暧昧,甚至连眼神都未交流过。 晚上,安南医药做东,在胡市有名的熙园里饭店。饭店在长江边,还挨着个名楼,上的都是胡市的地道菜,看得出主人满满的诚意。 “上次你们来,我们工作任务重,没有好好尽地主之谊,我先自罚一杯。”安南的法务总监叫陆柯,人不高,身材瘦削。 苏苒看到他,总想起和星星逛动物园看到的黑白疣猴,面上老成,实则异常灵敏。 “这第二杯酒,还是要敬几位,许律师和各位的专业水平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果然是荣市来的大律师。”说完,陆柯又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我要专门敬敬苏律师。上次会议幸亏有你在,不然真要让我们出尽洋相。”陆柯说话一套套的,他冲苏苒笑笑,举杯,一口闷下去。 苏苒赶忙欠身:“陆总,我还不是律师,只是我们景程的翻译。” “不是律师都这么专业,看来景程真是藏龙卧虎,来来,我再敬你一杯。”陆柯什么话都接得住。 苏苒见人家连敬两杯,再不好推辞了。想着身边这么多同事很安全,也就举杯一口干下:“陆总说笑了。” 苏苒从没碰过白酒,这一杯下去,嗓子瞬间冒了火。 这里视野极佳,坐在桌上,能一眼看尽窗外的江景。可席上的人却无暇欣赏,推杯换盏,应接不暇,像是非用酒不能表达彼此的热情。 几轮下来,都有了些醉意。陆柯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苏苒:“苏律师,这次来胡市没有好好招待,下次说好了,我给你做导游,一定让你好好逛逛,看看我们这里的风景。” 没等苏苒开口,他又问:“苏律师是哪里人?以前有没有来过我们胡市?” 这份关注,苏苒承受不起,她礼貌回:“我是宜城的。胡市连上次过来是第二次来了。” 除了第一杯,苏苒是真刀真枪干下去。后面的酒她趁大家不注意,半数吐在了毛巾上,所以还算清醒。这是以前听潘义铭提过的招数。 陆柯听说,脸上的笑扩散开:“哟,你是宜城的,我大学就是在之大读的,这可真是有缘了。来来,我再敬你一杯,也算是半个老乡了。” 苏苒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应酬宴,发现酒桌上不分男女,反正酒敬到面前,都得喝。 没等她饮尽,陆柯又倒了一杯:“这杯再敬你。下次去宜城,苏律师能不能尽个地主之谊,陪我故地重游?” 第61章 许律师,做个鬼脸? 也不知他醉了几分,一个劲只拉着苏苒扯,桌上但凡几分清醒的,都能猜出陆柯的意图。 他拉着苏苒,还要继续干杯。许漠安隔开几个座位,开口:“陆总,苏苒吃饭前和我交待,今天千万不能喝多,她女儿过生日,晚点还要打电话回去。陆总要是还想喝,我陪您几杯。” “哦哦哦,苏律师这么年轻,没想到成家了呀!”陆柯噎住,尴尬笑。 苏苒秒懂,应声:“是,女儿吵着要和我视频。” 插曲过后,酒桌上又恢复心照不宣的热闹,和许漠安相比,陆柯明显酒量胜几筹。苏苒几次想拦,但碍于没有立场,只得作罢。 …… 晚宴结束,一行人回到酒店。 苏苒顾不上洗澡,烧了壶开水。杯子里兑好温度,往里倒了些楼下便利店买的蜂蜜。摇匀,自己尝了口味道不错。她把蜂蜜水倒入几个空矿泉水瓶,给沈倩拨去电话。 温温的蜂蜜水,暖胃,解酒。 今天许漠安替她挡了酒,结束时看他被李博衍搀着,心里过意不去。 苏苒的脑袋也晕,但意识是清醒的,给每个人都送,既关心了同事又免去误会。但沈倩没接电话,不知是在洗澡还是已经睡下。苏苒只得揣好房卡,出了门。 景程的福利很好,出差从来是每人一间房。沈倩的房间,就在隔壁。她按了按1209,没人开门。又按两次,还是没动静,只好继续往前。几人的房间都挨着,只是她之前没留意李博衍和许漠安各住哪间。 按响1211,一样的没反应。苏苒正准备继续往前,眼前的门突然开了条缝。 她停下,等半天,却没见着人。苏苒诧异,犹豫片刻,还是推开半掩的房门。探头进去,却见许漠安一手把门,一手扶额。他半倚着墙,视线微垂,一声不吭。 苏苒往前一步,进了门,她试探喊:“许律师?” 许漠安没反应,手上却松了劲。酒店的门都跟装了弹簧似的,“砰”一声,重重合上。 苏苒怀里抱着三瓶水,取出一瓶,往许漠安手里塞:“许律师,我兑了点蜂蜜水,您趁热喝了,睡下去会舒服些。” 她想赶紧走。 许漠安虚虚接着,不应声。 苏苒回头:“您感觉怎么样?” 许漠安眉头紧锁,苏苒问:“您要喝几口吗?” 还是没反应,她又说:“要不要我帮您拧开?” 许漠安直起身子,脚步不稳,慢腾腾往房内走。自己总不能去喂他,算了,不喝就不喝吧。她转身,准备拉门出去。 “咚”,像是水瓶掉地上的声音。随即,许漠安的声音响起:“难受……” 嗡嗡的,低低的。 水瓶咕噜噜转了几圈,在离她脚跟一丈远的地方,停住。苏苒的手也停住了,犹豫两秒,回头,探身往里面瞧。 房间不大,一眼望穿。床上,许漠安四脚八叉半躺着,西装没脱,领带没解。他耷拉个脑袋,不吵不闹,温顺得像只猫。 苏苒走几步,挨近,小声嘟囔:“唉,这得多难受,睡觉把西装脱了呀!” 刚说完,许漠安用胳膊撑起身子,迅速地扒下西装丢在一边。 苏苒愣了愣,拾起西装搁在单人沙发上,摇头:“这鞋,也得脱个鞋呀!” 许漠安又乖乖蹬了蹬脚,鞋是下来了,只是落在了床上。 苏苒无奈,拿起鞋整齐摆在床下。她好似发现了个秘密,继续引导:“许律师,您把领带也解了吧?” 许漠安二话没说扯了把领带,松了,只是一个劲想从脖子上套下来,却怎么也对不准。苏苒嗤笑,暗想这人喝醉了,还挺可爱。 帮他取下领带后,捡起蜂蜜水,拧开盖子递到他面前:“许律师,喝口水。” 许漠安乖乖接着,咕咚几口,喝掉了半瓶。 苏苒想到他刚刚的话问:“许律师,还难受吗?” “嗯。”许漠安重又躺下去。 “哪里难受?”良久,没等到回答,苏苒换了个问法,“是胃里难受吗?” “嗯。” “怎么个难受法?” 许漠安又不说话了。 “是觉得肚子饿吗?” “嗯,饿。”果然,喝酒的人都没顾着吃东西。 “您想吃什么?” 还是没反应。 “蛋糕可以吗?” 想起那天他说不爱吃甜的,语气冷得像块冰,苏苒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冲动。 “嗯。” 苏苒拨了客服电话,让送块蛋糕上来。 “许律师,再喝点蜂蜜水吗?” 许漠安接过瓶子,又咕咚几口。苏苒好笑,还想戏弄他:“许律师,笑一个?” 许漠安抬起半垂的头,扯出个无比牵强的笑。 真这么听话? 苏苒憋着坏,又问:“许律师,做个鬼脸?” 许漠安听话地皱起鼻子,冲苏苒撅嘴。 好想拍下来怎么办?浑身的恶作剧因子都在跳动,她默默拿起手机,对着许漠安咔嚓咔嚓。研究表明,运动一下脸部肌肉,是不是有助于解酒? 她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突然,门铃响起,苏苒想到刚点的蛋糕,紧走几步去开门。 而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酒店客服,而是——沈倩。一身家居服,头发微湿,显然刚洗过澡。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片刻的愣怔。 滚滚黄河之水天上来,跳不跳进去都洗不清了。 沈倩似有点恼火:“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是来给许律师送蜂蜜水的。”苏苒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镇定,“刚刚给沈律师打电话,以为你睡下了。” 不能慌不能慌!苏苒侧身,示意沈倩进来,自己进屋去找另两瓶水。 “这是我做的蜂蜜水,我去给李律师送一瓶。许律师可能需要留个人照顾一下,我看他挺难受。”像要证明似的,她匆匆往沈倩怀里塞一瓶,准备走人。 手搭上门把,苏苒想起什么:“许律师说他饿,帮他叫了块蛋糕,估计一会就送上来了。” “还真让你费心了。” 门合上。 苏苒心跳不止。倚墙而立,她闭上眼,脑子里尽是沈倩的眼神。 算了,现在不管跳到哪个河,都洗不清了。 …… 飞机落在荣市的机场,刚好四点。许漠安等人走出来,碰到高舒秋一身黑色套装,立在出口处。 这几天,她也出差在外,得了沈倩的情报,和他们差不多时间落地。 沈倩上前问:“舒秋,你也刚到?特意在等我们?” “对,到饭点了,想着大家一起吃个饭,反正回去也是要吃。”许漠安站最后,高舒秋瞟一眼,看他和苏苒隔开好远,心里满意继续问,“谁没开车过来?一起搭我的车吧。” “你们去吃,我还有约。”许漠安颔首,拉行李箱往前。 经过高舒秋时,高舒秋拦在他前面:“许律师,这么敬业,刚出差回来又约了客户?” “不是客户,是约会。”许漠安往右边拐,越过她。 约会?高舒秋堆起的笑容来不及撤走,僵在那儿。 高舒秋意外。苏苒早已听过,并不奇怪,她对几人笑一笑:“我打车回去,家里做饭了,你们去吃吧。” 两个人两个方向。这俩人,是故意在作秀吗? 第62章 什么是驯服? 回去路上,高舒秋开着车,眉心皱成川字。 “舒秋,你说你这样猜来猜去,累不累?”一想到她竟提议要跟踪苏苒,沈倩不禁摇头。 “倩姐,我控制不了。这感觉,就像每天都要喝的咖啡,已经上瘾了。” “唉,”沈倩轻叹口气,“我懂。” 夜色中的荣市,鳞次栉比的房子,无数的灯火,却有多少人仍在找一个家? 沈倩撩了撩额前碎发:“正因为我懂,才会劝你。我大学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学长,大我两届吧,我也像你这样,很疯狂。” “真的吗?”高舒秋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知性成熟的沈倩,也会有那样肆意的青春。 “嗯,”沈倩苦笑,“那时,天天在他宿舍楼下等,去他上课的地方占座,去看他打球,拿着水在边上一等就是一个晚上。总之,做梦都在想要怎么和他靠近。” 高舒秋被勾起了兴趣:“倩姐,这真不像你,后来呢?” “后来,不记得在我多少次表白后,他终于答应了。” “真的?”高舒秋兴奋起来,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后来才发现,这其实才是不幸的开始。”沈倩降下车窗,冷风灌入她的思绪。 “为什么?”高舒秋不解。 “因为即使在一起了,他也永远在忙,我永远在等他。” 高舒秋安慰她:“倩姐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这不很正常吗?只要两个人心里有彼此,再忙也是幸福的,那些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没想到外表虎实如高舒秋,也藏着这么深的少女心思。 “电视剧你也相信?”沈倩不屑,“再说了,每一段感情都是不同的,没什么可比性。” 沈倩到底成熟很多,高舒秋闭了嘴,她没谈过什么恋爱更没什么发言权。 沈倩又说:“过了半年我们就分手了,我提出来的,他也没反对。” “为什么?他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会纠结和痛苦了。”沈倩蹙眉,不太愿意回忆那段,她苦笑,“在感情中,永远在等待回应,你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我当然知道……”这感觉,高舒秋太熟悉了。 “你不知道。”沈倩无情打断她,“没有得到过的失去,永远不叫失去。得到了又整天害怕失去,那种滋味才真正穿心。每天早上醒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今天会不会遇上真正喜欢的人?会不会提分手?然后,你每天要做的,就是想时时刻刻看到他,绑着他,似乎只有这样,你的不安才会少一点……” 得而复失,比从未得到可悲得多。 高舒秋更好奇了:“倩姐,那你是怎么想通了决定放手的?” “我参加的社团,那年正排一部舞台剧《小王子》,我当时只是个后勤,负责灯光。但有一场彩排,我在后台看到狐狸和小王子在台上对视的那一幕,突然间,我像是醒过来了。” 这是本连外星人都知道的书,但大部分人只把它当童话。仔细读过的人很少,而真正读懂的人,更少。 “你当时明白了什么?”这本书高舒秋当然看过,也只是囫囵吞枣。 “那场戏,狐狸有一句台词说,我们不能一起玩,因为你还没有驯服我。这句话,在排练时我听过无数遍,但那天却真正听懂了。” 已下高架,高舒秋索性把车子停到个僻静的路边。刹车,熄火,路灯从窗户投进来,照亮她半边脸。高舒秋认真转头:“倩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倩笑:“你当然不懂。你看狐狸有多通透,我们就有多愚昧。这话的意思是没有决定要彼此驯服之前,就不要开始。” “驯服?什么意思?” 高舒秋的日子从来都是明明白白,如他们老家的小葱拌豆腐。除了在许漠安身上栽跟头,她从不需考虑如此晦涩的问题。 但现在,高舒秋很有兴趣。果然,爱能让人成为哲学家。 “我的理解,驯服意味着我愿意。当你愿意接受一段关系时,你就愿意放下高傲的自我,你的生活里有越来越多的我,我的生活里有越来越多的你。简单说,就是愿意敞开自我,也愿意融入对方。” “所以,你觉得你那师兄当初并不愿意和你在一起?”高舒秋似乎懂了。 “对,虽然他同意了,但显然他并不愿意把我放入他的生活中去。”沈倩叹气,“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高舒秋也叹气。 “两个人相处应该像打网球一样,有来有往。而你呢,是在打壁球,听到的只是墙壁的回声,很孤单对不对?你问问自己,每天这样开心吗?” 似戳中了高舒秋的痛处,一个女汉子,也瞬间泛泪。 “所以,那天晚上我就找到了学长,虽然很痛苦,但说完后我又觉得特别轻松。” 高舒秋想象自己有一天,把心从许漠安身上抽离。会轻松吗?她不知道。 “不情愿的感情会一条道走到黑,最后变得畸形,主动的那个越来越不甘,被动的那个呢,越来越厌烦。你想想吧,为什么你对许律师越来越放不下了?”沈倩停住,等着她思考。 高舒秋明显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即使有夜色的遮蔽,沈倩也知她伤心了,抽出张纸巾递给她。 “简单说,就是投入越多,感情越深。你对他单方面建立的羁绊越来越深,而他对你呢,几乎是零。”伤心归伤心,沈倩仍毫不留情。 高舒秋擦眼泪,不忘反驳:“可说不定哪天他就感动了呢?” “没错。所以,你刚开始去主动追许律师,我也支持,但感情这种东西太不可控了。就算小王子驯服狐狸了,却还是要离开他回去找玫瑰。童话都这么扎心,何况现实世界呢?谁都想成为小王子心中的玫瑰,但又有几个人能像狐狸这么豁达?” “倩姐,别说了。”字字扎心,高舒秋很痛。 “这个世界上,没这么多的非你不可。就算那些非你不可真在一起了,就一定会幸福吗?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了。”沈倩不由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她缓缓说,“你看,我连学长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得了。” 夜晚的空气凉丝丝的,窗外有栀子花的香气飘来,若有似无,半真半梦。 “舒秋,就算狐狸为小王子做再多,他还是离开了,不爱就是不爱。” 第63章 千万别催生 一早,盛凌云把苏苒叫进办公室。他手里攥着张纸,喝一口豆浆示意她坐下。苏苒鲜少看他吃早饭,以为一杯咖啡就能提供他一上午的能量。 盛凌云解释:“这是托许律师的福,他那个小女朋友天天都送早饭过来。” “哦!”苏苒简单发出一个单音,脑子里窜出许西芫的模样。 “唉,有个女朋友就是好,天天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饭。”想到她和许漠安的八卦,盛凌云多精明,逮到机会就试探。 “早饭还是要吃,不然胃会搞坏了。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您带。”苏苒不接女朋友的话题,拐到了“养生堂”节目。 “你说的对,所以我决定有便宜不占非好汉。况且能占许律师的便宜,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对盛凌云的无厘头,苏苒也适应了。她只问:“盛律师,您找我是什么事?” “哦,对了,”盛凌云把纸递给她,“荣市的民生台要开播一档新节目,为市民宣传法律知识。孟主任拿到了合作机会,他下了指标每个团队都要出人出力。” 苏苒快速扫一眼纸上的内容:“盛律师,我是个菜鸟,能做什么?” “别担心,嘉宾当然是从律师里选,不过还缺一个组织的,或者叫联系人。”盛凌云笑眯眯说,“安南的案子,许律师说你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想一想,这个联络工作交给你最适合,你协调能力强,另外也能跟着学习点东西,所以就跟孟主任推荐了你。” 苏苒松一口气:“那行,我争取不给您丢脸。” “如果丢脸,记得丢我的左脸。我这人右脸拍照片比较好看。” 苏苒:“……” “哈……”盛凌云沉浸在自己的幽默中。 笑完,他递给苏苒张名片:“这是电台那边的负责人,你就叫她张老师。” “好,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苏苒挺忐忑。 “先跟张老师联系一下,搞清楚那边的要求,比如第一期的主题,我们这边适合的律师人选,总之就是我们这里的方方面面细枝末节都由你来负责。直到把合适的嘉宾准时准点送到话筒前,节目圆满完成,你的第一期节目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苏苒点头,又问:“总共有几期呢?” “孟主任说景程这边暂定是十期,一周一次,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节目效果好,不排除让一些反响好的律师多上一期。”盛凌云放低声音,“你知道,有些律师专业强,但不一定能和听众说清楚,但有的律师专业虽不强,但很能和听众沟通。” “嗯,您说的有道理。”苏苒非常认可。 “不过,像我这种专业又强表达能力又强的律师,就凤毛麟角了。” 前面说这么多,就为了这句吧? 盛凌云又在自言自语:“唉,可惜是电台节目,看不到真人。不然……” 苏苒想到一句很时髦的话——如果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等陶嘉月再次现身,苏苒感觉有个把月没见她了,要不是催着来拿胡市的特产,估计还在玩消失。许久未见,这女人容光焕发,好像她这一个月都在胶原蛋白里泡着。 星星睡着,俩人躺床上。 苏苒终于憋不住了:“你不是谈恋爱了吧?” “哪有?”陶嘉月转了个身。 “跟我还不老实?”苏苒去掰她脸,“快说,要屈打成招吗?” 陶嘉月被苏苒双手压着脸颊,捏成了噘嘴鸭。 “是有那么个男的,不过我还在犹豫。”她含糊不清求饶,“哎哎,我都说了,快放手。” 苏苒还逼供:“继续说。” 陶嘉月终于转回身来:“我这不还在犹豫吗?” “犹豫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骂我。”陶嘉月难得不自信。 “保证不骂你只打你。” 陶嘉月叹气:“第一,年龄比我小;第二,职位比我低;第三,家里也没钱。” 苏苒震惊了。搁从前,三条里的任何一个,陶嘉月都会躲远远的。 她松开手,半起身去看她表情:“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长得帅呀!” 陶嘉月比苏苒大两岁,已经三十了。三十岁,对女人是个坎,也是个分界线。 她在同学聚会里,早被分在了另一边。和她隔江相望的女同学,都是成家的成家,生娃的生娃。可她向来眼光高,看得上的男人却早成了别人家的老公,于是在经历了十几次相亲失败后,她气得删了软件,从此越来越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 “你很喜欢他?”苏苒倒冷静了。 陶嘉月一把拿过旁边的抱枕,把头埋在里面。苏苒也不再问了,怕给她太大压力。 许久,埋在抱枕里的人,才嗡嗡开口:“唉,我也知道没未来,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啊。” 嗓音里带点哭腔,苏苒听得心疼。 每次来,林姨都劝她找个经济适用男,说实实在在稳稳当当就行。可陶嘉月找男人,就是为了给大家当大熊猫围观的。 说白了,陶嘉月就是个矛盾体。情感上要浪漫,理智上要实用,骨子里又要体面,几种声音不断打架。 苏苒故意揶揄她:“长得帅不挺拿得出手吗?” 陶嘉月吸吸鼻子:“你当老娘是十八岁的大学生吗?” “看,你不是挺明白?” 别人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她自己想明白,才算真明白了。 “老娘要是明白了,早就去相亲约会了,还在你这里混什么混?” 苏苒搁在她背上的手迅速拍下去,陶嘉月吃痛,“哇”地大叫一声。看她龇牙咧嘴,苏苒笑问:“和小帅哥约会,开心不?” “那当然,不然我纠结个鬼?” 女人啊,再强大的女人,最后是不是都要在所谓的“爱情”上栽个跟头才过瘾? 想当初,学校里追陶嘉月的不少。她把这些人的条件画了个表格,挨个对苏苒分析,就跟数学教授在讲台上解微积分一样,逻辑严谨,层层递进。最后的结论是,她愣是一个没看上——家庭好的没才华,有才华的没颜值,有颜值的没前途。 苏苒反而宽慰她:“那你就先混着,好好跟小帅哥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享受一下爱情的美好。” 在婚姻里走一遭,她的心态倒是淡了很多,催肥催熟催眠催钱催什么都好,千万别催婚和催生。 第64章 自作多情了 “真的吗?苏苏,你真这么认为?”陶嘉月一骨碌坐起来,直勾勾盯着她。 十八岁,该要爱情的时候,她选择了理智。二十八岁,该有理智的时候,却败给了爱情。 这段时间,她过得甜蜜又纠结。不想说,是怕苏苒敲醒她,在美梦里提早醒来。可万没想到,苏苒会这么说。 “嗯。”苏苒应一声。 和个小鲜肉谈恋爱,是陶嘉月这个适婚年纪最不该做的事。可生活本不是一台计算精密的电脑,凭什么女人就得按部就班地生活呢?凭什么就不能让程序错一错呢? “苏苏,你是认真的?”陶嘉月撑起胳膊,还是不可置信。 她难得露出傻样,苏苒笑着踢她一脚:“那我如果让你分手,你会听我的吗?” 有时候,她也很纳闷,冷静淡漠的自己和恣意张扬的陶嘉月,是怎么凑一块的?也许是因为他们都能在彼此眼中,看到藏着的那点脆弱吧。 陶嘉月内心的脆弱让她擅长表演,她不想被人瞧不起;苏苒内心的脆弱让她选择逃离,她不想再受伤害。 现在这人遇上了爱情,不想再表演,想为自己活一活,为什么要把她拉回来呢?也许这是个能一眼望到结局的故事,但又怎样呢? “你不怕我青春不再虚度年华蹉跎岁月吗?”一连三个成语,陶嘉月很少这么文绉绉。 “你还有青春吗?”苏苒脸杵到她眼前,似嫌弃。 陶嘉月不恼,索性捧住苏苒的脸问:“你不怕我一步错步步错吗?” “反正你已经错了那么多步了。” “那你也不怕我过了三十,还嫁不出去了?” “你现在已经嫁不出去了。” “我怎么感觉你的话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呢?” “那也好过没罐子可摔。”苏苒从她手里挣脱出,又拍拍她的脸,“睡吧,和小帅哥好好谈场恋爱。”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可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苏苒觉得,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在慢慢苏醒。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她翻个身,沉沉睡去,知道了陶嘉月的近况她也安心了。 陶嘉月黑暗中掩不住弯起的嘴角,她也安心地闭上眼。得了最在乎的人的支持,好像所有的不安都如三月的飞雪,落在地上统统消失不见。 …… 这天是周五,刚过五点,苏苒去敲盛凌云的门:“盛律师,我要请个假赶去电台,录第一期的节目。” 节目的直播时间是晚上六点,所以她该出发了。 盛凌云停下手上的工作:“哦,对,我都忘了。第一期的嘉宾是许律师吧?你就搭他车一起过去,要不要我跟他打个招呼?” “哦,不用不用,许律师工作繁忙,我自己可以过去。”苏苒忙不迭摆手,“那我就先走了!” 匆匆离开办公室,苏苒一步三回头。 她和许漠安相同时间相同目的地,撞上的概率相当高。而且,按许漠安以往的风格,撞上了势必会邀她同行。 她满脑子想找什么理由拒绝。不过自作多情了,这一路下电梯,出大厅,压根没许漠安的影子。 苏苒到达时,提早了二十分钟,她第一次来电台,看什么都挺新鲜。 大厦很气派,她一路走一路看,电梯上到七层,看到个玻璃的隔间里已坐了几个人。而许漠安,也在其中。 “许律师。”苏苒进到里面,点头打招呼。又看向另一个年纪稍长、气质颇佳的女人,“您是张老师吧?您好,我是苏苒。” “哦,小苏啊,一直电话联系,还没见过本人呢。”张老师穿一身棉麻长裙,绽放个温暖的笑容,和煦又成熟。 她伸手和苏苒握住,又指指身边的人:“这是导播小宋。” “你好。没想到你们到的都比我早,真不好意思。”苏苒连连抱歉。 “是许律师太敬业,很早就到了,我刚和他对完稿,”张老师抬手,看看表说,“还有五分钟,那许律师,我们就进直播间吧。” 他们待的地方,其实是个导播间。直播间在对面,透过面前的长方形玻璃墙看得一清二楚,最显眼的,是墙上“fm97.7”的大logo。有些设备苏苒头次见,架不住好奇,她探头张望。 小宋和她搭腔:“美女第一次来?待会你就在这儿吧,坐!” “好。”苏苒坐下。视线仍停留在主播间的好几个电脑屏幕,和两个硕大的话筒上。 她心里激动,像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学生。 没一会儿,直播间里声音响起来:“你好,这里是……” 今天是第一期,主播张老师先向听众介绍这个新栏目的内容和特色,接着推出嘉宾:“今天,我们也有幸请到了景程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许漠安律师,为大家做专业的解答。” 听张老师知性和许漠安低沉的混搭声效,苏苒一颗心揪起。 小宋忙里偷闲,转头对苏苒:“别紧张,第一次看直播是这样。” 苏苒真的紧张,觉着自己像在考场门口等孩子出来的家长,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 节目过去十分钟,张老师宣布听众热线开启,导播间里忙碌起来。如今这个法治社会,法律已渗透进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普通人却少有专门的渠道得到专业帮助。 这期的主题是“房产中的法律”。大城市里,房产已然成为家庭资产的重头戏,大家关心最多,纠纷也最多。 “喂,你好,律师说法节目组,”小宋又接起一个电话,他举右手对直播间做个手势,转头对另一部电话说,“你好,我现在给您切进直播间。” 看小宋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苏苒没想到会这么火爆。张老师是成熟范,许漠安是专业范,这组合很让人放心,她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下。 一小时很快过去,导播间的热线却仍响不停。张老师笑眯眯和许漠安出来:“大家辛苦了,我马上要去领导那汇报下,改天请大家吃饭。” 一番客气后,电梯里,只剩苏苒和许漠安。 走出大厅,苏苒维持着礼貌,道别:“许律师,今天您辛苦了,再见!” 许漠安竟只“嗯”一声,径直向停车场踱步而去。 苏苒愣住。 叫车软件上,小车标志在慢吞吞朝自己挪动。她是没打算搭他车,但许漠安的冷漠,看起来莫名又古怪。 其实刚还在想怎么拒绝他邀请来着,又一次自作多情了,苏苒靠墙,踢着脚边的石子。怕待会许漠安车子出来又要撞见,她默默走到角落,隐去自己的大半个身体…… 第65章 有什么忌口的吗? 今天师母过生日,孟主任提前十分钟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走廊上4立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踌躇又拘谨。 “小姑娘你找哪位?” 月老做多了,孟主任自然敏感。虽不认识,但觉着这是个好资源,得帮所里的光棍们好好把握住。 “孟主任,您好,我,我来找许律师。”许西芫略带娇羞,她自然认识孟主任。 许漠安出差几天,一听他回来了,耐不住就直接找上门来。 许西芫一身白裙,嘴角噙笑,清甜可爱。这模样,像换了身白裙子的小红帽,孟主任前几天刚给外甥女读过这故事。 “来找许律师?”孟主任更满意了,忙不迭将姑娘迎进去,生怕被别人截了胡。他喜笑颜开,还没走进去就嚷嚷开,“许律师呢,有人找。” 其他人见孟主任驾到,都毕恭毕敬站起来。往后一瞅,跟着个小媳妇。 孟主任又问:“你们许律师呢?” 有人解释:“孟主任,许律师开会去了。” “行,姑娘,你到里面坐一会儿,他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孟主任自来熟地领人进屋。 他竟连师母的生日也忘了,和许西芫唠起嗑。了解到这姑娘竟是德睿的法务,又把人家祖宗八代问了个遍。 “孟主任,您找我有事?”许漠安开完会进来,听到里面的动静。 “我一个老头子,找你有什么事?是人家小许姑娘特意过来找你吃饭的。”孟主任自己加戏。身为老江湖,最懂得缘分这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许漠安皱眉:“我晚上还得加班。” 对于许西芫的突然到访,明晃晃在人面前和他拉近关系,他极其不悦。 孟主任拉下脸:“加什么班?有什么事比约会还重要?” “孟主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许漠安解释,“再说真得加班,不信你问迟瑞,他盒饭都定好了。” 提到工作,孟主任准没撤了吧。可孟主任是修炼了多少年的老狐狸?他笑眯眯绕了话题:“你那个电台节目播出了吧?反响如何?” “还不错。”许漠安谨慎回答,心里的防线上升一个等级。 他深知孟主任一旦转移话题,准没好事。 “不错呀?那些,今晚你们就吃个庆功饭,庆祝第一期的节目圆满开播。”孟主任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庆功饭? 需要哪些人参加?”狐狸的尾巴露出来,许漠安势必要戳穿他。 老狐狸反将一军:“你想和谁庆功?” “庆功饭,当然是所有参与的人一起庆功。”许漠安说得冠冕堂皇。 “行,把参与的人都叫上。”孟主任不做他想,毫不含糊说,“小许过来做客,也算她一份。” 许漠安心里乐呵:“您知道的,第一期参与的人只有我和苏苒,再叫上个许西芫?您确定吗?” 孟主任一身正气,最讨厌办公室里传绯闻,许漠安和苏苒的八卦自然没人敢传到他耳朵里。 孟主任没多想,只轻咳两声:“那把盛律师也叫上吧,小苏是他手下,他一起去也是应该的。” 说完,孟主任还得意上了,乐哉哉看许漠安,心想我还治不了你小子? “行,”许漠安不再废话,“您老请客?” “老规矩,你付钱,记我账上。”孟主任哼个小曲,两手一背扬长而去。 …… 可怜苏苒就这么被通知,然后拉走,然后莫名其妙参加了个庆功宴。 她在许西芫对面坐了多久,就看她对许漠安放电了多久。这次定的是一家本帮菜,许漠安挑的地儿。不过比起什么牛排意面,苏苒更爱这种江南家常菜系的,想想能饱口福,当个灯泡也就忍了。 许西芫很热情:“苏姐姐,你爱吃什么菜,我帮你点?” 女人对女人,天生就有敌意,特别是漂亮女人看到另一个漂亮女人。 许西芫称她姐姐,是为显示自己在年龄上占了上风?苏苒淡淡笑笑:“随便,我都可以。” “别客气,你点一个吧。”许西芫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那就……来个糟溜鱼片吧!” 许漠安本在手机上回信息,突然插话:“我上次来,这里的鱼不怎么新鲜。” “哦,那就糖醋排条?”苏苒又说了个自己爱吃的,客气问,“许小姐爱吃吗?”这道菜酸酸甜甜,女孩子一般都爱。 没等许西芫开口,许漠安又打断:“这里的糖醋排条做得不地道。” “那香辣牛蛙怎么样?” “牛蛙不卫生,寄生虫太多。”许漠安还是反对。 刚才默不作声的男人,一下子成了话最多的那个。苏苒快黑脸了,但强装镇定。这是想让我点呢?还是不想让我点呢?她索性不说话了。 见气氛尴尬,盛凌云出来救场:“许漠安,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来这里吃过很多次了?你这么熟你来点吧。” “那就点个酱爆猪肝。”许漠安难得指挥起来。 苏苒胃里一阵翻涌。她虽是宜城人,对腰花大肠鸡爪猪肚都爱不释手,却对猪肝从小嫌弃,完全不能碰的那种。 “再来个醉虾。” 苏苒皱眉头,她很少挑食,但醉虾排在她黑名单的第二位。 “还没点凉菜对吧?”许漠安接过许西芫递过来的茶水,低头认真看起菜单来,“香菜拌牛肉。” 苏苒放弃抵抗,彻底无语。香菜这玩意,别说碰了,苏苒简直闻都不能闻。她有个表哥,知她痛恨香菜却总要捉弄她,俩人小时候没少打架。 “还有香菜干丝。” 盛凌云也狐疑:“许漠安,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香菜了?” 许漠安还在看菜单:“给你补补。” 香菜又称阳什么菜,盛凌云这种情场老手当然是知道的,难得兄弟这么为他考虑,他非踹死他不可!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七七八八点了很多,许漠安才抬头,一副礼貌待客的模样。 “你们点吧,我都可以。”苏苒心里已经把许漠安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许律师,我倒是可以想吃椒盐排条或者油爆虾吗? “西芫有什么想吃的?”许漠安侧头,语出惊人。 西芫?许西芫和盛凌云同时瞪眼。 “我都可以,漠安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许西芫也立马改口,心里炸开了烟花。 许漠安撕开湿毛巾,慢条斯理擦手,又问苏苒:“苏苒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什么,看大家的口味。”苏苒翻白眼,语气生硬到连自己都没察觉。要不是和许漠安不熟,她绝对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 “那就好。”他放下毛巾,眼角含笑。 今晚许漠安特别热情,竟还抢了服务员摆盘的工作,并把苏苒避之不及的菜,通通摆在她面前。这还不算,还不停给桌上的人夹这夹那。 直到连盛凌云都投来惊悚的目光。 第66章 家里催得紧 “多吃点,”许漠安旁若无人,拿公筷给盛凌云夹到盘子里,“你不知道,香菜还可以治疗不孕不育吧?” 盛凌云气炸了,立马回怼:“你确定你不需要?” 许漠安也不恼,继续夹菜:“女生也多吃点香菜,据说可以开胃健脾,增强免疫力。” 两个女生还震惊在他们的谈话中,苏苒没来得及阻拦,一筷子香菜就这么静静躺在了她盘子里。离得太近,一股子香菜特有的奇怪味道飘过来,苏苒赶紧捂嘴,要呕不呕。 许漠安又夹起一筷子,不紧不慢点评:“别小看这香菜,它的功效很多,比如能够去腥去膻……” “膻”字刚说完,苏苒似把五感全打通了。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苏苒忍无可忍,忙慌着起身,快步出去。 看她一阵风似的跑开,许西芫迟疑半晌,问:“苏姐姐,是怀孕了吗?” 电视剧看多了,女人呕吐一般都让人浮想联翩。 “我怎么知道?”许漠安面上淡然,指盛凌云,“问她老板。” 盛凌云吓得往后靠:“哎,这事是老板能知道的?要问她老公才行。” “想什么呢?”许漠安斜他一眼,没了声音。 盛凌云右眼皮跳得欢,想尽快结束这场饭局:“等会吃完你送西芫回去,我送苏苒。” 看许漠安现在对小仙女挺主动,也用不着他干柴上加把火了。 “急什么?”许漠安挑眉。 “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安排?” “吃完饭总得消化消化。” 破天荒了!许律师,说好的加班呢? “你想干嘛?”盛凌云本能往后缩。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许漠安双手抱胸,回看他。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许西芫不想错失好机会,提议道。 等苏苒回来,就被通知了看电影的计划,连她的票都买好了。 “还是情侣座。”盛凌云对她眨眨眼。 苏苒:“……” “苏姐姐,你不会介意吧?”票是许西芫定的,她为难解释,“后排没别的座位了,只有情侣座还空了几个,所以……” 本想等苏苒回来再决定,许漠安却拍了板,说就是个座位而已。 未等苏苒反应,许漠安迫不及待起身:“走吧,电影要迟到了。” 这?许律师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盛凌云一脸错愕,许西芫则满心欢喜跟上去。 …… 电影散场,一到家,盛凌云迫不及待电话出去。 “什么事?”那头的人,语气重归清冷。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积极了?”盛凌云难以置信说,“孟主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小仙女给你灌迷魂汤了?” 那头沉默,良久,时间足够到吸口烟,再吐几个烟圈。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谈恋爱?” 盛凌云大惊:“什么?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夜色中,许漠安在阳台上驻足,远望。灯火点点,他却毫无留恋。 许久,收回视线说:“还没有。” 盛凌云追问:“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了?还是……” “你觉得呢?”许漠安一贯的说话方式。 盛凌云本窝在沙发里,这下坐不住了:“不会吧?难道你们已经……” “已经什么?” 盛凌云听了个寂寞,仍不死心:“兄弟,你是不是已经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所以突然改性了?” “没有,比和客户还纯洁,你以为我是你?”声音里,终于听出点笑意。 “那你什么意思?真看上人家了?” “那倒还没有。”许漠安实话实说。 “你这是为了做戏吧?”盛凌云多精明,套他话,“做给谁看?” 许漠安吸口烟,袅袅烟雾,在他眼前打了个转,又飘散开去。 说到做戏,眼前晃过一张脸。 许漠安心情冷下来:“没有,年纪到了,家里催得紧。” …… 电台的节目已开播到第四期,场场火爆。坐在导播间里,苏苒也能心绪平稳,认真听节目了。 今天的嘉宾是高舒秋,小宋把一个热线切进去。 “你好,请问您贵姓?” 对方没说话。 张老师引导:“这位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还是没声音。 张老师无奈:“这位先生,您可以先说说大致情况。”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我,我老婆想跟我离婚。” 对方只说了一句,又是长久的沉默。这声音,苏苒听着却耳熟。 “先生,请问您贵姓?”张老师又问。 只有电波窸窸窣窣的声响,背后像藏了无数的秘密。 “那请您继续吧,比如说说您太太的离婚原因?”张老师没法,只能跳过,心里埋怨小宋接的什么热线。 “她,她嫌我……”男人说不下去,转而道,“我来自农村,我爸妈都是泥腿子,冬天下雨下雪我穿的是我妈自己做的布鞋,一双脚就像泡在泥水里,脚上全是冻疮。我小时候最盼望能买双胶鞋,这样下雨时脚就不会湿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抖。 “我老婆是城里人,我能娶到她,我妈说是祖上积了德,我……” 张老师打断:“这位先生,您的童年很让人同情,但由于我们节目时间有限,请您挑重点说。或者直接向嘉宾提出您今天想要咨询的问题。” “我离婚的原因是我老婆一直嫌我太吝啬。可我小时候,连肉都没怎么吃过,吃最多的是红薯,红薯粥,红薯汤,烤红薯。我有时候做梦都会被吓醒,怕还是在过那样的苦日子……” 听到这儿,苏苒已判断出这男人是谁了。没想到不善言辞的王八男,背后还有这样悲苦的童年。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幸好这样的苦日子您也熬出头了,相信您一定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张老师善意提醒,“但我们每个听众的连线时间有限制,所以您今天来电话的目的是想解决什么问题?” 高舒秋接过话:“您好,我是高律师,您的遭遇很让人同情,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解答的法律问题吗?” “我三年前,被诊断出有抑郁症……” 电波里,连窸窣的声响都没了,也没人再催促。 第67章 人命关天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平日里听到的,大多是女方因产后或其他原因抑郁,这男人抑郁的,少之又少。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我有抑郁症,法院可以判定不离婚吗?” 高舒秋开始解释:“这位先生,是这样的。夫妻一方有抑郁症,可以自愿离婚。抑郁症患者并不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按照正常程序离婚。就如刚才在上一个热线中说的,也同样是两种方式,协议离婚和诉讼离婚。如果您这边不同意,您太太走诉讼离婚这条路,是属于她正当的诉讼权利。而法院判定的标准,并不是根据抑郁症这个因素,而是根据夫妻感情是否破裂判决是否准予离婚。” 逻辑很通。男人却似乎没听进去,喃喃道:“如果我乡下的爸妈知道我离婚了,他们后半辈子就没办法在老家抬起头了。” 空气里,尽是哀伤。 “先生,不知高律师的解答,您是否已经清楚了?还是希望您能好好和您太太做沟通,毕竟组建一个家庭是很不容易。也谢谢您的来电,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后续再联系我们。我们请导播接进下一位听众。”实在耽误了太久,张老师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 “我不想……”导播切断连线,也把男人的话给截断了。 苏苒听得真切。男人的声音虚弱,无力,绝望。 节目继续,高舒秋早开始解答下一个听众的提问。 苏苒却坐立不安。男人的最后那句话一直响在她耳边,继而是王八男几次出现时那副模样,猥琐又小心翼翼。 她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王女士陪她去医院时,留了电话给她。 “王女士,请问您丈夫在家吗?” 王女士诧异:“没有,苏律师找他有事吗?他一早就出门了。” 苏苒把事情缘由说一遍。王女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宽慰苏苒:“放心吧,他这人我最清楚,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想不开的,他就是……” 苏苒打断她:“他有抑郁症,您知道吗?” 王女士半晌才说话:“我不知道。我怀疑过,但也懒得去问,是他亲口说的?” “您最好去找找他,我担心……他今天的情绪听上去不太正常。” 苏苒坐在导播室,时不时看手机。半小时后,收到王女士消息:一直没接电话,我再找找,别担心。 苏苒摇头,颇无奈,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才是最着急的那个。 又过一刻钟,节目刚结束,苏苒接到了王女士的电话。 “苏律师,他接电话了。跟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好像是有点不正常。但他不会做什么出格事情的,你放心好了,我太了解他了。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王女士还在絮絮叨叨,苏苒问:“他有说人在哪里?” “这我倒是不知道,那我再打电话问问。” 苏苒只剩无语:“他不一定会说,你想办法套套他的话。” 人生就是这么悲哀。两个人生活越久,越觉得看透了对方,对彼此的觉察却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来得敏感。 五分钟过去,苏苒收拾好,王女士再次来电。 “苏律师,他在你们律所的顶楼,我马上赶过去。”她嗓门大起来,夹杂着愤怒,“他究竟想要干什么?闹得还不够大吗?” 苏苒也着急,赶忙劝:“王女士,记住,他有抑郁症,您现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对待他。” “我,唉,我真的是受够了……”王女士的声音软下来,却透着穷途末路的绝望。 苏苒赶紧去了直播间告别。张老师和高舒秋还在,她看苏苒行色匆匆,关心一句:“小苒,这么急着走?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张老师不好意思,下次吧,我遇上点急事,得马上走。” 高舒秋插话:“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她嘴上说得好,只是想探探她究竟要去见谁。 多个人多个帮手,何况是法律专家。苏苒心思一动,二话不说道:“好,那就麻烦高律师了。” …… 一上车,苏苒和高舒秋说明了情况。高舒秋也是一惊,不由加快车速。 人命关天,其他都是小事。 苏苒这是第一次坐高舒秋的车,这么坐着虽尴尬,但心里的那点紧张,倒将之前的不快暂时忘了。 等苏苒一行赶到时,天已黑透。这幢大厦共三十层,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并不算高。对面的各种高楼,炫着各色灯光照过来,黑暗中也无处隐匿。 电梯上到三十层。这天台,苏苒第一次来。 还没靠近,王女士的声音以180分贝的音量随风飘来:“姓王的,你别不知好歹,你这是要做给谁看呢?” 苏苒心里叹气,边走向王女士,边观察情况。 王八男耷拉着脑袋,坐在离外墙只有一两米的地上,一溜几瓶啤酒一字排开。他手上也拿着瓶,正在对瓶吹,对他们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幸好外墙还有些高,看着不算危险。 难怪王女士气焰还这么大,苏苒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地。 “有本事你就一直待着,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王女士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不是把人逼上绝路吗? 苏苒赶紧打断:“王先生,这里风太大了,有什么事我们下楼说吧!” 那边没回应。高舒秋也上前一步:“王先生,我是今天和您在电台里对话的高律师,特意过来找您的,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苏苒心里一惊,忘了和高舒秋交待这事。王八男刚才连姓氏都不肯说,显然不想暴露隐私。现在高舒秋这么一提,他抑郁症的事也被放到太阳底下了。 会不会对他的情绪产生影响? 果然,王八男缓缓转过头,眯起眼,看向高舒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可以走了。” “王先生,我是真的想帮助你,正好您太太也在,也许我们今天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您还年轻,后面还有大好的日子在等着。”高舒秋这人,骨子里是古道热肠,只是有时候缺根筋。 “别说了。”王八男不耐烦。 高舒秋面子上挂不住,立马泄了气。 但这事可大可小,何况这人还是他们景程的客户。她偷拍一张照片,发到景程的高伙群,并圈了孟主任和盛凌云:盛律师,你的客户在景程的天台上,情绪不稳定,速来! 她算孟主任半个秘书,在群里经常替孟主任发各种通知。 她正要拨电话出去,盛凌云电话来了:现场还有谁? 第68章 我陪您喝点? 高舒秋压低声音:就我,他老婆,还有苏苒。 高舒秋在群里又大致说了说情况,孟主任电话也马上进来。他千叮咛万嘱咐:“先稳住人。一定要谨慎处理,不要闹出人命。” “请主任放心。”高舒秋说话,向来是十二分满。 挂完电话,看孟主任在群里发了条提醒:“无干系人不要去围观。” 盛凌云最后的回复是:“已经通知了陈呈,他是处理他们案子的律师,我也马上赶过来,大概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高舒秋深吸口气,只能说荣市太大了。 她对苏苒说:“盛律师四十分钟后到,我们先稳住他。” 这么提醒,苏苒才想起竟忘了汇报,她太着急了。 “谢谢。”她感激说。 高舒秋不自然撇撇嘴,没回应。 苏苒满心满眼都是远处的王八男,又开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急躁起来,悄悄问一旁的王女士:“他平时的酒量如何?” “我不知道。”王女士摊摊手,解释,“这还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看他喝酒。” “你们觉得,我们三个一起,把他拉回来的胜算有多大?”高舒秋问。她东北妞,做事虎。 王女士迟疑:“他力气挺大的,不好说。” “也是,万一把他激怒了,”高舒秋又想到个法子,“我去喊楼下的保安上来吧?” 苏苒立即反对:“他很敏感,怕陌生人来了,他更加警惕了。” “你们都别管,我过去把他拉回来。”王女士咬牙切齿。 “您去了,怕也只会激怒他。”苏苒一把扯住她胳膊,又看向地上那些酒瓶,皱起眉头,“他这样只会越喝越多,我过去帮他解决几瓶。” 话音落,苏苒悄无声息走过去,在离他两米远站定:“王先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您喝点?” 见王八男没拒绝,又试着往前走两步,她蹲下,拾起个酒瓶。 王八男,倒挺平静。苏苒顺势也坐下来,四下寻不到开瓶器,她把瓶子举到男人面前,又试探:“劳烦帮我开一瓶?” 王八男接过,又拿起另一瓶,两个瓶盖一扣,咔一下都打开了。 “没想到您还有这本事?”苏苒故意夸张说。 “我农村出来的,什么不会?”看苏苒的表情,王八男似乎愉悦了。他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小时候,我爸喜欢喝酒,要存好久的钱才能买上两瓶。那时候还舍不得买开瓶器,每次都是我帮他开。” 苏苒试着引导他:“哦,那您小时候还会些什么?” 男人却不说话了,只喝酒。 苏苒又想探探底:“您酒量很好?” “不知道。”王八男眼睛盯着对面的高楼,“我从来没喝过。” 苏苒心里捏把汗。 没其他法子了,只能引他说话。无奈王八男天生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苏苒脑细胞快烧完时,俩人又默默坐着,对喝了好一会儿。 虽快入夏,但大晚上在这么高的地儿,风一过,还挺凉的。苏苒摸一摸自己的脸,觉出腿也麻了。她抬头,看到高舒秋对她举了个剪刀手。什么意思?胜利?还是二十分钟? 正想着,男人突地站起来,往外墙走去。 “王先生,你干嘛去?”苏苒心里发紧。 “我去那边。” “不喝酒了?” “喝,坐在那儿喝。” 苏苒整颗心悬起,只能问:“这里太冷了,要不我们下去喝?” “不下去,今天我就想让那个女人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胆量?到底是不是男人?” 顶楼虽没灯,但大城市从来不缺光。苏苒扫过去,看到男人的背影,透着点孩子气的倔强。 苏苒劝慰:“她已经看到了。” “她什么都看不到,”王八男露出少有的愤怒,“我今天就让她看个彻底。”话落,他一跃而起,骑在了半米高的围墙上。 苏苒早已起身,但腿麻,慢了几步。想去拉住他,男人却转了身,换个方向,稳稳把两条腿悬挂在外。 “王先生,小心。”苏苒声音颤抖。 “怕什么?你胆子比我还小?”王八男笑起来,露出傲娇,“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什么事?坐在这上面?”苏苒无语了。 “对,坐着喝酒。”王八男抬头,目光放远,表情轻松。 “好,那您坐一会儿,我陪着您。”苏苒不敢反驳,小心翼翼问,“但比较危险,我们坐一会儿就下来可以?” 王八男瞧她一眼:“你害怕?” “对,我害怕,我能拉着您吗?”苏苒顺着他话。 “哈哈,你们小姑娘就是胆子小!刚才要不是你过来,我早就坐这里喝了。”这男人,今天像换了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自己的胆量。 见他没拒绝,苏苒一只手拉住他衣摆。她侧身,偷偷拿出手机,瞟到主屏幕上高舒秋发来的微信:“再坚持一下,盛律师已经到了,陈呈也马上到。” 她放回手机,趁王八男不注意,偏偏头,果然看到那边多了个人。 “王先生,我是盛律师,我们见过面的,您有印象?”盛凌云朝他们走来,在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 男人并没回头,语气疏离:“盛律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大家都是男人,我理解你的想法,”盛凌云清清嗓子,“您有什么心里话,今天您太太正好也在,我们下楼说清楚?” 王八男突然大吼:“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苏苒觉出他身子的僵硬,赶紧对后面的盛凌云摇头,示意他打住。一不小心,某句话就可能让这男人拉满的弓断了。 “王先生,我们喝酒。”苏苒举一举酒瓶,故作轻松,“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了,您想喝到几点我都陪着。” “你这人倒还挺有意思。”王八男也举举瓶子。 又说:“小姑娘,前几次对不住了,还连累你受伤。”他声音很低,但听得出诚意。 这话是认真的,虽然几次冲突,他都心怀愧疚。因不善表达,情绪自然没露脸上。 难怪他们此刻能聊几句,苏苒想,看来那伤受得还挺值! “王先生说笑了,您是我的客户,都是我该做的。” “唉,以后我们思思有你的一半,我也就知足了。”王八男叹口气,无奈笑道,“相信她妈能照顾好她,比我强,呵呵。”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遗言。 第69章 景程是你家开的? 苏苒心往下沉,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王先生,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比什么都强。” 王八男苦笑:“我和她妈,在家天天吵,天天闹,我不在会更好。” 苏苒故意扯别的:“所以您下决心离婚了?” “小姑娘,你不懂,在我们老家,离婚是天大的事。” 苏苒帮他出主意:“您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反正离得远。” 王八男没吭声,许久,他慢慢说:“小姑娘,你想象不到的,他们能把我供出来读书有多不容易。我是他们的骄傲,也是整个村子的骄傲,但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苏苒装疑惑:“您不是一个好儿子吗?”这时候想掰正他就是徒劳,倒不如顺着。 “对,我不仅不是好儿子,也不是个好爸爸,我想改,可是没机会了。”王八男用手捂住脸,像在无声哭泣。 “为什么没机会了?”苏苒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强迫自己镇定些。 王八男没回复。只有呼呼的风声。 苏苒的中跟鞋还算舒适,但腿又开始麻了,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王八男像突然没了倾述的欲望,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高楼。幕墙上的灯光循环闪耀着,五彩绚烂,美丽,梦幻,却高不可攀。 苏苒收回视线,灵机一动:“王先生,这里的夜景还真不错。要不是今天您在这儿,我还真发现不了呢,我也挺想上来看看,您能下来拉我一把吗?” 王八男没动,又说:“这里挺危险。” 苏苒不听劝,手撑着围墙不停向上跳。细胳膊细腿,动作还挺滑稽,只是倔得很。 王八男叹气:“小姑娘,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吧。” 苏苒不接茬,还是倔着说:“王先生,说实话,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和您这样坐着,像超人对不对?我是胆子小从来不敢试,今天好容易有人给我壮胆,我不试试,怕以后没机会了。” 她不管,继续跳。 “苏苒……”他俩正掰扯,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疯了吗?” 是个男人。俩人同时向后看去,怔愣中,只见一个身影快步向他们奔过来。而就在此时,王八男的腰被人从侧面箍住,连拉带扯把他往里拽。 动作太快,只三两下王八男被拽到地上,他左踢右踹,拼命挣扎:“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王先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您冷静下,我们有事好好说。”陈呈喘着粗气,伸手拉起王八男。就在刚才,他和盛凌云左右包抄,强行把王八男从“悬崖”边拉回来。 远处的人,都围拢过来。王女士捶打着地上的男人,一边哭一边吼:“你这是要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你怎么能……” 断断续续。 陈呈忙轻拍她的肩膀,提醒:“王女士,别说了,我们先下去吧。” 一行人的注意都在王八男身上,半拥半推他往出口走。 苏苒也想跟上,一挪步子,发现腿软得不行。难道酒劲儿上来了?身子被边上的人虚虚扶住,这才注意许漠安就在身边,近在咫尺。 她挺了挺脊背:“许律师,刚才谢谢您!” 她想拉开些距离,无奈手脚都不听使唤。她又小声提醒:“许律师,谢谢,我自己可以。” 许漠安终于松开手,退一步,板起脸看她:“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客户的事,需要你把自己的命搭上?景程是你家开的?” 苏苒:“……” 她侧身而立,腿更软了,竟不敢去看许漠安的表情。 只有高舒秋没走,挨他们最近。她戏谑:“许律师,苏苒是你家亲戚?还是你家住海边?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 十五分钟前,许漠安正和许西芫在一家西餐厅吃饭。最近,小仙女发现他态度缓和,开始主动邀约他,怕他太忙,定的地方也都在景程附近。 饭吃到一半,他随意看手机,高伙群里几十条短信瞬间冒出来。他往上翻,看到苏苒的名字愣了愣,直到点开那张照片,放大,又发现了苏苒的身影。 什么都没顾上,他丢下叉子匆匆出来。 许西芫懵了,追上他。许漠安应付:“抱歉,临时有事,你自己吃吧。”他不觉得自己有交代行程的必要。 至于看到苏苒在奋力往围墙上跳时,为什么心跳漏了一拍,又为什么不假思索喊出来,只有天知道吧…… 一行人在楼下分别。王女士眼泪都哭干了,哑着嗓子带王八男先走一步。 看他们背影,几人都默然。 听盛凌云说,孟主任已找了物业,紧急把顶楼给锁了。他们开的是律所,不是心理诊所,也只能努力做到今晚不出事。至于王八男后面会如何,真的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走的路。谁也不能阻挡,谁也无法分担,这就是成人世界的无奈和残酷。 “今天辛苦了!”盛凌云走到苏苒身侧,不忘给个口头嘉奖。 苏苒勉强笑了笑:“应该的。” 她惊魂未定。一半是被王八男吓的,另一半,是被许漠安吓的。 按着一路下来盘算好的主意,回头,她找到许漠安,男人正抬头看天。 苏苒开口:“许律师,今天谢谢您,要不是您突然喊一声,他们都找不到机会出手。” 刚才场面太混乱。在场的人,都没回过味来细想。 “是是,关键时刻,还是你冷静。”盛凌云突然明白了什么,过去拍许漠安的肩。 许漠安掩住情绪,嫌弃道:“把爪子起开!” 整场戏就高舒秋看得最全。她翻个白眼,人已往停车场走去。 “高律师,”苏苒追上去,真诚道谢,“今天谢谢了。” “谢我什么?”高舒秋心里不舒坦,语气也凉凉。 苏苒诚恳:“谢你陪我过来,也谢谢你提醒我录音。” 之前天台上,高舒秋拉住她递了只录音笔。说万一王八男出了什么事,而她就在边上,有些事怕说不清楚,还是谨慎些好。 “走了。”高舒秋内心荒芜一片,懒得再啰嗦一句。 第70章 你老公对你怎么样? 翌日。 王八男的事虽没声张,但墙自己要透风,谁也拦不住。 一个上午,苏苒在景程接收到大家投来的目光,比以往友善不少。没到饭点,小亚跑过来,除了问东问西八卦个没完,还得了徐姐的任务。说昨天在场的几个人,孟主任要请吃饭给大家压压惊。 徐琴让小亚拉了个小群,随他们自己讨论去哪里庆功。苏苒一看群名字,差点喷血——跳楼未遂群。 孟主任在外地参加研讨会,在群里发了段语音:各位在昨天的630事件上,随机应变,临危不乱,功劳很大,为景程挽回了不可估量的损失。特别是苏苒,刚到律所没多久就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要特别表扬云云…… 苏苒有种她妈年轻时被授予“三八红旗手”的既视感,就差带朵大红花了。 孟主任一通高瞻远瞩的讲话后退场,群里掌声雷动,热烈欢送,接着就进入实质性目的——讨论去哪儿吃。 有小亚和陈呈两个年轻人搞气氛,再加上盛凌云煽风点火,最后选了吃火锅。当然,这个火锅也是不便宜的。孟主任买单,千载难逢。 “许律师不吃火锅。”高舒秋突然来了句。 许漠安不爱吃火锅,在景程是公开的秘密。没多久,许漠安回复:“没事,你们说了算。” “那许律师来不来?”小亚问。 “来。” …… 这家火锅店是荣市的新网红店,特别火爆,没到五点就排起长队。小亚提早定了位置,十人位的圆桌,却只坐了他们七个。 “给我点个猪脑!”盛凌云见大家埋头点菜,嚷嚷道。他作为泾省人,猪脑是最爱。 高舒秋嫌弃:“这是高档餐厅,没那玩意儿。” 盛凌云喜欢吃猪脑,在景程也是公开的秘密,吃火锅时,没人想挨着他。 盛凌云科普:“你们这些乡下人,说了你们也不懂,猪脑里含的钙磷铁是一般猪肉的好几倍。” 许漠安也嫌弃:“下次给你买十斤,你回家自个儿慢慢补。” “盛律师你知不知道,古书里有记载,猪脑会损害男子阳气,”高舒秋上下瞥他,“你就不怕影响那方面的功能?” 高舒秋真什么都敢说。 “真的假的?”盛凌云慌了,“别诳我。” 高舒秋不咸不淡:“那您老就多吃点,为这个社会积点德。”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徐琴扫他们眼,她是代表孟主任来的。徐琴在景程,该严肃严肃,该活泼活泼,和一帮子年轻人们很谈得来。 其他几人憋笑,都装着认真点菜。 徐琴都发话了,盛凌云也不好和高舒秋掰扯。见有三个空位,他打趣道:“小亚,你不会是给那夫妻俩留了座吧?” “确实该感谢他们的不杀之恩。”徐琴接话,心存侥幸,“万一昨天发生点什么,够我们善后的了。” 想到这,一向沉稳的徐琴都觉后怕。 “你们不知道,现在跳楼的人真多!”陈呈挺神秘,“前两天,我一个哥们的大厂里,就有一男的真跳下去了。” “然后呢?”小亚胆子大,挺好奇。 “你想要什么然后?卡在树丛上劫后余生?”陈呈摇头,“第二天早上,我哥们隔壁的办公室里,女生们尖叫成一团。” 被陈呈说得,大家都勾起好奇心。 “有个女生开窗,发现窗台上都是一点点的血迹。啧啧……”陈呈像在写恐怖小说,故弄玄虚。 “哎呀妈呀,别说了……”小亚捂眼睛。 陈呈只能打住。 高舒秋心大,不带怕的:“这人为什么要跳楼?” 陈呈回:“压力大过不下去了呗!” “唉,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动不动就抑郁,就跳楼。” 陈呈想到什么,问高舒秋:“高律师,你说昨天跳楼那男的也有抑郁症?” “对,他打电话到电台,就是我们合作的那个栏目里,自己说的。”昨天在群里,为了提示风险,高舒秋就把这事说了。 “我听说的都是女人患抑郁的,男的倒少见。” 徐琴点头:“对,至少在中国,女性抑郁的比例远超男性。” 陈呈接话:“排第一的就是产后抑郁,你们猜,现在女性产后抑郁的比例有多少?”他颇有感触,因为他亲姐姐就是,所以对这方面有过研究。 “10%?” 陈呈摇头。 “20%?” 还是摇头。 “总不会是50%吧?” 服务员装着火锅食材的推车上来。陈呈一边递碟子,一边说:“我看过一篇报道,说是60-80%,不过这里包括轻微的抑郁。如果处理不好,有10%-15%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发展为临床抑郁症。” “对,我也是最近听我表姐说,她前几年生孩子后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抑郁。”小亚突然想起来,“简直难以想象,你们不知道我表姐是多开朗乐观的一个人!” “除了生产后激素引起的生理变化,更重要的还是来自外界的,比如家里人的理解和支持。”徐琴作为过来人,说到这个自然很有经验,“碰上新手妈妈的焦虑,家里人都会否定她的想法,只会说别瞎想,高兴点。并且,学历越高的女人,更容易得产后抑郁。” 作为《老娘舅》的资深观众,小亚抢着说:“还有,婆婆也是个关键人物。” 徐琴赞同:“小亚说得对。婆媳关系在这个时候,对新妈妈影响确实很大的。很多媳妇都会被婆婆教训,什么太矫情了,这么多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到你身上就事特别多?” “所以哪里的钱都能省,但坐月子请月嫂的钱千万别省,不然就还是让自己妈妈过来照顾,千万不要听老公的让婆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对着几个年轻人,徐琴不吝惜传授经验。说完,她又自嘲,“看我操心的,你们这些年轻人,生不生孩子还是问题呢!” 桌上四个女人,除了徐琴,只有苏苒也生过娃。 高舒秋也想到了,她不怀好意看苏苒:“你生完孩子抑郁过吗?” 话题竟拐到她这儿。 苏苒不得不答:“我好像还行,我婆婆……对我挺好的。” 施雅倩待她确实真心,特意请个月嫂。反倒是她妈,觉得请月嫂是资产阶级的做派,一百个挑剔,给她添了不少堵。 高舒秋看一眼许漠安,故意又问:“你老公呢,对你怎么样?” 第71章 人间至味是清欢 斜对面,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她装不在意:“他……也还行吧。” “那小苏挺幸运的。”徐琴知她尴尬,转了话题,“所以啊,对女人来说,结婚生孩子都是大事。就算现在开放了,很多女人过不顺心了想离就离,但离婚会对女人带来巨大的伤害,比如很多女人虽然离婚了,但免不了抑郁。” 苏苒喉咙干涩,拿起水杯抿了口。 小亚不赞同:“徐主任,除非是被迫离婚的吧?那些主动离婚的还抑郁?现在这个社会,对离婚的态度是越来越包容了呀!” 徐琴摇头。年轻人,想问题太简单。 “离婚女人,其实或多或少会自卑。的确,我们这一代女性很幸运,生在了个好时代,不过很多传统的观念要想改变,仍需要很长时间。至少,现在对女性,还远没那么宽容。很简单,你们这些没结过婚的,愿意娶一个离婚的女人吗?离婚女人和那些没结过婚的,在婚姻市场上会在同一天平上吗?不说你们这些黄金单身汉吧,就算一个普通男人,如果有的选择,你说他会愿意?” 陈呈反驳:“徐主任,那离婚的男人不也一样?” 徐琴放下筷子:“真的一样吗?比如梁律师,他找的相亲对象里,是小姑娘多还是离婚女人多?” 身边的例子。事实胜于雄辩,大家不吭声了。 徐琴继续说:“但离婚的女人呢,就说还是梁律师团队里的郑律师吧。她一个女人钱挣得不少,长得也不赖,可给她介绍的对象,哪个不是也同样离婚的?或者就是没了老婆的鳏夫?” 徐琴自己是女人,又有个闺女,所以话也犀利。 桌上,气氛挺沉闷。 稀里糊涂的,竟谈到了这个。苏苒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减少存在感。 盛凌云受不了了,率先开口:“哎呀,徐主任不愧是徐主任,这饭还没吃上,就给我们一通思想教育。” 徐琴也笑:“对,看我,今天是庆功宴,怎么说起这个了?” 高舒秋却不愿错过这机会,看向盛凌云:“哎哎,盛律师,徐主任这么严肃深刻的话题,你打什么岔?刚才徐主任提的问题,你是不是觉得没法面对?” 盛凌云好胜心被激起,入了套:“我怎么就不能面对了?” “那就问你,你愿意找个离过婚的女人?” 高舒秋这么咄咄逼人,盛凌云这回敏锐了,他看看苏苒想大事化小。随即摸摸脖子嬉皮笑脸:“其实离不离婚没关系的,主要看人怎么样。” 高舒秋白他一眼,又恭维徐琴:“徐主任,我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您也别藏着掖着,好好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上一课,让大家以后在婚姻这事上少走弯路。” 徐琴问:“你们真想听?” “想啊。”只有小亚和高舒秋附和。 高舒秋什么想法,盛凌云回过味来。他看向许漠安,那男人在一本正经烫丸子吃。 徐琴看这俩人求知若渴的模样,也来了兴致,看向陈呈:“我们就问陈律师吧,他年纪最小,应该代表了新一代年轻人的想法。” 这……陈呈左右看看,还是选择坦白:“我是没问题,关键要看我妈怎么想。” “看你这出息。”高舒秋摇摇头。 陈呈赶紧转移矛头:“别说我们男人呀,你问问小亚,她愿意找个离婚的男人吗?” “要看他为什么离婚,如果是家暴呢?”小亚不屑,扬起下巴,“如果不是这些极端的原因,我觉得离婚的人应该会更懂得珍惜下一段婚姻吧。不过,也要看有没有孩子,我这么年轻可不想当后妈。” 小亚是年轻人中少有的人间清醒。 陈呈不耐烦:“别这么多废话,就说愿不愿意。” 小亚急了:“我不是说了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苏苒脸烫得很,一声不吭,继续减少存在感。 “说得好听,还不是不愿意?”陈呈回怼。 “谁说不愿意了?”小亚嘟嘴,撞苏苒胳膊,“苒姐,你说说看?” 猛地被点名,苏苒一激灵。 她慌张答:“孩子……孩子确实是个问题。” 盛凌云看在眼里,想替她解围,拿起杯子和徐琴碰了碰:“唉,主要还是看人,你说对吧,徐主任?” “对呀对呀,主要看人,条件匹配就行了,”小亚按着自己的排序,拿出手指掰,“一是房子,二是收入,三是三观,四是身高,五是颜值……” 真是老娘舅的真爱粉,现实得不得了。 盛凌云看着好笑,摇头:“小丫头,你小小年纪就这么精明,到底是时代的进步呢,还是社会的悲哀?” “对某些人来说,是不是得换个说法?”高舒秋瞟他,打趣,“一是三围,二是颜值,三是身高……” 盛凌云没法辩解,转移目标:“徐主任,还没问许律师呢!” 徐琴装糊涂:“问什么?” “愿不愿意找个离婚的呀?” “哦哦,对对。”徐琴压根没想问。许漠安这么传统的男人,用脚趾想也知道答案了。 大家齐刷刷看向许漠安。他早就放下筷子了,只慢条斯理喝茶,并不答话。 陈呈打圆场:“许律师哪里需要找离婚的?等他约会的美女,都排队排到睡着了。” 苏苒余光也去瞥许漠安,他无波无澜,倒像是看戏的。想到昨天拽她的手,突然喉咙又一阵发涩。她草草离开:“我上个洗手间。” 许漠安看女人的背影,不紧不慢开口:“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说完,抄起漏勺,把锅里的猪脑搁到盛凌云盘子里。 像被许漠安戏耍了,盛凌云浑身不舒坦:“许漠安,你咬文嚼字个啥劲?” 许漠安不急不躁:“干我们这行,见过的人生百态太多了。人间至味是清欢,你们说是不是?” 盛凌云斜眼看他:“你到底想说啥?” “回去找本语文书,自己慢慢琢磨。” 徐琴笑:“小盛,别说话,再说更暴露你的没文化。” 盛凌云投降:“行行,我不说话了。下次有他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他。有我又有他的地方,肯定没女人。” 第72章 老师就在对面坐 又是周末。 “苏苒,等一下,”还是那个兔牙男,还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跑上来,挡在苏苒面前,“那天谢谢你的笔记,中午我请你吃个饭?”说完,脸上泛起两坨红晕。 苏苒没察觉,只往后退一步,礼貌回应:“不用客气,同学之间借个笔记,很正常。” 兔牙男转身,和苏苒转成同一方向,又拉她:“是这样,今天上课的内容,我正好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我们边走边说吧。” 苏苒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下意识躲开:“问我?我可当不了老师,我也刚学没多久,自己还没搞明白呢!” “没事,反正中午也要吃饭,同学之间一起讨论讨论。这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带你去!” 典型的不依不饶。 心中警铃大作,苏苒正准备搬出“星星”这个救兵,听到有人喊:“苏苒!” 循声望去,一辆黑车停在路边。车主人拉开车门,款步走来。 竟是许漠安!他一件藏青色的风衣穿身上,多了几分潇洒,和往常很不一样。 “许律师?”苏苒睁大眼,不敢相信。 “嗯。”许漠安并未看她,眼睛却扫过一旁的兔牙男。 面对两个都不熟的男人,苏苒本能介绍:“这是我一起上课的同学……” 想说兔牙男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只好略过,又说:“这是我,我……同事,许漠安。” 不知道许漠安愿不愿暴露自己的职业,“许律师”在嗓子里转了几转,还是没说出口。 兔牙男冲许漠安点头:“你好,我是林俊捷。” 苏苒也是头一回听到这名字,心想还挺……小鲜肉。 “你好,”许漠安打过招呼,终于转向苏苒,“下课了?” “嗯。”苏苒狐疑。这副熟稔的口吻是几个意思? “那上车吧。”他不容置疑,自己先朝前走。 陌生人面前,苏苒不好推辞,于是朝林俊捷摆摆手。 “再见,下次再请你吃饭。”林俊捷面露惋惜,朝她摆手,又一边往后退。没注意路边的梧桐树,后脑勺“砰”地撞了上去。 苏苒回头看到他的憨态,憋不住,扑哧笑出声。 “很好笑?”许漠安正在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 苏苒侧头,立马收了表情。她跟着走几步,弯下身子敲敲车窗。 窗户缓缓降下,她探头问:“许律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先上车再说。”许漠安面无表情,像个债主,见她不动又说,“让你同学看到你一直站在这儿?” 苏苒无奈,只好转到另一边。 车子发动起来,旁边的人却沉默了,苏苒也不敢多言。 “课上得怎么样?”良久,许漠安终于开口。 “挺好的。” “认识了很多同学?” “还可以吧。” “能听懂吗?” “还行,有的需要回去消化消化。” 许漠安语气严肃:“还需要和同学课后讨论讨论?” 苏苒不明白自己为啥有点尴尬,她清清嗓子:“讨论一下,确实效率更高。” 许漠安又不说话了。 苏苒趁机问:“许律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过来找一个师兄,他是这里的教授。” 苏苒“哦”了一声,心想我问的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可她怂,敢怒不敢言。 十五分钟后,车子开进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许漠安解开安全带:“我想买个礼物,请你帮忙挑选挑选。” 原来如此!苏苒问:“哦哦,男性女性?” “女的。” 女的?没等多想,许漠安已下车。 苏苒跟着他走,进电梯,上顶层,进了家粤菜馆。正值周末的饭点,商场里人来人往,饭店门口都是等座的人,但所幸这家门口很清净。 “先吃饭,等会再去买。”俩人坐定下来,许漠安解释道。 真的不问问我下午有没有事吗?苏苒暗自腹诽。 “你下午有事?”这回,许漠安像读懂她心事,添了一句。 苏苒又怂了,连忙摆手:“没,没有。” “那就好。”许漠安扫了个桌角的点菜码,把手机递给她,“点菜吧。” 苏苒赶忙拿起自己的:“我自己扫码就行。” 点开菜谱,发现……真的很贵。一个白灼时蔬要八十八,难怪门口没人等位。苏苒咂咂舌,她向来勤俭,随便点两个又搁下了手机。 倒是许漠安看得仔细。苏苒闲着没事,偷偷打量起对面的人。 肤色白净,眉色却浓密;唇形饱满,手指却修长。苏苒盯着他的手出神,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这双手一看就是块读书的料啊,这男人,也从上到下散发着读书人的气质。有点像那个什么剧里的…… 还在神游中,许漠安已点好餐,施施然放下手机,抬头看她。 惊觉有道眼神射过来,苏苒莫名心慌。她别开眼,幸好手机叮一声响,拿起看又是兔牙男问她要笔记。苏苒无奈,不过正好找个事做。她翻出笔记,摊开,开始拍照。 “你要做什么?”笔记一角被人按住。 苏苒抬头,和那道灼热的目光撞个正着。 “我……”一时竟失了声。见许漠安竟勾起唇笑,苏苒找回些理智,“同学问我要笔记,我拍给他。” “刚才那个男的?” “嗯。” “把笔记给我看看。” 是陈述句。许漠安也不管她拍不拍,一把将笔记抢了。 “这是今天上课记的?有什么不懂的……”他边说,边翻开一页。 眼神一滞,突然没了声音。 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许漠安蜷曲的手指张开,覆盖上去,不自觉轻抚两下。良久,他闭一闭眼,声音换成了如水般的温柔:“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现在可以免费给你当老师。” “真的?”苏苒眼睛一亮,也忘了尴尬,喜上眉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师就在对面坐。而且,这顿饭貌似还是老师请? “真的。”许漠安忍住笑,严肃道,“抓紧问。” 苏苒抢过笔记本,快速翻起来。 学习的时间,对于爱学习的学渣来说,总过得既快又慢。这顿饭,苏苒完全没有好好吃,满脑子光在知识的迷宫里转圈圈了。好在许漠安是个会领路的人,苏苒瞬间有了拨云见雾的清晰感。 “吃饱了吗?这里的菜味道怎么样?”许漠安放下筷子,有笑意在眼底浮动。 吃是吃饱了,只是……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嗯嗯,味道挺好。”苏苒言不由衷,又说,“许律师,这顿我请您吧,感谢您无偿给我开小灶。” “谁说是无偿的?”许漠安挑眉,拿起茶壶给她添了些。看她茫然,又解释,“待会还得帮我挑礼物。” “好,随时待命。”苏苒语气轻快不少。 第73章 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两人一层层下电梯。人多,每层都有人涌进来,把他俩挤到了最里面。苏苒挨着许漠安,男人身姿挺拔,周围再嘈杂,鼻息间似都有他清浅的呼吸。屏气凝神,苏苒只敢盯住前面人的后脑勺。 到二楼,苏苒要往外走,许漠安却拉住她:“我临时有点事,今天来不及挑礼物了。” 贵人事多,自然贵人说了算。 这是个大商场,地理位置好,地铁就在旁边挨着,苏苒回去也方便。下到一层,苏苒边告别,边抬脚跟人流出去:“许律师,那我先走了。” 许漠安又拉住她:“我送你,一起去车库。” 被拉了两次,苏苒别扭回头:“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 “我去的地方正好顺路。”许漠安的话不容辩驳。 电梯里还剩几个人,苏苒怕耽误别人不好再推辞。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 下班时间到,今天许漠安不在,迟瑞晃晃悠悠到小亚的办公室,蹭点吃的喝的。小亚手上拿着本五颜六色的画册子,正看得起劲,等迟瑞走近了,她也没发现。 “看车呢?本本没到手,车子给我买的?”只有在小亚跟前,迟瑞才没了人前的沉稳,“发横财了吧?你是不是偷偷买彩票了?” 小亚头都没抬:“小迟同学,别狗眼看人低好吗?” 迟瑞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图册,老神在在说:“要了解什么车,问哥就行了。” “你不是说自己是穷二代吗?还能对车在行?”小亚皱眉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行,姐信你一回。”小亚确实看得眼花缭乱,凑合当个狗头军师使吧。 迟瑞拍拍胸脯:“说吧,有什么要求,哥全部都能满足你。” “哎哎打住,”小亚去捂他嘴,“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话被别人掐头去尾,可不得了。” “提要求啊,哥满足你,哪里有问题?”迟瑞摸自己的圆脑袋,跟不上趟。 “行,你是大哥,算我求你,别说了行不行?”小亚无语,又眯起眼看他,“你这么殷勤,不会憋着一肚子坏水吧?” “小人之心小人之心,我只是发挥余热而已。”迟瑞想到有便宜不占非好汉,说,“不过你要是想报答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先看你选的车让姐满不满意吧!” “得令!” “小迟子,起驾4s宫!” …… 周五的下午,总是最令人愉悦,忙着约想约的人,忙着赴要赴的约。 高舒秋也不例外。 许漠安刚出差回来,她就赶紧敲响了门:“许律师……” 许漠安在电话中,脸上挺严肃。 高舒秋在对面坐下,一边安静等,一边偷瞄许漠安。按理说,按着东北人的审美,眼前的这个南方男人是入不了她眼的。 许漠安个子176,要是高舒秋把他领回家,她妈保准说找了个三等残疾。可能看多了北方老爷们的糙,高舒秋就好许漠安这口。 办公桌规规整整,一尘不染,比她个女孩子的还干净。那个硕大的保温杯永远在桌上摆着,既懂养生又洁身自好。 他工作时虽不苟言笑,但高舒秋就莫名觉着,这男人骨子里定是最温和细腻的。 许漠安挂了电话。 “这周末有空吗?”高舒秋马上问,她从不拐弯抹角。 “怎么?有客户要见?”许漠安下意识问。 孟主任知道高舒秋的心思,这么多年了也觉着没戏,但时不时会制造点机会。比如谎称自己有事,让许漠安带着去见个客户什么的。 “对,还有,刚好有个客户送了两张电影的首映票,看你有没有空一起?”高舒秋把短发撩到耳后,“据说是大制作,网上已经炒得很火了。” 首映票不对外,一般人买不到,但高舒秋表姐是搞媒体的,托个关系就能弄到。 “什么时间?”许漠安问。 “就是今天晚上,”高舒秋喜不自禁,解释一句,“就是时间有点尴尬,晚上十二点。如果你觉得太晚了,我们可以明天去看其他的场次。这电影真心不错,3d的,不去影院看有点可惜了。” 许漠安这人,怎么会为了看电影半夜十二点不睡觉?她说的什么首映不首映,都是个托词。 “我是说客户约了什么时间?”许漠安仍没给她半个眼神。 高舒秋皱眉:“你明天没时间?” “对,有约会。” “约了谁?”高舒秋提一口气,忍着脾气问。 “这是我的私事。”许漠安打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笔记本,“客户还需要我去见吗?需要的话,我把约会的时间错开。” 高舒秋脾气上来了,质问他:“你到底约了谁?” 许漠安抬起眼皮,不可置信。高舒秋以前一直止乎于礼,许漠安也是客客气气,但现在不知为何,她最近越发横冲直撞了。 “是不是德睿那个小丫头片子?”嘴上说着,高舒秋脑海里却是另一张面孔。 “高律师,我还有事要忙。”许漠安指着门口,送客。 …… 高舒秋前脚刚走,她口中的“丫头片子”就来了。 许西芫最近也是心焦,那天吃饭许漠安不辞而别,后来电话还关机了。第二天一早她又来送早餐,许漠安却直接在盛凌云办公室里堵了她,说给盛律师送可以,别算他那份。 俩人就此断了联系。 原本这块铁板,有烧红的迹象。可最近两周,铁板好像被浇了盆冷水,完全熄灭了。 她想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俩人关系也没到那一步,她无从问起。惴惴不安很久,在何初晴的鼓励下,她来约许漠安看电影。这片子很火,公司里的年轻人都早早订了票。 “漠安?”许西芫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径直进来。 “许小姐,你怎么来了?”许漠安头疼。今天这么热闹?刚送走个王母,又来一个仙女。 听许漠安喊她“许小姐”,许西芫的心凉了半截。她鼓足勇气:“那个,我想问问你,周末哪天有空,一起去看个电影?有部片子很不错。” “没空。” “要加班吗?还是要出差?” “我约了人。”对许西芫,许漠安语气婉转了些。 “约了客户?下周也行的,没那么快下映。”许西芫仍是淑女的坐姿,含羞带怯。 “许小姐,我是有个约会。”许漠安索性挑明了。 “哦……”许西芫勉强微笑,心却像掉进冰窖,凉透了。 许漠安斟酌词句,声音放柔:“许小姐,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但我的空闲时间很少,我想把它都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许西芫手里捏紧了手机:“你,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对。” 许西芫猛然抬起眼,无所适从:“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是最近吗?” 如果是,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是……也不是,”许漠安无心解释,只说,“事情比较复杂。” 第74章 你可以叫我漠安 确实复杂。 许漠安小时候看皮影戏,明明是些纸片人,躲在后面的师傅用小棒子撑着各个关节,纸片人就活灵活现了。他觉着自己也是,苏苒动一动,他这个人,连同整颗心就跟着动一动。 早决定放手了,但在天台看苏苒撑着身子往上跳时,他却完全失了控。 原来有些人早在你心里生了根,从来都没忘掉。 许西芫还是问出口:“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垂下头,红了眼睛。 她一向是瓷娃娃女孩。美丽清纯,楚楚可怜,让男人无端生出保护欲。但许漠安大脑却在精密地运行,之前和许西芫的种种,自己有什么越轨之处? 看了两场电影?和盛凌云一起的。吃了两次饭?有一次是单独的。叫了人家西芫?那也是因为,被气到了…… 许漠安无可奈何,颇后悔。此刻,有点佩服盛凌云,他是如何做到百花丛中过的呢? 许漠安头疼:“没有,许小姐,假如两个人没有瓜葛,对错又从何谈起?” 渣男!许西芫只想狠狠骂过去,但发现并没什么可指责的。自始至终,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不是。 许漠安又开口:“对不起,我这人在感情上比较慢热,我应该早点说清楚。”这么低声下气,在他身上倒少见。 “所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许西芫再次确认。 “还没有。”许漠安喉咙一哽,还是如实回答。 “那现在拒绝我,是不是太早了?”许西芫偷窥他表情,盘算还有多少胜算。 许漠安眉毛拧起来:“我说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还没有确定关系吗?”许西芫泪眼朦胧,“难道你只是单方面的暗恋?” 许漠安沉了脸:“许小姐,这不关你的事。” “漠安,暗恋别人是挺痛苦的。”许西芫抽抽鼻子,自顾自说道,“但你这么优秀,你放心,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会对你动心的。” 这女孩还能反过来安慰自己?许漠安不知该说什么了。 “许小姐,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这个人其实没你想的这么好,我只知道工作,不会对女孩子花心思,时间久了就会对我厌烦了。” “嗯,你说得对,不是我配不上你。”许西芫手指不停绞着,像在做心理建设,“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问我,我是女人,会比你更了解女人一些。” 许漠安有点跟不上她谈话的节奏,只憋出一句:“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许西芫已经笑容灿烂,“漠安,我们还是朋友吧?” “嗯,当然。” “我是说,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个位置的吧?”许西芫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像只小猫般楚楚可怜。 “我们是朋友。” “比普通朋友更近一步的朋友,对吧?”许西芫像是害怕他回答,快速起身,“漠安,我先走了,拜拜。” 现在的女生都这样?许漠安呼出口气,有些招架不住。 突然想到刚才两个女人都在提电影,什么电影这么火? …… 周六,阳光明媚。 今天答应星星要早些回去,苏苒草草收拾完书本。走出教室,林俊捷又跟上来:“苏苒,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女儿在家等我。”这人一而再搭讪自己,苏苒也就不藏着了。 “啊?”林俊捷明显一愣,“哦……这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教学楼。 周末的校园很冷清,花坛里的月季绽放得热烈而奔放,阳光下,每一朵都努力向着太阳生长。 有个身影倚靠在一旁的花坛,闷着头抽烟。 “这是你老公?”林俊捷问。他依稀记得,上次苏苒叫这男人“许律师”。 苏苒抬头,又是许漠安,还是那身藏青色风衣。 恍惚间,错过最佳回复时机,她索性默不作声了。 “下课了?”许漠安听到动静,侧头看过来。 “真是你老公呀,那我先走了。”这熟稔的样子,林俊捷恍然大悟。 明明是夫妻,叫什么“许律师”?夫妻间的情趣吗?要不要这么虐单身狗?他一边琢磨,一边灰溜溜走。 苏苒走近,诧异问:“许律师,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办点事,顺路来找你。”许漠安提醒她,“礼物,忘了?” “哦……”这种被特意在门口等的戏码,让苏苒有些尴尬。 “下午没事吧?”这次他倒是客气了。 苏苒刚想答,又听他来一句:“走吧,先去吃饭。” 俩人走了一路,快到车边,苏苒硬着头皮开口:“许律师,其实我下午有点事,答应了星星要陪她……” “你上次答应我的。”男人已上车,不容置疑的口吻。 再不好推脱,苏苒乖乖跟上车,又问:“许律师,请问您的礼物是要买给谁?” 空气静默。许漠安手指敲着方向盘,突然问:“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没头没脑。 “什么?”“唰”一下,苏苒的耳根红了。 许漠安启动车子,一本正经说:“安南的项目已经结束了,我现在不是你领导,今天找你纯粹是私人请你帮忙。” 苏苒扑棱的心,稍镇定下来。她言不由衷说:“许律师,帮忙您只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车子迟迟没驶出去,许漠安索性又拉上手刹。侧头瞟她:“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这么生分地称呼我。” 这是什么意思?苏苒装傻:“这不太好吧,您是领导,我已经叫习惯了。” “我不习惯,”许漠安表情严肃,“平时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就行。” “许律师,我觉得……” 许漠安把她半截话拦下了:“我觉得我们以前好像没这么生分。” 以前?哪个以前?去胡市的那次?确实,那时他俩还一起吃早饭来着。从什么时候又变生分了呢?苏苒不记得了。 边上的男人又开口:“你可以叫我漠安。” 漠安?苏苒突地想到那天吃饭时,许漠安叫的一声“西芫”。一身鸡皮疙瘩,一直起到脚趾头。 这一向悬壶济世模样的许律师,葫芦里是不是改卖多情水了? 苏苒警惕,屁股往右挪了挪:“许律师,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但您是领导我是小助理,我叫习惯了,真改不过来。” 她不敢多想,又不得不多想。不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自己绝不凑上去贴他的狗皮膏药。 许漠安不再做声,又是拒人千里的模样,刚才的谈话像是场幻觉。 第75章 我和苏苒一起来的 他们去的还是那家死贵的粤菜馆。 等上菜的间隙,许漠安如法炮制又摆起家教摊子:“今天学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我解答的难题?” 苏苒现在最头大的,是培训班上的老师讲课时,有些地方总一句带过,搞得她经常囫囵吞枣难以消化。 但许漠安今天这表现,她哪敢太多牵扯? “没,许律师,老师讲得挺细致的。” “真没有?”许漠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我现在闲着也是闲,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行吧,有便宜不占非好汉,总比大眼瞪小眼强吧。苏苒翻开笔记,也不拧巴了。 许漠安确实是个好老师,上课时云里雾里的地方被他举几个案例一解释,苏苒秒懂,并像是烙在了脑子里。果然,法律这东西,理论再多,也比不上有实操经验的人理解得透。 许漠安讲得口干,边喝水,边悠哉哉看她。苏苒埋头在做笔记,在桌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柔和又温顺。许漠安视线里,只看到她微耸的鼻梁。他想,只这只小巧又挺翘的鼻子,才出卖了这女人骨子里的那些桀骜吧。 “先吃吧,吃完再继续。”许漠安拿起公勺,给她盛了碗艇仔粥,又把最后一个虾饺皇夹进她碟子里。 苏苒没动,许漠安也不介意,起身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独处片刻,苏苒看对面的座位空了,心思回笼。她木讷讷咬一口食物,才品过味来。别说,这里的虾饺皇确实惊艳,料足味鲜。 等最后一口粥下肚,许漠安也打完电话进来了。 “吃饱了?” “嗯。” “走吧。” “去买礼物吗?”苏苒擦擦嘴,默默起身。 “刚盛凌云给我电话,说买了两张电影票,但临时有事就把票给我了。”许漠安又瞄一眼腕上的手表,拿起一旁的风衣。 “您要去看电影?”苏苒着急忙慌问。 “你说呢?”许漠安觉得这个“您”特别刺耳,看都不看她,径直往外走。 苏苒心突突跳,这意思,是要和自己看电影?她到底是要装傻呢?还是装傻呢? 老祖宗教得好,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眼看着许漠安要上自动扶梯,苏苒快步上前,挤出笑:“许律师,既然不买礼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不妨碍您看电影。” “占完便宜,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许漠安在随着电梯缓缓向上,他居高临下看她。 这……律师果然是不好对付。 看许漠安越来越远,苏苒声音大了几分:“许律师,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你。今天真的……” “行,下次你请。”许漠安毫不客气打断,他逆方向快走几步,又下了扶梯。在她面前堪堪站稳,“不过,你占的便宜只有这个?” 苏苒哑口无言。 商场里人来人往,他们两个成年人在这里掰扯谁占谁了便宜,让人听到了定要浮想联翩。 “我可不随便给人辅导功课,”许漠安提醒她,“你知道我小时费有多贵?” 忘了这茬。 苏苒语气弱下来:“许律师,那下次我就多请您几顿?” “那还要看我有没有时间,”许漠安一脸傲娇,“不过,我今天挺有时间的,现在就是希望看个电影,看完电影再去买礼物。不然礼物没买,下周我还得再来找你。” 这做律师的,太狡猾了。 苏苒想想,问:“许律师,几点的电影?是在这里看?您地址看清楚了吗?” “对,就在顶楼的影院,还有二十分钟。” 真巧了! 苏苒咬咬唇,跟上。 …… 许漠安取好票,看每个女孩手上都捧一桶爆米花,也侧头问苏苒:“要吃爆米花吗?” 苏苒客气:“不用,谢谢。” 她其实是想吃的,没有爆米花还看个毛电影?可随便一瞥这大厅里,不论坐着的站着的,还是抱着的搂着的,都是手捧爆米花的情侣。 实在不想被同化,她装着认真看海报。 “苒姐!” 耳边震得嗡嗡响,苏苒的肩膀被猛拍一下。她吓一跳,转头,见吃着爆米花的小亚正在喜滋滋看自己。 “苒姐,原来真的是你?你也来看电影啊?” 看后面迟瑞跟上来,苏苒机械点头:“这么巧?” 她有点窘,想到小亚周五约过自己,当时怎么回的? 小亚婴儿肥的脸上,却写满惊喜。她买了两张票,没约上苒姐,为感谢迟瑞带她去4s店,只能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小亚伸手将爆米花一把递过去,“你来看哪一部?星星小公主呢?”她理所当然认为,苏苒一定是陪女儿来的。 “看……”苏苒摸摸脸,发现自己真不知道电影名。 “许律师?” 苏苒正发愁,听到迟瑞一声喊,吓出了一身汗。 刚许漠安趁苏苒看海报,去买喝的了,这会手里捧着两杯饮料。他倒是镇定,和迟瑞微微颔首。 “许律师?您怎么也在这里?”这次的大嗓门来自小亚,打量一眼许漠安,了然道,“您是来约会的吗?今天真是巧了,苒姐也在。律所组织了团购活动吗?哈哈……” 没人做声。 迟瑞捅捅小亚的胳膊。他这个二货,这会倒机灵了。 “干嘛?”小亚八卦心上来,哪顾得上迟瑞幽怨的眼神?她探头,往许漠安后头瞧,“许律师,您女朋友呢?” 所里发生的事,小亚自然门儿清,没想到许西芫真把他们的大神拿下了。 这消息真劲爆!自己竟是一手信息掌握者,小亚莫名兴奋。 “我和苏苒一起来的。”许漠安面色坦然,说完立到苏苒身边。 “哦,是这样,我们……我们一起和盛律师见了个客户,是盛律师买的票,他临时有事,就把这两张票给了我们。正好下午星星有别的活动,我想起你周五说这电影好看,不然……不然票就浪费了。”苏苒努力维持笑容,一口气说完一大堆。 她学心理学那会儿,研究过微表情,所以强迫自己抬头,一脸正经看小亚。许漠安心里好笑,这女人真是原形毕露,不去做编剧,奥斯卡的小金人都不知该颁给谁! “哦,好巧呀!”小亚不做他想,边听,边往嘴里继续塞爆米花,呆萌呆萌的。 开始检票了,几人往前走。小亚凑过去,瞅瞅许漠安手上的票:“哎呀,还真的是同一场。” 从迟瑞手里抢过票,她挽着苏苒往里走。 他们的票隔了几排。坐定后,小亚继续往嘴里塞爆米花,抽空往后瞥了眼,见苏苒在斜后方一副不自在的样子。灵光乍现,她对苏苒喊:“苒姐,要不你和迟瑞换个位置?我们坐一块儿?” 第76章 许律师是在追求你吗? 苏苒巴不得,也不看许漠安,冲她问:“小迟同意吗?” “他能有什么意见?”小亚冲她招手,“苒姐你快过来吧!”说完,也不问迟瑞,用她敷小鸡的力气去拉迟瑞。 又来这招?迟瑞不情愿地站起来,转头见许漠安板着张脸,他挠挠头,唉,还是帅教练比较好应付。 今天是周末,看电影的人乌压压一片。迟瑞这么大个子,猫着腰,一个个座位往外挪。 这边,小亚和苏苒高兴了,那边,迟瑞和许漠安挨着,大气不敢出。 跟了许律师好几年,没想到还能约个会看电影?迟瑞手上也捧着桶爆米花,他没话找话,递上去献殷勤:“许律师,吃不吃爆米花?” 