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临安策》 序章 大晟朝堂。 “和亲罢了，宗室女子生来便有这样的责任，永平郡主自请替您去草原和亲乃大家典范，临安公主刚游学归来，不懂也正常。” 楚青颜冷眼扫向说这话的王太傅。 “本宫不如太傅博学，却知君王死社稷，为何拿女人做文章？我大晟国富兵强，又为何自视轻贱？” 王太傅手持笏板，笑得淡然，“和亲是为百姓谋福，为大晟争光。倒是公主乃天下女子表率，怎能如此咄咄逼人呢？” 闻言，楚青颜也笑了。 “听闻伊利可汗还有个公主，太傅怎么不将自己的儿子嫁过去，也好为国争光？” “荒……荒唐！”王太傅当即冷脸，怒气填胸地指着她。 楚青颜面不改色道：“太傅乃百官表率，怎能如此言行无状呢？” 王太傅语噎，就连想上前帮衬的众人也歇了心思。 文官迂腐，武官势弱，楚青颜扫视众人，心知再争论也无望，她最后看了眼王太傅，开口轻嘲： “你当然可以风轻云淡，因为决定的是别人的命运。若遇事只图安稳，那我国威严如何自竖？！” 没人救裴婳，她去。 第1章 乔装入草原 ** 草原，呼延部落。 “王，人带到了。” 刀疤领队卑微地行了一礼，将十多名奴隶带上来，他低头退到一旁。 草原的夜有些冷，纵然是七月的天，帐内却点着一只火炉，火苗噼里啪啦地往上窜。 帐内气氛低沉。 “过几日就是忽里勒台大会，你要本王带这些货色？” 呼延苏风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逗弄怀中人，带领奴隶的刀疤领队立马吓得俯首跪地，“王，奴已经把周围部落的都找来了，这些都是相貌不错的了……” “没用，杀了吧。” 刀疤领队猛地磕头，“饶命！王饶命啊！” 人群后，楚青颜吃了一惊。 呼延苏风面貌俊美，却抱着个男人，他居然好男风？ 《四洲志》有记载，他年近及冠，是现任可汗的次子，王妾海云朵夫人所生，精通权谋之术，深得可汗喜爱。 近年来，一直在与大王子呼延古金，以及其他继承人，争夺可汗的位子。 “罢了，带他们下去，分到各帐里。” 呼延苏风好像没了杀人的意思，刀疤领队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带人走，楚青颜能听到周围细微的失望叹息声。 失望没能被留下吗？ “王，吃个葡萄吧，今年这果子结的甚好。” 呼延苏风怀里的男侍开口，可他似乎没什么兴致，偏了偏脑袋避开，眼神倦怠，没什么感情地哄他，“乖。” 然而，就是这一偏头，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背影。 “慢着。” 呼延苏风慢悠悠的开口，前面的人不得不停下。 “后面那个白衣服的，转过来。” 楚青颜心里咯噔一下，进帐与出帐她都在最后，同样也是身穿白衣…… 可她还没想明白，身旁一个粗布白衣男子，很是惊喜地转过去，“王，奴愿意……” “说你呢，小矮子。” 男子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就见高高在上的王冲他身边丢了颗葡萄，正巧砸中身旁那人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脚下。 楚青颜心里一惊，刀疤领队却已经招呼其他人离开了，身旁的男人离开前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活像是杀他老母一般。 呼延苏风为什么喊她？ 她低头转身，原地不动，呼延苏风却让她上前。 “抬头。” 他挥开身上的娇媚男人，身体前倾撑在了王座上，长发坠落，那张脸更加俊美，丹凤眼却显得他薄情寡义。 楚青颜缓缓抬起了头，一张雪白的小脸映入他眼底。 眉目如画，欺霜赛雪。 眉心处一点殷红，好似美人痣。 好一张俏脸。 “过来。”呼延苏风轻声开口。 楚青颜攥紧了拳，却深知不好发作，早知如此她该将自己的脸抹花才是。 “啧。”眼前人没动静，呼延苏风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伸手去捉，面前人却灵活地闪身避开。 他眸光一亮。 还是个练家子？ 楚青颜完全是下意识躲开，等她反应过来时便觉不该，于是不动了。 呼延苏风顺利捉到她，拢着人跌坐在王座里，呼吸温热凑近她。 “躲啊，怎么不躲了？” 一瞬间，楚青颜全身血液倒流，被他呼吸划过的地方瞬间像是着了火一般，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那人搂过她的腰，殊不知楚青颜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抽出腰间的兵器给他一剑。 呼延苏风看到她从衣领处逐渐蔓延到脖颈的绯红，呼吸竟真一紧，眸光窃窃发暗。 “可惜，是个男子。” 他无端说这么一句，倒让楚青颜一顿，他不就喜欢男人吗，为何道可惜？ 看出她疑惑的神情，一旁的侍卫解释：“男子，就只能被我们王祸害了。” 轻笑一声，呼延苏风并未否认，而是无端凑近她，唇贴在她耳畔呼吸：“听到没，你只能被我祸害了……美人儿，怎么不说话？” 他近乎贪婪的呼吸钻入她颈间。 楚青颜忽然想扯下自己的男装，砸到他脸上！ “王，他不会是个哑巴吧？”见他不说话，一旁有人疑惑。 楚青颜眼神一亮，忽然心生一计。 她抚开他的手，忙从他身上弹开，错开他的眼睛，低着头抬手比划，“啊——啊，啊……” “竟然真是个哑巴！”一旁有人惊叫，“疤脸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人都招！” 得知她是个哑巴，呼延苏风却并未变脸，而是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比划，眸光闪烁。 直到楚青颜都快比划不下去了，他终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送回奴隶营，听候分配吧。” 呼延苏风可算放过了她。 楚青颜松了口气，不管他信不信，她联系上卫队，尽快带裴婳离开就行。 等她重新回到木屋时，先前的白衣男子才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出言讥讽几句便也睡了。 楚青颜没什么睡意，靠在窗边，隔着故乡数千里，遥望同一片星空。 她为了救出替她和亲的裴婳才来到了草原，但她深知想带人离开，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她半月前离开长安，女扮男装，隐藏身份入草原，莫名遭遇追杀受伤，与卫队走散，躲进呼延苏风的选秀队伍……直到现在成为了草原低等奴隶。 说起受伤，她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 这一切全拜那个疯子首领所赐，她才知道草原人这么喜怒无常呢。 呵。 ** 第2章 天敌相撞 ** 半日前。 楚青颜刚踏入草原，便被人无故追杀。 “谁派你来的，呼延苏风？” 呼延星池刀尖横扫，却未能切下对方脸上的遮掩。相反，对方身法诡异，极为迅速地转身绕到他背后。 他眼底划过一抹惊讶，转身看向白衣“少年”。 楚青颜也才看清这个莫名其妙追杀她，打散她卫队的人。 她冷声开口：“我不认识什么呼延苏风，不想死就滚。” 呼延星池蹙眉，这人带的队伍个个精锐，一声令下队伍便了无踪影，他亲自下场才追上了这个头领。 若这人真是呼延苏风派来杀他的，绝不能留。 一念至此，双方同时发动攻击！ 她指尖微动，柔软银丝射出，顶部却是刀尖，漫天飞舞，直指他要害…… 他及时将手中匕首祭了出去…… 同时命中！ “束手就擒，留你全尸。”呼延星池捂住腹部，鲜血染红了他的手，他冷声开口。 “白痴。” 楚青颜冷笑着，将肩上染血的匕首拔出，挑衅地扔在地上，转身隐入茫茫夜色。 …… 王庭数十里外，叶护大帐。 “快快快，换水换水！” “先给他止血！” 大帐内外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帐外之人忍不住频频看去。 叶护又受伤了，这次竟这么重？ 帐内。 “巫医你给他多缝几针也行，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儿……” “都怪那杀千刀的贼小子，下手这么狠，苏风手下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 巫医全程冒汗处理完他的伤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告退，副将牧丹犹豫着上前，盯着他腰腹的伤口，慢慢向下扫。 “阿池，你还好吧？” “嗯。”男人回得冷淡。 “那个……其他地方没事儿吧？” 呼延星池闻言脑门一紧，抬头瞥他一眼。 肉里缝了几针，此刻他也不好受，额间的汗往外渗着，眉目也有些倦怠。 牧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伸手过来就要解开他的腰佩束带，呼延星池下身一紧，伸手便打开他。 “你做什么？！” “给你检查检查啊，你别不好意思，这可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别看你现在可能用不上，但你以后肯定需要啊……” 关键那小贼下手没轻没重，伤口在下腹，距离关键部位实在不远，阿池从头到尾皱着眉，他有理由怀疑是不是伤到了那儿。 呼延星池黑下脸，伸手将榻上的衣服捞起穿好，“我没事。” “有没有事也不是你说了算，你让我看看，这可是男人的象征啊！”牧丹铁了心想看。 “说了我没事，如果你太闲，就去练兵。” 牧丹见他软硬不吃，便改了策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年纪也到了，可汗近日定要往你帐子里送女人，到时候可别被人看笑话……” “今日那人，不是苏风派来的。”呼延星池突然开口。 “不是？”牧丹反应了两下，当即正色起来，“就算不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些人为了可汗继承人的位置已经疯了。” 呼延星池没说话，眉目却更严正了些，苏风手下的人他都熟悉，况且苏风再想除掉他，也不会在王庭附近下死手，免得惹他自己一身腥。 可今日那人，根本不顾他生死。 夜色掩盖下，他没能看清那人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冷酷果决。 “今晚那条路，可还有其他人经过？” 牧丹想了会儿，而后突然笑得荡漾，“有啊，碰上了苏风的人，他带了群男人回去……个个相貌俊美呢。” 呼延苏风喜欢男人，在草原上算不得什么秘密。 “那人难道躲进了那支队伍？那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牧丹干巴巴地砸吧砸吧嘴，又戏谑地舔了舔唇。 呼延星池捏了捏眉心，摇头道：“他受伤不浅，来历不明，怕是有心要进王庭。” “什么？！他胆子也太大了！” 这下，牧丹忍不住捏了把汗。 那人身手不俗，如果只是落到了苏风手上，尚且有机会逃走，但若是进了王庭，恐怕…… 而且，他们此次刚得胜归来，可汗便要夺兵权，呼延苏风更是一路刺杀至此。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护住手里的兵权，如果王庭突然生了乱子，可汗一定会拿他们开刀。 呼延星池松开了眉心，目光灼灼。 “备马，去王庭！” ** 第3章 临安公主 ** 翌日早。 有人将他们带去王庭分入各帐，楚青颜轻易就被分到了裴婳的帐下，成了帐外的低等奴隶。 原因是被分到永平郡主帐下的人自觉没出路，向掌事行贿，以至于她没费什么力气。 可她不知，她人刚走，呼延苏风的人便找去了奴隶营。 得知她被分去别帐，来人惶恐地回去复命了。 但这一切与她无关了，此刻的她刚被送到了裴婳的大帐附近，便目睹了一场行凶。 “贱人！图雅公主的发簪你也敢抢？！” “啪”一巴掌，抡在了知画的脸上，她红着眼捂住脸，眼睁睁看着发簪被图雅公主的侍女抢走。 “这分明是我们郡主的！是临安公主送给郡主的！” “还临安公主？”侍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捏着她的下巴，“她在哪儿呢，你让她来拿呀！” “敢跟公主抢东西，去死吧你！” 侍女一脚踹开了知画，正准备再施暴，不远处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喊了句“星池叶护来了”，侍女忽然停下，而后带着同伴离开。 同伴感慨：“可惜，还以为能见见那位传说中的临安公主，听说她可是大晟第一美人，而且剑法超群……” 知画起身，抹着眼泪，一瘸一拐回了帐。 不远处，楚青颜正看着这一切，目光追随着那名侍女远去的身影，眸光渐冷。 那发簪，是她送裴婳的及笄礼，重金托人寻齐材料，她亲手打造。 找死。 …… 知画是一瘸一拐回去的，眼角红着，脸也肿得老高。 “小姐，都怪我，没能护住公主送您的发簪，被那图雅公主的人给抢了去……” 裴婳一脸心疼地拿毛巾给她敷脸，闻言柳眉轻蹙，“算了，是我没能力，护不住你，也护不住那簪子。” 知画难免为她不值。 身为尚书家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为了公主自请和亲，背井离乡来到这粗野之地，还被人戏弄欺辱。 “小姐，这里太苦了，我们写信求尚书大人吧，这一切本就不是您该承受的命运啊！” 知画跪在她脚边，裴婳却拂开了向来最信任的侍女，话语温柔而坚定，“你既知这里多的是尔虞我诈，我只庆幸来的不是她，阿颜又合该承受这些呢？” “这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被裴婳点醒，知画冷静下来，感到羞愧又惶恐。 “是，我明白了，公主跟小姐都是好人……若是公主在就好了，谁也不敢欺负您。” 闻言，裴婳也陷入了回忆。 长安的女子多善琴棋书画，很少有人像阿颜一般，文武双绝。 她与阿颜初次见面，便是她长剑出鞘，手刃了要欺辱卖掉她的人贩子。她护人并非凭借身份地位，而是真刀真剑。 那年万国来使，她一剑成名，世人评她剑法： 满堂花落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是啊，若我有阿颜半分本事也好，可惜山高水远，此生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主仆两人谈话时，帐外却传来异动，知画只能壮着胆靠近。 “谁在外面？” 外面沉默了半晌。 久到知画以为没人，刚想拉开帐门时，外面却忽然闪进来一道人影，知画当即吓得大叫：“啊——” 幸而被来人一把捂住，知画眨巴眨巴眼睛，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楚青颜松开了她，她震惊地低喊—— “临安公主！！” 她勾唇一笑，视线向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裴婳。 裴婳震惊起身，两人遥相对望，本以为有人多话要说，此刻却难吐一言。 “阿颜！” 裴婳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她，长途跋涉，远离故土，遭人欺凌，连日以来的委屈统统在这一刻发作了。 一滴滴泪，打在了楚青颜的肩膀上，她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背。 知画没说话，转头抹了把泪，出去替两人看着门去了。 裴婳抱了很久，久到楚青颜的粗布衣衫被她打湿了大半，她才恍然想起来，楚青颜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抹了把泪，去检查楚青颜，“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样，知琴他们呢，你有没有受伤？” 楚青颜只是将她按下坐着，转身去替她别上那枚发簪，“阿姐，你的问题好多。” 裴婳摸了摸头上本该被抢去的发簪，心生疑惑，“这簪子早前被人抢了，怎么在你这儿，抢簪子的人呢？” 楚青颜神色淡然，甚至略有些得意。 “送她魂归故里了。” 闻言，裴婳面色复杂。 她承一声阿姐，却是阿颜护她良多。 “阿颜……” 走到她面前，楚青颜让她宽心，“我逗你呢，她没死。” “我昨日刚到，遇上些麻烦，知琴他们跟我暂时走散了，别担心。” 裴婳一听急了，追问之下又得知她受伤，心疼之际又是一阵忙活。 等她再想与楚青颜说话时，知画急急忙忙从帐外跑了进来，“小姐，金帐来人，说是叶护胜仗归来，让我们也去见见。” 裴婳有些慌乱，她才刚与阿颜见面，甚至还没能说得上几句话，可汗怎么这个时候要见她，莫非是发现了阿颜…… 楚青颜看得出她的惊慌，安抚她冷静，“你只管去，我陪你一道。” 昔日的姐妹重聚，知画感动的想哭，也不知为何，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只要有临安公主在，就让人觉得心安。 楚青颜换了身装扮，重新包扎了伤口，长发落下来，又将脸涂黑了些，看起来总算不那么扎眼了。 草原辽阔，水草丰茂，遍地牛羊，即便是在王庭，奴隶也相对自由。 草原狼神归来，楚青颜去往金帐的路上，处处都是谈论这位草原狼神的，她从前研究各部落战争时，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 呼延星池。 ** 第4章 身陷命案 ** 可汗金帐。 各部落赶来的首领都在恭贺伊利可汗，汗位上的人四十上下，体态壮硕，满脸威严。 “永平郡主到——” 等了一会儿，帐外有人通报。 楚青颜跟在裴婳身后进账，感觉到各色各样的视线，各部都好奇呼延部落亲自求娶的大晟郡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永平代大晟，恭祝叶护得胜归来，祝可汗万福金安。” 裴婳戴着面纱，依照大晟礼仪行过礼后，被引到了坐席上，楚青颜无声跟在她身后，默默打量着在场众人。 一抬头，不经意与斜对面的人视线相撞，她猛地一惊，脑中回忆起那晚厮杀追逐的场景…… 是他？！ “叶护大人当真年少有为，改日去我帐里坐坐，纳兰成日里念着你呢！” 一旁有人找呼延星池搭话。 楚青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而呼延星池似乎也并未察觉到什么，神情淡漠，很快就挪开了视线，与人交谈去了。 她心底惊涛骇浪。 那日夜色太浓，追杀她疯子首领大概没看清她，但她却将对方看得真切，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那位草原叶护—— 呼延星池！ 可呼延星池为何要杀她？ 对了，他以为她是呼延苏风派去杀他的。 目光掠过他的下腹，楚青颜感觉肩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一时愣神，等楚青颜回神之后，才注意到另一道犀利的视线。 呼延苏风目光灼灼，手上把玩着一只酒杯，毫不避讳的看着她。 差点儿忘了，昨晚刚从呼延苏风那里逃脱，她在呼延苏风眼里还是个哑巴。 “吾弟阿池，不愧是草原狼神之子！” “这些年来，多亏了阿池在外替本汗拼杀，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统统铲除，才能让我呼延一族在这北境独大！” 呼延伊利坐在上首汗位，听着众人对他的恭维，他派人赐下一杯酒，而后冲着呼延星池举起酒杯，笑得讳莫如深： “奈何本汗终究是老了，最近也不知为何，精力也愈发不济，心神不宁了……” 可汗一言，众人齐噤声，各自在心中猜测揣摩他的意图。 楚青颜心中冷笑。 呼延伊利倒是如传说中一般心思多疑，这是想学前朝那位太祖，玩一手杯酒释兵权。 “可汗正值壮年，依旧勇猛无畏！” 静默没一会儿，那名先前与呼延星池搭话的戚丞相率先开口，众人紧跟着附和。 “对对对，前些日子北狩，可当属可汗您猎得的猎物最多……” 呼延伊利并未出声，只是一双眼睛阴冷地盯着下方的呼延星池。 得胜归来，却要被忌惮敲打甚至夺权，众臣心里感慨，对这位前任可汗的幼子心生怜悯。 叶护大人手里的兵权，怕是保不住了。 “两日后便是忽里勒台大会，可汗或许是在为此担忧吧。” 呼延星池将递至唇边的烈酒一饮而尽，含糊其辞地回答他的话，绝口不提兵权一事。 他这番话却恰好提醒了呼延伊利，两日后的忽里勒台大会，与各部落会盟时还用得到他，呼延伊利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他只得暂且作罢，寻由头又教训了他的两个儿子一番。 从初次交手到如今会面，楚青颜算是大体摸清了呼延部落的情况，还有这位草原狼神，叶护大人。 呼延星池与呼延伊利乃是堂兄弟，据说当年老可汗原是准备传位幼子呼延星池，但念其年幼，为保草原安定，只得禅位呼延伊利。 多年过去，呼延星池越发出色，他自然对呼延星池多加忌惮。 以至于呼延星池刚得胜，他便迫不及待要收权了。 “父汗，父汗——” 外面一阵喧闹，伴随着通传声：“图雅公主到——” 一名穿着贵气，样貌可人的少女伴着银铃声踏进金帐，少女还身着劲装，脸上满是怒气，却在看到呼延星池时升起一抹娇羞。 “图雅，你不安心去骑你的马射箭，又怎么了？” 呼延伊利向来对小女儿宠溺非常，看到她满目含春地盯着呼延星池，他不由心生不悦。 “星池哥哥，你回来啦，图雅可想你了，你怎么回来也不找我……” 呼延伊利郁闷地抚额，这丫头总是固执地叫呼延星池作哥哥，那分明是她叔父！ 呼延星池并未理会，就被伊利出声打断了，图雅这才一脸愤怒地想起正事，转身抬手指着裴婳！ “大晟的郡主，害死了我的侍女！” “什么？！” 众人的目光，随着呼延图雅的手指直直地望了过来。 裴婳心中一惊，楚青颜暗中扶了把快栽倒的知画。 众人表情严肃又诡异。 “公主何出此言，我初来乍到与人无尤，为何要杀害你的侍女，图雅公主可有证据？” 图雅冷哼一声，满脸骄横，“有人看到了，上午你的侍女跟我的侍女起了冲突，中午她就死了，一定是你们蓄意报复！” “父汗，那是我最喜欢的侍女，您一定不能放过她们！” 裴婳满是受了屈辱的神态，她语气坚定开口：“可汗，图雅公主平白无故便诬赖与我，我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保的更是大晟的颜面，此事还请查明真相，否则我绝不受此等屈辱！” 事到如今，唯一能拿捏住呼延伊利的，大概只有他对大晟的一丝忌惮。 此话一出，呼延伊利果真沉默下来，图雅还想要争辩，却被一旁的戚丞相拦下： “王庭死了人，自然是该查明白，至于永平郡主问心无愧，便请协助查明真相，不知可汗以为如何？” 王庭死了个奴隶，呼延伊利根本不在乎，既然有人提出解决方法，他没理由不同意，当即开口：“诸位，谁愿意去查一查？” 图雅公主跟大晟郡主，一下弄不好两边都得得罪，这烫手的山芋，众人自然不愿接。 就连刚刚主动开口的戚丞相也主动噤了声。 呼延伊利的脸渐沉。 就在这时，一直从旁看戏的呼延苏风却唇角轻勾，忽然开口： “既然诸位觉得麻烦，父汗，儿臣愿意替您分忧。” 众人惊奇，向来不管闲事的二王子居然主动找事。 “那不行！” 图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二哥你哪里会查案，到时候查不清楚，别偏帮了外人才是。” 图雅是可敦所出，而苏风是阏氏所出，不是一个阿娜，图雅与他平日关系也并不亲厚。 “让星池哥哥去，他向来最是公正，定能替我讨回公道！”图雅想好了，等借着查案，她就能与星池哥哥多接触了。 呼延伊利摆了摆手，“罢了，你俩一起去，尽快破案，不可耽误了两日后的大会。” 呼延苏风笑着应下。 呼延星池也并没有反对，一切安排好之后，他自顾自提起酒杯，送到了唇畔。 酒杯抬过了他的鼻梁，遮的对面人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 第5章 被抓! ** 从金帐出来走远后，裴婳实在不安。 楚青颜低笑着安慰她，“阿姐，我真的没杀她，你尽管放心好了。” 只不过，断手割舌而已。 回大帐之后，楚青颜觉得奇怪。 “呼延图雅跟你可是有过节？” 今日碰见侍女抢簪子，她就奇怪，一个侍女怎么敢平白无故就去找一个刚来和亲的大晟郡主的麻烦？呼延图雅今日在金帐也一直针对裴婳。 裴婳叹了口气，“适龄的宗族弟子就那么几位，都有可能是我和亲的对象，而呼延图雅喜欢那位叶护大人。” “呼延星池与呼延图雅不是叔侄吗？”楚青颜有些惊讶。 裴婳默了会，面露难色，“阿颜，草原人不讲人伦，这种事情在这里不说习以为常，也是司空见惯的。” 来这里一段时日，裴婳见得多了，叔侄相亲，公媳爱恋，甚至母女共侍一夫……民风越是所谓的淳朴，超乎想象的事情越多。 现任可汗的王妾，生下二王子的海云朵夫人，便是他父亲的妾室，也就是可汗曾经的继母。 而图雅与这名叶护大人虽是叔侄，但不过相差两三岁，草原人皆知，图雅公主对其有意，想成为他的夫人。 相对来说，这两人的情况还算正常，长安也不是没有这种。 楚青颜听得皱眉，裴婳此时更是满脸纠结，握住她的手道：“阿颜，你也看到了，来到了草原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何况我若是走了，大晟如何向草原人交代？” “向那群懦夫交代？”楚青颜冷笑一声，大晟分明国力强盛，却宁愿用一个女子换取安宁。 “阿姐，宋滦还在长安等你。”楚青颜这一言，足足让裴婳愣了半晌，可她终究摇了摇头。 “阿颜，你走吧。你的身份也不适合一直待在这儿，如果你带我逃了，呼延部落向大晟起兵，届时我就是家国罪人，你又怎么向陛下交代？” 裴婳的眼底划过一片悲凉。 “谁说要逃了？” 楚青颜轻笑，目光却坚定，“我从一开始，就是要带你堂堂正正地离开。” 并非空话，她这人从来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裴婳是替她前来和亲，她要带人离开，自然想好了退路。 裴婳愣住了，半晌，她眼中愈发湿润，含泪对楚青颜点头。 …… 尸体放在了外面的草地上。 呼延星池盯着尸体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呼延苏风让人请来了永平郡主，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最后看着她闭着眼睛要念佛的样子顿觉无味，目光悠悠地飘向了她身边，那个神色平淡的小奴隶身上。 心里怪痒痒的。 “小叔父，可看出些什么了？”呼延苏风偏过身子，眉眼微眯看向一旁的呼延星池。 “断手割舌，高手。胸前致命伤，泄愤所致。”呼延星池言简意赅。 楚青颜低着头，视线不着痕迹看向了地上的尸体，心底冷笑。 “叔父的意思是，这伤是两个人造成的？”呼延苏风立即示意身边侍卫去查看尸体，侍卫领命而行，翻看了尸体几处后起身。 “王，断手割舌并不致命，下手果断，切口锋利，应该是刀。致命伤在胸前，创口小而粗糙，血肉糜烂，应是遭人刻意折磨，工具像是……簪子。” 侍卫说完便退到一旁，楚青颜却难得抬头，余光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勾。 这侍卫有几分本事……但还不太够。 “做的不错尚泰，找出杀人的最重要，去查一查平日跟她有私仇的人，尤其是女人。”名叫尚泰的侍卫领命而去。 吩咐完，呼延苏风也没了留下的意思，与呼延星池作别，路过裴婳一行人时，却刻意停在了楚青颜身边。 一旁的知画都快吓傻了，裴婳也是强自镇定，而后只看见呼延苏风凑近了楚青颜，喉间滚动，说出的话惹人心惊肉跳。 “小哑巴，模样甚好。”呼延苏风轻笑着离开。 人渐远，拳愈紧。 “凶器，不是刀吧？” 身侧传来声音，还没回过神来的楚青颜，顿时周身一凉。 周围都静悄悄的。 楚青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呼延星池不一定发现了她，还有，她现在是个哑巴，没必要对他说的话做出反应。 “叶护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裴婳欠了欠身，目光柔和地从尸体拉开，楚青颜跟在她身后。 呼延星池并未阻止，视线淡漠又冷厉地盯着一道背影，忽然没来由问了一句： “你肩上的伤如何了？” 话落，裴婳一行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某顶帐篷的转角。 呼延星池脸色一沉。 牧丹这时候才从尸体那边凑过来，一脸纳闷儿，“你刚刚说什么呢，什么肩伤？凶器不是刀？” “你很好奇？” 呼延星池瞥他一眼，牧丹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你说凶器不是刀的时候我就奇怪了，不然干嘛问你？” 呼延星池眼神一冷，唇角微勾，“可是有人，一点儿也不奇怪。” 如果只是那两个奴隶便罢了，就连那位永平郡主也并未做出反应，平淡地就好像……做贼心虚。 “去抓一个人。” 牧丹还没反应过来，呼延星池就要行动了，他略微惊讶：“抓谁？” “眉心有痣那个奴隶。” “你是说刚刚永平郡主身边那个……他不是个哑巴吗？” 呼延星池冷笑，“哑巴也得给我开口。” ** 第6章 两相博弈 ** 刚回到大帐，裴婳就忍不住了，她浑身都有些抖，但不是被尸体吓得，她是为楚青颜感到害怕。 “阿颜，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你了，怎么办？” 楚青颜沉默了，她觉得刚刚自己的反应不对，呼延星池最后问出了“肩伤”那句话，说明他已经怀疑她了。 只是怀疑，她不确定以呼延星池的脾性，会不会直接来抓她，她并不了解这个人。 见她不说话，裴婳有些急了，“不行，王庭太危险了，我给你收拾东西，你现在就走……” 她话音未落，楚青颜耳畔忽然传来声音，她看向大帐，眉目轻拧随后又松开，“来不及了。” 随即，她迅速取下了自己手上那枚银色指环，塞到了裴婳手中，“别慌，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清楚。” 帐外果然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裴婳听着楚青颜说的话，虽然担忧，但还是全部记了下来。 “阿颜，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裴婳紧攥着手上的指环，看着楚青颜对她笑着点头，“对，我不会有事的。” 事实上，这是一次机会。 牧丹亲自来抓的人，楚青颜被当做嫌疑人带走，正当他头疼地准备将说辞摆上来的时候，那小哑巴却非常痛快地要跟他走。 就连永平郡主也没有多加阻拦。 …… 楚青颜就这么被下了大牢。 说是大牢，草原上的牢房却不像是长安城里的那样，而是被关到了一处木牢，里面的刑具不少，上面的血迹也清晰可见，看得出之前关在这里面的人受了很多折磨。 但整座牢只有她一个人。 楚青颜被绑着关了两天，这两天有人来送饭送水，再没有旁人来过，除了几只背后偷窥她的小蚂蚁。 意料之中，呼延星池是用了对待战俘的方式，消磨她的意志。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就该明白了。 草原，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然而，此时的长安，却因为楚青颜的失踪，已经闹翻了天。 长安城门，少年骑马飞速掠来，“宋滦你让开，半月前一队人马出发向了西北，人数与公主卫队一致！” 沈煜纵马便要出城。 却被宋滦以身拦住，将沈煜拽下马来，“你疯了！云昭使臣不日便要进京，呼延部落虎视眈眈，身为骠骑将军怎能此时出京？！” 沈煜下马后，一掌掀开他：“到底是谁疯了？宋滦，公主此行是去找谁你不清楚吗！” 良久，宋滦回神，“待此事结束，我会亲自去找裴婳，向她问清楚。” …… 忽里勒台大会在即，呼延星池这几日都住在了王庭。 楚青颜被关的第三日，牧丹见到了前来面见呼延星池的永平郡主。 “你是来要人的？” 裴婳进来后行了一礼，呼延星池坐在首位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倒是意有所指地问她。 裴婳没有承认，也未曾否认，她直截了当地起身开口：“我是来献计的。” 呼延星池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牧丹满脸戏谑，“献计？永平郡主，您是要献哪门子计？” 裴婳没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呼延星池，饶是手中的指环攥得再紧，她也未曾在面上露出一丝怯意。 她眼神温和，静下心开口：“明日便是忽里勒台大会了，而大会结束后，叶护大人的掌兵之权便岌岌可危了。” 呼延星池抬眸看她。 “我的计策，能为你解决心腹大患。”压下心中担忧，裴婳缓缓道来。 一时间，牧丹也没了动静，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敌国郡主竟敢说出这番言论。 半晌，呼延星池开口。 “说来听听。” 裴婳松了一口气，定定望着他，“兵权，必须是不得不放在你这里，明日忽里勒台大会，或可助你成事。” 这番话说的含糊，想来也是，保命的东西总会倍加珍惜。 呼延星池看着她冷笑出声。 “谁教你说这番话的？” 裴婳不答，他双眸微眯，却已经了然。 “那个哑巴？你跟他什么关系？” 裴婳身形一顿，手中指环捏的更紧，“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这个计策，不是吗？” 上兵伐谋，直切要害。 对方是个高手。 呼延星池勾了勾唇，脸上却看不出喜怒，“看来，不见他不行啊。” ** 第7章 自请任幕僚! ** 第三日，楚青颜等到了人。 “叶护大人，好生难请。“ 彼时，楚青颜正在木牢外数着地上的蚂蚁，周遭是不远处的奴隶挥汗如雨的干活声。 她话音落下，呼延星池才自暗处现身，缓步而来。 “不是哑巴吗，怎么不装了？“ 楚青颜起身，只当没听见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注视着眼前这个男子，她第一次感受到书上的人鲜活起来。 草原人大都散落长发，长发结辫，以求野性。 呼延苏风是面容俊美，眼前这位便是种野性难驯，让人感觉一股冰冷的塞上寒风扑面而来。 “叶护达人既然来到了这里，说明信我，那我自然也该坦诚相待。“ 她眉眼微眯，打量着他。 呼延星池也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原人，五官秀气，长发微弯，扮相利落。 蓦然，他一笑。 “果真皮相不错，怪不得苏风这两日总来找我要人。” 他说的含蓄了些，楚青颜却皮笑肉不笑：“那大人可要小心了，毕竟大人这般美貌，指不定二王子是借机去看你的。” 呼延星池目光微沉。 “说说吧，看你的计策，值不值我来这一趟。” 楚青颜面对他，靠在门框上，“伊利可汗忌惮你，但我相信，他更忌惮北胡。” “明日忽里勒台大会，如果他发现了北胡部落狼子野心，你说他敢将你的兵权收回来吗？” 届时，为忌惮北胡，兵权会不得不放在最会领兵打仗的呼延星池手中。 “……”不谋而合。 呼延星池看着她，目光重新正色起来。 就连一直呆在他身边的牧丹都没有这样的想法，眼前这个中原人居然与他想法一致。 “你的目的是什么？” 呼延星池看着她。 楚青颜看了眼身后木牢，轻笑道：“找个可靠的靠山，护住我想护之人。” “想护之人……永平郡主？你是来追随她的近侍？”呼延星池狐疑地盯着她。 不，他可没见过身手那么好的近侍。 呼延星池冷笑：“我劝你最好诚实些，我这里不收来历不明的人。” “……” 还真是不好糊弄。 这人的谨慎狡猾倒是与《四洲志》里写得一般无二。 她现在寄人篱下，卫队也没联系上她，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楚青颜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我名燕青，乃是永平郡主的族中兄弟，因不放心阿姐一人前来，故冒险进入草原。” 呼延星池盯着她，说不上来是信还是不信。 她咬咬牙，屈膝半跪。 “在下不才，自请任幕僚，只求叶护大人能救下我姐弟二人。” 呼延星池眉目轻拧，眼前这人那日第一次交手就让他重伤，可见身手不凡，智计过人。 可同时，也很危险。 “你姐姐会嫁给可汗继承人，何须我救一说？”呼延星池并未正面回答。 “叶护明鉴，我所求自然不止如此。”楚青颜眉目坚定。 “我要带她离开草原，堂堂正正地离开。” 呼延星池眸光一凛。 他知道，眼前这人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让一个和亲郡主离开，你可知需要多大的权力？又可知你在说什么？” 若非亲耳听见这大放厥词的一幕，他不相信会有人敢在草原这么大胆。 “自是知晓。” 楚青颜眸光清亮，坚定非常，“所以，我的报答足以匹配我的条件。我会助你……成事。” 成事。 她在明目张胆地让他夺位！ 他成为下一任可汗，裴婳自然会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可敦，到时候他想让谁离开都行，因为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呼延星池活了近二十年，他身边众人都劝他隐忍，唯有眼前这人，让他主动出击。 “长安的风水到底是多养人，如你一般的人，我为何从没听过燕青这个名号？” 楚青颜垂首，“无名小人，不足挂齿。那日打伤了叶护，更是实属无心。” 呼延星池身体一僵，下腹伤口隐隐作痛，“此事……倒也不必再提。” “这么说来，我方才所提，叶护是同意了。” 他勾唇轻笑，“那就要看你明日，表现如何了。” ** 第8章 出战! ** 忽里勒台大会是草原最重要的盛会，周遭的北胡、西戎等大小部落都会前来参加。 本次大会，不仅是各部落军事交流大会，更是推举可汗的预选大会。 规则也简单，继承人需派出一名人选，只要通过其余部落轮流发起的比试，获得胜利即可。 通关最多者，居首。 换句话说，楚青颜不仅要趁机挑起呼延与北胡部落的争端，更要帮助呼延星池获得各部落认可。 呼延星池到场时，呼延苏风早已等候多时。 “小叔父，你可算来了，今年还是让那个牡丹花上吗？”他向呼延星池身后扫了一眼，准备嘲笑几句。 牧丹翻了个白眼儿，没说话。 “哟，今年有新人？戴着面具做什么？” 呼延苏风向后伸手，却被呼延星池一掌拦下，眸色微冷，“迫不及待等着输了？” 呼延苏风讪笑两声。 两人各自归位。 楚青颜站在呼延星池的身后，听着牧丹的抱怨，“往年都是我来，他长得那么瘦弱，能行吗？” 他还并不知晓，将呼延星池打伤的正是楚青颜。 呼延星池将茶盏放下，轻声道：“往年你只是在部落内打，今年是周边所有部落，你确定你行？” 牧丹被噎了一句，逞强道：“他也不一定行。” 楚青颜听得好笑，她主动开口：“你既然如此不相信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你的副将之位。” 牧丹瞪大了眼，实在是不敢相信她会如此狮子大开口，“好！但前提是……你要进部落前三！” “成交！” 楚青颜双手抱肩，笑得无畏。 呼延星池抬眸瞥了两人一眼，没说话。 各部落寒暄过后，大会正式开始。 “我先来！” 大王子呼延古金的参将率先上台，庞大的身躯让整个高台都为之一“震”！ 然而，各部落的顶尖精锐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很快就缠斗起来。 “哼，莽夫。”呼延苏风不屑，转手搂向自己的美人儿去了。 这一幕落在楚青颜眼中，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一旁的牧丹贱兮兮地凑近她，“诶，你可得藏好了，苏风若知道你不是哑巴，他身边的新宠可就要换人了。” 这话不假，即便知道他是个哑巴，楚青颜被关那几日，呼延苏风也整日上门来要人。 实在饥渴。 “以前从未听说过，呼延二王子居然有此嗜好。” 牧丹笑她：“你才多大，看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啊，没听过才正常。” 楚青颜正欲回他，场上却传来一阵欢呼，原是呼延古金的参将走到了尽头，一共战胜六个部落，六名勇士。 “大王子果真神勇，手下也如此英勇善战，我等佩服！” 呼延古金大笑，脸上不乏得意。 此后陆续有其他继承人上场挑战，但大多不敌三四名，便落败作罢。 呼延苏风稳的很，一直没有上场的意思，反倒是一直盯着呼延星池，看样是在等他出手。 “下一场，你上。”呼延星池发话。 楚青颜点头，转头提醒牧丹，“记得把位置腾出来。” 各部落也早就等不及了，还没等她人上场，北胡部落就有人大声喊起来—— “听闻叶护大人乃草原狼神，为何如今还未出手，难道是手下无人可用，全是废物？！”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了一阵哄笑。 北胡部落向来强大，对呼延早有觊觎之心，此番挑衅倒也合了楚青颜的意。 可汗面色阴沉，向呼延星池的方向看了过来。 “使者这般急切，是没几个时辰可活了吗？”楚青颜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来。 众人惊讶又狐疑。 这人身材看着如此瘦弱，居然要上场攻擂，叶护这是打算直接放弃了吗？ 诚然，楚青颜虽然身形高挑，在男子中也不算矮的，但女子骨架偏瘦小却是无法改变的。 北胡使者气得不轻，率先派人上场，但派出的人却与之前上场的不同。 有人惊呼： “勇士迦罗！北胡这是要让他折在第一关？！” “完了，这小子悬了，迦罗可是能在叶护手下过过百招的人……” 楚青颜无视众人言语，在四方注视下，飞身而起，白衣在空中翻飞而过，翩然落于高台。 “叶护麾下，燕青。” “哼，别是花架子！”北胡使者在台下大喊。 迦罗手持长刀，从楚青颜上台开始，目光便一直盯着她，“你没拿武器。” “你跟呼延星池打过？”楚青颜没动，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哼，百招而已。”迦罗有些自负地昂起了头。 楚青颜轻笑，食指与中指并拢招呼他，“那不用了，来吧。” 这一动作，充满挑衅！ 迦罗长刀举起，运功布满全身，妄图让她一击下台，然而刀落下时，对方早已没了影儿！ 迦罗大惊，战斗的本能让他一刀砍向身后，对方果然在他身后躲过，他不敢再大意，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一炷香的时间。 观众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到不可置信，再到极度不可置信。 “当啷——！” 长刀落在地上，人也被楚青颜踩在了脚下，迦罗试图起身反抗，但胸口的力量仿佛千斤坠下，让他动弹不得！ 他大口地喘着气，即便呼吸开始困难，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不过百招，就败在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手下！！ 怎么可能？！ 难道这人比呼延星池还要强？ “认输吗？” 楚青颜俯首撑在膝盖上，挑眉轻笑。 迦罗一时晃了眼，不知是被光照的，还是被她笑的，他最终放弃挣扎，瘫在地上。 “我认输。” 楚青颜勾唇，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刀用的不错，就是缺些灵活。” 她倒是认识一个人，长刀用的妙极。 迦罗下台时，众人眼中的震惊到了极致，在他们眼里看来，这跟鸡蛋碰石头，然后石头碎了没什么两样。 “胜啦！叶护胜了！！” “呼延部落威武！哈！” 台下，呼延星池看着台上的人，眸色清亮淡然，他清楚地看到了楚青颜对迦罗说话的口型： ——百招之内，我必胜你。 极其漂亮的一战。 身后的牧丹炸了锅。 “这家伙居然这么厉害？完了完了，我副将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不要紧不要紧，这才一关而已……” ** 第9章 这个人，我要了 ** 过五关，斩六将。 楚青颜眨眼之间，已经解决了七个人。 别说台下的众人坐不住，呼延苏风也皱眉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小子。 他不忿，“呼延星池哪找来的人，这是要我命啊。” 场上已经到了第八人，来自西戎，正是呼延星池刚战胜的部落。 此人光头，鹰眼鹰钩鼻，身量比楚青颜高不了多少，手持一根玄铁长鞭，目露凶光。 他一上台，楚青颜便感觉有些不对，此人脚步声极浅，身法必然轻快。 “小子，我可不管你用不用武器，今日栽到爷手里，算你倒霉！” 话落，长鞭起，直指楚青颜的脑袋，她身法极快地在台上绕了半个圈才躲开，长鞭将她身后的木台击碎！ 台下，刚赶来的裴婳直接被吓得半死。 另一边，牧丹也面色凝重，“这人什么来头，那根铁鞭好生厉害！” 呼延星池看着台上，眉目轻拧，“西域的人。” 两人缠斗了数个回合，楚青颜脑中忽然闪过《四洲志》中有对此人的描述： 铁鞭，光头，面相凶恶…… 西域罗刹——黑妖！ 楚青颜惊讶的片刻，被黑妖找到了机会，黑色铁鞭直接越过半个场子，砸到她腿边，妄图缠住她的下盘。 说时迟，那时快。 一根银丝突然出现，自空中划过后缠上了铁鞭，铿锵之声入耳，银丝战铁鞭，铁鞭竟被生生断尾一截！ 而银丝完好无损，收回她掌中。 “哇——！！”众人很捧场，也是实打实的震惊。 牧丹震惊：“我去，这小子手里什么武器啊，一根银丝就能斩断玄铁？那可是玄铁啊！” 不怪他震惊，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银丝斩铁鞭，差距那么大的前提下，这对他们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他是用内力震断了玄铁。“ 呼延星池眼神不离台上的人，这人内力非同一般的深厚。 再看台上，被斩断铁鞭的黑妖几近没了理智，铁鞭带着怒气，从楚青颜的头顶呼啸而过，“敢断我宝贝，我要你今日给它偿命！“ 黑妖身手不弱，又下了死手，楚青颜一时间还真难以攻破，被压在台上追着攻击，黑妖见她并不出手，渐渐的将她逼到高台边缘。 台下众人一时间全都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结果，裴婳看到这一幕更是揪紧了心。 “去死吧哈哈哈！“ 楚青颜被逼到了死角，黑妖最后一击准备直接将她甩下高台，铁鞭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黑妖冷笑，除非他会飞，否则一鞭下去他不死也重伤！ 根本是无解的局！ 呼延星池看着台上那一抹身影的动作，忽然对牧丹开口：“看好了，能学会这一招，军中你便无敌了。“ 啊？那一招？？ 在牧丹惊讶的眼中，台上的人起势—— 黑妖铁鞭甩向她的同时，楚青颜竟然纵身一跃，直接徒手接住铁鞭，拽着跳下了高台！ 黑妖反应不及，铁鞭力道之大，竟将他以更快的速度带下了高台。 再看楚青颜这边，空中一个翻转，一脚踩在了黑妖的肩上！ 然而，黑妖拼死挣扎，将铁鞭甩向了她的脑袋，楚青颜躲闪及时，铁鞭只拂过她的面具…… 白衣划过，她稳落高台！ 面具掉落在她脚边。 空气静谧了一瞬，众人似是没缓过神。 直到黑妖重重砸在地上，掀起的尘土糊了第一排的人一脸…… “胜了！！叶护的人胜了，燕青胜了！！“ “不愧是叶护帐下的人，果然英俊威武！好！！“ “哼，小小西戎也妄图与我们争锋……“ 众人皆沉浸在极端激动的情绪里，西戎的人不可置信，其余部落的都在幸灾乐祸。 呼延苏风更是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台上之人盯出一个洞来！ 这小哑巴骗他骗得好狠！ 唯有呼延星池，看到台上之人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除去北胡与西戎，其余部落的人倒是没搞什么幺蛾子，楚青颜击败第十三人后，顿觉无趣了，在第十四人上场之前，她潇洒下台。 部落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她总得给接下来的人留些余地…… 不出她与呼延星池所料，她刚下台，呼延苏风身边那名叫尚泰的侍卫上台，与她错身而过。 楚青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满载荣耀而归。 楚青颜很清楚，今日这一战，足够让她在呼延部落成名。 “牛啊，兄弟。” 自她回来，牧丹便识趣儿地闭了嘴，他不得不服。 …… 呼延苏风的人在第七场时遇上了北胡那个勇士迦罗，变故也突生！ 迦罗忽然发疯，对尚泰下了死手，尚泰被他一刀砍中肩膀，一时血流不止，迦罗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住手！！” “比试不得恶意伤人，北胡这是想要造反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匕首击退了砍向尚泰的长刀，呼延星池转瞬落在了台上。 他迅速出手，击中迦罗两个穴位后，对方冷静下来，略显茫然。 “北胡使者，是意图挑起部落战争吗？” 呼延星池抬眸，看向北胡使者。 北胡使者根本没想到迦罗会这么做，但北胡本就无需惧怕呼延部落，他抬头挺了挺腰板儿，甚至有些得意。 “迦罗不过是正常出手而已，怪只怪你们太弱，这难道要怨我们太强了？” 呼延星池垂眸，目光却不经意看向了一脸铁青的可汗。 很好，计成。 …… 可汗王帐。 呼延星池获得首名，狠狠挫败了其余部落的信心，呼延伊利却沉着一张脸。 他看向两个儿子，有些怒其不争。 燕青上前听封时，呼延苏风忽然开口：“父汗，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讲。” 楚青颜看了眼呼延苏风，心中默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儿臣看中了这个人，正好他无籍，儿臣手下又重伤，眼下正无人可用，想请父汗将此人赐予我帐下！” 抢人？ 牧丹横眉一竖，便要开口，却被呼延星池无声拦下。 伊利沉默片刻，果真有了想答应的意思，“既然如此……” “不妥。” “眼下北胡虎视眈眈，燕青是军中不可或缺的将才。” 呼延星池抬眸，语气凉薄，眼神却盯住了楚青颜。 “这个人，我要了。” ** 第10章 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 从王帐出来的时候，呼延苏风依旧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同行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挡在楚青颜面前。 “二王子这是干什么？”牧丹十分义气地挡在她面前，说是趾高气昂也不为过。 苏风目光幽深，一掌拉开了牧丹，看着楚青颜冷笑一声，“小哑巴，你骗我。” 他猜到了楚青颜装哑巴糊弄他，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能挫败众部落的顶尖高手。 牧丹也不太好说话，话说他还没见呼延苏风这么生气过，毕竟平日里可能装了。 楚青颜面色如常，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必隐瞒，毕竟她现在已经成功进入了呼延星池帐下。 她眉眼含笑，“二王子，我从未说过我不会说话。” “……” “噗！”牧丹忍不住笑出声。 可不是嘛，他之前装哑巴，自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何谈去骗人呢。 “你……” 呼延苏风更生气了，他活了将近二十年，只感觉从未这么憋屈过！ 楚青颜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宽厚的肩膀，呼延星池逆着光，挡在了她与苏风之间。 “呼延苏风，你若真有本事就来夺，燕青如此，其他亦是。” 三人离开，只余呼延苏风站在原地。 他明白，呼延星池的话，是昭告他要光明正大展开夺位了。 …… 叶护大帐。 解决了后顾之忧，楚青颜今日终于第一次，能好好看一眼这个草原。 刚踏入呼延星池的地盘，这里的男女老少便察觉了她的存在，十分稀罕地凑在一起聊八卦。 “这就是那个打赢了所有部落的勇士，真给咱叶护大人争脸，他看起来好年轻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叫燕青，是个中原人……” “他长得好生俊俏呢~” “叶护大人我是攀不上了，不知道这位我有没有机会……” “呸，这俩可都没你的份儿！” “……” 楚青颜耳力极佳，饶是她这样看淡名利的，也着实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穿越人群，呼延星池将一只小瓷瓶扔给了她。 “外敷，三日便好。” 楚青颜微愣，她右手是有些轻伤，但一路藏得谨慎，没想到他居然发现了。 她伸出手接下来，“倒也无碍，所幸黑妖未曾用毒，这点小伤权当挠痒了。” 话落，呼延星池忽然抬眸看她。 楚青颜被看得不明所以，她是哪儿又惹到这位疯子了？ “见识不少，连西域罗刹都认得。”呼延星池轻笑，却未曾再说些什么。 多说多错，楚青颜决定沉默。 不过，牧丹的话是一直没断，“听说你是永平郡主的族中兄弟，那你也一直生活在长安了？” “差不多。”事实上，她活这么大，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出游学。 “长安好玩吗，听说那有酒楼赌场，说书卖艺的，还有青……咳，我还从来没去过呢。”牧丹不好意思地咳了声。 楚青颜笑了，“你说的没说的都有，其实中原各地都差不多，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真哒？”牧丹惊喜地笑起来。 他大刀阔斧地将楚青颜往怀里一捞，“没想到你看着精细，人倒是豪爽得很，我宣布，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咳咳……”牧丹恰好拍到了她肩上的伤。 “怎么了好兄弟，我劲儿这么大么？” 楚青颜摆摆手，“之前的伤了。” 闻言，牧丹又是好一番嘘寒问暖，楚青颜多少有些心虚，她这伤是之前与呼延星池对战留下的，可呼延星池比她伤得可严重多了…… 她下手挺狠，她清楚。 “对，说起伤来，阿池你药还没换呢……”牧丹又转过头来对楚青颜抱怨：“你是不知道，那刺客下手有多狠，差点儿伤人命根子上啊！差点儿！！” “好在有我精心照顾，说起来阿池之前还怀疑你来着……” 看着呼延星池停下了脚步，楚青颜生无可恋地看向了牧丹。 “在下不才，正是刺客本人。” “什么？！” 这简直耸人听闻！ 呼延星池冷眼扫过来，成功让牧丹也闭了嘴。 很好，大家一起沉默吧。 进了大帐，牧丹还是忍不住碎碎念起来，“不是我说你啊兄弟，大家都是男人，你不知道那地方对咱有多重要吗？” “是，我不好。” 她知道才有鬼吧？ “还有啊，你要不是杀手你跑什么啊，对了，你那群侍卫呢？” 楚青颜心中一凛，回得谨慎，“都是群莽夫，上不得台面，趁乱跑了。” “哦，那行吧。可怜那群莽夫了，进了草原可不好活下来啊……”牧丹没觉得不对，甚至还有点可惜。 “是啊，算他们倒霉。”楚青颜回得敷衍。 呼延星池在看她，但她就不看他。 “行吧，看在你也有伤的份儿上，我把我的帐篷分你一半！”牧丹拍拍胸膛。 “我……”谁要跟你一个帐篷？ “不用，新腾一个帐篷出来。”呼延星池看着她，目光难得和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帐下的军师。” 牧丹：什么？他副将的位置保住了！ 可是，让这么一个小子当军师能行吗？况且，他毕竟是个中原人…… 牧丹虽然大大咧咧，但该想到的他也不会落下，等楚青颜走后，他问出心中所想。 “燕青虽然武力过人，但毕竟是大晟的人，况且他刚来就是军师，军中兄弟如何能信服他？”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大晟又如何，草原上的中原人还少吗？用人不疑，以后这话别说了。” “至于如何让人信服，那是他的事。” …… 此时此刻，草原某处。 楚青颜口中的“莽夫”们正有条不紊地烤羊，烧柴，搭帐篷。 “呸呸呸！怎么还是羊？本姑娘嘴里都快冒油了，我现在吃草都是一股羊肉汤味儿！” 一名娇俏的女子啃着地上的草，忿忿不平。 下属拿了根羊腿给她，“知琴姐姐，这次不是汤，是烤的，香的嘞……” “大可不必。”知琴双手交叉拒绝他，“还是赶紧找到公主吧，王庭还没消息吗？” 属下欲言又止，“姐，你是不是……又带错方向了，这都三天了，我们连王庭的影子都没看到诶？” “不可能！姐从没迷路过！你敢质疑姐？” “……” 知琴愤愤然，随后却又生无可恋地躺倒在草地上，“公主啊，你在哪儿呢，现在他们都不听话我了呀，快来救救孩子叭……” ** 第11章 好兄弟之间，换药怎么了? ** “那个燕青有什么厉害的，当时就是我没去，如果我上场，一定比他打败的部落还要多！” “吹牛吧你，那你也没有人家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中原来的小白脸儿……” 牧丹手中拿着一份捷报，从这群人的八卦中穿行过去。 他耸肩一笑，看来燕青想获得这些人的信服，任重而道远哟。 进了大帐，发现呼延星池正准备换药。 他高兴地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桌上，“我们连夜派人骚扰，北胡果然蠢蠢欲动，以为我们要攻打他，现在吓得连夜屯兵。” “估计王庭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我看这下他们谁还敢夺你的兵权，那就让他们自己打去！” 呼延星池停下手上动作，“注意分寸，别真打起来了。” 牧丹摆摆手，“放心，过段时日就让他们撤，不过话说……这是谁想出来的损招儿？” 呼延星池准备开口，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出帐。 帐外，一片叫好声，沸沸扬扬。 “怎么回事儿？”牧丹推开人群，跟呼延星池来到人群中心。 却见—— 四个军中将领，以土赫赤为首将楚青颜团团包围——是躺在地上那种团团包围。 楚青颜长发一甩，抬手将胸前的发辫扔到脑后，对着众人勾起食指和中指—— “浪费时间，一起上吧。” 空气静默一瞬。 “啊啊啊，他好帅！！” “敢瞧不起我们，上就上，必须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上啊！！” 一时间，人声鼎沸，呼延星池与牧丹直接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牧丹快被挤成肉饼了，他只好紧紧地贴着还算安全的呼延星池身边，高声大喊：“燕青是不是疯了，竟然一口气单挑七八个将领！” 呼延星池嫌弃地将他推远了些，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被围在中心的人，额间的汗水也闪的发亮。 拳拳到肉，掌掌生风！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心也跟着鲜活起来，恨不得也上场痛痛快快打一场！ 楚青颜撂下最后一个人，同样气喘地厉害，衣服湿了大半，身形都有些不稳，眼神却犀利地盯着所有人，出口嚣张—— “还有谁？！” 一口气单打这么多人，还是单纯的肉一搏，她也是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空气再次静默了。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以及她脚边的众位将领。 无人敢相信，她就这么赢了？赢了天狼师中最优秀的八位将领？ 还赢得如此漂亮！ “燕公子。” 土赫赤从地上爬起来，带领着众位将领一起，虎头虎脑地对她行礼。 “你赢了！既然证明了你比这里所有人都强，那我土赫赤——服了你了！” “对，我穆尔也服！” “以后你就是我们天狼师的军师了！” 牧丹全程看完这一幕，忍不住啪啪地鼓起掌来，一时间热火沸腾。 …… …… 事实证明，逞能一时爽，事后满地躺。 楚青颜好不容易给自己上完药，正准备偷个懒，就被牧丹闯进帐篷，拎到了呼延星池的大帐。 呼延星池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楚青颜疑惑地展开，看清楚上面内容后，神色略显惊讶，“裴婳要来？” “你看清楚了，是永平郡主献礼，呼延苏风带她来。”牧丹补充。 “然后呢？” 楚青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牧丹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呼延苏风从来没踏进我们大帐一步，他这次是冲着谁来的，你还不清楚？” 楚青颜皱眉，“冲我来的？就因为我装哑巴骗了他？” “那谁知道呢，他向来神经兮兮的，而且还喜欢男人……你知道这个吧？”牧丹忽然想起，之前燕青就是躲进了苏风的男宠队伍。 他一脸八卦，就连呼延星池也好奇盯着她。 她不太自在地咳了声，“就是装了哑巴，才从他那儿逃出来的。” “啊……哈哈哈哈！！”牧丹笑得前仰后合，“怪不得呢，我说他怎么可能放跑你这么俊的，看来他这是贼心不死啊。” “来者不善，别放松警惕。”呼延星池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牧丹点点头，又转身一巴掌拍到了楚青颜肩上，“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苏风得逞的！” “嘶——你轻点儿！”楚青颜感觉肩膀要碎了。 “哦哦，说起来你今天那招黑虎掏心真绝了！有空教教我呗~好兄弟？”牧丹戳戳她。 楚青颜拂开他，“等我伤好。” 牧丹撇撇嘴，“你这伤哪有阿池重……对啊！阿池还没换药呢，既然大家都是好兄弟了，今天你帮他换药，权当是补偿了！” 他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还不忘提醒楚青颜：“虽然大家都是好兄弟，但是我跟阿池才是第一好哦，你俩可不能越过我去。” “……换，换药？” 楚青颜还没回过神来。 “是啊，都是好兄弟，互相换药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了？”牧丹眨巴着大眼睛看她。 她转身—— 呼延星池抬眸，同样眨着大眼睛看她。 楚青颜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不正常那个。 “赶紧换吧，我还一堆事儿呢……”牧丹转头就出了大帐。 她跟呼延星池大眼对小眼，她尴尬地捏了捏衣袍，“那个，你自己应该也能换吧？” “不能。”呼延星池勾唇。 虽然不太方便，但其实是能的，不过他不想这么说。 “那巫师呢？” “刚打完仗回来，天狼师伤者众多，巫师很忙。” “……”那军师就不忙了？ 楚青颜屈服了，她慢慢凑近他，直到挪到了他榻边，“你把，把衣服脱了。” “怎么还结巴了？”呼延星池抬眸，居然见她耳尖红红的，他轻笑一声，扯开束腰后外袍敞了个干净。 楚青颜懒得理他，弯腰将他的旧纱布扯下来，一眼也不看他。 呼延星池觉得好笑，看着毛茸茸脑袋在胸前，他竟然有些想揉。 手也好看，根根分明，白玉无瑕。 “牧丹说得对，大家都是兄弟，换药洗澡都很正常，你不用表现得这么英勇就义……嘶，轻点儿。” “叶护大人嘴这么毒，看来伤得还是太轻了。” 楚青颜故意使坏，紧了紧纱布，手腕忽然被捏住，她抬头，呼延星池正一本正经地盯着她。 “你自己下的手，自己没数吗？” ** 第12章 赏赐女奴 ** 隔日。 呼延苏风果然带着裴婳来献礼了。 呼延苏风虽说与呼延星池是堂叔侄关系，但两人年岁差距不大，呼延苏风甚至还大几个月，他完全没有身为晚辈的自觉。 这一点，从他一进大帐就往主位上走就看得出来。 “苏风，认清你的位置。” 呼延星池从他身后走过来坐下，苏风见状也不恼，转身坐到了下侧的位置。 “叔父，我可是带郡主来给你献礼的，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啊？” 苏风笑得很有深意。 见话题绕到了自己身上，裴婳起身，将一只木盒呈给了呼延星池，随后接口身体不适被引下去休息。 裴婳来献礼不过是个借口，呼延星池自然清楚的很，让人将她带到了楚青颜的帐子里。 呼延苏风倒是没动，在帐里来回打量。 “二王子可是从来不踏进我们叶护大帐，这回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献礼完毕也不走，牧丹对着他阴阳怪气。 呼延苏风也懒得装，直截了当地开口：“那个小哑巴呢，不是成了军师吗，让他出来见见本王啊？” 啧啧啧，果然是来打燕青的主意的！ 牧丹清了清嗓子，“军师是很忙的，可不像二王子这么闲，燕青今日没空。” 啧啧啧，他果然够义气，牧丹想好了，一会儿就用这个理由让燕青教自己那招黑虎掏心！ “本王可是带着可汗命令来的，要见见天狼师新上任的军师，燕青不敢来见我，难不成是在密谋什么？” 呼延苏风冷眼扫过牧丹。 呼延星池抬眸，对牧丹开口：“将军师请过来。”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意在提醒呼延苏风，燕青乃是他天狼师的人，不可随意妄动。 不过他清楚，呼延苏风怕是察觉到了燕青与裴婳关系非常，否则也不会特意护送裴婳来献礼。 这时候，越是掩饰，越会出错。 牧丹冷哼一声，出帐去了。 …… 另一边，裴婳刚与楚青颜刚见面没多长时间，便将楚青颜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你知不知道，你在台上跟人家斗武，快要吓死我了！” 看到楚青颜手上的伤，她忍不住又心疼又数落。 楚青颜安抚她，“我没事，而且我们成功了，你现在很安全。” 呼延星池答应了她，会在草原护住裴婳，直到他夺位成功，自会放她二人离开。 成与不成，三年为限。 “最晚三年，我一定带你离开。” 她必然会在这三年之内，尽力助呼延星池夺得汗位。 “全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要么自由在外游学，要么宫中荣耀加身。”裴婳苦笑。 楚青颜叹气，“然后呢，等待着下一场和亲，被当做政治的牺牲品送出去吗？” “阿姐你虽与人为善，却看不透彻，如果不是你，此次被送来和亲的就是我，届时不是嫁给现任可汗呼延伊利，就是陷入这些继承人的争夺，是你救了我。” 裴婳摇头，“从小就是你护着我，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帮你是应该的。” “那就别说什么应该了，除非你是想跟我划清界限，两不相干。”楚青颜轻笑。 裴婳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瞪了她一眼，心中倒也释然许多。 “知琴呢，她不是与你一起来的吗，为何一直没见到她？” 楚青颜叹了口气。 “那家伙，恐怕又迷路了。” 知琴其他方面都让她放心，唯独给队伍带路，就是个迷糊蛋，还不让人说…… 现在只希望其他人能尽快发现正确方向。 “小姐，牧丹副将来了！” 知画急匆匆跑进来，牧丹果然跟在她身后进来。 “阿青，那个疯子要见你。” 疯子？ 楚青颜反应了一会儿，差点儿以为他说的是呼延星池。 两人匆匆收拾了下，与裴婳告别后，去了大帐。 …… 刚踏进大帐，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群魔乱舞，歌舞升平。 一群漂亮的舞女扭着自己柔软的腰肢，灵动的身体跳跃在大帐的每个角落。 楚青颜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金銮殿。 呼延星池还喜欢这个？ “哟，小哑巴…哦，小军师，快过来这里坐！”呼延苏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得一脸荡漾。 楚青颜微微颔首，坐到了他的下方一侧。 牧丹怕呼延苏风真对他兄弟做出什么来，很有义气地坐在了楚青颜旁边。 呼延苏风果真不老实，舞也不看了，扭过头来看着楚青颜，目光灼灼。 “小哑巴，你说你怎么能骗我呢，嗯？” 楚青颜不太明白，他为何一直揪着自己不放，她不过是装了一次哑巴而已。 可笑她一开始还将呼延苏风当做目标之一，如果她真去了呼延苏风帐下，做幕僚还是做男宠真不好说。 她转身对他解释：“二王子说笑，我第一次见到您，是被您的英俊身姿所震撼，才无法言语。” “噗——！”牧丹忍不住躲在一旁偷偷笑。 呼延星池坐在上方，嘴角微微上扬。 呼延苏风也被她逗笑了，越发觉得她有意思，他凑近楚青颜，“你确定，不是被我的美人儿吓到了？” 美人儿，那个男人？ “……没。”楚青颜打了个寒颤，实在欣赏不了他的口味。 “如果你跟我走，本王可以将那些美人儿全都遣散。” 呼延苏风目光灼灼，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开玩笑。 “二王子可千万别，他们就需要您给他们一个家呢！”牧丹插了进来，苏风不爽地被打断。 一舞结束，楚青颜跟着松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呼延苏风该走了吧？ 然而，舞女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 “叔父，你看这几位女奴如何啊？”呼延苏风重新将主意打到了呼延星池身上。 呼延星池瞥了一眼，而后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看着碍眼，全都杀了。” 楚青颜默然，在心狠手辣这一方面，呼延氏的人果真一脉相承。 牧丹果真蠢蠢欲动，女奴们惊慌地抱在一起。 “啧，不太行呢。” 呼延苏风出声制止，眉眼微眯，“这六个女奴乃是父汗亲自赐下，用以赏赐叔父您劳苦功高，杀不得。” ** 第13章 借刀杀人 ** 女奴乃是呼延伊利亲自赐下，自然杀不得。 但，也留不得。 呼延星池掀了掀眼皮，看起来慵懒得很，“既然如此，便留下吧。” 呼延苏风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他来就是为了给呼延星池添堵的。 临走前，他再次盯上了楚青颜，“小哑巴，本王的话一直有效，欢迎你来。” 楚青颜不想理他。 等呼延苏风护送裴婳离开，牧丹果真开始头疼这些女奴的处理问题。 “为什么不愿意留下？”她奇怪。 牧丹叹了口气，“可汗本来就看阿池不顺眼，他送来的东西，耳朵嘴巴都灵的很，你敢用？” 这一点，楚青颜倒是明白了，无论是草原还是大晟，都喜欢将柔弱的女人当做一种武器。 送来和亲也好，刺探情报也罢。 或许她经事太少，实在做不到将还未作案的无辜者处死，那般心狠手辣。 “别可怜不该可怜的人，她们会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冠上本不该有的罪名。” 牧丹看出来她的纠结，难得像个大哥一样去安慰她。 楚青颜不相信，“六个全都是吗？” “谁知道呢，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分辨每个人，但要是错放了一个，我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以往有刺客，有杀手，有人祸乱军心，可汗送的，丞相送的，还有苏风……都是血的教训。” 牧丹忽然又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 楚青颜身为军师，平日里会在天狼师中，给他们演练阵法。 隔日，她去演武场时，发现两个士兵为了一个女奴在大打出手。 其余人旁观这一幕，都在看热闹。 直到牧丹闻风赶过来，将那两个士兵以军法处置之后，那女奴哭唧唧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叶护大帐。 呼延星池坐在榻边，他正看着一封密信，一名女奴伴着清脆的铃铛声进入了大帐。 女奴端着一只果盘，来到桌案前放下，而后试探性地倚靠在呼延星池的腿边。 “大人，看了半天你一定劳累了吧，奴家服侍您休息吧。” 呼延星池垂眸，落在衣着甚少女奴身上。 女子媚眼如丝，眼睛像一把勾子，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牢牢地勾住他。 “服侍我？” 呼延星池看着她，“你有什么本事服侍我？” 女子娇笑两声，将身上本就不多的外纱脱下，慢慢跪起来凑近他，吐气如兰，“大人，奴家伺候人的本事可多了……” “奴家身子好酸，大人摸一摸……” 呼延星池看着她，任她将自己的手拉到她肩上。 “呼延星——” 大帐被掀开。 楚青颜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帐内这一幕。 大概一个呼吸的功夫，楚青颜猛地退出了大帐，将帐帘“哗”一下拉了回去！ 她刚刚，刚刚什么也没看到吧？ 楚青颜感觉脸上烧得慌，拿手在脸旁扇来扇去。 大概又是几个呼吸，帐内忽然传出动静，“什么事，进来说。” “不，不用了……” 楚青颜抬起的手又放下，她现在帐外开口：“呼延图雅来了，她现在应该快到了……你赶紧收拾收拾。” 话落，不等呼延星池反应，她尴尬地迅速准备离开。 牧丹跟着呼延图雅过来的时候，正好见她匆忙离开，一把拦住了她，“别走啊，一会儿打起来了，你还能拉一把！” 打起来？ 楚青颜纳闷儿，牧丹也停在了帐外，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两人眼看着呼延图雅大刀阔斧，怒意滔天地冲进去。 然后—— “啊——！！” “贱人！其他女奴呢？竟然敢来勾引我的星池哥哥，你也配！！”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我什么都没做……” “大人，大人救救奴家啊，奴家还想好好服侍您……” “还敢在本公主面前卖弄风骚？本公主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救命啊，救……” 求救声戛然而止，没一会儿，呼延图雅拎着一个乱蓬蓬的脑袋走出来，鲜血还不断地往下滴答。 呼延图雅扫了两人一眼，最终视线落在了牧丹身上，“其他女奴哪儿去了，你说？” 牧丹表现地十分惊恐，害怕地指了一个方向，“应该是哪儿吧……公主您消消气，他们只是仰慕大人，您可千万别把她们都打死啊……” 看着呼延图雅远去，牧丹果断恢复正常，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楚青颜总算看出些门道儿来。 “呼延图雅，应该是你们招来的吧？” “聪明，不过也不是我们主动的，公主只要听说阿池帐子里送来了女奴，第二天一准出现在这儿。” “我们阿池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可汗第一次往他们帐子里送女人，只怕以后也不会少。 “借刀杀人，漂亮。”人是呼延图雅杀的，呼延伊利也怪不到呼延星池头上。 楚青颜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两天因为那几个女奴蓄意挑拨，军中已经发生了好几场争斗。 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草原上的民风，果然剽悍，随便一个公主，都能直接拎刀杀人。 “你可别觉得她们无辜啊，你刚进去的时候，那女奴正准备偷密信呢。” 楚青颜沉默片刻，反应过来牧丹的话，“什么密信？”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牧丹懊悔地拍了拍自己嘴巴。 “阿池不让我告诉你，你别问了……跟大晟无关。” 楚青颜狐疑，她是大晟人，有些事瞒着她也无可厚非，但他为什么特意强调与大晟无关？ “你们俩在这儿做什么，鬼鬼祟祟？” 呼延星池掀开帐帘看见两人。 楚青颜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衣着是否完好，却不小心跟呼延星池对视上，她急忙瞥开了视线。 “没啥事，我给我兄弟讲道理呢。”牧丹哥俩好地搂住楚青颜的肩膀。 呼延星池看着闷不吭声的楚青颜，倏尔拉开了牧丹的胳膊，“少勾肩搭背，他还小，别被你压的不长了。” 牧丹气笑了，跟在呼延星池身后，“你去哪儿？” “收尸。” ** 第14章 出使大晟! ** 呼延图雅是真的狠。 三人赶到那些女奴住处时，那些女奴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无一人生还。 “土赫赤，把尸体处理了。” 呼延星池眸色微凉，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得令！”土赫赤冷笑一声，招呼几个人将女奴的尸体拖了下去。 他要想弄死这几个妖女了，祸乱军营，挑唆士兵，这种人就应该拉去喂狼！ 事情解决，呼延图雅高兴地蹭过来，一脸娇俏，丝毫看不出来刚刚的狠辣模样。 她挽上了呼延星池的手臂。 “星池哥哥，听说昨日二哥带着那个郡主来献礼了？” 楚青颜眉目轻拧。 她提裴婳做什么？ “松手。” 呼延星池开口，图雅不情不愿地松开，“好嘛，那个裴婳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害死我的侍女不说，还对你有非分之想！” “你不要搭理她嘛，好不好？” “公主，人已经查明不是郡主害的，是她欺负过的一个侍女，趁她受伤用簪子捅死了她。”牧丹开口解释。 “我才不管，反正星池哥哥只能是我的，那个和亲郡主别来沾边儿！”图雅懒得听，缠着呼延星池离开。 牧丹无奈地原地摇头。 楚青颜也觉得好笑，抱着胳膊看两人远去，“草原人果真豪放，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唉，也不是所有人。”牧丹失笑。 楚青颜轻笑，抬眸的瞬间看到了盘旋在头顶的一只鹰，她神色微变。 牧丹一抬头也看见了，稀奇得很，“好大的鹰啊，怎么落到这儿来了，莫不是迷路了……” “牧丹，我忽然想起来，那招黑虎掏心的秘诀我记下来了，就在我帐里。” 楚青颜开口支走他。 牧丹也十分配合，“怎么不早说，耽误我成为武林高手了都，谢了兄弟！我先走一步……” 等他离开，楚青颜来到无人之地，向天上抬手—— 一个迫不及待的俯冲，那只鹰稳稳停在了楚青颜的小臂上，紧接着像只猫儿一样磨蹭着她，激动地开口就要叫—— “别叫，我知道了饕餮，你辛苦了……知琴他们迷路了，去将他们带过来。” 楚青颜笑着抚摸它的翅膀，从它的脚上拆下来一个木筒后，赶着它离开。 饕餮有些不情愿，盘旋在她头顶就是不走，时不时发出一声低鸣。 “听话，快走！” 远处传来人声，楚青颜急忙以手作哨，发出一声短促的哨声，催促它离开。 听到驱赶信号，饕餮才一飞冲天，转瞬没了踪迹。 她松了一口气，不由失笑。 知琴与她一同进入草原，却还不如从长安赶来的饕餮先一步找到她，那丫头还得靠饕餮去带路。 她将从饕餮身上取下来的木筒打开，抽出了里面的字条。 看到上面的消息时，她眉心一跳。 …… 入夜。 草原上的夜晚，在星月的照耀之下，蒙上一层冰凉的纱。 一道黑影穿梭在帐篷之间，最后停在一个大帐篷之前，犹豫片刻钻了进去。 黑影目标明确，进入大帐之后，径直来到了公文桌案前。 那封密信果然就摊在桌案上，可她刚看清上面的几个红色标记，密信“唰”地一下被抽走！ “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做贼？”男人的声音有些倦怠。 黑暗中，呼延星池只着内袍，两指之间正夹着那封密信。 楚青颜不甘心，起势便要去夺，呼延星池几个转身，将密信高高地举起，将楚青颜卡在了他与桌案之间。 她身体后倾，抬手去抢，却被他轻易捉住了手腕。 “都被识破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呼延星池攥着她，声音透露着无奈。 而后，大帐没忽然亮起明火。 牧丹从帐帘的一侧笑嘻嘻走出来，“阿青，都说了密信不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听话呢。” 楚青颜气闷，被呼延星池压得严实，她脚下踢了他一脚，“还不起开！” 被踢了一脚，他倒也不恼，松开她的手，将密信送进怀里。 “……” 楚青颜一瞬间发现不对味儿，“引我来偷信，你们是故意的？” “不错。”呼延星池回的干脆。 “我想看看，你的忠诚。” “呼延星池！”楚青颜冷喝，“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下属。” 呼延星池同样冷下脸，“三年为限，助我夺位，你忘了？” “但我说过，不得侵害大晟，否则协议作废。”楚青颜更加强硬，半分不肯相让。 牧丹有被这两人吓到，跑到两人中间打圆场：“干嘛呀这是，谁说要侵害大晟了？再说阿青也没看到信不是？” “谁说我没看到。”楚青颜冷笑。 牧丹狐疑地看着她，似是在怀疑她话中的真假。 楚青颜没说谎，白日饕餮带来的信中，消息并不确定，所以她才冒险来看密信，直到刚刚看到密信上的标记。 “伊利在南部屯兵，他想要攻打谁？” 她一言，成功让两人变了脸色。 呼延星池蹙眉，没想到她看懂了信上那些标记。 “不是攻打，是出使。” “呼延星池，你觉得我很好骗吗，出使需要用到那么多兵马？” 呼延星池看她一眼，“可汗本意是出使，但若发现大晟兵力空虚，可就不好说了。” “你应该清楚，此次出使不止呼延部落，云昭也在打着大晟的主意。” 楚青颜回神，他说的的确如此，长安来信也说明了这一点。 “天狼师刚获得喘息，我无意攻打，但若是可汗有令，我只能服从。”呼延星池抬眸看着她。 楚青颜明白了，为今之计，是不能让人看到大晟的一丝弱点。 呼延伊利，当真野心勃勃。 “今日试你，是为了看看，你对自己的国家是否忠诚，只有对国家忠诚的人，才拥有忠诚二字……你通过了试探。” 呼延星池此言，倒是让楚青颜未曾料到。 她撇开脸，情绪稳定下来。 “你试探我也无用，我不过是大晟无名小卒，无法给你提供任何消息。” 两人不说话了，都憋着一股气。 “哎呀好了好了，协议继续啊，以后不能随便把一拍两散这话挂嘴边儿啊。”看两人解决了问题，牧丹也松了口气。 “阿青，你今日骗了我，那黑虎掏心的秘诀我还要的啊……” 楚青颜沉默片刻，又看向呼延星池。 “何时出使？” “半月后，我亲自前往。” ** 第15章 草原精锐vs中原莽夫 ** 半月后，呼延星池会出使大晟。 楚青颜这几日有些头疼。 呼延伊利没安好心思，云昭帝国也同样狼子野心，她人在草原，将大晟交给那群人她不放心，长安若有危急她也无法顾及。 可她若离开，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裴婳，如今只希望饕餮已经找到了知琴一行人，将他们带过来。 这样，裴婳有危险时起码能够有人保护，知琴等人也能及时通知她。 她必须回去。 …… 是以—— 两日后，土赫赤忽然连跑带颠地冲进了大帐。 “叶护，巡逻的人发现，大帐数里外有支小队冲我们来了！” “什么？多少人！”牧丹大惊。 居然有人敢挑衅他们天狼师，这简直太荒谬了！ 楚青颜无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土赫赤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十来人，还带了只鸟……” “噗——！” “哎呦我去！”牧丹躲得及时，只被楚青颜喷到胳膊，听到动静，呼延星池挑眉看了过来。 她淡定将茶杯放下，抬起胳膊，随手擦了一把嘴。 土赫赤张了张嘴：“小军师，你慢点儿，区区几个小喽啰，我马上就能让人把他们拿下——” “那个，倒也不必拿下。”楚青颜尴尬地咳了声，“那应该是我的护卫。” 牧丹恍然大悟，“是你那群莽夫啊，他们居然还没死？” 这草原遍地危急，尤其是各部落之间，向来争斗不断，如果不小心误闯了部落领地，没什么归属的中原人很难有好下场。 楚青颜讪笑两声，“运气好吧。” “还请土赫赤统领看顾着他们些，他们没什么本事，怕是在草原不好生存。” 土赫赤拍了拍胸膛，“没问题。” …… 叶护领地。 土赫赤亲自将人迎进来。 一群草原汉子望着这群中原人，露出了挑衅又好奇的目光。 一见到楚青颜，知琴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楚青颜，开始嘤嘤嘤： “公子，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吃了多少苦，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其他人同样目光热切。 楚青颜倒是未曾见到饕餮，许是去哪儿觅食了。 一群草原汉子看得目瞪口呆，都说中原女子大都含蓄矜持，没想到这姑娘还挺生猛的。 土赫赤也不好打断他们主仆叙旧，招呼人给他们安排住处后离开。 知琴这才把这一路的辛酸史讲出来。 “多亏饕餮引路，我们到达呼延王庭附近之后，又听说了公主的事迹，这才找到这儿来。” “多亏公主您当时说过，会以‘燕青’为名，在草原掩人耳目。” 说来也巧，“燕”是她的母姓，“燕青”是她名字反过来的谐音。 楚青颜心里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知琴等人一来，她要离开草原回大晟，便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 知琴毕竟是个姑娘，不好长期跟卫队住在一起，楚青颜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帐篷里，对外宣称贴身伺候。 草原上那群不明真相的汉子们笑得意味深长。 就连牧丹也来夸她好福气。 楚青颜：？ 不过，中原人与草原人之间本就存在着矛盾，这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尤其是大晟与呼延部落之间。 这一点，在楚青颜刚成为天狼师军师的时候，天狼师便主动向她挑战就看得出来。 楚青颜是用武力征服了他们。 但要这群草原人认可这群中原人可不太容易。 事实证明，楚青颜的担心没有错。 三日后，演武场爆发了一场争斗。 起因只是卫队碰上了正在训练的天狼师，而后被指责——呼吸声太吵。 “你们就是小军师的护卫？” 穆尔看着这群瘦不伶仃的中原人，目光露出几分不屑。 就这群人，怎么能保护强大的燕公子的？ 他是与军师交过手的，自然服气，可这群瘦麻杆遇到了危险，还不得一个个跑的比主人还快？ “你就是公子的手下败将？”燕小白也瞅了他一眼，淡定地问道。 “你？！”穆尔本就看不惯他们，此刻又怎么会容忍一帮中原人在此叫嚣。 “哼！就你们也配跟着小军师，还不如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口出狂言，你又算哪根儿葱？不服就战一战！”燕小玄将一把剑抗到了肩上，他可不如燕小白好说话。 “战就战，我们天狼师可是草原精锐，对付你们这群莽夫，我穆尔一人足矣！” …… 等楚青颜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两方人马正斗得火热，穆尔与燕小玄战作一团，其余人分成两拨人，在旁边摇旗呐喊。 天狼师大部分人甚至还光着膀子。 土赫赤上前制止两人，却因为强行将穆尔拉开，还被燕小玄一脚踢在了屁股上。 ？？！ 我在拉架诶，兄弟！ 土赫赤看在楚青颜的面子上没翻脸，转过头来教训穆尔，“干什么这是！你怎么能欺负小军师的人？！” 穆尔抬头—— “统领，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土赫赤看过去。 穆尔鼻青脸肿，导致他口齿不清，甚至眼皮还肿的耷拉着…… “这些人太野蛮了，你看他们把我打的！”穆尔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统领，你不是说他们都是一群莽夫，什么都不会吗？？你骗我！” 听着穆尔的控诉，众人再看向燕小玄，不过是嘴角青了一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燕小玄傲娇地哼了两声。 众人有口难言，穆尔可是他们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对方能将他打得这么惨，这怎么也跟莽夫沾不上边儿吧？ 这下，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带来谣言的土赫赤大统领身上。 土赫赤瞪了回去，而后看向楚青颜，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小军师，你不是说他们……”都是些没本事的莽夫吗？ 楚青颜暗中瞪了燕小玄一眼，尴尬地笑道：“小玄是这里面打架最厉害的，莽夫嘛……光会打架没什么脑子的。” “公子！” 燕小玄气哼哼地喊她。 “闭嘴。” “……哼。” 原来是这里面打架最厉害的，众人果断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行，我脸都被他打肿了，统领你不给我报仇了吗？”穆尔一脸认真的看着土赫赤。 换来的就是土赫赤的一个大飞脚。 众人哄堂大笑。 楚青颜则是默默擦汗，舅舅说的没错，她就不该把燕小玄这个炸药包带来…… 啧，看来不能将燕小玄留在这儿。 ** 第16章 他在流泪? ** 出使前几天，呼延伊利将呼延星池单独召到了王庭，说了些什么却不得而知。 只是呼延星池回来之后，情绪似乎挺糟。 一连两日将自己关在了帐内，直到第三日有人到访，他才将自己放出来。 “戚纳兰？她来做什么。”牧丹皱眉。 “她有什么问题吗？”楚青颜似乎听说过这个人。 牧丹抱着胳膊摇摇头，“她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她阿塔。” “阿池这两日情绪很不好，我怕戚丞相那个老家伙又来给他添堵。” 是了，楚青颜记起来了。 《四洲志》中，也有对这个人的描述，戚丞相之女戚纳兰，中原人与草原贵族结合的后代。 戚丞相早年是中原的一位商人，故乡经历灾害之后逃到了草原上，被当时呼延部落的贵族小姐看上，最后留下来做了草原客卿。 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其女戚纳兰，品性温婉，高贵典雅，又是草原有名的才貌双全的贵女，很是受人追捧。 说起来，戚丞相是个传奇人物。 “他想拉拢呼延星池？” 楚青颜不经意开口，本是询问之意，却被她说出了一种确切的意味。 牧丹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随后笑了。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厉害的，你都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戚丞相有意拉拢呼延星池，这些话分明他谁都没有说起过，就算旁人日渐知晓，可燕青一个刚来不久的中原人又从何得知？ 楚青颜一时语塞，“我……” “罢了，这些你早晚会知道，反正呢，你是我们的人，聪明些才好呢。” 看他理所当然地开解了自己，楚青颜失笑，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道看着戚纳兰吩咐侍女候着，自己走进了呼延星池的大帐。 “别的不说，纳兰姑娘是随了她阿塔，长得真是好看。”牧丹啧啧赞叹。 “但她好像看上了你的阿池。” 牧丹惊悚地回头看她，“这你也看得出来？” 楚青颜倏尔一笑，深藏功与名。 大概半柱香不到，呼延星池掀开帐帘走出来，他身后正跟着戚纳兰。 帐外只有牧丹，呼延星池左右看了眼，抬脚走了过来。 “燕青去哪儿了？” “演武场吧，最近他琢磨了一个新的队形，给土赫赤他们排阵呢。”牧丹回道。 戚纳兰也走了过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好奇地开口：“燕青？是那位忽里勒台大会上，赢了各部落的勇士吗？” 牧丹笑着回她：“正是，他可厉害了，是我跟阿池的好兄弟！” 被他的回答逗笑，戚纳兰掩面轻笑，“看来是个跟你一样有意思的人，有机会我一定见见。” 牧丹反而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呼延星池面色如常，转身对戚纳兰开口：“戚姑娘，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回去了，我随后会到戚丞相帐里详谈。” 戚纳兰点点头，毫无勉强之意，淡然离去。 看着人离开，呼延星池的脸色缓缓地冷了下来。 “你要去见戚丞相？” 呼延星池点头，眸色冰凉却也清亮，“前路未明，必须稳住他。” 牧丹果断点头，“我陪你去！” “不用。”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 “燕青跟我去。” 呼延星池说完话便抬脚离开，牧丹皱眉跟上去，“喂，我才是你最好的兄弟，你俩不许背着我好……” …… …… 草原辽阔，水草丰茂。 呼延星池简装出行，没有带任何的侍卫，此行只有两人两骑。 呼延星池素着一张脸，楚青颜也什么都没问，两人一路策马奔腾，感受着耳边淌过的风。 临近傍晚，到达丞相大帐。 楚青颜远远地便发现，戚丞相居然亲自守在领地外，见到他们立马迎了上来。 “叶护大人，恭候多时啊，您一来，感觉寒舍都蓬荜生辉了！” 戚丞相热情招待，两人被引进大帐之后，只留了戚纳兰一人作陪，其余人都被遣了下去。 