许漠安目不转睛:“你不知道爆米花里糖分太高,还容易引起慢性铅中毒吗?更严重的,它会破坏你的肾脏、肝脏、骨骼和心血管。” 顿一顿,他吐出最后几个字:“还有生殖系统。” 迟瑞举爆米花的手僵在那里。老大,我就吃个爆米花而已,吃砒霜也不过如此了。 俩女生却在前排,正往嘴里塞“砒霜”。小亚这姑娘,平日不拘小节,心思其实很细腻。但她吃得没心没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苏苒很感动。 但凡换个人,必定疑神疑鬼。 不过,该交待的还得交待:“小亚,我其实……其实已经离婚了。” 小亚不可置信,张大嘴:“什么时候的事?” 嘴张太大,一粒爆米花掉下来,样子滑稽。她顾不得许多,脑瓜子动起来:“苒姐,所以许律师是在追求你吗?你不会是为了他才离婚的吧?” 苏苒要被气笑:“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和许律师才认识多久?其实我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办离婚手续了。我和许律师,真的不太熟。” 苏苒这人,在陌生人前虽春风和煦,其实和你泾渭分明。但对着亲近的人,她却不想藏着掖着,因为已经够累了。 这是她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如果没法再信任那个亲近的人,她的办法也很简单——和这个人做彻底切割。 对她爸是这样,对潘义铭也是。 小亚聪慧,问:“许律师知道你离婚了吗?” “应该不知道,我谁也没说。”她早忘了被盛凌云撞见那次。 “哦,那我也替你保密。”小亚若有所思,环抱住她,“苒姐,没事,以后我照顾你。” 苏苒被她逗笑了:“还是我照顾你吧,你罩着我就行了。” “哈,我看行。”小亚的眼睛亮起来,又开始没心没肺抓一把爆米花。 …… 徐琴办公室,小亚和李庆有坐在对面。 徐琴看一眼邮箱里的邮件,开口:“你们两个也给点意见,马上律所十一周年庆,看看组织点什么活动比较好。” 李庆有虽还是独来独往,像只落单的小鸡,但苏苒被调走后她倒是多了份责任心,交待的事没出过岔子。徐琴对她慢慢放下心来,也想给这孩子掰掰正,多点锻炼机会。 她又开口:“五月份团建刚过,孟主任的意思是简单些,组织个集体活动热闹热闹就可以。” 小亚点头:“孟主任说的有道理,毕竟去年的十周年庆很隆重,也不用每年都这么搞。” “对,你们年轻人主意多,先给几个点子。最好是能携带家属参加,而且参与成本不高的。”徐琴想想又说,“光吃饭嘛,俗套了些。” “密室逃脱?或者剧本杀?”李庆有这个年纪的,都喜欢这类。 “有点太年轻化了,不适合所有年龄。”徐琴摇头。 小亚灵机一动:“要不看场电影吧?这个老少皆宜。” 徐琴心思微动:“有什么合适的电影吗?” “有啊,最近有个片火得很,票都很难抢,我前几天刚去看了。” 徐琴坐直身子:“我好像也听我闺女提过一嘴,内容适合各个年龄段吗?” “对,我觉得很好看,迟瑞这样的二憨也喜欢,苒姐也觉得不错。而且是3d的,很多小朋友都去看。哦,对了,就连许律师这种……”小亚想说“工作狂”又觉没礼貌,遂打住,只说,“也觉得挺不错。” 在景程的人眼里,许律师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累的劳模。他都能放下工作去看,那这部电影绝对能提名奥斯卡了! “你怎么知道?”徐琴诧异。 “正巧碰上的,碰上他和苒姐,他们刚好见完客户……”小亚发现自己说多了,赶紧刹车。 徐琴没当回事,心思仍在电影上:“不过,这电影这么火,说不定所里很多人都看过了。” “徐主任,您多虑了。这部片子好多人都二刷的,如果所里再组织一次,我肯定还会去看。”小亚自信满满。 “那行,要不就这个了?我们还没组织过这样的活动呢,包个场子应该会很热闹。”徐琴挺满意,拍板道,“我和孟主任商量下。” …… 几天后看电影的通知一发,李庆有就忙开了,各种登记数量安排座位等。徐琴交待,想要坐一块儿的一律满足,本来就为了感情交流。 这种机会,高舒秋当然找上门来。下班时,任叶文拉着李庆有坐上了高舒秋的车子。 “庆有,你帮个忙,把我们高律师和许律师的座位安排一块呗?”任叶文是马屁精,主动献计献策,说李庆有和她关系铁保准搞定。 高舒秋也高兴,之前没约成,这下歪打正着了。 “我看一下登记表。”李庆有掏出手机,调出来云端的表格,“许律师好像没报名。” “什么?”高舒秋心里凉了一截。 李庆有想起来:“他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高舒秋透过后视镜盯她一眼,了然道,“这是许律师一贯的托词罢了。” “好像真看过了。”李庆有依旧垂头,“林小亚说他们一起看的。” “什么?许律师和林小亚一起看电影?”前方红灯,高舒秋这个急刹车太猛,几人都往前冲去。 “不是,还有苏苒和迟瑞,好像是他们一起去看的。” 高舒秋更是狐疑:“这四个人一起看电影?他们约好的吗?” 李庆有不说话,心里也在寻找蛛丝马迹。 “这么巧?”任叶文也插嘴,唯恐天下不乱。 高舒秋冷哼:“哪有这么巧的事?又是这女人在作妖呢!” 第77章 嫁条扁担抱着走 周六。走出教学楼的那瞬间,苏苒确实在想,许漠安会不会又在门口出现?直到真看到那身影,她心慌得不行,这是连续第几次了?能不能装作没看见? 苏苒低头,默默往前走,把手遮在额前,她假装挡阳光。 “下课了?”许漠安依旧斜靠着,指缝里夹着半截烟。藏青色风衣倒是换了,只是打招呼的话还是这句。 硬着头皮,苏苒迎上去:“许律师。” 许漠安看她一眼,按灭烟头,直起身子走近:“太阳很大?” 六月的天,阳光本该耀眼而明亮,可今天却是个——阴天。 “那个,紫外线……”苏苒默默把手放下,后退一步,“您找我有事?” 许漠安双手插兜:“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苏苒确认:“您今天还要买礼物吗?” 这买礼物的活,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 “对。” 两人往前走,肩挨着肩,很安静。有和煦的风在耳旁轻抚。 苏苒受不了这旖旎,轻咳一声:“许律师,那还去那个商场,我们吃完饭就去挑礼物吧?” “不急。”许漠安饶有兴致,像在欣赏风景。 您是不急,我很急呀!苏苒心里的小火苗熊熊燃烧。 想起今天课间,林俊捷又跑来搭讪,问她老公是不是做律师的,说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希望以后有什么好机会能介绍介绍。还塞一个香水礼盒给她。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吃吧?好久没吃过大学食堂了。”冷不丁许漠安冒出一句,把苏苒吓了一跳。 “啊?”她反应过来,提醒他,“这里的食堂恐怕需要校园卡吧?” 许漠安从裤兜里掏出张卡,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苏苒忍不住嘲讽:“许律师,您不会是牺牲了什么美色吧?” 说完,又后悔了。他们之间,本不适合如此亲近。 许漠安挺高兴:“你忘了我有个师兄在这里当教授?” “许律师,这顿饭是我要请您,您不必替我这么省钱。”苏苒客气说。 “没事,你多请几顿就行了。” 余光中,瞥见身边的人步履闲适。有温柔的气息流淌过来,是苏苒不曾见过的许漠安。 苏苒心里,像有只毛毛虫一直爬上爬下。她按捺住思绪,有意避开,落下许漠安半个身位。 几次想开口,又憋回去。 “在想什么?”见她耷拉个脑袋闷声不吭,许漠安回头。 苏苒咬咬唇,决定直面人生:“许律师,您知道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而且还有个女儿吧。” “嗯,所以呢?”许漠安侧目,好整以暇看她。 “我,我很爱我的……家庭。”本想说老公,但苏苒着实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许漠安开口:“是吗?挺好的。” 一句“挺好的”,把苏苒整懵了。 俩人继续朝前走,她又问:“许律师,您和那位许小姐发展得如何?” “怎么?你很关心?” 苏苒打马虎眼:“许律师的感情问题,所里的女孩子都挺关心。” 许漠安轻咳:“你们误会了,我和她没什么,只是普通朋友。” “很多情侣,都是从普通朋友开始的。” 许漠安似笑非笑:“哦?看来你很有经验?” “我,我至少结过……”苏苒马上改口,“我结婚了,应该还算有经验。” 许漠安顺着话题问:“所以,你们以前也是从普通朋友开始的?” “算,算是吧。” “然后呢?怎么从普通朋友突破的?”许漠安继续发问。 “我们……”苏苒语塞,怎么自己成了被牵鼻子的那个? 许漠安又说:“你这么有经验,要不要传授我几招?” 不确定他话里的真假,苏苒只能假装思考。片刻后说:“女人分很多种,有的喜欢强势一点的男人,就是现在流行的霸总,有的就喜欢小暖男。不知道许小姐是属于哪一种?但不管怎样,女人总是喜欢被男人甜言蜜语哄着捧着的,我看许小姐应该也是。所以,许律师……” 许漠安打断她:“那你呢?当初也是被星星的爸爸哄着捧着,才和他在一起的?” 怎么又扯到了她身上? 苏苒抿一抿唇,被他带进了坑里:“他确实挺会说甜言蜜语的。” “是吗?我天生就不擅长说甜言蜜语,看来这辈子脱单都难。”许漠安皱眉,略无奈道。 话都赶到这份上了,苏苒赶忙劝慰:“其实,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吃这套。男人太会说甜言蜜语,也会让女人觉得没有安全感。” “所以你觉得没有安全感?”许漠安太擅长抓重点。 又被带偏了,苏苒心里叫苦。 她睁眼说瞎话:“许律师,不管怎样,我是个特别传统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条扁担抱着走,我这个人和谁在一起了,基本就是一辈子了。” 嫁条扁担抱着走是啥玩意? “挺好,”许漠安波澜不惊,“那我们挺像的。” 苏苒:“……” …… 周末,大学的食堂人也多。估计都是直接从上下铺滚到了这里。 菜色真心不错。还分了广东菜、淮扬菜、东南亚菜等各个特色区。苏苒觉得怀念,忘了边上的许漠安,边走边逛,口水直流。 最后,苏苒要了份腊味拼饭,许漠安也点了同样的,俩人找个空位坐下。 食堂里东西便宜,一份腊味饭才卖十块钱。苏苒有种小市民去东南亚,发现到处都是便宜货的幸福感。不是碍着许漠安在,她还想打包点回去。 许漠安问:“味道怎么样?” “嗯嗯,不错。”苏苒嘴里鼓鼓囊囊,她夹起盘子里的芥蓝说,“和那个粤菜馆里八十八的,味道也差不多。” 邻桌的女生很热闹,苏苒被吸引,眼睛瞟向他们。女生们聊得太欢快,各种榴莲酥蛋黄酥雪花酥凤梨酥铺了一桌子,像在下午茶。 看着都是美味。苏苒心塞,怎么没看到卖点心的窗口? “想吃?”许漠安翘起嘴角,看闷头扒饭的苏苒。 “啊?吃什么?”苏苒茫然。 许漠安朝旁边桌努努嘴。 “没,这份量挺大的。”苏苒言不由衷。 许漠安起身,回来时拿着个托盘,上面还有杯奶茶。他把托盘搁一旁:“吃完饭再吃甜点。” 苏苒看里面一个个小碟子,全是小吃,眼睛亮了:“这么多?” 第78章 您让我想起一个人 许漠安轻笑:“不吃饱,等会挑礼物没力气。” 语气格外温柔。苏苒心又慌了,索性继续埋头扒饭。 许漠安不在意,一本正经说:“别不好意思,我是怕你心思还在吃上,等会挑礼物不用心。” 把她当成星星了?苏苒无语,放下筷子挤出个笑:“我不是自己想吃,主要是想带给星星尝尝。” “吃饱了?”许漠安不计较,把托盘推过来,“行,那你先试吃,才知道哪种好吃。” “嗯嗯。”苏苒囫囵应着。 她不敢多逗留,随便吃两个,剩下的装了袋,起身。 许漠安却坐着没动:“要不要给你讲讲题?课上有什么没听懂的吗?” “讲题?”苏苒一脸不可置信。 “对,吃完饭不能马上运动,我们坐着学习会儿也算是高效利用时间了。” 像是拿捏了她的七寸,这种好处还真拒绝不了!苏苒重又坐下来,摊开各种资料。 “怎么样?听懂了吗?”许漠安给她讲完两三种解题思路后,在纸上,把这题的所有草稿都框了起来。 苏苒看他这动作,些微愣怔,脱口而出:“您这是……” “这样看着比较整洁,你以后要复习也清晰。”许漠安搁下笔,很自然说,“习惯了。” 看苏苒心不在焉,许漠安又问:“听懂了吗?” 他的嗓音像大提琴般,他做电台节目时,苏苒就发现了。低沉醇厚,苏苒的心弦被缓缓撩拨着。 她有些失神,喃喃道:“许律师,您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吗?”许漠安并不吃惊,只抬眸看过来。 苏苒揉揉脑袋:“她以前也和您一样,给我讲完一道题后,会用笔都框起来。也像您一样,一道题会给我提供很多种解法。” 太阳不知何时出来了。阳光微弱,透过大片的玻璃窗,淡淡的光影似在他们的脚边摇曳。 周围很嘈杂,邻桌的女孩还在叽叽喳喳谈论着哪个系的帅哥。许漠安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缓缓神:“男朋友?” “不是,”苏苒笑着摇头,“就是个姐姐,哦对了,她也是复大的,和您一届的。” “还联系吗?” “没,是笔友,等我高考完就断了联系,后来……”苏苒没继续,她蹙起眉,不知是在看题还是在想事。 “没想过找她?” “有啊,”苏苒托着下巴,“我以前和她通信,信都是寄到女生的613宿舍。但奇怪了,我来了才知道,我们复大的女生宿舍根本就没有613。我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个骗子?或者,就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做了个梦?” “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苏苒摇头。 “你很想他吗?” “许律师,都是女生,有什么想不想的?”苏苒好笑,“有时候会想起来吧,就觉得挺荒唐的。可能,是某个人闲来无事的恶作剧吧。” “所以,你恨他?” 苏苒不明白这许律师,为什么如此大喜大悲的。 她拿起奶茶,用吸管搅了搅。透明的吸管在浓郁的奶茶中缓缓转动,荡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没有,怎么会?我很感谢她,她帮了我很多,要不是她的指导,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进复大。在我枯燥的高中生活里,”苏苒顿了顿,像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她是我的一道光,是发着光的星星,让我觉得温暖又坚定。” 觉出自己说得太煽情,苏苒尴尬:“不好意思,女生之间的友情,可能……” 一时词穷,她没往下说。 许漠安不理会,只扬了扬眉:“评价这么高?可能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说不定,她也在想你?” “嗯,可能吧,”苏苒觉出些不对劲,急于辩解,“不过许律师,我们都是女生,我们之间就是段很纯粹的友情。” 许漠安笑:“你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只要有缘,你们总会再见面的!” 苏苒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不自然捋了捋耳边碎发:“我没事的,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可能就是这样,大多数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 一楼的珠宝店。终于轮到买礼物这档事了,苏苒眼神不敢乱瞟,怕被认成是一对。 果然。门口的导购小姐看俩人登对,热情把人迎了进去。 “两位好,请问是来看结婚对戒吗?”导购想当然问。 “不不,不是,就随便看看。”苏苒头摇得像拨浪鼓。 许漠安侧头,盯她一眼,默不作声往前走。 导购又打量苏苒:“那是送礼物给这位小姐吗?我们最近出了很多新款,很适合这位小姐的气质。我带你们……” 苏苒不得不澄清:“我们是来给一个朋友买礼物的,先自己看看再说。” “好。”导购小姐退到一边。 许漠安径自在一处柜台前流连。苏苒上前,看里面摆满了各色珍珠玉坠和翡翠之类,忍了很久,她终于凑近:“许律师,年轻女孩子可能不喜欢这类的,有点……老气。” “哦?”许墨安像是恍然大悟,问,“你不喜欢?” “我?”苏苒惴惴不安,张不开口了。 许漠安低笑:“别紧张,是送给我师兄的太太,她的年纪应该上四十了。” 原来如此,苏苒松一口气。 导购看两位踌躇,又热情上前:“请问大概想买多少价位的?” 这问题苏苒做不了主,她转头,等许漠安的答案。 “都可以,看她的意思。”许漠安像个甩手掌柜。 他倒不是摆阔,师兄给他引荐了个重要人脉,当真要送份大礼。所以,全看苏苒挑的。 苏苒头皮发麻。这没有限制,就是最大的限制。 现在的女人,四十多也很年轻。老气十足的翡翠镯子,苏苒实在看不下眼,她脚步慢慢往边上挪。 “这个,麻烦给我看看。”最终,苏苒左右权衡,取了枚镶钻的白金吊坠。 中规中矩里,又透着点别致。中间的钻虽不大,但周边围着圈小碎钻,戴在身上低调又典雅。 再配上条素链,不到两万,价格适中。 苏苒瞥许漠安一眼,对方心领神会,点头。 导购包了项链,又笑眯眯看他们:“两位要不要再看看别的?我们今天有活动,满两万有优惠,这位小姐要不要去挑枚戒指?” 导购真是锲而不舍。 怎么又是戒指?苏苒急忙摆手,却被许漠安抢了话头:“行,看看。” 导购看出许漠安的兴致,从玻璃柜里取出个陈列盒:“这位先生,这些都是新款,有什么喜欢的可以让这位小姐试戴。” “就挑她喜欢的。”许漠安又站到一边。 不知为何,苏苒耳根红了。她悄声说:“许律师,送戒指不合适吧?” “没事,就挑你喜欢的。”许漠安还是那句话。他随意拿起一枚,举到苏苒面前,“这款怎么样?” 第79章 我有喜欢的人 苏苒看到硕大的钻戳自己面前,突然恶趣味升起。她摇摇头,从盒子里选了枚最简单的素戒。 “这个?”许漠安也微怔。 “嗯,简单大气。” “行。”许漠安眼角含着笑意。 两千不到的价格,让导购大跌眼镜。 “请问是要一枚还是一对?” “一对。”许漠安毫不迟疑。 导购又问:“多大尺寸的呢?” 苏苒早退到一边,事不关己,直到听许漠安说——“我们试戴一下吧。” 脸上的笑,瞬间由戏谑变尴尬又变成局促,她把许漠安拉到一边:“那个,许律师,我有事和您说。” 许漠安不容置疑:“先试戴,等会再说。” 在导购的注视中,苏苒不好再推托,配合许漠安一道试完了尺寸,赶紧收回手揣进兜里。 “请问背面要刻字吗?”导购继续核对细节。 许漠安很从容:“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回头联系你们。” “可以,您加一下我的企业微信,不过尽快回复,这样您也可以早日拿到戒指。” 走出珠宝店,苏苒眯眼,太阳冲破云层,炫耀着自己的光芒。她被当头热辣的阳光撞得七荤八素,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像只被揪住了尾巴的猫,却不知该不该炸毛。 左思右想,苏苒还是问出口:“许律师,您这戒指是要送人的吧?” “嗯。” “那个,许律师,我……我结婚的时候,我老公也是不听劝,非要买个特别大的钻,但就戴了一天就塞保险柜里了。其实戒指就是个形式。”苏苒呼出口气,总算找到个委婉的方式。 许漠安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心里左右拉锯,最后,苏苒心一横说:“许律师,女人一辈子收一枚戒指就够了。” “我知道,”许漠安轻嗤,“你以为戒指是买给你的?” 苏苒不说话。这不明显吗? 许漠安眼神凉凉:“你想多了,我有喜欢的人。” …… 周五,苏苒一直很忙。快到中午,才发现许漠安发了消息过来,让她吃完饭去趟办公室。以为是什么公事,苏苒随便扒两口饭就跑去了。 没想到许漠安说周末要出差,今天提前给她辅导功课。苏苒迟疑,两个人大中午在办公室待着,别人会怎么想? “清者自清,”许漠安看出她心思,“除了安南的案子,以后我们肯定还要合作。我觉得你可以培养,辅导一下你的业务能力,让你以后更好地为律所创造价值,怎么?你不愿意?” 苏苒懵了。看许漠安坦荡的眼神,竟失去了判断力,是她心里有鬼吗? 许漠安很直接:“机会摆在眼前,看你自己抓不抓住了。” 心里来回琢磨,苏苒小心说:“许律师,那……那我们去会议室吧。” 会议室空气透明,即使被人看见也不会想太多。 “行。”许漠安起身,看她不动又催,“我只有半个小时。” 进了会议室,苏苒把门大敞着。越过许漠安,她拉开椅子,特意隔了个位置。 许漠安双臂环胸:“坐这么远,我怎么讲题?” 苏苒时刻保持警惕:“老师讲课,还站在讲台上呢,不是更远?” 这话很不礼貌。说完,她有些不安,偷瞄眼许漠安。和他接触多了,有时话直接就蹦出来了。 “行。”许漠安好脾气认命。 僵持的气氛略缓和。苏苒心不在焉,眼睛不时瞟门口。 许漠安敲桌子:“专心点。” 苏苒一惊,青筋跳了跳:“许律师,您不会过几天开一张账单给我,问我要高额的辅导费吧?” 许漠安不理会,摘下腕表搁在一旁:“我开始计时了。” 苏苒想起陶嘉月曾说自己死脑筋,说什么射击时,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更能击中目标。没错,她现在的目标就是甩开膀子搞事业。 既然许漠安说有喜欢的人,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一切顺利。门口有同事三三两两路过,瞥一眼,看俩人像在工作,也无人在意。 但这个人,不包括高舒秋。 “忙什么呢?”她是扔下筷子赶过来的,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又有什么大案子要重用苏大翻译了?” 许漠安指指门口:“高律师,我们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你要找我,麻烦去办公室等。” “我在这里等也一样,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高舒秋一屁股坐下。太过用力,椅子划过地面滋啦的声响,尖锐得像要在人心里划开道口子。 许漠安不吭声,手指着书本对苏苒说:“这里有点出入,教材没改过来,新的法条改动了,你们老师没提?” “应该是提了,我可能来不及记下来。”苏苒当没看到高舒秋,挠挠头,老实回复。 “哟,这是开小灶呢?许律师,你现在还搞起副业了?”高舒秋又插嘴,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苒手上唰唰唰写字,许漠安看着她一笔一划。没人搭腔。 高舒秋又冷哼:“还是最近案子少,要靠当家教来贴补了?” 苏苒为高舒秋捏把汗,她没追过男人,但也知道这种追人方式,结局只能是东北的大拉皮——凉拌。 许漠安的声音更凉:“你有意见?” “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许律师你好像管得太宽了吧?她到底是你的人,还是盛凌云的人?” “高律师这么多年,还不懂团队合作这个道理?” 高舒秋的火噌蹭蹭冒上来:“合作我当然懂了,你这合作的范围也太大了点吧?不仅陪学习,还陪看电影?” “高律师,请你现在出去。”许漠安压着最后一点脾气,“顺便把门带上。” “哎,呵呵,那个门,就不用带上了。”苏苒弱弱的声音响起。 她不出声还好,高舒秋调转矛头,恶狠狠盯她:“苏苒你太不要脸了,大白天的,明晃晃地在所里勾搭男人!” 苏苒写完最后一个字,丢开笔。本想收拾东西走人,但走人意味着退让,退让意味着认怂。 不知为何,在许漠安面前,她就是不想认怂。 苏苒腾地站起来:“高律师,我法律功底比不上您的半分。我倒是想请教一下,何谓勾搭?你有什么证据?” 高舒秋哪会怕她,也跟着站起来:“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苏苒合上书本:“不好意思,我是真不清楚,要不您说出来让我清楚清楚?”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她直逼高舒秋:“高律师,我就不明白了,你可以这么耀武扬威大张旗鼓地喜欢许律师,为什么别人就不行了?许律师是你男人?被你娶回家了?你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是不是太自私了点呢?” 高舒秋瞪大眼睛,就连许漠安也嘴角抽动了下。 第80章 是我对她有兴趣 苏苒话锋一转:“不过,我早就说过了,我对您的许律师没有兴趣。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再次澄清一下,我——没——有——兴——趣。你听清楚了吗?” 她一会“您”,一会“你”,也是火气顶上来了。 好半晌,苏苒拖着的长音,还在会议室回响。一向骄横跋扈的高舒秋被震惊了,“你你你”半天,却没下文。 苏苒身高只到高舒秋的鼻尖,却昂首挺胸,气势十足。她快速收拾书本:“许律师,今天谢谢您,下次有机会再请教。” 说完,走了。 当着俩人的面摆明立场,可谓一箭双雕。 门口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任叶文首当其冲。苏苒从他们中间挤出去,半点笑脸也没给,她从来都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有时候,越善良,越不会被善待。 “没有兴趣?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高舒秋下不来台,讪讪道。 许漠安一张脸也有点难看:“高律师,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意思吗?” “你们没意思,我就有意思了。”高舒秋还是不服软。 许漠安缓缓心绪:“高律师,我最后说一遍,以后请不要再来掺和我的事。苏苒说得够清楚了吗?她对我没兴趣。” 还是换来高舒秋一声嘲讽:“这种妖精,就算住在尼姑庵里也盖不住一股子骚气,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有你这种木鸡看不清楚!” “你,你真是……”许漠安脸色大变,难得真生气,脱口而出,“行,那我就明确告诉你,是我对她有兴趣,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 消息传播的速度,堪比光速。 隔天,盛凌云大喇喇进来,语气不善:“许漠安,你最近抽什么疯了?” 许漠安只拿余光瞟他一眼,这表情再熟悉不过,赤裸裸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盛凌云坐定,左腿搁右腿,右腿搁左腿,来回换了几次。 “不是,你还这么淡定呢?”他又换了个姿势,“你知道所里的人现在都叫你什么吗?” “什么?”许漠安抬眸,终于停下手上动作。 “许小三,”吐出这三个字,盛凌云通体舒畅,“你许大律也有今天,哈哈,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许漠安目光又回到屏幕上,淡定得像刚闭关结束。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盛凌云收起坏笑。笑归笑,一地鸡毛还是要解决。 “你想让我说什么?” 盛凌云昨天要不是出差,早过来砸门了。 “你和苏苒的事!还真沉得住气,你到底几个意思?”这里头牵涉到苏苒,苏苒是他的人,他不得不来蹚这浑水。 “什么几个意思?” “您老自己说的话,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说你这半天憋不出个屁的脾气,能不能改改?” 一个晚上的发酵,已经演化出n个版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盛凌云要被气死。 “许大律,咱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现在火烧眉毛呀,我和你说,这事要是搁在古代,苏苒已经被浸猪笼了。” “你这说话夸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许漠安蹙起眉,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夸张?唾沫星子淹死人,你不知道吗?你还让不让她在所里待下去了?景程个个都知道她是结婚了的,会怎么想她?她以后在这里怎么安心工作?” 这话没错。那次周年庆集体电影,苏苒就把星星带来了。 盛凌云把手机递到许漠安面前。许漠安一页页翻着,越看眉头蹙得越紧,心道自己是冲动了。 遂转向盛凌云:“你跟他们说,都是我的问题,别把事情推到苏苒身上。” 盛凌云干笑两声:“你当你是英雄救美呢?你看把苏苒坑的,她这不是躺着中枪吗?我和你说,这个屎盆子就是你往人家身上扣的。” “那我在群里和大家说清楚。”许漠安转一转脑子。 “你想说什么?说苏苒离婚了?她没有水性杨花红杏出墙?” 许漠安眉头又拧起来。 盛凌云不以为意:“你以为人家背地里说的,会比这个好听?” 吃瓜看戏是人类共同爱好。真不真相的,对很多人并不重要。 “当时确实是被高舒秋气的,但说了就说了,我也不后悔。”许漠安难得摆烂。 盛凌云一双杏眼,愣是布上了郁气:“不是,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件事迟早要发生,只是提早了而已。”许漠安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脑后,仰头看天花板。 盛凌云双眼瞪圆:“你说什么?你不会真的对苏苒有意思吧?你这老铁树什么时候长成歪脖子树了?” 许漠安随手抓起支笔扔过去。 盛凌云惊了,都忘了躲。 “等等,我捋捋。不是,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什么时候对人家有想法的?哥哥,她可是结过婚的人,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盛凌云看他,像在看外星人。 许漠安从没在景程闹过什么办公室绯闻,更别说和哪个女律师走得近。可在苏苒这儿,三番两次的风波,让盛凌云不得不严肃起来。 许漠安又一记冷眼扫过来,盛凌云赶紧闭了嘴。 …… 苏苒是快下班时,才觉出不对。她去洗手间,时不时有人盯她,去茶水间,原本扎堆的人群突然就散了。只当是下午和高舒秋飚架的事,也没太在意,直到小亚给她发了个截屏问她原委。 苏苒懵了。想着是高舒秋的恶作剧,回小亚:“纯属造谣,我当时就在现场,谁这么有想象力?” 小亚:“你确定?好多人都听到了。” 一分钟后,小亚又发过来:“私聊了一个人,说是你走后许律师说的。” “什么?”苏苒难以置信。 “苒姐,既然许律师对你有兴趣,你也正好离婚了,我看就从了吧,嘻嘻。苒姐你魅力真大,男神哎!”小亚连发几个表情包。 苏苒无暇玩笑:“别瞎起哄,许律师有喜欢的人。” 小亚秒回:“难道不是你?” 苏苒:“……” 她抬头,默默扫一眼周围。同事们都神色如常,忙中有序。而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她的瓜已被这些职场精英们啃得津津有味。 不动声色的面孔下,都藏着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摇头,又轻点手指发过去:“怎么办?” 许久,小亚回复:“苒姐你别急,先解决主要矛盾。我把你离婚的消息放出去如何?不然话会说得更难听。” “行。”苏苒咬唇,最终下决心。 小亚:“其他的随他们说吧,反正你行得正坐得直,被人喜欢还有错了?” 只能这样了!这个世界很疯狂,想太多只能去撞墙! 第81章 恨铁不成钢 许漠安办公室里,手机又响起,是盛凌云的消息:“小亚把苏苒离婚的事,爆出来了。” 盛凌云看没动静,又发个问号过去。 几分钟后,群里竟有了新消息:“我说过的话我自己负责,和苏苒无关。” 来自许漠安。 这什么屁话?盛凌云忍不住翻白眼,这许大律的情商是负的吧? 正想吐槽,紧跟着又看到一句:“如果再听到恶意的非议,我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果然是来自直男的反击! 盛凌云缩缩脖子,脑子里出现一片同事缩脖子的画面。 “帮我转发到其他群里。”许漠安私聊他。 他不比盛凌云,景程各种吃喝玩乐群都有他的份。 盛凌云转发完,又加一句玩笑话:“吵架时说的气话,大家别当真。就连咱们许律师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不是?” 完了,又加一句严肃的:“另外,苏苒是我团队的重要一员,我不希望一些流言蜚语影响到她的工作。希望大家适可而止。” 正事做完,他拨电话过去,埋怨:“我这么大个律师,天天处理你这些破事。” 许漠安嘴上不饶人:“你自己的破事还少?” “我什么破事,是需要你出面的?”盛凌云豪横起来,“你看看你搞得这些,没我你怎么摆平?” “我求着你了?”许漠安不买账。他的性子,天塌下来宁愿自己先顶会儿。 “行行,你是老大!” …… 一星期后,风波也慢慢过去。主要是没人相信,优秀如许漠安会对苏苒感兴趣,无非是搪塞高舒秋的借口罢了。子弹飞了会,也就自己歇了。 不过,苏苒的霉运,并没就此打住。 一大早,屁股还没坐稳,就被叫进了孟主任的办公室。她心里发怵,这感觉跟进校长室一样,进去的结果,无外乎写检查和写多少字的检查。 “万一当时来不及救场,你们知道对我们景程的影响有多大吗?”孟主任面无表情,把桌子拍得山响。 他难得这么生气,苏苒和高舒秋各站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想起周五的场景,还有些后怕…… “电话还是打不通吗?”离开播还有五分钟,张老师又一次从直播间出来。 耳边是机械的女声,苏苒摇头:“还是关机。我马上打电话给盛律师,看看还能怎么办。” “好吧。”张老师叹口气,“我得先开播,有任何情况进直播间告诉我。” 这期又是高舒秋做嘉宾。她原本胆子大,经验也丰富,说话又有意思,就多安排了一期。可已这个点了,竟还没到,电话也是关机。遇上意外?忘了时间?本以为只是耽搁了,现在苏苒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想太多,她赶紧拨电话出去:“盛律师,和您汇报个情况……” 幸亏有个律师正好在电台附近见客户,一刻钟能赶到。这个律师资历浅,又第一次播,效果差强人意,但好歹有人顶上来了。 孟主任来回踱步,无处发泄怒火。 高舒秋率先开口,抢占先机:“孟主任,我工作这么久了,什么时候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 苏苒见孟主任没吭声,也开口:“孟主任,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不过,虽然我是新人,但您交给我的这个工作,我知道责任重大,所以一直做得非常谨慎。这种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犯的。” 苏苒语气坚定,点到即止。 孟主任抬头看她一眼,这姑娘虽刚来,说话倒是真心实意不卑不亢。相较之下,高舒秋反倒像在憋着一口气。 不过,现在下判断为时尚早。 孟主任眯起眼问:“小苏,我们干法律工作的,都讲求证据,你有什么能证明的吗?” “没有。”这问题苏苒早就盘算过了,所以答得干干脆脆。 张老师每次都单线联系苏苒。她最近和高舒秋关系僵,怕她不回复,直接电话通知的时间,莫不就是这样被钻了空子? 苏苒又说:“不过,为什么电台开播的时间,正巧是高律师在飞机上的时间?有这么巧吗?” 高舒秋依旧冷傲:“你没证据,瞎猜的本事倒厉害。自己工作没做好,还血口喷人了?” 孟主任脑门疼。 “没有证据,确实不能做无端猜测。”孟主任终于坐下来,严肃看他们,“你们现在都一口咬定是对方的问题,那怎么办?我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孟主任,您要处理我,我完全接受,我确实没把工作做到位。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是和高律师敲定过的,绝对不会儿戏。”苏苒话不多,但字字透着笃定。 透过厚厚的镜片,孟主任看这姑娘的眼睛,无端觉得可信。 不过,高舒秋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最开始一两年确实做事鲁莽些,但这些年的历练,早已是得力的左膀右臂。孟主任轻咳一声,又朝高舒秋瞥一眼。 她却别过脸去。 这个动作孟主任再熟悉不过。高舒秋性情耿直,从不善于遮掩。 他冲苏苒摆手:“你先出去吧,处理意见我和徐主任商量后,再通知你。不过,以后记住,做法律工作的第一步,就是万事都要留文字,留记录,留凭证,这是最基本的一种工作本能。明白吗?” “谢谢孟主任教导。”苏苒点头,虚心接受。 等门合上,孟主任拧眉:“人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是杀敌八百,自损五千。” “孟主任……” “自己做的事不认账,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高舒秋垂下头,不言语。 如果说之前还是套话,那么此刻,孟主任已了然于心。 “你说说看,到底是为了什么?” 高舒秋刚来时,有人戏称孟主任收了个“钢铁直女”。孟主任最不喜投机取巧油嘴滑舌那一挂的,所以就留了高舒秋在身边。但现在,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高舒秋不答。她做事,就从没后悔过,得罪了人也满不在乎。 “是为了许律师?”关于苏苒和许漠安的事,孟主任也听到点风声。虽然他觉得纯属蜚短流长无稽之谈。 第82章 先保证自己不掉血 “是。”这次,高舒秋终于爽快应下来。 “你呀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孟主任气得要戳她脑门,“你做事情,能不能考虑考虑后果?” “我……”高舒秋被戳中软肋,舌头也打了结。 她有时候虎起来,确实一根筋。高中时,偷偷开她表哥的车出去,差点撞翻几个卖菜的摊子。 “这次是有惊无险,下次呢?唉,真是害人害己。”孟主任一语中的,“这次的事,我会严厉地处罚你,你等通知吧。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处罚这么简单了。” “谢谢孟主任。”高舒秋认了错。气势弱下来,口气也软几分。 “为了个男人值得吗?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工作和私人恩怨混为一谈,以后你也别做什么律师了!”孟主任眉头拧成川字,脸也更沉了。 高舒秋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 孟主任懒得多说半个字,摆摆手:“出去吧,记住我的话,再有下次你自己来交辞职信。” …… 楼下咖啡馆。 “有什么事?”高舒秋扬眉,很不耐烦。 苏苒抬眸,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窗户,温柔洒在高舒秋脸上。这个女人,此刻傲娇又带刺,再美好的画面,也无半点柔情。 十分钟前,苏苒把她约到了这儿。 有些女人天生喜欢追逐,得不到的,会不惜一切代价。苏苒在心里轻叹,何必呢?不就是个男人? “我不想与你为敌。”她扯出笑。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像高舒秋这样一根直肠子到底的人,她并不排斥。找王熙凤做朋友就是作死,但如晴雯般性情耿直爱憎分明的,其实顺了他们的意,便很好相处。 “所以呢?”高舒秋仍一脸敌意。 “所以,我愿意帮你。” “帮我?”高舒秋终于拿正眼看她,“帮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帮你什么。”苏苒身体微倾,放低姿态。 “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高舒秋往后靠到椅背上,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说了,我不想和你为敌。”苏苒不以为然,语气仍坚定。 高舒秋呵呵两声:“好,那你说说,要怎么帮我?” 苏苒把球抛回去:“那要看,你想我怎么帮?” 俩人像在打哑谜。 “我要你离开景程,你能做到?”高舒秋抿一口咖啡,不紧不慢,挑起眼皮看苏苒。 “走了我一个,又会来第二个,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况且,我保证,我对许律师没想法,但你能保证来的第二个人也对许律师没想法?” 这话倒是入了高舒秋的心。 半晌,她才开口:“我怎么确定,这是不是你和某人串通好,来蒙我的?” 苏苒笑:“你觉得许律师的作风,会和我串通来搞这么一出?” 这话不假,但高舒秋仍半信半疑。 她凑近苏苒,目光凛然,像一只护犊的母鸡:“你敢发誓,对他没想法?” “对,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苏苒眼睛一眨不眨,“要不你搞个测谎仪来?” 高舒秋没心情开玩笑。 她又问:“那你是还想着你前夫?” 在高舒秋看来,一个女人对许漠安无动于衷,简直不可理解,特别还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就像一条在岸上挣扎的鱼,突然有人送盆水来,那还不拼死了往里跳吗? “不是。”停顿三秒,苏苒回。 她想说是,这样也让对方省心了,但实在说不出口。 “哼,”高舒秋冷笑,“既不想找前任,又不想找现任,苏苒,你倒是清高得很?” 苏苒无奈:“如果我告诉你我离婚的原因,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行,你说?”高舒秋真好奇了。 “他出轨了。”苏苒呼出口气,“高律师,我大可以说想和前夫复合,这样你也会对我减少戒心。但我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前提只能是以诚相待,所以我并不想瞒你。” 直到这一刻,高舒秋才抬头,认真打量对面的女人。为什么她不担心许西芫?因为许西芫一眼看到底,而这个女人,说实话,总给她意外。 她又问:“所以你不想原谅他?” “对。”苏苒脸上噙着温柔的笑,“如果说我和高律师有什么相同之处的话,我想这可能是唯一的点。推己及人,所以高律师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原谅。” 高舒秋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的确,她要是碰上出轨,会直接把对方暴揍一顿,然后扔出去。 惊诧过后,她眼里还是轻嗤:“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前夫出轨了,你不得不离婚,这样你不是更急着要找个下家?” “高律师,对一个被欺骗了的离婚女人来说,你知道什么最重要吗?”苏苒欲哭无泪,就差把心掏出来了,“这么说吧,现在对我来说,无论什么都比男人重要。” 苏苒没说的是,许漠安这种货色对自己简直是顶级奢侈品。奢侈品橱窗里看看就可以了,买回家真是想太多。 高舒秋多看她两眼,对方眼里却只有坦荡。她再忸怩,就不是她了。 于是爽快说:“暂且信你说的吧。” 除了对许漠安,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苏苒很满意,她摆出合作的态度:“高律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过,我只做能力范围和道德范围内的,把许律师灌醉弄上床之类的,恕我无能为力。” 这话倒把从不害羞的高舒秋弄了个大红脸。 “所以,高律师,我以咖啡代酒,喝完这口,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苏苒端起咖啡杯,趁热打铁问。 高舒秋略迟疑,眼睛从苏苒的额头扫到下巴。最后,端起来,快速和她碰了杯。 “我这个人,不看别人怎么说,只看别人怎么做。”她没把话说死。 “好,一言为定。”苏苒缓缓吐出一口气。 出来工作就像升级打怪,第一步,先保证自己不掉血。 第83章 奸情的味道 下午,许漠安鲜少坐立难安。这几天苏苒一直避着他,他明显感觉到了。 思虑再三,给苏苒发了条消息:“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事和你谈。” 电台的事,还是孟主任找几个高伙聊,他才得知。他没细想,就认定是高舒秋在使绊子。消息发出去半天没动静,意料之中。他也没指望苏苒会答应,却没想,快到下班收到个“好”字。 许漠安内心欢喜。直到把车停在大门口,看到苏苒和高舒秋一前一后走出来。俩人站定在车前,还一左一右,同时拉开后车门,一起坐了进去。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网约车司机? “许律师,在电梯里碰上高律师,正好她晚上有空,就叫上她了。”苏苒微微探头,先斩后奏,她壮着胆子问,“您不介意吧?” 驾驶座传来淡淡的回应:“位置定的是两人座。” “没事,我们挤挤就行。”高舒秋舔着脸搭腔。 许漠安内心,像只装满了蜜糖水的瓶子,突然全洒了。他早黑了脸,只“嗯”一声,车子“嗖”地飚出去。 订的是一家西餐厅。此时天色尚早,但柔和的灯光已在餐厅各处铺撒开。顶上挂下来的吊灯颇有中世纪的韵味,桌上也是烛光摇曳,配合巨大落地窗前的轻纱飞舞。 一对对都是耳鬓厮磨,他们这样一男带二女的,倒是与众不同。 三人边往里走,高舒秋边啧啧:“许律师这么会挑地方?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还藏着这么家店?” 这家西餐厅是新开的。许漠安哪里是会挑地方,无非是许西芫带他来过。 幸好刚开业人不多,服务员给他们换了张大点的桌子。高舒秋也不管,拿起桌上厚厚的菜单,兀自看了起来。 其他两人静默无言,光看高舒秋叫来服务员一通点:“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服务员抱歉道:“小姐,不好意思,这个20盎肋眼今天没有。” 高舒秋翘起二郎腿,斜睨许漠安:“你是不是和这服务员串通好的,想演一出《不差钱》?” 许漠安当然不理睬。高舒秋又指菜单:“那就勉强吃这个和牛吧。” 菜单就在手边,苏苒随手一翻,肋眼588,和牛488。她吐吐舌头,这高律师的脑子被驴踢了吗?还想不想有下次了? 高舒秋的脑子没被驴踢也没被门夹,就是心里憋气,这口气一直憋着。看服务员把香煎鹅肝端上来,她凑近,吸吸鼻子,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觉得你们这鹅肝有股味儿吗?” 服务员大惊:“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这位客人可得罪不起,像扛着一麻袋钞票来的,豪横得很。 苏苒打趣:“高律师,我只闻到了人民币的味道。” 高舒秋不睬,又看服务员:“你没有闻到一股奸情的味道吗?” 服务员没听清:“小姐,煎什么的味道?” 高舒秋还在认真嗅,没答话。 “不好意思小姐,是煎焦了吗?我让我们的主厨马上过来。” “奸情,奸情的味道。”高舒秋要被她蠢哭了,盯着服务员的眼睛,一字一顿说。 “什么?”服务员花容失色。 “没事,你去忙吧。”许漠安看不下去了,甩甩手。 服务员脖子一缩,立刻消失。苏苒躺枪了也不恼,还莫名想笑。 许漠安愠怒:“高律师,你想干什么?” “吃饭呀,许律师难得请吃饭,我也点一些我这平民百姓平时吃不起的东西。”高舒秋面不改色心不跳。 “吃饭就吃饭,别整幺蛾子。”许漠安重重摔下餐巾。 高舒秋挺起胸脯:“我能整什么幺蛾子?我吃鹅肝子还来不及呢!” 汤和牛排陆续上来,苏苒给高舒秋发消息:“高律师低调点,下次还想吃吗?” 左手边的人刚拿起手机,右边人的手机“叮”一声就响了。许漠安看这俩人,后背凉飕飕,怎么有种自己才是第三者的错觉? 行,他想到此行的目的,直接挑明了:“电台的事,你们都解决了?” 高舒秋优雅地切牛排:“嗯,是个误会。” “误会?”许漠安挑眉看她。 高舒秋不紧不慢说:“对,其实这事,就跟咱现在吃西餐这情况差不多。” “什么意思?”许漠安也好奇了,往后靠,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比如我中午还在吃五块钱一碗的阳春面,这不晚上就吃上五百块的和牛了吗?” “然后呢?” “许律师,你这脑子不行了啊!”高舒秋也挑眉,眼神里露出鄙夷,“我的意思是,角色转换要快。” 苏苒憋着笑,她自然懂。这是说她俩是敌是友,也就一瞬间的事。 几杯酒下肚,气氛也被酒劲撺掇得不那么尴尬了。两个女人都喝得不少。 高舒秋拿起酒杯和他们碰。舒缓的音乐中,划拉出几声清脆的碰杯声,更有她亮堂堂的嗓子:“来,我们干一杯,为全天下的臭男人早日灭绝,晚点投胎!” 她也不看其他人,自己一口干下。 许漠安今天开车,默默抿了口茶。 “那就再干一杯,为全天下的女人早日独立,晚点结婚!”苏苒也有几分醉意。 “这个好,”这俩人难得意见相投,高舒秋也举杯,“女人要好好靠自己,反正男人早晚都会灭绝了。” 许漠安看苏苒脸上红扑扑,难得见她放下所有防备和伪装。有羽毛在心间划过,他默不作声,继续喝茶。 “来,许律师,你也说一个!”高舒秋劲头上来,推了推许漠安,继续撺掇,“许律师,今天可是你请客,不能扫兴。” 许漠安面无表情:“那祝我们这顿饭吃得开心。” “许律师,你这语文是谁教的?没听出来我们前面两句是对仗的吗?”高舒秋很耐心解释,“早日,晚点……” 许漠安:“……” “来,许律师,再来一个!”高舒秋倾身,拍拍许漠安的手背,像班主任鼓励小学生。 “许律师,来一个!”苏苒也傻傻地抿唇笑。 许漠安看她一眼,悠悠开口:“那祝天下所有的有情人早日成眷属,晚点……” 他还没憋出下半句,高舒秋就啧啧:“停停,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了?” “你没听出来我们今晚的主题是什么吗?” “是什么?” 高舒秋表情严肃:“对男人进行史无前例地、深刻地、彻底地批判啊!” “我没批判,”苏苒摆摆手,“男人和我没关系。”她就算醉了,也不忘使命,把自己的态度堂而皇之摆上桌面。 许漠安斜她一眼,将她的茶水添满。 “好,有志气,我看好你!”高舒秋显然上头了,和苏苒变成了哥俩好。 第84章 窜出来的松鼠 一顿饭吃得宾欢主悲。 高舒秋一个人唱独角戏,苏苒捧捧哏,许漠安成了脸最黑的观众。 “许律师,您送高律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就行。”苏苒的小助攻工作,做得很殷勤。 “苏苒,我有事和你说。”许漠安喊住她,肚子里憋着火。本要和苏苒聊一聊,结果听了高舒秋一晚上的胡言乱语。 “许漠安,你敢不送我回去?”高舒秋在后面吼。她酒量好,脚步虽不踉跄,但说话更不过脑了。 “许律师,您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先走了,两位拜拜。”苏苒逃也似地上了网约车,还不忘回头关照一句,“照顾好高律师!” …… 车停下后,许漠安也不下去,手指点着方向盘。他侧头瞥高舒秋,这女人一直倚着车窗,许漠安想看她到底醉了几分。 没有哪天比今晚,更想把话说清楚。 他开口:“高律师,我们同事这么多年,你应该多少了解我这个人。” “你想说什么?”高舒秋直起身子,一脸迷惑。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单着也没走到一起,说明未来也没有这种可能性。”车窗缓缓降下,许漠安希望冷风能吹醒这女人。 高舒秋抹了把脸,来了精神:“对,正因为这么多年我们都单着,更说明身边没有其他更合适的,那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你觉得我们合适?”许漠安一直好奇这个女人哪里来的笃定。 “当然。”高舒秋异常坚定。 许漠安好脾气问:“哪里合适?” “你的一切,都让我很着迷。”高舒秋头晕着,胆子更大了。 “呵,”许漠安苦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或者你只看你想看到的一面。” “我没有。”高舒秋下意识反驳。 许漠安尽量客观:“我不懂情趣,不会浪漫,更不说甜言蜜语,吵架时永远只会让对方冷静一点,对方生病了只会说多喝热水,有事情喜欢闷在心里。我以为我们两个的性格,是最不合适的。” 这倒是,俗话说,急性子碰上闷葫芦——真是堵得慌了。 “我不在乎。”高舒秋半醉半醒。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许漠安见说不通,又恢复了冷漠。 高舒秋继续胡搅蛮缠:“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我们搞法律的,难道不应该讲点证据,不做无端猜测吗?” “刚才说的这些,都曾在我身上真实发生过。刚开始,你觉得无所谓,可若是相处久了,这些问题都是一个正常女人无法忍受的。” 高舒秋不说话了。 突地,许漠安被身边的人一把抱住。女人似乎哭了:“许漠安!你就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一试。” “放手!”头顶有声音响起,冷得像要掉冰渣子。 “我不放手,除非你答应。”高舒秋使了蛮劲儿。 “高律师,请自重!”许漠安提高音量,想把她往外推。俩人拉扯在一起,许漠安竟掰不开她。 他索性把浑身力气泄下来:“高律师,请放手,我说最后一遍。” 许是这声音太过寒冽,高舒秋酒醒了几分,她松了手,抬起头直直盯着他。 高舒秋心里不服气,吼出声:“那你觉得,你跟苏苒就合适?” 想到这里,高舒秋开始连珠炮攻击:“你和她就合适吗?你的这些缺点,在她那里就不存在了?你的这套狗屁理论,只能用在别人身上,对苏苒就不适用了对吧?你宁愿找一个离婚了有孩子的女人,也不想考虑一下我?许漠安,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你们认识才几天?” 一通炮轰,车顶似要被她掀翻了。热闹过后,车厢内一片死寂。 “我的事,不用你管。”许久,许漠安开口。 高舒秋依旧气鼓鼓:“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也别想让我罢休。”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法规法条,要是能这么清楚可查,哪里来这么多痛苦?”许漠安似是喃喃自语,他盯着远处,缓缓说,“我其实,已经喜欢她很多很多年了。” “什么?”高舒秋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秘密,酒醒了个彻底。 许漠安不想说太多:“总之我和她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说的没错,我和她,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但我放不下。”心里郁结着股气,每一口呼吸都堵在胸口,他还是说,“我错过她一次,不想再错过了。” 高舒秋懵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有一段过去,我不想细说。” 高舒秋咬牙切齿:“你们在一起过?藏得够深啊?苏苒还口口声声说……” “没有,没有在一起过,她也不知情。她就像是在我生命中,在我生命中……”许漠安停住,脑子飞速运转,却寻不出合适的词。 “她就像旅行途中一只突然窜出来的松鼠吧,很可爱,很调皮,曾让我有过一段很期待很开心的日子。” 看他嘴角的一抹笑,高舒秋挫败,没料到许大律也有这么煽情的时候。她硬着头皮问:“后来呢?” “后来她找到新的玩伴,就把我给忘了。” “苏苒失忆了?”高舒秋惊呼。 这是演电视剧吧? 许漠安头疼:“你想多了,总之她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她并没有对你撒谎。” 高舒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你一直是暗恋她?” “算是吧。” 高舒秋嘲讽:“你这玩得够高级的,许律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她真想喊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是啊,现在好容易松鼠回来了,却也准备冬眠了。” “要冬眠?” 许漠安一本正经:“对,在感情里冬眠。” “许漠安,你幼不幼稚?”高舒秋胃里翻涌,恶心得想吐,“你是要我夸你很长情吗?” 许漠安不以为意:“高律师,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以,不要再做搬家这种无聊的事情。” 两个月前,高舒秋就搬到了许漠安的小区,想多制造偶遇的机会。 高舒秋看穿他:“许漠安,其实你是想说,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 “意思差不多。” “你……”高舒秋想宰了他。 “总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哈哈,谢谢你提醒。不过,我也劝你一句,别在苏苒身上浪费时间。”高舒秋原封不动还给他,很解气。 许漠安很淡定:“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高舒秋酒气散尽,对他的心思好似也散了。她幸灾乐祸说:“她对我说了很多,你不想知道吗?” 许漠安严肃起来:“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让我想想。”高舒秋卖个关子,唇角坏笑着,“哦,比如她压根对你没兴趣,比如很想和前夫复婚什么的。” “你说什么?” 第85章 怎么不让我当驸马? 看许漠安皱起的眉头,高舒秋很爽,终于扳回一局。 她有意捉弄:“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知道苏苒为什么对你没兴趣吗?” “为什么?”许漠安语气里有丝紧张。 “因为她前夫出轨,所以对男人彻底免疫了。” 许漠安紧抿唇,一言不发,像在思考。 “我只是好心劝你一句,你没戏,懂吗?”说完,高舒秋通体舒畅。 许漠安第一次不耻下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高舒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看不出来吗?苏苒这人,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其实是个硬骨头。” “你倒是挺了解她?” “当然,不知己知彼,怎么百发百中?” 许漠安一秒变脸:“高律师,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下车吧!” “行,对着你这块石头,也没什么好说的。”高舒秋气鼓鼓,去推车门。门被锁住了,她回头,“怎么,不想放我走?” “我还有句话没说完,”许漠安看她,眼里全是冷漠,“希望我们以后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完,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许律师,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可真有一套!”高舒秋也不想再多待一秒。 她往前走几步又折回来,使出浑身力气,对车子狠狠踹了两脚。 车身竟晃了晃,在风中摇曳。 “算我傻。”高舒秋大喊。 喊声和汽车的轰鸣声,在夜色中齐齐退场。 …… 已过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走了大半,迟瑞头仍埋在一堆资料里。 小亚却叉着腰,气势汹汹跑来:“迟瑞,你那天跟余教练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呀?”迟瑞听个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正焦头烂额中,头都没空抬。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今天练车的时候,能阴阳怪气地说话?” 五一后,小亚一直躲着那余教练。俩月过去,她寻思这茬也算过了,昨天才抽空去练了个车。 “我还有事,先走了。”迟瑞灵光乍现,突觉危险来临,他顾不得关电脑,撒丫子走人。 “你敢走?你说你自有办法,你的办法就是这个?”小亚看他开溜,伸手要拽他,无奈抓了个空。 “你让我想办法打发他的!”迟瑞边跑,边忙不迭解释。 “亏我还请你看电影!你把电影票吐出来!”小亚在后面气急败坏。 “票子还能吐出来?当我是蚕宝宝吗?”迟瑞跑着,还抽空联想了蚕宝宝那肥腻腻的身子,冷不丁打个寒颤。 小亚大吼:“你别走,站住!” 到门口,孟主任刚好进来,见两个人影“嗖”地从面前闪过,消失在安全楼梯口。他倚着门,差点被晃倒。 “哎呦,慢点,我这才做完针灸,”孟主任扶自己的老腰,转头看里面的人,笑说,“这两个冤家,又出什么事了?” 他老伴旅游去了,家里没人做饭,做完理疗又折回来,想去楼下餐厅随便解决顿吃的。 小亚和迟瑞打惯了嘴仗,其他人但笑不语,气氛温馨。 楼梯间的气氛就没那么温馨了。小亚也不是吃素的,三步并两步眼看快要追上,她一把向前,只可惜连迟瑞的汗毛都没碰到。 “哎呦!”小亚大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迟瑞疲于奔命不敢回头,只当是耍诈,还在飞速下台阶。 “迟瑞,你他妈给我站住,老娘的脚崴了。” 小亚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在楼道里转了几转,余音袅袅传入迟瑞耳朵。 本能回头,长长的楼梯,却不见小亚的人影。他心想坏了,几步折回去,拐了个弯,看到小亚直挺挺趴在地上。 暗道不好,这账又要多记一笔了。 …… 从医院出来,小亚被迟瑞驮在背上,脚上缠着厚厚的绑带。 她倒也能拄拐杖,可怎么能便宜了这小子?让他帮忙打发个追求者,这人竟说自己是同性恋! 这事,没完! 迟瑞打了个车送小亚回家。车开在几丈远,就嗅到人民币的味道。 “大小姐,你住这么高档的小区?”他侧头打量小亚,像是第一次认识,“你不会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吧?” 小亚没搭理,径直指挥司机:“下地下车库后直接左转。” 小区人车分流,一进大门就直接地库了。迟瑞没欣赏到小区的美景,却被电梯间里亮堂堂的镜子墙晃得眼晕,又感叹:“小亚,你真不会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吧?” 他们虽混得多,但对家庭情况知之甚少。小亚和别的姑娘不同,不热衷名牌,最大的消费也就是看个电影买杯奶茶。还经常教导迟瑞,要买街角的那家店,只因那里加珍珠免费。 “我一个朋友的房子,她出国了,就借给我住。”小亚随口答,把包扔在玄关处,扶墙往里走,“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将就一下。明天自己买双带上来。” 连拖鞋都要自带,这是有钱人的做派? 迟瑞心里嘲笑,打开柜门挑了双:“不用买,这双能挤挤。” 小亚扭头,翘着脚看他,扑哧笑:“迟瑞,你这么大个子,没想到脚这么小?哈哈,笑死我了。” 迟瑞别扭,低头瞅露在外面的脚趾,下意识反驳道:“我是说勉强能挤挤,听不懂人话吗?” 小亚还是继续笑,要不是腿脚不便,保准要奔过去看看他鞋的尺码。 笑累了,小亚在沙发上一躺,慢悠悠说:“小迟子,娘娘要用膳,吩咐御厨早些准备着。” 这房子倒不大,一室一厅一卫一厨。迟瑞两三步就跨到了厨房门口,朝里面张望:“御膳房倒是看到了,就是没看到御厨的人影。” 小亚眼皮没抬,用手指指他:“你不就是御厨?” “我?”迟瑞深呼吸,看她是伤员的份上忍下脾气。 小亚像看穿了他心思,扬手说:“小迟子是你,尚膳正是你,侍卫是你,当然,马夫也是你!”她宫斗剧没少看,这些称呼信手拈来。 “马夫!你怎么不让我当驸马呢?”迟瑞气笑了,脱口而出。 小亚腾地坐起来,双手叉腰:“小迟子,野心不小啊?还要当驸马?” “哎,你别想歪啊!我是当驸马,公主的驸马,你是娘娘,和驸马没半毛钱关系!”迟瑞老脸一红,一通解释。 “看把你吓得,怎么没关系?你不就是想当我女婿吗?本宫一句话的事!”小亚老神在在,又躺了下去,“楼下出门左拐有个超市,你去买点菜。回来好好表现,我考虑一下把公主许给你。” 这公主没见个人影,活儿倒是揽了不少!迟瑞摸摸后脖子,感觉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第86章 李庆有还自卑? “怎么还是你一个人?人还没回来吗?”因着小亚的腿伤,苏苒路过都会进来看看。已快十点,她发现李庆有的位置,这几天却一直空着。 小亚朝旁边的座位努一努嘴:“这都快一星期了,也没请假,把徐主任气个半死。” 苏苒微讶:“联系不到人吗?” “手机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她还真会挑时间。你看我这样,有些活也替不了,”小亚气急败坏说,“再这么下去,看徐主任怎么把她给撵走呢!” 她算说对了,徐琴确实要撵人。 孟主任的办公室里,徐琴坐在对面,没给好脸色:“孟主任,这李庆有玩消失,你让我这工作怎么做?” 孟主任两手一摊,略无奈:“唉,我早打电话去问了,他们也找不到人。”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家里人还不赶紧报警吗?”徐琴听说,凌厉的气势弱下来。 孟主任叹口气:“来我们这之前,这种事经常发生,他们家里人也见怪不怪了。” 听到这儿,徐琴的一点同情心,也瞬间消失了。 她深吸口气,尽量控制住音量:“老孟,你以前塞人过来,我哪次拒绝过?但我也不能什么人都收呀!” 孟主任沉吟片刻,说:“我也是不得已,这孩子吧,挺可怜的。她爸和我是老战友,我从小看着长大,想着能帮就帮一点。” 徐琴不领情:“公归公,私归私,老孟,你什么时候这么公私不分了?” 孟主任不接话,许久才说:“你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叫庆有吗?” 他像要扯家常,徐琴却不想蹚这浑水。 孟主任自顾自说:“李庆有上面有个姐姐,她生下来又是个闺女。就被奶奶怂恿,养到两个多月吧,把孩子给扔了。” 徐琴诧异:“李庆有年纪也不大,那时候还能这么封建?” “唉,我这老战友啊,其他都好,就是农村出来的劣根性,就想要个儿子。后来庆有被人捡走了,幸好那家人自己没孩子,宝贝得不行,所以取了个名字叫庆有。” “庆祝有了孩子?”徐琴撇嘴,“还真有文化!” “庆有长到八九岁,我战友这边小儿子也生出来了,就想起了这个被遗弃的女儿。于是就找到了领养的这家人,想要回孩子。” 徐琴问:“不是他们遗弃的吗?还能找到?” “总归是亲生的,自然是会留意哪家捡了去。村子间又隔着不远的,庆有小时候长得好,找起来不难。” 徐琴回忆着李庆有的容貌,偏中性的打扮,但眉宇间透着点秀气,能看出小时候的底子。 “那收养的那家能同意?” “是不同意,不过庆有的亲奶奶特别能闹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家人架不住,只能同意了。农村嘛,还是很讲究血缘的。” 来龙去脉,徐琴算是明白了些。她又问:“这么说,这李庆有也算有两户人家疼,不是更好吗?” “唉,也算是这孩子命苦,她亲妈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就车祸死了。这个弟弟,是我战友后来又娶了个老婆生的,第二年又生了个妹妹。所以,这孩子回去,亲妈不在身边,家里原先的几个孩子也都当她是外人,联合起来天天和她打架。” 徐琴蹙眉:“那您战友不管?” “孩子多啊,当时想给孩子改名,李庆有死活不同意。不跟着亲爸爸姓,家里人就有想法了,都和她隔着一层。” 徐琴也心疼了:“既然这样,就别要回来呀!这不是害了孩子吗?” “唉,我战友忙,孩子都放在老家养着,家里又搁着个后妈,孩子能有好日子过?她养母那边寄过来的衣服,后来我战友才知道,她后妈都用火烧了不准她穿。她奶奶也嫌和养母那边来往太密,对后妈做的这些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琴倒吸口气:“农村很忌讳这个吧,死了的人才烧衣服。” “所以是后妈,”孟主任苦笑,“这孩子小时候挺乖巧可爱的,她送回来的时候我还见过几面。梳着两个小辫子,后来头发越来越短,越来越叛逆,直到上高中时,她爸发现她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我战友吓得给她找了个心理医生,诊断说是这孩子很自卑。” 徐琴不可思议:“李庆有还自卑?” 她自负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无人能挡。 “对,看不出来吧?在家里一副所有人都欠她钱的模样。她爸爸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估计都是装出来的吧,唉,这孩子经历的事太多了。她的抑郁不严重,上大学就没吃药了,我想着让孩子正常工作,忙起来,心理问题就慢慢好了。” 徐琴想到了什么:“所以,上次她犯错误,您就有意压下去了?” “嗯,这孩子心思不坏,有时候做出些极端的事,都是原生家庭的后遗症,并不是她的本意。” “行吧,我知道了。”徐琴终于知道,孟主任为什么特殊照顾了。她是个女人,听完这些也免不得心软。 “那我替我战友谢谢你了。”孟主任难得低声下气。 “谢谢管用吗?自己没做好一个父亲的本分。”徐琴虽气愤,还是转了话题,“那您说现在怎么办吧?我的工作怎么展开?” 孟主任想了想:“能不能找人暂时接替一下?” 徐琴不想退让:“您还想着把小姑娘留在我这儿?” “唉,我也想过放到自己团队来,”孟主任叹口气,“但她就这学历,我们这里除了端茶倒水打扫卫生,也就行政适合她了。而且这孩子,教给你教导,我也能放心些。” 徐琴明白,职校毕业能干点什么?但不得不承认,李庆有学历虽低,但那股聪明劲是天生带来的。若加上肯干,自然不差。 她摇头:“小姑娘之前做的还是不错的。唉,真是可惜了一个孩子,被家里耽误了。” 想到什么,她又问:“要是她一直不回来呢?我这边怎么办?” 孟主任不说话,也是为难。 “你知道我这儿的情况,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小亚脚又受伤了,很多外出的工作都做不了。苏苒也调到小盛那边去了,不然我也不用这么着急。” 这事,孟主任自然知道。 “那你就再招一个人吧,到时候李庆有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都留着。”孟主任沉吟片刻说。他这个铁公鸡,能做出这样的退步,是铁定要帮到底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徐琴起身:“这话可是您说的!不过,没找到人之前,我这也够乱一阵的。” 换成孟主任拍马屁:“是是是,徐主任能者多劳。” 第87章 许律师,别跟着我 徐琴面无表情,踩着高跟鞋进办公室,看到苏苒也在。 “徐主任。”苏苒和小亚一起打招呼。 小亚问:“徐主任,李庆有家里有事?” “可能吧,”徐琴不想继续聊这话题,在小亚的桌边停住说,“看一下手上的简历,有什么合适行政部的人选,尽快招一个进来。” 小亚不解:“李庆有被辞退了吗?” “等她回来再说吧,但眼下的局面,得应付过去。” 小亚应声,看徐琴抬步要走,又说:“徐主任,我估计现在没什么人选,得重新发招人信息。之前投简历的,过去好几个月了,估计都已经找到工作了。” 徐琴当然知道,只无奈点头:“那就赶紧发吧。” 小亚又迟疑问:“那等人上岗,说不定李庆有都回来了?这人招进来,到时候多个人出来不说,也解决不了现在的燃眉之急啊。” 小亚虽和她扎堆不了,但对李庆有的工作成绩是认同的,不免替她说句话。 “嗯,先这么准备着吧,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徐琴心里又开始埋怨孟主任,把她的工作节奏都打乱了。 “徐主任,不然我来帮几天忙?”苏苒思忖着开口。她倒不是多助人为乐,只是看小亚一瘸一拐的,想着能帮就尽量帮帮吧。 “你来帮忙?”徐琴脚步停住,转头看她,“盛律师那边不忙吗?” “说忙也忙,但那边的工作大多是文字性的,带回家做也行。行政这里都是些琐事,白天需要打交道的部门多。我可以和盛律师商量一下。”苏苒刚才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慢慢分析开。 像在一堆乱绳中找到了线头。徐琴很高兴,想了想说:“你要是能过来帮忙,那真是太好了。盛律师那边还是我出面吧,你找他不合适。” 小亚激动了,要不是脚上有伤,保准蹦起来。 “这几天别给我泡咖啡了,”徐琴拍拍小亚的肩膀,又抬头看苏苒,“小苏,先谢谢了,你等我消息。” 苏苒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听盛凌云说,又有和许漠安合作的案子,她只想躲着。来替李庆有几天,正好避避风头。 …… 忙碌的一周又过去。 苏苒走出教室,看到花坛边一道清冷的身影。正午的阳光很浓烈,投在许漠安身上,脚边落下片小小的阴影,竟无端看出些落寞来。 苏苒鄙夷自己,脚步加快。 “下课了?”许漠安的开场白,还是万年不变。 “许律师。”苏苒停下,再不能视而不见。 “一起走吧。”许漠安转身,往前走。 苏苒没忍住,还是问:“许律师,找我有事?” 礼物也买了,饭也吃了。不仅因着高舒秋,苏苒自己也不想和这许律师再有什么瓜葛。 许漠安眉头紧锁,似有万般心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苏苒提包的手紧一紧,做了几天的缩头乌龟,就是怕面对这种时刻。她咬唇:“谈什么?” “先吃饭再说。” 许漠安挨她很近。男人的味道随风传来,和着阳光,温暖又有力量。 她咽口水:“要不,我们还是先谈吧?” 这几日都未睡踏实,她怕午后犯困,再无清晰的判断力。 “你不饿吗?”许漠安侧目看她。 苏苒睁眼说瞎话:“不饿,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我,你……”真要开口,许漠安却难以启齿了。好半晌,他才继续,“那天,我在所里说的话,你听说了吧?” “嗯,您不用道歉,我都明白,您那么说也是逼不得已。”这个说法,也是景程那些吃瓜群众们最后的结论。 “你是这么想的?”许漠安在一棵梧桐树下站定,眼睛在她脸上扫过。 “不仅是我,所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苏苒故作爽快,甩甩头,“所以,您不用太放在心上,只要,只要别有下次就行,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不必要的误会?”许漠安重复。 苏苒装出大度来:“嗯,这误会其实对您的杀伤力更大。您是青年才俊,女孩子追逐的对象,我不想影响您的大好姻缘。我倒是没什么,反正已经离婚了。” 在许漠安眼里,这女人明明是件精美的瓷器,却偏要把自己说成是土瓦罐子。他下巴紧绷,转了话题:“所以你为什么离婚?” 苏苒愣了愣,头不自觉垂下:“这……这好像和许律师没关系。” 许漠安有意逗她:“你不是说你前夫对你很好吗?” 苏苒恼了:“许律师,这是我的私事。”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许漠安嘴上这么说,表情却并无半分愧疚之意。沉默片刻,他叹口气,“我那天和高律师说的话,并不是气话。” 说完,许漠安仔细观察苏苒神色,揣着份小心翼翼。 苏苒别过脸:“许律师,您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我没有说笑话。” 苏苒一阵烦躁:“不是笑话,我也当笑话了。许律师,我那天说过了,我只想工作,不想别的。” “你还说过,你很爱你的家庭。”许漠安也不恼,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苏苒抿唇,听出他的嘲讽:“对,我很爱我的家庭,我很爱我的前夫,我还在努力挽回自己的婚姻,这个答案您满意了吗?” 许漠安直截了当:“不满意。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也不是我想听到的。” 最初,他确实担心苏苒有复婚的打算,毕竟他们中间夹了个孩子。不过,当听说出轨的事后,他就没来由地笃定这两人没戏了。 又是一阵沉默。苏苒低下头,看着裙摆在风中凌乱。 六月的天,本不该刮大风。她的生活,也不该有这么多风起的涟漪。 “许律师,我不管您想听到什么,这就是我想说的。”她边说,边在包里胡乱翻着,找到校园卡塞给他,“这个还给您,我觉得以后除了工作外,我们没必要有其他的接触。” 说完,径自朝前走,许漠安本能追上去。 “别,许律师,别跟着我。”苏苒眼里竟有丝厌烦。 许漠安的心突地一跳。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下却只见破碎的表情。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他想要追上去,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第88章 居委会大妈 周一大清早。走廊里,苏苒碰上来上班的高舒秋等人。 “早!”高舒秋竟主动打招呼,但嘴不留情,“你东瞧西逛地做什么?来这么早是景程有金子捡吗?” 苏苒解释:“早,我检查一下保洁阿姨的工作。” 徐琴工作做得细致,要求行政部每周都查一次卫生。 高舒秋擦肩而过,边走,边低头问身边的任叶文:“她调回行政部了?” “临时的吧,李庆有好些天没来了,估计是暂时帮一下忙。”任叶文悻悻开口。她还想李庆有帮忙拉关系,没想这人不靠谱,又玩失踪了。 高舒秋狐疑:“她俩不是有矛盾吗?还愿意过去帮忙?” “可能是徐主任安排的吧!”任叶文对这事没兴趣,她只关心李庆有还回不回来。 “哦。”高舒秋若有所思,没再多说。 …… 下午,苏苒领着负责打印机的外包人员来做日常维护,又碰上高舒秋。高舒秋捧一叠资料,索性站在一边,看着埋头拆机器的工程师,对苏苒小声道:“你这是暂时调岗?” 自俩人达成同盟,敌意倒少了。 苏苒回:“嗯嗯,李庆有这段时间不在,小亚腿又伤了,我就帮帮她。” 高舒秋又问:“听说她是无故旷工?” “可能家里有事吧。”苏苒含糊答,她向来不嚼舌根。 “家里有事,不会请假吗?”高舒秋轻哼,对苏苒的保留很不满,“是徐主任安排你调岗的?你还真傻,竟然答应了!” 她实在不理解,重调回后勤,这种实打实的降级,苏苒怎么接受了? 苏苒笑:“我主动要求的,应该是更傻。” 高舒秋眼角微挑,心里不得劲:“说你傻你还显摆上了?你忘了她针对过你?” “当然记得,”苏苒捋一捋额前的碎发,“上次我当她是小孩,已经清零了,以后的事重新开始。” “你还挺有原则。”高舒秋嘴角露出讥诮。她现在的一大爱好,就是打击苏苒。 苏苒又抿唇笑:“我一个家庭主妇出来工作,能有什么原则?掂量着自己的水平,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这回答听着顺耳多了,高舒秋脸上傲娇:“知道就好。” 她扭头,不打招呼就走了。 苏苒无奈,她看看时间,俯身问维修师傅:“今天下班前都能弄完吗?” …… 因在等着打印机修好,出来的时候天已擦黑。苏苒走出大楼,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 “许律师?”苏苒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许漠安探头:“我送你。” “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苏苒眼睛朝周围瞟。 许漠安仍坚持:“上车,我有话和你说。” 苏苒执拗:“那天我们不是说清楚了吗?” “但我没有说清楚。” 这男人现在太直接了。 苏苒不敢看他:“许律师,我晚上有事,先走了。” 她两步越过车头,竟跑起来,怕再纠缠会碰到晚下班的同事。 出了地铁,苏苒仍在出神,低着头一路往前。 “苏苒……”听到有人喊。 心下一紧,她愣愣朝前看过去。又是那张脸,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上车。”许漠安不容分说。 “许律师,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许漠安视线越过她:“你不怕别人看到我们拉拉扯扯吗?” “那您有话快说。” “一两句说不完。” 苏苒叹气,那索性再说说清楚?她快步上前,打开车门坐进去。 许漠安一把方向盘,把车倒出去。可怜苏苒连安全带都没系上,她慌着问:“去哪儿?” “找个地方坐一坐。”许漠安很镇定。 苏苒忙阻止:“不用,找个人少的地方停下就行。” 许漠安目视前方,并不搭话。 “不然我就下车了。”苏苒知道他固执,只能更固执了。 许漠安一个刹车,旁边正好是个网球场。这会正是饭点,里面没人,苏苒舒一口气。 许漠安把车往边上靠,两人却突然没了争论的焦点,车厢里安静下来。苏苒索性等着,看这人究竟要说什么。 许漠安手搁在方向盘上,久久未动,终于开口:“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嗯。”苏苒应了一声。 虽很不愿附和,但不得不承认,许律师工作勤勤恳恳像头老黄牛。总没有人会说老黄牛随便吧? 许漠安继续:“我也不随便说气话。” 苏苒附和:“嗯,我也是。” 这次换许漠安问:“你也是什么?” “许律师,我也不是个随便的人,”苏苒语气些许僵硬,“我说过的话,您可记得?” “记得,但工作和男人,并不矛盾。” 苏苒终于侧过身,很认真说:“我觉得很矛盾。因为这件事,高律师和我作对,所里都是闲言碎语,我还差点名誉受损,您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还能好好工作吗?” 这一点,许漠安确实疏忽了。重逢以后,他的情绪如旋涡,一直陷在里面浮浮沉沉。 许漠安诚恳道:“我很抱歉。” 苏苒表情严肃:“我接受您的道歉,但更希望看到您的实际行动。” “什么行动?” 苏苒答得干脆:“和我保持距离。” 许漠安手指蜷紧,三秒后,他缓缓吐出口气:“这些都是暂时的,我未婚你未嫁,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这些谣言都会过去。” 苏苒原地愣住,果然是来自直男的球,都不带拐弯儿的。 她转头看窗外,球场外的绣球花大朵大朵盛开着,傍晚的微风拂面而来,带着初夏的躁动。 而她内心却丝毫没有悸动,只有愤怒。 苏苒深呼吸:“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在一起了?许律师,你以为只要你抛了橄榄枝,所有女人都会对你投怀送抱?”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漠安皱眉,“我从没说过所有的女人。” “哦,不是所有女人。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这个离过婚的女人,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要对你感激涕零?”苏苒都忘了用敬语,心里的那点嘲讽藏也藏不住。 许漠安不言语。 有这么想过吗?他否认不了,于是轻咳一声:“你一个人,还带着星星,多一个人照顾不是更好吗?” 苏苒克制住自己:“承蒙您的厚爱,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两个人的事,从来都比一个人更复杂,苏苒就想简单过她的日子。 “许律师,我就想一个人生活,并不觉得需要什么人帮忙。”她停顿,又强调,“特别是男人的帮忙。” 许漠安沉一口气:“可你不得为以后考虑?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他这样子,像极了居委会大妈。 第89章 孟主任保着 苏苒头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只能想到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你要吃什么,我可以帮你带。” 跑偏了跑偏了。她调整情绪,继续说:“许律师,您可能觉得我是故意拿乔,但真的不是,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我非常真心实意地感谢您,感谢您能够看得上我。”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许漠安油盐不进。 苏苒换一种说法:“许律师,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有份有前途的工作,还有个可爱的女儿。这么说吧,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感觉生活更美好。所以,我不想打破这一切,您明白吗?” “我明白。” “明白就好。”苏苒舒一口气,试探问,“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许漠安一把拉住她:“等等,我明白你说的,但你还不明白我说的。” “许律师……”苏苒看看拽着自己的手,身体往右挪。 许漠安松了手,却没有松口:“对不起。我觉得我们一起,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反而帮助更多。” 又绕回去了?苏苒心塞,能不能在哪里烧炷香,把这个活菩萨给请走? 她重申:“我不想要什么帮助,我只想维持现状。” 许漠安沉默,又问:“你不想业务上的帮助?” 苏苒惊掉下巴,说话也不顾忌了:“许律师,您这是要潜规则我吗?” “对不起,我可能太着急了,我只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苏苒强撑口气:“许律师,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苏苒再次强调:“不需要试,我也不想试。” 许漠安继续一根筋:“所以,是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 “不是您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许漠安蹙起眉,“那你解决一下你的问题?” 老天,我不想解决呀!苏苒仰天长啸,他们怎么就聊进了死胡同里? “如果是我的问题,你现在就可以和我提。”这语气,像个谦虚的孩子。 “许律师,您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苏苒要哭了。 “那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好好,我考虑一下。”苏苒只想尽快打发这男人,她伸手去拉车门,“许律师,我可以走了吗?” “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走几步就到了。”苏苒着急忙慌,差点一脚踩空。 她想给自己的大脑灌点风。无论什么东南西北风,也好过在这里和这个男人一起抽风。 …… 小亚的脚拆了绷带,就迫不及待要庆祝康复,威逼利诱着迟瑞请吃饭。迟瑞平时一毛不拔,但这顿饭打死也逃不掉了。 中午饭点,小亚拉上苏苒,在附近一家湘菜馆里坐定。 “来来,庆祝我苦尽甘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班不能喝酒,小亚只好举起罐可乐。小脸红扑扑,很有喜色。 迟瑞终于可以喘口气,也高兴:“干杯,确实值得庆祝。” “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小亚见不得迟瑞好,白他一眼,“你这是急着要庆祝脱离苦海吧?” “对呀,”迟疑两秒,迟瑞反应过来,忙改口,“哪有?我就是单纯庆祝你脚伤康复。”说完,闷头喝一口,避开小亚的眼神。 这两个都是活宝,苏苒抿嘴笑。许漠安隔着好几天没来找她了,她昨晚终于睡了个踏实觉。 小亚指桑骂槐:“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有些人呢,做错了事不想负责任,真是心思歹毒呀!” “哎哎,大庭广众下别乱说,不了解情况的听了,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迟瑞说着,要去捂小亚的嘴。 小亚避开,嫌弃说:“就你这样的,我能看上?” 迟瑞无奈,向苏苒投去求救的目光:“苒姐,你说说,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小迟还是不错的,端茶递水送饭,外加来回接送。”苏苒微笑,中肯评价,“你该好好谢谢人家。” “这不是他应该的吗?我的脚是谁弄伤的?还有,谁让他散布我谣言来着?谣言猛于虎,你有没有脑子?”想到这茬,小亚还是耿耿于怀。她好好一个姑娘,名声却被某个蠢蛋给毁了。 迟瑞连连点头,表面态度诚恳,心里却不认同。不用这招,就那个死缠烂打的教练,能这么轻易摆平? 小亚瞪迟瑞:“谢你还不如谢苒姐,要不是这些天帮忙,我可是要负伤上阵了。” “谢我干嘛?这不都是所里的安排?”苏苒忙摆手,不想掺和这俩人的事。 “还不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不然徐主任也不好随便动盛律师的人。”小亚托腮,愁眉苦脸,“哎,也不知道那李庆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迟瑞插话:“那回来了又怎样?徐主任肯定开除她。” “谁知道呢?你别瞧不起人家,这李庆有肯定和孟主任有点关系。”小亚笃定说,她这方面的消息特别多。 “这么说,就算回来了,也不会开了她?”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迟瑞嘟囔。 “这里呢,是用来装逻辑的。”小亚煞有介事,指指自己的脑袋。 看迟瑞一个985的学霸,被小亚奚落没脑子,苏苒也算服气了。 小亚奚落迟瑞惯了,也不在意,她夹一根香干到嘴里猛嚼两下:“这李庆有,也太目无法纪了。徐主任肯定恨得牙痒痒的,只是孟主任保着,没办法。” 苏苒问:“上午面试的人里有合适的吗?” 小亚摇头:“徐主任一个也没看上。” “不过,就算人进来了,到时候多出个人,孟主任能同意?”迟瑞接话,孟主任在用工上的抠抠搜搜,是出了名的。 “你能不能攒攒你的智商,攒够了再开口?”小亚戳迟瑞的脑门,“孟主任铁了心要保李庆有,还管多不多个人?” “那倒也是。”迟瑞小声嘀咕。 “不过,依着徐主任的脾气,也不会随便找个人用。再说,她现在用苒姐用得顺手,也没那么着急了。”小亚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苏苒。 “徐主任也不会一直这么拖着吧?”迟瑞想到徐琴的工作作风,不敢相信。 “唉,你还是太嫩了。”小亚觉得迟瑞真是榆木脑袋,只能给他慢慢分析,“虽然管理上一直是孟主任说了算,但总归有这么多高伙在,孟主任明面上也要公私分明啊!李庆有要不出错那没事,但现在又是旷工,又要多招个人,孟主任真要交待也交待不过去呀!徐主任一直拖着这事,就是不想搞成那样的局面。” 的确,律师事务所是合伙制,管理费用要摊到每个合伙人头上。 迟瑞恍然大悟,没两秒又有了疑惑:“孟主任把李庆有放到自己团队里不就行了?” 第90章 我会追求你 “要是能放,孟主任还不早放了?你觉得李庆有是这块料?万一什么业务上出了点问题,那不是开玩笑的。行政嘛,总归不会出大事。”小亚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有道理,”迟瑞点头,“这么说,孟主任是铁了心要保李庆有了?” “估计他们关系不浅,徐主任现在迟迟不招人,也是替孟主任留一手。孟主任这件事上有私心,可徐主任不得不顾全大局啊!”小亚心思缜密,露出难得的老成。 “还真是,被你这么一分析,思路立马就清楚了。”迟瑞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唉,跟姐姐我学着点,人生无处不道场。”小亚傲娇,朝迟瑞抬抬下巴。 “是是是,收个徒弟不?” “你慧根太浅。”小亚完全不给面子。 “小亚考虑问题还挺深入的。”苏苒对小亚的这番论调,也唏嘘不已。 小亚心有不甘:“唉,说起来,苒姐这么做也间接帮了李庆有,想想真不值。” 这事,其实苏苒也有私心,换到行政她可以躲着点许漠安,但不好明说。她换个话题:“其实吧,你别看李庆有表面这样,她内心应该是比较自卑的。” “她还自卑?”小亚像听了天大的笑话。 “嗯,自卑和自负,本质上是一线之间。” 见他俩都看过来,苏苒又解释几句:“这么说吧,如果你个子特别矮小,拍集体照的时候你是不是会下意识地踮起脚,想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这就是被自卑掩盖了的自负。所以,自卑到了一定程度,往往会自负。” “好像是有点道理哦!”迟瑞摸摸鼻子。他高中以前,个子都没蹿上来,每次站在人堆里拍照,真会不自觉这么做。 “就我们家以前住的弄堂里,有个四五十岁的油腻大叔,一事无成,目中无人,却整天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好像天底下就他最厉害。苒姐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理解他了。”小亚是本地人,小时候住过弄堂。 苏苒点头:“李庆有吧,可能家里环境比较复杂,让她心理产生了些变化,那次u盘的事就可以看出一二。” “苒姐,你对心理学还有研究呢?” “碰巧研究过。”苏苒随意答,不想再多说。 她哪里是碰巧?上大学后她像变了个人,疏离寡淡,班里同学背地里都说她清高。于是,她特意找来这类书籍,才明白这是一个人在经历信任危机后,对自己的一种本能保护。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什么可同情的!犯错就是犯错,不能因为各种借口就算了。”小亚家庭优越,父母宠爱,很难感同身受李庆有的处境。 “你说的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任何借口。”苏苒叹口气,藏住眼里的忧郁。 她心里感叹,有时候看清这些事,不是为了原谅别人,而是为了放过自己。 …… 再次看到许漠安,苏苒有片刻的愣神。上次谈话后,许漠安时不时出差,苏苒又基本在行政部,俩人竟没再打过照面。 她硬着头皮迎上去:“许律师,好巧!” 对面的人越来越直接:“不巧,我等你很久了。” 夜色中,男人倚靠车门,安静又沉稳,像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了很久。 今天行政部很忙,她还和陈呈加了个班。晚饭没扒几口,现在饥肠辘辘,她浑身像散了架。 “有什么事吗?”没脾气招待他,苏苒说话也不友善。 “有,我们出去谈谈?” 又要谈谈? “有话这里说,现在太晚了,星星还在家等我。”苏苒抬头,一眼能看到自家的客厅,还亮着灯。 许漠安挑眉:“那我们就上去说?” 苏苒头皮一阵发麻:“要说很久吗?我觉得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吗?”许漠安语气强硬。 “挺清楚的。”苏苒小声嘟囔,努力回忆上次的谈话结果。 许漠安越逼越近,她下意识退后几步,咬唇:“行,最后一次。” 许漠安不接话,径直转身,向小区门口走。 对面是个公园。白天是熊孩子的世界,傍晚是广场舞阿姨的地盘。到了这会儿,成了情侣们的栖息地。 三三两两的小情侣搂在一起,每一口呼进来的空气中,都带着暧昧因子。苏苒受不了,在后面跟得越来越远,等许漠安回头时,两人已隔开几米。 前面有个自动贩卖机,许漠安索性停下,等苏苒靠近。 他扭头:“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 许漠安兀自转身,在机器上操作起来。一番动作后,里面滚下两瓶饮料,砰砰砰的声响,震得苏苒心惊。 等饮料递到手上,苏苒看是自己爱喝的冰红茶。自从有了星星,为了做榜样,她已经很久没尝了。盯一会手中的瓶子,心情松缓下来,却仍没动。 许漠安又把手里的那瓶拧开,递给她。 “不用。”苏苒窘迫,没接,自己快速拧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轻抵舌尖。想调节气氛,她问:“许律师喜欢喝这个?” “以前有个朋友很喜欢。” 苏苒“哦”了声,想起自己的从前。那时候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功课虽紧张,但除了学习,实在没什么可牵挂的。想熬夜做功课,又觉着茶太苦,冰红茶就成了专宠。每喝一口,味蕾却感觉不到苦涩,只被甜味包裹。 如同不知愁滋味的年少时光! 许漠安继续朝前走。苏苒低头跟着,回神时,发现已到了个僻静处。路灯摇曳,晚风习习,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俩人站定,不知名的虫鸣声,叫得苏苒烦躁不已。 “你……” “我……”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空气瞬间安静,苏苒脸上微微发烫。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许久,许漠安浑厚的声音传来。 “什么?”苏苒无措。 考虑什么?明明记得,上次她已拒绝了。 “不是说好了,考虑一下我们的事吗?”灯光昏暗,许漠安却清晰捕捉到她脸上的茫然。 但凡换个女人被许漠安这么追着,喝阴沟水都是甜的。可对心如死灰的苏苒,许漠安就是阴沟里的苍蝇,烦不胜烦。 “许律师,我之前已经说清楚了,第一,我只想一个人。第二,我们也不合适。”简洁清晰,苏苒把今天仅剩的这点力气都用上了。 许漠安很笃定:“这只是你暂时的想法,没关系,我会追求你。” 苏苒气笑了。她缓缓情绪,问:“许律师,我能问一问,您到底看上了我什么?” 第91章 我们不合适 都说女人是水。 当初和潘义铭和了稀泥,已是荒唐。现在的她,不管许漠安多优秀,都不想和他掺和在一起,只想一个人安静从容地向前流淌。 被问得猝不及防,许漠安一时竟答不出。 苏苒灵光乍现,突然有了线索:“许律师,我觉得您是不是没接触过离婚的女人,所以一时感觉新鲜?其实离婚女人和别的……” 她毕竟学过心理学,越是高端人群,压力越大,心理问题会越复杂。 许漠安没好气,打断她:“我不是盛凌云,没这么奇葩。只是……感情的事情,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苏苒谆谆善诱:“那您试着表达一下?” 许漠安侧目,瞥到苏苒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这个梦里曾无数次出现的表情。 心里像有片一直飘舞的羽毛,颤颤巍巍终于落到了地上。他语无伦次:“可能,可能我们前世有缘吧。” “许律师,您是不是最近碰上什么事了?”苏苒委婉问,顺便想推荐他本心理书。 许漠安板下脸:“苏苒,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律师,这话要是早几年听到,我可能会信。不过,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有小情侣走过,打情骂俏的声音在夜色中暧昧着。 可与他们毫无关系。 等人走远,许漠安继续说:“我是认真的,不管你现在什么态度,我说了,我想追求你。别再质疑我的诚意,这些天我没打扰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所以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逼近,掰过苏苒的身子,想看清她的脸。 动作太大,苏苒被拽疼。她挣扎:“许律师,我考虑的结果就是我们不合适。” 许漠安不放手:“这说明你没认真考虑,既然之前没好好考虑,现在给你时间,我等你的结果。” 口口声声说要追求她,可大律师追求人,都是这么咄咄逼人的吗? 突然地,苏苒小脾气也上来了:“许律师,你凭什么对我纠缠不休?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答应你?” 许漠安被吼得不知所措,喊她:“苏苒?” 情绪一旦出来,就像米袋破了个口子,刹不住车。 苏苒豁出去了,她提高音量:“我已经离婚了,我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别人会怎么说我,你的父母会怎么看,你想过没有?” 许漠安有些慌乱,拉住她:“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呵呵,”苏苒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他,“你不在乎我在乎!我离婚了!离婚了!你知道吗?这个社会,对离婚女人有多不公平,你知道吗?我就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我就是想好好找份工作,你为什么要让我在所里成为众人谈论的话柄?成为高舒秋攻击的靶子?成为大家的一个笑话?” 说出来后,一阵轻松。她再不想控制,情绪如同井喷。 “苏苒?” 看她气得发抖,许漠安瞬间清醒,上前一步想把她往怀里带,无奈苏苒都避开了。 许是动静太大,路过的人,都八卦地朝这边张望。 苏苒吸吸鼻子,潮湿的空气里,好像都是眼泪的味道。离婚后第一次,她放纵地让各种情绪在身体里窜来窜去。小声抽泣,继而是嚎啕大哭。 “苏苒……”许漠安心里生疼。 他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瞬间充斥在鼻尖。这样的苏苒,太真实了! 苏苒今天,着实累了。 都说动物都是靠气味吸引,脾气发泄完,许漠安身上的味道竟让她觉出些安心。心里想挣脱开来,行动上却没回应。行吧,男未婚女未嫁,让自己再沉沦一会儿吧! 奇奇怪怪的小心思在撺掇,苏苒竭力抛开,只轻轻吸了吸鼻子。纵然呼吸困难,也嗅出空气里的栀子花香,纯粹又热烈。 没人再说话。暴风雨过后,总是格外平静。 “哭够了?”许漠安舍不得松开,下巴触到苏苒柔软的发丝,心里酥麻得紧。 他声音太温柔,苏苒身体猛然一僵。 “我想回去了。”像坐了趟过山车,浑身的骨头散了架,她此刻只想倒头就睡。 “好,我送你。”许漠安怕她又失控,也不再勉强。 刚才的一幕,一个不想再提,一个不敢再提。 两人往回走,保持着点距离。寂静的夜里,只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 “苒姐,中午去外面吃米线?听说新开了一家!”小亚一进办公室,就嚷嚷开了。 苏苒把手里的袋子塞给她:“行啊!给你带的豆浆油条!” 小亚眼露惊喜:“哎呀,我喜欢,好久没吃油条了!你不是说这家队伍排得很长吗?” 苏苒表情不自然:“我今天起得早,队伍排得不长。” 她昨晚压根没睡好,早上六点就出门溜达了。 说话间,门口又有动静。竟然是李庆有。 她重新戴上了棒球帽,仍是副谁都欠了她一个亿的表情。 “你起开!谁允许你坐这里的?”看到苏苒占着她的位置,李庆有三两步走近,吼起来。 苏苒坐这儿,是徐主任安排的,很多文件都存在李庆有电脑里,工作起来更方便些。 “你回来了?”苏苒云淡风轻,打个招呼。 李庆有把包往桌上重重一甩,“哐当”一声响,苏苒想起身的动作顿住了。 李庆有居高临下盯着她:“我回不回来,都轮不到你坐这个位置!” “你在说什么呢?”简直不可理喻。小亚脸颊发红,气得青筋要凸起来。 “为什么要抢我的位置?”李庆有还是直勾勾看苏苒。 “徐主任安排的,既然你回来了,我就走了。”苏苒俯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和包。 “你凭什么坐我的位置?”李庆有不依不饶,执着地要讨个说法。 “你还讲不讲道理?”小亚暴怒,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耍性子玩失踪,活儿都是苒姐帮你顶着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苏苒按住小亚,示意她别说了。多说无益,李庆有这种人,哪有牛角尖她就会往哪里钻。 李庆有鼻子里出气:“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连高情商的小亚,也被气懵了,搞不懂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敌意。 第92章 你今天是吃大蒜了? “你你你,你真是……”平时连珠炮似的小亚,话都说不利索了,“苒姐,我真是活见鬼了!” “别天天苒姐苒姐的,就怕全世界没人知道,你有个好姐姐吗?”见苏苒起身,李庆有见缝插针一屁股坐下,“就知道在这所里攀亲戚,你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亚一步跨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手却开始发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她这么说话。 苏苒怕小亚动手,下意识去拉她胳膊,扯开些距离。她很想帮衬小亚,但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加入,否则又是扯不清的混战。 李庆有接的很快:“说一遍怎么了?说十遍都可以?不过,你让我说,我就要说?” 她纯粹是些小朋友吵架的幼稚路数。 上班高峰,同事们陆陆续续打卡进来。行政部靠外,几个人嗓门太大,引得过路人都驻足观望。有免费的热闹不看,那还上什么班呀! “这李庆有,听说是孟主任的关系进来的?” “肯定有关系,不然这副打扮,徐主任能让她进所里?” “怎么和苏苒还干上了?她不是这段时间调过来顶她的工作吗?” “你看她那副样子!我接触过几次,小姑娘拽得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难怪小亚气得脸都青了!”…… 像在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苏苒不自在,拿上包匆匆说一句:“等会徐主任来,让她和你谈吧!” “别动不动搬出徐主任,”李庆有微抬下巴,双手插兜,“为什么现在不能说?你怕什么?” 苏苒停住,转过身,认真打量李庆有几秒:“你确定要我现在说?” 她随即转头,又看看门口的人群。 李庆有才意识到被人围观了,这是她最不愿意的事,于是也不吭声了。见她沉默,苏苒径直朝她走几步,温柔一笑:“很感谢你回来!” 伸手拍她肩膀,在对方做出反应前又迅速收回,留下一脸愕然的李庆有。苏苒吵架不行,但懂一点——人家恼时你也恼,就孬了。 她到门口,议论声戛然而止,她冲大家挤出个微笑,大踏步离去。 不生气吗?当然生气,只是当你有更在意的东西时,这些已激不起她的情绪了。 …… 今天盛母过来,盛凌云没去外边鬼混,刚到家就接到了许漠安电话。 “正好路过你家,你要的那份资料顺带给你。”他说五分钟后到,就挂了电话。 盛凌云摸后脑勺,表情惊悚。大忙人给他送资料,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车窗摇下时,露出张阴沉的脸。 盛凌云附身去瞧:“你这是车轮被扎了?” “要帮我换轮胎?” 盛凌云耸肩,接过文件袋, 试探问:“你晚上这边有应酬?” “没,后备箱里有几瓶红酒,你一起拿上去吧!”门锁打开,许漠安却没下车的意思。 “给我的?” 许漠安斜睨他:“不然呢?” 盛凌云后背发凉:“许漠安,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你要不要?”许漠安懒得废话。 “要要。”盛凌云连声答应,绕到车尾。 “哟,是我喜欢的!”他折回来,提着红酒袋,“谢了哈!” 见许漠安还纹丝不动,盛凌云跳开一步:“你不是要我转账给你吧?” 许漠安拍一把方向盘:“还不走?” 盛凌云不管他,自己往家走,走出好远回头,车还停在原地。 他折回来:“你是没地方吃饭?要不上去喝几杯?” 空气里又有好闻的栀子花香味,许漠安一阵心烦意乱。 “行,你这么热情,我就不客气了。”他转一把方向盘,去停车了。 盛凌云懵了,我刚才有很热情吗? “哎,你等等,和你说我妈也在我这儿呢!”盛凌云想到这茬,赶紧追过去。 俩人进门时,盛母正好端着最后一盘菜出厨房。看到跟着的许漠安,连连招手:“哎,安安怎么来了?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 许漠安揉揉太阳穴,为这声“安安”头疼。 盛凌云憋着笑:“妈,安安说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所以特意推了应酬过来的。” “行,云云,我再去弄两个菜,你们先吃着。”盛母喜滋滋又钻进厨房。 许漠安挑眉,一本正经看盛凌云。别笑话我,咱俩是乌龟笑鳖! 他又客气两句:“阿姨,别忙活了,我随便吃两口就行。” 盛凌云毕业前的实习就在景程,许漠安比他大几岁,孟主任便让他带着点。许漠安租个两室的房子,腾出间给盛凌云临时歇脚。盛母心疼儿子,老家高铁过来也就一个来小时,她偶尔来做个饭改善伙食,总把许漠安的份也算上。 熟悉了,盛母按着叫儿子的方法如法炮制,喊他“安安”。穿上西装上法庭,俩人人模狗样的,但在盛母眼里,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她叫得太顺口,许漠安鸡皮疙瘩起了几年,也就习惯了。 后来俩人事业都有了起色,各自买了房,也就分开住了。 盛凌云倒酒,自己杯子还没满,许漠安已经一口闷下。盛凌云吐槽:“敢情你这酒,是给自己准备的?” 许漠安又把空杯子递他面前:“有的喝就行,话这么多?” “哎,你不是开车吗?喝什么酒啊?”盛凌云想起来,倒酒的手顿住。 “你什么时候这么磨唧了?”许漠安抢过他手里的酒瓶,自己给倒满。 “看来你今天不是来送酒的,是来找酒伴的!”盛凌云见他今天古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 “你喝不喝?”许漠安把瓶子搁在一边,十分不耐烦。 动作有点大,桌子上发出“咚”一声,盛母擦手出来看:“这是怎么了?” 盛凌云随意撒了个谎:“没事,这人今天碰上了个难缠的客户。” 以前俩人工作也时常不顺心,盛母见怪不怪。 “慢点喝,还有菜呢。”说完,她又进了厨房。 盛凌云眼瞅着人进去,压低声音:“你今天是吃大蒜了?这么冲?” 许漠安这种颓废样,倒是少见,盛凌云猜测:“不会是高姐姐在家门口堵你了吧?” 许漠安挑眼看他,满脸不屑。 “总不会是在你床上堵你吧?”盛凌云笑得咳起来。 第93章 这孩子不是你的吧? 许漠安不忘刺他:“你这么有经验,是不是经历过?” “安安,你这么说人家,多不好意思?”盛凌云去搂他肩膀,嗲声嗲气说。 盛母正巧端着盘螺丝进来,大惊失色:“云云,小时候给你穿裙子是妈的错,不过你都这么大了,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盛凌云长得白净,小时候被他妈可劲折腾,现在都留着穿裙子的照片。 盛母望向自家儿子,意有所指:“那个一起跳舞的张阿姨,大家都传她女儿是同性恋,听说最近都不来跳舞了。” 盛母每次来荣市,晚上都去公园跳广场舞,有一帮相熟的老伙伴。 “阿姨,您放心,天底下的男人都变成同性恋了,您儿子也变不了。”许漠安接过她手中的盘子,笃定说,“不然,女生们都哭倒好几座长城了。” “云云这么受欢迎?”自家儿子的风流韵事,盛母是一无所知。 “您自己问他吧。” “那怎么连个女朋友的人影都没见着?” “他主要的问题是,”许漠安顿一顿,“不知道带哪个回家见您。” “你们就喜欢敷衍我。”盛母给他俩盛汤,“酒慢慢喝,先喝汤填填胃。” 盛母早年做生意在广东呆过几年,学了熬汤的本事,这也是许漠安喜欢蹭饭的原因。 “阿姨的汤,真是好久没喝到了。”许漠安感叹,把碗里的枸杞吹到一边,小口喝着。 “枸杞最适合你,”盛凌云眼尖,嘲讽他,“补肾的。” 盛母起了八卦之心:“安安有女朋友了?” “阿姨,还没有。”许漠安随口答。 “妈,人家姑娘都排着队等他赐婚呢!” 盛母老调重弹:“哟,那也别太挑,你们都一把年纪了,遇到合适的不要拖着。” 盛凌云瞪许漠安一眼,看,你不来我还清闲点,现在躲也躲不掉了。 许漠安给盛母倒酒:“阿姨,我这人一根筋,看中了就不改了。不像云云,挑三拣四,不是存心让您着急吗?” 他特意把“云云”咬得重,盛凌云脚底板都起了鸡皮疙瘩。许漠安这是故意把火药往他身上引? “看样子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嘛!”盛母接过酒,“来来,我们喝一口,你俩一个个说,让阿姨来参谋参谋。” 许漠安正襟危坐:“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没什么好说的。” “那更要说说,我给你出出主意,等八字有一撇就晚了,是你们所里的靓女?” 许漠安不做声。 “一个单位挺好的,知根知底,以后还能一起上下班。”盛母自个儿说得热闹。 盛凌云佩服他老娘,打哪听出是一个单位的了? “不过,女人干律师挺辛苦的,等结婚了让她轻松点,你一个人养家就行了。” 许漠安眼前浮现出苏苒那张倔强的脸,他闷着嗓子说:“阿姨,现在的女孩子,事业心都挺重的。” “是啊,而且还能干得不行。”盛母像打开了话匣子,“我手上一大把优质的女孩子,都没有合适的男孩来配。唉,真白瞎了这么些白白嫩嫩的大白菜,想找头猪拱都难。他们听说我儿子是律师,都殷勤得不得了,我没说还有你这么个青年才俊呢!要是把你的简历拿出去,那真是不得了了,呵呵。” 盛母得意地笑起来。 简历?盛凌云和许漠安互看一眼,相视无言。 盛母又感叹:“唉,要不是你有女朋友了,我都想介绍给你。来,你跟阿姨再说说那姑娘什么情况,我给你和我的优质资源库里的比较比较。” “妈,我们所里的姑娘条件都好着呢,哪里还需要你们广场舞里的资源?”盛凌云吓得赶紧插嘴。 万一忽悠许漠安不成,下个目标就是自己了。他再风流,但在一帮子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他还没生出这个豹子胆。 “是吗?那你们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盛母虚心求教。 见许漠安不开口,盛凌云只好硬着头皮道:“这姑娘个子高挑,现在已经是孟主任下面最得力的律师了,性格嘛,东北人,很豪爽。” 许漠安立刻蹙了眉:“你提她干嘛?” “哦,不是她?”盛凌云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说,“那还有一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就跟那个你喜欢看的电视剧里的演员,叫什么来着?对,刘亦菲,就那样的。” “别听他瞎说。”许漠安板起脸。 盛母拍许漠安肩:“那你说,阿姨听你的。” 许漠安无法,一只手在腿上摩挲着:“长得还行,性格也算温柔吧,才刚工作不久 ,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怪他嘴笨,许漠安发现,真让自己说起苏苒,竟说不出几个优点来。 “就这?”盛母眼神暗下去,想想又说,“唉,就知道你们男人喜欢年轻的。阿姨和你说,你们没经验,这刚工作的小姑娘才接触社会,玩心重,你们哪里等得起?” “没有,阿姨,她快三十了,就是才来的景程。”不知为何,许漠安就想极力辩解。 盛母没接话,盛凌云却惊掉了下巴:“我靠,你不会是玩真的吧?” 盛母诧异:“云云,这事你不知道?” “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再说,再说……”盛凌云说不下去了,“让他自己说吧。” 男人不像女人八卦,自那次后他没再和许漠安聊过。潜意识里,他也并不当真。 “怎么了?”盛母好奇心更重了。 “阿姨,没什么,这姑娘就是,”许漠安倒直率,“就是离过婚。” 盛凌云欲言又止:“妈,你劝劝他吧,这人最近犯病了,有点走火入魔。” 盛母的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吞回去。几经斟酌,她给许漠安夹了块萝卜,慢慢开口:“云云,这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下半句是什么来着?对了,爱我所选,选我所爱。” 盛凌云绷着的脸一秒就破功了:“哟,老太太您什么时候这么时尚了?” 盛母颇为傲娇,扬扬下巴:“咱们广场舞的队伍,都快接受年轻人同性恋了,这离婚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社会在发展,我们老年人也要紧跟时代不是?” “妈,这姑娘还带着个孩子。”盛凌云见他俩站一队,立马补刀。 “有个孩子啊?这孩子不是你的吧?”盛母侧目看许漠安。 第94章 慢慢融化她 许漠安:“……” 他倒希望是他的。 “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盛凌云怕他妈脑补出一部《狸猫换太子》大剧,赶紧解释。 “喔喔,”盛母点头应着,眼神有点飘忽,“唉,这离婚的女人啊真不容易,还带着个孩子……” 眼见他妈要翻老黄历,盛凌云打断:“妈,现在离婚的女人和以前不一样了,环境变了。” 他妈也是有个性,在盛凌云十几岁时就离婚了。离婚后什么赚钱干什么,孤身带着他去南边下海,一个人扛下多少心酸?盛凌云和许漠安之所以走得近,也皆因他俩都出自单亲家庭。 “怎么不一样?现在不照样不受待见?看你刚才的眼神不就知道了。”盛母语重心长说,“安安呢,既然是你看中的女孩子,阿姨想也不会差。不过呢,要想清楚,能不能和人家好好走下去?这离过婚的女人啊,实在禁不起第二次伤害。不过,阿姨知道你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不像我们家云云……” “哎哎,我这是躺着中枪了?”盛凌云不满,嘟囔说。 “我知道,不过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许漠安点头,心里懊恼。 “怎么?那姑娘有什么为难之处?” “她,她还没同意。”难得有个倾诉对象,许漠安也不顾忌了。 盛凌云嘴里的酒差点全喷出来,心里乐滋滋,想你许漠安也有今天! “哈哈,许漠安,你看看你,连苏苒都看不上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盛母瞪儿子,“离婚了就低人一头了?你意思是,别人看上她就得急着嫁了?” 这话戳到了盛母的痛处。当年也有人给她介绍些对象,盛母没看中,介绍人话里话外都是嫌弃,无非是说一个离婚的女人,人家都没挑你,你还挑上人家了!气得盛母咬牙,一个人把儿子带大。 广场舞的相亲队伍里,但凡有个离婚的,她从不另眼相看,一直很上心地张罗。 这些盛凌云当然不知道,不过看老娘生气,他赶紧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难得他八面玲珑,却半天找不到说辞。 “安安,你的条件自然没得说,说实话,配一个结过婚的,肯定闲话是不少的,”盛母转头,对许漠安掏心窝子说,“不过呢,这离婚女人的心理呀,阿姨懂,阿姨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唉,女人的苦,只有女人才知道。虽然现在离婚的多了,但很多女人离婚后,都不会随随便便再找。苦一点累一点都能承受,只有闲言闲语真的是承受不起啊。” 眼看着盛母要抹眼泪,盛凌云急了,岔开话去:“妈,您看您提这些干嘛?您现在有我,还管什么离婚不离婚?” 看触到了盛母的伤心事,许漠安也过意不去,劝慰说:“多谢阿姨提点,您把云云培养得这么出色,也算不辜负您当初的选择。” 这话说到盛母的心坎上了,她连连点头:“你别说,多亏了我当初果断离婚,不然云云跟着那样的爹一起生活,还不知道混成个什么样。这女人啊,结婚就是第二次生命,你也别怨别人谨慎,其实她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许漠安若有所思,对苏苒似乎多了层了解。今天是来对了! 他虚心求教:“阿姨,那我该怎么做呢?” “哎,这个你问阿姨就问对了,”盛母又开始得意,“很简单,就两个字,要有耐心。” “妈,您这是四个字!”盛凌云插科打诨。 “滚一边去,你小学59分的数学卷子,要不要我拿出来给大家参观参观?” 那阵子父母闹离婚,他成绩也一落千丈。这事盛母很少提,但她现在说得坦荡,看来也是释怀了。 盛凌云恢复嬉皮笑脸:“您给谁看都行,以后别拿给我儿子看就行。” “你脸怎么这么大?媳妇的影子都没有,还儿子?”盛母一脸嫌弃,“行了,别在这打岔,影响我和安安说正事。” 许漠安赶紧接话:“阿姨,耐心我懂,我有的就是耐心。” “哈,你有耐心?”盛凌云作为个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他嘲笑,“你有耐心会搞这么大动静?让她在所里不得不曝光离婚的事?” 盛母也皱眉:“安安呢,这可不行。你这样的条件,人家都不答应,说明谨慎着呢,肯定是个好姑娘。不然现在的女孩子,碰上你这么个黄金单身汉,都用不着你追她,她早就生扑你了!” 盛凌云惊了:“妈,您这都是哪里学的虎狼之词?” “你妈我可是紧跟时代的洪流。”盛母得意笑,“所以你们年轻人的这套,我都懂。安安呢,既然对方是个好姑娘,脸皮肯定也薄,最怕别人说闲话,所以她躲你都来不及呢!而且你越是追,她越是躲。” 好像是这么回事,苏苒天天躲瘟疫一般躲着他。许漠安差点跪下喊“大师”了,他轻咳:“阿姨,您说得挺有道理。” “那是,跟你说阿姨是过来人,你这事,问我准没错。”盛母又开始傲娇。 “所以,我要有耐心?”许漠安若有所思。 “嗯,一定要有耐心,让她慢慢接受你。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慢慢融化她。”盛母一句话点题。 盛凌云拿酒杯的手抖了抖:“妈,您词汇库太丰富了吧,还融化呢?” “别废话,”盛母拍儿子的头,“行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还得去赶场子。” “阿姨,您还没吃多少呢!”许漠安想挽留,再多听几句“智者之言”。 “一大帮人等着呢,我可不能迟到,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盛母干下最后一口酒,起身,“你们慢慢聊,安安,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阿姨啊!” 盛母哼着歌出门,盛凌云啧啧两声。这帮大妈,平日里跳个舞,闲了就干干说媒拉纤的活,看把许漠安说得服服帖帖,果然不能小瞧了他们的业务水准! 许漠安看盛母潇洒的背影,也感叹:“你说这女人离了男人,是不是照样活得有滋有味,混得如鱼得水?” 从这点看,似乎男人更需要女人? 俩人心照不宣,隔空干了干,饮尽杯中酒。 第95章 你洗碗,我出钱 今年的七夕特别早,八月刚过就到了。 但对迟瑞这种单身狗,完全不会在意。他刚在会议室挨了顿批,出来就碰到走廊上的来人。都不用看脸,迟瑞随便掠一眼,就认出是小亚。 他忍不住奚落:“刚下完蛋吗?一大早到处蹦跶?” 小亚手里抱着束玫瑰,个子小,脸也小,这花束大得把她脸遮了个严实。 “眼瞎了,这么大束花看不到?” 迟瑞嗤之以鼻:“小亚,你那教练还没死心?” “你确定要提教练?”小亚从花后探出脑袋。要不是舍不得花,她早砸过去了。 迟瑞心情不好,多嘴一句:“不然呢,难道你还有别的追求者?” “关你屁事?”一把推开她,小亚扭屁股往前走。 “人家是狐假虎威,你这是人假花威?” 小亚鼻孔轻哼:“滚!” “行行,我滚!”迟瑞忙不迭躲开。 给这姑奶奶做了这么久饭,还没喂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今晚就摊牌,必须撂挑子,迟瑞边走边想。 今天日子特殊,大厦里,到处都是送花小哥穿梭的身影。这花是小亚经过前台,碰上陈羽瑶在签收,正要打趣,却说是给苏苒的。小亚八卦之心点燃,索性把花送过去。 她在景程里里外外炫了一圈,才进苏苒办公室:“苒姐,你的花!” 人没进,声音先到了。 “我的?”苏苒敏感,把小亚拉近,低声问,“谁送的?” “追求者呗!”小亚大分贝,当周围的人都耳背。 “你就说送错了,放你办公室去。”苏苒扯小亚的衣角,“顺便帮我看看是谁送的。” 苏苒心慌,若是许漠安,和高舒秋的结盟眼看就得散。 “怕什么?”小亚低头嗅一嗅,“这花包装得这么高级,送花的人还真有眼光!” 小姑娘想得简单,就想给苏苒撑场子。 “苒姐,你这花排的上今天景程的第一号呀!”陈呈离他们近,拿起手机就要拍,“不行,我得拍一张发群里显摆显摆。” “哎哎,别别……”苏苒慌忙去拦。 说话间,门外有人带着阵风进来:“哟,这么大束花!” “盛律师!”几人回头,一起打招呼。 “嘿,苏苒是第一个收到花的?”盛凌云总是姗姗来迟,他扫了一圈,眯起眼睛笑,“要请客!” 苏苒不解:“什么?” “对哦,这是我们办公室的规矩!”陈呈站起来起哄。一听请客,其他人也笑着附和。 “苒姐,你的花!”陈羽瑶又捧着一大束玫瑰进来。 苏苒:“……” 小亚眼睛亮了,娇嗔说:“苒姐,花都被你收了,让我们这些单身狗……” 苏苒示意她打住,盛凌云办公室里都是美女,心气也高。不怕自己穷,就怕别人富。 笑闹了会儿,大家散去。 “苏苒,忙完了来一下我办公室。”盛凌云抬步离开,交待一句。 苏苒应声,也没心思看是谁送的了,默默把两束花藏到桌下。 …… “你给苏苒送花了?”盛凌云并不着急工作,悠哉哉坐下,发了条消息出去。 五分钟过去,没等到回复。他眼珠一转,又发了条:“哪束花是你送的?” 消息立马回过来:“还有谁?” 盛凌云痞痞一笑,正想打字,门口“咚咚”两声,出现苏苒的身影。 “进来吧。” “盛律师,您找我什么事?”苏苒把咖啡递给他。 “唉,你别说,你借给徐主任这段时间,我连咖啡都喝不上了。”盛凌云端着杯子,小抿一口。 苏苒摸摸鼻子:“盛律师,就用咖啡机煮的,谁都会。” 盛凌云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狡黠,逗她:“我怎么觉得你煮的就是特别香呢?” 苏苒板正脸:“盛律师,您真会开玩笑。” 只一秒,这狡黠就被她捂得密不透风了。 盛凌云嘿嘿笑,回到正题:“是这样,孟主任昨天找我们几个高伙,这个月要办个法律援助活动。说起组织人,我就推荐了你。你之前负责电台节目有经验,我看挺合适,孟主任和徐主任也都赞同。” 苏苒不好意思:“上次电台的事……” 盛凌云宽慰:“那事不能完全怪你,孟主任其实心里有数,处罚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本想警告高舒秋,但他气性来得快去得更快,再说女人之间的事,他最不喜跟着掺和。 “我就是怕又搞砸了!”犯过一次错,苏苒变得谨小慎微。 “这点事就害怕了?不像你的性格呀?” 苏苒扬眉,并不说话,心想您老知道我什么性格? 盛凌云憋笑:“没事,这次高舒秋再搞什么名堂,我直接找她算账。” 说到这份上,苏苒算领了个尚方宝剑。 她爽快道:“行,您把资料发我,我今天好好看看,有问题再来请示。” 苏苒把门带上,盛凌云又瞟眼手机,有条新消息:“给你半小时查清楚。” 许漠安急了。 盛凌云使坏:“送花的人没查到,第三束花已经送到。要不要一起查?” 心情不太好的许律师,直接杵在门口喊:“迟瑞,你进来一下!” 迟瑞盯着电脑,没反应。 “迟瑞?”许漠安耐心到极限,又喊一声。 “哎,许律师,您找我?”迟瑞回过神,赶紧应声。 许漠安看他一眼:“你的魂呢?” 迟瑞摸摸脑袋,他只不过发了条消息给小亚,整件事是这么开始的。 他先发的消息:“今天我加班,不去做饭了。” “哎,小迟子,你怎么撂挑子了?”小亚火眼金睛,一下就看穿他心思。 “你脚好差不多了,我这算光荣退休!”迟瑞不反驳。 “我的误工费呢?” “你误什么工了?” “我的医药费呢?” “医药费不是有医保吗?自费部分不是我付的?” “我的精神损失费呢?” “早上到处溜达的人是谁?你看你不比我精神一百倍?” “你良心被狗吃了?” 迟瑞:“……” 见他迟迟不回复,小亚耐着性子又发了条:“你有没有算过一笔账?其实在我这里做饭,比你自己单吃省得多了。” “省个屁,菜都是我买的,还碰上个吃货。” “那以后菜钱我出,总可以了吧?” 迟瑞没言语,但内心开始动摇。能占小亚的便宜,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 “小迟子,你不要太过分,煤气费水费电费都是我出的,还有厨房耗损费,空调耗损费,全部都是我出的!!!” 迟瑞盯着消息发呆,怎么觉得有点道理? “你做饭,我洗菜,总可以了吧?” “这像点话。”他想也没想,回了过去。 “你洗碗,我出钱,这样也公平吧?”小亚一看有戏,乘胜追击,“再说你吃得也不少吧?” “我是男人。”迟瑞气势弱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啊,大男人叽叽歪歪,我要忙了。”小亚一锤定音,果断保存胜利果实。 沉吟半晌,迟瑞觉得被套路了,怎么自己又成了做饭洗碗的那个? 没空细想,他乖乖进了许漠安的办公室…… 第96章 若经她的苦,未必有她善 今天是法律援助的第一场,活动设在离景程不远的广场。这里是城市的新地标,附近有高耸的写字楼,也有大片的居民区。人流密集,车水马龙。 苏苒厚脸皮地拿个本子,径直坐到了高舒秋身边,想趁机学点东西。几天前,她就给高舒秋发了消息,示意把她和许漠安安排在了一组。 感觉自己快成拉皮条的老鸨了! 她这么讲义气,在旁边偷点师学点艺,高律师总不会拒绝。 高舒秋倒真不在意,对苏苒的敌意早减退了不少。看她好学,还对她的笔记抽空指点一二。 苏苒在边上认真听,眼睛却不时瞟到人群里一位大妈。一件洗得发白的条纹t恤,脚上却是双布鞋。她也不插话,专心在一旁听别人和律师的谈话。一开始苏苒以为是来听八卦凑热闹的,可眼见着快到中午,人群渐渐散去,这大妈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得空了,苏苒主动搭腔:“阿姨,您是住在附近吗?” “我,我来找我家媳妇,她在这上班。”一口苏北腔。 苏苒怕她害羞,主动说:“哦,我看您在这站了很久,您是有事要咨询?” “我看有人在问什么离婚的,”大妈踌躇,不知怎么开口,“我也想问问我儿子和儿媳的事。” 苏苒把大妈拉到高舒秋面前:“您有什么事就说吧,这位是我们律所的高律师,很有经验的。” 大妈支吾了半天,他们才听明白。她儿子四年前遭遇一场车祸,命捡回来了,却变成了植物人。儿媳给儿子找了郊区的一家康复医院,费用虽高,但觉得大城市医疗条件好,兴许能有奇迹。出事前儿子在老家的县城按揭了套房子,现在是儿媳一个人还贷款,还要付住院费。俩人以前的感情一直不错,儿媳能做到这份上,家里人虽痛苦,但也觉欣慰。 可一周前儿媳来医院,透露出离婚的想法,说人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不想再撑下去了。还说这里的费用太高,想让儿子回老家。老人急了,每周六儿媳都会去看儿子,今天左等右等没有来,想了又想,她特意从康复医院赶来找儿媳。儿媳没见着,却撞上了援助咨询。 “您儿媳是做什么的?”高舒秋问。 大妈指指前面的大楼:“在那里做保洁员。” 高舒秋很敏锐,问:“做保洁员的待遇怎么样?她一个人有能力还贷款吗?” “她下班了,还做几份钟点工。” 高舒秋了然,也是个不易之人。她单刀直入:“阿姨,您想咨询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我儿子已经这样了,他们能离婚吗?” “这种情况呢,您的儿子在法律上叫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实施民事法律行为。”高舒秋见大妈一脸茫然,又用大白话解释,“就是说您儿子现在没醒过来,您和您的丈夫就可以代表他处理相关的事情。” 阿姨惊慌:“我代表?” “对,对于涉及植物人的离婚案件,法院比较慎重,会更强调扶养义务,提倡夫妻患难与共。” 别的不懂,但听到“夫妻患难与共”,大妈面露喜色。 高舒秋话锋一转:“不过,离不离婚,法院另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是,夫妻感情是否破裂。如果您儿子的病情经过长期治疗,仍然没有起色,外加您儿媳的离婚态度很坚决,即使第一次驳回,她还是可以不断上诉。最终的结果可能是,法院认为夫妻双方长期没有沟通交流,夫妻生活名存实亡,以其他导致夫妻感情破裂判决离婚。当然,法院也会根据财产分配、儿女抚养等问题进行调解,尽量让双方达成一致意见。” 高舒秋处理过类似案子,所以很有实战经验。 大妈听明白了,这个婚迟早还是会离的。她没再说什么,一脸怅然。 高舒秋又追问细节:“您儿子当初车祸,有赔偿金吗?” 大妈手拽着衣角,看似防备,还是说:“有是有,但这几年下来,也花得差不多了。” “有孩子吗?” “有个女儿六岁了,外婆带在老家。” “法院很大可能会判定您儿媳承担一定的抚养费用。您的孙女,应该会判给儿媳,也是减少了您这边的负担,但您可以要求探视权。总之植物人,并不是说不能离婚。”高舒秋最后总结陈词。 大妈明显眼神黯淡了,背过身去,连“谢谢”都顾不上说,嘟囔着什么走了。 “唉,真可怜。”陈羽瑶感叹一句。摊子前没什么人了,她今天过来帮忙,在边上也听了个大半。 看苏苒对着大妈的背影出神,高舒秋嗤笑一声:“怎么?想追上去?” 这种事高舒秋见太多了,早练了一颗“石头心”。做律师最忌讳的,就是在事实还没展开前,自己先有了立场和偏见。 苏苒摇摇头:“高律师这么专业,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很难想象这一家子是怎么撑过四年的!大家都有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对于儿媳,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对于大妈,想保护她的儿子。谁对谁错呢?外人很难去评价。 “这个儿媳太没道德了,这一家老的老,残的残,她一走日子怎么过下去?”陈羽瑶拎着一袋子盒饭折返,还在愤愤不平。 “我们若经历她的苦,未必有她善。”苏苒接过袋子,接话,“她能撑上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羽瑶耸耸肩,道理是懂的,只是情感上接受不了。 高舒秋侧头,对苏苒多看两眼。她最讨厌白莲花和假圣母,所以对许西芫一万个看不上。而苏苒呢,很客观,够独立,有城府,难怪盛凌云说她适合做律师。 高舒秋转头,对陈羽瑶严肃道:“羽瑶,在律所呆了几年了,还说出这种话?看来要把你打回八卦炉里,重新修炼修炼了!” …… 今天收摊早,苏苒很久没逛街,特意坐了几站地铁,跑到陶嘉月家附近的商场。本想搞个突然袭击,只是消息发了几条,却没人回。 约了几次,这人神龙不见尾,每次吞吞吐吐。一定有情况! 正思忖着,电梯拐弯处,有道熟悉的背影,苏苒大喜,跟了几步从后面蹿出去。 “嘉月!”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陶嘉月惊得转头:“苏苏!你吓死我了!” 苏苒注意力转移,眼神定住牵着陶嘉月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儿。 第97章 大瓜 “姐姐好!”小伙儿嘴巴甜,一张俊颜没分毫拘泥。 “你怎么在这儿?”陶嘉月朝她看,似乎没打算介绍。 “我还没问你呢?”苏苒对她使了个眼色。 “我下次再和你说。”陶嘉月没法,拉苏苒到一边,难得露出腼腆的笑容。 “下次?”苏苒美眸转了转,“择日不如撞日!让小帅哥请我吃饭吧!” 陶嘉月直接拒绝:“小帅哥穷!” “哟,还没进人家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苏苒调侃她。 陶嘉月脸唰一下红了,看得苏苒格外稀奇。 “小帅哥,你们去哪里吃饭?”苏苒不管,转头对着男人喊,“今天我孤家寡人,就跟着你们了!” 她拉过陶嘉月的手,撒娇地晃着。遇上个被陶嘉月雪藏的人,怎能不打探一番呢? 小鲜肉倒是脾气好:“姐姐想吃什么?” “我不挑,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苏苒仍然笑眯眯。 三人来到一家新开的海鲜自助。因为人均消费高,排队的人稀稀落落。 小鲜肉除了帅,态度也是五星级水准,全程给陶嘉月端茶倒水取菜剥虾。结账的时候,陶嘉月悄悄把单买了,小帅哥只字未提,好像压根不考虑吃饭付钱这种事。 苏苒心里叹口气,也看破不说破。男人可以花钱图个乐,为啥女人不行?这种游戏,只看谁最先玩不起。 …… 翌日中午,苏苒还在想着陶嘉月的事,在食堂里安静吃面条。 “苒姐,你知道许律师被甩的事吗?”小亚端着餐盘过来,屁股没坐稳,就爆出大瓜。 “什么?”苏苒被吓到,原本“滋溜”着要下肚的几根面条,差点卡在嗓子里。她低头灌汤,又因为烫,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 “哎呀,苒姐,你没事吧?”小亚被她吓了一跳。 “被烫到了,”苏苒不停哈气,缓下来问,“许律师被谁甩了?” “小仙女呀!我有个同学在德睿,”小亚神秘说,“昨天晚上都快半夜了,她特意来跟我打听,说他们公司里都传开了。” 苏苒狐疑:“你是说那个许西芫甩了许律师?” “对呀,这回孟主任的脸,不知该往哪里搁了!”小亚鼓着腮帮子,幸灾乐祸。 苏苒觉得蹊跷。没等再问,小亚已转了话题:“苒姐,你猜我今天早上看到谁了?” “谁?”苏苒抽回思绪,配合问。 “李庆有和一个老头,”小亚撇撇嘴,“可能是她爸。” 苏苒张大嘴,故意表现惊悚。 小亚看出她的调侃:“哎呀,我就随便一说,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苏苒挑着面条,她学乖了,对嘴吹了吹,脑子里还在转着许漠安被甩的八卦。 小亚似在回想:“不是说她和家里关系不好吗?但我看着吧,感觉和她爸感情挺好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李庆有那次失踪,关于她的传闻也多了起来。 苏苒不以为意:“他们感情好不好吗?” 小亚托腮:“你说会不会是她故意编出来的故事,博取大家同情的?” “你想太多了。”苏苒敲敲她脑门,按着李庆有直来直去的性格,打死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她又问:“你哪里碰到的?” “地下车库。”小亚突然想到什么,“哎,苒姐,你说她爸送她上班,为什么要去地下车库呢?” 苏苒摇头,她对这八卦兴趣不大,又问:“那你去地下车库干什么?” “当然是停车了,”小亚豪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钥匙串,拍在桌上,“看,姐姐我也是有车的人了!” 为了不再遇上余教练,她铆足了劲,上周末终于拿到驾驶本本了。 苏苒忍住笑,瞥一眼钥匙上的logo,打趣她:“哟,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能送这么平价的车吗?我不踹死他?”小亚轻哼,慢悠悠把钥匙揣回兜里。 车是她爸送的,其实她爸提议买辆更好的,都被她否决了。小姑娘冰雪聪明,知道这车一开出4s店,就贬值一半了。 买得越贵,不是亏得越多吗?她才不做这亏本买卖。 “嗯,不错,这牌子安全系数高,特别适合你这种实用主义。”苏苒投赞同票。 小亚来了精神:“还是苒姐懂我!” “迟瑞陪你去挑的?” “别跟我提这个人,”小亚撅嘴,“真是个土包子。” 苏苒笑而不语,想你不天天跟土包子混得挺欢乐吗? “人家销售年中冲业绩,说买两部车,可以打八五折,你说这优惠幅度诱不诱人?”小亚恨恨说。 “然后呢?” “然后我就怂恿他也买一辆啊!”小亚用力戳着筷子,“这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跟我算了一通经济账。说什么好男人,就是要先买房再买车。说什么养车开销太大,停车费油费保险费,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迟瑞要攒钱娶媳妇呢!你别拉人家下水!”苏苒忍俊不禁。 “我拉他下水?我是拯救他好不好?”小亚更气愤了,“他就是个猪脑子!你看我们所里的大律师,哪个不是先买辆好车充门面的,不然怎么骗客户呢?” 这口无遮拦的,苏苒无语了。 “苒姐,你刚来不懂。”小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给她洗脑,“这做律师的,最重要的是派头,人家客户先看的就是你一身行头。不然一副穷酸样,谁敢请你做律师呀?” “嗯,好像挺有道理。”苏苒笑,点点头。脑子里浮现许漠安一身笔挺的西装和黑色豪车,确实傲气。 小亚好似找到了知己:“对呀,见个客户还要坐地铁去,不笑掉大牙了?” “那我这样的,不是更惨?”苏苒垂眸,打量自己的行头。 “苒姐你不一样,你有美貌就可以了!”小亚歪头,贼兮兮说。 “你想说我是花瓶?”苏苒故意嗔怪,“再说人家小迟颜值也不低呀?” “他有颜值?”小亚差点喷米饭,“苒姐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我觉得挺好,男人长成迟瑞这种,看着就踏实稳重。”苏苒摇头。小亚这不开窍的,真是白瞎了兔子窝边的嫩草。 小亚翻白眼:“他稳重踏实?应该是迟缓愚钝外加二哈好吗?” “你看他给你挑的车,也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说明你们眼光一致吗?而且他二哈,不正好给你欺负了?” 被说中心事,小亚嘿嘿一笑,心里已经盘算开,怎么让迟瑞免费当她的马路陪练。 第98章 我不吃鸡 “小亚同学,陪练费很贵的!”一大早,迟瑞坐在副驾驶,边打哈欠边埋怨。 “我可是免费送你上班,你还想要陪练费?”小亚认真在打方向盘,不满道,“你能不能认真点?你的命不值几个钱,我的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你正经找个有经验的陪练呀!”迟瑞答得快,这会儿脑子好使了。 “这不要怪你?不是你和那教练编个什么破理由,我还需要找你?” “你不能换个教练?天下教练这么多。”迟瑞觉得小亚脑子是不是生锈了。 “天下教练还一般黑呢,就因为你这个二哈,我对所有教练都有阴影了。”小亚抿嘴偷笑,对付迟瑞,她最懂怎么踩七寸了。 迟瑞确实被踩了七寸,不言语了。 “变道变道,”迟瑞盯着路况,终于出声,“不知道要左转了吗?” 小亚眼睛和手都不得空,也不耍嘴皮子了。也只有在开车这事上,迟瑞能耀武扬威,这感觉还不错。 车子就在两人的叽歪中,顺利开进地下车库。迟瑞正要开车门,小亚一把拉住他。 迟瑞不解,回头瞪她:“干嘛?还不让我走了?” 小亚朝前面努努嘴:“你傻呀?没看见前面有人?” 迟瑞仍大大咧咧:“有人怎么了?这车库里不能有人?” 小亚对这傻儿子没辙,手指戳戳前面:“李庆有呢,看见没?” 迟瑞侧头,果然看到了李庆有正站在辆黑色的比亚迪前,驾驶座一个男人也跟下来。 “是她爸吧?这有什么好看的?”迟瑞得出结论,继续去拉门把手。 小亚恨铁不成钢,拽住他衣领:“你别动,也别说话。” “哎哎,新的新的,别拽了。”迟瑞不敢再有动作。 那男人和李庆有抱了抱,俩人依依不舍。 迟瑞纳闷:“李庆有和她爸感情还挺好的!” 小亚懒得理会他,等李庆有走远了,才出声:“傻儿子,你现在可以下车了。” 迟瑞拍她的头,关门时震得山响。 “我新车哎!”小亚快速熄火下车,“迟瑞,你别跑……” …… 第二场法律援助,如期而至。 这种公益性的活动,咨询的都是老百姓,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小律师们的专业足以搞定。但孟主任为表重视,每场都会摊派一个高伙参加。 许漠安很早就到了,看到高舒秋的铭牌挨着自己,眉头皱起。高舒秋迟到了几分钟,气喘吁吁落座,看到眉心能夹死苍蝇的许漠安,她故作惊讶:“许律师,这么巧?” 高舒秋今天特意打扮一番,破天荒穿了条纯黑丝质连衣裙,外面罩了件米色西装,像是来听音乐会。苏苒正在往桌上摆矿泉水,挪到他们这边,对高舒秋挤眼。 许漠安没看到小动作,只嗅到了气氛诡异。 援助活动很受欢迎,来的居民络绎不绝,一溜长桌前围满了人。 高舒秋微胖,怕热,没一会就香汗淋漓。她拿起一旁的水咕咚几口。 “高律师,你喝了我的水!”许漠安正结束一个咨询,侧头,没好气说。从看到高舒秋的铭牌,他就开始气不顺了。 “啊?是吗?”高舒秋淡定瞅一眼,晃晃手中的瓶子,提高嗓门,“哎呀,不好意思许律师,我们俩……的瓶子挨得太近了。” 她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神秘兮兮,让人浮想联翩。许漠安懒得计较,站起身,又去取了瓶。 等他回来,高舒秋又挑衅:“许律师,你嫌弃我的口水?” 许漠安面露不爽:“你说呢?” “许律师,我都没嫌弃你,你这么计较干什么?”高舒秋凑到他耳边,低笑。 “高律师,我们好像没这么熟吧?”许漠安身子后退,淡淡开口。 “什么熟不熟的?许律师,我们这么多年同事,”高舒秋眼里泛贼光,“俗话说,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同事熬成……” 她留个悬念,没把话说完。 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许漠安脸都绿了。最近,高舒秋胆子大得都在他面前横着走了。 大中午,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幸好摊子在树荫下。苏苒提着袋子,给大家发盒饭,定的是一家高档咖啡厅的商务餐。盒子很精美,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是三盘鸡,我不吃鸡。”高舒秋打开盒盖,立马又合上。 她倒不是矫情。她爸是援疆干部,小时候跟父母待过几年新疆,天天新疆大盘鸡,她现在看到鸡就呕。 “不好意思,我们这几份都是一样的,那和许律师的换一下吧!”苏苒应声,自然地看向许漠安。 “我已经吃了。”许漠安手里的是蚝油牛肉,他以光速夹块牛肉放进嘴里,庆幸自己动作够快。 高舒秋动作更快,手一伸把饭盒抢了,摆在自己这儿。她嘿嘿笑:“没事,我不嫌弃。” 许漠安嘴都没合上,面前已经空了。 苏苒和高舒秋交换个眼神,心照不宣,闪人了。 高舒秋把自己那盒鸡恭恭敬敬奉上,又往嘴里夹牛肉。笑眯眯碰许漠安胳膊:“许律师,你这盒怎么这么香呢?是不是你吃过的都特别香?” 许漠安“啪”一下,筷子被拍在桌上,他拿起饭盒就走。看到缩在个角落里埋头看笔记的苏苒,又把饭盒往桌上一推:“还有盒饭吗?” 苏苒像才发现他,诧异问:“许律师,怎么了?” “我这份不合口味,想换一盒。” 苏苒一本正经:“许律师,这盒饭口味其实都差不多。” 许漠安索性拉开了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要是没饭吃,下午就没力气干活了。” “行,”苏苒挠挠头,拿起脚边的袋子递给他,指着上面的标签说,“许律师,就剩这一盒了,也是鸡。” 许漠安憋口气,看都没看接过就走。 苏苒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和高舒秋目光相碰,对方笑得灿烂,还给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第99章 我最在乎我自己 活动结束,许漠安想找机会和苏苒吃饭,无奈被高舒秋抢了先。 火锅店里,苏苒和高舒秋相对而坐,周围是热火朝天的喧闹。 桌上放着两个小玻璃杯,高舒秋嫌弃推到一边。喊来服务员要了个超大杯,装了半杯冰块,倒了可乐,咕咚咕咚干下去一大半。 “真过瘾!”她抹抹嘴角,拿眼斜睨苏苒,意思问要不要来一点。 苏苒被她逗笑,摇摇头,倒了边上的豆浆喝。 “真没劲!”高舒秋不屑,又把剩下的可乐干完。 苏苒吃惊:“你喝这么多,待会还能吃下火锅吗?” 高舒秋洋洋得意:“看你这点小鸡肚肠,少见多怪。” 服务生端来锅底和几盘肥牛卷,等火开了,高舒秋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苏苒瞠目结舌,第一次见这种架势吃火锅的,不知是太高兴,还是本就如此。 想到高舒秋这性格,要是真跟许漠安配对,什么感觉呢?就跟给一奶油小生身上,套了件东北的大花袄子一样。想想就可乐。 服务员又把蔬菜端上来,见几个肉盘子都空了,也是吃惊。她愣了愣,瞅高舒秋一眼,又不敢多看,赶紧把几个空盘子撤了下去。高舒秋无知无觉,在袅袅升起的热气里,嘴角上扬,继而大笑起来。 等她笑够了,苏苒问:“高律师,这么高兴?” 高舒秋急于分享快乐:“想起许漠安今天像个受气小媳妇,我就觉得太过瘾了。” 她又反问:“你不觉得过瘾?” 苏苒很平淡:“还行吧,许律师正经惯了,是有点反差萌。” 高舒秋以前待许漠安,似当尊佛一样供着,今天这光景简直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这激动劲儿苏苒自然感受不到。 “我今天很开心。”高舒秋舀起一大勺肥牛卷,一股脑儿倒进盘里。她没等开吃,又要分享,“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苏苒配合。 “因为很爽啊。”高舒秋猛吸一口冰饮料,“以前我可不敢这么对他。” 苏苒猜她心思:“以前你怕他?” “谈不上怕吧,就是你越在乎一样东西,就越是小心翼翼。”高舒秋停下筷子,仔细回想,“对,就是这种感觉。” “嗯,理解。”苏苒点头,“那现在呢?现在感觉怎样?” “我?你说我现在的感觉?”高舒秋愣了愣,她鲜少被问这种问题。 身处一线城市,每一秒都脚步匆匆。朋友见面,会问工作怎样,钱途怎样,啥时候结婚,啥时候生娃,唯独忽略了感觉。 高舒秋认真体会:“特别爽,不在意的感觉真不错。” “你真不在意了?”苏苒饶有兴味。 高舒秋看她眼睛亮晶晶,突然有了倾述欲,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被勾了出来。 她轻点头:“嗯,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吗?” 苏苒看她能这么坦然地回忆,伤疤便算好了大半了。她摇头,等着高舒秋的故事。 “五年前,我第一次来律所面试。” “一见钟情吗?”苏苒调侃。 “没有,第一次见面也是怵他。”高舒秋恍神,万般情绪涌上,“那天我搭公交过去面试,路上有点堵,到大门口已经迟到五分钟了。那时候景程还没搬到现在的大厦,我眼看着一群人在上电梯,穿着新买的高跟鞋,也不管磨不磨脚了,拼命奔过去,可惜门已经关上了。你知道吗?那个写字楼只有一部电梯,我特别郁闷,准备去找楼梯冲上去的时候,电梯门却突然打开了。” 苏苒眼睛一眨不眨,等她继续说。 “我就在想,哪个好心人这么给力?没想到,随着门打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出现在我眼前。我当时想到的,就是我姥家,那些农村人家门口贴着的门神。不对,门神的表情都比他多。” “哈哈。”苏苒捂嘴笑。 “这个男人,简直是电梯门神。我看他的手刚从电梯的按键处垂下来,知道是他给我开的门,但也不敢和他说话,只说了声谢谢就进去了。没想到,我这一进去,电梯就超载了,你说尴尬不?” “太尴尬了!”仿佛那画面在苏苒眼前一一晃过。她喝水都顾不上,停下来盯着高舒秋。 高舒秋摸摸鼻子:“按理说,我最后进去,应该我下去才对。但那天实在是着急,年轻时候脸皮又厚,我就杵在那边不动。” 苏苒心道你现在脸皮也厚,又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门神下去了。” “哈哈。”苏苒乐了,“他是懒得和你废话吧?” 高舒秋也笑:“知道了他的狗脾气,想想也是的,不过当时还是很感激他。后来进去面试,经过大厅看到他竟然坐在那里打字。表情还是很门神,但特别认真特别专注,我就觉得他好帅,一下子被吸引了。” “当时,景程还是个小律所,我后来收到的其他几家offer,给的待遇比这里高好几倍,但我想都没想就留下来了。说来好笑,孟主任一直夸我勤勤恳恳,再繁琐的事,都没半句怨言。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些年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为了和门神更近一点。” 高舒秋像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东北姑娘,向来是干脆利落,但我知道他是个慢热的人。我暗暗对自己说,不要急,为了他我愿意等。一年两年三年,可发现他除了是门神,还是块冰疙瘩。然后我不想再等了,就主动发起了进攻。他开始躲我,我们就一直在玩门神躲小鬼的游戏。” 高舒秋是真性情,竟把自己比成了小鬼。 苏苒从心里感叹:“真不容易。” “是不容易,何况在门神的眼里,我就是活脱脱一女鬼。但每次见到他,你知道吗?我就是能满血复活,现在想想,我都挺佩服自己的。” 锅里的肥牛卷不断翻涌,在一片水汽中若隐若现。 高舒秋盯着出神,突然没了食欲。半晌,她又说:“没想到,这么多年,第一个倾诉的对象竟然是你。” 眼前的女人,自嘲中带了点洒脱,洒脱中又带点黯然。苏苒想去握她手,但他们的关系并未到这一步。 她只能安慰:“说出来就好了。” “确实,说出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高舒秋耸耸肩,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汁。 酸甜的味道很应景。 她又看向苏苒:“你呢?有特别在乎过的人吗?” “我?”苏苒把粉丝丢进锅里,嗓音轻快,“我最在乎我自己。” 第100章 过了拿爱情当饭吃的年纪 “自己?哈,你是说你自私自利咯?” “对,我自私。”苏苒大方承认。 这么直白?高舒秋一时语塞。 “高律师,自私是一种好品德。”苏苒挑眉,狡黠看她。 在职场上,高舒秋玩心机也不少,但她出生于一个把别人的妈都称为“咱妈”的地方。她“嘁”一声,不认同。 “你看过《me before you》这本书吗?”苏苒想了想说,“中文叫《遇见你之前》。” “书没看过,电影看过。”高舒秋当然记得,男主角帅呆了。 “是不是觉得男主很伟大?” “还可以吧。”高舒秋很少和人聊这些,她努力回忆剧情,“选择结束生命,不拖累女主,还把她前面的路都铺好了,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苏苒摇头:“我觉得他很自私。” 高舒秋不敢苟同:“自私?他只是不想给对方造成负担。” “他结束生命,只是不想拖累对方吗?”苏苒顿了顿,“还是因为不能面对自己呢?” “那是因为他考虑的比较长远。”高舒秋反驳。 “女主这样的,男主在出事前绝不会多看一眼。只不过在最后,女主让他感觉到了点存在的意义。妄想改变他?太天真了,改变不了的。所以说到底,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感受。”苏苒把烫好的牛肉卷放在盘子里,也不吃,很认真说。 “你还真现实。”高舒秋揶揄。 一部凄美的爱情片,硬生生被苏苒剖析得毫无美感。她如此直白和坦率,像把自己也开膛破肚剖析了个彻底,赤裸裸摆在高舒秋面前,让她瞠目结舌。 “现实点好。”苏苒话锋一转,“其实,你追许律师这么多年,不也是因为自私吗?” 高舒秋挑眉加挑衅,等着她说下去。 苏苒像跟张飞借了个胆子,直截了当说:“你可以想想,这么多年到底是因为爱他呢?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份不甘心呢?” 高舒秋脸绯红,恼了,正想拍桌子,苏苒眼疾手快,投喂了个牛肉丸在她碟子里。 她笑眯眯说:“趁热吃!” 高舒秋突然没了气焰,肩膀垮下去,夹起牛肉丸丢进嘴里。 丸子太烫,她连连哈气。 苏苒笑出声,也揶揄她:“对自己和对牛肉丸,都要有清醒的认知。” 高舒秋突然笑了,待把丸子吞进肚里,又掠她眼问:“这么说,你不相信爱情?” “所谓爱情,就是在某个阶段,两个人莫名其妙在某一刻的化学反应。说什么天长地久呢?要知道这种化学反应,因为某个变量的改变,换个时间,换个空间,可能就灰飞烟灭了。”苏苒往后撩了撩头发,“人从本质上说,都是孤独的。” 高舒秋竟看出这动作后的一点沧桑。待出口的问题,在喉咙里卡了壳。 苏苒睨她:“高律师,有什么想问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舒秋舔舔唇,“你这么现实,是因为老公出轨的关系?” 苏苒笑,开始认真思索,许久说:“也是也不是。原谅其实并不难,谁还不做点错事呢?但我没办法为了孩子,过那种疑神疑鬼的日子,我会受不了。” 高舒秋突然八卦:“你去抓小三了吗?”这种事,在她办过的离婚案子里很常见。 “没什么可抓的。”苏苒摇头,“想继续过,就约法三章,不想过,就一拍两散。” 这女人太清醒了。 高舒秋还是问:“所以你真的不相信爱情?” “我相信啊,总有一些美好的事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苏苒撇撇嘴,“等着高律师你去经历,只是与我无关。” 高舒秋啧啧:“所以,这就是你拒绝许漠安的原因?” 苏苒觉得好笑:“我和许律师之间,有到谈爱情的地步?” 高舒秋噎住,又攻击她:“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许漠安吧?” 苏苒正舀着锅里的粉丝,手一抖,小指头烫到了锅沿。她猛地缩回手,下意识放到唇边。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高舒秋笑得有些贼。 苏苒也不恼,将小指贴上手边的饮料杯,一股凉意瞬间袭来:“你觉得我配得上吗?” “配不上。”高舒秋直言,一点也不带弯儿。 两人莫名地,又大笑起来。 “所以,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苏苒摊手,“我已经过了拿爱情当饭吃的年纪。” 高舒秋瞪她:“你想说我是恋爱脑?” 苏苒朝她挤挤眼:“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高舒秋:“……” …… 秋雨一阵凉过一阵。大雁南飞,百鸟归巢。 采悦轩的包间里,姚伊曼一席黑色的紧身毛衣长裙,把她的曲线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颈上随意搭着条爱马仕丝巾,更显气质矜贵。她挨着陈一新坐下,把手提包放在了右边的空位上。 “我说今儿个喜鹊怎么在枝头叫个不停呢?原来是来了贵客啊!国外发展这么好,怎么舍得回来了?”刚落座,老四沈席就开口问。他是京市人,想要埋汰谁,都透着股浓浓的京腔味儿。 “主席,你这算是笑话我吗?”姚伊曼也不计较,苦笑说,“你知道人年纪大了,就没这么多豪情壮志了。” “主席”是姚伊曼当初给沈席取的外号,平时宿舍里的兄弟都称他“老四”。沈席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别扭:“别别,您这一声主席,我可消受不起。” 老四说话向来直接,对姚伊曼的一点同窗情,早在毕业时就消耗殆尽了。 “伊曼这么优秀,到哪里发展都是块宝!”陈一新开口,他从来是打圆场的命。 今天这桌,是给姚伊曼回国摆的接风宴。他们都是复大法律系一届的同学,想当初姚美女出去时有多惊天动地,这次回来就有多悄无声息。 “漠安他还好吗?”姚伊曼熟稔地问。几年没见,和他们一点不见外。 “托你的福,好得很。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追他的女人可以排到美丽国了,”沈席逮到机会,又怼她,“怎么,你也想来凑热闹?” 姚伊曼依旧姿态优雅,微笑不语。 陈一新摸摸鼻子,想到许漠安几次喝酒都为个离婚女人,只能含糊开口:“老四别瞎说,老二就那样,忙!” 回国第一句话就问许漠安,看来动机很明确。陈一新想到这,拿起手机又发条消息:“赶紧的,就等你了!” 第101章 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姚伊曼算的上法律系系花一枚,追求的人不少,但独独看上了许漠安。 当时追许漠安,人尽皆知,俩人的分手也是轰轰烈烈。为了让许漠安和她一起出国,威逼利诱什么招数都用尽,差点割腕都做了。 最后连陈一新这老憨都看不下去,督促俩人好好谈一谈。这一合一分,也让这帮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明白了,有些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就这样,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姚伊曼含恨走了。 老三包珲敦毕业也出国了,虽和姚伊曼不在同一城市,同学会偶尔会碰上一面。时不时在群里说说她的近况,大家也就当故事听。 陈一新替许漠安急,姚伊曼再怎么狠,总比一个离婚女人强。想到这,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了。正想说话,门开了,服务员端着茶水进来,许漠安紧跟其后。 “哟,许大律来给我们送茶水了?”沈席玩笑道。 姚伊曼看许漠安进来,伸手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包,示意他坐。许漠安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坐到了沈席边上,和她隔桌而望。 姚伊曼不恼,勾起嘴角温柔笑:“漠安,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有点事,来晚了。”许漠安没什么表情,话却很客气。 “我们也刚到不久,等着你一起点菜。”姚伊曼心里沉甸甸,面上却仍雀跃。 “包子在那边还好吗?你们有机会碰面?”趁着沈席倒茶,许漠安开口问出第一句话。 包子就是老三包珲敦,珲是个多音字,可以念hui,也可以念hun。有人念着念着就成了“包馄饨”,于是叫开了。老三不乐意,在大学以前他一直是这个绰号,上了大学怎么还是甩不掉? 沈席很大方,提议“包子”和“包馄饨”,让他随便挑一个。在众人的憋笑中,包珲敦很无奈地选了“包子”。大家笑说他一毕业就出国,主要是为了躲绰号。 “我们不常见面,他好像谈了个女朋友吧。”姚伊曼胡乱应付着,心里闷着口气。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怎么不先问问自己? 许漠安“哦”一声,没了下文。 气氛尴尬。陈一新看出端倪,举起杯子:“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大家以茶代酒,先欢迎伊曼回国!” “谢谢!”姚伊曼感激,也顾不得茶水微烫,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陈一新继续问:“伊曼后面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荣市,还是去别的城市高就?” 姚伊曼看一眼许漠安:“你们都在这里,我当然也想留在这儿。” 这个“你们”到底指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挺好的,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陈一新把菜单推给她,“光顾着说话了,来,伊曼,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真的是好久没回来了,什么菜都想尝尝。”姚伊曼娇嗔笑,她也不客气,拿起菜单认真翻起来。 “点个青椒土豆丝吧,漠安很喜欢吃。那时候我们去学校门口的小饭馆,他总点这个。”姚伊曼自顾自说,语气随意得像昨天才见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的口味早变了。”许漠安一个台阶也不给。 “哦,这样?”姚伊曼抬头,眉眼含笑,把菜单合上推给他,“那漠安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正好熟悉熟悉。” 陈一新深知许漠安的脾气,轻推转盘,赶紧把菜单移给沈席:“老四来点吧,吃的方面他最在行!” 沈席大掌拍在菜单上,不情愿地拾起来。 陈一新瞪他一眼,又转向姚伊曼:“工作找好了吗?还是想先休息段时间?” “是想休息,可没人养我,哪里敢休息呢?”姚伊曼偷瞄许漠安一眼,略委屈说,“工作也还没着落。” 沈席眼睛看菜单,不妨碍鼻子里发出声轻嗤。像姚伊曼这种女人,不仅自己走一步看三步,连带左右两边人的步数都得命令清楚了,怎么可能如此咸鱼呢? “点你的菜,”陈一新眼神制止他,对姚伊曼又换了副温柔大哥的面孔,“工作不急,你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工作吗?我们大伙也都留意留意,如果有合适的机会,都会帮你引荐。” 沈席趁机挖苦:“伊美女在国外镀了金,这算衣锦还乡了,找个工作还需要人引荐?这不笑掉大牙了?” 沈席对姚伊曼意见大,倒不是因为出国。人各有志,也没说女人一定要为爱情放弃前途。只是这女人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道德绑架让他很不爽。 “我……” 姚伊曼正要开口,陈一新拦住她,索性踹了沈席一脚。 他看一直闷头喝茶的许漠安,转了转盘,给他的茶水添满。趁机说:“既然是人才,就不要便宜了外人,老二你所里一定缺伊曼这样的!” “老大,你开玩笑吧,老二那是本土的,估计一年到头都说不上一句英文吧。”沈席明着揶揄许漠安,实则帮他找托词。他可不怕陈一新,以前宿舍里,他从来都是最不服管的。 许漠安脑海中浮现一张脸,说他们一年都说不上英文?他不服。想了想,手指轻点桌面:“我们那里不仅要用到英文,德文也需要。” 沈席瞪大眼:“你们几个土鳖合伙人,什么时候开始走国际化路线了?” 姚伊曼听出有戏,连忙开口:“什么国际不国际的,语言都是其次,我这次回国就是想补一补国内业务上不足的部分。漠安,我知道这块你最有经验,真希望有机会能好好跟你学学。” 陈一新帮腔:“伊曼人聪明,又这么好学,老二你带带她,保准很快就上手了。” 许漠安斜睨陈一新一眼,吓得陈一新慌忙转移视线。他叫苦不迭,这感觉,就像救个要往火炕里跳的人,不仅被嫌弃多事,还认为要踹他进火炕的人是自己。真是一言难尽啊! 见许漠安黑沉的脸,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大家都说抢着要你了,姚伊曼你还是另觅高就吧,”许漠安抿一口茶,又慢悠悠放下,“恐怕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102章 你别偷跑了啊 “这周六腾出时间来。”消息发出去,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高舒秋也不恼。 她又发了一条:“我要搬家,需要短工。” 指示许漠安做短工,高舒秋的心情爽爆了。 这次那边倒回复得快:“找搬家公司。” 换高舒秋不回复。 对方又发来一条:“我找迟瑞帮你。” “就找你,别人都不行。你不来,我就不搬了。” 高舒秋一边打字,一边哼歌。搁从前,每次给许漠安发消息等消息,她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苒能这么从容淡定了。 果然,只有放下,才能放松。 高舒秋正想着,手机里又有消息:“时间地点。” “早上9点,我家是15幢601。” 当了这么久的邻居,许漠安都不知道她家大门朝哪边开吧。想想都生气,她又发了条:“晚上时间也空出来,请我吃搬家宴。” …… 周日,许漠安如约来帮高舒秋搬家,还带上了迟瑞。 “许律师,说好请我吃饭的!”高舒秋掸掸身上的灰尘,翘起嘴角说,“说话要算数啊!” “一起吧!”许漠安看迟瑞,显然不是问句。 “迟瑞今天辛苦了,”高舒秋拍拍他的肩,“走,姐带你去吃顿好的!” 迟瑞也是跟着许漠安见过世面的人。车开到江边,来到家餐厅门口,看到外面一排豪车他就知道这里价格不菲了。他慢腾腾挪着步子,跟在最后面。 刚要跨进去,高舒秋转头,笑眯眯看他:“迟瑞,你刚不是说晚上有事吗?还不走?等着买单呢?” 迟瑞巴不得跑路:“对对,许律师,高律师,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用!” 高舒秋叹一声,又看许漠安:“许律师,不介意单独请我吃顿饭吧?” 她咬重了“单独”二字。 许漠安稳如泰山,抬脚往里进:“当然,乔迁之喜嘛!” 待落座,高舒秋姿态高傲:“许律师今天这么好说话?就不怕我有别的企图?” “行吧,你有什么想说的?”服务员上来先倒了柠檬水,许漠安端起喝一口,抬眼看她,“你整这么一出,不会只为了吃饭吧?” “那你错了,我还真就是为了吃顿饭!” 餐厅高级却不大,连带着他们的桌子也小。高舒秋倾身过来,隔着许漠安只几公分,她闪着暧昧的眸子又说:“确切地说,是让你请吃饭!”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算荣市排得上号的高档餐厅,私密性当然好。不过这样的大笑,在弥漫着浪漫气息的空气里飘荡,有些突兀。 许漠安冷眼瞟四周,静等她恢复正常。 笑够了,高舒秋扬下巴:“许律师,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搬走的缘故,这句“许律师”,许漠安听着顺耳多了。高舒秋一直只称呼他许律师,生气了就叫他许漠安,也是个直女。 想到这里,许漠安脾气顺多了,问:“终于想到搬家了?” “对于许律师来说,我住哪里,有什么区别呢?”高舒秋颇有自知之明。 “我对邻居的事,不太关心。”许漠安料到得不到答案,拿起菜单,淡淡说,“先点餐吧!” “行!”高舒秋爽快应声。 这是个人均四位数的餐厅,高舒秋这趟像就是为了吃而来的。 许漠安看她的吃相,倒吸口气:“你这是穷得几天没吃饭了?” 高舒秋反击:“许律师不是说,对邻居的事不关心吗?” 许漠安不回应,安静切牛排。 高舒秋盯了他半天,收回视线,悻悻然说:“我房子到期了,只租了半年。” 她当初只给了自己半年时间,现在时间一到,房子被收回,她的心也要收回了。 许漠安轻点下头,不再言语。 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自然不会关心太多。行,还是吃回来吧! 高舒秋又拿起菜单,准备给自己多来几份甜点。这里的黑松露冰淇淋很独特,当然价格也很独特。她用勺子舀进嘴里,盘算着要不要再点几个。可惜这玩意儿会化,不然打包十个回家也不错。想想许漠安的钱包,高舒秋就没来由地高兴。 嘴上甜甜的,心里美美的,她随口问道:“许律师,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许漠安切牛排的手顿住,不解地看向她。 “我是说你和苏苒!”高舒秋又舀了勺进嘴里,冰淇淋刚碰上舌尖就化开了,冰冰凉凉。就好像她对许漠安的感情,也是在很多个冰凉的瞬间,轻易就化开了。 刀叉划过盘子,发出极轻微的声响。许漠安直视她:“你想说什么?” “没有呀,就是关心关心你的未来。”高舒秋一脸坦然,转而打击他,“你不觉得你这种人很可能打一辈子光棍吗?” 许漠安难得笑了。他放下刀叉,拿纸巾擦了擦嘴:“年龄大了,在其他事上越来越包容,但唯独在感情上却越来越挑剔了。” 高舒秋轻哼,她可不就是被挑剔出局的那个吗? 河蚌壳好不容易被撬开,她忍不住八卦:“你对苏苒是认真的?” 许漠安很坦白:“对。” 能和这女人说清楚,许漠安求之不得。 上次的谈话,高舒秋仍有诸多疑问。她又想打探:“你不是说早认识她了吗?那早干嘛去了?” “之前……”许漠安寻找了个恰当的词,“比较迟钝。” “如果她一直拒绝你呢?” 许漠安沉默。 想到苏苒火锅店里说的话,高舒秋想挫挫许漠安:“不是我打击你,实在是她和别的女人不同,是特别现实的那种。” 许漠安没深究。想到了盛母的锦囊秘籍,原封不动说:“我有耐心。” 高舒秋甚觉无趣:“行吧,那今天这顿,算我提前恭喜你了。” 她化悲愤为食欲,叫来服务员:“打包一份阿拉斯加帝王蟹,一份波士顿龙虾面,一份香煎法国黑银鳕鱼,一份海鲜烩饭,一份黑松露浓汤!” 冰淇淋怕化了,姑奶奶还就没招了?高舒秋不顾服务员略惊悚的眼神,继续说:“还有一个爱心蛋糕!” 从别人那儿得不到爱心,还不允许自己给自己买一个吗? 许漠安别过脸:“我上个洗手间!” “许漠安,你别偷跑了啊!”高舒秋在后面喊。 第103章 单纯帮你补习 苏苒刚进门,就发现不对。 沙发上星星的脑袋晃着,电视里动物纪录片的声音盖过了她的笑声,画面里,千万只羚羊在奔跑。边上多出个人,还有点眼熟。 苏苒认出来人,扶额,自己能不能跟着这些羚羊也跑了? 厨房里油烟机轰轰响。 大家都忙,没人听到她回来。苏苒尽量放轻脚步,悄声来到厨房。 林姨侧头,拿锅铲的手仍在来回翻炒:“回来了?” “嘘!”苏苒指指客厅,“林姨,这怎么回事?” “你同事来了,说找你有事,星星认识他叫他许叔叔,我就让他进来等你。”林姨盯着她问,“是你同事吧?” 苏苒表情僵硬,只“嗯”了一声。 “那就好,你这反应还吓我一跳。”林姨拍拍胸口,如释重负。 “我就是先过来问问。”苏苒提醒林姨,“上次星星发烧,就是他开车送我们去的,你忘了?” “哟,难怪有点眼熟,那天太着急了没看清,幸好我对人家客气,还留人家吃饭了!”林姨暗自庆幸,又忙着去掀砂锅,“你不出去打个招呼吗?” “嗯。”苏苒闷闷出去,纠结该怎么起头。早知道刚才进门动静搞大些,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正郁闷着,许漠安从沙发起身,转头,两手插兜看向她:“你回来了?” 星星闻声看过来,举着手里的桔子喊:“妈妈,许叔叔给我带好吃的,特别特别甜,你尝尝。这个桔子叫……”小家伙一时没想起名字,又仰头看许漠安。 “红美人!” “对对,美人哎,妈妈,许叔叔说,小美女就是要吃美人桔子!”星星声音有点大,想盖过电视声。 苏苒无力,尽量客气:“许律师,您怎么来了?想喝什么,我给您拿。” “我……” 许漠安还没应声,星星就举着个桔子扑过来,抱住苏苒大腿:“妈妈,你吃,真的特别好吃!” 苏苒正伸手要接,星星又噔噔噔跑到许漠安跟前,塞给他:“让许叔叔给你剥,他可会剥了,这个美人的皮特别难剥。” 怎么听着别扭? 苏苒手落了个空,她讪讪收回。这几个周末上课,她都从另一个门走,没想到这人改变策略,来兔窝逮兔子了! “正好客户送了箱,我也不爱吃水果,就给星星送来了。”许漠安接过星星的桔子,大拇指按下去,又说,“林姨喊我吃饭,我正好午饭也没着落。” 这么多正好?苏苒撇嘴之际,林姨端着砂锅出来:“对,许律师,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呢。以后要是没地方吃饭就过来,添双筷子的事儿。” “妈妈,我喜欢和许叔叔一起看电视,他讲动物的知识,讲得可好了!”星星拉着许漠安手,想继续往沙发挪。 许漠安被她牵着,边走边说:“叔叔再陪你看一会,等下吃完饭,我和你妈妈还有事要说!” 他们能有什么事?无非是那件破事颠来倒去的,苏苒脑壳都要炸了。 许漠安跟着星星一屁股坐下:“不信你问妈妈!” 星星哪有说不信?不过,她配合地转头,巴巴等着苏苒的答案。 “嗯对,等会我和许叔叔有工作要谈,只能看一会,马上要吃饭了。”苏苒含糊应声,垂头往卧室走。 …… 电梯里,苏苒和许漠安并肩。 “林姨的菜,挺好吃的!”许漠安又重复一句,这话在餐桌上他不知说了多少遍。真难为他这个平时话不多的人了。 林姨眉开眼笑,一个劲喊他多来吃饭。许漠安不客气,说苏苒是可塑之才,主任亲自下令要他帮忙补习功课,以后一定会常来。 可塑之才?真是笑掉大牙! 林姨不懂,被唬得一愣一愣,就差隔空举杯敬孟主任了。 苏苒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除了闷头扒饭,还要时不时客套几句,生怕被林姨看出点什么。又在许漠安监督下,装好了一书包的课本练习题。星星虽不舍,还是把他们送出门。 “用功点,别耽误许律师的时间。”林姨关上门前,不忘嘱咐,像要送孩子去培训班的家长。 苏苒气笑,只能憋着,认真点头。 电梯里,她赌气问:“许律师,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想回家。” 思忖三秒,许漠安回:“那要不去我家?” 苏苒:“……” 跟着许漠安上了车,苏苒感觉全身血液在沸腾。一路上人多嘴杂,她不好翻脸,现在终于可以爆发了。 “许律师,你到底想干嘛?”不知什么时候起,苏苒对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 许漠安语气正经:“不想干嘛,就单纯帮你补习。” 苏苒气鼓鼓:“我不需要你帮我。” “你需要!” “我需不需要,难道自己不知道?” “你确实不知道。” “就算我不知道,也不用你操心!” “我想操心!”许漠安仍平心静气。 俩人的对话,像在过家家。苏苒打出去的拳头,全落在棉花上,又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她恨不能飞檐走壁,立刻消失。总之,许漠安上辈子八成是只癞皮狗。 真是没法聊下去。 “行,补习。”她深呼口气。多说无益,反正浪费的是他的时间,自己还白赚了个老师。 两人来到街角的星巴克,赶上周末,人还不少。看来都不愿在家待着,喜欢来咖啡厅找情调。 “没位置了!”苏苒转头,耸耸肩。 这样子的苏苒,像被老师罚抄写字的皮孩子,找到个“老师,没纸了”的借口。许漠安觉得好笑,默默看她一眼,径直走到角落。 这里是个四人位,两边各摆着两张单人沙发。一对情侣像被胶水粘在一起,对面的座位上铺着横七竖八的购物袋。 情侣背对他们,腻歪着,没察觉有人靠近。许漠安咳嗽一声,礼貌说:“请问能一起拼桌吗?” 情侣回头。男生看来人衣冠楚楚,站起来挪到了女生对面,又不情愿地把购物袋取走。 “坐!”许漠安对苏苒挑眉。 第104章 打疼你了? 苏苒硬着头皮走过去,仿佛重回厚着脸皮占座的大学时代。 许漠安把他们的小圆桌往外挪了挪,和这对情侣分开些距离。这对小情人,又转成在桌上手牵手,头碰头。苏苒别过脸,假装没看到。 不多时,许漠安捧着两杯咖啡回来,把一杯推到苏苒面前。 她完全不领情:“我不喝,晚上睡不着。” “嗯,给你点的低因。”许漠安像个得道高僧,总有法儿治刁钻的妖猴。 苏苒撇撇嘴,取出课本笔记本和练习题,往桌上一摊,摆出开工的架势:“许律师,开始吧?” 这副被欠了五百万的口气,真是风水轮流转! “学到哪了?”许漠安不计较,顺着她话头问。 旁边的情侣齐齐侧头,瞥两人一眼。像是嫌弃,女生索性起身,挤到了对面沙发上,两个身子贴得密不透风。咫尺之间,俩边的气氛却像隔着个太平洋。 苏苒看笔记,边看边答:“今天讲了《刑法》三个基本原则。哦,对了,课上还讨论了淫秽物品,还有淫秽信息。” “嗯?”许漠安不明白她又要作什么妖,好整以暇看她。 苏苒故意抬了声音:“比如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裸聊,是不是在传播淫秽物品?属不属于触犯刑法?” 许漠安拿起咖啡挡了挡脸,掩住笑意。 苏苒的一句话,清清楚楚落入旁边的小情侣耳中。这两人默默分开手,不约而同朝他们看。 女孩嗔怪,瞪他们一眼,开始对男朋友撒娇:“等会我们去吃什么?” 男孩子想一想:“我带你去吃我大舅新开的农家乐怎么样?” “不去,太远了,乡下地方虫子还多,再说农家乐有什么好吃的!”女生撅起嘴。 男生解释:“他昨天电话里说,捉了很多癞蛤蟆,熏着做,加点辣椒粉,特别香。你们城里长大的,肯定没吃过这玩意儿。” 女孩不吭声,脸早就拉长了。 许漠安不管别人的戏,继续问苏苒:“还上了什么?” 苏苒眼珠子转了转:“老师说,前段时间有个农民抓了七十多只壁虎,被抓起来了!” “三有动物吗?”这个许漠安当然懂。 “嗯,上了课以后,我才知道还真得学学《刑法》,不然哪天被抓了还蒙在鼓里呢!”苏苒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老师说,别以为只有大熊猫金丝猴需要保护,《刑法》和《野生动物法》规定,非法捕猎三有动物20只以上的,就要立案;50只以上,属于重大案件。像青蛙、麻雀、野兔、野猪,还有癞蛤蟆这些,原来都属于三有动物,只是大多数人都没这个常识……” 这边她还在继续说,那边的情侣已双双起身,头也不回走了。这俩人大概听着太可怕,才坐几分钟,感觉要触犯《刑法》的节奏。 苏苒捂嘴憋笑。 许漠安伸手,轻弹她脑门:“顽皮,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没等苏苒反应,许漠安已迅速抽回手。苏苒愣怔不过三秒,下意识去摸些许疼痛的额头。 “打疼你了?”许漠安也反应过来,不自然摩挲手指。 “还好。”苏苒眼底慌乱,她放下手去抓咖啡杯。 从前潘义铭也会情话绵绵,但为什么许漠安听似埋怨的语气,却让她有种被深深宠爱的感觉呢? 许律师这么个正经人,原来也是撩妹高手!苏苒撩撩头发,让自己清醒几分。 “我,不是故意的。”许漠安试图解释,“有点情不自禁。” 还情不自禁?苏苒的尴尬,一秒转成了嫌弃。她翻个白眼:“许律师,别乱搞师生关系。” 话说得这么直白,许漠安被水呛了。他连咳几声,回归正题:“刚才讲到哪里,继续吧!” …… 回去的路上,许漠安停好车,非要送她到门口。他说:“我明天再过来?” 苏苒没理解:“明天?” “对,上午还是下午?” “许律师,您最近很闲?”经过个下午,苏苒对打趣他这事已经熟能生巧了。 许漠安暗笑,视线掠过她眼下的小痣,怎么就喜欢她这么放肆呢?他不疾不徐答:“还可以。” 已过七点,天色微暗,路上香气阵阵。远处的晚霞染红了云朵,像在极力拯救暗下去的天际,绽放一天中最后的炫目。 苏苒眯起眼,欣赏一会儿。 “看什么?”许漠安随着她的脚步,也慢下来,抬头看过去。 “没什么。”苏苒收回目光,没有分享的心思。 “明天不行,那下周六?”许漠安老调重弹。 苏苒扯出笑:“下周六我要带星星去动物园。” “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苏苒不言语。 许漠安脑子里“要有耐心”四个字又在闪闪发光,转而说:“动物园我可以不去,但培训不能断,要不就下周日吧?” “周日也有事。”苏苒肚子开始咕噜叫,她加快脚步。 “那就在律所里,找个时间?” “在律所?”苏苒停下,不可思议转头。 “不行?”许漠安眼中含笑,“那就周日?我还是来家里接你?让林姨多留双筷子。” 又被套路了,苏苒心里烦躁,一双帆布鞋也走出踢正步的感觉。 …… “盛律师,潘总那边,是有什么事吗?”苏苒抱着一叠资料,跟盛凌云进办公室,“还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好?” 刚才,盛凌云在会议室见了潘义铭。以前自己都被点名去旁听记录,但今天走到门口,陈呈却从里面出来,说今天不用她在场,眼神颇为怪异。 虽然可以不掺和潘义铭的事,她乐得清闲。但涉及到自己的工作能力,苏苒想弄个明白。 “你别多想。”盛凌云翻文件的手停住,“是潘总那边碰到了点事,他不想你参与进来。” “不想我参与?” 盛凌云点破:“可能因为你们之前的关系。” 苏苒避开目光,含糊着答:“不是我的问题就好,那我先出去了。” “麻烦帮我泡一杯咖啡,cappino。”盛凌云洋气地吩咐。 他一个大老爷们,竟喜欢卡布奇诺。就跟他家里养的那只叫“宝贝”的布偶猫一样,让人浑身毛孔倒立。 茶水间里,苏苒顾不得吐槽,手里动作不停,脑子却仍停留在盛凌云刚才的话。是潘义铭要结婚了?找他们写一份婚前财产协议?倒也说得通,前妻参与这种事,确实尴尬。 第105章 千年的狐狸精 送完咖啡出来,陈呈凑近宽慰她:“苒姐,你别多想,潘总没让你进去是有些私事,和你的工作能力没关系。” 果然是有私事,和自己预料的无二。 苏苒拍拍胸,作轻松状:“和我没关系就好,我就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苒姐,你和潘总是旧识,他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苏苒表情不自然:“你哪里看出来的?” “他避着你,不就是为了你着想?”陈呈意味深长笑,谁说只有女人喜欢八卦的? 苏苒听出些言外之意:“他真的要结婚了吗?” “结婚?”陈呈诧异,“苒姐你脑洞真大。” “不是结婚?” 陈呈后退一步,认真打量她:“难道你和潘总是那种关系?” “说什么呢?”苏苒一拍他脑门,严肃说,“我可是有女儿的人。” 没错,她是有女儿,只是这女儿恰好是潘总的。 她开始一本正经编:“我们以前确实是旧识。他以前的女朋友是我闺蜜,大概是怕我知道什么吧。” “难怪。”陈呈摸摸头,“估计是怕你给闺蜜传话。” “传什么?” “那个,苒姐,我有事忙。”陈呈哧溜一下,回自己位置了。 ……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下班后,苏苒巴巴等着办公室人走光了,踱步到陈呈的文件柜前,在一摞文件夹里翻找。非重要文件,都放在不带锁的文件柜里。 找到了,一份有连带责任的担保合同。旭成电子有限公司,还是担保方。 苏苒快速往后翻。 金额还不小,整整一千万,再看日期,签订的时间是一年前。潘义铭来得这么急,就是对方还款出现了问题,要牵扯上他这个担保方了。 苏苒也猜出大概,她从不关心潘义铭公司的事,但知道要真刀实枪拿出一千万,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们这种做实业的,有点钱,都拿去添置设备了。表面看着排场大,其实现金流并不充裕。都是靠着上游客户给一定的付款周期,他们给下游供货商拖更长的周期,才让现金流动起来。碰到有实力的客户,付款周期放180天甚至更长,他们也不敢有抱怨。 你不做,想要做的大有人在。 潘义铭不敢和方姿含闹掰,就是因为她和几个大客户的采购部关系好,付款能提前,甚至有的周期能缩到两个月。 关自己什么事?自有他的得力干将方姿含去帮着摆平,苏苒默默把合同放回去,自嘲一笑。 地铁上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她身体疲惫,把头歪在栏杆上。手机在手里捏着,苏苒打开看一眼,有潘义铭的消息。两个小时前发的,说带星星出去吃饭,晚点送过来。 苏苒没回,又闭起眼假寐。 等她走到楼栋,却瞥见个人影,倚在一旁的樟树下。是潘义铭。 脚下全是烟头,视线朝她投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她皱皱眉,走上前揶揄:“不是业主了,也不用这么糟蹋小区环境吧?” 现在都在搞垃圾分类,原本放置的垃圾桶已无处可寻。 “回来了?”潘义铭把最后一截烟扔在地上,脚踩上去。 微弱的火星瞬间就消失了,呛鼻的烟味却仍钻入苏苒的鼻尖。 苏苒许久不闻烟味,她退后一步,问他:“有事吗?” 潘义铭朝她走近:“没有,就是来看看星星,林姨在带她洗澡了。” “好。”苏苒抬脚想走。 “苒苒,难得我过来,我们说会儿话。” “我有点累,想说什么快说吧。”苏苒其实想说说和父母摊牌的事,但此刻也没精力应付。 潘义铭一动不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苏苒余光瞥见他又掏出一根烟,赶紧阻止:“别抽了。” 潘义铭很听话,把烟塞回去,轻轻“嗯”了一声。 苏苒看他蔫头耷脑,想想还是不忍,问:“今天你来律所了?” “嗯,一点私事。”潘义铭顿顿,又补一句,“你别多想。” 他重启话题:“对了,盛律师说你干得挺不错。” “还行吧,”苏苒敷衍,“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潘义铭手指摩挲着烟盒,苦笑一声:“苒苒,我其实没想过和你离婚的,我本想等你冷静冷静我们再……” 苏苒没想到,他憋了半天说的是这个,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潘义铭,今晚上好像蒸发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苏苒笑,“少抽点烟,早点回去吧!” …… 隔了几天,苏苒接到个电话。她瞥眼名字,颇感意外。 “嫂子,我是……” 苏苒打断,语气平淡:“你好,小何总,我有你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往常的殷勤:“喔唷,嫂子,这么长时间没见还记得我,真是不容易。” “何总怎么样了?” “多谢嫂子记挂,我昨天还去看我哥了。挺好的,这不快半年了吗?很快就熬出头了。我哥说出来了,一定要亲自来谢谢你。” 苏苒不想邀功:“我没做什么,下次替我问声好。” “哎呦,嫂子,多谢你记挂。” “应该的,你们做生意的真不容易。”苏苒这话是真心的。 何总的案子判决书刚下,她就和陶嘉月感叹过。这生意人,真是方方面面都得顾,稍不留神,就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小何总正愁不知怎么开口,听到这话立马提了神:“嫂子,谁说不是呢?潘哥眼下,也快把自己赔进去了。” “出什么事了?”人家都这么说了,苏苒自然要顺台阶问一句。 小何总故作诧异:“嫂子您不知道?” “我们最近没联系。” “唉,潘哥就是个老实人,却碰上了千年的狐狸精……”小何总不知是不敢说,还是故意卖关子。 苏苒心道潘义铭要是能算个老实人,那西门庆就能评个“十好青年”了。 她些许不耐烦:“小何总,我还有工作要忙,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小何总不敢再造次,一五一十交代:“唉,潘哥这次是真的被坑了,嫂子,我就实话实说了,您别介意哈!” 苏苒淡定:“没事,你说。” “那个姓方的,能耐确实不小,潘哥靠她这几年还真拉了不少客户。不过这人,心眼太多了。” “方姿含?” “对,就这女的。潘哥的那份担保合同,我估摸着就是她整出来的。嫂子,这事您知道吧?”小何总边说,边试探。 第106章 她也是俗人一个 “我以前从不过问他公司的事。” 小何总自顾自说:“潘哥也真是背,偏偏刚把钱全压进去进了条新线,这机器还没捂热乎呢,就发生了这事。” 苏苒感到了事态严重:“能把机器退回去吗?” “退不回去啊!而且一时也找不到买家,就算找到了,这设备跟车是一个道理,就算一天没用过,也只能当二手的卖。这一来二去的,差老多钱了。” 苏苒对这些略懂,又问:“他不能去做个抵押贷款吗?” “在想办法呢,只是现在有这个担保合同在,银行也很谨慎。” “你把这事告诉我,是有其他想说的吧?”小何总跟她这个外行人叨咕这些,肯定留着下文。 “哟,嫂子,您真是聪明。按说呢,你们这家务事我不该掺和,但我哥和潘哥这么多年交情,昨天我把这事和我哥提了提,他让我能帮就帮,不能看着潘哥往火坑里跳啊!我这,唉……” 听小何总欲言又止,苏苒还是关心问:“怎么了?” 小何总咬牙切齿:“那女的,趁着这个节骨眼,竟然对潘哥逼婚。说只要答应结婚了,钱的事儿她去想办法。你说这不趁火打劫吗?潘哥哪里会受她摆布?” “哦。”苏苒不咸不淡应一声。 “嫂子,我是不是说多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小何总赔着笑。这些事,都是前几天潘义铭找他借钱,喝醉了酒才吐出来的。 方姿含和他哥不对付。当年方姿含还在采购部时,曾明里暗里要他哥给回扣。他哥和潘义铭什么关系?当然不吃这套,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潘义铭会被这方姿含拿捏吗?小何总觉得不至于。被一个女的这么威胁,是个男的都会觉得憋屈。所以潘义铭也在想办法,比如找人借钱。但听潘义铭的意思,他这事还瞒着家里,不然出轨方姿含的事和苏苒离婚的事,全会抖出来。 小何总也不是不想借,只是年初赔了一大笔,大哥还在狱中生意也不行。拿少了,显不出交情,但真要他拿出个几百万,对他也是鼻孔喝水——够呛。 可万一这姓方的上位了呢?那往后还有他们这小工厂什么事?枕边风,是最可怕的。 想来想去,这个节骨眼,就想到了这位前大嫂。 苏苒看着面善,帮过他们不说,潘哥对她明显有感情,俩人还有个女儿。女人嘛,都是心软的,等气消了复婚是迟早的事。 方姿含是大家的敌人。他不递句话,这夫妻俩如何能同仇敌忾?说不定一来二去,两人就复合了。这事要是成了,自己不是立大功了吗? 昨晚,小何总越想越激动,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打电话过来。 “我知道了,小何总还有什么事吗?”许久,苏苒才吐出这句话。 打苦情牌,小何总最擅长了。 “嫂子,没有了没有了。我就是想和你说说,潘哥也不容易,那天喝醉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说……” 苏苒打断:“不好意思,我还要上班,先挂了!” “好嘞,嫂子再见!”小何总点到即止,又补充,“嫂子,潘哥真挺不容易的!” 苏苒挂上电话,片刻愣神。今天小何总这么说,倒是能解释潘义铭那天的反常了。 这方姿含还真有两下子,只是太沉不住气。她了解潘义铭的脾气,这么被威胁,但凡以前有点情谊也被磨没了。小三以前是鞍前马后给他端洗脚水,现在呢?这男人是不是有被灌了洗脚水的感觉?想到这里,苏苒竟通体舒畅。 对,她也是俗人一个。 …… 周日。 陶嘉月打开门,发现外面站了个男人,即使穿着身休闲装,但英俊的眉眼里掩不住一股傲人的贵气。看着眼熟,她忙不迭喊里面的苏苒。她虽是做销售的,但是个脸盲,又加上有点近视,陌生人的脸飘过就忘了。 陶嘉月打算买房,昨晚歇在苏苒这儿,准备今天一起去看个新楼盘。 苏苒趿拉着拖鞋出来,看到来人,忍不住想扇自己两巴掌。一高兴,把这个人给忘了。 “许律师,我今天有点事。”见陶嘉月一副八卦脸,苏苒索性把她推回去,反手把门带上。 许漠安反应快:“那就明天?” “行行,明天,您慢走。”苏苒都忘了明天是周一,点头如捣蒜。 “那明天联系。”许漠安倒没冷脸,甩下这句转身而去。 一进门,陶嘉月就警犬般凑过来:“谁呀!” 苏苒想到陶嘉月的脸盲,敷衍道:“就是同事。” “我怎么看着眼熟,你老实交代。” 苏苒维持镇定:“真是同事。” “什么同事要到家门口来找你?”陶嘉月眼睛不好,心眼却多得很。 “走不走?废话这么多?” “走走走,路上再交代。” 车上,星星坐后排,等得不耐烦,嘟囔着:“妈妈,你都没有许酥酥剥得好!” 她最近特别爱吃许漠安送的桔子,走哪都要带上一个。苏苒不吭声,继续和美人桔较劲。这桔子皮薄,剥起来不利索。 陶嘉月警觉:“哪个许叔叔?” “就是许叔叔呀。” 陶嘉月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上次蛋糕店碰到那个?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 苏苒懒得和她扯,装没听到。 “哎,他来干什么?不会是找你约会的吧?”陶嘉月又开始警犬附身。 星星搭腔:“许酥酥给妈妈上课。” “上课?你不是说他是合伙人吗?给你一个小助理上课?”陶嘉月不怀好意地笑。 苏苒掰下一瓣桔子,塞进星星嘴里:“吃还堵不上你嘴了?” 怕陶嘉月问东问西,苏苒直接聊起房子,一直到进了销售大厅。 为吸引更多客流,今天大厅在搞活动。儿童游乐区,美食品尝区,手工体验区,人乌泱泱一片。看完样板间,除了位置稍偏,小区环境、装修风格和房型陶嘉月都很满意,便直接向销售打听起贷款的事。 销售走后,苏苒扯她胳膊:“你这么急着买?” “这是期房,等交房还得两年呢!”陶嘉月很认真在翻宣传册,“再说,这个小区的风格我很喜欢,小松应该也喜欢!” 苏苒惊了,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她也认真起来:“嘉月,你买这房子是为了结婚?今天怎么不拉着他一起过来看呢?” 第107章 多一个爸爸 陶嘉月舔舔唇:“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房子你是和他一起买,还是你自己买?”这是大事,也是关键,苏苒势必要多问几句。 陶嘉月干巴巴笑,沉默。 “你不会连房产证上,都要写他的名字吧?”苏苒斜睨她。 刚才看房子的一腔热血,被这些现实的问题泼得一片狼藉。 陶嘉月含糊答:“这个再说,先把房子挑好了。” 陶嘉月做事一向拖拖拉拉,苏苒看她的着急样,感觉不大对劲。 她紧追不舍:“你这么着急,是准备要结婚了?” 又问:“他向你求婚了?” 陶嘉月把碎发别至脑后,支吾,还是不开口。 苏苒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语气软下来:“你想买就买吧,首付不够,我凑给你。” 陶嘉月赚得不少,但一向大手大脚,存款能过六位数都是奇迹。不用说,买房的钱一定要找她父母帮忙。 苏苒觉出她的欲言又止。现在不是逼供的时候,不过,该提醒的一句都不能少。 她表情立刻严肃:“但是你记住了,他出多少钱,房产证上的比例就是多少。” 回去时,陶嘉月把钥匙丢给苏苒。她像突然失了精气神,面色憔悴地爬进了副驾驶。星星玩得太尽兴,也在后排昏昏欲睡。 苏苒都以为俩人睡着了,顾自小心开车。正午烈日当空,陶嘉月的事在她脑子里窜来窜去,搅得她也迷迷糊糊,困顿不堪。 突然,安静的空气被陶嘉月打破。 “苏苏,我怀孕了!”话到这里,却戛然而止。 苏苒一个刹车停在红灯前,差点把安全座椅里的星星惊醒。她侧脸,陶嘉月仍闭着眼睛。 困意全无。 陶嘉月骄傲,就算对她也总是报喜不报忧。苏苒问:“去医院查过了吗?” “嗯。” “小松怎么说?” “他,可能还年轻……” 没听到后半句,但苏苒也懂。她直接问要害:“你准备生下来?” 陶嘉月声如蚊蚁:“没想好。” 苏苒无言。都说爱情就是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可陶嘉月却在不合适的时间,遇上了不合适的人。20岁该无所顾忌谈恋爱的时候,她嗤之以鼻。30岁该结婚的时候,她却不计后果想来一场纯纯的爱。 怨谁呢? 苏苒之前就想过,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得有固定的公式。在终点时回头看,此生有没有遗憾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作为朋友,她希望她享受爱情,希望她不留有遗憾,希望她开心。可开心了,不代表不受伤。 成年人,得为选择承担后果。 苏苒不知如何宽慰,她腾出右手,去触碰她栗色的卷发。软软的,一如她刚强外表下的内心。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算是朋友间最大的安慰了吧? …… 陶嘉月执意要进一家川菜馆。 苏苒不放心问:“你确定现在能吃川菜?” “留不留还不一定呢!”陶嘉月自嘲笑。 苏苒用手机刷了码,几下把菜点好了。幸好这是家改良川菜,有辣和不辣的选择。 陶嘉月也扫码,把手机塞给星星:“小公主,看看要吃什么甜点?” 星星胖乎乎的小手一页页翻着,注意力全被菜单吸引。陶嘉月似笑非笑,看对面的人:“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吧?和那个许叔叔什么情况?” 苏苒嘴努一努,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怕什么?女孩子,从小就要培养挑男人的本事,”陶嘉月缓过劲,又原形毕露,“再说,给她挑后爸呢,她也有投票权。” 苏苒在桌下踩她一脚:“说什么呢?” 陶嘉月瞪眼:“认真的,那许律师不错,事业有成,外貌俊朗,你考虑考虑!” 苏苒没好气说:“我现在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二十八怎么了?” “二十八,离婚,还带个孩子,工作只是个小助理!” “苏苏,人活着,就好好为自己活一次!”