楚青颜跟在呼延星池身边，戚丞相一眼便注意到了她，他斟酌着开口：“叶护，这位……” 这明显是要把她也给撵出去。 不料，呼延星池将茶盏一撂，目光灼灼，“丞相大人，这是我的人。” 言下之意，他还没有资格赶人出去。 戚丞相自然明白，他了然地点头，引众人就坐，桌上已经布了满满的菜肴，丰盛得很。 “纳兰，给池叶护斟酒。” 戚丞相开口，戚纳兰顺从地点了点头，起身为呼延星池斟了一杯酒。 楚青颜看着自己面前已经满了的酒杯，又看了眼呼延星池刚被倒满的酒杯，眉头一皱。 呼延星池仿若未觉。 “池叶护，不日你就要领军前往大晟出使，今日特意请您前来，想必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戚丞相笑着开口，意味模糊。 呼延星池抬眸看了过去，也不曾避讳他的试探，“不知，丞相大人究竟送出了多少这种意思呢？” 狡诈如戚丞相，究竟拉拢了几家，谁又知道？ 说不定，呼延星池，呼延苏风，呼延古金，都只是他其中一枚棋子。 楚青颜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 沉默半晌，戚丞相突然笑起来，“哈哈哈，池叶护当真会开玩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叶护不放心我。” “那我不妨告诉你，无论我送出了多少意思，可我的纳兰只有一位。” 话落，戚纳兰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她端坐在一旁，眉眼的娇羞却难以掩饰。 很明显，戚纳兰喜欢呼延星池。 这是戚丞相最好的问路石。 果然，呼延星池笑了，他看向一旁的戚纳兰，面色和缓许多，“如果这是丞相的诚意，我似乎……” 戚丞相紧盯着他。 “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呼延星池落下最后半句话。 “哈哈哈哈！好！好！！” 戚丞相很高兴，连连叫好，“我果然没看错人，池叶护，今日不妨同饮此杯！” 他举杯相邀，呼延星池亦是兴致不错，他举起酒杯，桌下却突然传来一阵热意。 他垂眸，轻握了桌下那只手，松开。 抬眸，一饮而尽。 楚青颜收回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她心中十分闷堵。 呼延星池分明在笑，但她好像看到了…… 他在流泪。 ** 第17章 青吾卫! ** 楚青颜似乎明白了，呼延星池的处境。 这种虚与委蛇是她最讨厌的，却是他不得不做的。 一连数杯下肚，呼延星池隐隐有了醉意。 戚丞相见机行事，暗中瞥了戚纳兰一眼，“叶护大人，如今天色已晚，今日不妨在此小憩，我吩咐人给你收拾住处。” 戚纳兰面色有些犹豫，却在看向呼延星池的那一刻下定了决心。 她起身，上前抚上了他的肩膀，“叶护大人，我送您去休息吧。” 楚青颜没动，她不确定呼延星池是不是真的想接受戚丞相的拉拢。 呼延星池抬眸，眸色清亮。 戚纳兰后退一步。 “叶护大人……”戚丞相开口。 呼延星池淡淡一笑：“丞相大人不必多礼，帐中有女眷，我留下，恐是会惹人诟病。” 戚纳兰霎时间脸色通红。 戚丞相也有些下不开台，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呼延星池却要拒绝他？ “叶护大人醉了，夜晚骑马也不安全吧？” 戚丞相老谋深算，向门外使了个眼色，他今日早布好了人马，就没想过要让他离开。 只要呼延星池在这里过了夜，从此以后，他们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况且酒里掺了东西，任凭他再如何骁勇善战，也得乖乖就范！ “丞相大人。” 呼延星池起身，身形有些不稳，一掌落在了楚青颜的肩上。 “我是醉了，不还有燕青在吗，力挫各部落勇士的人，丞相大人可能放心？” 戚丞相压根儿没提防楚青颜，被他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心中陡然生出忌惮。 他居然忘了这一茬儿！ 呼延星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他！ 他若想留下呼延星池，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人够不够打的。 楚青颜算是明白——为何呼延星池出来带的不是牧丹，而是她了。 戚丞相简直气得牙根儿都在痒痒，“有燕青勇士保护，我自然放心！” …… “大人，就这么让他们离开吗？” 亲眼看着两人驾马离开，戚丞相冷冷一笑，“不然呢，呼延星池已经看破了我的计策。” 手下客卿皱眉，“呼延星池确实难搞，我们需不需要换个目标？” 戚丞相锁眉，沉吟片刻。 “不能将筹码系于一人，这几日你多接触其他几位，探探口风。” 话落，他又转头看向戚纳兰，恨铁不成钢道：“但凡你争气，我都不至于对他低三下四，你那些手段呢，能不能用对人！” 戚纳兰咬了咬唇，“我是真心喜欢他，不想用那些手段！” “你不用，你不用人家也得看上你才行。”戚丞相叹了口气，“你多学学图雅公主，没事儿多到呼延星池那儿走动走动。” 想起呼延图雅，戚纳兰眼神定了定，“我知道了。” …… …… 楚青颜本以为他醉酒是装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搞的她不得不跟他同乘一骑，自己的马在后面慢悠悠跟着。 “你还真敢喝，就不怕戚丞相给你下剧毒？”楚青颜牵动着缰绳。 背后的人轻哧一声，“一点迷药而已，我不能不喝，丞相不是好糊弄的。” 迷药只会让他昏沉，却不会让他昏死过去，那酒他一闻，就知道里面掺了多少。 如今这样也并非醉酒，而是迷药所致。 “你怎么知道是迷药？”楚青颜问道。 呼延星池句句回应，“这种机会多的是，惟手熟尔。” 楚青颜不说话了。 她很难想象，呼延星池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相比之下，她因为身居高位，很少有人敢对她下毒。 见她不说话了，呼延星池语气也越来越闷，“你还小，不用想那么多。” 楚青颜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你很大？” 书上没记错的话，呼延星池今天十九，甚至还未及冠，不过大她三岁而已。 对方却突然笑了，“比你大。” 楚青颜懒得再回他，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行走在草原上的黑夜里。 良久，她忽然又开口。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扔了？” 很长时间，背后没有回应，楚青颜还以为他睡着了。 倏尔，腰上一阵力道传来，而后渐渐收紧，呼延星池语气沉闷。 “大不了，都得死。” “……” 两人，两骑，一片夜色。 “诶，你把手松开，勒得慌。” “你该多吃点，太瘦了，硌得慌。” “……” …… 很久很久，两人终于回了领地。 牧丹领着一群人，等在外面快睡着了，看样子等了很久。 燕小白他们也在。 远远的看到他们过来，才算松了一口气。 “公子可算回来了。”燕小白亲自来接她下马。 牧丹反手就抗住了呼延星池，“这是怎么了，阿池怎么醉成这样，戚容那个老匹夫……” “他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楚青颜下马，扭了扭自己的肩膀，又抻了抻腰，酸麻酸麻的。 嘴上说着硌得慌，下手却一点儿也不轻。 等众人收拾完毕，再入睡已经是夜色过半了。 …… 一连两日，呼延星池都在整顿出使事宜。 出使在即，部落上上下下忙做一团，楚青颜这两日反而清闲一些。 临出发前一晚，牧丹才来找她。 “那个丫头，我已经成功把她送到永平郡主身边了。” 牧丹皱眉，“不过，你确定她一个小丫头，能保护得了郡主吗？” 牧丹回想起知琴那瘦弱的小身板，怎么看也是那个燕小玄留下比较合适。 楚青颜轻笑，“你这话没让她听见吧？” 牧丹老实地摇头，“怎么了？” 楚青颜笑而不答，“其他人除了燕小玄，我会让他们留在此处，裴婳如果有事也能及时策应，以备不时之需。” 牧丹摆摆手，“我们这里安稳得很，绝不会有人敢犯到阿池手底下来！” 楚青颜没同意，“多事之秋，有备无患。” “行吧行吧。”牧丹犟不过她，反正大帐里也不在乎多几张嘴，“对了，你刚说除了燕小玄？他也要跟着我们走？” 她点头，燕小玄功夫不行，性子还急躁，留在这里她反而不放心。 牧丹却有些担心，“你把最能打的带走了，就不怕其余人被欺负？不是我说……你那群莽夫整天好吃懒做，天狼师里可没一个善茬儿。” 最能打的？好吃懒做？ 楚青颜笑着拍拍他的肩，一脸诚恳。 “答应我，下次回来不管看到什么，我们还是兄弟。” 也不知草原人是否听说过，青吾十二卫。 ** 第18章 被当街求爱! ** 一连走了七八日，总算到了中原地界。 山城。 此处山多，草原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炎热与沙尘。 正午，找了家酒楼。 使节团近百人，老板招待也热情，土赫赤带着人去了后院大包间。 他们三人着中原便装，出现在酒楼大堂里，出现便是人群焦点。 牧丹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惹人注目得很。 “哇塞，阿青，你们中原人花样儿真多，这个冰冰凉凉，还透明的东西是什么？” “这的人叫它浑源凉粉。” “那这个脆脆的呢？” “清徐灌肠。” 八九月的天，热得很，楚青颜没什么胃口，牧丹说的那些，这些她在去草原的时候都吃过，味道确实不错。 呼延星池也没什么兴趣，不知在想什么。 “哐啷”一声！ 楚青颜隔壁的妇人突然站了起来，急躁地摇着团扇，看向窗外直呼：“完了完了，县老爷家的胖丫又来找我说媒了！” “不行，我得赶紧躲躲……” 妇人说着快步跑了出去，结果半道儿正巧被一个胖姑娘拦住。 “李婶儿，可算找着你了，你说要给本小姐介绍相公的，在哪儿呢？”胖姑娘在她身后张望着。 “这，这……”李婶儿急的擦汗。 “李婶儿，你不会骗我吧，你可拿了我五十两白银呐！” 两人距离酒楼不远，靠窗的人都在看热闹，县太爷的大胖闺女二十好几了没嫁出去，整个县都知道。 楚青颜也磕着瓜子，闲听八卦。 “怎么会呢！我李婶儿做媒二十多年了，可从不骗人，香秀姑娘，你要的相公……我已经给你找到了！” 李婶儿眼珠子滴溜溜地打着转。 香秀果然很高兴，“哪儿呢哪儿呢，我现在就要见他！” 牧丹也觉得有意思，跟楚青颜一道儿磕上了瓜子，“我倒要看看，这个媒婆要从哪儿给这姑娘变出来个相公。” 李婶儿不停地擦汗，她这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眼下这种头脑风暴。 忽然，她眼神一亮，“香秀，你的相公……他就在这座酒楼里！” “真的嘛！哪个？那个是我的相公？？” 香秀不停地向酒楼里张望，可凡是被她眼神扫到的，直接表演一个“脑袋落桌”。 “你别急啊，就是里面那个……”李婶儿疯狂回想着刚刚在酒楼里看到的人。 “那个长头发白衣服，带着个戒指的！最好看那个就是你相公！” 李婶儿说完，不敢等众人反应，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里！ 而香秀，则是满心欢喜地跑进酒楼大堂里。 牧丹忽然在桌下使劲儿踢了楚青颜一脚。 “你干嘛？” 楚青颜明显还在状况外，皱了皱眉，甚至还想踢回去。 “衣服衣服，戒指啊！”牧丹小声嘶吼，真的是嘶吼…… 然而，为时已晚。 “你就是我的相公！！”香秀站在她面前，一脸惊喜地看着楚青颜。 上一刻，楚青颜还在埋头嗑瓜子，顺便吃个瓜。 下一刻，她成了众人吃瓜的对象。 “……姑，姑娘你认错人了。” 楚青颜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她自己就是个姑娘，怎么可能有被人当相公的自觉？ “我没认错，白衣服，带戒指，而是你是整个酒楼里长得最俊俏的公子！你就是我的相公！” 香秀对着她笑，脸上的肉堆堆叠叠，甚至有几分可爱。 楚青颜看着对面，同样带戒指但一身黑衣的呼延星池，以及狠命咬嘴唇以免笑出来的牧丹。 周围人都在吃瓜。 她挠了挠头，实在是没有拒绝女孩子求爱的经验…… “姑娘，实不相瞒，我已有家室，孩儿也已经有俩，并且此生不会负她。” 如果此刻是个男人在这儿，她根本不会这么为难，可女孩子毕竟脸皮儿薄。 香秀果然如遭晴天霹雳，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哧——哼！咳咳……”牧丹险些没忍住，眼泪都快憋出来了，今天一天可以用掉他这一辈子的表情。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皱眉离远了些。 楚青颜本以为她会就此放弃。 却不想，姑娘家站了一会儿，突然又对她坚定了眼神。 “没关系，为了你，我……我可以，我可以——唔！” 楚青颜捂住了她的嘴。 那般耻辱的话说出来，估计以后这姑娘都会沦为别人的谈资。 香秀眨巴眨巴眼睛，楚青颜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等着听故事的人。 “姑娘，你跟我来一下。” 香秀倒也听话，不哭不闹跟着她出去，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出去，甚至讨论着要不要跟出去。 呼延星池蹙眉，忽然将筷子一拍，众人瞬间被惊醒，没了八卦的念头。 大概一炷香后，楚青颜重新回来。 牧丹不停看向她身后，“诶，那姑娘呢？” “放弃了。” “为什么？” “人家家世好性格好，我一个娶过妻的人，自然并非良配。” 楚青颜这话声音不小，让那些八卦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多时，周围果然响起了讨论声。 “……你别说，香秀姑娘除了胖点儿，其实相貌还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人家可是县太爷的掌上明珠，娶到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也是福气啊……” “……” “说起吃穿不愁，我家里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家也是，今年大旱都不容易，不过朝廷已经拨赈灾款下来了，估计快到了，再等等吧。” “唉……” 众人的话听在耳里，楚青颜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一个多月前从长安出发时，朝廷就已经拨下赈灾款，没理由她人都到了草原一个来回了，赈灾款还未到。 晚间，楚青颜让燕小玄出门查探。 等燕小玄回来时，楚青颜将消息一盘算，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赈灾银一月前批下，而后从长安出发，即便灾银数量众多，如今也该运到山城了才对，怎么会连县衙也没消息。” “除非……” 不可能。 楚青颜摇了摇头。 谁敢不要命了，去动赈灾的银子，即便是中途有官员克扣，也不至于半分未到。 她脑中忽然崩起一根弦，“灾银是从哪儿开始，没了消息？” “应该是隔壁，秦城。” 坏了。 灾害之年出劫匪，她记得秦城到山城这一段路上…… 匪寇猖獗！ ** 第19章 我乃临安公主! ** 次日一早。 众人短暂地休整，准备吃过早饭之后就出发。 只是，饭桌上少了一个人。 “燕青呢？” 从早上开始，呼延星池就没有看到楚青颜，落座之后，他问一旁正准备干饭的牧丹。 “对，他说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牧丹放下筷子，“大概……会在秦城与我们汇合。” “什么时候走的？”呼延星池蹙眉。 “昨晚就走了。”牧丹回得随意。 呼延星池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不善地盯着牧丹。 “他现在是军中的军师，出行不亲自跟我说，反倒是通知你一个副将。” 他极轻地冷哼一声，直接起身上了楼。 “……” 牧丹嘴里塞着包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 不是，他做错什么了？ …… 如今的楚青颜与燕小玄，正奔袭在前往秦城的路上。 她昨晚才得知，护送赈灾银前往山城的正是宋滦。 赈灾银迟迟未到，一旦等府衙向上禀报，无论如何，负责护送的官员是会被从重处置的。 尤其，这笔赈灾银不是一笔小数目。 “公主，咱们已经昼夜不停奔袭一夜了，你还是休息会儿吧？” 燕小玄有些担心楚青颜的身体状况。 这几日，楚青颜本就因为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东西都没吃多少，眼下长途跋涉，换谁也吃不消。 “别废话，先找到赈灾银要紧！” 楚青颜面色冷凝。 抛去裴婳的关系，她与宋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朋友有难，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劝说不听，燕小玄也了解楚青颜的脾气，当即不再说什么，只是沿着官道一路策马奔腾。 日暮西山，又是一日过去。 路遇一山沟，两人短暂休整。 “公主，咱们已经进入秦城地界了，盗匪猖獗之地也过了大半，赈灾银会不会根本没有问题，或许已经送到了，只是没有走官道？” 燕小玄看着楚青颜面色苍白，急忙将水壶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楚青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宋滦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一板一眼的，他绝不可能罔顾法度，随意改变行军路线。” 说起来，在太学时就因为这个，楚青颜也没少跟着宋滦吃亏。 先生罚抄十遍，他自请罚抄二十遍，还要拉着全太学的人一起。 “要我说，公主你也不用太担心，宋公子武功不弱，寻常小贼根本就不是对手。”燕小玄瘪瘪嘴。 楚青颜没说话。 寻常小贼，有几个敢劫赈灾银的？ 燕小玄踢着小石子嘟囔着：“害公主长途跋涉，让他掉山沟里才好呢……”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在山沟边上蹲下了身子。 楚青颜发现他不对劲，“怎么了？” “公主，下面有人！好多好多人……” 燕小玄一时被惊呆了，楚青颜奇怪地凑过去，待隐约看见山沟下的情况时，眸光一凛。 偏偏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将马匹藏到了密林里，两人则飞身上树。 “……草！这都几日了，还死拽着那批银子不放。荒山野岭的，老子嘴都快淡出毛儿来了！” “着什么急，又不是光咱一家等着，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耗尽他们的粮草，不过老大说了，今晚子时一过，立即强攻！” “好！到时候老子一定要亲自把那姓宋的人头给摘下来！哈哈哈……” 人声渐渐远去，两人飞身下来，彼此眼中满是震惊。 “公主，是宋公子！他们居然真的敢劫赈灾银，我们现在要去救人吗？” 燕小玄心急，但他听到了对方人数众多，似乎还不止一批。 他可以救人，但公主不能遇到危险。 “不。” 楚青颜强自镇定，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秦城。 “单凭你我二人，下去就是送死。” “这里离秦城不远，他们子时动手，还有三个时辰，我去秦城求援，你在此策应，切不可妄动！” 最后一句话落下，她语气严厉了些。 三个时辰来回，以她的马力应当足够。 她上马，燕小玄却挡住了她，“公主，你身体虚弱，不能再走了，还是你留下来策应，我去秦城求援！” 燕小玄言辞恳切，楚青颜却一口拒绝了他。 “求援带兵不是小事，你去未必能行，看不到我人，他们不会放兵！闪开！” “公主……” “再磨蹭，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燕小玄心一横，将路让开，而后亲眼看着楚青颜策马而去。 …… 秦城，三秦都尉府。 楚青颜一路席卷到了都尉府，百姓受惊，都尉府手守兵看到当街策马的楚青颜，立马举起了手中长矛。 “什么人，胆敢在都尉府前闹事？！” 楚青颜忍住喉中干涸，纵身跃下，手在怀里摸索着，如风一般来到府门前。 玉牌举起瞬间，她直接冲了进去。 “临安公主！让你们都尉出来见我！” …… …… 秦城山外，子时。 宋滦最后检查了一遍陷阱机关，他嘴唇干裂，已经许久不曾饮水了。 “大人，这群匪寇太过猖獗，他们人数众多，我们粮草已尽，今日只怕……” 他抬手制止，“赈灾银若丢了，同样是死罪，好几州的百姓还等着这笔救命钱，必须死守！” 他明白，今日只怕在劫难逃，他传出去的求援信件通通没有回信，援兵迟迟未到，想来信件已经被人拦截。 如今数百人，只怕通通要葬身山坳。 倏尔，风动。 “大人！大人！他们打进来了！！” “大人！匪寇人数众多，我等不敌……” “大人，赈灾银被抢……” 宋滦亲自上阵迎敌，拼死顽抗到底，竟然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对方数位首领瞬间盯上了他！ 两方交战，一人力抗数人，终究不敌，长剑被击落。 宋滦毫无惧意，以身犯险，穿梭在众人长刀之下，“将士们，即便今日战死，尔等也是功勋加身！” 宋滦不敌，后背遭受重创，撞向地面，长刀在下一刻挥向他的头颅。 他脑中画面纷飞，亲人，朋友，最后定格在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身上。 手持长刀的匪寇忍不住狂喜，即将斩下这人的性命—— 嗖——！！ 银丝锋芒，银白无瑕。 ** 第20章 真想见见这位临安公主 ** 匪寇的长刀停滞在半空。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永远定格在了脸上，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长刀坠落在他身旁，注定与其长眠。 银丝带刀刃，单兵战群雄。 不，是群寇！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援兵来啦！援兵来啦！！我们得救了！！！” 宋滦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他抬头，入目是一双雪白的长靴，上面已经布满了泥点…… “再不起来，就等着被捅死吧。” 这熟悉的腔调！！ 宋滦猛然间抬头，入目正是那个向来看不惯他的丫头，此刻正在笑眯眯地注视着他。 劫后余生，没想到是她亲自带人来救。 “宋公子，你再不起来，我家公主不是白救你了，好歹我们也是跑了一天一夜才把你救下来啊……” 燕小玄一边挥刀，一边提醒他。 楚青颜已经进入了混战，她那根银丝一勾，瞬间便可以夺去数人性命。 从旁之人，观她如恶狼！ 宋滦迅速起身，加入了最后的战斗。 …… 天大亮，战斗停歇。 宋滦没忍住，一下半跪在了地上，没日没夜的精神紧绷，直到昨晚的厮杀拼搏，他已经脱力了。 好在，赈灾银悉数夺回。 一只水袋扔在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不可一世的姑娘瞅了他一眼。 “宋滦，你怎么这么没用。” 楚青颜再也忍不住疲倦之意，直接靠着一旁的树蹲坐下来。 宋滦捡起水袋，也坐在一边，看着她叹了口气，“临安公主倒是英勇。” “舌战群臣，私自离境，如今竟然还敢罔顾自身安危……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大晟的公主？” 楚青颜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这是你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 宋滦笑着摇头，“我是想说，多谢公主的奋不顾身。” 她听不得这种酸话，当即摆了摆手，“你一个大理寺少卿，怎么还干起押运官的勾当了？” 话落瞬间，楚青颜就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宋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她，“我是自请来的，西州离草原不远，我……” 他想去找裴婳。 楚青颜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心头的火又忍不住冒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又悄无声息地湮灭。 “她现在很安全。” 宋滦抬头看她，分明有很多话要问她，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那就好。” 楚青颜看不惯他这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心中有些置气，却也明白他的无力。 “她是为了我和亲，我会将她带回来。” 宋滦苦笑，“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双方谁敢妄动，更别提只是为了一个郡主……你如何带她回来？” 楚青颜不答，也答不上来。 她现在做的事情，无异于与虎谋皮，让这块榆木头听见，指不定要坏事。 “你现在还准备去吗？”楚青颜开口。 宋滦摇了摇头，“赈灾银被劫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些将士的性命皆系于我身，我必须回去复命。” 楚青颜早料到了他的回答，况且云昭的只怕已经入长安了，她的时间也不多。 “公主还是早些回去，陛下十分担心你，还有……沈煜差点儿要去草原找你了。”宋滦开始苦口婆心。 楚青颜语噎，敷衍地点点头。 “对了。”宋滦忽然开口，眸色凝重了几分。 楚青颜看他神色不对，自觉附耳过去。 “我怀疑，这些匪寇没那么简单。” …… ……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宋滦继续向西，将赈灾银送到它该到的地方。 害怕身份暴露，楚青颜则是刻意绕过了秦城，选择了下一个使节团必经的落脚点等待着。 两日后，她终于等来了人。 酒楼内，四人大眼瞪着小眼。 呼延星池一句话也没说，牧丹则是对着楚青颜挤眉弄眼的。 “唰——！” 燕小玄长刀半出鞘，怒视着牧丹，“不许调戏我们公…子！” 牧丹被吓了一跳，而后拍案而起，“我调戏个鬼啊我调戏，得，我不说了，阿青自己跟他说吧，冷脸一路了都！” 他下巴点了点呼延星池。 楚青颜眼睛转了转，突然咳了起来，“我这不是水土不服，听说这里有神医，才赶过来吗。” 她那两天确实吃不进去什么东西。 呼延星池稍稍瞥了她一眼，依旧臭着脸。 见状，楚青颜也不装模作样了，她诚恳认错。 “是我不对，下次我要走，一定告诉你。”楚青颜服气地看着呼延星池。 “是先告诉他！”牧丹接茬儿，“就因为你没先跟他说，这家伙挤兑我一路了都！” 楚青颜点头，“没问题，我保证。” 她绕过呼延星池只通知了牧丹，呼延星池大概是觉得自己首领的地位受到了挑衅，可以理解。 这下，呼延星池的神色才总算和缓了些，“吃饭吧。” 牧丹气哼哼地，都被呼延星池气得没心情吃饭了，“阿青，以后我跟你才是第一好。” 燕小玄又要抽刀。 楚青颜连忙制止住他，岔开了话题，“你们赶路过来，肯定累了，多吃点儿。” “倒也不累，还听说了件有趣的事儿。” 牧丹忽然抬起头，“你还不知道吧，前往西州的赈灾银被劫了！” 楚青颜也吃惊抬头，满脸惊讶，“啊，是吗？” “对啊！” 燕小玄不善于伪装说谎，这会儿终于难得不说话了。 牧丹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而且你肯定猜不到，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 路过秦城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连他都震惊了。 “听说是你们大晟的临安公主，亲自带着腰牌，一脚踹开了都尉府的大门，领了援兵去抢回了赈灾银！！” “咳，咳……” 楚青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踹门？ 她有吗？？ “真厉害，怪不得你们大晟都那么敬佩这位临安公主，看来是真有几分本事。” 牧丹皱眉，又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可惜了，我们去的晚，没能见到人，不然真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临安公主。” “说起来，当初就是她差点儿嫁进草原。” 燕小玄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楚青颜更甚。 ** 第21章 归来入长安 ** 十日后。 呼延部落的出使队伍，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外。 楚青颜带着一顶帷帽。 牧丹在她旁边骑着马，嘴里还嘟囔着：“你这身体怎么比我还差，一会儿水土不服，一会又满脸水痘的……” “切，我们公子年纪小，当然会长，哪像你……老黄花菜一个了，估计早长过去了吧！” 燕小玄回得毫不客气。 牧丹被说的哑口无言，他那个时候确实是长过水痘，而且都是三五年前的事了… “我怎么就老了，他不也就比我小三四岁……” 燕小玄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比说了还气人，牧丹气得要死，气呼呼地哼了声，上前去找他的阿池去了。 楚青颜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是真的长了水痘，只是长安城认识她的人不少，她的身份又不能让呼延星池知晓，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所幸，此计甚妙。 …… 长安城。 只是，楚青颜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在长安城门前就跟云昭的人撞上了！ 牧丹还很是得意，“当然是故意撞上的，紧赶慢赶，差点儿就让他们先进去了！” “这第一关较量，绝对不能输给他们！” 云昭的人自然也是当仁不让，两条队伍悉数挤在了长安城门之外。 过了一会儿，云昭的人动了。 “诶！你们草原人怎么回事儿，没看到是我们先到的吗？” 土赫赤傲慢地上前打头阵，“哟！这不是南蛮子吗，能不能别跪着说话呀，我都快看不见人了！” “你！！”云昭的人暴怒。 云昭人地处南方普遍较矮，与草原上壮硕的汉子自然不一样，但也并非如此明显，土赫赤明摆着是欺负人。 “呸！” 云昭的马车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指着土赫赤开骂：“你们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西溜子！” “再不给本公主让开，本公主就给你们点儿颜色瞧瞧！” 说着，女孩儿果然站在马车上，手里一根长鞭，奋力甩了过来—— 土赫赤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下意识向后一倒时，才看到他后面的人是谁。 他下意识大喊：“小军师快闪开——” 鞭风呼啸而过，被人牢牢禁锢！ 呼延星池冷眼看着对面的姑娘，语气凉薄，“云昭是不是安稳太久了，想开战吗？”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批天狼师十分给力地高喝一声。 反观对面那位公主，呆愣愣地，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 “玉黛。” 对面，马车帐帘忽然被掀开，一根葱白的手指抵住了帐帘，白衣初露。 一身白衣华服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中。 燕小玄靠近了些，对楚青颜解释，“这次云昭来的是那对王兄妹，云玉黛，云清尘。” “据说这两人，是云昭皇室中，蛊毒用最优秀的。” 云清尘抬手，捏住了云玉黛的长鞭，手上用了力道，将被呼延星池捏住的另一端抽了回来。 他轻笑，将鞭子还给了云玉黛，对呼延星池客气地行了一礼。 “家妹不懂事，叶护莫要见怪，今日这条路，就让给叶护先行。” “王兄……哼！” 女孩子娇气的很，生气地钻回了马车里。 呼延星池冲他颔首。 两方打过了招呼，最终是呼延部落的车马先一步踏入了长安城。 …… …… 长安大街。 再次踏入这里，却是以另一种身份，楚青颜的心绪难免感觉奇妙。 接见两国使臣的是礼部右侍郎。 长安百姓很是稀奇地看着新来的两种外国人，眼睛一下也不挪开，都有些不够使的。 “快看，这个草原首领真俊啊！” “你看那肩膀宽的，还有那腰……哎呦！羞死人啦~” “怎么还有个戴帷帽的，定是因为长得太丑……” “哎呀，云昭太子也好看的紧嘞！” 各国来使，自然都被安排在了四方馆。 一到四方馆，牧丹是迫不及待想拉着楚青颜出门，他早就设想了好多要去看的地方了！ “不行，公子不能见风！” 燕小玄严厉阻止。 牧丹不高兴了，“他带着帷帽呢……那要多久啊？” 楚青颜脑袋都大了，她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袋，“可能得十……五……三天吧。” 牧丹蔫儿了，转回头进屋睡觉去了。 明日是入宫面见皇帝的日子，两国的人都很重视，沐浴的沐浴，焚香的焚香……补觉的补觉。 …… 夜深。 四方馆内，闪出来一道利落的身影。 在长安大街中任意穿梭，一看便是熟悉长安街道之人，几经徘徊后，停在了一处宅院外。 骠骑将军府。 院中，沈煜正在练枪。 长枪所过之地，必然掀起一阵劲风，脚下迅速变换，身体忽然凌空跃起，长枪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圆月—— 院中的合欢花洋洋洒洒地飘落。 满地荒唐。 “沈二！！” 中气十足的一声吆喝，把沈煜吓了一跳，落下时险些崴了脚。 一个红裙的女子，正拿着一把锅铲走过来，一脸心疼的看着地上的合欢花。 “姐！你要吓死人了，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啊！” 沈煜长枪一甩，顺利归置在武器架上。 沈烟提溜着锅铲，利落地给了他一铲子，嫌不过瘾，又狠狠一脚补在了他屁股上。 “你要死啊，整天就逮着我这一颗合欢树祸祸，旁边那么多桂花树，梧桐树，你为什么不去砍它们？！” 沈煜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嘴硬到：“那不行，桂树还没开花呢，她最喜欢这种桂花香了……” 沈烟忽然一脸的八卦，“谁啊？” “哼。”沈煜不说了。 沈烟又哪里不知道自家弟弟的心思，她得意地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全长安谁不知道你喜欢——” “姐！”沈煜制止她。 沈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翻了一个白眼儿，又忍不住嘲笑他，“看你那傻样儿的，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沈烟你能不能别说了！” “得得得，我不说了，你姐夫叫我了，你自己慢慢玩儿吧，可别再砍我的花了！” 沈烟笑着离开。 安静下来，沈煜又忍不住郁闷。 “啪嗒——” 一块石子，不知从哪儿投掷进来。 ** 第22章 公主回来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煜瞬间警醒，他眉头紧锁，有人靠近他居然没有发现！ “谁？！” 无人应答。 院子里安静得很，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一个人，险些叫出声来。 “砰——！” 突然，一只短箭破空而来，钉在了院中那个合欢树上！ 一封信件，夹在了短箭与合欢树之间。 空气中响起了短暂的摩擦声，而后，万物归于平静。 他警醒地缓步上前，抽出了那封信，展开，熟悉的小字展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眸色一亮，瞬间变换了神色。 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公主……”回来了！ 险些没抑制住激动，他展开信上内容，神色缓缓归于平静，眉目轻拧。 良久，他放下信件，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嘴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安王。” 为了陷害宋滦，居然敢劫赈灾银。 宋滦族中拥护太子，平日里与人无尤，能对他下手的人，除了三皇子安王，几乎不做他想。 …… 回到四方馆时，馆内已经一片漆黑。 想来是都睡着了。 楚青颜轻手轻脚地回了房，打开门时里面站着一道黑影。 她以为是燕小玄，也没惊讶。 “站那儿做什么，吓我？” 楚青颜关好门，转过头时对方却还站在那里，她猛然察觉不对。 对方却已经逼近她面门！ 呼延星池！ “不是不能见风吗，这么晚跑出去，你也不怕烂脸？” 他一拂袖，房内烛火被点燃。 楚青颜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别开脸。 “别藏了，你那点儿把戏骗骗牧丹还行，敢来骗我？当真脑子不好使。” 呼延星池也不客气，回过身走了几步，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楚青颜松了口气，看来这事还有的谈。 她一把摘下了脸上的面巾，顺便将外面的夜行衣也脱掉，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茶。 入口，微不可查皱了皱眉。 “四方馆就喝这种茶？”楚青颜不由吐槽，礼部的人真是小气的很。 “怎么，破罐子破摔？” 呼延星池看着她，一脸好笑。 楚青颜也不急，慢悠悠地拉过了另一把木椅，坐到了呼延星池的对面，舒舒服服翘起了二郎腿。 “来，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她没什么可慌的，现在是在长安地界，说句不好听的，到了她的地盘，即便是呼延星池这条强龙，也压不过她这条地头蛇。 何况，她早料到会有今日。 “你到底什么身份？” 呼延星池开口直奔主题，目光灼灼盯着她。 “别想着骗我，裴婳的族中根本没有姓燕的兄弟，你是哪儿来的族中兄弟？” 楚青颜笑了，这一日还是来了。 “我的确不是她族中兄弟，不过既然你都打听了，应该也知道裴婳在长安有一位青梅竹马吧？” 呼延星池挑眉，眼神不曾放过她的每一丝神色变化，“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那个大理寺少卿，宋滦？” 她轻笑，突然就冷哼了声，“自然不是，我可没有人家的高官厚禄好家世，不过一介草民罢了。” 她对宋滦的敌意几乎是打心眼儿里带的，表演起来虚虚实实，任凭他呼延星池，也看不出来真假。 “所以你是……” “我是他的，情敌！” 楚青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呼延星池似乎听得有些茫然，却并没有打断他。 “呼延星池，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楚青颜神色变得有些哀伤，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本正经地控诉，“那个懦夫，因为裴婳和亲去了草原，就准备放弃她……” “但我可不会，我一定会救她出来，相信总有一日，裴婳能够看到我的心意，她会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 “阿池，你相信我能做到吗？” 她忽然一声“阿池”，蓦然搅乱了呼延星池的思绪。 以前都是从牧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他毫无感觉，如今从燕青嘴里听到……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燕青叫他，要么连名带姓，要么阴阳怪气地称呼一声“叶护大人”。 呼延星池真不知道是否该信他了。 楚青颜松了口气，看样子呼延星池是暂时被她给唬住了，她早打听过，草原人最重感情，讨厌背叛。 她这么说，不仅能惹来同情，还能让人跟她同仇敌忾！ 宋滦，你就委屈一下。 “你先休息吧。” 呼延星池似乎是半信半疑，走出她的房间时，还替她关好了门。 …… 次日，呼延部落与云昭帝国入宫。 楚青颜不必与他们一同进宫，这下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当然，她只是不跟他们一起进宫，并非不进。 正午，东宫。 太子最近新封了位雪夫人，骄横跋扈，无人敢惹，今日正在御花园赏花。 “太子妃有什么了不起，等本夫人怀上了嫡长子，定让太子休弃了她！” 宫人不敢言语，面对她战战兢兢。 楚青颜换了身女装进来时，打算到御花园等太子下朝，便随意抓了把吃食到湖边喂鱼。 “哪儿来的狐媚子，是想勾引谁呢？竟敢不给本夫人行礼！” 东宫之内，除了太子太子妃，就属这位雪夫人位分高脾气大，眼下太子太子妃去赴宴，东宫内自然是雪夫人最大。 闻言，楚青颜转身，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夫人。 “太子何时又纳了一房夫人？” 她长时间不回宫，宫里居然又多了好些新人，一旁的宫人也不认识她。 楚青颜不欲与她多言，转身想走。 “站住！” 江雪柔傲慢地走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渐渐变得阴狠。 “来人，将她的脸给我打烂！！” …… …… 太液池。 宾主尽欢，景象祥和。 然，有一宫人忽然快步来到太子身侧，耳语一番。 楚清源眉目一蹙，对下方的太子妃王聘婷吩咐几句，王氏掉头离开。 这一场面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上方的楚皇却敏捷地注意到了，他开口问询。 楚清源不敢瞒他，当即如实相告。 楚皇听后，忽然哈哈大笑。 “陛下为何如此高兴？” “无他，只是听闻，朕的公主回来了！” ** 第23章 一根梧桐枝 ** 东宫。 江雪柔本想命人捉住楚青颜，却不想对方身手矫健，居然一连躲避了四个宫女的巴掌。 “小贱蹄子，你居然敢躲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雪柔愤愤地看着这张脸。 这女子长相如此不俗，若是一会儿被太子瞧见了，定要惹出一番祸端。 就该打烂！ “我听他们叫你夫人，你是太子新纳的妾？” 楚青颜被她逼到凉亭的另一侧，再往里面一点，她就要掉进湖里去了。 “你竟然敢骂我！”江雪柔气愤地指着她，“来人，把她给我丢到湖里去！” 几位宫女太紧，听了她的话要动手。 说她是妾就成了骂她？ 楚青颜觉得好笑，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信不信，今日我若被你丢进湖里，你只怕要脑袋搬家。”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质疑本夫人，你们还不快给我动手——” “我看谁敢！！” 凉亭的另一边，忽然响起来一道颇有气势的声音。 王聘婷冷着脸，极具威严地走过来。 江雪柔一愣，不情不愿地要给她行礼，“嫔妾见过太子妃……” “啪！啪！啪！” 众人震惊！ 一向雍容大度的太子妃，居然气势全开，一连赏了雪夫人三个巴掌！！ 三个巴掌，足够让江雪柔昏头昏脑，她被打的头脑发懵，险些一个跟斗栽进湖里！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江雪柔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妃，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她，“王聘婷！你居然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让太子休了你——” “区区青楼女子，胆敢在此猖狂？” “跪下！” 王聘婷冷哼一声，即便是气焰嚣张地打了人，依旧能够担起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 江雪柔没回过神，被王聘婷一嗓子喊住，吓得跪倒在地上。 等回过神来，她还想起来争辩，结果被太子妃身旁的宫女一把按了下去。 “本宫不打你那是本宫大度，你再进犯那就是自己不是抬举了！” “平日里犯到本宫头上便罢，今日居然敢冒犯临安公主，你该当何罪？！” 江雪柔仗着有太子的宠爱，根本不怕王聘婷会对她如何，直到她听见了“临安公主”四个字。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一旁的楚青颜，头上的流苏也跟着摇摇欲坠，“临安……公主？” 楚青颜轻笑着应了声：“本宫在呢。” 瞬间，江雪柔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她刚刚，居然敢骂临安公主小贱蹄子，还让人把她丢进湖里…… 那可是，她从前连名字都不敢听的临安公主！ 她一下瘫倒在地上，求救似的看向王聘婷，“太子妃，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只是有眼无珠，绝对不敢冒犯公主啊……” “这些话，你还是亲自去向太子解释的。” 王聘婷才懒得与她纠缠，吩咐人将她架回了宫里。 宫人替江雪柔感慨，雪夫人惹谁不好，谁不知道太子有多看重他这个妹妹。 “公主，太子还在太液池宴请来使，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住处，公主可要稍作休息？” “嫂嫂客气，那临安就多谢嫂嫂了。” 楚青颜向她点了点头。 说起来，王聘婷正是王太傅的嫡女，楚青颜曾经因为裴婳和亲的事情，在朝堂上对她父亲唇枪舌战，王聘婷却像是丝毫未受影响。 她态度向来淡淡的。 两人正欲移步，远处忽然跑了一名小太监，“公主且慢……拜见公主！” 小太监跑得全身是汗，“公主，陛下那边有请！云昭使者想求见您，陛下特地命我来请您——出山一舞！” 楚青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本宫乏了，如今身体……” “陛下说了，身体抱恙也得见，不过您可以不用露面，像以前一样蒙着脸，舞一曲就好。”小太监嘿嘿一笑。 照陛下的原话来说，他们怎么配看到公主的脸？ 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果然很了解公主，就连公主拿来堵他的话都猜的一清二楚。 楚青颜轻笑，转过头去实在是没忍住，白眼翻上了天。 小太监还是有些不放心，“公主……” “让他们去太和殿等着。” “是！” 太监很是兴奋地离开，看他的背影也是由衷的高兴。 楚青颜纳闷儿，至于吗？ “公主看来不清楚，当年那一舞，可是斩落了‘一剑霜寒十四州’的美名。” 王聘婷看着她，目光竟也有些期许。 “……” …… 太和殿。 众人跟随楚皇，洋洋洒洒地来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本就是接待各国来使的御用场所，因而殿内广阔，各种舞乐器具齐全得很。 牧丹左顾右盼的走向了呼延星池，“原来大晟的宫殿都长这样啊，冬天怎么取暖啊，这些人打扫得过来吗？” “可惜阿青没来，应该让他进来看看，这大晟的人是多么奢侈糜烂的……” 呼延星池忽视他的自言自语，找到位置之后落座。 对面，云清尘同一时刻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挪开。 “楚皇陛下，为何还没见到那位临安公主？” 云昭坐席里，云玉黛趾高气昂地看着场上，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 哼，她倒要看看这位临安公主，凭什么能够凌驾在她云玉黛头上！ 楚皇高深莫测一笑。 他身旁的太监总管高应突然开口：“诸位莫急，还请稍作等待，公主马上就——” 呼——！ 不等高应说完，殿内照明的灯火突然就尽数熄灭，数层黑纱从四面落下，在众人眼前，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四方台。 黑色的四方台，就在大殿两排坐席中间，众人欲窥其中，却朦胧不透。 “搞什么啊这是？！”云玉黛气哼哼的。 牧丹也皱着眉想往前凑，被呼延星池一把抓了回来，“小心一会儿被削花脸。” “切，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黑纱帐内突然冒起冲天火光，而后云销雨霁，上方一道人影落下，劲风扑向地面！ 黑纱摇摆，犹如穿堂风过。 帐内之人身穿白衣，与黑纱对比明显，却依旧看不透真容，手中持了一柄—— “她手上拿的是剑吗？” 牧丹惊讶。 呼延星池却摇了摇头。 “一根梧桐枝。” ** 第24章 剑舞惊鸿 ** 火光骤息，黑纱帐内灯火渐燃。 一根梧桐枝作剑，她在帐内翻转来回，身姿如游龙一般，捉不到，摸不得。 帐内灯火通明，她的身影明明灭灭。 虽只是剑舞，但果真如传闻中一般皎若惊鸿，宛若游龙。 云玉黛看了许久，也看不到帐内之人的脸，身旁众人偏偏还一脸惊艳。 “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敢躲在帐中舞剑，我看不过是花架子！” “接我一招！” 话落，云玉黛趁众人反应不及，拔起身边的鞭子，冲到了黑纱帐面前，做势便要冲进去！ “不可！” 云清尘发话，然而为时已晚。 朝臣皆惊。 云玉黛一鞭子下去，便要抽开帐帘，“临安公主，今日我就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鞭风呼啸而过，来到帐前时，其内之人忽然身姿游动，生生以那一根梧桐枝去扛住这强劲的一鞭子—— 众人瞬间惊呼。 一根树枝哪里比得过一条鞭子，云昭公主也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云玉黛嘴角上扬。 让你装神弄鬼，今日之帐帘破开，你是想见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 “砰——！” 鞭子如同碰到了玄铁一般，像是误触火源的人瞬间刺痛缩回了手，鞭子铿锵一声被弹了回来，甚至险些甩到了云玉黛的脸上。 “怎么可能？！” 云玉黛不信邪，她后退几步，长鞭落在她身后的地板上，碎裂成好几块。 “我去！”牧丹惊呼，“这临安公主好强的内劲！” 众人吃惊程度，与他一般无二。 帐内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玉黛公主需得小心些，这地板乃是上等黄梨木，可莫要忘记赔付才是。” 语气轻悠悠的，似乎带了一些戏谑与调笑，这一刻，帐中的身影仿佛生动鲜活了起来。 楚皇大笑。 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女儿究竟是有多满意。 “你！！” 这更让云玉黛大发雷霆，她举起手中的长鞭，再一次向她击过去。 云清尘这一次没有拦她，很显然，他对这个临安公主也生了兴趣。 帐中之人，身姿如惊鸿一般旋转，区区一根梧桐枝，在她手上仿佛活了起来。 云玉黛与她对打，却好几次险些被自己的鞭子给抽到脸，她气急败坏，对方却无动于衷，甚至游刃有余。 “你休要再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与我一决高下！” “临安公主，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众人看着想笑，这高下决没决出来，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帐中人突然轻叹一声。 “可惜了，其实这套剑法我也是第一次用，看来用的还是不太好。” 第一次？还用的不太好？ 公主，差不多得了，给人家点儿面子，考虑一下两国关系哦，咱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云玉黛明显杀疯了。 然而，众人只看见，帐中人轻抚了下梧桐枝，随后一招抽飞了长鞭！ 而后，她转身回眸，一根梧桐枝射了出去！ “唔——！” 不偏不倚，梧桐枝插在了云玉黛的头顶正中间，如同一根木簪。 却是不伦不类。 “玉黛公主。” 云玉黛惊醒，看向帐中人。 帐中人手指弯曲，冲她轻轻一勾。 一旁，看到这一幕时，呼延星池的眉心忽然跳了跳。 这动作，极具挑衅的意味！ “啊——！你出来你出来！！” 云玉黛如同疯了一般，捡起长鞭，使出浑身的力气抽打过去—— 帐中人丝毫未动。 只是，她手中忽然升起一道火光，在云玉黛长鞭飞过来时，她催动火光。 一时间，火光大盛！ 如同开始时，冲天的火光弥漫了整个黑纱帐，然而这一次，黑纱帐瞬间被点燃，却也在瞬间燃尽！ 帐中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剑舞惊鸿，逝若飞仙，当如是。 空中，余音袅袅： “玉黛公主果然武功盖世，临安受教，这便退下了。” 挑衅！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云玉黛不服，却再也遍寻不到她的人影，气上心头的她，几步走到楚皇面前跪下： “楚皇陛下！我等实在非常极其仰慕临安公主，始终盼望着能够与她一战，还请楚皇陛下能够应允——” “举办狩猎大赛，让我等能够与其堂堂正正的一较高下！！” 话落，四下皆惊。 牧丹却在心底悄悄赞同这位云昭公主，本来他们还要费些功夫打探大晟的虚实，这不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嘛！ 然而，太子首先出来反对，“父皇，两国来使乃是和平友好之意，舞刀弄枪难免生出意外，有伤和气，恐怕不可。” 众人点点头。 “父皇！” 众人看过去，三皇子居然也站了出来，“狩猎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交流才能促进和平，我看以武会友，亦无不可。” 众人又点头。 楚皇龙颜大悦，今日也是实打实的高兴，大手一挥居然准了。 太子蹙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三皇子，楚淮安。 “烦请陛下，务必让临安公主参加。”云玉黛心中依旧气闷。 她一定要那个楚青颜好看，竟然如此羞辱与她！ 晚间，文武百官尽散。 呼延星池走在人群后面，牧丹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没想到，大晟的人不好对付不说，这下又来了个云昭。” “说话小心些。”呼延星池提醒他。 至于是否对付大晟，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还尚不明确。 牧丹嗯了声，突然又激动起来，“今日那临安公主的剑舞果真独特，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用树枝当剑的，就是可惜又没见到脸……” 之前在秦城，赈灾银被夺的时候，这位公主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人，会不会是个丑八怪啊？” 牧丹八卦上了瘾，一时间没控制住声音的大小。 后方忽然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临安公主真容，岂是尔等说见就见，叶护还是将手下人的嘴巴看牢些。” 牧丹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紫袍官服的年轻男子，眉眼冷冷的看着他。 紫袍官服，此人是个武将。 牧丹自知理亏，神色尴尬的转过头去。 呼延星池打量他几眼，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竟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碍眼。 “不知如何称呼？” “不才，骠骑营沈煜。” ** 第25章 阿池的桃花来了! ** 宴会结束。 东宫花园，凉亭里，屏退众人。 楚青颜在东宫等来了楚清源，将赈灾银被劫一事先一步透露给了他。 楚清源果不其然怀疑上了楚淮安。 “老三，恐怕是有些过于放肆了。这件事等宋滦回来，必须要向父皇禀报。” 为了除掉宋滦，居然连赈灾银也敢动，光凭这一点，别说他不配成为大晟的储君，甚至罪该万死。 “宋滦呢，他没事吧？” 楚青颜摇头，“路过西州时，我恰好听说了这件事，去三群都尉府带来了援兵。” 楚清源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突然，他又想起来另一件事，看向楚青颜的神色变得正经而严肃。 “阿颜，不是皇兄说你，你做事未免也太由着性子来了，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就跑到草原去，你知不知道那里多危险？” “如果父皇知道了你去了呼延部落……你太任性了。” 楚清源叹了口气，对着楚青颜他又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皇兄，我不是任性。” 楚青颜难得耐心地向他解释，“你也知道的，朝堂上一帮老顽固，这次我不出头，下次被送走和亲的就是我。” 楚清源张了张嘴，还是看着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对她的宠溺。 “父皇不会的。” “阿颜，你要相信皇兄，即便最后真的到了这一步，皇兄也会保你。” “……” 楚青颜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只是目光中笑意渐深。 她总还是愿意相信，在这深宫当中，还有人对她付出着真情实感。 深宫内院，感情是最虚伪的东西，却也最为难得。 “对了，皇兄可是新纳了一位夫人？” 这件事，她不说，楚清源也知道。 他蹙眉，点了点头，“老三送过来的，本来是想将她留着，放条长线，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楚青颜摇头，“不必如此，我倒觉得皇兄的想法很不错，三哥也该得到教训。” 楚清源点头。 “七日之后，会在西郊举办狩猎大赛，那位云昭公主强烈要求你出席。” “哦，是吗……那个公主倒是有点意思。” 楚青颜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总归参不参加也是她说了算，只不过如果她真的参加了，身份恐怕就不好遮掩了。 “你刚回来，还没去见见父皇吧，他这些日子想你想得紧，一会儿去看看吧。” 楚青颜敷衍地点了点头。 楚皇陛下好的很，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看他。 商量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唠着，楚青颜准备离开了，她在宫里待太长时间也不好，容易让四方馆的人怀疑。 呼延星池他们应该也快回去了。 “这次就住在宫里，长乐宫皇兄已经让人打扫过了，云昭这次送来了一颗夜明珠，我让人放到你宫里了……” “皇兄！” 不远处，楚娆气呼呼地走过来。 楚青颜立刻头疼起来，下意识就要走，半道儿却被楚娆一把拉住。 “你不准走！” 楚娆瞪着楚青颜，转过头又看向了太子，“皇兄！你是我亲哥，你不是她哥！我才是你亲妹妹！！” “那颗夜明珠又大又亮，我都问你要过那么多次了，你不给我就算了，居然问都没问就送给了她？！” 楚娆气得不轻，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楚青颜无奈地挠了挠头，把楚娆的爪子撒开，“大姐，你先把鼻涕擦擦，多大了还哭鼻子呢？” “谁是大姐，我是你妹妹，五妹妹！你得让着我的，还有皇兄，那是我亲哥！！” “没错啊，也是我亲哥。”楚青颜笑着气她。 楚清源与楚娆都是万贵妃所出，在她母后过世后，万贵妃被扶上了皇后之位。 楚娆小她一岁，排行老五。 “你……你不许抢我哥，你没自己的哥哥吗？！” “楚娆！”太子忽然呵斥住她。 楚娆被吓了一跳，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胡说了些什么话，立马捂住嘴，安静地呆在了原地。 另一边，楚青颜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暗淡了些，她对着楚清源笑了笑。 “皇兄，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深吸一口气，楚青颜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 宋滦不日抵达了长安。 当他将在西州时，赈灾银被劫一事告知楚皇时，楚皇勃然大怒。 严禁朝堂上下彻查此事。 不过懂的人也都懂，事情的最后不过是多一个替死鬼，不了了之而已。 牧丹这些日子倒是空闲，拉着楚青颜东大街西大巷的逛了起来。 这日，几人逛到了护城河，准备坐船时，却恰好遇到了云昭的两位。 “巧了，各位也是来坐船的？” 云清尘倒是客气，已经定下了两艘船。 长安城的护城河几乎贯通了长安大街南北，外地来的游客最喜欢的，也是这乘船游街。 “不巧，来这长安一趟，怎能错过游船！”牧丹也学得客气。 草原上更多的是浅水，牧丹的确非常感兴趣，拉着楚青颜与呼延星池同游。 游船是好，不过船家却犯了难。 “各位公子小姐们，船上最多就能坐两人，你们这人太多了，我也拉不开啊……” 云清尘与云玉黛两人便定了两艘船，近日游船生意火爆，船只还剩一艘，却是不够三人坐的。 楚青颜与牧丹已经上了船，只剩下呼延星池站在岸上。 楚青颜想下来，毕竟这游船对她并不稀罕，呼延星池他们却大概是第一次坐，她刚要出声，有人却先她一步开口： “那个，我……船上还有空位置，你可以与我同乘！”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居然是云玉黛，平日里嚣张的她，脸上居然透着几分薄红。 云清尘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家妹子。 牧丹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嗅到了八卦的他，挤眉弄眼地看着呼延星池： “阿池啊，你的桃花来了！” 楚青颜这下开口也不太好，要是驳了这位公主的面子，云玉黛还不得记恨上她？ 众人以为呼延星池会半推半就时，他忽然转头看向了牧丹，冲他勾了勾手。 牧丹纳闷儿地起身，却被呼延星池一把给拽到了云清尘的船上，“烦请太子带他一程。” 而后，他转眼看着楚青颜。 “你，坐过去。” 楚青颜瞪着眼，闻言老老实实地挪了挪，给他空了位置。 什么鬼，呼延星池有毛病吧，放着公主不找跟她同乘？ 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吗！ ** 第26章 惊现故人? ** “你们两个，不许背着我好！” 牧丹上了云清尘的船，心还系在这边这两个人身上，抱着肩在另一条船上生闷气。 另一条船上，云玉黛也气呼呼的盯着这边，她都低下头邀请呼延星池了，他居然跑去跟一个男人同船。 被盯得有些窒息，楚青颜索性转过身，转看着岸边的摊贩。 “你在长安长大，这边应该有你不少亲人朋友吧？” 呼延星池坐在她旁边，闲聊起来。 楚青颜下意识摇了摇头，看着岸边的摊贩出神，“也没，在外面跑的多，其实我在长安的时间也不算长。” “家中……兄弟姊妹众多，也不缺我一个，朋友就更没时间交了。” 呼延星池勾唇，懒洋洋的躺在船舷上，“你出来这么久，不打算回去看看？” “不了吧，他们巴不得我不回去。”楚青颜轻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看来燕青跟家中的关系并不算好，看他的衣着谈吐都像是大家族的子弟，而大家族中兄弟姊妹不睦，似乎也再正常不过。 呼延星池不再问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别的，逛了大半个长安城。 午时。 众人下船，牧丹便迫不及待跑了回来。 云昭那位太子待人还是太客气了，但每句话都像是话里有话，他实在招架不住。 令楚青颜惊讶的是，呼延星池一下船就跟两人打过招呼要离开。 牧丹则是拉着她往反方向走。 她奇怪，“他这是要去哪儿？” “演武场吧，他跟那个沈将军约定了要比武。”牧丹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楚青颜纳闷儿，“沈煜？” “对对，就是你们那个骠骑将军，上一次宫中夜宴出来，他俩都有意要比划比划。” 牧丹站在一处小摊前，看着穿上的各种稀奇玩意儿，拿着一堆簪子香囊比划来比划去的。 楚青颜心底有些没底。 呼延星池并不是一个好斗的人，为什么突然要与沈煜比武，关键沈煜居然也答应了？ 她可是知道呼延星池来长安出使的真正目的的，让他去演武场，看到大晟兵将的训练，岂不是让狼掉进羊窝里？ 沈煜怎么想的…… 不行，她得跟去看看。 “牧丹，我还有事——” 楚青颜转过身的瞬间，话还没讲完，就被一个青年撞的侧过了身子！ 她稳住身体，才没被撞到地下。 “呀！不好意思啊……” 青年见她没事，急着道了句歉，而后匆忙隐入人群。 楚青颜感觉不对，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她匆忙抬起了头，望向青年消失的方向，但青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中，她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挺拔的背影，男人身穿黑色衣袍，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际，与记忆中那道孱弱的背影重叠…… 却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再次消失！ 熟悉的，又陌生的。 楚青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有些踉跄地追了两步，急中生乱。 “让开！让开！” 终究，被人潮涌动着挤回来！ 没了，那道背影没了，仿佛是她意识不清时出现的幻影。 牧丹回头才发现她不见了，却在不远处见到了神情有些恍惚的楚青颜，他急忙追了过去。 “阿青，你干什么呢，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啊？” 牧丹有些担心，他还从没见燕青出现这般恍惚的模样，脸都有些惨白。 楚青颜回头，一把抓住他，“你看没看到，刚刚那里……那里有个男人的？” “男人？” 牧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分明好多男人啊，他说的是哪个？ “阿青，你是不是中暑出现幻觉了？”牧丹没有回答她，楚青颜失神一段时间后，终于冷静下来。 她捏了捏眉心，而后摆了摆手，“可能是吧，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早点儿回来。” 她向牧丹告别，心绪不宁地走了。 …… 另一边，酒楼。 两个青年凑在一起，看着楚青颜一步一步地，走出这条街。 其中一名，正是刚刚撞了楚青颜的青年，他摸了摸下巴，“我刚刚是不是劲儿太大了？她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你还说呢！你这么胖，把她撞坏了，你去跟阁主请罪啊！”另一名青年锤了他一拳。 胖青年摸了摸脑袋，“应该不会吧，不过阁主为什么要让我们盯着她啊？” “那谁知道，阁主的心海底的针呦。” …… …… 跟牧丹离开之后，楚青颜渐渐冷静下来。 刚刚肯定是她看错了，一个八年前就被宣布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念及此，她转身又离开了四方馆的路，准备去城东演武场看一眼。 城东。 骠骑营的将士们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绕了一个圈，兴致勃勃地围观者场上两人。 沈煜手持长枪，目光灼灼看着对面的呼延星池。 “久闻叶护大名，今日有幸一战，还请不吝赐教！” 呼延星池走到武器架旁，抬脚一勾，一杆长刀落在了他手里。 他抬刀指过去，“沈将军的回马枪才是一绝，我呼延星池早想讨教一番！” 话落，两人撞向一起！ …… 楚青颜是一身男装来到这儿的。 骠骑营的将士从前没见过她，应该也认不出来，但沈煜第一眼看到她便将她认了出来。 她来的时候，演武场已经平静下来了，似乎是一斤比完了武，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居然还不错。 “阿……青。” 沈煜看见了不远处的她，惊喜地开口，只不过险些叫错了名字。 楚青颜在那晚给他的信里，说明了她在草原的一些基本情况，她身在长安难免会遇上一些熟人，为的就是怕沈煜见到她时穿帮。 呼延星池显然也没想到两人认识，他有些诧异地看向燕青，“你不是说，你在长安没朋友吗？” 话落，他也不看楚青颜，冷脸站在一旁。 沈煜则是一脸受伤的表情，“阿青，他说的是真的？” 楚青颜被呼延星池摆了一道儿，她冷笑着锤了沈煜一拳，“说什么胡话呢，咱们不是兄弟吗？” ** 第27章 情敌也能变兄弟? ** 呼延星池冷笑。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 “看来两位兄弟感情不错。” 呼延星池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沈煜立马得寸进尺地搭上了楚青颜的肩膀，“当然了，我可是阿青在长安最好的兄弟！” 他甚至得意地冲着楚青颜挑了挑眉。 楚青颜皮笑肉不笑的，在暗处拧着他腰上的肉。 “嘶——”沈煜的表情有些狰狞，他倒是还不敢太过分，只敢虚虚地搭着她的肩膀。 “这么说，燕青在长安还有个情敌，你也知道了？” 呼延星池忽然抬眸，猝不及防地问出了这句话。 糟糕！这个狡猾的家伙！ “情敌……”听到这两个字，沈煜条件反射性地眉头一皱，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情敌吧？ 楚青颜偏过头，冲着沈煜试了个眼色。 沈煜倒是反应也快，“当然了，说起他那个情敌，可真不是东西，改天介绍你认识认识你就知道了……” 呼延星池冷笑，还想再说什么，远处的将士们中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宋少卿，你怎么来了？” “那还用问了，肯定是找咱们将军啊……” 楚青颜真的是眉头一跳！ 早不来晚不来，说到他一准儿来！宋滦果真是她的克星不成？！ “哟，你有客人啊，我来的不巧了。”宋滦笑着对沈煜开口。 楚青颜背对着他，又是一身男装，宋滦一时间还真没认出她来。 “巧什么，给你介绍下，这是呼延部落叶护大人，呼延星池。” 沈煜没注意到楚青颜对他的挤眉弄眼，拉过宋滦就要介绍呼延星池。 宋滦客气地行礼。 “还有啊，你不认识她了……”沈煜一件高兴且没心没肺地拽过楚青颜，“快看咱们兄弟阿青回来了！” 宋滦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行礼，他手举起一半，“微……” “为什么为？”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儿，裴婳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你！” 楚青颜一巴掌拍开了他，宋滦被吓了一跳，看到楚青颜冲他使的眼色，他反应迅速过来，冷下脸。 “哼，她不选我，难道选你吗？”宋滦面色不愉地看着她，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情敌的架势。 要不说，宋滦实在是比沈煜有脑子，他不仅反应迅速，甚至应对准确而及时。 沈煜也不是傻，结合刚刚楚青颜说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呼延星池嘴里的情敌，原来就是宋滦…… 公主也太会玩儿了吧！ “嗐，阿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给我收敛一点儿，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 沈煜也是个戏精，锤了宋滦一拳，光明正大护着楚青颜。 “……” 宋滦心底无语翻了个白眼。 假公济私你倒是做的真好，为了楚青颜能打自己真正的兄弟一拳。 “哦……原来两位是情敌啊。” 呼延星池阴阳怪气地应了声，他轻笑着看着三人。 “我还以为，情敌也能变兄弟呢。” 楚青颜尴尬地笑了笑，“不妨碍，从前是兄弟，现在是情敌了。” 聊不过几句，呼延星池便要离开。 楚青颜自然是跟着他一块回去，为此，沈煜更是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城东，呼延星池一句都没说话。 沈煜明显还想跟她说话，被楚青颜瞪了一眼，之后不得不收敛。 “阿青是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了，怕是已经要忘了长安的兄弟了。” “……？”楚青颜拧眉看她。 沈煜却是赌气一眼也不看她了，之前不情不愿地被撵，现在扭头就走。 呼延星池也不等她，向着另一边离开。 楚青颜叹了口气。 呼延星池真是狡猾，沈煜又矫情得很，男人的心思未免也太难猜了。 …… …… 安王府。 下人们战战兢兢，互相交换着眼色。 府里，那两位最大的主子，又在吵架了。 起因只是，府里的侧妃跑到王妃面前去争风吃醋，两人窝里打了一架，扯头发挠脸蛋儿什么的，闹到了王爷面前…… “你若能像太子妃一样，里里外外打点好，本王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说得好听，王爷怎么就没像太子一样，有一个得力的妹妹呢？” 王爷活力十足，王妃也是句句不让。 最终，还是门外的管家进去通报，安王才一脸土色地走出来。 正堂。 裴尚书已经等候多时，安王姗姗来迟。 两人聊的话题敏感，自然屏退了旁人。 安王语气不太好，连带着对裴尚书也有些迁怒，“尚书不是说一定能让临安离开长安吗，怎么这才两月不到，她就回来了？” 关键是，一回来就坏了他的好事儿，赈灾银她帮着宋滦抢了回来，就连在太和殿上，也帮着太子长脸。 若非探子禀报及时，他找了个替死鬼，这事指不定就要查到他头上来了！ 虽然他只是想动宋滦，但险些真害得赈灾银被劫，父皇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他…… 王妃质问他的时候，他也郁闷。 分明临安也不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为何她就是偏帮太子，不帮他这个三哥？ 裴尚书笑了笑，“王爷莫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公主此番回来必然是放心不下长安，但毕竟婳儿还在草原，婳儿是替她和亲，两人又素来姐妹情深，公主不会不管她。” 等呼延部落出使结束，她必然会随着呼延部落离开。 “没有了公主的助力，太子一人好对付得多。” 裴尚书笑的阴险，让楚淮安也忍不住心里膈应。 为了将楚青颜调出长安，能忍心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呼延部落草原人。 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利用的人，到底得有多么心狠手辣。 “几日后就是狩猎大赛，尚书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楚淮安给自己倒了杯茶。 裴尚书笑了，“王爷，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笑容里多了些楚淮安看不懂的意味，紧接着他压低声音：“这次狩猎大赛，务必让临安公主参加。” “此话何解？” 一提到楚青颜，楚淮安现在下意识觉得心烦气躁。 “临安公主深得陛下喜欢，目前更是太子最大的倚仗，如果万一，公主在太子承办的大赛里出了什么事……” 裴尚书嘴上说着，视线却是一下也不曾离开楚淮安的脸，想看看他的态度。 楚青颜跟楚清源，这两个人无论是除掉谁，都算是赚的。 不过，让裴尚书没想到的是，楚淮安一开口就否决了他。 “尚书大人在说笑吧，你敢动临安？” ** 第28章 当年秘辛! ** 裴尚书愣了愣，“王爷，太子跟临安公主都是我们的对手，无论除掉谁，于我们而言都是助力。” “再者，您可别忘了，咱们大晟史上，可是出过女帝的。” 他话音落下，两人心中同时一震。 是啊，楚皇如今对楚青颜可谓是宠爱有加，甚至准许她上朝议事！ 谁敢保证，他将来不会将皇位传给楚青颜？ 楚淮安眉目紧锁，良久，他还是坚定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临安毕竟也是本王的妹妹，本王不希望她真的出现什么意外。” 言下之意，是要他把握好一个度。 裴尚书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恭敬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临安公主似乎对于狩猎大赛没有什么兴趣，届时她是否会参加……” 他没说完，楚淮安便懂了他的意思。 他抬了抬手，“这件事你不用管，本王自有办法让她参加。” 楚淮安心想着，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临安不站在他的阵营里。 …… …… 两日后，宫里忽然来消息。 知棋亲自给楚青颜发了消息，说是太后传她入宫。 楚青颜纳闷儿，太后平日里也不惦记他们这些孙子孙女，突然来信让她去慈宁宫是什么意思？ 她跟太后就算见了面，平日里也是互相怼，干嘛互相找不痛快？ 话虽如此，楚青颜倒也没耽误，趁着晚间四方馆众人睡下没什么动静了，连夜进了宫。 …… 慈宁宫。 楚青颜换了身衣服，由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亲自引进来，她对这太后行了个大礼。 “临安拜见皇祖母，祖母万福金安。” “哼。”太后在上首坐着，轻哼了声，“你这丫头倒是在外面逍遥的很，估计是不愿意见哀家这老太婆子了吧？” 楚青颜叹了口气，她真不想哄完了大的哄老的，没得到太后首肯，她自发起了身，“祖母多虑了。” 太后说的倒是不错，她确实没顾得上想她。 桂嬷嬷在一旁打量她，还不忘给两人打圆场，“太后，你看临安公主出去这么长时间，都瘦了，身条越发的细了。” 太后眯了眯眼，看了看下面的楚青颜，又哼了声，“想来是在外面玩野了，哀家这孙女可有本事的很。” 这下，桂嬷嬷也不说话了。 话说回来，太后跟公主的脾气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犟的很，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怪不得太后曾经说过，临安公主是一堆皇子皇女中最像她的，年轻的时候定然要受不少挫磨。 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这圆场是真没法打！ “临安，听说几日后有狩猎大赛，你参不参加啊？” 太后也懒得看这个倔脾气，让人给楚青颜搬了张座椅，自己头也不抬地喝茶。 楚青颜自顾自坐下了，“没兴趣。” “两国来使，这可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你不去？”太后是懂她的。 当年万国来使，楚青颜嚣张的很，一口气单挑了多国最厉害的勇士，把人家打得服服帖帖。 “祖母何必将我说的这么得瑟。”楚青颜笑了笑。 太后可是向来不管这些闲事的，如今她居然问到了狩猎大赛，定是有人在她旁边吹了什么耳旁风。 “你还不够得瑟？” “就算是吧，临安既然得了美名，自然要见好就收，这次就不抢风头了。” 楚青颜懒懒的，依旧不为所动。 看来她是铁了心不去，太后也实在拿捏不住她，干脆跟她挑明了说：“哀家不管你们风头不风头，总之这次狩猎大赛，事关大晟颜面，你必须得去。” 这事她本来也不是一定要管，但是老三找到了她这里，利害分析下…… 总而言之，让临安去参加，也好震慑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云昭，或是呼延部落。 下首，楚青颜冷着脸勾唇，“看来这也是父皇的意思，既然祖母都决定好了，临安去就是。” “反正先斩后奏这种事，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此话一出，太后的脸立马变得有些难看。 桂嬷嬷就在原地站着，一声大气儿也不敢喘。 突然，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荒唐！” “那件事已经过去多久了，当年你年纪小不懂事，哀家也犯不着跟你解释。” 楚青颜冷冷地笑了，看向太后的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倔强，“太后当然犯不着跟我解释，毕竟皇室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有污名的人怎么能留下呢。” “所以太后就是这样，处死了我大哥是吧？” 她眸中渐渐湿润，却也带着凶狠，梗着脖子看太后，半分也不带屈服。 曾几何时，她也有自己的亲哥…… 那可是她嫡亲的皇兄！ “荒唐！实在荒唐！” “将她给哀家带下去，哀家不想再看到她！”太后捏着眉心，摆了摆手，一脸的倦怠。 桂嬷嬷左右看看，太后气的拍桌，公主恨得咬牙，她实在是不好下手。 要说这宫里敢这么怼老太后的，也就这一位临安公主了，两个人都是祖宗，偏偏都嘴硬的很！ 唉……嬷嬷不易，阿桂叹息。 楚青颜梗着脖子，起身扭头就走，“祖母不用撵我，临安本也不想多待。” “哦，对了。” 她又转过身来，看着老太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 “祖母还是少喝点茶，省得晚上睡不着了，还得挨个喊人来让你生气。” 太后送到嘴边的茶又生生放了回去，气呼呼的摔了茶杯。 “太后啊，为什么不跟公主讲清楚呢，太子……大皇子当年分明是被送出宫治病的……” 桂嬷嬷叹息着，吩咐宫女进来收拾。 太后头疼的很，使劲儿捏了捏眉心，“你真以为她不知道，她就是在跟哀家赌气，跟他父皇赌气，气我们当年没保护好阿离……” 讲实在的，比起其他的皇子女，她更心疼的就是这个临安。 别人不知道她知道，这丫头就是憋着一股气儿，非得像她哥哥一样能耐，为她哥抱不平，给整个皇宫甩脸子！ 桂嬷嬷也叹气。 前太子，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啊！ 怎么当年偏偏就疯了呢？ ** 第29章 前尘 ** 八年前，前孝安皇后因病离世，余有一子一女，子为当朝太子楚青离，女为临安公主楚青颜。 太子年十三，公主仅八岁。 同年—— 贵妃万氏受封为皇后。 前太子楚青离突发疯病，被送往宫外治疗，后因治疗不善，暴毙于宫外。 …… 史书中的寥寥几笔，就是对当年那几件大事最庄重的解释。 或许是出于对前皇后的愧疚，又或者是对于前太子的惋惜，楚皇对孝安皇后唯一留下的女儿，更加宠溺。 临安公主年十三，才华崭露，锋芒毕现，万国来使，一剑成名。 年及笄，楚皇准其上朝议事。 …… 八月十五。 中原的团圆节，也是大晟与两国举办狩猎大赛的日子。 狩猎大赛在西郊举行，西郊猎物众多，危险的猎物却较为罕见，因而也是官家最常去的狩猎场所之一。 声势浩大。 楚青颜称病抱恙，留在了四方馆。 等众人出发完毕，她换了身衣服，混进了云昭的队伍里。 两国队伍几乎同时从四方馆出发，因而也差不多同时到达西郊狩猎场，等一到西郊，楚青颜悄无声息地从云昭的队伍换到了太子的东宫队伍里。 牧丹远远地便发现一道眼熟的背影，下一刻对方却闪身消失，他纳闷儿地摸了摸头，“不对啊，阿青今日也没来啊……”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没理。 “收心，今日赢不是目的，务必接近沈煜，打探大晟军队虚实。” 沈煜出身将军府，如今官拜骠骑大将军，他手下所统领的军队至少占大晟的三分之一，若要打探需时，必须从他下手。 呼延星池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楚皇，换了张脸色走了过去。 …… “拜见公主。” 楚青颜从太子帐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便利的劲装，帐外的宫女见到她恭敬行礼。 她随手一抬，继而离开。 “好久没见到三公主了，不过刚刚没见公主进去啊，公主怎么从殿下帐里出来？” “许是大意了没看到吧……公主脸上的面具还真好看。” “公主生的好看，自然怎么都好看……” 两名侍女谈论的声音渐远，楚青颜检查了一遍面具后面的绳结，确实没有松动才放心。 银白色银质面具，薄如蝉翼，遮住了上半张脸，下方却缀满了流苏。 好看是好看，但实在引人注意，不过楚清源听了她的话时，只是轻轻一笑： “我大晟最尊贵的公主，值得所有人的瞩目，所佩戴之物自然也得是上上乘。” 半个时辰之后就是狩猎开始的时间。 现在这个时候，呼延星池包括云清尘几人，大概都在她父皇面前客套着。 但她不准备过去。 前方，突然传来争吵。 楚青颜循声望过去—— “就你也想当我皇嫂，大晟的公主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这么不自量力啊？” 云玉黛把大晟公主骂了个遍。 “呵呵，分明你腆着个脸去追呼延星池，本宫可都看在眼里。” 再看对面，楚娆当仁不让。 “胡说，那明明是呼延星池对本公主有意，是他不好意思，本公主才纡尊降贵！” “我只看到你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人家，不过本宫当你皇嫂也行，可得好好教教你这不矜持的臭丫头！” “胡说八道！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进我云昭国门……” 楚青颜摇头叹了口气。 她还当是谁敢这么怼云玉黛呢，原来是楚娆那个不饶人的，这两个家伙半斤对八两，她还是早点撤离比较好。 要是不小心掺和进去，指不定那两个人都能串通起来一致对她…… 刚迈开腿，楚娆身边的大宫女一下就看到了她，突然眼神一亮，“参见临安公主！” “……” 两人果然同时停下，齐齐朝着楚青颜看了过来，她尴尬地停下了脚，神态自若地回过头。 “免礼。” 她抬了抬手，顺势准备离开。 “站住！” “你不准走！！” 两人齐齐喊了出来，纳闷的对视一眼，又冷哼一声转过头。 楚娆极速的飞奔过来，站到她身边后转身对着云玉黛，“你刚刚也听见了吧，她说我们大晟所有的公主都不自量力，所有你懂吧？” 楚青颜面无表情：不，她不想懂。 楚娆这是为了对付云玉黛，跟她一直对外了呗？ “哼，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们大圣的公主不仅不自量力，还丑陋的很……不然临安公主怎么还戴着面具呢，肯定是羞于见人！” “还大晟第一美人呢……” 云玉黛一口气儿炮轰完两人都不带喘气的，嘴上的功夫确实过人。 “啧啧啧，瞅瞅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知道美女长什么样子吗，这就让你见见世面——” 楚娆做势要摘下她的面具，楚青颜一惊，闪身躲过了她的毒手。 一旁，云清尘听闻这边的吵闹声，刚刚赶来。 他自然也听到了云玉黛对于对方容貌的批判，说实话，他见过的女孩子大都对容貌极为在意，他可以想象到接下来大晟那两位公主会如何跳脚了。 不过他还挺想看看，大晟这位临安公主究竟是何样子…… “玉黛公主果真聪慧过人，本宫貌丑无盐，何敢于两位争高低，便不在此有碍观瞻了。” 楚青颜抬脚便要走，倒是让不远处的云清尘吃了一惊。 这年头，姑娘家都如此豁得出去脸面了吗？ 又是这样？！ 云玉黛简直要被气疯了，她上前拦住楚青颜，“休要诓我，成日里装什么神秘，我今日非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她刚抬手，还没来得及出招式，便被不远处的云清尘叫停。 云清尘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丝毫不见迫切，他不怒自威地看了一眼云玉黛，云玉黛极为不情愿地收了手。 “公主勿怪，玉黛小孩子心性，并无恶意。” 楚青颜摇头，这跟她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楚娆倒是脸色不太自然地别过了头。 云玉黛自然不会轻易揭过。 反正在狩猎林间，她不知有多少机会可以揭穿楚青颜的真面目。 “你且等着，今日狩猎场上，我必胜你！” ** 第30章 危急关头! ** 狩猎，开始。 林中，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鸟雀不断在林间飞腾着，实时变换位置。 偶尔有一两只好奇心上头，盯着闯入这片林子的人群。 当然，这种小东西很安全。 楚青颜从狩猎开始就率先进入了林中，沈煜本想与她结伴而行，但他是呼延星池此次的目标，呼延星池定会与他同行。 楚青颜提醒过沈煜之后，便与众人分开。 她无意去捕太多的猎物，若要拿回去交差……她记得这林中，似乎有白狐。 她一人向着林中深处走去。 她速度极快，身后跟踪她的人暗自懊恼，却始终是不服输，辨别了一会儿方向之后，又迅速跟了上去！ “楚青颜，你等着，今日我非要见到你的真面目！” 云玉黛远离了自家皇兄，她才不在乎什么狩猎大赛，从狩猎一开始，楚青颜就是她的目标！ …… 西郊，林外大帐。 “大人，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那只猎物赶到了云昭公主的必经之路上。” 裴尚书听着手下的禀报，嘴角得意的勾了起来，眼中的阴谋不言而喻。 “很好，本来我还要找个理由，将事情引到临安公主身上，谁想他们居然给我送来了机会。” 谁能想到，临出发前，那个蠢笨的五公主楚娆，居然会带着楚青颜一道儿，与云玉黛发生冲突呢…… 到时候，只需他略做手段，罪名就可以安在临安公主身上。 手下不解。 “大人，可怎么能保证，这罪名一定会落在临安公主身上？” 毕竟云昭公主嚣张跋扈，看不惯她的人自然也有，万一众人不信，替临安公主脱了罪怎么办？ “哼。”裴尚书冷笑一声。 “是否能脱罪并不重要，只要云昭公主在大晟境内出了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陛下就不得不做出决断。” 手下依旧不能确信，“可陛下向来对临安公主宠爱有加……” “你啊，可别小看了咱们这位陛下。”裴尚书笑了笑，眼神中满是阴险。 这时，一旁的管家也生出了疑问，“如果云昭公主被临安公主救了呢？” “哈哈哈，你会救一个看不惯自己的人吗？”裴尚书冷笑。 皇家子女向来薄情寡义！ 别说楚青颜不会救她，就算是去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放进林中的，可是极为凶猛的猎物，想救云玉黛，先搭条命进去再说吧！ “此事，先不必告知安王。” 楚淮安还是太过心软，即便是亲妹妹又怎么样，身在皇家他早应该懂得，只要阻碍他上位的，便全部都是绊脚石。 …… …… 林中深处。 “啊——！！救命啊！救命！！” 云玉黛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恐之下，直接让她腿软到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半炷香之前，她跟踪楚青颜失败，直接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四下寻找时，一只猛虎不知从何方闪现，突然蹿了出来！ 她大声呼救，却始终无人应答。 几番躲避之下，那门口却异常凶猛，直接抓伤了她的肩膀，一大块肉被撕扯下来…… 若非她逃得快，现在她不仅胳膊不保，就连人也已经成了这猛虎的盘中餐！ “不可能，这是皇家御林，林中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猛虎？” 