陶嘉月下意识去摸小腹,还很平坦,她叹口气,“我们以前,都活得太虚了!” 苏苒觉得好笑,自己对陶嘉月的希冀,倒成了这女人劝她的筹码。 她夹一颗桌上的花生米进嘴里:“说自己就行,别带上我!”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陶嘉月早看穿她了,低头,情绪更低,“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苏苒故意反驳:“人都是社会动物,又不是活在真空里?” 陶嘉月摩挲茶杯边沿,又叹口气:“还是动物园里的动物呢!但表演给谁看呢?” “不应该是马戏团里的动物吗?” “精准。”陶嘉月终于笑了,“现在想想,过得好不好都是自己的一辈子,和别人有半毛钱关系?” 苏苒都觉得这女人要大彻大悟了。 别看陶嘉月表面恣意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最怕被别人看扁。扬起一身骄傲的羽毛,只为藏起那颗脆弱的内心! 苏苒明知故问:“这就是你选择小松的原因?想换一种活法?” “算是吧,以前也碰到过心动的男人,可自己太骄傲了,一点缺陷也接受不了。总想证明给别人看,是不是很可笑?”陶嘉月扬起嘴角,压下苦涩。 “真的对小松很动心?” “还行吧,你知道我是外貌协会的!” 苏苒适可而止:“挺好!” 她想提房子的事,但看陶嘉月红润了的脸色,又于心不忍。缓缓吧,先别说教了。 “怎么又说我了?”陶嘉月看她发呆,不满,“真的,那个许律师,你考虑考虑?” “不考虑。”轮到自己身上,苏苒立马斩钉截铁。 陶嘉月拆台:“你不就因为自己离过婚吗?” 苏苒不给一点余地:“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别傻,过了村就没店了。你想重蹈我的车轱辘吗?” 苏苒“扑哧”一笑,明白她意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呀,就是个矛盾体。”陶嘉月一针见血。 她的骄傲很张扬,但苏苒的骄傲藏得很深。 苏苒扬眉:“你不也是?” 陶嘉月不理她,看向星星:“小公主,你想找许叔叔当爸爸吗?” 苏苒又想踢她一脚。陶嘉月这次学乖了,早躲开去。 “干妈,我已经有爸爸了。”星星在玩手机,冷不丁接一句,“干妈,你想吃冰淇淋吗?” 这个鬼灵精,不说自己想吃,尽问别人了。 “想,听你的。”陶嘉月凑过去,看一眼菜单,帮她点了。 眼珠转一转,又给她出主意:“小公主,多一个爸爸,以后就有两个人疼你了,也多一个人给你买冰淇淋,你说好不好?” “真的?”星星眼里泛出惊喜,“许酥酥会陪我看动物世界,我很喜欢。他会和我住一块吗?” 第108章 幸福的未来在招手 “会呀!” 星星脸上开出了小花:“可以天天陪我吗?” 苏苒慢半拍看向星星。之前潘义铭一个月也只回一两次,原以为孩子不在意,没想到还是影响了! “看,一个不缺席的爸爸,对孩子多重要!”说出口,陶嘉月后知后觉,发现这话对自己更适用。她又摸摸肚子,垂下眼帘。 苏苒在星星脸颊上亲一口:“爸爸工作忙不能陪你,但他很爱你。” “嗯,我知道,妈妈我要吃冰淇淋。”前一秒苏苒还心疼着,后一秒发现只感动了自己。 陶嘉月适时插嘴:“好吃的东西要趁热,好的感情也要趁热打铁。” “干妈,冰淇淋不用热。”星星脑袋转得快,怕干妈把她的冰淇淋给加热了。 “冰淇淋一样,不赶紧吃就化了!”陶嘉月刮刮她小鼻子。 饮料端上来,苏苒递一杯给星星。她两眼放光,忘了冰淇淋的事,迫不及待捧着喝。小孩真简单,一杯饮料就是整个世界。 “你顾虑什么?”陶嘉月还追着她不放。 “我刚才说了。” 陶嘉月不理,问:“你先说,对他有感觉吗?” 有吗?苏苒觉得太荒唐,但硬说没有也违心。 稍一迟疑,错过最佳回答时间,被陶嘉月嗅出端倪:“有感觉?我就说你不可能对他没感觉。这许律师明显就是你的菜,温柔内敛,成熟稳重。那就试试呀!你怕什么?” 问题又绕回来。的确,就像她和许漠安的问题,兜来转去,就像在绳子的同一个地方不断打结。 “你还想结婚吗?”陶嘉月今天像是专门给她做心理咨询的。 “不想。”苏苒跟抢答似的。 陶嘉月一拍桌子:“这不就对了?人家小姑娘谈朋友,要奔着结婚去。你又不图这个?还怕人家耽误你青春了?” 苏苒无言。这也能圆回去?实在佩服她的脑回路,不过这么鬼扯的话,逻辑上倒也通。 陶嘉月激动起来:“哟,说得我也想结个婚再离了。离婚了简直是女人的第二春,彻底自由了!” 苏苒斜她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陶嘉月不服气,双手抱胸,彻底被自己的完美论调折服,“若是合拍,就继续。不合,一拍两散,完全没什么负担。” “就你歪理多。” “我说的可都是真理。”陶嘉月得意,“人家有上赶着让你嫁了?” “说什么呢?我就想过简单一点,和星星两个人就够了。” “你就是想太多。”陶嘉月恨铁不成钢,又问,“那许律师,有三十了吗?” “不知道,比我大点吧,对了,是我们校友,大几届。” “这么巧?知道你离婚了?” “嗯。” “这么看着,对你也不是一时冲动,他平时也不是个随便的人吧?” “不是。”苏苒脱口而出,又后悔自己嘴太快。 陶嘉月轻笑,继续分析:“我看也不是。人家也这个岁数了,也知道你情况,明显就是该想的都想清楚了,到头来还是躲不过你的魅力。啧啧,我说苏苏,那你纠结个什么劲?” “那是人家的事,我就想过简单点。”苏苒还是这句话。 “你看你就是被蛇咬怕了!潘义铭那情况不一样,我早说你们不合适,”陶嘉月装模作样,像个神算子,“你别怪我啰嗦,八十岁了我还得说。当初……” 苏苒故意娇嗔:“好了好了,别提他,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入你的法眼。” 陶嘉月理直气壮:“有呀!那个许律师,我觉得非常可以,我简直可以预见幸福的未来在对你招手。” 好吧,又绕回来了。苏苒想打自己一巴掌:“要不给你开个摊算卦去?” “让我先把你这卦算准了!” “请问许律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苏苒伸胳膊,去拍陶嘉月搁在桌上的手。 她手指纤细,微凉,没任何装饰。 这人今天的情绪起起伏伏,自己的事还没整明白,倒先替她操碎了一颗心。 正想着,陶嘉月又开口:“先别把人家一棒子打死,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嗯?你们平时有没有接触过?” 苏苒想起她和许漠安在胡市街头小吃摊,想起在他肩头眼泪蹭他身上,想起他轻弹她额头,想起他身上的味道。 心里有点乱,毛毛的。 “我的事不急。”她怕露馅,生硬地转了话题,“先顾好你自己!” 陶嘉月瞬时耷了脑袋,瞥她一眼,佯装生气。 苏苒心里抱歉,去握陶嘉月的手。她相信她会有主意的,只是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的羽毛。 看星星还在吧唧吧唧甜滋滋吃着冰淇淋,苏苒竭力调动自己的情绪,轻拍桌沿咯咯笑起来:“你们饿不饿?我都饿死了,怎么还不上菜?” ……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周。 苏苒今天来得早,边吸着豆浆边校对合同,陈羽瑶一个电话进来,说外面有人找。苏苒纳闷谁这么早,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急急起身。 走出转角,一抬眼,看清了来人。在一米开外,她停住,站定。是方姿含。 苏苒比方姿含本就矮五六公分,这人又是一双恨天高的高跟鞋。离得太近,气势上就弱了。 苏苒不冷不热:“你找我?” “对。”方姿含傲然而立,恶狠狠的表情。 “有事吗?” “你说呢?”明显的来势汹汹。 “一分钟,能说清楚吗?”苏苒想速战速决。她抬眼看墙上的挂钟,短针在“9”上堪堪停住。 这个点,很尴尬。人陆续进来,又要被看好戏了!对方明显是故意的。 方姿含眼神鄙夷:“那要看你的态度了。” 苏苒眯起眼睛,一个小三,看她的眼神倒像是在看小三。荒唐得很! 改变主意,和小三有什么可谈的?她冷冷抛下一句话:“这里不欢迎你,有什么事,找你情夫潘义铭去。” 想起什么,又侧头看向在偷瞄的陈羽瑶:“羽瑶,以后这个女人找我,我都不见。” 正要抬脚走人,突得后脑勺一阵麻木,苏苒的头发被生生拉扯住,她没了重心,仰头往后退去。 “方姿含,你疯了?”苏苒忍着痛喊。 女人的长发是变美的武器,打起架来,也是被牵制的软肋。 第109章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苒姐!”陈羽瑶吓傻了,呆了几秒后,几步奔过来。 她一个柔弱女子,从没打过架,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帮忙,惶惶不敢上前。 “苏苒,既然离婚了,还和前夫不清不楚,你真是太不要脸了!”方姿含不肯松手,摆明了是来撒气的。 苏苒真要气笑。她把手往后伸,拉住自己的头发,咬牙用力一拽,挣脱开束缚。 踉跄几步,跌落在地上。 “苒姐!”陈羽瑶又是一阵惊呼,慌忙来扶人。 “没事。”苏苒有些狼狈,但语气还是镇定,“遇见疯狗了!” “你说谁疯狗?”方姿含眼冒火光,“你个不要脸的,勾引我老公!让大家来评评理!” 什么叫比窦娥还冤,比屈原还屈,苏苒算是体会到了。 这种泼妇骂街倒打一耙的手段,她估计下辈子也学不来,此刻更气得一句话也怼不回去。但眼神却很冷,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疯女人。 两人的战争已到了第二回合,上班的人群也三两进来。只是进来的几个都和苏苒不熟,大家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看戏。 苏苒想,来景程别的没做,被围观这事倒是可以破纪录了。 “我老公,是我的老公,给你打钱,还打了五十万。这钱,你拿着不觉得亏心吗?”方姿含见有人了,呜呜咽咽哭起来。这本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左右都在咬耳朵。 苏苒也终于明白,今天是闹了哪出戏。正想着,小亚从门口哼哧哼哧挤进来,额上全是汗:“苒姐,出什么事了?” 见苏苒不开口,她气呼呼转向方姿含:“这位小姐,这是律所,你这么闹是让我喊保安吗?” 方姿含一点没被唬住:“你喊呀,我倒是想看看,到底谁有理?” 她父母离婚,从小跟着奶奶。因为长得好看,成天跟着学校里的一帮混混,读书不行,这种场面是家常便饭。 “苒姐,先坐下。”小亚一把将苏苒按在会客沙发上。她没见过苏苒这样,脸煞白,头发凌乱。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小亚还镇定,示意陈羽瑶去端杯水,又对方姿含喝道:“你有什么话,我们到会议室说去,别耽误了大家上班!” “耽误上班?呵呵!”看他们竟好端端坐下,方姿含更来气了,她撂下狠话,“我告诉你,今天当面锣对面鼓,她把钱打还给我,我立马走人!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什么钱?小亚在心里打个结,来龙去脉不知情,她没法辩驳,只得握紧苏苒的手。 “这钱是我的!”喝口水,坐了会儿苏苒平静下来,淡淡说。 “你的?真是笑话!你们都离婚了!你不会以为,义铭卡里的钱都是你的吧?”方姿含站他们面前,双手抱胸,直直盯着她。 “我借给他的,他只是还我!”苏苒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是这么多人围观,她不解释也不行。 “苏苒,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还真能编!他的公司,你是不是觉得也有一半是你的?” “小亚,叫保安来!”苏苒又觉得自己蠢,和这么个泼妇解释什么? “怎么回事?”许漠安突然出现,风尘仆仆的样子,手上推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搁着电脑包。他出差搭了个早班飞机,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律所。 苏苒此前只是恼怒,看到许漠安的一刹那,却是羞愧难当。她别过头去,真是无处藏身。 “这人,一大早来闹事!”小亚回话,气急败坏,就差戳方姿含的鼻子了。 许漠安的视线越过小亚,落在被她挡了大半的苏苒身上。看她头发凌乱衣衫凌乱,蓦地冷下脸:“这里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钱,拿了就走!”方姿含气焰嚣张,不带怕的。 “怎么回事?”许漠安走近了,想看苏苒的表情。 “我没有。”苏苒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 不知为何,许漠安一出现,她又羞又愤。一股无名火更在胸中翻涌,硬是不想多说一句。 “证据呢?”许漠安职业本能,又问方姿含。 “和老娘别扯什么证据?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许律师,好像是苒姐借了钱出去,现在对方还回来了,这女人硬说是,是……”小亚噎住,实在说不出口。 “借钱的人是谁?” 方姿含傲娇:“我老公。” “名字?” “潘义铭。” 许漠安觉得耳熟,突然想起来是苏苒的前夫。那面前的这女人,是那个出轨对象?再看一眼苏苒憋着气、要哭不哭的模样,明白了。 他下命令:“打电话给他!” 方姿含眼神略躲闪,挺起胸脯:“打给他做什么?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自己处理。” 这点变化许漠安尽收眼底。摸清软肋,是做律师最擅长的。 许漠安轻笑:“他是我们律所的客户,我自然有办法找到他。” 方姿含还在硬撑:“他和这个小三不清不楚,怎么好意思接电话?” 苏苒真的佩服,方姿含是如何做到如此顺畅地角色互换? “你这样来闹事,我可以告你寻衅滋事,拘留所去过吗?要不要提前感受下?”许漠安声音不大,威慑力却极强,“去会议室谈,别影响我们工作!” 说完,他抬脚往里走。 会议室里,方姿含仍在死守最后的底线——要苏苒还钱,她立马走人。 几人待了约莫五分钟,门被用力推开,盛凌云急匆匆进来。瞥到一个陌生女人,结合许漠安刚在电话里说的,也大致猜出了身份。 他坐下,翘起二郎腿:“潘总说已经在高速上了!” 说完,慢悠悠掏出手机,在最近通话栏里找到最上面的号码,拨出去。 “潘总?哦,好!”盛凌云把手机在桌上一滑,停在苏苒面前,“接一下!” 苏苒默默拿起,听了一会儿,只说一句“挂了”,又默默把手机递还给盛凌云。 会议室的空气突然静默下来。下一秒,方姿含的手机铃声响起:“喂,义铭!”声音楚楚可怜,和刚才的猖狂判若两人。 电话里突然一句暴怒的脏话,像是电话那头的人顷刻就要从手机里跳出来,任谁都听了个清楚。 “我没有……”方姿含抿着唇,眼睛突然就红了。 苏苒看着这个画面,眼神冷漠,脑海里闪过一句话,真是一物降一物! 没几分钟,方姿含走了,许漠安在盛凌云来后,也出去了。 事情到最后,也没说清楚,办公室里又不知该传成什么样了。小亚叹口气,看着仍强撑着的苏苒,有些心疼,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我没事。”苏苒拍拍小亚的手背,“谢谢你,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没经验。下次就好了!”她自嘲一笑。 “苒姐……” “别担心,我没事,去工作吧!” 第110章 想哭就哭出来 “苒苒,我来跟你说声抱歉。”潘义铭站在那儿,些许颓败。原本挺括的发型,有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他眼中原本的洒脱和不羁。 今早方姿含走后,就没再来闹。盛凌云说潘义铭那时就在高速上了,但一整天没现身,也没再给她电话。没想到,这会儿却出现了。 幸亏这人还识相,没直接上楼等她。 已入秋了,晚风吹过,丝丝凉爽。但苏苒心中的火,却烧得她灼热。她别过脸,不想看他:“相比于道歉,我更希望以后你们的事别牵扯到我身上。” 潘义铭无奈:“方姿含这个人有点神经质,我也没想到她会……” “人是你选的,你自己喜欢就好。”苏苒打断他。 “我是不得已,她和公司的几个大客户关系很好,我不能现在……”潘义铭上前,想靠她近一点,“我已经在慢慢解决了。” 同样的话,小何总已交代过。但苏苒无意了解,只说:“那是你的事,不用和我说。” “我,我想等这些事解决后,再和你……”潘义铭想拉她胳膊,又生生停住,最后只化作一句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说太多遍了。有些事,不是对不起就可以抹去的。”假如没闹今天这一出,苏苒说话兴许还能好听些。可此刻,她一点也不想忍。 潘义铭垂下视线:“苒苒,我以前不觉得一个家对我有多重要,但这段时间,我慢慢体会到了。” 他从小家境优渥,没吃过苦,更没失去过什么,这样的男人,不懂得婚姻的重量也正常。他们恋爱得突然,结婚得轻易,太顺理成章的事儿,总显得轻飘飘。 现在,他也许懂了,但肯定晚了。 “恭喜你。”苏苒转过身,对他嫣然一笑。 “苒苒。”潘义铭一把将她按在怀里,轻轻唤她。 星空,微风,路灯,心跳。 气氛很好,可苏苒没有情绪配合。她再次恼怒,挣扎出怀抱:“潘义铭,你已经没资格这么做了。” “真的不给我一次机会吗?”潘义铭感觉怀抱一空,心也空下去,“我以为你把钱借给我,是原谅我了。” 苏苒斩钉截铁:“这是两码事。” “苒苒,人总是会犯错的。” “对,你可以犯错,我也可以不原谅。” 潘义铭竭力挽回:“你会发现,我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们还有星星,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潘义铭又说,他太知道苏苒的软肋了。 苏苒深吸一口气:“在你躺在方姿含的床上,一边还打电话关心我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一家人了。” 潘义铭心里一阵抽痛,他知道苏苒一向固执,她决定的事一时改不了。当初,他有方姿含这个炸弹要处理,也需要给双方一个冷静的空间。 而现在,他发现只有自己在努力往回走,苏苒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苒苒,再给我一次机会。”潘义铭声音里,竟有丝哽咽。 “你走吧!”很轻的三个字,像一盆冰水,把潘义铭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潘义铭走了,苏苒却没走。 她在昏暗的楼道里,倚在安全门的另一头,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李老师”三个字,在屏幕里跳动着,一下子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她鼻子发酸,强忍着接起电话:“妈!” 苏苒平常都喊她“李老师”,难得叫声“妈”。 “苒苒,怎么没画面?”好在李老师高兴,没听出异样。 “我在外面,就不开视频了。” “在外面呢?那我长话短说。红酒已经收到了,我看发货地是吴市,是潘潘寄的吧?还有上次的月饼,”李老师声音愉悦,“我刚才没打通他电话,你和他说声谢谢。” “好。”苏苒想说几句,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李老师听不真切,继续说:“端午节的粽子吃完了吗?潘潘喜欢吃粽子,我和楼上的郭老师说好了,包一些再给他寄。” “其实……”苏苒一咬牙,想强迫自己开口,却只能开个头。 “苒苒?” “我在地铁上信号不好,我晚点给你电话,挂了啊!” 苏苒按断电话,垂下头,背抵着玻璃门。离婚以来的一幕幕,像慢镜头电影一一在眼前掠过,拦也拦不住。而自己,像是个旁观者,近乎冷血地处理着一切。几分钟前,她把家又一次拆散了,不留余地。 对自己,是对是错?对星星,是好是坏? 她不知道。 人前再怎么强装冰冷坚硬,到底是个女子,也有脆弱的时候。 碰到手机,屏幕又亮起来,照着她酸涩的眼睛,有些刺眼。借着光线,她强撑眼皮,不断对自己说忍住忍住,等会上楼了,眼睛这般红着要怎么交代?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叩门:“苏苒?” 苏苒辨出声音,有些恍惚,没出声。 声音又响起:“苏苒,开门。” 大厅的门是透明的,苏苒背后有如芒刺。她没转身,只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先开门。” 苏苒固执:“我要回去了。” 门外的人有些怒气:“你确定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回去?” 苏苒沉默。凭这句话,她知道刚才那幕,许漠安就算没看全,也看了个大概。 她赌气:“不用你管。” “先让我进来,我有事找你。” “许律师,要是不急的话,改天再说。”苏苒压下酸楚,换了个口气。 “急,非现在说不可。”这次换许漠安软下来。 “那你说。” “我有东西给你。” 两人还在拉锯。 苏苒没法,她压下酸楚,转身的同时抹去眼泪,去按大门开关。 “咔哒”一声,还没等她去拉把手,对面的人用力,门一下就被推开了,声控灯也突兀地亮起来。 “苏苒!”黑暗被顷刻打破,许漠安探身进来。 苏苒觉得晃眼,微眯起眸子。男人的气息靠近,没等眼睛适应,她人就抵上一个胸膛。 “苏苒!”又一声低呼,声音更加轻柔,把她带入怀中。 极其自然。 苏苒突然委屈,刚才强憋下去的酸楚又泛上来,在眼窝里打转。 “我……”她想要挣脱开,却虚弱无力。 许漠安的声音如水般温柔:“别说了,想哭就哭出来。” 第111章 像做了场梦 只一分钟,声控灯又灭了。苏苒的眼泪,在黑暗中决堤,坚强的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泪水。 从没对潘义铭哭过,却在这个什么关系也没有的男人面前,已失态两回。这眼泪里含着委屈,不安,压抑,还有一丝丝丢脸,为现在的失态,为早上的不堪。 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直到她的哭声惊动到声控灯,“啪”,眼前又一片光亮。 黑暗中,恣意蔓延的情绪,在白炽灯下无处安放。 “我……”感觉他的肩上已濡湿一片,苏苒抬头,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许漠安压下满满的心疼,换上戏谑的语气。 苏苒没接话,退后一步:“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许漠安原本想说因为不放心她,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送什么?” 许漠安瞪她几秒,不说话,开始解衬衫扣子。 “哎,你干什么?”苏苒吓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 “脱衣服。”边说,许漠安手上的动作没停。 “不是,你,你脱衣服干嘛?”苏苒懵了,语无伦次,“大庭广众的?” “也是。”许漠安手在衬衫纽扣上停住,转头扫一圈四周。 “我回去了,再见!”他停下的空档,苏苒也忘了送东西一说,撒腿想跑。 “等一下,我说了给你送东西来的。”许漠安好笑,拽住她胳膊。 “送什么?我不要了。”苏苒扭头,不想看他。 “我的衬衣啊,”许漠安一本正经,“你把我衬衣弄湿了,没什么表示吗?” “我买条新的还给你。”苏苒脸上又羞,脑子又乱,竟忘记抽手。 许漠安不依不饶:“我这衬衫已经断货了。” “我买别的款式。” “我就喜欢这件。”许漠安离她很近,声音轻轻柔柔爬上她的耳朵,痒痒的。 “那你自己拿去干洗,多少钱我给!”苏苒回神,猛一抽手,人已经朝电梯跑去。 “等等,”许漠安喊住她,“你这已经是第二次弄湿了,还得我自己拿去干洗,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第二次?”苏苒顿住,转头,惶惶对上他的眼睛,突然想起所谓的上次。她又不敢折回来,只深吸口气,“行,那麻烦明天上班时带给我,我洗完了还你!” “你确定要在所里给你?”许漠安眉毛一挑,看她的眼神颇有深意。 苏苒听懂了言外之意,犹豫,咬咬唇认命:“不确定,那现在脱下来吧。” 她又想一想:“去车上脱。” 许漠安嘴角轻扬,转头朝车子走去。 车外,苏苒孤身伫立,眼神不安。像儿时,和几个小朋友去附近的养鸡场偷小鸡。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很快车窗摇下,一件淡蓝色的衬衣递出来。布料轻轻摩挲过苏苒的胳膊,混着眼前男人特有的味道,撩着她的心。 苏苒不敢去看,接过衣服强装镇定:“那个,许律师,我洗完了还给你。” 这一晚上的六神无主到惊慌失措,她早把之前一口一个的“您”丢到了西伯利亚。 “放心,我里面还有衣服。”许漠安语调轻快,提醒她,“不一定干洗,我更喜欢手洗的衣服,记得烫一下。” 苏苒:“……” “回去吧!”许漠安看她愣愣的,没来由地高兴。 “我走了!” 在她拉开安全门的一刹那,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苏苒转头,看着车子缓缓离去,像做了场梦。 被这一闹,她注意力转到了手上的烫手山芋,眼泪早就没了踪影。 …… 周一。孟主任破天荒一早就进了景程。 他第一个找到高舒秋:“高律师,今天姚律师第一天来报到,到时候你带着她,帮她熟悉熟悉景程。” 高舒秋应声,这个姚律师,两周前就从孟主任这耳闻。当时让她把姚律师的简历整理了,发给徐琴,好发布在景程官网的团队介绍中。 全名“姚伊曼”。 名字听着婀娜,专业经历却很过硬。哥大的法学院硕士,是高舒秋只能肖想的高度。再看那张简历上的一寸照,风姿怎么也掩不住。 孟主任这些天满面春风,这么个人才不去那些个外资所,却来了他们景程,他觉得脸上特有光。 早上十点,姚伊曼出现在孟主任的办公室,比照片更好看。照片只是平面的,高舒秋语文水平有限,唯一从脑海里蹦出的词是——气质贼拉好。 脑子里浮现出《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和她的小黑裙。心想这姚伊曼,一定是练过芭蕾的。 所里来个新人,并不作兴搞欢迎宴。但这次不仅搞了,孟主任还亲自参加,又点名几个高伙出席,可见重视程度。 孟主任一一介绍,到许漠安,没等开口,姚伊曼抢先一步:“孟主任,我和漠安,以前是同学。” 她言笑晏晏,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柔情。一句“漠安”,分分钟让人浮想联翩。 “原来是同学呀……”高舒秋很配合,拖长音,又去看许漠安的表情。 “这真是太巧了!”孟主任脸上的褶子,全部舒展开,“姚律师在国外干了好多年,非常有经验,正好弥补我们国际业务的不足。许律师,你前段时间不是接了几个涉外的案子吗?既然是同学,以后让姚律师给你搭把手。” 拿到姚伊曼的简历,孟主任曾找过许漠安,问要不要人。没想到他只瞟了眼,就一口回绝了。 许漠安没搭腔,他微微颔首:“姚律师,幸会!” 一句话,又把两人间暧昧的空气,瞬间吹散了。 姚伊曼笑笑,接了孟主任的话:“孟主任,在国外这么多年,经验谈不上,外企的人脉还是有些的,他们很多在中国都有分部或者办事处。希望能尽绵薄之力,给所里带来些新的客户。” 姚伊曼太老道,知道对一个律师来说,能不能自带客源是王道。说白了,律师就是半个销售。 孟主任大喜过望,看向众人:“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要能力有能力!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大家多合作,多相处!” 第112章 好好爱自己 高舒秋内心鄙夷,但作为孟主任的得力助理,仍要含笑招呼好众人,确保宾至如归。 点菜时,孟主任又开口:“高律师,今天高兴,点几瓶酒!红的白的,看大家想喝什么。你们开车来的吧?不妨事,结束了都找个代驾,姚律师能喝酒吗?” “平时不喝,但今天高兴,陪孟主任喝几杯!”姚伊曼捧他,毫不违和。 “好好好!”孟主任听这话,嘴更合不上了。 孟主任工作态度严谨,工作日应酬很少沾酒,今天也算是破例了。 开席后,姚伊曼瞅着机会站起身:“孟主任,回国后和圈子里的人吃饭,提到景程,大家对这几年的成绩都赞不绝口,我想这都离不开您的领导!我敬您一杯,希望以后您也能带领带领我!” 她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不光夸了孟主任,还抬高了整个景程,最后又坚决表了忠心。 孟主任脸色红润,拿起面前的酒,一口闷下。 盛凌云对许漠安使个眼色,凑近低声说一句:“你这个同学,不简单呀!” 确实不简单。她最能看人下菜碟。 多少高枝她不攀,偏要在景程这个小池子里扑腾。 …… 苏苒一睁眼,已经七点半了,她直奔浴室。果然,镜子前,黑眼圈还是跑不掉。已经好些天了,她晚上失眠,早晨赖床。嘴里说着不在意,但方姿含的闹事,总归像在心里扎了根刺。 就算拔掉了,还有划痕在。 她往脸上扑了比以往更多的粉,勉强遮住些。今天是法律援助活动,不能迟到了。 “你好,是姚律师吧?”苏苒没见过姚伊曼,但当这个女人靠近时,她一眼就认出了。 这名字是前些天高舒秋告诉她的,说来了个新律师,下周正式上班,孟主任让先参加援助活动。还凑近她耳根子,贼兮兮说这女人是许漠安的同学,肯定来者不善。 “你好,你是?”姚伊曼得体地微笑。 “我是这个活动的协调人苏苒。欢迎姚律师加入,一会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苏苒也很客气。 “好,谢谢。”姚伊曼看她一眼,微微点头,径直去找自己的铭牌。 她在一溜长桌里一坐,不像是来咨询的嘉宾,倒像是来参加签售仪式的某个知名作家。 难怪那天小亚神秘兮兮要拉着她,说去欣赏所里刚来的女神。 果然气质超群! 姚伊曼刚落座,苏苒老远又看到一个人过来,西装革履,倒是比平时上班更正式几分。 “小苏!” 对上梁彬含笑的目光,她拢了拢头发,调整表情:“梁律师,您来得这么早?” 苏苒平时和梁律师接触不多,只限于打个招呼。小亚偶尔在耳边八卦几句,说梁律师热衷相亲,上到四十二,下到二十四,来者不拒。 看来陶嘉月说的没错。离婚的男人,比离婚女人着急。离婚带个孩子的男人,比离婚带个孩子的女人更着急。 梁彬很自来熟:“听说你是负责人,我可不能拖你后腿!” 她前几天的糗事,景程那么点儿地方,就算没亲眼看见,也能听说个大概。但梁彬没半点异样。 苏苒也算松口气:“梁律师,负责人谈不上,我就是一跑腿儿的。” “哪里的话,一会你要是想旁听学习,可以坐我边上。” 苏苒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先谢谢啦。” 以前这种活动,梁彬从不参加。那天和孟主任申请,孟主任就打趣:“怎么?周末不用带儿子?不用相亲了?” “您不是说这种活动积德吗?”梁彬嘿嘿一笑,“我想着给儿子以后娶媳妇积点德。” 孟主任觉得好笑:“先管好自己娶媳妇。” 梁彬附和:“都要管都要管。” 这个插曲,苏苒自然不知道。 大概因为活动已开了三场,今天比往常清静些。梁彬很有耐心,每个咨询结束后,对一旁的苏苒还会多指点几句。苏苒一一记下,感激不尽。 约莫十点,一个三十来岁、穿着保洁员制服的女人,犹犹豫豫踱步到姚伊曼桌前。因为今天这场,就只她一个女律师。 “你好,我想问问关于离婚的事。”女人踌躇开口。 “请说。”女人挺高大,姚伊曼抬头看她。 女人扭捏:“我一个小姐妹,男人是植物人,躺了快四年,我想问问这种情况能不能离?” “请问她离婚的理由是什么呢?” 女人支吾:“不为什么,我就帮忙问问能不能离。” 姚伊曼没什么表情:“在国外,只要脑死亡就宣告人已经死亡了,可以停止医疗,但在中国情况不一样。婚姻是神圣的,法院更会站在弱势的那一方,强调夫妻双方在婚姻中应尽的义务。” 女人书读得不多,但姚伊曼的这番话,能听懂。里面的指责意味也能听懂。 她原本就做了几番思想斗争,才过来咨询。没想到律师几句话,都明里暗里表达对她的不满。她脸涨红,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苏苒早注意到这个女人,看她的一身保洁员制服,脑海中无端想起那儿子也是植物人的大妈。 她起身,跟了上去。确定走得够远了,苏苒才喊一声:“大姐,你等一下。” 女人转身,神色微愣。 天不热,广场里偶尔拂过一丝风。但苏苒看她的额头已沁出一层薄汗。 “大姐,你好,我是这个援助活动的工作人员,”苏苒把一张纸条塞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联系我。” 女人抬头,茫然看向她。 “您刚才不是想咨询离婚的事吗?” 女人垂头:“我也不想离婚,可不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果然,一个硬币两个面,任何故事也都有两个面。 苏苒柔声说:“没关系,您需要咨询什么,尽管联系我。我虽然不是律师,但可以帮您去咨询相关的律师。” “好,谢谢。”女人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走了。 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没什么文化的女人,她知道不是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是断不会想到离婚的。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在眼皮子底下晃过,她没办法装没看见。 苏苒叹气,她最痛恨用道德的枷锁去绑架谁,因为她始终相信,只有好好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第113章 来拿我的衬衣 下午四点,许漠安西装笔挺出现在广场上,瞳孔里是两个走近的身影。 “梁律师!”他先打招呼,眼睛却瞟向旁边的苏苒。 有梁彬在,苏苒装客套:“许律师,您怎么来了?” “来接你。”许漠安如今是一点不避讳。 梁彬眼中的惊诧稍纵即逝,他笑着接话:“我本来还说顺道送小苏回去,许律师你这是刚应酬完?来和小苏谈工作?” “没,我特地来接她的。”许漠安打直球,堵了梁彬的嘴。 “哦,这样,”梁彬并不点破,只是打哈哈,“那我先走了。” 在外人面前,苏苒不好拂了许漠安的面子,乖乖跟他走。 梁彬扭头,目送俩人的背影走远。 约莫半分钟过去,后面有人细声喊:“梁律师!” 梁彬转身:“哦,是姚律师啊,你怎么还没走?” 姚伊曼刚躲到树荫处补了个妆,她眼睛盯着远处的身影:“刚才和您说话的,是漠安吗?” 梁彬瞧了眼姚伊曼,见她眼中的希冀,心中有了计较,说:“对,他来接人的,刚走。” “接人,接谁?” “苏苒。”见姚伊曼丝毫没印象,梁彬又解释,“就是我们今天活动的负责人,小苏。” 姚伊曼一下垮了脸,她极力掩饰,笑问:“没听漠安提起过,他们是什么关系?” 梁彬也似笑非笑:“这个,你最好还是问许律师。” …… 这边,苏苒跟许漠安上了车。她故作淡定:“许律师,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许漠安悠悠看她一眼:“来拿我的衬衣。” 得,躲不过了。您家就缺这件衣服?她最近总躲着许漠安,还衬衣的事也一直搁着。 苏苒一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车已开到小区。苏苒推开车门,快步下去:“许律师,我上去拿,您在这儿等一下。” 许漠安也跟下来:“我跟你上去。” “别。”苏苒猛然扭头,声音放轻,“林姨看见了,算怎么回事?” “我这么见不得人?”许漠安挑眉,“林姨也不是没见过我。” 苏苒慌张:“不是,我是说衬衣,看见衬衣。” 天知道,苏苒在家藏这件衬衣有多小心翼翼。她不再多说,三两步走进楼栋。 拿钥匙,开锁,家里没人。 苏苒猫着腰,轻手轻脚进去,每个动作都被放慢了三拍。 终于进到卧室,打开柜门,白色衬衣安静躺在最里边。苏苒捧起来,生怕弄皱了。干洗店洗完后,已经在外面裹了层包装纸,苏苒又找个纸袋,小心装进去。 进来时慢腾腾,出门却急吼吼。迎面遇上从阳台出来的林姨,见她风风火火要出门,问一句:“星星在隔壁家玩,你又要出去?” “嗯,有点事。” 到电梯门口,苏苒正要抬脚进,又停住了。她低头,看一眼手上的纸袋,片刻犹豫后又转身开门,一阵风进了卧室。 她把原来的纸袋折了折,确定衬衣在里面藏得好好的,又找个大袋子,套在最外面。一边动作,眼睛却在书桌上来回瞟着,她瞥见堆二手纸,随便抽出几张,放在大袋子的最上面,堪堪把底下的衬衣遮住。 苏苒舒一口气,又里里外外打量几圈,确保丝毫看不出破绽。 “林姨,我同事在楼下等着,您帮我把这个资料送下去,他要急用,”苏苒走出卧室,看到正在客厅里叠衣服的林姨。她把纸袋递过去,又扬扬手中的手机,轻声说,“我临时要接个电话,走不开。” 林姨不明所以,把摊着的衣服搁一边,站起身接过。 “就是上次来吃饭的许律师。他车就在楼下,黑色的。”说完,苏苒一溜烟进了卧室,严肃地像在和国家主席通着话。 反手关上门,苏苒贴在门后耳朵竖起,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大门推开,林姨出去了。苏苒数着时间,感觉像过了两个世纪。 也就五分钟后,林姨似乎回来了,没动静,估计又去折那堆衣服了。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新消息的提示音,苏苒太专注,把她吓了个魂不附体。 “下来,我在楼下等你。”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苏苒犹豫片刻,回过去:“在吃饭呢,有事明天说。”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原想着少见面少出事,却还是躲不掉。 苏苒有点紧张,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她叹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推开了卧室门。 “又要出去?”林姨发现苏苒又在换鞋,扭头问她,又说,“那个资料我给许律师了,我看你在房间里打电话,就没进来和你说。” “哦哦,知道了,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苏苒提高音量,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像说大声了,就没在撒谎似的。 …… 许漠安的车还停在刚才的位置,只是掉转了车头,似乎打算随时要走。 他没从车上下来,在后视镜里瞥着,一直盯着出来的苏苒。这女人也立着不动,犹豫片刻,又认命般地过来。 许漠安摇下车窗,胳膊搭在窗外,姿态懒散。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要这么一直躲着我?” “我没有。”苏苒的声音很轻,“您说吧,还有什么事?” “上车!”许漠安语气生硬。抛下两个字后,径直摇上窗户。 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苏苒竟没动弹半分。 许漠安气结,又摇下车窗,语气放缓些:“我让你上车,有事找你!” 苏苒看他板着张脸,不敢抵抗,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副驾驶座,她让林姨拿下楼的袋子,静静躺着。她无奈坐进去,顺势把它搁在腿上。 许漠安瞟一眼袋子,揶揄道:“怎么?还衬衣,还免费送一份资料?” 苏苒拿着纸袋的手紧了紧,默不作声。 “说吧,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两人的对话,像刚才在车外的镜头回放。 许漠安转过头,静静看她,盯得苏苒有些发毛。 “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见她仍紧咬牙关,许漠安败下阵来,叹口气。 什么时候好好的了?苏苒费力在脑袋里搜索。 “是你前夫说什么了?”这次,许漠安问得小心翼翼。 第114章 那我替他谢谢你 他这几天,像从没恋爱过的小男生,苏苒的一点小举动,都能搅得他工作时心猿意马。 感觉这女人就像是春天里满天飞舞的柳絮,他跑,它更跑。更可恶的是,上一秒觉得抓住了,下一秒又凭空消失。 他不明白,明明他们好像走得更近了,一天过去,为何又疏远了? 苏苒诧异:“他说什么?你想多了。” 许漠安眼神哀怨:“那为什么不肯见我?连衬衣都不愿意送下来?” “我……避嫌。”苏苒很坦白。 “洗都洗了,还差拿给我?” 这语气,像是她的清白也被洗掉了。苏苒梗一梗脖子:“洗衬衣是被你强迫的。” 许久,许漠安说:“我从来不想强迫你。” 话说得好听,苏苒心里翻白眼。 “你自己手洗的?” “没有,送干洗店了。” 许漠安又轻叹口气。他忽地伸出手,把女人揽进怀里。动作太快,苏苒未及反应,头已经抵着他下巴了。身体一僵,她想挣脱,许漠安搭在后脑勺的手用了力,抱得更紧了。 “能不能不要这样气我?”许漠安声音嘶哑,带着些鼻音,服软得像个孩子。 似有千百只虫子,在苏苒的心尖爬过。 突得就不想再挣扎了。贴着他胸膛,苏苒轻声呢喃:“我……我是觉得太丢脸了。” 听到这话,许漠安松了点劲。拉开些距离,垂下头想看清她表情:“什么丢脸?你说前几天的闹事?” “对,挺丢人的。”苏苒顺势挣脱出来,坐直了身体。 感觉脸很烫,她用手遮住,又不吭声了。 “那不是你的问题。”许漠安手里一空,心却莫名敞亮起来。 “可别人不是这么想的,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又和你走得这么近。” 透过挡风玻璃,路灯下,一群飞蛾围着光晕不停转圈。苏苒看着,想他们这般疲惫,不知道是否清楚是为了什么。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 “我说了,我不在乎。” 看许漠安这愣头青的模样,苏苒被逗笑了,极力克制住禁不住上扬的唇角。 许漠安看她要笑不笑,心里像无边的太平洋上飘来了一阵暖流。 他盯着她的小黑痣:“苏苒,你能不能别对我忽冷忽热的?” 苏苒心里酥酥麻麻,不能再多待一秒。她强装镇定:“我回去了。” “再待一会儿,就五分钟。” 和她多待一分钟,许漠安心里的空洞,就能多填补一分。 “我真的回去了。”苏苒咬咬唇,去拉车门。 许漠安拽住她胳膊:“一分钟。” 这人,怎么又成癞皮狗了? “不行,我走了。”苏苒使劲抽手,落荒而逃。刚才的尴尬再来一次,她会直接昏死过去。 车门都忘了关。 一丝凉风窜进车内,却没吹掉许漠安心里半分的躁动。 苏苒早已进了大厅,她背抵着玻璃门还在大口喘气。下意识用手摸胸口,却发现手里还提着东西。 糟糕,衬衫怎么又回到了她这里? …… 有件男人的衬衣搁在柜子里,苏苒觉得烫手,躺在床上,都似被许漠安的气息包裹着。思来想去,还是早还早超生,一刻也不能等。 她特意起个大早,把衬衫带到了景程。 很好,大办公室门开着。但再往里走,许漠安办公室的门,却闭得紧紧的。 来都来了,苏苒想试一试,手贴上门把手,轻轻一扭,能转动。 暗自窃喜中,她蹑手蹑脚进去。直至一抬头,“啪”,纸袋子掉在了地上。 撞进苏苒眼里的,是一个曼妙的背影,正对着窗外出神。办公室没开灯,玻璃外墙的百叶窗也是半掩着,室内的光线不够亮,但也足以看清。 苏苒忘了打招呼,下意识去捡袋子。姚伊曼也诧异,转头,她最先瞥到的是地上掉了的东西。 是件衬衣。确切的说,是一件男士衬衣。 “姚律师,早,不好意思。”苏苒强迫自己镇定,蹲下,把衬衣收进袋子。 都说马失前蹄,她是前后蹄子都没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姚伊曼倒主动,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她上下打量一番苏苒,扬唇一笑:“是你?你找漠安有事?” 叫得真亲热,苏苒不想多言:“我等会再来。” 姚伊曼还在观察她,又问:“这是给漠安的东西?他去给我买早餐了,一会儿就上来。” 听到这话,苏苒诧异。心里未待盘算开,又听姚伊曼问:“漠安的衬衣怎么在你这儿?” 左右搪塞不过去,苏苒索性大方承认:“许律师的衣服,我不小心弄脏了,现在干洗好了还给他。” “哦,”姚伊曼接过,一副女主人的口吻,“那我替他谢谢你。” “不用,弄脏了是我不好意思,应该谢谢他。” 姚伊曼轻描淡写:“一件衬衣而已,下次不必这么客气。再说他衬衣很多,我也会给他买。” 苏苒不是傻子,什么意思自然明白。她蹙眉:“许律师衬衣多是他的事,我做我该做的,先走一步。” “等一下。”姚伊曼叫住她。 苏苒顿住:“姚律师,还有什么事?” “我是漠安的女朋友,之前一直在国外。虽然大家都是同事,但我不喜欢他和别的女人走得太近。”姚伊曼眼神犀利,声音却放柔,“现在我回来了,所以希望你以后能注意分寸。” 女朋友?苏苒想起小亚提的八卦,纳闷姚伊曼怎么选了景程。这么一说,倒解释得通了。 她心绪复杂,也板起脸:“姚律师,我想你误会了。” “抱歉,我只是做个友善的提醒。”姚伊曼眼里溢出点笑,“另外,我和漠安的事,不想让所里其他人知道,希望你能替我们保密。” “好。”苏苒用了十二分努力,确保挂在脸上的笑,是得体大方的,是不带情绪的。 第115章 离婚女人这个标签 晚上七点,许漠安等在苏苒的小区外。 “今天你把衬衣拿去我办公室了?”他单刀直入,连打招呼都省了。 这问题已在微信里问过一遍,只是苏苒没回复。没想又追到了这儿,许律师现在守株待兔的本事见长了不少! 他长身玉立,白天的衬衫西裤仍一丝不苟服服帖帖。眼神里泄出的焦急,却和他这干练沉稳的职场气息格格不入。 苏苒直接正面回击:“对,你女朋友替你收的。” “女朋友?”许漠安蹙眉,“桌上的早餐也是你放的?” 苏苒耸肩:“不是,应该是您女朋友放的。” “谁?” 苏苒扬起下巴,似笑非笑看他。 “是谁?”许漠安又问。 苏苒甩甩头:“许律师,您不觉得很可笑吗?您的女朋友是谁,需要来问我?” 许漠安无奈:“我没什么所谓的女朋友。” “有没有,都是许律师您自己的事。” 她扭头,不想纠缠这事。 对姚伊曼的说辞,当时确实懵了,但事后想想足够蹊跷。这种锅里有肉、又去抢肉的做法,她相信许漠安是不屑的。 那无非只有一个答案,姚伊曼单方面对许漠安有想法。 姚伊曼是个聪明人。明知谎言会被分分钟拆穿,却仍要任性而为,说明什么?她来景程,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许漠安。她要扫清障碍,她势在必得。 许漠安打断她的思绪:“苏苒,看着我!” 身侧一道炙热的目光,苏苒早感觉到,但就是固执地不肯转头。 许漠安突然问:“所以,你是在吃醋?” “什么?” 许漠安没等苏苒反应,拽起她胳膊往副驾驶引。苏苒本能要甩开,却被扣得死死的。男人低低的声音传来:“你确定要在这里拉拉扯扯的?” 苏苒余光瞟四周,已有准备去遛弯的老人从楼栋里出来。 “你要干嘛?”她语气凶凶的,像是只小老虎亮出了爪子。 “去车上说清楚。” 许漠安一脚油门,又开到了那个网球场边。车子熄火,俩人刚才的剑拔弩张也熄了火。 “早上是不是姚伊曼?”许漠安主动坦白,“我们在大学谈过一段,只处了半年,她后来出国了。后面一直没联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回来了。她进景程没通过我,是直接找的孟主任。” 苏苒有点别扭:“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行,”许漠安从善如流,好整以暇看她,“你不想听其他的,那就聊聊我们俩的事吧。” 苏苒脸朝着窗外,绣球花早谢了,只剩片片叶子在风中摇曳。连花都无常,何况是人。 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许律师,我们就是同事关系,您是律所大合伙人,我就是个小虾米的助理。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如果工作上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定全力以赴。” 一口气说完一长串,俩人似乎又回到最初的距离。 许漠安差点背过气去:“所以,我这段时间这么明显的意思表示,你是没看出来还是无动于衷?” 苏苒执拗:“我早说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又是老调重弹,许漠安咬牙:“哪里不合适了?你说的这些,我觉得根本不是问题。所以,就算你给我一纸判书,也总归要让我死得瞑目。” 苏苒深吸口气:“我和我前夫,其实恋爱得很突然,毕业后没多久又结婚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许漠安不敢去看她。他曾被这个答案,折磨过很久。 “因为我上大学前,家里发生了些变故。发现最亲近的人都在合伙瞒着你,突然觉得人生很可笑,也很灰暗。”苏苒甩头,露出丝苦笑,“苦读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换来一场欺骗?” “嗯。”许漠安喉间发涩,只低低应声。 “然后我遇见了我前夫,他当时疯狂地追求我,而我正需要一段感情慰藉我冰冷的心,于是就接受了。” 许漠安心里隐隐抽痛,他问:“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只是想说,真正的爱情,从来都不是雪中送炭。就像是一条在岸上奄奄一息的鱼,对任何一个把它救回水里的人,可能都会产生感情。拼命游回水里的渴求,会让人产生错觉,而我们迟早会为这个错觉买单,就跟我和我前夫一样。” 盘踞心底太久的心思,苏苒终于和盘托出。 而许漠安,却抓了另一个关键信息:“所以你和他之间没有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对我的这种感情,或者我对你的感情,都只是错觉而已。” 许漠安又剑走偏锋,眼底泛出喜色:“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苏苒无语,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 “我刚从一段婚姻里出来,孤独绝望,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只要碰上能拯救她的男人,都可能会感恩戴德以身相许,”苏苒斩断了他那点希冀,苦笑,“可我不想这样。” 二十岁出头,她踏进去,是无知无畏。现在快三十了,她还踏进去,那就是愚不可及了。 许漠安又“嗯”一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很多人觉得,像我这样离了婚的,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对我投橄榄枝,还有什么资格矫情呢?” “别给自己贴标签。”许漠安皱眉。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给我这样的离婚女人贴标签的,我想也包括你。” 许漠安有时候,真的很害怕苏苒的敏锐。对,曾经他也为“离婚女人”这个标签踌躇过,徘徊过。 他讪讪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对,是不同。我这个年纪,很多人的人生才刚开始,但对我来说,漫长得像是过了大半辈子。” 经历过父母的欺骗,爱人的背叛,结婚生娃又离婚,还在职场从零打拼,她有种在电视剧里活透活够了,想马上去领盒饭的冲动。 “许律师,我的生活刚从混乱中走出来,我只想简单一点。”苏苒一脸倔强,语气里却不禁带出丝乞求。 许漠安心疼得要命,想去摸她的脸。但看她紧抿着唇还是忍住,只说:“可你总归要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吧。” “许律师,你可能还不了解我的决心,”苏苒恢复了点活泼,“这么说吧,如果现在哪个尼姑庵可以剃度出家让你死心,我现在马上就去。” 许漠安静静看她两眼,明明是个笑话,嘴里却苦得没了味儿。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尊重你,我不再提这事,但我们要维持现在的关系。” 苏苒不明所以,迷茫地看他。 第116章 白菜要被猪拱了 “师生关系,我继续给你补习。” 苏苒无语:“许律师,我们只是普通同事,你不需要给我补习。何况,哪有高伙给一个小助理补习的?” “我乐意。” 苏苒找借口:“我可以找迟瑞,小亚也在准备司考。” 许漠安睨了眼她:“你确定要打扰他俩?” 好像有点道理。 许漠安乘胜追击:“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继续给你补习,直到你考出证为止。” 怕苏苒又反悔,他加一句:“你监督我,如果我越雷池半步,你可以随时喊停。” 苏苒略无奈:“我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 她旧事重提:“许律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特别对离婚女人的?我懂点心理学,要不要给你分析分析?” 许漠安:“……” 苏苒打量他眉眼:“你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个冲动的人呢!” “我以前就是太不冲动了,顾虑太多。”许漠安很受用她的眼神,喉结滚了滚,“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就几步路。” “你不是要给我分析吗?” 苏苒:“……” …… 临下班,盛凌云应召,跑到徐琴办公室。他大气不敢喘一下:“徐主任,最近我好像没惹什么麻烦吧?” 徐琴白他一眼:“晚上孟主任请林总吃饭,你也去!” “吃饭呀,行,”盛凌云心里石头落地,“这种事,您发个消息给我就行了!” “你顺便把苏苒也带上!”徐琴还在低头看文件,像是随意一提。 盛凌云警觉:“带苏苒?有什么任务要布置吗?” “少废话,让你带就带。” “行,我和她说一声,”盛凌云答应着要走,想想又折回来,“徐主任,这是孟主任的意思?苏苒向来不愿意参加这种饭局,再说她就是个小助理。” 徐琴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他:“上次是不是有人来律所闹事?” 盛凌云心中警觉:“孟主任也知道了?” 徐琴手指点点桌子:“你手下的人,个人问题,也要捎带关心一下。” 盛凌云嘿嘿一笑:“您和孟主任真是体察民情啊!” 徐琴还是板着张脸:“孟主任指示,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个人幸福。” 盛凌云惊呼:“孟主任这是又要搭哪根红线?” 他瞬间会意,再次惊呼:“不会是给苏苒吧?” 整件事是这样。 昨天孟主任找徐琴,问身边有没有三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离异的也行。徐琴心想,这孟红娘刚消停了会儿,手又开始痒了,现在业务直接拓展到离异人群了? 客户叫林旭清。说起来也算是老同事,年纪比徐琴小几岁,景程刚创建时就在了。后来跳槽出去,一直在公司做法务,没少给孟主任拉业务。前些年在德睿科技坐上了法务总监,羽毛球联谊就是他和孟主任联手的得意之作。林旭清一直忙工作,结婚晚。昨天一起吃饭,孟主任才知道他去年竟离婚了。 既是老下属,又是大客户,他的私生活孟主任怎能不上心?于是一大早就找了徐琴调取女生资源库。 徐琴一听离异的也可以,马上想到了苏苒。和孟主任一提,他也很满意。 想到一茬,孟主任又问:“听说上次有人来闹事?这姑娘人品怎么样?” 因着李庆有的事,徐琴一直觉得亏欠了苏苒,连带着特别欣赏她不争不抢顾大局的性格。心里向着苏苒,她解释:“您也听说了?来闹事的是她前夫的小三,就是贼喊捉贼的戏码。我看人,你还不放心?” 孟主任满意了,点点头:“我看着那姑娘也不错,做事稳重,不骄不躁。小姑娘长得也好。” “别说小姑娘,也快三十了。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要是有个归宿,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找上门欺负。” “嗯。”孟主任喝口茶,沉吟片刻,“行,我看两人还挺般配,说不定真能成就一段姻缘,我们也算积点德。” 徐琴拉回思绪,将笔搁了,身子往后一靠:“孟主任不就这点爱好?不过这林总条件不错,也是离异了带个孩子。如果能对上眼,对苏苒也是好事儿。” “哎,徐主任,您什么时候也操这种心了?”盛凌云有点蔫。 徐琴对他这种不上心的态度十分不满,她叹气:“我是女人,理解苏苒这种情况,带个孩子不容易。” “唉,现在这做老板的,都在海边住着,不仅要管专业提升,还要管婚配嫁娶。” 徐琴白他一眼:“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一个女人能年轻几年?现在难得碰上个条件好的,错过就可惜了。” 一个离婚女人带个孩子单过着,乌烟瘴气之事,便会像野蛮生长的藤蔓一般缠上来,躲也躲不掉。上次的闹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然这事她会掺和? “据我了解,苏苒不一定同意。”盛凌云想劝,继续泼冷水。 徐琴没好气:“谁让你明说了?就是大家见见面吃个饭,认识一下。成不成的,都看缘分。男方也是有身份的人,能不能看对眼,还两说呢!” 盛凌云想到许漠安,哀叹:“我能反对吗?” “你说呢?” 盛凌云讪讪往外走,又被徐琴叫住:“晚上多找几个人参加,人多热闹。” 他出门,左思右想,手机拿起又放下,还是按捺住通风报信的冲动。万一某人把账算到他头上,就不是兜着走这么简单了。 想想,就觉得背脊发凉。索性装糊涂吧! …… 果然,晚上吃饭很热闹。一桌子十几个人,高舒秋、姚伊曼,全是孟主任团队的人。老孟的障眼法,玩得很蹩脚。 正对着苏苒坐的,正是林总。林旭清长得黑,他怕热,袖子半卷着,露出小半截手臂,覆着层黑长的汗毛。 是个荷尔蒙特别旺盛的人。盛凌云在心里做判断,并早留意到这林旭清时不时瞟一眼苏苒。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他顾不得许多,还是发条消息出去:“应酬,速来!” 桌上酒都敬一圈了,对方才回复个问号。 盛凌云噼啪打字:“白菜要被猪拱了。” 发完,又怕对方也是个猪脑子,又打几个字出去:“苏苒也在。” “地址?”秒回。 盛凌云放下手机,淡定看孟主任:“许律师正巧在附近办事,说一会儿也过来。” 第117章 黑毛猪 孟主任正在喝酒,闻声放下酒杯:“他什么时候吃饭这么积极了?” 盛凌云满脸堆笑:“说好久没和您一起吃饭了。” 姗姗来迟的许漠安,在孟主任的介绍中落座,默默听大家聊天。 热菜上了一半,孟主任开腔:“小苏,菜还吃得惯吗?” 蹩脚的拉郎配又开始了。盛凌云瞅一眼正襟危坐的许漠安,暗道不妙。 “挺好的。”苏苒受宠若惊。今天这饭局,她以为是要给盛凌云介绍案源,所以拉上她当个助理。 林旭清正愁没机会搭讪,赶紧接了孟主任递来的梯子,跟一句:“小苏是哪里人?” “宜城的。” 林旭清意味深长“哦”一声:“难怪看着感觉亲切,我有个亲戚也是宜城的。” 这,这有关系? 林旭清继续问:“怎么来这边工作了?是在荣市上的大学?” “对。” 徐琴搭腔:“旭清,苏苒是复大的高材生。” 她和林旭清老早就认识,称呼上也亲切。 林旭清笑:“难怪,确实很有书卷气。” “林总见笑,离开学校这么多年,结婚生娃的,书卷气早就磨没了。”苏苒敏感,赶紧亮明底细。 却没想林旭清面色平静回:“哪里,气质这种东西,生在骨子里的。” 这次,他放肆地盯了苏苒几秒,又转向徐琴:“现在的女孩子,漂亮的多,有气质的少。我看徐主任招来的,都随了徐主任,样貌和气质兼具。” 这句话,夸了一大片,徐琴也眉目绽放,她快奔五十的人依然不能免俗。阅历能多钞票能多,唯独皱纹不能多。 许漠安冷眼旁观桌上的互动,眉头早就蹙紧了,借口上洗手间抬脚走出去。 而后,苏苒眼见一条短信进来:“你出来。” 她磨磨蹭蹭起身,走出门就被一把大力拽住,带到走廊角落处。 “你是在相亲?”许漠安劈头盖脸问。 苏苒心惊胆战:“我不知道,我就是被盛律师拉过来的。” 被许漠安瞪一眼,她不自觉垂头,像犯了什么错似的。许久,她缓过神来,暗自腹诽有什么可心虚的。 许漠安盯了她一会,直截了当说:“一会你进去,就拒绝他。” “拒绝?人家也没说什么呀?”苏苒扬起下巴,不满抗议。 许漠安眼神复杂:“你不想拒绝?” “我脸皮没这么厚。” 许漠安眯起眼:“难不成你对那人有兴趣?” 苏苒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就要走,又被许漠安牵制住。 “放手。”苏苒低声吼。 “等会你不拒绝,我就替你拒绝了。”许漠安沉声威胁。 “你别乱来,我的事自己处理。”苏苒第一次正眼看他。男人阴着脸,似能挤出水来。 虽在许漠安面前逞强,但苏苒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拖泥带水。 落座后,她索性端起快见底的酒杯:“各位不好意思,女儿刚才来电话,家里有点事。我喝完这杯先走,大家继续。” 徐琴关切道:“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事,孩子说是有些不舒服。孟主任,林总,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苏苒欠身。 “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要不我送送你?”林旭清也站起来,这就有些露骨了。 没办法,成年人的世界,向来效率第一。 苏苒只觉尴尬:“不用不用,林总,您陪孟主任。” “旭清,来日方长,送小苏以后有的是机会。”孟主任也觉出不妥,朝盛凌云下命令,“你把小苏送出去吧。” 说话间,许漠安推门进来。盛凌云还是向着兄弟,他对许漠安使眼色:“许大律,正好你帮我把苏苒送出去。” 苏苒都不敢看许漠安,慌忙摆手:“不用,我已经叫好车了,就在门口。” “就送你到门口。”许漠安杵在门口,没动,显然在等她。 苏苒感觉脸上火烧火燎,没顾上再告别,疾步出门。 …… “下次搞清楚是什么聚会再参加。”才走出几步路,许漠安就开始埋怨。 苏苒脚步没停,怼回去:“那以后,我先让孟主任给打个详细报告,再发给您审核一下?” 许漠安不吭声了。明知不是苏苒的问题,但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 俩人都憋着气,沿着走廊一直走,再无交流。 “我送你回去。”到门口,看苏苒埋头在看手机,许漠安摸出车钥匙。 “不用,”苏苒头也没抬,“一桌子的人在等着呢,送我回去算什么?” 许漠安想想也是,这个节骨眼不能驳了孟主任的面子。再者,他俩的事绝不能让孟主任知道了,否则苏苒这边没搞定,他的阻力又多一层。遂叮嘱道:“那你到家了给我短信。” “许律师,我们好像没那么熟。”苏苒揶揄。 “那把网约车的链接发给我。” 苏苒拒绝:“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他知道苏苒的倔脾气,只能妥协:“那我等会儿打电话给你。” 苏苒态度坚决:“回家有事,打不了电话。” “那发信息。” “也没空。” 许漠安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那把网约车的链接发给我。” 苏苒想到什么:“你不是说我们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吗?” 许漠安理直气壮:“对,老师更有责任保证学生的安全。” 苏苒:“……” 许律师的谈判技巧真了得。 …… 苏苒一走,饭桌上的人说话就敞亮了。 “这小苏有个女儿,”孟主任看向徐琴,“是在上幼儿园吧?” “对,大概四五岁的样子。苏苒结婚早,要是不说,还真不知道孩子这么大了!”徐琴打趣,像是娘家人帮衬着苏苒说话。 “的确挺年轻的。”林旭清端着酒杯笑。 许漠安前脚回到包厢,后脚就听到这话了。他有点火气,盛凌云说得没错,是他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还是头黑毛猪。 徐琴又说:“她为人低调,在我们所里人缘好着呢,要不是盛律师执意把她抢过去,我还真舍不得。” 听到这里,其他人才明白过来,敢情今天是来围观了个相亲局? 许漠安狠狠瞪了盛凌云一眼。盛凌云摸摸鼻子,只能举起酒杯敬酒:“林总,经常听孟主任提起您。您算是我们的前辈了,我干了,您随意。” “盛律师,好好好,真是年轻有为。”林旭清也就四十出头,但平时官腔打得足,一开口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他又转头对孟主任,“现在所里是藏龙卧虎,这么多青年才俊,怎么打了这么长时间球,也没打出一对来呢?” 第118章 你当她是什么?菜叶子吗? 姚伊曼不知道什么球不球的,但给苏苒相亲这事是委实看明白了。她双手交叉在身前,不紧不慢说话:“不是等着林总给我们小辈做个示范吗?” 林总哈哈大笑,指指姚伊曼:“难怪,你们自给自足就可以了,何必还需要我们德睿这个外援?” “哪里哪里,你们德睿是搞高科技的,姑娘们个个眼光高。”孟主任摇头。许西芫没再来送早餐这事,他早听徐琴八卦了,还觉得可惜。 “孟主任真会说笑,我看是您想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么会?”孟主任心里叹息,指许漠安,“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事业做得挺好,就是脾气直来直去,不会讨女孩子喜欢。” 点了许漠安的名,不管怎样,他也要站起来敬杯酒了。心里虽有气,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林总,初次见面,先干为敬!” 林旭清端起酒杯,只抿了口。他现在作为景程的甲方,很有衣锦还乡的优越感。 把许漠安这些都当成晚辈看,他随口说:“唉,干我们这行的,一开始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结婚晚很正常,大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律师这行听起来名声好,其实刚起步的那几年,都是添煤打杂,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 “你们比我当初强多了,年纪轻轻都是高伙,大把的好姑娘等着你们挑呢。不过,我这过来人说一句,找对象这事急不得,要慎重。不然就像我,急吼吼结婚,不合适又得离,劳民伤财。所以现在被动得很,只能挑别人挑剩下的!”他这种身份的人总喜欢摆谱,又端着读书人的清高,自嘲变成了很自然的表达方式。 没人听出异样,都在想怎么宽慰几句。 许漠安却冷下了脸:“林总,您的意思是,苏苒也是挑剩下的?你当她是什么?菜叶子吗?” 如果说许漠安前面都能忍着,这句话听完,是真忍不下去了。 空气一瞬间凝固。 盛凌云傻眼,高舒秋端坐着看好戏,连姚伊曼拿杯子的手都抖了抖。孟主任感觉头顶要喷火了,幸好徐琴及时开腔:“旭清一定是看了太多挑剩下的,看到苏苒就眼前一亮,是不是?” 还是徐主任老江湖,立马圆了回来。 “当然当然,徐主任招人有眼光,孟主任这里个个都是百里挑一。”林旭清也是老江湖,赶紧附和。 “这事要是成了,林总可得给我们这些媒人多发些喜糖。”徐琴打趣。她本无意推波助澜,无奈现在救场最重要。又故意把话题挑远了,“我老公老家那边,作兴给媒人送蹄髈,这蹄髈我都吃了三四只了。” 众人笑。 她又挑话:“高律师,你们东北有什么讲究?” 有人答:“不会是哈尔滨红肠吧?” 桌子上,就各地的谢媒礼讨论起来,场面再度热络。只有孟主任瞅一眼许漠安,想脱了鞋子狠狠砸过去。 …… 德睿附近的小咖啡厅里,许西芫在门口出现,一身淡粉色雪纺裙衬得她洁白如凝脂。 下班时间,咖啡厅里三两个人。许西芫早瞥见个身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姿态闲适,翘着个兰花指一口口抿着咖啡。这样的女人,就算裹个麻袋,都会被夸有艺术家气质吧。 许西芫想不到她找自己的理由,还是走上前:“请问,您是姚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你就是许西芫?”姚伊曼听到声音,视线上移,漫不经心扫过她。这女孩子,像在春天里羞答答开着的海棠花,粉粉嫩嫩,也娇娇柔柔。 但海棠花最弱,下场雨刮点风,就都散落了。 她轻嗤一声:“对。” 许西芫不明白她笑什么,仍没落座。 姚伊曼朝她努嘴:“请坐,给你点了咖啡。” “谢谢。”许西芫被她的气质吸引,还是坐下了。 姚伊曼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口口轻啜咖啡,并不开口。 许西芫些许局促,她绞着手指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姚伊曼早收起笑,语气生硬地换了张面孔:“你听好了,你说甩了我男朋友这件事,让我很不开心。” 说起来,还是林旭清和苏苒相亲那天,姚伊曼偶然听孟主任提了一嘴。凡是和许漠安有关的事,她自然格外上心,于是找景程的人一打听,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姚伊曼向来高贵清冷,她处过的男人,怎么能被个无名小卒败坏了名声? “你是哪位?”许西芫红了脸,慌着问。 “我是漠安的女朋友。” 许西芫倒吸一口冷气:“他有女朋友?” “他一直有女朋友,只是我之前在国外。” “漠安从没提过。” 姚伊曼晃了晃咖啡杯,悠悠抬头:“你叫他什么?漠安?这名字是你能叫的?” “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许西芫心脏怦怦跳,避开姚伊曼的视线嘀咕,“那他还相什么亲?” “他有说过要和你相亲?”姚伊曼随口反问,她就算不用脑子,都知道许漠安看不上这个小丫头。 她扬着纤细的颈项,高傲地像一只白天鹅。 许西芫咬唇,不语。她就算不丑,在白天鹅面前也是自然认怂的。 白天鹅又慢悠悠开口:“请许小姐在散播谣言前搞清楚,他被你甩了?你有被他甩的资格吗?” 对方来势汹汹,许西芫只能不断往后退:“你,你想怎样?” 姚伊曼秀眉冷对:“很简单,我要你澄清这件事。” 许西芫心里有鬼,支支吾吾:“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家早就忘了,现在也没必要再提。” “没必要再提?我姚伊曼的男人,怎么能被你这么侮辱?”姚伊曼轻哼。 “我……我我没说过这话。”许西芫身体僵硬,手指捏紧裙子。 “说没说过,许小姐自己清楚。但我会做出什么事,后果就要你自己负责了。”姚伊曼的声音轻柔,却听得许西芫有点发抖。 “你要干嘛?” “今天晚上十二点前,我会发一封公开邮件,到德睿和景程的邮箱,至于里面是什么内容,许小姐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许西芫头皮发麻:“你,你怎么能发我们公司的邮箱?” 第119章 算提前支付的稿费 姚伊曼轻蔑笑:“连这点我都做不到,你以为我这几年在国外,只是去吃薯条炸鸡的?” “你太无聊了,这种事,和公司有什么关系?”许西芫局促不安,毕竟骨子里还是个小女孩。 “无聊?那请问许小姐,又为什么在德睿和景程捏造这种谣言?” “我没有,都是他们瞎说的,他们……” 姚伊曼打断她,不耐烦:“具体细节我不想追究,我只看结果。” 许西芫鼓足些勇气:“就……就是一些八卦,要这么较真吗?发到公司邮箱,公司也不会当真的。” “那许小姐要不要看看,我的邮件发出去后会有什么结果?” 面前的女人出奇镇定,许西芫不敢赌。她想了又想,脑子里拧成了一团麻,却仍坐着不敢动。 “如果许小姐不想事态太严重,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清楚。我会发一段话给你,请原封不动抄在邮件里。不然,我后招很多,怕你招架不住。”姚伊曼声音冷得像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许西芫抖抖嗦嗦:“你还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只要许小姐把事情说清楚。另外,今晚十二点前,我要看到邮件……”姚伊曼戛然而止。 许西芫早已方寸大乱,她再不敢吱声。 她咖啡一口没动,姚伊曼把杯子推过去,勾起唇角:“咖啡好好喝,晚上写邮件不至于太困。” 许西芫手贴着咖啡杯,被她的话吓住,触电般弹开。 这个反应,姚伊曼颇为满意。她脸上又浮出笑:“这杯咖啡我请了,许小姐慢用,算是提前支付的稿费。” 说完,拍拍裤子优雅起身,心里叹一句,这种瓷娃娃,许漠安的品味什么时候降到这地步了? …… 许西芫的邮件如约而至,卡在深夜十二点差一分。 发完后,许西芫想死的心都有。但一想到姚伊曼狠厉的警告,那种等待受刑的痛苦更不能承受。她表面柔弱,内心更柔弱,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她还算懂。 第二天一早,林旭清便收到封莫名其妙的邮件。于是把许西芫叫进来,了解到姚伊曼在里面掺和,脑中浮现上次吃饭时那张精致的脸。 果然学历越高的人越难对付。 但这年轻人打打闹闹的事,也没上升到什么原则问题,遂挥挥手,让许西芫出去了。 想想,还是拨出了电话:“孟主任,我来给您陪个不是。” 孟主任一头雾水:“旭清,你这话说的,什么事尽管说。” 林旭清料定他还没看到邮件,把事情的经过挑重点的说了说。 “唉,年轻人的事,今天闹明天好的,我这个老头子看看热闹就好。”孟主任说着,去点开邮箱查,“你也别当回事,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我们就是牵个线,成不成的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你说是不是?” “是是,孟主任说的对。这小姑娘人不坏,就是有时候喜欢自欺欺人,平时工作时遇到一些棘手问题,也会找借口逃避。”林旭清忙不迭解释,“那您替我跟许律师赔个不是,说什么也是我下面的人。” “许律师也没跟我提过这事。哎,都是他们小朋友闹着玩呢,我们就当吃瓜了。”孟主任打哈哈,大事化小,何况这事儿本就是芝麻大。 林旭清半玩笑道:“孟主任,吃瓜吃不饱,还是我请大家吃个饭吧,就当赔罪了。” 孟主任想到苏苒,爽快道:“赔罪不赔罪的,都是小事,就是大家聚聚。要不我把小苏也叫上?上次你们也没谈什么。” 林旭清心里一喜:“行呀,孟主任,那就麻烦您组个局了。” 孟主任知道林旭清是上心了,笑得嘴巴咧到耳根。 …… 这次的局,组得有点怪。苏苒这边,孟主任的面子不敢驳回。但也早知道了他老人家的意图,于是又拉上小亚和迟瑞,让他们帮自己挡桃花。 一顿饭,和上次的人大差不差,但究竟揣着几个意思,只有打算盘的人心知肚明。 “旭清,你坐这里!”孟主任一进包间,开始分配座位。当然,又把苏苒安排在了林旭清边上。 “大家想要喝点什么?今天我做东。”林旭清很热情,自动切换成了东道主的角色,“孟主任,今天说好了我请客,别和我抢。” 孟主任客气两句,很满意他的积极表现。 “小苏,你喜欢喝什么?”林旭清凑近苏苒,很熟络的口吻。 苏苒心里咯噔,挪开些距离:“都行都行,看大家。” 林旭清提议:“要不喝点酒?” 苏苒找理由推辞:“你们喝,我和小亚晚上还得回去学习呢!” “工作了还这么用功,在学什么呢?” 苏苒笑笑,并不想吸引一桌人的注意力。正想说没什么,被小亚抢了先:“苒姐和我在准备司考呢!” “旭清以前也是律师,要不然让他给你补习补习?”孟主任也不演戏了,说得太直白,恨不得他俩出门就能牵手。 在座的各位,谁还不是个律师呀! 小亚翻白眼。没人敢接孟主任的话,只有她敢:“孟主任,迟瑞在帮我们补习呢!” 说完,一脚踩在迟瑞的鞋上。迟瑞有痛说不出,心里叫苦嘴上还得应着:“啊,是,孟主任,我在给她俩补习呢!” “孟主任,我都这么多年没碰书了,不要把他们往沟里带。”林旭清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于是,大家顺带聊起了当年司考的惨烈。 凉菜上桌,林旭清终于提起正事:“许律师,今天主要是替西芫这姑娘和你赔不是,小姑娘脸皮薄,自己不肯来,我就代为表达歉意吧。” 按理说,他该把杯中酒都喝了,但林旭清也只小抿了口。上回许漠安的咄咄逼人,他可没忘。 许漠安神色淡淡:“小事,不值一提。” 他心里装着别的事,只把这当个笑话看。 林旭清走完过场,也就不说话了。他今天一点不避讳,直接上手给苏苒夹菜,时不时和她耳语几句。 林旭清四十多的人了,这年纪对男人也很有危机感,特别是离了婚的男人,想尽早找个人安定下来。 第120章 又夭折了 这半年来,介绍给他的女孩子不少。太年轻的,他担心当不了后妈。年纪合适的,脸蛋又看不上。 第一次见完苏苒,回家后,把她方方面面的情况仔细权衡了,觉得这女孩子外貌、工作、学历、性格各方面都不错。有个女儿是减分项,但听说苏苒自己有房,经济条件不错。他这边也有个女儿,两个孩子正好做伴。 他觉着,苏苒这样成熟知性,温温柔柔,尤其还脸蛋年轻漂亮的,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况且还是孟主任介绍的,这番好意更要承情。 越想越满意,他笑眯眯看苏苒和边上的小亚:“菜还合口味吗?读书费脑子,得多补充营养。” 许漠安今天安静得很,他吸取上回的教训,不能在饭桌上给孟主任添堵。于是去瞅盛凌云,把人看得心里发毛。 盛凌云想这劫怎么也是躲不过,哀叹“忠孝难两全”。他清清嗓子:“对了,林总,孟主任,今年十一,咱们一起组织个短途旅游怎么样?打球好是好,就是时间太短,培养不了感情。” 林旭清听了,心里一喜,连声说好,并说让法务部助理回头和小亚联系。 盛凌云似想起什么,冲苏苒说:“对了,上次说国庆你婆婆要过来?我们这集体活动,你抽的开身吗?” 他嗓门大,一桌子的人把这话都灌进了耳朵。 苏苒茫然。还未等表态,又听盛凌云说:“哦,我是说你前婆婆,你不是说你们关系很好吗?” 盛凌云转向其他人,像在解释:“你们不知道,苏苒和她前婆婆关系处得像是母女,我真是头一次见到。你们有婆媳矛盾的,都可以让苏苒传授传授经验!” 苏苒来不及细想,本能回:“没有,我婆婆人比较好。” “对,上次那个泼妇来闹事,就是吃苏苒和她前婆婆的醋,你们说可笑不?听说过离婚夫妻之间纠缠不清的,没听说过媳妇和前婆婆藕断丝连的,哈哈。”一桌人还在发呆,没人捧场,盛凌云兀自干笑两声。 小亚最灵光,马上帮腔:“那个女人真是无理取闹,张口闭口就是钱,估计是这层原因不好说。苒姐就是脾气好,只能由她说了去。” 盛凌云暗道小亚真是有默契,又接着话头:“旅游的事,你和老人家打个商量。上次团建我们部门人就没齐,这次最好都去。” “嗯嗯。”苏苒不知该怎么接,只能打哈哈。 这么一听,倒把苏苒从上次的闹事中摘干净了。孟主任也听懵了,末了只能说:“旭清,小苏这孩子,在所里也是人缘好,性格上真是没得挑。” 林旭清听着一口一个“婆婆”,脸色早不好看了,但也只能应承点头。 气氛平静了一会,盛凌云又暗搓搓出来搞事:“苏苒,海默尔症你熟吧?” “啊?”苏苒茫茫然抬头。 “我表姐有个同事的母亲,上几个月也得了这病,一家人愁得不行。你照顾你妈这么多年,肯定有经验,哪天去给他们传授点?” 传授经验?苏苒总算回过味来。 她配合道:“行,经验谈不上。但一家人有这么个病人,往后都挺痛苦的。” 行吧,这是把李老师也坑上了。 盛凌云很兴奋,拍板说:“那别等了,就明天如何,正好是周六。” “行。” 俩人一唱一和,成了桌上的主角。 林旭清装着不经意,关心一句:“小苏,你妈的病严重吗?” 盛凌云心道,这题我会呀!于是抢答:“林总,还真挺严重,连我这个老板都知道。苏苒离婚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前夫受不了,天天提心吊胆着,怕她妈惹事。我和您说,这病啊您是不知道发起来有多厉害,那是逮谁骂谁,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出来。家里不能搁东西,有多少砸多少。唉,苏苒真是不容易!又要上班,又要带娃,又要照顾她妈,还有个前婆婆天天要粘着她……” 这回不仅林旭清黑脸,孟主任也黑脸了,他瞪了瞪盛凌云。这小子像后知后觉,终于把嘴闭上。 苏苒尬笑两声。 孟主任的“做媒”大业,算是又夭折了。 …… 周日。 “许律师,这么早?”苏苒打开门,吓一跳,手里的梳子差点掉地上。 她和星星今天要参加幼儿园的运动会,所以早早就起来准备了。岂料许漠安更早。 原本她打算,出门后再给他发条消息,料他也拿她没辙。 “我来给你们送早点!”许漠安扬扬手里的袋子。他前几天路过茶水间,听苏苒和小亚在聊某条街上的生煎包,聊得口水横飞。许漠安觉得好笑,所幸这店离他家不远。 袋子还没到苏苒手上,许漠安却眼睛一眨不眨盯住苏苒。今天的她很不一样。 头发扎成了马尾,身上是蓝白条子的运动衣,清爽得像个学生。刚画的淡妆衬得她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晶莹水润、灵动有神。 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似要将许漠安吞没。他深吸口气,极力控制住。 苏苒也别扭,摸摸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两人都片刻愣怔,苏苒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击,险些扑到许漠安身上。没来得及尴尬,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许酥酥,是里呀!今天运动会,幼儿园,我要去参加。”星星从门里探出个脑袋,披散着头发,却一身运动装,萌萌哒。太兴奋了,她想到个词就往外蹦。 眼前的画面,仿佛一下子从二十岁的苏苒,跳回到五六岁的苏苒。 许漠安来了兴致,蹲下来:“运动会呀!难怪起这么早!星星要参加什么项目?” “拍球,还有……”星星摸摸脑袋,认真想。 许漠安逗她:“星星拍球肯定很厉害,那下次我们比比?” 星星被夸了,眼睛亮起来:“许酥酥,你要不要去看我拍球?” 第121章 爸爸也来了? 苏苒赶紧插话:“许叔叔还有事呢,别打扰他工作。” “我今天没事。”许漠安纠正,又补充,“一整天都没事。” “太好了!”许漠安的手被星星牵住,把他往沙发处带,“许酥酥你等我们一下,妈妈要给我梳个丸子头,很快的。” 林姨把他们送出门。苏苒面上客气,心里生气,许漠安这么大清早过来,她任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星星倒是高兴得很,稳稳地坐在车上,生煎包吃得满嘴流油。 “许酥酥,你怎么几道我喜欢次这个哒?”她一边说,一边歪头,任由苏苒拿纸巾擦嘴。 “我可以像孙悟空一样,钻进你的肚子里。” “啊?这么腻害?”星星张大嘴,咯咯笑,好像真信了。 “别说话,赶紧吃,小心衣服弄脏了。”苏苒看他们这么和谐,心里更气了。 星星不满:“妈妈,你别催我呀,不然我次得更像乌龟了。” “吃东西能不能先把娃娃放下?”苏苒听她不标准的发音,又看一眼星星怀里的星黛露和满嘴的油,脸拉下来。 俩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许漠安轻轻踩了刹车,尽可能开平稳些。他从后视镜里瞅眼这一大一小,感觉自己的车上,从没这么……有烟火气。 离得近,车子没一会就到了。停好车,星星自然地一左一右牵着俩人,傲娇得像个从城堡里出来巡视的公主。 “星星早,爸爸也来了?你不是说爸爸不能来吗?”运动会签到处,班主任老师见星星被两人左右手牵着,想当然地打招呼。 “孩子运动会嘛,再忙也得来!”没等星星开口,许漠安抢先了一步。 “小家伙昨天还不高兴呢,说接力赛不能参加了。这下好了,等会比赛星星肯定跑得特别快。”老师一边笑眯眯逗星星,一边发给他们啦啦队用的充气棒和一张彩色卡纸,叮嘱说,“这是运动会的流程,还有游戏环节的打卡,打完卡可以去领奖品。” 星星接过,认真点头,眼睛眯成月牙。 刚看星星哪哪儿都不顺眼的苏苒,突然心软了。她并不知什么接力赛,也不清楚星星的期待。以前的亲子运动会,只要有家长陪着就行,所以压根没和潘义铭提。 她故作无意地问:“还有接力赛呢?” “对呀,现在他们年龄大了,项目也不一样了。”老师解释。 苏苒“哦”一声,想起通知里确实有说父母尽量都参加,真是大意了。 “我们海豚班的位置在蓝色区域,家长先在那边观看表演,”老师又指指操场的方向,“星星,看到你的同学了吗?赶紧过去,等会就要进场了。” “妈妈,我气排队了。”星星已经看到自己的小伙伴,挣开俩人的手。 苏苒拉住她,蹲下身,把她垂下的散发用发夹重新固定住。 老师笑容可掬,不忘鼓励星星:“好好表现,待会给爸爸妈妈展示你这些天的辛苦训练哦!” 爸爸妈妈……苏苒头疼,这话该怎么接? “老师,您忙,我们先过去了!”许漠安待苏苒起身,顺势牵住了她手。 有老师看着,苏苒不敢挣脱,跟着他往前走。 周遭气氛喜庆热闹。俩人大气都不敢喘,像被个玻璃罩罩住,隔绝了周围一切喧嚣。 “许律师,注意点影响!”待走出老远,苏苒才敢抽回手,恶狠狠瞪他,“不是说好了不越界的吗?” 突然手里一空,许漠安两手插进裤兜,装平静:“老师都说我们是爸爸妈妈了,总要有个爸爸妈妈的样子。不然老师以为我们家庭不和谐,让星星在幼儿园里多尴尬?” 苏苒气急败坏:“你看多少个爸爸妈妈是牵着手的?” 许漠安理直气壮:“那说明我们这对恩爱夫妻不是更难得吗?给星星在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在幼儿园里就能称霸一方了。” 还称霸一方,这是去上幼儿园还是上战场? 许漠安说这话,其实是应了自己童年的经历。他爸去世的早,在学校总觉得矮人一头。 但看苏苒气鼓鼓的,许漠安心里憋笑。他适可而止,已占到便宜便不敢再放肆。 许漠安被甩下,看着苏苒朝人群喧闹处走去。 温柔的阳光下,跳动着她桀骜的马尾,一晃一晃,晃得许漠安的心尖微颤。他唇角不自觉上扬,跟了上去。 “星星,我们商量一下接力的顺序?”开幕式结束,星星回到了他俩身边。苏苒仔细研究手上的纸,发现第一个环节就是接力赛。 这算是个大项目,父母到场的家庭都可以参加。 “我要第一个!” “行,那妈妈第二个!” “不要,我要许酥酥跑第二个,在我后面!”星星煞有介事。 苏苒试图解释:“男生都是跑最后一棒呢,这样可以冲刺!” 星星坚持:“不行,我就要传给许酥酥!” 真搞不懂这孩子的脑回路!想想就是个游戏,那么较真干嘛?苏苒也就作罢了。 果然,站在第三棒起点的,都是爸爸。于是,许漠安在第二棒轻松胜出,所以当苏苒接过时,她第一个起跑。可眼见其他的爸爸追上来,她一急,脚步就乱了。离终点还有几步时,脚下一软,竟整个人往前趴去。 “妈妈!” 苏苒直挺挺倒在地上。喧嚣中,还能听到星星在喊她。 这种狗吃屎的摔法,是多少年前的记忆了?苏苒觉得丢人,忍着痛起来。 许漠安已跑到身侧,过来扶她:“摔哪里了?” 旁边有欢呼声响起,定是谁得了第一。苏苒扭头瞥一眼,心里委屈:“唉,都怪我……” 看她眼里蓄了泪,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许漠安心里又气又笑,上下打量她:“很疼?” 火辣辣的感觉传来。 苏苒抬起自己的手臂看:“没事,就蹭破点皮。” “妈妈!”星星在第一道,她那小短腿,跑过来费了点时间。 老师也看到了,停下手里的工作过来慰问。苏苒连说没事,老师便对许漠安说:“星星爸爸,你带星星妈妈去边上休息一会吧,我帮你把碘酒拿过来。” “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我带她去清洗一下伤口。”许漠安神色自若,对“爸爸”这个称呼特别适应。 第122章 碰到了个猪队友 苏苒懒得管俩人的互动,她挪几步,发现膝盖也是辣辣的,肯定也蹭破皮了。 后面的亲子项目,都由许漠安陪星星去了,苏苒则被他们按在看台上休息。 结束时,星星抱着一堆奖品跑过来。她一边拆,嘴里念念有词:“还是许酥酥腻害,妈妈以前陪我来,都没这么多奖品呢!” 她还记得去年,西瓜和她炫耀拿到手软的奖品,真是不能忍。苏苒扶额,也想起那个要命的“两人三足”游戏,她俩快成全场的笑话了。 苏苒点点她小鼻子:“自己手脚不协调,还怪我!” 星星听不懂什么是“协调”,她仰起脸:“反正我喜欢和许酥酥一组。” “还看不起人了?”苏苒觉得好笑,搓搓鼻子,“我小时候体育可好了!” 星星不接话,低头翻奖品袋里的零食。 苏苒又加一句:“不相信?” 星星嘟囔:“那还能摔跤?” “妈妈好久没运动了呀!”为扳回点颜面,苏苒开始大言不惭,“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每天跑八百米呢!” “对,跑一圈,走两圈。”许漠安一直没搭腔,却突然来了一句。 苏苒诧异转头,心道这你也能猜到? 许漠安挑眉看她:“怎么?说得不对?” 苏苒别过脸,试图转移话题:“星星,这里有棒棒糖哎!” 运动会圆满结束,星星和老师同学道别。 想起早上的对话,她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许酥酥,你钻到我肚子里,看看我今天想吃什么?” 许漠安启动车子,硬着头皮演:“嗯,我想想。” 苏苒好整以暇看他,你慢慢编,这下把自己套进去了吧。 “肯德基!”三秒后,许漠安认真说。 “对了!”星星惊讶得不得了,要是没车顶挡着,她保准能一蹦三尺高。 苏苒无奈。看她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体,真不想多说一个字。这是把明年运动会的量也预支上了? 她阻止:“星星,回家吃吧,刚刚林奶奶还问我了。” “不要。”星星撅起嘴,小短腿踢着。 许漠安看看后视镜里的星星,当机立断:“难得一次,就吃肯德基。我看今天星星跳得最卖力,喊口号也是最响的那个!” “真的吗?”星星眼眸清澈。 许漠安一本正经:“真的!我隔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那个热力操,我看你跳得最有活力,下次再表演给我看怎么样?”他继续拍着小马的马屁。 “好呀!”星星得了表扬,快要飞起。 “有吗?”苏苒起一身鸡皮疙瘩。 许漠安瞟了眼一脸嫌弃的苏苒:“你看你妈,眼神也不好,腿脚也不好,咱们赶紧去吃肯德基,给她补一补!” 苏苒:“……” “好的,出发!”星星做个起飞的姿势。 这俩人的友谊,也就是建立在脆脆的炸鸡上。苏苒撇嘴,作自我安慰。 …… 苏苒家附近就有家肯德基。几人跨步进入,许是周末,餐厅里一桌桌都是带着孩子的父母。许漠安吃肯德基的记忆,还是十年前了。 他工作后从没进来过,总感觉这地方太有家庭气息。 “老师有发照片吗?”许漠安替星星撕开番茄酱,漫不经心问。 苏苒拿起手机:“嗯,我把直播链接发给你。” 运动场上,有摄影师一直拿着单反满场蹿着,苏苒想否认都难。 听到提示音,许漠安点开。这个直播链接里摄影师把所有的照片都传上去了,供大家各取所需。 他默默等了会儿。许是照片太多,一直在加载,屏幕里都是半截的图片。他放下手机:“你挑几张我们的,发给我吧。” “哦。”苏苒轻轻答应,埋头干土豆泥。 …… 深夜11点,许漠安刚躺下,手机提示音接连响几下。他拿起来,看到是苏苒的信息,一连进来好几张照片。 黑暗中,他仔细端详了会儿。温柔的阳光,甜甜的空气,一切都刚刚好,只是每个画面里,都只他一个人。 许漠安无奈,打开床头灯,重又坐起来。 划拉几下,点开了苏苒之前发的链接…… …… 许是运动会太累,今天苏苒和许漠安都起晚了。 正巧,在电梯上碰到。 许漠安刚想问一句“手怎么样了”,姚伊曼紧随其后跟了进来。她眼睛亮了亮:“漠安!早!”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梁彬也挤了进来。 几人打过招呼。电梯在二楼停了,陆续有人出去。 梁彬后退几步,移到了苏苒边上。他瞥了眼苏苒,关心问:“小苏,你手怎么了?” 许漠安的目光也随之转过来。看苏苒搭着包的手心上,一连排贴着几个卡通创口贴。因她微拢着手,不仔细真看不出。 盯了几秒,勾唇一笑,想定是星星的杰作! “参加女儿幼儿园的运动会,不小心弄的。”苏苒不好意思,垂手挡着。 “哎,最近运动会很多呀,”梁彬来了兴致,打开话匣子,“我儿子学校也是,一起拔河还挺有意思的。” 苏苒只能应付着:“我女儿估计还是幼儿园,没有拔河这项。” 梁彬很在行,诧异问:“没有亲子项目吗?” “有,有亲子接力跑。”苏苒想起许漠安跑步的画面,闭了嘴。 梁彬了然问:“你这手,就是跑步摔的吧?” 苏苒尴尬笑笑。 “别一直贴着,创口贴不透气。”梁彬又关心一句。 “好,谢谢。”苏苒客气应声。 “许律师,你周末也去参加运动会了?”梁彬想到什么,又转向许漠安,“昨天半夜看你发个朋友圈,真是难得!陪哪个小朋友去的?” 许漠安嘴角勾起:“朋友的孩子。” 苏苒不知道,昨晚十二点许漠安破天荒发了张照片,没配文字。他很少发朋友圈,有也是法律相关的信息。 是他和星星交接接力棒的那个瞬间。画面里,许漠安身体前倾,扭头盯着后面的人,旁边只出现了一只小手,正把接力棒递过来。 摄影师很会抓特写。专注、兴奋和紧张,都透过照片,很有张力地传达出来。这照片苏苒有下载,当时纠结了会,愣是没发给许漠安。 梁彬继续搭话:“我看你也是跑接力赛吧,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许漠安嘴角又噙起一抹笑。 梁彬余光瞅瞅俩人,又打趣:“你啥时候喜欢和孩子混了?” “刚混熟的。” “拿名次了没?” “没,碰到了个猪队友。”许漠安悠悠道。 第123章 听听孩子怎么说 苏苒蓦然抬头,瞥眼许漠安,这人却老神在在目视前方。她迅速收回视线,咬了咬牙关。 “漠安大学里都不参加运动会,现在这么积极了 ?”一直不吭声的姚伊曼,终于插了句嘴。 “被极力邀请,盛情难却。”许漠安语调轻松,近乎调侃。 梁彬笑着评价:“没想到许律师也开始接地气了!” 苏苒只觉脸颊发烫,从看天花板,转到看地板。 短短攀谈几句,电梯很快就到了。姚伊曼虽站在最外面,却落在了最后。盯着前面几人的背影,她出了会儿神,又拿起手机点出了微信。 蜷起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几人没想到,进门后,等待他们的是另一场好戏。 时间往回退半小时。地下停车库。 李庆有照例从车上下来,驾驶座的老男人也快速推开门。见车库里没人,俩人抱在一起腻歪。 “我上去了。”李庆有娇嗔,百年一见。 老男人恋恋不舍:“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饭?然后……” 话没说完,只听后面惊雷一声吼:“庆有,你在干什么?” 李庆有本能挣脱开,慢半拍转头,怔怔看过来。她把身旁的男人往外一推,急促道:“你快走!” 自己也撒腿跑起来。只是脑子错乱,竟按着肌肉记忆没跑出去,径直奔向大厦的电梯间。 眼见着黑色马自达方向盘一打,掉头就走。咆哮的人,在犹豫追哪头时,车子已从他面前“嗖”地过去。一跺脚,他把车门甩的“哐当”响,索性去追赶已没了人影的李庆有。 前台,陈羽瑶还没放下包,就见有人立在门外,把门铃按得似鬼催命。 她开门,礼貌道:“您好!请问找哪位?” 男人上了些年纪,但身姿挺拔,看得出年轻时练过的底子。陈羽瑶觉得眼熟,男人却没多给她一秒思考的时间,直冲进来大喊:“庆有,庆有,赵庆有!” 陈羽瑶被撞的贴在门上,脑袋里稀里糊涂想哪来的“赵庆有”。她不忘尽职尽责,稳一稳脚步后又追上去:“叔叔,这里是办公场所,您不能进去!” 哪里拦得住? “庆有,你给我滚出来!”显然这人已经气急,失心疯似的推开一扇扇门。 “我在这儿呢!”此时的李庆有,已经缓过气,冲还在乱闯的人云淡风轻飘来了一句。她背倚着墙,姿态慵懒得像是去逛菜市场。 “你你,看我不打死你!”男人转过身,三两步走到跟前,抬起手就一个巴掌。 李庆有不躲不闪,实实地挨了一下。白净的小脸迅速转红,把陈羽瑶看懵了。 “你打呀,有本事多打我几下!”李庆有有恃无恐,“要不要我把左脸也伸过来?” 男人被气得,脸也一瞬涨红了,真得抬手就要再来一下。 徐琴从门外冲上来,生生拦住:“您是庆有她爸爸吧?” 男人喘着粗气不说话,眼里冒火,死死盯着李庆有。 “我是她领导,给孩子一点面子,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说!”徐琴扫一眼围观的同事,小声劝,“庆有,和你爸服个软,在这里多不好看。” 李庆有一言不发,倔强仰着头,眼睛却瞟向别处。 李父侧头,看了眼徐琴,也注意到围观的人。最后妥协:“行,我是给您面子。” 他抬步跟上徐琴,走出两米外回头,李庆有却未挪动半分。 “庆有?”徐琴语气也严肃了些。 “好,好,不想走是吧?是你自己要丢人的,那我们就当着你同事的面说!”李父折回来,声音颤抖。 李庆有眼神轻蔑,脖子一梗:“说就说!” “行,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李父指着她鼻子,“你说,每天送你的那男人是谁?” “是我男朋友!”李庆有毫不含糊。 “男朋友?”李父气得笑起来,“你眼睛瞎了吗?你几岁?那男人几岁?” 李庆有挺直脊背:“年龄有这么重要吗?我爱他,他爱我,就够了!” “他爱你?你们是有多不要脸?这男人岁数比我还大,你是要当他孙女给他送终?” 李庆有把鸭舌帽往边上一歪,毫不服软:“送终就送终,我就算给他送终,也不会给你送!” “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前台的桌上放着个玻璃花瓶,李父抄起来就要砸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上前去拦。幸好人多,花瓶没落在李庆有身上,却掉在光洁的瓷砖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哐当”的声响,把大家吓一激灵,玻璃渣也迸射出老远。就算是小渣子,威力也不小,围观人群往后退了半丈远。 这要真朝脑袋上招呼,不得耗掉半条命? 李父的气焰却没耗掉半分,他直戳李庆有的脑门:“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要找个比你大四十岁的老男人?你这么想让我丢人是吧?好好好,让你这些同事也都来看看,看看你是什么样的蠢货!” 苏苒几个,虽只看了几分钟,但也听懂了大半。 她目光投向李庆有,只看到个背影,单薄又瘦弱。这孩子一直背对着大门,虽一副天塌下来也没事的样子,但苏苒内心却升起股心疼。 终于忍不住,她开口:“叔叔,也不能这么说,杨振宁和翁帆差了五十多岁,年龄差距更大。难道就因为杨振宁是名人,大家就可以接受和祝福了?” 许漠安叹口气,管这种事一定是两头不落好。但苏苒就这个脾气,他只能默默退到门外,拨了电话出去。 “小姑娘,你还没结婚吧,等你有了孩子,看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李父看苏苒年轻,满脸不屑。 苏苒不在乎,继续劝:“叔叔,孩子这么做,一定是有背后的原因,您不妨听一听。双方都冷静一下,你们父女也好好聊一聊。” 李父在气头上,哪里听得了劝:“我说了,等你有孩子了再来和我说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叔叔,我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都是有女儿的人,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另外,你就算能看着她一时,还能二十四小时都管着?她已经是成年人了!” “她要是再这样,我就把她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就算不工作,也比出来丢人现眼强!”看来李父早有万全之策。 苏苒无奈:“叔叔,您先别急,我们听听孩子怎么说。” 第124章 送白莲花还是扔臭鸡蛋? 几人僵持中,谁也不退让。 门又被推开,孟主任火急火燎进来。他喘着粗气:“哎,老赵,你怎么来了?” 众人纳闷,这人怎么姓赵? 许漠安见过李父,还是他刚入律所那会儿的事。他这人记性好,记得他是孟主任的老战友,所以刚才紧急把孟主任喊了过来。而孟主任早在路上了,徐琴上回听孟主任提过他和李父的关系,先一步就打了电话。 孟主任强堆起笑,拍拍他的肩:“走,给我点面子,有什么事进去说。” 孟主任的面子,当然要给。 李父缓了语气:“唉,老孟,听你的。” 孟主任转头看眼徐琴,嘱咐道:“把李庆有也带过来。” 众人才慢慢散去。李庆有孤身站在那儿。 每个人走过,免不了瞟一眼。所里和她交好的只有任叶文,早不知躲哪里去了。苏苒无奈,上前站在她身侧,也没什么亲近举动,就只替她挡去些八卦的目光。 周围清静下来后,她轻声说:“进去吧,总归是要谈的。” 终于没了旁人的注视,李庆有的肩膀耷拉下,收了满身的倒刺。她垂下的视线,定格在苏苒的米黄色小皮靴上,停几秒,什么也没说跟徐琴进去了。 …… 李庆有的事情,没有继续发酵。不晓得他们在里头谈了什么,徐琴出来时只一个劲摇头。 平静了一上午。午饭时间,各种八卦的心暗自涌动。 小亚得意,说早看出端倪,迟瑞表面不屑,却任由小亚发挥。 半天,迟瑞啧啧,终于插上句:“这李庆有太放得开,真是小看了她!” “这么说,你还挺佩服她?”小亚一个白眼扫过去。 迟瑞唏嘘:“还真佩服,这要多大的胆量能找个比自己大四十多的?” 小亚杠回去:“你怎么不说她单纯呢,这么容易就被个老男人骗了?” 苏苒见他俩吵得欢,随口分析:“可能和她从小的经历有关,不能全怪她,她的原生家庭可能有很大的问题。” 小亚豁然开朗:“别说,还真是。早上出现的这个爸爸,虽然是亲生的,但看样子关系并不好。据说李庆有还有个养父,不过在她七八岁时就车祸走了。” 迟瑞:“所以她从小缺乏父爱?那也不至于找个快当爷爷的老头吧,我要是她爸,我也得气死。” 小亚砸砸嘴:“她那个养父,估计年龄比较大。因为他们家捡到李庆有之前,一直生不出孩子,所以对她比亲生的还好。” 迟瑞不得不佩服:“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不想想姑奶奶我是做什么的?”小亚一脸傲娇,“人事,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苏苒听了也感叹:“看来,原生家庭真的很重要。” “对呀,对女儿来说,父亲尤其重要。不是有专家说吗?父亲的缺位,可能对孩子造成一生的伤害。”迟瑞一直很有批判精神,难得引用回专家的意见。 苏苒听到这话,筷子顿住,嘴里嚼着的肉片突然不香了。 小亚敏锐,恨铁不成钢,她去撞迟瑞示意他闭嘴。 苏苒看出他们的别扭,笑笑:“迟瑞说的没错,所以,小亚你结婚前可得擦亮眼睛。这不仅是给自己挑老公,更是给孩子挑爸爸。” 嬉闹中,高舒秋径直拉着行李箱进来,点了盒饭坐在不远处。苏苒好几天没见着她,和小亚打了招呼,端着餐盒坐去了她边上。 “找我?”高舒秋风尘仆仆,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你这几天出差了?”她俩现在说话挺随意。 “嗯,去了趟安市。” “哦。”苏苒盯着盒饭吃一口,不再说话。 “有事?”高舒秋看出她的忸怩。 “是有事,”苏苒放下筷子,认真说,“上次法律援助活动,有个阿姨问植物人离婚的事,你还记得吗?” 高舒秋没什么情绪:“记得。怎么?想找我们打官司?” “不是,是她儿媳。” “儿媳?”高舒秋语气嘲弄,“儿媳也找到我们了?这还真巧!” 苏苒解释:“她儿媳不是在那附近做保洁员吗?后面也跑来咨询了。” 高舒秋了然:“也是咨询离婚?” “嗯。” “你找我干嘛?给她答疑?”高舒秋往嘴里塞红烧肉,“该说的,上次我都说了。” 苏苒略有迟疑:“我想,如果可以,能不能多给她些具体的指导?” 高舒秋轻嗤:“你还真是圣母,怎么这种事也管?” “嗯。”苏苒浅笑。她现在对高舒秋的脾性已了如指掌,知道此时要服软。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高舒秋还端着架子,又夹起块红烧肉,“你爱找谁找谁,我没兴趣。” 苏苒沉默。 她明白这种苦兮兮的离婚案,捞不着什么律师费,还会被顶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实在犯不着。 见她不说话,高舒秋反而来劲了:“你为什么找我?找许漠安呀,他肯定愿意帮你。” 苏苒不介意,认真回答:“因为我们同为女人,另外,我觉得这儿媳的立场,也只有你能够理解。” “这么了解我?”高舒秋挑眉,“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可不吃这一套。另外,看在我俩是同盟的份上,我劝你也别多管闲事。” 苏苒捋了捋耳边碎发:“我既然看到了,她既然找到我了,我就尽我所能。” 高舒秋阴阳怪气:“按理说,你做这个事吧,我该送你一朵白莲花。但你又是站儿媳的立场,按着世俗的角度,都会扔你臭鸡蛋。所以你究竟是要白莲花还是臭鸡蛋呢?” 苏苒被她逗笑。 高舒秋仍没什么好语气:“笑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蠢得不得了。” “我知道,”苏苒叹口气,“那个儿媳上周找我了。她要把她丈夫送回老家去,这样开销能节省很多。但她婆婆又哭又闹,觉得她心太狠,不想管她儿子了。” “所以呢?” “所以她陷在污泥里,有人帮她一把,才能继续往前走。我看得出,她做这样的决定也不容易。农村什么环境不用我说,村里的白眼不谈,连自己的孩子可能都不一定理解她,会觉得她太狠心了。”苏苒用筷子拨几下盘子里的菜,又想叹气,“但没办法,生活要继续。” 高舒秋重申:“就算判离婚,抚养费还是要出的。” “嗯,我和她提了,她说该出的就出。” 高舒秋点头:“我问你个问题吧,如果那个植物人是你,你老公要跟你离婚,你能接受吗?” 第125章 已经四年了 “我接受。”苏苒不带犹豫的,“一个植物人,没有知觉没有感情,和死人有什么区别?我希望他去过自己的生活,毕竟他还有长长的半辈子要过。我甚至希望他能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你确定?”高舒秋眯眼,明显不相信。 “嗯,情感上也许会失落,但理智上肯定能接受。”苏苒停顿片刻,又下结论,“而且,最终理智是会战胜情感的。” 高舒秋不死心,又问:“那如果是你老公成了植物人呢?” “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绑架别人的。我现在能想到的,还是会尽我所能去照顾。”苏苒抬头看她,语气无奈,“但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呢?谁都不是圣人,还有孩子要考虑,我想我可能也会选择放手,你觉得呢?” “做了这么多年律师,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高舒秋不急,喝一口汤,慢吞吞说,“不过呢,我始终信奉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苏苒赞同:“做白莲花容易,但要做到人间清醒就难了。所以,我才找你这个专业人士谈这事。” “又给我戴高帽子?”高舒秋斜睨她,思忖许久才说,“行吧,作为女人,我就帮帮她。” …… 下午三点,苏苒和高舒秋下楼来,一眼就看到大门口站着的儿媳。人特别拘谨,身上仍是穿的保洁服,洗得都有些褪色了,看来是个爱干净的。 此刻大家都在工作,来往人少。空旷的大厅,她一个人站着,更显寂寥。 苏苒引着儿媳,到了一楼的咖啡厅。女人低着头,两只手在桌下一直来回不安地搓着。 “这是高律师,你上次见过的,她会和你先了解些细节,”苏苒轻声开口,“你想喝点什么吗?” 儿媳红了脸:“不用不用,我不渴。” 苏苒起身去吧台,怕她喝不惯咖啡,给她点了杯热牛奶。 这边,高舒秋一向效率高,已进入正题:“你老公发生事故后,肇事者有赔偿吗?” “当初有一笔赔偿款的,好像是90万吧。”这件事,儿媳倒是忘了,她边说边回忆,“我婆婆说,钱用在医疗费上,也差不多花完了。之前我没工作时生活费都是我婆婆出,我也不花什么钱,所以当时也没多计较。” 高舒秋继续问:“你之前一直没工作吗?” “生下女儿后,怕老人带不好,我男人就让我一直呆在老家了。” “生孩子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在我老公工地上,帮着烧烧饭打打杂。” “后来为什么出来工作呢?是你自己想出来?” “我婆婆提议的,说他们年纪大了干不了别的活,平时他们照顾我老公,让我出来打份工,也好多个收入。” 高舒秋点头,又问:“你打什么工?” “白天做一份保洁。我老乡又给我介绍了两份钟点工,下班了后干。” “干了多久了?” “两年了,之前是做月嫂。月嫂赚的多些,但晚上没的睡觉,因为我男人的事情我一直也睡不好。怕带小孩子出问题,所以没再干了。” “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七千多,我自己留一千五,交房租和吃饭,还有一千还房贷,其余全给我婆婆了。” 高舒秋若有所思:“给婆婆的钱,你知道是拿去干嘛用吗?” “给我男人交到康复医院里去了。” “康复医院每个月多少费用,你清楚吗?” “都是我婆婆在弄,说是我给的钱刚刚够。” 高舒秋“哦”一声,等停住笔,她突然问:“感觉辛苦吗?” “辛苦。”儿媳木讷讷答,声音低下去,“赚钱哪有不辛苦的?但这些我都能忍,主要是见不着我女儿,在这里没人管。不过我不放心啊,她小时候都是我带着的。现在每次打电话都哭,说其他小孩欺负她。我男人已经这样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也只有女儿了,每次去看她她都又长大了点,我想多陪陪她。但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日子看不到头……” 日子看不到头。 苏苒听着,鼻子发酸。人不怕穷,就怕没希望。没希望,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苏苒问她:“如果离婚,你有什么打算呢?” “孩子她爸回老家,开销就不用这么大,我这里再干个一年能存个几万块钱。女儿明年就上学了,我想回老家找份工作,钱虽然少点,但能和女儿在一起。另外,我还有个弟弟,以前我还给家里寄点钱。自从我这边出事儿,也没再给过他们。我父母也没有养老钱的,以后还需要靠我和弟弟养。” 高舒秋混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她也不禁皱眉,提醒:“你要知道就算离婚了,你也是要支付一定的抚养费的。” “嗯,”儿媳应声,“应该的。毕竟我们夫妻一场,他是个好人,我们以前感情也很好。我一个人无所谓,但还有个女儿要管。我想孩子爸要是知道,也肯定会让我先顾着女儿……” 她眼神飘远,许久,小声抽泣起来:“我也不想的……但已经四年了……” 苏苒心里难受,起身去吧台拿纸巾。 走过拐角,有个身影看着眼熟。姚伊曼闲闲地站着,好似在等咖啡。 她没在意,取了几张纸巾回来递给儿媳。 等她稍缓和心绪,高舒秋继续说:“我上次说了,法院判离婚,也不是不可能。第一,你要支付抚养费,不是离婚就可以完全不管了;第二,法院可能不会马上判离,还是想先私下调解。比如拖个一年半载,直到法院认为你们夫妻感情真的破裂,所以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 儿媳听明白了,点头。 “如果我还需要什么信息,会再和你联系。”高舒秋在笔记上扫一眼,又转眸看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个,”儿媳想想,支支吾吾,“我想问一下,律师费怎么收?” 高舒秋看苏苒,示意她来说。 苏苒面露微笑:“你是法律援助活动上找到我们的,那个活动原本就是公益性质的。所以我和高律师商量了一下,她会免费提供服务。” 儿媳还在犹疑,苏苒已起身:“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需要提供什么,我再联系你。” 送走儿媳,苏苒心里感激高舒秋,狗腿样讨好:“出来这么长时间,高律师要不要再打包几杯带上去,顺便请请办公室同事,就当下午茶了。我付账,高律师你的名头。” “这么大方?是想抵律师费吗?”高舒秋眉心舒展开,却佯装嫌弃,“不过我们办公室同事,最近都被姚律师安利去喝蓝山咖啡了,估计还瞧不上这里的。” “是吗?”苏苒狐疑,“可我刚才看到姚律师了,好像是来买咖啡的。” 高舒秋略吃惊,但无关紧要的事,也不细究。 第126章 明月照大江 下班,苏苒挤在地铁上。今天事多她像打了场仗,浑身乏力,倚着车厢门小憩。 手机响了。看来电人,接通,手机那头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刺激着苏苒的耳膜。 “苏苏……” 苏苒心里一惊。刚好到站,连站名都没顾上看,她先跟着人流下车。 “嘉月,你在哪里?”听哭声渐小,苏苒着急问。 “没事,我就回去了。”陶嘉月吸口气,极力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腔。 胸口疼,疼得如刀绞。岂会没事? “陶嘉月,快说,在哪儿?”苏苒很少直呼她的名字。 等她定位发过来,苏苒急吼吼叫了网约车。 路上有点堵,到的时候光线已然暗下来。整个天空,似被敷了层黑纱。 暗红色的macan停在一个半旧不新的陌生小区门口,靠角落。不知是不是心境使然,那辆胭脂红的macan,以前连排出的尾气都带着桀骜不驯,可此刻苏苒远远看着,竟觉出些落寞和凄凉。 她吐出口浊气,上去敲车窗。 驾驶座上的陶嘉月,似乎睡着了。苏苒站了会儿,才想起给林姨打电话,一通电话结束,车里的人还是纹丝不动。苏苒也不急,就倚着车,默默想心事。 想起小时候放暑假,中午偶尔犯困,醒来发现最要好的闺蜜,已在床边等候多时。也不叫醒她,也这么静静等着,那种感动和安心好像连最甜的糖果也不愿交换。 而车里的人,现在最需要的也是这种安心吧?她能做的,大概只有这个了! 这小区和陶嘉月上班的地方很近,靠近商务区,所以大多是年轻人居住。下班时分,零零散散回来,挎个电脑包或拎个外卖袋子,赶去赴一天中最放松最自由的时光。 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是时下小鲜肉的打扮,揽着女人的肩。典型热恋中的酸臭味。 天色暗,离得远,苏苒看不太真切,只觉很眼熟。 结合陶嘉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苏苒心思一动,跟了过去。走到一个灌木丛后,她轻轻唤一声:“小松!” 随即立马蹲下,藏住了自己。果然,小鲜肉转身,四处望了望,女人也转头看过来。几秒钟后,又勾肩搭背朝前走。 苏苒脑子里“嗡”一下炸开。她终于想起来,这女人是陶嘉月的同事,在她朋友圈的照片里出现过几回。 回到车边,陶嘉月已醒了。她摇下车窗,惺忪着眼:“你来了?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 苏苒打开车门,努努嘴,示意她下车换她开。熟悉的人,一个眼神就够了。 陶嘉月住得很近,回去的路也就开了十分钟。她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看窗外霓虹耀目,一路很安静。 生活中,陶嘉月是个极要仪式感和视觉美的人。虽是租来的房子,她仍一点点改造了,变成家的模样。 推开门,屋内却很凌乱,沙发上抱枕横七竖八,茶几上零食袋子铺了满桌。地板上的一盆龟背竹仍张着硕大的巴掌,旁若无人地独霸一方。只是电视柜上的海芋却垂下来,是多少天没浇水了? 苏苒吃惊,这盆号称“招财海芋”,陶嘉月宝贝得很。 陶嘉月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丢,跌进沙发里。半晌才说:“小松搬出去了!” “想哭就哭出来。”苏苒在她身边坐下,轻抚她的头发。 沙发上的人埋住了脸,眼泪却扑簌簌滑落,无声无息。 许久,发出闷闷的声音:“我今天去找他了。” “嗯。” “你说我是不是傻?”陶嘉月的肩膀开始抖动,“我为什么没勇气上去抽他两巴掌?他竟然……” “没事的,”苏苒打断,不愿她继续说下去。用手拭去她脸颊的湿润,一字一顿说,“你忘了,我们说过的,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陶嘉月吸口气,嘴里嘟囔:“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她眼中噙泪,嘴角却要弯起来,表情煞是滑稽。 这句话,是她俩在宿舍里一起挑灯看《倚天屠龙记》时,一直痴痴念叨的句子。他们还曾好笑地约定,如果生了儿子,就叫他“山岗”或“大江”。如果生女儿,就叫“清风”。等星星降生,苏苒还没说什么,倒是陶嘉月不忍心叫她这名了,也就不了了之。 半晌,陶嘉月扬起脸看她:“苏苏,我是不是很没用?” 陶嘉月本人,就像她的车一样,红得耀眼和刺目。这样的陶嘉月,太不正常了。 苏苒刮下她的鼻梁,像对待星星般宠溺:“是没用,还哭鼻子呢!你是明月,找什么小松呢?应该找条大江。” “你忘了,大江是给咱儿子取的?” “哦。”苏苒一拍脑门。 陶嘉月看她的傻样,憋不住,“扑哧”笑出来。 苏苒起身,去卧室拿了条薄毯,盖在她小肚子上。 “饿不饿?给你做点吃的,番茄面怎么样?家里有番茄吗?” “我不饿。”陶嘉月声音蔫蔫的。 “为了个男人,饭都不吃了?” 陶嘉月又扁嘴了。苏苒把她掰正,在她脸上胡乱揉搓几下,径直朝厨房走去。 她说:“先吃饱饭,才有力气去骂人。” …… 日子不紧不慢往前走。 苏苒这段时间,和高舒秋走得近。离婚的案子,虽是拜托高舒秋,但苏苒哪好做甩手掌柜?她主动承担起了联络和整理资料的工作。 既是帮忙,也是学习。 高舒秋是主心骨,苏苒是小秘书。当年的那笔赔偿金也被高舒秋追出来,那位看着老实的婆婆,竟私藏了一大半。材料递上去,庭也开完了,苏苒终于舒出口气。 两人配合默契,倒是擦出些一个战壕的革命情谊。 只是开庭刚结束,案子却被挂到了头条新闻里。每天的新闻多如牛毛,一开始并没引起什么关注。可没过多久,下面的评论如雨后蘑菇,开始冒头。 等苏苒得知,事情已发酵了。 还是小亚最先发现:“苒姐,你那个案子,好像上新闻了!” “什么新闻?”苏苒反应过来,“在哪呢?给我看看?” “就是那个头条,网友评论还挺多的。”小亚把手机递过去。 第127章 动机是什么? 果然,短短的几百来字,只是说了些表面的,还附了张植物人老公躺在床上的照片。明晃晃的灯光下,男人闭着眼,脸上没什么血色,鼻孔里插着的管子像生命唯一的证明。病床边上,婆婆悄无声息在抹眼泪。 无助感力透画面。 没人愿意再多看一眼,真是一张照片撑起一部悲情大剧。 要不是知道背后的故事,就算是苏苒也会被骗几滴眼泪。她看完内容,又下意识去看底下的评论。果然,清一色的谴责,网友炸锅了。 “现实打败了爱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文明的止步,从道德的沦丧开始。” “我算看明白了,结婚证就是个摆设!” 虽有穿插一两条表示理解的,但很快被淹没在“正义”的讨伐声中。 苏苒还在翻着页面,接到高舒秋的电话:“孟主任让你过来一趟,现在。” 孟主任也是刚知道这事儿。 一大早,他就收到封邮件,里面有报道的截图,网友的评论,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苏苒到门口,就瞅见高舒秋如犯错的小学生杵在那儿。怎么感觉这情形似曾相识? 一进门,孟主任摘下老花镜,目光在她俩脸上停留几秒:“你俩来我这儿,是来上瘾了?” 俩人摸不清孟主任的态度,都不敢言语。 孟主任开门见山:“这案子的当事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高舒秋抢先说:“之前的一次法律援助活动,那儿媳过来咨询。当时我正好在,解答了她几个问题,对方就要了张名片。” 苏苒侧过脸,没想到高舒秋不仅没甩锅,还把这事独自扛下了。 高舒秋有自己的心思。这法律援助活动是孟主任的手笔,这么说,她是挑明了告诉孟主任,这事您也有份呢! 果然,孟主任轻咳一声,又想到什么问:“那她怎么又找小苏了?” 没等苏苒回,高舒秋又抢答:“没找苏苒。” “你们还想瞒着我?看看吧。”孟主任翻出张照片,把手机递给他们。 照片里,虽没露正脸,但熟悉他们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正是她俩和儿媳在咖啡厅讨论的那天。 高舒秋蹙眉:“孟主任,谁发给你的?” “匿名发到我邮箱的。” “真够无聊的。”高舒秋冷哼,她最不屑这种背地里的阴招,又解释,“这儿媳打电话给我,我想着苏苒是这个活动的负责人,就把苏苒也拉上了。” 这是要把自己摘出去?对面,苏苒不动声色扯扯高舒秋的衣角,意思是别把事情都往身上揽。 高舒秋反手过来拍拍她手背。蓦地,苏苒莫名有种被大姐罩着的感觉! 孟主任没吭声,静静想一会儿。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也符合高舒秋一贯的侠义性子。 “您说,通过法律援助活动找过来的,我能置之不理吗?”高舒秋见孟主任不说话,又继续加把力道。她跟了孟主任这么多年,最知道他的七寸。 “你该和我报备一下。”孟主任也不傻,马上抓到她的错处。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嗯,是我不对,我想着没收律师费,就没什么好说的。”随即,高舒秋又转移矛头,“但是孟主任,这件事我做得很低调,这样也能爆出来,太可疑了。” 孟主任看过来:“你想说什么?” 高舒秋向来有一说一:“是谁发的匿名邮件?为什么要发?这不摆明了有人故意搞鬼吗?” “动机是什么?”孟主任问到要害。 “如果是外面的人做的,不排除抹黑景程。如果是所里的人做的,那无非是针对我和苏苒中的一个。” “小苏,你怎么看?”孟主任略一沉吟,看向苏苒。 苏苒清清嗓子,认真回复:“当事人的婆家人我们开庭时见过,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不会懂这些,更不要说去找什么记者这种资源了。我同意高律师的看法,就是有人知道内情,故意在煽风点火。这张照片,是儿媳第一次来找我们的时候,就在楼下的咖啡厅,记者不可能这么早就蹲点了。所以,什么人能这么及时地知道我们的行踪呢?” 答案呼之欲出。 她觉着,像孟主任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让他自己得出结论会更具说服力。 孟主任心里吃惊,手指点着桌子,面上仍不动声色:“你们觉得会是谁?” 高舒秋了解孟主任,最不能允许在景程出现这种离心离德的事。 高舒秋撇嘴,卖关子:“没有证据,不好说。” 孟主任还不了解她?这个表情一定是有人选了。也不继续追问,他只淡淡说:“我知道了。另外,一审什么时候有结果?” “一周左右吧,但估计法院会驳回。这样的话,半年后才能再次起诉。” 孟主任听出弦外之音,皱眉:“你还想继续帮忙?” “对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高舒秋生生顶回去。 孟主任的脸冷沉下来:“这次的事就算了,后面不许再掺和。” 高舒秋明显不服气:“为什么?” “打这种官司吃力不讨好,处理不好,还有损景程的形象。” “景程的形象是什么?”高舒秋的倔脾气一上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扯起嗓子,“孟主任,记得我来律所的第一天,您和我说的话吗?您说,法律,归根到底是人的法律。法律精神的背后,承载着每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也承载着千千万万家庭的幸福。我做的一切,不就是在不违背法律的前提下,为当事人争取最大权利和最大幸福吗?” 孟主任对高舒秋的脾气也无可奈何。他起身,来回踱几步:“你不知道,前几年有个女的,就在她植物人老公的病床前跳舞,被网暴的有多惨吗?网络世界,有时候是非常不理智和疯狂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以景程的形象为先。” 高舒秋不管,继续据理力争:“我们怎么了?是偷鸡摸狗了还是杀人放火了?这种案子,之前也是有判离成功的先例,说明在法律上是完全站得住脚的。一个人已经形同死亡,难道活着的人就要继续活受罪,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幸福?” 第128章 走了孙二娘,又来了个潘金莲 “法律和道德,是两码事。”孟主任有些疲乏,无意探讨这个问题。 高舒秋却不罢休了:“批判儿媳的这些网民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在“上帝”视角里发表意见,却不能帮当事人分担半分痛苦。事实上我接触下来,这个儿媳很善良,既没有违反法律,也没有违背公序良俗。” 孟主任连眼皮都懒得抬:“网民们不管这些。” 高舒秋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苒一把拦住:“孟主任,您的意思我和高律师都清楚了,我们也会和当事人说清楚的。另外这次事发突然,我们也毫无防备,可能对景程造成了负面的影响,实在抱歉。” 这个歉意,苏苒是真心实意的,甭管道理在哪方,这事由她挑起。眼下,她无法制止舆论,只能诚心道歉。 孟主任脸色缓和些许:“行,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网上的评论也就热闹一阵,慢慢会散去的,所幸上面也没有指名道姓。你们不用刻意去做什么,防止事态愈演愈烈。” 为这种事去身处舆论漩涡,实在不值当。 苏苒应声,又添一句:“不过孟主任,到底是什么人在里面搅局?我们不做什么,但不代表对方也会停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来不及细想。但刚才一琢磨,又看高舒秋的反应,她脑子里已有了计较。 孟主任语气缓和下来:“好,小苏,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有什么线索随时来找我。” 他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俩人走出门外,面面相觑。缓一口气,又同时开口:“你觉得是谁?” 他们相视一瞥,心领神会。 苏苒埋怨:“你刚才冲动了,不用替我扛锅的。”说完,她疾步往前。 “干什么去?”高舒秋想喊住她。 苏苒早盯住了拐角处快消失的身影,摆摆手:“你别管。” …… 一路尾随。看姚伊曼婀娜的身姿出现在茶水间,苏苒也抬脚进去。 这些天,她被陶嘉月的事搞得郁结于心,莫名想搞事情。 “这事是你做的?”难得的,苏苒上来就是硬碰硬。 “什么事?” “别装傻。”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咖啡机停了,姚伊曼端起杯子低头抿一口,感叹一句,“喝惯了蓝山,果然其他的都入不了口。” 话里有话,是姚伊曼的风格。 这种人苏苒最讨厌,她脸色沉下来:“原来你这么喜欢暗戳戳搞事情?” “行,要我把话说得直接点对吗?”滚烫的咖啡,被姚伊曼尽数倒进了水池里。她嘴里含笑,“我记得和你说过,离漠安远一点?” 苏苒勾起笑:“这么说,你找人爆料是想报复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姚伊曼也不是吃素的,岂会轻易入套? 苏苒只是静静看她,并不答话。 “怎么不说话了?被戳到软肋了吗?”姚伊曼捋了捋额前刘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做得顾盼生姿。说出的话却刻薄至极,“怪不得有人打上门来,骂你是小三。” 苏苒看着她优雅妩媚的脸,眯起眼睛:“我在想,既然你一直这么想,我何不遂了你的意?” “什么意思?”姚伊曼平静的心里,起了点褶子。 “你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我和许律师有一腿吗?我什么都没做,就背了这么大口锅,”苏苒饶有兴味,她抱胸而立,“既然这样,我何不坐实了?” 对付姚伊曼的阴阳怪气,显然挑明了更有趣。 “你……”姚伊曼变了脸,“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这么嚣张?” “哈,那你是不了解我们离婚女人这个群体,”苏苒斜斜靠在水池边,又挑衅她,“要不你也试试?等你离个婚就知道了!” “你……”姚伊曼紧咬牙关。 “对,我。”苏苒毫不避讳,姿态闲闲。 “我要和漠安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真是瞎了眼!”姚伊曼扬起她纤细的脖颈,好像又占了上风。 “去吧!”苏苒斜睨她,皮笑肉不笑,“你不知道吗,他还就好我这口了?” 通体舒畅,原来做坏女人的感觉是这么爽! “你等着瞧!”姚伊曼一跺脚,走了。 这女人竟然不和自己打一架?苏苒从走进茶水间那刻,就做好了扯头发抓脸的准备。 说太多,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 她在后面苦笑,这么着,俩人就算正式撕破脸了。真是走了孙二娘,又来个更难搞的潘金莲! 从茶水间出来,转头就碰上了孙二娘。 高舒秋要笑不笑:“挑事去了?” “我倒是想挑,只是人已经溜了!”苏苒颇有些颓败。 高舒秋笑出了声:“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虎的时候?不过悠着点,这女人可不好对付,外面演得是嫦娥奔月,其实里面是蛇精出洞。” 苏苒笑出声,刚才的郁闷倒是一扫而空了。 …… 一连两个星期,苏苒下班了都去看陶嘉月。 看她颓败的样子,心里也像扎了根刺。逼问下,这个傻子竟然还借给渣男十万块钱。 苏苒一气之下,真去围堵渣男了。对陶嘉月,苏苒要求她不再去纠缠,但作为闺蜜,这口恶气一定要帮着出。 小区门口,一对狗男女终于出现。苏苒特意穿了套黑衬衣黑西服,配个墨镜,范儿很足。 只是天公不作美,毛毛雨酥酥落下。一片乌云在头顶飘过,像是要给她制造点气氛。 苏苒好不容易等到人,管不了这么多,一步跨到他面前:“小松是吧?” “你是哪位?”小松的手依旧搂着女伴,脸上漫不经心。 “怎么?有了新欢,这么快就忘了我了?”苏苒摘墨镜,挑眉,动作一气呵成。 话落,旁边的女人脸色变了,转头看小松。 小松敛起笑:“别瞎说,我不认识你,找我什么事?” 这人不仅渣,记性还烂,都忘了他们一起吃过饭了。 “行,别的我也不跟你扯了。”苏苒正色道,“嘉月大哥听说你欠嘉月钱了,让我先来打个头阵。” 小松狐疑:“她还有大哥?” 第129章 你给出台费了吗? 苏苒眼神轻佻:“对,南市混黑道的,她没和你说过吗?” 小松暗自思忖,将信将疑没接话。 苏苒继续挑衅:“你听好了,你借嘉月的钱,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大哥说了,对付你这种人不值得他出动。她大哥还说,这钱也不是什么大钱,但白白便宜了你这种渣男,实在没必要。” 小松冷静下来,轻蔑一笑。 苏苒抱胸:“怎么,不相信?如果嘉月今天晚上十二点前还没收到钱,你好好等着,我们先礼后兵,明天律师函就会及时寄到你公司去。” 说着,她打了个响指,从旁边的车里出来三个男人,均是和苏苒同样的配置——一身黑,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几人在苏苒身后站成一排,膀大腰圆,都抱胸斜睨着他。 小松脸色难看,这下真被唬住了。但依然嘴硬:“你吓唬谁呢?我什么时候借的钱?有欠条吗?” 苏苒勾起嘴角,声音淡淡的:“如果十二点前还没到账,小时候港片看过吧?说不定里面的某个情节,就会出现在你身上。如果你是个好奇宝宝,尽可以试试。” 一阵沉默后,小松黑了脸。 苏苒对他的表情很满意:“不过我提醒你,好奇心害死猫。把自己的手指头脚指头数清楚了,到时候少了一根半个的……” 小松忍不了了,大吼:“你想做什么?我们这里是法治社会!” 话没说完,天上轰隆隆一阵,有几颗毛毛雨落在苏苒的鼻尖。 她面上仍淡淡:“那你尽可以试试!” 雨又大了些,像在催他们散场。 只是苏苒想好的台词还没说完,她加快速度:“哦,对了,嘉月之前给你买的七七八八的东西,就不用退了。毕竟你伺候得她很舒服,就当嘉月给你的出台费。” 听到这话,对面的俩人脸色已大变。 苏苒又看向已缩到后面的女人:“你给出台费了吗?没事,嘉月姐请你。这种货色不值几个钱,嘉月姐的那点东西够你包他几个月的了。” 说话间,暴雨毫无征兆,扑簌簌下来,不要钱似的砸在他们身上。 “哦,还有,我祝你们贱人配鸡,如胶似漆。” 苏苒戴上墨镜,掉头就走。她已然淋成了落汤鸡,但还是走路带风,还是英姿飒飒。 一辆黑色奔驰瞬间漂移过来,稳稳停在她面前,苏苒再熟悉不过。 “上车。”许漠安摇下车窗。见苏苒犹豫,他压低声音喊,“磨蹭什么呢?你想淋出病来?” 见另外三人已上了之前的面包车,苏苒不想和他们牵扯太多,咬咬牙上去了。屁股还没坐稳,车子绝尘而去,溅起一地水花。后视镜里,苏苒看到渣男渣女愣了片刻,也狼狈地奔去躲雨了。 她刚才强撑的精神,终于泄了劲,可瞬间的推背感却让一颗心又提起来。她忍不住埋怨:“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许漠安难得玩笑一句,“怎么样,我这个道具车有没有给你加分?” 这人刚才一定在看好戏了,苏苒心里翻个白眼。 “赶紧擦擦,别感冒了!”许漠安把纸巾递过去。 有水珠顺着头发滴下来,苏苒才觉出身上已湿透大半。她边擦边说:“不好意思,把你车弄湿了!” 许漠安早开了暖气。连脚上也暖烘烘的,苏苒收拾完,身子往后靠去。 “淋着雨骂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淋湿?”雨势太大,许漠安只顾着路况,没看苏苒。 苏苒睁眼,有气无力说:“气势一上来,几滴雨算什么?” 苏苒歪了身子,侧头看窗外。窗外的一切都很朦胧,只有雨刮器不停,晃得苏苒脑门疼。 许漠安没脾气了,又调侃她:“那些人你哪里找的?” “小何总借给我的。”苏苒实话实说,估摸许漠安不认识,她又补了句:“我之前的一个客户。” 前几天,苏苒向小何总开口,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律所没来几天,倒学会利用资源了?”许漠安从来知道苏苒的小聪明多得很,嘴角禁不住上扬,“准备工作做得这么充分?” “那是,我还带了这个呢。”苏苒傲娇,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上面写着金灿灿“辣椒水”三个字。 许漠安很快瞥一眼,又想笑了:“不会是你自己调的吧?” 苏苒故意卖关子:“要不要送你一瓶?” “我要来干嘛?” “你没听人家说辣椒水是个宝,蛇虫鼠怪都得跑吗?” “我身边能有什么蛇虫鼠怪?” 苏苒突然想到高舒秋说姚伊曼是“蛇精出洞”,扬起唇角:“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许漠安看她狡黠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你说这话,我怎么听出别的意思了?” “你想多了,许老师。”她心虚,转移话题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许漠安一本正经回:“你干坏事,不得找个接应的吗?港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她是去干坏事了?苏苒无语。 见她气鼓鼓,许漠安眼里含笑:“你这满脑子的鬼主意,啥时候能消停?” 雨点急急打在窗玻璃上,还未滑落,又被新的雨点打散。许漠安的心,却一下下沉稳有力地跳动着,丝毫没被敲乱。 大雨的夜里,依旧华灯初起。他还是笑,眸子里有细碎的光。 …… 苏苒逞能的结果,便是感冒了。 她虽纤瘦,可身体一向不错。许是这段时间,糟心事接二连三,免疫系统也罢工了。 李庆有被劝服,同意和她爸回去一趟,这周请假了。徐琴这几天出差,所以苏苒又被替了过去,她强撑着也得上班,不能掉链子。 撑到中午,小亚喊她吃中饭。苏苒软趴趴地靠在桌上:“我不饿,你去吧!” 小亚有些担心:“苒姐,你是不是感冒加重了?” 苏苒鼻音有点重:“没什么,我睡一会儿就好。” 她头枕着桌子,听得到周围动静,只是很遥远,身体仿佛悬空在另一个世界。 脚步走走停停,感觉身上有小毯子披上来,她一概不理。等再次睁眼,是小亚把她推醒的:“苒姐,你吃点东西再睡。” 她眯缝起眼,看清是碗粥,而且是她爱的皮蛋瘦肉粥。肚子真有些饿,苏苒强撑起身子一勺勺送进嘴里:“你哪里买的?” 第130章 明知是套路 “外面买的。”小亚含糊着答。 苏苒吃个半饱,身上搭着的毯子掉下来,标签都没拆。她抬头:“这毯子也是你买的?” “嗯嗯,怕你冻着。” “哪有这么矫情了?”苏苒吸鼻子,嗔怪说,“随便给我搭件衣服不就行了?” 小亚摸了摸额头:“苒姐,你下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替你。” 苏苒宽慰:“睡了会儿感觉好多了,我要是真受不了,会和你说。” 她拿起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却瞥到几条未读信息。 “感冒了吗?” “是不是昨天雨淋的?” “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中午想吃什么?” 碎碎念的,均来自许大律。 她想一想,打一行字,看几遍并无不妥便发出去:“好多了,谢谢许老师关心。” 消息很快回过来:“下班我送你回去。” 苏苒还在犹豫怎么回,消息又过来:“六点,乖乖在大门口等,不然我直接去你办公室逮人。” 有许漠安的威胁在,苏苒不敢冒险,下班又接到他消息,便乖乖下了楼。她感觉身体软绵绵,也不想走太远,就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停下。 刚站定,眼见奔驰就开过来了,下意识地,苏苒偷瞄眼四周。 她刚坐上去,就迎上许漠安好笑的目光:“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窘意上涌,苏苒索性别过视线,看向窗外。 见她闷声不吭,许漠安有些悔意。探手覆上她额头:“还在发烧吗?哪里不舒服?” 苏苒避无可避,又一阵窘。 “好多了,谢谢关心。”和中午微信里那句回复,一模一样。 后座放着几个塑料袋。许漠安探身拿出只沃柑,塞到她怀里:“吃点这个,补充维c”。 苏苒哑着嗓子:“许律师,您家盛产橘子类的水果吗?” 许漠安听出她声音的变化:“话这么多,赶紧吃。” 苏苒还是不动,许漠安语气戏谑:“要不要我表演一个一手开车,一手剥橘子?” “不用不用。”苏苒被吓到,忙不迭自己动手。 “中午的粥好喝吗?” 苏苒歪着脑袋,正把一瓣桔子塞进嘴里,闻言顿住:“是你买的?” “你说呢?”许漠安转头,哀怨地瞥她一眼。 苏苒突然惊坐起:“那小亚也知道是你买的了?” 听到他嗓子里轻“嗯”一声,苏苒只感觉太阳穴突突个不停。 “还有谁知道?”她有点火气。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许漠安苦笑,“放心,我做得很隐蔽,只有小亚知道。” 她这是紧张吗?这么明显的生气也看不出来? 苏苒想起小亚的怪表情,只觉脑壳疼,此刻也没力气再计较了。 一路无言,苏苒昏昏欲睡。车子停稳,见她这个蔫蔫的样子,许漠安也不叫醒她,任由她睡去。 秋意渐浓,天色也暗得早了。苏苒转醒,看到外面黑蒙蒙一片,清醒了几分:“到了吗?” “嗯,回去好好休息。多喝水,弄点泡腾片。”他把后座的几个袋子递给她,“这是给你买的药和水果,明天要是不舒服就请假。” 苏苒脑袋嗡嗡的,机械接过,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她忙说:“不用请假,我会去上班的。许律师,再见!” “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八点一刻,不见不散。” 谁跟你不见不散? 苏苒强撑精神:“真的不用了,我可以打车的。” “放心,就接送两个星期!”许漠安语气坚决。 “两个星期?”苏苒惊呼。 “那就一个星期吧。” 又来这套,真是幼稚的把戏! “许律师,我们说好不越界的。”苏苒推门下车,最后强调一句。 “老师关心学生,不是再正常不过吗?”许漠安索性也跟下了车,“两周还是一周,你自己选!” 苏苒无语。 许漠安倚着车门,挑眉:“你是不好意思说两周?” 苏苒不想理他,许漠安看她走路摇摇晃晃,硬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待她拿钥匙开门,还没要走的意思。苏苒竖起眉毛:“你还不走?” “两周还是一周,你还没给我个准信呢?”许漠安说得温柔,实则挑衅。 “一周一周……”苏苒此刻只想把他赶走。 明知是套路,却丝毫没办法。 …… 许漠安一连接送了苏苒两天。苏苒也很听话,一上车她就闭眼装睡,反正就一周。 今天,苏苒真睡着了,等再次睁眼,发现车子已在车位上停得稳稳当当。 见她醒来,许漠安两手一摊,十分委屈:“我天天接送你,回家已经很晚了,你不留我吃个晚饭吗?” 苏苒脑袋晕着,懵着问:“吃晚饭?” “对呀,上次林姨不是邀请我吃饭吗?” “许律师,”苏苒只觉胸闷,“那我怎么和林姨解释?” “那就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 “就是我们是师生关系,林姨也早就知道了。”说完,他一推车门,下去了。 苏苒想死的心都有,着急忙慌追上去:“许律师……” 许漠安打断她,大步流星朝前走:“我又当司机又当老师,你不该感谢我一下吗?况且,星星也一定很想我。”说的真是冠冕堂皇。 等两人拉拉扯扯到了电梯里,苏苒灵机一动,抬步就走:“行,那你去吃,我走了。” 许漠安早防着,眼疾手快拽住她胳膊:“你不怕我上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一个人无赖起来,别管以前怎么道貌岸然,通通都是幻觉。 走到家门口,许漠安一手提拉着她,一手去按门铃。 苏苒白他一眼:“许老师,放手!” “那你不跑了?” 苏苒撇嘴,去包里翻找钥匙。在许漠安笑意盈盈的注视中,门开了。 照旧,星星在沙发上晃着小短腿看动物纪录片,林姨在厨房忙活。 “星星!”许漠安换了鞋,走进客厅。 “许叔叔!”星星不可置信,惊喜喊出声,“你来干什么?” 许漠安被逗笑,怎么和她妈的口气一模一样? 许漠安大言不惭:“你妈妈邀请我来吃晚饭!” 星星蹭地跳下沙发,屁颠颠跑进厨房:“林奶奶,许叔叔来吃饭了!” 林姨探出头:“许律师,欢迎欢迎,今天怎么有空来?” “正好和苏苒在外面办事,她邀请我过来,我也就不客气了!”许漠安面不改色,满脸真诚。 “行行,你先坐着,星星,和许叔叔玩一会,我马上加个菜!”林姨忙不迭又转进厨房。 许漠安装客气:“林姨,随便什么都可以。我这几天都和苏苒在附近办事,您要不嫌麻烦,我都过来蹭口吃的。” “好好,只要你不嫌弃,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林姨满脸堆笑,去开冰箱门,“酱爆肉怎么样?上次看你挺爱吃的。” “太好了,这种家常菜真的好久没吃到了。” 林姨立马心疼起来:“哎呀,父母是不是不在身边?天天这么忙,一口热菜热饭都吃不上,以后常过来,我们多个人还热闹些……” 第131章 把自己灌醉,给别人一个机会 苏苒早进了卧室,耳朵却一直竖起。她算是见识了,许律师真能卖惨。 “是是,吃饭就图个热闹!” 苏苒继续拉长耳朵。对话没了,大概星星又拉着许漠安回了沙发,在那“咯咯”笑个不停。 她换了衣服,装模作样到厨房去找水果切。心里虽恨得牙痒,在林姨面前却还要维持礼数。 她不得不再交待:“林姨,我们正巧在外面办事,就邀请许律师上来吃饭了!” “应该的,搞好和领导的关系要紧,”林姨翻锅铲的动作不停,“人家是大律师,能来吃饭都是赏脸了。” 苏苒松一口气,看来林姨没起疑。 不过,苏苒高兴太早了。和星星一起送完许漠安,她又钻进厨房,看看能帮点什么忙。 林姨在洗碗,没回头:“苒苒,那个许律师有没有女朋友?” 水声哗哗响,苏苒却听得真切。 “好像,没有吧。”她含糊答,“人家是大律师,我哪能清楚他的私人生活呢?” “哦,”林姨把水龙头拧小了些,“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苏苒微顿,否认:“林姨你是不是想多了?他是我领导,我就是个小助理。” 林姨没接话,洗完最后一个碗放进沥水篮里。苏苒刚要出去,又被林姨喊住了。 “苒苒,真不打算和潘潘复婚了?” 苏苒停下,索性撕了张厨房纸擦手。她低着头,慢腾腾把手上的纸巾,边对边角对角叠得整齐。 “林姨,我现在工作太忙,不想考虑这个。” “苒苒,我们女人就这几年好时光。欢欢她爸走的时候,我也和你想法一样。可是拖着拖着,就拖到现在了。”林姨无声叹息,“时间过过很快的。” 记忆已远,但记忆里的遗憾,一直还在。 欢欢是林姨的女儿,现在荣市读大学。孩子八岁时,欢欢爸喝醉酒和人打架,从六楼摔下去,当场就一命呜呼了。这么多年,林姨含辛茹苦带大女儿。幸好,当时有李老师时不时接济着他们。 “林姨,您后悔了?”苏苒早已把她当亲人,搂住她肩膀。 “我自己怎么都能过的。但如果这事发生在欢欢身上,我一定会劝她再找一个。老伴老伴,不就是让你老了能有个伴吗?” 苏苒内心动容:“林姨你说什么呢,欢欢她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找个好男人,很幸福的。” “呸呸呸,你看我都说什么了?”林姨也反应过来,“唉,总之呢,这日子呀,过着过着你就发现,自己怎么就奔四了?再说,不为你自己,也要为星星考虑。” “林姨,你说的我都懂,可我现在真没心情找男人。就算找了,也是给自己添堵。” 林姨转过身,和她退开些距离,严肃面孔说:“潘潘虽然犯过错,但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看得出,他对你还有感情,也有悔过之意,你不如再考虑考虑?男人嘛,这种事情上几个男人不犯错的?只要他心里还装着你和孩子,能顾着家就好了。” 这话换做别人说,她准保扭转屁股走了。可眼前的人是林姨,这火还没发起来就已被浇灭了。 她知道,林姨是真心为她好,一点点私心也没有。 苏苒撑起笑:“林姨,我现在对潘义铭,真没什么想法了。您知道的,我妈的事……我不想和她一样,为了孩子为了面子,勉强维持婚姻。而且我过得不开心,孩子也会感觉到。” 林姨拉起她手,拍了拍,表示理解。又想到什么,她也不避讳问:“那这个许律师呢?你觉得怎么样?他结过婚没?” 苏苒扭捏:“林姨,想哪儿去了?” 林姨摇头:“林姨虽然老了,但脑子不糊涂,他第一次来我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啊,都不一样!再说了,哪有什么领导,三天两头往下属家里跑的?” 苏苒窘,原来林姨什么都知道。她越过林姨走几步,假装要去冰箱翻东西。 “这许律师好是好,”林姨蹙起眉,踌躇说,“但人家条件这么好,如果还没结过婚……” 冰箱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实在没什么可拿的。苏苒索性又合上门,抽屉里拣了保鲜膜,去封灶台上的剩菜碟子。 “唉,你别怪我这么说,也许我是老思想老观念了。不过,我看这个许律师,脾气什么看着都挺好,对你也上心。如果真的……” 苏苒打断她:“林姨,就算他有想法,我也不想有什么发展。” 声音闷闷的,她一张保鲜膜撕来撕去,愣是没粘好。 林姨看在眼里:“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欢欢那天打电话来,我问她有没有谈男朋友。她说她以后不结婚,要是想生孩子,就去国外找个精子库。问我要什么国家的混血,眼睛蓝的绿的都能生出来。” 说完,林姨笑,苏苒也跟着笑。 “所以,你也别一棒子打死了,只要你们两个人合得来就好,还有他家里人好相处,这个很重要,不然你嫁过去……”林姨开始碎碎念。 苏苒嗔怪:“林姨,您真是越扯越远了。” “行行,先不说那些,这许律师想来吃饭,你就让他来,天天来都行,你们对彼此都熟悉熟悉。”林姨转身朝门外瞄了眼,“我看星星也挺喜欢他,这多难得啊!” 苏苒故意避重就轻:“天天来,您当他一个大律师脸皮有多厚?” “男人呢,追女孩子就得脸皮厚些,不然怎么追的到媳妇呢?所以,我们女人也别抹不开面子。苒苒你呀,有时候就是太清醒了,人这辈子糊涂点好。电视剧里不是有句话吗?把自己灌醉,给别人一个机会。” 苏苒忍不住抿唇笑:“林姨,你好时髦。” 林姨也笑:“不时髦些,以后怎么带得了这混血的外甥呢?” 第132章 我也想要两个爸爸 周四,照例许漠安送苏苒回来。想着这是最后两天了,苏苒心情松快不少, 老远,苏苒便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李老师。 苏苒诧异得不得了,快步上前:“妈,您怎么来了?” 李老师穿一件紫色开衫,在楼栋下不停踱步。她很少来这边,即便苏苒坐月子,她也是待了几天就走了,都是月嫂在照看。这么招呼不打就过来,苏苒觉得眼皮直跳。 “苒苒,你下班了?”李老师才拿起墙角的垃圾袋,迎上来,“我下来倒个垃圾。” “我是说,您怎么……” 李老师没等她问出口,眼睛却瞟向了后面的人:“这位是?” 苏苒太吃惊,都忘了身后跟着的许漠安。自从上次来吃过一次,许漠安像是得了道通行证,天天来蹭饭。 苏苒脑子“嗡”地炸开。恍惚间,听到许漠安上前打招呼:“伯母好,我叫许漠安,是苏苒的同事。正好在外面办事,就顺路送她回来。” “哦!小许!你好!”李老师微颔首,有着为人师长的派头。 “那我就先走了。”许漠安主动告辞。 李老师客气:“不一起上去吃个饭吗?” “不了,您刚到一定很累了。改天看您方便,再请您吃饭!” “好,那慢走!” “许律师,今天谢谢您了,再见!”苏苒回神,终于记得客套一句。 许漠安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不客气,再见!” 电梯里,李老师盯着电梯门。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她也缓缓开口:“你同事这么热情吗?送人都送到家门口?” “我们同事都挺热情的,以后你看到其他人就知道了。”苏苒睁眼说瞎话。 李老师漫不经心问:“他怎么知道我刚到的?” “什么?”苏苒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 电梯门打开,李老师也不看她,径自出去。 苏苒心里的鼓已打了许久,只是鼓点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此刻,快把她的心脏敲破了。 她跟在身后,默默打开手机,果然有几个林姨的未接电话,是给她通风报信来着。只怪自己,怕手机打扰她装睡,上车就关静音了。 感觉要大难临头,苏苒抽了抽鼻子。 “怎么,感冒了?”李老师太敏锐,转身看她。 “没没,就是有点鼻涕,不碍事。” “没感冒走这么慢干什么?”李老师边换鞋边说,“我给潘潘打电话了,他晚上就赶回来!” 苏苒下意识反应:“回来干嘛?” “丈母娘来了,一家人团聚一下,不可以?” “妈,来来回回的,多麻烦。” 李老师板起脸:“再麻烦,这里也是他的家。他回来看老婆看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苏苒咽口水:“我的意思是,他最近工作比较忙,等过了这一阵儿可能更方便些。” 说话间,俩人在餐桌上坐下。星星跑来,李老师又把人支开了。 她脸色不愉,开始数落:“两年前,我就不同意你们这样分隔两地,你说你在这里住惯了,不想挪地方。好,潘潘也迁就你了,说他这里客户多,会经常回来的。现在呢,你们一个礼拜见几次?还是一个月见几次?” 苏苒低头不语。一开始,潘义铭确实每周回来,后来变成每个月回来,再后来,变成了几个月回来。 看星星在沙发上玩得欢,苏苒压着声音:“这么多年,我们都习惯了。” “习惯了?生活是习惯了,你们的感情呢,习不习惯?”李老师是特级语文老师,善用比喻拟人讽刺等各种修辞手法。 “都这么多年了……”苏苒打哈哈。 正说着,外面有动静。 苏苒听到星星兴奋的声音:“爸爸,爸爸!” 苏苒深呼吸,一个接一个的,真是上吊也不让人喘口气! 李老师撇下苏苒,也迎出去:“潘潘回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潘义铭满脸堆笑,手里提满了东西:“妈,您气色不错,这还是上次那款虫草,我又让朋友弄了点。上次您不是说吃着不错嘛!” “看你,工作那么忙,还总是想着我!”潘义铭在李老师这儿是模范女婿。李老师攒了一辈子的笑脸,都用在他身上了。 潘义铭把礼盒都搁去茶几上:“妈,这里还有箱红美人,最近挺流行吃这个的,特别甜,吃完饭您和星星都尝尝。” 星星跟在屁股后头,盯着盒子看:“爸爸,是美人桔子吗?许酥酥也给我次过,可甜了。” 没等潘义铭反应,李老师打断:“星星去洗手,爸爸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饭桌上,对着许久不见的潘义铭,林姨也分外热情。把酱爆肉挪到他面前:“潘潘,这个你爱吃,多吃点。” 星星伸长脖子,瞅瞅端过去的盘子,不说话。这酱爆肉原先是给许漠安准备的。 潘义铭看出她的小动作,又把盘子挪了挪:“星星也想吃?” 星星眨眼:“不是,许酥酥说他也爱次这个。” 这次,潘义铭终于问出口了:“哪个许叔叔?” 星星指指客厅的方向:“就是送我美人桔子的许酥酥。” 苏苒额头冒汗,不好阻止,只能装着埋头剥虾。 “哦,星星很喜欢许叔叔?”潘义铭还是笑嘻嘻。 “嗯。”星星乖乖点头,“爸爸,干妈说我可以有两个爸爸,许酥酥也会做我的爸爸呢。” 苏苒正夹虾给星星,手一抖,虾又掉进了盘子。林姨也突然起身:“哦忘了忘了,汤还在灶上炖着呢,我去端上来。” 李老师眼睛瞪苏苒,却对着星星说:“星星,小孩子不能乱说话,爸爸只能有一个。” 星星伸手,把苏苒盘子里的虾塞进嘴里,嚼两下:“西瓜就有两个爸爸,我也想要两个爸爸。” 童言无忌,桌上其他的人却都无言以对。 李老师只能站出来:“苒苒,是哪个许叔叔?” “是……”苏苒正开口,林姨端着鸡汤出来。 大家手忙脚乱挪菜盘,腾地方。 李老师这次不等苏苒接话了,她反应快自己圆上:“星星,许叔叔是不是干妈的男朋友?” “男朋友?我不机道。”星星脑细胞不够,人物关系理不过来。 第133章 早走早超生 李老师自顾自说:“陶嘉月谈男朋友了啊!这丫头终于开窍了,但是星星记住了,亲爸爸只有一个。就算许叔叔和干妈结婚了,也是干爸,不是爸爸。” 干爸呀!潘义铭松口气,打趣道:“苒苒,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红包了?这许叔叔是做什么的?” 星星抢答:“是律师,和妈妈一样,是妈妈的铜丝!” 啥铜丝?苏苒无语,又否认:“妈妈可还不是律师。” 李老师边给潘义铭盛汤,边看苏苒:“苒苒,是你介绍的?” “啊?”盘子里的虾已堆成山了,苏苒手上的动作还是不停,她本能点头,“嗯嗯。” 潘义铭揉揉星星脑袋:“小公主,你是觉得一个爸爸不够,想要多几个?” 星星嘟起嘴:“爸爸总似不回家。” 李老师端起了教导主任的做派:“星星,爸爸工作忙,但是爸爸一直把你放在心里呢!” “许酥酥工作也忙,可许酥酥还陪我参加运动会呢!” 空气又一瞬紧张起来,像弓上的弦又被拉满了。 潘义铭瞟一眼苏苒:“运动会?你怎么没和我说?” 苏苒搪塞:“老师临时通知的,怕你忙,没来得及说。” “那下次记得通知我,”潘义铭又转头看星星,“星星,要是妈妈忘了,你直接打电话给爸爸好吗?” 星星点头。 这事说完,李老师又给潘义铭夹个鸡腿:“潘潘,这次回来,能呆几天?” 苏苒抢在前头说:“呵呵,妈,他厂里一堆事呢,说不定晚上就来电话让他回去了。” 李老师蹙眉问:“潘潘,这么急?” “没事,我爸在呢,我能偷个闲。” 李老师满意了:“那就好,多在家呆几天,陪陪星星。” 潘义铭赶紧接话:“您难得来,也陪您四处逛逛。” “陪我干什么?陪陪女儿和老婆,你们小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李老师搁了筷子,眼神悠悠盯着苏苒。 “阿嚏……”苏苒冷不丁一个喷嚏,她赶紧转头捂住嘴。 “苒苒,你感冒了?”潘义铭着急问。 “有一点,快好了!” 林姨忙解释:“是呀,前几天淋了点雨,回来就不舒服了,这不我今天熬鸡汤给她补一补。” 李老师听了,眉头蹙得更深:“看看你们两个,这么分居两地的,连生病了也互相不知道,这像是一家人吗?唉,潘潘,你们这聚少离多的也不是办法。前几天,我和你妈商量,索性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去吴市买一套绰绰有余。就算这里不卖,你妈说直接在那边买套大的,我觉得也行。” 苏苒一口汤要喷出来,这房子现在可是她的。也诧异李老师的变化,从前那个首付款都要平摊的丈母娘,到哪去了? 李老师看破她心思,不满道:“以前那是没结婚,现在你们都这么多年了,还分什么你我?潘潘赚的钱,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个小家?” 苏苒撇嘴:“妈,我都在这工作了,一堆事还没稳定下来呢,搬家的事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就没以后了,”李老师突然嗓门大起来,“正好工作还不久,辞起来容易。再说,难道吴市就没有律师事务所了?实在找不到,让潘潘托关系给你找一个。” “托关系?”苏苒张大嘴,又一次不敢置信。李老师这个无产阶级革命人士,以前总是拿走后门当洪水猛兽。 李老师又看穿她,稳稳如泰山,她开口:“关系只是块敲门砖,最终还是看你的实力。再者,星星马上就上小学了,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转过去。” 苏苒顽强抵抗:“但吴市的教育,肯定不能和这里比。” “你妈教了一辈子书,不比你懂?小学生把习惯养好比什么都重要。另外家庭教育,永远是胜于学校教育的。还有什么比父母能一起陪伴孩子更重要?” 苏苒只能闭了嘴。在和李老师斗嘴皮子这事上,从小到大她就没赢过。 …… 隔天临下班,苏苒终于鼓足勇气,发了条信息出去:“许律师,今天不用你送了,谢谢。” “为什么?”许漠安大概在开会,隔几分钟才回过来。 “家里有点事,再说我感冒已经好了。” 许漠安追问:“是你妈昨天说什么了?” 不知该怎么回,苏苒索性放下手机,不管了。 李老师昨天确实说了很多,也做了很多,还指挥潘义铭早送晚接。苏苒很纠结,几次“离婚”两个字已滚到嘴边了,又被活活生吞进肚子。她一边骂自己怂一边自我安慰,等潘义铭走了,总会找到机会。 正出神,苏苒抬头,发现指针到了“6”,她抓起包就走。所里有人认识潘义铭,特别是陈呈,潘义铭在楼下多待一秒,危险就多一分。 陈呈见她动作这么快,也关上电脑:“苒姐,今天下班这么准时?我也得走了,晚上佳人有约!” “哦,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文件没处理,”苏苒屁股又贴上凳子,又催他,“你有约会赶紧走,让女孩子等可不是绅士风度。” 她眼睛一眨不眨看时间,堪堪等了五分钟。出来的时候见陈呈还杵着,而他边上的,却是潘义铭。 苏苒暗叫“不好”,来不及转身,潘义铭叫出声:“苒苒,可以走了吗?” 苏苒低头,脑子里超负荷计算着。下一秒,她换上了惊喜的笑:“潘总,您怎么来了?是带嘉月来接我的?她人呢?” 说话间,她走到俩人跟前,坦然道:“陈呈,忘了介绍一下,潘总其实是我闺蜜的朋友。” 没等陈呈接话,她又凑近,眨眨眼悄声说:“就是那种朋友。” 陈呈恍然大悟,想到苏苒之前提过一嘴。 潘义铭却无奈,只得配合微笑。他如今有了前丈母娘的支持,想了又想,决定今天来景程戳破俩人的关系。他知道苏苒会生气,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律师,苒苒就喜欢开玩笑,”潘义铭抢过苏苒手里的包,看着她说,“是妈让我来接你。” 妈?信息量好大!陈呈石化了。 兄妹?还是? 苏苒扶额,勉力强撑:“哦,干妈呀,她这么客气干嘛?嘉月一个人来就行了。” 说着,她疾步往外去。早走早超生。 第134章 硬要来加戏 有多久没看到苏苒这么精灵古怪的一面了?潘义铭跟上去:“苒苒,别玩了。” 他又对陈呈颔首:“陈律师,那我和苒苒先走了,女儿还在等我们吃饭呢!” 苏苒彻底没辙,实在不敢看陈呈的表情,只能拿后脑勺瞪潘义铭。 “苒苒,今天在外面吃,我定好位置了。我给妈他们打了辆车,估计快到了,是星星说想和爸爸妈妈在外面吃饭……”潘义铭紧追她脚步,在后面一路絮叨。 门内的陈呈和陈羽瑶,互看一眼,瞪大眼睛,愣是说不出话来。 大厦外,许漠安的车早就停稳。他怕苏苒开溜,提早了十分钟下楼。却见一对人前后脚从里面出来,女的气鼓鼓,男的笑盈盈。 俨然吵架却又甜蜜中的小情侣。 拉拉扯扯间,最终,苏苒还是上了潘义铭的车。车子启动,许漠安脸色一沉,也踩一脚油门尾随上去。 没开多久,停在一家粤菜馆外。他找了个靠入口的位置,看到星星和林姨,还有苏苒的母亲,从另一辆车下来。星星一下车就朝父母奔去,潘义铭牵起她手,星星又去牵苏苒的手。小家伙不知说了句什么,几个人都笑了。 一拨人,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许漠安人往后靠,仰头,只能看到灰色的天花板。许久,他打开微信,一句话来回敲打几遍,终究没有发出去。 最后,还是拨了个电话:“老大,出来喝酒!” …… 许漠安到得早,独自喝着。酒喝到一半,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挥之不去的苏苒的影子。门外有动静,现实里出现的,却是个不想见的人。 姚伊曼款款进来,噙着温柔的笑:“漠安,晚上好!” 许漠安拧眉,看向跟在后面的陈一新。 “我跟伊曼早约好的,”陈一新耸耸肩,难得撒谎,“是你临时打电话,硬要来加戏!” “加戏?”许漠安喝完剩着的半杯红酒,眼露讥讽,“这种词,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咳,办公室里一群小姑娘,天天聊宫斗剧。”陈一新摸摸脖子,“点菜没?怎么酒先喝起来了?” “我先走了。”许漠安搁了酒杯,站起身。 姚伊曼正坐下来,闻言,脸色变了变:“漠安,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是。”许漠安丝毫不给面子,他今晚本就无处发火。 腾地,姚伊曼也直起身:“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叫苏苒的女人?” 许漠安懒得看她,伸手,去捡桌上的手机。他酒喝了个微醺,动作些许迟缓。 “老二,坐下!”陈一新板正了脸,身为老大他难得摆谱,“今天就算看我的面子。” 许漠安不说话,没动。 陈一新把他按回去,又眼神示意姚伊曼:“伊曼,坐!别和老二一般见识,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姚伊曼笑笑,垂眸,重又坐下。 “废话这么多?”许漠安又给自己倒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陈一新把自己的杯子也推过去:“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给我的也满上。” 许漠安也不含糊,抬手就倒。酒过一半,他突然停下动作:“算了,你醉了还得我背你回去!” “漠安,我陪你喝吧!”姚伊曼又恢复淑女范,柔声说。 “敬谢不敏。”许漠安看她的眼神,比看陌生人还陌生。 “漠安,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姚伊曼刚才的气焰消失,声音略抖。 陈一新见俩人僵持,忙说好话:“老二,伊曼回国这么些天,你俩也该好好聊聊了。” 他把自己的半杯酒递过去:“伊曼,这杯没喝,给你吧。今天我给你俩做好后勤,你敞开了喝!” “谢谢 !”姚伊曼接过杯子,端起来就灌。 “老二,听我一句,你俩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趁今天说开了,”陈一新正慢悠悠劝说,见姚伊曼这么猛,赶紧阻拦,“哎哎,伊曼,慢点喝!” “没事,喝酒嘛,不就是图个醉?”姚伊曼三两下干完,擦擦嘴角,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矜持。 陈一新朝许漠安使个眼色,对方视而不见。他只能打哈哈:“伊曼出国这些年,酒量见长啊!” 他依稀记得当初同学聚会上,姚伊曼只小半杯就醉了,搂着许漠安的脖子非要他送回去。 没多久,他们就真在一起了。 “酒量见长,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姚伊曼苦笑。又给自己倒了杯,抬手又灌下去。 这话陈一新不好接,只听许漠安开口:“酒量见没见长,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眼皮都没抬,却话中有话。 “漠安,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是怪我一开始耍心机硬要缠上你?还是怪我后来逼迫你,要你跟我一起出国?”姚伊曼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但现在呢?为什么还要耍手段?”许漠安今晚第一次直视她。 “你说什么?”姚伊曼目光盈盈,委屈巴巴。 许漠安却不吃这套,眼带嘲讽:“植物人离婚案的事,是你捅给记者的吧?” “好,漠安,今天我们索性就摊开来说。当年是我不对,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认了。我自罚三杯,”姚伊曼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举起酒杯,“原不原谅我,你说了算。” 三杯酒下肚,她咬唇说:“但你说什么离婚案,我压根不清楚。” 陈一新挠挠头,不敢插嘴。 许漠安轻轻晃动酒杯,并不想搭理。杯中的深红色液体,带着神秘的魅惑,旋转,上升,沾着杯壁又一点点下滑,最后归于平静。 姚伊曼看他悠哉哉的动作,怒气中烧,声音陡然升高:“漠安,你不想想,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爱你吗?” “知道有个词叫伪善吗?”许漠安把酒杯猛地拍在桌上,红酒溅出,染红了胸前一大片白色衬衣。他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开口,“用着卑劣的手段,打着善意的旗号?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我伪善?”姚伊曼勾起唇角,带点讥讽,“你以为那个女人很单纯吗?你知道那天,她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终于,许漠安侧头,斜斜睨着她,眼中的探究也隐匿在更深的淡漠中。 第135章 就是同事关系 “她说我不了解他们离婚女人这个群体,让我也离个婚试试!” 许漠安眼里划过丝温柔:“这倒真像她会说的话!” 姚伊曼被他亲昵的语气伤到了,又灌下一杯酒:“你好像很了解她?漠安,你知道她有多浪荡吗?” “姚伊曼,你确定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词?” “漠安,你……”姚伊曼被气到了,她猛地一甩手,杯子重重摔在了墙角。 陈一新离得近,几块玻璃碎渣反弹回来,落在了他脚边。他终于插上话:“伊曼,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姚伊曼不理,起身,因脚步不稳又跌坐回去。 她不甘心,又说:“那女人说,既然我怀疑你们有一腿,她何不就坐实了?” 许漠安淡漠的眼里有了点光彩,他挑眉:“她真这么说?” 姚伊曼抖着声音:“漠安,她可是离过婚的,还跟别人生了孩子,你怎么会……” 许漠安不耐烦,打断:“在我眼里,就算她离婚了,也比你强一百倍。” “老二,你怎么说话的?”陈一新一声低斥。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姚伊曼趴在桌上,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在你眼里,我姚伊曼,都比不上一个这么个二手货吗?”声音戚戚哀哀。 平时矜持的孔雀收起华丽的羽毛,甘愿变成只落汤鸡。 “对,比不上。”许漠安厌恶她的说辞,答得干脆。 他嫌聒噪,起身又要走。 陈一新也有点不知所措,只记得拦他:“老二,伊曼是醉得太厉害了,你负责送她回去!” “你想送你送!”许漠安把手一甩,头也不回,“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 苏苒的这顿饭,除了她,其他人都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李老师有点晕车,想透口气,苏苒陪她老远就下了车。 一路踱步到小区门口,苏苒眼见熟悉的奔驰停在路边。她磨磨蹭蹭,和李老师拉开些距离,从车边经过时往里瞧了瞧,却发现驾驶座没人。她又原路后退几步,猫着腰往里看,才看到许漠安懒散地靠在后座上,似在闭目休息。 上楼后,苏苒总觉不对劲。找了个借口出门,待看到车子,她没上前,只拨了许漠安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却没人应,耳畔是微弱的呼吸声。 苏苒踌躇开口:“你在哪儿?” 对方还是没动静。 苏苒急了:“你没事吧?” 好半晌,沉沉的声音响起:“没事,喝了点酒。” “哦,那你早点回去,记得叫个代驾。”苏苒的一颗心放下来。 许漠安离开后,又找了个地方喝酒,此刻确实不太清醒。他叫个代驾,稀里糊涂把目的地定在了苏苒这儿。 “你过来,我想见你。我在你家楼下。””他嗓音嘶哑,意识模糊,只想见到她。 苏苒催促:“我这会儿走不开,你快回去休息吧。” 沉默中,又只有呼吸声在耳边摩挲。 苏苒的心慌乱,又问:“你,你还在听吗?”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又带着丝醉意和缱绻。 “快回去吧?”苏苒咬唇,“要不我帮你找个代驾?” “不用,我在车上睡一觉就好了。” 苏苒无奈,索性掐了电话,叹口气还是走上前。她敲敲后座的车窗,两秒,门从里面打开了。 “上来!”这声音倒是清醒。 来都来了,苏苒也不再矫情。她拉开车门,探头,车厢里一股浓烈的酒气扑洒而来。 许漠安仍靠着椅背,没睁眼,眉目紧锁着。 苏苒试探问:“许律师,你哪里不舒服?” 许漠安一动不动,一只手松垮垮搭着脑袋,脸色泛红。 苏苒犹豫,终究还是探手去摸他额头,还好,并不烫。 “我帮你叫个代驾?”苏苒又试探问。还在等他答复,没料许漠安一把拽住她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苏苒慌了,想抽回。男人用了蛮力,她无论如何也掰扯不开。苏苒无法,松了力道,索性由他去。 周围一片静谧,只觉出他胸口的起伏。心脏一下下跳着,犹如钟鼓之声直击心底,厚重,有力。 心中划过异样,她更慌了,大喊出声:“许律师,松手!” 许漠安被吼了个激灵,手一松。苏苒像个泥鳅,倏地挣脱开去。 她在手机上一番操作:“许律师,代驾一分钟就到了,回去好好休息。” “等等。”许漠安仍半眯着眼。 “还有什么事?” 半晌,他摇摇头:“没什么。” “我刚才没输目的地,等会儿你把家里地址告诉代驾,我先下车了。”和他待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里,苏苒浑身不自在。 她迅速下车,关门想走,却还是立在了路边。心里焦灼,苏苒时不时拿起手机,查看代驾状态。冷不丁的,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苒苒,你在那干嘛?那是谁的车?” “妈,你怎么下来了?”苏苒赶紧退开几步,离车远一些。 李老师从上到下扫她一遍:“你超市买的东西呢?” “哎呦,同事找我,我东西落在超市了。”苏苒想掩饰,急急转身,“你看你还需要什么,我一并给你买回来。” “苒苒,等一下。”李老师喊住她,从厚镜片中射出锐利的目光,“这车子里,是星星说的许叔叔吧?” 苏苒心跳如雷:“你说什么呢!我得赶紧走,不然东西被人顺走了。” “苒苒,站住,”李老师几步走到她面前,浑身严峻又冷肃,“你妈我一辈子清清白白,你是我的女儿。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一体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苒太熟悉李老师这饱含大道理的说话套路,她只能装傻:“妈,你说的什么呀?” “苒苒,你是我生的!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李老师不自觉嗓音大了几分,“你虽然看着乖顺,可小时候那些闯祸的鬼主意,哪个不是你出的?” 苏苒不言语。 夜色中,李老师板正面孔。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上一次还是苏苒高考完的那天。 许是李老师也想到这点,她稍柔和了神色:“你现在结婚了,有孩子了,再不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妈,你真想多了。我承认,车上的是许律师。他喝醉了,我看车子停在这儿,也不能不帮忙,就是帮他叫个代驾。我和他就是同事关系,况且……” 第136章 金夫银夫不如自家的糟糠夫 “况且什么?”李老师直逼她眼睛。 “况且,”苏苒讪讪移开视线,紧一紧喉咙说,“况且人家是我们律所里的精英,也是嘉月的男朋友。” “你真当你妈眼瞎吗?”李老师摇头,良久,她沉口气,“好,那你说,为什么要和潘潘分开睡?” 看来瞒是瞒不下去了。 “我们,我们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需要分开睡?” 苏苒不吭声。 “潘潘犯错了,我知道。”看她倔强又委屈的模样,李老师也心疼。 苏苒蓦然抬头:“你知道?” “对,你婆婆给我打电话了,郑重向我道歉。她说,潘潘犯了在婚姻里不可饶恕的错误,她也是最近刚知道。也知道你的脾气,不管你对潘潘怎么惩罚,她都双手赞成。但是,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组建一个家庭不容易。” 鼻子没来由发酸,苏苒低头,想稳住情绪。没想到,这事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捅破了! 李老师上前,想抚一抚她的头发,手停在半空中,终究没有伸出去。这样亲昵的动作,她竟觉得太陌生了。许是老师的缘故,从前在家里她就端着姿态,高考后,母女俩之间就更生疏了。 “我知道,当年你爸的事,你还没有走出来。但潘潘和你爸爸不同,我看得出,他的心还是在你这里的。” “妈,我现在不想说这些。”苏苒踢小石子的脚顿住,背过身,抬步就走,“我想起来家里的纸巾用完了,我去买点。” 李老师没拦她,只在后面提醒:“苒苒,你婆婆过几天也会过来……” …… 饭点,小亚端着餐盘,和迟瑞一前一后坐到苏苒边上。 “苒姐,今天晚上把时间留出来。徐主任让我通知大家,那个电台栏目结束了,孟主任说要请参与的人一起吃个饭。”她嘴里嚼着鸡排,腮帮子一鼓一鼓。 “电台节目不是早结束了吗?” “嗯,加上法律援助活动不也完成了吗?你还不知道孟主任嘛,他说一并请啦!”小亚含糊不清说着。 迟瑞不满:“孟主任真会省钱,明明是两件事情,怎么并一块吃饭了?” 小亚斜他一眼:“有你份吗?关你什么事?” “有啊,法律援助活动我参加了两次好吗?” “你?”小亚不信,“就你这点觉悟,还能参加两次?” “哎,我觉悟怎么了?不信你问苒姐,”迟瑞愤愤然,猛戳筷子,“再说,我小时候还支援了贫困山区儿童,结过对子呢!” “你是贫困山区儿童的被支援对象吧?”小亚把剩的几块鸡排夹到他盘子里,“要不现在怎么还被我支援着?” 迟瑞气得要跳脚。这段时间,他又是开车陪练,又是厨房伙夫,还要做她司考的辅导老师。除了工作,时间全耗在她那儿了。 他把鸡排咬得咔哧响,看在吃的份上,忍了。 “怎么了,还不兴我说了?”看他怨念的表情,小亚轻嗤。 迟瑞忍无可忍:“小亚同学,我们到底谁支援谁了?你这好赖不分颠倒黑白的水平,我甘拜下风呀!” “你确定甘拜下风?”小亚抄起刚丢过去的鸡排,往自己嘴里塞。 迟瑞眼见着鸡排飞了,瞪圆眼:“你干嘛?” “甘拜下风,不得有所表示吗?” “哎,你俩行了行了,抢个什么劲儿?”苏苒看俩人斗嘴,笑着提醒,“吃这么饱干嘛,晚上不是孟主任请客吗?” “对哦!”小亚恍然大悟,赶紧把嘴里剩一半的鸡排,又丢到迟瑞盘里。 “你,你,”迟瑞气得头发要竖起来,“林小亚,你是骡子吗?吃东西还吐出来?” “你连骡子都知道?”小亚啧啧两声,“不愧是贫困山区来的,懂得真是比我们城里人多!” …… 晚上的饭局,孟主任设在了叠翠轩。 高舒秋载着孟主任,最先到了。看人一个个进来,她喊:“哎,苏苒呢,怎么没来?这两次活动她可都是主要负责人!” 桌上早搁了酒,孟主任正戴着老花镜在瞧度数,闻言,也抬头看过去。 “哦,苒姐也是刚通知我,她临时有个家庭聚会。”小亚边拉椅子边说,“孟主任,苒姐让我代她说声抱歉。” 许漠安手机响了,正准备接起,听到这话也抬眼看了眼小亚。 手机铃声在包厢里响个不停。 高舒秋不耐烦了:“许律师,接电话啊!” 等许漠安出门,姚伊曼不阴不阳来了句:“这可是集体活动,家庭聚会什么时候不能聚?” 小亚偷眼去看孟主任的表情,又解释:“苒姐她婆婆来了,哦,就是那天说的前婆婆。估计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一下班就急着走了!” 梁彬正给孟主任倒酒,手停下,插一句嘴:“苏苒这是要复婚吗?” 高舒秋大惊小怪:“哎呦梁律师,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八卦了?” 梁彬笑笑,继续倒酒:“我听你们聊,就凑个热闹。” “复婚好啊,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们就会知道什么都不如原配的好使!看来我也不用再给小苏拉郎配了。”孟主任满面春风,看起来并不计较苏苒的缺席。 “对呀,况且还有个孩子,复婚对谁都好。”徐琴真心接话。 许漠安就立在门外的走廊上,包厢门大敞着,里面的谈话清楚落入他耳朵。只感觉肺里一股浊气上涌,他小声咳起来。 匆匆挂上电话,进来时,听到高舒秋的大嗓门:“孟主任徐主任,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年轻人可不作兴拿孩子绑架婚姻!” 姚伊曼柔声细语搭腔:“我作为年轻人,觉得孟主任徐主任说得对,我们年轻不懂事,有时候真该多听听你们过来人的经验。” 她又瞥眼坐下的许漠安,像是随意道:“不过,我看苏苒这几天上下班,好像都有人开车接送她。” 小亚瞧不惯这女人,又不好发作,只得澄清:“姚律师,您想多了,那人就是苒姐的前夫。” “那看来更是好事将近了!”徐琴心下欢喜,“这俗话说,金屋银屋不如自家的草窝,金夫银夫不如自家的糟糠夫。” 高舒秋打趣:“徐主任,前半句我听过,后半句您自己编的吧?” “领会精神,”孟主任瞪高舒秋,又笑眯眯看大家,“看来,我们律所终于要有件喜事了!来,大家杯子都满上。” 许漠安点开苏苒微信,想发条消息过去。眉头紧锁时,听梁彬喊他:“许律师,想喝点什么酒?” 第137章 结婚证? 苏苒是临下班,才收到家庭聚会的消息。潘义铭已在大厦外等她了。 走进包厢,发现星星和林姨不在。刚想开口问,施雅倩就指着两个挨着的空位,笑容亲切:“苒苒,你和潘潘坐这里。星星在家呢,林姨带着你放心。” “哦,”苏苒心里忐忑,还是叫出声,“爸,妈,路上辛苦了吧?” 施雅倩不得闲,常在外旅游,这么不年不节地过来,必定有事。 “不辛苦,来看看你和星星,再辛苦都值得,”施雅倩脸上的笑未减半分,“潘潘,把菜单递给你媳妇,再给她倒杯果汁。” 苏苒拿过菜单,随意翻几页,礼貌问:“你们早就到了?点菜了吗?” “菜已经点了,你看还喜欢吃什么,再点几样。” 苏苒客气:“不用了,你们点就行,我还不太饿。” “那行,我让服务员晚点再上,”施雅倩上一秒还在客气,下一秒就严肃了表情,“苒苒,你一定好奇,我和你爸,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苏苒扯出笑,顾左右而言他:“妈,你们想过来玩就随时过来,没必要事先打招呼。” 施雅倩向来爽利,看一眼自家老公,直接切入正题:“苒苒,我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你替潘潘扛着,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我和你爸都感谢你。” “妈,你们……”苏苒脸上的笑僵住,想说什么,却哽住了。 施雅倩又转身看李老师:“亲家母,也要谢谢你。” 李老师难得露出和煦的笑:“哪里的话,他们结婚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拿潘潘当儿子看。” 施雅倩吐出口气:“亲家母,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平常不怎么说话的潘父,也适时开口:“苒苒,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们几个老人本不该参与,但这次,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毕竟,潘潘这次是大错特错。” 苏苒手指攥紧,全是汗。 施雅倩顺着话说:“对,你爸前段时间,都在工厂里坐镇,那些个歪门邪道的人是入不了我们的眼的。他已经都清出去了。” 苏苒愣了,想到方姿含。她侧目,余光扫过旁边的潘义铭,发现他也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苏苒正惶惶着不知说什么,潘义铭起身,对着李老师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妈,是我糊涂,都是我的问题,我保证这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施雅倩斜睨一眼儿子:“你给我站着,苒苒什么时候原谅你,你就什么时候坐下。” “妈……”声音出口,苏苒发现竟有些抖。 “唉,看我,我们也不能这么逼苒苒。”施雅倩叹口气,“苒苒,今天这饭,算是我和你爸还有潘潘,亲自给你们登门道歉。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女儿看,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都会替你做主。你要怎么罚潘潘,我们也都支持。” 苏苒浑身僵直,还是不吱声。李老师挥挥手,示意潘义铭先坐下。 她眼中闪过丝犹豫,还是开口了:“亲家母,按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潘潘,你应该也很了解苒苒,这孩子什么事都喜欢搁在心里。可能是我工作忙,也或许是职业病,从前她和她爸的关系就比我亲近很多。她爸从小最宠她,但自从我和她爸的事以后,苒苒愣是一次也没见过他,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你可能不知道,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唉,你这次是真踩了苒苒的底线了……” “妈……”苏苒本能排斥,拉住李老师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潘义铭哪敢坐下,一个劲点头:“妈,我知道,我错了。” “苒苒现在还在气头上,哄媳妇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了。”李老师又是副教导主任的做派,“但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你打八十大板,苒苒也要打二十大板。” 潘义铭哪敢接这话,一个劲儿否认:“妈,不关苒苒的事,都是我的错。” “你听我把话说完。今天我们三个长辈都在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妈把苒苒当女儿疼,我也向来把你当儿子看。我们不偏袒谁,也不包庇谁。我和你妈都讨论过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两地分居是最大的障碍。所以,苒苒一直不肯搬到吴市,她也有错……” 潘父赶紧打断:“这错也怪不到苒苒头上,我也有责任。潘潘派去工厂是我的主意,我们也没考虑这么多,想着他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决定,习惯住哪里就住哪里。我们现在,也不说谁的错,就商量问题该怎么解决。” 施雅倩看向苏苒,语气慈爱:“原本这事拖一拖也没什么,但星星过两年也要上小学了,我们的想法都一致,在吴市买套房,你们索性搬过去,一家人齐齐整整在一起。” 施雅倩又加一句:“苒苒,你要是不愿意过去,就让潘潘再回办事处来,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去。” 这是前路后路都给铺好了,只等着她穿上鞋再往上走。苏苒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她心绪复杂,抿着唇,还是不表态。 潘义铭打圆场:“妈,这事不急。苏苒要是想过来了,先住在家里也行。” “那怎么行?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肯定不喜欢和我们住一块儿。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房子准备好,哪天搬过来不也方便?” “我同意亲家母说的,也很感谢你们做的这些安排。”李老师在一边附和。 苏苒倒从没见过,什么时候李老师这么低眉顺目的和谁一条战线了。 “我们小区边上有个新开的楼盘,精装修的,我和你爸都去看过了,特别适合你们年轻人。对了,上次还拍了几张样板房的照片。”说着,施雅倩打开手机,要给李老师看。 李老师边看边点头:“苒苒,哪天让潘潘带你去看一眼?照片总比不上实地去看看。” 被这么赶鸭子上架,苏苒还是搪塞:“您也知道,有个同事最近请假了,我要顶上去,最近都挺忙的。” “这房子很紧俏,去晚了,好房型都抢光了。”施雅倩着急,快人快语,“要不你们先看看户型,我们在那边帮你们定了?潘潘,你觉得怎样?” 苏苒垂头。 潘义铭却点头:“妈,您做主就行。” 施雅倩欢喜:“那等回家了,把你们的结婚证户口簿这些都给我,我回去就去办手续。” “结婚证?”苏苒和潘义铭异口同声。 第138章 我家就在这儿 “对呀,夫妻俩买房,不用结婚证吗?”施雅倩嗔怪,“我早问售楼小姐要了份资料清单了,你们再写个委托书给我。” 苏苒闭一闭眼,这结婚证只能到民政局的垃圾桶里去找了! …… 许漠安那头的聚餐结束,叫了代驾,车子开到地下车库。等电梯时,却看到电梯停在自己那层,迟迟不肯下来。 他今天陪孟主任多喝了几杯,恍惚间,电梯门终于打开,两个工人模样的人走出来。他挪着脚步进去,电梯里些许凌乱,尽是搬家留下的痕迹。 他微微蹙眉。 工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在搬东西,就剩最后一点了,等会儿一起打扫。” 许漠安点头,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到了门口,他拿出钥匙,锁孔对了几次还没对上。 啪嗒一声,对面的门却开了:“漠安,你回来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许漠安侧头,看到了张熟悉的脸。一个小时前,他们还一起在酒桌上。 许漠安晃晃脑袋:“你怎么会在这儿?” 姚伊曼含着笑,指指身后:“我家就在这儿呀!” “从昨天半夜一直在搬家的人,是你?” 十一月的天,冷风从四面八方往这里灌。姚伊曼却穿着件水绿色的真丝睡裙。她倚着门框,口气熟稔:“你知道,我做事一向很有效率。” 许漠安不置可否,又插上钥匙扭动门把,这次真开了。 姚伊曼看他的背影:“漠安,你今晚喝得有些多,是不是头疼了?” 许漠安极其冷淡:“没事,谢谢。” “对了,明早能顺便载我一起去律所吧!我车刚好拿去4s店保养了。” “我早上要去见个客户,不顺路。” “你客户在哪儿?我想起来,也正好要去见个客户。” 许漠安终于转身:“姚律师,我觉得我们的事,当年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这样,很没有意义。” 姚伊曼向他走近几步:“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人是会变的。漠安,你就不能看看我的变化吗?” “你不管怎么变,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哐”一声,许漠安重重关上了门。 …… 姚伊曼在家门口堵过几次许漠安,男人理都没理,径自走掉了。她不死心,改了策略,到小区大门口死等。 终于看到许漠安的车驶出来,姚伊曼瘸脚跳了两步,拦在车前:“漠安!” “什么事?”许漠安摇下车窗,语气冷硬。 “漠安,我刚才崴脚了,能搭你车去律所吗?”姚伊曼惨兮兮说,“九点钟有个重要客户过来,这客户第一次来我们景程,孟主任让我务必准时。你知道这会打车也是高峰期,我怕……” 没说完,旁边的年轻保安搬了把凳子出来:“小姐,还要坐一会儿吗?” 保安年轻,碰到这么个刚搬来的美女,煞是殷勤。 姚伊曼头也没回,殷切的眼神看着许漠安:“哦,没事了,我朋友来了!漠安,我刚来景程,不想因为我的私事耽误了工作。” 看许漠安眼里没情没绪,又发誓:“我保证,就这一次,下午我就去看医生。” “上车吧!”啪嗒,后座的门锁开了。 到了大厦,许漠安去停车,姚伊曼踮着条腿,索性在门口站定。 “姚律师,早上好!”沈倩老远看到她,紧走几步招呼,“一块走?我家娃想去美国读书,正好和你取取经。” “沈律师早!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姚伊曼莞尔一笑,“不过现在我在等漠安,你先上去吧!晚点我再联系你!” “等许律师啊?”沈倩诧异,抛了个暧昧的眼神,“行,那我先走了!” 姚伊曼娇羞,转头时,瞥见苏苒和小亚一起进来。她心思微动,对走出几米的人喊:“哎,沈律师,等我一下!” 沈倩站住,回头:“不等许律师了?” “我想起来,正好有点急事要处理。”感觉后面的人靠近,姚伊曼提高音量,“再说我和漠安回家天天见面,也不差这一会儿。” 她说得委婉又暧昧,沈倩当然会错了意,大惊:“哟,真的?早就听说你们是老同学了,没想到进展这么快?恭喜恭喜呀!” 高舒秋放弃了,她对许漠安脱单一事也是乐见其成。 姚伊曼矜持:“沈律师见笑了。” 俩人说笑着往前走。 后面,小亚挽住苏苒的胳膊,压低声音:“苒姐!这许律师怎么回事?他不是前几天还对你……” 苏苒感冒,许漠安送饭送药送毯子,对苏苒暗戳戳的心思全律所小亚最清楚。 苏苒捏一捏她手背,赶紧打断:“别瞎说!” 她现在家里有个地雷埋着引线,随时要炸的样子,哪有心思想别的? …… 大清早,潘义铭在整理地上的被褥。他在苏苒屋里安营扎寨了四五天,本想趁机混到床上。谁知苏苒一点空隙也不给钻,只得每天晚上老老实实打地铺。 他把被褥拾掇到衣柜里:“苒苒,妈要结婚证的事,你放心,昨晚我已经和她说了,应该会消停了。” “收拾好了吗?”苏苒从卧室的浴室出来,已穿戴整齐,“我要开门了。” 正说着,外面门铃声响起。 “亲家母,你怎么来了?”是李老师的声音。 “早啊,我过来打个招呼。和潘潘爸爸马上就回去了,他工厂脱不开身。”施雅倩席卷着外头的寒气进屋,抱歉道,“亲家母,不好意思,这么早过来打扰!” 李老师把她让进屋:“怎么会打扰呢?这几天降温得快,早饭吃了吗?一起喝点热粥再走吧!” “不了,车子还在楼下等着呢。” 说话间,潘义铭穿戴整齐出来:“妈,要不我和你们一块儿回去?” 施雅倩嗔怪:“你就给我老实在这呆着,你爸说了这段时间你哪也别去,出差他替人顶你,你就老实呆在办事处,每天负责接送你媳妇上班就行!” “奶奶!”星星被苏苒牵着出来,扑到施雅倩怀里。 “星星乖,奶奶吵到你睡觉了吧?”施雅倩把星星抱起,又看向苏苒,“我特意拐过来一趟,是想来拿买房的证件。” 潘义铭英俊的眉眼皱起来:“妈,我们不是说好了,过段时间再说?” 第139章 我们已经离婚了 “不行,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又给亲家母打了电话。我们都觉得还是先把资料拿上,那边的房子定下来才稳妥。”施雅倩难得没化妆,眼窝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对,我也是这个意见。苒苒,赶紧找了给你婆婆,他们急着赶回去,”见苏苒仍站着不动,李老师又催,“还傻站着干嘛?” 苏苒“哦”一声,余光扫过潘义铭,又推门进卧室。随后,潘义铭也跟进来了:“苒苒,不好意思,昨天都说好了,没想到……” “不怪你,他们都通过气了,”苏苒在床边坐下,垂眸问,“那现在怎么办?” 潘义铭挠挠头:“要不就说找不到了?” “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迟早会发现的。”苏苒手指捏紧床单,心脏突突个不停。 “先把眼下应付了,回头再找机会和他们摊牌。”潘义铭说完,先出去了。 他从不喜欢考虑太长远的事,向来只先解决紧急问题。 卧室里,苏苒听到他的声音:“妈,苒苒找了半天,结婚证没找到。要不我们再找找,到时候给您快递过去?” 施雅倩不可置信:“结婚证也会找不到?” 苏苒没法,只得赶紧出来圆谎:“可能律所里要递交司法考试的资料,交上去了。最近事太多,我也记不太清了。今天上班我就去问问。” “哦,这样?”施雅倩放下星星,表情尴尬,“那尽快给我,我先走了,你爸还在下面等着呢。” “亲家母,等一下。”李老师面色沉下来,转向苏苒,“你婆婆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给你们张罗买房子的事。大家都是为你们着想,你这么不配合,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潘义铭挡在苏苒前面:“妈,不怪苒苒,真的是没找到,我刚也看到了。” “李姐,苒苒之前确实是说准备考试的事来着,她最近工作也忙。”林姨在餐厅摆筷子,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看到事态严重了,不得不过来搭腔。 “我的女儿我清楚,她就是把自己搞丢了,也绝不会丢结婚证。”李老师心里越有气,语气就越冷淡,“苒苒,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你俩能好,建议你们买房,你们有什么意见?” “哎,亲家母,孩子说不定真有什么难言之处。”看气氛僵持,施雅倩牵过苏苒的手,“来,我们坐下来,你心里有什么顾虑都说出来。我们这次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潘义铭心里着了慌:“妈,爸在下面等急了,您就先回去。有什么事,我和苒苒沟通!” “等你沟通?等你沟通黄花菜都凉了。”施雅倩瞪一眼儿子,领着苏苒到沙发处坐下。 “林姨,你带星星出去吃早饭吧。”苏苒心里七上八下,但还算清醒,想到要避着星星。 林姨心里直叹气,领着星星走了。 小家伙其实很敏感,见这架势,眼泪蓄在眼眶里,眨眨眼就能往下掉。想喊妈妈,又生生忍住。 但苏苒也顾不上她,等人出门,她稳一稳心神:“妈,结婚证真没有!” 李老师板着脸:“那去哪了?” “没在哪,”苏苒垂头,嗓子里干涩无比。许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们,我们已经离婚了!” …… 陶嘉月来电话时,苏苒正结束了一场家庭闹剧。半小时前,施雅倩和李老师都气得夺门而出,像比赛谁走得更快似的。祸及潘义铭,既然事情败露他也没留下来的必要,纵使抓心挠肺,也被苏苒撵走了。 “苒苒,我约了明天的手术,你有空陪我吗?”电话那头,陶嘉月气若游丝。 “什么手术?”苏苒在沙发上呆坐着,脑子里一团浆糊,全然没反应过来。 “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我决定不要了。” “你说什么?”苏苒激动,猛地起身,音量一下子窜了上来。 陶嘉月的声音轻而坚定:“苒苒,我已经想清楚了,别劝我。” …… 手术比预想得快,陶嘉月被推出来时,是醒着的。直到要进手术室,苏苒才知晓她竟没选无痛。想让她改主意,陶嘉月执意拒绝。她说,要让自己睁着眼睛,清清醒醒地在手术床上捱过每一秒钟。 这种痛,这辈子都不能忘了。 苏苒知她的脾气。骨子里骄傲的人,纵然倒下了,也要睁着眼睛挺着脊背。 她心疼,看陶嘉月苍白的小脸,咬着嘴唇忍住眼泪。 “苏苏!”陶嘉月侧头,还对她笑了笑。 病房里空调打得足,苏苒也像浑身失了血,一阵颤栗。 陶嘉月额角却沁出汗,苏苒伸手,帮她擦拭:“感觉怎么样?我刚下单了只老母鸡。你这相当于坐小月子了,回去要好好补补。” “嗯,还行,终于熬过来了。”陶嘉月眼神呆滞,下意识抬手,放在肚子上。 苏苒心里发酸,岔开话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又凑过去,仔细瞧她:“护士说,再待半小时,没什么的话就可以走了。” 陶嘉月神色黯了黯:“没什么不舒服,就觉得心里空空的。” 苏苒挤出笑:“别想太多,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该想的早就想清楚了。”陶嘉月挪开手,眼睛盯着天花板,“就是这种感觉从来没有体会过。” “就当是人生的一个经历吧。”苏苒眼神柔下来,抚她的发丝。 陶嘉月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泪:“苏苏,你说我像不像个傻子?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不是就是个笑话呢?挑来选去,最后,竟然找了这么个渣男。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刚才在手术台上,我听到护士说,这孩子长得好,连牙齿都看到了!” 长久的沉默。 陶嘉月压抑到极致,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这是我自己的孩子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 苏苒的眼泪也落下来,她偏头,极力忍住:“我们不是说过吗?不管经历什么都要相信,一切都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陶嘉月没吭声,不敢大声哭泣,只肩膀抽动着。眼泪无声滑落,片刻,枕巾上濡湿一片。 苏苒手忙脚乱找纸巾:“嘉月,不能哭,哭了伤身子。” 陶嘉月拼命点头,咬住唇,忍耐,再忍耐,却仍无法控制眼泪的倾泻。 越哭越大声。 第140章 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苏苒知她脸皮薄,屁股急急离开椅子,想去关病房门。陶嘉月一把扯住她,勉力出声:“苏苏,别……” 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苏苒心头,似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 从前如此骄傲的一个人,今天却不惧在全世界面前,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摊开,示众。 她重坐回去揽她肩,把头靠过去,挨着她的:“嘉月,你相信我,我敢和你保证,这一切一定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都是老天……” “好,我知道,我知道,苏苏,”陶嘉月控制住抖动的肩膀,跟着一个字一个字轻声呢喃,“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 苏苒陪陶嘉月回去,熬了汤,又精心搭配了两个菜。 “嘉月,这段时间,你还是住到我那去,”她端来鸡汤,捏着汤勺慢慢搅动,“有林姨在可以照顾你,先把身体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不行,”陶嘉月用被子蒙住脸,在被窝里坚决摇头,“你妈不是过来了吗?本来还说请她吃饭,现在我弄成这样,更不能去了。” 苏苒直言说:“她已经回去了。” “什么?”陶嘉月扯下被子,露出个脑袋,“这么快?你不是说她这次是来劝和的吗?成功了?” “没有,”苏苒拿过靠枕,给她垫在后背,“他们都知道离婚的事了。” “他们?”陶嘉月瞪大眼,“还有谁?” “我妈,我婆婆,”苏苒舀起一勺鸡汤,慢慢吹着,“哦,是前婆婆。” “天呢!”陶嘉月用手捂嘴,“那李老师不和你闹翻天了?” 苏苒苦笑:“她已经被气走了。” 陶嘉月端走她手里的鸡汤,搁一边,迫不及待问:“快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苏苒无奈,也想转移她注意力,前因后果略略讲一遍。结束时,陶嘉月直愣愣看她:“这剧情太劲爆了,电视剧也不带这么拍的!” “我也没想到,”苏苒肩膀耷拉下去,“原本一直纠结着,现在说出来反倒轻松了。” 陶嘉月最懂她,一下子找到她纠结的点,问:“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 苏苒眼里泛着红血丝,她垂眸盯着淡蓝色的毛拖鞋,不说话。 “你婆婆呢,没说什么吗?”陶嘉月去握苏苒的手,却发现俩人的都很凉。 “她说需要冷静一下,她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 “嗯,你能遇上个这样的婆婆,真是不容易!” 苏苒吸一口气,笑笑:“与其说舍不得这段婚姻,不如说舍不得我这个前婆婆。” “唉,世间万物,终不能两全。” 良久,苏苒摇头:“我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你瞎说什么?”陶嘉月睨她一眼,“是你出轨还是她儿子出轨?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苏苒轻叹,端起鸡汤:“别光顾着说话,汤都凉了!” 陶嘉月接过,“咕咚”喝一口。鲜美的汤汁顺着喉咙往下滑,胃里暖和不少。看苏苒垂眉耷眼,有意调节气氛。她拍拍胸脯:“行,养好身体,老娘一个月后,又是娇艳欲滴美少女一枚!” 苏苒看她恢复了些神气,忍俊不禁:“你想通了就行。” “有什么想不通的?”陶嘉月舔舔嘴,“渣男的儿子少不了渣男的基因,我就算要生孩子,也找个基因好的男人。” 俗话说母不嫌子丑,这么说自己的孩子,陶嘉月是对小松彻底寒了心。 “对。”苏苒想起小松的嘴脸,心里也跟吃了苍蝇似的。 也不知是怕了苏苒嘴里的大哥,还是怕她真发律师函,这人第二天,就麻溜地还了钱。怎么看,都是个就算站着,脊梁骨也是歪的男人。 陶嘉月捧起碗:“来,干一杯,恭喜我们都远离渣男,迈入人生的新篇章!” 苏苒看她高兴,也配合地假装举杯。 “所以呢,我们这就算彻底放下了,”陶嘉月突然来了兴致,揽过苏苒的肩,“等姐姐康复了,带你出去浪,找好男人去!” 这女人,这么快就满血复活了?不管是不是强装,总比没生没气的强。苏苒拍开她手,故意瞪她。 陶嘉月突然想到什么:“哎,你看我都忘了,你不有个现成的许律师吗?还找什么好男人?” “别瞎说。” “苏苒同学,不要害羞,做人要诚实嘛!” “陶嘉月同学,你真想多了,”苏苒佯装怒意,“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说什么?”陶嘉月差点跳起来,“你确定吗?” “嗯,他们是老同学,而且已经住一起了。”苏苒想到姚伊曼那天说的话,也不管真假就拿来当挡箭牌。 陶嘉月泄气,靠回床上感叹:“果然世上渣男千千万,唯独缺少痴心汉!” 过一会,她又小声嘀咕:“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许律师才放弃潘义铭的。” 苏苒点她的鼻尖:“如果这样,我成什么了?不和潘义铭一个水准了?” 陶嘉月不服气:“那能一样吗?他是婚内出轨,你是在两个男人之间做最优选择。” 苏苒耸肩,任由她发挥。 陶嘉月跪坐起来,仰天长啸:“唉,曾经有两只鸡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选择。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次再来的机会,我想说,把老娘的米还给我!” …… 苏苒照顾陶嘉月,连续请了两天假。早上一踏进律所,陈羽瑶夸张地过来拉她:“苒姐,你再不来,我们这里可以开花店了。” 苏苒抬头,前台最显眼的位置,两束花整齐摆着,还娇艳欲滴着。 “怎么回事?” 陈羽瑶眼睛还盯着花,像没看够似的:“给你送的花呀,前天一束,昨天一束,估计今天又要送过来了。” 正好,门铃声响起。外卖小哥哥手里又是一束花,陈羽瑶狡黠地努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外卖小哥哥毕恭毕敬:“请问哪位是苏苒女士?” “是我,请问这是谁送的?””苏苒踌躇间,花已递到她手上。 “这个我们不知道。”小哥哥公事公办,让她签字。 “好,谢谢!” 一大捧黄玫瑰,比摆着的两束更大。苏苒一声叹息,在花束里寻找蛛丝马迹。 第141章 不愿意为他改变 “苒姐,你都成我们景程的新闻人物了。每天路过的人看到都要问这花是给谁的,我就差在这里挂块牌子了。” “你没挂吧?”苏苒脑子没转过来,惊慌问。 “苒姐,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感觉你还真有点傻?”陈羽瑶偷笑,顺便把另外两束花统统塞到她怀里。 苏苒苦笑,心想这姑娘被小亚带坏,也不正经了。正要拍她脑袋,却看她毕恭毕敬对着门外喊:“许律师早!” 苏苒僵住,转头,正是许漠安。许漠安点头,眼睛却扫过苏苒,从她怀里的花,到她的肚子,又回到她脸上。 然后,默不作声走了。 苏苒回神,把花又塞回给陈羽瑶。 “你找几个花瓶插里面吧,带回家也行,”苏苒又小声叮嘱,“别太招摇了,更别说是我收的花。” …… 这些天,苏苒没少软磨硬泡,终于好说歹说让陶嘉月住了进来。一下班,她就着急忙慌赶回去,却见消失了几天的潘义铭又在楼下出现。 被歪打正着撞破了离婚,对苏苒仿佛千斤重担终卸下,再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她视若无睹,却被潘义铭拦住去路。 “苒苒……” “我觉得该说的话,我们已经说清了,”苏苒心里记挂着陶嘉月,想摆脱他,“如果你是来陪星星的,我欢迎。如果你还想说买房子之类的事,对不起,我想回去休息了。” 潘义铭靠近,一股烟味传来:“苒苒,你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因为有人在追求你?” “你听谁说的?”苏苒揉眉心,“我们的事和别人没关系。” “这么说,真的有人在追求你?” 苏苒最不喜拖泥带水,她干脆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吗?” 潘义铭掸烟灰的手势顿住:“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只知道我很爱你,我们还有星星,这难道不够吗?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你不想给星星一个完整的家吗?” 完整的家?苏苒心里跟针扎似的。 下班高峰期,小径上进进出出都是人。走是走不了了,苏苒只能把他引到不远处的凉亭。 她站定,背对着。这几天虽入冬了,前面的中心花园里仍有小孩在嬉闹,叽叽喳喳的好一幅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可潘义铭于她,就如沙滩上掺着的小碎石,大海再美,沙子再细软,也忽略不了脚底传来被硌的刺痛感。这种刺痛,让苏苒脑子里有根弦一直绷着,无比清醒。 冷风吹过苏苒的脸,她听到自己无比清晰的声音:“潘义铭,也许你很爱我。但你的爱,可以分给很多人,而且你也很享受被很多人爱着。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说不定我们也就这样过下去了,毕竟谁也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方姿含,真的把我叫醒了。” 潘义铭急吼吼打断:“那天我妈就说了,方姿含已经离开工厂了。你放心,她再也不会在你面前碍眼。” 苏苒摇头:“没有方姿含,也会有李姿含,林姿含。而我,永远也成不了他们中的一个。就算我们现在勉强过下去,在某一天,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面前的苏苒纤瘦又苍白,仿佛犄角旮旯吹来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刮散。 潘义铭惶恐,掰过她的肩膀:“苒苒,我发誓,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再出现另外一个人。” 苏苒却坚定躲开,又后退几步。 她直视他的眼睛:“潘义铭,你先别急着发誓。我想问,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 “苒苒,你是在质疑我的诚意?” 苏苒无奈:“没有,我相信你此刻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潘义铭眼里有血丝,任谁看了都不免心软。 除了苏苒。 “我只是认真地问你,你了解你自己吗?比如,你知道自己是个需要被女人捧着的男人吗?”见潘义铭又要开口,苏苒用手势制止,“你先别急着否认,你想过没有,方姿含是什么人难道你一开始不知道吗?为什么一个你看不上的人,却还能够趁虚而入?她到底有哪点能这么吸引你呢?” “苒苒,没有,是我傻。她连你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赢了小三,该高兴,可苏苒眼里无半分喜悦。在这场战役里,他们都是受害者。 “方姿含最大的优点,应该是很会甜言蜜语吧?而我,永远成为不了那个一直捧着你的女人。所以,可以预见的是,你对我的感情也终会有耗尽的一天。”苏苒苦笑,“而且,已经耗尽过一次了。” 潘义铭矢口否认:“苒苒,没有耗尽,我是爱你的。” “别说了。也许你爱我,但每个人永远都是更爱自己。” 潘义铭眼中满是颓然:“苒苒,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潘义铭,我们不合适。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只是你不想承认罢了。” “我……” “我有时候想,撮合我们,老天需要安排多少个巧合?但拆散我们,却太容易了。”苏苒心中酸楚,仰起头憋回眼泪,“所以,我们的结局,早在我们认识的那天起,就注定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借钱给我,就是原谅我了。”潘义铭垂头丧气,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只是因为你是星星的爸爸,”走之前,苏苒最后看他一眼,“对了,那些花是你送的吧?不要再做这种幼稚的事了!改变不了什么的。” 没有哪一刻,苏苒比现在更明白,她永远改变不了潘义铭,而她,也不愿意为他改变。 …… 施雅倩打来电话时,已是一星期后的事。 陶嘉月只能请一周的假,苏苒在帮她收拾东西。接到电话,苏苒跑到阳台上。 “苒苒……”施雅倩以前都是声音带笑,今天却听出丝犹豫。 苏苒纠结,还是叫出口:“阿姨!” 安静了几秒,施雅倩委屈道:“苒苒,你连妈都不叫了吗?” “不是……”苏苒无言以对。 “潘潘到我这来过了,我也知道他去找过你。”电话那边的呼吸声,交织着苏苒心里的烦闷。良久,施雅倩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苒苒,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第142章 你还是叫我妈 “我……”苏苒嗓子哽住,再说不出一个字。 “我理解。”像是怕她太为难,施雅倩接话。 苏苒仰头,想控制住情绪,眼泪还是扑簌簌下来。 “其实我一直想有个女儿,可惜不能如愿。潘潘把你带来见我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俩投缘。后来,越相处,越发现你很合我的脾气。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怎么也想不通。后来我就想,如果是我,潘潘爸爸发生这种事,我能不能原谅他……” “您别这么说。”苏苒急急打断她。 施雅倩越说得平静,苏苒心里越是像有只筛子在不停晃着,每一粒都承载着过往的一帧帧一幕幕,过滤着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感。而留下来的,只有不舍、抱歉、悲伤和搅着肉疼的心痛。 “你别急,我就是打个比方。”施雅倩笑笑,“你猜到结果了吧?我想我也会做和你一样的决定。所以,妈不怪你。” “妈,”苏苒艰难吐字,“谢谢您。” “我就是舍不得你,多好的媳妇呀!”施雅倩咬牙,愤愤然,“只怪自己生的儿子,不像他老爹这么争气,我真恨不能抽他几鞭子。” “其实我和潘潘的性格,本来就不合适,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就算这次没事,但下次……” 施雅倩想一想,点头:“也许吧,他外公从小把他宠坏了。你们一个喜动,一个喜静,当时我就纳闷,你们是怎么谈恋爱的?” 苏苒被逗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恋爱的时候都是盲目的。” “也算给潘潘一点教训。但不管怎样,只要星星还叫我奶奶,你就还是叫我妈,我们之间还和从前一样。” “嗯,好。” 施雅倩又想到什么:“你们离婚时候的财产分割,我也问潘潘了。工厂部分,你一点要动的心思都没有,妈替潘潘感谢你。” “您当我是什么人了?工厂是您和爸的心血,潘义铭说到底,现在也只是个打工的。我现在也有工作,虽然赚得不多,但也够日常开销了。” 施雅倩又说:“听说你还借钱给潘潘了?” “嗯,他有困难,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他已经还了大半了。” “剩下的部分,我今天就打给你。唉,是潘潘没福气,”施雅倩一个劲摇头,“就当我少了个媳妇,多了个女儿吧。” …… 苏苒挂上电话,陶嘉月推门出来,把手搭她肩上。 “外面有风,进去吧!”苏苒拍拍她屁股。 陶嘉月无所谓,继续问:“谁的电话?你前婆婆?” “嗯。”苏苒轻轻应声,进屋帮她拿围巾帽子。 被全副武装后,陶嘉月观察她神色:“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苏苒别过脸。 远处的高楼,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又是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夜晚。 苏苒盯了会,说:“她说,她理解我。” “真的?”陶嘉月直叹气,“唉,你真是摊上了个好婆婆!” “嗯,我也舍不得她。” “原来,古人说自古情孝难两全,在你这里是这个意思。” “瞎说什么呢?” 陶嘉月拍拍她肩,幸灾乐祸道:“这句话,在你妈那里,会有更深层次的解读。” 苏苒心里一沉,想到李老师打道回府后,还真没来过任何消息。她惶惶开口:“她不会……” 陶嘉月秒懂,又秒接:“她绝对是在憋大招,您就瞧好吧。” 自从心里有了猜疑,苏苒便开始勤着给李老师打电话。可打过去一直就是通话状态,苏苒纳闷她什么时候开始煲电话粥了? 还是陶嘉月一语道破天机:“你家李老师,说不定已经给你拉黑名单了。” …… 苏苒赶到宜城家中时,已是周六下午一点多。她没钥匙,去走廊上的消防门后面一摸,果然,李老师的习惯还没改。 进家门,一切照旧,却不见李老师的踪影。苏苒心里正慌乱,电话响起,虽没存名字,但这个号码她太熟悉了。 从哪年起呢,这号码都会在她的生日打来,只是从未被接起过。 苏苒有种预感,这次是不得不接了。 “是苒苒吗?”久违的声音。 “什么事?”苏苒屏住呼吸,不想多说话。 “是……是这样,”那边的声音却颤抖着,缓了许久才继续,“你妈堵在我家门口,已经好多天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一股无名之火涌上来。 “我以为她呆几天,没人理她自然就放弃了,”对方声音明显有些慌,“没想到,她越坐越起劲了。” 听苏苒不说话,那头又小心翼翼说:“苒苒,我和你妈也好久不见了,我真没什么惹到她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 “知道了,”苏苒没好气打断,“你还嫌惹她少了?” “苒苒,我……” “把你家地址发给我。”说完,苏苒招呼也不打,直接挂上电话。 …… 苏苒到的时候,李老师正襟危坐,仍穿着她标志性的开衫。也不知打哪搞来的一把椅子,手上还捧着本书。 仪态端庄气定神闲,像是被盛情邀请来做客的,哪有半点来堵门的样子? 苏苒心里抽痛,一向视面子比天大的李老师能做到这种程度,是有多豁出去了? 苏苒一步步靠近她。 听到脚步声,李老师抬头,只淡淡瞥一眼,又低头去看她的书。 “李老师,这些天,您都是到这儿来上班了?”苏苒缓和心绪,故意呛她。 李老师不理会。 苏苒继续冷嘲热讽:“李老师,准备在这耗多久,不要面子了?” “你来干什么?”终于开了金口。 苏苒叹息:“你坐这儿,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知道就好。”李老师还傲娇上了。 苏苒正要说话,防盗门却“咔哒”一声,开了。 她微侧头,是这辈子再不想见的人,头发白了些,人胖了些。记忆中的那个人,苏苒竟有些面容模糊了。 多少年了?十年吗?苏苒来不及细想,里面的人探头,眼里带着惊喜:“苒苒,你来了?” 苏苒别过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苒苒,我终究是你爸爸。”苏荣祥有些颓败,眼角的皱纹更深。他犹豫,“要不,你们进来坐坐?” “你回去!”苏苒和李老师同时吼出声。 “好,好,你们聊,你们聊!”门又小心翼翼关上了。 “说吧,李老师,要提什么条件?”苏苒心绪复杂,转回视线。 “你心里还不清楚?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和潘潘复婚。”李老师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苏苒沉默。良久,她吐出一口气:“不是我不想复婚,只是我和他真的不合适。强扭在一起,终有一天发生过的事又会重演。” 这些话,苏苒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她坚定不移。 李老师轻哼:“你自己选的男人,对他这么没信心吗?” “我是对我们没信心。” 李老师把书合上,看她:“你想说什么?” 第143章 不可能再有幸福 “妈,”苏苒郑重喊她,“结婚的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快乐。” 这次轮到李老师沉默了。她站起来,直视苏苒:“男人是你选的,好,就算之前你不快乐。难道离婚了,你就会快乐了?” “至少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李老师激动起身:“你觉得挺好,你觉得挺好,你只考虑你自己,怎么不想想孩子呢?” 又是为了孩子! “勉强凑合在一起,就是对孩子好?”苏苒嗓音突然变大,“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让星星再经历一次。” 防盗门又一次打开:“苒苒,别对你妈吼,以前都是我的错。” 李老师没理会,死死盯着苏苒:“这么说,你还是在怪我?” 苏苒深深吸一口气:“对,我是在怪你。” 这么多年埋藏了的话,有破土而出的冲动。 突然,李老师笑了。她重坐回椅子,翘起二郎腿,两手好好地摆放腿上:“好,我倒是想听听,你怪我什么了?” 苏苒本能退缩。 但迟疑片刻后,开口:“怪你当初不该用为我好的名义,却一直在欺骗我。” 李老师冷笑:“你倒是还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为我好。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苏苒的鼻子发酸,哽咽出声,“在你们导演的这场戏里,我就像只任人摆布的猴子。你知道这些年,每当回想起你前夫和他的小三,在我们那个所谓温馨的家里晃来晃去,我有多恶心吗?你知道这么多年了,我有多不想回那个家吗?” 四周突然安静。气氛到了冰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像冻得随时要炸裂开。 苏荣祥犹疑着开口:“苒苒,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 “你别说话,”苏苒身体里爆发出无名的力量,她浑身都在颤抖,歇斯底里喊,“看到你,我觉得更恶心!” 苏荣祥差点老泪纵横,无奈又缩回了门内。 “关门!”苏苒嘶吼。 看眼前的女儿如此失控,李老师的眼眶湿润了:“苒苒,那个时候,你是高三,正是人生中最最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你的学习呢?如果你的前途被影响了,我们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宁愿后悔一辈子,我宁愿影响我的学习,我宁愿复读,我宁愿上一所不入流的大学。我也不想我的人生里有这段不堪的回忆!”苏苒牙齿似在打颤,她极力控制住。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李老师扶住椅子慢慢起身,像支撑不住身体,旋即又坐下。垂眸半晌,她低低说,“那时候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人生。” “我是怎么想的,重要吗?”苏苒靠在墙上,浑身无力,“李老师,你从来是个意志坚强的人,为了目标可以排除万难忍受一切。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不是可以随意按几个键,就可以屏蔽一切忘掉一切的机器!” 苏苒声音嘶哑,出来的每个字,都像被砂纸磨砺过。 “对不起。”李老师心如刀绞。 这句道歉,迟到了多少年? 这句“对不起”,她十几年前就在苏荣祥那里听过,唯独李老师从没开过口。对,一直以来,苏苒把李老师放在同样的受害者的位置上。可她心里清楚,对李老师,她长久的隐匿的那些怨恨,只是找不到一个出口罢了。 算了吧,毕竟李老师这些年也不容易。苏苒竭力想露出个笑,想说都过去了,但一分一毫的客气也伪装不出。 如果道歉有用,只能说明伤得还不够深。 李老师就是李老师,片刻的慌乱后,很快维持住镇定。 她没忘此行的目的,岔开话题:“苒苒,我早说过,我们的情况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苏苒还在情绪中,没反应过来。她靠墙缓了会儿,才哑着声音开口:“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比你们更不合适,就算勉强下去,最后还是会出问题。李老师,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你明白吗?” “这种日子,这种日子是哪种日子?你不愁吃不愁喝,只需要在家带带孩子享清福,女儿可爱,婆婆大度,一家三口齐齐整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所有的眼泪被尽数收回,苏苒错愕:“李老师,你变了,以前你是绝不会这么说的!” 李老师避开视线:“和离婚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 苏苒苦笑:“你也离婚了,现在的生活和离婚前的日子相比,你不觉得勉强维持那段婚姻带给你的伤害更大吗?” 漫长的沉默。 在苏苒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李老师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呢?” 苏苒正琢磨她意思,李老师又岔开:“苒苒,当有了孩子后,婚姻里的一切都要以孩子为重。星星还这么小,你就忍心让她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苏苒从没底气这么足过:“我就曾经是那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而且我很愿意成为那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当初是这么想,现在更是。” 李老师气得发抖:“你是你,星星是星星,你代表不了她。” “如果有天星星长大了,你保证她不会说出同样的话?如果到时候,她也像我现在这样充满怨恨,我该怎么办?”想到星星,苏苒的心碎成了玻璃渣。 李老师听完,张了张嘴,最后又生生忍住。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是于心不忍。 苏苒拖着脚步,到李老师面前,扶着她膝盖蹲下。抬头:“李老师,潘义铭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他喜欢被人宠着捧着,我最不屑搞这套。发生过的事情,迟早会再来一次,我不想那一天比这次更不堪,我也不想再一次受伤害,您明白吗?” 回应的是李老师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劝你不要冲动,那时候为什么不考虑周全呢?我一直对你说,结婚前女人要睁大眼睛,结婚后,要学会睁一眼闭一眼。” “李老师,那要看闭的是哪只眼睛了。”苏苒心里的声音无比坚定,“现在,就算我两只眼睛都闭上,也不可能再从潘义铭身上得到幸福了。” 第144章 我真的不会喝酒 “妈,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了。这次离婚,我绝对是很慎重的,你相信我。”苏苒仰头,难得叫一声“妈”。她咬唇,逼退眼泪,“一个人过是会很辛苦,但用内心的千疮百孔来换一个表面的完好无损,我觉得不值得。” 李老师看到她蓄满泪的眼眶,抬手,终于轻轻覆上她发丝。她语气软下来:“你说得对,但你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怎么能和我一样就一个人过下去了?” 苏苒语气轻快起来:“就因为我还年轻,我才需要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时代不同了,夫妻不一定到老,养儿也不一定防老……” 眼见李老师眉头皱紧,苏苒还蹲着身子,仔细打量她:“李老师,但防晒一定能防老,您今天没擦防晒霜吧?” “这么大人了还贫,你还真是……”李老师没说后半句,她想板起脸,但没压住嘴角。 她们有多久这么不设防了? 蹲得久,苏苒腿有些麻了。她扶着椅子慢慢起身:“我上次给你买的防晒霜,肯定又供起来了吧?” “别扯这些。”李老师拍掉苏苒的手。 母女俩吵也吵了,吼也吼了,说开了,就像搬走了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五行山。 苏苒去挽她:“李老师,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李老师又严肃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总之,我和你约法三章。第一,潘潘如果再追求你,你不能拒绝,要给彼此重新认识和相处的机会;第二,如果给你安排相亲,不能推三阻四;第三,不能再说不想结婚这种话。” 苏苒犹豫,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依着李老师的脾气,今天的结果已是万幸了。 李老师满意站起身,感觉革命之路漫漫,但总算成功了一小步。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苏荣祥见俩人不理睬,在后面喊,“哎,椅子是你带来的!” …… 因祸得福,扫清了家中障碍,苏苒一身轻松,工作也更卖力了。 临下班时,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碰上梁彬。 梁彬停下脚步,推了推眼镜:“小苏,我晚上有个应酬,需要一个懂德语的。这全景程也就你能胜任了,能帮个忙吗?我和盛律师打过招呼了,他那边没问题。” 他一向彬彬有礼和颜悦色,何况帮过自己几回,苏苒不好拒绝,爽快答应下来。 车上,梁彬一直专心开车。 苏苒正愁没话题,却听他突然问:“小苏,听说你要复婚了?” 苏苒一惊:“梁律师,您哪里听的消息?没有的事。” “哦,”梁彬笑笑,“我就是听他们聊天说起这事儿,正好问问你。我想着空穴不来风,如果复婚了我也好随个礼。” “没有没有,空穴来的风可能是发疯。”听到都要“随礼”了,苏苒赶忙摆手。 梁彬侧头看她一眼:“没想到小苏还挺幽默。” “梁律师过奖了。” “怎么?是你不愿意复婚,还是你前夫的问题?” 眼看梁彬竟要刨根问底,苏苒快刀斩乱麻:“各种原因都有,总之我和我前夫复婚可能性为零。” 梁彬摇头:“那你前夫真不走运,你这么好的女孩竟然得而复失,可惜了!” 苏苒别扭,理了理耳边碎发:“他条件很好,应该能找到更好的!” “那你呢,没想过再找一个?” 苏苒尴尬,想想说:“我刚从围墙里出来,就不急着再进去了。” …… 盛凌云过来敲许漠安的门,见他埋首工作,得意洋洋:“哎,你说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倒显得我不务正业了!” “你什么时候务过正业了?”许漠安悠悠看他一眼。 盛凌云坐在椅子上,一条腿盘起:“不是我自夸,我不务正业主要是因为手下的兵都太强了,把我的活都抢了。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不就是说的我吗……” 看他又要吹牛,许漠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看你,我就爱看你这副表面上爱搭不理,实际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怎么?嫉妒我了?”盛凌云自顾自叨咕,“不说别的,就说我看人的眼光,梁彬和我提了几次要借苏苒,说接了个德国客户,你说他……” 未等说完,许漠安盯住他:“他跟你借苏苒?” 盛凌云倒是得意,摇头晃脑:“对呀,谁让我们团队里人才多呢!” “他什么时候开始接涉外业务了?约的哪天?” 许漠安扔下手里的笔,顺势滚了几圈差点落地上,被盛凌云一把接住:“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许漠安重复:“他约的是哪天?” “就今天啊,”盛凌云抬腕看表,“这会儿估计都出发了。” 思忖片刻,许漠安手指敲敲桌面:“他们在哪里吃饭?” “你要干嘛?虽然你对苏苒有想法,但人家约她是正经事,你不会这种醋也吃吧?”盛凌云看他紧张,故意取笑他。 “地址!”许漠安不想闲扯,加重语气。 盛凌云两手一摊:“梁彬也没和我说地址呀!” “半个小时内,给我地址!” …… 梁彬带苏苒去的是个私人会所。这地方,苏苒倒是头一次进。 楼下是餐厅,楼上是spa。暗色调的墙上,皆是各色国画中的古典美人,或抚琴,或浣纱,或低眉,一派轻歌曼舞,仪态风流的景色。 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厚重的包厢门,客户那边的三人已就座。中间坐着的老板,叫郭总,见他们来就开始劝酒。 郭总的小秘书还一脸执着地站在那儿,苏苒真没料到是这种饭局。 “梁律师,酒我就不喝了吧!”她脸上尴尬,小声对梁彬嘀咕。 “小苏,要不给个面子,这郭总是我接下来的一个重要客户!”梁彬侧头,歉意说,“你放心,这客户谈下来,提成少不了你的。” “梁律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彬打断她:“你放心,待会有什么事,我送你回去。” 苏苒还是为难:“梁律师,我真的不会喝酒。” 梁彬不好再勉强。他起身,替苏苒举起酒杯:“郭总,您见笑了,我们小苏真不太会喝酒,今晚上我陪您!” 西装革履的郭总,还是直勾勾盯着苏苒:“小苏,第一次见面,这么不给面子吗?” 苏苒礼貌笑,心里把这郭总的祖宗问候了十八代。 第145章 你觉得这是君子所为? 梁彬在团建的时候帮过自己,这个人情得还。她咬咬牙,准备硬着头皮上,却听梁彬拿起桌上的一听易拉罐说:“郭总,小苏真不太会喝,要不让她喝这饮料吧!” 郭总眯起眼睛,扫一眼梁彬:“行啊,我最喜欢给美女开后门。” 苏苒知道有种酒饮料,长得跟饮料似的。但看递过来的粉粉嫩嫩的罐子,是自己没听过的牌子,又觉得不像。想着梁彬总不至于坑她,心里的石头放下,她爽快打开:“郭总,我敬您!”说完,咕咚咕咚几口下肚。 对面的人连声叫好:“小苏,味道怎么样?” 苏苒又抿一口:“口感挺好的!” “哈哈,好喝就多喝点!”郭总意味深长笑,又对服务员招招手,“这是新出的牌子吧?每种口味都拿过来,让我们这位美女尝尝!” 苏苒摆手:“郭总,这个口味就很好!” 郭总完全不理会,指指旁边的德国佬:“来,小苏,你给我们普及普及,干杯怎么说?” “prost!”苏苒解释。 “好,prost,prost,为我们的合作prost!”郭总找个由头,又提了杯酒。 饭局到最后,苏苒的眼前全是重影。桌上排了一排的空罐子,她想数一数,却被晃得眼晕。 准备起身,却脚步不稳,她又跌回座位。好像是被人搀着出了饭店,又被塞进了车里。有灼热的呼吸靠近,苏苒摸摸脸,嘟囔一句:“星星,别闹。” 翻个身又睡去。 …… 饭店外,许漠安已等候多时。看到梁彬搀着苏苒进车里时,他捏紧方向盘,提醒自己冷静。 车子七拐八拐,并没朝苏苒家开去。待车子停稳,梁彬又搀着苏苒下来,径直朝一家酒店走。 他把苏苒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去了前台。 “您好,请问是要办入住吗?”前台小姐笑眯眯。 “一个大床房。”梁彬掏出身份证。 “好的,先生。” 等梁彬拿上房卡,朝苏苒走过去时,却发现沙发上又坐着个人。还是个熟人。 他心里一惊,脚步却不敢停。 许漠安挨苏苒很近,抬眸,眼神十分犀利:“梁律师,不准备回家吗?这么晚还来酒店开房?” “许律师,这么巧?”梁彬已恢复神色,他解释,“苏苒今天和我见个德国客户,喝醉了,我给她开间房休息。” 许漠安冷笑:“梁律师,你觉得这是君子所为?” 梁彬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许律师这话什么意思?” 许漠安晃了晃手机:“什么意思?刚才的对话,我已经录音了,等苏苒醒过来,你自己和她解释吧!”说着,他抱起苏苒要走。 梁彬挡住去路:“许律师,我想你是误会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 许漠安隐忍了很久的怒火,无处发泄。他盯了会儿梁彬,把怀里的苏苒又放回沙发。 起身,逼近他的脸:“是误会吗?你敢再说一遍?” 突然,不等梁彬反应,许漠安一个拳头砸过去。劲道太猛,瞬时,梁彬的脸偏在一边,却不吭声。 “这一拳,是替苏苒打的!”许漠安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 黑色的奔驰在夜色里左右穿梭,全没了平日的沉稳。 苏苒翻个身,抖落了身上的毯子。趁着个红灯,许漠安重又捡起,覆在她身上。感觉到动静,苏苒终于睁了眼,四下看看,有些迷糊。 眼神久久才聚焦,她微怔:“许律师?” “醒了?”许漠安没看她。 “许律师,你怎么在车上?”苏苒本能问,脑子糊涂,说话也糊涂。 前面车子突然急变道,许漠安不及回答,一个急刹车在斑马线前堪堪停住。 正好红灯。 苏苒想直起身子,却头晕得厉害,只好作罢了。她十分醉意只醒了三四分,也不觉尴尬,又问一句:“梁律师呢?” 许漠安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轻哼:“倒还记得他?被人卖了还屁颠屁颠替人数钱呢!” “你说什么?”苏苒脑子嗡嗡的,没听清。她嗓门挺大,说话像脱缰的野马,由不得她控制。 许漠安没好气,凑过去,伸手摸她额头:“看来醉得不轻。” “你离我远点。”苏苒不知哪来的气,一把拍开。 许漠安也不恼,低沉着嗓音道:“你最应该远离的,是那个梁彬!” 红绿灯处的倒计时,数字在不停变化。 只剩最后三秒了,许漠安快速打开手机,丢给苏苒:“自己听吧。” 车子“嗖”一下驶出去,手机里的语音也同时响起。先是一段细微的杂音,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陌生又职业:“您好,请问是要办入住吗?” “一个大床房。”这是梁彬的声音。 “好的,先生。” 又过了许久,有脚步声。 “梁律师,不准备回家吗?这么晚还来酒店开房?”这是许漠安在说话,怒意明显,但苏苒此刻哪里分辨得出? 又有说话声,短短几句,很快就结束了。 突然,一个闷响。最后,又是许漠安说话:“这一拳,是替苏苒打的!” 苏苒感觉脑子像是辆拖拉机,“突突”个不停,却开得很慢。她努力组织被灌进来的信息,仍毫无办法。许久,她好像反应过来,翻个身朝向许漠安:“你们打架了?” 表情呆萌。 许漠安被逗笑,反问:“你希望呢?” 苏苒局促,没说话,她此刻的脑回路根本不知该如何答。 许漠安也不纠缠,换了话题:“你喝了多少酒?” “没喝酒,”苏苒揉揉太阳穴,下意识反驳,“就喝了点饮料。” “饮料?”许漠安青筋暴起,耐着性子问,“谁劝你喝的?” “一个男人,叫郭总。”苏苒嘟囔。 许漠安无奈摇头。真想把这女人给摇醒,让她捶胸顿足,让她痛哭流涕,让她抱着他说:“我怎么能少得了你?”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有些饮料,只是含酒精度数较低,但对酒量差的人,后劲很大。你不知道,梁彬也不知道吗?” 苏苒一瞬不瞬看着他,像听明白了,却又毫无反应。 许漠安叹口气,自嘲和个醉鬼讲什么道理? 苏苒醒了会儿,像用光了力气,后半程继续昏昏欲睡。 这条路许漠安早熟门熟路。车子稳稳停下,他拉起手刹,侧头看一旁的苏苒。 他们似乎好久没这样独处了。 第146章 一切都按着心意 女人睡颜沉静,醉酒的脸颊微微泛红,饱满的唇形娇艳欲滴。许漠安见过她可爱的俏皮的灵动的样子,专注的生气的甚至痛哭的样子。但这样的她,却从未见过。 性感,诱人。 似玫瑰园里最艳丽的那朵,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 苏苒悠悠转醒,朝窗外看看,刚才的记忆似乎还在。 “到了?”大嗓门又响起,破坏了车厢里残存的旖旎气息。 “谢啦!”不等回复她又去推车门,还回头,大咧咧给司机一个飞吻。 许漠安哭笑不得,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等等。” “疼!”苏苒皱眉。纵使醉了,痛感神经还没麻木。 许漠安赶紧松手,问她:“上次黄山团建的时候,梁彬是把你送到家的吗?” 苏苒慢半拍说:“嗯,梁律师真是个好人,把我送到家门口。” 晃晃脑袋,她突然凑近许漠安,盯住他脸:“你为什么老提梁律师,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许漠安无奈,想想,又若有所思看她。最后评价:“引狼入室。” “梁律师很热心。”苏苒两只小手安分地放在腿上,嘴里嘀咕。 “好坏不分!”许漠安愤愤然下车。 “你怎么不开车了?”苏苒像忘了要下车的事。 “已经到了,”许漠安踱到她这边车门,扶她下来,又说,“送你上去!” “不要,”苏苒跌跌撞撞退后几步,似要防备,“我不要你送我上去。” “小红帽都比你聪明!”对他倒是挺警惕,许漠安苦笑。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突地,苏苒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咽起来,“说半句,藏半句,这样说话有意思吗?” 已经十二月了,风吹过,冷不住打个寒颤。 许漠安却直冒冷汗,地上太凉,他急急上前去拉她胳膊。幸好现在大半夜的,也没人看见,不然等这女人醒过来,跳黄河的心都会有吧。 “别拉我,”苏苒一把推开他,“你都和别人住一起了,别和我拉拉扯扯的。” “和谁住一起?”许漠安皱眉,蹲下去看她。 “问你自己。”苏苒也傻傻盯着他,突然点一点许漠安的鼻子,“给你一点提示,是一个女人!” 许漠安无奈,看她脖子上空空的,去车里取了落下的围巾,在她脖子上围了两圈,又打上个最笨拙的结。看她缩在羊绒围巾里的小脸,像只一会儿炸毛一会儿委屈的小猫。 许漠安唇角弯起来,接上刚才的话:“苏苒,所以你是在吃醋?” “我才不吃醋呢!醋有什么好吃的?” 许漠安看她反驳,去拉她手,苏苒靠着本能死命挣开。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大劲,像拔河似的,苏苒挣了他的手,两人同时朝两边倒去。 许漠安稳住身子后,着急去扶她。见苏苒用手抱着头,他也去摸:“摔着后脑勺了?疼不疼?” “你摸错了,是屁股疼!”苏苒大言不惭。 许漠安被气笑了:“你这酒的后劲儿,还真是大!” “这不是后劲,这是牛顿第三定律,力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苏苒被扶起来,一本正经和他讨论物理原理。 下巴被蹭的痒痒的,她往下掖了掖围巾。 许漠安怕她着凉,催促:“行吧!我们回家!” 苏苒却不肯走,又开始倔:“不回家,你家里有女人,我不和你回家!” “看你这醋劲还不小!”许漠安狐疑,想一想又试探她,“你前夫呢?在你家吗?” “在啊,死皮赖脸的!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许漠安一颗心沉到谷底,正想继续问,却听苏苒说:“不过被我赶跑了!我和你说,你们谁劝我都没用。” 苏苒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又凑到他耳边,低喃:“告诉你一个秘密,李老师说我从小就固执。” 许漠安正待下文,苏苒却突然刹了车。 就这?这也算秘密? 苏苒的气息呼在他耳边,像水蜜桃的香甜。许漠安感觉耳根痒痒,心里也痒痒的。他定定神,又问:“所以,你没想和他复婚?” 苏苒又凑近,暖香的气息再次传来。 “你想知道?”她低低笑,卖关子,“我不告诉你!” 许漠安傻眼,抓心挠肝之际,感觉坐了趟最刺激的过山车。他索性不作他想,一把拉起苏苒:“我送你回去!” 苏苒像使完了最后的力气,也不挣扎,乖乖由他带着往前走。 …… 走到家门口,楼道里一片漆黑。 借着窗外的一点路灯,许漠安垂眸看她。女人靠着他,半个身子快贴他身上。她今天穿了件米色毛衣长裙,在电梯上嫌热,把羊绒大衣和围巾统统都脱了。裙子开着低领口,大片光洁的肌肤,从脖颈一直裸露下来。苏苒眼神湿漉漉,没了往日面对他的防备和锋利,夜色中格外妩媚动人。 一片静谧中,只有两人微弱的喘息声。 “苏苒?” “嗯?”苏苒抬头,粉唇微张。许漠安惊诧自己黑暗中竟看得如此分明。 诱着他,很想趁人之危,却只能作罢。他喉结滚了滚:“钥匙呢?” “在包里。”苏苒四下摸摸,又眯起眼看许漠安,“包呢?” 许漠安被问得没了脾气,才想起包丢在车子后座了。他捏捏她脸蛋:“你还真不省心。” 正犹豫着是要把苏苒放这儿,还是带她一块儿去取包,却见女人拐出去,在旁边的牛奶箱处东摸西摸。突地,摸出一把钥匙,在他面前得意地晃。 苏苒嘟起嘴:“我聪明吧?快夸我!” 许漠安一脸黑线,盯着她的唇心里又一阵发痒。想到什么,凑她耳边悄声说:“你的小秘密终于被我发现了!” 苏苒却条件反射,腾地把手背到身后。许漠安见状,逗弄着去抢。 “咚”一声,俩人头撞到一起。 “哎呦!”苏苒皱眉,下意识摸头,抬眸却对上了许漠安的视线。 俩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许漠安情难自控,拨开她耳边碎发,露出她精致的小脸。 “苏苒!”压抑许久的苦闷,只化作这一声低低轻唤。 气氛刚好,情绪刚好,一切都按着心意。 第147章 我来要回我的手机 他正待压上去,突然,侧方一道光亮起。门开了,里面是林姨一脸惊悚的脸。 苏苒手上一松,钥匙“当啷”一声摔在地上。俩人都被惊到,同低头,同时弯腰去捡,脑袋又“咚”一声撞在了一块儿。 “哎呦!”苏苒本能惊呼。 走廊上,能呼吸的,不能呼吸的,统统尴尬起来。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林姨结结巴巴,目光不知该往哪里扫。片刻后,她看向苏苒,“苒苒,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我一直担着心不敢睡。” “林姨,苏苒晚上见客户喝了点酒,我就送她回来了。”许漠安恢复清明,含笑对林姨说。 林姨脸色不自然:“许律师,谢谢你了,这么晚还麻烦你!” “应该的,”许漠安把苏苒推进门,“让她喝点热水,早点睡。” 门合上。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林姨还是问出口:“苒苒,你和许律师……” 苏苒刚被撞了两下,恢复了些神志。她拧眉,只能装死:“林姨,水,我难受!” 洗完澡躺床上,苏苒反而没了睡意,事情也一桩桩清晰起来。 首先是酒桌上的事。苏苒可以确定,那绝不是饮料,而是一种口感极好的低度酒。因为没了防备,又禁不住劝,就一杯杯往胃里送。她很诧异,自己在醉倒前怎么没被撑死? 其次是去酒店的事。梁彬明明送她回过家,却把她送到了酒店,有什么能解释的理由?许漠安好像还给她听了个录音,他和梁彬还打架了? 最后的最后,就是许漠安。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算驾着五彩祥云来救她于危难中吗? 一个个画面,像藤蔓般在苏苒的脑袋里缠绕,搅得她心绪难安,辗转难眠。 直到天际泛白,她才恍惚睡去。这一睡不打紧,直接睡死过去,直到林姨来敲门:“苒苒,怎么还不去上班?” 苏苒头痛欲裂,却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她满床找手机,才想起手机似乎在包里,而包似乎在…… …… 打卡进门。 “苒姐,你迟到了?”小亚正好在前台,满腹狐疑看她。接着紧跟一句,“苒姐,昨晚没睡好?” 苏苒打哈哈,遮住自己的脸连走带跑进了办公室。 陈呈正在码字,偏头看来:“苒姐,昨晚没睡好?” 苏苒勉强笑笑,打开电脑,脑袋却又像拖拉机,开始“突突”个不停。她下意识去摸手机,却又想起手机不在身边。朝盛凌云的办公室瞥了一眼,深吸口气,她索性起身进去。 “盛律师,我有几件事和您汇报。”苏苒开门见山。 盛凌云抬头,观察她几秒:“昨晚没睡好?” 苏苒扶额,跳过话题:“盛律师,第一件事,恳请您以后不要再借调我去支援梁律师团队的工作。” “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苏苒又强调。 盛凌云眉头蹙起来。昨晚十一点,他收到许漠安的短信,只一句话:“让梁彬离苏苒远点。” 他预感不妙,直接问:“梁彬昨天做了什么?” 这事肯定要摊开说。苏苒抿唇:“我不知道他企图做什么,但好在被扼杀了。否则,现在我可能不是出现在这里。” “那出现在哪儿?” 苏苒面色严峻,一字一顿:“派——出——所。” 盛凌云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王八蛋。” 苏苒垂眸:“盛律师,一切还都是猜测。我现在也算半个搞法律的,也知道要讲究证据。但我只是个弱不禁风势单力薄的小女子,不想再遭遇这种职场潜规则了。”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盛凌云难得如此严肃。 孟主任是老干部作风,他们景程在孟主任的带领下,一直干干净净清正廉明。 “盛律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是我的上级,而我也充分信任您的人品,所以有问题就想反映清楚,希望您能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好,我明白。” 看盛凌云答得干脆,苏苒继续下一个话题:“第二件事,我的手机昨晚丢了。” “丢哪里了?梁彬那儿?” “不是,”苏苒窘,踌躇着说,“我也不知道。” “那尽快找回来吧。你这算工伤,手机丢了我可以赔你个新的,但工作需要,号码不能随便改。” 苏苒轻轻“嗯”一声。 盛凌云又问:“还有第三件事吗?” “有,今天早上来晚了,您不能算我迟到。”苏苒一本正经。 盛凌云看苏苒憔悴又呆萌,轻笑两声:“行!” 苏苒满意了:“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盛凌云喊住她,“这样,昨晚上的事因为没证据,我们暂时也不能拿梁彬怎么办。但我个人很过意不去,算是欠你个人情,准你以后和我提一个要求。” 苏苒挑眉:“什么要求都可以?” “当然。” “工资翻倍吗?”见盛凌云一瞬不瞬看她,苏苒眨眼,“盛律师,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肤浅。” 苏苒只能在心里翻个白眼。 她回到位置上,脑子里千回百转,咬咬牙又出去。 走廊上碰到沈倩:“小苏,昨晚没睡好?” 苏苒摸摸脸,尴尬笑:“沈律师早,我来许律师这里取份资料,他在吗?” 沈倩朝办公室那边努一努嘴:“早来了!” 苏苒硬着头皮进去,深呼吸,敲了敲门。见许漠安在电话中,神色自然,看到她,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 半分钟后,他挂上电话,观察苏苒片刻,斟酌开口:“你,昨晚……” 苏苒心里烦躁,扬起头:“许律师,你是想问我昨晚有没有睡好吗?” “不是,”许漠安压住笑,“我是想问,昨晚有没有想我?” 苏苒没料到他的直球,窘迫得不行,又故作镇定:“许律师,我来要回我的手机。” “我也是在说手机,”许漠安嘴角翘起来,不紧不慢道,“因为想手机,所以想到了我。” 苏苒无语。不过昨晚上,她压根就没想到手机。不对,她怎么会想不起手机呢?只怪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苏苒想敲敲她的脑壳。 她收起心思又问一遍:“所以,许律师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 “可以,但作为交换条件,晚上和我吃饭。” “不行,我要回去补觉。”苏苒下意识拒绝。 “明天呢?” “明天也没空。” 按说许漠安这么大的恩情,请顿饭太合情合理。可苏苒心里别扭,要不是为了拿回手机,她都羞于见面。想起昨晚上的那些蠢话,跳黄河的心都有。 她支支吾吾:“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请您吃顿大餐。” 许漠安原样照搬:“那我也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还你手机。” 第148章 是在演戏 回到座位上,苏苒直想抽自己两巴掌。不是去要手机的吗,怎么就莫名其妙回来了? 她面对许漠安时总是丑态百出,哭鼻子做蠢事说胡话,样样沾边。苏苒正出神,听到陈呈喊她:“苒姐,开周例会了!” 她赶紧拿起笔记本,跟着出了办公室。正巧赶上许漠安团队的一拨人进另一个会议室,在走廊上相遇,互相点头打招呼。 苏苒无暇顾及,略微颔首后又闷闷往前走。直到一个熟悉的人走近,往她手里塞个东西:“落在我车上了,手机丢了也不知道?” 这语气里的嗔怪是怎么回事?苏苒怔在原地,机械接过手机,却挡不住周围“唰唰”射来的目光。 她急中生智:“许律师,谢谢了!我说怎么昨晚和您见完客户,手机就丢了呢!” 盛凌云已走到大门口,还扭头,嬉皮笑脸看他们:“许律师,你可真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 这话影射的意思,苏苒都不敢细想。 许漠安抬脚走了,只剩下她内心翻涌,面上还要强装镇定。 …… 隔天午饭时间,姚伊曼来堵许漠安,许漠安正往门口走。 姚伊曼亦步亦趋:“漠安,一起吃饭?我有个案子想请教你。” 许漠安挑一挑眉:“姚律师,我去楼下食堂吃,你确定你吃得惯?” “漠安,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学里我难道没吃过食堂?”姚伊曼委屈。 许漠安懒得理会。走进餐厅,寻找那抹身影,搜到目标后,他径直过去了。 姚伊曼好奇:“漠安,你去哪儿?” “和你没关系。” “我不饿,陪你一起吧。”顺着方向,姚伊曼也看到了苏苒。 苏苒正和小亚几个有说有笑,突然头顶光线一暗。抬头,眼前一身黑色西装,又是许漠安。 “充电线在我车里,又忘了拿?怎么最近总是丢三落四的?”许漠安嘴角微弯,眼里都是柔情。 脑子再次被迫上线,苏苒学乖了,没马上去接。许漠安却直接拉过她胳膊,往她手里一塞。可怜苏苒筷子还没放下,这人就溜了,比兔子还快。 这是怕她又用什么话圆回去吗?苏苒苦笑。许律师真是太抬举自己了,他这个演技,纵使自己万般武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啊! 几步外,姚伊曼堪堪站住,盯苏苒几秒,又跟着许漠安离去。 “姚律师哎!”小亚撞了撞苏苒的胳膊,“她都听到了?” “苒姐,你和许律师?”陈羽瑶捂住嘴,八卦心瞬间飙升,“这么说,昨天传的手机事件是真的?” “许律师,是在演戏。”苏苒一字一顿,故作神秘。她真要佩服自己的反应力。 “演戏?” “可能是要演给姚律师看,”苏苒耸耸肩,故作轻松,“我只是个工具人。” …… 林姨的女儿放寒假了,林姨回宜城两天帮着收拾屋子。苏苒也索性请了一天假,顺便躲躲那位随时丢个雷的许律师。 午饭时,她正在煮面,微信消息噼里啪啦响起。 全是小亚发来的。 “苒姐,不得了,上午许律师和梁律师在会议室吵起来了。” “孟主任也在场。” “梁律师好像被打了,他前两天左脸就乌青了,这下好了。” “梁律师向来都是老好人,许律师来律所这么多年也没和人红过脸。你说怪不怪?” “苒姐,这事和你没关系吧?” 消息一条条进来,看到最后,苏苒准备撒盐的手一抖,半罐盐进了锅。 …… 同一时间,孟主任的办公室里,许漠安站着,第一次像个乖乖挨训的小学生。孟主任气得不轻,相较于梁彬,孟主任更把许漠安看成自己的门生。 “梁彬比你资格老,你们还是校友,有什么过不去的,非得动手?”他今天也看出来了,许漠安属于故意找梁彬的茬。 许漠安倒很坦然:“我们私下有些过节,刚才没忍住。” “有什么天大的过节?”孟主任茶也不喝了,起身到他面前,“他是抢了你的案子?还是抢了你的人?” 孟主任真相了。许漠安想接茬,又生生忍住,梁彬的事该不该说,他还吃不准苏苒是什么态度。 见他不吭声,孟主任继续教育:“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吗?不知道我们做律师的,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孟主任又真相了,自从碰上苏苒,他还真处处感情用事了。想到这,许漠安嘴角勾了个弧度。 “你还好意思笑?”孟主任差点抓起杯子砸过去。 “对不起。”许漠安迅速收敛神色。 “我看你最近心不在焉的。”孟主任狐疑看他,“是德睿那个小姑娘的事,影响到你了?” “许西芫”三个字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蹙眉否认:“没有的事。” 孟主任认真看他几秒,自是不信的:“你呀,就是不开窍。但凡上点心,也不会闹那一出戏。唉,我一直和你说,先成家后……” 许漠安假意咳嗽一声,不是在说梁彬的事吗?他脑子转了转,故意开杠:“孟主任,我觉得现在这个社会,先立业再成家也未尝不可。” 孟主任愣了,没想到许漠安今天还和他掰扯开了。他谈兴大发,和对面的人直摆手:“你呀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我告诉你,年轻的时候……” …… 苏苒早上要送星星,晚到了会儿。一进办公室,就瞥见一串明晃晃的钥匙摆在桌子正中央。 苏苒拿起钥匙,预感不妙。 一旁的陈呈开口:“苒姐,这钥匙是许律师给你的,他今天出差了,说来不及当面给你。” 苏苒黑线,没想到她不在也能挨个雷。 陈呈犹豫,凑近她小声问:“那个你和许律师,住在一起了?” 话音落,办公室好几个脑袋都悄无声息抬起来。 “我?”苏苒就差口吐白沫,她余光扫一眼,淡定说,“别瞎说,我这钥匙是掉了。” 陈呈不罢休,奚落她:“是正好又掉许律师车上了?” “一言难尽,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苒草草回应。 这次真的是词穷了! 而始作俑者,却出差了,几天都不见人影,把苏苒一个人留在了雷区。她只能在律所装聋作哑,心里却把许漠安从里到外骂了个彻底。 第149章 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再一次见到许漠安,是个黄昏,苏苒正和陶嘉月在阳台上吹冷风。 收到他的消息:“我在小公园等你,把包还给你。” 苏苒匆匆进卧室:“我出去一趟。” 陶嘉月后面喊:“干嘛去?夜会情郎?” 苏苒回头,瞪她一眼,拍屁股走人。 是她和许漠安第一次来的地方。荣市刚下过一场小雪,冬日的空气里少了点寒意,泛着点浪漫的味道。 太冷了,公园里人很少。 许漠安一身西装坐在长椅上时,正闭目养神。精贵干练,又泛着疲态。苏苒默默看了会,光秃秃的枝丫在他头顶迎风而立,竟是种说不出的落寞。仿佛时间停滞,仿佛这个人就这么等了她很久。 一瞬间,空气里中似蒙了层水汽,浸了她的眼。 苏苒脱口而出:“你和梁彬打架了?” 来之前,就想好了要质问他的那些小把戏,话出口却变了味。直接又冲动,连她自己都诧异。 许漠安睁开眼,望过来的眼神中却有瞬间的欣喜。他斜睨她:“打了!怎么?替他打抱不平?” 苏苒迎风而立:“为了什么?” “你说为什么?”许漠安慵懒起身,在她面前站定,一眨不眨看她。 苏苒躲开目光:“上次……不是已经打过一拳了吗?” “我说了,上次是替你打的。” “这次呢?” “替我打的。” “替你?替你打什么?”明知有坑,苏苒还是问出口。 许漠安一字一顿:“我为自己喜欢的人打他一拳,难道没有立场吗?” “你没必要这样。”苏苒心跳加快,缩缩脖子拐了话题,“不是说要还我包吗?” “嗯,不然留着当饭吃?”许漠安悻悻然。 明明得了便宜,还要卖惨?苏苒眼神挑衅:“什么意思?不继续演戏了?” 许漠安挑眉:“你很想我继续演?” “当然不是。” “如果你今晚上不出来,我准备明天给你送这个。”许漠安转身,从椅子上拿起个纸袋递过来。 是她的羊绒围巾。苏苒想起来了,陪梁彬见客户那天,她还围在脖子上的,后来就不见了。 苏苒顾不得礼貌:“你敢?” 要是许漠安当众给她送围巾,他俩能在景程头条上挂三个月。 “我不是不敢送,只是不敢惹你,”许漠安还颇委屈,“谁让你包里就这么几样东西?” 苏苒愠怒:“不然呢,许律师还准备在大庭广众下,再给我塞什么?” 许漠安看她气鼓鼓,忍不住笑:“还有一包东西,我正在推演其可行性和我的厚脸皮程度。” “什么东西?” “自己看。”许漠安又把包塞给她。 苏苒打开,脸顿时绯红。她怕随时到访的姨妈,总会在包里备着些。 短短几分钟,许漠安看她表情变了几变,都是他梦中的模样。出差几日,甚是想念,忍不住走近一步,抬起她下巴:“苏苒……” 好想继续那夜被临时叫停了的事,没半点迟疑。 苏苒片刻愣怔,唇却突然被覆住了。虽陌生,却又是熟悉极了的感觉。 几天不见,一种叫思念的东西早在身体里生长。唇齿的依恋和摩挲,让它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来不及细想,苏苒感觉自己已一寸寸沦陷其中。 从试探到辗转,从温柔到缠绵。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唇瓣分开时,她有些气喘。许漠安揽着她肩,轻笑:“肺活量不行呀!” 苏苒羞恼,正要推开,许漠安却一把抓住她手,贴在自己的胸前。他眼里的光迷离又细碎,就这么垂眸看她,一秒,两秒,又靠近,再次轻轻贴上她的唇。一点点品尝,一点点吮吸。 好半晌,许漠安低沉的嗓音从齿间溢出:“苏苒,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苏苒脑子混沌,不知作何反应,却被许漠安搂进怀里。他叹气:“你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 苏苒心中悸动,她微闭眼,任由大脑放空,任由情愫漫天遍野地泛滥。心莫名就软了。 寒冷的冬夜,两人相互依偎,本能汲取着对方的温度。 头枕在他怀里,苏苒低低出声:“多久?” “你猜?”许漠安唇角上扬,“今天怎么不躲了?” “看你可怜!”声音出口,全是娇嗔,把苏苒自己吓了一跳。 许漠安满心欢喜,用手覆上她的眼睛:“别说话!” 重又深深地吻下去。 “是你先说的!”苏苒声音嗡嗡的。 “嗯,我错了!”许漠安附和,语气里尽是宠溺。 俩人缠绵中,又听他低语:“你这么甜,我怎么舍得说话?” 回去的路上,月光如水,温柔得不像话。 许漠安拉起苏苒的手,心中还是没底,又问一句:“你这算答应我了吧?” 苏苒脑子里乱乱的,回怼:“没有,我就是来拿包的!” 包被许漠安提在手里,他举起,打量片刻后又笑了:“一个包,换来一个人,看来这买卖很划算!” “你这算强买强卖吧!” 许漠安得意:“你要维权吗?这里正好有个律师,据说水平还不错。” “嗯,告他个非法侵占财产罪。” “我不想侵占财产,只想我们能侵占彼此的心。” 苏苒被惊到了:“许律师,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还有更肉麻的,要不要听?” “不要,”苏苒抢过包,笑着跳开,“我走了。” “我就当你答应我了?”许漠安总觉着不安心,又问她,伸手还要去抓她手。 “没,你让我再想想。”苏苒像泥鳅般躲开,往前跑。 …… 她带着一股子寒气进屋,却双颊粉润,一张红唇秀色可餐。 “回来了?”陶嘉月仔细端详她,用手搓搓鼻子,“有情况!” 自从手术后,苏苒隔三差五就喊陶嘉月过来蹭饭,现在倒好,引来了个侦察兵。 “能有什么情况?”苏苒心虚,埋头走进卧室。 陶嘉月拉着星星的手:“小公主,有没有觉得你妈鬼鬼祟祟的?” “什么是鬼鬼祟祟?” “就是偷鸡摸狗!” 星星跑到苏苒身边,转一圈:“干妈,没有鸡,也没有狗呀!” 陶嘉月笑岔气,想想还是先打发星星洗漱。回来的时候,看到苏苒拿着个水杯,在阳台上发呆。 “喔唷,今天不伺候小公主,也不学习了?大晚上的出去吹冷风,这会儿还要继续吹?”她一拍苏苒的肩膀,把人吓了一跳,“我说你有情况吧,去见谁了?” “快说呀!”见苏苒慢悠悠喝水,陶嘉月又拍她屁股。 第150章 盖了戳的! 苏苒被水呛住,连咳几声。 “看吧,不坦白的报应来了!” “别瞎说,我还没想好呢!”苏苒又是这句。 “和谁没想好?”陶嘉月特别兴奋,“我猜猜,是不是那个许律师?” 苏苒抿嘴,带些羞赧。 “行啊,进展神速嘛!”陶嘉月佯装垂头丧气,“看来,这次你又要比我先嫁出去了?” 苏苒剜她一眼,转过头去。 萧瑟冬夜里,入目的是不远处的万家灯火。万家灯火万家愁,她轻叹口气。 “哎,我说你这人,叹什么气呀!”陶嘉月摇头,恨铁不成钢,“好好的桃花运,都被你叹成了桃花劫。” “桃花劫?”苏苒暗自思忖,“我怕真被你说中了。” “呸呸呸,”陶嘉月轻拍她脑门,“就谈个恋爱,你怂包什么?” 苏苒转过身,背靠在阳台上,又叹口气:“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这些张口就来的古诗文,是童子功,小时候被李老师硬逼出来的。 “我说大才女,能不能停止抖动你那满是才华的羽毛?我怎么感觉自己又成对牛弹琴里的那头牛了?” 苏苒笑:“意思是说一个男人恋爱了,很容易脱身,但女人要是谈起了恋爱,就很容易无法自拔。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女人容易恋爱脑。” “哎,老祖宗都这么有智慧的吗?当初和那渣男,但凡我清醒点,都能发现多少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想起来,我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陶嘉月能这么轻松聊起小松,苏苒倒欣慰了。 她拍拍旁边人的手背:“那你听《诗经》里还有一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这次苏苒主动解释:“那些海誓山盟,过去了就过去了。莫再回想背盟事,既已终结便罢休!” “唉,原来我谈不好恋爱,是文言文学少了。”陶嘉月长吁短叹。 “早点知道,你确定你能听得进去?” “那倒是,”陶嘉月扑哧笑,“不过你和潘义铭那会儿,我也没见你多恋爱脑吧?” 苏苒沉默,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水杯。 陶嘉月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行了,你呢,就好好地和那位许律师谈场甜甜蜜蜜的恋爱。我说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还没享受呢,就先把自己想郁闷了!” …… 次日,苏苒下楼,看到许漠安的车子就停在门口。 她心里咚咚咚打鼓,却要装镇定。庆幸陶嘉月这厮还没下来,不然不知要被怎么打趣呢? 她弯腰打招呼:“许律师,你怎么来了?” 仍改不了习惯。 许漠安不计较,唇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来接你上班,”见苏苒迟迟不动,他又探头,“上车!” 苏苒迟疑片刻,拉开车门进去:“不用这么麻烦,我一直坐地铁的,习惯了。” “你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许漠安语气轻快,“接送女朋友不是我的职责所在吗?” 苏苒脸颊微烫,把头偏开:“许律师,昨天晚上是个意外。” “是意外吗?”许漠安发动车子,眼里的光要溢出来,“我们是双方共同协商,而且盖了戳的!” “什么盖了戳?” 许漠安手伸出去,拂过她唇瓣:“这里?你忘了?” 苏苒心中小鹿狂跳:“许律师,看不出来你是情场高手呀!” 许漠安得意:“情不自禁,你喜欢吗?喜欢我就多说点。” 碰上他满是情意的眸子,苏苒垂下眼帘。她也不明白,口口声声强调的正经师生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情不自禁吗?确实是,当许漠安不断靠近,她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无法强迫自己将他推开。 据说动物靠体味和气味吸引对方。苏苒不得不承认,许漠安的气息,让她再有理智也挡不住沉沦。 她扭头看窗外,言不由衷:“不喜欢。” 车子行驶约莫半小时,眼看马上要拐过路口,她着急喊:“停一下,我在这里下车。” “干什么?”许漠安把车靠边,以为有什么急事。 “我自己走过去。”苏苒含糊说。 “你怕别人看见?”许漠安了然,去拉她的手。 手被男人握在掌心,温暖,有力,有种被护着的错觉。 “嗯,影响不好。”苏苒想抽回手,却仍被紧紧拽着。 许漠安似早料到,面色微沉:“我们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苒讪讪。 “你是怕我多事,还是怕给你多事?” 当然两者都有。苏苒不想答,还是抽手去拉车门,动作一气呵成。 “你以后不用再送我了!”然后头也没回地跑了。 …… 快到饭点,陈呈看到许漠安进来,笑嘻嘻打招呼:“许律师,找盛律师吃饭吗?他出去了。” “不是,我找苏苒。”许漠安扫一眼,却没看到人。 “苒姐跟着盛律师出去了,有什么急事我给您带话。”陈呈按捺不住一颗八卦玲珑心。 另几双眼睛,也都瞟过来。 “没什么事。”许漠安抬手看腕表,“我找她一起吃午饭。” “哦,等她回来,需要我转告她吗?” “不用,我给她打电话就行。” 许漠安倒是从容,他转身往外走,却和进来的苏苒碰了一头。 “苒姐,你回来了!”陈呈朝苏苒眨眨眼,在俩当事人面前也尽职做好传话筒,“那个,那个许律师说找你吃饭。” 苏苒毫无防备,窘迫的眼神看过来。许漠安却回视得坦然:“发你消息也没回,只好过来找你。” “我去法院了。”苏苒撑着笑,感觉被一道道炙热的目光烫得外焦里嫩。 “去吃饭吧。”许漠安丝毫不给反应时间,抢过苏苒的包。 苏苒猝不及防,下意识用手去挡。许漠安觉得好笑,正想轻声揶揄几句,身后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谁请吃饭呢?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不带上我?” 盛凌云撞上几个各怀心思的眼神,心里明镜似的。他提高音量:“幸好我停车停得快,否则真误了大事。说吧,去哪里吃大餐?” “楼下食堂。”许漠安目不斜视,把苏苒的包搁去座位上,拉着她就往外走。 盛凌云追上去:“哎哎,我说你什么时候喜欢吃楼下食堂了?” 第151章 别再做这么幼稚的事 食堂里坐定,盛凌云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扫过来荡过去。 他最后下定论:“你们俩个,算是搞在一起了?” 对面的俩人,一个大方淡定,一个娇羞不已。 “什么叫搞在一起了?”许漠安优雅地把筷子递给苏苒,“你小时候没学过语文吗?” 苏苒不说话,低头使劲喝汤。 “行啊,进展神速呀!”盛凌云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所以这么大的事,你就请我吃这个?” “不然呢?” “我给你算算啊,”盛凌云伸出手指往下掰,“定情宴,牵手宴,初吻宴,接下来那什么,你懂的!” 苏苒一口汤呛到嗓子,猛力咳嗽起来。 “没事吧?”许漠安拿了纸巾递过去,瞪一眼盛凌云,“盛律师,请不要炫耀你的粗鄙。” “哦,对,”盛凌云不睬,拍拍脑袋像是幡然醒悟,“请忽略我刚才的说话顺序,也有可能是先初吻宴,再牵手宴,再那什么,再定情宴……” 还真被这人说中了。 许漠安不动声色:“你可以滚了。” 说出的话真气人。 “看看,我早就把你看透了,你骨子里就是重色轻友。唉,古人说得没错,我君子坦荡荡,你小人常气气。”说完,盛凌云拿起餐盘要走。 “哎,盛律师,您别走。”苏苒赶紧拦住。她和许漠安这么单独坐着吃饭,又要招多少流言蜚语? “怎么?舍不得我走?”盛凌云似笑非笑看她。 许漠安不满,插嘴道:“会不会说人话?” “对对,舍不得您走,”苏苒瞪一眼许漠安,立马又换上一张笑脸,“还是陪我们一块吃吧。” “学学人家小苏同学的觉悟。”盛凌云洋洋得意,挑眉看许漠安,像是要翘根尾巴到天上。 …… 晚上八点,门铃响起,门口站着姚伊曼。 “什么事?”许漠安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 “漠安,我来和你讨教些业务上的事。” 许漠安拦在门口,不给一点缝隙:“你是孟主任的人,有什么事问他不是更直接?” 姚伊曼也不气,娓娓道来:“我打给孟主任了,他在应酬所以让我来找你,他说你在这块经验最丰富。” 许漠安不为所动:“孟主任抬举我了,你还是明天直接找他吧!” 这种事,高舒秋之前就经常干。但高舒秋是不打弯的直肠子,孟主任又关照过,许漠安看破不说破。但姚伊曼就不同,这人身上不知藏了多少把小刀子,随时准备搞个偷袭。 “今天晚上客户就在等着我的回复,不信你打电话给孟主任。”姚伊曼极力解释。她虽心寒,但也料到许漠安的反应。 许漠安果然拨了电话,电话那头嘈杂。 “许律师?我在饭店里,有事明天说?”孟主任现在很少应酬客户,想必是个大单。 “孟主任,是您让姚伊曼……” 孟主任打断:“对对,我让她找你的,她说和你住的挺近,沟通方便。” 是挺近,都住到对面来了! “知道了。”许漠安挂断电话。 姚伊曼偷瞄她,善解人意地建议:“要是去你那不方便,来我家也行。” 许漠安顾自转身:“进来吧!” 姚伊曼跟进来,在玄关处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穿上。很好,没发现女生的拖鞋,她正欲开口,许漠安的手机响起。示意她在沙发处坐,许漠安自己去了阳台。 姚伊曼屏住呼吸,打量起这间房子。 这是自他们分开后,第一次踏进他的领地。毫不意外,清爽简洁,是他一贯的作风。姚伊曼想起许漠安的大学宿舍,别人的书桌上甚至都丢着臭袜子,唯有他的,干净得连菩萨跟前的香案都自愧不如。 这么多年了,人还是没变,变的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突然,又有手机铃声响起。她知道许漠安有两部手机,私人号还是陈一新告诉她的。 许漠安顺带把阳台门带上了,所以并未听到。姚伊曼瞥一眼阳台上的背影,又循声望去,发现了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她走近,原本只打算扫一眼,却看到屏幕上闪烁的两个字——苏苒。 姚伊曼心思微动,接起。气鼓鼓的声音传来:“许律师,电话我打来了,你可以停止发那些肉麻的表情包了吧?” 姚伊曼心里鄙夷,待对方停下,她轻轻“喂”了一声。 那边听到女声,略有迟疑:“你是?” 姚伊曼不答,放柔声线:“找漠安吗,他在洗澡,等他出来让他打给你?” 桥段是小说里惯用的,姚伊曼信手拈来。 苏苒沉默片刻,挂上电话:“不用了。” 三个字很克制,但姚伊曼嗅到了随电波飘过来的怒意。她唇角得意翘起,看到许漠安微微侧身,慌忙把手机搁回桌上。 隔了几分钟,许漠安重又进来,面上还是冷肃:“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问吧!” “在这里?”姚伊曼脱口而出,她以为至少可以进他的书房讨论。 许漠安像是一眼能看穿她:“你想在哪里?” “没,我就是觉得在桌上更方便些。” “那就去餐桌。”许漠安径直朝餐厅走去。 想起餐桌上的手机,姚伊曼懊悔自己多嘴,幸好,手机也再没响过。许漠安对待专业,总是简洁精准,姚伊曼再拖时间,也就待了十分钟,不得不走。 “漠安,谢谢你。” 许漠安送客:“最后一次。” 姚伊曼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今天是最后一次。” “可是孟主任说……” 许漠安拆穿:“姚伊曼,我们都是成年人,别再做这么幼稚的事。” 姚伊曼楚楚可怜:“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多和你呆在一起。” 许漠安已经打开门,侧身让出通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谁?”姚伊曼不可置信,“是苏苒?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需要经过你同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姚伊曼握门把的手指微微发颤。 “合不合适的,不需要你来评价。” 在许漠安冷冽的目光下,姚伊曼不得不走出门:“漠安,你还在怪我是吗?故意找个苏苒这样的女人来嘲笑我?” 许漠安的眸子眯起来:“姚伊曼,你听清楚了,我找苏苒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漠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还不行吗?”姚伊曼悲从中来,几乎要哭出声。 第152章 落入狼窝的小羊仔 许漠安不耐烦:“过去的事,早就一笔勾销了,我现在做的任何决定都和你无关。并且,我和苏苒,我们的感情很好,插不进第三个人。” 姚伊曼还抵着门框,不肯再往外挪半步:“如果以前我做的事伤害了你,你慢慢会发现,我真的已经变了。” “我和你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些。”许漠安头疼,试图讲道理,“就像喝豆浆,你喜欢甜的,我喜欢咸的,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适应不了谁。” 说到这里,许漠安脑子里浮现的是曾几何时苏苒骗他吃甜豆腐脑的情景。他心里柔软,很想快点结束这无意义的谈话。 姚伊曼毫无察觉,她只欣喜地抓住了一个点:“你看,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甜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就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我愿意进入你的世界。”姚伊曼急切开口,现在就是让她生喝酱油都可以。 “谈恋爱不只是一个人的事,以前我们都不成熟,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他觉得自己和姚伊曼,除了是个男的女的,哪项都不符合。 姚伊曼紧咬着唇,眼神恶毒:“难道和苏苒,你就那么肯定不是个错误吗?” “你说的对,”许漠安心里无半分忐忑,“但我也愿意试一试。” 分手的理由有千万条,而牵手的理由却只有一个——我愿意。 …… 外面很冷,飘起了雨丝。 苏苒放下手机,倚在阳台上,突然觉得刚才的画面重合了。她嘴角噙起丝苦笑。只是一年前,和她通话的是方姿含,现在却换成了姚伊曼。 同样是绿茶,区别只是“茶”的年份高下而已。 而不同的,却是她心里的感觉。她不信潘义铭,这个恋爱三年结婚五年的人。而对许漠安,她却很笃定,算起来他们才认识了大半年。 都说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在于点滴中。那她和许漠安的这种点滴,又始于哪里呢? 苏苒就这么静静站着,思绪和雨丝一起飘远。约莫半小时,她手机响起。 “在干嘛?”男人声音慵懒。 苏苒嘴角轻挑:“你洗完澡了?” “什么?”对方下意识反应。 “没什么。” “我一般睡前洗,你要不要亲自来了解一下?” “不用,你的同居女友会亲自告诉我的。”苏苒语气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意。 许漠安不说话,显然被气到了。想想,他叹口气,还是率先开口:“姚伊曼是搬到了我对面,那天我就和你说了。” “你刚刚在做什么?”苏苒不理,反问他。 许漠安沉默三秒,选择坦白:“姚伊曼过来咨询我点事。” 当律师的,最明白一个谎言需要更多谎言来掩盖。 “哦……” 许漠安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有些烦躁:“我们改成视频?” “好。” 电话再次接通,屏幕里看见苏苒的脸,许漠安莫名安定下来。 苏苒看许漠安还是白天的衬衣,又脱口而出:“你没洗澡?” 许漠安似笑非笑:“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洗澡这事儿?要不我现在洗,你看着?” 苏苒挪开脸,怕被看到窘意。 许漠安看到镜头里的一片夜色:“你在哪?” “阳台上。” “我也是。” 就这么简单几句话,却让苏苒莫名觉出些浪漫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俩人静默片刻,许漠安还是问:“今天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洗澡?” “那你洗没洗?” 许漠安笑:“你看我这样子像洗了吗?” 苏苒有意逗弄他:“你确定?” “我看你还是亲自来检查一下,不然我说破嘴也没用。” 苏苒不知该怎么接了。她伸手去够雨丝,十二月的寒冬腊月,竟不觉着冷,真的是疯魔了。 “你洗了吗?”许漠安观察她衣着,又笑着提议,“要不我们一起洗?” 苏苒:“……” 许漠安终于心情愉悦,他压住上翘的唇角:“说真的,为什么要问这个?” “有人和我说,你在洗澡。”说完,苏苒感觉如释重负。 “姚伊曼?”对面的人愣了三秒,猜测。 “你说呢?” 许漠安沉吟,猜出是他接电话那会儿出的事。顿了顿,他直接问:“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不知为何,苏苒就想反着来。 许漠安了然:“嗯,谢谢你相信我。” 苏苒:“……” 她吐舌头,像是抖机灵的孙悟空,怎么也逃不开如来的五指山。 许漠安真了解她,她脾气就这样,说了才是有戏。就如和潘义铭那次,没有迂回,没有过渡,搞得潘义铭措手不及,结局不可挽回。 手是冰冷的,身上也觉出冷意,苏苒心中却满是绵绵的情愫,像涟漪般荡漾开。她唤他,情不自禁:“许漠安……” “嗯?”男人低低回应,“怎么了?” “没什么。” 简单几个字,俩人都不说话了,却有种缠绵在耳边摩挲。 许漠安最后还是说:“我找她当面和你说。” 苏苒相信是一回事,他主动澄清是另一回事。 “不要,”苏苒急忙阻拦,“姚伊曼又不傻,她明明知道可能被拆穿,为什么还这么说?你去找她要说法,岂不是让她更得意了?” 明知以卵击石却仍执意为之,无外乎自以为知道石头的裂缝在哪里,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三次……他和苏苒才认识多久?姚伊曼深知,两人最缺乏的便是信任。 瓦解对手最好的方法,不是对峙,而是无视。 苏苒见他生气,故意取笑:“许律师,我怎么觉得你是一只落入狼窝的小羊仔?” 许漠安:“……” …… 快下班,苏苒见小亚花枝招展过来:“今天怎么穿这么漂亮?” 小亚难得羞涩:“苒姐,晚上有时间吗?陪我去相个亲?” “相亲?”苏苒瞠目结舌。 “对,”小亚苦起一张脸,“母上大人下了死命令,不去不行啊。” “你相亲,我去凑什么热闹?”苏苒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电灯泡了吗?” “帮我把把关呀!你的经验总比我多吧!”小亚撒娇,挽住她手臂。 “看来你对这次相亲还挺重视?”苏苒抿嘴笑。 小亚一点也不忸怩:“母上大人通过排列组合精挑细选出来的,我能不重视吗?” “没想到你们年轻人,现在也时兴相亲?” “苒姐,年轻人不相亲,就我们这两点一线的生活,到哪里去认识男人?”说完,小亚又调皮起来,“况且我还是一个好理性好现实且好有远见的年轻人,不趁着貌美如花把自己推销出去,等着搁在家里陪我妈过年吗?” “行行,三好青年,”苏苒拍拍她肩,突然想到一茬,“迟瑞知道这事吗?” 小亚噘嘴:“要他知道干嘛?让他陪我相亲吗?” 苏苒笑而不语。 第153章 你和许漠安不会长久的 相亲的地点,就在律所附近那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 男方戴个眼镜,清清瘦瘦,斯斯文文。 吃完饭还早,男生提议去看电影,苏苒不凑热闹,推说还有事。三人正欲走,后头一个声音叫住她。 “苏苒!” 转头一看,竟是梁彬。梁彬朝他们迈步而来,眼睛定格在苏苒身上:“小苏,我想找你谈一谈。” 以前面对梁彬,苏苒总是恭恭敬敬,可今时不同往日。那天晚上的事,始终悬而未决。 苏苒淡淡道:“梁律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说完,她抬步要走。 梁彬一步拦在她面前:“小苏,不管怎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用了,梁律师,麻烦让一下。”苏苒早有定论,不想拉扯。 梁彬转头看小亚,和颜悦色道:“小亚,你们先走,我和苏苒有几句话要说。” 那天的事,苏苒和谁都没提。小亚看俩人气氛不对,还是站着不动。 苏苒停顿几秒,换上笑脸:“小亚,你们去吧,别迟到了。” “苒姐……”小亚扯扯她衣袖。 “没事的,我们有点事要谈。”苏苒宽慰她。 …… 小亚走了,俩人又找个位置坐下。 “要喝点什么?” “梁律师,不必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苒懒得周旋。 气氛僵持几秒,梁彬沉一口气:“小苏,其实我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对你有好感了。之所以一直没和你表白,是考虑到你刚离婚,需要一个缓和的时间。后来,又听说你和你前夫还有复合的可能,所以就更不想打扰你了。毕竟你们还有个孩子,如果复合,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貌似推心置腹的话,字字句句都为她考虑,但苏苒并不为之所动。 她皱眉:“梁律师,我留下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梁彬沉吟,又字斟句酌说,“那天之所以去酒店开房,我确实是有私心的,就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但我绝没有其他的想法。” 苏苒嘴角讥笑:“你这么说,那天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对不起,”梁彬仍彬彬有礼,“我一直想和你道个歉,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确实是鲁莽和冲动了,许律师打我两拳,我完全认。你如果还觉得不解气,想要我做些什么来弥补,我都接受。” “梁律师,你的道歉我听完了。但我这人很记仇,不想接受你的道歉,而且以后也不想和你再有什么交集。”苏苒抓起包,起身。 “小苏,这不是我的初衷。”梁彬也跟着站起来,脸上才显出丝懊悔,“我听说你和许律师在一起了?早知道这样,我也应该早点向你表白。” 苏苒心中无半点异样:“梁律师,这不是我们谈话的目的,先走一步。” 梁彬着急,一把拽住了她:“小苏,你听我说完。许漠安那样的青年才俊,多少年轻的小姑娘对他趋之若鹜,他却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图什么呢?图你的美貌?比你漂亮的大有人在。图你的性格?脾气好的姑娘也不少。总不会是图你的孩子吧?” “请你松手,”苏苒气结,不怒反笑,“那梁律师,你和我说这些,又是图什么呢?” 梁彬讪讪抽回手,手指不自然摩挲着:“我图我们才是更适合的,虽然业务上我不如许漠安,但我也同样是律所的合伙人。何况,我们都离过婚,都有孩子,我们更能理解和包容对方的过去。我们的结合,不比你和许漠安更合适吗?” 苏苒扬起脸:“梁律师,要攀上你的小姑娘也大有人在吧?你何必在我这棵树上纠缠不清呢?” “小苏,我这个年纪,已经不光看长相和年龄了。我们都是过来人,我也只想找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况且我儿子也很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冷静一点,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听完,苏苒反而平静了。她索性坐下,好整以暇看他:“这么说,我还要感谢梁律师的厚爱了?” 以为苏苒回心转意,梁彬眉眼含笑:“小苏,我知道你是个理智的人,也相信你能理性地做出判断。虽然我们现在都讲究人人平等,但在婚姻问题上,你的出生,你的教育,你的外貌,你的财富,还有你的过往,哪个不是衡量你的标准?特别对一个女人来说。” “梁律师,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人都放在天平上称一称,称出几斤几两,然后根据这个来配对吗?” 梁彬推推眼镜,仍不失风度:“虽然不好听,但现实就是如此。所谓门当户对,也是这个意思。” “那感情呢?” “感情?是,我知道你们女人都喜欢谈感情。你要知道,抛开现实谈感情就是空谈,而且建立在这些客观条件中的感情,才更稳固不是吗?况且,我说了,我对你也是有感觉的。”说完,梁彬给苏苒的杯子添了些柠檬水。 苏苒把杯子推开:“不好意思,梁律师,你怎么不问问我对你有没有感觉呢?” 梁彬摇头苦笑:“小苏,感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的条件摆在这里,我承认我没有许律师年轻,但和你的匹配度是最高的。不瞒你说,相中我的黄花大姑娘也很多,但我一直没下决心。主要是在考虑你这边,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黄花大姑娘?苏苒心里泛起恶心,打断他:“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梁彬一怔,眼里涌出不屑:“你这么笃定,是因为现在有了许漠安吧?你觉得他对你是出于真感情吗?你还年轻,不懂男人,他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好,就算他现在对你有感情,你能保证这个感情不会变吗?你想过没有,他和你在一起会面对多少压力?来自朋友的,我们这个圈子的,更别说他家庭那边的。还有将来跟你分了手,他可以再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你呢?你离过婚,有个孩子,我怕你耽误几年,到时候连摆到天平上的资格也没有了。” 一桩桩一件件,梁彬说得细,似是替她打算的娘家人。 “梁律师,谢谢你的提醒,我的事就不容你操心了!”苏苒对他微微一笑,把包挎到肩上,“你还是答应那些黄花大姑娘吧,毕竟你年纪也在这儿了,现在小鲜肉很多,人家会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呢?” 越过梁彬时,他还在说:“小苏,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和许漠安不会长久的。” 第154章 约法3章 和梁彬的谈话,苏苒面上不显山露水,但筑起的心理防线却卸了一块。在景程,她本就不想和许漠安靠太近,最近更视他为空气了。 许漠安生气了。信息发过来,说车子停在大厦对面,让她务必上车。 苏苒坐进副驾,旁边的人在接电话。公事谈完,车子启动,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苏苒感觉到异样:“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许漠安目不转睛看路况。 “你是在生气吗?” 许漠安不吭声。这两天在律所,苏苒的表现太过明显。俩人就像磁铁的同一极,他越靠近,她越远离。苏苒自然明白原因,只扭头看窗外。 路上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奔赴的远方。 “我不想在律所里太招摇了。”她笑笑,故作潇洒,“你不知道乐极生悲吗?假如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们在律所该怎么在别人面前相处?” “为什么会分开?”许漠安蹙眉,腾出右手握紧她的,“你是对我没信心?” “不是。”男人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透进手背,却透不进心里。 苏苒仍旧一动不动。 许漠安觉出事态严重,找个地方靠边停住了车。他认真看她:“那是因为什么?” “我,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苏苒,我既然决定了追求你,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许漠安翻过她的手,摩挲着她手心,“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见苏苒仍旧无动于衷,许漠安抬起她下巴,要把人看进心里:“看着我,你要对我有信心。” “嗯。”苏苒应声,挤出点笑,不想在这问题上太纠缠。 变,才是世界的本质,她从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 “你这个笑好勉强。”许漠安凑近,捏她的脸。盯一会她粉嫩的红唇,一时克制不住,竟贴了上去。 舌尖纠缠,吻得苏苒有些失神,她低低呢喃:“许漠安……停下……大庭广众的……” “别说话,不然会更久!”许漠安轻笑,又浅啄几口才放开她。 苏苒恼羞成怒,坐直身体,转头看窗外。 “不好意思,热恋中,有点控制不住。”许漠安眼角弯起来,又启动了车子。 高峰时段,车子走走停停,他却耐心十足,时而瞥眼苏苒。看不到她表情,但料定她还在噘嘴。 他开口:“以后你习惯就好了!” “习惯什么?”苏苒愣怔。 “你说呢?”许漠安忍住笑。 …… “许律师,我们来个约法三章,怎么样?”车开到楼下,想了一路的苏苒终于开口了。 “哪三章?”许漠安饶有兴味。 “第一,在律所,我们保持距离,你不能像现在这样,动不动留越矩。第二,每天不用接送我。”苏苒继续严肃道,“第三,我们只是试着相处,不算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 她声音越来越轻。 “你这是想耍赖?”许漠安眯起眼。 苏苒装淡定:“我,我本来就没答应过你什么。” 见他不言语,苏苒开始卖弄起仅剩的那么点学术知识:“许律师,我那属于可撤销的民事法律行为。” 最新学的法律定义,她倒是现学现用。 “我们这属于双方民事法律行为,单方的撤销无效。”许漠安好笑看她。 苏苒这属于鲁班门前弄大斧。论专业,许漠安有一百种歪理。 苏苒不示弱,据理力争:“你以为我不懂?特殊情况下的民事法律行为,是可以撤销的!” “比如呢?” “比如,存在重大误解,以欺诈手段或者胁迫手段,或者显失公平。”苏苒搜肠刮肚,把学到的知识用了个遍。 “学的倒是不错,那苏苒女士,我是欺诈你了还是胁迫你了?” 想说是,看许漠安的认真样,又出不了口。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终究是不同了。 苏苒软下语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需要慢慢来,考虑得更成熟些。” “考虑什么?” “你的家庭,我的过去。”苏苒直白。 “我们之间,只有一个问题,”许漠安下意识去摸烟盒,想想,手又重搭上方向盘,“如果你想和你的前夫复婚。” 苏苒纠正他:“我们之间的问题肯定不是这个,而是……而是我们条件上的不匹配。” 梁彬那些恶心人的话,竟被自己说出口了。苏苒心里叹气,说不在意终归是自欺欺人。 许漠安未察觉,把她揽入怀中:“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就是我们能匹配的条件。” “你……”苏苒心惊又心动,扬起脸看他。 被看得不自在,许漠安点她的鼻子:“我现在很开心,很幸福,很满足。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就足够了。” 苏苒那些少了的底气,被瞬间鼓得满满的,可下一秒,又瘪下去了。 苏苒提醒他:“许律师,你知道感觉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吗?” “嗯,你说得对,”许漠安弹了弹她脑袋,“所以,你以为我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吗?” 苏苒咬唇,不说话。 “我知道,放心,我明白的,怦然心动不是真正的爱情。” 苏苒扬起脸:“那什么才是?” “心如止水才是。” “你说什么?”苏苒微恼。 “对别的女人心如止水。”许漠安看她着急,轻笑。 果然律师的嘴,骗人的鬼!苏苒心里痒痒的,身体也跟着软下来。 许漠安闭起眼,静静感受她香甜的气息。 突地,苏苒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是认真的,我们发展得慢一些,对你也是一种保护。” “保护我?”许漠安嗤笑,“保护我什么?” “保护你不受离婚妇女的毒害呀!”苏苒开始胡诌。 “你先保护好自己吧,离那个梁彬远一点。”语气里明显的醋意。 被带沟里了,苏苒赶紧打断他:“在说我们的事,说梁彬干嘛?” 许漠安仍旧问:“他有没有来找过你?不用理睬他,也不用给他好脸色。” “有,他来跟我道歉了。”苏苒无意隐瞒,如实道。 “道歉?”许漠安冷哼,不再吭声。 苏苒苦笑,旧事重提:“那我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 “约法三章呀!” “白天不允许亲热,上下班也不能接送,那我们什么时候谈恋爱呢?”许漠安很不买账。 苏苒退开些距离:“许老师,你不是还辅导我功课吗?” 第155章 我的地盘,你说了算 苏苒退开些距离:“许老师,你不是还辅导我功课吗?” “你是说每周末一次的辅导?” 苏苒俏皮回:“许律师,你这么忙,我也不好耽误你太多时间呀!” 许漠安又捏她脸:“我还没办法治你了!” 苏苒皱皱鼻子,对他做个鬼脸。她也不知为何,在许漠安面前总流露稚气的一面,十分自然,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很多年。 “就这么说定了啊!”苏苒一锤定音,去推车门。 见她要走,许漠安拉住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吃林姨做的饭?” 苏苒没好气:“你家里没有厨房吗?”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要不我回头问问林姨?”苏苒甩锅。 许漠安看她得逞的小样,把她肩膀掰过来,狠狠吻了上去。 “许律师,你干嘛?”苏苒猝不及防。 “正餐吃不到,就先来点甜点。” …… 昨天睡得晚,苏苒反而格外清醒,早早起来便出门了。 今天的太阳全然收了冬日的矜持,虽不热烈奔放,但照在身上也暖融融的。 而昨晚上十一点才走的人,一大早却又出现在楼下,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相比之下,苏苒用粉底液遮了又遮的黑眼圈,倒显出些欲盖弥彰了。 “这么早?你几点出门的?不是说好了不用来接吗?”苏苒看摇下车窗的许漠安,几个问题连环抛出。 许漠安含笑不语,见她迟迟不动,探出头说一句:“上车,顺路。” 苏苒疑惑,打开车门:“怎么顺路了?” “秘密!”许漠安眼中带笑。 “还卖关子?” “晚点你就知道了!” 整个白天,许漠安果然遵守规矩,连午休都没找苏苒。她放松下来,心里却又空落落。 唉,女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得很。 “晚上我接你下班!”临下班,许漠安的消息又进来。 “不用,你忘了约法三章吗?”苏苒故意激他。 “顺路。”消息迅速回过来,又是这句。 许久又进来一条:“放心,我会停在公车站那边。” 这算是替她考虑了?苏苒眼里含笑,收起手机,去茶水间的路上却和小亚撞了个满怀。 “苒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小亚拍拍她肩膀,逗她。 苏苒掩了情绪,把她拉到一边:“还能想什么?正要问问你约会的事!” “还行,就是看看电影,吃吃夜宵。”小亚相亲时不忸怩,现在更大方了。 “他把你送回家的?” “对呀,不送我回家,还能有下次约会?”小亚扬一扬头,傲娇道。 苏苒笑:“看来你对他挺满意的?” 小亚凑到她耳边:“苒姐,没来得及问你,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你俩在窃窃私语什么呢?”迟瑞迎面过来。 “你真想知道?”