事实上，云玉黛根本就无暇再做他想，她想试展轻功飞身上树，却被猛虎一把扯住，扔在了树干上…… 从树上猛然滚落，她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救命啊……救命……” 她身受重伤，如今声音也虚弱嘶哑。 就在这时，猛虎长啸一声，向她扑了过来—— 再无转机，云玉黛闭眼等死。 心生绝望，即便真的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又有谁敢来对付这猛虎？ “吼——！！” 几个呼吸过去，身上依旧没有任何疼痛落下，云玉黛担惊受怕的睁开了眼。 入目，却是一道银丝划过。 那道最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身影，那般平静的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能跑就别装死，赶紧离开这儿！” 楚青颜回眸，冲她大叫一声。 云玉黛被震惊地回不过神，她万万没想到，生死时刻，居然是一直被她针对的人来救自己！ “不，我不能扔下你……” 云玉黛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损人利已的小人。 楚青颜没空与她多言，她用青丝斩伤了猛虎的一只爪子，现在被激怒，攻击力极强！ 她回神，冲着云玉黛吼道：“你没脑子吗？还是想两个人都死在这儿！” 云玉黛愣了一瞬，她深吸了几口气，按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拖累你，你等着，我去找人来救你！” 远远的，目送她离开，楚青颜飞身上树。 “吼——！！” 猛虎被彻底激怒，居然跑到了树下，不断用身体撞击着大树，甚至用锋利的爪子刨。 楚青颜喘了口气，她大可以用轻功离开。 不过这林间到处都是大晟与其他两国的贵族子弟，无论是谁出了意外，都与大晟脱不了干系。 若要干掉这只猛虎，她或许可以做得到。 “这种体型的猛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树下的猛虎已经等不及，它身体本就异常的巨大，几番撞击之下，楚青颜成功被它从树上震了下来。 她祭出青丝斩，银丝穿梭在猛虎的周围，它身形颇为灵活的避开。 楚青颜也不敢离得太近，还得时刻躲避着它的攻击，几番你来我往之下，猛虎抬爪，猛然勾掉了她系在脑后的绳结。 面具应声落地！ 她一晃神，被猛虎逼近至面门。 “攻它下腹！” 身后传来其他声音，楚青颜瞬间回神，看着高高抬起爪子，准备扑向她的猛虎，骤然间祭出了青丝斩！ “吼——！！吼……” 下腹被击穿，楚青颜瞬间又将带着钩刺的情丝斩拔出，猛虎长啸一声，却无力地轰然倒地…… 楚青颜半分未曾犹豫。 她瞬间勾起一旁的面具，别过身去，干脆利落的系在脑后。 身后，呼延星池看着她的动作，皱起了眉。 “临安公主是觉得，我比这猛虎还吓人？” ** 第31章 落入陷阱 ** 楚青颜背对着他。 刚刚松懈下来，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叶护大人多虑，本宫实在是相貌不堪，羞于见人，这才出此下策。” 楚青颜冷静下来，从容的转过了身。 呼延星池果真一直在看着她，闻言更是露出了不解的笑容，“是吗？” “可是外界盛传，临安公主乃是长安第一美人，竟也会有此容貌顾虑吗？” 楚青颜心底冷笑。 什么长安，她分明是大晟第一美人！ 心里想的一嘴上说的完全不符，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谣传而已，叶护大人应该明白，谣言的威力有多大。” 呼延星池抱着胳膊点了点头，轻轻笑起来，“你说得对，都说临安公主身份尊贵众人敬仰，可现在看来也不完全如此。” 话落，他神色戏谑地瞥了眼一旁的树林。 楚青颜神色微变。 这林子里还有其他人！ 准确的来说，这是策划出这一场戏的幕后黑手，他们居然还没走？ 他们想干什么？ “找死。” 楚青颜目光冷厉，敢在她大晟境内做出这种事，草菅人命事小，这与投敌叛国又有什么区别？！ 她脚下生风，施展轻功之下，几息就撵上了躲在树林后的人。 呼延星池见她动气，在她身后跟了上去。 “说！谁派你们来的？” 十数名黑衣人见到她后变得有些局促，这些人拔腿就跑，却被楚青颜一招青丝斩拦住了退路。 “啊——” “公主饶命，我们也只是听人吩咐办事，并不知道什么幕后主使！” 楚青颜冷笑着走近他们，“行啊，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她抬手，给他们造成了威慑，其中一名是黑衣人忽然跪下来向她求饶，“公主！公主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 一旁的呼延星池看着有些不对劲，总感觉这些人在故意拖延时间。 楚青颜冷笑，“我数三下，如果你说不出那个人的名字，那你就去死。” “三。” “二。” “一……” “公主！是太子殿下！！” 楚青颜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满嘴胡言。” 话落，空中一道银丝闪过，刚刚那胡乱攀咬的人，脖颈间缓缓显现出一道血线，瞪大双眼倒了下去！ 终于没想到她真的会杀人，当即从地上爬起来便要殊死一搏，反正都是死，他们是绝对不能说出那个名字的。 眼见要动起手来，呼延星池也不再观战，对方十数人，且都是高手。 他最没有武器，却胜在武功高强，众人眼见不敌，逐渐将他们两人引得越来越远…… 忽然，一名黑衣人不知触动了哪里。 呼延星池瞬间被一阵失重的感觉拖向地面，不，不是地面，是地底！ “呼延星池！” 楚青颜施展出银丝，企图缚住他的身体，呼延星池也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用手抓住了银丝。 但她小看了一个成年男子在下坠时的身体重量—— 银丝成结，却因为极度纤细勒紧了他的身体，呼延星池用手做缓冲，却将他的手勒出了鲜血！ “公主，你还是去死吧！” 身后有人举刀砍来，楚青颜心思百转，危急时刻直接跳入了深坑之中！ 好在两人轻功都不错，平安到达坑底，再度抬头时，就发现头顶已经一片膝黑！ 只有坑顶的边角，还留了一丝丝光亮。 “哐嘡——！” 一声巨响，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铁板上。 呼延星池顿觉不妙，他施展轻功才发现这洞壁极度湿滑，好不容易到达了坑顶，推下去——纹丝未动。 他落了下来，因为坑底狭窄，甚至险些撞到了楚青颜。 “他们把坑顶堵住了，洞壁湿滑，下面的人打不开。” 呼延星池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凑了个热闹，就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他在附近听到了云玉黛的呼救，赶过来时，才发现楚青颜先一步到达，并且让云玉黛先走。 说实话，这猛虎他都不见得对付得了，对方却有勇有谋，当机立断，直接放狠话将云玉黛支走。 大晟这位公主，恐怕是有些本事。 “你……怎么了？” 呼延星池下来之后，才发现楚青颜一直未曾开口说话，他还以为是对方高冷，但…… 她好像在发抖。 “别说话！” 楚青颜开口了，声音却有些不对，她像是在依附物一样，缓缓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我听到了，有……有蛇！”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唰白，却因为在黑暗中又带着面具，呼延星池并没有发现。 但他听到了她的话。 仔细一听，果真有什么东西发出游走的声音，呼延星池循声而动，忽然一拳砸向了楚青颜！ 一条蛇，在楚青颜的耳边掉下来。 呼延星池松了口气，在黑暗中看向了楚青颜，“你还怕蛇啊？” 楚青颜没回他。 呼延星池皱了皱眉，“蛇已经死了，应该是不小心钻到这洞里的，你没事吧？” 回应她的，是楚青颜缓缓落下去的身体，呼延星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不，不用，我没事……” 楚青颜想挣脱他的触碰，呼延星池却眉目轻拧，一手伸向了她的肩膀，将衣服拉了下来！ 借着头顶微弱的光，他看到了两个血洞。 “你被咬了。” 呼延星池平静地叙述了一下事实，看着她的肩膀，在胸前两个血洞的旁边，有一个像月牙般的红色胎记。 他挪开了眼，将她放在地上，目光向下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公主这戒指，好生眼熟，我见过一个差不多的。” 他话落，楚青颜一身的冷汗都被惊了出来。 刚刚只顾着杀死那只畜牲，却忘了这青丝斩，呼延星池也是见过的！ 她脑袋还算清醒，伸手拢了拢衣领，“是吗，用戒指做武器的人不少，叶护大人是从哪儿见的？” 这话倒也不错，光是长安大街上，流行这种戒指的数不胜数，武器铺子里也有，他这两日也见了些。 燕青也是来自长安，有也不奇怪。 “街上吧，不重要。” 呼延星池漫不经心回了句，“这蛇毒性不大，撑上一两日也不是问题，需要我帮你解毒吗？” 解毒，不就是吸出来吗？ 楚青颜尴尬地笑了声，“不用，撑着吧。” ** 第32章 这可是你男人的象征啊! ** “嗯。” 呼延星池果真就将她晾在一旁，不管她了。 楚青颜暗自无语，怪不得呼延图雅还有戚纳兰他一个也没看上，感情这家伙压根儿对女人不感兴趣吧？ 这要换个人，怎么着也得先救她吧啊喂？ “嘶——” 楚青颜按了按胸前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但也清醒了不少，这蛇毒性果真不强。 刚刚她会晕倒，纯属吓得…… “临安公主连猛虎都不怕，居然会惧怕一条小小的蛇？” 呼延星池坐在了她旁边，有些无聊地开口，不过怎么听着都有几分嘲笑的意思。 楚青颜暗中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怕蛇，只是不习惯太黑而已。” 嘴硬。 呼延星池闻言笑了笑，又转了话题，“听说公主曾经千里奔袭，在西州夺回了被劫的赈灾银？” 楚青颜懒懒地应了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也是从西州过来，这么说的话，我们可能差一点就碰上面了。” “哦。”无聊。 呼延星池突然抬头看着她，“公主好像对我说的话，不是很感兴趣？” 楚青颜浅笑了下，“你确定要让我对你感兴趣吗？” “……” 呼延星池成功闭嘴了。 燕青跟临安公主，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怎么能扯到一块去，这两个人也不像认识的。 他真是脑子抽了，想的太多。 “对了，你不是把蛇打死了吗，蛇呢？”她得把蛇胆留着，说不定解毒还需要。 呼延星池忽然戏谑地开口：“不就在你身边吗？” “什么？”楚青颜不解，下意识伸手放在了自己腿边…… “啊——！！” 犹如惊弓之鸟，她一个弹射起来，直接扑倒了对面的呼延星池身上。 她双手忍不住地在他身上搓着，企图把刚刚摸到的蛇身上的恶心感全都蹭掉！ 呼延星池纯属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就一脸懵地接住了扑过来的楚青颜。 “别，别蹭了！” 一股少女的清香强势钻入了他的鼻子里，偏偏人还扑在他身上，他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最终，只能制止住她乱动的双手，将她按在怀里。 “你快，快把蛇拿走，它太，太恶心了啊……” 呼延星池无奈了。 这洞里是封闭的，上面又打不开，他怎么把蛇给拿走？ 楚青颜惊出了一身汗，此刻也冷静了一些，转身就挤在呼延星池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打死也不肯过去了。 “你还说你不怕蛇，那你结巴什么？” “……”你少管。 呼延星池也被她造出来一身汗，想把胳膊抽出来也抽不动，“你松开，我去对面。” 一听说他要到对面，楚青颜只感觉后背又阵阵发冷，她一把扯住他。 “别，既然这有蛇，可能就不止一条……我观察过了，那边好像就是蛇窝，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留在这儿，我保护你。” 她真的是义正言辞，如果不是面具下的眼睛在滴溜溜地转，或许还有一点说服力。 呼延星池皱眉。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大晟没这个规矩。” “可是草原有。” “听话，别这么矫情。” “……” 呼延星池堵了一口气，他还是将胳膊抽了出来，不过也没到对面去，安静的坐在她身旁。 楚青颜松了口气。 以前寄人篱下，她不能多说，现在她没什么好怕的。 呼延星池本来就矫情的要死。 她身为军师，请个病假还非得跟他亲自说……以后还得再跟他进草原，恐怕也没这机会作威作福了。 这么想着，楚青颜忍不住更过分了些，比如—— 天色渐暗，洞底有些冷，她问都没问，将呼延星池的外袍扒了下来！ “你做什么？” “本宫有些冷，既然你不肯让我抱你，贡献一件衣服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呼延星池黑下脸，第五次后悔自己来救人！ 他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姑娘，外面那些人却都在传什么——大方得体？高贵冷艳？ “你这般野蛮，只怕日后寻不到驸马。” “若真寻不到，叶护不妨来试试？” …… …… 天色彻底暗下来，头顶却有了动静，楚青颜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仔细听了一会儿。 “你在哪儿，公主……” 确定是自己人之后，她锤了锤身旁的人，“来人了，你快叫。” 呼延星池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险些气笑了，“这是来找你的，你不叫让我叫？” “本宫可是公主，堂而皇之的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楚青颜又推了他一把，“你快点，一会儿人都走了。” “那就一起死在这儿。” 反正中蛇毒的不是他。 呼延星池抬眸看她，忽然淡笑着，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警告她。 楚青颜也笑了，行，既然如此……一会儿可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一炷香后，沈煜将洞顶的石头跟铁板搬开，呼延星池抱着楚青颜从里面飞了出来，他另一只手还拎了一条蛇。 楚青颜一出来，正要翻脸不认人地撒开他，沈煜便已经一把将她夺了过来。 顺道儿将楚青颜身上的衣服扔给了呼延星池，把自己的脱下来披她身上。 呼延星池：？ “公主，你没事儿吧？可有受伤？”沈煜在她身上打量，一旁还站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云玉黛。 “阿池！”牧丹居然也来了，正围着呼延星池嘘寒问暖。 楚青颜计上心来，忽然向着呼延星池走过去，呼延星池瞬间预感到不妙。 “多谢叶护大人，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被蛇咬到那儿……叶护大人可要好好治疗，切莫讳疾忌医啊。” 牧丹心中警铃大作，正巧又看到了呼延星池手里提的蛇，大惊，“那儿？哪儿啊？阿池你被蛇咬到哪儿了？！” 呼延星池感受到了熟悉的窒息感，他推开牧丹，“我没……” “叶护大人可别不好意思，好生治疗，您那里想来还是保得住的。”楚青颜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他的下半身。 呼延星池直接冷下了脸。 “什么啊——？！！” 牧丹直接尖叫一声，注意到她的眼神落在哪儿，他拉起呼延星池就要走。 “关键部位……快快快，绝对耽误不得！这可是你男人的象征啊！！” ** 第33章 文武之道 ** “闭嘴！” 呼延星池直接喝止，眼神冷的像是要杀人一样。 而后，伸手一抬，将蛇扔到了楚青颜身上就走，她脑袋一懵，一旁的沈煜眼疾手快捏住了他扔过来的蛇。 牧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弃，呼延星池离开，他马上追了上去。 楚青颜松了一口气，瞬间感觉到有些头晕，幸好一旁的沈煜扶了她一把。 “这蛇……公主，你没事儿吧？” 楚青颜怕蛇，这件事他知道。 她摇了摇头，目光逐渐发冷，“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捣鬼。” 沈煜目光沉沉，“你放心，人已经抓住了，现在宋滦在审。” 呼延星池离开的时候，他也就在附近，所以才能在看到云玉黛之后，迅速找到位置救人。 “对了，多亏了玉黛公主，不然也没那么快找到你们。” 沈煜说完，楚青颜才注意到一旁的云玉黛。 云玉黛发现两人看过来，目光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下一刻她就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破釜沉舟看向楚青颜。 “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话落，云玉黛脸都红了一圈，立马转身就跑，像是身后有狼追她。 …… 等他们回到西郊营地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她杀的那一头猛虎，也被拖了回来。 被沈煜抓住的黑衣人，一共八人，此刻全被绑起，跪到了最前方的空地上。 众人战战兢兢的凑在两旁，楚皇脸色很难看，见到她回来了，才算松了口气，急忙让人将她送回帐里救治。 楚青颜抬手制止，众人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却见她面色冷肃，抬脚便走到了那群黑衣人身旁，“说，谁派你们来的？” 一群黑衣人看也不看她。 楚青颜冷笑，“很好。” 她回身，走在沈煜旁边，抬手便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沈煜一惊，她已经回到了那群人身边。 “呲——！” 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她眼也不眨，直接砍死了一个！ “啊——！！” 众官员中难免有带家眷在场的，胆小的妇人直接惊叫出声，剑尖划开脖颈，鲜血飞溅一地！ 楚青颜看也不看两旁，剑尖在地上绕着圈，在第二个人面前打转。 那人分明生了惧意，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可以死，可他还有家人…… “没寻死，看来你们不是死士，那应该有家人吧？” 楚青颜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耳边，如同恶魔一般响起，他身体猛然一震！ 不可能，大人答应过会保护好他的家人，他绝对不能被骗了。 不只是他，他身旁好几人都心生惧意。 “刺杀公主，其罪可以够你满门抄斩！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找不到你的家人，你是在质疑大晟的搜查能力吗？” 楚青颜冷笑着，渐渐滑到了第二个人的脖颈上。 “还是你觉得，你背后的人，足以跟整个大晟抗衡？” “你死了，你的家人呢？不如你猜猜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吧？” 她每说一句，那群人便露怯一分。 但依旧无人回答，他们在衡量，衡量他话里的真假，衡量面前的人与他们背后之人的势力。 楚青颜也不急，转身对着众人扫视一圈，众人面色各异，但无不对她抱有忌惮。 她居然敢在陛下的面前武刀弄枪，并且还杀了人，血溅当场！ 将佩剑插回到沈煜的剑鞘里，她吩咐人将那些黑衣人带了下去，“记住，你们只有三天时间。” 她眸光瞬间冷厉。 黑衣人面色灰败，被拉了下去。 太子终于站了出来，“各位，临安公主猎杀猛虎一只，理应拔得头筹，诸位可有异议？” 异议？！ 他们敢吗，啊？！ 别的暂且不论，临安公主徒手便可杀了一只猛虎，这份猎物也不是他们的野鹿、野兔能比得了的。 “临安公主不负传闻，此次大赛更是救了小妹一命，我云昭佩服。” 云清尘率先表明了态度，楚皇的脸色瞬间变得好看了些。 “云太子客气了，此番让玉黛公主受惊，也是我大晟未能防护周全，太子放心，我大晟必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楚皇信誓旦旦。 这下，压力便来到了呼延部落。 呼延星池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不中人暗暗发笑。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身边的副将还在追问他的伤势，本来也没什么，不过听说好像是伤到了关键部位…… “什么？怎么会这样……” 不少女眷面露惋惜。 呼延星池无视身旁的言语，目光投向上首的楚皇，“陛下，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冒昧请教。” “哦？”楚皇似乎颇感兴趣，“叶护不妨直言。” “武能建国，文可兴邦，都说大晟皇帝重文轻武，不知楚皇对此有何看法？” 文武之争，数百上千年来从未断过。 大晟如今给人的印象，的确是文官猖獗，武官势弱，但没人能想到，呼延星池居然问出这个问题。 他是有何图谋？ 他这般大胆，就不怕楚皇陛下怪罪吗？ 上首，楚皇却出人意料，不仅丝毫未曾动怒，反而笑意渐深地看着呼延星池。 “何为强，何为弱？” “你看到的强弱，总有个对比，你认为大晟武官势弱，却是针对文官而言，倘若没有了文官的对比，你觉得……他们还弱吗？” 楚皇的眼神在楚青颜，沈煜等人的身上扫过。 众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晟就连公主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怎可说是重文轻武？ 若是没有了文官的对比，武官放眼这片大陆，能胜其者怕也是寥寥之数。 “朕一直觉得，文官站出来，武官得以休生养息，是大晟昌隆，国运安稳的表现。” “朕所言，叶护以为如何？” 楚皇不偏不倚地看着他，目光里丝毫没有怯战之意，他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大晟。 倏尔，呼延星池笑了。 他对楚皇行了一礼，转身看向楚青颜，“恭喜公主，大获全胜。” 闻言，楚皇终于松下一口气。 他知道，无论呼延星池有何种意图，都已经打消了大半。 楚青颜也笑了，出口有礼：“叶护客气，还是快些去治伤吧，别耽误了。” “……” ** 第34章 夜游 ** 楚青颜获得狩猎大赛的魁首。 云昭与呼延部落，各自拿出了珍奇的宝贝，作为大赛魁首的彩头。 …… 楚青颜所受的伤并不严重，太医给她换过药之后，吩咐她好好休息。 知棋也被紧急调了过来，侍奉她的衣食住行。 隔天一早，便要收拾东西回城。 沈煜却来告诉她：“昨晚上，那几个人都死了。” “怎么回事儿？” 他摇头，“我派人严防死守，根本无人靠近过，这几个人死的蹊跷。” 楚青颜无语叹了口气。 她千防万防，终究是没能防得过凶手。 “阿颜，这件事会不会是……太傅？”沈煜想到，王太傅之前与楚青颜在朝堂上有过冲突。 可以说，裴婳和亲一事，他也曾鼎力促成。 楚青颜皱了皱眉，那个老刻板？ “应该不会，他女儿是太子妃，他就算想除掉我，也应该为太子着想。” 沈煜点了点头，也对，楚青颜如果出事，太子可谓失去了一大助力。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楚青颜冷笑，她还是不敢相信，为了争夺那个位置，楚淮安居然能狠得下心杀死自己的亲妹妹。 …… 回长安时，路过安王府。 楚青颜掀开轿帘，却发现裴尚书跟在楚淮安身后进了安王府。 “他们俩，相交很久了？” 知棋会心地看过去，她摇了摇头，“此前并没有，好像是从……公主离开长安后，裴尚书便与安王热络了起来。” 她离开长安后？ 她记得，楚淮安是赞同和亲一事的，提出让裴婳受封郡主替她和亲时，他也是一力赞成。 裴尚书居然……准备站到楚淮安的阵营里了吗？ 楚青颜冷笑，“当真是无利不往。” 不，既然如此，或许她应该重新考虑一下，猛虎下山的幕后黑手了。 她放下了轿帘，将门窗封死后，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另一身男装。 “一会我写封信，你带给沈煜。” 知棋静了静，看到她脱衣服，反应过来她是要去哪儿，“公主，你伤还没好，不如先别回四方馆了？” “不，我若不回去，呼延星池一定会怀疑。” 楚青颜目光定定的。 早在树林里，他看到自己戒指的那一瞬间，应该就已经对她起了怀疑。 不过，依草原人的脑回路，顶多就是觉得燕青跟她是否有什么关系，绝对不会想到她们是同一个人。 她现在必须回去，彻底打消呼延星池的最后一丝怀疑。 …… 四方馆。 “阿青啊！阿青——快出来啊！” 牧丹一进他们自己的院落，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呼延星池走在前面，面色冷凝，却没有制止牧丹的大呼小叫。 “诶？怎么还没出来，难不成是睡懒觉了？”牧丹狐疑地准备去她院里找找。 一转头，呼延星池居然也跟了上来。 “阿池，你跟着我干什么，赶紧会自己屋里躺着，我一会儿就给你找太医！” 牧丹想撵人，呼延星池却直接越过了他，目光灼灼，风驰电掣地走向燕青的屋子。 来到门前，呼延星池冷着脸，正准备一把推开—— “吱呀——” 门从里面被打开，楚青颜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她衣服也没穿好，看样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呼延星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胸前。 那里，她没来得及拉上衣服，露出来的半边肩膀上，光洁无瑕。 没有伤口，没有月牙胎记。 目光向下，手上的戒指，也不同。 他，不是她。 “干嘛呀你们，我不是说了身体不舒服，要睡懒觉的，两位大哥听不懂人话吗？”楚青颜一脸不爽地抱怨着。 牧丹这才从呼延星池身后钻了出来，“不是啊，现在是阿池他身体有问题啦……哎呦！” 他刚露头，被呼延星池一掌塞了回去。 牧丹差点儿被掼到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嚎，呼延星池冷冷地开口：“把衣服穿好，衣衫不整地像什么样子？” 楚青颜这才惺忪着双眼，将衣服拉好。 她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了，牧丹刚刚不是说你身体有问题吗，你受伤了？” “没有。” 呼延星池直接抬脚就准备走。 牧丹被他落在了身后，他立马添油加醋地对楚青颜说了一通，楚青颜也很给力地作出了相应的反应。 “什么？” “那我们得快点儿找太医来，这可不能耽误啊！” 牧丹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阿青懂我，我这就给他找太医去！” 话落，他直接跑着离开，看得楚青颜忍俊不禁。 牧丹这人实在有些傻，别说呼延星池根本就没问题，就算是有……那方面的问题，他也不能满大街吆喝吧？ “幸好，知棋这易容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楚青颜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自觉笑出了声。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 云清尘那个腹黑的家伙，居然邀她夜游凌霄寺。 知棋当场就想帮她拒了的，不过还是被楚青颜答应下来，她想看看，这个来到大晟之后，一直低调做事的太子，究竟有何意图。 呼延部落刚与大晟和亲，尚且有着起战的妄想。 云昭可是向来与大晟不对付，在两境周边也是骚扰已久，此行不可能没有目的。 次日，夜晚。 皓月当空，长安的团圆之夜持续了几日，如今依旧热闹。 楚青颜穿了便装，略施粉黛，与知棋来到了凌霄寺赴约时，云清尘早已等在了那里。 “云太子安好。” 云清尘转过身，见到来人，目光清亮之时，露出了几许惊艳。 “果真如外间所传，临安公主当得起倾国倾城之貌。” 少来捧杀那一套。 楚青颜皮笑肉不肉的，先他一步迈上台阶，“太子谬赞，临安可当不起。” 两人约好在望月台，此处是绝佳观月场所，等她过去时，发现已经有人准备好了酒水饭菜。 还挺走心？ 这家伙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不是楚青颜自恋，主要是她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云清尘却没说什么，引她入座。 楚青颜已然心生警惕。 可别走了个呼延部落，又来了云昭帝国。 “太子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 “来，吃个鸡腿！” 她故意长腿一伸，把脚放在了隔壁的座位上，就连木头都跟着抖了三抖！ 豪迈冲云霄！ ** 第35章 言出必行蛊 ** “临安公主……当真豪放。” 云清尘目瞪口呆了片刻，坐到了另一边。 楚青颜轻笑，从手边捡起筷子，随意的在菜里了几下。 “可惜了，没一样爱吃的。” 一旁的知棋安安静静，但她明明看着楚青颜盯着桌上的菜看了好几眼。 这云昭太子确实是有心了，准备的菜全都是公主爱吃的。 云清尘倒是一点儿不生气，主动起身给她布菜，“这个是我从云昭带来的鲜花饼，甜而不腻，公主可以尝尝。” “我不爱吃甜食。”楚青颜直接伸手抓起来一个，她也就是意思意思尝一尝。 刚进嘴里嚼了几口，她眼神一亮，确实有鲜花的香甜，饼皮酥到掉渣儿了。 她没忍住吃完了，接下来忍住没再伸手，云清尘看着她这副做派，嘴角浅浅勾起。 “公主不必如此防着我，我并他意，只是想替玉黛跟公主道个谢。” 云清尘一脸真诚，楚青颜反倒觉得自己多想了，瞬间有些放松。 “不过，我个人也想跟公主交个朋友。” “……” 刚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不过，楚青颜反应倒是没那么大了，云清尘大概只是想拓展一下人脉关系。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云清尘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所以，公主可以放下戒备，我们彼此也能真诚一些。” 楚青颜笑了，筷子扔到了汤碗里。 “既然太子想要真诚，那我就要问问了，太子此番亲自来大晟，应该不止出使这么简单吧？” 她恢复了正常，一脸嚣张。 云清尘没想到她变脸这么快，更是如此干脆利落，他也不隐瞒，“公主所想不错。” 一旁的侍卫过来，替两人倒酒。 他则是看着楚青颜，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士农工商，商为末，不知公主是怎么看的？” “排名不分先后吧。” 他问地随意，楚青颜也回地漫不经心。 云清尘实在是看出来了，这个楚青颜确实不好糊弄。 “那我直言了，这大陆上大大小小数十上百的国家部落，在商业这一方面，云昭敢称第二，便无人敢出其右。” 云昭河流众多，水利交通便利，发达的航运支持它的商业，甚至能压大晟一头。 而大晟的商业方面，显然更重纺织、手工等轻工，按理来说两国商业都是数一数二，唯独在交通上，各地之间缺少互通。 大晟针对各国，更是限制商业往来。 “你想通商？” 楚青颜轻易便猜测到了他的想法。 如果能促进两国通商，云昭的商船驶入大晟主流要塞，往来货物通商，那么两国商业往来发展，必然会更进一大步！ “是。”云清尘点明态度。 “所以，我想问问公主的意思。” 两国通商，利大于弊，大晟无疑是一块巨大的市场，对于彼此来说就是双赢。 楚青颜没有立马回答他。 “你应该清楚，跟我说没有用，这件事应该找我父皇，再不济也是市舶司。” 云清尘：“还没有哪个公主能像你一样上朝议政，这件事非你不可。” 楚皇对临安公主的特权，不只是他看在眼里，大晟曾经甚至还出过女皇帝，楚皇如今也还不老，谁知道他有没有…… 更改储君的意思。 楚青颜看着他，笑了，“就算我同意，朝堂上那帮老家伙可不会同意。” 以王太傅，裴尚书，高丞相，夏侯将军为首的老元首，这些人猜都猜得到，为了大晟安全，绝对不可能同意彻底通商。 “所以这件事，我来找的是公主，而不是太傅，丞相，或者将军。” 云清尘也表明了态度，与其将希望寄托于老古板，不如将希望放在年轻人身上。 楚青颜自小云游在外，对于新事物可以接受的程度，一定比朝堂上的老人多，况且她身份特殊，是最有可能成事的人。 “公主不必急于答复，我还有半月才会离开长安，公主随时可以到四方馆找我。” 话落，他举起了酒杯，示意楚青颜。 他这一番话倒是有些道理，楚青颜看了一会儿酒杯，伸手抬起。 云清尘看着，嘴角划过一抹淡笑。 两人同饮而尽。 “如果太子没有其他事，我先回了。” 楚青颜起身，对面的云清尘神色有些神鬼莫测，他忽然站起来，“公主请留步。” 楚青颜停下，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云清尘笑了，看来药效发作的很快。 “你还有事儿吗？” “公主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吗？”云清尘的笑不用与以往，变得有些诡异。 这不能怪他，今日所谈之事至关重要，如果楚青颜不答应，他也能留下后手。 楚青颜看了眼桌上的酒杯，突然笑了，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说，我该有什么不一样？” “中了我的言出必行蛊，你应该时刻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云清尘的神态很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的他称得上温文尔雅，那么现在，他像一个疯狂的病娇。 楚青颜早觉得这个云清尘虚伪腹黑，看来她果真没看走眼啊！ “你确定，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话是楚青颜问的。 云清尘冷笑一声，“你说反了公主，是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太子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说好的真诚呢？” 夜色里，楚青颜眉眼疏冷，戏谑。 “公主也别怪我，我只想促成通商罢了，待你我达成共识后，我自会化掉你体内的子蛊。” 云昭是蛊毒最为繁盛的地方，皇室之人更是将其作为一种传承，云清尘和云玉黛都是用蛊高手。 “我问你，你只是想达成通商吗？”楚青颜轻笑。 云清尘这下答得干脆，“是。” 她笑了，来回走了几步，“行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太过分。” 云清尘疑惑，她是什么意思？ “太子，那就麻烦你回去，再多喝几杯吧。” 话落，云清尘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一脸懵地走回了桌前，坐下来，拿着酒壶就往嘴里灌！ 楚青颜轻笑，“言出必行蛊，见识到了。” ** 第36章 别后悔 ** 这两日，四方馆的气氛比较奇怪。 病的病，伤的伤。 太医很心焦。 先看呼延部落—— “阿池，阿青都说了你不能讳疾忌医，我太医都给你请来了，你要是不好意思，你就让我给你看看呗？” 牧丹请了一波又一波医师，无一例外被呼延星池连人带箱扔出了四方馆。 “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问题，你如果再找外人来这儿，我不介意让他给你看看！” 太医也很疑惑，一边叹气一边走，“瞧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那方面有问题啊……” 呼延星池犟的很，被牧丹理解成了恼羞成怒。 然后，他果真不再带着外人来了，而是自己亲自出马，甚至还想带上楚青颜一起，结果遭到了婉拒。 “对了，太医你先别走，我们军师最近身体也不太好要不你给看看？”牧丹贴心地想着楚青颜。 楚青颜黑着脸婉拒。 然后是云昭帝国—— 刚从呼延星池那儿莫名其妙被赶走的太医，又被云玉黛请回了自家院儿里。 原因无他。 “大夫，皇兄昨晚喝了点儿酒，晚上回来磕到了门牙……” 太医急忙跟着去，看到了云清尘后，他脸色都变了，“这叫喝了一点儿？！” 云清尘因为磕到了牙，半张脸肿着，眼睛也青了一只，昨晚拐沟里还差点儿断了条腿……满屋子酒味儿，整个人甚至还不太清醒。 “酒，我要喝酒……” 云清尘甚至嘴里还在念叨。 云玉黛总感觉不对劲，但她也想不通哪里不对劲。 太医只能先医治他脸上的伤，还有被门牙创烂的嘴，以及那条差点儿断了的腿。 太医是紧皱着眉离开四方馆的。 这次出使，呼延部落跟云昭，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 …… 是夜。 “你拉我过来干什么？” 楚青颜被牧丹逮到了呼延星池的院子里。 “阿青，一会儿我进去，用迷药把他给放倒，到时候你就去迅速扒开他的裤腰带！” 牧丹手里拿着一根香，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呼延星池的房外。 楚青颜变了脸色，转头就要走。 “跑什么呀跑，你不想让阿池快点儿好起来吗，你想让全长安的人都笑话他吗？！” 牧丹一本正经，丝毫没意识到他在推波助澜“造谣”这件事上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那你怎么不去扒他裤腰带？我……你不是说你跟他第一好吗？！” 楚青颜被他气笑了，打死她都没想到牧丹能有这样的脑回路。 他皱眉，随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行！我去扒他衣服，你负责掌灯点香！” 楚青颜不想干，结果又被牧丹冠以“不想呼延星池好起来”的罪名，无奈之下，她被迫与他狼狈为奸。 …… 两人鼻子里塞了纸团，楚青颜点了香，没一会儿牧丹就示意可以了，他推门进去。 “你有没有想过，呼延星池可能真的没问题。” 楚青颜开口，却被牧丹一口否决，“不可能，“阿池这小子，越推脱越有鬼，而且那是临安公主亲自说的，她跟阿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骗人？” “……” “你灯拿近点儿，我都看不见阿池了！” 两人来到床前，可楚青颜看得清楚，床上根本就没有人，她松了一口气。 “哐嘡——！” 刚刚的门突然被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两人同时回过头，发现呼延星池就那么斜靠在框上。 他抱着胳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牧丹咽了口唾沫，往楚青颜身边靠了靠，“阿青，你保护我……” “我怎么保护你……”楚青颜小声质问。 牧丹直接钻到了她身后，“你就说是你要来的，阿池说了我要再管闲事，他就打断我的腿啊……那条腿，你懂吧！” 楚青颜翻了个白眼儿。 她真的不想懂！！ “没完了是吧？”呼延星池抬手一挥，整个屋子的灯都亮起来。 牧丹躲在她身后说：“阿青是关心你，才带我来的，跟我没关系啊！” “燕青？”呼延星池抬眸看她。 被他盯上，楚青颜狠狠地掐了一把身后的牧丹，她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连迷香都准备好了，你就配合一点儿吧！” 牧丹说过那么多次都没事，她也跟着过过嘴瘾，反正她又没有那条腿让他打断！ 呼延星池轻笑了声，“你忘了？迷药这些对我不管用。” 楚青颜想起来了。 上次在草原，去戚丞相大帐里也是，呼延星池一下就闻出来了，他对这种药很敏感。 “你俩还背着我有秘密了？！” 牧丹一下跳了出来，双手叉腰又恢复了嚣张做派，“我不管，要么你今天就给我看你的伤，要么我就……我就让阿青扒了你！” “阿青你武力值高，一会儿还是你来哈……反正我今天必须看看你的伤！” 楚青颜面无表情，提着灯笼就想走，结果被牧丹紧紧拽着。 她无语了，呼延星池总不可能自己扒自己，但是她也不可能去扒他的裤子吧？？ “非要看是吧？” 呼延星池突然开口。 “没错！” 牧丹使劲儿点点头，楚青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呼延星池像是气笑了，“行，别后悔。” 话落，他忽然伸手去解腰间的束带！ “停停停！！！” “呼延星池，你还要不要脸？”楚青颜急忙转过身。 “我不要脸？不是你要看的？”呼延星池冷笑。 “阿青，你干嘛呢，他好不容易答应咱们！停什么停，继续脱！” 楚青颜拿起灯笼遮住自己的脸，“要看你自己看，我可没兴趣看男人光溜溜的！” 她想出去，可呼延星池就站在门边。 “啧啧啧，还害羞了小处男……行行行，你等着，我去看！”牧丹从她身后钻出去，大摇大摆朝呼延星池走过去。 活像一个绑架良家妇女的大淫贼！ 呼延星池看了她一眼，继续宽衣解带…… “哟！威风凛凛啊？” 楚青颜紧闭双眼，用灯笼死死挡住脸，忍受着一旁传来的污言秽语。 她真是疯了，跟着牧丹那个二货，跑来扒男人裤子！ “你这外裤哪买的，我也去买一条！” “看伤。” “看完了看完了！我们阿池好的不能再好了……明天我就去替你澄清谣言！” 呼延星池面无表情地提上裤子，一边系腰带一边开口：“既然看完了，就算算账吧。” ** 第37章 通商提案 ** 当晚，呼延星池对两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牧丹被扒光了衣服，扔出了四方馆。 楚青颜因为是从从犯，虽然幸免于难，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 御书房。 高应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先是行了一礼，面露喜色，“陛下，临安公主来了。” 楚皇闻言，手中的笔一顿，紧接着放了下来，“快让她进来。” 楚青颜刚进来的时候，楚皇言笑晏晏，从座椅上走下来，拉起了想要行礼的楚青颜，“阿颜有什么事，今日难得来找父皇。” 楚青颜自从回来，根本就没有住在长乐宫，更别提来他这御书房了，压根儿是一次也没来见过他。 楚青颜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父皇，今日临安前来，确有一事。” “不急不急，你用膳了没有，今日御膳房发明了个新点子，将冰捣碎了铺在水果上，甚是解暑！” 楚皇急忙去催促高应，“你快去御膳房，让他们做点儿来，朕已经好久没跟朕的阿颜一起说说话了……” 楚青颜本想直接拒绝，听见他如此说，到底没狠下心来。 御膳房动作也快，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便在御书房摆上了满汉全席。 “公主，陛下可是特地吩咐过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高应看着父女两人能和和气气坐在一起，也是高兴。 菜式的确都是她喜欢的，但楚青颜并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尝了些。 “临安，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你可真是让父皇好生担心。” “我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您的监视下吧，那些斥候没跟您说吗？” 她越过边境的时候也未曾刻意隐瞒身份，沈煜都能查到她的行踪，更别提一国之君了。 楚皇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你这丫头，朕还不是挂心你……” “今日临安前来，的确有一件事，这件事如果能做好，便关乎到整个大晟。” 一听她聊起朝政，楚皇也不含糊了，当即端正了姿态，“临安尽管说，父皇愿闻其详。” 她放下筷子，将两天前云清尘同她商量过的事拿了出来。 “通商？” 楚皇眉头一皱。 楚青颜点了点头，她也并不急切，而是等待着楚皇将这件事想明白。 以往并不是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可一直以来都没能成，通商一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朕明白临安所提，可这件事实施起来，会产生很多问题。” “有问题解决就行了，但如果不实施，永远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一架报废的马车，您如果不乘，就永远都不知道它要散架了。”楚青颜淡声讲道。 高应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临安公主的话真是听得他心惊肉跳。 楚皇沉吟片刻。 “就算你说的对，你可知光是要通过这件提案，要说服多少人？得罪多少人？” 因为其他国家商业往来受限的原因，大晟许多世家大族掌握了绝大部分商业资源，如果大幅引进他国商品，首先就要得罪这些人。 而这些人里，不乏高官，贵族。 “通商受益的不仅是大晟，那些人难道就没想过开拓市场吗，父皇不能事事替他们决断，大晟也不是父皇的一言堂。”楚青颜当真是勇者无畏，敢说敢言。 高应已经彻底隐身了，早知道他还不如出去守门。 他还从没听过，如此大胆的言论！就算是谏官也要甘拜临安公主的下风吧！ 楚皇面色微变，看起来的确有些凝重，临安所说不无道理，上次提起通商已经是近十年前了。 这些年来，偶有几次的通商提案，全部都被他压了下来，并未拿上朝讨论过。 兴许这次，是该好好考虑一番了。 楚皇笑了，亲自起身给楚青颜布了道菜，“临安果真是大了，朕记得当年阿离也曾提过通商……” “临安顽劣，比不得皇兄。”楚青颜面无表情地打断。 意识到什么，楚皇忽然住了嘴，空叹了口气，“你越来越有你皇兄的样子了，不，你比他更能闹腾。” 再多说无益，楚青颜起身，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这封信里，临安记录了一些通商的利弊以及解决方案，如果朝堂上有人反对，父皇可以此应对。” “儿臣是作为议政公主来到这里的，用膳就免了，希望父皇能好生考虑临安的提议。” 楚皇惊讶地扫过那封信，看着她出声：“你又要走？” 楚青颜面对他，端正地行了一礼。 “临安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完成，此番回来也是解大晟之急，长安此刻繁华安宁，不需要临安了。” 可裴婳需要她。 “父皇保重。” 话落，楚青颜起身，向楚皇再拜别，在其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楚皇长叹一口气，形单影只中，平添几分寥落。 良久，他将楚青颜留下的信件拿过，紧紧地攥在手里。 “高应，将膳撤了吧。” 高应信中百味杂陈，吩咐宫人前来收拾，他则伺候楚皇到软榻上休息。 “陛下，公主总是一心为大晟好，她心里也还是有您的。” 在楚皇身边这么多年，来来回回不知已经伺候走了几波人，高应有一套自己看人的准则。 临安公主，面冷心善。 楚皇抚着额头，忍不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怪我啊，皇后走了，阿离也没了，就剩她一个……” 高应沉默了，也不知该说什么。 孝安皇后走那年，撇下了一对儿女，前太子十三，临安公主才八岁。 可没过半年，前太子也没了，公主当年一个人跑出宫，去找宫外的前太子，整整失踪了一个月，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活的。 所幸，后来被仙师送回来，可接连失去亲人，公主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了。 …… 宫外。 楚青颜长松了口气。 云清尘同她所提之事，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事情会往哪方面发展，可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 但历史潮流所趋，方向大致是定下了。 她现在，要回草原了。 ** 第38章 他不会喜欢男人吧? ** 呼延、云昭在大晟又大抵停留了七八天。 呼延部落率先辞别，离开了长安。 云昭暂缓，原因不明。 不过，旁人不明白，楚青颜却是清楚的很，云清尘不急着离开的原因，证明通商一事——有的谈。 但，时日应该不会很快，光凭王太傅那张名嘴，再加上朝堂上那几个占了半壁江山的老头儿，云清尘怎么也非再停留些时日。 不过也好，大晟应该会对云昭，多剥削一些条件。 但这一切与她无关了。 此刻的楚青颜，已经在回草原的路上了。 “牧丹大人，后方不知何人，正在追我们的车马！” 牧丹眼珠子一瞪，同楚青颜对视一眼，扯着马准备向后走，“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可不等他去后面，后方的人已经赶了上来，定睛一看，正是沈煜策马扬鞭而来！ “阿青！” 楚青颜见到是他，也实属惊讶。 “沈煜，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我，你为什么走了也不告诉我？还是你这就不准备回来了？权当没我这个兄弟是不是？”沈煜脸色奇差，甚至可以说臭的很。 牧丹抽了抽嘴角，猛啊兄弟，这夺命三连问。 楚青颜纳了闷儿，这都走出长安数十里了，沈煜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非得跑过来？ “我走得急，还没记得及跟你说。” 沈煜气得快，消得也快，主要是楚青颜又要走了，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生气上。 他从马身上拿下了两个包袱，递给了她，“这是我给你拿的东西，你带着。” 他语气硬硬的，却又透露出几分委屈，看得牧丹一愣一愣的。 楚青颜顺手就接了过来，“另一个包袱呢？” 沈煜张了张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干脆就来了句：“你情敌的。” 哦，宋滦带给裴婳的。 楚青颜干巴巴地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嫌弃地接过了宋滦那个包袱。 长安有些东西的确在草原买不到，她跟沈煜道谢，沈煜却突然开口：“你就不能不去了吗？” “……”想抢人？ 牧丹不善地看着他。 楚青颜没说话，可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沈煜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 沉默后，他又抬起头，“阿青，你等我。” 这次云昭的人一走，他就会向陛下请命，亲自前往草原，帮公主做她想做的事，将公主从草原带回来。 牧丹感觉这个沈煜真是肉麻得很。 楚青颜对沈煜浅浅摇头。 呼延部落等人都认识他，他是大晟高官，还是武将，去草原怎么看都是疯了。 她没有把沈煜的话太当回事，而是嘱咐他，“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照顾一下家里，我那几个婢女护卫，别让他们裹乱。” 知棋向来冷静持重，有知棋在长安，她还是放心的。 沈煜点头。 “还有，我舅舅要是来长安的话，你帮我好生招待。” 这次她回来，又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不知道舅舅会不会派人来长安看她。 沈煜又点头。 末了，该嘱咐的嘱咐完了，见楚青颜不再说话，沈煜又闷闷不乐地开口：“阿青，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楚青颜愣了一下，很快却又反应过来。 她笑着，“沈兄，记得找个好姑娘，希望下次回来，我能见到嫂嫂。” 沈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青……” 楚青颜轻笑，拍了拍包袱，又对他展颜一笑，“回去吧，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 她是借着包袱的事，拒绝他…… 沈煜动了动喉结，觉得嗓子忽然有些干，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对她也笑了。 “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楚青颜看着他，笑着点头，“保重。” 一行人又匆匆驾马离开，重新启航，沈煜渐渐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失神地看着她远去，眼眶有些发红。 喜欢了她十年，这份感情如何放下。 “阿颜，等我。” …… 楚青颜一路上，心里也有些堵。 于她而言，她只是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但沈煜对她来说，却不仅仅只是个不喜欢的人。 沈煜喜欢她，她当然看得出来。 但她给不了他回应，她把三年都压在了呼延星池身上，没理由让沈煜一直等着她。 “你还挺大度，给情敌带东西？” 身边忽然传来声音，原来是呼延星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队伍前方落到了后面。 “没办法，正人君子，都这么干。”楚青颜敷衍地回他。 呼延星池也不生气，闻言只是一笑。 楚青颜很快发现他们走的路线不太对，这明显不是往西走，而是向南。 此处向南，应该是江南四州。 “你要下江南？” “发现了？”呼延星池骑马走在她身边，不急不缓地应着，“此行该办的事都办完了，结果我已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王庭。” “去江南，是采办一些东西。” 大晟向来限制对外通商，他们现在去采买一些东西，反而方便。 呼延星池解释完，楚青颜了然地点头。 他来长安，不过就是打听大晟虚实，可大晟显然不是现在的呼延部落能动的，更何况她又让沈煜提前做了准备。 结果自然是，起战不可行。 “通商是大势所趋，或许你应该再等等。”毕竟改道江南，再回草原，实在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但她也不可能明说，无非是多跑两圈，呼延星池活该做这么个冤大头。 谁让他那天想扒她衣服来着，分明她都说了是牧丹的主意…… “等不了，马上入秋了，要是等到了冬日再长途跋涉来采买，费时费力。”呼延星池回她。 大晟限制通商已久，就算是通商，也不可能这么快决定。 楚青颜点头，也不再劝说了。 正好，她也有段时间没来江南了，此行正好逛一逛江南四州，裴婳有呼延星池和知琴他们护着，想来不会有问题。 说起来，她在江南，还有个有钱的朋友。 “你俩，又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刚巡视完，牧丹从队伍后面赶上来，盯着两个人不撒眼。 看了一会儿，他又对这楚青颜感叹。 “阿青，真没想到你们骠骑将军那么肉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男人呢！” ** 第39章 扬州瘦马 ** 江南，扬州。 江南四州可谓是大晟经历最好的地方，这里的绢帛丝绸，吃食玩物，对他们来说无一不是新奇玩意儿。 当然，在奢侈消费程度上，其中最具代表性之一的，当属扬州瘦马。 来到扬州第二天，趁着众人采买之际，楚青颜被牧丹拉了出来。 “我带你来这儿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跟阿池说啊。” “你要带我去哪儿？” 直到看见那头顶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楚青颜才反应过来，她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却被牧丹拉住。 “你干嘛呀，咱们才刚到，我听说这里可好玩了，你就跟我一块儿进去，咱们看一会儿就走？” 牧丹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楚青颜的表情不太好看，她转过身来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闲韵茶楼！”牧丹指着头顶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跟她说。 “所以这里面是干什么的，你也清楚？” 牧丹理所当然的点头，“我都打听好了，这闲韵茶楼是整个扬州最有意思的地方，里面还有好多美女哦！” 他冲着楚青颜挤眉弄眼，“而且今晚在茶楼里，听说会有一批漂亮的美女！” 牧丹在草原上就想着逛一逛长安的青楼，可真到了长安，呼延星池将他看得比裤腰带还紧，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 多亏了今日他要前往扬州府拜访，否则他也不敢来啊！ 楚青颜摇了摇头，看来牧丹不太清楚这里面的行当，“行，既然你想看，那咱们就进去瞅瞅。” 闲韵茶楼坐落在一整片莲花湖上，进门后被人引到了一整片环绕着湖水的楼阁上。 湖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台。 牧丹交的钱多，楚青颜跟着他，坐在了比较靠近莲花台的位置。 “诸位莫急，感谢大家来捧场，咱们的货，一会儿就上！” 一个中年男人在莲花台上吆喝了几声，紧接着，三名女子盖着红盖头，全程被人抬着，上了莲花台。 入莲花台前，脚不沾地。 “这是干嘛呢。”牧丹皱了皱眉，感觉到有点儿诡异。 楚青颜没说话，任凭他自己猜测。 人刚一落地，还盖着红盖头，莲花台周围的人就开始品头论足起来。 “左边那个，这身材真够劲儿！我喜欢，啧啧！” “右边那个也不错，丰润一点儿，用来给我暖脚……” “还是得等一会看到脸啊，脸好的才是上等品相，不然属实不好挑。” 牧丹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悄悄靠近了楚青颜，“阿青，这里不是青楼吗，这些人怎么跟挑货似的？” 楚青颜冷笑一声。 可不就是挑货吗，不然这是哪儿？ “说青楼也不错，不过这些姑娘可没有青楼女子自由，她们都被当成了牲口。” 牧丹脸色一变。 没理会他的表情，楚青颜继续说着，“不过她们还有一个好听点儿的名字，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一个肮脏而又暴利的产业链，这些女子从小就沦为了商品，甚至有的女孩儿自小就被预定，要按照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培养，只为了将来获取达官贵人的垂怜。 她们已经不再具有完整意义上的人权，只不过是供给高官富商用以排解寂寞、满足欲望的货物。 比之妾室还不如，主人可以对她们随意折辱。 这是一种完全丧失人性，辱没女性的产业。 话音落下，楚青颜给牧丹解释完，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变了。 这跟他所以为的，那些女孩子自由且自愿的方式不一样，但他也说不出来怎么不一样，只觉得这种所谓的“扬州瘦马”，很反人性。 他感觉很不舒服。 “各位，品相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这三位可都是上等货！” “接下来，咱们看看这脸开的如何？” 男人说完，台下上来一排丫鬟，手里拿着一根银棍，将三名女子的盖头缓缓挑开—— 这扬州瘦马，挑的必定都是些美貌女子，在老鸨的特意调教下，必然兼具了妩媚、柔美等各种勾人的姿态。 饶是楚青颜看到，也忍不住发出这种感叹。 “老板！我就要左边那个！明香！就要她！！” “真是好看极了，这种瘦马带出去才有面子，我要中间的若婉！” “我要碧柔！！” 女子身上都被挂了牌子，各各姿色绝艳，让下面等待的富商忍不住怒发冲冠。 牧丹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转过头看着她，“阿青，你带了多少钱？” 楚青颜眉头一皱，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能救人于水火吧，扬州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产业，他救得完吗？ “就算你想救，今天每个人，也只能买一位。” 进门的时候，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可恶，实在让人恶心！” 牧丹有些后悔，今天就不该进来。 楚青颜没告诉他，即便是青楼，也有许多女子并非自由自愿之身，很多都是逼良为娼，她们甚至不被允许自赎。 其余两位女子很快被人买了下来，只剩下那位叫“明香”的姑娘，行情太好，被一个快秃顶的老头和一个一身横肉的胖子争夺着。 女子本应不动如山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些许的不甘，厌恶，屈辱。 “一千两！！” 楚青颜一愣，正是身旁的牧丹站了起来，一脸的愤懑，“我出一千两！这姑娘跟我走！” 刚刚的八百两已经是那两人来回拉扯的极限，如今牧丹直接加价二百两，他们不得不一边骂着一边放弃！ 秃头富商直接冲牧丹喊：“哪儿来的臭小子，敢跟我喊，你知道我谁吗？！” 牧丹理也不理。 老板很是惊喜，这瘦马今日的价格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太多，当即便宣布这名女子归了牧丹！ 莲花台上，明香看着牧丹，终究是松了口气，被送了下去。 楚青颜一脸懵，一把扯过了牧丹，“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他表情有些郁闷，“你别管了，我娘临走前给我留了个镯子，反正也是留着娶媳妇儿的……” 事实上，他也没想过让人家姑娘跟着他，把她买下来是希望她能获得自由。 楚青颜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交接的时候，她把腰上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了牧丹。 “把你镯子收好，拿这个去。” ** 第40章 你腰上的玉佩呢? ** 牧丹有些吃惊，反应过来后连忙拒绝，他自己的镯子自然是珍贵物件，但燕青的玉佩肯定同样来之不易。 “不行，你拿回去，我这镯子也就值个一千两，你的玉佩看着可比我这镯子贵多了！” 牧丹不同意。 楚青颜无奈，对他开口：“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最好别离身，我这玉佩还会赎回来的。” 那个老板，显然也早看出来这块玉佩的成色的水准，盯着楚青颜的玉佩不撒眼。 楚青颜见状，直接越过牧丹，将玉佩递给了老板，“老板，你这里应该是可以压东西的吧？” “啊……对对！”老板接过玉佩，满眼都在玉佩上了，没怎么寻思，忙不迭的点头。 楚青颜冷笑，“那就行，明天我会拿着银两回来，将抵押在你这儿的玉佩取走。” 牧丹一听，还可以再把玉佩拿回来，当即也没再说话，人是他要买下来的，大不了回去他把自己的钱都给燕青。 老板眯了眯眼，看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心里打起了算盘。 “可以是可以，不过说好了钱货两讫，我也不能平白让你多压一天，我要二百两利息，总共一千二百两，如何？” 江南四州惯会做生意，这老板会坐地起价，估计是看出了他们是外来人。 牧丹当即就要发火。 被楚青颜给拦了下来，这闲韵茶楼到处都是老板的打手，真要让这小子在这儿动手了，恐怕接下来几日他们在扬州也不好过。 “可以。” 她点头，拉着牧丹，带着那名姑娘一起走出了茶楼。 明香跟在两人的身后，直到离开了茶楼，她猛然松下一口气。 但没多久，她又揪心起来。 无论是谁买走了她，不过是从一个狼窝跳入另一个虎穴罢了，她又能高兴什么呢？ “姑娘，你不用跟着我们。”牧丹挠了挠脑袋，扯出了一次笑意，跟眼前的姑娘说话。 “什么……意思？”明香不解，瞪着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牧丹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敲了一下，“啊……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跟着我们，把你买下来，纯粹是我看不下去，总之，你现在自由了。” 明香微微张着嘴，眼中充满了惊讶。 她不敢相信，会有人花大价钱买了她，只是为了送她一个自由身？ 自由。 她目光渐渐又暗了下去，她真的会有自由吗，她从小就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根本就没有家了。 如今买下她的人不愿意带她离开，她就只剩下流落街头，最后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公子，我没有地方去的，你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 明香将视线又放在了牧丹身上，此人明显更好说话，她紧紧的捏着手绢，生怕自己会被丢弃。 牧丹这下犯了难，“你没有家吗？我是说你的父母……” 明香摇摇头，“自小被卖，早已记不得家在何方。” 这可如何是好？ 他要是将人带了回去，阿池不会捶死他吧？ 楚青颜看着眼前的姑娘，顿时也觉得有些棘手，但把她留在这儿显然不合适，“先把人带回去吧。” …… 此番出使人不少，近一百人要在江南多留几日，住酒楼显然不合适，干脆租了一套小院。 呼延星池回来的时候，看着小院里聚成一堆的人，皱起了眉。 “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他回来，小院里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了牧丹几人。 正在同明香说话的牧丹听到动静儿，急忙跑过来，对呼延星池解释起了今天上午的事情。 呼延星池果不其然皱起了眉，“天狼师有军令，出使期间，你还敢去那种地方？” 牧丹语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用我说，自己去领罚。”呼延星池将头一撇，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楚青颜看着这边的动静，又看着牧丹丧了吧唧的模样，主动开口：“我也去了。” 话落，呼延星池抬眸看向她。 牧丹冲她夸张地拜了拜，嘴里还无声地念叨着：不愧是好兄弟啊！ 楚青颜心里叹气，没说什么，大不了就是一起受罚。 “你？” 呼延星池蹙眉，似乎是对于她去青楼那种地方不太相信，他转过身又打量了牧丹一眼，突然冷笑。 “你刚进我天狼师，不懂也正常，不罚。” “牧丹明知故犯，甚至引诱旁人一同作案，罪加一等，罚双倍。” “……”嘤嘤嘤！ 好兄弟，早知道阿青你还不如别开口！ 牧丹气急败坏地走了，留下一脸戏谑的楚青颜，以及站在原地战战兢兢的明香。 自从呼延星池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很明显，这个人才是他们的领头人。 只看了一眼，明香便不敢再抬头，起身对着呼延星池行礼，“奴家见过大人。” 她一出声，呼延星池才注意到她这么个人，只不过听到她对她自己的称呼，他皱起了眉。 “抬头，叫什么名字？” “奴家……奴家名唤明香。”明香显然还是很害怕，但她还是抬起头来。 入目，却是那般丰神俊朗的男子。 她看得有些愣了，直到一旁的楚青颜开口提醒她，她才回过神。 “以后不用说那些奇怪的自称，你叫明香，这个名字很好听。” 楚青颜对她说完，又把一旁的燕小玄喊了过来，“你先带她去挑一个房间，弄点吃的给她。” 燕小玄懒懒地点点头，百无聊赖地带着人离开。 院中只剩下两人，楚青颜想着去筹备一些银两，将那块玉佩赎回来。 “你腰上那块玉佩呢？” 呼延星池倒是敏锐，一眼就发现她平日里带的那块青色玉佩没了踪影。 楚青颜愣了愣，没来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压在老板那儿了，明日就去赎回来。” 闻言，呼延星池嘴角一抽。 “你还真大方，为了一个陌生人，连百年难见的极品蓝田都舍得抵押出去。” “……” “一会儿去账上领。”呼延星池对她开口。 楚青颜微微一愣，话说，账上有这么多钱吗？ 不是说过吗，她有个有钱的朋友。 ** 第41章 敢坑小爷的人，不想活了吧? ** “你确定？” 楚青颜眼神戏谑地看向呼延星池，对方被她看得有些奇怪。 他蓦然开口：“买那个女的，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楚青颜勾唇，不怀好意的伸出手指头，就比了个一。 一千两！ 他怎么不去砸了那家店呢？！ 呼延星池黑着脸，这口气还没消下去，又听见楚青颜委屈巴巴地开口：“而且老板说，抵押的话要涨利息，足足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 “是的。”楚青颜点头。 从小培养一个扬州瘦马，花费巨大，一个扬州瘦马大概都是要一千五百两左右。 牧丹拿出那只手镯的时候，楚青颜就知道他不懂行情了，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玉佩抵押在那儿。 现在，一千二百两纹银！ 呼延星池霎时看过来，眉毛好像都要着火了。 “你们俩是真想死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很无辜，“那你罚了他，可就不能再罚我了哦。” 她只是帮忙付了个钱，可不牵扯什么交易，按理来说还是她给牧丹那个没脑子的擦了屁股。 “不能从账上拿了，足足一千二百两，这个空缺如果不填上，容易被别人钻空子。”呼延星池蹙眉。 如果闹到大可汗那儿，指不定又要怀疑他们拿这笔钱私铸武器，囤积私兵了。 楚青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会问出来，而不是直接到账上拿钱。 “你放心，这点钱我还出得起，实在不行，我还有个有钱的朋友。”虽然联系到这个朋友，自己可能也会有点麻烦。 听了她的话，呼延星池倒是对她越发好奇了。 “一千二百两，对你来说也只是小钱，我实在是好奇，阿青究竟是做什么的？” 楚青颜抬手勾了勾发丝，“实不相瞒，阿青家中乃是一方富商，因此也算小有资产。” 实际上她现在想的，完全是沈煜给她那个包袱。 幸好，沈煜还算义气，临行前塞给她那个包袱，估计里面不是金银珠宝，也是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吧。 所以，在她回去后，第一时间翻出了那个包袱，准备好迎接金银光芒洗刷眼睛的她，看到的却是—— 拨浪鼓？？ 当她三岁小孩吗。 金银花茶？？ 她不需要养生啊喂！ 葵花籽？？ 是草原是没有……但你是让她凑几个人唠嗑的时候磕吗？而且她已经够火大了！ 桂花糕，桂花香膏，桂花糖…… 怪不得她纵马到江南都一路带着香！ “沈煜——” “你大爷的！！” 活该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就这样了还想追她，痴心妄想！ 沈煜不靠谱，楚青颜郁闷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黑着脸，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真相。 可她此行也是轻装上阵，男人戴太多首饰不太合适，再说天狼师会按时发放她军师的俸禄，她从宫里出来，可以说什么都没带。 除了那个玉佩，她只剩下一个手镯……手镯动不得，这两个都必须拿回来。 看来，还是得去那儿一趟。 …… 扬州，玉龙馆。 “东庄的妹妹出远门呐，呵呵咿呵呵，西庄的哥哥来送行呐……” 掌柜的正哼着小曲儿，盘算着今日得来的银钱，头顶忽然射下一片阴影，他下意识抬头。 “公子，可是有什么要当的？” “长风几度，遥望姑苏，关山万里，绯玉归途。” 楚青颜说完这几句话，掌柜的一愣，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态度，“公子，您可是……” “我是上官玉的朋友，这次来是想借一千五百两银子。” 掌柜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既然是少庄主的朋友，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公子您可有凭证？” 本来是有的…… 楚青颜摇了摇头，“我并未诓你，昨日匆忙将凭证做了抵押，你可以派人随我去一趟闲韵茶楼，待我将蓝田赎出，你便明了。” 掌柜的再次看了看他，瞧这一身的气度，实在不像是骗人的，况且他还说出了少庄主的暗语…… “好，我派人随你去一趟。” 待几人离开，掌柜的回了后院，将这消息秘密送了出去。 幸好少庄主就在扬州。 …… 闲韵茶楼。 楚青颜带着牧丹，将银子送到了茶楼老板面前，老板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老板，说话算话，银子给你送来了，把我们的玉佩还来吧？”来还钱，牧丹可谓是挺直了腰板。 老板真是笑嘻嘻地掂了掂银两，却并没有将玉佩拿出来的意思，“两位莫急，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扬州人士，不知是从哪儿来啊？” 楚青颜冷笑。 这就开始打听出处了，如果没什么身份，是不是就要把东西扣下了？ “老板最好别问东问西，你可以相信，我们绝对是你惹不起的人。” 没工夫跟他兜圈子，楚青颜直截了当的开口，“而且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如果今天我看不到玉佩，我就砸了你这闲韵茶楼。”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牧丹也是一愣，阿青平日里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没想到这次会这么直接，看来那个玉佩对他是挺重要的。 老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一想到那块玉佩的价值，他又摆出笑脸，“两位先别急，我只是觉得能有这玉佩的人非同凡响，想跟你们做个朋友罢了。” 那个高点的就是傻大个，另外一个白衣服的，倒是不好对付…… 牧丹也冷了脸，“我们没空跟你交朋友，直说吧，你不会是看上了我朋友的玉佩，不打算还了吧？” 见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明显不吃这一套，老板也没了耐心，冷哼出声，“是又如何？” “开个价吧，那玉佩我要了。” “我不妨告诉两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无论两位是何身份，到了我这地儿，都得给我盘着！” 楚青颜冷笑，指尖已经不自觉的划过手上的青丝斩。 下一刻，却听到了另一道更嚣张的声音！ “我没听清楚，这是谁的地儿？你想让谁盘着？” “这扬州城，居然还有我没啃下的骨头。” “敢坑小爷的人，不想活了吧？！” ** 第42章 老娘不是你的钱袋子! ** 从满怀愤怒，到做贼心虚。 她只用了不到半个呼吸。 千防万防，还是被这家伙给知道了！ 楚青颜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好比岩王爷敲锣打鼓，来到了她面前。 “少，少庄主！” 刚才还一脸阴险的茶楼老板，此刻却变得谄媚又惊恐，像个狗腿一样跑到了来人面前，“您怎么亲自来了，我闲韵茶楼这是烧了哪门子高香，才能把您给盼来啊！” 上官玉歪头盯着他，心生厌烦。 “老头儿，你聋了吗？” “你把小爷的人给坑了，还抢了爷送的东西，真当小爷不会发火啊。” 老板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看着那两个无比淡定的人，心里终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这回是踢到了铁板！！ 牧丹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这男子打扮的好生气派，身上的金银玉石加起来，恐怕得有十几斤重！ 腰上，还别着一把长刀！ 就连身后跟着的那群护卫，一个个横眉冷眼的，一看就是不一般的打手！ 一直听阿青说有个有钱的朋友，不过他真没想到这么有钱啊喂！ “阿青，你这朋友什么路数？”他伸过手去，悄悄拽了拽楚青颜的袖子。 “给小爷撒开！” 另一边，上官玉听也不听这老板的废话，一根手指头指过去，目标正是他拽的阿青的衣袖…… 后面的十名护卫见状，直接几个大步上前，搬着他的椅子，将两人活生生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 “唉，你们有毛病吧，我跟我兄弟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牧丹也不是好惹的，刚要一屁股站起来，就被楚青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都不敢惹这疯子，你比她能耐是咋的？ “少，少庄主实在对不住啊，都怪小的有眼无珠，我这就让人把玉佩拿出来，恭恭敬敬送到这位公子手上……还不快去！！” 老板瞪了一眼旁边的小厮，小厮受令，急忙跑下去将玉佩拿了出来。 等玉佩重新回到楚青颜的手上，她甚至有了偷偷溜走的打算。 可这个打算是失败的，上官玉瞅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确：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现在，给小爷砸！” 一声令下，十名护卫齐刷刷出动，带着这茶楼里的东西打砸一通。 “哎哟喂，我的琉璃盏！” “我的青花瓷瓶啊，你们快放下，求你们了……” 老板真是心里淌血了，这些护卫怎么也还专挑贵的砸呀！ 身后的人砸着，上官玉冲她抬了抬下巴，楚青颜心领神会地跟上去离开。 上官玉经过老板，语气凉凉：“以后记得开开眼，再惹到不该惹的人，你这生意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老板不断点头称是，愣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终于出了这茶楼，牧丹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一转眼却看到阿青被那个上官玉勾着衣领拽了回来。 敢欺负他兄弟？！ 看招…… “死丫……你敢把我给你的蓝田给扔了？！” 牧丹默默收回拳头：哎呀，原来是施主，他真是险些鲁莽了！ 楚青颜一下就反驳了，“是抵押！我这不马上就来赎走了吗，这可是你送给我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哪敢丢？” 听她这么说，上官玉的气总算是消了些。 进来的时候确实听到，这丫头对那个死猪老板说了，玉佩是对她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也不能随便抵押，没钱你不会去钱庄拿吗，老娘缺你吃喝了，你来扬州也不知道来找我？” 两人身后，牧丹被上官玉这句“老娘”给震惊了，这少庄主居然是个女的？！！ 楚青颜心里哼笑。 每次一撞上，不是打架就是比武，要么练刀要么耍剑，她是受虐狂吗？ 上官玉绕着她走了几圈，不由哼笑出声，“虽然这么说不太地道，不过你居然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楚青颜无奈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此行实在辛苦，要不你再支援我点儿？” “你能不能认清楚现实，咱们俩是对手！敌人！老娘不是你的钱袋子！” 上官玉一边凶狠地说着，一边愤愤地——脱下了手上的玉扳指金戒指银手镯…… 戳到了楚青颜的手指头上。 “是是是对手，敌人，你是大反派，小的招惹不起。”楚青颜笑着，整理着手上刚得到的好东西。 “行了，让那傻小子先回去，咱俩先去把正事办了。”上官玉嫌弃地瞥了牧丹一眼。 “哦。”她就知道免不了。 楚青颜回头，招呼了牧丹两句，然后跟着上官玉离开。 牧丹愣着看完了全程……不是，啥正事儿啊？还得背着他偷偷摸摸的？？ …… …… 入夜。 楚青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院儿，一边捶肩一边扭腰。 “好啊，你们俩去办正事儿，居然是去……” 牧丹就蹲守在小院门口，看见她回来，还这么一副精疲力竭的姿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呼延星池也坐在院儿里。 楚青颜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是什么是，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她找到？能受这罪？” 她直接扶着腰坐到呼延星池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这死丫头，真是下死手。 牧丹犹豫了半晌，还是坐了过来，“那你也不能，不能卖身啊！” “噗——！”楚青颜摔下茶杯，目瞪口呆地看向牧丹，“你说什么？我卖身？！” 牧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难道不是吗，你们俩不是说要去办正事儿吗，你又这副样子回来。” 楚青颜恨不得宰了这个造谣的混蛋。 “比武！我去比武了！” 上官玉的刀很犀利，她又迟迟未拔剑，才惹的那家伙发了火，对着她一通乱砍。 光顾着躲了，差点闪了腰。 “哦，比武啊，那谁让你们说的那么猥琐。”牧丹心虚地瞥开眼。 这一瞥不要紧，正看见阿池正闷不吭声地擦“汗”，“阿池，你很热吗？” 楚青颜也看了过去，这一看也不要紧…… 坏了，她刚刚把水吐到哪儿了来着？ 呼延星池好像没生气。 他瞥了她一眼，忽然就笑了，而后拖腔带调地开口： “这么看来，阿青你朋友，好像还真多啊。” ** 第43章 奇怪的明香 ** 呼延星池本没想管这两人的。 是牧丹一脸郑重地回来跟他说，燕青乱搞男女关系，为了玉佩准备卖身。 他虽然觉得离谱，但也不妨碍一问。 “你那个朋友，牧丹说挺厉害？”呼延星池问道。 牧丹紧接着开口，“可不是，闲韵茶楼那老板，宰我们宰的厉害，结果见了那什么少庄主，怂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真是太嚣张了！把人茶楼砸了，人家还得毕恭毕敬请出去。” 楚青颜轻笑一声，扬州霸王，能不嚣张吗？ “确实嚣张，不过这个人你们应该也听过，她叫上官玉，玉龙山庄的少庄主。” 闻言，牧丹率先瞪大了眼睛。 “就是那个，江南第一首富！号称钱多到花不完，坐拥金山和银山……的玉龙山庄？！” 她点头。 上官玉有没有金山银山她不知道，但在各州十几二十几座矿应该是有的。 “阿青，我同意你去卖身了，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牧丹语重心长地拉过她的手，开始感叹。 楚青颜一阵恶寒，猛地抽了出来，“都说了是去比武，上官玉一直都想捶死我，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丝毫没有你想要的猥琐！” 一旁，呼延星池轻笑一声。 他抬眸轻笑，托着下巴看她，“既然是比武，你输了？” “当然是赢了。” 楚青颜颇有几分得意，高高地仰起头。 上官玉想赢她，估计不太容易，只不过比武都是点到为止，她未曾出剑，上官玉自然也不会使出全力。 “不错，军师很长脸。” 呼延星池似乎还颇为满意，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就让楚青颜有点儿措手不及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明日陪我去太守府走一圈儿，没什么问题吧？” 楚青颜一顿。 扬州太守，李沐阳？ 她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我明天可能……” “既然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回去休息吧，我也乏的很。” 她的话被堵在嘴边儿，呼延星池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让她忍不住闭了嘴。 怎么感觉，呼延星池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还有，扬州太守李沐阳，之前曾经见过她，那时的她女扮男装，替李沐阳救出了被劫匪绑架的妹妹。 所以，李沐阳应该是认识她的。 但李沐阳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即便她跟呼延星池一起出现，李沐阳应该也不会多想。 …… 次日，楚青颜依旧起了个大早。 前些日子习惯了草原人的生活作息，大概比长安要晚上两个时辰才起床。 这些日子回到中原，她的作息好不容易又改了回来。 昨天跟上官玉比武，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练练基本功了，以至于腰酸到今早才缓过来。 如果被师父看到，定要骂她不知勤勉。 庭中有梧桐树，她飞身敲下一截梧桐枝，在庭中演练起来，俄倾天亮，庭中渐渐有了人影。 有人甚至专门去找她讨教两招。 “小军师，这套剑法看着妙哉啊，能否教我一两招？” “还有上次那个偃月阵，您能再教教我排兵布阵吗？” “小军师，我资质比他好，肯定能先学会，你先教我啊！” 楚青颜轻笑，却也不吝啬，演练了一套剑法，顺便给他们简单指导了一下身法。 他们这边打得火热，楚青颜一转头，却看见两日不见的明香，正端着一个碗，面色紧张地走向了后院。 后院，难不成是去找牧丹？ 可这个点儿，请来给他们做饭的大娘们，似乎还没开始做饭。 楚青颜找了个借口脱离人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跟上了有些奇怪的明香。 后院。 呼延星池练完早功，刚换完衣服出来，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稳住身形，扶了那人一把，她手里的碗才没有摔下去，明香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后怕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呼延星池蹙眉，没说什么，只是将人扶正，离远了些。 “大，大人，奴……明香不是故意的，大人可有被烫到？” 她眉心微蹙，做势要上前检查呼延星池的周身。 他退了一步，“无碍，你来做什么？” 明香低下头，将手里的汤捧起来，“大人们救了明香，明香无以为报，只能亲自做些拿手的补汤，用来感谢大人。” 因为端着一碗热汤，哪怕是隔了一层布，她也手指也被烫的红红的。 楚青颜就站在牧丹的房门前，离着两人有些距离，她没出声。 另一边，呼延星池却有些奇怪，“救你的人是牧丹，出钱的人是燕青，你要感谢也应该感谢他们，与我何干？”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明香有些不知所措，她满含委屈地红了眼。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这汤大家都有的，只是另外两位恩公还未睡醒，明香这才将补汤先给您送了过来。” 看似解释，却让呼延星池蹙起了眉。 原因无他，别人他说不准，燕青的生活作息他还真有数。 “燕青要是没起，那他这个军师真是做的太舒服了。” 不远处，楚青颜黑了脸，明香分明是从前院过来，自然是看到她的。 像是为了印证两人的话一样，牧丹的房门这时“哐啷”一声打开，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他打着哈欠开口： “早啊，大家都在呢，阿青你站在这儿干嘛？偷窥我？” 楚青颜皮笑肉不笑地锤了他一拳。 明香却霎时白了脸，她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这个军师给听了去？ “我，我去给大娘们帮忙，我先走了。” 话落，明香将补汤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后院。 众人面面相觑。 牧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有喝的？阿池你竟然背着我吃独食儿！” 他跑过去，将补汤喝的一干二净，而后神清气爽地拍了拍肚皮，完全没注意两人异样的目光。 “这汤哪儿来的，还真挺好喝！” 呼延星池懒得理这个傻缺儿，直接把矛头转向了楚青颜，“这个明香，尽快给她找个地方。” 他们的队伍本来就特殊，更不好容纳一个女人在这儿。 楚青颜冷笑，刚想说她凭什么给牧丹擦屁股…… “不是，这天怎么这么热？”牧丹扯了扯衣领，脸色通红。 ** 第44章 陈年旧情 ** 楚青颜一愣。 呼延星池也皱起了眉。 她看着牧丹，迅速走了过去，探了探牧丹的额头，“他怎么这么热，不会是中毒了吧，这汤是不是……” 她没说完，牧丹却突然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就是感觉热，没觉得哪儿不舒服，而且——我现在反而感觉浑身有使不完得的劲儿！” 说着，他还为了表示一番，直接大力将身下的石桌给抬起来—— 那石桌还真被他搬动了！ 牧丹自己也吓了一跳，猛的松手，石桌被“砰”地一下放到地上，“我……这么厉害吗？” 楚青颜也愣了，这石桌少说也得有小两百斤重，牧丹一下就举起来了？ 呼延星池眉头却皱的更狠了。 “他不是中毒，也不是力大无穷，能够搬起这块石头，完全是因为——这碗汤。” 楚青颜想起来。 呼延星池说过，他对药味很敏感。 所以这碗汤里，的确是被下了东西，不是毒药，那还能是…… “补汤，所以这是补药？” 楚青颜问了出来，呼延星池也点头。 她松了一口气，这起码说明，明香并没有想害他们的心思，甚至是在尽力地报恩……但她还是觉得奇怪。 牧丹依旧觉得明香是个好姑娘。 不过，呼延星池下面一句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但这药吃多了伤身，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切记不可再服。”呼延星池说完，直接离开。 楚青颜也反应过来，明香当了十多年的扬州瘦马，从老鸨那里学来最多的手段，无疑就是如何去取悦别人。 这药，恐怕是专门在床笫之间，给那些男人用的。 可她，为什么会把药送给呼延星池？ …… …… 扬州太守府。 楚青颜跟着呼延星池来到了太守府上，他与李沐阳有些交情，此行也是为了在扬州大量采购物资时，获得一些便利。 呼延星池来见他，纯粹是为了人情交易。 不过，直到楚青颜见到了李沐阳，她才知道，呼延星池今日为何一定要将她带上。 远远地看见他们过来，传闻中稳重的扬州太守，眼神似乎炙热到放光。 “还真是，燕青兄弟？！” 楚青颜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依旧向他颔首示意，“一年不见，太守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哈哈哈！太好了，燕青兄弟，我终于是寻到你了！！” 李沐阳直接就想上前与楚青颜示好。 却被呼延星池那道笔直的身姿，挡在了两人之间，李沐阳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却依旧笑得畅快。