小亚睨他一眼。 迟瑞狐疑:“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姑奶奶我要和帅哥吃饭,”小亚叉腰,得意极了,“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我就是心疼你的钱包。”迟瑞嗤笑。 “心疼我钱包干嘛?” “你和帅哥吃饭,难道不需要倒贴人家吗?” “好你个死小迟子,看本宫怎么收拾你!”小亚一掌拍在他后背上。 “哎,就算下班了,也要注意点分寸啊。”苏苒在后头喊。 俩人打闹的背影,在走廊上穿梭,这一路就打闹到了食堂,他们今晚都要加班。 “说真的,你真去相亲了?”迟瑞又问。 “干嘛这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亚同学,这么说吧,你能遇见帅哥并且吃饭的概率,和我走在路上,遇到美女和我抛媚眼的概率差不多,”迟瑞塞几口米饭进嘴里,慢悠悠开口,“应该说更低。” “呵,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小亚轻蔑的眼神抛给他,“可惜呀,你是知己不知彼。你去打听打听,姑奶奶我有多吃香?” 迟瑞配合:“行,那您给我开开眼,到底有多吃香?” 小亚夹起一大块红烧肉,边嚼边嘟囔:“反正帅哥请我吃饭了,请我看电影了,送我回家了,然后巴巴地等着我下次召见他。” “就吹吧你!”迟瑞不再理她,管自己扒饭。 “哎哎,我怎么吹了?”小亚开始不依不饶,“不信,不信你去问苒姐。” “你俩穿一条裤子,我问她,还不如问老天爷呢!” “你这人!”小亚气得一屁股站起来,端起餐盘就走,“姑奶奶不和你这个酸狐狸一般计较。” “你失算了,我最不爱吃的就是葡萄。”看着小亚和他隔开个座位,迟瑞心里好笑,又呛一句。 …… 最终,苏苒还是上了许漠安的车。 许律师有颗坚韧不拔的心,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车子开进小区。却不似往常停在路边,许漠安将车稳稳入了车位,然后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你下来干嘛?”苏苒急忙跟着下去,颇为防备。 “回家呀!”许漠安提着电脑包,爽快应道。 “回家?” 许漠安含笑:“要不要去我家参观一下?” “你家?”苏苒望望四周,怕自己眼花,“在哪儿?” “去了不就知道了?”许漠安唇角勾起,神秘兮兮。 电梯停在三楼。苏苒狐疑走出去,看他拿钥匙开门,眼珠快要蹦出来了。 许漠安倒是淡然,边开门边说:“你家对门租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租在你楼下了。” 屋子里的摆设很清爽,显然许漠安来得匆忙,没带太多东西。 苏苒刚才的慌乱渐渐平复,恢复了玩笑之心:“许律师,你上辈子是个地下工作者吧?” “什么意思?” “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苏苒转身,噘着嘴面向他,“什么时候搬的家?” 许漠安刮一下她鼻尖:“无可奉告。” 苏苒不理会,顾自参观起来:“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许律师,太浪费资源了吧!” 许漠安借坡下驴:“你过来和我一起,就不浪费了!” 本想揶揄几句,倒让他戏弄了!苏苒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皱眉挑刺:“你这沙发不太舒服。” 许漠安挨过去:“行啊,等有空我们去逛逛,换一个你喜欢的!” 苏苒尴尬,起身退到窗口:“你这是租的房子,哪能动不动换人家的家具?” 许漠安也跟过去,从背后圈住她:“我的地盘,你说了算。” 苏苒心中微动,转身,恰好贴上他的胸口。 俩人的呼吸声,传入彼此的耳中。 第156章 你比你妈自觉多了 夕阳西下,将黄昏中的最后一缕光晕投射在他们身上。仿佛对这幅尘世间最简约的画面,也驻足,眷恋。 苏苒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在做梦?” “是美梦还是噩梦?”许漠安下巴摩挲着她头顶,还不忘逗弄一句。 苏苒不在意,沉思:“好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在这个梦已经成真了。” 苏苒手指点点他胸脯:“许律师,要不要这么自信?” 许漠安轻笑:“只要你不拖后腿。” 苏苒不服气:“拖后腿的可不止是我,还有你那个同居女友!” 不知为何,又想起这茬。 许漠安轻弹她脑门:“说什么呢?你这是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苏苒撅嘴,许漠安揽她更紧了些:“我那时和她在一起也是各种阴差阳错,并非我本意。好在老天眷顾我,及时分了手,不然……” 苏苒听得认真,不想没了下文,她抬头看他:“不然怎样?” “不然,现在我又遇见了你,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真的吗?”苏苒仰头,好心情遮掩不住。 有时候女人不嫉妒不撒娇,不是不会,而是人不对。 许漠安鼻尖里都是她好闻的味道,他心里抱歉:“对不起,我也没料到她会搬到我对面。我们刚确定关系,就给你添堵了。” 苏苒狡黠地眨眼:“所以,你这招,是和你前女友学的?” “对呀!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温香软玉在怀,许漠安不管有没有说完,低头去寻她的唇。 苏苒躲开,不依不饶问:“人急了怎样?” 许漠安没尝到甜味,嗓音嘶哑:“人急了,就耍耍流氓……” 话未说完,他“哎呦”一声,无奈松开了苏苒。 苏苒又对他眨眼,傲娇开口:“许律师,还耍不耍流氓了?” 刚搬进来,许漠安拖鞋还没准备。他脚上穿着皮鞋,看鞋子上明显的脚印,欲哭无泪。只得举手投降:“不耍了!突然对你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苏苒自知没好话,还是耐不住好奇:“什么认识!” “要是全世界的女人都像你这么厉害,还要法律干嘛?” 苏苒抡起拳头要捶他,被许漠安又一次塞进怀里。他闭上眼睛,贪恋她的滋味:“就抱一会儿,保证不耍流氓!” …… 一晃两个星期过去,许漠安算是在苏苒这里安营扎寨了。一来二去,星星也成了常客。 小家伙待这儿,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缠着许漠安看动物纪录片。苏苒怕她眼睛看瞎,想着法儿阻止。 “星星,别听你妈的!”说完,许漠安抱起星星,“小朋友看看纪录片,能拓展兴趣和眼界。让妈妈给你定个时,我们就看半小时怎么样?” 星星对苏苒吐舌头,心满意足和许漠安去了客厅。她发现,领导就是不一样,能治得了她妈妈。 没一分钟,电视机声音响起,许漠安又折回来,在厨房找到了苏苒。 “周末带星星去逛逛书城,给她买几本动物方面的书籍,我发现她有这方面的天赋。” 苏苒不以为意:“这哪里是天赋?小朋友不都喜欢动物吗?” “你看你,要善于发现孩子的优点,俗话说,母不嫌儿丑。” “我有嫌星星丑吗?我就是……” 话到一半,却被许漠安堵住了嘴。 “你干嘛?”门还大敞着,苏苒心惊,挣扎出怀抱。 “趁星星不在!”许漠安掰过她的肩膀,又偷着亲一口。 苏苒有点恼,压低声音:“许律师,有你这样的吗?” “是我愿意的吗?”许漠安无奈,朝门口努努嘴。 苏苒笑:“所以你觉得星星碍事了?” “怎么会?要是讨好不了小公主,怎么能得到她妈的芳心呢?”许漠安又搂紧苏苒,“明天我就出差去了,可能要连着一个星期。” 苏苒头埋在他胸膛,不说话,静静感受男人清冽的气息。心里也不舍,但不想太露端倪。许久,她抬眸,转移话题:“你快出去吧,不是要陪你的小公主吗?” 许漠安大方承认:“那当然,她不仅是小公主,还是个小祖宗!” 他能和星星相处如此融洽,苏苒也未曾料到。一方面,可能是星星年纪尚小,另外,他们俩人也真投了缘。 正想着,小祖宗在外面叫:“许酥酥,快来看,这是什么鸟?” 许漠安无奈,摊摊手出了厨房,挨在星星身边坐下:“哦,这是朱鹮!” “朱鹮?我只知道甄嬛!”星星挠挠头,又在沙发上跳起来,“林奶奶最喜欢看甄嬛了。” “星星,别跳,把沙发跳坏了!”苏苒倚在门边,提醒一句。 “没事,反正有人也不喜欢这个沙发,”许漠安挪了挪位置,给星星腾出些空间。 “许酥酥,谁不喜欢这个沙发呀?我很喜欢呢!” 许漠安起身,似笑非笑,又捏捏她鼻子:“星星,你能帮我一起把茶几往外面移一些吗?我怕你掉下来,磕到头。” “好的呀!”星星想跳下去,又被许漠安一把抱住。 “你比你妈可轻多了!” “许叔叔抱过妈妈吗?”星星歪着个脑袋问。 “咳咳,我也来帮忙!”苏苒轻咳两声,快走几步。 挪完了茶几,许漠安转头看星星:“周末带你去买书怎么样?这样下次你就可以在这里看书了!” “我可以把家里的书搬过来呀,还可以把我的小玩具都拿来!” 许漠安开心了,看一眼苏苒:“看,你比你妈自觉多了!” … 许漠安真走了,有个案子在云城,周一走的,回来已是周五。 他和苏苒,都不是很能来事的性格。分隔两地,最多也就每天打个电话,但话少,并不表示思念也少。 许漠安四点下飞机,原本不用去律所了,但他还是直奔景程。苏苒见到他,十分诧异,昨晚的电话中,他交待要周六才回,可能还会拖到下周。 想见的人突然出现,心里泛起丝丝的悸动。四目相对,压抑的思念破土而出,漫天遍野生长开来。苏苒竟不顾一向的谨慎,下班后和他一起下了楼。 车子行至一半,苏苒觉出不对劲,许漠安看着精神无异,但脸色绯红。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是有点烫。 她担忧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第157章 要香菇鸡丝粥 许漠安并未应声,顺势握住她的手,扣紧。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 “许漠安,你发烧了,听到没有?”苏苒着急起来,“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有一点,”许漠安实话实说,“但看到你就好多了。” 许漠安出差的几天连轴转,前天晚上应酬喝多了酒,出门还淋雨,云城四季如春,他没当回事。下飞机后温度骤降,又没及时添衣。 许漠安反而心情愉悦。以前出差在外,回家只不过是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知道有个人在等自己,整颗心被撑得暖暖的。 苏苒睨他一眼:“怎么不早说呢?生病了就直接回家,干嘛还要折腾去所里转一圈?” 许漠安将她手握得更紧。心上的思念,由不得自己。 “想你了。”肉麻的话,原来说出口也并不难。 两人进了电梯,苏苒要去按数字,后面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按了苏苒家的楼层。 苏苒回头,诧异看他:“你不回自己家吗?” 许漠安一脸委屈:“我生病了。” 苏苒觉着好笑:“我知道,所以要回家休息呀!” “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可以过去照顾你。”苏苒手被许漠安抓着,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灼热。她声音软乎乎的,也担着心。 “你晚上就不在了。”许漠安语气懒散。 “你不怕林姨在?” “你忘了?林姨今天带星星回宜城过周末了。” 这人,病了脑子倒清醒得很,怪不得这么放肆。 苏苒拿他没办法:“那你是准备赖在我那里了?” “我生病了,比较虚弱。”许漠安好像得了道免死金牌。 知道他耍无赖,但看他蔫蔫的样子,苏苒立下心软。进了家门,许漠安换上拖鞋,就径直在沙发上躺下来,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看他委屈在狭窄的沙发里,苏苒无奈摇头:“许律师,家里有大床不睡,偏要到我这里来受罪?” 许漠安瞥一眼苏苒进卧室的背影,使出劲儿提高音量:“这里也有床,可是没人邀请我睡呀!” 苏苒不想惯他,手上搭着条空调被出来,扔给他:“有被子就不错了,别想太多。” 许漠安平躺着,把被子裹在胸前,低头闻一闻。 苏苒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你干嘛?” “很好闻。”许漠安说完,鼻子又吸了吸。 “许漠安,你知道你这样像个变态吗?” 许漠安不理会:“是你平时盖的吗?这被子好香,闻着感觉头都不疼了。” 苏苒故意气他:“在柜子里放了一年,都有霉味了。” 许漠安心满意足闭上眼,不再回应。刚才一路上都是强打精神,此刻脑袋昏沉。期间,感觉苏苒在他面前来回几趟,听她喃喃自语:“还行,38度6。” 又眯了会,被拍醒,苏苒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起来,吃药。” 语气还挺不客气,许漠安心里好笑。这女人,在外人面前温温柔柔,和他一起时本性便暴露得彻底。 他勉强睁开眼:“起不来。” “不起来你怎么吃药?” “我不管。” 生病的许漠安没道理可讲。苏苒无奈,想到星星喝牛奶的吸管,去厨房翻了出来。她倒出药片塞到他手上,又把插了吸管的水杯递过去:“这样总行了吧?许老爷!” 许漠安重又把药片塞还给她:“喂我!” 苏苒打趣:“许漠安,怎么感觉你是七老八十,半身不遂的样子?又是吸管,又要喂药。” 这话不吉利,刚出口苏苒就后悔了。但许漠安丝毫不在意:“嗯,先演练一下,等以后我们七老八十就用得上了。” 俩人恋爱才多久,苏苒竟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她脸上发烫,终究还是柔了语气:“晚上想吃什么?” “我要喝粥。” “白粥吗?”苏苒随口问。生病的人,都喜清淡。 “不是,要香菇鸡丝粥,香菇碎一点,鸡丝细一点,里面再搁点葱花,盐少放些。” 许漠安向来在生活细节上不含糊,看他那双修长白净的手,便知道是个讲究人。 苏苒撇嘴:“许律师,生病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挑食了?”真比星星还难伺候。 许漠安大言不惭:“正因为生病了才挑。” “白粥配榨菜,才更符合生病的人设。” “你不想做?”许漠安撑起眼皮看她。 “你说呢?”在许漠安面前,苏苒就是摆不来以前贤惠的模样。 许漠安翻个身:“不想做就算了。” 苏苒想想,还是不惹他了,她两手一摊:“家里没有鸡,也没有葱。”这句倒是实话。 许漠安手搁在额头上,无精打采。但仍作势要起来:“那我去买!” 苏苒憋住笑,哪里不知道他这点心思,重将他按回去:“行行行,许老爷,我今天啥也不做,就好好伺候你了!” 这话让许漠安很受用,他又装模作样躺下去,嘴角噙起笑。 苏苒装没看见,把他安顿好。提了包要走,又听许漠安说:“多买点,病人的口味很难说。” 真龟毛。苏苒突发奇想,他要是和高舒秋凑一对了,一个炸药桶碰上一个处女座,还不得分分钟吵架? 关门的一瞬,又听里面的人喊:“早点回来!” 苏苒笑岔气,到底是要她多买点,还是早回来? 一晚上许漠安都很轴,不是嫌沙发太软,就是嫌衬衣不舒服。苏苒嘴上逞强,终究还是敌不过,帮他取了居家服,还让他登堂入室躺在了自己床上。 许漠安目的达成,心安理得睡在苏苒的闺房里,感觉头也不疼了,嗓子也没那么干了。果然,心情舒畅是最好的良药。 “许老爷,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他许久不出声,苏苒走近摸他额头。 “还行吧。”许漠安很警惕,生怕要撵他走。 “许老爷,你以前生病也这样吗?”“许老爷”是苏苒今晚上临时加的绰号。 “怎么样?”许漠安故作不解。 “粘人,娇滴滴,小鸡肚肠,”苏苒掰着指头数,“还轴里轴气的!” 许漠安眯起眼:“你确定有这个词吗?” “领会精神就行!” “那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对我太刻薄?”许漠安傲娇,“我这是太缺爱了!” 苏苒瞪大眼睛看他:“许律师,你是不是变身了?” “我变不变身没关系,只要你不变心就好。”许漠安把她拉近,搂住她腰,享受久违的温存。 第158章 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第二天早上,苏苒被闹钟闹醒,正欲按掉,边上却有异样。窗帘半合着,外面的天虽清冷,房间里暖绒如春天,她怔愣愣转头,发现旁边竟睡着许漠安。 呼吸清浅,眉目舒展,没了往日的冷肃。 苏苒赶紧低头,手下意识扶住胸口,幸好睡衣都在。才想起昨晚上,许漠安死皮赖脸要她陪一会儿。她答应就十五分钟,没想到这一闭眼,竟沉沉睡去了。 还是不放心,她偷偷掀开被子一角,许漠安也是衣衫整齐。苏苒舒一口气,顾不得许多,急匆匆下床,却突然被拽住了胳膊。 “再陪我睡一会!”慵慵懒懒的声音传进耳朵。 苏苒想要挣扎,却被大力又拉回了床上。四目相对,许漠安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苏苒瞪圆眼睛,都忘了尴尬。 “早上好!”许漠安被她逗笑,显然心情很好。 苏苒羞恼:“许漠安,你好阴险!” “我什么也没做!”在她上面的男人,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 “说出去谁信?” “那正好,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了!” “你无耻!”说着,苏苒要捶他。 许漠安握住她手:“我是病人,昨晚上你在旁边当陪护,不也是应该的吗?” “又来这招!” 许漠安心里偷笑,他难得生个病还不做足文章?当律师的,自然懂得抓住一切有利条件。 “要不是你在,昨晚上我不知道要病成什么样!”他话说得好听,像感恩戴德似的。 “律师的嘴,骗人的鬼,”苏苒不为所动,作势要挣脱着下床,“下不为例!今天晚上你回去睡!” 许漠安心里一凉,垂死挣扎:“我这病还没好透呢!” “生病就去医院!”苏苒在床边,居高临下看他。 “睡在你这里,比去医院管用多了。”许漠安实话实说,“你的床都是香的。” 苏苒心里像喝了蜜糖,板起的表情也松垮下来。看她还在纠结,许漠安又换一计:“不给我个早安吻吗?” “吻你妹!” “你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再说我也没有妹妹。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去吻我妹妹啊,”许漠安翻了身,又躺下去,嘴里呱噪起来,“我还是喜欢吻你!” “懒得和你废话!”苏苒像只炸毛的小猫。 …… 许漠安的烧是退了,但精神还未完全恢复。 他是工作狂,周一一大早又去了客户那儿,快下班时,苏苒才见着他回来。大概担心他的身体,从律所出来,苏苒并未像从前般谨慎,而是一起出了门。 刚要进电梯,碰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沈倩,行色匆匆。她一眼看到许漠安,急忙拦住他:“许律师,正要找你呢!有个朋友刚过来了,她这情况我觉得还挺棘手,能不能一起听听?”沈倩一口气说完,一眼没看到苏苒,全副注意都在许漠安身上。 “好。”许漠安一向是敬业的,他侧头看苏苒,“你先回去?” “嗯。”苏苒不得不应声。 想到什么,许漠安把裤兜里的钥匙递过去。苏苒正犹豫接不接时,沈倩惊得忘了合上嘴:“你们?” 许漠安含笑点头:“对。” “哎呦,我是不是撞到天大的秘密了?还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倩眼里满是八卦的小问号。 许漠安如实说:“秘密倒谈不上,只是苏苒不想声张。” “明白明白。”沈倩眨眨眼,想到前段时间和姚伊曼的那幕。不过,今天有男主角背书,真假不言而喻。 客套话少不了,她又开口:“许律师,恭喜你终于脱单了,别说你俩站一块儿还怪般配的。” 沈倩这话也真心。抛开之前高舒秋的针锋相对,沈倩和苏苒出过几次差,觉得她稳重低调,印象并不差。单论苏苒这个人,她确实比高舒秋更适合许漠安。 苏苒腼腆不语,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心里担心许漠安的身体,想说“早点回去”又出不了口。突然,她看向沈倩:“沈律师,什么案子?我也挺好奇,方便一起旁听吗?” “也不是什么大案子,主要是情况比较特别,你感兴趣的话当然没问题。” ……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人。一对老人衣着考究,却颇显憔悴。旁边是一个年轻女人,与沈倩年龄相仿,胸前的玉佩足有半个巴掌大小,搭着修长雪颈,更显晶莹剔透。虽打扮贵气,黑眼圈却十分明显。 “倩倩!”女人开口,“这是我公公婆婆。不好意思,临时还把你叫过来,实在是我们都比较心急。” 几人打过招呼,各自坐下。 “欣儿,你把事情再说一遍吧?我正好请了我们律所的合作人许律师也过来听听。” 李欣儿匆匆瞥许漠安一眼,连客套都省了,开口就进入正题。 “你好许律师,我们刚从医院出来,他们拒绝给我做移植手术,也不允许我们拿回胚胎。所以我们一着急,就赶紧过来了。我和我老公半年前在瑞红医院做了试管婴儿,培育成功的胚胎保存在那里,想等我身体条件允许后进行移植手术。但我老公三个月前车祸去世了,我才想到移植的事儿,找到医院但被他们拒绝了。” 沈倩随手在做记录。看她停下来,就问:“所以你们是想问医院要回胚胎,然后把孩子生下来?” “对。” “医院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医院的意思是,我现在这情况属于单身女性。他们有规定,不能为单身女性提供移植手术。” 许漠安点头:“确实有这样的规定,我们国家对单身女性实行冻卵和移植,都是不允许的。” 听到这,李欣儿脸色更白了几分。 一直沉默着的老先生开口:“几位律师,我儿子和儿媳之前在其他医院做过试管婴儿,都失败了。这一次在瑞红医院,他们怕我们希望太大失望就更大,所以我们事先并不知情。我儿子出意外,原本全家都处于极度悲痛中,尤其是我老伴。但前段时间,医院打电话来通知我儿子续费,我们才知道这个事情。因为这个消息,我和他妈妈好像又有了些盼头。欣儿也是这段时间伤心过度,没想起这事,我们和她沟通过,她本人也很想把孩子生下来。虽然孩子没有了爸爸,但是会得到我们所有人的关爱。所以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帮我们打赢这个官司,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第159章 赔本生意 沈倩看老先生心情沉重,赶紧接话:“老先生,我和欣儿也是多年的同学了,既然你们全家都想法一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争取。” 许漠安接话:“目前呢,国家关于这方面的法律还处于空白。所以估计医院也是无章可循,他们现在的做法是根据卫生部出具的相关指导文件,但只是文件,并不具备法律约束的效力。沈律师刚和我沟通了,她已经做了些前期工作,虽然完全相同的案子还未有过,但相同性质的不少。法官也会站在诉讼人的角度上,考虑人情、公序良俗等社会影响,并不会一刀切。” “所以还是有希望的对吗?”李欣儿听出些端倪,急着问。 “对,希望是有,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从景程出来,天黑透了。 “你们先走吧!我打车回去!”沈倩和他们挥挥手。 “沈律师,你车呢?”许漠安问。 “还在常安区法院附近呢,我看回来的路上堵得很,就坐地铁过来了。” “那正好经过,我载你过去。” 寒冬腊月,在门口吹会儿冷风都冻得牙齿打颤。沈倩裹了裹围巾,推辞:“不用不用,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许漠安看一眼苏苒,想起昨晚的同床共枕,玩笑道:“没事,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苏苒窘迫,还是开口:“是啊沈律师,这天太冷了,就一起坐车吧。” 沈倩打趣:“你俩夫唱妇随的,我说许律师,你这个样子还真是百年一见呢!” 等许漠安去取车,苏苒和沈倩往大厅里退几步避风。 她俩没太多交往,沈倩没话找话:“小苏,今天听了这个案子,感觉怎么样?” “进了律师这一行,才发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苏苒感慨,“沈律师,您这同学对她丈夫一定是真爱了。” 沈倩叹口气:“唉,我也是很吃惊,我们同学都知道她嫁了个好老公,没想到竟发生了这种事。做这种决定真的很需要勇气,况且她还这么年轻。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要孩子,同学会时她也说不喜欢孩子,想和老公过二人世界,没想到是尝试了很多年没结果。” “嗯,看得出来,他们全家都很期待这孩子。”苏苒看着远处,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惆怅,“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希望她能如愿以偿吧!” 都是做母亲的人,沈倩能感受到苏苒的这份真心。 “唉,希望吧,”沈倩话多了起来,“上学的时候,她是我们系里的系花,有个谈了几年的男友,俩人还是模范情侣。可一毕业她就和男友分了手,然后和现在的老公结婚了。他婆家很有钱,当时还有人说她贪财,为了嫁给有钱人甩了相恋多年的男友……” “钱和感情,在很多人眼里是矛盾的。好像有感情了,就不能谈钱;而有钱了,感情就一定不纯粹了。”苏苒勾唇笑,“不是有句话吗?只有金钱没有感情那是生意,只有感情没有金钱那是赔本生意。” 沈倩被逗笑了,苏苒如此直白的观点让她很诧异:“小苏,没想到你还挺有意思,所以你是赞同这话?” 苏苒缩了缩脖子:“一半一半吧。” 沈倩好奇看她:“怎么个一半法?” “还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比如你同学,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并没有资格评判她,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想问题比较现实。”苏苒自嘲。 她半张脸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沈倩突然想到他们东北老家,大冬天屋檐下结的冰溜子,晶莹剔透,又能照见万物。 她若有所思,旋即开口:“我看你对这个案子挺感兴趣的,要不要过来跟我合作?” 苏苒踌躇:“沈律师,说实话我确实挺感兴趣的,不过我这水平能帮你什么?您助理挺能干的,我掺和进来,兴许还要帮倒忙了。” 沈倩宽慰:“我听舒秋提起过,说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也够理智。李欣儿走的时候,和我打招呼这事不想让太多外人知道。所以,你过来帮我挺合适,不过就怕盛律师不放。” 苏苒有些心动:“如果盛律师同意,真的可以吗?” “律所团队间合作,也是常有的事,只要把分成先定好。” 苏苒不好意思,忙摆手:“哦,这个不用,我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就是纯粹来学习和打下手的。再说,天天在盛律师那里写文书,真是有点枯燥。” “哈哈,我本来以为你很适合做文字工作,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前面大灯一闪,许漠安的车子到了,沈倩主动坐进后座,苏苒也跟着进去。 沈倩喊起来:“哎,小苏,你怎么陪我坐进来了?” 苏苒微笑:“没事沈律师,这样我们讲话更方便。” 沈倩也跟着笑起来:“许律师,你这女朋友还挺有意思。对了,和你申请一下,我这个同学的案子,小苏也说挺感兴趣,我想调她过来帮忙,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漠安只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并未立即搭腔。 苏苒赶忙说:“我刚和沈律师聊天,想过来跑跑腿打打杂,跟着她一起学习。” 许漠安:“你又要准备司考又要顾着两边的工作,忙得过来吗?” 他的潜台词是“还有时间谈恋爱吗”,沈倩不明白,苏苒却听得懂。 她故意曲解:“盛律师那边都是些文书工作,也不会耽误的。” 许漠安知她倔,只说:“这是沈律师的案子,她觉得可以就可以,我当然没意见。你是盛律师团队的,主要听他安排。” “那我明天找他说说吧。”苏苒立刻想到了盛凌云说欠她的人情。 送完沈倩,许漠安找个路边停下,回头看苏苒。 苏苒对上他的眼神:“怎么了?” 许漠安努嘴:“不坐前面来?” 苏苒傲娇:“坐哪儿不一样?” “行,感觉我是给老板开车的,”许漠安故意叹气,“等会想吃什么?” 苏苒嘴上不饶人:“你一个病人,喝点粥就可以,我就不耽误你静养了。” “这么没良心?我早上就买好菜了,还准备等会亲自下厨。” 苏苒故意埋汰他:“司机还兼职做饭呢?” “不想吃?”许漠安挑眉,顺势拿起手机,“那我现在就给林姨电话,让她多添个菜。” 第160章 被炸的粉身碎骨的,往往是女人! 苏苒不想许漠安总在林姨面前晃,就跟着去了他家。恋爱中的男女,本就分分秒秒想黏在一起。 许漠安虽基本好全了,还是在苏苒的软磨硬泡下改了三菜一汤的计划,做了个简单的青菜肉丝面。吃完苏苒收拾妥当,许漠安便和她各捧一本书,肩挨肩,窝在被苏苒嫌弃过的沙发里。 美人在侧,书里哪有什么颜如玉?许漠安频频走神中,瞥到苏苒专注的侧颜,美好恬静,像冬日里最被留恋的骄阳。他忍不住凑近,噙住了她的唇。 “别闹。”苏苒被他亲得晕晕乎乎,手上的书也不知丢去了何处。 “你好香!”许漠安情到浓处,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苏苒心里泛甜,警惕性也降了几分。许漠安开始不安分,指腹一点点往下游移,嫩滑的肌肤在他掌下开始炙热。当衣服掀起一角时,苏苒猛然清醒,抓住了他的手。许漠安以为她害羞,并未在意,挣脱开继续探入衣内。有了之前的“床友”情谊,现在要做点什么,好像自然了许多。 景程的空调打得足,苏苒平时内里都只穿件单薄的羊绒衫,许漠安轻而易举就触碰到贴着皮肤的蕾丝花边。想挣开手再往上走,苏苒却使了劲,又阻了他的去处。 苏苒轻轻低喃:“别!” 许漠安蓦然回神,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大口大口喘气。待稳一稳心神,他问:“怎么了?” “我……”此刻苏苒也火烧火燎,她艰难开口,却不知如何解释。 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许漠安抬起头,看她唇抿成一条线,轻笑一声:“别紧张!”说完又低头,更温柔缱绻了。 唇瓣贴在一起,刚刚退下去的热度重又升温,苏苒心中警铃大作。她狠狠心,把头歪到一边:“别这样!” 又被突然打断,许漠安意识到什么,扳过她的脸一丝丝细打量:“你不愿意?” “不,不是,”苏苒结结巴巴,“你还在生病呢!” 许漠安笑:“这是最好的药!” 苏苒无语了,只能继续找理由:“我,我只是不想这么快!”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许漠安不当回事。 苏苒只能小心翼翼:“可我没有准备好!” 许漠安眉头皱起,顿了顿,屈膝坐直身子。 苏苒脸颊绯红,像株待放的玫瑰。可她躲闪的眼神,却像根小刺扎进许漠安心里。 他眯起眼睛:“是对我们的感情没有准备好?” 苏苒被戳中心思,却不好承认,只能撅嘴否认:“不是。” 许漠安也不拆穿她,接着问:“那是什么没准备好?” 情爱之事,在男女身上,本就天差地别。 男人只要动心了,就想去占有。女人却要足够确定了,才愿意交付全副身心。 当年她和潘义铭,就是因为自己涉世未深不懂拒绝,才轻易有了关系。爱还不够,就跨越到性,很多时候不是催化剂,而是定时炸弹。 而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往往是女人。 苏苒觉得自己没错,可这理由说出来,许漠安又势必会生气。她只能故意耍脾气:“许律师,你这算道德绑架!” 许漠安气结,燃起的烈火也熄下去,他索性起身,靠着沙发一言不发。苏苒一脸小媳妇样儿,心里却异常委屈。 瞧瞧,这就是男人! 她不想闹得太难堪,只得舔着脸贴过去,勾住他手臂。 唉,做女人真难!不仅要当灭火标兵,还要负责灾后重建。 许漠安冷着脸:“干嘛和我靠得这么近?你这不是玩火自焚吗?” “我们的大律师不是生气了吗?”苏苒笑眯眯和他掰扯,“我是个很懂事的当事人,会主动私下调解。” 许漠安心里好笑,动作却很生分。他挪开一寸,旧事重提:“你还是离我远点,省得又没准备好。” “许大律,你怎么这么会翻旧账呢?”苏苒开始撒娇卖萌。以前和潘义铭一起,她并不如此。这孩子气的一面,在她爸妈离婚那刻,早被活活埋葬了。 碰上许漠安,却没来由得傻气起来。活脱脱一个长大了的星星。 许漠安虽很吃这套,却还是傲娇不说话。苏苒把头歪一歪,脸靠在他肩上:“我大姨妈来了。” “别转移话题,”许漠安捏住她脸,还是问,“来玩吗?住几天?” 苏苒正绞着脑子想辙呢,不确定他是不是玩笑,索性顺着说:“嗯,一个礼拜吧。” “住哪里?” “当然住我这儿啊!” “那我们约会是不是就不方便了?” 苏苒顺着他的话:“还行吧,不过你刚才那样,确实不方便。” “嗯,”许漠安沉吟,“那我请她吃个饭?” 苏苒终于确定,这男人和她不同频了。她憋住笑:“你确定要请她吃饭?” “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她不吃辣的。” “那好办。” “也不吃冰的。” “行啊,她说了算。” 苏苒挣脱许漠安的怀抱,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哈哈,笑死我了。” 许漠安不明所以,用身子挡住怕她摔下去。苏苒笑够了,一把搂住他脖子:“你真不知道大姨妈是什么?” 许漠安看她亮闪闪狡黠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狠狠拍一下她屁股:“胆子肥了,耍我!” “有你这么傻的吗?”苏苒眼珠子又转了转,“你是不是没给女人买过姨妈巾?” “干嘛这么看着我?”许漠安认真问,“没买过很丢人吗?” 苏苒忽悠他:“许律师,男人没买过姨妈巾,人生一大憾事哎!” 她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头发些许凌乱。许漠安盯着她,把她碎发别至脑后洗耳恭听。 苏苒掰着手指一本正经说:“第一,说明你没人爱;第二,说明你没爱过人。” 许漠安拍她脑门:“你这两点,现在都不成立。” “那为了证明一下,下次你给我买?”话出口后,苏苒觉察出自己的矫情。她在潘义铭面前,总端着个淑女范,从没如此肆无忌惮过。 “这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门买。” 苏苒拉住他:“跟你开玩笑的。” 说完,脑袋又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你看,我们这样岁月静好的,不挺好吗?” 发丝柔软,许漠安被她蹭得心痒,还是赌气说:“哪里好了?” 第161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这么聊聊天逗逗乐,挺好的。” 许漠安白她一眼:“我们是七老八十了吗?”话虽如此,手却环住了她腰。 苏苒心头泛起温柔,就这样吧,就这么一直抱着他,也被他抱着。她合上眸子:“对啊,七老八十的时候,你还给我买姨妈巾。” 许漠安刮她鼻子:“老太婆,你太抬举你自己了吧?七老八十的时候是买尿不湿。” 苏苒不好意思,埋了脸:“尿不湿就尿不湿,反正你还是得买。” “行,给你买。” 俩人恋爱没谈几天,眼见话题拐到了四五十年后,当真如许漠安说的像老夫老妻。苏苒鄙夷自己的幼稚,却又觉得自然。 她拉过许漠安的手晃动:“许律师,你看,我这也是为你好。万一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可是要对你死缠烂打,一辈子都赖着你了。” “对我死缠烂打?” “对呀,万一你又发现我们不合适了,我却像个牛皮糖一样继续缠着你,你不得烦死吗?你到时候想要退货也来不及了。”苏苒看她心情好,试图继续讲道理。 “那现在让我见识一下,牛皮糖是什么样的?” “许律师,你有没有发现?”苏苒顿一顿,故作神秘,“你原来是个恋爱脑。” “碰上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可以?”许漠安按住她脑袋,塞到自己怀里。 苏苒顺势躺在他腿上,心里痒痒的,嘴上却啧啧:“许律师,你现在这样,太不符合你的人设了。” “我是什么人设?” “高冷男神呀!”苏苒想到最开始进景程,小亚还给她科普什么男神。 她继续偷笑:“而且小亚说你,不是冷藏的冷,是冷冻的冷。” 许漠安没好气问:“我哪里冷冻了?” “让我想想,”苏苒装模作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冻!” “什么乱七八糟的?”突然,漠安俯身压在她身上,嘴角终于勾起笑,“从上到下都冻是不是?我让你看看我到底冻不冻?” 苏苒觉得他在开有颜色的玩笑,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大叫起来:“许律师你再这样,我又要约法三章了!” 许漠安本就不是霸道的性格,只是情到浓时无法自拔。遂认命地松开手,扶苏苒坐起来:“行,说来听听。” 苏苒用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比划了下:“我们的亲密,就限到这个位置。” 许漠安看她无比正经的样子,真要被气笑:“那你要不要在身上划条线,或者绑个带子,省得我下次越界了?” 苏苒又恢复了稚气的模样,昂了昂脖子:“不用不用,我相信我们的许大律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这么说,你还想要拟份合同?”许漠安佯装生气。 苏苒软下来,轻声细语说:“你不要这样,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是个慢性子,你能不能迁就一下我,不那么着急?” 许漠安轻抚她背,恣意享受着她的温存和俏皮。他闭上眼,无比顺从:“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隔了两天,沈倩就带着苏苒去了医院。这家妇科医院在荣市非常有名,它的辅助生殖技术更出名,很多夫妻慕名前来。通俗点说,就是做试管婴儿。 李欣儿在门口等待,打扮仍是得体,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门诊大厅挤满了人,几人走到护士台,李欣儿说明来意。 护士要照顾的人太多,潦草回复:“你老公来了吗?需要夫妻双方带好身份证结婚证,先去挂号,和医生确定移植日,然后核对材料。” 李欣儿一脸尴尬,又和护士说了几句。不一会,年轻护士拉了个年长的过来。她一眼看到李欣儿,很不耐烦:“怎么又是你?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们不肯给你做,也不是故意为难你,这是我们的规定。” 沈倩上前,掏出律师证,然后职业性微笑:“你好,我是她委托的代理律师,我能见一见你们的负责人吗?” “律师?你们等一下。”对方狐疑看他们一眼,拨出个内线。 几人被领到了三楼的办公室:“这是我们孙主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看他们。年近六十,头发花白,一看就是个权威。 沈倩说明来意:“你好,孙主任,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 孙主任说话很有效率:“你们好,请坐,大致情况我已经听说了。” 沈倩看看李欣儿,继续说:“那再好不过,今天我们来,就是受我的当事人委托,和贵院协商关于李欣儿女士胚胎移植手术的事。” 孙主任挺面善,耐心解释:“这位女士的经历,我表示很遗憾,但想必护士也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的流程就是这样。胚胎的移植,必须由夫妻双方携带结婚证身份证,当天也需要夫妻双方到场签字,还会涉及到人脸识别等程序。所以,现在你这种情况,显然没办法按照规定走这个手续。” “是的,您说的我们都了解过,所以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们医院做进一步的沟通。”虽听不出一丝转圜余地,沈倩仍旧面带微笑。 孙主任态度坚决:“不好意思,恕我无能为力。这个事情我们医院没有立场做决定,我们也是按照相关部门的指示做事。” 空气中短暂的沉默。 苏苒见没人说话,心理建设一番,挺直身体:“孙主任您好,医院有医院的立场,我们完全理解。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他们之前的手续,也都是符合你们规定的?我们当事人的丈夫,在前期的辅助生育技术流程,都是参与其中的。也就是说,这是他本人的最真实的意愿表达。如果今天的事情是另一个情况,比如我们的当事人的胚胎与她丈夫没有任何关系,既没有丈夫的参与和血缘关系,也没有她丈夫的同意,我们自然不会来申诉这个权利。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只是因为发生了不幸,我们的当事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换个角度,这个存放在贵院的胚胎,不等同于以前遗腹子的概念吗?” 苏苒顿一顿,观察孙主任的表情,又字斟句酌说:“所以,为什么同为胚胎,只是换了个储存的地方,遗腹子可以生下来,而放在医院里储存的,就被视为不合规的呢?” 第162章 将计就计 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苏苒心中虽忐忑,但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沈倩没想到她这么敢说,深深看她一眼。 沉吟片刻,孙主任说:“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个人也十分赞同。但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们医院无权做这个决定,只能根据卫生部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里面明确提到,医务人员必须严格贯彻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法律法规,不得给不符合法规和条例的夫妇和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现在这位女士因为丧夫,所以毫无疑问属于单身妇女的范畴。” 沈倩接话:“首先,您提到的这两个文件,只是规范和原则,并不属于法律。另外,这个法规,就像您说的,是遵循计划生育的原则。但我的当事人至今还没有孩子,也不属于被计划的范围内。况且,《民法典》第八条也有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不得违反法律,不得违背公序良俗。这个公序良俗,是不是要考虑亡夫的遗愿、妻子对丈夫的哀思,以及全家人对于延续丈夫血脉的强烈意愿呢?” 孙主任扶了扶眼镜:“我完全理解你们的意思,也非常理解李女士全家的心情。但卫生部出具这份文件,也是有他们的原则考量的,除了关于计划生育的原则,还有保护后代的原则。我也可以这么问,如果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会不会不利于他的成长呢?” 这点在来的路上,沈倩和苏苒提过。苏苒尽可能委婉:“孙主任,单亲的问题,我想我们无法代替当事人,做如此绝对的判断吧!” 李欣儿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孩子出生后,除了失去爸爸,其他的都不会比任何同龄人少。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我这个妈妈疼爱,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让他快乐长大。” 孙主任摘下眼镜,揉揉眉心:“我就这么说吧,你们和我说再多也没用,我们也无能为力。这件事,我们医院没法和你们做调解。” 沈倩从容不迫问:“那是不是只要法院判我们的当事人胜诉,医院就完全没有异议,可以按照判决书执行?” “可以这么说,我们照章办事。” …… 保存在医院里的胚胎不能等,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李欣儿的案子,苏苒协助沈倩马不停蹄整理好资料,元旦前立了案。 元旦过完的第二周,终于要开庭了。 走廊上遇到沈倩,苏苒迎上去:“沈律师,明天开庭我和您一块儿过去?” 沈倩行色匆匆:“我正要找你,跟我出去一趟,李欣儿那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路上和你说。” 三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处高档住宅。这是套市中心的大平层,李欣儿来开的门,竟还穿着睡衣。 “倩倩,”她又看到跟着的苏苒,不失礼貌,“你好,快进来坐吧!” 勉强的微笑,掩不去她苍白的脸色。 沈倩瞥了眼,关心道:“欣儿,吃饭了吗?” “随便吃了点。” 看李欣儿精神不济,沈倩换个轻松的话题:“你家好大呀,这怎么也得有三百平方了吧?” “对,还装修得这么有特色。”苏苒会意,附和一句。 换作以前,李欣儿是一定会拉着她俩挨个房间参观的。但此刻,她只是懒懒地坐回沙发:“你们随便坐!” 想到什么,又站起来朝厨房走:“你们要喝什么?咖啡?我这里有蓝山。还是喝茶?大红袍怎么样?喝水的话,冰箱里有芙丝和依云,喜欢哪种?” 沈倩连忙阻止她:“不用忙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李欣儿折回,手上还是拿了两瓶依云:“不好意思,要你亲自跑一趟。” “没关系,你过来坐吧。”沈倩声音中夹杂一丝忧虑,“你还好吧?” “我没事,”李欣儿挤出个笑,“我只是,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倩拍拍她手背:“我理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空气凝滞。 来的路上,她已经把大致情况和苏苒说了。两个人都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许久,李欣儿叹口气:“倩倩,你能保证,我的事不对其他人说吗?尤其是我们的那些同学。” 沈倩收起笑容,严肃道:“当然,欣儿,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嚼舌根。况且,你现在是我的委托人,律师有职责和义务为委托人保守秘密,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嗯,我相信你。”李欣儿点点头,似是陷入沉思。半分钟过去,她深吸一口气,“不瞒你们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荒唐到和那个贱人去做试管。” 沈倩问出心中的疑惑:“他们为什么也需要做试管呢?” 李欣儿咬牙切齿:“我们不能生,其实是我老公的原因。他要面子,我们和他爸妈那边,都推说是我输卵管的问题,我也认了。我这么替他着想,他背着我找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和那个贱女人生孩子。” “所以,他们是冒名顶替了你的名字,去医院做的试管?” “对!我想起来,他有次问我要了身份证和结婚证,说公司里要申请什么,需要配偶的资料。当时我也没在意,就直接给他了。他公司里的事,我一向是不过问的。几年前,我们在国内试管失败了,他也说过去国外试试,后来我们感情不太稳定,再加上去年他公司出了些问题,被限制出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李欣儿情绪激动起来,一改往日的端庄。 沈倩继续确认:“所以他们去医院做试管这件事,你事先完全不知情?” “嗯,不然我早就和他闹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欣儿苦笑:“还是他爸妈告诉我的。我老公走了后,他的手机就被他爸妈拿走了,医院打电话来通知续费。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那你当时来律所时已经知情了,那天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沈倩不可思议道。 第163章 他到死都是我老公 “对。”李欣儿毫不迟疑。 沈倩眉头紧锁:“如果这件事没被发现,你真的准备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 “倩倩,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李欣儿用手捂住脸,像要哭出声,“你们现在看到的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属于我。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就签了婚前协议……” 沈倩安抚她:“别着急,那也并不表示你会一无所有啊!婚后的财产,仍然是夫妻共同财产。” “我们的婚前协议里,就连婚后的财产都做了约定。当时他的说法是,为了表示我的决心,做样子给他父母看。他说,让他们知道我嫁给他完全是因为感情,而不是看中他家的钱。”李欣儿抬起脸,眼神呆滞,“倩倩,你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傻?到头来人财两空,还被丈夫和小三给骗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你方便的话,把婚前协议给我,我帮你看看,也不一定完全没有胜算。” “没机会的,他的协议,都是律师帮他拟定的。你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傻?”李欣儿头发凌乱,就算再高档的丝质睡衣穿在身上,那股子矜贵早无影无踪了。 “所以为了这个,你就想把那个胚胎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你是想通过这个孩子,取得你老公的财产?” 李欣儿突然笑起来:“你们一定觉得,把一个丈夫和小三的孩子在自己肚子里生下来,是疯了吧?我确实是疯了,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不能这么便宜了那个贱人。人死之前,只要我没离婚,她就是个小三。现在人没了,她却凭一个胚胎就能母凭子贵。你们说,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欣儿,你这么说,会不会太悲观了?你公婆也不一定会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李欣儿的脸上划过鄙夷:“小贱人也许不会认,但孩子一定会认。不要说人死了,就算人没死,他们也会这么做。为了他们家能把香火传下去,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苏苒心里难受,忍不住劝慰:“李女士,你别一个人胡思乱想,我看你公婆谈吐不俗,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做律师的,应该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他们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而且,一但涉及传宗接代的事儿,所有的原则都可以靠边站。你不知道,因为我们没孩子,他们还劝我老公和我离婚。你说可笑不可笑?明明是他们的儿子不能生。” “唉。”沈倩深深叹口气。 “所以,倩倩,”突然,李欣儿抓住她手,“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孩子抢过来,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沈倩一针见血:“欣儿,你何必这样呢?就算能抢过来,天天对着一个小三的孩子,你后半辈子怎么可能幸福呢?” 李欣儿又激动起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现在就输了,你懂吗?现在就输了!” 沈倩欲言又止:“欣儿,如果那个胚胎确实是你丈夫和别的女人的,不仅医院不会把胚胎给你,法院也是不会判给你的。” 李欣儿眼神暗下去:“为什么?他们是用我的名义去登记的。结婚证是我的,身份证也是我的。” 沈倩无奈摇头:“但这个胚胎,事实上不是你的。法院从来都是尊重事实,最终也要还原事实的。” “你说什么?”李欣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 早上,没到律所,在拐角处许漠安已习惯性停下了车。 “干嘛脸这么臭?”苏苒明知故问。 “我这么见不得人,还不允许有个脾气了?” 看他一脸不悦,苏苒赶紧凑上去,唇在许漠安的脸颊上轻碰一下,又迅速收回:“这样总可以了吧?” 许漠安傲娇,装腔作势。 苏苒心里好笑,又听他说:“晚上别忘了!” 被这么一提醒,苏苒推门的手停住。又回头看他,满是不情愿:“真的要去吗?” “苏苒,在我几个朋友面前,我们也要不见天日?”许漠安真动气了。 苏苒被噎住。 “都已经说好了!老大生日,和我说了几次了,让把你带过去,再说你饼干不都做好了吗?”许漠安掰正她肩膀,“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怕什么?”苏苒眼波流转,最终归于一个白眼,开门下车。 …… 刚一到座位上,就接到了沈倩的电话:“小苏,你现在有没有空?” 苏苒诧异:“沈律师,有什么事吗?” 沈倩语速有点快:“李欣儿刚打电话过来,约了那个小三见面,她电话里情绪很不好,想让我陪着一起过去。可我要出差,马上就要登机了,所以你看能不能陪她去一趟?地址就在景程附近。” “沈律师,去是没问题,”苏苒心里犯怵,“可这种场合我也没经验啊!” “小苏,拜托了,没经验没关系,有个人陪着,她可能底气足些。在荣市她其实没什么朋友的,唉,毕竟是我老同学,算半个闺蜜,她开口了我总归不能不管。再说这些破事,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就去给她撑撑场面。” 出于尽责,苏苒也必须应下。 沈倩又提醒:“顺便再录个音吧。” “那我就试试吧,”苏苒心里还是没底,又想到什么,“他们打起来怎么办?” “放心,李欣儿最要面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这么摊台面的事情。我把地址发给你了,时间在一小时后。我大概两个小时落地,有情况随时和我联系。”停顿几秒,沈倩又说,“小苏,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 李欣儿和苏苒早到了会,正坐着喝咖啡。苏苒不经意抬头,视线里一个穿红戴绿的年轻女人进来,不偏不倚,在他们对面坐下。 女人穿着件粉红色的羊绒大衣,背后还系个蝴蝶结的款式,马尾高高竖起,青春靓丽。 李欣儿像早就认识对方,并不急着开口。抿一口咖啡,掀起眼皮慢悠悠说:“你长得还真和我有几分相像。”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成了你的替身?”年轻女子媚眼如丝,只是心浮气躁,不似李欣儿般沉得住气。 李欣儿冷笑:“难道不是吗?是谁拿着我的身份证结婚证,和我的老公去做试管?” 年轻女人咬咬唇:“你以为晋鹏愿意这么做?要不是他发生了意外,这会儿我们的位置,就是颠倒过来了。” “哈,一个小三,脸皮真厚,好意思和我说这个话?你别忘了,他到死都是我老公。” 第164章 一对情敌如何站到了一起 苏苒在边上,大气不敢喘。 对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宣誓自己的主权,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怜? 半晌,年轻女人一字一顿陈述:“我和晋鹏是真心相爱的。” “吴小姐,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李欣儿噙起一抹笑,全是讥讽。 她把一个正宫的架势演得淋漓尽致,苏苒纵使宫斗剧看得不多,仿佛也能看到李欣儿背后升起了一整个皇宫。她在边上完全是个摆设。 年轻女人在气势上占不了上风,也无意纠缠。她清清嗓子:“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李欣儿却仍不罢休:“吴小姐,你这么嚣张,就是仗着你有一个胚胎吗?” 被这么一提醒,年轻女人反倒来了底气。她挺直胸脯,脖子昂起来:“是的,我有晋鹏的孩子,你没有。” 李欣儿也不示弱:“我怎么记得,这个胚胎还没到你肚子里呢?”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晋鹏的爸妈说了,会给我找最好的律师。” 李欣儿摇摇头,叹息:“你以为他们对你好,是冲着你的?先别说孩子能不能种到你肚子里,就算能,到时候取到了卵,还留着你这只鸡干什么用?他们老谢家,一向最看重门第和名声。别忘了我和我老公还没离婚呢!就算离婚了,他们会让你这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这么轻易地就到他们家,享受他们打拼下来的一切?” 这一分析,小三的结局倒真不乐观了。 年轻女人似乎也有些动摇,但还是梗了梗脖子:“我是孩子的妈,怎么不能呢?” “呵呵,那也只是把你当成个看孩子的保姆而已!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家人的脾气我最了解,等孩子长大点不需要你了,他们必定一脚把你踢开。你到时候孩子孩子没了,青春青春也没了,啧啧,真可怜!” 年轻女人仿佛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还在硬撑:“孩子是我的,谁能把我踢走?” “不相信我说的?”李欣儿没急着说下去,而是认真打量起小三来。等把小三看得心里发毛,她兰花指翘起,浅酌一口咖啡,才慢悠悠开口,“我来谢家多少年了,比你总归是了解些的,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你还这么年轻,最好的几年时间都用来看孩子了,最后还落了个被赶出去的下场,要钱没钱,要名分没名分,看你这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不知道那时候会老成什么样?” 就算再年轻的女人,也怕一个“老”字。她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冲破,肩膀耷拉下来:“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想谈的,说吧。” “刚才不还在大谈自己是真爱吗?”李欣儿轻哼,鼻孔里出气。 年轻女人疲于应付,懒洋洋道:“别废话,有话直说吧!” 李欣儿正一正神色:“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合作?” 李欣儿面不改色:“对,你把孩子给我,拿一笔钱走人,以后既没有孩子拴住你,也不会担心人财两空。这笔买卖不划算吗?” 苏苒倒吸一口冷气。这李欣儿,还真敢想敢做!料是沈倩,估计也想不到这一出。 “我凭什么信你?” 桌上,李欣儿右手搭着左手,气定神闲:“你不用信我,信钱就可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和你谈钱,我不如直接和他父母谈来得爽快!” 李欣儿不疾不徐说:“你在医院里用的是我的身份,你们尽管去打官司好了,我一定会去法院澄清。法院会判让你一个小三的孩子顺利生下来?到时候一分钱也捞不到,哭都找不到坟头。律师就坐我边上,不信你现在就可以问她。” 年轻女人侧头看了苏苒一眼,苏苒脸上微笑,心里在念“阿弥陀佛”,千万别问她。 许是佛祖保佑,女人真的未开口询问。她眼神扫过苏苒,又扫到李欣儿脸上,终是犹豫开口:“这件事太大,你容我考虑一下。” “没问题,你要知道,我这么做是最好的双赢结果。对你好,对谢家也好。” “对你呢?”年轻女人马上问。 看来这小三也不笨。 “对我?”李欣儿拢一拢耳后的长发,嗤笑,“我不过是为了让所有人保留最后的一点颜面。” 她笑容惨淡,最后说:“当然,也包括我。” 苏苒摸一摸包里的录音笔,对李欣儿佩服至极。录音笔里奇迹般地见证了,一对情敌如何站到了一起。 …… 等沈倩飞机落地,苏苒就去了电话。沈倩愣是原地呆立半分钟,才开口:“既然她是这样的打算,恕我无能为力不能再帮了。小苏,你别管了,我会和李欣儿沟通的。” 她又感叹:“你说一个人变起来,怎么会如此面目全非呢?本来想给你个学习的机会,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语气里满是抱歉。 纵使沈倩再见多识广,也是匪夷所思。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人各有志,不好勉强也无法劝解。 苏苒答:“沈律师,您别这么说,这也是一种学习。当律师的,不就是要见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吗?” 沈倩高兴:“嗯,你能这么想真是太难得了。” …… 虽如此说,苏苒的心情免不了跟着受影响。但晚上是陈一新的生日会,还需强打起精神。 “来了,快坐快坐!”看到许漠安和苏苒并排进来,陈一新脸上挂出笑容。 “生日快乐!”苏苒递上包装好的饼干礼盒,“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一点小心意!” 许漠安酸溜溜接话:“这可是她亲手做的,我平时都吃不到,老大你有口福了!”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费心了,什么生日不生日,你人来就好了!”陈一新接过礼盒,把人迎进去。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苏苒微笑。 陈一新想多看两眼,又觉不妥,讪讪收回视线。他客套说:“一直听老二夸你,今天见面,果然不一般!” “见笑了!”苏苒放下包,挨着许漠安坐下。 陈一新忙倒果汁。杯子刚满,他还是没忍住:“上次见面很匆忙,今天再看到,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你!” 第165章 哪壶最烫提哪壶 “是吗?”苏苒礼貌接过杯子,“谢谢!” 许漠安从旁插嘴:“复大说大不大,她低我们三届,校园里遇上也正常。” “嗯,确实。”陈一新若有所思。 说话间,门口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你们都来了?一新,漠安!” 姚伊曼的身影出现。一月的天,寒风还像刀子般刺骨,但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鱼尾裙,领口开得很低。一走一过,裙摆拂过小腿,像带起阵风。 只一瞬,陈一新便感觉到许漠安眼神不善。他些许尴尬,故作镇定:“伊曼来了!” “生日快乐!”姚伊曼看准许漠安左手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去。 “路上堵车了?”气氛凝滞,陈一新只能没话找话。 “还行,”姚伊曼把一个淡蓝色的精致礼盒递上,“送你的礼物,我从国外带回来的!” “这么破费干什么?什么生日不生日,人来就好了!”陈一新本就不善言辞,还是这句老话,又木讷讷接过礼盒。 他自己没意识,其他俩人听得真切。许漠安轻咳两声,桌子底下去抓苏苒的手。 陈一新不明所以,想起姚伊曼那天的醉样,赶紧说:“伊曼喝果汁吗?” 姚伊曼笑说:“师兄,不拆开看看我的礼物吗?” 第一次听姚伊曼这么喊他,陈一新愣了愣,想放下礼盒的手又停住:“失礼失礼,忘了伊曼是洋做派!” 姚伊曼大方看向苏苒:“我和漠安的生日就差一天。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快到生日,我都借着给他买礼物的由头,先给自己挑一堆礼物。” 说完,她兀自笑起来,仿佛沉浸往事中。 没等其他人反应,她又开口:“后来去了国外,每次到生日了,我也都习惯性地去商场挑礼物,这礼物一攒都快装满一箱子了。回国的时候,很多东西我都没带回来,但这箱生日礼物,不管多折腾我都全部托运回来了。总想着有一天,能亲自送到他手上。”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苏苒但笑不语,许漠安也不说话,只是握她的手,更紧了些。 这场面,陈一新真不知如何圆场了。 半晌,他才笑嘻嘻问:“伊曼,所以这个礼物是给漠安的?” “不是不是,他的礼物还在我那儿,你这个是买礼物的时候,看着不错一起挑的。” 又是个世纪难题!陈一新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也不知这礼盒该不该拆。 气氛正诡异中,一个精瘦干练的男人闯进来,喊声震天:“嫂子来了吗?” 桌上的几人,都侧头看去。男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许漠安凑近苏苒低语:“这是老四沈席,等会少和他说话,是个人来疯。” 苏苒正要偷笑,只见沈席大手一伸,在姚伊曼面前晃一圈,又径直摆在了苏苒面前。他笑眯眯开口:“嫂子好,叫我老四就行,初次见面,嫂子多关照!” 苏苒瞄一眼许漠安,想示意他放手,这人却纹丝不动。心里骂着,却只得半起身:“你好,苏苒,关照不敢当,我也是个被领导的!” 她现在可不是被某人领导得死死的?刚坐下,就狠狠踹了许漠安一脚。 许漠安吃痛,却一点没声张。 沈席眼睛一亮:“嘿,老二,可以呀,这媳妇教得太好了!” “别瞎说,我哪里敢教她?”许漠安唇角扬起。 沈席早看出他们暗戳戳的小动作,戏谑说:“哟,瞧你俩这恩爱秀的!” 话是对着许漠安,眼神却像在和姚伊曼挑衅。 “行了行了,别磨叽了!赶紧点菜吧!”对着这一帮子不省事的,陈一新注定是个和事佬,赶紧把菜单丢给沈席。 沈席到落座了也没和姚伊曼打招呼,只拾起菜单“哗哗哗”翻起来。 边翻边问:“嫂子是哪里人,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都可以,今天是老大生日,挑他喜欢的吧!”苏苒当然不能拿乔,顺水推舟道。 “看菜单就看菜单,你动静这么大做什么?”陈一新看着他夸张的动作就来气,教训沈席。 “这不今天看到嫂子吗?我心里高兴不行?”说完,沈席的菜单翻得更响了。 几分钟,苏苒就摸清了几人的脾性。觉得有趣,她眉眼弯起来。许漠安早已见怪不怪,摇摇头,给苏苒杯子里添果汁。 同一个屋子,却像飘着两种不同的空气。其他几人插科打诨,显出熟稔默契,而姚伊曼这边却冷冷清清。 陈一新又急着救场:“老四,看看两位美女喜欢吃什么。伊曼,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 “漠安喜欢的,我都喜欢!”姚伊曼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她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三番两次这样,还在当事人面前,这是要作什么妖呢?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沈席一口水喷出来。他连忙抽纸巾擦桌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久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了,一时没忍住。” 陈一新瞪一眼沈席,不敢看姚伊曼,只能转向苏苒:“你别介意。我们以前经常一起混吃混喝,大家都比较熟悉,说话也随意。” “嗯,”苏苒眼里含笑,“挺好的。” “谁跟你们混吃混喝了?”沈席一向不满老大的和稀泥,对他翻个白眼。刚才的话还没翻篇呢,他眼睛又飘到姚伊曼身上,“姚美女,老提过去的事情很有意思吗?” “我们几个就是过去认识的,怎么就没意思了?”姚伊曼丝毫没恼,依旧姿态闲适,“对我来说,认识越久就越知根知底,感情也越深。” 沈席冷哼一声:“越知根知底,说不定是越老死不相往来呢!” 姚伊曼被噎住,脸色难看。 陈一新忙站出来:“伊曼说得也没错,我们同学之间知根知底,确实比现在职场上认识的同事感情深多了。” 姚伊曼稍缓和了神色,笑笑,大方看向苏苒:“苏苒,我没别的意思,我和漠安的过去也是抹不掉的事实。我和他的朋友一起聚会,一起说些过去的事情,也是避免不了的。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过,既然他选择了你,我当然尊重他,我也祝福你们!” 苏苒刚想说“谢谢”,姚伊曼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苏苒的前夫会不会像我这么大气,也会真心祝福你们?漠安,下次你该请他吃个饭,感谢他替你照顾苏苒了这么久,还凭白给你添了个女儿。” 众人面面相觑。 真是哪壶最烫提哪壶。 第166章 多吃萝卜排气呀 沈席是最坐不住的:“姚伊曼,你今天是来砸场的吗?” 许漠安刚想接话,姚伊曼举起酒杯,看向苏苒:“我是来捧场的,我祝你们长长久久!” 每个字咬得字正腔圆,苏苒还听出了点咬牙切齿。 她没起身,坐着举起酒杯,客套笑笑:“谢谢!” 姚伊曼爽快,一口喝下。苏苒看她喝完,滴酒未沾,把杯子重又放下了。 “你怎么不喝呢?”姚伊曼不满看她,语气不善。 苏苒不急不缓说:“姚律师,这酒我不敢喝呀!” 姚伊曼戏谑:“不敢喝?有什么不敢喝的?” 苏苒把手里的果汁晃了晃:“姚律师,你在国外多年,可能直来直去惯了,已经不了解我们国内的讲话方式。你这句长长久久,我听着瘆得慌呢!” 姚伊曼嗤笑:“说者肯定无心,要是听者有意,那就是听的人心里有问题了。” 苏苒大方承认:“对,我心里有问题,所以这酒我还是不喝了。” “怎么?你怕你们不能长长久久?”姚伊曼好容易挑了个错处。 “这我倒是不怕,但我现在看出来,姚律师似乎挺怕的。” “我怕?”姚伊曼冷哼,再装不下去了,“你俩的未来,还需要我怕吗?” “对,姚律师说得没错。老祖宗也早就说过了,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轮不轮得到姚律师,就不好说了。你今天多敬我几杯酒,以后有个风吹草动,我可以第一时间通知你,好让你在队伍里排得前面些。我看你挺有希望的,你要不要耐心等一等?” 苏苒这一大段话,好似把她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姚伊曼脸都白了,说“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费了十二分功力,她才没有拂袖离去。 沈席觉得解气,看苏苒气定神闲端坐在那,对许漠安使个眼色。许漠安见自家媳妇吵赢了,也不慌不忙,稳如泰山。 正巧服务员菜上来,陈一新急得一头汗:“好了好了,大家都饿了,赶紧吃吧!” “对,来点下酒菜,我们好接着看戏!”沈席唯恐天下不乱,扫了眼服务员,“你这里有炝菜吗?什么炝蟹,炝花菜,炝拌腰花,都给我上一盘!” …… 回去的路上,苏苒喝了点酒,闭着眼睛小憩。车子快到家时,她才觉出异样。 许漠安一路只开车,一个字未说。 苏苒好奇,睁眼:“你怎么了?” “没事。”许漠安答得简洁。 “没事?”苏苒有些倦怠,歪着头看他,“许律师,我这测谎的水平提高了,你这撒谎的水平就是不进则退了啊!” 许漠安面色淡淡,仍不开口。 “许大律师,到底怎么了?”苏苒坐直身子,认真打量他,“来来,让我算一卦。” 说着,苏苒凑近,对许漠安吹一口气。 许漠安目不斜视,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放在自己腿上。脸上仍是傲娇,语气却软下来:“干嘛?一股酒味。” 苏苒偷笑:“还不是因为你那前女友要和我干杯?” “你不喝,她能拿你怎么样?”许漠安惩罚似的拍她手背,“到底为什么吹气?” “算卦呀!”苏苒神秘兮兮,又吹一口。仰起头,她装腔作势地伸手去抓,“我吹的这可是仙气。” 许漠安被气笑:“就知道贫。” “您老不开口,我就只能自己算了呗!”苏苒右手空着,装模作样一掐指,又半眯起眼睛,“是不是看到前女友被我欺负了,所以心情不悦?不过你……” 话没说完,许漠安把拽着的手一把推开。 “哎哎,我还没算完呢,就算不准,也不能这么凶吧?”苏苒笑得眼睛弯起来。 “被你气到了。”许漠安微微侧身,不想看她。 “那我业务不精,还望许公子明示。”苏苒推一推他右手的胳膊,借着酒劲撒娇。 许漠安也憋不住了:“你晚上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我没说几句话呀!”苏苒眼珠子咕噜噜转,“说我喜欢吃炝蟹?” “再往前面倒。” “说不喝姚伊曼的酒?” “后面些。” “许公子,你这跟我捉迷藏呢!”这次换苏苒把他的手臂推开。 见苏苒气呼呼,许漠安终于噙了点笑:“你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论,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诸葛苒?” 扑哧,苏苒笑出声:“我那不是故意气你前女友的吗?” 许漠安冷哼:“这么轻易就能说出来,说明你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什么鬼?”苏苒不服气,噘嘴。 许漠安一本正经:“心里特别认同的话,才会说得特别自然。” “你怎么这么会说歪理呢?” 许漠安嗓音沉沉:“下次还说不说了?” 他眼角微垂,紧抿唇,整个脑门上像都写着“求哄”两个字。苏苒轻拍他脸:“行行,下次肯定不说了,我发誓,再说我就是……” 没等说完,苏苒像是发现新大陆,又歪了话题:“哎,许律师,我倒是没发现,你还是条气泡鱼呢!看来下次不能对着你吹气,不然要越吹越鼓了。” 许漠安不理会,任由她发挥。 苏苒托着腮,过好久才说:“对了,我想到了,要多给你吃萝卜才行。” “为什么?”许漠安气消了大半,好脾气地问。 “多吃萝卜排气呀,我的许律师!” …… 隔天上班,苏苒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高舒秋的信息:“怎么回事?你和许漠安的事,在我们办公室传开了。” 她深知高舒秋的直脾气,和许漠安谈恋爱后,立马把这事汇报了。这招让高舒秋很受用,俨然成了娘家人。 手机屏幕不停亮起,打开看,又是高舒秋的信息。没有文字,只几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自然是她。 是个晨光微熹的早上,她从许漠安的车上下来,不免让人浮想联翩。苏苒依稀记得那个早上,她着急忙慌下车,许漠安明显不悦,也跟了出来,追着要了个告别吻。 虽隔着老远,但熟悉的人都能一眼认出。 苏苒还在愣神,高舒秋又一条消息过来:系统提醒,恭喜你,今天喜提热搜! 苏苒苦笑。流言猛于虎,但跟老虎同样可怕的,是它现身前的恐怖气氛。 她问:“照片哪里来的?” 第167章 癞蛤蟆生气了? 高舒秋:“不知道,我也是刚看到。据说有人匿名发到了律所的邮箱,好多人收到了,然后转到了微信群里。” 高舒秋又回:“劝你今天少出门,避一避风头!” 八卦之心,会像病毒扩散般,将你缠得密不透风。苏苒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她只能憋尿了。 苏苒:“群里都说了什么?” 高舒秋:“说你不要脸,存心不良,自不量力,施展狐媚妖术勾搭律所精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苒翻白眼,你丫的要不要说得这么详细? “还要听吗?”高舒秋显然吃瓜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 见苏苒许久不出声,高舒秋回复:“癞蛤蟆生气了?” 后面跟了个嬉皮笑脸的小人。 苏苒无奈,回过去:“没有,只是在想谁这么无聊,还蹲点拍照!” 高舒秋不忘揶揄她:“另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呗!一天天的,就知道整事儿!不过跟你比,人家说不定是青蛙!” 青蛙是谁,她俩都心知肚明了。苏苒想起植物人的案子,真是一招贱,吃遍天! 苏苒报仇:“别忘了你也曾经是只癞蛤蟆!” 她兀自皱着眉,高舒秋的信息又进来:“呼叫癞蛤蟆,天鹅刚被孟主任叫进去了……” 苏苒:“……” 屏幕上一连串的省略号,像是在苏苒心上凿了一个个窟窿。她就怕发生这样的事,但该发生的,怎么也躲不过了。 …… 孟主任的办公室里,他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十分钟了,显然被气糊涂了。 看到许漠安进来,衣冠楚楚,毫不遮掩地讽刺:“天天人模狗样的,干的事却稀里糊涂!” 许漠安心里有谱,仍恭敬站着:“孟主任,您想说什么就直说。” 看他这副“不怕天塌下来”的模样,孟主任继续阴阳怪气:“最近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啊!” 许漠安只得中规中矩答:“孟主任,您不也经常教育我们传闻不可信吗?” “这么说,你还想让我亲眼目睹?”但凡孟主任脸上有两撇胡子,他现在绝对能吹起来。 “孟主任,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许漠安气定神闲,等着他揭晓底牌。 “你最近做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孟主任拍桌子,他鲜少如此沉不住气。 许漠安心里明镜似的,他清清嗓子:“最近,是发生了一些事。” 被孟主任盯着,他不得不往下说:“我……” 话到嘴边,许漠安又咽了下去。苏苒这么久的小心翼翼,他不能不重视。于是,又不得不藏起来:“孟主任,等您哪天亲眼目睹就知道了。” “亲眼目睹?我就怕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孟主任起身,缓一口气又说,“这么说,你是真的处对象了?” 既然被挑明了,许漠安也只能模棱两可地答:“算是吧!” “和谁?” 许漠安犹豫,最后说:“反正是个女的。” 孟主任皱眉:“怎么说话呢?” 许漠安只能赔笑:“总之是个好姑娘,您一定也会这么觉得。” “我觉得?我觉得有用吗?我觉得你就是在添乱。”咚一声,孟主任把端在手里的茶杯搁回办公桌上。 水花四溅,倒是热闹。 孟主任顾不得许多,又厉声问:“别卖关子,到底是谁?” 许漠安松一松领带:“应该就是传言的那个。” 孟主任脸彻底黑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你呀!” 这帮年轻人里,很多都是一毕业就跟着孟主任。与其说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不如说是师生关系。而孟主任待许漠安,更堪比半个儿子。 只是虽只半个,同样不让人省心,放着这么多好姑娘不要,偏偏找个二婚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孟主任叹口气,只觉着高血压又要犯了。 他又敲敲桌子:“许漠安,你可想清楚了。” 孟主任平时都叫他“许律师”,一旦喊他全名,就表示事态严重了。 许漠安郑重回:“考虑很久了,已经很清楚了。” 孟主任倾身,手指差点戳到他脑门:“考虑很久就是这个结果?我看你简直就是乱弹琴。” 许漠安不说话,一副虚心接受死性不改的态度。 “唉,我看你真是聪明半世糊涂一时。你想想,我为什么一直给你们介绍对象?”孟主任激动了,起身,“男人,先成家后立业,就是想你们后方稳固了,事业才能更有冲劲。可你倒好,你这么做非但不稳定,还给自己的后院点了一把火?” “孟主任,我不觉得我这后院会起火。” “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还是谈恋爱谈的上头了?”孟主任见他愣头青的模样,更气,索性捅破了,“给你介绍这么多对象,哪个不比这个强?不说别的,就光是人家结过婚还带个孩子,你家里能同意?” 许漠安视线扫向别处:“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再套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能幸福吗?” “我没有儿戏。”许漠安语气坚定。 “你没有儿戏?”孟主任来回踱几步,想要缓口气,又坐下。也不管茶水烫不烫了,他抿了口进嘴里,“你以为你现在多大了,还可以随便谈个恋爱玩一玩?万一不合适呢?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再晃个几年,你都是奔四十岁的人了。人家的孩子都在做二次方程了,你呢?连个正经媳妇都没有。” “我现在不就有了吗?”许漠安难得孩子气。 “媳妇?”孟主任轻嗤,“你们绝对是不合适的!” 孟主任说话向来严谨。今天这么武断,也是破天荒了。 “为什么不合适呢?”许漠安也倔得很,像要和孟主任杠上了。 “你这么聪明的脑子,这个问题还需要问我吗?我们中国人最讲究门当户对,这是老祖宗几千年经验的累积和智慧的结晶。”孟主任简直痛心疾首。 唉,又是老调重弹。只是每次都换一个人弹。 “我们哪里不门当户对了?” “你们哪个门都不对!”孟主任嗓音大起来,“我以为你是最理智的,没想到也有鬼迷心窍的一天。你找个离婚的,会牵扯出多少复 杂的社会关系?前夫,前夫的孩子,前夫的家庭,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第168章 统统拉到新疆数葡萄去 “我觉得,只要两个人一条心,这些问题总会解决的。” “你呀,太天真。”孟主任无奈摇头,“好,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还不为女方考虑一下吗?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万一和你不合适,难道让她再离一次婚?她多大了?有多少青春能耽误的?” “那您说,她适合找什么样的?” “她就适合找个离过婚的才门当户对,两个人都有失败的婚姻做基础,更懂得珍惜。比如说那个林旭清,”孟主任突然恍然大悟,“我说你小子,上次相亲,你就是存心去捣乱的?” 许漠安也不反驳,还挑衅:“孟主任,难道我就不懂得珍惜吗?” 孟主任大手一挥:“别跟我扯这套,桥归桥,路归路,老鼠的儿子就让它去打地洞。” 这个歇后语比农村妇女还接地气。孟主任这是真生气了,什么话都往外蹦跶。 “孟主任,您平心而论,除了结过婚有孩子,她有哪一点比其他的女孩子差呢?您不也夸她温柔懂事识大体吗?我觉得我们脾气相近性格相投,总之我找不到比她更适合我的。如果非要在她和那些未婚女性中选择,我宁愿选择她的优点,忽略她的过往。再说,她的过往也是她的一部分,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为什么她就要被边缘化呢?我们搞了这么多年法律,打了这么多年离婚官司,什么样的夫妻没看到过?那些表面条件都很般配的,最后还不是闹得不可收拾?” 许漠安一口气说完,抬头去看孟主任的脸色。他铁青的一张脸,倒是和缓了些。 良久,听到孟主任深深叹了口气:“唉,这自由恋爱呀,真是害人不浅。你别现在跟我逞能了,到时候能说服你妈再来说这些不迟。” 许漠安皱了眉,如实相告:“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她。” 孟主任轻笑:“怎么?说到你妈就怕了?你刚才不是很坚定吗?” “不是怕,只是还没到时候,但我迟早会告诉她的。” 许漠安有自己的算盘,苏苒对他没完全敞开,贸然让家里人掺和进来,他不敢保证那女人不会临阵脱逃。 许漠安难得痴情,孟主任想笑也笑不起来,又挥一挥手。 许漠安巴不得走:“那我先去忙了。” 孟主任闭上眼睛,懒得再跟他多废话一句。 …… “苒姐,食堂人太多了,中午吃饭你别出去了,我给你打包带过来。”十一点多,小亚发来消息。她只字未提群里的消息轰炸。 真的朋友,总是设身处地为你着想。 苏苒很感动,刚想回复,就又收到了小亚的信息。 “苒姐,快看快看,许律师在群里发消息了!” “真是帅呆了!” “简直男友力爆棚!!!” 连着几个感叹号,苏苒不明所以,直到瞥见小亚的截图。 一段文字,铺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感谢各位同事对我私生活的关心。本人在此做个澄清,我和苏苒属于单身男女的正常恋爱关系,没违反景程的规定,没违反国家的法律,更不涉及道德问题。如果各位好奇过程,我只能说在我的苦苦追求下,苏苒终于同意了。我很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各位如果祝福,我们很开心地收下。如果是其他的,恕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另外,占用了工作群的资源,非常抱歉。 希望这条消息大家广而告之,不胜感激!” 似曾相识。苏苒想起来,那次她被迫爆出离婚,为了澄清自己单身的身份。而这次,她又再次脱单了,真是世事难料。 许漠安这样,算是明目张胆和孟主任叫板了?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 苏苒手心里都是汗,但一颗心,好像又落了定。许漠安说她缺乏安全感,殊不知这就是在她头上悬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思绪正在神游,男主角的信息已然飘过来:“中午一起吃饭?” “嗯。”苏苒万般感情在心中穿梭,最后只化成这一个字。 …… 中午的饭桌上,格外热闹。和他们亲近的人,自动汇在了一起。 “小苏,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很多人都是酸葡萄心理,吃不到就说是酸的。”沈倩宽慰,她最后坐进来,却最先开口。 高舒秋大嚷:“哎,不对呀,这葡萄不就是咱们许律师吗?许律师,你到底是甜的还是酸的?” 众人都笑。苏苒也总算露出了笑脸。 高舒秋又拍拍苏苒的肩:“这点就受不了了?小心脏有没有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想要绑住我们景程的男神,组织对你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呢!” “别考验了,已经停止跳动了。”苏苒小声说,被一堆人围着,脸有些烫。 高舒秋故意呛她:“现在想不吃葡萄,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许漠安主动握住了苏苒的手。 “哟哟,许律师,真是看不出来!”沈倩张大嘴。这里敢和许漠安打趣的,除了高舒秋,便是她了。 “啧啧,葡萄本萄现身了?”高舒秋添油加醋。 小亚马上接话:“对呀,要是再有什么妖魔鬼怪,把他们统统拉到新疆数葡萄去……” 话没说完,姚伊曼出现了,婀娜着身姿,隔他们几桌的距离。 高舒秋撞一下苏苒的胳膊,苏苒会意,抬头的刹那,和姚伊曼的视线对上。姚伊曼竟还对她笑了笑。 “我说吧,有人不要脸起来,真是火星人都自愧不如。”高舒秋凑近苏苒嘀咕。 许漠安转头,也看到了姚伊曼。 高舒秋故意提高嗓音:“唉,也不知道这几天动静那么大,到底是谁整出来的?” 许漠安皱眉,他光顾着灭火,忘了去想点火的人了。 …… 下午三点,姚伊曼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眼前的男人。打从进咖啡馆的那刻起,他就冷着张脸。西伯利亚的寒流也不过如此了。 许漠安开门见山:“以前你做过什么,我不想再追究。但从现在开始,如果再牵连到我在意的人,我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 第169章 爱和不爱的区别 “对。”许漠安不带一个字的废话。 “漠安,为什么你觉得一定是我?”姚伊曼保持微笑,勉力维持淑女形象。 “姚律师,我们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两个人对彼此的称呼,天差地别。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马里亚纳海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姚伊曼深知他没什么证据,一口咬定便是了。 许漠安摇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没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姚伊曼重复了一遍,眼神蓄满委屈。 许漠安喝口咖啡,嘴里满是美式的涩味,不明白一个女人无耻的底线在哪里。他看过来:“你确定要我把话挑明吗?” “你说。”姚伊曼咬咬唇。 “大一运动会弄伤腿,大二旅行迷路了,大三生病那次,还有大四的聚会,你故意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和我亲密的假象……” 举不胜举。许漠安这些话,像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当年的事,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因为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但现在你愈演愈烈,甚至伤及他人。”许漠安顿一顿,“并且,还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这句话有如芒刺,扎进姚伊曼心里。 “当年的事,那也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姚伊曼目光里,有眷恋,有期待,“我一直是当年的样子,还留在那里等你,为什么你就变了呢?” “我早说过,我们的事,在你出国那天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如果我没有出国,你还是会爱着我吗?”姚伊曼放下自尊,放下身段,只为博一点被爱的痕迹。 许漠安静静看着她:“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我们之间,在你还没出国时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你还是在怪我?” “姚伊曼,出国只是一个导火索。我们根本不合适,最初的那点感情,也全被你消磨干净了!” “对,是我错了,我不该拿分手来试探你的底线,甚至威胁你。”姚伊曼压低声音,眼底的委屈不像是装的,“可是,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呀!” 姚伊曼看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说没有怒意肯定是假的。她远远瞥见过这个男人温润如玉,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从来不是对她。 她只能移开视线:“漠安,我会等着你,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姚伊曼,何必呢?我奉劝你,离开景程,去个外资所,那里更适合你。” “我不会走的。” “随便你。”许漠安起身,“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我警告你,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 “漠安,你会后悔的!”姚伊曼眼泪在打转,视线模糊中,眼前的男人依然倨傲挺拔。 谈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了。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心思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永远是疏离淡漠。 眼泪又有决堤的倾向,姚伊曼深吸口气:“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宁愿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许漠安居高临下:“我最后再说一遍,苏苒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管她有怎样的过去。” “为什么你能包容她,就不能包容我呢?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姚伊曼瘫坐在椅子上,似大冬天被丢进了河里,整个人都在颤抖。 咖啡厅里,暖黄的灯光投射在许漠安身上,柔和了他周身的冷漠。 许久,她听到男人说:“这大概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吧!” …… 日子继续往前走,农历年到了,苏苒和林姨带着星星回了宜城。苏苒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和潘义铭结了婚,今年是这么多年后,第一次回家过年。 时间像个筛子,不停过滤着身边的人和事。她细细盘点这一年发生的一切,少了潘义铭,身边却多了好多人。最重要的是,还多了个许漠安。 李老师近来,对苏苒宽容不少,这个年也算过得和和美美。 年初四,苏苒就带着星星回了荣市,和早早赶回来的许漠安混吃混喝了一天。 年初六,景程就开始上班了。又过了两天,苏苒电梯里看到急急过来的沈倩,赶忙按了开门键。 看沈倩着急忙慌,她打招呼:“沈律师,出什么事了?” “小苏,哎呀,太好了。”沈倩一激动,手上的文件夹掉落在地。 苏苒也蹲下去帮忙捡:“沈律师,怎么了?” “李欣儿想不开自杀了,现在在医院里。”沈倩神色黯然。她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刚出差回来,晚上又有应酬要赶。” 苏苒也吃一惊,主动邀约:“那晚上去看看她?” 沈倩拉住她手:“我晚上正好有个约了几次才约到的客户,还不好改期。我本来打算找你先去……” 苏苒会意:“你去忙,我正好没事儿,她情况还好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手机也打不通。你能先去看看那再好不过,有什么情况你发我消息,我会注意看手机的。” 沈倩虽表明了退出的立场,但毕竟是同学一场,总归心里还是关心着。 “好。”苏苒转手给许漠安拨去了电话。 …… 苏苒请了假提早下班,许漠安送她到了医院门口,又嘱咐:“我在附近见个客户,结束了给我电话。” 苏苒拎着水果,抱着束花推开病房的门。这是个双人房,旁边的床位空着。冬日的太阳惨淡,虽还未下山,但大半窗帘合着的病房,却早暗沉沉了。 她把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探头去看,李欣儿躺着,看样子睡着了。穿着病号服,嘴唇煞白,手背上插着针管。输液管里,药水在一滴滴往下落。 而李欣儿的脸上,泪水早已干涸。 苏苒眼见输液袋要见底,便按了护士铃。李欣儿感觉到动静,也微睁开眼。 “苏律师?”李欣儿想要撑起身体,“你怎么来了?” 苏苒急忙按住她:“躺着别动,沈律师有事走不开,让我先过来看看你。” “让你们费心了。”李欣儿语气里充满感激。 她一眼瞥见了床头的花,是束香水百合。花香袭人,雅致清幽,似能让人暂且忘却尘世的烦恼。 苏苒关心问:“你家里人呢?要不要我通知他们?” 李欣儿惨白着张脸笑:“他们在老家,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明白。”苏苒点点头,“那你公婆呢?” “他们?”李欣儿冷哼,“现在我对他们来说,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第170章 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苏苒最后一次见李欣儿,是约了小三她陪着谈判。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倩退出了,她也不便多问。 不知该怎么说,病房安静,只有门外偶尔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她走到窗边,把窗帘又拉开些。夕阳软绵绵地照进来,却也把病房的一角染上点点温柔。如此让人眷恋的人间,却也有这么多人想不开,要一脚把它踹掉。 李欣儿发了会呆,突然发问:“苏律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人总是会有想不开的时候。可能,可能是你太爱你老公了。”苏苒扯起笑,宽慰她。 李欣儿垂下头,盯着白色被子出神,半晌才开口:“我在大学里,有个很爱我的男友。” 这事苏苒听沈倩提过,知道李欣儿放弃了那个象牙塔中伉俪情深的男友。 “我为了谢晋鹏,和他分手了。大家都说我是为了谢晋鹏的家世和财富,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李欣儿拼命摇头,“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太早把自己给了谢晋鹏,到底是太年轻了啊!” 苏苒走近,拍拍她的背:“别想这么多,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来说,永远都过不去,”李欣儿眼泪扑簌簌滑落,“我男友很爱我的,从来不敢对我大声说话,什么都依着我,我们那个时候真的好纯情。” 她嘴角上扬,病房角落的一抹金色,像是溜进了她眼里。 但转瞬即逝。 李欣儿重又陷入回忆:“谢晋鹏不一样,他早就在社会上混了,撩女人怎么会没有经验呢?我就这么一步步入了他的套。事情发生后,我觉得没办法面对我男友,所以就提了分手。女人啊,为什么不能和男人一样,把身体和感情分开来呢?” 张爱玲说,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而女人一旦奉上了灵魂,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男人宰割。清高如张爱玲都逃不过,何况一个普通女人呢? 