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先里面请，呼延兄真是靠谱得很哪，我去将菁菁叫过来！” 李菁菁？ 李沐阳的妹妹，让她过来做什么？ 还有李沐阳，堂堂一州太守，居然如此言行无状，这要让王太傅看见了，下半年的弹劾折子肯定逮着李沐阳一个人骂。 楚青颜被李沐阳这副做派给搞懵了，而且他跟呼延星池的对话，怎么让她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两人被请进大堂，趁着李沐阳跑出去的功夫，楚青颜一脸狐疑地盯上了呼延星池，“大哥，你不会是想卖了小弟吧？”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李家的，相反，她可是李沐阳他妹妹的救命恩人。 呼延星池失笑，抬眸认真看着她，“大哥哪儿敢啊，我要真把你卖了，李沐阳怕是要将我下大狱了。” 许是见她狐疑，呼延星池来了兴致，好心给她解释，“昨日我来见太守，却意外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按理来说，李沐阳身为一州太守，来他家给他妹妹提亲的人可谓踏破了门槛。 可不管他介绍什么人，李菁菁都看不上眼，那日李沐阳本是想将呼延星池介绍给李菁菁，照旧被李菁菁一口否决，并说了句： 我这辈子，只嫁给燕青！ 呼延星池就是从李菁菁那里听到了楚青颜的名字，得知了那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听完他的解释，楚青颜坐立难安。 “我也是来了才知道，阿青，你居然还有这么段陈年旧情。” 本来李沐阳还在考虑是否帮他们，在听到燕青的名字之后，当即就撂下狠话：只要能把燕青带来，凡事好商量！ 这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呼延星池勾唇，笑得人畜无害。 楚青颜却真心坐立不安，“你疯了吧，万一李沐阳让我跟李菁菁成亲呢，你也要答应？” 她猛地拍桌而起，“我告诉你，我不会卖身的！” 呼延星池弯了弯嘴角，燕青还得白给他打三年工，这么个能文能武的好苗子，真送给别人了他可舍不得。 “你想哪儿去了，李菁菁只是想见你一面，人家一个大姑娘还能让你吃亏，等李沐阳把事情办成了，随你怎么着。” “没门，我不会骗她的。” 楚青颜歪过头去，看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别说她不想骗人家女孩子，即便是她想，她也没那个本事。 她起身想走。 堂外，一身黄衣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了拐角处。 两人同时停住，李菁菁眼眶有些湿润，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如同那年，漫天风雨，她踏着泥泞而来。 …… 李沐阳早就吩咐人布好了菜，四人对坐与桌前，相顾无言。 李沐阳给李菁菁使眼色，呼延星池与楚青颜眉眼交流。 最终，还是李沐阳先开了口。 “燕青兄弟，你这一年来都去了哪儿，自从菁菁被你救回来，那是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哥！”李菁菁气急，恼羞成怒。 被他这么一说，谁还不知道李菁菁对楚青颜的心思，楚青颜坐在桌上，实在是尤为尴尬。 她当年救人，来去匆匆，完全不知道李菁菁对自己起了这般心思，这可如何是好？ “好好，我不说，多亏了呼延兄两人带来，不然我还不知道，燕兄原来是去了草原。”李沐阳心情不错，喝了两杯。 酒后说话就不怎么受控制了，李沐阳知道自家妹子可能这一辈子，就看上这么一个人了。 他干脆趁热打铁，“燕兄也是刚来扬州吧，我看今日就让菁菁带你到处转转，也好让她聊表心意嘛，毕竟你对她可是救命之恩！” 他这么一说，楚青颜倒是不好拒绝了。 李菁菁满心期许，十足就是小女儿家的心思。 ** 第45章 你分明是女子! ** 扬州的夜，繁华无尽处，像是另一个长安不夜城。 楚青颜与李菁菁走在街上，在旁人的眼中，二人称得上郎才女貌。 也有人认出了李菁菁，打招呼同时，顺势就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楚青颜身上。 “哎呀……这就是李大小姐惦念了一年的人吧，果真是好俊呢！” “是啊，怪不得能让李小姐非他不嫁呢，两人真是郎才女貌……” 听着他们的话，李菁菁羞红了脸，但见楚青颜并无动静，她又向旁人解释。 楚青颜叹了口气，在一个摊前买了一个画着兔子的花灯，递给了李菁菁。 李菁菁很惊喜，接过了花灯，“这上面的小兔子很漂亮，但是如果能用刺绣绣出来或许会更好，那样整个兔子都是五颜六色的。” 扬州还没有人卖过这种灯笼。 楚青颜笑了笑，终于面对着她正色起来，“李小姐，其实你说的很对，不仅是花灯，人也应该向前看的。” 听见她的话，李菁菁明显一愣，而后缓缓低下了头，她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片刻，仰起头。 “燕公子，是我不好吗？” 她扬着小脸，眼神执着要一个答案。 “非也。”楚青颜摇了摇头。 “我四处漂泊，居无定处，性子别扭又刻薄，在别人眼中可能就是个死心眼儿的，你会觉得我不好吗？” 李菁菁拼命摇头。 “公子明明是很好的人，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你救了我，也救了很多人，你明明很好！” “是啊，可你也不过与我接触了两日罢了，真的了解我吗？”楚青颜淡淡地笑起。 李菁菁是个很好的女子，所以楚青颜不想骗她。 “我是救了很多人，可也改变不了我杀了很多人的事实，或许本质上我就是一个死心眼儿的坏人。” “不！你不是！”李菁菁有些激动。 楚青颜伸手想拍她的肩，到了半空又停住，“对，我不是，我绝对不会这样看轻自己。” “所以你必须清楚，你很好，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喜好，来贬低自己。” 这两句话说完，李菁菁明显平静了下来，她思考着楚青颜说过的话。 他说，她很好。 对！ 她明明就是很好的，她这一年来开办了自己的绣坊，她是扬州人人称赞的绣娘，她做出的绣品连织造署都会瞩意。 她虽然一直忘不掉燕公子，可她更烦哥哥给她说亲，劝她相夫教子。 李菁菁终于释然，“对不起，燕公子。” “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有时候被哥哥念叨烦了，也会把你当成一个挡箭牌，来堵哥哥给我寻的亲事。” “我这么优秀的一个绣娘，全扬州的人都喜欢我的绣品，为什么非要学相夫教子那一套？” 楚青颜微愣。 她想过女子崛起的时代，想过女子当家做主的自然而然，却没想到李菁菁也会是其中一员。 “李菁菁，你真的很好。”这一次，楚青颜说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李菁菁笑了，依旧腼腆却不怯懦。 “我当然很好，而且我也想成为，特别厉害的人，就像你一样。” …… 当天回去，李菁菁换下了一直以来穿着的黄色素裙，罕见的换上了一条红色罗裙。 李沐阳大惊，要知道他小妹自从一年前被燕青所救，可就钟爱上了黄色。 如今，怎么……放下了？ 天色已晚，月色朦胧。 楚青颜回去的时候，牧丹十分后腿地伺候她，给她端茶送水，声称给她接风洗尘。 她一下就推开了，眼神非常直接地看着呼延星池，“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李沐阳肯不肯帮你，看你造化了。” 她摊了下手，直接摆烂。 说完后直接转身，开门就走，呼延星池的目光跟随着她离开，摇头失笑。 “这说的，那太守到底给不给办啊？”牧丹挠了挠头。 “不重要。”呼延星池忽然开口。 牧丹蹙眉，“怎么就不重要，为了让李沐阳帮咱，阿青可都牺牲了色相了！”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深知牧丹脑力有限，他无奈开口解释： “其实这一趟太守府去不去都行，我呼延星池有的是办法，采到足够的物资。” “但是我想看看，咱们的军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不透燕青，从草原来到了中原，从长安走到了扬州，燕青每一步都走得稳妥，却都有出乎他意料的时候。 但是，燕青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一个对自己有严格要求并且深刻贯彻原则的人，即便底线被挑战，也绝对做不出穷凶极恶之事。 如果像是牧丹，听到有这种好事，怕是早就巴巴的赶上去了。 “诶！你这表情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牧丹瞪着他。 “猜的不错。” 呼延星池懒得理，起身甩袖，拂衣走人。 …… 忙碌了一天的楚师傅，坐在放满热水的浴桶里，去除满身的疲劳。 “咚咚咚——” “谁？” 楚青颜一惊，瞬间睁开双眼，捞过了一旁的衣服。 “公子，我是明香。” 明香？ 这么晚，她来这做什么？ 楚青颜迅速穿好了衣服，穿戴整齐后把门打开，明香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 “姑娘有什么事吗？” 明香站在门口，视线有意无意的房向里面瞟过去，“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楚青颜勾了勾唇，一只手撑在了门框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天色太晚了，姑娘还是请回吧，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说完，她松手准备关门。 明香依旧一动不动，反而笑意渐深，“孤男寡女，用在我们身上确实不太合适吧？” 楚青颜关门的手忽然顿住。 她抬头，神色不惊。 明香见她不为所动，干脆讲话说到底，“我自小浸淫男女之术，旁人看不出来，确是瞒不过我的。” “姑娘的伪装确实高明，但是并不能改变，你分明是一个女子的事实。” “……” 楚青颜有一瞬间，后悔救了这个人。 不过，明香既然决定来找她，说明并没有想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的意思。 果然，明香盯着她继续开口：“你放心好了，我并不想将你的身份说出来，这对我没什么好处。” ** 第46章 燕公子要欺负我 ** 明香当然不想戳穿她的身份。 此人男装尚且相貌明艳，说明她容貌极佳，若真让这人恢复打扮成了女子，那她还有什么戏可唱？ 楚青颜冷笑，不急不缓的开口：“你凭什么认为，我还能让你有机会说出这些话。” 她眉眼疏冷，却并非开玩笑，“你可能不相信，在这个地方，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 明香一愣，此人的反应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她后退两步，斟酌着开口：“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离开罢了。” 她继续说：“姑娘想必出身不错，有好的家世，接受好的教养，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这种下等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会拼命的抓住。” 楚青颜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绕着她走了一圈，“所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啊，你觉得你的理由足够充分，就可以来利用我了。” “你是想威胁我，把你留下？” 明香沉默了好一阵，她不能否认，这个人救了她，给予了她新生。 但她深知，如果不把握住这一次机会，她就会再一次回到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明香摇头，“我只是希望，姑娘不会成为赶走我的那一个。” “而且，我想要姑娘，配合我演一场戏。” …… 月黑，风高，人静。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女子尖叫的声音划破了沉静的夜色，众人纷纷被惊扰，因为同住在后院，牧丹与呼延星池是最先过来的。 明香衣物凌乱，中衣甚至散落在地上，香肩半露，坐在燕青房间的角落里，暗自落泪抽泣。 “燕公子，他，他竟然想对我……” 楚青颜一脸半死不活的表情靠在门框上，手中还攥着明香的一件外裳。 两人率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阿青，你……”牧丹挠了挠头，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呼延星池则是看了眼明香，转过身，两步走到了楚青颜面前，扯下她手里的衣服，往回一扔正好搭在了明香的身上。 前院也传来喧哗吵闹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呼延星池迅速阖上了房门，将房内的烛火熄灭。 听见明香的抽泣声，他低声喝到：“闭嘴。” 明香有些不可置信，但眼下不是质疑的时候，她听话的止住了抽泣声。 院外，零零散散的十几个人，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后，穿着亵衣亵裤便跑了出来，可来到了后院，居然什么也没发现。 “不对啊，刚刚明明有人叫的。” “我也听见了，是个女的在喊救命……” “不会是兄弟我大晚上的做噩梦了吧，算了算了，回去吧。” 一群人本来就困的要死，看见后院没什么事儿后，又昏昏欲睡地回去。 房内，烛光却再一次亮起。 明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在牧丹的搀扶下，坐在了房内的椅子上。 “不是，阿青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儿呢，明香姑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牧丹实在是不敢相信，燕青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你们都看到了，其他人肯定也听到了我的求救声！牧丹公子这话的意思是，燕公子对我做的事情……只是误会吗？” 明香弱弱的抬起眉眼，反过来质问他。 偏偏，楚青颜靠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肯说。 牧丹站在那里左右为难，“明香姑娘，我并不是有意袒护……” “行了。”呼延星池忽然开口。 他看了一眼明香，又转过来看着无动于衷的楚青颜，缓缓开口： “这件事就此作罢，我替燕青向你道歉。” “作为补偿，你可以留在队伍里，衣食住行有人负责，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楚青颜偏头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就听大人的吩咐吧。”明香暗中展露笑颜，以纱掩面。 这就是她今晚的目的，她还能如何？ 多亏她那日未曾远去，听到了这人想将她打发走，情急之下能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也多亏了燕青的存在。 她不在乎那些人是否相信燕青欺负了她，她赌的是这两个人会为了燕青，为了维护她在队伍中的清白名声，不会拆穿她。 燕青是忌惮自己说出她的身份，牧丹和呼延星池是为了维护她的名声。 当然，哪怕他们不肯配合，她只要咬死了，除非燕青愿意自证女子身份，否则总有人会相信，谁让这世道总是对于弱者同情些呢。 收拾好自己，明香施施然离开。 她一离开，牧丹接着就上前盘问她：“阿青，我不信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她冤枉你是吧？” 不得不说，楚青颜也没白白与他相处了这么久。 呼延星池没说话，可看向她的意思同样明显，他想知道理由。 楚青颜叹了口气，直视两人的视线，“我的确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很抱歉，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们。” 今日呼延星池为她低头，的确是让她始料未及。 她本以为，这样的说辞没法让他们停止追究，却不想呼延星池只是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那明香呢，她诬陷阿青，这就不追究了吗？”牧丹皱眉。 呼延星池哼笑一声，“他拿你兄弟的名声做威胁，如果你找她麻烦，她后脚就会告诉所有人燕青对她做的事。” 楚青颜点头，“那时我们谈话，大概是被她听到了，她对我坦言，只是不想被我们赶走。” “那也不能……”牧丹有些生气，没想到他救回来的人，心思居然如此阴险。 多说无益，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明香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离开，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平日里防范些便好。 …… 次日一早，太守府送来了一封信。 呼延星池拆开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看来，阿青做的比我想的还好。” 信上说明，李沐阳不仅会帮他们联系大量物资供应，还可以让那些相熟的商人为他们提供更低的价格。 看来，燕青这个军师，当真是找对了。 ** 第47章 不如结义吧? ** 几日后，物资采办完成。 因为顺利解决了物资供应一事，牧丹简直将楚青颜当做了神一般。 临行前一晚，三人在后院喝了个痛快。 “既然我们三个有缘在此，又这般投缘，我提议，不如我们拜个把子，正式成为结义兄弟！” 牧丹许是喝大了，脸色发红，一脚踩到石凳上。 闻言，呼延星池一眼看向了对面的楚青颜，月色映照下，他人倦怠的很，眉眼却清亮至极。 “无聊。”不知为何，若是拜了把子，他心里总觉得别扭。 楚青颜却突然惊醒一样，“我觉得，这提议不错啊！” 要是拜了把子，起码还有情分在，呼延星池说不定愿意早点儿放她离开。 她喝的也有些醉了，不然在清醒的状态下，她可不会认为，呼延星池能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好！既然我们三个都同意，那就干了这杯！以后大家就是同生共死的亲兄弟了！” 话落，牧丹率先举杯，楚青颜紧随其后……呼延星池也只能无奈地抬起了手。 “哈哈哈！” “我与阿池同岁，但他比我大一个月，以后我就是二哥了！” “阿青，你来的最晚，年纪也最小，让你当小弟没什么问题吧？” “……” 一夜荒唐。 大早上，楚青颜是在院里的石桌上醒过来的，快入秋的天，冻得她打了好几个激灵。 起身，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外袍……这是，呼延星池的？ 她抬头，呼延星池也正撑在桌上，打着瞌睡。 至于牧丹，早就四仰八叉的躺到地下去了。 “阿嚏！” 牧丹骑在马上，又打了个喷嚏。 他们已经快出扬州了。 “阿池太不像话了，有什么好事光想着你，衣服也只给你披，我看你俩才是亲兄弟！” 被他吐槽，楚青颜压根儿懒得理会，她现在困的要死，眼皮都在打架。 如果有辆马车就好了…… 临近扬州边境，忽然有一队人马追赶上了他们。 众人如临大敌，却见对方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众人顿时松懈了下来。 “唉，又有人来送小军师了。” “小军师真是艳福不浅，先是李家小姐，现在又是那个少庄主……” “你忘了，之前还有个骠骑将军呢。” 众人议论的功夫，上官玉已经逼近楚青颜身前，队伍被迫停下。 她下马对着楚青颜就是一刀过去！ 这一下吓得她瞌睡都没了，楚青颜翻身下马，祭出青丝斩，与她过了数招后，楚青颜趁机拉开安全距离！ “死小子，你这次又要偷偷摸摸瞒着老娘走！” 上官玉长刀落地，激得一旁的马险些受惊。 呼延星池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没过来，只是看着两人对招。 长刀利落，招式瞬息万变，她应该就是阿青所说，那个擅用长刀的朋友。 玉龙山庄，上官玉。 这边，楚青颜很是头疼，准备找个理由打发走她。 “玉龙山庄这么闲吗，合着你这个少庄主不干别的，整天就盯着我了？” “废话！只有打败了你，我才有可能问鼎武林盟主，而且你本来就很能跑，不盯着你盯谁？” 楚青颜无奈，“你已经赢过我了啊，就在昨天。” 上官玉白了她一眼，“那不算，你还是没有出剑。” 上官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她最厉害的是剑法，她曾听闻“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传奇，却只恨未曾亲眼见过。 她认识楚青颜以来，无数次逼她出剑，却没有一次成功，即便楚青颜自愿输给她，也不愿意拔剑。 一旁，牧丹也听到了上官玉的话，阿青最厉害的居然是剑法？ “那你到底想如何？”楚青颜无奈一笑，总不能在这里，两个人刀剑相向吧。 所幸，上官玉也没有死拗到底的意思，见她松口，她借机提出：“我要你下次再见到我，拔剑跟我堂堂正正比一次。” 下次？ 楚青颜挑眉，无奈点头答应。 “别想着故意躲开，你知道的，我若想见你，有的是办法。” 上官玉挑眉轻笑，还不忘威胁。 “嗯，不会。” “不过你来都来了，不如再支援我点儿？”楚青颜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甚至一想到包袱里的拨浪鼓桂花糕葵花籽，她就忍不住揪心。 “你也知道，草原的日子不好过，苦的很，我怕我撑不到跟你下一次见面，就要饮恨西北了……” 说着，楚青颜还特别应景儿地咳了两声。 上官玉最怕的就是她这副倒霉样儿，她无语地开始摘着手上的金簪金手镯金戒指…… “老娘不是你的钱袋子！” 摘完了，通通扔到了楚青颜手里。 她保证，下次出门，再也不会戴这些了！ …… 终于把上官玉打发走了，牧丹一脸兴致的凑了上来，“阿青，原来你还会使剑啊？” “我见你一直用手上的戒指，还以为那个就是你的武器，那你剑法好不好？” “不好。”楚青颜瘪瘪嘴。 “那她为什么一直找你比剑？” “因为不用剑，她就打不过我啊。”楚青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得牧丹都有点儿想打人。 就这样，他们一路向西。 在快要出境的时候，忽然听闻了——大晟宣布与周边各国通商的提案！ 大晟五百二十一年，楚皇下达与周边各国通商的诏令，消息在短时间之内飞速传播，迅速到达大晟的每一座城。 云昭帝国因为与大晟一起通过了提案，自然而然成为了第一个通商试点国家，云昭的货船终于驶进了中原。 而率先提出通商提案，促成这一切的伟大推手，正是临安公主，楚青颜。 楚皇着重表彰，诏令天下。 …… …… 顶着西北呼啸的风，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沉痛，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呼延星池沉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楚青颜，“你是早知道会有通商这件事吗？” 楚青颜一愣。 天地良心，她也不确定这件事能不能成，而且她分明劝过呼延星池的，又不是故意让他亲自跑一趟扬州。 一张嘴，她先吐了两口沙，“大哥休要说笑，阿青哪有那个本事？” ** 第48章 大帐遇袭?! ** 七八日后，进入草原。 没了风沙的侵蚀，原来草原上的气息是这样的清新。 “这楚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早晚都不说，偏偏等到我们把物资给采回来了，才下这个诏令！” 牧丹气的牙根儿痒痒，“还有啊，云昭那帮家伙，真是便宜了他们，我说他们为什么留下，原来是没憋好屁！” 呼延星池也沉着脸。 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当初没有听楚青颜的劝。 进了草原，牧丹更放心地骂：“那个临安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陷害我们家阿池不举就算了……” “她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案通商？我看她就是我们草原的克星！” 楚青颜一路上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现在就算是被牡丹给逮着骂，她也能做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呼延星池其实并没有那么郁闷，通商是一件好事，对于草原以后的发展更是便利，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长久之计。 他唯独郁闷，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劝…… 牧丹也清楚，所以他一路上都在问楚青颜：“你是不是能未卜先知啊？” …… 彼时，众人还算悠闲。 在距离叶护大帐，仅剩不足一日路程的时候，大帐那边来了人。 “叶护！叶护大人！！” 对面迎来了一匹快马，马上的人似乎受伤不浅，一片狼藉地向他们奔来。 走进了一些才看到是大帐里的穆尔，看到他们后，他慌忙的从马上跌下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呼延星池翻身下马，“怎么回事？有话快说！” 穆尔气都来不及喘匀，“大帐，大帐遇袭！是北胡部落的人，他们趁您不在，已经骚扰了大帐三日有余，今天下午已经对我们发起了进攻！” “帐里都是些没来得及撤离的老弱妇孺，我们快挡不住了！” 穆尔身上也受了些伤，他前两日得知了叶护即将归来的消息，所以此行也是趁北胡的人松懈，跑来求援！ 牧丹一把抓过了他的衣服，“挡不住？我们大帐足足有几万兵马，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我们会挡不住？！” “大人不知，就在前几日，可汗用操练天狼师的名义，几乎将帐子里的人全都提走了，大人不在我们不敢拦！现在大账里只剩下不足五百人！” 穆尔一脸愤恨，“我来的时候，北胡的上千兵马，已经快要攻破大帐了！” “操！”牧丹狠狠的咒骂了声，“这时候了还惦记那点儿兵权！大可汗这是想让我们死吗！！” 五百人对阵上千兵马，还要保护帐子里的老弱妇孺，这显然不太可能。 楚青颜蹙眉，她怎么觉得，呼延伊利这兵权收的蹊跷，北胡的人更像是有备而来？ 叶护大帐，她的人也在。 “所有人听令——全力赶路，先回大帐！！”牧丹发下号令。 呼延星池一马当先，所有人都将胯下的马蹬的生风，一路上气氛低沉，因为所有人都有亲人在大帐里。 乌云盖顶，仿佛大军压境！ 穆尔看到了楚青颜，不忘跟她道一声谢，“多亏了小军师的人，我才能脱身出来。” 小军师那群人，成日里在草原上无所事事，北胡的人来时，多亏了他们瞎逛回来，才能掩护他出来。 不知小军师的人怎么样了…… 北胡的人剽悍，怕是得将他们一枪一个挑了。 “无碍。”楚青颜摇头，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就连跟在楚青颜身边的燕小玄，也是脸色沉静。 穆尔有些不解，那些人就算再好吃懒做，也是他们的兄弟，小军师就不担心吗？ 无暇多想，众人只顾赶路。 …… 整整一日才能走完的路程，队伍行军不到半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到了叶护大账。 众人已经想到了，可能会看到一片惨状，甚至已经做好了同北胡拼命的准备。 然而，他们并没有见到北胡的人，不……准确的说，他们的确见到了不少尸体，都是来自北胡。 部落前，一片片血迹。 还有一些黑乎乎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被烧了。 牧丹下马后，两腿撒开丫子的跑，奔向了大帐的同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是巡逻的天狼师，正惊喜的朝这边赶过来。 “副将大人回来了？！” “叶护大人呢？？” “叶护回来了！还有小军师！！” “小军师！小军师也回来了，太好了！！” 牧丹懵了，不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吗？这些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而且……莫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这些人看见阿青，比看见阿池还要激动？ 呼延星池也下马走了过来，往大帐里扫了一圈，“损失多少人，被抓走多少？” 部落之间的战争，一旦有一方战败，就会被沦为俘虏，部落中的人也会被带走成为奴隶。 五百人对战上千人，恐怕是会全军覆没。 见他脸色铁青，那几人也不敢迟疑。 “禀大人，死了三个弟兄，伤了十几个，但无一人被抓！” 说出这句话时，那几名天狼师的士兵有意无意的看向楚青颜，那眼底分明是满满的佩服！ “多少？三个？！”牧丹震惊的瞪大的双眼。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对方的人数是咱们的两倍！你居然跟我说就死了三个？！” 那几人急忙安抚住激动的牧丹，“是这样，而且死的都是可汗派来的人，我们可以说没有伤亡。” 一群人的动静太大，成功引来了大帐里的人，众人激动的围了上来。 见到自己的亲人无碍，众人终于都放下了心。 呼延星池也觉得不可思议，别说部落里就剩下这几百人，就算是他在，也不能保证一旦开战后毫无伤亡。 牧丹急忙让众人仔细说说。 “多亏了小军师的人，他们就好像天降神兵，简直是以一当百！” “而且他们拿走了我们的水袋，不知道往里面塞了什么，居然爆炸了，北胡一下就死了好多人！” “这地上黑黑的，都是那些东西炸的！” ** 第49章 青吾十二卫! ** 牧丹震惊。 什么利器，居然能一下杀死这么多人？ 楚青颜来回扫了几眼，却没发现自己那几个神兵。 “而且还有小军师教我们的偃月阵，让我们撑了好一阵儿！” “是啊，多亏了小军师啊……” “小军师，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接受着众人崇拜目光的洗礼，楚青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牧丹，现在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呼延星池看了眼外面的狼藉，一直沉着的脸色终于和缓了许多，“把尸体处理了，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有些情况，他还需要详细问一问。 被点名的楚青颜，下意识有些心虚，转头看了眼燕小玄，让他去看看小白他们的情况。 这些人也真是，明明用阵法就能解决的事儿，非得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火药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拿出来用的吗…… 没事找事。 呼延星池的帐子里，楚青颜听着天狼师的人把燕小白他们夸的天花乱坠。 “本来看他们长得瘦弱，还以为没什么本事，真是惭愧，惭愧啊！” “我之前还觉得燕小玄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了，现在看来倒是很有可能是最弱的那个……” 楚青颜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位大哥，确实是慧眼识“猪”。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呼延星池听的累了，撑着脑袋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 等帐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牧丹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目光带着几分猥琐。 “兄弟，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你那些神兵……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青颜一巴掌别开他的脸，站起身在大帐里踱步，“好说，你们可能没有听过，其实他们在中原，还真有个名号。” “什么？？”牧丹快好奇死了。 “青吾卫。” “青吾十二卫。” 楚青颜跟呼延星池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 牧丹一惊，怎么就他不知道？ “这是一批雇佣队伍，据说出身于某个神秘组织，里面的人各怀本事，出手从无败绩，其中有一位就能制作今日所说的……能爆炸的东西。” 呼延星池看着楚青颜，娓娓道来。 她心里凉了半截。 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没错，其他的她都不怕，唯独火药这个东西，是不能拿出来的。 一旦这个东西用于战争，那么很快就会被人批量制作出来，届时定然死伤无数。 “你说的东西，它叫火药。” 楚青颜叹了口气，直面呼延星池的打量。 “今日这个它的出现就是个意外，一旦它被扩散使用，你应该更能明白它所带来的危害，所以我不会拿出来。” 呼延星池忽然笑了。 燕青总是能明白他的心中所想，顺便打消他的疑心。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消息我会让人封锁，事实上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信。” “倘若真有一天大晟与呼延部落开战，我不希望在战场上见到它。” 楚青颜也笑了，她轻轻摇头开口：“我更希望没有战争。” 两人相视无言。 牧丹这时候总算是听明白了，上前给了两人一人一锤，“行啊，你们两个就仗着我读书少，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气氛一时间轻松了不少。 不过，可汗在战前忽然调兵，穆尔向王庭求兵三日无果，若是这次又想将事情轻轻揭过去，怕是不妥了。 次日一早。 楚青颜跟着呼延星池一起去了王庭。 到达王庭之后，两人分开。 楚青颜直奔裴婳的大帐，在路上却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她沉着脸进了裴婳的大帐。 “阿颜？！” 裴婳见到她，甚是欣喜，“你回来了？” 楚青颜一把将手里的包袱放下，面色凝重，“阿姐，我听外面的人说，可汗要将你嫁给呼延苏风，可有此事？” 闻言，裴婳身体一僵。 楚青颜心底凉了大半，她抓过了裴婳的手，问道：“这是谁的主意，可汗？还是苏风？” “阿颜，是二王子，他亲自向可汗提的。”不忍让她再猜下去，裴婳说了出来。 呼延苏风？ 楚青颜微愣，呼延苏风为什么要娶裴婳，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更何况，娶裴婳的应该是下一任可汗继承人，呼延苏风这是想坐定了继承人的位子，还是说可汗也有这个意思？ 这不合规矩！ “阿颜？你做什么去！” 楚青颜转身就要出去，却被裴婳挡了下来，她拼命的摇着头，“阿颜，你别再去冒险了，不如就这样吧，这件事已成定局。” 虽然可汗还没有下达正式的诏令，但王庭的人都知道，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楚青颜冷笑，“只要有我在，这件事就休想成。” 这件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将宋滦的包袱，拿给了裴婳，裴婳惊喜的打开了包袱…… 楚青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宋滦跟沈煜还真不愧是好兄弟，两个人连送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啧。 …… 王帐。 呼延星池将此行出使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与了可汗。 “通商？” 可汗琢磨了片刻，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个临安公主果然是有本事，怪不得大晟不愿意放人，宁可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也要换一个无足轻重的郡主过来。” 呼延星池没说话，在下首静静地听着。 对面，还坐着呼延苏风，他倒是很赞同可汗的话。 “父汗猜的没错，听闻大晟曾经便出过几任女帝，现在的楚皇又格外看重这个女儿，兴许是想效仿从前，也说不准呢。” 可汗点头，又想起送来的那个郡主。 “这样的话，那个郡主便也无用，既然我儿想要，便送给你做王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听到这儿，呼延星池突然开口：“不可。” “哦？阿池又有什么高见啊？”可汗皱起了眉，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呼延星池沉声开口。 “永平郡主的婚事，是许给可汗的继承人，随便将她嫁出去，这样于理不合，大臣之间也会有争议。” “再者，她身后站的毕竟是大晟，大晟如今国富兵强，我们如此随便，焉知楚皇不会问罪。” 最后，裴婳可是他攥着燕青的把柄。 ** 第50章 她是一把利刃 ** 楚青颜见过裴婳之后，就到了王帐的不远处等着呼延星池。 等了没多久，里面的人便出来了。 并不是一个人，呼延星池与呼延苏风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楚青颜的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呦？” 呼延苏风目光灼灼地，看到了前方的楚青颜，他勾了勾嘴角。 “永平郡主跟他的关系可不一般啊，小叔父非要搅和了我的婚事，难不成是为了他？” 呼延星池也笑了，“所以，你这门婚事所求的，应该也不是永平郡主吧？” 呼延苏风始终还是对燕青虎视眈眈，他借口求娶永平郡主，为的大概是让燕青向他低头罢了。 等走近了，苏风上前去招惹她。 “小哑巴……” 话音未落，楚青颜的身法极快，逼到他身前抽出他腰间的利刃，抵在了他喉间。 她眉眼疏冷，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字字冰冷。 “二王子，如果你想玩，我可以奉陪到底，不要扯上裴婳。” 呼延星池没动，只静静地看着，苏风触碰到了裴婳，而裴婳就是燕青的底线。 呼延苏风哼笑了一声，感受到喉间抵死的刀刃，目光幽幽地直视她。 “你想造反吗，胁迫王子可是死罪……” “谁看见了？”楚青颜冷笑着怼他。 “……”苏风被怼的哑口无言。 也不知怎的，他目光竟然略带希冀地看向了呼延星池……对方慢悠悠地别开了脑袋。 苏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行，找你是吧，本王子可记住了！” 他对那什么永平郡主本来就没兴趣，勾起他兴趣的从来都是这个欺骗他的燕青！ 他略带示意地看了一眼刀刃，对方终于松了手，随意一射，便将短刃弹回了他腰间的刀鞘里。 楚青颜看了眼呼延星池，两人相视无言，同步离开。 呼延苏风看得气闷。 “喂，小哑巴，你可记住了，是你求着我找你的！” 楚青颜头也懒得回，呼延星池把大帐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番。 “可汗一口咬死了只是操练军队，也根本没收到过天狼师发来的求援信号，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虽忌惮我，却也不会拿帐里的子民开刀，更不会助长北胡部落气焰。” 闻言，楚青颜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所以真凶……你已经猜到了。” 呼延星池冷笑，“这人，你也认识。” 脑中思绪万千，抽出了其中一条，楚青颜了然，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人的行事作风颇具报复性，更像是想给呼延星池一个教训。 那便不难猜了。 “对了。”呼延星池开口：“和亲那件事应该不会成了，永平郡主暂时安全，苏风也没怎么坚持，想来不是他的本意。” 他这么说，楚青颜就有些奇怪，“他不是喜欢男人吗，不坚持才正常吧。” 本来他的目的，应该也不是裴婳，而是她。 呼延星池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倒也是单纯。” “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本来就可真可假，倒是他能借着这个由头，将可汗送给他的女奴都打发了。” 有时候呼延星池甚至也在想，要不要效仿一下苏风，这样可汗也能往他们帐子里少塞些人。 不过应该不可行了，这主意已经被苏风占用了……倒是可惜。 “苏风心眼儿多的很，你说的也不无可能。”楚青颜了然地点点头。 突然，呼延星池停了下来，凑近了楚青颜，她被吓了一跳。 “鬼鬼祟祟的，你干嘛？” 呼延星池搭上了她的肩膀，“听说，中原男子十三四岁，便会有教习嬷嬷指导房事启蒙，阿青你……” “没有！” 楚青颜心底翻了个白眼儿，撒腿就走。 她真是不明白了，呼延星池到底是读了些什么书，正儿八经的兵书没见几本，这些桃色野史他倒是看的不少！ “诶，没有就没有，你跑什么啊？” “啊，小处男害羞了啊……” …… 是夜，戚丞相大帐。 “砰——！” “哗啦——！！” 戚容一脸怒气的坐在上首，旁边是一地碎掉的瓷渣。 管家使了个眼色，吩咐人将地上收拾干净，待人走后，他上前斟酌着开口。 “相爷，北胡那群莽夫失了手，那是他们无能，呼延星池也找不到咱们头上，相爷不必为此烦扰。” “哼，谁在乎那群废物！”戚容冷声开口。 明明他都已经将呼延星池出使的消息透露给北胡部落了，就连天狼师都被他设法支走了，仗着人数之众，都没能突袭成功…… 当真废物！ “不过，据说是叶护帐里那个新来的军师，教了他们不少阵法，才让他们等到了援军。”管家打探到一些消息。 “哼。”戚容冷笑，“一介莽夫而已，不足为虑。” 叶护大帐里，全靠呼延星池在撑着，若是没了他…… 戚容忽然沉了口气，闭着眼睛假寐，“阿全，你可知我刚刚在为何事恼火？” 管家有些琢磨不透，但毕竟跟他许久，于是猜测：“莫非是因为，那大晟通商诏令？” 话落，戚容忽然没了动静。 良久，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犀利的逼视着管家，“我这一生，自认只做对了两件事。” “第一，我还是大晟子民时，全力行商，成为那边的皇商，带领一方的百姓走向富庶。” “第二，我来到草原，娶了我的夫人，助我问鼎丞相之位。” 管家当然听说过他的事迹，刚想恭维几句，戚容却大声喊道：“可我最后悔的，便是我屡次极力促成通商，终究未果，那一年遭了大涝，没有云昭的货船，我掏空了家底也没能挽回！最后万万金散尽！家破人亡！” 将近二十年前，大晟的确是有一次巨大的洪涝，发生在东南，淹了好几座城。 管家想起，相爷也就是那个时间来了草原，许是对大晟心灰意冷。 管家试着开口：“现在好了，楚皇放开了通商……” “好什么好！我历经数年，千辛万苦都没能做成的事情，如今却被一个黄毛丫头轻易促成！” 那个临安公主，她果真是大晟插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刃啊！ ** 第51章 裴尚书的阴谋显露! ** “一个黄毛丫头，她到底凭什么！！” 戚容终究发泄出来，他不甘心，自己数年未曾做成的事，旁人凭什么能行？ “我本以为，只有呼延星池才是我现在的对手，没想到，又来了一个。” 戚容眼神狠辣，却又带着些诡异的笑意，他的目光让管家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没关系，呼延星池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总会有人愿意的。” 他目光之中增添了许多深意，抬手将袖间的信抽出来，燎到火光中，燃烧殆尽。 他这位老朋友，真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呢。 “你去查一查，草原上最近，可有出现什么陌生的女子。” “咱们草原来了新人，许是要热闹起来了。” 管家一愣，立刻得令离开。 …… …… 天狼师的人马回归，叶护大帐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那几百名跟北胡部落的人对战的士兵，将燕小白他们十几人夸得天花乱坠，天狼师的大部分人都不信，硬是让青吾卫的人再展示展示身手。 不过天狼师的人围绕着整个大帐转了两三圈，硬是没有找到燕小白他们的人影。 因为，人都被楚青颜带去调教了。 “啊！” “公主……不是，公子我错了！” “火药是小白做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你个孬种，不就是挨公子几下揍吗，你居然出卖兄弟，不行我小八来——哎呦！！” 折腾出了一身汗，楚青颜扭了扭脖子，对着十二个人勾勾手指，“不是挺能折腾吗，继续。” 燕小玄最先受不住了，两腿一蹬躺在了草地上，“不来了，不来了，公子你一点儿也不公平，我根本没参与，凭什么也要被你打？！” 他可是全程都跟着公主一块的！ 楚青颜冷笑：“没参与很光荣吗，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会跟着我，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听话才带着你走的吗？” 燕小玄不说话了，躺在地上装死。 燕小白倒是实心眼儿，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楚青颜面前，老实巴交地开口：“公子，我还能行，你罚我吧。” 火药是他做的，也是他让人放的。 楚青颜一棍子敲到了他头上，吊儿郎当翘着腿，活脱脱一个土匪。 “卖惨没用，少给我装可怜。” “……” “嗷——！！” 一声鹰唳。 惊空遏云，石破天惊！ “饕餮？！” “公子，是饕餮回来了！” 楚青颜霎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抬眼看向高空，抬起了左手。 长空鸣啸了几声，饕餮猛地向下俯冲，在快要落到地面时，它骤然放缓了速度，停在楚青颜的胳膊上！ “饕餮，你去哪儿了，怎么都饿瘦……胖了呢？”燕小玄几个人都凑了上来。 饕餮许是听懂生气了，猛地啄了燕小玄一口。 “哎呦，你这小畜生！” 燕小玄做势要去掐它，饕餮立马委屈巴巴地凑近了楚青颜，蹭了蹭，又轻鸣几声。 楚青颜轻笑地抚摸它，饕餮抬了抬脚，示意小竹筒里有东西，她微愣，将竹筒里的纸条取了下来。 她刚从大晟回来，饕餮却一直没露面，这消息是哪来的？ 信笺展开： 【西郊狩猎，猛虎下山】 【当心裴怀芝。】 信上只有短短的两行，没有出处，字迹陌生，饕餮却将此人的话带了过来。 这个人，让他小心裴尚书？ 西郊狩猎时，她所遇到的猛虎，居然是裴尚书所为？ 这时，她注意到，饕餮的爪子上沾了些红泥，似乎才干了不久。 楚青颜折起了信，思绪逐渐飘远。 在长安时，狩猎归来，她曾亲眼看到过裴尚书与楚淮安同进同出，很显然，他已经投到了安王的麾下。 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太子关系匪浅。 如果是这样，裴尚书会让人设计陷阱害她，倒也完全说得通了。 但放出猛虎去咬云玉黛，可就是在将整个大晟置于险境！ 她先前也只是怀疑，这个人居然查到了……这信上的话该不该信。 裴怀芝，一个能将自己亲生女儿送来草原的人，仅仅只是心狠吗？ 当初呼延部落提出和亲，明明有那么多的宗室女子可供选择，最后却是裴尚书亲口提出——让裴婳和亲！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将裴婳送来草原，就相当于把临安公主支出了长安。 将她支出长安的目的是什么呢…… 楚青颜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圈！ 针对太子，针对储君之位，或许……还针对大晟！ …… 戚丞相大帐。 “相爷，查到了！” 管家匆匆忙忙进来禀报，戚容一下也激动起来，“是谁，快说！” “是叶护帐下。” “他这次回来，居然带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叫明香，一路跟随出使队伍回来，此刻正住在叶护大帐里。” 戚容高声大笑，眉毛都跟着耸动了起来，他快步走出大帐，“快，赶紧备马！我要亲自去见见这个人……” “相爷不可，叶护如今正在怀疑您，如果那个女子的身份真有问题，他怕是不会让您见的。”管家劝道。 戚容果真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不能亲自前去，以免打草惊蛇……” 管家这时开口：“相爷，此番正是好机会，何不让大小姐前去呢？” 大小姐对池叶护的心意本来就摆在那儿，此番前去，就算是要见那名女子，也只会被认为是嫉妒心作祟，完全有着正当理由！ 戚容几乎未曾犹豫，让戚纳兰收拾了一番，便前往呼延星池的大帐。 …… …… 西北某城。 一家小客栈里，一名男子身穿黑衣，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浅浅酌着。 他相貌不凡，五官英挺，一双桃花眼摄魂夺魄，仔细看去，竟与某人有些相似。 很快，客栈外进来两个青年，一胖一瘦，其中一人正是在长安撞了楚青颜的胖青年！ “阁主，东西已经送到了。”瘦青年开口。 被称作阁主的黑衣男子，闻言抬头瞥了两人一眼。 “手脚可干净？” “放心吧阁主，我们手脚干净的很，绝对没留下马脚，绝对不会被那个人发现！”胖青年自信道。 阁主蹙眉，茶碗一撂。 “谁问你了，那鸟的手脚也干净？” ** 第52章 她就是临安公主? ** 胖青年一时愣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鸟有什么可检查的，阁主是不是多虑了？ 黑衣男子见他这幅表情，猜也猜到了结果。 他蹙眉，起身。 “阁主，你要去哪儿？” 瘦青年也有些愣了，阁主为何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收拾东西，明日就离开。” 黑衣男子并未多言，而是直接抬脚离开了客栈。 胖瘦青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胖青年挠了挠头，“我们已经很谨慎了，阁主会不会有些太小心了？” 瘦青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他相信阁主的判断。 …… 草原。 天狼师近两日异动频频，原因无他，而是他们打探到北胡部落人的狩猎所在地。 此番大帐被偷袭，天狼师的人心中都憋了一股气，这笔账定是要算回去的。 呼延星池准了。 “小姐，您可慢这些，小心磕了。” 楚青颜回来的时候，正见到戚纳兰带着自己的侍女，直奔呼延星池的大帐。 犹豫了片刻，她准备离开。 呼延星池现在身边的麻烦太多了，光是明香就够让她头疼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戚纳兰，这叶护大帐怕是无法安宁。 牧丹迎面而来。 “诶？阿青！正好你回来，一起去阿池那儿吧，咱们商量一下对付北胡人的计策。” 楚青颜看了一眼大帐的方向，摇了摇头，“你们商量吧，我还有点事儿。” 她表情有些倦怠，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 “有什么事儿啊，一会儿跟二哥说，二哥给你解决，乖啊咱们先去找大哥！”牧丹不由分说，扯住楚青颜的袖子往回拐。 她无奈，跟了上去。 大帐里。 如楚青颜先前的猜测，此时大战里暗藏着腥风血雨，正是一触即发的状态。 戚纳兰看着面前的妖娆女人，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忍不住打鼓。 面上不显，她微笑开口：“大人，听闻你刚从中原回来，我想着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帐子里有客人，这位姑娘瞧着眼生，是哪里来的姑娘啊？” 呼延星池并未抬眸，“中原来的。” 这个答案显然并不能让戚纳兰满意，父亲让她打探这个女子的身份，却又并不说明，她如何猜得出？ 而另一边，明香也是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戚纳兰，将自己端来的水果送到了桌上。 “姑娘好，我是中原人，初出家门被绑架，是大人和小军师救了我，还让我留下来的，我叫明香。” 明香温声细语，眉眼含笑，却是一副主人的姿态。 楚青颜两人刚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明香这般的介绍，她面色一僵。 牧丹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小声嘀咕：“这个明香，只是让她留下来，她居然还胡乱编排……” 见到他们进来，明香还一脸惊喜：“小军师，牧丹大人，我给你们洗了些水果，快来呀。” 言罢，她又突然反应过来，尴尬地对戚纳兰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有外人来，洗的不够多呢。” 戚纳兰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身边的侍女则是直接要上前对峙，被戚纳兰一下拽了回去，她则是笑意嫣然地走上前。 “你刚来草原，可能不太清楚池叶护的规矩。” “小军师来找池叶护的时候，他们三人必然是有要事相谈，你来的确实不是时候，毕竟水果什么时候都能送，这一点你可以跟小莲请教一下。” 小莲，是她的侍女。 戚纳兰虽然看着和善可亲，却并不是柔弱可欺的主儿。 她笑得毫无恶意，更让明香不自觉咬紧了牙根儿，这个女人竟然将她当做了侍女？！ 竟然拿她与侍女相比较？！ 明香愤愤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却又突然笑着，走到了楚青颜面前，“燕公子，我也是好心给你们送水果，哪里知道你们要谈事情呢。” 她眉眼带笑，却像是隐隐含着威胁。 楚青颜忽然冷笑，“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这个明香，果真不是个善茬儿，念她身世凄惨，她先前勉强容忍一两次。 但她不是圣人，相反，她完全做得到心狠手辣！ 许是看出来楚青颜心情不佳，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明香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强忍着没有自乱阵脚。 不想，戚纳兰也走过来，对着楚青颜微微颔首，“燕军师总是心地善良的，有救无类……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言外之意，便是说她什么人都救，话里话外骂明香不是个好东西。 楚青颜挑眉，礼貌回应。 戚纳兰施施然离开，明香却气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也紧跟着出了大帐。 两人离开后，帐子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楚青颜骤然沉下一口气。 针对北胡部落的反攻计划并不难琢磨，呼延星池却看出来楚青颜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日头刚刚西斜。 牧丹就冲进来大喊：“阿青，阿青他不见了！” …… 戚丞相大帐。 戚纳兰回来之后，将在呼延星池那里见到的女子描述给了戚容。 戚容听后，心底有些许的怀疑。 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甘愿伺候别人？更别说那个人是名动天下的临安公主，居然也会与女人争风吃醋？ “你可看清了，那女子相貌如何，她的眉心是否有一颗红痣？” 戚容虽然没有见过楚青颜，但她毕竟名动天下，世人皆传她相貌不凡，国色天香，而最具特色的，则是她眉心正中的一颗红痣，如同点上去的美人痣。 戚纳兰回想了一下，虽然不想承认，那女子确实十分美艳。 “相貌确实不俗，闭月羞花之貌，眉心画着花钿，我看不出来。” 是了！ 戚容一时间有些激动，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临安公主！ 她毕竟是来到草原，身份和样貌上定然要做一些遮掩，但她潜伏在呼延星池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呼延星池难道一点没发现吗？ 戚容来回踱步，心思忽然一动。 或许……他可以拿此事做些文章。 戚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目露精光。 “没想到吧，呼延星池，一头豺狼正埋伏在你身边呢。” ** 第53章 千里追行 ** 从草原出来，奔袭了整整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临近正午，一个白衣少年来到了一处边城。 此人正是楚青颜。 她从草原离开，千里追行，就是为了找到那个通风报信的人。 饕餮的飞行速度极快，而且平日里要干净的很，爪子不会乱抓东西，但它爪子上的红泥未曾干透，说明那人就在距离草原不远的地方。 饕餮很聪明，是故意抓下了一把红泥。 边境西北的凉城，就盛产这种红色泥土。 但即便是来到了这里，在凉城找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说她疯了也好，她的确是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真相就在眼前，她却不敢相信。 她知道，她一定要来找这个人，因为只有这个人，才能对所谓他所说的真相负责，才能验证对信中内容的真实性。 进了城门没走远，找了一处繁华街道。 “小二，来壶茶。” “得嘞！” 楚青颜来到一处茶棚坐下，小二过来的时候，她丢下一锭银子，小二的眼睛都看直了，“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整整一锭银子啊，他这是碰上了哪个败家大少爷了！ 楚青颜开口：“我且问你，凉城这几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往？” 小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客官你算不算？ “客官您这是为难我，我们凉城虽然人不多，但每日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也不下数百人，小的哪能每个都记住呢！” “外来人，随身配着兵器，就这一两日，应该不是独行。” 楚青颜挑眉，再度开口。 她这么一说，小二倒是真的仔细回想起来，他们这凉城外来人可不多，舞刀弄剑的就更少了。 忽然，他猛的拍了一下脑袋，有些惊喜的开口：“我还真记得有这么两三个人，好像是有两个人佩剑，看着不太好惹……” “就是昨天！有个人还不小心撞了我们这儿的地头蛇，反倒把那地痞给教训了一顿！” 楚青颜急忙站起身，“这些人可曾出城？” “没注意到，不过那些人穿的不错，要是还在城里，应该会去我们这儿唯一还算不错的客栈——福来客栈！” 燕小玄总算说对了一件事，这种小茶棚才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 楚青颜问清楚位置后，牵着马离开。 …… 另一边，福来客栈。 胖青年打着哈欠，下楼去退房，“阁主就是太过谨慎了，这不好好的吗，那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自言自语的他，下楼时不经意的一瞥，恰好看到了那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两人同时对视上—— 楚青颜一眼认出，楼上那个胖青年，正是在长安大街上撞了她之后消失不见的人。 胖青年撞头就跑！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楚青颜一脚踏上了客栈的桌子，飞身上楼！ “诶呦我去，什么人啊这是！” “要打架吗，这下有好戏看了……” 楼下的客人被惊动，齐刷刷向着楼上看过去。 楼上，楚青颜停稳身形，胖青年已经躲进了其中一间客房，她的脚步轻快，在二楼的客房之间走动着。 其中一间客房里，胖青年紧紧捂住了瘦青年的嘴巴，外面的步伐如死神来临让他紧张，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了许多汗…… “胖子，你做……做什么，你要憋死我啊！” 瘦青年好不容易喘口气，掰开他的手低声问道。 胖青年一个激灵，“别说话！他来了……” “谁来了？”瘦子皱眉 “那个人……” “砰——！！” 门，被一道巨大的力道，从外面踹开！ 一道身形极为迅速地冲了进来！ 胖青年几乎也是下意识就要从窗户跳下去，然而，他刚一动脚，一道冰凉的匕首擦过了他的脖颈—— “在长安，也是你吧。” 冰冷刺骨的声音，如恶魔一般响起。 也？ 胖青年瞬间停下，这个人认出他来了，不只是在长安那次，他知道草原上的信也是他们送的。 阁主说得对，这个人真的找上门了！ 瘦青年率先反应过来，“大侠，我们又不认识你，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把胖子放开？” 楚青颜回首，蓦然轻笑，“误会？” “你们主人没教过你们吗，动了旁人的东西，可是要被惩罚的。” 她手中的刀，在胖青年的脖颈间滑来滑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胖青年倒是有骨气。 楚青颜冷笑，手中的刀更近一分，她头也没回，另一只手将青丝斩祭出，直接穿透了背后瘦青年的手掌。 “啊——大侠饶命！！” 瘦青年被钉在后墙上，楚青颜脸色冷凝，逼视胖青年，“我的刀更不长眼，相信我，你不会想试试的。” “告诉我，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胖子被吓得不轻，大气不敢喘，“大侠，你别激动，我告诉你……” 楚青颜屏息凝神，听着胖青年的话。 然而，她耳边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声音，她猛然回首，却为时已晚——她动不了了！ 有人背后偷袭，点了她的穴位！ 黑色的袍角划过她的眼睑，她暗骂此人背后偷袭，但此人显然也是功夫极高。 “阁下装神弄鬼，是羞于见人吗？” 她开口，对方没回应。 反而，她祭出去的青丝斩，被对方一下弹了回来，青丝斩自动收回到了她的戒指里。 瘦青年疼得呲牙咧嘴，他整个手掌都被穿透，忍不住骂道：“不是挺嚣张嘛，动不了了吧，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 “别动她。” 黑衣男眸色一冷。 瘦青年立马大气不敢喘一下，胖青年虽然脱离了她的刀，却在黑衣男子的注视下，也没敢造次。 楚青颜只听到他的声音，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你不敢露面，我们应该认识吧？” 这黑衣男子的点穴手法很特殊，她暗自冲着穴道。 “不认识。也别白费力气了，你解不开。”黑衣男子开口，戳破了她的小动作。 楚青颜冷笑，她听到了脚步声，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黑衣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清亮，渐渐幽深，一刻也不曾挪开。 “信上的消息是真的，这场和亲，本就是一场阴谋。” ** 第54章 和鸣 ** 和亲，当真是一场阴谋？！ 楚青颜脸色微变。 “你到底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背后的人停顿了片刻。 “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找到这儿来，你很清楚不是吗，如果不是怀疑到了和亲的事情，你根本不会来此。” 黑衣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明明目光充满了探究，却始终不肯绕到她身前。 楚青颜也意识到—— 他似乎很怕……见到她？ “你知道你怀疑的是什么人吗，堂堂大晟一品大员，你有什么资格怀疑他？” 对方嗤笑一声，似乎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你不用激我，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应该提防的人，是裴怀芝。” “你拿不出证据来，凭什么让我信你？” 楚青颜体内的穴道被她冲开了一道。 黑衣男子看着她，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胖瘦青年接到指示，立马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只是提供一个消息，以你的能力，很快就可以将所有的消息整合起来，届时你自己心中会有一个真相。” 楚青颜微愣，这人好像很了解她，又似乎可以说是……很相信她？ 黑衣男子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那眼神中隐隐约约透露着晦暗不明。 “你的穴位，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 “你要走？”楚青颜听到他的话，面露诧异，身体里的内力运转的更加迅速。 她看不见，但能听见，黑衣男子似乎是笑了一下。 “时机成熟，我们还会再见的。” “公主。” …… 一刻钟不到，楚青颜成功冲破了穴位，她冲下楼，迅速地纵马冲出了城。 城外山林茫茫，早已不见人影。 此时的城内，某一处偏僻的角落。 胖瘦青年亲眼看见楚青颜冲了出去，心中一阵后怕，幸亏他们没有直接出城，不然现在只怕是会被此人给抓个正着！ “阁主，这人也太厉害了，这才多长时间，他居然就冲破了你点的穴道？”胖青年震惊。 瘦青年同样面色煞白，他手上还在滴着血，那人的武器穿透他手掌的一瞬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人有多可怕。 他抬头看向阁主，却发现对方嘴角微微上扬着。 黑衣男子很清楚，以那个人的功夫，即便是一个时辰，他也困不住她。 “阁主，这个人会是我们的敌人吗？”瘦青年有些后怕。 闻言，黑衣男子从角落里走了出去，一双桃花眼隐隐弯了起来。 “不，永远不会。” 他看着城门，看得又好像不是城门。 …… …… 草原的夜，空灵幽静。 一道笛声悠扬着，在草原的夜里冲破了寂静，与天上的繁星比肩而立。 她长身玉立，一人静静地站在河边，唇边梗着一根玉笛，飞声飘远。 不远处，燕小玄几人窃窃私语。 “公主好久没吹笛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她今天一回来，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不跟你说话不是正常吗，关键是……公主昨天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怎么问了跟呼延星池一样的问题，他昨天还黑着个脸问我……呵呵，真想给他一拳！” “就是，公主去哪儿是她的自由，关那个呼延星池什么屁事儿……” 在笛声之中，另一道琴声响起。 笛声清亮，琴声悠扬，在此辽阔而寂静的天地之间，仿佛让人看到了高山流水。 行云流水，不绝如缕。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琴瑟和鸣吧！” 燕小白恨铁不成钢地锤了燕小玄一拳，“不懂就别瞎说，你认识几个成语就敢瞎卖弄，那是形容夫妇感情好的！” “卧槽……”燕小玄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乌鸦嘴，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草原上的狼头琴，他们草原人最喜欢拉这个，不过这是谁拉的？” “……谁知道呢。” 一曲终罢，天色已晚。 楚青颜收了玉笛，看着黑夜里漫无边际的星云，浅浅勾出了一抹淡笑。 天地面前，她的力量或许很小，但人的力量有限，而她会比所有人都强！ 正如那个黑衣人所说，整件事情的脉络，她大概整理出来—— 整个和亲，的确是一场阴谋。 裴尚书心狠，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做一颗有力的棋子，为了将她引出长安，不惜将裴婳嫁进了草原。 裴尚书成功了，她的确不放心裴婳，长途跋涉千万里，来到了草原。 裴尚书既然已经站队楚淮安，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太子楚清源，更甚至——他的目标还有她。 裴尚书心狠，但裴婳无辜。 既然和亲是阴谋，那她就绝不会让它再进行下去。 再大胆一些，她不妨作出更深一步猜想，裴尚书既然敢在狩猎时将矛头对准了云玉黛，不惜冒着得罪云昭的风险，那是否可以说明—— 整个大晟，也在他的棋盘上？ 楚青颜回神。 带回裴婳只是其中一步，裴尚书的野心，恐怕也绝不仅仅是扶持楚淮安上位。 天下要乱，须得问她手中剑。 …… 北胡部落在呼延部落的西部一带狩猎，呼延星池的探子早已打探清楚。 此时正值夏秋交替之际，干燥使得烈火疯长，是以他们采取火攻的时候，几乎烧光了北胡人的帐篷与物资。 草原上的物资不同于中原。 他们冬日储备的物资是十分珍贵的，呼延星池几乎烧光了他们的帐篷和物资，虽然没有直接伤害到他们的性命，却让他们整个冬天都变得难熬。 “哈哈，太爽了！看到他们那个绝望的死样儿，我真是痛快！” 牧丹忍不住策马在草原奔腾起来。 后面，只有楚青颜与呼延星池骑着马，慢悠悠地摇晃着。 “昨晚，是你在拉琴吗？” 楚青颜看着呼延星池，开口问了出来。 呼延星池轻笑，“你的笛声，倒是跟我想的不一样，有些矫情，不像个爷们儿。” 楚青颜忍不住气笑了。 “我也没想到，你五大三粗的，看着笨手笨脚，居然还会拉琴呢！” 这还带人身攻击呢？ 呼延星池笑了。 “那是你不懂，草原上的男人如果不会拉琴，可是讨不到媳妇儿的。” “琴音响，乃是愿与恋人和鸣之意。” 琴音迭起，琴瑟和鸣。 ** 第55章 臣要告发池叶护私通敌国! ** 戚纳兰最近往叶护大帐里跑得勤。 牧丹很奇怪，以前戚纳兰每次来都是为了呼延星池，可最近好像盯上了另一个人。 “阿青，你觉不觉得，戚纳兰对明香特别感兴趣啊？” 不远处，戚纳兰正跟明香交谈地火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青颜正拿着根木棍，给土赫赤等人指导队形，闻言头也没抬，“不知道。” “我说真的，她以前来都只是为了阿池，可最近这半个月，每次来却必定去见那个明香！”牧丹正琢磨着，抬头一瞥见戚纳兰笔直的朝两人走过来。 “诶！戚纳兰过来了！” 牧丹激动地叫了一声，揪了揪她的袖子，难掩惊喜，“她朝着我过来了，难道她是过来找我的？” 楚青颜一棍子敲到了牧丹的手上，他吃痛撒开。 然后，牧丹便一脸茫然地看着戚纳兰，她走居然到了楚青颜面前，将一本封页泛黄的书递给了楚青颜。 戚纳兰浅笑开口： “燕公子，听说你对排兵布阵很有研究，纳兰有幸得到一本兵书，但这书与我无用，我想，理应交给懂它的人。” 楚青颜转头，本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在看到书面上的四个字时，神色微变。 ——《苏子兵法》 “戚小姐，这本书可否借我一看？” “燕公子说的哪里话，这本书本就是要送给你的。”戚纳兰倒是大方，直接将书递给了她。 楚青颜将木棍递给了牧丹，抬手接过那本书，书面有些破旧，被翻动的痕迹很足，深青色的书面微微磨损泛黄。 苏子，相传在大陆另一边，有位传奇的摄政女王爷，她善于带兵打仗，更精于纵横捭阖之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然而这本书，却是另一位敌国王爷，亲手为她编纂。 楚青颜抬眸看她，拱手一礼谢过她。 “戚小姐，这本书对我来说的确非同一般，燕青在此谢过，如果戚小姐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在下一定尽力。” 戚纳兰轻笑，“只是一本书罢了，你是阿池的军师，那就是我的朋友，燕公子不必多礼……” “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娇笑声，众人回首，却见居然是呼延图雅不知何时来了，正带着丫鬟高调地走过来。 “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一本破书，还居然也敢拿来收买人心啊？” 牧丹也赶紧凑到楚青颜身边，“坏了，她怎么也来了，阿池不在这儿，这两个人碰到一块儿，还不得打起来！” 戚纳兰回首，目光悠悠地落在图雅身上，施施然一礼，“图雅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趣大驾光临，不需要骑马练箭吗？” 或许平常女子会惧怕呼延图雅三分，可戚纳兰背后倚仗的是实权在握的大丞相，她可没必要忌惮一个空有虚名的公主。 “本公主要做什么与你何干，成日里病殃殃的，不会武功不通骑射，一点儿也不像我们草原儿女。” 呼延图雅是看不起这个草原人与中原人的结合，所谓知书达理的大小姐的。 在她看来，那就是矫揉造作。 戚纳兰眉眼微眯，闻言也只是淡笑，“公主倒是自幼习武，精通骑射，只是不知与中原那位临安公主比起来，又当如何呢？” “要知道，临安公主年少时，一剑成名天下知，不仅如此，琴棋书画也同样出类拔萃，公主瞧不起琴棋书画这类文绉绉的玩意儿，纳兰倒想试问，在武学造诣上，公主可能与其比肩？” “你？！” 呼延图雅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谁不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她和那个讨厌的临安公主相提并论！！ 戚纳兰完全戳到了她的软肋上。 图雅同样愤愤然，她抬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公主，这里是叶护大帐，不是你能随意动手的地方。” 她的巴掌，被楚青颜挡了下来。 图雅愤怒地拂开了她的手，“我讨厌你们，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原人，就像那个可恶的临安公主，怪不得父汗想消灭你们！” 楚青颜无奈。 她又没惹这个刁蛮公主，两人从前甚至根本没有交集，这么恨她做什么……不对！ 呼延图雅这话什么意思，伊利可汗居然还想攻打中原？ 众人不欢而散。 楚青颜却对呼延图雅那一句话上了心，借着送戚纳兰回去的功夫，她联络了身在王庭的知琴。 知琴目前在王庭保护裴婳，所能够探听到的消息更多，日暮西山时，知琴准时来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你是说，伊利并没有放弃攻打大晟的计划？” 知琴重重点头，“就在近日，我能够探听到的消息也有限，好在那个大王子没什么脑子，我的消息基本也是从他那儿来的。” “呼延古金？”楚青颜蹙眉，大王子骁勇善战，在谋略上虽不如二王子苏风，却也并非无脑。 知琴继续道：“不仅如此，最近戚丞相向王庭跑得特别勤，但每次可汗都会屏退左右，我虽然没探出来什么，不过听到可汗身边的近侍聊到了……叶护大人。” 知琴话落，楚青颜脑中灵光一现。 之前北胡部落突然袭击叶护大帐的事情，她就已经觉得蹊跷，现在看来，伊利可汗很可能就是跟戚丞相穿同一条裤子的。 更甚一步猜测，或许北胡人的袭击，就是他们的合谋。 如今，不知又是在算计什么了。 …… 令她没想到的是，隔天，呼延星池就被正式召到了王庭。 呼延星池照例只带了她与牧丹两人。 踏入王帐时，楚青颜立时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见到这些大臣来的如此整齐过，可汗这什么意思？”牧丹跟在身后窃窃私语。 呼延星池落座，冷眸一抬，将在座所有人扫视一遍，眉眼慵懒，“今日如此大动干戈，可汗所为何事啊。” 上首，呼延伊利面色一沉。 “今日所为何事，阿池当真不明白？” 呼延星池勾了勾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兄汗，阿池笨拙愚昧，猜不透您话外之音，有话还是直说吧。” 闻言，呼延伊利冷哼，“丞相，还是你来说吧，让他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戚丞相身上，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起身，目光掠过呼延星池时隐隐带着笑意，“是，可汗。” “臣，要告发池叶护私通敌国！” ** 第56章 将呼延星池押入大牢! ** “什么，私通敌国？！” “丞相，你可不要开玩笑啊，叶护大人怎么可能私通敌国？” 戚容冷笑，对着质疑他的那些大臣开口：“各位稍安勿躁，想知道真相如何，不如让池叶护亲自来回答一下。” “回答什么，你这简直就是污蔑，屎盆子都扣到我们头上了，还想让我们自己承认不成？”牧丹直接忍不住了，直面戚容，暴躁开口：“既然你说我们私通敌国，那不妨说说是私通哪国了？证据呢？！” “是啊，总得有证据吧？” “叶护大人可是继承人之一，怎么可能跑去私通敌国……” 楚青颜看着对面的戚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毫无证据的诋毁呼延星池。 对面，戚容冷笑一声，直接起身走到了呼延星池面前。 “叶护大人，听说你此次出使大晟，带回来一位叫明香的女子，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呼延星池抬眸，不咸不淡的回他一句。 “那请问叶护大人，是否知晓此女的真实身份？” “丞相此言何意？” “看来是知晓了。”丞相大笑两声，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抬手吩咐了两个人过来。 “去，把那个人请上来。” 楚青颜虽然不明白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是戚容与伊利可汗之间的对视，她可是看得清楚。 呼延星池刚从大晟回来，又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如果要污蔑他私通敌国，也只能是大晟。 可戚容特意强调明香的身份，他的用意在哪儿呢？ 她灵光一现，忽然垂首，在呼延星池的耳边言语了几句。 柔顺的青丝拂过，他感觉耳边有些痒。 呼延星池垂眸，摸了摸耳垂。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戚容要请的人便踏进了大帐，众人一个赛一个的惊讶： “这人是谁，没见过啊？” “此女我见过，正是丞相所说，叶护从中原带回来的女子，叫明香。” 明香刚踏进大战，却见到一群人都充满打量盯着自己，这些人可都是草原上的文臣猛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戚容笑了笑，居然直接上前，对着明香行了一礼，缓缓开口： “临安公主，不知您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众人惊愕。 楚青颜蹙眉，面露惊讶。 她想过戚容会编造一个谎言，最多无非是找一个人冒充大晟的官员嫁祸给呼延星池，但她万万没想到，戚容居然敢找人冒充她？！ 他不怕谎言被拆穿吗？ 戚容看着呼延星池几人的脸色巨变，心中底气更甚，“大汗，臣接到确切的密报，临安公主已经低调来到了草原。” “臣打探多日才查清楚，临安公主正是眼前这位姑娘，她也并非有意隐瞒身份，而是直接被呼延星池绑架才来到了这里！” 瞬间，楚青颜遍体生寒。 不是因为戚容找人冒充自己的身份，而是他居然得到了密报，知晓自己进入了草原！ 她常年在外游学，即便是长时间不在长安，也没有多少人会怀疑。 而在长安她大闹朝堂后，能确切知道她来到了草原的，无非也就父皇，太子，沈煜，再加上一个宋滦。 这几人，无论谁都不可能透露她的行踪。 不……她还忽略了一个人。 裴尚书。 楚青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上首，呼延伊利正打量着下面的女子，他蹙眉开口：“你果真是大晟临安公主，楚青颜？” 明香捏了捏手帕，下意识看向了戚容，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后，她沉下一口气，猛然开口—— “没错，我就是临安公主！”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什么，她真的是临安公主，她真是那个闻名长安的临安公主？” “据说临安公主剑法高超，此女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在是不像……” 其中最惊讶的，当属牧丹了，他可是亲自把这个女子从扬州救下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 楚青颜却觉得蹊跷。 戚容与明香很明显已经串通好了，可是戚容如果不确定她是公主，怎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 除非，两人事先已经接触过，并且明香承认，丞相也确认了——她就是临安公主！ 可就算明香承认自己是公主，丞相又是如何确认的…… “空口无凭，丞相如何证明她就是临安公主？”大多数人还是不信，终于有人提出了关键问题。 丞相却不慌不忙，看向明香，“还请公主，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楚青颜也好奇，明香能拿出什么证明她身份的物件。 却见，明香目光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楚青颜瞬间感觉不妙，果然，明香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块腰牌—— 玉面鎏金，清楚印着两个字： 临安。 楚青颜下意识摸了把腰间，上面空空如也，她暗骂自己糊涂，草原上波诡云谲，她平日里都是将腰牌藏在帐子里的。 明香竟然偷到了这块腰牌……所以，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早该想到的，明香知道她是女子，一旦戚容和她坦诚相待，明香必然会猜到她的身份。 刚刚明香那一眼，暗含得意，却满是威胁。 明香很清楚，自己不想暴露身份，她才敢堂而皇之在自己面前将腰牌亮出来。 “她果然是临安公主！” 腰牌经过勘验，自然是真的，伊利可汗也着实惊讶，亲自给她赐座。 明香终于松下一口气。 如今自己的待遇，可比在叶护大帐的时候好多了，既然无论她怎么勾引，呼延星池都对她没有兴趣，那就别怪她为自己考虑了。 事实证明，她做的是对的！ 她很庆幸，丞相大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没有露出马脚，更庆幸有燕青的存在，让她坐实了公主的身份。 不过她真没想到，燕青居然是那位大晟的临安公主，楚青颜！ 燕青，楚青颜…… 真是没想到啊！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叶护大人绑架公主，意图借兵谋反，临安公主已经亲口承认，如今证据确凿，还请可汗将其发落！” 丞相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泛着精光。 更别提呼延伊利，他几乎激动到手脚都在发抖，终于能除掉这个祸患了。 “来人！” “将呼延星池，押入大牢！！” ** 第57章 你还是落到我手上了 ** 呼延星池被下了大牢。 天狼师全员被监禁起来，暂且未做处置，而叶护大帐中的男女老少通通被软禁。 牧丹与楚青颜作为呼延星池的副将和军师，与呼延星池一同被下了大牢。 三人被分开关押，虽然同处一间木牢，但呼延星池被锁链加身，隔绝在另一边的木牢里。 “那个明香是怎么回事儿，虽然我没看到临安公主的脸，但绝对不可能是她！” “当初在扬州，可是我们救了她，她现在居然跟丞相一唱一和，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救她！” 牧丹气恼地甩了下手上的铁链，戴起来一阵咔咔响。 看了眼隔壁的呼延星池，又看了看身旁的楚青颜，天狼师现在恐怕也是同样的情况，牧丹由衷的感觉到愤怒。 “中原人果真是太过狡诈！” 楚青颜幽幽的瞥了他一眼，牧丹后知后觉地语噎：“阿青，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我是说那些中原女人，你跟她们可不一样……” “行了。” 楚青颜仰头望了屋顶，“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洗脱罪名，从这里逃出去。” 戚容此计明显是与大可汗合谋，可如果没有明香，他们的计划就实施不下去，所以破局的关键依旧在于—— 明香。 “阿池，你怎么不说话？” 隔壁，呼延星池向这边望了一眼，眉眼微眯，“我在想，明香是如何得到的那块腰牌。” 如果腰牌是真的，那么真正的临安公主也就的确在草原。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个老匹夫帮忙伪造的，那个明香不过就是一个扬州民女，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腰牌！” 说到这儿，牧丹就不由得回想起那个狡猾的临安公主，他可是记仇的，那个公主当初还污蔑阿池！ “更何况，临安公主那么嚣张跋扈又心狠手辣的，她要是真来了草原，非得闹得人尽皆知不可！” 楚青颜：她什么时候嚣张跋扈，还心狠手辣了？？ “可世人都说临安公主高贵端庄，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楚青颜想给自己找回一点薄面。 奈何，牧丹直接发出嘲讽的怪声，“肯定是噱头啊，外面还盛传图雅公主才貌双全，武功盖世呢，你看看像吗？” “……” 楚青颜无言以对，她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哦对啊，阿青你好像没见过那个临安公主呢，怪不得你不相信，不过不见也罢，那个公主虽说武功高强，但实在太凶残奸诈了，而且还戴着面具，肯定长得也一般……” 呵呵。 楚青颜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过是当众斩了一名刺客，居然就给牧丹留下了心狠手辣，凶残奸诈的印象了？ “咳咳，跑题了，还是说说怎么洗脱罪名吧。” 楚青颜开口，牧丹点了点头，又苦恼的看着身上的铁链，“问题是，我们现在都被关在这儿，谈何脱罪？” 楚青颜的视线从他身上的镣铐划过，摇了摇头，“问题不在于我们，而在于明香，只要能证明她身份做伪，我们的罪名自然不成立。” “而破局的关键，在于她身上那块腰牌。” 她话落，呼延星池开口：“不错，草原上的人都没有见过临安公主，她唯一的凭仗就是腰牌，无论腰牌是真是假，都必须是假的。” 楚青颜发现，呼延星池倒是并不见慌乱，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 之前在王帐里，她提醒呼延星池小心丞相陷害时，他似乎就已经有所预料。 她甚至怀疑，呼延星池正好想借着此事，一举扳倒戚丞相，扫清路上的绊脚石。 看来，她果然不能小看这个人。 牧丹忍不住抱怨：“还是怪那个临安公主，闲着没事儿戴什么面具，弄的现在连个认得她的人都没有……” 一旁，楚青颜踢了他一脚，牧丹刚纳闷儿地抬头，就发现呼延苏风站在了木牢外。 准确的说，他正在呼延星池的木牢外面。 侍卫要给他打开门，苏风却抬手拒绝，只是站在木牢外面，对着里面的呼延星池轻笑。 “小叔父，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居然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显然很得意，牧丹气不过冲他喊：“苏风，你现在很得意吧，原来你早就跟丞相狼狈为奸了！” 闻言，呼延苏风甩了个冷眼，直接对他说：“别拿我和那个老匹夫相提并论，我呼延苏风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假手于人。” 言罢，隔着一层牢门，他目光阴险地盯着呼延星池，“不过，叔父现在被困住了，于我而言，倒实在是个好机会啊。” 呼延星池冷漠以对，根本懒得理他。 牧丹看见他去摸腰间的刀，顿时急了，“呼延苏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本事就冲我来，你敢动阿池试试！” 苏风停下手中动作，抱臂看向了牧丹，“冲你来？” “算了，本王子对你可没什么兴趣，今日也不是冲着你俩来的。” 牧丹一愣。 不是冲着他俩来的，什么意思？那还能有谁…… 阿青？！ 牧丹惊讶的目光还没落下，就见到呼延苏风让人打开了他们的牢门，他抬脚便走了进来。 目光，瞬间落在了楚青颜身上。 “阿青也不行！”牧丹这次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危险，只因苏风直接走到了他一旁的阿青面前！ “啧，小哑巴啊，你可说过让我冲着你来的，你这不就落到我手上了？” 苏风看着眼前被吊起的人，目光犀利地扫视过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楚青颜被他盯地心底打鼓，“你要做什么？” 他一脚上前踩在干草上，抬手去抚她的脸，楚青颜侧脸躲开，他也不恼，顺着脸颊向下摸到了脖颈、锁骨…… “混蛋！你放开他！！”牧丹抬脚去踹，却被铁链狠狠拉了回去，“你别动他，有什么冲我来！！” “你一个男人，你恶不恶心？！” 楚青颜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避无可避。 呼延苏风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却也并未太过，而是停在了她的肩上，但很快又顺着身侧往下…… “呼延苏风，你放开他。” 一旁，呼延星池终于开口。 ** 第58章 我要你杀一个人 ** “我凭什么听你的！” 呼延星池一言，却恰好激怒了他，呼延苏风猛地揽过了楚青颜，手紧紧抓在她腰际。 楚青颜吃痛皱眉，但更要命的，是她腰上有东西，不能被呼延苏风发现。 她猛地向旁边一倒，顺势脱离他的桎梏。 “呦？”呼延苏风的视线重新聚集到她身上来，抬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似是在回味。 “你别说，这小腰细的，刀疤还真懂我的喜好，没给我找错人。” 他嘴里的刀疤，就是负责给他进献男宠的人。 “苏风，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出息？”呼延星池也不再沉默，开口时甚至略带嘲讽。 他扯动了一下铁链，却发现这铁链乃是玄铁所制，他越动这铁链拉的越紧。 呼延星池偏过头，“你的目标是我，与旁人无关，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 “没错！”牧丹也紧跟着开口：“呼延苏风，呼延部落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王子，你真是让我恶心！” 两人一唱一和，一波嘲讽盖过一波，呼延苏风终于被两人激怒了，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正对着楚青颜的胸口。 “再敢乱叫，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他？” 他一番话，让两人成功沉默了。 呼延苏风却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们三个这么要好啊，不过呼延星池，你这次说错了，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他！” 话落，他目光笔直地看向楚青颜，“这么俊的一张脸，我可舍不得破坏。” 抬手翻飞之际，匕首成功插回到了他的腰间。 “来人，把他的镣铐去了。” 守着牢门的侍卫没有质疑，直接拿着钥匙将楚青颜的手脚镣铐给打开，她重新恢复了自由，却不明白呼延苏风打的什么主意。 “你，跟我走。” 呼延苏风对着楚青颜开口。 “混蛋！你要带着阿青去哪儿？”牧丹急哄哄的扯了扯铁链，勒得他手脚都生疼。 “要带就带我走，你把阿青留下！” 呼延苏风被他吼的烦了，直接回头给了他一脚，冷笑道：“你有他那张脸吗？带你干什么？回去哭丧吗？” 一字一句，直接给牧丹气的脸色通红。 这个该死的呼延苏风，不仅攻击他的长相，居然还嘲讽他！！ “你呢，敢不敢跟我走？” 苏风直接回头看着楚青颜，她得了自由，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了呼延星池，而后抬眸看向苏风。 “还等什么？” …… 楚青颜走了多久，牧丹就骂了多久，最后是呼延星池也忍不住了，开口让他闭嘴。 牧丹愤怒地开口：“呼延苏风那个王八蛋，他竟敢强迫阿青委身于他！阿池，难道我们要靠阿青出卖身体来换取平安吗？！” 呼延星池如同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苏风强迫得了他吗？” “就算阿青武功高，可呼延苏风那么奸诈，万一他给阿青下药呢？”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牧丹神情悲切，继续破口大骂。 呼延星池头疼欲裂，自动封闭了五识。 为什么苏风不把牧丹带走？ ……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青颜被呼延苏风带到了他的大帐，他进来后直接坐到了首位上。 他伸手想去勾她的手，被楚青颜闪身避开。 “还能有什么目的，你可是丞相要特别关押的重犯，我冒着那么大风险把你救出来，自然是想让你……以身相许。” 呼延苏风冲她抛了个媚眼。 楚青颜一阵恶寒，她现在真有点怀疑呼延苏风的取向问题了。 “以身相许绝无可能，不过你若想以身殉国，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这么狠啊？” 被她瞪了一眼，苏风难得收敛了些，“行吧，把你带出来的确是有我的目的，我想让你杀一个人。” “谁？” “那个赝品，临安公主。” 提到那个明香，呼延苏风蹙眉，显而易见的露出几份厌恶。 楚青颜微愣，“你怎么知道她是假冒的？” 虽然明香假冒了她，但腰牌可是实打实的真品，就连丞相都被她骗过了，一众大臣无人质疑，呼延苏风是从何得知？ “不光是我，你当真以为无人质疑吗，他们不过是迫于丞相的压力，不敢说罢了……其实呢，本王也不确定她是真是假。” “因为，她是不是假冒的并不重要，本王只要她死。” 话音落地，呼延苏风的双眸突然变得阴狠。 楚青颜蹙眉。 “你想挑起两国战争？” 如果明香死了，不管她是真是假，消息必然会传到大晟的耳朵里，要是处理不得当，只怕大晟会以为呼延部落有意挑衅。 苏风看着她，眸色一亮，“真不愧是呼延星池看上的人，可惜了，不如来我帐下？” “苏风王子，我还没答应你。”楚青颜冷笑，并不应他的要求。 “啧。”苏风摇了摇头，眉眼含笑看着她，“可惜了，若你不肯答应，我只好再把你关回牢里去了，本王子可舍不得啊。” “其实以你的功夫，从我这里逃走，也并非不可能啊……” 呼延苏风看着她，话里话外充满了试探，楚青颜不仅半分不理，反而直接将手伸了出去，“要关便关，你废话实在太多了。” “啧。”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呼延苏风无奈，打了个手势，让人将她带了出去，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王，水打来了。” 一旁，侍卫尚泰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把水架在了苏风面前。 “打水做什么？”苏风挑眉。 “……不是您，每次碰完他们之后，都要洗手的吗？”尚泰有些懵。 他可是看见自家王在牢里，对人家又搂又摸的。 呼延苏风语噎，直接摆了摆手。 “不用，倒了吧。” “……” 尚泰欲言又止，“那，以后只要是燕公子来，这些水都不用准备了吗？” “……”蠢材。 他手底下凭什么就没有一个像燕青那样的人才？！ 呼延苏风气闷，而被带走的楚青颜已经到了大牢之外，她状似随意地一瞥，知琴果然已经等在了必经之路上。 她暗中给她做了几个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知琴会意，悄悄地离开。 ** 第59章 要么走，要么死 ** 牧丹见到她回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关怀备至，得知她平安无事，他才勉强收敛了一下嗓门，但依旧免不了碎碎念。 “呼延苏风那个乌龟王八蛋，等我出去之后一定扒掉他那身皮，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楚青颜被重新上了镣铐。 借着牧丹的声音掩护，避过看门的守卫，呼延星池暗中询问她：“什么时候动手？” 楚青颜定神，眼中满是坚定。 “今晚。” …… 入夜，子时一过。 今夜无月，天星疏散。 木牢里漆黑一片，守着牢门的侍卫，也到了最打盹儿的时候。 漆黑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声音短促，无人察觉。 手脚上捆绑的铁链，被缓缓堆放到干草上，楚青颜将铁片放到了牧丹手里，悄无声息的出了牢门。 牧丹眼神激动的目送着她。 这可是坚硬无比的玄铁啊，阿青怎么连这一手开锁撬门的本事都会？！ 路过呼延星池的牢门，楚青颜忽然停下来，向里面看去。 他被吊了整整两天，此时应该是没什么力气了，脑袋疲乏的耷拉着。 仿佛受到感应，呼延星池缓缓抬起头来，黑暗的夜色里，他凌乱的发丝扑在耳畔，眼神迟缓却又清亮。 两个字，坚定却无声： 平安。 楚青颜收神，放心的离开了木牢，穿梭在黑暗的夜里。 …… 明香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被安排在了王庭。 呼延伊利对其很是看重，特别给她派了一顶奢华的帐子，并配足了整整十余名侍女，跟随在左右侍候。 “真没想到，临安公主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看守在帐子外面的侍女，回想起今日她们伺候的临安公主，忍不住闲话起来。 “我也觉得，虽然也挺漂亮的，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是说她能文能武吗，可我看她掀个帐帘都费劲……” “唉，丞相大人不是说了吗，临安公主是被叶护大人绑架，还下药封了武功呢。” “真的是叶护大人吗，我真的不敢相信，叶护大人可是我们草原上的大英雄啊……” 忽然，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几名侍女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见怪不怪。 “诶，她又在发疯了。” 此刻，帐内。 明香揉了揉自己的手，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还捂着自己的脸，她轻轻的笑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可汗让你们来好好伺候我，我可是你们草原的座上宾，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招待我？” 言罢，跪在地上的侍女忍不住抽泣两声，“公主，现在草原快入冬了，这些瓜果已经是我们储备的最好的粮食了……” 侍女想不通，都说临安公主善解人意，端庄大方，可眼前这位怎么如此刻薄？ 明香冷笑一声。 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瞥到了那双雪白而有力的手，心生动乱。 而后，一脚踩了上去…… 狠狠地碾压！ “啊——！！” “公主，我的手，我的手好痛！！” 就是要让你痛！ 明香眼神凶狠无比，又在她的手指头上狠狠的碾压了几下。 侍女痛得撕心裂肺，想扳开她的脚，却又没有那个胆子。 明香终于后知后觉，“哎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什么时候把手伸到我的脚底下了？” “公主，你……” 侍女捧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敢怒不敢言，明香却亲手将她扶起来，笑眼弯弯，看起来体贴又关怀。 “你看你，伤成这个样子还怎么服侍我呀，快下去上药吧。” “你们也都下去，本宫乏了。” 侍女们亲眼看完这一幕，听到她的话后一个个如蒙大赦，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迅速出了大帐。 见她们都离开，明香松了口气，又在这大帐里转了起来。 看来隐藏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身为公主，只要她发发脾气，下面的一堆人就都得捧着受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她才知道，原来打人这么爽。 而且，当公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自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要知道从前就连丫鬟都能随意辱骂她，她可是连那些丫鬟都不如呢！ 公主居然能享受这种待遇，那个燕青真是个蠢货，有这样的待遇不用，还跑去当什么军师，活该他被关到牢里。 本来就是，凭什么她生来就是公主，而自己却要被当做货物一样，被打骂被调教，任人挑选，还要被人说生来低贱！ 一想到这儿，明香就连最后一丝愧疚也抛弃，“反正你都做了十几年公主了，想必也累了，不如我来替你做。” “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偌大一个这帐子，突然响起的声音都会变得空旷突兀，明香受惊，在帐子里左顾右盼，“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还不明白吗？装神弄鬼的只有你一个。”楚青颜缓缓从她身后出来。 明香猛然回过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你逃了？你居然逃了，我马上就喊人把你抓起来！” “那你也得有命喊。”楚青颜冷笑，逼近她身前，“我保证，在我被抓之前，先死的一定是你。” 明香是见过楚青颜的身手的，她对此毫不怀疑，对方绝对能顷刻之间取她性命。 见她犹豫，楚青颜继续道： “更何况，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份，实在万不得已了，我亮明身份，你依旧是死路一条。” 明香紧张地看着她，强自镇定，“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揭发我，说明你也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 “再说了，现在腰牌在我手里，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临安公主？！”说到这儿，明香底气又足了些。 楚青颜无奈，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交出腰牌，我让你走；要么身份败露，客死异乡。” 闻言，明香却是愤恨。 要么走，要么死！ 这两个选择，分明都是要她放弃现在的身份！她好不容易享受两天公主的待遇，凭什么现在要任她宰割？ “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趁其不备，明香转过了身，她假意思考，突然冲向了帐门。 “来——呃！救……” 青丝斩自她喉剑穿过，她死死的瞪着双眼，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死了…… 青丝斩收，人已无声。 楚青颜冷然一笑。 牧丹有句话说的没错，心狠手辣，她的确做得来的。 ** 第60章 怒而出手 ** 她蹲下身，将明香身上的伤口破坏。 又从明香的身上搜出了她的腰牌，楚青颜将真的腰牌拿走，又把知琴连夜让燕小白做出来的假腰牌换上。 接下来，就是静等明日到来。 她身形如鬼魅般游走，灵活地穿梭在各个大帐里，最终回到了木牢时，守门的侍卫还未醒来。 平安归来，一夜无眠。 …… 次日。 来送饭的侍卫，照例少分给了呼延星池，侍卫应该是得了丞相或者可汗的授意，这两日就没怎么给他送过饭。 “都快死的人了，吃了也是浪费粮食，干脆别给了。” “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他也是叶护大人，我们没权利这么做……” “怎么，你想得罪丞相大人吗？”负责分饭的侍卫，瞪了一旁的侍卫一眼，“你可要想清楚，现在的王庭是由谁在把控。” 可汗已经下令，最多再有两日，这三个人就都要处死，草原上过冬的粮食多么珍贵，干嘛平白分给三个死人。 另一个侍卫也不说话了，显然，丞相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可恶！”牧丹看不下去，要与侍卫理论，却被楚青颜一掌抓了回来。 “阿青，他们太过分了……” “再等等。”楚青颜并未多言，只是看了他一眼，牧丹会意，总算收起了怒意。 饭后，几人被重新吊了起来。 呼延星池虽然看着没什么精神，但习武之人毕竟身体素质不错，他的问题不大。 只不过，牢外忽然又来了一群侍卫，那群侍卫商量了一圈后，不知是得到了谁的授意，居然打开了呼延星池的牢门。 他耷拉着脑袋，其中有一个侍卫上前，径直拍了拍他的脸。 “你们要干什么？！”牧丹在隔壁看到他们的动作，怒目圆睁。 “干什么？” “哈哈哈！！他问我们要干什么！” 一群人笑的癫狂，刚刚负责分饭的侍卫阴狠着脸，抬手便攥住了呼延星池的脖颈！ “叶护大人高高在上，可是好不容易来我这牢房走一趟，我等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照顾他了！” “是啊，我可还没见过这么低贱卑微的叶护大人呢！” “哈哈哈！” 呼延星池被掐住了脖颈，脸色有些涨红，一双星眸此刻几近黯然无光，漠然地看着他，一言未发。 侍卫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手上却更加用力。 牧丹疯狂地挣扎着锁链，青筋毕露，“放开他，你们这群混账，他可是狼神叶护！你们怎么敢这么对他？！” 那群人笑的更狠了。 “平时我们自然不敢，可如今他都要死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我们有什么不敢的？”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你也别想逃过！” 话音刚落，很快便有侍卫来打开他们的牢门，来人一脚便踢在了牧丹的腿上，牧丹瞬间疼的呲牙咧嘴。 “来啊，你不是挺厉害吗？！” “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狼师的副将呢，乱臣贼子，我现在就算杀了你，也没有人会怪罪于我！哈哈哈！” 侍卫居然真的抽出了手中的刀，横在了牧丹的胸前比划。 而另一边，呼延星池的处境同样危急，困住他的铁链是精炼玄铁所制，他绝对是打不开。 牧丹拼命拉扯着铁链，放声大喊：“住手，你们不许动他！放开他，你给我住手！！” 楚青颜心一横，不能再等了。 手腕一动，镣铐被震开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她右手一拂，青丝斩应声甩出，瞄准那名侍卫掐在呼延星池脖子上的手。 “啊——！！” 血滴飞溅，正中目标！ 呼延星池得了喘息之机， 那名侍卫捂着自己的手惨叫不止，剩余的人却如同看妖怪一样看向她，震惊之余飞速拿起手中长刀对准她。 “你……你居然震开了锁链？！” “大胆！你现在可是重犯，如果伤了我们，你一定会被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楚青颜一脚踢开脚上的镣铐，眉眼之中净是不耐烦。 “我也不想这样，都是你们逼的。” 她冷眼扫向在场所有人，忽然一把将困住她的锁链抓下来，如同一条长鞭拖在了地上，而她，就像个拎着人头的罗刹…… 一鞭又一鞭，打在他们的身上。 木牢之外嚎叫不止，她挥动着带血的锁链，活像是抽出了人的脊骨，在半空中残暴地挥舞着！ 牧丹见了，脸色也煞白。 他猛的吞了口唾沫，转头看向隔壁的呼延星池，想看看他的情况如何，却发现呼延星池正盯着外面的凶残场面，神色不明。 楚青颜留了手，没把人打死。 抽累了，她随意坐在一旁，十多名侍卫满身是血瑟瑟发抖的缩在另一个角落里。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远处来的人，正是大可汗身边的近侍，他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眼楚青颜，开口之时只觉嗓音干涩： “叶护大人涉嫌杀害临安公主，我等奉可汗之命前来捉拿……带走。” …… 天云台。 天云台是斩杀重犯的地方，呼延伊利直接让人将他们带到了此地，说明没有想给他们活着的机会。 群臣皆在，鼓声震天。 “今日，本汗就用呼延星池的血，来祭奠临安公主，给大晟一个交代！” 呼延伊利坐在高台上，大义磅礴地开口，却鲜少有人附和，他让大刀逼进呼延星池时，一直无声无息的呼延星池突然抬头。 “可汗，你怎么确定，死的人一定是临安公主？” 呼延伊利蹙眉，“不然呢，临安公主人证物证俱在，你勾结不成反将其杀害，如今还想抵赖不成？！” 戚容假惺惺地跟风，“叶护大人糊涂啊，如今若是你不死，只怕大晟要拿我们草原问罪啊！” 呼延星池冷笑，看着呼延伊利的嘴脸，就能看清呼延部落的未来了。 将部落交到此人手上，长久必衰。 “慢着！” 楚青颜站了出来，直视着呼延伊利，“既然可汗说人证物证具在，那只要证明了证物有假，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就做不得数了吧？” “可汗深明大义，也得给我们一个申冤的机会吧？” “我们要求查验，临安公主的腰牌！” ** 第61章 洗脱罪名 ** 呼延伊利盯着她，莫名有些犹豫。 可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求查验证物洗清罪名，无疑是将他架在了火上烤，如果他不同意，岂非他心虚？ 丞相可是保证过那个临安公主身份的真实性的。 “……父汗，父汗！凶手不可能是星池哥哥的！”呼延图雅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哭闹着要把人放了。 这让呼延伊利更加头疼。 “将腰牌取过来！” 思虑一番，他随即一声令下，将本来还准备反对的戚容给堵了回去。 “光有物证还不够，遗体还未下葬吧，麻烦一起带过来吧。”楚青颜不急不缓地开口。 呼延伊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旁的侍卫领命而去。 不过半炷香，侍卫便将明香的尸体以及她随身携带的腰牌一同取了回来。 “唉，看到临安公主的遗体，我就心如刀绞啊，明明是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居然就死在了我们草原上……” 戚容假惺惺地抬了抬袖子。 十月的草原已然凉爽，明香的尸体只经过了一晚，几乎没有腐烂，此刻被摆在了高台上。 “说吧，人证物证已然在此，你要如何强行洗脱你的罪名？！” 呼延伊利只看了一眼，便铁着一张脸，迫不及待地向三人问罪。 楚青颜平静的很，指着那块腰牌开口： “可汗莫急，请你先让人检查一下这块腰牌，看是否与之前一致，以免有调换之嫌。” 有人将腰牌呈了上去，放在了呼延伊利面前，他拿起来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一旁的戚容，看着处变不惊的楚青颜，心中有些没底，他也凑了过去，“可汗，能否让老臣看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呼延伊利目光幽深，意味深长地将腰牌交给了他。 台上，楚青颜暗暗想笑。 戚容看了半天，发现这腰牌实在与之前的并无二致，他放下了心，“腰牌并未有异，理应是同一块。” 台上，被绑着的牧丹却有些心急如焚，阿青到底有没有成功换下那块腰牌，为什么连戚容那个老狐狸都没能看出来真假？ “既然如此，丞相大人可看好了。” 腰牌被送下来，到了楚青颜的手中，只见那块青白鎏金的腰牌被她单手拎了起来，然后——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腰牌瞬间四分五裂，不少人直接惊呼出声，“燕青，你大胆！居然为了脱罪毁坏证物，将临安公主的腰牌摔碎！” 不明真相的人还在谴责她，戚丞相此时却已经变了脸色。 看着被摔碎的腰牌，呼延伊利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 “哈哈哈哈哈！” “苏风王子，你笑什么？” 台下，呼延苏风却突然大笑起来，不理会众人的质疑，他直接走到台上，捡起了其中一块腰牌碎片。 “劣等玉，自然一摔就碎。” 他将捡起的玉牌举给众人看，因为被摔碎了，里面的玉质一清二楚，饶是他们再不懂玉，也看得出来这玉并非什么好品种。 楚青颜轻笑，从容地对着众人开口：“这玉的水种未免太差劲了，堂堂一国公主，难道就用这种劣质的玉牌吗？” 她眼神流转，颇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味道。 呼延苏风不由得盯着她看了几眼。 众人也附和，“是啊，这玉的品质也就拿来垫桌角，临安公主怎么会用这种玉呢？” “难道，死的这个真的不是临安公主吗？” “那叶护大人不就是被冤枉的了！” 众人一言一语，却让呼延伊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起身，对着楚青颜怒斥：“一块玉能说明什么，这算不得铁证！” “是啊，一块玉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如果真要派人去长安证明临安公主尚在人间，早够我们死几个来回了……所以，我们还真就得拿这块玉来说事。” 楚青颜冷笑，径直来到了明香的尸体旁，“大家都知道，临安公主善武，但她的手上却没有任何茧子，反而柔软滑嫩……当然，这也做不得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我且问大家一句。” 楚青颜忽然起身，面对众人开口：“史书列传中都有记载，临安公主降生时，她的身上有一特别之处，诸位可知晓？”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在场还真有不少人知晓。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临安公主生来，额间便带有一处红痣，恰好长在了眉心处！” “可是，此人恰好就有啊！”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明香的眉中心处画着花钿，花钿火红，就像是被遮掩起来的红痣。 楚青颜勾唇，起身走到呼延苏风面前，“二王子，可否借你汗巾一用？” 苏风抬首，看着台上的楚青颜，笑意渐深，“旁人是没资格拿我汗巾的，但若是你，自然借得。”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方巾，亲手递给了楚青颜。 她笑着接过，直接蹲在了尸体的面前，拿起那块白色的汗巾，在尸体的头上来回摩擦…… “……”呼延苏风眼尾抽动。 不消片刻，楚青颜脸上展露出了笑颜，她起身让开了位置，把尸体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 “各位请看。” 众人一拥而上，都不需要仔细端详，他们看到尸体的额头光洁一片！ “没有红痣，她真的不是临安公主！” “叶护大人是被冤枉的！” “我就知道，叶护大人肯定没有私通敌国……” 楚青颜再次抬起了手中的腰牌碎片，“先前之所以提到这块玉，是因为它的品质下乘，也符合此人的身份，这名女子正是一名中原舞女，身份低微。” 铁证如山的证据摆在面前，戚容果不其然的慌了，面对大可汗质疑的眼神，他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 “可汗，是这女子主动找到我，说她是临安公主，我也是被她蒙骗啊，可汗明察！” 呼延伊利面沉如水，本以为今日能够一起解决后患，没想到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下方，尚且身带枷锁的呼延星池，终于不再旁观这一切。 他走上前，脚下的镣铐哗啦作响。 “丞相失察，轻易便被蒙骗，险些酿成祸患，更有坑害同僚之嫌，才德不堪配位，理应废其丞相之位！” “可汗以为呢？” ** 第62章 我信你 ** 涉及呼延星池勾结大晟，意图谋反一事纯属构陷。 中原妖女有意污蔑，丞相戚容被妖女所蒙骗，特勒令其在闭门思过三个月，无可汗旨意，不得外出。 叶护大帐。 牧丹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直接拿着刀闯到丞相的帐子里去，“简直是荒谬！可汗居然就这么把此事揭过了？！” “戚容那个老匹夫，他构陷我们险些把我们都害死，居然只是被禁足三个月，我看可汗也是跟他沆瀣一气！” “牧丹，有些话不能乱说。”楚青颜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牧丹见她进来，心中却更是恼怒，“说我做什么，你没见那些人是怎么对待阿池的吗，他们居然敢掐死阿池！” “如果那天不是你在，他们很可能就已经得手了！” 楚青颜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失笑道：“我说你把咱们大哥想的也太弱了，即便那天我不出手……” 她眉眼一转，看向了一旁的呼延星池，“阿池也会把他们全都揍趴的，我说的对吗？” 呼延星池手中的笔，颤巍巍抖落一滴墨。 他刚刚……叫他什么？ “阿青，就算你说的对，那我骂他们两句又怎么了，戚容那个无耻的老匹夫，还有那个光会眨眼不会看的大可汗！” 牧丹感觉骂了出来，爽了不止一星半点。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这帐子里都是他们的人，他自然也不用收敛。 “对对对，你说的对，只不过你还少骂了一个。”楚青颜勾唇，眼中精光毕现。 呼延星池心下一沉，眼中瞬间凝出冰冷，“呼延古金。” 楚青颜轻笑，看来他看到事情的关键了，刚才她所说的并非假话，呼延星池即便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也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她曾听过，呼延星池最出名的一首绝技，叫做星罗针。 星罗棋布，漫天无数。 名字虽好听，却是见血封喉的毒针暗器，如果那日她不出手，想必那些人全散逃不过一个死。 “呼延古金？对，我想起来了。”牧丹锤了一下手心，“那日正是他向可汗，替那个老匹夫求情！” 他还奇怪来着，平日里大王子也不管这些，怎么那么突然替丞相求情？ “阿池，你的意思是，陷害我们的事情，他也有份儿？他有这脑子吗？” 呼延星池阖眼，“错不了。” “戚容在我这儿吃了闭门羹，苏风又并不待见他，留给他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楚青颜点头，“可汗的继承人无非就在他们三个人当中，抛去这一点不说，阿池手握重兵又得民心，苏风嘛……他性子狡诈又狂傲，想来也不愿意受人控制。” “如果我是戚容，在连续吃了两次闭门羹之后，我必然找一个好掌控的人，而连你都觉得呼延古金没脑子，戚容会想不到吗？” 牧丹长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这些人一个赛一个的狠。 呼延星池也沉下了脸。 这场夺位之争，早在他胜仗归来之极，便拉开了序幕。 内战损耗国力，草原各部落又虎视眈眈，如果不尽快结束这场夺位之争，呼延部落的将来，堪忧。 “阿青，你我的约定，许是用不上三年了，一年便足矣。” 楚青颜微愣。 他说的是，要在这一年之内，夺下可汗之位，放她和裴婳离开草原？ …… 日暮西山，满天霞彩。 天狼师的人刚刚被放回来，帐中的子民也都刚被解除了囚禁，以往傍晚时都是欢声笑语，此时整个大帐的氛围却一片低靡。 大帐中，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笛声。 燕小玄放下了手中的水桶，纳闷的竖起耳朵，“公主是有啥心事啊？怎么又在吹笛了？” 身后，燕小白提着另一桶水跟上来，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 “说你呆你还不承认，公主的笛声里没有心事，我只听到了欢欣与鼓舞。” “就你懂？！”燕小玄瞪了他一眼。 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通音律，自然不懂这曲中意。” 公主的欢欣与鼓舞，是吹给这大帐中的人听的吧？ 倏尔，笛音未落，却又响起另外一道琴音。 琴音悠远，比起笛声来更多了分苍凉。 “这是，池叶护？”燕小玄恍然大悟地点头，“这回不用你说了，肯定又是欢欣和鼓舞是吧？” 燕小白看了他一眼，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收起心思，继续提着水往前走，“赶紧的吧，阿丽舍大娘还等着用水，给她小孙女洗澡呢！” 见他不回答，燕小玄又觉得讲不过他，铁着脸提起两桶水，气呼呼的跟了上去，然后超过他…… 小白无奈地摇头。 此时此刻，大帐中，天星台。 楚青颜放下了唇畔的玉笛，转过身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呼延星池，她一脸的不赞同，抱着胳膊摇了摇头。 “你这琴音太悲凉了，煞风景。” “你跑到我门前来吹笛，我没怪你扰民，你倒反过来怪我煞风景？” 呼延星池笑了，将手中的狼头琴放在一旁，起身朝她走过去。 昔日疏冷的眉眼，此刻也饱含笑意。 “阿青，你觉得我真能在这一年之内，定下汗位吗。” 呼延星池有此困扰，楚青颜也不意外。 呼延星池优秀，草原子民都服他，但呼延苏风也同样深得民心，且谋略非凡。 大王子看起来不如二人出色，却背靠可敦母族的大靠山，如今又得了草原丞相相助，也亲率狼营得过胜仗。 楚青颜将玉笛负于身后，满眼都是傲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全力助你，还没有我燕青做不到的事。” 呼延星池笑了，心中阴霾扫过大半，“其实我还有个疑问，那块腰牌……” “哦，你说明香身上那块啊。”楚青颜自然而然垂下了眼神，后又突然抬起头。 “自然本就是假的。” “假的吗……”呼延星池顿了顿，自觉也没必要再做深想，只是借着月色的笼罩，看向远处蜿蜒的山。 “我信你。” 正当此时，惟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 第63章 不准乱搞男女关系 ** 次日一早，不速之客便来了。 楚青颜被牧丹硬生生拉出了帐子，“戚纳兰来了，她这次又想耍什么诡计？我看她上次就是来我们大帐打探的，这次肯定又想重蹈覆辙……” “不会。” 她顺了顺头发，跟着牧丹出去，三人的帐子离得不远，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在呼延星池的帐前，他与戚纳兰两人相对而立。 牧丹想冲过去，被楚青颜一把拉住。 “你拉我干什么？！” “你把我叫起来，不就是不好意思过去，让我来拉住你的吗？”楚青颜完全看透了他的小九九。 牧丹语噎，“是，我是不太好意思掺和他们两个的事儿，可戚纳兰毕竟是那老匹夫的女儿，谁知道……” “应该不会。” 楚青颜抱着胳膊，看着远处的两人摇了摇头，“依我看，戚纳兰并不知道他父亲做的事，她对阿池的心意，的确不像是假的。” 本是郎才女貌一对，却被一个戚容硬生生插在了中间，倒也可惜了。 楚青颜摇头叹了口气。 “该说不说，这俩人还是蛮般配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没有戚丞相，阿池也不会喜欢她，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牧丹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楚青颜笑了，本还想再劝劝他，却一偏头，看到了另一个人。 “阿姐！” “阿青！” 裴婳惊喜地向她跑了过来，个中原因，以她的身份，能来这里的机会不多，自从上次楚青颜去王庭看过她，两人又有些日子没见了。 楚青颜同样激动，两人见面抱了好一会儿，裴婳免不了又是对她上下左右一番检查，“那个临安公主是怎么回事，你被关去牢里，可汗又不准任何人探视，你要吓死我了！” 周围许多人在，裴婳也不好明说，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楚青颜轻声的安慰着，“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吗？” “就算有什么事儿也有大人扛着，他们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军师做什么……” 裴婳又气又笑，轻飘飘地捶了她一拳。 这一幕，看的知琴在后面眼酸。 “哟哟哟，公子真是薄情寡义，有了裴姑娘便将我拒之门外，置之不理了！”知琴轻哼一声，傲娇得很。 楚青颜笑了，一掌又揽过了知琴，三个人一阵一阵的笑着。 牧丹：“……” 他看了一眼右边，一男一女正在上演悲情戏码，戚纳兰泫然欲泣，正向呼延星池解释着，祈求他的垂怜与原谅。 再看左边，两女一男尽情欢笑，燕青左拥右抱，纵享齐人之福。 好家伙，合着就他多余了呗？ 牧丹气的脸色都涨红，他猛地大喊一声：“我说真的，你们别太过分了！” 他这两嗓子吼的，劲头不小，成功惊醒了左右两边的人。 戚纳兰眼眶里还湿润着，被他的一嗓子吼的，眼泪说掉不掉的，情绪也没了大半。 “小军师威武啊！” “谁让小军师长的那般好模样呢，我要是个女的，我也喜欢~” 帐子外面不少人路过，都对于他们军师的魅力感到震撼，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又嬉笑着给楚青颜递眼色~ 呼延星池偏过头一看，那三个人还在卿卿我我，难分难舍。 他眉头一皱，“牧丹！” “干嘛？”牧丹自己的闷气还没消呢，又被呼延星池给吼了一嗓子，他也没好气儿去回他。 “天狼师军规第九条，是什么？”呼延星池冷声开口。 楚青颜几人也被他们的动静吸引，偏头看过去，赫然发现那几个人的脸色都奇差无比，跟他们这边倒是对比惨烈。 牧丹也纳了闷儿，仔细将军规回想了一遍，他嚷着开口：“哪有第九条，我们明明只有八条军规啊。” “那就加一条。” 呼延星池瞥了牧丹一眼，眼神有意无意的掠过了楚青颜，“第九条军规，不准乱搞男女关系。” 话落，他转身回了大帐。 那些观望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戚纳兰想跟着他进去，却不出意外被挡在了帐门外面，她神色戚戚，最终只得走到了楚青颜面前。 “燕公子，请你帮我向池叶护解释一二，我真的不知道我父亲他会暗中接触明香，更不知道他会去害你们……” 楚青颜长了张嘴，最终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戚纳兰欠了欠身，离开了领地。 牧丹只感叹道：“男人心海底针啊，阿池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裴婳与楚青颜又回帐篷，说了好一会儿，最终赶在太阳落山前，知琴与她一道回了王庭。 …… 戚容被禁足，倒是安生了一个月。 但这一个月里，倒发生了不少事—— 呼延苏风自请与各部落接洽，商量冬季领地划分事宜，做的很漂亮，更加得到了大可汗的赏识与夸赞。 呼延古金却在一次抵御外敌，与北胡部落争夺食物时，惨遭败北，丢失了一块肥沃的领地，遭到了训斥。 但丞相却一反常态，向可汗请旨，将膝下嫡女戚纳兰，嫁给大王子呼延古金。 而呼延星池，一个月来安分守己养精蓄锐，旁人任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想干什么。之前他被污蔑险些斩首，众人本以为他会报复回来，他却毫无动静。 丞相大帐。 “相爷，小姐又去了叶护大帐。” 侍卫胆战心惊的禀报完，管家看向戚容的脸色，却发现他很是平静。 戚容抬了抬手，让侍卫下去。 他起身在大帐中踱步，管家斟酌着开口：“那个呼延星池不知给小姐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小姐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迷魂药？” 戚容冷哼一声，“说句实在的，这年轻一辈里呼延星池当属头筹，剩下也就是呼延苏风看得过眼，现在让她嫁给呼延古金，你觉得她能愿意吗？” “这……”管家低头，不知该作何答复，“那相爷为何还要将小姐嫁给大王子？” 戚容停下了脚步，目露寒光，却淡笑连连。 “大王子生性憨直，最易掌控。” 如果他想要在草原上彻底站稳脚跟，就必须成为草原的实际掌控者，呼延星池或者呼延苏风，这俩人谁继位都不行！ ** 第64章 边境起战:我为主帅 ** 他所图谋巨大，有野心也有能力，管家心甘情愿的跟随。 “可是相爷，如今池叶护手握重权，二王子又连连建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三人当中，大王子实在是有些弱势啊。” 不过，大王子最占优势的，便是他母族强大，在护延部落也占有一席之地，但江山易改，一旦母族或是可敦失势，他也必然受累。 戚容叹了口气，神色可惜，“其实这三人中，我一开始看中的，还是苏风。” 他母族并不强大，便于拿捏，且自身又有与呼延星池一争高下的实力，但他不识抬举，狂傲自负，直接拒绝了他的合作之意。 “可惜了。” “那我们眼下，要如何协助大王子……夺得汗位呢？”管家开口问道。 戚容冷笑，“自然是需要一个机会，来打破这个僵局。” “大王子刚兵败，眼下就要入冬了，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啊。”管家连连摇头。 戚容却不这么想，他阴鸷的双眼看向了管家，双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声音充满阴谋的味道： “草原风平浪静，自然难以浑水摸鱼，可如果……乱了呢？” 管家惊讶，“这如何乱得？” 戚容松开他，眼神诡异而神秘，“不巧，我曾经在中原有个朋友，他会很乐意帮助我们。” 真以为他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干吗，早在那女子身份被揭穿的时候，他便已经想好了退路。 …… 半月后，王庭发了急召。 包括呼延星池，两位王子等人在内，伊利可汗召集了多位文臣武将，尤其是统管兵权的重臣。 楚青颜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呼延星池前往王庭，平日里不是带着她，也会带上牧丹，可今日可汗发来的急召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白羽赤墨，信上三滴血，这是呼延部落的紧急诏令。” 牧丹同样有些心慌，在帐子里不停走来走去，“这么大范围的紧急诏令，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 楚青颜对燕小白使了个眼色，丢下牧丹一个人在帐子里，两人前脚跟后脚出去。 将人带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楚青颜开口问得有些迫切：“长安那边，可有发来什么消息？” “毫无消息。” 燕小白摇头，起码可以确定，长安的人没什么动静。 楚青颜悬着的心却没敢放下，“不是长安，难道跟大晟没有关系……” “兴许是这草原上的部落战争吧，草原人是这样，一到快入冬，为了抢夺稀有的粮食和水草丰富的领地，多有战争。”燕小白解释。 每年这个时候，也是草原战争爆发最频繁的时候。 楚青颜缓缓松了口气。 “但愿如此。” 知棋在长安总管消息的收集与分流，如果长安有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蓦然，她神色一变。 “你马上派人，到两国边境的北州四城查看，一有消息马上回禀！” 她险些忽略了，草原人对中原的消息不会有她灵通，但如果是两国边境发生问题，最先得到消息的一定是常年驻守边境的草原守军！ 燕小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急匆匆地领命而去。 …… 直至入夜，王庭的消息都没能传出来。 叶护帐中，牧丹与土赫赤等人还在焦灼的等待着，他们很清楚，一旦王庭发了白羽赤墨诏令，一定有大事发生。 夜半，呼延星池几乎与燕小白等人同时回归，他们刚进大帐，牧丹便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 “如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呼延星池抬头，看了一眼在场的人，最终目光掠过了楚青颜。 “草原与中原，要起战了。” 话落，帐中的所有人都惊疑出声。 “这是可汗的决定吗？不是刚打过仗，怎么又要打？”穆尔忍不住开口。 “打就打，不过是区区一群中原草包，怕他做甚？！”土赫赤毫无所惧。 楚青颜在刚刚听到呼延星池的话时，心就冷了半截，两国起战又是冬日，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冻死饿死…… 刚刚一同进来的燕小白，看着她欲言又止。 “并非可汗起意，此战，是大晟要打。” 呼延星池一字一句，盯着楚青颜，似乎是专门说给了她听。 牧丹等人却是更加疑惑，大晟对待外交的态度，从来都是和平为主，不然也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将永平郡主送来草原和亲。 这一战，怎么会是大晟发起的？ 呼延星池并未多言，直接看了眼燕小白，对着楚青颜开口：“既然你的人回来了，他了解的情况应该更清楚，说说吧。” 他没有问楚青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大概他心中早有计较。 燕小白面色一僵，向楚青颜看了过去，楚青颜沉默地点了点头，得到了她的允许后，燕小白方才开口： “大晟边境要塞，北州四城均已集结大量军队，似乎有意攻向草原。” 北州四城，凉城，青城，疆城，洛城。 四城均接壤草原，一旦两国战事起，这四城一定是军事要塞，也是伤亡重地。 “什么？大晟竟然这么大胆，他都准备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来打上家门了，那我们自然要迎战！” “不都说如今的楚皇是主和的吗，看来他完全将我们骗了，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我们和平相处！” 土赫赤与穆尔两人，率先激愤开口。 呼延星池没说话，他很清楚，两国总有起战的一天，即便不是大晟先开打，可汗对大晟也早就筹谋已久。 只是如今，太突然了。 “不可能！” 楚青颜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论断。 “边境屯兵，或许另有他意，楚皇若真想起战，没必要送个和亲郡主来。” 最主要的是，她没有接到任何来自长安的军事密信。 众人哑然，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不打招呼就在边境屯兵，视同挑衅处理。 呼延星池摇了摇头，目光冷然。 “没用了。” “可汗认为这是大晟挑衅之举，如果我们不做反应便是无能，王庭上下一致通过，决定迎战。” “我，便是此次的主帅。” ** 第65章 我会阻止这场战争 ** 夜已深，呼延星池将人都遣了出去。 帐内，只留下了楚青颜与他二人。 “你相信我，大晟绝不会攻打草原，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楚青颜拉过了呼延星池，向他坦言。 呼延星池看着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轻轻拂开，对她无奈摇头。 “没用，大可汗亲自下的命令，天狼师势在必行。” 他本不想作战，天狼师刚与西戎打完一场胜仗，却也是损耗颇多，如今休养生息不过数月，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在此时参战。 他同样不喜欢战争。 “你是主帅……”楚青颜神色一变，心中思虑，“既然你不是主动请缨，那推你做主帅的是谁？” 呼延星池看了她一眼，开口： “戚容。” 果然如此！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攻打大晟的主帅不是呼延星池，倒还另有计较，可如果是他，那便没那么简单了…… 楚青颜神情难掩激动，她站到呼延星池对面，“定是他从中作祟，要的就是把草原的水搅混，逼你坐不成这可汗之位！” “可大晟举兵来犯是事实！” 呼延星池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诚然，他需要坐上这可汗之位，才能保住天狼师的太平，保住呼延部落的兴盛。 可如果外邦举兵来犯，他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手中的刀，转向敌人！ 楚青颜摇头，她无法对他言说，更无法向他证明，这一场作战或许本就是一个阴谋。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次边境战争突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次作战事关大晟，你不必参加。”呼延星池看着她开口。 楚青颜蹙眉摇头，“你该信我的，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起码应该先探查清楚，你贸然出兵，只会让小人坐收渔利。” “来不及了，这战事，可汗也是期待已久，即便大晟迟迟不犯，半个月后草原也会主动出击。” 而此次，恰好不需要可汗来寻找借口。 呼延星池明白呼延伊利的心思，就如同他也明白，楚青颜绝不会对自己的国家袖手旁观。 楚青颜眉头拧得死紧，她梗着脖子，忍不住对呼延星池开喷： “呼延星池，你这样无异于莽夫所为！” 呼延星池冷笑一声，抱臂看向了她，“我是莽夫，那你呢？” “能与骠骑将军称兄道弟，大理寺少卿也与你熟识，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只是大晟一个无名小卒？” “说白了，如果你真是平民百姓一个，两国起战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你又何必在意。” “你不愿两国起战，我又何尝会看着大晟犯我国土。” 他一番话下来，楚青颜彻底愣住。 说到底，呼延星池从来没有彻底相信过她，或者说，是他故意不去怀疑她，只因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 但他说的也没错，故国起战她心急如焚，那呼延星池又何尝不是？ 她确实也无法在自己的位置上去要求他。 她颔首，“是我逾矩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插手，我先走了。” 话落，她神色凝重地走出大帐，身后却突然传来呼延星池的声音—— “如果大晟能够撤兵，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可惜……时间不多了。” 她眸色微敛，缓步走出了大帐。 回到自己帐中，她思考着呼延星池刚刚的话，是在提醒她吗？ 无论如何，他有句话说的没错，此事起因是大晟突然起兵，真想要解决此事，先得让大晟撤兵。 可此处距离长安天高路远，要想半月内回到长安，还得摸清长安如今的情况，非得她亲自动身不可。 …… 次日一早，裴婳来了。 她被帐外的守卫盘查了好一会儿，而帐中的子民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草原上下都得知了大晟与呼延部落即将起战的消息，天狼师上下也同样紧张起来，难免有些草木皆兵。 更何况，此阵是由大胜率先挑起的，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都要再次去打仗了。 “中原人真是狡诈，明着把和亲郡主送过来，实际上又偷偷摸摸准备攻打，我看这件事儿她也有份儿！” “好不容易停战，如今怎么又要打了，莫不是这个郡主向中原传递了什么消息……” “为什么又要打仗？！他阿塔刚走了，如今我儿又要上战场……” 裴婳顶着一堆人的指指点点，被知琴带到了楚青颜的帐中。 她神情焦灼，见到楚青颜后急忙开口：“阿颜，他们都说草原又要与大晟打仗了，这是真的吗？” 楚青颜安抚她，将情况大概与她说了一通。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场战争打起来的。” 裴婳也不相信两国会起战，大晟居然还是主动攻击的那一方，她和亲临行之前，陛下对她叮咛嘱托，一定要将大晟的和平之意带到草原上。 “陛下分明是希望和平的，怎么可能主动起战，这到底是谁要这么做？”裴婳面色凝重。 楚青颜看着她，神情却有些复杂。 她心中不是没有怀疑的人选，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裴尚书将裴婳也算计了进去。 无论如何，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与裴婳无关。 “不管是谁，我都会阻止这场战争。” 听她那么说，裴婳自然明白了，“你要回长安？” 楚青颜点头，裴婳松了口气。 “是了，你可是临安公主，陛下又向来听你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阻止这场战争，可此去长安路远，你要何时动身？” “今晚就走。” “而且，我需要你帮我盯着一个人。”楚青颜在她耳边耳语几声，裴婳郑重点下头。 …… 入夜，避免人多容易被发现，楚青颜拒绝了青吾卫等人的同行之请，依旧只带了燕小玄一个人。 呼延星池勒令让她待在大帐里，不准让她出门。 但他会善待青吾卫，这一点她放心。 “公主，前方就是呼延与北胡的边界了，过了那里就没人能再追上我们！” 两人两骑奔驰在黑夜的草原上，临近边界之地时，楚青颜忽然停下了马！ “有人！” ** 第66章 我曾怀着敌意而来 ** 燕小玄瞬间勒紧缰绳，马头高高的跃起，瞬间调整应敌姿态！ 楚青颜骑在马背上，牵动着缰绳在四下里张望，使得马儿来回踱步。 她神色清明又坚定，豁然开口： “大哥，既然来了，就出来见一面吧！” 她说完后，四周静悄悄的，若非她断言有人，燕小玄只怕也不会察觉。 忽然，一团白色的影子自远方出现。 燕小玄认出来，那正是呼延星池的白马坐骑，越影。 马身上的人影也逐渐显现出来，呼延星池的身形，即便是在黑夜里也显得尤为深刻。 “阿青，你这是要去哪儿？” 呼延星池骑着马到她面前。 两马相对，两人相望，楚青颜看到呼延星池身上穿着平常的玄色袍子，心中了然。 她坦言：“你是呼延部落的主帅，我无权干涉你的军事命令，但让我看着这场战争爆发，是万万不能的。” 呼延星池自然是知晓她要到哪儿去，他冷笑着开口： “你觉得就凭你，便能阻止这场战争了？” 燕小玄皱着眉过来，如果这场战争他家公主不能阻止的话，旁人就更别说了！ 楚青颜瞥了他一眼，小玄沉默地退回去。 “能与不能，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楚青颜说道。 看她神色尤为坚定，呼延星池眸色微凉，楚青颜明白，此刻他的神情定然是不爽至极的。 呼延星池有些烦躁地拽了拽缰绳，他忽然又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从你来到草原，是否就是一场阴谋？你是否从未将天狼师，当做你真正的兄弟？” 楚青颜愣了愣，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否认，我曾经怀着敌意而来，但现在，我当你是真正的朋友。” 她一字一句，都让呼延星池无力反驳，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平复心绪，但大概是没有成功，他猛的睁开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私自离开军队，我完全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蓦然，楚青颜笑了。 “大哥，你不会。” 他们三个已经是结拜过的好兄弟，呼延星池肯放任她与牧丹胡来，说明是认可了三人的关系。 他对待牧丹尚且心软，对自己也同样留有余地。 果然，呼延星池脸更冷了，却再未有其他动作，空中只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 忽然，他翻身下马。 “下来。” 楚青颜不明所以，却还是听从他的吩咐，从马上跳了下来，而呼延星池紧接着便上了她的马。 “带越影走，骑你这马，何时才能到长安？” 呼延星池颇为嫌弃，晃动一下马上的缰绳，口是心非道：“我可不是特意来给你送马的。” 黑夜里，月光将他刚硬的外壳镀上一层柔软的光。 楚青颜笑了。 她终究，是遇到心软的神了。 …… 途经北州四城的凉城时，楚青颜明显感觉到当地的草木皆兵，上次她追查消息来到此地时，尚且算得上繁华自由，而如今，街上的摊贩零零散散。 百姓嗅到了危险，不少人已经迁移。 这边境的军权要虎符才能调动，即便她是公主，也无力转圜，要想彻底杜绝此事，必须从根源上解决。 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被缩短到十日，第十日的傍晚，两人顺利抵达长安。 与边境的萧条景象不同，长安无论在何时，似乎都保留着繁华不夜城的景象。 “太奇怪了。”燕小玄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明所以，“如果两国真要起战了，长安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些。” 楚青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趁着天色还早，她直接去了骠骑将军府。 她本想直接去找太子，但这么晚入宫不合时宜，沈煜同样握有部分兵权，她去找沈煜倒是更加方便些。 许是没想到她突然回来，沈煜看到她时，一个激动直接将手里的长枪扎了出去！ “公主小心！”燕小玄瞪大了双眼，却来不及上前挡下。 楚青颜惊险躲过，却反手抓住长枪，与沈煜斗了起来—— 你来我往，极限拉扯，不相上下！ 终于，在不知多少个回合结束后，楚青颜手中的长枪被扫落，人也跌到了他的怀里。 沈煜搂住她的腰，还没等回过神，人已经从他怀中利落起来。 “没意思，居然又输了。”楚青颜蹙眉。 沈煜却是一笑，将手中长枪扔回了武器架上，“你这长枪是我教的，无论跟我打多少次，你都不可能赢。” 长枪与普通的刀剑不同，普通人用不惯，用着反倒碍手碍脚，他自小摸枪，练这长枪足有近二十年，楚青颜怎么可能比得过…… “除非，你出剑。”沈煜看着她，目光里算是希冀与期待。 又想勾她出剑？ 楚青颜摆了摆手，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她冲沈煜勾了勾手指，“边境的事，你可知晓？” 沈煜走近，但他没想到，自己一下便被楚青颜勾住了肩膀，他一时愣愣的道：“什，什么事……” “哦，你是说，边境练兵一事？” “练兵？”楚青颜皱眉，怎么回事，边境起战的消息难道长安的人都还不知道？ 沈煜可是朝中武将之首，就算其他人不知道，他也绝对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燕小玄显然也急了，“沈将军在说什么胡话，北州四城都快要打起来了，你还在这说什么练兵？！” 沈煜一下回了神，他目光瞬间正色起来，“打起来了……跟谁？怎么回事儿？” 他居然当真不知道，楚青颜皱着眉，将大体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沈煜当即震惊。 “长安从未得到过边境起战的消息！” “你刚刚说的练兵是怎么回事？”楚青颜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裴尚书跟高丞相等人，说是边境情况特殊，须得勤练兵马，才能抵御外敌，陛下很认同，便准了这件事。” 他当时也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的，甚至还在想，这些文臣难得提点有用的建议。 楚青颜却觉得奇怪。 在边境如此大肆练兵，必然是要与周边各部进行商议的，可大晟没有一卷书文通知。 更何况，北州四城如今的景象可不像是在练兵，分明是收到了起兵的消息！ 沈煜也不解，“这练兵的消息是太子亲自下发，按理说不会有错才是……” ** 第67章 幕后黑手 ** “你刚刚说，练兵的消息是由太子亲自下发的？” 楚青颜抬眸看向沈煜，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讶然。 沈煜没多想，“是啊，太子手中同样握有一部分兵权，而且当朝太子下发练兵诏令，再正常不过。” 楚青颜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边境练兵的理由正当，太子绝对没有理由阻挡，只是这练兵的诏令传到了边境，为何会成了起兵的诏令？ 而且，发起练兵倡议的人中有裴尚书，那便更不对劲了。 “不行，北州四城居然起了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必须立马进宫，跟陛下汇报！” “公主，你暂时可以先住在将军府上，明日再论其他。” 沈煜一刻也等不得，身为武将没人比他更清楚边境起战的危害，他立马回去穿上官服，进宫去了。 楚青颜依旧站在原地，这其中有些地方，她还有些想不通。 到达边境的诏令应该是练兵，为何会成了起兵？ 裴尚书在这件事里究竟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是否才是幕后主导？ 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楚青颜眸色一亮。 “走，去东宫！” 她忽然想到了，戚丞相为何竭力推荐呼延星池做主帅，是因为他想将呼延星池支出王庭，好趁机在草原浑水摸鱼，拿下汗位。 而裴尚书支持安王，他为何不会是意图搅乱大晟朝堂，而谋求储君之位呢？！ 她不妨更深的去设想一下，裴尚书是否真的与草原上有何联系…… 比如，当时的戚丞相是如何得知，临安公主到了草原上！ …… 御书房。 沈煜马不停蹄的进宫，迅速将消息禀报给了楚皇。 楚皇蹙眉思索着，看向堂下站着的沈煜，“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沈煜一愣，他知晓楚青颜不愿意进宫，他才主动进宫禀报边境消息，陛下如今问了出来，他该如何作答？ “哼。” 楚皇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到了堂下，面对面盯着他，“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 “从边境到长安，少说也得近十日的路程，能这么快发现问题，还把消息带回来的，你真把朕当傻子了？” 还不是他那个逆女回来了！ 回来不见爹，倒是先去找这个沈煜。 沈煜顿时半跪在地，铿锵有声：“陛下，公主时刻惦念着大晟，得知边境有了作乱的消息，这才马不停蹄返回长安。” “边境问题耽搁不得，陛下应尽快作出决断，以免真的生出祸端！” 楚皇沉吟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几许晦暗之色。 “恐怕现在，已经晚了。” 北州四城有了这么大的动作，又恰好临近呼延部落，草原人不可能没有发现。 很有可能，呼延伊利已经先一步对这场局面作出了反应。 他现在重新下发诏令，也不知那帮草原人能不能信…… “看来是朕给的自由太多了，让他们一个个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 东宫。 楚青颜连夜来到了东宫，好在天色未晚，楚清源也刚从礼部视察回来。 太子妃王聘婷招待她，倒是也没给她什么脸色看，反而让人好生伺候着，没将她回来的消息给透露出去。 “多谢皇嫂。”楚青颜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听了她道谢，王聘婷忽然抬头扫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做她的刺绣。 楚青颜没忽略她嘴角一闪而过的轻笑。 “皇嫂可是在笑临安？”楚青颜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嗯。” 出乎意料，王聘婷应得大大方方，手上扎着刺绣，嘴上还回应她：“公主殿下这般客气，倒是没有以前那般嚣张了。” 楚青颜不明所以，回的也有些谨慎，“临安哪当得起嚣张二字。” “你在朝堂上怼那王太傅，这还算不得嚣张吗？”王聘婷勾了勾唇，依旧是一副端庄典雅的做派，说的话却让人招架不了。 楚青颜彻底懵了，她尴尬的笑笑：“皇嫂真是有趣，居然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 王聘婷不在意的笑了笑，“可能，我也有些嚣张吧。” 楚青颜不说话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王太傅这个女儿，让她实在难以看透。 说起来，王聘婷本来还不是楚清源的太子妃…… “阿颜？” 楚清源从远处而来，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楚青颜，他面露喜色，快步走过去。 宫人看到都觉得唏嘘：太子殿下对临安公主更像是亲妹妹，相比之下，身为亲妹妹的五公主倒像是捡来的。 “见过太子殿下。”楚青颜故意两手搭在前面，行了一个将军礼，看得楚清源又是一番大笑不止。 “你这顽劣性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深知两人之间谈的事情非同凡响，王聘婷倒是极其有眼色，将宫人都领了下去。 楚青颜又把边境起战一事说了一遍。 “什么？！” 楚清源听完果然拧紧了眉头，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这诏令乃是我亲自下发，所出的练兵命令绝对不会有错，我上面分明写明了，要让北州刺史与呼延部落讲个明白，说清练兵一事，绝不可因此而生了嫌隙！” 见他如此，楚青颜沉下了一口气，“所以问题，绝对出在了那份诏令上。” 边境的军权一部分握在太子手中，北州刺史绝对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 可是诏令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谁也不敢保证。 “阿颜，你可是有了怀疑的人选？” 楚清源忽然抬头，眼中布了些红血丝，看起来格外渗人。 叫他如此，楚青颜也不好安慰，她只得点了点头，“确有怀疑对象。” “谁？” “投到安王阵营里的人，皇兄你猜得到的。”楚青颜眼神清亮，直直地看着他。 楚清源神色微微一愣，然后忽然张了张嘴，神色中有些不敢置信，“居然是他？可他分明亲自将自己的女儿送去……” “皇兄还记得，数月前在西郊林中遇到猛虎吧，我已查清，确是裴怀芝所为。” 楚青颜定定地点了点头。 她将自己在草原上的怀疑说给了楚清源，当然并未透漏那名神秘的“阁主”。 得知消息后的楚清源，满是不可置信，“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他居然如此狼子野心！” ** 第68章 谁说没人敢直闯? ** “大晟也算得上积弊已久，父皇若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下去……” 楚青颜轻嗤了一声，她虽然话没说完，但楚清源明白她的意思。 但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追究谁是幕后凶手，而是抓紧把已经发出去的诏令撤回，再跟呼延部落和平解决此事。 “不行，孤得先去见一趟父皇……” “我来之前，沈煜已经去了。”楚青颜跟他解释，但面色依旧不太缓和。 楚清源更是面露难色，在原地踱步，难掩焦急，“从长安到边境怎么说也要再八九日，就算父皇的诏令今晚就下发，也难以保证边境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出什么乱子……” 即便是最快的报信之鸽，起码也要四五日。 呼延部落本就时时刻刻准备着拿捏中原的错处，此番更是让他有了出战的理由，他们拿什么来平息那群草原人的怒火？ “皇兄……” “怎么，阿颜可是有解决的办法？”楚清源面色中透露出一丝希望。 楚青颜张了张嘴，她本想让楚清源不用太过焦急，她有办法在更短的时间内送信，但转念一想，养私人队伍的事也不好拿来大肆宣扬。 她摇了摇头，“此时还是先请父皇拿主意吧，呼延伊利也不是好糊弄的。” 她得去找一趟知棋，把消息传到草原。 楚清源点了点头，他扶了扶额头，看向楚青颜时露出一丝笑意。 “阿颜，幸好你回来了。” …… 此时此刻，草原上。 草原的天边，还有着最后一丝霞光，呼延星池提着狼头琴，星眸亮如皓月。 不远处，缓缓走来了一道身影。 靴子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沙沙作响，听的人有些沉眠。 来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调侃：“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叔父还有心情在这里拉琴呢！” 琴声戛然而止。 呼延星池放下手中的琴，面色不善地瞥过头，“你来做什么？” 呼延苏风缓缓走过来，顺势坐在了呼延星池的身旁，“当然是过来关心一下小叔父，这都快打仗了，没想到小叔父还这么悠闲呢？” “这琴声拉的如此动听，不会是在思念什么人吧？” 他凑到呼延星池身边，说话也贱兮兮的。 呼延星池离得远了些，呼延苏风紧贴着跟上去……他无语地起身，最后直接站了起来。 “你都有工夫来慰问我了，黑雕军岂不是更清闲。” 呼延苏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站起来，“大哥带着狼营去游击草原各部落，小叔父又带着天狼师与大晟正面交战，可不就只剩下我们黑雕军无所事事吗？” 话说半个月前，商议与大晟军队起战时，他也不是没有毛遂自荐过，可惜有人不想让他上。 呼延星池勾唇，“既然你羡慕这份美差，何不去向可汗请命，让黑雕君来打前锋？” “罢了罢了，这可是丞相特意为叔父你求的，我可不敢插手。”呼延苏风直接摇头，悠闲的走在他身边。 “不过我可要提醒小叔父了，如今草原各部都在观望你们天狼师，你如果要一直这样拖延下去，恐怕……”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呼延星池定然清楚的很。 如今不管是丞相还是可敦背后的将军府，都在等着呼延星池出错，好抓住他的把柄。 呼延星池勾唇，眉眼疏冷，他缓缓嗤笑一声，目光落在呼延苏风身上。 “不必说的如此好听，这观望的人里有你一份。” “还有，天狼师行事，不需要旁人插手。” “行行行。”呼延苏风连连点头，目光中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外人，我不插手。” 说起这个，他目光又瞥了一眼呼延星池手上的琴，又四处观望了一番。 “不过你们天狼师不是有个内人吗，又懂兵法，又教布阵的……那个军师燕青呢？” 他从来到这叶护大帐，就没见到那个燕青，要知道平时呼延星池和牧丹，跟燕青可谓是形影不离。 呼延星池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却并未答复苏风的话，缓步走回自己的大帐。 呼延苏风没讨到好，也没得到答案，他敛起笑意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两军交战之前，一位中原的军师忽然失踪，可真是个惊人的消息呢。 …… 大晟，安王府。 下人们在院中穿梭，却不敢发出声响，府内一片静寂，透露着丝丝的诡异。 “啪啦——！” 正堂内突然传出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下人们赶紧加快了步伐，离开了正堂的门前。 堂内，楚淮安拖着脑袋，深呼了一口气。 “楚青颜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每回都有她，不是说这次万无一失吗，她怎么还能突然蹦出来？！” “殿下莫急……” “我能不急吗？！”楚淮安一拳捶在了桌子上，眉毛皱的都快打结了，“父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已经向草原送去了求解书，下一步就会查出这件事情的背后操手！” 裴尚书叹了口气，安王殿下的心性还是不够平缓。 “殿下急什么，诏令是太子亲自下发的，陛下要怪也是怪到太子头上，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裴尚书眯了眯眼，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还有，咱们的计策未必已经失效。” 只要草原与大晟闹起来，趁此一乱，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才更有机会。 “尚书大人，这是何意？”楚淮安皱眉问道。 裴尚书捋了捋胡须，老眼中冒出精光，“殿下可以算算，从长安到边境的命令，赶着最快的马，用着最快的信使，也得五六日才能送达，这个时间段早就过了两军相持期了！” 相持期，便是指两军按兵不动，开展前的一段时日，最多也不过半个月。 “况且伊利可汗，可没那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依他看来，发兵起战已成定局。 “陛下就算要追究责任，也不可能这么快。” 听他这么说，楚淮安的眉头才稍稍舒展，“这么说，这祸事追究不到咱们头上了？” 裴尚书冷笑，“殿下大可放心，我们的人行事隐蔽，又是借太子的手发的诏令，没有证据，谁敢直接闯进这安王府？” 话落，正堂的门却“哐啷”一声被人踹开！ “谁说没人敢直闯？” ** 第69章 将尚书大人拿下! ** 楚淮安回神。 看着自己被踹飞的雕花木门，抬头就看见了门外站的楚青颜，他立时气得牙痒痒—— 又是她又是她！怎么又是她？！ “楚青颜！谁说你直闯我安王府的？！” 楚青颜抱着胳膊，一脚踢开了旁边的碎木，气焰称得上嚣张。 裴尚书忍不住蹙眉。 刚刚他们说的话，被听到了多少？ 其他人倒还好说，这个临安公主，实在是个麻烦。 裴尚书急忙理了理衣袖，向楚青颜行了一礼，笑着开口道：“临安公主怎么这般生气，可是安王殿下惹了您不高兴啊？” “呦。”楚青颜倒是没去看楚淮安，而是一脸兴味的看向了裴怀芝。 “尚书大人也在呢，两位可是在密谋什么，不如说来与我听听？” 她话音刚落，楚淮安当即脸色一脸，裴尚书倒是反应不大，反而是笑着回她：“临安公主真会说笑，殿下与您兄妹情深，我一个外人哪能说什么。” 楚青颜轻笑，她要是能跟楚淮安兄妹情深，王太傅都能下河摸鱼上墙爬树了。 而裴怀芝刚说完，楚淮安就直接双手叉腰，大刀阔斧走到门边，指着碎掉的门框怒道： “楚青颜，你平白无故擅闯王府，居然还拆了我的门，今日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又在发什么疯？” “三皇兄怎么这么说呢，临安许久未见皇兄，心生惦念，刚刚不过是急了些。”楚青颜唇角勾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呵，你以为我信吗？” 楚青颜仰天叹了口气，垂眸时刻当即冷脸，“不信正好，本来也不是与你闲话家常的，一边呆着去！” “你居然敢这么说……” “来人，将尚书大人拿下！” 楚淮安被门外冲进来的人一掌扒拉开，等他回过神，裴怀芝已经被身穿大理寺侍卫服的人拿住！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裴怀芝一抬头，正看见大理寺少卿宋滦，踏进门来。 他挣扎了一下，旁边的人却勒得他死紧，他眼神暗暗地看向了楚青颜，“公主这是何意，老夫乃是当朝一品朝廷命官，岂容得你们说拿就拿？！” 他眼神狠厉，开口却义正言辞。 楚淮安目瞪口呆了一瞬间，而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楚青颜面前，居高临下指着她开口：“你不要太过分了，裴大人什么身份，你敢在我安王府放肆，休怪我要对你不客气……” “闪开。” 楚青颜不耐烦地很，一掌就将他扒拉到另一边。 这下，楚淮安连着被扒拉了两下，他也不客气了，冷哼一声，直接抬手将王府侍卫都召了出来，“临安公主图谋不轨，企图滥用私刑，将她给本王拿——” “哗啦！” 楚青颜劈头盖脸将一份诏令甩在了他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逮捕裴怀芝！ 楚淮安满脸僵硬，楚青颜却已经将诏令摆在了裴怀芝面前，“尚书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哼，老夫没什么好说的，陛下既然怀疑边境起乱一事与我有关，就请拿出证据来！” 裴怀芝死鸭子嘴硬，楚青颜倒是突然笑了。 一旁的宋滦上前解释：“裴大人，这份诏令针对的是先前西郊狩猎一事，您先不必急着认旁的罪名。” 闻言，裴怀芝脸色微变。 西郊狩猎那件事都过去了这么久，难道他们又找到了什么证据…… 好一个临安公主，为了诈他，居然将之前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松开，老夫会自己走！” 裴怀芝还算配合，宋滦便直接命人将裴怀芝请回大理寺了。 裴怀芝怎么说也是朝中大员，为了皇家和宗室脸面，也为了不引起乱子，宋滦并没有让人给他下镣铐。 等大理寺的人一走，楚青颜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一旁的楚淮安。 “三皇兄。” “我叫你一声皇兄，也是看在兄妹的情分上提醒你，别像个傻子一样让人摆弄。” 楚青颜冷笑。 或许旁人会认为，边境起战一事与楚淮安脱不开关系，但她很清楚，楚淮安尚且没有那个城府。 他甚至，可能根本不清楚，那份诏令会让大晟与草原兵戎相向。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就你有脑子，我就肯定让人摆弄了？”楚淮安恼怒，两手叉腰朝她喊。 “是，我不像太子，有皇后给他撑腰，还有你给他出谋划策，我就活该苟且，连争都不能争是吧？” 越说越气愤，楚淮安的话，不由得生出几分委屈的意思。 明明都是她的皇兄，凭什么楚青颜就只对太子好，就因为小时候自己呼过她一脸泥巴吗？！ 真可笑，哼。 楚青颜几度忍住翻白眼的心思，自己说人话，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当真愚钝，那我跟你直说好了，边境起战一事，我不想最后查到你的头上。” “还有，有些东西争可以，但你须堂堂正正。” 话落，她一点也不想再听清楚淮安的声音，抬脚便走了出去。 独留楚淮安在房内站着，神情有些惊愕。 刚刚楚青颜那话，好像是并没有阻止他夺位储君的意思吧？ 这么说，她也不是完全不认同自己的？ 可边境起战一事……裴尚书分明同他说，这仗打不起来的。 难道，自己真的被人利用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见了满地狼藉，白眼儿一翻，“来人！还不赶紧将这里打扫了，等着本王亲自来收拾吗？！” …… 裴怀芝仅仅是被带去了大理寺，他官服尚且没脱，刚被问了没几句话，就被宫里来的消息召见入宫。 太极殿上。 文武百官，皆在其列。 面对楚皇的询问，即便是有了实质性的证据，裴怀芝居然还能够据理力争，“陛下，臣一心向着大晟，那西郊狩猎一事，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猛虎是你所放，刺客与你有关，你倒是跟朕说说，谁能栽赃陷害于你？！” 楚皇大怒，将手中的证据甩下去，直接扔到了他面前。 但裴怀芝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证据上的证词，便计上心头。 “陛下，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晟的国誉啊！” ** 第70章 夏侯将军回来了! ** “休得胡言乱语！” 楚皇雷霆震怒，直接从皇位上站了起来，下面的朝臣俱惊，纷纷叩首以应，嘴中皆喊着“陛下息怒”。 裴怀芝自然也跪了下去，但他挺起腰板，言之凿凿，“陛下息怒，如若不信，且听老臣说完，再做决断不迟！” 楚皇冷哼一声，却也坐了回去，“朕倒要听听你说出什么名堂来。” 裴怀芝高声喊着谢陛下，直接站了起来，面向群臣。 “诸位都知道，云昭向来对我大晟不够尊敬，那云昭公主甚至对临安公主屡屡挑衅，我之所以放出那只猛虎，便是为了给云昭公主一个教训！” “但臣也没想到，临安公主居然会不计前嫌，主动化解了猛虎的攻击，救下了云昭公主……” 众人有些许的诧异，尚书大人什么时候跟临安公主的关系这么好了，还会替公主出头？ 但若是这么说的话，理由似乎也过得去。 楚皇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那些刺客呢，刺杀临安公主总不是假的吧？” 裴怀芝更是高呼冤枉，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角鼻尖皆有湿润，称得上是涕泗纵横。 “那也不是什么刺客，都是臣的侍卫，臣也怕云昭公主真的在大晟出什么事，只是想给云昭公主一个小小的教训后，再让那些人去救她的呀！” “谁知临安公主发现了他们，还将他们当成了刺客，他们怕拖累于我，自然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 众人一阵唏嘘，自然也不是全都信他，但裴怀芝这一套说辞实在是冠冕堂皇。 “那陷阱又是怎么回事？”楚皇也不是傻子，当然想到了那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陷阱。 裴怀芝这下却不承认了，他直接否认了陷阱一事是他所做。 “山中有猎户，许是他们设下的陷阱，这让老臣又如何得知啊！” 情真意切，理由恰当。 就连一向公私分明刚正不阿的王老太傅，都忍不住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我看裴大人一心为国，他所做的虽然不恰当，但好像也没什么大的错处。” “是啊，尚书大人也只是为了教训一下云昭的人……” “毕竟也没酿成什么祸事……” 王太傅一开口，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文臣武将，更有裴尚书的门生，更是跟着附和。 “尚书大人甚至还将自己的嫡亲女儿送去和亲，他对大晟自然是忠心耿耿啊！” 裴怀芝心中冷笑，一群傻子，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们拿捏了。 “还真是一群傻子啊，三言两语就能将你们拿捏了！” 裴怀芝一愣。 谁这么大胆？他险些以为自己将心中的真心话说出来了！ 可真让他将来人的声音听真切了，却是大惊失色，居然是她，她竟然回来了！ “是夏侯将军！” “夏侯将军戍边回来了！” “这夏侯将军与裴大人向来不对付，裴大人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儿，夏侯将军不会落井下石吧？” “说错了吧，夏侯将军可不是跟裴大人不对付，她分明是看咱们所有人都不顺眼好吧……” 殿外，一名看起来四十上下的妇人，神采奕奕地上殿，她身着紫色官袍，摆明了武将的身份！ 并且，她上殿可随身配刀！ 夏侯凌上殿，先是对着楚皇行完大礼，目光轻蔑地瞥向跪在地上的裴怀芝。 “这才多久未见，裴大人怎么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裴家败落了吗？” “夏侯凌，你休得胡言乱语，敢在这朝堂上口出狂言，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吗！！” 裴怀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对着夏侯凌就开始怒骂，全然没有了一丝刚刚那般悲切的神情。 楚皇却是一声未吭，像是没听到。 其他人同样神色戚戚，几乎无人敢与夏侯凌正面对上，开玩笑，这大晟唯一一位女将军，还是元首级别的，他们可没胆子硬刚。 裴怀芝看得心中郁结，他将目光放在了一向耿直的王太傅身上，“太傅大人，夏侯凌如此言行无状……” 他话没说完，王太傅轻轻别过了身子。 “？？？” 曾经面对临安公主，也敢直言不讳的王太傅，此刻居然也懂得暂避锋芒了？ 众人更是沉默，生怕裴怀芝会点到自己。 谁不怕啊，这大晟唯一一位女将军，更是除公主之外唯一一位上朝议事的女官……她的本事，没人想再次见识。 “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怕这个女疯子做什么，王太傅，你不是最恪守礼数吗？” “高丞相，你向来嫉恶如仇啊？！”裴怀芝心中郁结，随机挑选几名幸运观众，高声质问。 “裴大人，莫要当堂咆哮。”王太傅十分不赞成地瞥了他一眼。 裴怀芝气笑了，“我一心为了大晟，没人替我说话就罢了，这个女疯子在朝堂言语放肆，你们居然忍得下去？” 沈煜在武将之首，站在前面暗暗笑着，又不是对他们言语放肆，他们有什么忍不下去的…… “老匹夫，你的事还没解决完呢，在这乱叫什么？” 夏侯凌一双丹凤眼，犀利的目光直指裴怀芝，“你的解释勉勉强强，不过这份证词，你要怎么说？” “无稽之谈，有什么好说的！”裴怀芝拿起地上那份证词，“此人三言两语便想构陷于我，这证词自然是假的！” “那诏令也有人敢作假吗？” “自然也……”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裴怀芝立即噤声，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楚青颜，他脸色阴沉，“公主这般诈我，看来是毫无证据。” “边境起战非同小可，公主可不能随意几句话，就折辱了忠臣。” 裴怀芝端的倒是一副忠义无双的模样。 楚青颜笑了，走到他面前，“奇怪了，我好像没说，是通往边境的诏令啊……还有，我昨日才到长安，通报了边境一事，群臣尚且不知，尚书大人怎么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快？” 众人窃窃私语，的确无人知晓边境即将起战一事。 裴怀芝顿感不妙，他刚要辩解，下一刻，一根短刀却横在了他面前—— “裴大人如此神机妙算，不妨再猜猜，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快？” 楚青颜手持短刃，眉眼微眯，目光中满是威胁，好像她真的会在这朝堂上，提刀杀人一般！ “好！” 夏侯凌爽朗一笑，“敢从我手上拔刀，当真勇气不小。” “我看大晟，唯一有魄力的，便只剩临安公主了！” ** 第71章 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 ** 刑部尚书，裴怀芝，豢养私兵，西郊狩猎时误伤公主，更涉嫌勾结外敌，引起边境战乱—— 暂被停职，罚奉三年，勒令其在家静思己过，以待复职。 针对边境起乱一事，楚皇下发最新诏令，亲笔书写求解书，以最快的速度送出了长安，前往草原。 三日后，草原。 今天，是天狼师不得不集结出兵的日子。 队列的最前方，呼延星池已然全身戎装，牧丹作为副将跟在其侧，队伍整装待发，气势恢宏。 他们并非好战之徒，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别等了，不可能再有消息送过来了。” 牧丹看向了一旁的呼延星池，他知道他在等什么，大晟的兵马虽然屯兵数日，但迟迟没有攻过来，恐怕是另有缘由。 但无论什么原因，可汗得到了这个契机，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从草原到长安怎么也要小半月，骑最快的马，或许能在十日内到达，可阿青真能将信送到吗，说不定长安那些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把信送到了，又有多少人会信他的话？” 阿青毕竟也身份特殊，楚皇当真会相信一个来自草原的军师吗？ 牧丹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呼延星池没回他，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牧丹，你觉得今日打得起来吗？” 牧丹皱眉，随即瞪大了眼睛，低声问他：“这可是可汗亲自下令，你要违背他的命令不成？！” 他勒紧了缰绳，马儿似乎也感到了焦急，在原地不停的踏步。 “嗷——！” 骤然，天空中划过一声鹰唳。 惊空遏云，石破天惊。 “好大的鹰啊，我在草原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鹰……” “你仔细看看，那鹰的羽毛可是金色的？”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金翅大鹏……” 鹰鸣叫着从天空划过，呼延星池似乎是浅浅勾起了嘴角，他勒马回营。 “今日不必出兵了，回营！” 呼延星池率先骑马走在前面，他一声令下，天狼师队伍全无二话，紧跟其后，“回营！回营啦！！” “太好了，回家抱我娃儿去喽！” 天狼师跟其他的军队很不一样，他们并非好战之徒，能在和平的年代修生养息，谁有情愿将脑袋丢到战场上。 …… 果然，午时刚过，王庭便加急送来了消息，要求天狼师暂停起兵。 叶护大人，呼延星池即可前往王庭，不得有误。 王庭，金帐。 在可汗的寝账之中，能够进来的都是族中子弟或者亲信大臣。 呼延伊利就坐在软榻之上，他身子一歪，用手撑着脑袋，看起来有些疲惫。 “不是说半月之内，任何消息都到不了草原吗，大晟这封求解书又是如何到得？” 戚容在下方冷汗涔涔，却不敢抬手擦汗，因为突然起兵，他被特许解除了禁足。 原本，这大晟与草原起兵乃是板上钉钉，他那位中原朋友也亲口保证，边境起乱一事，长安绝对一无所知。 因此，他便向可汗做下保证，大晟的求解书在半月内绝对到不了草原！ 可谁知…… “求解书现在毫发无损到了这里，各位爱卿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呼延伊利抬眼一扫，下方众人无人敢言，戚容却不得不站出来，开口道： “可汗，即便这求解书到了又如何，谁能保证它是完好无损到了草原？” “再者，此事本就是大晟先行挑起，我等不论是奋起反抗，还是主动出击，自然也是名正言顺。” 他此话一出，在场群臣也觉得有道理，不断的跟生附和。 却没想到，呼延伊利却因此更加的生气，脸上的肌肉抖动不说，更是直接将那封求解书扔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能想到的，他们就想不到？” “从长安来往草原的这一路之上，这求解书早已同步到了各个州城，求解之意言辞恳切……此番若在出兵，便是我等理亏！！” 可汗显然动了大怒，戚容看着被扔到面前的求解信，皱着眉捡了起来。 呼延伊利却长叹一口气，指着那封求解信道： “还有，你们好好看看这求解信的末尾……到底写了什么。” 求解书里送来了一个，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 戚容随即看向了密信的末尾，待清楚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满目惊讶，忍不住张大了嘴。 信中写到： 【北州四城近草原粮库，一旦两国开战，通商必断，粮草不足。盛逢冬日，相信可汗也不愿见到凄惨之景。】 冬日，是他们粮草最弱的时候。 信中却威胁到，一旦打起仗来，他们会断了两国之间所有的通商，并且北州四城邻近草原粮库，若是一把火烧了粮仓…… 草原必败。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而这才是呼延伊利，真正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大晟居然有人，如此了解我草原之况，细思极恐啊，可汗！”戚容惊出了一身冷汗，却也不忘搅乱浑水。 “果真如此，这草原莫不是出了大晟的内奸通风报信？” “冬日于我们并无优势，这仗的确打不得啊……” 呼延伊利沉声动怒，“无论这内奸是谁，必须把他给我揪出来，本汗要亲手将其碎尸万段！” 他的目光阴狠毒辣，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了呼延星池的身上。 他对呼延星池，从来就没有信任。 “阿池，先行撤兵吧。” 闻言，呼延星池没有半分情绪，直接拱手行礼，“谨遵可汗之命。” …… 不过五日。 由草原出具的谅解书，终于抵达了长安，而几乎同一时刻，边境也传来了消息： 呼延部落退兵了。 朝中上下感慨，呼延伊利也算戎马一生，血性十足，居然如此轻易就肯退兵，实在是让人未曾料到。 他们并不知道信中具体内容，但他们却知道，这求解书正是临安公主掌笔。 于是乎，与公主关系甚好的沈煜，便被众人推举出来，打探消息。 楚青颜听到后，倒也未曾吝啬，面对沈煜跟宋滦两人，她直言不讳： “因为，求解书里送的根本不是求谅解，而是威胁啊。” ** 第72章 他的喜欢很明显? ** 如今草原的谅解书已经送到了长安，两国之间的危机已解。 裴尚书也被停职，禁足在了府内。 剩下的，便是找到他故意修改，假传诏令的罪证。 临仙楼。 宋滦约了沈煜与楚青颜来此，沈煜先一步到达，楚青颜却迟迟未到。 “北州刺史，尚环入京了。” 两人对酌，宋滦向他提及此事，他身为大理寺少卿，裴尚书又身份特殊，案子自然而然交给了大理寺来负责。 沈煜点头，眉间露出一点轻松，“就在今日午时，我也听说了。” “这尚环跟裴怀芝可没什么交情，只要他将送到边境的起兵诏令拿出来，这便是祸乱边境物证。” 宋滦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即便诏令真的被篡改了，裴尚书一口咬死不是他做的，我们也没有其他证据，谁又能证明？” 