苏苒垂头不语。同样触及她的伤疤,所以也被感染了情绪。 “所以,你说我太爱谢晋鹏?”李欣儿抓了抓头发,“我觉得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原来,我以为是爱他的,愿意为他放弃深爱我的男友,愿意为他承担一切罪责,甚至他死了,别的女人和他有了个可笑的胚胎,我都嫉妒得不行。我还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不过,仔细想想,我真的爱他吗?好像我也说不清了。” 她把脸转向窗外,许久,薄唇微张:“苏律师,你有很爱的人吗?” “我?”苏苒无措。 “你有没有经验,能不能帮我判断一下,我对谢晋鹏到底是不是爱?”李欣儿声音虚弱,她半起身看苏苒,像要抓住一块浮木,一根救命稻草。 苏苒勉强笑:“这我可不好说,有时候旁观者也不一定清。” “没事,你随便说,我的事除了你和沈倩,也没什么人知道。”李欣儿叹口气,“唉,人真可怜,穿名牌,住豪宅,到头来才发现,连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到这份上,苏苒不好再推辞。她斟酌词句,慢慢开口:“我其实,在大学那会儿,也和你有差不多的经历。” “真的?”李欣儿不敢置信,瞪大眼。 苏苒耸耸肩:“只不过没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男友,其实,你比我幸运。我和你一样,稀里糊涂就错付了自己,也和你一样,以为那就是爱情。” 李欣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和谢晋鹏根本不是爱情?” 苏苒想了想,说:“不是有句话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说鲜花为什么就不能和牛粪搭呢?” “为什么?”李欣儿被问懵了,“因为一个太香?一个太臭?” “因为鲜花插在牛粪上,会死啊!”苏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欣儿被她逗笑了:“苏律师,没想到你讲话这么有趣。” 苏苒解释:“我有个长辈是农村出来的,她告诉我牛粪必须经过处理,才能当鲜花的肥料,否则就会烧死花卉。所以你看,鲜花和牛粪都需要先做处理,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李欣儿点头,似懂非懂。 苏苒又说:“所以,爱不爱的,先谈愿不愿意为对方改变。而这种改变,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一边改变一边抱怨,再美好的爱情也迟早会变质。” 李欣儿若有所思,赞同说:“你说的没错,这么看来,我对他的爱早就变质了。” 她对谢晋鹏的感情,真假参半,到了最后,只剩自欺欺人而已。 李欣儿挺佩服:“苏律师,没想到你对感情的事这么有见地,一定有一个美满的……” “我离婚了。”苏苒没等她说话,坦然道。 “哦,离得好,早离早超生。”李欣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么成熟,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想过再找一个吗?” 苏苒下意识想摇头,突的想到外面等着的人,红着脸改口:“已经有男朋友了。” “苏律师又温柔又好看,男朋友也一定很优秀。”李欣儿的案子找到沈倩后,她见苏苒的次数竟比沈倩还多。对这个女孩子,她是感激的,特别是今日这种处境。 许是好奇,李欣儿又问一句:“所以,他也是你愿意改变的人?” 被突然提问,苏苒愣了,不知该如何回。是啊,她愿意吗? 不及细想,许漠安的短信进来:“我已经结束了,在医院的停车场等你。” 苏苒又环顾眼四周,起身:“你这里缺什么吗?我去给你买点生活用品吧。” 李欣儿会意:“不用不用,我有请护工的。男朋友来接你了?苏律师你赶紧走吧,今天谢谢你来看我,还和我聊这么多。” “好,”苏苒起身,不免再劝一句,“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好好养身体,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嗯。”李欣儿轻掖被角,露点笑容,似是敷衍。 病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仍一动不动,一个人孤零零躺着,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第171章 他给的安全感少了 六点多的荣市,天色暗了大半。 “饿不饿?”待苏苒拉开车门,许漠安马上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先垫垫肚子,想吃什么?” 确实有点饿了,苏苒猛吸一口:“回家吧,有点累,不想在外面晃了。” 暖了胃,却似乎暖不了心。她拿着吸管一通猛戳,情绪有些低落。 许漠安看她一眼,伸长手臂抚了抚她头发:“怎么了?” “没什么。”苏苒声音嗡嗡的,“就觉得李欣儿太可怜了。” 许漠安一板一眼:“你这么容易感情泛滥,以后还怎么做律师?” “不想和你说话。”苏苒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脸转向窗外。 许漠安轻笑:“我等了你这么久,就这个待遇?” “爱等不等。”苏苒没来由的脾气,完全按捺不住。 许漠安见她两颊气鼓鼓,逗趣她:“你看,车里怎么来了只小松鼠?” “哪儿?”苏苒不明所以,脱口而出。 许漠安声音不疾不徐:“就坐在我旁边。” 苏苒知道被耍,更不想开口了。 车子行到一半,许漠安开口:“晚上和林姨说,不回去吃饭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回家可以当妈,我回家可没妈找。” 红灯处停下,许漠安作势要掏手机:“你不说,我就自己打电话给林姨了。” 苏苒惊坐起,慌忙去拦他。却还是迟了一步,许漠安笑靥如“花”地拨出了电话。 最终,他们没在外面吃饭,去了楼下许漠安的房子。 …… 许漠安反手关上门,从后面圈住还在弯腰换鞋的苏苒。她脚步不稳,头往一边倒去,幸好许漠安在身后托着。 “你干嘛?”苏苒起身,难免嗔怪。 许漠安扳过她的身子,禁锢在怀里。铜墙铁壁,任她哪里也去不了。 “不干嘛,就是想耍耍流氓。”许漠安唇角上扬,难得语气轻浮。 “许漠安……”苏苒的柳叶眉微皱,强撑着怒意,“我饿了。” “正好我也饿了。” 苏苒一脚踩上他的鞋。许漠安吃痛,闷哼一声,手里也松了力道。苏苒寻了空,趁机脱身,几步逃到沙发边。她叉起腰,转身笑看许漠安,像是胜利后的挑衅。 许漠安看着水晶灯下的女人,细碎的光散落在她的脸上,眉眼弯弯,带着他熟悉的那份狡黠和俏皮。 一扫刚才车上的落寞。 “苏苒……”他慢慢跟过去,声音低缓,似怕打扰了这一室的温柔。 “你别过来了。”苏苒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就掷过来。她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一发不可收拾,嘴里叨念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流氓。” 许漠安觉着好笑,平生第一次被喊做“流氓”。捡起地上的靠垫又慢悠悠坐下,他趁苏苒不注意,也将她一把扯到自己腿上。 俩人四目相对。 “一会哭一会笑的,流氓配疯子,我看挺合适。” “谁是疯子了?”苏苒不服气,作势要起来。 “苏苒……”许漠安又低唤她一声。他心中悸动,忍不住去摸她的脸。她这灵动的双眸,在梦里见过无数回。 看男人如此认真,苏苒有些慌乱,只静默不语。 只一秒,许漠安的吻凑了上来,温柔的,缱绻的,深情的。 “你……我……”苏苒到嘴边的话,也被吞没在无边的柔情里。 许漠安贪婪汲取着她的味道,好似怎么也尝不够。他睁眼,看着沉醉其中近在咫尺的女人,心里满满当当。他发誓,拿世上任何东西,都不愿交换。 这感觉很奇妙,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许漠安重又闭上眼,任由自己在苏苒的世界里浮浮沉沉。他手一直往下探,终于只剩最后一层遮羞布。 苏苒瞬间清醒:“不要!” “苏苒!”许漠安声音嘶哑,还未回神。 “许漠安,我说不要!”苏苒尽量控制自己的声线。 “怎么了?”许漠安侧头,去亲她的耳垂。 苏苒受不了,哼出声。许漠安轻笑,在她耳边呢喃:“苒苒,你想不想?我等不及了。” 第一次唤她的小名,苏苒心中异样,心中的警铃却仍响个不停。她一把推开他:“许漠安,我之前说过,我不想这么快!” 许漠安被推得有些懵,火气降下来,他苦口婆心:“我未婚,你未嫁,两情相悦,这再正常不过。” 苏苒不为所动:“你答应过的!” 许漠安一腔热情,被兜头泼得冰凉。他心里也不爽,强行压下去。 “苏苒,”他意识到了问题,皱眉看她,“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们的感情没有安全感?” 没安全感吗?他们在一起,被多少人指点,被多少人阻拦,让她从哪得来安全感? “我说过,你要对我有信心。”许漠安盯她的眼睛,里面映出自己的轮廓。 到底是自己太矫情?还是别人太开放了?苏苒也很迷茫,但今天探望过李欣儿,她突然就坚定了。 苏苒退开些距离:“你是不是觉得我离过婚,生过孩子,在这方面就不应该保守?”她虽不想吵,但心里又有股隐隐的怒火,不发不行。 许漠安动了动唇,却没吐出一个字。 苏苒心里寒了半截:“如果是初恋,你一定不会这样着急吧?” 会吗?许漠安不知道。不过当初和姚伊曼在一起,他倒还真没这般猴急。是因为年少处世未深吗?还是和苏苒说的那样,初恋就比较谨慎? 他无法给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嘴比脑子更快一步:“对不起。” 看他默认的态度,苏苒更冷静了:“许漠安,我需要的不是道歉,是尊重。” “我很尊重你。” “我看不出来!” “对不起。” 这次俩人的对峙,许漠安气势上明显弱了。 “别人怎么看我都行,我不希望在你心里,我也被分了类。” “我……”他百口莫辩。 本是欢愉,如今却成了伤害。 许漠安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最近,他对她身体的渴望比以往来得更猛烈。也许是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才让他变得欣喜又急迫,没想到,却让苏苒不安了。 说到底,是他给的安全感少了。 脑子立马清醒了,许漠安看着她:“苏苒,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做决定的人,但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了。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除非你做了决定,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第172章 罪过罪过 苏苒想说,人生无常,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可这话太破坏气氛,她还是改了口:“嗯,我知道。” 把脸靠在他肩头,苏苒声音嗡嗡的:“可是,我们还是慢慢来好吗?” 男人身上的味道,她早熟悉了,微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清浅安静了。 “好。”许漠安郑重吐出这个字。 年少时就远远牵挂的人,在现实中的一颦一笑,早就让他沦陷。老天仁慈,给他一次纠错的机会,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苏苒抬头,便撞见了许漠安硬朗的下颚线,男人也闭着眼,像在享受片刻的温存。和许漠安的靠近,她总想慢一点,再慢一点。 殊不知越小心翼翼,便是对这份感情越珍惜。 …… 时间悄然走到了四月的尾巴。因连着五一,施雅倩给星星请了假,接去连住了两个礼拜。虽每天视频,但苏苒从没和星星分开这么久。许漠安索性提议,周五去接星星,顺便来个短途游。 “你有时间吗?”苏苒诧异。 “时间就像柠檬,挤挤总是有的。”许漠安笑,“再说,不讨好小公主,怎么哄她妈妈开心呢?”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柠檬的酸味呢?”这次反过来,苏苒去捏他的鼻子。 许漠安脸上嫌弃,心里像灌了蜜。自从他们关系在景程公开,眼见得苏苒整个人放松了很多。 许漠安选的是处僻静的高山。重峦叠嶂,微风习习。 山腰处,有一处小亭子供人歇脚。他们攀上来时,已有一对老夫妇坐那儿,老先生在不停帮老妇人敲打着腿。 “哎呦,老头子,你轻点!”语气似埋怨,又带着点娇气。 苏苒觉着有趣,眼睛瞥过去。大概这边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了。 老先生手上动作不停:“我说在山下买个登山杖,你非不肯,现在有罪受了吧?” “有了登山杖也不一定好使。”老妇人赌气。 “你别嘴硬,等我给你采一根树枝,看你用不用!” “哎呀别去了,你往小路上走也不安全。” 俩人还在絮絮叨叨。 苏苒悄声对星星说:“你把登山杖让给奶奶吧,看奶奶都走不动了。” 登山杖像个金箍棒,星星玩得还新鲜,有些舍不得。但妈妈说得有道理,便慢腾腾往那边挪步子:“奶奶,这个登山杖送给你吧!” 看到冒出来的粉粉嫩嫩的小人,老妇人心里高兴:“不用了,你这么小,还要爬这么高的山,留着自己用吧。” “不用,我爬得动。”星星说完,把登山杖往老奶奶手上胡乱一塞,就转身走了。老奶奶没接稳,棍子掉在了地上。 “星星,没礼貌。”苏苒一直看着,嗔怪她。 “哎,别说孩子,”老妇人赶紧打断,又对星星慈祥笑,“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已经把你教得很好了。看你多厉害,爬这么高的山还不需要爸爸妈妈抱呢!” 星星拉着许漠安的衣角,纠正她:“他不是我爸爸,他是许酥酥!” 看眼许漠安和苏苒牵在一起的手,老妇人一愣,连忙附和:“哦,你叔叔和阿姨带你来爬山啊!” 星星又急忙纠正:“这个是酥酥,这个是妈妈。” 老人嘴里的那句“你爸爸呢”是怎么也问不出口了,含糊道:“哦哦,奶奶知道了。” 苏苒早从许漠安那抽回手,脸上挂不住,和老夫妇摆摆手:“我们先上去了,你们慢慢休息!” 刚上来时她走不动,胳膊一直搭着许漠安,这会却像躲瘟疫似的,自顾自爬在了最前头。 许漠安摇摇头,默默跟上去。 走到一半,星星小朋友便又撂挑子了,她看到路边卖冰淇淋的小摊,再也迈不开步子。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星星哪有力气答,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呼哧呼哧喘气。 摊主觉得可爱,逗弄她:“让你爸爸妈妈买个冰淇淋吧,吃完了就有力气爬了!” 星星喜滋滋,大喊:“许酥酥!我想吃冰淇淋。”她知道贪吃的事,找许漠安更靠谱。 小摊主循声望去:“哦,是你叔叔和阿姨带你出来玩啊!我还以为是你爸爸呢!” “这个是我酥酥,这个是我妈妈!”苏苒和许漠安正折回来,星星去拉苏苒的手,又开始一本正经介绍。 小摊主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她打着哈哈:“哦哦,都一样都一样,谁买都一样!” 苏苒的手被许漠安握住了,她下意识想挣开,却被他抓更紧了。 最终,星星如愿吃到了巧克力甜筒。小丫头早忘了这一茬,蹦蹦跳跳往前去了。 “要不让星星喊我爸爸?”许漠安知她心思,眼神追寻着星星,小心翼翼试探。 苏苒闷声不响。 “你很在意?”许漠安看着眉眼低垂的人,又开口问。 “没有,”苏苒掩饰,“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这么小看我?做律师的,别的不行,脸皮肯定是最厚的。”许漠安捏了捏她脸,“你脸皮这么薄,看来还得好好历练历练。” “不和你说了。”苏苒撇下他,紧走几步去追星星。 …… 在山峦里的最高处,隐藏着几处古寺。许漠安虽不信这些,但如今心有所求,焚香膜拜也未尝不可。 这个寺庙,很有些年头,但香火并不旺。倒是隔壁的,供着个后来的神仙,老百姓在旁边修了庙,得了个有求必应的美名,香火不断。 苏苒素不喜热闹,反倒觉得清净。拜完菩萨,他们选择了个曲径通幽处,闲闲地散步。 古寺青灯,庄严幽静。 游客不多,苏苒任由星星在视线内随意奔跑。一个老和尚经过,摸摸星星的头,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放在她掌心。 星星眼睛亮起来,莫不是对菩萨说的愿望,这么快就灵验了?她装模作样双手合十,给老和尚行了个礼:“谢谢!”说 完仍意犹未尽,又对老和尚说了句“阿弥陀佛”。 老和尚也觉可爱,不免多问一句:“小朋友,你一个人吗?父母呢?” “在那边!”星星指着几步开外的地方,“ 不是父母,是许酥酥和妈妈!” 老和尚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容貌般配,煞是恩爱。只是,不是爸爸?是叔叔? 老和尚心有所悟,脸色变了变。他双手合十,冲着星星说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一阵微风拂过,那句“罪过罪过”隐匿在风里。 第173章 可以喊我爸爸吗? “许酥酥,糖!”星星举起手里的糖,想了个名正言顺吃进肚里的理由,“那个光头菩萨给我的。” 苏苒眼带狐疑:“真的吗?” “对呀对呀,他还说罪过罪过呢。”星星眨巴双眼,只记得最后这句。 苏苒想起老和尚最后望过来的那一眼,意味深长,瞬间明白过来。闷闷坐到一旁的石阶上,一言不发。 许漠安拉着星星跟过去,给她剥开糖纸:“星星,以后我们在外面玩,外人问起来,你可以喊我爸爸吗?” 往后的日子还长,没个解决方案,这问题会一直出现。 刚说完,苏苒转头,眼里满是惊诧。 “许酥酥,为什么呀?”糖吃进嘴里,甜甜的,星星也扭头看他。 “因为……”许漠安清清嗓子,艰难开口,“因为叔叔是没有权利给你吃冰淇淋的,但爸爸可以。” “为什么没有权利?你不是给我买过很多次了吗?” 许漠安无奈,现在的小孩不好骗,他只能启动n b:“因为在外面有时候会有危险,如果你说我是爸爸,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哦。”星星似懂非懂,咂吧几下嘴问,“是像干妈一样的干爸吗?” 许漠安夸奖她:“星星真聪明,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太好了,这样和西瓜比赛的时候,就不会少一个爸爸了。” 苏苒:“……” 许漠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西瓜,以及他全家感激涕零。他心情大好:“那你喊声爸爸试试?” “我可以叫你爸比吗?”星星灵光一动,煞有介事说,“这样我喊爸爸的时候,就不会分不清楚是喊谁了。要是下次和爸爸,还有许酥酥一起出来玩……” 会有这么一天? 许漠安苦笑,打断她:“当然可以。” “或者叫你爹地?”星星有些犹豫不决,“西瓜就是这样叫他爸爸的。” “可以。” 见许漠安这么爽快,星星反而为难了,权利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她撅起小嘴:“那我再想想。” “称呼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关键是你要知道,我不管是爹地还是爸比,都会像妈妈爱你一样爱你。”许漠安侧头,穿过星星握住苏苒的手。 苏苒神情不自然,但也没阻止。她属实也没辙,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估计要有出门恐惧症了。 星星一颗糖囫囵吞下肚后,好似开了窍,“爸比爸比”叫个不停。许漠安乐不可支,差点要把压岁钱提前给了。许律师有了名分,剩下的旅程便愉快许多。 …… 定的房间在山脚下。 星星好奇心重,跟在许漠安身后去办入住。 前台小姐姐微笑:“请问是定了两间房吗?” 许漠安点头。 星星拽了拽他衣角:“爸比,你不和我们一起住吗?” “对。”许漠安如实回答。 星星凄凄哀哀转头,看看苏苒,又确认一遍:“爸比不和我们睡吗?” 星星打小就自己睡,潘义铭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早习惯了,也鲜少提这样的要求。 几个人定定看向苏苒,包括前台小姐姐。估计第一次看到定两间房的一家三口。 真是有钱任性! 苏苒顿觉压力:“星星,爸比已经定好了,不能退房了。” 前台小姐姐好心好意解释:“女士,你们订的房,入住前都可以全额退款。” “那个,床太小了,我女儿晚上容易踢被子,我们三个人睡不下,还是两间房吧。” 星星又拽了拽许漠安:“爸比,我不踢被子的。” “爸比知道,我这几天打呼比较厉害,原本怕吵到他们,”许漠安抢过话,“既然女儿要求,我们就退掉一间吧。” 前台小姐姐恍然大悟,建议道:“二楼有按摩spa区域,您睡前可以放松一下。” “好的,谢谢。” 许漠安办好手续,得意地把卡在星星眼前晃了晃。原来以为是电灯泡,没想到化身成了神助攻。 …… 苏苒带星星洗完澡,换上了睡衣,无奈睡衣太省布料,她又在外面罩了件毛开衫。幸好这次上山,备了防寒的外套。 “妈妈,你这样睡觉不热吗?”星星好奇。 苏苒无比崩溃,只能应声:“妈妈可能感冒了。” “感冒了?”未等星星反应,许漠安看过来。他在靠窗的书桌上,临时处理些邮件。 “没有,”苏苒强装镇定,“就是感觉有点冷。” 许漠安站起身:“那我把空调调高些。” 苏苒:“不用不用,星星怕热,我喝点热水,一会儿就没事了。” 星星听说妈妈没事,便放了心。注意力又被床吸引住,跳上去后,蹦跶个不停,有如仙人跳附身。 苏苒无事可做,故意去和星星周旋,免去了尴尬。 等星星跳累了,直接两手两脚叉开,大喇喇在正中间躺下。她大叫:“爸比,妈妈,快来睡觉!” 苏苒借口去烧水,赶快溜走了。 “快来快来!”星星用手拍打着被子,声音里透着兴奋。 许漠安嘴角轻勾,合上电脑无比配合:“等爸比去洗个澡!” 苏苒走到玄关处:“我,我去前台要个纸杯!” 许漠安在取睡衣,回头:“吧台上不是有杯子吗?” “我喜欢用纸杯。” “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就行了。” “我晚上吃太多了,走走消化一下。”撇下这一句,苏苒闪出了门。 等她回来时,一大一小早在床上躺好。星星因为热,两条腿露在外面,其中一只还搭着许漠安,胖乎乎的脚丫子在被子上乱蹭。俩人不知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苏苒慢腾腾走近,磨磨蹭蹭喝水。 星星在咯咯咯笑,笑完又喊:“妈妈,快来睡觉呀!” 也不知她怎么听出了动静。苏苒应声,走到另一头掀开被子,上床。又听星星命令:“爸比,关灯!” “开着灯吧!”苏苒犹豫。 “不要,我要关灯!” “啪!”所有的灯同时熄灭。 窗帘并未完全拉上,透出中间一小块。窗外夜色朦胧,能看到不远处稀稀拉拉的霓虹灯。这是个三四线小城市,远称不上繁华,纵然如此,飘散其中的烟火气,仍让苏苒松弛又安心。 没多久,一只手悄然覆上苏苒的腰。虽和许漠安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但像现在这般清醒,身侧还有个小灯泡,实在太诡异了。 第174章 这是他等待了多久的幸福呢? 苏苒屏住呼吸,不敢发声。 慢慢地,这只大手上,又覆上了一只小手。随即寂静的空气里,又听到星星咯咯的笑声:“爸比,这是你的手吗?” “对。”许漠安低低回应,似乎也在笑。 “妈妈,你的手呢?”黑暗中,星星翻了个身,摸索苏苒的身体。 苏苒不动。 “妈妈?”声音又响起,“妈咪?娘亲?” 苏苒身体被星星推搡着,她无法继续装睡,只能开口:“在这里呢!” 星星如愿以偿,抓起苏苒的手,放到了那只横跨过来的大手上。她轻轻低喃:“爸比,妈咪!” 软糯糯的声音,让苏苒心中一悸。原来表面平静,不代表没有喷涌的情绪和热切的渴求。 她心下柔软,问出声:“星星,你很开心?” “开心,”星星不安分,又把腿伸出来,这次没乱蹬了。她微微侧头,“妈咪,你开心吗?” “嗯,星星开心,妈妈就开心。” 星星满意了,又转头:“爸比,你开心吗?” “开心。”许漠安重重吐字。这是一种陌生又久违的感觉,仿佛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填充,密密匝匝,满满当当。 他闭上眼睛,浅浅呼吸,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直达他的心脏。 这是他等待了多久的幸福呢? …… 天光将暗未暗时,“一家三口”回到了家。 “爸比,我和妈咪在这里等你!”许漠安去停车,星星对他挥挥手。 只几天的功夫,星星给苏苒也改称呼了。小孩子一旦叫顺口,要改也不容易。 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被潘义铭看了个明白。他等了有一会儿,立在棵大树旁。吸入最后一口烟,呛在肺里,想咳出声,被他生生忍住了。 等车子开远了,潘义铭才现身:“星星!” 星星循声回头,惊喜叫出声:“爸爸!” 她抑不住兴奋,急于分享:“我和妈咪和爸比……” 话刚出口,看到潘义铭沉着的脸,突然噤了声。 星星脸上的光彩,像被一盆水泼了,搅成乱七八糟,说不清是个什么情绪。 苏苒心疼,把她揽到怀里,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我听妈说,你接星星出去旅游了,正好出差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回来。”看一眼他们脚边的行李袋,上面还挂着个粉嘟嘟的小猪玩偶。甚有童趣的物件,在潘义铭看来却刺眼无比,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 想到许漠安,苏苒心里急促:“哦,我们有些累了,想上去休息。要不你明天再来带星星?” 烟头还在手上,潘义铭像是忘了,任由它继续燃着。也不管苏苒蹙着眉头,他往前一步:“苒苒,我有话和你说。” 说话的功夫,有轮子摩擦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几人转头,许漠安拉着两只行李箱过来了,在苏苒边上站定,朝潘义铭颔首。 “这位是?”潘义铭眯起眼,明知故问。 苏苒张了张嘴,却没吱声。许漠安掠她一眼,淡淡道:“我和苏苒在交往。” 他想了个估摸星星听不懂的措辞。 潘义铭嘴角噙起讥讽,正欲说什么,被苏苒抢了先:“你和星星先上去,我等会儿再来。” 许漠安拾起地上的行李袋,又去拉星星的手:“帮爸比推行李箱好吗?” 星星很是拘谨,点点头,抱苏苒的手松开去牵住了许漠安。她往前走两步,又回头看潘义铭一眼,小心翼翼:“爸爸再见!” 潘义铭心里,像有头野兽在撕咬着。他想立刻把星星拉回身边,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勉强自己露出个笑:“星星乖,爸爸明天来看你!” 目送两人的背影,直到大厅门发出哐当一声,手指也被烟蒂烫了。他猛然回神,直视苏苒:“星星喊他什么?” “和你没关系。”苏苒挺了挺胸,气势上不能输。 果然,潘义铭满脸怒意:“她是我女儿,怎么和我没关系了?” 苏苒抬眼:“你能管着她所有的社交关系吗?” 潘义铭气势更甚,他脚底碾压着烟头:“其他的我管不着,但我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也只能有我一个爸爸。” 苏苒觉得好笑:“潘义铭,你说这话会不会太早了?” 潘义铭意识到,给自己递了个台阶:“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苏苒懒得计较,不想多言。 潘义铭盯着她红润的脸颊,又开口:“你们住一起了?” “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和你汇报吧。” “一个陌生男人和我女儿住一起,我不该问问吗?”潘义铭的桃花眼也犀利起来,“你喜欢他?” “这个也和你没关系。”苏苒仍三缄其口。 “他是什么人?你了解清楚了吗?” “潘义铭,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苒苒,我提醒你慎重,”潘义铭拦住她,“我早了解过,他是你们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业务做得不错。我还知道,他未婚,谈过一个女朋友,而且也在你们律所。” 他和景程有合作,想打听点事情并非难事。 苏苒眼角挑起来:“既然你都知道了,刚才何必绕这么一圈?” 潘义铭急于说明:“这女的刚回国,海归精英,学历高,长得漂亮,气质也好,前途一片光明,关键还对他余情未了。” “然后呢?”苏苒索性回转身,面朝着他。俩人四目相对,“你想说什么?这么个大律师,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么优秀的前女友,却和我这种离过婚的人在一起吗?” 她眼波平静,脸上无波无澜,只泄出点嘲弄。 潘义铭太了解她了,这分明是暴怒的前奏。 潘义铭没吭声,别开视线,就算激怒她也得说。他抓抓头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他和你在一起,你不想想有什么不良动机吗?” “你都说我是离过婚的人了,那我还有什么资本让人家可以觊觎的?” 苏苒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棉麻裙,就这么站着,像极了初见的模样。清清冷冷,疏离淡漠。 潘义铭心下抽痛:“苒苒,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你不知道,我们男人有时候……” 话头戛然而止,苏苒却笑出声:“潘义铭,你倒是挺真诚,不惜贬低自己。” “听我一句劝,这个男人不适合你。”潘义铭面露诚恳,“这样,你约他一下,我们一起吃顿饭。” 苏苒的平静,终于破了道口子。 “你疯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吃个饭。”潘义铭耸耸肩。 “没必要。”真是冒了天下之大滑稽,她抬脚走人。 背后的人像是下了决心:“你不约,我也有办法约到他。” 第175章 黑牡丹和白芙蓉 苏苒回家后,屋里空荡荡。之前星星被施雅倩接走,林姨也就回了宜城。冷锅冷灶的,她又转头下了楼。 许漠安给房子换了指纹锁。苏苒轻松进去,客厅里一阵马蹄飞奔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星星晃荡着小腿在沙发上看纪录片。 墙角处,两个行李箱还安安静静立着。苏苒换了鞋,倚着玄关,不自觉合上了眼。冷不丁,里面传出星星的声音:“妈咪,爸爸呢?” 声音怯懦。 苏苒直起身,走进去:“爸爸有事,说明天再来看你。” 她也在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星星,妈妈和你商量一下,我们旅游回来了,你就不用喊许叔叔爸比了。” 星星从屏幕移开视线,仰头看苏苒:“是爸爸不高兴了吗?” 小小的年纪,却早学会了感知大人的情绪。 心里堵着,苏苒脸上却云淡风轻:“怎么会?只是你这么叫,妈妈怕别人误会。” 她上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怪不得潘义铭,将心比心,要是星星喊其他女人“妈咪”,她估计也会抓心挠肝。 “可是我喜欢叫许叔叔爸比。”星星垂下头,沉默两秒,“爸爸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在他面前叫了。” 在可以恣意任性的年纪,星星却学会了在大人之间小心权衡。苏苒心里像被砸了个冰窟窿,她宁愿她只会为吃不到冰淇淋而发愁。 “星星,来吃饭了,爸比做了你最喜欢的番茄面。”许漠安端着两个碗出来。 星星早饿了,小屁股往前一耸,从沙发上下来。她奔向餐厅:“谢谢爸……” 话未落地,她又回头去看苏苒的反应。 “怎么了?”许漠安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苒笑,摸摸星星的脑袋:“没事,你喜欢叫就叫。” 许漠安了然,夹起一筷子面条,抖掉热气:“星星,看看爸比做的番茄面怎么样?有没有你妈咪做的好吃?” 星星肚子里的小馋虫早在叫唤了,她急忙顺着许漠安的手吸溜一口,一小撮面进了嘴里。许漠安顺势抱起她,塞到座位上。 几人坐着吃面。星星从吃得格外认真,不怎么说话,没了往日的活泼。 看她吃个半饱,许漠安开口:“星星,还记得纪录片里我们看过的狐獴吗?他们一直只有一个妈妈,但却会换爸爸对不对?” 星星皱起眉,像在努力搜索记忆。许漠安又说:“并不是他们的爸爸不爱他们了,而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需要一个更适合的爸爸来保护他们。” “适合是什么意思?” “就像现在这样,爸比能经常陪你们,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开心,妈咪也开心。”许漠安顿一顿,笑看她,“还可以让你睡在爸比和妈咪中间。” 这确实很让人开心。 星星似懂非懂,的确她的爸爸很少做这些。她又生起好奇心:“所以可以有很多爸爸,对吗?” 许漠安无奈:“星星不需要其他爸爸了。” “为什么?”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许漠安沉吟:“因为……因为爸比就可以让你和妈咪过得很幸福。” …… 潘义铭邀请他们吃饭,苏苒只当个玩笑。没想到许漠安欣然应允,和她说什么关云长刮骨疗毒,不一了百了,以后更会没完没了。 “你确定真的要去?”临到饭店门口,苏苒再次扯住他的衣角。 只是,等他们进了包厢,完全没料到是这么幅场景。 潘义铭身边还坐着个人,姚伊曼,一袭黑纱长裙,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落入了凡间。白天还在景程的人,显然,她特意换了套战袍赶来的。 潘义铭一改那天的敌意,笑着应酬:“需要介绍一下吗?” “不甚荣幸。”许漠安竟顺坡下驴。 “姚伊曼,姚律师,”潘义铭神情很自然,“许漠安,许律师。” “漠安。”姚伊曼跳过他的戏本,直接套上自己的。 “原来你们认识?”潘义铭装傻,“哦,我忘了,姚律师也在景程。” 姚伊曼,潘义铭也是第一次见。单看外表,他很满意,是个强劲的对手。许漠安这样的精英,会放弃这么朵白岭之花,而找一个离婚的,还上赶着给人当后爸? 狗都不信。 他是男人,自然最了解男人。男人都图个新鲜,就如当初他对方姿含,而姚伊曼比方姿含,胜的不是一星半点。 许漠安不说话,给苏苒拉了把椅子,挑了离这俩人最远的位置。 “漠安是我老同学,也是……”姚伊曼又戛然而止。 “哦,明白,”潘义铭绅士地笑笑,“让姚律师这么为难,不方便说就不用勉强。” 这话,还不如不说。 “我和漠安确实有些过去。”姚伊曼秀眉微蹙,像在犹豫,“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凡是普通恋人经历过的,我们都经历过;凡是他们未经历过的,我们也都经历过。” 这话说的!是让他们遐想?还是瞎想?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目的?”许漠安给苏苒添了杯茶,眼神都没给一个。 潘义铭抢过话:“今天是我组的局,刚好有机会认识了姚律师,苒苒在律所的同事就是我的朋友。” 他一句话,不动声色把苏苒划到了自己的阵营。 苏苒刚想开口,桌下的手被许漠安轻拍了下:“她自己都未必当朋友的人,潘总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空气静下来的一瞬,门口又出现了个人。几人看过去,竟是许久未见的许西芫! “许律师,姚律师!”许西芫在门口怯怯开口,不敢向前一步。 其他人都纹丝未动。姚伊曼却如沐春风:“西芫妹妹,快进来!” 西芫妹妹?这是要唱哪出? “路上堵车了吗?”姚伊曼让座,十二分的热情,“西芫是我喊来的,既然说是叙旧,我就自作主张喊她了。潘总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潘义铭桃花眼往上一挑,“我最喜欢热闹了。” 许西芫在姚伊曼身边落座。她今天仍是一条白色仙女裙,娇羞动人。人未开口,脸先红了半边。 她和姚伊曼一黑一白,黑牡丹和白芙蓉,各有各的娇媚。 潘义铭多扫了两眼:“姚律师不介绍一下?” “许西芫,我想这里除了潘总,其他人应该都认识。漠安,是吧?”姚伊曼主动给许西芫倒茶。 第176章 两个男人一副棋 “好久不见。”许漠安对许西芫微微颔首,一句话也表明了姿态。 许西芫另一半脸,顷刻也红了。上次邮件的事后,她便安分守己,主动选择了销声匿迹。 在场的都是美女,要搁从前,潘义铭绝对面面俱到。但今天他不便发挥,于是把菜单转到姚伊曼面前:“姚律师,随便点,看看想吃什么?” “漠安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和他口味一直都差不多。”姚伊曼又顺势转了菜单。 “看来姚律师和许律师的感情不错啊!”潘义铭适时接话。 许漠安不理睬,只拿起菜单翻了几页,又往苏苒身边贴近些。他低声询问:“想吃什么?”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俩。 没等苏苒答,潘义铭看不过眼了:“许律师照顾其他两个美女就行,苒苒喜欢吃什么,我最清楚。” 许西芫瞥一眼许漠安,局促不安。姚伊曼亲自给她打的电话,说许漠安想请她吃顿饭,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面。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男人一副棋。这俩男人,明显是对上了。 许漠安仍慢条斯理翻着菜单,淡淡说:“口味也是会变的。” 潘义铭也不是吃素的:“这点许律师请放心,苒苒最念旧了。” “是吗?”许漠安唇角勾起一个笑,“确实很念旧,不喜欢什么,从来没变过。” 空气顷刻被冻住。 许漠安和苏苒的事,许西芫在德睿也有耳闻。两个精英男为苏苒这么个女人在明争暗斗,太不敢置信了。 几人尴尬中,又一个人影在门口出现:“哟,人来得这么齐整?” 声音太敞亮了,众人抬头。 “高律师,你怎么来了?”苏苒只恨词汇缺乏,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高舒秋似笑非笑,三两步跨进来,扯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苏苒边上。 “有人请吃饭,我怎么能不赏脸?潘总,您说对不对?”高舒秋轻抬下巴,对上潘义铭的眼睛。 潘义铭忙倒茶:“对对,高律师是我请来的客人。” 高舒秋苦追过许漠安,这是潘义铭打听到的消息。 “潘总久仰大名,哎,喊您潘总是不是太见外了?”高舒秋一本正经,“叫前夫哥怎么样?” 潘义铭脸上的笑,立时僵住。他压下情绪:“高律师,你真会开玩笑,我和苒苒的事,是我们自己的家务事。再说了,我还是星星的爸爸,我和苒苒这辈子都扯不开关系。” “哦,”高舒秋一屁股坐下,若有所思,“这么说,苏苒算借了你的精子?” 潘义铭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却不知该怎么接。人是他请来的,看来是失算了。 高舒秋像个好奇宝宝:“是因为你有什么好基因吗?” 她装模作样,用鼻子用力嗅了嗅,就差往潘义铭身上贴了。 “没想到高律师这么幽默,”潘义铭强装镇定,“星星是我和苒苒名正言顺生的孩子。” 他这回变聪明了,不给高舒秋回怼的机会,直接举起酒杯:“听说今天来的诸位,和我们的许律师都交情匪浅,今天好不容易碰上,大家难得一起叙叙旧。” “西芫和漠安,确实应该是好久没见了吧?”姚伊曼也转了笑,活像丽春院里的老鸨转世,“西芫,敬漠安一杯,他向来是大度的,以前的事不会和你斤斤计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姚伊曼算是用活了。 “许律师,之前的事,真是抱歉了。”许西芫被架在了火上烤,只能双手端起酒杯。 潘义铭插嘴:“许小姐是怎么得罪了人?” “小姑娘,心思单纯,对漠安念念不忘,”姚伊曼像个宽容的大房,解释说,“做了些傻事,但好在也无伤大雅。” 潘义铭就等着这句话呢,他皮笑肉不笑:“许律师女人缘这么好?看来对许律师念念不忘的人,都能组桌麻将了。” “麻将才几个人?要是潘总愿意掏钱请客,我能叫上个足球队。”姚伊曼边说边摇头,“所以和他谈恋爱可不省心,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真是分心乏术,一面要在学习上和他同步,一面还得分出心思对付那些缠人的小妖精。” “高律师,你也吃过这种苦吧?”姚伊曼轻笑,“哦,我忘了,你还没轮到吃这种苦。” “我怎么能和姚律师比?”打嘴仗这事,高舒秋向来不会吃亏。她也拔刀,“不过,姚律师现在不也出局了?和我有什么区别?哦,你说的对,我和你是不能比。得到过再失去,确实更抓心挠肝些。” 高舒秋上下看姚伊曼,像要把她看穿。姚伊曼气得脸都绿了。 这算什么?给许漠安安排的后宫争宠戏吗? 苏苒忍无可忍,想一走了之,却被许漠安按住手。服务员端着几盘菜过来,嗅到诡异的气氛,慌忙又撤出去了。 潘义铭推着转盘,把一盘黑椒牛仔骨在众人面前转一圈,嘴里不忘招呼:“几个美女聊天都聊饿了吧,趁热吃。” 许漠安给苏苒夹一块进碟子里:“吃吧。” 落入几人的眼里,各人有各人的滋味。 潘义铭嘲讽:“许律师看起来很会照顾人。” 姚伊曼又要抢戏:“漠安确实很心细,我记得有次我生病了,他……” “姚律师,怎么哪里都有你的戏?”高舒秋利落打断她,把筷子一搁,敞开了问,“说说吧,今天这趟鸿门宴,是几个意思?” “高律师你会错意了。我请我的好姐妹们一起叙叙旧,不可以吗?毕竟大家都是同病相怜。” “好姐妹?姚伊曼,你自己作死没人拦你。”高舒秋懒得看她一眼,又提高嗓门,“前夫哥,你今天组这个局,是想让我们都吃成胃溃疡吗?” “几个美女都想见见许律师,我这人最喜欢成人之美了。”潘义铭本就为看笑话,只嫌闹得不够大,苏苒不够清醒。 姚伊曼拍拍许西芫的手背:“对,西芫,你有什么想跟漠安说的,今天不妨都倒出来。” “没,没,我没有。”许西芫慌张得像只落入网中的小鹿,连连摆手,“我就是想和许律师道个歉。” “道什么歉呢?看在你送早饭的份上,漠安也不会生你的气。”姚伊曼温柔笑着,“潘总,您不知道,西芫对漠安呢,是够痴心的,就说送早饭这事,风雨无阻送了两个月。” 潘义铭故作诧异:“许小姐,没想到你这么痴情?” 第177章 真是拿这女人没办法! 许西芫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僵在那里把嘴唇要咬破了。 潘义铭嗤笑:“许律师,辜负了这么痴心的小姑娘,不会有负罪感吗?” 许漠安眼皮也不掀:“潘总对谁都有负罪感,难怪会犯错了!” 潘义铭被将了一军,马上回击:“我只星星这么个女儿,这份当爸爸的责任,许律师你没成家,一定还体会不到。” 姚伊曼及时站出来:“潘总,您和苏苒都有孩子了,就算犯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想苏苒一定会给你机会的,您放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哪个当妈的会这么狠心,不为孩子考虑,不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呢?” 这种道德绑架,苏苒最不耻。再说她的家务事,需要一个外人来掺和? “姚律师,你这么理解当妈的怎么想,难不成是未婚先孕过?”莫不是姚伊曼太过分,苏苒断不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她索性挑明了:“姚律师,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是有什么心理缺陷要这么恨嫁?而且还总是觊觎别人家的男人?” 姚伊曼:“……” 即使强装淡定,一顿饭,吃得也是索然无味。 出了饭店,许漠安虽仍牵着苏苒的手,但俩人之间,异常安静。癞蛤蟆落在脚上,虽不咬人,但能生生膈应死人。 窗外的霓虹,闪着寂寞的光,晃过俩人的脸。 终于,苏苒打破沉默:“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赴约也是我的意思,”许漠安眉色淡淡,转着方向盘似在想心事。隔几秒,又说,“你这么说,我会感觉你是在替他道歉。” “你生气了?”苏苒笃定问。现在对着许漠安,她很容易嗅出些端倪。 “今天他们找的这些人,都是为了膈应你,你不生气,我生什么气?” “我如果说很生气呢?”苏苒深吸口气,确实呼吸不畅。 许漠安低低出声:“和许西芫,我承认,确实有想过试着相处,但那也是因为……” 窗外的景色在不停倒退,苏苒的心猛然被提起。 她视线移回许漠安脸上:“因为什么?” “因为……”许漠安竟有几分局促,还是说出口,“因为被气的。” “被谁气的?”苏苒难掩惊讶,仍在看他。 “被你。”许漠安佯装玩笑。 当初,发觉对苏苒失了控,所以试图用许西芫转移注意力,但这话,他很难启齿。 “许律师,你栽赃的本领可不小,我们那时不熟,而且我也没什么地方惹了你的,”苏苒噘嘴,展开丰富联想,“我看你是气自己魅力不够,吸引不了许西芫吧?” 许漠安伸手过去,撸了撸她脑袋:“没良心。” 完了,又去握住苏苒的手。十指相扣,苏苒指尖凉凉的,只一瞬便能安抚他躁动的心。 他调侃:“你这么有魅力,我哪有闲心被别人吸引走?” 车窗被降下些。五月的风吹进来,暖融舒适。 苏苒只当他是花言巧语,挠了下他手心:“许大律师,你真是越来越会了!” “别乱动,”许漠安制服住她作乱的手,“潘义铭如果一再纠缠你,你会不会……” 这句话,天知道憋了多久。他的性子,本是喜欢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会不会什么?”苏苒憋笑,明知故问。 许漠安皱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苏苒故意逗他。 许漠安郑重说:“我们的事,不仅是我们两个人,还有你的家人。” 苏苒笑出声:“你在担心这个?” 许漠安没否认,眉眼越发凝重了。 “确实挺难办的。”苏苒抿唇,“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不能保证……” “你敢?”没等说完,许漠安大掌一翻,紧紧捏了捏她手背。 越纯粹的情感,往往用越直接的方式表达。 苏苒扬起下巴,露出久违的桀骜样:“你敢拿我怎样?” 这种语气,许漠安太熟悉了。 “我是不敢拿你怎样。”红灯停下,他不解气,又抬手去捏她脸颊。 “我知道,死缠烂打绝不是许大律师的风格。” “这么了解我?” “嗯,最多是一个人躲起来疗伤。” 苏苒随口一说,却戳中了许漠安的伤疤,十年前,他确实这么干过。 年少轻狂的岁月,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沉淀下来的,唯有那最刻骨铭心的感觉。 很难忘记,也不想再经历。 许漠安压下心跳:“心疼我吗?” 苏苒满不在乎笑:“我都要把你扔了,还心疼你什么?” 许漠安气极,又抓起苏苒的手,带到他心窝处:“别故意气我。” 车子驶入隧道,一切都隐匿在黑暗中。良久,许漠安听到苏苒轻柔的声音:“许漠安,潘义铭不能把我们分开。” 突然,她又尾音上扬:“不过,你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嘛,就不知道会不会了!” 在苏苒这里,许漠安总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下一秒,不知一颗心是要被提起,还是沉到谷底。等信的时候有过,读信的时候有过,校园里追随她身影时有过,看她接过另一个男人的花、被牵住手时,更有过。 而苏苒现在说,这个男人已不能将他们分开! 此刻,许漠安有种过山车坐完,浑身泄力的疲惫感。身体是疲惫的,大脑却异常亢奋。 …… 一路沉默,车停好的下一秒,苏苒被许漠安一把揽入怀里。在饭局上的淡定从容都是伪装,面对前夫的挑衅,当时的他只一个念头,告诉自己不能恼。 “谢谢你!”许漠安搂紧她。 苏苒有点懵,半晌回神:“谢我什么?” 许漠安在笑,谢什么呢?他像个要到了糖的小孩,心里的激动只恨无法用语言表达。 苏苒从他怀里探出头,狐疑盯他:“怎么了?” 许漠安按下她的头,重新塞回自己怀里。苏苒的发丝柔软,他下巴搁在她头顶,闭上眼睛,安放自己那颗曾凌乱不堪的心。 “到底怎么了?”苏苒狐疑更甚。 “没什么,”头顶又传来许漠安的轻笑,“你几天没洗头了?” 苏苒:“……” 她恼羞成怒,猛抬头,后脑勺撞上他下巴。顾不上许多,在他脸上咬一口,然后推门跑了。 许漠安吃痛,不知该先揉下巴还是脸。看她灵动的背影,压不住上扬的唇角,真是拿这女人没办法! 第178章 不会是要夜会情郎吧? 日子像蘸了蜜一般,黏黏糊糊往前走,荣市的夏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大早,小亚在前台和陈羽瑶唠嗑。小姑娘最近谈了个男朋友,脸上的胶原蛋白像要溢出来。 小亚在严刑逼问:“说实话,最近用了什么护肤品?” “小亚姐,真没有。” “那是不是天天吃猪蹄了?” “没,真没有。”陈羽瑶耳根红了,用手遮掩住。 陈羽瑶最近谈了个男朋友,她害羞,只跟小亚提过一嘴。 小亚白他一眼,果然恋爱是女人最好的护肤品。 徐琴像一阵风进来:“小亚,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小亚吓得立马缩起脖子,吃猪蹄的事早就抛脑后,就怕徐琴把她踢成猪蹄。 “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挨得很近,”徐琴伸手拿过日历,边看边说,“孟主任要搞个联谊活动。哦,还有一个七夕节也挨得近。” “七夕?”小亚是单身狗,对什么七夕不在乎,她脱口而出,“徐主任,七夕是七月初七,中秋节八月十五,国庆都到十月份了,这能叫挨得近?” 徐琴敲敲桌子:“重点是联谊。” 昨天孟主任发疯,为这事半夜十一点给她电话,絮絮叨叨个把小时。最近天气转热,徐琴像头顶支了个烧烤架,滋滋在冒烟。 “找你来,最紧急的是出节目的任务。我们需要出五个节目,孟主任说了,要保质保量,不能和稀泥,不能丢份,要充分展现我们景程年轻人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和高雅丰富的内涵修养。” 听完一大串,小亚把重点落在了“年轻人”三个字上。她揣测着开口:“就是说,上节目的最好是单身?” 徐琴点点头,甚是欣慰。 她又想到什么:“哦对,还需要出几个主持人。” “主持人好办。”往年都是陈羽瑶上,这事小亚倒不担心。 “我还没说完呢,孟主任的意思是今年要改变一下。台上就俩主持人,气势太弱,人家春晚都有六个了,我们怎么也得整八个。”徐琴照搬孟主任的原话,忍不住翻白眼。 八个主持人?小亚咂舌:“这比上节目的人还多了吧?” “有几个客户是新加入的,组织人你联系一下,”徐琴一边调出手机,把微信名片推给她。 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提醒一句:“一定要先准备起来,到时候别着急忙慌凑不出人,我也会让庆有支援你。” “好。”小亚盘算着一会就和陈羽瑶说,省得她临时撂挑子。见徐琴还没让走,静待指示。 徐琴沉吟半晌,又说:“如果节目实在不够,你也上一个。” “我?”小亚不可思议。 “你不是会弹古筝吗?” 小亚最初的简历,才艺栏里就两个字——古筝。徐琴当时女儿刚到了报兴趣班的年纪,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徐主任,您饶了我吧,这是小时候被逼无奈学的玩意儿。现在早忘到爪哇岛了,不对,说爪哇岛都太近了,”小亚不好意思,挠头,“我家的琴,都被我砸得稀巴烂了。” 徐主任理所当然回:“忘了就再捡起来,反正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么好的才艺,不显摆一下,放在家里等着发霉吗?” 小亚悻悻从徐琴办公室出来,屁股刚着凳子,就收到迟瑞的短信:“娘娘,晚上我要加班。” “正好本宫也没空。”小亚正有气呢,把手机“啪”一声撂桌上。引得不管闲事的李庆有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她这是“弹琴色变”,小时候练琴的后遗症。 “娘娘有什么钥匙?” 小亚盯着“钥匙”发呆。她知道迟瑞打错字了,索性将错就错,把火气一股脑对着手机屏幕撒出去:“钥匙不是给你了吗?装什么装?” 因为迟瑞要买菜做饭洗碗还有辅导,算她家总管了,她就给总管配了把钥匙。有时候辅导晚了,迟瑞就在沙发睡下。他俩也不觉得别扭,像合租的室友。 “要事。”迟瑞纠正。 “关你屁事!” “终于可以轻松一天。”迟瑞趁机发牢骚。 小亚憋着一口气,不想再理他。强打起精神,她开始酝酿征集节目的邮件,到时候别真让她上台就行了。 …… 小亚家。 迟瑞在阳台回了个电话,出来后往沙发上一躺。他四仰八叉,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说出的话更气人:“你从哪里搞了块破木板?还在上面缠了几根麻绳?” 小亚从家里把古筝搬来后,就一直搁阳台上。 “那叫古筝,懂吗?”小亚撇嘴,“就你这乡下孩子,没见过也正常。” 迟瑞就是想和小亚逗逗趣:“这么高级的玩意,我是没见过。不过我们乡下有种乐器叫做唢呐,红白事时,都会拿出来吹一,到时候要不要我献奏一曲?” 小亚双手叉腰,颇有耐心问他:“你想在我红事上吹还是白事上吹?” “这主要看娘娘吩咐。”迟瑞还挺大方。 小亚认真想,答道:“那就红事吧。” “为啥?”迟瑞诧异,直挺挺从沙发上坐起来。 “红事上吹,我男人大不了被你吹跑了。白事上你这一吹,我死了都要起来砸你的唢呐,”小亚一本正经,“死了都让人不得好死,你是不是太缺德了?” 迟瑞被她的逻辑搞晕,一时找不出句反驳的话,反正习惯了,又顺势躺平。 小亚见他如此懒散,开始吹胡子瞪眼:“你干什么?还不回家呢?” 迟瑞脸不红心不跳:“这么晚了,你还让我一个弱男子,在外头这么危险的世界里游走?” 他丝毫没做物理上的位移,小亚作势要去拉他:“才九点,别磨叽,赶紧走!” 迟瑞也算体格魁梧,纹丝不动:“小亚同学,你这卸磨杀驴的水平,我真是甘拜下风!” 马上要司考,迟瑞最近每晚都来辅导。不说补习费没收,还得搭上做饭洗碗。现在倒好,这小妮子用完就丢,倒垃圾都不带这么甩的。 小亚哪知他这么多心理活动,边拉边喘气:“别废话,我还有事儿。” “什么破事?” “不关你事。” 迟瑞两只眼睛,在一张圆脸上滴溜溜直转:“不会是要夜会情郎吧?” “滚你的!”小亚连拖带拽,火气有些大。好不容易下决心每晚要练琴一小时,这么一搞,等把迟瑞拖走她就可以直接躺倒了。 迟瑞大方说:“你让他来就好了,我又不耽误你们。” 小亚:“……” 第179章 现场可以镇一镇妖气 “我给你把把关,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挡挡枪。” 小亚一瞬黑下脸:“你是在开有颜色的玩笑吗?” 她作势要去打迟瑞的脸。 迟瑞眼疾手快,赶紧拽住小亚的胳膊。俩人一个黑着脸进攻,一个红着眼防守。两两对峙中,迟瑞看小亚瞪得跟乌鸡似的眼睛,觉得好笑,手上突然就泄力了。 小亚还揣着劲,如同一颗炮弹,一头栽下去。这下可好,俩人头碰头,唇贴唇,眼对眼。 柳叶对铜铃,怒气对懵逼。 迟疑三秒,迟瑞推开她一把坐起来,顾不上爹妈,顾不上疼痛,顾不上手机,夺门而出。小亚也恍惚三秒,潇洒甩头,拍拍屁股跳下沙发。 早知道这么简单,费那半天劲干嘛? …… 早上羽瑶请假了,中午食堂里几人碰面。小亚大叫:“羽瑶,你脸怎么了?你这张脸现在可金贵了,绝不能磕着碰着呀,到时候多少粉底液也遮不住啊。” 陈羽瑶下意识用手去挡:“没事,我爬储藏室拿东西,一个盒子掉下来就磕到脸了。” “这么不小心?”苏苒也侧头来看。果然,鼻子上,眼角边,都有几道红色的划痕。不深,但很显眼。 陈羽瑶轻声说:“拿的时候,有点着急了。” “差点就伤到眼睛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苏苒也开口,陈羽瑶年纪比小亚还小,他们都当她是小妹妹。 “你什么时候成急性子了?”小亚歪头看她,“果然,人家说了,谈恋爱就是整个回炉重造。” 苏苒看陈羽瑶涨红了脸,赶紧转了矛头:“怎么?你也想谈恋爱了?” “拉倒吧,我要是回炉重造,不把我造成孙悟空,我是不会出来的。”小亚腾出左手,搭在陈羽瑶肩上,“但是,有人愿意和孙悟空谈恋爱吗?” 这回,连绷着脸的陈羽瑶都扑哧笑出来。她想起什么说:“不是网上有人做过测试吗?比起孙悟空,猪八戒更受女孩子青睐。” 猪八戒?不知为什么,小亚脑中出现了迟瑞的那个大头。别说,和猪八戒长得还挺像。正想着要不要撺掇迟瑞搞个扮猪八戒的节目,就听苏苒问:“为什么?” 陈羽瑶开始回忆:“好像是猪八戒更懂女人,更有情调……” 苏苒捂嘴笑:“有道理,仔细分析,八戒肯定很会疼老婆。” 疼老婆?不知怎么,小亚脑中又晃过迟瑞。迟瑞买菜做饭洗碗,这么看,倒还算个好男人,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姑娘了? 她啧啧两声:“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们都想开了,不找唐僧,开始打猪八戒的主意了。” “猪八戒不错呀,在你们年轻人嘴里,就叫细腻贴心的暖男一枚。”苏苒给小亚洗脑,“比起那些长得帅但大男子主义的,不强得多了?” 旁边的陈羽瑶,突然咳起来。小亚帮她顺背:“你就是磕着个脸,怎么连嗓子也磕着了?” 陈羽瑶边摆手,边继续咳,好久才缓过来。 小亚不免八卦道:“哎,羽瑶,你男朋友帅不帅?是暖男还是直男?” 陈羽瑶支支吾吾,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苏苒怕给她憋坏了,又岔开话题:“别八卦了,你节目凑的怎么样?” 小亚刚想说“别提了”,突然脑子一转:“哎,苒姐,要不你也出个节目?” 苏苒有种“引火烧身”的错觉,不得已再次转移矛头:“哎,迟瑞呢?要不让他出一个?” 小亚脑中,立马浮现昨晚上的“紧贴”事件。迟瑞大概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都到晌午了,愣是没现身。 小亚撇嘴:“他出节目?他说会吹唢呐,你敢让他上台吗?” “唢呐?” 看到小亚默默点头,苏苒和陈羽瑶都愣了三秒。迟瑞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憋足劲吹唢呐的画面,在空气中飘过去,又荡回来。 小亚打破画面,可怜巴巴:“所以苒姐,你要是不来,迟瑞就得上了。” 苏苒憋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找我一中年妇女干嘛?” “苒姐,你要是中年妇女,那我们所里一半都得是老年人了。你看你貌美如花人见人夸,不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真就是对不起观众了!” 苏苒笑:“你别坑我,我自己丢人也算了,就别给孟主任丢人了。” 知道说不动苏苒,小亚托腮,用筷子戳着饭。 苏苒也不忍心,凑近她:“你找姚律师,她绝对捧场。” “她倒是报名了,但我就是看不得她一副道貌岸然的狐狸精样,”小亚愤愤然,“哎,要不然,我还是找迟瑞吹唢呐吧,现场可以镇一镇妖气……” …… 一连几天,小亚都没碰到迟瑞。连晚上的辅导,迟瑞也罢工了。 小亚心里“嗤”一声,暗骂他怂货,也懒得和怂货掰扯,她正好静气凝神,好好练练她的琴。冷战第四天,没人逼小亚看书了,她乐得清闲,和陈羽瑶组队去逛街。 回到家已是九点,小亚推门进去,难得客厅里不是黑咕隆咚,厨房里传出叮当声响。以为家里进了小偷,小亚紧紧握住手机,在玄关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天人交战之际,却看到迟瑞捧着个比他脸还大的汤碗,从厨房里大喇喇出来。 几天不见,小亚倒把这人忘了个干净。 “哟,舍得回来了?”她一张嘴,忍不住揶揄。 “我还没倒醋呢,怎么就泛酸味了?”几天不见,迟瑞的反应进步神速,快得像那天撒开就跑的腿。 小亚走近几步,看到他碗里满满当当的饺子。肚子有点瘪,她嘴上却不示弱:“这么可怜?跑我这儿来吃速冻饺子了?” 迟瑞得意:“谁说是速冻的?” 小亚又往厨房瞥一眼,看到灶台上像是被天女撒了层面粉。 她知道迟瑞嘴笨但手巧,但俩人搭伙了这么多时间,没听说他还会包饺子这种细活。可这饺子,闻着味道实在太香了。 小亚咽咽口水:“你自己包的?没钱了只能吃饺子?” “今天是出伏,作兴吃饺子懂不懂?” 小亚剜他一眼:“什么出伏不出伏的?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讲究多。” 迟瑞不理会,把碗搁桌上,顾自去拿醋。小亚逛了半天街,肚子也着实饿,况且不是出伏吗?不吃饺子罪过大过天。 香味一阵阵飘来,小亚不自觉瞟向冒着热气的碗:“瞧你这饺子包的,贫富差距这么大?你不会是大姑娘包饺子,头一回吧?” 第180章 赶紧的,给我上妆 说他饺子包得不好,迟瑞是万万不服。他梗着脖子:“你年纪大眼睛瞎,就别乱说。” 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小亚脱口而出:“你有本事让我尝一尝吗?” “尝就尝,我怕你?”迟瑞把碗推过来,揣着股不服输的劲。 小亚心中大喜,面上仍装嫌弃。她用勺子舀了个,也顾不上吹一吹,直接塞进嘴里,边嚼边念念有词:“嗯,皮子还算筋斗,哪家店的皮子,下次我也去买。” 迟瑞皱眉:“不识货,我自己擀的皮。” “你自己擀的?”小亚惊悚了,像遇见个外来生物,“早说嘛,刚才就仔细尝尝了。不行,为了你擀的皮儿,我得再鉴赏鉴赏。” 不等迟瑞搭腔,她又舀起一个,反正勺子还在她手上呢。 “不错哎,那这馅也是你调的?买的哪家的肉?下次……” 迟瑞算看出些端倪:“要吃就直说,你也没什么脸可以丢了。” “迟瑞,你这么说,我就有意见了,”小亚嘴上傲娇,勺子还不肯还回去,“我好心好意给你评价评价,给你提出中肯的、宝贵的、建设性的意见,你竟然说我……” 小亚还有一大串等着发挥,迟瑞直接把她推开:“冰箱里还有,本来想给你煮一碗的。” 小亚秒变脸:“哎呀,我怎么好劳烦你再煮呢?” 说完,她连碗都端走了。 看着瞬间漂移走的碗,迟瑞身子往后一靠:“所以呢?” “所以这碗就归我了……”小亚又寻了个离迟瑞最远的角落位置,稳稳坐下。 迟瑞:“……” …… 中秋晚会,最后定在了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周六。 小亚给苏苒安排了打下手的工作。下午,她早早来到现场。 进到化妆间里,她看到不安的小亚,环顾一圈问:“羽瑶呢?” 陈呈是男主持,一直在看时间:“不知道,这个点还没来,怕是真遇到什么事了。” 小亚更着急了:“电话也打不通。” 几人一筹莫展,都在祈祷好结果。苏苒凑近小亚:“要赶紧做最坏的打算。” 小亚蹙眉,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着人选。 “要不然找姚伊曼吧?”苏苒朝姚伊曼那边瞟了眼。 小亚咬咬牙,豁出去了。两分钟后,她又咬着牙回来:“她说她能力不足,担不起这个重任。苒姐,她就是要看我们的笑话!” 谁都知道,姚伊曼为了这次的舞蹈憋足了劲,把主持人也给推了。临时让她接活儿?开玩笑,姚伊曼从不打这种没准备的仗。 “别气了,还被她影响了情绪,”苏苒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坐下,沉一口气,“实在没人,就我上吧!” 小亚挺感动,但也犹豫:“苒姐,你连台词都没记过,还是我来吧。” “你确定羽瑶的礼服你能穿?”这倒把小亚给噎住了。她长得娇小,身形比羽瑶小了一圈。 “我和羽瑶身高差不多。”苏苒宽慰她,“再说,你们平常练习,我也经常在场。而且主持人能拿着台词本,我就在台上当那个最笨的好了。别磨叽了,你没得选,我算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小亚感动得要哭了:“你之前死活不愿意上台,苒姐,真是为难你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救场,不愿意也要愿意,”苏苒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她肩,“赶紧的,给我上妆。” 化妆师早在旁边待命,苏苒再没顾得上看镜子,一直拿着本子在熟悉台词。 半小时后,一切就绪。 陈呈眼前一亮。苏苒平时都是淡妆,突然被专业人士仔细描眉画黛,再换上白色礼服,像是从冰天雪地里蹿出的一只狐。冷艳,又妩媚。 很奇怪,冷艳和妩媚,是如何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的? “苒姐,你这是要炸裂全场啊!”小亚挪不开眼了。不知有多少毛头小伙,会对着台上吹口哨呢! “你还是祈祷待会我在台上,少给你丢脸吧!”苏苒顾不得欣赏镜中的自己,立马和陈呈开始排练。 其他几个公司的主持人也围上来,大家做最后的准备。 苏苒手机又响起来,屏幕早亮过无数回,是许漠安问她在哪儿的信息。她一直忙着背稿,没顾得上回。 “苒姐,你电话。”陈呈提醒。 “没事。”苏苒掐断手机,不想耽误时间。 没两秒,电话又响了。 “苒姐你先接吧。” “谢谢。”苏苒歉意笑笑,走到角落。 “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许漠安语带调侃,“再不接,我就要报警了。” 苏苒眼角上翘,调皮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 许漠安的确知道了。当他看着苏苒身着晚礼服,露着纤细雪白的脖颈,和其他几位俊男美女缓缓从幕后走上来时,有片刻的愣神。 台下一片掌声,也有人吹起口哨。许漠安转头,是一群年轻小伙儿在起哄。 这场景,似曾相识。还是在那年大一新生的欢迎会上。 复大的新生欢迎会,是每年校园里翘首期盼的重头戏,各年级的师哥师姐都喜欢凑热闹。师姐们,想看小鲜肉。师哥们,当然要来一睹小学妹的风采。 许漠安从不凑这种热闹。但大四那年,他却破天荒和室友们一起来了,心里抱着点希冀,不知道能不能碰上苏苒。 果然,苏苒和寝室里的几个姐妹上台了,一起合唱了首歌。许漠安坐在礼堂靠后的位置,虽隔很远,但却能一眼分辨出哪个是她。在一众白裙里,她是唯一一个只着白衣白裤的,中性风,但也不影响她的出挑。 是她会想到的鬼主意!许漠安抿唇笑,甚至能捕捉到她的表情,和她眼下的那颗小黑痣。只是少了娇嗔可爱,却多出点若有似无的忧郁。 恍神的功夫,一袭白裙,已消失在台上。 “哎,陈羽瑶呢?怎么苏苒上了?”旁边盛凌云像打了鸡血,“别说,她这一打扮,还真不一样。我都想吹口哨了。” 许漠安明晃晃瞪他,盛凌云立马缩成了小鸡仔。 第181章 气质和气度是两码事 小亚的节目排在前几个,她换好了汉服,在一旁屏气凝神。没了往日的泼辣,头发挽起个低髻,插着一支梅花发簪,端庄雅致。 古筝已然安放好,小亚气沉丹田,袅袅婷婷迈着小碎步上前。随着她轻轻地一拨琴弦,一个清脆的颤音,宛如山间的一声泉水叮咚,清凉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尖。 在一众唱唱跳跳,不是街舞就是rap的年轻队伍里,突然穿插进这么个穿越的节目,小亚无异于仙女下凡尘,唯一缺的就是天配的良缘了。 同样把眼睛看直了的,还有迟瑞。他一直心不在焉在台下坐着,直到琴音响起,都没把眼前人认出来。他知道小亚要表演古筝,只是练习一直躲着他,他本能地把期望值降到了海平面下。 一曲终了,小亚又婷婷袅袅下去。接下去的节目,迟瑞看得不甚在意,脑中总有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姚伊曼的舞蹈,是被她半威胁着放上压轴的,为了凑节目,小亚只能忍气吞声。原本设计给姚伊曼报幕和台上搭档的,是陈羽瑶,现在苏苒替了她,和姚伊曼的互动躲也躲不了。 苏苒倒不觉得为难,走走过场而已。她在后台,目不转睛看着姚伊曼流水的动作,婀娜的身段,就算自己是个女人,也被撩拨得可以。 只不过,气质和气度是两码事。 一曲结束,苏苒重新上台,按着台词走:“我们景程的姚律师,不仅舞跳得好,人长得好,而且业务也做的特别好。姚律师,作为今天的压轴节目,有什么想说的吗?” 姚伊曼接过话筒,因为运动过后,还有些喘。她用手背轻轻擦拭额头的汗,似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但越控制,越撩人,这点微弱的气息,通过麦克风被无限放大,飘荡在空旷的舞台上、观众席上,刺激着某些人的神经。 姚伊曼的确很会利用每一个细节,为自己加分。 “我已经很久没跳舞了,希望刚才的表演没有太丢我们景程的脸。平时大家工作都忙,很感谢各位领导提供这样的机会,让我们能多欣赏到大家不一样的一面。” “姚律师舞跳得这么好,大家想不想学几招?”苏苒微笑,看向台下,“接下来,我们邀请几位观众,现场和姚律师学几个舞蹈动作如何?” 这是个设计好了的环节,能活跃气氛,把晚会推向最高潮。 台下自告奋勇的人很多,多是男生。主要想借这个机会近距离欣赏美女,但很少有女人喜欢往美女身边凑。 苏苒也发现了,继续鼓动大家:“怎么举手的全是男生呢?我们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有没有愿意上来试一试的?” 零星又举起一两只手。凑到最后,上来了四个男生,两个女生。 苏苒刚想退到一边,没想到姚伊曼对着苏苒笑:“主持人,女生人太少,要不你来顶一个?” 苏苒心里咯噔,打趣说:“姚律师,我从小四肢不勤,你这不是故意让我出洋相吗?” “美女跳舞,怎么跳都是好看的,怎么能说出洋相呢?”姚伊曼似乎早有所料,向台下寻求支援,“大家想不想看主持人跟我们一起跳舞?” 台下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苏苒顾不得头皮发麻,只能硬上。 果然,场面就如姚伊曼预料的,七个小矮人在皇后娘娘的指挥下,左三圈,右三圈。台下笑,台上闹,台上台下又笑又闹。 气氛完美高潮,苏苒正想把这尊大神请走,姚伊曼却继续对台下起哄:“大家想看我们的美女主持人单独给大家跳一个吗?” 苏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她屏气凝神,突然绽开笑容:“我说各位,一直看跳舞有什么意思?这样,今天的晚会到了尾声,大家一定依依不舍,我临时加个节目,给大家唱首歌如何?” 台下更喧闹了。比起舞蹈,歌声自然更能热场。 苏苒手势示意大家安静,故作沉思:“我听到了大家的热情。我们的姚美女一直在台上不下去,想必还有很多才艺在身上。我们邀请姚律师和我一起合唱一首如何?” 星星看的动物纪录片里,有种会装死的动物,叫猞猁。但面对一头饥饿的老虎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它也不会一直装死,而是突然露出爪子,亮出拳头,把对方搞个措手不及。 苏苒不知道姚伊曼唱歌怎么样,但对自己的唱功还是有信心的。这年头,谁还没点才艺在身上呢? 姚伊曼一脸清冷,高昂着脖子:“主持人想唱什么?” 苏苒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如应个景,我们就清唱一首《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如何?” 台下的场面真失控了。但凡手里有个拉氛围的笑脸手充气棒,全部打得震天响。这歌虽老了点,但苏苒一语双关的调侃模样,让吃瓜群众彻底疯狂。 许漠安也勾起唇角,盛凌云又过来捅他胳膊:“有点意思!我决定了,以后年会少了谁主持,都不能少苏苒!” 陈呈已经递过来手机,贴心地把歌词调出来了。苏苒瞥一眼,定了个调子,张嘴就来: “可以爱的人那么多 你为什么非要我这一个 痴心是不能比较的 你的情深无法否认我的爱浓 真的爱都不容易收 成熟的人谁说一定不怕痛 爱人是不能够让的 你的天真叫我不知该怎么说” 她刚才提议,也不过是信口拈来。现在唱完这段,才猛然发现,这歌词还真和他们三个的情况很应景。 不待多想,姚伊曼红唇轻启,接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 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 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们一样为爱颠簸在红尘 飘忽情缘总是太作弄人 我满怀委屈却提不起恨” 还提不起恨?姚伊曼那张伪笑的脸上,苏苒都看出里面的杀气腾腾了。不过,看到了也装眼瞎,她继续沉浸在歌声中…… 第182章 月老都要抑郁了 时隔多年,这是许漠安第几次听苏苒唱歌呢?他的邮箱里,还静静躺着当年苏苒送他的生日礼物——她亲“口”录制的一首生日快乐歌,还是她边弹吉他边唱的。苏苒信里和他提过,小时候她妈逼她弹钢琴,她不乐意,全身反骨地另挑了吉他学,没把她妈气个半死。 那个时候,女孩子弹吉他,就好像小小年纪纹身打耳洞一样,属于大逆不道。 盛凌云幸灾乐祸,适时捅刀:“你说她俩这歌,不是唱给你听的吧?你要不要上去唱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许漠安眼神都没来得及给,一曲结束了,陈呈在旁边捧:“两位美女,没想到你们唱歌这么好听!” 姚伊曼的唱功,如果独唱,也算无波无澜挑不出错。但和苏苒放在一起,显见得就苍白了。 陈呈继续马屁拍起来:“我们今天算是有耳福了,大家不知道,之前报节目的时候,苏苒怎么也不肯露一手!” 苏苒当然知道自己唱歌好听,她上高中那会儿,也会沾沾自喜,但现在早过了出风头的年纪。 姚伊曼眉眼含笑,马上搭腔:“对,我们苏苒刚才唱歌真是太有魅力了!看样子,女人有没有魅力,和离没离过婚,真的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 苏苒的脸一瞬冷下来,看来离婚这事,是姚伊曼永远可以射击的靶子。如果不回击,算吃了个哑巴亏;如果回击,不仅失了主持人的风度,还在这么多客户面前起内讧,就丢足景程的脸了。 场面安静下来,有些人没来得及震惊,有些人已准备好看戏。 电光火石间,苏苒暗吸口气,又挂上温柔的笑:“多谢姚美女提醒在场的观众。我的确离婚了,各位优秀的男士们千万不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姚美女国内复大高材生,还是藤校硕士精英。台下的观众,有没有想要姚律师联系方式的呢?我们可以现场来个互动。” 苏苒简单几句话,成功把火药味熄灭,并把注意力转到了姚伊曼身上。 有几个胆大的,在台下大声回应。 苏苒故作无奈:“姚律师,要不今天就当着大伙的面,给他们一个答复?” 姚伊曼心里恨得牙痒痒,又说:“各位,不好意思,我是单身,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台下一片唏嘘声。 “可惜了。但事在人为,等姚律师下去了,要手机号的队伍说不定能排到门口,错过这么人美心善的姑娘,”苏苒长长叹口气,“月老都要抑郁了。” 台下的人被逗笑。 演戏嘛!李老师以前就赏过她“戏精”的封号,说方圆五百里无人能及。她怎么能辱没了这个名声? 姚伊曼一句“主持人真会开玩笑”后,装着云淡风轻下台去了。 拜姚伊曼所赐,果然退场时,没人来找苏苒搭讪,她乐得清静。 …… 回去的路上,坐在许漠安车里,突然一条消息进来:“听说你今天唱歌很精彩。” 来自林总。好久没出现的林旭清。 他没来现场,在公司群里看到苏苒唱歌的视频,看着姣好的面容柔美的声音,心里颇有不甘。 苏苒思忖片刻,发一句中规中矩的答复:“谢谢林总。” 见她一直对着微信出神,许漠安阴阳怪气问:“和谁发短信呢,这么认真?” 苏苒不想提林旭清,转过脸,对他嬉皮笑脸:“我今天歌唱得怎么样?” 前面路况有些复杂,许漠安腾不出空看她,装着漫不经心答:“还行。” 苏苒嘀咕:“要求这么高?” “对自己这么自信?” 苏苒微抬下巴,故意问:“和你那位前女友比呢?” “嗯,”许漠安略作思索,“确实是四肢不勤。” 这不是自己在台上说的话吗?苏苒羞恼:“怎么,你后悔了?” 许漠安心里乐着,脸上不显:“后悔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苒难得在他面前提姚伊曼,许漠安觉着稀奇。他试探:“今天台上的事,生气了?” “你指哪件?”苏苒掰手指,翻旧账,“是硬让我跳舞?还是逼着我唱歌?还是提我离婚了的事?” 苏苒一侧头,看他眼里含笑,不可置信嚷:“我看你还挺高兴的?” 许漠安不紧不慢说:“你跳舞的样子像企鹅,唱歌像夜莺,至于说破离婚的事,正好帮我断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色狼。” 一句话里连带几个动物,果然和星星是一伙的。 “这么说,你还得感谢姚伊曼?” 许漠安正经点头:“被你这么一说,确实值得请她吃顿饭。” 看苏苒气鼓鼓,他终于软下声音:“你这么好,我怕被别人抢走了!” 苏苒高兴了,扬起眉:“这么说,姚伊曼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嗯,你可以去气气她。” …… 小亚接到陈羽瑶的电话,已是第二天大中午了。 “羽瑶?你在哪?” “小亚……”陈羽瑶刚开口,已是泣不成声。 小亚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我刚刚报警了,警察马上过来,你能过来一趟吗?”陈羽瑶手指绞在一起,声音越来越轻,“我怕自己应付不来。” 小亚早有不祥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没回应,小亚知道陈羽瑶的脾气,不想逼她,又赶忙道:“我正好和迟瑞在一块儿,我们一起过来?” 陈羽瑶迟疑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好,半小时后到。” 小亚到的时候,门大开着。客厅里,满目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碎渣。踮着脚往里走,看到陈羽瑶蜷缩着身体,赤脚坐在地上。 她刚想开口,警察后脚就上门了。警察看向他们:“请问是哪位报的警?” 竟惊动了警察,小亚心里七上八下。见陈羽瑶眼神涣散,她只能搭腔:“应该是我朋友报的警。” 警察瞟了几眼屋子,又把目光转向陈羽瑶:“是你说自己被家暴了吗?” 家暴?小亚懵了,她走近陈羽瑶,蹲下去握住她的手:“羽瑶?” 陈羽瑶眼窝深陷,用手抚了抚眼睛,沙哑着嗓子说:“对。” 迟瑞站在门口,见陈羽瑶穿着睡衣也不便往里挤,些许局促的样子。警察看他,语气冰冷:“是你对她动手了?” 迟瑞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她同事,我也是刚过来。” 小亚瞪迟瑞一眼,瞧你没出息的样!迟瑞反瞪回去,敢情不是说你呢! 警察管不了这俩人丰富的眼神戏,又转头问陈羽瑶:“你丈夫呢?” 第183章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陈羽瑶本身性子就慢,这会更是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小亚只能替她回答:“警察叔……哦,不对,警察同志,他们不是夫妻,是情侣。” 警察点头,旋即改口:“是你男朋友动手打你?他人呢!” 陈羽瑶被小亚扯扯衣袖,终于回过神:“昨天晚上他就走了。” 大概见多了这种事,警察公事公办说:“好,麻烦你把事情经过简要陈述一下。” 陈羽瑶的脸,顷刻间更没一点血色了:“就是我们俩吵了一架,他就打我了,打完人就走了。” “是他单方面打你还是你们互相殴打?” 陈羽瑶咬唇:“他打我,我当然也要反抗,可他毕竟是男人,力气太大了。”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都大,一言不合就开架,警察也是烦不胜烦。他又打量一眼被砸得稀巴烂的屋子说:“看你这身上也没什么伤,既然这样,正好各自冷静一下,等他回来说不定就气消了。你们这动静倒不小,年轻人脾气这么急干什么?小姑娘,你在这里签个字吧!” 小亚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警察同志,这是家暴,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处理了呢?” 警察一翻眼皮:“他们只是情侣,连个家都没成,谈不上什么家暴。” 小亚好歹也是法律专业,又在律所混了这么多年,她立马回击:“那也算故意伤人吧!” 警察看她略懂行,解释一句:“小情侣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他们这个情况,我们的正常流程就是先上门调解。” 小亚更怒了:“家暴,就只有第0次和第n次的区别。” 这句话,拜她看《老娘舅》所赐。 警察耐下性子:“我已经说了,他们这种情况,连夫妻都不是,更扯不到家暴上来。” 正僵持中,旁边的陈羽瑶淡淡开口:“我们结婚了,他是我老公。” 惊雷平地起,瓜从天上降! 小亚差点咬到舌头:“羽瑶,你说什么?” 她和陈羽瑶上班天天在一起,周末了也会约着逛个街喝杯奶茶什么的,这消息对小亚的震撼程度,如同说地球要爆炸了。 “嗯,我们上个星期刚领的证。”陈羽瑶头埋得越来越低。 警察一听,立马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既然你们俩个刚结婚,现在就属于磨合期。哪家夫妻之间没有吵吵闹闹的?一人退一步,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发脾气一定有个原因,等他回来了,你们好好沟通,都反省反省。” 小亚听不下去了,窝着的火再也憋不住:“刚结婚是磨合期,男人打女人就正常了?警察同志,我倒想问问,喝醉了可以打老婆,心情不好可以打老婆,是不是今天打游戏输了都是打老婆的理由?” 警察什么撒泼打滚的没见过?对小亚这种情绪激动的,更是司空见惯。他懒得理会,把本子递给陈羽瑶:“没事我就先走了,你在这里签个字。” “签什么字?”小亚伸头去看,狐疑问。 “同意撤销立案。” 小亚急得要骂娘:“什么?我们哪里同意了?” 迟瑞听了直皱眉,把小亚扯到角落:“你冷静一点,在景程呆了这么久,这点定力都没有吗?” 小亚还是叉腰瞪眼:“我怎么了?看不下去还不让说了?” “你这么吵吵闹闹,警察只会认为,我们不是在冷静地寻求法律帮助,而是在发泄情绪。而且说不定情绪发泄完了,就自己先撤销了。”见小亚不吭声,迟瑞又把她按到沙发上,“一会你别说话,我来说。” “就你?”不怪小亚脱口而出,她和迟瑞成天插科打诨,对他的嫌弃快成本能了。 迟瑞不服:“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对,这本就是她叫上迟瑞的目的,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 迟瑞继续安抚:“你好好想想,这种时候我们要和警察传递的信息是什么?我们是要发脾气吗?是故意要找麻烦吗?不是,我们是要理智地沟通,是在冷静地处理问题,一切都严格按照法律来办事。而且我们的态度很坚决,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几句话,小亚张牙舞爪的劲儿歇下去了。 迟瑞转身去和警察沟通:“警察同志,我是当事人的朋友,我和她说两分钟,麻烦您稍等一下。” 迟瑞和陈羽瑶并不熟,他在她面前站定,尽量放柔语气:“羽瑶,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到底真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还是家暴,你也是最清楚的。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是要撤销,还是要报警?” 小亚刚想抢着说话,迟瑞就用眼神制止了她,她瞬时闭了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还得陈羽瑶自己拿主意。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只能自己痛醒。 羽瑶紧闭双唇,手指甲在肉里快掐出血了,她撩起一个衣角,肉眼可见的淤青痕迹。小亚倒吸口冷气,想到之前几次羽瑶脸上的伤,什么都明白了。 她抱住她:“羽瑶,别害怕,有什么事我们都会支持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陈羽瑶强撑着发颤的身体,轻轻点头:“嗯,我确定。” 一个晚上,足以让她想明白很多。 和陈羽瑶沟通完后,迟瑞走到警察跟前,很镇定陈述:“警察同志,我们商量过了,我们确定要报警,也不会在没有获得任何法律文件的情况下,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他不待警察回应,又接着说:“我们希望您能完整地做完笔录,并且出具家暴告诫书。另外,我们要求做伤情鉴定,麻烦您提供附近的司法鉴定地址。” 警察嘟囔:“看她也没有什么伤。” “有些伤,是肉眼看不到的,比如脑震荡。”这一瞬,迟瑞倒有点许漠安的影子。 警察走后,迟瑞让小亚陪着陈羽瑶坐一会,自己独自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去?”小亚着急喊住他。 “我去邻居那里,看能不能找点证据。” 小亚点头,突然觉得迟瑞的形象伟岸起来。现在,这人成了主心骨。 第184章 甘蔗男 二十分钟后,迟瑞神情严肃进来,倒是收集到不少证词。看来昨天闹得动静很大,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有的邻居说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吵架,只是现在的邻居都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管别人的家务事。 迟瑞提议:“走吧,我们去医院。” 小亚看羽瑶摇晃起身,她扶了把,关心问:“羽瑶,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头有点晕。” 小亚担心:“是撞到什么地方了吗?” 羽瑶摸了摸脑袋:“后脑勺撞在床角了。” “什么时候开始晕的?” “昨天晚上挺难受,现在好多了。” 还真被迟瑞猜中了! 小亚着急:“那你昨天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陈羽瑶声音哽咽:“小亚,晚会的事,我爽约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怎么还好意思找你们帮忙?” “唉,昨天太忙了,没打通你电话也没顾得上来找你。” 陈羽瑶打断她:“小亚,是我对不起你。昨晚上我手机被砸坏了,所以你们肯定联系不上我,我这个情况也没办法和你说一声。今天想起旧手机还在,才把卡换了过去。” 陈羽瑶的新手机才买不久,小亚是知道的。她向来节俭不会买这么贵的手机,所以被打趣了,才羞怯地承认是男友送的,搞得所里好些女生羡慕不已。 唉,物是人非,只需瞬间。 小亚抚一抚她肩膀:“没事,昨天苒姐替你的,都应付过去了,只要你人没事就行。” “小亚,对不起。”陈羽瑶还是重复,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冲动。 “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又都是女生,遇上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互相支持。”小亚心里也酸楚,“但你自己要下决定,羽瑶,你值得更好的。” 迟瑞插话:“对,羽瑶,你在景程也呆了好几年了,不要感情用事,要学会更理性地看待问题。” “嗯,今天要谢谢你们。” 小亚可不敢邀功:“主要谢小迟子。” 这句话倒是真的,今天要不是迟瑞在,自己这柴火堆上倒汽油的劲,问题没解决,说不定会落得个什么寻衅滋事罪妨碍公务罪。 眼看着陈羽瑶又要落泪,小亚故作玩笑道:“看,我们的小迟子好像突然长大了。” 迟瑞俯视她:“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 事情过去一周,眼见又到周五了。 下午四点多,小亚经过前台,一束硕大的黄玫瑰很是扎眼。拿花的,是个高大的小帅哥。小帅哥长得斯文秀气,放在韩国的男团里也不逊色。 一边的陈羽瑶却黑着脸,小亚看这光景,心下了然。怪不得陈羽瑶,也是被美色给迷惑了。 她特意上前:“羽瑶,谁啊?” 陈羽瑶摇头,抿紧唇不说话。 “姐姐好!”男生嘴倒是甜。 小亚不吃这套,翻个眼皮:“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比你大了?” 男生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只能亮明了身份:“我是羽瑶的老公。” “哟,老公呀,叫得好甜,”小亚眼里带笑,“我怎么越看你越像最近特别火的那什么甘蔗男呢?” 小帅哥一听“甘蔗”,以为甜的就是好话,也换了笑脸相迎:“谢姐姐夸奖!” “嘴巴这么甜?”小亚咂舌,“确实是甜得只剩渣了。” 甘蔗男瞬间收了笑,上前一步:“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亚鼻子里轻哼,“你不就是那个只会打女人,啃得只剩渣了的渣男吗?” 陈羽瑶谁也不帮,低着头,神情木讷。 甘蔗男决定不和小亚计较,转而看向陈羽瑶:“羽瑶,我晚上定了位置,是你最喜欢的餐厅,我是特意请假过来接你的。” 小亚冷声回:“还没下班呢!你这是妨碍她工作知道吗?” 甘蔗男早有所料:“我可以在边上等着。” “这位帅哥不好意思,晚上我们几个同事已经和羽瑶约好了,你还是先后面排队等着吧!” 甘蔗男跨前几步,到陈羽瑶身边。 “你别过来,这是我工作的地方,”陈羽瑶眼神凌乱,身子也往边上躲,“我和我的同事已经约好了,你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她难得硬气一回。 这次换甘蔗男低声下气:“羽瑶,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小亚也进来,插在两人中间,一把将陈羽瑶推开。又直视甘蔗男,直截了当说:“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打她这件事吗?” 甘蔗男眼神躲闪了下:“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不容姐姐操心。” “是吗?那什么事需要我操心呢?拨110再报一次警,还是带她再去一次医院验个伤什么的?” 甘蔗男意识到什么,换了副嘴脸逼近小亚:“是你报的警?” 小亚正要说话,前台电话响起。她瞪着甘蔗男:“这位先生,请你出去,这不是你待的地方。” 男人不肯动,重复:“是你报的警吗?” 小亚双手抱胸,挑衅:“怎么?怕了?” 陈羽瑶怕小亚吃亏,过来推男人:“你别妨碍我工作可以吗?这里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进来的。” 甘蔗男无法,出了前台,居高临下看小亚。小亚不怕他看,更不怕他这气势,接完电话索性坐下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甘蔗男去拉陈羽瑶的手:“羽瑶,我们走!” 陈羽瑶却一把甩开他,往后退去,拒他于千里之外。男人被搞火了,脸色沉下去:“陈羽瑶,你个不要脸的,胳膊肘往外拐是吗?” 小亚“蹭”地窜出来,拦在他俩中间:“说谁不要脸呢?” 甘蔗男气势汹汹:“你算老几,敢插手我们的事?”说完又要来拉陈羽瑶。 小亚虽有气势,但抵不过男人的力气,眼见着拖不住正要喊人。李庆有路过,看到这场面一个健步冲上来,想要拖住陈羽瑶。 她虽不合群,但小时候被家里的姐姐弟弟欺负惯了,正义感极强。 “羽瑶,快进去!”小亚用身子挡着男人,着急喊。 可怜陈羽瑶被男人拽住胳膊,她只恨自己没用,气得浑身发抖,一点力都使不上。甘蔗男身形高大,对付两个女人绰绰有余,小亚被一把推开,往后踉跄几步。 第185章 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子! “小心!”门外高舒秋出现,大喊。 她和姚伊曼正见客户回来,也管不得其他,先上去帮忙再说。拖的拖,拽的拽。扯衣服,抓头发,场面就像一锅正烧开的水,瞬间沸腾了。 只有姚伊曼在一旁冷眼观战。 “怎么回事?”徐琴最先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看到这个光景,眼神暗了暗,她一声呵斥,“都住手!” 景程这边的人听出是谁的声音,立马停下动作。转瞬的安静中,突然,“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像在静谧的空间里投了个炸弹。 众人纷纷看过去,小亚张大嘴,手垂下来,随即紧握成拳。她的边上,陈羽瑶头偏向一边,她本能用手捂住了脸。 “你……”小亚感觉气得要爆血管了。她的声音,是此刻这大厅里唯一流动的气息。 甘蔗男不认识徐琴,仍然发着狠说:“你什么你,我忍你很久了,再说连你一块打。” 老练如徐主任,都有几秒的恍惚。 她目光如闪电,就差劈出火来:“他是什么人?” 小亚正揽过陈羽瑶的肩,咬牙切齿:“徐主任,这就是个渣男!” “你个三八,闭嘴!” 小亚正要回怼,被徐主任一个眼神扫过去,立马噤了声。 徐主任声音不疾不徐,第一次拿正眼瞟甘蔗男:“你是哪位?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打就打,想耍横就耍横的?” “我是陈羽瑶老公,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们都管不着。” 陈羽瑶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着。甘蔗男又看她一眼:“你跟我回去。” 众人听到这里,表情惊悚。陈羽瑶这么个小姑娘,什么时候结婚了? “小亚,把保安叫来!”徐主任好似容嬷嬷附体,“人都打了,就别想着走!” 甘蔗男仍在逞能:“叫谁来都没用,我的女人,我还打不了?” “我呸,还我的女人,给陈羽瑶提鞋,你都不够格!”李庆有离小亚一步之遥,平日顶在脑袋上的鸭舌帽,在拉扯中不知去向。她头发长到了肩上,披散开来,难得显出点女人味。话却糙得很,“滚你妈的蛋,你这种人渣,猛一看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猛一看呢!” 李庆有磨着后槽牙,生平最痛恨打女人的男人。 小亚拍着陈羽瑶的背,只用余光瞥了眼李庆有,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然后默默在心里鼓掌,骂得贼他妈过瘾! 甘蔗男豪横地还要举起手:“再逼逼,我撕烂你的嘴!” “你说什么?”这次传来的,是盛凌云极低的怒吼。他从会议室出来,后面跟着一帮子人。 有种大佬出街的既视感。 看清面前的人,盛凌云又怒斥:“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在律所向来没架子,众人也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愠怒。 刚才只几个女生,甘蔗男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有恃无恐。现在这么多男人鱼贯而出,禁不住提了口气。他暗道不妙,一激动竟忘了是在谁的地盘了。 “小亚,怎么回事?”盛凌云目光如炬,盯着这个陌生的小鲜肉。 他平时最恨小鲜肉,简直是男人中的败类! “这个渣男,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陈羽瑶骗去领了证,而且他对羽瑶……”小亚突然刹车,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陈羽瑶脸皮薄,这么在大庭广众下,无异于把自己的伤疤撕开,血肉模糊地给大家看。 “他打我,而且不止一次了。”陈羽瑶声音发颤,带着极度的压抑。 苏苒也是跟着盛凌云一起出来的。她了解陈羽瑶,不到万不得已小姑娘绝不会承认。 心疼着,她拉了把椅子过来:“羽瑶,你先坐下。” 小亚见人多了,底气也足起来:“你不是要约羽瑶说事情吗?现在正好大家都在,你就把话说清楚,包括今天的一巴掌!还有,以前打过几巴掌,你不妨也摊开来说说。” “这是我和羽瑶的私事,你们有权利听吗?” 盛凌云冷笑:“我们都是羽瑶的娘家人,有什么不能听的?有事儿我替她做主,出了事儿我也替她兜着。” 陈羽瑶平时安安静静做事,温温柔柔说话,所里这么多男律师,都拿她当小妹妹看。现在小妹妹被欺负了,做哥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站在后面的陈呈接着吓唬:“这里安着三个摄像头,你刚才哪只手打人的?要不要回放给你欣赏欣赏?” 甘蔗男的气焰歇下去。 盛凌云料定是个专拣软柿子捏的主,他沉声命令:“陈呈,去报警!” 又转头恭敬对着徐琴:“徐主任,这种小事我来处理就好了,您回去歇着。” 徐琴确实不想掺和。觉得他们前台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三天两头有人闹事? 她点点头,丢下一句话:“别让羽瑶吃亏!” 陈羽瑶心里一暖,眼睛却又湿了。 徐主任走后,场面又安静下来。迟瑞站出来,接着刚才的话:“盛律师,前几天我们已经报过警,在派出所有记录了。” “原来是个惯犯,”高舒秋阴阳怪气,“那更好办了,先把他家暴的事给坐实了!” 沈倩也在,立马补刀:“羽瑶这气不能白受了,再让他在拘留所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 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专业傍身,这算一根搅屎棍捅到阎王殿了!甘蔗男肠子都悔青,原以为陈羽瑶柔柔弱弱好拿捏,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子!还是一大片! 果然,有娘家人撑腰的,就是不好惹! 甘蔗男恨恨咬牙,转头看陈羽瑶:“陈羽瑶,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他唯一还有希望的,就是拿捏自己老婆。 “不走!”没等陈羽瑶反应,小亚替她回了,“谁走谁是孬种!” 甘蔗男正要回怼,小亚又指着他鼻子问:“对了,渣男,你姓什么?” 甘蔗男眼冒火星:“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行,你不告诉我,我就喊你渣男了。” 甘蔗男:“……” “我姓陈。” “好,姓陈的渣男!” 众人:“……” 迟瑞拉了拉小亚:“你在这里瞎起劲什么?别把事情越闹越大!” 小亚叉腰:“我还就怕不大了!” 她又瞪迟瑞,悄声走到他边上:“不是你说的,在警察面前,谁情绪激动谁就有问题吗?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激他的?也对,就你这脑子怎么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