而且诏令从书写到下发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就算是太子也并非全无嫌疑，要找到被篡改的证据，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裴尚书也仅仅是个突破口罢了。 裴尚书如今也只是被禁足，暂时停职，这件事到最后，恐怕只会不了了之。 “可这诏令确是实打实被篡改了，起码能证明朝中有人狼子野心吧？”沈煜不服。 “不见得了。”门被推开，楚青颜一脸沉重地踏进来。 两人听到动静，纷纷起身，沈煜更是直接狐疑地开口：“不见得是什么意思？” 楚青颜没说话，三人相对而立，宋滦却一下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难道是那份诏令出了问题？” 她叹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拉开座椅后，在两人上首的身侧坐下。 “尚环带来的诏令，并没有被篡改。” 那份诏令，是原原本本太子发出去的那份练兵诏令，而练兵没有对草原可汗报备，尚环给出的解释是：报备之人在途中猝死，书信未能到达草原。 尚环一时失察，向楚皇求了责罚。 “这简直荒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草原人都差点发兵了，他居然说诏令没有被篡改？！” 宋滦起身按了沈煜一把，“你先坐下，听公主怎么说。” 沈煜一脸愤懑，闻言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下，继续听楚青颜从宫中带出来的消息。 “此事因为处理妥当，并未酿成大祸，他戍边有功，又有太子求情，尚环只是被罚俸三年。” 楚青颜也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因为消息闭塞，派出去的人猝死没有回信，尚环就没有派人探查过吗？ 而边境的乱子，百姓惶惶不安甚至远离故土寻求庇护，可都是她亲眼所见。 “这下遭了。”宋滦皱了皱眉，眉眼深深看着楚青颜，“如果这是真的，相信用不了多久，裴尚书怕是要官复原职。” 这一点，楚青颜也没办法，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我这边查过，裴怀芝跟尚环私下并没有任何交集。” 一个常年在边关，一个几乎没出过长安，尚环为他脱罪的几率基本为零。 沈煜气匆匆的拍了下桌子，裴怀芝这般小人，在西郊狩猎时就敢暗害楚青颜，偏偏他巧舌如簧狡诈如狐，此番再拿不下他，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乱子。 “还有件事。”楚青颜偏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宋滦。 宋滦会意，神色略显紧张，“可是与裴婳有关？” 她点头，终究还是决定将她发现的一切说出来。 “裴婳和亲草原，应当是裴怀芝的计谋，具体要做什么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想让我离开长安。” “在王庭时，有人知晓临安公主进入了草原，却并未察觉我的身份……所以，向草原通风报信的人只知道我去了草原，却并不知我用的是何身份。” 知道她身在草原的几个人—— 沈煜，宋滦，都知道她目前在呼延星池帐下，女扮男装做军师。 上官玉，与草原人并无交集，她信得过。 最后是她父皇，没理由害她。 那么唯一剩下，可能猜到她去向的人，便只有亲自设计这一切，让她离开长安去往草原的人。 “只有裴怀芝！” 沈煜怒而起身，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他不敢相信，裴怀芝居然敢将公主的消息透露给草原人。 “想不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宋滦眼色沉沉，面上看不出来太大的喜怒。 但熟悉他的沈煜一眼便看得出，宋滦已经真真动了气，大怒。 宋滦定了定神，又转头看向了楚青颜，“裴婳她，她可知道这件事？” “我没告诉她，这件事与她无关。” 听了楚青颜的回答，宋滦满眼无光，苦笑着点头，“是啊，她一心为你和亲，却不是这一切的开始，就是她父亲织就的阴谋。” “若她知晓这一切，当不知如何面对于你……也亏得你，还能为她考虑。” 裴婳如今置身在草原，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楚青颜。 “不是，你难道还要回草原吗？！”沈煜皱眉，不解地看着楚青颜，“边境动乱之际你刚回来，如果裴怀芝当真勾结了草原，你现在回去很可能会暴露身份！” 如今回去有多危险，楚青颜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放裴婳一人在那儿， 而且此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人和亲的问题，而是已经关系到两国的邦交。 她需要回去，找到那个与裴怀芝勾结的人，还有证据。 “我现在的身份没那么危险，即便身份被戳穿，也没有性命之忧……倒是你们，可得将我的身份保密好。” 楚青颜起身，笑着拍了拍沈煜的肩膀，面色添上几分轻松。 “我先走了。” “恭送公主。”宋滦起身相送。 而沈煜，他的肩膀被她碰到，神色露出几分惊讶，半晌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楚青颜走出了门，他如梦初醒般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沈煜，你喜欢公主。” 沈煜大惊，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此时居然红了脸，“有，有那么明显吗？？” 宋滦无奈的摇头，“问问你身边的人，哪个不知道？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煜语噎。 他的喜欢，真的很明显？ ** 第73章 这是她的命! ** 沈煜的担心完全没错，草原人的内奸怀疑人选，已经落到了楚青颜的头上。 …… 尚书府外，楚青颜看着门前牌匾上的三个大字，不知想到了什么。 裴怀芝已经被困在府内六七日了，大理寺却丝毫查不到他勾结草原的把柄，甚至是假传诏令的证据。 门童看了她许久，终于有人认出了她来，拱手上前，“可是临安公主驾到，我这就去通报——” “不必了，本宫自己去见他。” 楚青颜摆了摆手，径直跨步进入了尚书府大门之内。 门童之间互相看了几眼，却没人敢多事，只好让人去禀报管家。 这尚书府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亭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从前裴婳还在的时候，她也曾时常到此一游。 府内有人见了她，要带她去见尚书大人，楚青颜便问出了裴怀芝的位置，拒绝了他们领路。 熟门熟路，她找到了裴怀芝的书房。 “吱——” 书房内，裴怀芝听到了熟悉的开门声，他皱了皱眉，写完最后一字，将手中的笔放下。 “老林，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书房的门该修缮一遍了，你怎么还没……” “公主殿下？” 他抬头，一眼看见门外的楚青颜，面露错愕。 楚青颜提了提裙摆，浅笑着走进来，“裴大人看到我，似乎很吃惊？” 她身形翩然，随意在下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裴怀芝却急忙起身，对楚青颜行礼，“公主来此，臣理应让人好生招待，不如去前厅备好酒菜……” “大人，今日来的不是公主，只是裴婳的姐妹。” 裴怀芝还想装糊涂，他讪讪一笑，“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无论您是何身份，君臣之礼不可有违。” 油盐不进。 楚青颜冷笑，“好一个君臣之礼，既如此，你应对我知无不言，你当真要让我以君臣之礼待你？” 瞬间，她气场全开，对裴怀芝的威慑力尽数释放。 “既然如此，我且问你，将裴婳送到草原和亲，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裴婳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利用她可当真没有一丝愧疚？” “如果有能救她出来的机会，你救也不救？！” 裴怀芝被她一连三问，弄的有些发懵，在他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公主，婳儿是自愿替您前去和亲，我身为她的父亲，自然尊重她的意愿，这与利用何干？” 他义正言辞，甚至有些许气愤，像是被她冤枉了一样。 “好一个尊重她的意愿，裴尚书，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楚青颜死死的盯着他，“如果有机会能救她回来，你救也不救？！” 她目光冷然，沉沉地盯着他，裴怀芝对她的视线不躲不避，迎面而上—— “救不得！” “这是她的命！！” 啪啦——！！ 楚青颜猛然将茶杯摔在了地上，面色潮红，全然是被气急了。 裴怀芝见状，直接躬身低下了头，半分不敢再去看她。 “什么她的命，这分明是你强加给她的命运！” 她站起身，对裴怀芝冷笑开口：“裴大人果然够冷血，枉我冒着危险潜入苏风帐下。” “草原危机重重，本宫身为一个外人尚且能做到如此，你身为她的亲生父亲却罔顾其安危，裴婳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寒心！” “哼。” 楚青颜冷哼一声，眸子中的火焰似是要喷薄而出，她甩袖而去，破门而出。 门外的管家下人见她出来，一个个仿佛受惊般跪在地上，大喊着： “公主息怒！！” 楚青颜冷哼，甩袖离开。 书房内，裴怀芝放下手，缓缓直起了身子，脸上却缓缓露出了笑意。 “苏风？” 怪不得他放出去的消息都没用，原来她并非是在呼延星池帐下，而是跑去了呼延苏风那里。 公主啊公主，任凭你机关算尽，却还是败在了年龄，终有一日你得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 从尚书府出来，楚青颜直接进了皇宫。 大理寺拿不出证据，最多再有两个月，裴怀芝的禁足就会被解，他朝中门生众多，届时官复原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在尚书府那一番话，不知道裴怀芝会信几分，但起码能够混淆他的视线。 今日诈他，实属无奈。 她只能这么冒险一试。 御花园内，一群贵女正在赏花喂鱼，忽然瞥见她的身影。 “那不是临安公主吗？” “听闻临安公主近日又修书草原，解了大晟的燃眉之急，父亲让我好生学习她呢！” 楚娆回头就看见那个倒霉玩意儿冲这边过来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放下手中红花大喊：“喂。” 离得不远，楚青颜听见了她的动静，转头看过去，一群贵女齐齐向她行礼：“见过临安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楚青颜抬了抬手，闺女们起身，她看向楚娆，“你有事？” “我没事，倒是你要干什么去，是不是又想去骚扰我皇兄，你烦不烦呀！” 父皇跟皇祖母偏心她也就罢了，楚娆最见不得自己的太子哥哥也偏心她超过自己这个亲妹妹！ 楚青颜叹了口气，无语地看着那个笨蛋，“你分不清后宫和东宫？” “太傅教了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不辨方位，不识方向呢？” “……” 一连两问，楚娆被回怼地哑口无言，这分明是骂她眼瞎，一旁有贵女忍不住暗暗发笑，她恼羞成怒，气呼呼地跺了跺脚。 “你等着，父皇治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我要告诉皇祖母去！” “安阳公主，临安公主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她只是跟您解释……” “是啊，永安公主只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贵女们倒是看出这其中的门道，临安公主大概压根儿没把安阳公主放在眼里，倒是安阳公主咬住不放…… “不行，今日非要皇祖母治她一番！” 楚娆实在气不过，大家都是公主，凭什么楚青颜就比她高贵？ …… 慈宁宫。 楚青颜敛了神色，面容平静地踏进了宫里。 “太后，您都绣了这么长时间了，休息会儿吧……” 窗边，太后正眯着眼穿线，她身前有一台绣架。 ** 第74章 你听错了，哀家没说过 ** 太后年纪见长，眼神也不好了，这么大年纪居然还去摆弄绣花了。 楚青颜收敛视线，恭敬的请安。 “临安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她一出声，那边的人才注意到她进来了，太后让人把东西收起来，自己被桂嬷嬷扶了过来。 她一身气度，雍容华贵。 “哀家这孙女好生难请，回宫了也不知道来看我的老太婆子一眼，好不容易来了，连声祖母也不叫了。” 太后似乎带了些气性，一手扶着桂嬷嬷，另一手抬了抬，“起来吧。” 楚青颜起身，坐到了一侧的座椅上，脸上平添了几分无奈。 “祖母有这么多人哄着，自然也不缺临安一个。” “哼。”太后气哼哼的，“哀家足足十一个孙儿，个个有孝心，想来是祖上积德不够，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的丫头！” 楚青颜没说话。 “怎么？哀家说错了，如果不是用阿离的消息找你，你能来看哀家吗？” “你这丫头在外面野惯了，长乐宫现在都成了一个空壳子，安阳倒来问哀家要了好几次，你若不住给她罢了！” “娘娘……”桂嬷嬷叹了口气，冲着太后使了个眼色，分明是想念三公主了，怎么一来就要对人阴阳怪气呢。 这样，三公主哪还愿意来呀！ 太后冷哼一声，不准备说话了，她悄悄看了眼楚青颜，却发现那丫头神游太虚，还不知再想些什么呢！ “哼！” 太后气哼哼了一声，楚青颜这才反应过来，她平静开口： “既然祖母说到了皇兄，便请说个明白吧。” 她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用楚青离的消息引她前来，她大概是不会来的。 太后又是一阵气恼，刚忍不住想发火，一旁的桂嬷嬷忙提醒她，“太后，您怎么忘了，今日不就是为了跟公主说清楚吗……” 经她提醒，太后好歹将脾气压了下来，看着楚青颜一脸求知若渴，她抬了抬手，除桂嬷嬷之外，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一时间，大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太后的情绪似乎是平复了，她神情有些恍惚地回忆起了当年。 “阿离，他确实不是暴毙。” “当年，他失踪了。” 话落，楚青颜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 一炷香后，楚青颜神色恍然地坐了回去。 果然，她的皇兄当年并不是暴毙而亡，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楚青离当年失踪了。 他只是失踪了，他还活着！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皇宫的确不能容纳一个疯掉的太子，但我们绝没有放弃他的意思，所以你父皇才将他偷偷送到宫外的别苑治疗。” “至于后来，别苑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得干净，唯独没有阿离的尸体痕迹。” 为了稳定朝纲，也只能对外称，前太子暴毙身亡。 否则，一旦让人知晓前太子未亡，必然掀起寻找或是残害太子的狂风浪潮，极易被有心人利用……这件事，只有她跟皇帝知道。 太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哀家与皇帝从未放弃过寻找。” 但很明显，即便楚青离当年未曾身亡，但一个十三岁的痴傻少年流落民间，八年过去，几乎不可能再有生还的机会了。 这一点她知道，楚青颜自然也知道。 她一直没说话，让太后有些担忧，“之所以不告诉你，是觉得没必要，当年你太小，而我与你父皇，已倾尽全力去搜寻。” “但我提议将他送出皇宫是事实，不然他或许不会遇到危险，你怪我也没错……” “祖母，多谢你今日告诉我这一切。”楚青颜起身，向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但我相信，他不会死。” 甚至于就连当年的痴傻疯癫，她也不相信他是因为母后的死而受了刺激。 母后去世时，她哭得厉害，楚青离曾与她说过一句话—— 哥哥会一直在，会一辈子保护临安。 “临安也并非想怪祖母，当时的情况下，只怕是临安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只是……过不去那个坎罢了。” 就像她说的，如果不是她执意将皇兄送走，大概不会有后面那些变故，以至于皇兄如今生死不明。 “临安还有事，便先回了。” 楚青离起身要走，却被太后给一下叫住，太后叹了口气，“刚回长安，你还要去哪儿？” “哀家知晓你能耐，一封求解书将草原人耍的团团转，但草原毕竟危机四伏，你为何还要去？” 楚青颜顿住，她并未与太后解释。 但太后显然已经做过功课了，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若哀家没说错，你可是为了那裴家女郎，和亲郡主？” 桂嬷嬷没开口，但她清楚…… 为了那个永平郡主，临安公主居然当朝顶撞老太傅，太后听说这件事后，对裴家那个和亲郡主也十分不满。 楚青颜沉下一口气，转过身去，一字一句慎重开口：“祖母所言不错，临安正是为了那个替我和亲草原的永平郡主。” “胡闹！” 太后疾言厉色地开口：“你可知，就算没有她，你也绝不会去草原和亲，她去和亲是裴怀芝提的，何谈替你？！” 她绝不可能允许，那群草原人染指楚家的公主！ 楚青颜却变了脸，既然根本不用和亲，当初为何还要同意裴婳前往草原？ 她摇了摇头，目光冷然，“我与裴婳亲如姐妹，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草原上。” “你可是大晟的临安公主！她何德何能，要你去给她保驾护航？！” 太后气急，怒气冲冲地开口。 楚青颜不为所动，只是躬身一礼，“临安很感谢祖母今日与我说的这些话，也知晓祖母挂念，但我意已决，还请祖母切莫动气，保重身体。” 话落，她不再留下，直接起身就走。 “你若要走，哀家今日便做主将长乐宫赐给安阳！” 太后抓起桌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怒气冲冲时，宫外响起了楚娆的声音。 桂嬷嬷惊讶，“太后，安阳公主来了……” “祖母我可都听到了！你要将长乐宫给我，这是真的吗？？” 楚娆满脸惊喜，一蹦一跳地进来，白得了一座她日思夜想的宫殿，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告状的。 但马上，太后就一脸平静地开口： “不，你听错了，哀家没说过。” ** 第75章 世人都喜欢强者 ** “又蹦又跳，言行无状，整日打扮得花里胡哨，太傅就是这么教你的，真是半点儿都不能跟临安比。” “……” 最后，楚娆不仅没得到自己梦寐已久的长乐宫，还莫名其妙被太后给骂了一通。 而骂完人的太后，此刻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 从太后的慈宁宫出来，楚青颜满心的激动。 此前她也曾猜想过，但今日真的从太后的口中亲耳听到，哥哥还活着，这对她来说是无法言喻的莫大喜讯。 她并没有先出宫，而是回到了长乐宫。 在长安的消息收发，基本都是知棋在负责，她回到长乐宫的时候，知棋显然惊讶又开心，而等到楚青颜给她下达那条命令的时候，她同样激动的无以复加。 “太子他……不，二皇子，他还活着？！” 如今的太子已经是三皇子楚清源，公主与现太子也如亲兄妹一般，知棋不敢逾矩。 楚青颜笑着点头，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却没忘记提醒知棋。 “这件事情一定要暗中调查，时间久些没关系，一定不能走漏风声，我相信哥哥一定在等着我。” “是！属下一定幸不辱命！尽早找到二皇子，让他与公主团圆！” 知棋满口答应下来，但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公主那么多年从没那么开心的笑过，她一定要尽快找到二皇子。 …… 另一边，楚娆满心的委屈，窝在了自己的瑶华宫里。 她不明白，自己分明是去告临安的状的，怎么会被皇祖母给撵出来，还训斥了她一通，她明明听到祖母要把长乐宫给她的…… 哼！ “娆儿，不是跟贵女们在御花园里玩儿吗，怎么自己窝在宫里？” “参见皇后娘娘。” 楚娆身边的贴身侍女，看到来人急忙起身，恭敬地拜见当朝皇后。 万霜在宫人的扶持下走进来，她姿色华艳，气度雍容，明黄色的凤袍加身，仅看一眼便让人不敢直视。 楚娆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她不情不愿的起身，瘪着一张小嘴，“没什么，不想玩就回来了，母后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你皇祖母那儿受了委屈，本宫过来看看，你是怎么自己在这生闷气的。” 楚娆听出了一种嘲笑的意味，她娇哼一声，不服气的嘟囔着：“母后，皇祖母偏心临安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来嘲笑我！” 她就不明白了，楚青颜不就是武功比她好点，书读的比她多点，胆子比她大点，长得比她……也就那么回事儿。 其余的楚青颜还有哪点好，她哪点比不过她？ 凭什么父皇成日就只会把她挂在嘴边上，因为都是他的女儿，父皇眼里却只看得见一个楚青颜！ 还有太子哥哥，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云昭送的夜明珠，草原送的宝刀，他眼也不眨的，就送到长乐宫里去了。 就连皇祖母……皇祖母平日里总是训斥她，可也总是念叨临安长临安短，还说楚青颜才是最像她的那个！ 那她呢？她差哪儿了？！ 越想越生气，楚娆忍不住冷哼一声，又窝回自己的榻上，“偏心，父皇，皇祖母，还有太子哥哥，你们都偏心！” 万霜听完了她的抱怨，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嘴角轻轻勾了勾。 她走近了楚娆，在她对面坐下，神色平静而语气凉薄。 “偏心吗，那你可知你的父皇，你的皇祖母，还有你的太子哥哥，为何会偏心她？” 楚娆撅着嘴，从胳膊里抬起脸，“她不就是功夫好点，心眼子多点吗，要是我也能在万国来使的时候比剑，那成名的就是我了……” 她还是一脸的不服气，万霜闻言不由得笑了，眼底的笑却没什么温度。 “我原以为有太子在，你一辈子无忧便可，现在看来，是我把你养的太天真了。” “母后说什么呢？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万霜并没急着回她，而是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了擦嘴。 “我且问你，你有她的剑术高超吗？” “……没。”不就是功夫好点吗。 “她促成各国通商，敢为人先，你有她这份魄力吗？” “……也没。”算她胆子大点儿呗。 “边境起乱，她一封求解书促成两国和解，你有她这份计谋吗？” “……” 楚娆越发听不下去了，合着在功夫胆略计谋上，她没有一样比得上楚青颜呗？但母后说的好像也没错。 楚青颜好像的确做了许多事…… 见她应该是听进去了，万霜这才掀了掀眼皮，语重心长道： “你的父皇太子哥哥甚至皇祖母都喜欢她，甚至向来眼高于顶的夏侯将军也对她青睐有加，但我不觉得那是偏心，娆儿你要记住，世人都喜欢强者，弱者只配得到同情。” “若想得到你想要的，那你要成为的，必须是不折不扣的强者。” 话落，万霜的语气也有些发冷。 楚娆抬起了头，看到母后眼中的寒霜，她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 事情交代完毕，楚青颜想着马上就要回到草原，趁着下午天色未晚，她走了一趟夏侯将军府。 她此来并非是赴约，对着大晟唯一一位女将军，她也是由衷的敬佩。 恭谨的等到门房通知完后领她进去，领路的小厮直接将她带到了演武场，并没有再留下。 彼时，夏侯凌正手拿一柄长剑，在演武场中身影翻飞。 楚青颜还没想好要如何见过夏侯将军，对方一柄长剑就向她刺了过来！ “将军！” 楚青颜惊叫出声，对方却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将她逼到了演舞台上，楚青颜不得不出手反攻！ 她是多久不在长安了，这长安城的人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见到她不是动枪就是动剑？！ “战场对敌，你也是这般分心吗？！” 夏侯凌厉声开口，楚青颜被她提醒不敢再分心，抬手之间青丝斩出鞘，宛若游龙一般缠斗在一柄银白长剑之间。 夏侯凌有些恼怒，她记得楚青颜分明剑法出众，此番不拿出剑来与她对打，可是瞧不起她？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楚青颜用一根带着尖刃的诡异丝线，居然将她打得难以反抗，她承认自己也没有权利，但—— 两人相敌，不分伯仲！ 难道这丫头擅长用鞭？ ** 第76章 阿青不会不回来了吧 ** 夏侯凌一个走神，却被楚青颜占得了先机，她的青丝斩一个甩尾，便将自己的长剑弹了出去！ 她则飞身远离，退出十步之外，才没有受到青丝斩的波及。 “夏侯将军，承让。” 楚青颜拱手一礼，脸上挂着笑意起身，面对夏侯凌时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夏侯凌倒是略有些惊讶的摇了摇头，她走近些一脚将剑提了上来，反手插到了武器架上。 “我常年戍边，可也听说过，临安公主在万国来使一剑成名，还以为你最厉害的是剑法，却不想你最厉害的是鞭法！” 而且那根细细的丝线，控制起来可比一根鞭子要难多了。 她对于楚青颜的实力，大概有了解了。 “夏侯将军过誉了，方才若非将军走神，临安绝无可能赢。”楚青颜笑了笑，对于夏侯凌认为她鞭法最厉害一事，不置可否。 “你还真客气。”夏侯凌嘴角抽了抽，算是接受了她的谦虚。 夏侯凌也没准备带她回正堂，两人直接走到演武场下的石桌上坐下，上面有着现成的茶水，此处没有小厮，夏侯凌非常干脆的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她。 “说吧，临安公主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要耍？” “咳咳！”楚青颜一口茶水险些呛住嗓子眼儿，她有些惊骇的看着对面的夏侯凌，“将军怎么会这么说？” 这夏侯凌的胆子也是够大，正常人要是敢这么说，不得先被治罪一个两次？ 夏侯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顺手抹了一把嘴。 “你们楚家人，心思最是弯弯绕绕，我可大意不得。” “……” 楚青颜战术性喝了口水。 她错了，她从前觉得父皇缺乏仁善，刚愎自用，可夏侯将军如今还没有被满门抄斩……足以见得父皇应该是满怀仁义了。 “父皇的确心眼子多了些……咳，将军误会了，临安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临安公主足智多谋，本事又大，我倒想听听，有什么地方能求得到我这个女疯子？”夏侯凌将裴怀芝骂她的话当成自黑。 楚青颜摇了摇头，“将军功勋卓着，倒也不必听那个裴大人的话，不过既然提到了裴大人，临安就直说了，我此番前来正是因为他。” “裴怀芝？” 夏侯凌眼角一抽，很明显是对她话感兴趣。 楚青颜点头，“我朝相对于武将来说，文官的确强势一些，但将军回来了，往后这一切想必大有不同。” “裴大人在朝中向来拉帮结派，一人独大，我想请将军对其牵制一二。” 她要回到草原，等再回到长安不知又是何时，裴怀芝马上就会被放出来，官复原职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她……说实在的，并不想掺和到这官场当中。 所以她必须要找个人，牵制住他，以免裴怀芝的狼子野心再次壮大。 “哈哈哈！” “原来你也看不上那个老匹夫啊！” 让她没想到的是，夏侯凌开怀大笑起来，不过下一刻，她又收敛了笑意，目光紧盯着楚青颜，“朝中文臣武将这么多，你为何偏偏让我牵制？” “可别说是因为信任，你们楚家人最会这一套，随便画个大饼夸奖几句，便让人给你们当牛做马。” 楚青颜实在汗颜，她刚刚的确是想这样说的…… “因为我知，将军也看不上他。” 闻言，夏侯凌仅仅定了她片刻，夏侯凌身形剽悍，脸上有肉所以五官也柔和些，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楚青颜被盯的有些发毛。 “行吧，这个理由勉强算你过了，临安公主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府上可没饭菜招待。” 夏侯凌起身，不客气地准备赶人了。 楚青颜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夏侯凌摆了摆手，就差没对她这酸溜溜的样子翻白眼儿了。 “谢过将军。” 她可算松了一口气，告辞离开。 夏侯凌险些比她想象的还难应付，好在，母后当年也没信错人，这位女将军是值得信任的。 她走后，夏侯凌却抱起胳膊，一脸审视地盯着楚青颜离开的方向。 “这大晟的女子，看来也是时候崛起了。” 临安公主敢为人先，提出通商策略；又在边境起乱之时，以一封求解书熄了草原人的火，这些事迹她都有听说了。 有勇有谋，文武双绝，却又不骄不躁，不乏礼让谦卑之心…… 这楚家，算是生了个好女儿。 …… …… 十日后，草原。 往返将近一月有余，楚青颜终于再次踏入这片草原。 “阿嚏！” 燕小玄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吸了吸鼻子，“公主，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草原的冬日可冷了，偏偏咱们冬日的衣物也没带几件。” 年下已经十一月了，楚青颜也感受到了这塞北的寒风呼啸而过，空中都有她呼出去的白气。 “坚持会儿，再有半日就可以抵达大帐，到时候由得你取暖。” 两人无奈，只得加紧马力继续赶路。 …… 此时此刻，叶护大帐。 “怎么办啊，现在通知阿青别回来，还来得及吗？” 牧丹甩开王庭的探子，进入大帐走向火炉，瞧见呼延星池正在写着什么。 呼延星池没说话。 牧丹忍不住开口骂道：“戚容这个老贼，居然怀疑阿青是内奸，还让可汗派人抓他，我们现在就算送信都不知道往哪送。” “你就这么确定，阿青不是内奸？” 呼延星池抬头，忽然起身走过来，拿起火钳向炉中加了几块碳。 “那是自然，阿青与我们出生入死，还几次三番救了你，他怎么可能是内奸！” 牧丹搓了搓手继续道：“不过我现在倒是怀疑，阿青离开草原这么久，他还会不会回来……” “你说，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闻言，呼延星池神色复杂，不由得想起那晚，燕青对他说过的话。 他承认自己是怀着敌意来到草原，但他最终放其离开，也的确怀着一丝侥幸。 如果燕青真的能止战，他天狼师便能获得喘息，不用在这冬日里杀戮。 但当时也仅仅是侥幸，他没想到，可能真的是燕青做到了这一切。 ** 第77章 第三次故牢重游 ** “会。” 呼延星池神色复杂，语气却极为肯定。 燕青会不会回来他不清楚，但他知道，燕青既然是为了裴婳来到草原，那裴婳如今还在这儿，他就还会回来。 牧丹，眉头却锁的更紧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他哪里还适合回来？” 如今可汗的人就留在大帐，等着抓他。 “你说，我们要不要放出一些消息，让阿青知道这里发生的……” “别做无用的事，可汗如今还并没有证据证明燕青就是内奸，只要他回来，天狼师自会护他。” 呼延星池制止了牧丹想要通风报信的手脚，牧丹听完也觉得有理，只要没有证据，哪怕是可汗也拿他不得。 “不过说起来，那封求解书，倒是让我对那个临安公主更好奇了。” “在长安时你我都见过她，虽然我说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能用一封求解书逼的可汗节节败退，她还真是有本事啊！” 牧丹不得不承认，此番能够退兵，多亏了她的助力。 “不对，阿池你有没有感觉啊？” 牧丹忽然皱起了眉，呼延星池向他看过去，“感觉什么？” “就是那个临安公主……” 牧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不对劲，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临安公主似乎时时都在他们身边…… “你看，我们第一次出使到了西州时，恰好遇上赈灾银被劫，临安公主从天而降夺回赈灾银。” “我们出使大晟去往长安，她又跟你在西郊狩猎同时遇险，趁着我们去扬州采买物资，她倒好，直接让楚皇通过了通商令！” “甚至是回到了草原，又冒出一个假的临安公主，还差点把我们害惨了。” “再看这回，求解书里又有她的影子……” 她几次三番地出现在视野里，牧丹自然觉得奇怪，但又好像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呼延星池摇了摇头，目光中也带了些意味深长。 “这个人不简单，莫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他与楚青颜的交集仅限于长安的半月。 此人看起来嚣张跋扈，甚至有些狂妄，泼他脏水的话随口就来，但实则心思缜密，谋略颇深，功夫极高且下手果决。 “你刚刚所说的话，如果将她当做大晟的太子，做出这些功绩，便说得过去。” 牧丹有些吃惊，阿池居然对这个公主的评价这么高，看来还真是他有些以貌取人了…… 不对，他压根就没看到那个公主的脸！ “大人，叶护大人……” 帐外突然传来声响，呼延星池似是有所感应，快步走出了大帐，土赫赤奔驰而来，正要掀开帐帘—— “大人，小军师他……他被可汗的人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阿青他回来了？！”牧丹晚了一步出来，急忙上前问他。 土赫赤点了点头，“不光是小军师，与他同行的燕护卫，也被王庭的人给拿走了，但他们完全没有反抗……” 燕小白那十几人也在，见到了小军师，平日里早该冲上去的他们，居然一脸淡定，就像是不认识小军师一样。 “我们连人都还没见呢，他们凭什么把人给抓走！！” “这可怎么办，阿青这回被他们抓回牢里，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牧丹急忙想让呼延星池拿主意，却见他脸色冰冷，纵身回了大帐，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只盒子。 “备马，跟我去王庭。” 牧丹跟在他身后，但他是认得阿池手上拿的那只盒子的。 那里面放的可是……兵符！ 阿池这是想做什么？！ …… 王庭，木牢。 这一次，楚青颜与燕小玄被分开关到了两座不同的牢房里，她神色平静，任由守卫将自己押进木牢，打上镣铐。 故地重游，这是第三次了。 木牢里，楚青颜抬头看见自己手上的锁链，目光悠然，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裴怀芝啊裴怀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门外的守卫，还是上次被她痛打的那一批，知晓普通的锁链锁不住她，守卫已经禀报上面，给她换上了最坚实牢靠的镣铐。 但他们依旧不敢靠近，只敢嘴上过过瘾—— “哼！看你这回还怎么嚣张！” “他嚣张什么，一个内奸而已，过不了几天就要去死了，咱们兄弟也算大仇得报！” “哈哈哈，说得好……” 聒噪。 楚青颜冷眼扫向他们，脚下忽然一动，一粒石子激射出去，打中了其中一人的嘴巴，那人尖叫一声，嘴上瞬间血流不止。 众人反应过来，忌惮的看着她，“你，你居然还敢胡作非为，就不怕我们……” “是条汉子就别光动嘴，有本事进来，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胡作非为。” 楚青颜冷笑勾唇，说的漫不经心，众人却全然被她唬住，根本不敢靠近半分，嘴上骂骂咧咧的，拉着那肿了嘴巴的男人走了…… 接下来两日，楚青颜还算过的平安无事。 她从那些守卫的口中听到，呼延星池来了王庭，打着献礼的由头，在王庭住了两日，但并未来见她。 第三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呼延苏风步伐悠闲，走到了楚青颜的牢房门外，看见楚青颜被吊着，他脸上露出了几分淡笑。 “这不是小叔父帐下，威风凛凛的小军师吗，怎么如今被吊到这儿来了？” 楚青颜听到他的动静，百无聊赖睁开了眼皮，“这不是男宠遍地的二王子吗，你来这儿……可是又看上哪个侍卫了？” 她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侍卫。 原来，守着牢门的侍卫见到呼延苏风，一个个像苍蝇叮到了蛋，端茶送水的凑近跟前儿好生伺候着。 听了楚青颜的话，一群侍卫眼神闪烁着，不约而同的，自发性的向后退了几步。 楚青颜笑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喜欢男人，又到底能忍到几时？ “哈哈哈！” 呼延苏风突然笑了，“有你在这儿，你居然觉得本王还能看上旁人？” 他目光阴测测地看向一旁的侍卫，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把门打开，本王要好好欣赏一下美人儿！” ** 第78章 他是不是真喜欢男人? ** “二王子殿下，可汗亲自下令，没有他的手谕，是绝对不能打开牢门的……” “少废话，把门打开。”呼延苏风冷眼扫向他们。 “殿下要是被可汗知道了，我们是要掉脑袋的，这……” “我现在就能让你们掉脑袋。” 他语气冷冷的，几名侍卫被他吓得够呛，但他说的也没错，得罪了二王子，他们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其中一名守卫主动打开了牢门，“二王子殿下，请吧。” 呼延苏风嘴角勾了勾，他缓步走了进去，目光却直视着楚青颜，企图从她脸上看到惊吓的表情…… 但她无动于衷。 牢里都是稻草，环境也不好，呼延苏风抬眼扫过锁着她的铁链，那细细的腕子被勒出了一条显眼的红痕。 他不自觉就蹙起了眉。 “谁让你们绑他了？！” 他迅速转身，冲着门外的几名守卫低声质问，守卫互相之间看了眼，也觉得冤枉。 “殿下，这牢房里的犯人一直都是要上镣铐的啊，而且他还是可汗亲自下令捉拿的内奸！” 内奸？ 呼延苏风反应过来，说起来前段时间，父汗夏令准备攻打大晟的时候，这家伙的确是不在天狼师…… 而且他还是个中原人。 不过仅凭这些就断定他是内奸，确实也太草率了，这其中应该免不了有戚容大丞相的功劳吧？ “二王子不会是在心疼我吧，既然如此，不妨帮我将这镣铐拿了如何？”楚青颜眉眼弯弯的看向他，试探道。 听了她这话，苏风也笑了。 看着这铁链将他手腕勒的通红，他看着的确觉得不舒服，不过…… “想让我帮你也行，那你可得以身相许，可做得到？”呼延苏风盯着她，笑的有几分痞气。 “如果你现在答应，我马上就可以将你放出来，不过你可再不能回小叔父的帐子了，这辈子得供我驱使……” 说着，他直接伸手抚上了楚青颜的面颊，楚青颜深知他的脾气，如果她现在躲开的话，苏风大概会得寸进尺…… 所以，她不躲不避，直面迎着他。 苏风有些愣了，手上的触感软软的，滑嫩却又有弹性，他仿佛还触到了细细的绒毛，手感甚是不错。 “你在干什么？！” 木牢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呼延苏风被惊得一下子缩回了手，他拧眉向外看，表情顿时有些复杂，“小叔父？” “叔父你不是要献礼吗，这都三日了，怎么还逗留在王庭，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呼延苏风勾唇，面上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淡笑，手指却不自觉在身后摩挲着。 真软呀…… 与他的平静不同，呼延星池甚至没有了以往的从容自若，向两人这边走过来时，他不再掩饰情绪，眸中隐隐射出了寒光。 “说的不错，那你不妨猜猜，我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相对而立，呼延星池眸色泛冷，呼延苏风也不自觉敛起了笑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守卫是不敢说什么的，两大神仙打架，他们只敢躲得远远的，以免波及自身。 楚青颜则是在牢里，看着牢门边的两人，忽然歪了歪脑袋，“要不，你俩先打一架？” 两人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呼延星池的眼神直勾勾的，但意思很明显，是在骂她这个没良心的。 蓦然，呼延苏风也笑了，“还是算了吧，我尊老。” “可你年纪不是比他大吗？” 楚青颜记得，他比呼延星池还要大上几个月来着。 “……那我爱幼。”神来一刀，本来都要走了的苏风，又扭头白了她一眼。 “哦。” 等呼延苏风走后，呼延星池难得也瞟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斥着无奈。 “我看你待的挺舒服，还有人来陪你解闷儿，看来是不急着离开了。” 他就站在牢门外，不进去也不离开，弄得一旁的守卫锁门也不是，不锁也不是。 守卫忍不住腹诽：既然他都这么渣了，你就赶紧闪开，让他们把门关好得了呗？ 楚青颜晃了晃头顶的锁链，故意发出了一阵卡拉卡拉的声音，唉声叹气道： “大哥，你也是被关过的，难道你不清楚这东西有多磨人吗，小弟已经足足被挂了两天三夜了……” 楚青颜故意卖惨，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倒真有那么几分可怜兮兮。 而楚青颜晃动锁链之时，他一抬眼便看到了楚青颜手上被勒出的红痕，目光忍不住瞥向了一旁的几名守卫。 守卫们忍不住退后缩在了一起，“大，大人明鉴，来这儿的人都要如此，我们可不敢对他做什么，饭菜也都是及时送的……” 上一次被痛打的教训，他们可还没忘呢！ 呼延星池拧了拧眉，手中的拳攥紧，半晌后才松开，向着牢内走进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随后，他攥着楚青颜的腕子，将瓷瓶中的药膏涂抹在她手上…… 冰冰凉凉的，倒是舒服了许多。 看着楚青颜精神头不错，他神色略带了些安慰，“你再坚持一下，最多两日，我会来带你出去。” “好。” 楚青颜神色清明，看着也很有精神，丝毫不担心自己被困在牢里。 她当然不担心…… 因为不需要两日，最多今晚，王庭就要有大动作了。 另一边。 呼延苏风走出了很远，见到周围没人，忍不住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石头。 嗖—— 一下飞的老远。 “王，可是在为那个燕青心烦，如果王真的想将他收入麾下，我这就去叫他抓来！”尚泰跟他许久了，他很少见到王会被一个人干扰成这样。 “不必！” 苏风厉声喝止，平素伪装的很好的面容，此刻也土崩瓦解。 没了平日里的从容浪荡，此刻的他极尽沉默，看着实在冰冷无情。 “尚泰。” “属下在！” 他刚一开口，便又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儿，手下以为他不会说了，他眸色微凉，忍不住开口：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放在以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取向，甚至于与男人虚与委蛇，他都觉得恶心。 可燕青，不一样。 ** 第79章 找到你了! ** 尚泰长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为了不让可汗向帐里送女人，二王子这些年来受了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也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选择。 现在，只是为了一个燕青，就质疑自己的选择了？ “殿下……” 瑶琴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呼延苏风，她惊喜地冲他小跑过去。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呢，害得人家好找……”她身子弱柳扶风，一下子便要靠在苏风身上。 不想，落了空。 “哎呀！”瑶琴一下子但在了地上，她委屈巴巴地抬头一看，苏风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去了。 “你来做什么？”苏风语气凉凉。 “殿下，是夫人想你了，才让我来的……” “少拿我母亲说事。” 见他不为所动，瑶琴也气恼，生气地跺了跺脚，“还不是殿下不来找我，我好歹也是夫人送给你的女人……” “你不是我的女人。” 呼延苏风眼神清冷地盯着她，面对她的时候，平日里伪装的一丝良善彻底消失，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笑，“记住了，你不是我的女人，本王喜欢的是男人。” 话落，不等她反应，他装身就走。 尚泰满心复杂地跟了上去。 身后，瑶琴留在原地，羞愤又恼怒，“呼延苏风，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喜欢吗？！” “呼延苏风，我恨死你了……” 她看着呼延苏风的背影逐渐远去，欲哭无泪地蹲在了原地。 不远处，有人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着呼延苏风离开，那人注意到了原地的瑶琴，目光变得幽深而冰冷。 终于，找到你了。 …… 当晚。 王庭里经历了一阵动荡，灯火通明。 楚青颜即便在木牢里，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倒是淡定，看着人群来去匆匆，总归被关在牢里，也做不了其他事。 “丞相大人又抓了一个人……” “而且，这次好像真的是那位……” “别说了，可汗下令封闭王庭，现在王庭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楚青颜忍不住扭了扭自己的胳膊，这铁链拴的她好难受啊…… 戚容啊戚容，你的动作要是再慢一点，她可真就忍不住要破牢而出了。 她这次可是送了一个大礼呢，想必此人的各处特征，戚容都会十分的感兴趣。 此时此刻，王庭中的某一处帐篷。 瑶琴正让人打了水回来，她坐在浴桶里沐浴，她一边往身上浇水，一边委屈巴巴的咒骂着。 “该死的二王子，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了，你去喜欢你的臭男人去吧！”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她洗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听见了帐外的动静越来越近，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准备起身穿好衣服，站外就有人冲了进来—— “别动！” “啊！！” 瑶琴大叫一声，抱着身子坐了下去，满脸的惊慌失措，“你你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闯进来，快出去！！” “瑶琴姑娘不必惊慌，待我问你几个问题，自然会让你穿好衣服，所以我去见可汗！” 瑶琴看见了，居然是那个在草原叱咤风云的大丞相。 她就算想拒绝，眼下也开不了口，“你问吧。” “姑娘是中原人？” “是啊，听名字也知道吧！”瑶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 “姑娘是何时来到二王子身边的？” “大概……小半年了。” “哦？”戚容的眉毛一挑，这个时间，与他那个朋友告诉他的，临安公主来到草原的时间……大差不差。 他目光缓缓的巡视到浴桶的上围，她露出来的额头上。 “你眉心这处痣……” “你说我的胎记？”瑶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我出生就有了啊，但我觉得不好看，所以用花钿描了描图案……” 她的红痣有些大，就像一块胎记横亘在脸上，虽然有些突兀，但恰好长在了眉心处，她用胭脂一描，描成了一朵莲花状，正好是很好看的花钿形状。 “你擦一擦。”戚容要求她。 瑶琴虽然觉得奇怪，但此时也不敢跟他硬来，只想着一会儿要去找呼延苏风，让他好好为自己讨个说法儿！ 她愤愤的抹了一把额头，原本的莲花状变成了一处圆圆的红色胎记，“行了吧！” 的确不溶于水！ 心大的她没发现，此时戚容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不对劲了，看向她的目光，甚至隐隐透露出诡异。 瑶琴再次向浴桶里缩了缩…… “来人，守着姑娘换衣服，我可要带这位姑娘去见大可汗，不能出任何差错！” 戚容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大帐。 很好，他的老朋友，这次终于靠了点谱，如果再骗他，就别怪他也手下不留情了。 …… 夜已过去，清晨初日。 木牢。 楚青颜正迷迷瞪瞪的，忽然听到了木牢有锁链滑动的声音，好像是牢门被打开了…… 她猛的睁眼。 刚打开门的守卫被她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被吓了，守卫又强撑着给她开铁链，看完后马上蹦得远远的。 “……” “你，你可以走了！” 楚青颜晃动一下手腕，抬头望向天际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低下头缓了会儿，转过身对着守卫说道：“呼延……我是想问，叶护大人？” 不会已经离开王庭了吧？ “叶护大人还在王庭，不过今日可能就要离开，燕公子此时完全可以追得上。” 守卫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怒吼，走吧，走吧，你赶紧离开吧！ 这木牢压根就是个摆设，这几回关的人随便拎一个都是死刑犯，结果到头来哪有一个人头落地的？ 合着都把这儿当旅店，住宿过夜了呗！ 闻言，楚青颜只是扭了扭脖子，勾唇浅笑，“不急。” “我就是挺好奇，昨晚怎么那么大动静，是王庭进刺客了吗？” 守卫无语，刺客这种话能随便说出来吗，“没有。” “那就奇怪了，我分明听见是抓了什么人……” “不是抓了人，是请！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听说，是临安公主！” ** 第80章 看着眼熟啊 ** 金帐。 呼延伊利坐在榻上，目光沉沉地落在下面的瑶琴身上，来回扫视着。 戚容站在一旁。 “丞相，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真正的临安公主？” 话落，戚容还没说话，瑶琴率先瞪大了双眼，什么玩意儿，临安公主？？ 上一个冒充临安公主的人死的那么惨，死后就连尸体都被可汗给喂了狼，她怎么敢冒充临安公主？！ “可汗明鉴，瑶琴只是二王子帐下一名侍妾，跟临安公主绝对没有关系啊！” 她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面露怯意。 呼延伊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明显，他也不太相信，眼前这名女子，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临安公主。 “可汗，可莫被她骗了，临安公主最擅长伪装，但她脸上的特征可是做不了假的……”戚容急忙对呼延伊利开口。 闻言，呼延伊利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眉心处果然有一块圆圆的，红色的胎记……他眼角一跳。 但他好歹有了经验，光凭一块胎记不能说明什么，他再度沉下心去，声如洪钟，“你可会剑法，从实说来！” 瑶琴被他吓了一跳，本来想直接说自己不会的，但她确实会点儿三流剑术，而且草原上不少人知道，她现在如果撒谎，可汗识破了会不会之间砍了她？ “会，会一点儿……” “但是我这都是三脚猫的功夫啊，我我，我怎么可能跟人家公主比呢？？” 她声音很小，也没什么底气，但其余两人只在乎她是不是会剑术，很明显，她的答案似乎让两人比较满意…… 但上一次的教训让呼延伊利不敢轻易再下论断，他意味不明的扫视了一眼戚容，对方半阖上眼眸，缓缓地点了点头。 照他老朋友给他的消息来看，二王子帐下的人，这个瑶琴就是最有可能的！ 呼延伊利蹙眉，还是有些不能确认，忽然他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阿池手下那个军师，把他叫过来。” 戚容闻言愣了愣，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叫燕青的军师，上次揭穿明香那个假公主的时候，一字一句都充满了肯定，拿出的证据要确凿无误…… 而且他又是个中原人，说不定真的见过临安公主！ 彼时，楚青颜与燕小玄刚被放出来，就遇上了前来接她的裴婳还有知琴。 王庭中眼线众多，她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楚青颜，尤其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痕时，眉头都拧成了绳结。 好在，牧丹是跟她们一起来的，一行人一起倒也不算太突兀。 “阿…青，你还好吗，我刚听王帐中的人说，可汗现在又在找那个临安公主，不知道他又要抓什么人？” 因为牧丹也在，裴婳问的比较朦胧，但楚青颜自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对着裴婳摇了摇头，让她放宽心，“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位临安公主了。” 话落，楚青颜笑得清浅。 她拼了一身演技，才送给了裴尚书一份大礼，幸好他收下来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只是……楚青颜看了一眼裴婳。 这件事情，还是绝对不要让裴婳知道为好。 “小玄，你去查个人……” 楚青颜低声在燕小玄的身边耳语了几句，燕小玄闻言感到些不解，却对她的指令没有疑问，“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楚青颜笑着点头。 燕小玄打探情报的能力是一绝，她当然放心。 这时，等他们叙完旧了，牧丹才有空插话进来，他有些不解，“阿青，你刚刚说可汗已经抓到临安公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那群守卫说的。” 楚青颜半真半假的开口，牧丹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昨天晚上那边的动静闹得挺大，可汗与丞相联合抓人，居然还真让他们抓到了一个。 只不过，抓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他见过的那位大晟公主吗？ 楚青颜暗地里松了口气，今年算是她的多灾之年，前前后后光是呼延伊利，就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今年想找临安公主的人，似乎特别多。 牧丹其实还有些疑问，他刚准备开口再问，却看到远处迅速过来一批侍卫，直直的冲着燕青过来—— “请燕军师，再跟我们走一趟！” …… 金帐。 瑶琴哆哆嗦嗦的跪着，她腿都麻了，却也不敢起身。 再看呼延伊利，他虽然嘴上说的好，欢迎临安公主来草原，但本身对于瑶琴的态度却算不上好，也并没有让她起身。 门外响起动静，守卫听到后掀开了帐帘。 楚青颜走进来，一步一步的，向着呼延伊利走过去。 距离不过两丈，她停住。 “见过大可汗。”一手抚胸行礼，眼眸下敛，头却未曾低下半分。 呼延伊利眼下急于让她辨认瑶琴，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更没与她多做计较，“起来吧，你抬头看看这个人，可认识？” 楚青颜直起身，转头的瞬间，毫无意外的对上了地上那人的视线。 瑶琴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生怕从他嘴里真的说出什么不利与她的话来。 她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等待楚青颜开口的同时，就像是等待一道宣判。 看她是重生，还是灭亡。 “臣觉得……” 瑶琴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她看着的确眼熟啊。” 楚青颜勾了勾唇，有些坏心的笑了起来。 瑶琴顿时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开口时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你，你不能胡说哇，我都没见过你，你哪里眼…眼熟了？！” 上首，呼延伊利却突然向前倾身，目光紧盯着下方的两人。 “那你倒是好好说说，她哪里眼熟了？你又是在哪里见的她？” 戚容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奇怪，燕青可是呼延星池那边的人，且又是个中原人，怎么可能顺着他们的话说？ 莫非有诈？ “自然是在二王子帐里见过。” 闻言，瑶琴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楚青颜的话，又将她的心重新吊了起来！ “不过，臣觉得她眼熟，是觉得她长得像一位贵人呢。” ** 第81章 勾结敌国，确认无误 ** “你且说个明白！” 呼延伊利脸色发红，不知是急的还是被气的，他最烦这些中原人，讲个话也弯弯绕绕。 戚容也等待着她的答案。 “是这样，臣见的那位贵人乃是万金之躯，不是我等平民能见的，所以臣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眼……” 楚青颜回的从容，又向呼延伊利提出请求，“可否让臣近距离观察一番？” 见不得磨蹭，呼延伊利直接大手一挥，准她在瑶琴近处查看。 她微微勾唇，转过身直面上瑶琴，瑶琴被吓得不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神充满了乞怜之意。 楚青颜眼底冷意未散。 谁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的柔弱女子，会亲手杀了自己一家老小，来向草原投诚呢？ “姑娘这痣生的好生别致……” “胎记，这只是胎记！”瑶琴顿感不妙，急忙开口解释。 楚青颜却笑着摇了摇头，“姑娘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 瑶琴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在大可汗和丞相的注视之下，她又岂能不同意，于是只好乖乖地伸出手去。 楚青颜仅仅扫过了一眼，便盯上了她的眼，眼神莫名带着危险，“姑娘的手看着，是常年摸剑的人吧？” “这……我曾经师承中原剑宗，但只是普通弟子，肯定比不上临安公主剑术高超的！” 不知道为什么，瑶琴从她的眼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会替自己说话。 果然，下一刻站在她面前的人便眼含笑意的开口：“听闻临安公主也是自相外出求学，剑宗也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难道……” “哼！我看你不用问了，这些我也都知道！”戚容忍不住开口了。 临安公主入境的消息是他先得到的，这人也是他抓的，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燕青把自己的功劳给抢走！ 楚青颜混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叫好，戚容开口，正好她可以将自己摘出来。 “那依丞相大人的意思，这姑娘究竟是不是……” “自然是临安公主无疑！” 戚容拱手向大可汗行礼，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功劳，所以开口之时言之凿凿：“臣已得到确切消息，临安公主确定入境了，并且潜伏在二王子帐下！” “所以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瑶琴姑娘就是最大的可能！” 楚青颜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裴怀芝勾结草原，向戚容出卖她的消息，已然确认无误。 从上一次的明香，到这一次的瑶琴，戚容口中的老朋友，就是裴怀芝！ 戚容的言辞太过绝对，看来是真的被逼急了，他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他那位好朋友，如今也正在被禁足府中，停了官职，还吸引了她演的一出戏…… 裴怀芝将消息给了戚容，完全不怕自己回去后揭穿他，看来是决心要让她死在草原的。 如此，甚好。 楚青颜垂眸，面无悲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瑶琴，半分不再言语。 “来人，将苏风……还有叶护大人，一起叫来。” 呼延伊利终究是信了戚容的话，即便他在宠爱自己的二儿子，也绝对不允许他有一丝背叛的可能。 戚容所图甚大，他想借可汗的手，扳倒呼延苏风，顺便敲打呼延星池。 就算最后没能扳倒呼延苏风，也能为大王子呼延古金带来一些优势，他没有任何损失。 “可汗，不如将永平郡主也叫来，她身为宗室之女，想来也是见过公主的吧？”戚容还是想要保险一些。 那个永平郡主自从来到草原就低调非常，他也是方才记起中原人，才想起那位和亲郡主的。 楚青颜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她忘记跟裴婳说明白了，而且裴婳毕竟身份特殊，她久居长安，如果说没有见过临安公主，不也徒生怀疑？ “哦？对啊！”很明显，呼延伊利也是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大手一挥，“还不赶紧去请永平郡主过来！” 又有人出去，帐里空了许多，呼延伊利这时好像才看到瑶琴还跪在地上，他笑着抬手，“临安公主怎么还跪着，快请上座。” 此刻，瑶琴自然是有苦难言，她都说自己不是临安公主了，为什么这些人都不信？ 她终于起身，却不敢坐下，始终是站在原地，“可汗，我真的不是临安公主，我……” 她还想再说，却看到呼延伊利已经向她冷下了脸，终究不敢再开口，乖乖的站在原地。 永平郡主肯定是见过临安公主的吧？反正只要一会儿永平郡主过来，替她证明身份，可汗自然会放了她。 还有二王子，他肯定会救自己的吧？ …… 一炷香后，呼延星池与呼延苏风同时进帐，裴婳跟在两人的身后。 几人行礼，呼延伊利先是扫视了两人一眼，并没多说什么，直接将视线转向了后面的裴婳，“郡主在草原，待的可还舒坦？” “承蒙大可汗挂怀，一切都好。”裴婳躬了躬身，眼神不自觉落在一旁的楚青颜身上。 这一幕恰好落在戚容眼中，他心底有几分狐疑，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 于是，得了可汗授意的戚容，直接对裴婳开口：“郡主，你看一眼身旁这位姑娘，可有见过？” 楚青颜眉目轻拧，暗中攥紧了拳头，如果一会儿裴婳答不出来，可汗要发罪她的话，她也不得不…… “自然是见过的。” 身旁，裴婳的声音平静地传过来，楚青颜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目光小心又诧异地看过去。 裴婳一脸认真，丝毫看不出胆怯，她仔细看着瑶琴的脸，又皱眉生出了几分疑惑，“但好像又不太像。” 瑶琴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站在原地，目光却可怜兮兮地望向呼延苏风，意图求救。 可惜，呼延苏风好似压根没有救她的意思，神色淡然，目空一切。 “这位姑娘，很像我在大晟皇宫见到的一位公主，不过她现在，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戚容跟呼延伊利眼睛都直了！ ** 第82章 可这一切我都知道啊! ** “你说的是……” “正是我大晟，临安公主。”裴婳一字一句慎重开口。 裴婳虽然只是说像，但落到大可汗与丞相两人的耳中，几乎可以确信了。 楚青颜沉默的站在原地。 裴婳怎么会撒这样的谎？这话是谁教她的？ 呼延伊利再不好苛待瑶琴，急忙命人给她上座，瑶琴口中的一切解释，都被他理解为害怕暴露身份。 当然，楚青颜并不觉得，呼延伊利此时的全然相信了这件事。依他狡诈多疑的性质而言，暗中一定会再去调查。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只要自己被放出了牢狱，届时所发生的一切，就与她无关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到底疏忽了裴婳这边，裴婳声称瑶琴长得与公主相像，届时谎言一旦被戳破，她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究竟是谁要她这么说的？ …… 四人一道儿出了金帐。 呼延星池明显发现了，楚青颜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借着比试的由头，自觉引开了呼延苏风，给她们两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楚青颜一路无言，避开王庭的人，带着裴婳进入了一处空帐篷。 刚一进去，楚青颜还未回过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咚”地一声响。 她猛然转身—— “阿颜，对不起！” 裴婳红肿着一双眼，就那么干脆的跪在了地上！ 楚青颜脑子里轰的一声，来不及多想，急忙弯下腰将裴婳拉起来，“阿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眼中满是震惊与诧异，但她更受不得裴婳对她行此大礼。 “你别拉了，这是我欠你的，我根本就没有脸见你的，是我拖累了你！”裴婳跪在地上狠命的摇头。 楚青颜震惊又无奈，她只好随着裴婳一起，撩起袍角跪在了地上。 两人相对，裴婳急急忙忙要拉她起来，“你疯了，你怎么能朝我跪，我不配啊你知不知道！” “阿颜你起来！” 楚青颜不说话，却也没有动作，任由裴婳拉扯着自己。 直到最后，裴婳实在拉不动她，才不得不起了身，将楚青颜一道儿拉了起来。 但一起身，裴婳转身便背对过了她，声音抽泣着又哽咽的很。 “阿颜，我没有脸再见你了的……” 到了现在，楚青颜不可能不明白，裴婳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今日不会在金帐里谎话连篇，更不会拉着她跪在地上。 “阿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知琴跟你说了，还是呼延星池……” 她每说一句，裴婳都要使劲的摇头，“不是，都不是！” 她突然猛的转过身来，抓住了楚青颜的肩膀，目光中有着急不可耐的迫切，“阿颜，你赶紧走吧，你现在就离开草原，他们找不到你，就没法儿伤害你……” “他们？他们是谁？”楚青颜没动，饶是被裴婳摇晃着，她也紧盯着裴婳的眉眼。 裴婳摇摇头，抓住她肩膀的手也慢慢的垂了下去，“阿颜，是我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我父亲做的孽。” 她果然知道了！！ 她千瞒万瞒，一再嘱咐过了知琴等人，万不可对裴婳透露一丝消息，居然还是被她知道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楚青颜反手抓住了她，严厉的声音让裴婳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造成这一切的是裴怀芝，但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被他利用了，不过你放心，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楚青颜不想让她没有安全感，她把自己的承诺再一次说给裴婳听，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怪过她。 “这不怪你，相信我……” “够了！”裴婳一改往日的温柔语气，第一次对着楚青颜怒声开口。 “可这一切我都知道啊！！” “你以为是别人告诉我的？并不是。” “因为，我从始至终都知道父亲的筹谋！我就是为了父亲才来到这里的，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不是啊！！” 楚青颜神色僵硬，搭在裴婳肩膀上的手松懈下来，被裴婳一下挣开！ 裴婳看着她很明显受伤的眼神，心却被狠狠的揪了起来，她却半分不曾松懈，继续对她厉声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不无辜我一点都不无辜！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你就是个傻子！” 楚青颜看着她，眼底的倒影充满了陌生，她恍惚中总觉得手脚有些冰凉，忍不住伸手攥了攥拳头。 在这片寂静的帐子里，两人沉默着，度过了一炷香，又一炷香。 直到她脚麻了，嗓子也干哑。 “不早了，先回去吧，省得惹人怀疑。” 楚青颜抬脚向帐外走出去，甚至极其平静地提醒了一句。 裴婳对着她的背影开口：“我说你是傻子吗？你才是那颗被利用的棋子，你能不能快滚啊！” 楚青颜的身影在原地顿了半晌，最后，她语气平淡的开口：“知道了。” 裴婳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终于忍不住弯腰蹲在了地上，任由眼泪滑过脸颊，她终究没忍住放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楚青颜没有回到叶护大帐。 她纵马出了王庭，一路向南，狂奔在大草原上，不知奔腾了多久，只是从白天到了黑夜。 最终，在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有一家热闹的酒肆，她翻身下了马，也不栓，平静地走进了酒肆，包下了整个场子。 一坛又一坛。 “这公子哪儿来的，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喝那么多也不怕醉死啊？” “岂止啊，他连马都不想要了，还是我帮他拴的……” “难道是媳妇儿跟人跑了？可长得也不像啊。” “这酒喝多了要人命的，要不要劝劝？” 掌柜的与店小二，看着不停给自己灌酒的楚青颜，忍不住窃窃私语。 但没等他们劝，就有人走近了那个面如冠玉的公子。 掌柜的一拍大腿，看着不断靠近的几个男人，忍不住叫道：“坏了，那几个地痞怎么来了！” 这边，楚青颜又喝完一坛，将坛子砸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她眯了眯眼，平静无波的质问： “为什么要骗我？” ** 第83章 要发疯，我陪你发个够 ** 几个男人被她一坛子酒砸在桌上的动作一震，酒水不可避免飞溅出来，几人飞快闪躲，却依旧被沾到了。 “小白脸，你胆子大的很嘛，知不知道本少这身儿衣服多贵？” “还骗你？难不成，小兄弟这是被娘子给骗啦？” “哈哈哈哈……这小白脸长得不错，不如让他给咱笑一个，权当弥补你我的精神损失？” 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个绿衣服的青年忍不住想去扒拉她一下，“我说你弄脏了本少爷的衣服，好歹得赔偿些——呃！” 绿衣服一阵窒息！ 他不敢相信，眼前看起来瘦弱无力的少年居然掐住他的脖子，生生将他提到了脚尖离地的位置！ 楚青颜双眼通红，眼神凶狠，她紧紧地掐住了青年，“我问你了，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我对你那么好，从来没想过抛下你，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声音越来越小，也越发地委屈迷茫，她眼眶中居然有着泪光在闪烁。 楚青颜无知无觉地松开了绿衣服青年，青年一下没站稳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被同伴搀扶起来。 绿衣服青年口吐了一句脏话，“居然敢掐本少爷的脖子，都给我上，给这小王八蛋一点儿颜色瞧瞧！” 绿衣服明显是个头头，其余两人听见了，一个个撸着袖子就要上，他们一人抄起了一只长凳，一人抄起了一只碗。 楚青颜背对过了几人，无知无觉…… 那名抄着大碗的青年眼看着就要把碗砸到她头上了，掌柜的连声喊着让她躲开，楚青颜却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未动。 “那小伙子，脑子喝酒喝傻了不成！” 掌柜的与小二转过了身，已经不忍心再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状。 啪嚓——！瓷器碎裂的声音。 “啊——！！” 完了完了，那少年果然是被打了，叫的也太惨了！ “你眼瞎啊，睁眼看看你砸到哪儿去了，本少爷的头都让你给开瓢了！” 绿衣服青年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愤怒地转身想找人算账，结果看到另外那个人更惨，直接被拿着长凳的青年直接把人给创飞了，足足创裂了一旁桌子！ “你有毛病啊，干嘛创我？！” “我也不知道，刚刚感觉谁绊了我一下，我腿一下就抽筋使不上劲儿了……” “一群蠢货！”绿衣服青年捂着自己开瓢的脑袋，他想继续骂人，抬手一摸却发现手上出现了红红的一片…… 瞬间，他就抽了过去。 “王少？王少你怎么了？？” “他好像……吓晕了。” “王少你可别吓我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送到大夫那儿去！！” 三个人自导自演了一场戏，直到三人鬼哭狼嚎地离开，掌柜的还没有回过神来。 店小二创了创他胳膊，他终于反应过来，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共计损失了一张桌子，一只大碗，还有一根凳子腿儿。 “算了算了，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那几个地头蛇大少爷，他可惹不起。 无人注意，对面的酒楼里，一个胖胖的青年忍不住得意洋洋：上次也是被凉城，他差点儿被这少年给噶了，现在可谓是以德报怨……阁主知道了应该会笑话他的吧？ 另一边，楚青颜重新抓起一坛酒时，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那只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宽大而有力。 夜晚的风很凉，他的手却更凉，楚青颜皱着眉，狠狠地挣开他的钳制。 “放开我！” 她被来人拽了起来，她想挣脱，可那人的力气似乎很大，她身体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 更别提，要摆脱呼延星池了。 不错，来人正是呼延星池，白日里发现她策马离开了草原后，他一路循着痕迹追了过来，刚进城就发现这处酒肆里，燕青喝得快不省人事了。 “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我没醉！你这个骗子，你才是小白脸！” 醉意上头，她已经有些胡言乱语，恍惚中记起来刚刚有人叫她小白脸儿。 “先回去，要发疯我陪你发个够。”呼延星池用力钳制住她。 他虽然听得莫名其妙，却也并不打算与其计较，只是往桌上扔了块碎银，拉着楚青颜就要走。 “诶……那个客官，您给的银子有点少。” 见人要走了，店小二急忙跟上来，一脸为难的指着地上那堆酒坛子，“那也都是这位客观喝的，挑的还都是我们店里的好酒……” 他可没说谎，这酒也不是他们故意上的，而是这少年一进门儿，直接就过了拎走了他们店里年份最久也最贵的两坛！ 而且他们瞅着少年的穿着，也不像喝不起两坛酒的，自然也就没管。 “……” 呼延星池低头看了眼，还在他怀里拼命倒腾的人，默默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可以，还知道专挑贵的。 店小二一脸惊喜的接过去，再抬头时人已经走远了，他跟过去送客，“谢谢客官，客官再来啊！” …… 呼延星池连夜抓了人回去。 楚青颜喝的醉醺醺的，几乎没有了什么神智，呼延星池骑上白马，将她放在了身前。 逼近腊月，又是夜晚，草原风大又寒冷，楚青颜被吹的难受，使劲的往后靠，最后偏过头往他怀里钻…… “你能不能老实点？” 燕青平日里看着正经，没想到喝醉酒是这么个没头没脑的东西。 呼延星池心里有些别扭，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不过燕青这体格子，在中原人里倒是正常，但在草原人里，确实又瘦又小。 他不自觉向后挪了挪。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怀中的人闷声闷语，呼延星池听的不真切，骑着马身子压低了些，听到了她细声细气的话。 “能不能不要骗我了，我们明明心意相通的……” 呼延星池身体一僵。 燕青是今日见完了裴婳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说—— 燕青以为两人是心意相通的，但他被裴婳欺骗了，裴婳喜欢的并不是燕青，他就跑出草原彻夜买醉？ 原来如此。 ** 第84章 你的选择是什么? ** 呼延星池是铁青着脸把人背回来的。 牧丹依旧像一块望夫石，焦急的等待在大帐的外面，直到看到两人的身影，他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了下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阿青……阿青他这是？” 牧丹凑过去去看他背上的楚青颜，紧接着闻到了好大一股酒气，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他这是喝了多少？！” “四五坛吧。”呼延星池回想到桌上桌下的几个坛子，大概说了个数。 牧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可记得燕青的酒量没那么好啊！ “不是……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从草原跑那么远去，就为了喝酒？” 闻言，呼延星池脸就更冷了。 他将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一脸的无奈，开口之时难免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为情所困，没出息。” “……”牧丹不说话了。 夜里外面冷的很，两人快步带着楚青颜，回到了她的帐子。 帐子里许久没人，自然也没点火，甚至冷到跟外面也没什么区别，呼延星池将人放到榻上，迅速拉过了一旁的被子裹上。 “诶诶诶！” 牧丹见状，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没搞错吧，他身上那么大酒味儿，衣服上都灌了不少酒，还冒着一身冷风跑回来，你不会就想让他这么穿着睡吧？？” 呼延星池抿了抿唇，他倒是没想到那么多。 见他这样，牧丹也是无语的摇了摇头，知道他也没照顾过人，牧丹只能自己上手，“算了算了，还是让我这个二哥来吧……” 说着，牧丹已经掀开了被子，手往楚青颜的衣领上伸了—— “你等等。”呼延星池看的别扭，开口叫住了他，“他穿的是中原人的衣服，理应先解开腰带，你扒人家领子干什么，你手重的很……我看还是我来吧。” 呼延星池一伸手便抬开了牧丹。 牧丹瞪着眼睛看他，一脸的无语，不都是衣服吗？从哪脱还不行啊，再说了什么中原人草原人的衣服……不都差不多吗？ 还有，他哪手重了？ 你自己刚刚还说别人没出息呢…… 牧丹冷哼一声，到旁边站着了，懒得跟他计较，呼延星池则是准备速战速决，伸手便解开了楚青颜的腰带—— “慢慢慢慢慢着！！” 帐帘忽然被掀开，燕小玄跟燕小白两人一脸急切的跑进来，看到榻上完好无损的人，确认衣物健在之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干什么？”见他们有些惊慌，呼延星池嘴上问着，手上的动作停下，先将被子遮了上去。 小玄小白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是小白出来行礼开口：“叶护大人，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您跟牧丹大人不妨都回去休息吧，公司由我们来照顾就好。” “嗐，顺手的事儿。”牧丹摆了摆手，脸上神色好了不少。 看看人家这属下兄弟啥的，多么的彬彬有礼，不愧是阿清培养出来的人啊。 燕小白笑的有些牵强，他继续开口：“那也还是不劳烦二位了，照顾公子本就是我们份内之事，今日没能看护好公子，本就是我们的失职。现在就盼着照顾公子，好让他明日宽恕我们。” 一旁的燕小玄偷摸看了一眼两人的神色，果然都有所动容，他暗自窃喜。 果然，呼延星池起了身。 牧丹也跟在后面准备离开，两人刚松了一口气，呼延星池忽然又停下脚，转过身来，动了动嘴： “一会儿他要是醒了，记得给他熬一碗醒酒汤。” “……” 两人应下，直到确认他们终于走了，燕小玄才彻底松下这口气，“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呼延星池如此婆婆妈妈？” 燕小白已经走到榻边，贴心的为楚青颜脱去了外袍，有件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放心了些。 至于内裳内闪，他可不敢乱动。 “关心则乱，叶护大人这是真将我们公主当成了好兄弟。” 燕小白看着熟睡的楚青颜，不由得担忧地摇头，最终也只得叹了一口气。 若非呼延星池早已将公主当做了可以信赖之人，也不会几次三番踏入牢狱之时，将性命托付于公主的手上。 更不会在公主夜奔纵马时，毫无顾忌的追了上去，又毫无怨言的将人带回。 而刚刚，幸好刚刚他们来的及时，否则若是被呼延星池发现了公主的真实性别，那绝对会生出一场大乱。 “可公主就是公主啊，他再将公主当成兄弟，那也是一厢情愿，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燕小玄坐到了帐子里的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摇晃着。 燕小白没说话。 他也想象不到，此时此刻他们的关系如此之好，但或许终有一日，他们需要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兵戎相向时，是否能做到毫无挂碍？ 会有那一日吗。 …… 楚青颜是被疼醒了。 脑子里一阵突突的疼，嗓子干的也像冒烟儿，她一掀开被子，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把她熏吐了！ “公子，你醒了？！” 燕小白刚好从帐外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醒酒汤，正准备端给她喝，楚青颜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醒酒汤？” “是啊公子。” 楚青颜捏了捏眉心，她疼的已经不想说话了，“我现在都醒了，还喝哪门子醒酒汤？” “呃……啊？”燕小白惊讶的张了张嘴，昨日叶护大人不是说了，醒酒汤要醒了之后才喝的吗？ 楚青颜实在不想跟他多做解释，她一把掀开了被子，忍着想吐的感觉，找过靴子穿上。 “先别说了，赶紧去准备热水吧。” “哦，是。”燕小白有些委屈，但他没说什么，下去准备热水去了。 半个时辰后，楚青颜已经站在了天星台的下面，正对着呼延星池的帐篷。 她抬了抬手，却并没有掀开帐帘，一脸的纠结，不知在思考什么。 蓦然，帐门被掀开。 楚青颜被吓了一跳，抬头就对上了呼延星池清亮又带着些好笑的眼眸。 “酒醒了？” “……” 她点了点头，“我过来，是想感谢你昨晚将我带回来，没让我露宿街头。” 呼延星池嗤笑一声，眸色微凉。 “那你不如去感谢越影，要是没它，昨晚你我都要露宿街头。” “我……”楚青颜喉头一梗。 呼延星池却没给她放松的机会，而是单刀直入！ “说吧，你的选择是什么？” 燕青说过，是为了裴婳来的草原上的，如今没得到他想要的感情，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 第85章 你也可以喜欢别人 ** 楚青颜明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她不想说，也不想现在跟他讨论裴婳。 “这件事，不需要你管。” 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心情。 呼延星池也没有逼她做选择的意思，外面寒风呼啸，楚青颜身影单薄的站在外面，他放下了帐帘，将两人分别隔绝在帐子的两边。 “那就等你想好告诉我，冬日来了，草原上会消停好一阵子。” 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楚青颜没说什么，转身离开的背影似是有些落寞。 “等等。” 身后，又再度传来他的声音，楚青颜疑惑的回头，便见他胳膊上搭着一件雪白的大氅，朝她走过来。 直到那件雪白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温暖柔软，大小长度刚好合适…… 楚青颜愣了愣。 “这是……给我的？” 嫩白的脸上被冻得有些红，她说话的时候显得特别呆愣，呼延星池无端叹了口气，凝视着她的眼神有些无奈。 “给你的。” “不过我看你是不太想活了，你身体本就单薄，昨日还吹了一晚冷风，今日穿这么少就跑出来。” 呼延星池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明显带着烦闷，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股郁闷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觉得，看到燕青这样颓唐的模样，就让人心烦。 “……谢谢。”楚青颜实在也没什么话好说，她这番回来也的确没带什么衣服，呼延星池也确实心细。 无论如何，他待她是真如兄弟的。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楚青颜转身就走，呼延星池这次却突然又叫住了她，她脚步停下转身，便见呼延星池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你……” “草原上好儿女众多，既然她有负于你，你也可以喜欢别人。” 喜欢别人？ 楚青颜皱了皱眉，她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呼延星池还是在跟她说裴婳。 她昨晚是喝醉了酒，但是没有乱说什么吧？ 不过既然他误会了，不如就让他将自己与裴婳的关系误会到底，昨日她们两人发生了那些事情，也省得她再找其他的理由了。 “我暂时没有这档子心情，大哥与其关心我……” “话说回来，我尚且年轻，倒是大哥年纪也不算小了，大哥若是对哪个姑娘动情了，阿青一定将人给你带到眼前来。” 她一口一个大哥，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生怕呼延星池意识不到自己的年龄。 火烧到自己身上，他脸色微凉，不愿再跟她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大帐。 风中，还飘散着他坚定的一句：“白眼狼。” 楚青颜无声苦笑，拢了拢身上毛茸茸的大氅，转身离开了。 如同呼延星池所说，整个草原进入了冬季，就像是进入了漫长休眠期，行人寥落，静寂无声。 但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如今多么安宁，就预示着来年春天的忽里勒台，生机勃发之时，有多么动乱！ …… 牧丹已经连续三天没看见楚青颜了！ “阿池，阿青他是怎么想的？” 连续三天燕青早出晚归，就好像特意避开他们一样，他该不会真的要走吧？ 牧丹有些着急，一大早没见到楚青颜的人后，他直接奔去呼延星池的帐子。 相处这么长时间，燕青现在在他眼里相当于亲兄弟，虽然一开始他可能对燕青有些敌意，生怕他抢走了自己的地位。 但燕青有实力，讲义气，凭本事说话，也不会搞那些阴险刻薄的事情，最重要的，他是一心一意向着天狼师的。 可以说，燕青现在在他们天狼师的地位，已经不亚于他，甚至是比肩阿池了。 “你当真要让他走？”牧丹满脸不认同。 呼延星池收拾完毕，劲装利落，拿了一把弓弩出门。 牧丹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不平常的衣服，“你干嘛去，带着弓弩干什么？” “打猎。”呼延星池回了一句，没回头，拎着弓弩出了门。 “大冷天儿地打哪门子猎？”牧丹感觉不对，大概是男人的第六感，让他追着呼延星池跟了上去。 …… 洛川。 相对于其他地方的冰冷贫瘠，洛川的一片土地上倒是罕见地能见到一些飞禽走兽经过。 一只金色翅膀的鹰，划过天际。 唳声长鸣。 洛川边际，一个人影缓缓前行。 ** 第86章 谁说我要走了? ** 鹰击长空，却时不时俯冲下来，绕在少年的身边，徘徊辗转。 而后，又一个猛子，扎上了天空。 少年漫步在河边，在它偶尔俯冲下来时逗弄两下，而后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洛川的边上。 “嗷——！” 一声鹰唳，将她的思绪猛然拉回。 楚青颜被迫回过神，猛然向天上看过去，不知是哪射出来的一箭，准头偏了些，饕餮身形矫健敏捷地轻易躲开！ 然后，它正急速向一个方向冲过去—— “饕餮！” 楚青颜急急地叫了一声，饕餮却并没有因为听到主人的声音而停下，但是俯冲的速度明显下降了，盘旋在距地面不远的半空。 她顺着饕餮飞行的路线看过去，远远的，便看到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正准备射出第二箭。 她心里跳了一下，脑袋瞬间大了，“呼延星池！” 他在干什么？ 呼延星池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喊声，放下手中举起的弓弩，他神色冷厉，全然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样子。 楚青颜愣了愣。 饕餮已经距离他很近了，它显然生了气，长着翅膀不断地扑闪着，翅膀带起了巨大的风流，它周围几里之内没有一只飞禽敢近身。 饕餮凶得很，也有脾气得很，楚青颜很清楚，今日呼延星池射它一箭，它必定会十倍地报复回来！ “哇——好大的鹰啊，它还是金色的！等等，它好像有些眼熟啊……” 牧丹抬头看着天上的金色雄鹰振翅，同样十分的惊艳，他好像是在哪儿看到过这只金色的大鹰来着。 “阿池，那么稀有的金鹰诶，你要射它？”牧丹回过神，发现呼延星池依旧举着手里的弓弩。 呼延星池没说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天上正处于暴怒边缘的鹰，正原地振翅，一人一鹰就那么挑衅一般对望着。 他忽然笑了，手中的弓弩暂时放下，“这鹰训得不错。” 他这般挑衅，那鹰明明已经控制不住要来攻击他了，最后居然能生生停下，只是在半空对他咆哮如雷。 但他没停，反而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弓弩，眸色微敛，这次比起第一箭来说，他认真起来。 而也就在他举起的一瞬间，饕餮已然盛怒，翅膀高振，正预备俯冲而下！ “咴——！！” 哨声响起，短促而凌厉。 楚青颜完全不再顾忌是否会暴露身份，饕餮的安全，在她心里同等重要！ 果然，哨声一出，饕餮振翅的翅膀一顿，像是被击中一般，更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随后，它猛然冲向了高空，振翅高飞，周围似乎都涌起了一股气流。 不过瞬息，不见其影。 呼延星池的箭始终还是没射出去，他放下箭，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楚青颜。 牧丹也懵了，“这鹰，是阿青养的？” 在草原上养了这么一只凶悍的宠物，而且燕青身份还特殊，就算是他，也觉得有些不妥…… 这种飞禽，一般都是传递消息的利器！ 况且，这鹰不仅凶猛，而且看起来十分听从燕青的命令。 他愣神的功夫，呼延星池已经快走到那边了，牧丹连忙跟了上去，对着楚青颜时他直接开口问： “那鹰，是你养的？” “不是。”楚青颜瞥了他一眼，很真诚地摇了摇头。 牧丹皱眉，“不是？可它明明那么听你的话，你知不知道在草原养这种凶猛的飞禽，是要被可汗重点关照的？！” 楚青颜像看傻子一样，慢悠悠开口：“饕餮自己会觅食，不需要我养。” “……”牧丹目瞪口呆。 得，连名字都起了，这下是没跑了，要是被可汗知道了，他们天狼师可能又要有麻烦了…… “我不是草原人，呼延伊利的规矩，也用不到我头上。”楚青颜冷声开口。 她明着是对牧丹说的这话，但实际确实在敲打呼延星池，她亲眼看见呼延星池去射她的饕餮，不可能无动于衷。 呼延星池也笑了。 他将弓弩扔给了牧丹，走近楚青颜，抬手抚上她的肩，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扭过了她的身子。 让她对着洛川流水—— “自己看看，洛川距离王庭不过一条河的功夫，你整整三日在这儿秀鹰，是嫌我天狼师的人死的太快了？” 他眸色微凉，神情疏冷，看着的确有几分恼意。 楚青颜没说话，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面对着洛川，更面对着洛川对面的人。 “三日之前，我要你给我一个你的选择，是留有几分余地。” “但……”呼延星池的声音忽然小了些，人也凑近了她耳畔，强有力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离开这片草原吗？” 威胁？ 楚青颜耳尖一动，心底陡然生出几分寒意。 牧丹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急忙跑过来拉开两人，“哎呀，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过阿青，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的，而且我猜，丞相那个老匹夫……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平安走出这片草原吧？” 楚青颜很明白，其实从始至终，牧丹都并不傻。 他能成为天狼师的副将，能做呼延星池的左膀右臂，就决定了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谁说我要走了？” 她也笑了，神色冷静，眉眼微微带这些冷意，看向了洛川那边的方向…… 心怀善意的人不该被薄情寡义之人利用，她也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初心。 她或许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婳，但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该如何面对造成这一切的阴谋家。 “我会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终究败落，依法服诛！” ** 第87章 我会最先选择你 ** “你是说丞相？” 牧丹看得出来燕青眼中的仇恨，而在草原上，他唯一得罪的人应该也就只有丞相了吧？ “多了去了，可不止是他。”楚青颜缓缓开口，转身看着呼延星池。 她目光实在热切，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许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呼延星池掩面清咳一声，将身子转向了一边，“其实你想扳倒戚容，现如今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临安公主，恰好可以成为你我的助力。” 只要瑶琴的身份一揭开，戚容便是假传消息。他会再一次在大可汗之前失了信任，而这一次他犯了同样的错误，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楚青颜如果再不明白，她这十六年就算白活了。 “裴婳在王庭说的那些话，是你教她的？” 她当时便觉得奇怪，裴婳与那个瑶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可能会在可汗面前冤枉瑶琴，就像是与她串通好了一样。 果然是呼延星池做的局。 “嗐，阿池也没多想，他当然就是为了捞你……”牧丹看出来他脸色不对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楚青颜却面色一冷，直接上前扒拉过呼延星池，攥住了他的衣领。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你将裴婳牵扯进来，一旦瑶琴的假公主身份被揭开，裴婳怎么办，你想让她死吗？！” 是裴婳亲口在大可汗面前承认了瑶琴的身份，他们若想利用瑶琴扳倒戚容，裴婳势必也会受到影响。 本身，她中原郡主的身份在草原就举步维艰，一旦被人揪住了什么错处，她要面临的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呼延星池没动，任她揪着自己的影子，神色淡漠无情，“如果没有她坐实瑶琴的身份，现在死的就是你。” “你别忘了，先在可汗面前撒谎的可是你，如果裴婳说不认识她，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呼延星池看着她，冷静的目光里没有一丝退让。 牧丹拽了拽他，想让他少说两句……呼延星池一动不动。 他又去拽了拽楚青颜，想把两人分开……楚青颜把呼延星池的领子攥的紧紧的。 牧丹：累了，毁灭吧。 “怎么，你不是准备离开草原吗，裴婳都对你这么薄情寡义了，你心里居然还想着她？”呼延星池忽然勾唇，歪着脑袋看她。 “中原的男儿都这般痴情吗？” 像是嫌火不够大，他还要再添一把柴。 听了他的话，楚青颜忽然就冷静下来，呼延星池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不过是想借着裴婳坐实瑶琴的身份，好让戚容下台而已。 她也不得不承认，呼延星池也的确是帮了她。 楚青颜松开了他，“所以，你下一步打算直接拆穿瑶琴了？” 呼延星池眉眼低垂下来，淡淡地扫过被她揪住的衣领，抬手拍了拍，“再等等。” “时机未到，你们中原人不是都讲天时地利人和吗……我需要瑶琴在这个位置上坐着，等戚容出手的时候，才是可乘之机。” 楚青颜没说话。 呼延星池倒是将中原的兵书看的透彻，但他毕竟也是为了坐上至高之位，保全天狼师，这无可厚非。 所以，她需要护住裴婳。 一旁，牧丹听得想说话，却被呼延星池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他撇了撇嘴，终究没说什么。 真是嘴硬的很！明明替裴婳也想好了退路，分明就算瑶琴的身份被拆穿，裴婳也不会有事，可他就是不说…… 行吧，就作吧！ 这点儿兄弟情迟早让你给作没了！！ “还有一点。” 楚青颜回神，呼延星池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喉结一动，语气凉薄地开口： “我必须告诉你，裴婳对我来说毫无用处，而你才是那个有价值的人，如果你走了，我不会再对她施加任何保护。” “还有，即便我答应了你会保护她，但如果你们两人安危有冲突，我会最先选择你。” ** 第88章 他居然喜欢…… ** 呼延星池是铁着一张脸来到洛川的，回去的时候就明显不一样了。 终于到了大帐，几人分开，牧丹看着他面色轻松的脸，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池，你不对劲啊，你太不对劲儿了，就因为阿青那两句话，你就这么高兴？”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进帐。 牧丹可没打算放过他，“你别跑啊，说清楚，还有你刚才对阿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先保护他？你把我放哪去了？而且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仁慈的吧……” 呼延星池进帐之后直接落下了帐帘，将牧丹挡在了外面，帐帘差点儿打到牧丹的鼻子，他顿时有些气急…… 所幸，赶在牧丹怒气拆家之前，土赫赤急忙赶过来，成功拦住了他。 他将牧丹拉到了一边，“大人，这有什么可争得，你还没看懂吗？” 土赫赤一脸神秘兮兮，拽着牧丹远离了大帐，牧丹怒气未消甚至还一脸懵，“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该争吗，我该看懂什么？” “阿青是他的好兄弟，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我跟他都认识多长时间了，我也没见他这么关心我啊，大家都是兄弟，凭什么他要偏心？” 牧丹气呼呼地，甚至一脸的委屈。 土赫赤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拉过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我说牧丹大人啊，咱们叶护大人身边一直就没有姑娘，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牧丹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故意朝着呼延星池的帐子吆喝： “还能是为什么，你家叶护大人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碰个姑娘跟要他半条命一样，我都怀疑他根本不喜欢女……” 他撅着的嘴还没放下，眼神逐渐从怀疑到惊疑！ 他唰的转过头，满脸惊恐的看着土赫赤，土赫赤直接对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东西？！！ “阿阿阿，阿池他……” “嘘——！”土赫赤急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倒是小点儿声，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叶护喜欢，喜欢……” 那个词他实在说不出口，土赫赤一脸讳莫如深的对他摇头。 牧丹还僵在原地。 土赫赤的话只过了一遍他的耳朵，他现在完全思考不了其他事情 怎么可能啊，他可是草原狼神啊！ 他真的没法接受，那个人还是他们最好的兄弟？？ 牧丹闭上了嘴，咽了口唾沫。 “阿池，阿池他真的喜欢阿青？” 土赫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也不一定，只不过叶护大人身边从来都没有女人，但自从小军师来了，他俩几乎日日黏着，这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也看见了吧？” “如果说是兄弟情吧，他对你跟对小军师也不一样，何况小军师又长得那般好看……” 牧丹冷哼了一声。 那何止是不一样，分明就是偏心偏到离谱，好的帐篷阿青先挑，好用的他先拿，好吃的一定留着给他……人回中原还没来呢，上好的保暖狐裘就给人准备好了！ “什么不一定，我看这事就是这么定了！说不定他俩肯定早就暗度陈仓了！”那两个人很可能背地里……早就把他排挤出去了！ 牧丹现在的情绪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是该先同情自己，还是先同情阿池，或者是阿青…… “这倒不会，我觉得小军师，甚至并不知道……咳，叶护大人喜欢男人这件事。” 土赫赤说完，牧丹有些犹豫地开口：“阿青不知道这件事？你说真的？” 土赫赤有些纠结，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忘了吗？就这次小军师被抓，大人可是差点儿拿着兵符去救人了……” 牧丹皱了皱眉。 他怎么可能忘！ 呼延星池拿出兵符的时候他也惊了，但好在最后并没有交给大可汗，据阿池所说，他完全相信阿青的能力，但请出兵符，是为了无法补救时的以防万一。 牧丹也不是傻子，综合呼延星池前后对比看起来，似乎很难不得出那个结论…… 他看了眼呼延星池大帐的方向，又向着不远处，楚青颜的帐篷看了过去，面露难色。 “该怎么跟阿青说这件事呢？” “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对阿池他们影响不好，而且这只是我们俩人的猜测，或许事情还另有蹊跷。”牧丹提醒土赫赤。 “而且，我怕把阿青吓跑了。” …… 瑶琴的公主身份似乎是坐实了，据说这两天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三日后，王庭传来了一阵动乱。 ** 第89章 戚容倒台! ** 入夜。 丞相大帐里。 戚容正美滋滋的喝着酒，叫了几个舞姬上来，在温暖祥和的帐内饮酒作乐。 “恭喜相爷，只要今日一过，这草原的去向可就掌握在您的手中了。” 管家上前给他倒酒，十分应景的恭维他两句，戚容果然很是受用，却也并没有忘乎所以。 “派出去的人，快回来了吧？” 管家算了算时间，冲他点头后附耳过去，“最多再有半个时辰，王庭必然会大乱。只要那人死在草原的消息传出去，两国必定开战。” 戚容似乎心情很好，视线向两旁一扫，却并没有看到戚纳兰。 他脸色微变，“小姐呢？” “禀相爷，小姐说她身体不适，在帐子里休息呢。”一名侍女开口回答。 戚容沉了一口气，面色隐隐露出不愉，这一切都被一旁的管家看在眼里，管家上前安抚他。 “小姐不过是被那人迷了眼去，等咱们一朝得势，那人垮了台，小姐必然也不会再看上他，届时多少儿郎供她挑选，还愁那个人做甚？” 戚容显然有被安慰到，他将酒盏撂在桌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夫人走的早，我膝下也不过纳兰一个女儿，这丫头是被惯坏了。” 闻言，管家眼色一动，“相爷您如今正值壮年，只要你有心，何愁没有子嗣啊。” “……” 戚容并没有什么表情，神色只是淡淡的，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 只是，虽说是要弄死那个临安公主，但他对于这个四海皆知的大晟公主，也实在是好奇。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想与她坐下来谈谈，弄明白当年自己未曾做到的事，她是如何凭一己之力，促成通商的。 但那日在王庭，如果不是善于伪装，那她实在是有些不经事，想来众人对她的传言，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歌舞升平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戚容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他起身挥手摒退了众人。 “现在几时了？” “相爷……亥时已过。” 不只是戚容，管家也冒了满脑门子汗，他却不敢去擦，只在心里祈祷着一切顺利。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如果今晚行动失败，丞相真出了什么事……他必然死在前头。 “不对劲。”戚容心中不妙的预感已到达了顶峰，他起身想要去掀开帐帘—— “别动，都别动！” 原本空旷的大帐内，瞬间涌入了十数名带刀侍卫，管家腿一软，慌忙瘫在了地上！ 戚容直视着闯进来的众人，眉目一凝，神色严厉，“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半夜闯进我丞相大帐，是要造反吗？！” “相爷这是急什么？” 后方传来声音，侍卫主动让开一条道，一个手执大刀的粗犷男人走上前来，“相爷……不对，戚容，你勾结大晟，意图谋逆，杀害临安公主，企图挑起两国战争，人证物证俱全，可还有何辩述？” 临安公主被杀了？！ 可他败了？他居然败了！！ 戚容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看着粗犷男人，嘴唇泛白哆嗦着：“穆尔察·拉提，你知道的……我是冤枉的。” 他眼中似乎有话，话中更是另有所指，拉提却冷笑一声，“看来是没什么要说的，带走！” 戚容并不死心，侍卫想上前收押他，却被他一掌拂开，冷笑着主动走到拉提面前。 “拉提将军，人证物证这种东西，说没就可以没有的……” “你们穆尔察家族可不能不帮我，你们可是大王子的母族，而我是大王子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必须全力保我。” 他两句话说完，底气十足，因为他清楚并非没有翻身的余地，这种手段他不是没玩过，只要除掉所谓的人证物证，神仙来了也别想拿他问罪！ 可他似乎失算了，拉提缓缓摇了摇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相爷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次的人证，可是连我也无能为力啊。” …… 戚容当夜就被拉回了王庭受审！ 而正当他被压到了王帐，跪在大可汗面前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 他一偏头就能看到，呼延星池正百无聊赖的坐着，看到他后甚至还点头示意。 呼延伊利坐在上首，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戚容心一横，当即跪在了地上，“大可汗，臣冤枉！！” “臣从未做过有损呼延部落之事，止于勾结敌国，意图谋逆，企图起战更是子虚乌有！纯属污蔑！！” “可汗，您一定要相信我！” 上首，呼延伊利冷嗤一声，拍手招了招，“本汗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污蔑，不如你跟你的证人对峙一下？” 哪里容得戚容反应过来，帐帘被掀开的那一刻，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戚容好似瞬间被击中了灵魂。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仅仅是听到脚步声，神情便忍不住一阵恍惚，差点儿瘫倒在地！ 直到那人跪在了他旁边，开口时颤抖的一字一句，瞬间拉回了他的思绪。 “臣女戚纳兰，举报家父丞相戚容，与敌国勾结，意图伤害公主，挑起两国之战……此乃罪证！” 她将手中的东西高高的呈过头顶，身体因为止不住的颤抖，也在摇摇欲坠，等人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她忍不住阖上了双眼。 泪水缓缓划过了她的眼角。 那物证不是旁的，正是他与中原那位朋友来往时的书信，就算打死他也没想到，亲手将他送上这问罪朝堂的，居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大可汗将手中的信甩到了下面，就在戚容几步之外，“戚容，本汗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的狼子野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证据甩到堂下的时候，戚容反而一脸的冷静，再没有了刚才那般慌乱之意。 “大可汗，臣一心为了呼延部落，仅凭这一纸书信，并不能说明什么，臣最多是得知临安公主来了草原，并未生什么谋害之意！” 这信中写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没了物证，再多的指认不过是徒劳，但他死都想不到，来指认他罪证的居然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一旁，呼延星池冷笑一声。 “丞相，既然你言之凿凿，不如就见见被你杀死的临安公主吧？” ** 第90章 一代名相，就此落幕 ** 戚容一愣。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被我害死的临安公主？” 方才拉提闯进他的大帐，分明说临安公主已经死了，所以他派去刺杀的人并没有失败。 既然死了，那就死无对证，信中只有临安公主来到草原投入呼延苏风帐下的消息，说明不了什么。 他现在只要咬死了他与此事无关，谁也没有证据责难他！ 哪怕是他的女儿！ “多说无益，丞相既然有疑惑，自己瞧瞧便是。”呼延星池微眯着眼，并未多言。 他的态度让戚容有些没底，众人也没等多久，帐帘忽然被掀开，众人看到叶护身边的那名军师率先出现在帐中。 楚青颜进帐，目光扫视过呼延星池时，心中带起了一阵波澜。 她没想到……呼延星池做的事情，真是让她意外。 其后，一名女子的身影率先探了进来，众人屏息，凝目而视，戚容更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转瞬，女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 “这，不是说临安公主被刺客杀害了吗？” 戚容瞪大了眼睛，一腔气血瞬间涌到了脑门，全身发凉，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指着瑶琴，手指头不住的颤抖，瞪着眼睛：“临，临安……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是你害我的时候，觉得我不可能再活吗？！” 瑶琴也顾不得再见过大可汗，更顾不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气疯了一般，满脸通红地站到戚容面前对质。 “你明明说过，只要我承认自己是临安公主，你就会保证我的安全，还会让我得偿所愿嫁给二王子！” 说到这时，她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呼延苏风。 但对方缓缓摇曳着一把折扇，根本没在看她。 瑶琴心中不禁低落，抬头却更是生气去指责戚容，“结果呢？什么保证我的安全……你分明是要我去死！” “如果不是军师大人救我一命，我现在早就被你派来的刺客所杀，成为这草原上的一条冤魂了！” 言罢，她看了一眼楚青颜，感激之余，转身又扑通一声，朝着大可汗跪在地上！ “可汗，草民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但也绝非有意欺瞒，更不敢冒充临安公主。” “全是丞相，以我性命要挟，逼我承认自己是临安公主，否则就要杀了我！草民万不敢与其作对，这才承认下来。” 她说完，还没等大可汗有什么动静，戚容却率先站不住了，他抹了吧嘴上的血，脚步摇晃着走过来，目光死死盯着瑶琴。 “你说什么……” “你竟然真的不是临安公主，楚青颜？！” 戚容心底一凉。 他做这么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在草原杀掉大晟的公主，现在却告诉他，眼前的人他杀错了？ 他从没见过真正的临安公主？！ 荒唐！！ “我早说过我不是临安公主，这一切都是你逼我承认的罢了！”瑶琴同样怒目而视。 两人对峙之间，呼延伊利却是一言未发。 这时，呼延苏风终于收起了折扇，似是看够了戏，他轻笑着开口： “父汗，儿臣这两日刚查清楚，这个瑶琴的确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母妃从中原带回来的一个贱民，而已。” 瑶琴浑身一震。 她目光伤怀而又不甘地看着呼延苏风，大概没有想到他会用那样的称呼叫自己，终究是苦笑作罢。 呼延伊利沉了沉声，目光犀利地看向了魂不附体的戚容。 “既然如此，丞相勾结敌国，挑起战争，企图谋权便是事实，依照草原律例——当斩，无赦。” 呼延伊利忍不住再次沉下一口气，目光阴冷，让人发毛。 说实话，戚容他用的不错的，算的上一把利器。 但再好的狗，如果有朝一日不听话了，甚至还想反过来咬主人一口，那就该死了。 “诸位，可有异议？” “臣等——并无异议！” 台下众臣纷纷站起，表明自己的衷心，别说他们眼下只图自保，绝不敢与乱臣贼子扯上关系。 更何况，平时戚容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没少明里暗里给他们使绊子，谁又会去为他说情？ 笑话。 “哈哈哈哈哈……” 戚容忍不住在帐内哈哈大笑，他嘴角甚至挂着鲜血，透露出一丝诡异。 戚纳兰已经瘫在了地上，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揭发，父亲会落得这般下场，一时激动当即晕了过去。 “我戚容，这一生有志有谋，奈何遇到的全是昏君！” “昏君啊！！”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眼下目视着帐中的所有人，眸中的红血丝泛滥，转身之际身体摇晃着，看起来渗人非常。 众人赶忙离他更远了些，生怕沾染上他，便是沾染了晦气。 戚容冷笑着，鄙视所有人： “生要生的痛快，死也要死的漂亮，终究可以不在意你们这群蝼蚁为伍！这一辈子便如此作罢，但凡有来世，我戚容必然要掀翻这个天下！！” 许是在看不得他这般疯疯癫癫，呼延伊利冷着脸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一代名相，就此落幕。 ** 第91章 当年旧事重提! ** “呼延星池，我果真小看你了。” “你不仅提前将此事安排妥当，还猜到了戚容的动向，让我提前将瑶琴救了下来……我想知道，你是何时布的这一场局？” 她心中本是对他有埋怨的，她怕一旦呼延星池揭露瑶琴的身份，裴婳会受到连累。 但呼延星池居然主动向大可汗承认，先前是他托永平郡主与他演的一场戏，如此一来，责任便到不了裴婳的头上了。 而呼延伊利或许会因此更加忌惮他，但他已然无所谓了。 戚容倒台，呼延星池便从此在王庭，少了一个最有力的对手。 两人如今还在王庭，周围人不少，呼延星池对她的话也只是报之一笑，“大概，是你回草原那日吧。” 楚青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并不知道，其实早在消息泄露，呼延伊利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她的时候，呼延星池就已经做好了让戚容当替死鬼的准备了。 而她回来后，瑶琴不知为何误打误撞被戚容当做了临安公主，他索性将计就计。 好在这一切，按照他所想的方向发生了。 “永平郡主平安无事，你总可以放心了。”呼延星池说道。 楚青颜拧了拧眉，她听呼延星池说这话，不知为何酸溜溜的。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未曾说出来。 裴婳平安无事，她自然是放心了的，但如今戚容倒台，她必须想尽办法找到戚容与裴怀芝勾结的证据，所以，她下一个目标将会直指裴怀芝！ 即使，裴婳或许会恨她。 但，大晟的安宁祥和，百姓的安居乐业，绝不容许任何人进犯。 在王庭守了两日。 第三日，戚容的下场被揭开—— 勾结外敌，祸乱草原，挑起战争，企图谋权，罪不容诛，立斩无赦，判处三日后处以极刑。 其女戚纳兰，不知其阴谋，敢大义灭亲，揭露其父罪恶之行，赦免无罪。 王庭这两日人皆哗然，牧丹听到戚容的下场后也是一阵唏嘘，“啧啧……咱们跟这个老匹夫斗了这么久，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要垮台了。” “你以为你跟他斗了许久，实际上，恐怕这草原上，根本没几人入得了他的眼。”楚青颜淡淡开口。 戚容在金帐里想的那一番话，虽然看得出他自负自傲，但实事求是，他的确有一番能力。 “怎么还夸他呢，阿青你好像还挺了解他似的？”牧丹不满楚青颜对他拆台。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勾唇轻笑：“但他说的也没错。” 牧丹瞪了他一眼。 楚青颜有些好笑，向他解释：“说我了解他，也算不得错，戚容曾经是中原皇商，而且也曾带领一方百姓走向富庶。” “他曾几度向当时的大晟皇帝提出通商，引进云昭商船，但皆被驳回，恰好二十年前，有一年遭了水灾，他散尽家财，却依旧家破人亡。” “此人的确才华出众，只可惜那年失去所有，自此生了怨恨。” 听完他的故事，牧丹更是一阵唏嘘，没想到他一直以来认为阴险毒辣老贼，曾经也有些悲天悯人的一面。 难怪，他会在金帐中对他们所有人嗤之以鼻，牧丹叹了口气，“原来，他是真的瞧不上我们所有人。” “也没有，起码呼延星池，大概是入了他的眼。”楚青颜神情淡然，甚至带着些事不关己的冷漠。 “不过，不管曾经如何悲悯，都改变不了他如今已是一条凶狠的野狼。” 觊觎权力，企图引战的野狼。 牧丹不说话了，他看着楚青颜的脸色，莫名觉得她有些凶，让人不敢招惹。 “叶护大人！” 帐外，忽然有人声响起，经过通传，不多时便进来了一个侍卫，他神色略显匆忙。 “何事如此喧哗？”牧丹出声问道。 来人却直接向着呼延星池走过来，躬身一拜，“叶护大人，丞相……不，戚容那边一直吵着要见您，他说，他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呼延星池抬眸，眉眼疏冷扫向了侍卫。 “秘密？” 他言语难免冰冷，世人都知道他与戚容从不对付，侍卫面露难色，却依旧点头，“是可汗同意的，戚容说如果您不去，他便一头撞死在牢里。” 牧丹哑然，这个戚容未免也太疯狂了，“阿池，那老家伙精神都不正常了，封起来指不定对你做出什么事儿，你可千万别信……” “带路吧。”呼延星池冲侍卫开口。 “……”牧丹一整个大无语，他转头看向楚青颜，想让她劝两句…… “我跟你一起。”楚青颜嘴角似乎挂着一抹笑，已经神色诡异地跟了上去。 牧丹一时之间有些懵逼。 这两个人今日未免也太诡异了，尤其是阿青，他的眼神看的人发毛。 …… 木牢。 几人还未走近，便听到木牢中稀里哗啦的铁链声，以及牢中传来戚容的疯笑声。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没少听到侍卫丫鬟对曾经这位大丞相的唏嘘叹惋，包括他疯了的传言。 木牢被打开，呼延星池站定在他面前，俯视着两腿跪在地上，双手却被吊起的戚容，地上有一滩血迹—— 他的双腿，被铁钉钉穿在地。 “呦，你来了啊……” 戚容抬起头，血迹模糊的发丝落在他眼前，戚容惨淡一笑，“瞧瞧我这下场，挺惨的吧。” 呼延星池看着他，无动于衷。 饶是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牧丹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同情。 谁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丞相，可汗面前的大红人，也有如今这般下场。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 呼延星池神色淡然，戚容却忍不住笑起来，即便扯动了胸前内伤，他咳嗽着也在笑：“你们草原人果真心狠，就像当年的伊利可汗，对老可汗下手时，眼也不眨一下……” 话未落，戚容整个身子被踹飞出去！ 地上的铁钉也被连根拔起，他惨叫一声，被踹飞之后又重新弹回，跪在地上！ 呼延星池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眼中红芒毕现，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凶狠—— “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92章 自曝身份! ** “阿池！你冷静一些，他是在骗你的……” “闭嘴！” 呼延星池回过头，眼神冷冰冰的看着牧丹，牧丹吓了一跳，显然，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呼延星池。 但他知道，呼延星池为何会失去理智。 世人都以为，呼延部落上一代老可汗乃是油尽灯枯，幼子呼延星池尚小，不得不退位禅让，溘然长逝。 其实不然，老可汗当年乃毒发身亡。 那时，呼延星池远在关外，一纸诏书禅让汗位，为避免部落动荡，此事秘而不宣，呼延伊利迅速登位，并封呼延星池为草原叶护。 戚容涨红着脸，诡异的笑：“咳……老可汗…死，死的时候……毒还是，我……我端过去的！！” “阿池，你冷静些，这个老匹夫现在就是想拉着你一块下水，你不能信他！” 呼延星池却更为用力捏着戚容的脖子，闻言一动未动，戚容脸色已经涨红发紫，没人会怀疑，呼延星池会直接杀了他。 戚容显然是在求死，总归不过一介死囚，帐外侍卫更无一人敢拦！ 牧丹嘴角颤抖，“阿池！！” 呼延星池手上半分未松，蓦然，一只细白的手攥上了他的手腕，绵长而有力，将他的手缓缓扯开—— “把他放开。” 是楚青颜，她抬起手，看起来细弱无力的手掌，将他捏的生疼，乃至于清醒。 冷不丁的，呼延星池手上的力道逐渐减轻，最终从戚容的脖子上卸了下来。 “咳咳！！呼延星池，你真是没用啊，居然甘愿给自己的仇人当臣子！” “我也不想杀他，老可汗还是很信任我的，可呼延伊利逼着我动手……那碗毒药，就是我投在他麾下的问路石啊！” “可惜，当年老可汗真是惨啊，毒发身亡的最后还叫着你的名字……” 他每说一句话，字字都在诛呼延星池的心。 楚青颜皱眉，手上将呼延星池锁在身后，目光却死死盯着戚容。 蓦然，她笑了。 “戚容，你都快死了，这些阳间的事往后你也无需再插手，况且你怎么知道，护延伊利不会是下一个老可汗呢？” 她声音压的低，却也足够让周围几人听见，戚容目光如炬扫视过她，心中讶异的同时，却也无可奈何。 以往从下面的人嘴里，听到这个军师的名字，他都是一带而过，对他来说，能看上的得上眼的敌人只有呼延星池一个。 尽管这人有些意思，可他已是将死之人，再纠结也没了意义。 “哈哈哈……” 一念即逝，他仰头大笑。 “说的不错，那我就看看到底是你们当中的谁，会先一步下来陪我！” 说到这儿，他不顾腿上的疼痛，一步一步向着呼延星池跪过去，铁钉在地上带起一片血迹，戚容无动于衷。 “说实话，呼延星池，我是看好你的，我最初也是打算将纳兰许配给你，奈何你实在不识趣啊，实在让老夫难堪！” “咳……若是你知趣些，你我二人能够联手，将那呼延伊利赶下台，这草原何愁不能施展宏图霸业！！！” “咳咳咳——！” “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楚青颜挡在了呼延星池的身前，冷笑不止：“你狼子野心，就凭你企图引起两国战争，伤害无辜百姓……你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宏图霸业，励精图治……呵，白日梦做久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这种人吧？” 楚青颜可谓是一字一句，将戚容美好的梦给打碎，将他臆想中美好的自己给碾压入尘。 戚容看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承认，他曾经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将自己都给骗过了，如今居然被一个少年给道破！ 明明，明明他曾距离成功也只差一步！ “戚容。”呼延星池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终究冷静下来，神色却比以往更冷。 “今日我不杀你，我要你清醒着走向地狱。” 听到他放过自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戚容拧着眉瞪起眼珠子，挣扎着向他扑过来：“你个怂包废物！我杀了你爹啊！你居然要放过我？哈哈哈哈……”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可汗如果知道了，定会骂你是呼延一族的耻辱！” 呼延星池一言不发，神情却有些恍惚。 牧丹早就气得捏紧了拳头，他从来不敢想，老可汗去世的罪魁祸首，居然真的有他一份！ “贱人！老匹夫！！阿池不杀你，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他挥舞着拳头，上前狠狠地给了戚容几拳！ 戚容被打的满嘴是血，依旧诡异的笑着。 楚青颜从容上前，将牧丹拽了过来，牧丹赤红着双眼要质问，楚青颜却将一方手帕塞到他手里—— “把血擦一擦，带他走，戚容留给我。” 牧丹捏着手中帕子，还想说什么，但牢外还有人，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将呼延星池带出了牢门。 呼延星池就那么呆滞的任由他牵着，等走远了些，牧丹想与他说话，呼延星池却一口淤血涌出，随后便晕了过去。 …… 牢内，楚青颜神色冷然，踱步在他身旁。 “怎么，我一个落败的将死之人，竟还值得天狼师的军师如此挂怀？” 戚容颓败的跪在地上，那抹诡异的笑却始终萦绕在他嘴边。 楚青颜勾唇，忽然倾身蹲在了他的身前，“看来丞相大人果然不认识我啊。” 闻言，戚容难得又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轻蔑，“哪儿来的杂碎，也值得本相来掌眼。” 即便这少年有几分本事，可终究也不过是天狼师帐下的一名小卒，居然敢在他面前自傲托大？ 楚青颜笑了，笑容里有几分骇人，几分森冷。 “还以为丞相大人找我那么久，应该是对我有几分了解的，没想到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依旧不识啊。” 这下，面色诡异的轮到了戚容。 他面带疑惑地看着楚青颜，又想到了她刚才的话，“你到底是谁？” “还认不出我吗，你以为裴怀芝会如何得知，你要的人藏在呼延苏风的帐下？” 戚容一下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僵，瞬间苍白如雪，“你，你是？！” “是啊。”她浅然一笑。 “你苦苦要寻的那人，不是明香，不是瑶琴，那是因为——” 楚青颜收起笑容缓缓起身，眼神清冷，俯视其下。 “本宫，就是临安公主啊。” ** 第93章 天生仇敌，本该王不见王 ** 她仿佛地狱来的恶魔。 那一瞬间的诧异，激动，乃至于惊恐，是无法言说的。 临安公主？临安公主？她居然是临安公主？！ 戚容面色惨白如鬼面，他张口哆嗦了一下嘴唇，摇头否认：“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他前前后后找出了两位临安公主，现在告诉他，他不仅都找错了，而且那真正的临安公主，居然活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呆着？！ 戚容眉眼惊慌，哂笑两声，“你是男子！” 好在刚刚牧丹两人离开的时候，将牢门外的侍卫也给支走了，楚青颜此刻根本毫无顾忌。 她冷笑着，面带嘲讽，“你好歹算个中原人，草原人分不清中原男女便也罢了，你还真让我意外呢！” 戚容依旧满脸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 “还记得我曾揭露过，你找的那两位假公主，她们身上都有什么特征吗？” 闻言，戚容瞬间回神，他如何会不记得，临安公主眉心有一颗红痣，明香那颗是假的，还是被燕青给亲口戳穿的！ 对！燕青，青燕……楚青颜！！ 激荡的心瞬间偃旗息鼓，戚容伏在地上的脸突然抬了起来，“你果真是……” “戚容，看清楚本宫的脸！” 她厉声一喝，戚容忍不住顺着她的声音望过去—— 如传闻中那般高贵冷艳，理所应当的高高在上，最重要的，是她眉心出现的那一点殷红，恰如其分点在眉心，惊艳绝色！ 戚容呆愣愣的，瘫倒在地上，任凭身体的疼痛难忍，却也没有此刻心间的热火沸腾。 可笑，他居然会将那两个冒牌货当成临安公主！！ 如果他果真见过楚青颜，便绝不会将旁人与她等同论处！ 他真可笑！居然以为世人夸大其词，以为真人不过尔尔，但那可是仅凭一己之力，促成大晟通商的临安公主！ 他努力数都未曾做到的事，她做到了，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原来，真人果真应该是这样的。 “临安……公主。” 戚容瘫坐在地上，忽然，他直起身来跪着，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向楚青颜端端正正叩首一拜。 楚青颜未动，冷眼静看。 他面容依旧凄惨，神色却不再失魂落魄，“或许我本该向你行这一礼……杀了我吧，总算也能够死在中原人手里。” “想死我可以满足你，但我要知道裴怀芝，是何时与你勾结上的？” “若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她今日最重要的任务，是让戚容交代出与裴怀芝勾结的一切。 戚容沉默了半晌。 “早年在中原，我二人是同乡，但勾结也算不上……咳咳，我们也不过是相互利用，你应该也猜到了。” “只要两国起战，我能扶我想要的人上位，他自然也可以。” 楚青颜眸色微凉，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我再问你，和亲这个主意，谁出的？” “自然是他。” 戚容声音淡然，从中已然听不出喜怒，只是缓缓的陈述着，“我没必要骗你，你离开长安，受益人是他不是我。” “至于最后……咳，为什么是他的女儿来了草原，也不在我的掌控之内。” 他所言并非说谎，楚青颜也听了个明白。 戚容不知道为什么是裴婳来了草原，她却知道——因为裴怀芝很清楚，父皇万不可能同意让她来和亲，所以他才借裴婳，将自己引来了草原。 裴婳早知晓这一切，但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她，裴怀芝也必然用她的性命威胁了裴婳，是以裴婳才同意瞒着她，来了草原。 “证据呢，你与裴怀芝来往的证据。” “没有，来往的书信都被我烧毁了，我不可能留下对我不利的证据。”戚容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她。 楚青颜在他身边绕了半圈，勾唇轻笑：“你是可以死的痛快，但你别忘了，你可还有个活着的女儿。” 几乎在瞬间，戚容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神色复杂。 “你……比我想象的要狠。” 他曾说过，年轻一辈中，他只将两个人视作对手，一个是呼延星池，另一个便是从未见过面的临安公主。 在草原生活许久，或许他了解呼延星池，但他绝对不了解楚青颜。 戚容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时间能再回溯二十年，或许我可以等到，你继承大统的一日。” “可惜，永远不会有如果。” 他也不会有，再一次重来的机会了。 “想好了吗，我只要证据。” 楚青颜勾唇，眼中全无一丝感情，面前的是敌人，是背叛整个国家的敌人，她不会同情，亦不会怜悯。 戚容定了定神，目光幽深地落在她脸上，“是有一封密信，但你可要速度快些，它在……” 楚青颜阖眸，心中了然。 天边的最后一丝颜色快要落下，日暮西山时，就到了该送人的时候了。 “时辰到了，你可还有遗言？” “我……”戚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比起三日后被草原人处斩，他宁愿如今死在楚青颜的手中。 原本今日，他就是要激呼延星池出手的，如今换了个人，倒也……更合他意一些。 他跪在地上，却挺起脊梁，透过牢门看着远处，最后的霞光落在草原上。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活着再看看，中原与草原的战争……你与呼延星池，天生的仇敌，本该王不见王的……究竟鹿死谁手，真想看看是怎样的结局啊。” 可惜，即将与世长眠，这一切他再也看不到了。 楚青颜冷笑了声，觉得他心思未免太多，这世事本就无常，即便知晓了一时的变化，也无从得知最终的结局。 她手中搓磨着，一丝银光闪过，她将身子背对着戚容，转了过去。 “相信我，无论怎样的结局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可以安息了。” 银光乍现，转瞬即逝！ 身后应声而倒，她打开牢门，侍卫们刚好闻声赶来，她语气如常：“去告知可汗，戚容突发疯病，暴毙而亡。” “……” 无视身后侍卫们的慌乱，她转身即走，拥入了漫天霞光。 天生仇敌，王不见王吗。 风云变幻，向来莫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 第94章 把东西给我劫了 ** “你将他杀了？！” 牧丹有些不敢相信，被阿池都放过的人，阿青居然敢在可汗眼皮子底下动手？ “他该死。” 楚青颜没解释太多，看了一眼榻上还在沉睡的人，眉目微微皱起，“他睡了多久了？” “睡？你应该问我他晕多久了，从王庭出来之后，就一直没醒过来，医师说是气急攻心，开了些药。” 牧丹脸色也不是很好，老可汗待他也如亲儿子，可他却连老可汗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甚至没能亲手替他报仇。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幕后真凶居然是现任可汗，呼延伊利！ 他尚且如此，阿池心中该有多难受。 “睡吧，没多少时间了。” 楚青颜将视线挪了回来，神色冷然又无奈，“等他醒过来，这草原上的一切，就会重新洗牌！” 牧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应该是阿青那晚雪夜买醉，被阿池驮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阿青，你会一直在的吧？” 牧丹也不知为何会问出这句话，但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定，而这份不安定来自于哪儿，让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楚青颜笑看了他一眼，笑意未达眼底，“我当然会一直在。” 说完这句话，她就出了帐门，可牧丹在原地却心神不宁，他总觉得阿青回答他的，跟他问的不是一个意思。 …… 戚容交代的那封密信，就在他的住所。 楚青颜吩咐下去，让青吾卫中轻功最好的燕小八去拿信，但子时未过，燕小八哭丧着脸回来了。 “信没找到？” “不是，我发誓我已经去的很早了，但没想到那群抄家的比我更快！” 燕小八信誓旦旦的举着手，楚青颜却感到有些诧异，“大晚上的抄家……去的是些什么人？” “穆尔察家族的人，我记得有人管那个大将军叫……拉提！”小八仔细寻思了一会儿，“那个拉提很警觉，而且将装有密信的物件也给带走了，我怕被他发现，没敢再跟。” 楚青颜叹了口气。 穆尔察·拉提，可敦和大王子呼延古金的娘家人。 他年仅二十有余，是穆尔察老家主老来得子，是可敦的亲兄弟，更是大王子的小舅舅。 《四洲志》中也有对于此人的记载，如果说呼延星池是风头太盛的草原狼神，那这个拉提将军就是低调蛰伏的草原猛虎。 先前戚容与呼延星池闹得太厉害，以至于此人反倒不显山露水，看来这草原，果真是要重新洗牌了。 但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的话，她并不想跟死人扯上关系。 “被查封的物件送到哪儿去了？” “目前在装箱，似乎是要在明日一早，送往王庭。”小八将自己听来的话，一五一十说得清楚。 楚青颜沉吟片刻，那封密信是她找到裴怀芝勾结草原的首要证据，如果没了就缺少扳倒他的有利证据，绝对是不能丢的。 “既然如此，便也怪不得我了。” 小八懵懵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公，公子您是想……” 楚青颜眼神清冷却坚定。 “明日，把东西给我劫了。” ** 第95章 闯入王庭! ** 草原上，一只只箱子被抬往王庭的方向，看起来宛如一条长长的游龙。 不远处，正有人伏在草地上，盯着这一切。 “丞相这些年看来是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这抄家得抄了半个国库吧。” 燕小八满脸不可置信，看着长长的队伍跟在一个身骑黑马的人身后，他凑近了燕小白，“那个人就是拉提将军，昨晚黑着一张脸可吓人了，白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别急，等公主号令。” 燕小白看了眼天边，西南角依旧毫无信号升起，心中有些没底，按理来说，公主与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 一刻钟前，王庭附近。 楚青颜监着王庭的动向，王庭接应的人并没有异常。时辰到了，她正准备走远些，给燕小白他们发信号—— 转身拉信号的一瞬间，她看到不远处正有一人疾行而至，手上提着一把长刀，拖行在草原上…… 看不清脸，但此人的身形熟悉无比，是呼延星池。 “愚蠢！” 牧丹在干什么，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在此拉响信号，势必引起王庭注意，呼延星池会立刻被发现，小白他们也会有危险 楚青颜暗骂一声，看了眼王庭的方向，终究放下了手中的信号弹，向着呼延星池的方向迅速奔去。 没她的号令，小白等人万不会动手，今日那东西怕是拿不到了。 呼延星池近乎双目无神，冷漠地提着刀，向王庭方向前行。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他视野中，近了一看，这人满脸怒气，直冲他来—— “你疯了？你告诉我你提着刀要去做什么？！”楚青颜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她嘴巴一张一合，看的人眼晕，呼延星池的眼睛突然转了转，随即恢复冷冽。 “滚开，别拦着我。” 杀害父汗，构陷天狼师，更企图褫夺兵权，他要报仇！他要让呼延伊利就此付出代价！ “你现在像个疯子，进去能干什么，找死吗？！” “我要死要活，与你何干？” 呼延星池双眸冷漠，似乎无人能进入他的眼底，此刻眼中唯独剩下了仇恨。 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就在八年前，她也曾视所有人为仇敌。 也正因此，楚青颜更能理解如今的呼延星池，她突然笑了，“好啊，好得很！” “你可以去死，放弃你狼神叶护的身份，放弃牧丹放弃土赫赤，把他们全拖下水，放弃整个天狼师！！” “让他们为你去死，肝脑涂地！” “你也不会知道，我因为你又放弃了什么。” 楚青颜这话说的不假，因为这很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够扳倒裴怀芝的机会。 呼延星池动作一顿，却也未停，仍旧提刀前行，目光冰冷，“只要杀了呼延伊利，就没人敢动他们。” 油盐不进！ 楚青颜神色一凛，再不跟他废话，上手便直接夺刀。 呼延星池自然有所防备，他长刀一提，楚青颜手下落空，转去攻他，两人身手不相上下，转瞬便在王庭之外打了起来！ 呼延星池手持长刀，更是丝毫未曾留手，仇恨所能激发的力量是无限的，楚青颜留有余地，始终施展不开手脚。 节节败退，被逼无奈她甩出青丝斩，呼延星池一时不察，长刀被勾落在地。 呼延星池不顾她的攻击，转手去拾长刀…… 楚青颜身手敏捷，飞快上前压制住他，青丝斩距离他的手半寸不到，他却丝毫未退，她心中一紧，迅速撤开！ “呼延星池！” 她愤怒上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若收慢了一分，你这只手从此再也别想握刀！”她眸色微红，发狠地盯着呼延星池。 “这不是，多亏你了。” 嘴角淌出了一丝血，他抬手抹掉。 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后，他提刀转身便继续向着王庭的方向走去。 楚青颜仰头望天，有一瞬间她是想放弃这个人的，她在他身上耗费了太多心力，就在今日，她本可以拿到裴怀芝勾结外敌的证据…… 放弃他吗？ “呼延星池——” 前进的脚步未停，但终究转过了脸，正是这一瞬间，一片白蒙蒙的粉末扑向了他的脸，反应未及，直接倒地。 楚青颜缓缓走到他身边，忍住一脚踩到他脸上的冲动，把人扶了起来。 多亏小白做的迷幻粉，也幸亏她今日带了些。 今日时辰已经晚了，估计拉提带着那队人已经快要到达王庭了，再下手必然会被王庭接应的人发现。 在转头看着呼延星池，她真是恨得牙痒痒，“白痴，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 燕小白一行人果然已经回到了叶护大帐。 因为没有楚青颜的号令，一行人并未轻举妄动，青吾卫向来训练有素，在明确需要命令才能行动的任务上，未得命令绝不行动，过了时辰绝不停留。 楚青颜一回到大帐，也没回他的寝账，便直接将呼延星池给扔到了帐外的天星台上。 “阿池，阿池这是怎么了，他去哪儿了？” 牧丹姗姗来迟，大帐里的人也纷纷围了过来，看着台上的呼延星池满脸关切。 楚青颜看了台上的人一眼，没好气儿地冷哼：“去找死了，再晚点你就可以直接给他收尸了。” 燕小白站在下面的人群里，冷静地看着她，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呼延星池，他猜到了大概。 公主今日并未发令，想来就是因为叶护大人。 楚青颜身心俱疲，懒得再理会众人，直接将人丢在脑后，回了自己的帐子。 牧丹在后面急急忙忙招呼人，把呼延星池抬到里面去，又去找了医师…… 傍晚时分。 一觉睡醒，燕小白正跟她汇报着燕小玄打探到的情报。 帐帘刷了一下被掀开，牧丹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满脸惊慌，一见到两人就急急忙忙开口： “阿池，阿池他又不见了！” “知道了。” “知道了？阿青，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阿池他肯定又是去……” “不会，他既然清醒了，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你以后少带他喝酒。” 楚青颜一脸笃定，牧丹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牧丹又忍不住小声开口：“那有件事我可能要告诉你，阿池他，他可能又去喝酒了……” ** 第96章 我曾经，有一位兄长 ** 楚青颜是在几十里外的草原酒肆找到呼延星池的。 彼时，他脚下的酒坛子已经有了五六个。 越影就站在酒棚外不远处，啃着地上的草，饶是它的主人没有将它拴起，它也听话的站在原地不动。 天色已暗，酒棚里没了行人，老板也准备收摊了，她叹了口气，下马走了过去。 “呼延星池。” 对方没理她。 “呼延星池？” 对方依旧不理。 “……大哥？”楚青颜盯着他的脸，又换了个称呼。 这次，他用鼻音出了口气，却依旧没理她。 楚青颜语气凉凉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她话里有些不耐，呼延星池这才迷迷糊糊抬头看她一眼，但随后又低了下去。 老板面色有些焦急的看着两人，他想打烊了，一脸希冀地瞅着楚青颜，希望她能快点儿把人带走。 “……” 生活不易，先别叹气。 “跟我回去。”楚青颜一把拽上了他的胳膊，呼延星池却耍开了脾气，一下就抽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脸色酡红，眼神却清亮得很。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被戚容给灌那么多酒，呼延星池哪怕是中了迷药，也没醉半分…… 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楚青颜突然挑了挑眉，“我知道你没醉，赶紧跟我走，别逼我发火啊。” 他动了动嘴唇，却并没有说什么，此时此刻，像一个被训斥的熊孩子，平白添了几分委屈。 楚青颜看得眼角直抽抽，她知道呼延星池如今心里也不好过，但他现在更需要的，是必须尽快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再不走的话，你今天怎么晕过去的，应该还记得吧？”楚青颜挑眉轻笑。 硬的不行，换威胁。 呼延星池抬头看了她一眼，目露寒光，下一刻仿佛就要吃人似的。 “哗啦——” 忽然，他站了起来，凳子被拖拽的发出了一声闷响，他却看也不看她，绕过她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把酒带上。”末了，呼延星池冲着她来了一句。 迫于无奈，楚青颜勾起桌上最后那两坛酒，跟在他身后追上。 她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 两人两骑跑了数十里，任风刮过耳畔如同呼啸的风刃，呼延星池带着发泄的意思，纵马奔行在草原上。 楚青颜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落日照残雪，马鸣风萧萧。 骤然，越影长鸣一声！ 白马停在前面，呼延星池翻身下了马，提着一坛酒，走到洛川一岸，仰头喝下时喉间滚落不止。 喝够了，将酒坛抬到头顶，洒落而下，湿了全身，酒坛落在脚下石头上，砰然碎裂！ “……疯子。” 楚青颜下马，却是提起另一坛酒，仰头猛然灌了几口，心头瞬间发热，就见血液都在沸腾，似乎是叫嚣着她要去做些什么—— 被心头的声音蛊惑唆使，她随手扔掉酒坛子，走到他身旁，指着他的鼻子开口： “呼延星池，你这个莽夫。” 他垂眸，眼中星光闪闪，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手指，“不，我是个懦夫。” “你就是莽夫！”楚青颜抬高了声音，执着的要盖过他，“只有莽夫才会不计后果拼尽全力，只有莽夫才会像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 说到这，她放下了手指，眼中有些许自嘲，“我也是个莽夫。” 八年前，她就成了一个莽夫了。 看得到她眼底的失落与不甘，呼延星池心里好像抽痛了一下，他抬手抚向她的脸，抬手时却意识到不妥，收了回去。 “既然你说我是莽夫，那我就是。” 他今日单枪匹马提到去往王庭，欲斩下呼延伊利的头颅，却忘记他身为草原叶护的职责，整个天狼师及其家眷，险些遭他连累。 说他是莽夫，何错之有？ “可我不想当莽夫的。”许是刚刚酒喝猛了，楚青颜感觉头有些重，直接在洛川一岸，倒坐下来。 拼命甩了甩脑袋，她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脑中闪过王太傅的脸，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老家伙，又要骂我言行无状，不堪配位了。” 呼延星池垂眸看着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不是老家伙，你也不是莽夫，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是我没本事，今日不仅没报仇，还拖累了你。” 牧丹跟他说了，青吾卫一早便出很晚才归，燕青更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王庭附近，又拖着他回到了大帐，他便猜到燕青大概是带青吾卫执行任务去的。 可惜遇上了他，任务全盘溃散。 “阿青，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楚青颜迷蒙地看着他，没等她开口询问，呼延星池便拉过她的手，将一枚沉甸甸的物件放在她手心里。 楚青颜低头看了一眼，意识瞬间清醒。 这是，兵符？！ “我希望，你能接手天狼师。” 呼延星池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坚定，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天狼师数万人，成立以来一直跟随他，即便是交给牧丹，他也不能放心，但眼下，燕青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狼师，服他。 “这仇，还是非报不可？”楚青颜盯着呼延星池，眉目轻拧。 呼延星池看着暗下来的夜空，眼神难掩凄清，“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仇人在面前，无动于衷。” 哪怕他现在不动手，只要呼延伊利在位一日，他早晚会压制不住自己的仇恨，杀了这个仇人。 “挺好，起码你还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楚青颜无声的勾唇，眼底的笑却充满了苦涩。 呼延星池侧目，月光之下望着她的脸，忽然明白那一句“月华流照君”的含义。 燕青这个人眼底有悲伤，他看得出来，但平日里燕青隐藏的极好，也从不外泄自己的情绪，让人难以琢磨。 “我可能没跟你说过，其实……”或许是酒意上头麻痹了她的思想，也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压抑得不到释放，此刻的她只想倾诉。 “我曾经，有一位兄长。” 呼延星池一愣，他记得燕青曾经说过，在长安有许多兄弟姐妹。 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楚青颜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呼延星池了然。 “那他一定也很出众……” “他死了。” ** 第97章 白与黑的冲撞 ** 呼延星池一顿，也反应过来，原来人已经走了，怪不得燕青会说是“曾经”。 夜风凉凉袭来，楚青颜似乎清醒了些，话也变得绵密了许多。 “他很优秀，是我最敬仰的兄长。” “教我读书习武，予我家国大义，他跟我说，要我长大以后好好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这个国家的百姓。” “可我还没长大，他就不在了。” 燕青的兄长，能将他培养成如此一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必然也是不凡之人。 呼延星池沉吟不语，看到她有些颓丧的脸，心中也是沉闷。 “你想跟我说什么？让我放弃报仇？” “不。”楚青颜摇摇头。 “若我如你一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我会做出同你一般的选择。” 可惜那时她太小了，小到只知道离宫出走，无能为力，让她失去了找出仇人的最佳时机。 好在，她已经知道了，兄长或许还未离开这个世间。 “但与你不同，我绝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 她会筹谋，会算计，等她找出当年致使楚青离疯癫又暴毙的凶手，绝对让他死的难看。 “韬光养晦，你做的应该比我好。” 楚青颜神色冰冷而坚定。 呼延星池看着她，眼神逐渐软下来，他从不知道，看起来锦衣玉食的燕青，也曾经历过这些。 其实，今日被燕青拦下来之后，他便冷静了。 清醒的他，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自己的悲喜得失，而是整个天狼师的活命之法。 之所以想把兵权交给燕青，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有一日自己……起码保证天狼师还能有安身立命之法，不会遭人忌惮残害。 “雪下大了，回去吧。”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去看楚青颜，楚青颜晃了晃脑袋，慢悠悠的撑着身子起来。 却在起身时，踩到了石头上的白雪，不小心脚下一滑，下意识拉住了他—— 雪夜星空下，两道身影交叠。 一黑一白，冲撞在草地上，柔软的草地陷落，白雪纷飞起舞。 黑衣压住了一片白，他撑在她的上方，身体相触，双腿相叠，飘落的白雪似乎带着千斤的重量，压得他起不了身。 他看着她的眉眼，如同撞进了一片星河，明亮勾人，缠绵悱恻。 她不知所以的看着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她脸颊飘上两坨绯红，一生桃花眼迷离又清亮，以一种疑惑的姿态望着他。 他紧张地把手指抓在草地上，呼吸变得急促，喉间干燥如烈火灼烧，喉结忍不住几经滚落……心跳如擂鼓一般，停歇不下。 近些日子以来，情绪似乎越发难以掌控，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叫嚣：靠近她！靠近她！！ 他缓缓的落下身子，眉眼盯着她的双眸，缓缓地靠近着，两人距离不过寸许…… “嘶——” 身下的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哼，呼延星池脑中思绪翻滚而过，瞬间偃旗息鼓。 趁着意识清明，他急忙从她身上退开，起身后背对过去，猛的喘了几口气，手心更是攥出了湿汗。 他刚刚在做什么？燕青可是他的兄弟！他怎么能对他有那种想法？！ “这地也太滑了……” 身后，燕青的声音飘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声音没有平时那般低沉，反倒是软糯许多。 “你也太重了，压着我做什么？” 楚青颜抬手捏了捏眉心，下一刻直接靠在了他的胳膊上，“小弟不如大哥海量，此刻晕的紧，先借我缓一缓。” 呼延星池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终于缓过来了，楚青颜利落地翻身上马，两人顶着风雪，向着叶护大帐进发。 …… 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虽然头有些晕，但却没有什么疼痛之感。 楚青颜简单梳洗了一下，准备去看看呼延星池。 但还没等到天星台，出门没多久，便看见外面众人慌慌张张，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随手拽住了一人，“怎么了，你们为何如此慌张？” “阿丽舍大娘的小孙女丢了，整个天狼师上下都忙着找呢！” 楚青颜一愣。 阿丽舍大娘已经年逾六十，儿子在战场上丢了命，儿媳也在不久后追随而去，就留下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 平日里众人都对她祖孙二人照拂有加，小白小玄还时常帮她们打水。 “怎么回事，何时丢的？” “听说是昨日夜里……小铃铛平日里都跟阿丽舍大娘睡在一起，昨日大娘睡得沉，小铃铛不知何时起了夜，就再没回去。” 那人说完，便急忙又去找了。 楚青颜想了想，先到天星台去找了呼延星池，没想到他也不在，出来时恰好见到了牧丹。 “我刚从你那过来……” 牧丹也刚从她那儿过来，在她那儿没见到人，路上碰到了天狼师的人，才知晓她过来找了阿池。 “呼延星池呢？”楚青颜忙问。 牧丹喘了口气，“一大早就被大可汗叫去了，说是去接受封赏。” “封赏？” 楚青颜不解，牧丹便跟她解释：“这是草原上的习俗，凡是战胜或是抄家的物资，都会有一部分发到下面的功臣手上。” “可汗说阿池揭露戚容阴谋有功，一大早便宣他去王庭受礼了。” 楚青颜松了一口气，经过昨日，她相信呼延星池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思绪一转，楚青颜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戚容被抄家，有功之臣受礼，那前去王庭的可还有其他人？” 如果那证据存放的物件，恰好能到呼延星池的手里…… “自然是有的。” 牧丹细数了一番，“除了阿池，二王子苏风，熊师特勤，还有拉提将军。” 楚青颜心中一沉。 四个人……就算那物件能够被拿出来分发，能分到呼延星池手上的几率只有四分之一。 即便最后没有被分到呼延星池手里，只要那物件被拿出来了，大不了去偷去抢…… 倒也是个机会。 “先别说这个了，阿丽舍大娘家的小铃铛丢了，你快去让人再找。”楚青颜催促他。 “我这就去，小铃铛可是大娘的命根子，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 第98章 你是不是喜欢阿青? ** 下午日落时分，呼延星池终于从王庭回来了，他身后抬着几只箱子，都是此次封赏所受之礼。 他面色倒是平静，看不出悲喜。 众人进入领地后，箱子便被抬到了大帐之外的天星台上。 “阿池。” 牧丹见他无恙，心中便也放宽了心，只是下一刻心又忍不住揪起，“阿池，你还好吧？”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 牧丹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大哥回来了。” 人群后又冒出来一道声音，呼延星池下意识心中一惊，转身看向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那个人。 楚青颜一脸笑意，“大哥刚回来，必然辛苦了吧，快回帐里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牧丹惊讶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青颜，他居然也会对阿池这么关怀备至？ “嘿，阿青，你居然没对阿池直呼其名诶，怎么还这么献殷勤……你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 呼延星池也转过身子，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可是顶好的结义兄弟，昨日雪夜奔行数十里，是谁把他找回来的？ 关心大哥这种事，当然也不是只有你能做。” 楚青颜哼笑两声，眉眼戏谑，尽管看着像是不怀好意，却让牧丹挑不到错处。 “行了，阿青也关心我，我自然是信的。”呼延星池笑了笑。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牧丹心里止不住的发毛，完了完了，阿池笑得这么荡漾，恐怕已经深陷其中了啊！ 他这是对阿青，情根深种了吧？！ “大哥，你这些封赏，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啊？” 楚青颜状似无意的打量着几只箱子，呼延星池见她似乎感兴趣，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都是些黄白之物，你若有喜欢的，便先挑几件，剩下的让牧丹发给兄弟们。” 楚青颜似乎是颇为惊喜，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先谢过大哥了。” 呼延星池笑了笑，让人将箱子先抬到她帐子里去。 “对了！”两人刚进账，牧丹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件揪心的事儿，“阿丽舍大娘的小铃铛，还没找回来！” 闻言，呼延星池皱眉，思索一番，“冬日雪夜，附近有狼出没，可派人仔细勘查过了？” “都找过，没有野兽袭击的痕迹，小铃铛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牧丹眉头锁的厉害，小铃铛走丢几乎整整一天了，阿丽舍大娘的眼泪都快哭干了，她家里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如果小铃铛此番回不来…… 只怕大娘也活不下去了。 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这雪原上走丢整整一天，没什么生存经验，不吃不喝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再加上，冬日的野兽更是疯狂，闻着味儿就能厮杀起来。 呼延星池沉吟片刻，中午开口：“把雪鸮都放出去，务必要将人找回来。” 出动所有的雪鸮？ 这些机警敏锐的雪鹰，这可都是战备时打探消息的金贵玩意儿。 人命关天，损失已经无足轻重了，牧丹郑重点了点头。 …… 另一边，楚青颜也将所有的箱子都检查完毕。 “可惜，里面没有我们要的东西。” 见她又锁上了眉，燕小白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将箱子又重新落了锁。 “公主，既然叶护大人参与了封赏，那他应该知道，那只装有证据的发簪被分往了何处吧？”燕小白忽然开口。 闻言，楚青颜神色一亮。 不错，就算证据没有送到呼延星池的手上，但是只要被大可汗封赏了出去，或偷或抢，他们总能拿回来！ “此事你别管了，先去将饕餮召回来，一定要找到小铃铛。” 在这雪原之上，论起探查寻物，应该没有任何一只飞禽或猛兽，是饕餮的对手。 这件事情就算楚青颜不吩咐，燕小白也正打算这么做，闻言他更是重重地点头。 “是！” …… 这一夜过得尤为漫长而焦灼。 草原上，几乎每一顶大帐里的灯都彻夜长明，有人外出找寻至今未归，有人为那个天真的小姑娘默默祈祷。 楚青颜子时去了一趟天星台，呼延星池的帐子里灯还亮着，他与牧丹一起，拆着雪鸮从各处送来的信件。 可惜，没有一丝线索。 她没进去，在帐外站了没多久便离开了，人命关天，还是先找到小丫头要紧。 帐内。 “阿池，如果小铃铛真的找不回来……” “还没结果，别说这种丧气话。” 牧丹刚一开口，便被他堵了回去，呼延星池皱着眉，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继续拆着信件，又在地图上勾勾划划，排除一些地域。 “可一个小姑娘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怎么可能活得下去，更何况信中没有一丝线索……” “有时候，没有线索就是好消息。” 牧丹实在是觉得没希望了，呼延星池却从各处送来的消息中，排除了大部分地域，又将一些不可能的位置排除。 最后，地图上仅剩下几个红圈。 “事不宜迟，让他们休息会儿，等天一亮，你马上派人到这几个地方找一找，这些范围还是大了些，有些地势险阻，又有野兽出没，你多派些人。” “行，天一亮就去，我也去。”牧丹点了点头。 天快亮了，现在回来的基本是找人找了一夜，找人要紧，但也得让他们休息。 呼延星池靠在桌案上，抬手揉了揉脑袋，神色难掩疲惫。 看他这副模样，正是不设心防的时候，牧丹也不知怎么想的，张嘴便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不是喜欢阿青？” “……” 呼延星池揉着脑袋的手一顿，猛然抬头，眼神犀利的向他射了过去。 “谁告诉你的？” 牧丹心底沉了沉，阿池他居然没否认？ 他嘴巴抖了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也不是瞎子，你对阿青那般不同，他被关到牢里，你甚至肯拿兵符去换他的命……” “阿池，你是喜欢他的吧？” 呼延星池心中猛然一惊。 喜欢……难道他那份不知名的感情，那份无法言说的情绪，就是喜欢？ 他喜欢阿青？ ** 第99章 用永平郡主来换 ** 牧丹没有得到答案，但他觉得，他应该是得到了。 天一亮，牧丹就准备去找人。 偌大一片领地，此事难免显得有些空旷，有人甚至才刚回来，面对阿丽舍大娘残忍地摇了摇头，她的希望再次落空。 “小铃铛，我的小铃铛，没有了她，你们让我怎么活？！！” 她再一次，哭到晕厥过去，众人手忙脚乱的准备将她扶回帐子里。 牧丹叹了口气，拿着地图找好人，正准备出发，天空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长鸣。 “嗷——” “我勒个去，好大的鹰啊！” “这鹰可真漂亮，冰天雪地的也不容易啊，还得出来觅食……” “天哪，那是只金雕吧？！” 众人正诧异着，却眼见了金鹰直接俯冲，一个猛子向他们扎了下来！ “诶诶诶！他是不是要来吃我！！” “他不会把我当猎物了吧？” “快走开啊，走开——” 牧丹先是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乱窜，刚准备开口解释，便看见不远处楚青颜缓缓抬手，举起了自己的胳膊。 那只鹰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手臂上。 牧丹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过那只鹰，他身形巨大，几乎有半个人一样大了，燕青却能够稳稳的撑住它。 那鹰看着彪悍凶猛，歪着脑袋看了他们几眼，而后忽然的亲昵地蹭了蹭楚青颜，撒娇一般冲她低鸣几声。 楚青颜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么早啊，有消息了？” “嗷~~” “真乖。” 饕餮撒娇似的，得意的冲她昂了昂脖子。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土赫赤憨憨的直接问道：“小军师，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众人嘴角抽了抽，小军师的宠物还真是独具一帜，别具一格，独领风骚啊。 楚青颜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它叫饕餮，话不多说，小铃铛有消息了，所有人跟我来。” 一听是小铃铛的消息，众人立马有些惊喜，牧丹却忍不住开口：“昨日阿池也划了几个地方，你这能靠谱吗？” 讲实在的，他觉得还是阿池的分析靠谱一些。 “嗷——！” 饕餮立马表示不满，开口冲他叫了一声。 事不宜迟，楚青颜也不想跟他多做解释，“这样吧，你我兵分两路，我带着我的人去。” 在场的青吾卫，立马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直了背。 “我也去，我相信小军师，我也是小军师的人呢！”土赫赤高声吆喝着，他现在完全就是楚青颜的无脑粉。 天狼师的统领一开口，立马又有不少人跟着附和，最终有一半的人跟着楚青颜一起，如果不是她阻止，恐怕另一半也剩不下几个。 牧丹悲切切地带着人马离开。 …… 洛川北部，呼延部落与北胡部落的边界。 饕餮一路向北，将他们带到了此处。 土赫赤满脸惊愕，“难道是北胡的人，他们掳走了小铃铛？” 有人附和，“我就知道他们狼子野心，定是上次偷袭不成又被我们报复，所以怀恨在心……” 楚青颜没说话，只觉得虽然他们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对劲。 小铃铛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丫头，平日里更是不出领地大帐，北胡的人是怎么瞒过他们，劫走小铃铛的？ 当然也有人怀疑，“会不会是这只鹰带错路了，小铃铛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到这里？” “对啊，北胡的人总不敢到我们的领地来，把小铃铛给劫走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相信有人怀疑，而饕餮总是能够轻易判断出怀疑它的人，并给予低鸣警告。 只是，没等众人思考多久，不远处北胡部落的大帐，居然有了异动。 对面领地之门大开，忽然有一对兵马出来，为首的是一名骑马的将领。 众人立马严阵以待。 “别躲了，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出来见见，我们有你们要的人。” 听到这人的动静，土赫赤惊讶非常，“居然是北胡部落的三王子，多摩，他居然亲自来了！” 楚青颜蹙眉，王室之人不坐镇后方，居然跑到前线边界来？ 多摩，《四洲志》记载，北胡部落三王子，最得北胡可汗恩宠，阴险狡诈，风流多情。 “小军师，这个人阴险得很，他会不会是在诈我们？”土赫赤问道。 楚青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不像。 他们没思考多久，多摩似乎猜到了他们的犹豫，勾唇轻笑，抬手一挥。 楚青颜时刻关注着他，只见他抬手之后，他身后的领地之内，立马出现了几人，他们手上还抓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被捆住了手脚，拼命挣扎着，对方却死死的抓着她，“放开我！你们这些坏蛋，放开我……” “是小铃铛！”土赫赤惊叫。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青颜心中一定，向众人点了点头，从隐蔽的草丛中走了出来。 “这不是天狼师的大统领吗，土赫赤，好久不见啊！” 多摩勾唇轻笑，坐在马上看着土赫赤，带领着一群天狼师队伍走出来。 “多摩王子，别来无恙！” 许是跟随楚青颜久了，也学会那么几句酸话，要是搁以前的土赫赤，此刻早就已经冲上去要夺人了。 多摩笑了笑，不甚在乎，“比我想象的来的快些，看来呼延星池，还是那般的敏锐过人。” “既然知道，就赶紧放人！”土赫赤的忍耐几乎快到极限了，他手臂青筋暴起，下一刻便要冲上去，众人知晓拦不住，有意无意地看向后方的楚青颜。 这一切都落在了多摩眼中，他玩味儿地挑了挑眉，“看来各位，另有高人啊。” 就在土赫赤暴起的前一刻，楚青颜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走上了前。 她一身容华，难以遮掩。 “阿青哥哥！阿青哥哥快来救我，小铃铛没有不听话，小铃铛不想跟他们走的……” 小铃铛自然看见了她，正拼命的想挣脱钳制。 多摩自然注意到了她。 “呦，生面孔？” 楚青颜从天狼师众人里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很明显是这群队伍的首领，多摩看见了，很是好奇的打量。 “在下燕青。”楚青颜淡声开口。 这就没了下文，显然不够让多摩对她作出判断，他开口搭话，企图让她再说的多些。 “听说有人打败了我部第一勇士迦罗，此人正是天狼师麾下一名军师……” “客套话就免了，胡迦·多摩，直接说条件吧。”楚青颜直接切中要害。 多摩轻啧了声，似是有些不爽。 “简单，一命换一命，一人换一人。” “想要这个小丫头，就拿你们和亲的永平郡主来换！” ** 第100章 三人行，必有修罗场 ** 永平郡主？ 这人居然是冲着裴婳来的？ 楚青颜皱起眉，心中万千思绪闪过，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 “张口就要永平郡主，口气倒是不小，你想要永平郡主做什么？”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将人交给我，这丫头自然会还给你们。”多摩勾唇。 “或者，你需要回去跟你的叶护大人好生商量一番，再让呼延星池去找那个老可汗请命，毕竟你二人都做不了主吧？” 多摩轻蔑的勾了勾唇，抬手让那些人将小铃铛给带了下去。 楚青颜微微挑眉。 他倒是将可汗对待呼延星池的情况摸得清楚，呼延伊利忌惮呼延星池，便是北胡也有所耳闻。 但是想动裴婳……哼。 “多摩王子看来脑子不太行。”楚青颜轻笑着，冲他挑衅一般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要知道，你手里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怎么敢与可汗割让几座城池才换来的永平郡主相提并论呢？” 此话倒也不假，虽说当时本意是为求娶临安公主，但最后却换了个永平郡主，城池却是实打实付出了的，这也是为什么可汗以及草原众人都如此不待见裴婳的原因。 “你少诓本王，谁不知道呼延星池一副好人烂心肠，我手里握的可是他的子民，那个郡主可是敌国之人。” “至于如何说服你们的可汗同意，那是你们叶护大人该考虑的事。” 多摩完全不怕她不答应，怎么说他与呼延星池也交过手，那个人的脾气他还真了解一二。 楚青颜心里沉了口气。 此处都是多摩的人，今日这人她是带不走了。 “小军师，咱们天狼师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保管把人给夺回来！” 土赫赤一腔勇武，信誓旦旦的对她保证，其他人中也不乏有附和其意的。 楚青颜抬手示停，“你打得过他们的人，也打不过暗处的弓弩，现在冲出去就是找死。” “小铃铛暂时没有危险，先回帐，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话落，天狼师的人倒是全都信服她的，闻言便都撤退回去。 楚青颜抬眸，看着对面马上的人，语气清冷：“人暂时先住在你这儿，好生招待着，若回去瘦了一两，我都是要从你这儿取的。” 好大的口气！ 多摩挑眉思索着，看着那个白衣身影远去，他招了手下过来。 “去查查，这个军师什么来头。” …… 王庭。 呼延星池将北胡人的计谋在大可汗面前说了之后，果不其然，引发了一众怒斥。 “好他个北胡，狼子野心，他们将永平郡主要去，谁知道要生出什么阴谋诡计，绝不能答应！” “北胡人的圈套不能中，但人我们也不能不救啊，那可是草原子民！” “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真要将永平郡主送到他们那儿，出了什么乱子，咱们拿什么跟大晟的皇帝交代？！” 众人各执一词，但几乎都认定，以永平郡主来换得一个小丫头的性命，不值当。 呼延伊利被吵的心焦，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面上带着明显的疲乏，“都别吵了！本汗是让你们拿主意的，一个个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倒是真真切切拿个法子出来！” “可汗息怒……” 呼延伊利眼神阴冷，忽然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呼延星池，“阿池，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呼延星池神情自若地开口：“可汗，臣以为，此事的确需要由永平郡主亲自出马。” …… “呼延星池，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刚出了王帐，楚青颜便忍不住要质问，“刚才在里面，你为什么要同意，将裴婳交给北胡部落？” 走出几步，呼延星池忽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她，“我发现，只要是扯上永平郡主的事情，你都学不会冷静。” 楚青颜哑然，她知晓自己刚才失言，在王庭之中人多眼杂，的确不适合谈论这种事。 两人几乎一路负气，回到了领地。 叶护领地前，楚青颜刚下马，便看到了门外等待着的裴婳。 见到裴婳，她神色略显复杂，上次见面之后，她此刻还并没有做好再见裴婳的准备。 “是你让她来的？”楚青颜忽然问向呼延星池。 他也不否认，“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到她你不开心吗？” 许是呼延星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让不远处走过来听到的牧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心个鬼……楚青颜不想理他，也不想理裴婳，她干脆准备绕过几人。 “阿青！” 裴婳在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叫住了她，面前的人应声而停，裴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两人不日前才不欢而散，她更是直言让楚青颜滚出草原，不要再管她…… 她犹豫着张了张嘴，“阿青，我愿意前往北胡部落换人。” 楚青颜瞬间眸子瞪的老大，转过脸来面带薄怒地看着她。 “呵……你愿意？”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把人换出来吗，还是以为这样的牺牲很伟大？这件事什么时候要你同意了？” 她花费了多少的力气，才将裴婳安然无恙的保护到现在，她现在倒是好，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去送死！ 她做一切又算什么？ “阿青，我不知道……但是北胡的人想要我，如果能换一条人命回来，那我是愿意的。” 裴婳没有想别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命也不过是捡回来的，她一个满身罪恶的人，如果能拯救另一个无辜的人，那便是好的。 从答应父亲来到草原的时候，她就错了。 她是有罪的。 “你凭什么？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换不换也得我点头！”楚青颜冷声开口。 “够了。”呼延星池只觉不爽的紧，额间的青筋隐隐约约突起。 他看向楚青颜，“你不过一个小小军师，永平郡主作出的决定，你又岂能置喙？” 楚青颜蹙眉，“呼延星池——” “我说错了吗，你既然身在天狼师，那就是我的人，不该你管的就少掺和。”呼延星池声音平缓却也坚定。 牧丹看着这三人，忍不住摇摇头。 三人行，必有修罗场。 这魔幻三角恋，他是真看不下去了…… ** 第101章 证据在他手上! ** 几人可以说不欢而散，各自生着闷气，又各有心事，最后沉默地分道扬镳。 楚青颜赌气，一整天没吃饭。 “他还没吃饭吗？” 大帐里，呼延星池在炉中加了几块炭，淡声问着一旁的牧丹。 牧丹翻了个白眼儿，摇了摇头，“肯定是被你气着了，我说你也是，你也不是那种在人前争是非论长短的人啊，怎么就……唉！” “还有，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对阿青那般疾言厉色，我看，他气你也是应该的！” 牧丹现在倒是毫不怀疑，他对阿青绝对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了，今日那话里话外的占有欲，也未免太强了！ “我今日说话……很难听吗？” 呼延星池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问道。 牧丹无奈的耸耸肩摆了摆手，“岂止是难听，阿青气的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你自己寻思寻思吧。” “还有，不管怎么说永平郡主都是他喜欢的人……是吧，你如果不想让阿青知道你这份感情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 闻言，呼延星池无声沉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同于以往，甚至可以说是小肚鸡肠，像那些小男人小女子一样拈酸吃醋…… “一会儿让人做份水煮肉片，给他送过去，他爱吃那个。” 牧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想他跟了阿池那么久，阿池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得，他还是别问了。 …… 日暮时分，王庭那边来了人。 来人带着呼延伊利的旨意，牧丹亲自前去接见，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大将军，穆尔察·拉提。 大帐里炭火烧的通明，温暖非常。 拉提浅酌了一杯茶后，将一封信交到了呼延星池的手里。 “叶护大人，可汗派我来是要通知你，你所说的那个提议，可汗同意了，不仅如此，可汗另有要旨，在这信中会与你说明。” 呼延星池抬手接过那封信，眉目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拉提见他接过去，才笑了一下，继续开口道： “北胡部落近日嚣张惯了，是该给个教训，叶护若是有用得到我虎营的地方，尽管开口。” 拉提掌管的虎营，是除天狼师之外胜仗最多的军队。他生性淡漠，平日里算得上寡言少语，此番能说这么多，也代表了他对这件事情的看重。 草原人的好战，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呼延星池，却捏着手里那封信，闻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 密信展开，眉目拧起。 拉提见他这幅模样，才像是放下心一般松了口气，“既然信送到了，我就不再逗留了，叶护大人好生休养，拉提在此恭祝您旗开得胜。” “借将军吉言，不送。” 呼延星池不动声色地将信件背于身后，打断了牧丹的窥视，也摆明了送客之意。 拉提也是没有要多留的意思，他抬脚出门，带着侍卫离开。 等人一走，牧丹便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样？信中到底是说了什么？” 呼延星池自知瞒不了，将密信递给了他。 牧丹接过信迅速看了个遍，果不其然，大惊失色：“什么？！” “要我们带永平郡主前去换人，还要趁机袭击多摩？！可汗想开战？？” 以往的草原，在深冬之际，向来会安稳几个月的，这已是草原上不成文的规定。 “恐怕比起开战，他更想要我的命。” 呼延星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动容，“胜了，皆大欢喜，败了，便可借机发落。” “可这是深冬，打起仗来没有补给，他为何要在此时……这不是要我们天狼师的命吗！”牧丹愤怒捶桌。 呼延星池神色复杂，“我想，他大概猜到了，戚容死前与我说了什么。” 戚容临死前想见他，也是呼延伊利允许的，呼延伊利既然不怕戚容对他说出什么，便是已经不在乎他是否知晓，有心要除掉他。 拉提出帐时，正巧遇上了前来此处的楚青颜。 楚青颜也是碰巧遇到他，两人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打完照面要走时，她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他头顶的那根银簪上。 银簪简洁，外形如一根枯枝，茎枝相连之处却嵌着一颗珠翠。 她眉目轻拧，忽然停下了脚。 见她盯着自己，拉提也顿住了脚步，一旁的侍卫向拉提提醒：“他就是天狼师军中的军师，燕青。” 闻言，拉提有些惊讶，之前他戍边并未回归，据说忽里勒台大会上有个中原勇士力挫各部落，那个武艺高强的中原人原来就是面前这个少年？ 而且，此次率先发现北胡部落劫人的，也是他。 “燕公子，久仰大名。” 拉提抬了抬手，算是表达了友好，楚青颜自然也是同样回礼，“拉提将军骁勇善战，我久仰您的大名才是。” 他并不否认，也没有要寒暄的意思，转身便走。 “听说草原人都不爱冠发，将军这簪子看着工艺倒是精美，不知是哪儿来的？” 楚青颜开口，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拉提似是有所察觉般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哦，此为可汗封赏之物，我随意挑了件而已。” 拉提这话倒是没有说谎，他临行前挑了件刻意戴出门，是为了让呼延伊利看到他的忠臣之心。 “原来如此。” “比起我来，叶护大人得到的赏赐更是不遑多让，燕公子如果喜欢，相信他不会吝啬于你。” 拉提说完，便与侍卫离开。 燕小白趁机走上前来，他面色隐隐带着激动，“公子，正是那枚银簪，证据在他手上！ 那封密信应该就藏在里面，可如今那银簪落到了拉提的手中，我们应该如何取得？” 楚青颜缓缓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居然是落在他手中，那便不可明抢，他对这簪子看起来不甚在意，或许可以——偷。” …… 多摩只给了他们三日时间。 好在两地的距离不远，等第三日清晨时，一群队伍从叶护领地浩浩荡荡的出发。 裴婳得了可汗的命令，不得不跟着队伍一起，前往北胡部落。 车内，四个人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 ** 第102章 再遇多摩 ** “诶，今天天儿还不错哈……” 车内，牧丹和裴婳，楚青颜跟呼延星池，分别坐在两边。 牧丹属于没话找话说，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车内如此安静如鸡…… 楚青颜将头扭向一旁，谁也不理。 呼延星池则是闭着眼睛假寐。 裴婳从上马车之后，视线就没离开过楚青颜，此刻也只能暗自神伤去了。 “喂，不是我说啊，各位祖宗，这都快到北胡人的地界了，咱们好歹拿出个对策来吧？” “不然等到了那里脖子一横等死吗！” 牧丹也是有几分脾气的，这三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实在是太多，他喜欢他，他中意她，她又看上了别人…… 阿池也真是的，明明互相都看不顺眼，还非要只带一辆马车出来。 呼延星池瞥了眼楚青颜，“聪明人自是有办法，问你家军师去。” 楚青颜同样冷笑了声，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回答：“怎么比得上叶护大人有本事，我一个小小军师，又岂能置喙什么？” 得，拿阿池的话来回怼他，此计用的相当之妙。 要不是时机不对，牧丹都忍不住给他两个大拇指。 “我说祖宗们，别耍脾气了，成吗？” “咱们已经到了多摩的领地了，再这么争执下去，指不定他就要从哪冒出来……” 哐嘡——！ 车轮像是刮过巨石，车内人仰马翻—— 裴婳顺势向着牧丹的方向扑了过去，好在牧丹反应及时，磕过来的时候稳稳护住了她的头，自己则是一头撞在了后面的车身上！ “抱……抱歉，牧丹公子，你没事吧？” 反应过来之后，裴婳急忙退开，牧丹揉着自己的肩膀，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大事，这点小伤，根本一点儿都不……” “疼。” 牧丹一愣，“疼”这话可不是他说的啊！这么娘们唧唧的话，也就只有—— 对面，呼延星池正靠在楚青颜的怀里……准确的来说，是他扑向了楚青颜，而楚青颜则是用一根匕首的刀柄，严丝合缝的抵在了两人中间。 呼延星池之所以喊疼，是因为他一个猛子扎过去，刀柄恰好戳在了他胸膛上。 “既然知疼，为何不退？” 楚青颜挑眉，慢悠悠地看着他。 呼延星池脸色不太好看，倏尔他转身整理自己，车外却突然响起了土赫赤的声音： “大人！前方有敌军突袭！” “瞧那衣着打扮，正是北胡人无疑！” 楚青颜神色一凛，忽然从马车中钻出去，在车上远远看向奔来的军队，神色凝重，“是多摩！” 三日前才打过照面，没想到那么快又要见面了。 呼延星池出了马车后跳了下去，紧跟其后的是牧丹和裴婳。 楚青颜脸色算不上好看，盯着裴婳的眼神凶得很，“你出来做什么，不想成为累赘，就回你的马车里去。” “我，阿……” 裴婳皱着眉，一脸的担忧，此时却无从宣之于口，她听话地回到了马车里。 多摩的队伍，奔袭而至！ “呼延星池，你居然亲自来了！” 两军对垒，多摩骑在马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将众人扫视了一圈，他的视线最后又落在楚青颜身上，笑意渐深。 “小军师，我们又见面了，你给英俊潇洒的本王子带的礼物在哪儿呢？” ** 第103章 又是熟人 ** “小军师，我们又见面了，你给我带的礼物在哪儿呢？” 多摩眼神戏谑，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楚青颜抬手撑在马车上，“多摩，这好像不是你我约定的地方，还有，我们要的人呢？” “哈哈哈，墨守成规多没意思，我想大名鼎鼎的狼神叶护，肯定也不屑玩这种低级的游戏吧？” 多摩不仅不给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多卑鄙，反而寻求呼延星池的赞同。 “我不喜欢玩游戏。” 出乎意料，呼延星池眼色一沉，直接驳了他的说法。 他缓缓抬起手，身后的万千兵士，会挽雕弓如满月，目标直指胡迦·多摩！ 多摩身后的人霎时严阵以待，但他本人倒是丝毫不慌不忙，依旧在马上笑得畅快：“星池叶护，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人又不是不还你，我只借三天而已，你我还有的谈。” “更何况这离北胡部落如此近，你该清楚，今日我既然敢只身前来，身后并不会毫无倚仗。” 多摩勾唇，隐隐得意。 呼延星池自然清楚，这里离北胡大营的地界不过十里，多摩要求援易如反掌。 “你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呼延星池突如其来一句，让多摩下意识问了出来。 “你只身前来，却也将自己设入局中，你猜我会不会先拿下你，再拿你去向胡迦可汗要人呢？” 呼延星池手中缓缓搭出一支箭，目标直指多摩，眼神挑衅，唇角轻勾，“多摩王子，应该不会怀疑我的箭术吧？” 多摩脸一沉。 今日，他最没料到的一个变数，就是呼延星池会亲自前来。 以至于在看到呼延星池的第一眼，他难免心生动乱，较量一番的心思占据了顶峰，他便直接现身了。 啧，是彪了点儿。 “嗐，怀疑什么，叶护这话说的……我不过是要人而已，等确认了这马车中人的身份，我自然会将叶护的人还给你。” “只是叶护大人这队伍，只可在此扎营，不可再前进一分。” 这才是他来此的真正目的，本是想将人扣押在此处，不曾想竟是呼延星池亲自前来，如今扣押不成，只能多磨几分嘴皮子了。 “多摩王子，交易可不是这么谈的。”牧丹拧眉不忿。 多摩勾唇，“人在我手上，就得这么谈，还是请马车上那位郡主快下来吧？” 牧丹面色担忧地向楚青颜看了过去，马车中的裴婳没听到楚青颜的动静，也不敢轻举妄动。 多摩甚是会察言观色，他发现这几人甚至是呼延星池的目光，似乎都隐隐落在了那个叫燕青的军师身上。 他让人查过了，但能得到的信息却甚少，只知道这个军师是个中原人，大概半年前在忽里勒台大会上一战成名，甚至打败了他族中第一勇士——伽罗！ 之后，他便留在呼延星池手下做了军师。 他承认，在得知这个燕青打败迦罗之前，他确实是小看了他。 “多摩王子，你这边规矩这么多，不介意我们也加一条吧？” 忽然，马车上的白衣少年开口，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多摩下意识问了出来：“你要加什么？” “加个人。” “永平郡主身份尊贵，我要求同行。” …… 北胡大营。 裴婳被人请下了马车，楚青颜半分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据说北胡的大王子多索已经到了大营，要求见永平郡主。 “阿颜，你真是糊涂。” 前方的人引路，趁着无人顾及，裴婳压低声音让楚青颜离开。 “我算得了什么？如果你的身份被他们发现了，那才是后果不肯设想！” 楚青颜面无表情的跟在她身侧，“先顾好你自己。” “……” 见她不冷不热，裴婳心中有多少担心也在难开口。 也对，她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她呢，阿颜本就是因为她与父亲的阴谋，才被骗来了这危机四伏的草原。 大王子多索见了裴婳后，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最后还是裴婳以身体不适为由，才得以脱身离开大帐。 “老三，这就是你弄来的那个中原郡主？还真是有几分姿色啊……” 多摩勾唇，深知他好色的脾性，开口提醒：“大哥，这人我留着有用，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 多索被说的面色一僵，冷哼出声：“怎么，仗着父汗宠你，就敢对你大哥指手画脚了？” 多摩勾唇轻哼一声，没说什么，直接出了帐子。 帐外灯火稀疏，帐内的人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多索将脚边的矮桌踹了出去，腾一下站起身！ “该死的老三，本王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我偏不给你留！” “大王子，三王子要那个郡主是想跟东边的人做交易的，咱们动不得吧？” “交易？他真当那些人是泥捏的，给那劳什子郡主下个毒，就能威胁人家合作了？”多索冷眼扫向一旁开口的人。 “看来本王脾气太好，让你们都忘了，谁才是顺位的下一任可汗……” “大王子恕罪！！” 帐内齐刷刷跪了一地，帐外的人却悄无声息的消失。 楚青颜本是为了寻找小铃铛的，她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 多摩要给裴婳下毒？ 为了威胁东边的人，合作……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多摩是想联合大晟的人，攻打呼延部落。 至于那个人……难道是裴怀芝？ 楚青颜心中冷笑，如果真是裴怀芝，那多摩真是多此一举了，况且裴怀芝一介文官尚书，可没有兵马之权。 怪不得多摩非要借裴婳三天，原来是打的这个注意，若是成了，便将裴婳留下，顺势与呼延部落开战。 若是没成，裴婳复发身亡便是。 可她总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统领——” 顺利摸到了关押人质的地方，帐外大约十数名侍卫守着，对着刚过来的一个人叫了声统领。 楚青颜仔细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 那个北胡第一勇士——伽罗。 忽里勒台大会上，她的手下败将。 楚青颜就躲在隔壁的帐篷后面，看着不远处伽罗对那群侍卫点了点头，视线在黑夜里扫视一圈，忽然高声训斥他们—— “今晚子时换班是守卫最薄弱的时候，务必打起精神！” “是！！” ** 第104章 杀进多索大帐! ** 楚青颜在暗处锁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对手下的训斥，但她怎么感觉，伽罗好像是在故意提醒她一样？ 莫非是陷阱？ 不，通过上次交手她就能看得出来，伽罗的刀风像他这个人一样，耿直且白痴。 如果说这是多摩设下的陷阱，那伽罗这演技……啧啧啧，未免太逼真了。 子时将近，她决定拼一把。 …… 子时换班之际，果然是防卫最松懈的时候，她轻易便潜进了帐篷。 “阿——唔！” 小铃铛从睡梦中醒来，一眼看见阿青哥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自己的最被正真切切地捂住，她才回神—— 不是做梦，阿青哥哥真的来救她啦！ “别出声，哥哥送你出去。” 八九岁的小姑娘头点得像拨浪鼓，一路上配合得很，不出声不闹腾，好像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样。 楚青颜带着她，避开了夜间巡逻的守卫，直到在快要离开营地时，小姑娘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什么声音？！” 守卫立马严阵以待，一个个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对方大概十数人…… 小铃铛吓坏了，险些惊叫出来，楚青颜迅速反应过来，点住了她的哑穴。 “嘘——” 她伸出食指比在嘴巴上，示意小铃铛冷静，而后摸上了手中的青丝斩，准备将他们一击毙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统领？” 不远处，伽罗不知是从哪里钻了出来，恰好出现在一群守卫眼中。 “统领，刚刚好像有什么动静，我们正在查看！” 伽罗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你们到那边好生搜查，这里由我亲自负责。” 守卫们并没有怀疑，立马遵从命令走开，到别处搜查去了。 将人支开后，伽罗则是视线不经意地撇过某一顶帐篷—— 那是她们的藏身之处。 小铃铛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袖，心跳如擂鼓，心里不停的念叨着：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她们！ 楚青颜拨动着手指上的戒指，青丝斩的银光在月光下泛起冷白。 而后，伽罗突然转过了身子，仿若毫未觉察。 小铃铛泄气一样倒在楚青颜的怀里，楚青颜没敢松懈半分，最终确定伽罗的人已经走远了，就连守卫也被他支开了，楚青颜才带着小铃铛顺利出营。 营外不出二里，有两人正静立着等候。 “嗯嗯！！嗯——” 呼延星池听到动静，转过身便见到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从远处奔来！ “是阿青！他带着小铃铛出来了！”牧丹激动地迎上去，张开双臂想将小铃铛一把抱紧怀里，小铃铛却从他的身旁笔直路过…… 一下扑进了呼延星池的怀中！ 牧丹又气又笑：“嘿，你这小没良心的，哥哥白疼你这么久了！” 小铃铛把头一扭，嗯嗯啊啊地对着楚青颜比划，楚青颜见状，刚想上前将她的哑穴解开，呼延星池便快她一步解开了小铃铛的穴位。 “阿池哥哥，我差点儿给阿青哥哥拖后腿了，幸好哥哥反应快，一下就让我哑巴了……” 小铃铛说起来眉飞色舞的，还有几分特别骄傲的意思。 呼延星池轻笑了声，“去找你牧丹哥哥玩儿会。” 牧丹知道两人必然有事要谈，便带着小铃铛先走一步，楚青颜将北胡大营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联合大晟的人……裴怀芝？” 呼延星池挑眉，“如果裴怀芝心里当真有这个女儿，应该不会将裴婳送来草原吧？” 相比之下，拒绝将临安公主送来的楚皇，做得倒还像一个父亲。 楚青颜没说话，这件事的确透露着诡异，就连呼延星池都看的明白。 顿了顿，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木筒，塞到了呼延星池的手里，“帮我把这个，送到小白手上。” 呼延星池捏了捏手里的小木筒，忽然挑眉，对她一笑：“你不怕我偷看？” 这幅欠揍的模样，看得楚青颜不免好笑：“大哥，你再聪明，小弟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看懂的。” “是吗。”呼延星池一脸玩味。 楚青颜不置可否，青吾卫都有自己的暗语系统，呼延星池就算再如何足智多谋，没个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把暗语琢磨明白。 但最主要的，之所以将消息交到他手上，是因为她相信呼延星池。 “我先回去了，裴婳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 楚青颜这话说地自然而然，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呼延星池眼中一瞬间闪过的不爽。 “你带了这么多消息出来，出来的时候，就没惹人怀疑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楚青颜，她脑海中下意识想到了伽罗。 “是有些奇怪，之前忽里勒台大会上，与我对战的伽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今晚似乎有意放我走。” 所以她更要回去，摸清楚消息究竟是否属实。 今日送小铃铛出来，也算是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接下来她必须寸步不离地守在裴婳身边。 “我们阿青的魅力可真是大，无论男女，好像都得折服在你的脚下。” 我们……？ 楚青颜拧眉。 呼延星池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阴郁的寒光一闪而逝，那其中的占有欲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青颜总觉得她提起伽罗的时候，呼延星池的脸色更臭了，说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 “大哥谬赞。” 楚青颜没敢多留，她怕从呼延星池嘴里再听到什么虎狼之词，走时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呼延星池臭着脸回了驻地。 另一边，楚青颜趁着夜色潜入了裴婳的大帐，摸到榻边时，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裴婳去哪儿了？！ 不，她绝对不可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楚青颜直接点亮了大帐，视线一下落在了矮几的茶盏上，她拿到鼻尖一嗅，一股淡淡的药味冲来。 就算她不通药理，也知道寻常茶盏中不可能有药味…… 楚青颜脑中思绪翻滚，她几乎不需要刻意推测，便想到了一个人。 多索，他真敢！ …… 茫茫夜色中，金戈之声响起，远处不断亮起灯火，只见一白衣身影，径直杀向了大王子——多索大帐！ ** 第105章 震慑! ** “铿——！” 楚青颜几乎要闯进多索的大帐时，一柄长刀飞来，截住她的去路。 伽罗身影一闪，出现在她眼前。 “燕公子，你一路伤了我们那么多人，到底有何缘由？！” 伽罗怒声质问。 楚青颜虽然一路上只伤不杀，但武力值超高，剥夺了他们的战斗力，否则也不会一路杀到此处。 “滚开，不然连你一起废。” 她神色冰冷，手中利刃随时准备出鞘。 伽罗握紧了手中的刀，不解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决绝，“燕公子，我自知功夫不敌你，但你若强行闯关，我只能与你拼死一搏！” “我说了，滚开！” 大帐近在眼前，楚青颜越发的没了耐心，青丝斩甩出，勾住了伽罗的长刀，银丝缠绕过去，径直刺破了他的手臂。 伽罗胳膊瞬间失了力气，垂落下来！ 主将被人挑伤，从旁无人能敌，楚青颜施展轻功，瞬息之间到达多索大帐，空中银光一闪，大帐帐帘直接被横切截断！ “哪个不长眼的，敢坏本王的好事？！” 多索从榻上爬起，肥硕的身躯半身光裸，此刻怒气冲冲地抄起榻边的砍刀。 “还以为是老三那个窝囊废，原来是郡主身边的小白脸，不知死活——” 多索的长刀砍过来时，伽罗带着人从帐外闯进来，他惊呼一声：“王子不可——” “啊——！！” 终究慢了一步。 伽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身白衣却面如寒霜的少年，只是抬手一挥，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波澜，多索王子却发出了此生最痛的哀嚎…… 多索脸色瞬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他捂着自己的命脉之处，嘴唇哆嗦着瘫倒在地上。 那一滩血，刺痛了在场每个人的双眼。 “王……大王子！” “快去叫巫师！快去啊——！！” 一片惊慌之中，楚青颜如阎王索命般踩过多索的身体，向着床榻走过去。 纱帘遮挡的另一边，裴婳在榻上，衣衫凌乱，胸前脖颈间都是那恶心的痕迹。 她眼睛发涩，手指颤抖地拉过一旁的外衫，替尚且昏迷不醒的裴婳盖上。 随后，她附身将裴婳抱了起来，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帐外走去。 侍卫们忌惮她，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伤害大王子的人走掉，遂请示伽罗，“统领，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 “让他们走。” 伽罗垂着胳膊，伤口的鲜血一滴滴打落在地上，他看着楚青颜带人离开，黝黑的脸上却坚定到没有一丝要追的意思。 “可那个人，他对大王子……” 侍卫刚说完，黝黑却清亮的双眸凝视过来，坚定到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说了，让他们走。” …… 楚青颜没能带人离开大营，多摩的人已经堵住了去路。 她面色从容，将人先送回了多摩安排的帐子里，多摩看到这一幕，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将人软禁在帐中后，他便去了多索的大帐。 多摩心中冷然，分明已经提醒过了多索，他不过是出去了几个时辰，多索居然敢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刚刚那个燕青，看他的眼神似乎是要吃人一般…… “究竟怎么回事？” “大王子想亲近那个郡主……结果被那个军师抓个正着——大王子，被废了。” 脚步瞬间被定住，多摩眼中全然充斥着震惊。 …… 另一边，楚青颜带人回了帐篷，让人准备了热水，一言不发地擦拭着裴婳的身体。 盆中的水逐渐丧失温度，楚青颜拉着裴婳衣服的手颤抖不止，每拉一下便不敢再往下一分，双眼也不知是被什么糊住了，有些看不清眼前事物。 终究，她拉着裴婳的内衫，缓缓拽了下来—— 白皙的小臂上，一颗绯红透亮的珠子仍旧嵌于其上。 盆中的水，被一滴泪刃刺破，倾落而下。 楚青颜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拍红了她的眼眶，她拉起裴婳的衣服，堵在心中一晚上的话终于全部倒了出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怎么那么笨啊，谁给的东西你都敢喝……” 她没法想象，如果今日真的让多索得手了，自小接受大家闺秀礼仪教养的裴婳，该怎么活下去。 她如何对宋滦交代？ 她该怎么弥补这一切？ 裴婳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帐外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凌乱的动静。 临近帐前，又忽然停下。 “燕公子，两位王子请你过去。”帐外是伽罗的声音。 楚青颜脸色瞬变，将满目的情感波澜收起，再抬眼时满目冰冷，抬脚便走了出去。 “请？” 帐帘掀开，楚青颜扫了一眼外面严阵以待的众人，突然认真说道： “在中原，如果要请人过门，便要正经递了拜帖，摆上个三桌五宴，等待对方同意后，恭候客人的到来。” “不过时局特殊，我废他一条腿，权当是他请我的诚意了。” 她说出这话，在场众人难免哗然，废了一条腿？你废的那是腿吗？！ 还有，统领为什么要说请，大王子分明是要他们把人废了再抓回去啊…… 伽罗面无表情，抬手另一只还能动的左手为她引路：“燕公子，那就请吧。” 楚青颜收回目光，抬手将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长哨—— 这又是在做什么？！ 因为楚青颜突如其来的举动，一群草原精锐瞬间风声鹤唳，拿起长刀左顾右盼，生怕她召来什么埋伏。 “嗷——！！” 不多久，一团黑影在黑夜中闪现，直接对着他们的方向俯冲而下！ “这是什么东西！” “鬼啊……” “是鹰，好大的鹰，它要攻击我们吗？！” “不，这是……金雕！”伽罗惊讶地看了眼楚青颜，随后让人将长刀放下。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几乎比人还高的金雕凶猛地冲下来，却温顺地依偎在楚青颜身旁。 少年摸了摸它的脑袋，在它耳边耳语了几句。 金雕乖顺地听完，再抬头时，温顺不复，脖颈上的毛发直直挂起，一双犀利的鹰眸几乎要戳瞎他们的眼。 楚青颜将人扫视了一圈，震慑全场，“我回来之前，如果有人进这道门，后果自负。” “嗷——！！” ** 第106章 沈煜来了! ** “杀了他，必须给我杀了他！！” “不，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先废了他，把他给我废了，再扔到狼窝！我要亲眼看到他被野狼一口一口撕碎！！” 多索一看到楚青颜，整个人就像疯狗一样，原本病恹恹的脸，此刻也变得狰狞。 他彻底完了，就因为一个他根本没碰到的女人，赔上了自己的命根子！ 凭什么？！ “燕青，如果想让那个郡主活，你必须死。” 多摩也没看多索，直接下了决策。 楚青颜冷笑，“多摩，你妄图与大晟联合，却让多索冒犯大晟郡主，这就是你交给大晟的诚意？” 多摩脸色瞬变！ “你，你怎会知……” “我怎会？” 楚青颜的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在多索身上，而是直视着多摩一字一句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用功，妄想给裴婳下毒借此威胁大晟，你以为大晟的人都是废物吗，北胡就只剩下这种肮脏伎俩了？” 她没说一句，多摩的脸色就惨淡一分。 多索还在发疯，“杀了他！杀——” “你给我闭嘴！！”多摩转身怒喝。 “下毒我承认，但多索做出这种事，我的确不知道，可他还没有得手，你将他废了却是事实！” 多摩眼光流转，心中计较已然百转千回。 多索毕竟是父汗看重的大儿子，如果父汗那边知道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凶手。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废了自己，要么——我杀了你。” 多索明显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多摩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错了，其实我还有第三个选择——” 楚青颜冷眼轻笑，扫视两人，“杀了你们所有人。” “大言不惭！！你是不想让永平郡主活了吗？！”被她的视线锁定，多摩由衷感觉到一股寒意。 可楚青颜却没那么容易被他威胁，“我跟你说过，不要拿所有人都当废物，沈煜已经到关内了，你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青吾卫的消息网，拿来打听大晟的消息更是轻而易举。 她此前也曾怀疑，多摩怎么会找裴怀芝合作，原来他真正目标居然是手握重兵，出使草原的骠骑将军，沈煜。 果不其然，多摩震惊之余又明显犹豫了，他很清楚多索已经冒犯过那个郡主，如果再来一次中毒威胁，大晟绝不会再与他们合作！ 多摩缓缓叹了口气，目光阴郁地靠在椅背上。 “……”只看多摩的脸色，多索也明白了，那个郡主现在的确是他动不得的人，可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个人，断掉的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他看着楚青颜，仇恨让他的眼睛充满血丝。 “郡主可以不死，可他必须死！我要他不得好死！！他必须死……” 多索出气快比进气多了，却依旧怒目圆瞪，苍白着一张脸，渗人非常。 楚青颜根本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倒不是嫌他恶心，而是怕多看一眼，她都会忍不住抹了他的脖子。 多摩趁机提醒楚青颜： “你也听到了，永平郡主我们是动不了，可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谋害一国储君，这样的罪名在中原会有什么下场，我不说你也很清楚吧？” 多索只感觉伤处更疼了。 多摩故意提起了储君的身份，分明是想提醒他，他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北胡部落的继任可汗了！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都是他！ “多摩，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杀了他？！” “……”多摩沉默地看着楚青颜，良久之后，终于开口： “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择日处斩。” 此人身手不凡，既然能够成为呼延星池的军师，又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动机，想必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如果真要处决了他，就必须要让呼延星池跟大晟的人都清楚他的罪行，确保祸水不会引到北胡部落。 如果不是因为多索，这件事本来不会这么麻烦…… 楚青颜被押入了大牢。 多摩本就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天狼师军师废了北胡大王子的消息沸沸扬扬，迅速传回了北胡大营外驻扎的天狼师。 “他疯了吧！！” “完了，这下死定了，阿青他疯了不成，怎么敢去废多索的？！” 牧丹险些震惊到失语，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可是北胡下一任可汗，就连你动他都要掂量掂量，燕青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北胡的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他们要阿青死，要么就废掉自己，以阿青那骄傲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 牧丹平常吊儿郎当，眼下却是真的急了。 呼延星池沉沉地落了口气，眼神疏冷，“又是因为裴婳。” 牧丹哪能不懂他的意思，他皱眉摇头，“不管是因为谁，阿池，阿青这次恐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呵，死人倒是该有两个。”呼延星池垂眸，寒光隐约。 大晟那个骠骑将军，应该很快就要到草原了吧？ …… 北胡大营。 大晟的行军队伍是第三天一早到的，本来行军并没有这么快，但是沿路听了些消息，首领下令，才不得不提前赶到。 天狼师一行也被请入了大营。 异国他乡，沈煜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呼延星池，两人见面后默契的挪开眼神，互相都没什么好脸色。 “郡主呢？” 沈煜其实想问的是楚青颜。 他清楚楚青颜在草原上的身份，得知她被北胡的人关起来，他一路赶到此处。 “永平郡主身体不适，现在在帐中好生休养着，将军大可放心。” 多摩勾唇，心中放宽了些。 看来这个骠骑大将军，果然如传闻所言，对永平郡主有着十分不一般的感情。 拿裴婳威胁他，稍加利用，兴许真能成事。 “多摩，我的人呢？” 呼延星池开口了，让多摩收回思绪，嘴角的弧度瞬间拉平。 沈煜直接斜睨了他一眼。 “叶护大人这么问，看来是清楚你那个军师，对我大哥都做了什么了。” “那我要他死，你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你敢——” “不可！”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呼延星池留他情有可原，可这位大晟来的骠骑将军又是为何？ 那个军师燕青是中原人，难道…… ** 第107章 我要废了他 ** “我什么意思？” 呼延星池轻嗤一声，目光冰冷的看着多摩，“你想动我的人，还问我什么意思？” 多摩一时间无话可说，目光又转向了沈煜。 沈煜也明白自己刚刚太过冲动，他尽量保持着理智，与多摩交涉。 “我听说那位军师，一直保护永平郡主，此番分明是多索大王子无礼在先，有什么资格去杀旁人？” “可他废的是我大哥！” 多摩目光阴郁，说这话时透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他恨多索怀他好事，可堂堂一届部落王子，下任北胡可汗，岂是一个军师说动就动的？ 如果真要传遍整个草原，北胡部落也就没有脸面在草原上生存了！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 多摩目光扫视着两人，“我可以不杀他，但他废了我大哥哪儿，就得留下同样的东西。” “不可！！” 沈煜眉头强烈的一跳，忍不住先一步出声喝止，一个男子尚且有被废的可能，但是一介女子，何来被废一说？ 他们如果是真的想废了楚青颜，便会因此发现她的身份！ 呼延星池此刻倒是一言不发，看起来甚至像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我倒是奇怪了，这燕青不是天狼师的军师吗，怎么叶护大人还没开口，沈将军便如此急不可耐呢？” 多摩不是傻子，他已经敏感地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 闻言，沈煜向着呼延星池看了过去，发现对方果真一言不发，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般，淡定的可以。 沈煜的眼神冷了些。 “旁人如何想的我不关心，但是人既然是为了保护我大晟的郡主才有此一劫，那我万不会让旁人无故戕害了她。” 多摩用手托脸撑在桌上，眸子低垂着，脑子却急速的转着。 事情的发展可谓与他原先想的南辕北辙，本以为就算要保住那个燕青也是呼延星池来跟他提，没想到居然是沈煜…… 偏偏沈煜还是他想要合作的对象。 太荒唐了。 “两位都是远道而来，想必此刻也都乏了，不如先休息，此事容后再议。”多摩算是先行退让了一步。 沈煜就算再担忧，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便暂且同意了他的说法。 而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呼延星池，直接起身出了大帐，看得沈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天色渐暗，眨眼入夜。 草原的夜总是寂静又危险，充满着诡谲又神秘的色彩。 北胡的大牢与呼延部落有所不同，木牢是露天的，而且架在了一处河流旁，飘洒的雪花与冰冻的河流，传来刺骨的寒意。 尤其是在这冬夜里，心理防线弱一些，便很难熬过去。 饶是她的内力再深厚，此刻也被冻得小脸煞白，骨头都要被冻酥了。 “统领——” 外面有声音响起，楚青颜没什么力气，还是抬了抬眼皮。 被叫统领的人影跟守卫说了些什么，便走进了木牢，是伽罗。 走近了些，楚青颜看到他手里抱着一件大氅，他面色铁黑的看着她，下一刻却直接将大氅披到了她身上—— “伽罗，谢你不废之恩。” ** 第108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 “不废之恩？” 在她疑惑的笑意里，伽罗放下了拱起的手，黝黑的面庞添上了几分憨直。 他说话时，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耿直： “那天，你那一招本来可以直接废掉我，但你只是挑了我的麻筋，否则我这辈子恐怕也拿不起刀了。”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拿不起刀，等同于废人无异。 他现在是北胡的统领，一旦成为废人，底下会有千千万万个人来顶替他的位置。 楚青颜看着他，目光顺势滑向他腰间的长刀，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说起来那日她看到伽罗的长刀时，便不自觉想到了上官玉。 说是心软放水，也不为过。 她又问：“那你对我未出全力……还有那晚故意放我离开，又是为何？” 现在看来，她救走小铃铛的那一晚，分明是他故意引的道儿。 伽罗先是惊讶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会猜出来，而后迅速低头抿了抿唇，憨直的脸上黑中透红，略有些不知所措。 “……你没做错任何事，在忽里勒台大会上还指点了我刀术，一个懂刀意的人，应该被尊重。” “这次，就当我迦罗还你的人情！” 话落，他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楚青颜看着人影消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努力汲取着大氅上的温度。 她当什么呢？原来又是个武痴。 但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当初在忽里勒台大会上可是摆了他一道，借着他给北胡使了个绊子，自己才留在了天狼师……这人也是傻的可以。 暗夜的雪依旧飘洒，楚青颜却觉得没那么冷了。 但另一边，却打得火热。 北部洛河畔，沈煜烦闷地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头，石头滚溜溜向着另一边滚了过去。 “没本事护住人，当初就不应该带人走。” 一句话含沙射影，惊动了河畔长身玉立的人，他转过身，眼神意味不明，“燕青果真好福气，居然能被骠骑大将军如此惦念。” 沈煜面色一怔，随即恢复如常，“燕青是我兄弟，叶护应该知晓。” “呵，是吗。” 呼延星池轻嗤了口气。 他是知道，燕青那次出使回到长安，第一个找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好兄弟”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许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的牙根儿已经咬的死紧。 “所以，沈将军刚刚是在骂我没本事了？” “叶护以为呢？”沈煜冷哼一声，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呼延星池眼眸微眯，突然向他勾了勾手指——“不妨试试。” 两人没用武器，纯粹肉搏，拳拳到肉，三山四海有名的两位大将，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第一次交手！ 牧丹从远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人几乎毫无武功招式，他给了他一拳，他又还了他一脚…… “啪——” 直到两人快要发展成互扇巴掌时，牧丹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 “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牧丹不敢上前拉，恋爱中的男人太可怕！被嫉妒心冲昏头脑的男人更可怕！！ “别打了，多摩那个贱人，已经带着人去找阿青，准备动手……废他了！” ** 第109章 将军斗法＝泼妇掐架 ** “燕公子，你也别怪我，不杀你已经是法外开恩，我必须得拿你点东西去敷衍那个蠢货，给父汗交差。” 多摩带了一队人马，手上带着家伙，就连巫师都准备好了。 “你放心，他们手法很好，一会儿如果你血崩了，也会保证你不会有生命危险。”多摩偏了偏头，示意一旁的人动手， 看起来，是铁了心要留下她一点东西。 楚青颜歪了歪头，“你很怕你大哥？” “笑死，我会怕他……你别岔开话题，我把话给你挑明吧，今天必须得给你去势！” 心怕横生变故，将旁人推开，他亲自操刀，一步步向楚青颜走过来，目光阴郁又带着狠辣果决。 看来，今天是真不打算放过她…… 楚青颜手腕微动，感觉到手指上空落落的，才想起自己的青丝斩，在被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拿走了。 她眸光低垂，敛住了眼中的精光，没办法了，她总不能真让人给她去势吧…… 白色的大氅被挑落，多摩拿刀的手从她肩部蜿蜒向下，风流的眼神随之扫向了腰际，一下便挑开了她的腰带—— “多摩殿下！” 目光所向远处袭来的伽罗，楚青颜眉目轻拧，不落痕迹的收起了手中招式。 多摩皱眉回过头，“你来做什么？没看见本王在行刑吗？” “属下只是担心您的安危。”伽罗抬头看了一眼楚青颜，欲言又止。 多摩勾唇一笑。 “担心什么，他就算有通天的能耐，此刻不也被绑在这儿了，连武器都没了，能奈本王何？” 伽罗倒是很想反驳，一个真正的高手，绝对不会因为失去了武器，就没有了反击之力。 在他看来，燕青绝对是这样的高手。 之所以来此，一是因为不想看见他被行刑，二是因为他断定，燕青绝不会束手就擒，他怕燕青真的会伤了多摩。 “殿下，叶护大人与那位沈将军都要保下他，此时动手怕不是好时机。” “正因如此，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难道要等两人都来了才是时机不成？ 多摩不再废话，举刀向着楚青颜挥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光闪过，几乎与刀刃擦出了火光，将多摩手中的刀弹到了地上！ “星罗针！” 多摩及时收手回神，刚刚若是再慢一分，那针穿透的就是他的手。 他转过身，目光惊讶而冰冷，“叶护大人，你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吗？” “你该庆幸，他还毫发无损，否则这针穿的就不是那把刀了。”呼延星池也不拐弯抹角，桀骜且嚣张。 他话音刚落，多摩身边的守卫便举起长刀，齐刷刷对准了他。 听见熟悉的声音，楚青颜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她刚一抬头，视线就有些凝滞了——呼延星池跟沈煜，两人原本美丽的外貌，如今却变成了顶级灾难现场。 沈煜脸上甚至还挂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惊慌失措的赶来，便看到了木牢中衣衫不整的她…… 倒也没有太过不整，只是解了一层外袍，冬日里本就穿的多，何况众人都以为她是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煜却是气得脸色涨红，急匆匆跑进木牢，捡起地上的大氅给她披上，将她整个人都拢得严严实实的。 他手指有些颤抖，捡起地上的腰带，在楚青颜的腰间穿梭着…… “沈将军，对我的军师也太殷勤了吧？” 呼延星池咬紧了牙关，看到沈煜的手在楚青颜身上摸索，他极力掩饰心中的不爽。 沈煜眼下已经不顾这许多了，楚青颜在草原上本就举步维艰，与其让多摩暗地里背刺，倒不如直接说个明白。 “多摩王子，我实话告诉你，我二人确有私交，燕青于我如亲兄弟，你若执意伤他，我就是你的对手。” 沈煜面色沉冷，气息还有些不稳，纯粹是气急所致。 堂堂临安公主，大晟最尊贵的公主，岂能被人如此羞辱！！ 面对他的坦白，多摩可谓毫不惊讶，但面色却添了几分凝重。 即使沈煜不说，他也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但他没想到，沈煜会为了这个军师，光明正大与北胡作对。 他唇线抿地绷直，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他想拦住，一旁的呼延星池却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呼延星池，即便我不动他，我父汗也不会放过他……还有那个郡主，你不想保了吗？” “随便。” 多摩满含威胁的一句话，却被呼延星池轻而易举地化解。 “那个郡主你想杀就杀，可你要是敢动燕青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今日走不出这洛河北岸。” 呼延星池撂下最后一句狠话离开，他对那个郡主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多摩觉得两人更像是什么仇人。 他彻底泄气了。 从一开始他就猜测错误了，永平郡主根本就拿捏不住他们，真正有价值的人是那个军师燕青！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个军师与中原的骠骑将军私交如此之好，可他本人又是呼延部落的军师，呼延星池竟对他毫不忌惮吗？ 向来狡诈多疑的呼延伊利，竟然也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多摩一时间想不透，他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目光逐渐冰冷而阴郁。 …… 被吊了两三日，楚青颜好歹是凭借内力撑着，但毕竟寒气入体伤了身子，帐内火炉点的很足。 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睁眼就看到了沈煜跟呼延星池正一左一右，坐在榻边的椅子上。 “……你们干嘛？”这么吓人。 “你醒了，别乱动！”沈煜上前替她塞好被子，“医师说你风寒入体，需要多休息……叶护大人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倒壶水来总是可以的吧？” 沈煜一转头，矛头又指向了呼延星池，奈何呼延星池只是睨了他一眼，依旧一动不动。 楚青颜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渴……” “你睡了整整一天，怎么可能不渴，等着。”沈煜再度瞪了呼延星池一眼，便迅速出门让人准备热水去了。 见他出了门，呼延星池才嘲讽地勾了勾唇，“蠢货。” 只见他起身，从不远处的火炉上拿下了水壶，掺了杯热水拿过来。 楚青颜：“……” 沈煜从中原过来，不清楚草原的习性，估计也是忽略了帐内的火炉上是有热水的。 呼延星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沈煜吗，楚青颜有点心疼自己的同乡，她郁闷地问道： “沈煜脸上的巴掌印，是你拍的？” ** 第110章 我觉得呼延苏风不喜欢男人 ** “是又怎么着？” “你是想替你的好兄弟，讨回公道吗？” 呼延星池一脸拧巴的转过头，极度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谴责的话。 “是该有个公道。”楚青颜也是挺无语的，她从榻上坐起来，被子一掀开始找鞋。 “不过我说，你们俩打架能不能别像泼妇一样，还上手打脸……好歹是两军之首，让人看到要笑话死了，你看沈煜脸上让你拍的。” “哼。” 呼延星池没什么好脸色，顺道拿过边上的外袍递给她，“他先动手的，再说了，我根本没使劲儿。” 接过外袍，楚青颜差点儿气笑了。 “我都睡一天了，他脸上还那么肿，你这叫没使劲儿啊？” “那你怎么光看着他的脸了，我也被他打了，怎么不见你替我讨个公道？” 呼延星池语气闷闷的，听得楚青颜头皮一麻，浑身一个激灵。 这两个人，打架的时候是搞的跟情敌相遇泼妇掐架似的，现在又玩起了深闺怨妇那一套，他还挺委屈？ “你被打了？哪儿呢……”楚青颜系好腰带，上下扫视着他，却死活没见一道伤口。 呼延星池忽然一下子向前，把脸杵在她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这儿。” “……” 那明亮的丹凤眼，不见平日里的桀骜不驯，倒像是小狗一般在摇尾乞怜。 思绪拉回—— 楚青颜看着他的眼角，已经快要看不见的乌青，她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哦……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黑眼圈呢。” 实话实说，两个人就算不拼招式单纯肉搏，她都不觉得呼延星池是会输的那一个，倒不是说武力值，关键是呼延星池心眼子比较多。 呼延星池气闷，想骂她偏心，又见她收拾妥当要出门，他脸色一变，“你去哪儿？” 帐外有个多摩时刻等着背刺，还有个沈煜虎视眈眈，现在把他放出去，这两人一准闻着味儿就得过来。 “……去看裴婳。” 没打算瞒他，楚青颜声音闷闷的。 但是不提裴婳还好，一提她，呼延星池一张脸直接拉了下来，他腿长，几步就走到楚青颜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了她差点被废了，刚醒过来就要去看她，燕青，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她？” 呼延星池紧盯着她的双眸，阴冷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楚青颜张了张嘴，却到底也没解释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很喜欢她。” 她这点伤不算什么，多摩也没那个本事真要了她的命，可裴婳自从那晚差点儿被侮辱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中原的大家闺秀，向来将自己的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是真怕裴婳一时会想不开。 “那她呢？也这么喜欢你吗？”呼延星池紧盯着她的眼睛，向来目空一切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了失落与不甘。 “你被抓了整整有三日，冰天雪地里就连迦罗都能给你送一件衣服，她做了什么？” 楚青颜哑然。 看来这北胡大营里发生了一举一动，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监视当中。 她往旁边推了他一把，想出帐门，“她初来乍到，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又发生了那种事，不想见人才是正常的。” “那我呢？” 呼延星池揪住她的领子，一把将她扯了回去，语气忿忿地开口： “守了你一天一夜，给你端茶倒水，那个没什么本事，成天拖你后腿，还整日病殃殃的大小姐也能做得来吗？” “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呼延星池没忍住，将自己心底的话也给问了出来。 楚青颜被拽了回去，本来是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听到他的话，又有些哭笑不得，半开玩笑道：“我喜欢她什么，你打听那么清楚干嘛？怎么，你要学啊。” “……”呼延星池面色一僵。 仔细看着她的脸，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呼延星池缓缓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楚青颜叹了口气，再一次绕开他出门，这一次呼延星池并没有拦住。 倒是楚青颜，掀开帐帘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呼延星池开口：“裴婳很好，其实她不像你说的那么柔弱，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现在也不用受这份罪……” 楚青颜眼神微微闪了闪。 再多说下去，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她适时住了嘴。 再说呼延星池，其实，他明里暗里一门心思地跟裴婳比较，跟沈煜作对，她不是看不出来。 说白了，朋友之间也是有占有欲的，呼延星池之所以看他们不爽……定是因为将她当做了真正的兄弟。 心中释然，楚青颜回身，在呼延星池诧异的眼神中，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实话，我燕青这辈子认的兄弟不多，你这个大哥，可是拜过把子的，我这辈子都认。” 她皇室中的亲兄弟是不少，可要说在外面实打实认的，还得是拜把子的这两个。 所以，她完全没注意到，这句话说完之后，呼延星池的脸色黑的有多么彻底。 兄弟？ 这一辈子？！ 呼延星池郁闷到头疼。 他现在只想把牧丹的头狠狠地拧下来，质问他当初到底哪根筋抽了，玩什么拜把子的鬼把戏！ 他没说话，楚青颜只当他是感动的默认了，她舒了口气，掀开帐帘要去找人。 “我觉得呼延苏风不喜欢男人。” 身后，呼延星池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楚青颜停住脚步，目光中有几分疑惑。 “……怎么突然说这个？” 两人相对而立，却又相顾无言。 呼延星池终究终究没说什么，没得到答案的楚青颜也不会多问，终于掀开帐帘出了门。 呼延星池站在原地，手心出了层薄汗。 因为，他才是喜欢男人那个。 …… …… 楚青颜没在裴婳的大帐里找到她。 心中一慌，出了帐门听到些侍卫丫头们的闲言碎语： “那个永平郡主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可怜大王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就是，还敢去找多摩殿下，可不就是找死……” 楚青颜眸光一凛，转身离开。 ** 第111章 ** 多摩大帐。 里面火炉噼里啪啦的，裴婳直愣愣的站在多摩面前。 “如果你不放过他，我便将此事捅出去，我倒要看看北胡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在草原上立足。” “永平郡主这是连自己的声誉也不顾了？”多摩咬牙切齿道。 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女儿家的清白名声受损才是最重要的。 中原的姑娘不是向来最看重自己的清白名声吗，难道她为了那一个男人，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个燕青，他是不是会下蛊？ 裴婳开口也决绝：“是，只要能救他，哪怕赔上我的一切，声誉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你敢动她，我哪怕被人诟病百年，也要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相反，只要你们将这件事情揭过去，我便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应该也不想和亲郡主被侮辱的事情，传到大晟皇帝的耳朵里吧？” 楚皇威力仍在，裴婳已经将这招用过无数遍了，百试百灵。 果然，多摩虽然脸色不好，但听完后也没再反驳，只是脸色阴沉的凑近她，“我是真的好奇，那个燕青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永平郡主和沈将军都竭力相护的人，我还真是感兴趣呢——呃！！” 多摩一句话还没说完，不知哪儿飞来的拳头，直接将他甩出了几丈远！ 好不容易定主身形，他回过神转头一看——好啊，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不过好在他身手也不弱，这次有了防备，才堪堪躲过去，他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冷静，略带咆哮道：“燕青，你想造反啊？！” “你打了我大哥还不算，现在想将本王也赶尽杀绝吗？” “守卫呢，都聋了吗？！想看着本王死啊！” 连日以来的郁闷和不解，此刻通通被他发泄出来，即便他喊完之后，没有一个守卫进来救他。 他顶着个肿泡眼，下意识向后退—— 楚青颜继续冷着一张脸走近他，“继续说啊，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你对谁感兴趣？” 裴婳终于反应过来，知道她是误会了，急忙上前拉住了她，“阿……不是这样的，多摩殿下刚刚已经答应了，他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多摩一脸惨相，之前本来就是犹豫，他现在更不会答应，“早就说了，他伤的可是北胡未来的大可汗，岂能随随便便放过——” “差不多得了。” 又来了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 多摩看到来人，更是一脸怒气，直接绕过楚青颜，气冲冲的上前来指责：“呼延星池，看看你的好军师，他不但伤了我大哥，现在居然还敢来打我？！” “他这是藐视北胡王庭，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就该被丢进狼群里喂狼！” 扫了一眼他脸上的红肿，呼延星池不屑的勾了勾嘴角，“这话听着耳熟，你们北胡是有喂狼的传统吗？” 再者说了，就这点儿伤，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呼延星池，你这是包庇。”多摩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呼延星池扯了扯嘴角，看向了多摩虚伪的嘴脸—— “别装了，燕青真将你大哥打残了，最高兴的不就是你吗？” 什么未来的大可汗，说给自己听听也就罢了，总是拿出来装模作样地嚎两句，说多了就以为别人会信了？ 就多索那种货色，再借他十个心眼子，也比不上眼前狡诈的胡迦·多摩。 ** 第112章 早知道就不装的这么累了 ** “你……” 多摩眼神阴郁的盯着呼延星池，下一刻，嘴角却微不可查地向上一勾，整个人的神态也瞬间松弛下来。 “呼延星池，你还真是不讲道理啊。”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多摩轻笑着嘶了一声：“明明我们都是争权的人，第一顺位这几个字压前头，你比我清楚什么意思，我们都不过是备用人选……做不到惺惺相惜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指使人把我打成这样。” “啊，中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他这一番转变，着实看的裴婳一阵惊讶，刚刚不是还为了多索誓要杀掉阿颜，怎么这一下就…… 说实在的，楚青颜也有些惊讶。 她竟不知道，原来呼延星池已经将多摩看得这么透彻。 “说实在的，你这演技不错，明知道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还故意在郡主来的第一天晚上外出，把他们放在一个营地里。” 呼延星池语气悠悠的，“中原还有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楚青颜同样眼神悠悠的飘到他身上。 书没少读啊，他还知道司马昭呢。 “叶护大人还真会冤枉人，我哪有什么演技？分明是一片情真意切，在你嘴里却全然成了笑话。”多摩失笑摇头。 呼延星池才懒得理他，“说的也不错，这场戏里唯一的败笔就是你的演技了。” “此话何解？”多摩有些不服气的反口质问。 “北湖三位王子之间感情如何，该不用我就说吧，演戏嘛，总得挑一个适合你们的话本子，你说呢？” 呼延星池对着他，笑得有些轻蔑。 明明是巴不得对方死的窝囊那种，还非得玩什么兄弟情深那一套。 多摩辩驳：“这不一样，平日里怎么争都是自家兄弟……” “随你怎么说，不过我这是为你好，明摆着告诉你吧，如果你今天真的动了燕青，你会同时得罪我跟他。” 呼延星池神色一冷，话刚落地的同时，沈煜从帐外掀开帐帘走进来。 他先是瞪了呼延星池一眼，然后却又与他站在同一边上，态度很明确，他们两人绝对会保下燕青。 多摩看着对面压迫感十足的两人，沉着一口气没有开口，倒是楚青颜全然不顾他，拽着裴婳便出了门。 临走，眼神甚至十分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多摩只觉得脸上的肿胀隐隐作痛。 看着两人离开，呼延星池与沈煜自然也没有了再留下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眼，沈煜冷哼一声离开。 呼延星池眉目一挑，心里算不得得劲，他瞥了一眼多摩，冲他挑眉轻笑： “多摩王子，我相信你能摆平这件事的，对吧？” “……”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多摩气的一脚踢在了火炉上，下一刻却疼的嘶哈乱叫！ “殿下。” 门外的心腹进来，他强忍疼痛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面上想挤出几分伤痛的神色，心底却忍不住开始痛骂…… 唉，悲伤难演啊，到底是没有之前那种感觉了。 “早知道，就不装的这么累了。” ** 第113章 夏侯将军中毒 ** 呼延部落与北胡部落，此次友好的会谈愉快结束，多摩王子甚至亲自将一行人送回了洛川南岸。 同月，北胡大王子，胡迦·多索，不知何缘由病魔入体，自此便卧床不起。 话说回来—— 天狼师一行与沈煜的骠骑大军已经离开了北胡大营，渐行渐远。 “沈煜，跟我说实话，你这次到底为什么来草原？” 她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如果不是青吾卫的侦查能力强，她跟本就不知道沈煜已经带了一队兵马，乔装入境了。 “公主……” 沈煜有口难言，“陛下说了，这件事不让你掺和的。” 远离众人驻扎的两人，此刻正在河畔悄声细语的谈论，看起来真像在密谋什么。 “你还知道我是公主。” 楚青颜就说了这一句话，此后便一直盯着沈煜，沈煜很犹豫，她在草原也是艰险重重，如果与他接触难免会惹人怀疑，陛下说了不让她知道。 可楚青颜也不说话，一双明眸静静地看着他，他就已经忍不住了，终究还是一口气倒了出来—— “是夏侯将军，她中毒了！” 说完后他如释重负，楚青颜却惊讶了一瞬。 刚强威猛的夏侯将军？夏侯凌？ “夏侯将军现在下不得地，连御医都看过了，也解不了毒，只能看出毒是来自草原上，一种名叫‘斩狼’的毒药。” “御医说了，半月内必须取得解药，否则就算毒解了，就算命能保住，一身武功恐怕也废了。” 楚青颜沉默了。 一代女将夏侯凌，常年镇守边关，至今无人敢犯，谁不知道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 一个武将丢了武功，岂非要她半条命去？ “夏侯将军为人谨慎，她怎么会中毒？”楚青颜记得，她来草原的前夜，还去拜访过夏侯凌。 当时她急于来草原，便想让她帮忙盯着……裴怀芝。 沈煜摇头，“目前没有查到，毒药来自草原，而且只有呼延部落有此解药，此次正是陛下让我前来求药的。” 楚青颜没说话，脑中猜测到了一个可能。 裴怀芝与戚容有勾结，有草原的毒药就不奇怪了，而且他与夏侯凌一直水火不容……不对。 像是看出了她的猜测，沈煜摇了摇头，“这一次，裴怀芝应该没有嫌疑。” 夏侯将军刚中毒的时候，裴怀芝就被列为了重点嫌疑人，陛下更是让他亲自去查这件事，可调查结果发现—— 裴怀芝竟然真的全程没有参与。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向呼延部落求药，夏侯将军还在等着。”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沈煜也不想让她知道。 楚青颜捏了捏眉心，说这件事情没有裴怀芝的参与，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夏侯将军本人耿直正义，朝堂上的官员倒也被她得罪了不少，可真正敢对她动手的也实属不多， “需要什么解药？”且看看是否能从呼延星池那里找到。 “狼毒花。”沈煜说道。 楚青颜挑眉，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这花常有，在草原上也并不少见……” “是花王。” 如果真的只是一株普通的狼毒花，他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 “狼毒花花王是呼延部落的圣花，只有呼延王室的人才会有，数量不明，但绝对不多。”沈煜紧锁双眉，知晓这件事情的难度。 大晟与呼延部落关系并不怎样，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实则内里纷争不断，想从这帮草原人手上取得圣花，已经料得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小。 这下，楚青颜也犯难了，但人命不能不救，“我先探一下呼延星池这里，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裴怀芝勾结戚……” “呦！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牧丹一派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伸手就勾住了楚青颜的肩膀。 “你现在是天狼师的人，你得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他看向沈煜的目光，带有明显的敌视。 沈煜看到他搭在楚青颜肩膀上的手，眉目不自觉的皱起，心里冒火的同时，恨不得直接拿长枪给他挑了！ “放开她！” “沈将军，你也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你不要脸，我们家阿青还是要脸的。”牧丹为了兄弟也算豁去了。 “你们家阿青？”沈煜冷笑，“我与阿青成为兄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窝着呢。” 牧丹也跟着冷笑几声：“呵呵！拜过把子了吗，感情里哪有先来后到，不被在乎的才是后来者！” 牧丹本来就得寸进尺，沈煜眼里更是不容沙子，两个人没多久就吵成一片。 楚青颜叹了口气，她还是先想办法，从穆尔察·拉提手中，把裴怀芝勾结戚容的罪证拿到手吧。 “阿青。” 楚青颜刚回队伍，裴婳从马车上下来找她，她定了定神，下意识去扶她下来，“怎么不好好休息？” 裴婳摇了摇头，“我怕我再睁眼，就已经回到那个王庭了，我俩已经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楚青颜沉默了，此番险些让裴婳涉入险境，她依然有些别扭。 再者说了，她干的事是不想将裴婳牵涉其中的，但是她又不得不去攻击裴婳的父亲。 “没什么可说的。” 楚青颜转头就走，裴婳急切的追了两脚没追上，站在原地对她喊道：“阿青，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走在前面的人身形顿了顿，而后转过脸来看着她，似是有些讶异，但终究，她笑了。 之后，未曾停留，大步向前。 裴婳在原地站了许久，也回了马车。 自从发生多索那件事情之后，她这几天想了很多，不算上这一次，楚青颜或许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帮她挡了无数次危机。 如果不是她，自己早就死在这个草原上了，这样的艰险父亲怎会不知？ 但最终，愿意拯救她的只有楚青颜，即便自己也是算计她的一枚棋子。 …… “你跟他——” “狼毒花——” 楚青颜跟呼延星池同时开口，两个人一愣，呼延星池锁眉向她看过去： “你要狼毒花做什么，为了他？” ** 第114章 好像有人在打架 ** “跟他没有关系。” 楚青颜心中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他迟早也会打探到，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他，“是夏侯将军中毒了。” “斩狼？” “是。”楚青颜肯定道。 呼延星池忽然转过头看着她，将她堵在马车的一角，眼中的光让人琢磨不透。 “夏侯凌中毒，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你在大晟无足轻重吗，一个无名小卒，倒要去关心一个将军的生死？” “……”楚青颜语噎。 这家伙倒是不放过一丝机会，他很明显是在试探她的身份，但是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说出来。 她躲开了他的目光，说话不自觉就挺了几分腰板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呼延星池：“……” 呵呵。 可以，他属实是被楚青颜这句话给呛到了，但凡一个正常点儿的人，都说不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来。 “燕青，想从我手里拿药，你就真的一点诚意都不留下吗？”呼延星池紧盯着她，有种步步紧逼的意味。 他很清楚，这次是一个机会，错过这一次，可能再想去探究燕青的身份来历，会更难。 楚青颜却是无端的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直视着他开口：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我的身份正被揭穿了，或许我们再也没有可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闻言，呼延星池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忽然仔细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话中找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但可惜，楚青颜没有留下哪怕一丝的蛛丝马迹，她眼中的神色坚定，不像是跟他开玩笑的。 呼延星池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但他实在无力细想，又或许是不敢去做那样的猜测。 “好，我可以替你求药。” “也可以不管你是谁，但你最好记得我们的约定，更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否则，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 楚青颜跟着呼延星池，亲自将裴婳送回了王庭。 可汗见人平安归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装模作样慰问了两句，便打发她回去休息了。 倒是沈煜那边，大晟兵马进入草原的事自然瞒不过呼延伊利，但他也不过是随口提了两嘴，总归人还没到他的地盘上，他也管不着。 楚青颜本以为呼延星池会向呼延伊利提出求药一事，但呼延星池只字未提，她也只能闷着没说。 直到召见结束，群臣散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王帐，楚青颜一直跟在他后面，并没有急着发问，倒是听见了另一处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都被北胡大王子给玷污了，她怎么好意思回来的，该不会还想着当下任可敦吧，呸！” “不是都说没有得手吗？” “这你也信？互相给个面子罢了，你没听说吗，要是真没事儿，那个军师怎么可能差点儿把北胡大王子给打残了？” 晦气，嚼舌根子敢嚼到她面前了。 楚青颜眼神一冷。 上一个敢在她面前嚼裴婳舌根子的人，可是被她拔了舌头…… “议论主子的事儿，嫌自己命长吗？” 她一愣神的功夫，呼延星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两个婢女面前，那两个婢女没想到自己说闲话被人听见，登记吓得瑟瑟发抖，跪下求饶。 呼延星池偏过头，见她神色缓和不少，便也没了追究的心思，婢女如蒙大赦，迅速起身离开。 刚准备走，身后的人却没有跟上来，呼延星池转身走回去，在那呆愣愣的人头上戳了一指头—— “还愣着干什么，想去见你老相好？” “啊——”楚青颜眉心被戳了一指头，急忙捂住了自己的眉头。 好不容易化好的，再给她戳没了…… 她又倾耳听了听，而后一把拉住了呼延星池的胳膊，“你没听见吗，这附近人好像有人在打架……” ** 第115章 烧了算了 ** “打架？” 瞥了眼自己被拉住的胳膊，呼延星池挑了挑眉，还真侧耳听了听，而后眉目舒展，“还真是，耳力不错啊。” “这是在王庭，谁会这么放肆？”楚青颜疑惑。 呼延星池笑了笑，透露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意思，“跟我来吧。” 把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反手却又握住了她的手，楚青颜蓦然被拽了过去，跟上了呼延星池。 …… 王庭外，草坡河流的一处断崖。 此处风景甚好，大雪纷飞，河流冰冻，却是一处空旷的好地方。 两人刚过来，果然看到断崖不远处，有两人正在比武对招。 “冰雪消融时，这地方就是王庭的狩猎处，不过今日也挺热闹的。” 呼延星池忽然抱着双臂，看着远处对峙的两人，意味不明的笑了。 “拉提和苏风？”楚青颜看着打得火热的两人，有些不明所以，“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起来？” 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也都不是什么好胜之辈，犯得着冰天雪地跑到这断崖来切磋？ “你这就不懂了，苏风我就不说了，拉提这人看着人老实话不多，实则也是满肚子阴谋。” 呼延星池老神在在的评价着，“这两人平时看不出来，暗地里可没少互相使绊子。” 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但就像呼延星池所说的，这草原上有几个不是满腹阴谋？ “怎么现在玩明的了？” 瞥了她一眼，呼延星池食指弯曲敲在她额头上，“你傻了，现在继承人的选拔都摆到明面上了，拉提又是古金的小舅舅，跟苏风可是天然的对家。” 又被戳了一指头，楚青颜捂着额头，离他远了些。 这么说起来，呼延星池跟穆尔察·拉提，还是一个辈分的。 呼延星池嗤笑一声，没再管她，二人一同被前方的打斗吸引过去—— 呼延苏风平时看着没什么功夫，跟统帅虎营的拉提比起来，竟是丝毫不弱！ 他拳脚功夫到位，胜在速度，拉提不讲求速度，在力度上却压他一头，两人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小舅舅，好歹我也是小辈，您就不能让让？” “可以，只要你将备选继承人的位置让出来！”拉提一脚踢在他的胸膛上，呼延苏风顺势落地几个翻滚，才堪堪停住。 “小舅舅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苏风猛地咳了几口，讪笑着示弱，眼神却飘忽到了他的底盘上。 瞅准时机，他攻了过去，拉提却像是一早看透了他的阴谋，下腰将底盘护得牢不可破，苏风却突然拳力向上，一拳打在了拉提的面门上！！ 拉提猛然后退几步，发间插着的银簪被打的摇摇晃晃—— 他身后就是断崖，银簪似乎有要脱离他脑袋的趋势…… 楚青颜神色一惊，脚已经快过脑子迈了出去，呼延星池却一把拦在她身前，“你要是现在出去，就是他俩的活靶子。” “这不关你事，让开。” 这证据要是活生生在她眼前丢失，她这大晟公主也就不要当了！ 呼延星池以掌做爪，锁住了她的肩膀。 “你是我的人，怎么不关我事？” 楚青颜攥上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是你的人，我做的一切与你无关。” 手上用了些力，将他的胳膊扯下来，不顾及呼延星池的眼神怎么看她，楚青颜转头去看那边的情况。 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了。 那证据，可能是唯一能够直接拿下裴怀芝的东西。 “住手——！” 崖边的两人身形一震，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切磋对招之时，最忌讳别人打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呼延苏风，看清楚是她之后，神色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呼延星池神色不变，走到她的身旁：“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莫非他们两人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说了，不关你——” “不过是张纸，我确实不稀罕，回去烧了算了。” ** 第116章 什么都能给我，包括你自己? ** “你刚刚说什么？” 楚青颜猛然间回过头盯着他。 呼延星池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似乎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不是不关我事，那我不说了。” “你刚刚说的那张纸是什么意思？”不顾远处那两人的狐疑，楚青颜急得转身一把拽过了他的胳膊。 呼延星池顺势被她拽过去，轻飘飘的开口：“什么意思……” 呼延星池勾了勾唇，没什么表情地轻嗤，“不该我问你吗，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戚容和大晟官员勾结的消息？” 他居然知道了！ 信在他那儿！ 楚青颜背脊突然升起一阵寒意，呼延星池为什么会先一步得到那封密信？ 不，她大费周章这么多天，密信却早就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呼延星池的手里，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 还有，既然他知道自己想要这封信，那是不是说明他早就已经怀疑自己了？ 怀疑她的动机，亦或是她的身份。 “诶——你俩干嘛呢？小哑巴，就是你刚刚叫住本王？” 那边的两人也不打了，呼延苏风饶有兴致的走过来，扫了一眼呼延星池，视线便落在了楚青颜的身上。 楚青颜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我没有。” “还说没有，刚刚看你那着急的样子，明明是关心本王吧？” 呼延苏风靠近她，略带几分调戏的意味，只是还没等近身，便险些撞上了呼延星池的胸膛，两人鼻尖擦鼻尖。 “……？！”晦气！ 呼延苏风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子，皱着眉退了回去。 微微一笑，呼延星池抱着肩膀占据上风，“在场都是你的长辈，莫要出言不逊。” 呼延苏风抬头张嘴想辩驳什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拉提，一位小叔父一位小舅舅，他也确实不能说什么。 但是—— “你说这小哑巴也成了我的长辈了？”呼延苏风视线落在楚青颜身上，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我的帐下我的人，自然与我平辈论交，你是在质疑你的叔父吗？” 呼延星池挑眉，言语之中不乏挑衅之意，呼延苏风自然也震惊于他的诡辩，忍不住嗤笑感慨，“……看来叔父此番没能从北胡那里讨得好处，从父汗那里受到的气，要撒到我身上了。” 呼延星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楚青颜心里面装着事，此处已经待不下去了，她飞快扫了一眼呼延星池，抿起唇道：“大哥，不是说要商讨作战方案吗，不如我们先走？” 她盯着他，他同样也反过来盯着她。 蓦然，他失笑，“是，得好好商讨一番。” 两人眼底流露着旁人看不懂的诡谲波澜，呼延苏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但两人却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前后脚迅速离开了。 只剩下一旁，拉提扭过头来，目光沉郁地看着他道：“奉劝你，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也没有再跟他拉扯的意思，拉提撂下这句话，转身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原地徒留一人，苏风扯了扯嘴角。 “不属于我？笑话。” 呼延古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让他把位置留给那个蠢材，简直是做梦。 能让他忌惮的，只有呼延星池。 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不属于他，只要他想得到，无论是什么，都必须臣服于他。 …… 冰天雪地的大草原上。 两匹骏马在策马奔腾，楚青颜与呼延星池一前一后，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回到了大帐，两人下马，楚青颜刚将马的缰绳给拴好，就被一股大力给拽了过去。 “呼延星池，你干什么？！” “不是要与我商讨作战方案吗？” 呼延星池拉着她，在领地里一群人的注视下，大张旗鼓地拉着人离开了大帐。 洛河畔，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呼延星池将人拉到这里来之后，便停下了脚步，直接抱着胳膊对她挑眉：“说吧，从王庭回来这么长时间，说辞应该想的差不多了吧？” “……” 楚青颜无语，“既然知道，那何必还要再听。” “呵。” 呼延星池气笑了，哪怕是恨的牙根儿痒痒，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行啊，既然是这样，那封密信我也没必要留着了。” 楚青颜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问他讨要这封信。 他想知道的，她给不了， 她能给的，他不想要。 “阿青，你越是不想告诉我，我便越想知道，你究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呼延星池看着她，眼底尽是探究。 楚青颜抿了抿唇，话里依旧坚定，“我说过了，我不过是大晟一名最寻常不过的走卒而已，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你的真诚。” 呼延星池盯着她，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份化不开的阴郁和侵略。 说实话，之前燕青讲得那句话，的确让他害怕了—— 如果他真的得知了她的身份，她还能留下吗，两个人还能一起谈天说地吗？ 如此谈判下去根本就不会有结果，这一次终究是他棋高一招，楚青颜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她沉声开口： “呼延星池，只要你能将密信还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呼延星池耳尖一颤。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哪怕他提出再不合理的要求…… “也包括你自己吗？” 他似是被蛊惑一般，问出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楚青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问了一遍。 呼延星池方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还是太着急了，于是摇了摇头，强行克制。 “我可以将密信给你，狼毒花王也会设法为你拿到，但你要答应我，拿到解药后，沈煜必须第一时间撤出草原。” 他根本不能忍受，沈煜粘在燕青身边的样子，他们在一起时，好像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只是这样，楚青颜反倒愣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呼延星池点头。 楚青颜松了一口气，“没问题，沈煜此来草原本就是为了求药，可汗也不可能让他久留，取得解药后，我会通知他撤离。” …… “” 第117章 他们勾搭在一起了? ** 是夜。 楚青颜躺在帐中榻上，却是在有些睡不着。 今日，呼延星池在外面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总觉得另有深意，忽然，她披头散发，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什么叫包括我？我现在已经免费给他大罢工了，他居然还不满意吗？！” “变态！” 她躺了回去，安然入睡。 终究是最近太累了，解决了北胡的事，裴婳短时间内也能保证安全了，最重要的是，裴怀芝勾结戚丞相的证据，她已经拿到了手。 接下来，就等狼毒花王了。 等一拿到解药，她会让沈煜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将证据呈交父皇…… 次日。 演武场练兵时，燕小白突然来找她，“公子，小玄回来了，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楚青颜一愣。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裴怀芝假传诏令，让北州刺史尚环起兵之时，她虽然平息了此事，但回到草原后，她让燕小玄去暗中调查尚环了。 此番前来，难道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小白自然看出她的疑惑，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脸复杂，“事关重大，小玄受了点伤，公子还是亲自去听吧。” 楚青颜一愣，没再说什么，将演武的任务交给了土赫赤之后，跟着燕小白离开。 医帐内。 “小白，你受伤了？”楚青颜一下掀开了医帐的帐帘。 见她前来，燕小白忙遮挡上裸露在外的伤口，将衣服捂在了胸口上。 “公子，我没什么事儿，都是小白夸大其词……嘶！” 懒得听他狡辩，楚青颜一下掀开了他的外袍，引得燕小玄直接疼到龇牙咧嘴，她盯着他的伤，眉目渐拧。 伤口不大，但有些深，血到如今居然还未完全凝固，周边泛着黑色的腐肉…… “袖中箭。”楚青颜看着伤口喃喃道。 看她如此，燕小白将人的神色也有些讳莫如深，燕小玄沉默着将自己的衣服拉了上去。 “是谁，伤了你？” 楚青颜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燕小玄现下也不敢瞒她，“公子让我去查尚环与裴尚书的关系，我得令之后先是前往北州打探，而后又前往长安取证，可我最后查得——” 燕小玄顿了顿，见她没出声，便继续开口，“尚环与裴尚书并无私交。” 这是他们之前就已经确定的。 “但是，尚环曾经在万皇后手下做过侍卫长。”燕小玄沉声开口。 万皇后，便是她母后去世后，重新册封的万贵妃，而万贵妃，是太子的生母。 楚青颜晃了晃神，她忽然想起，当时裴怀芝假传诏令一事，尚环说他并没有接到假诏令，才让裴怀芝彻底逃过一劫。 而尚环却因为自己失察，没能及时将练兵的消息送到草原，险些引起草原攻打，最后却是……太子替他求情。 她当时未曾深究，太子缘何会帮助一个失察失职、无甚功绩的北州刺史？ 乃至于如今，尚环居然可以官复原职，重新回到了北州刺史的位置上。 这件事，她似乎习惯性地将太子摘除在外，从未考虑过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公子，我这箭伤，便是在长安所受，似乎是有人在阻止我继续追查下去。” 燕小玄又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自顾自道：“说来也怪，我从长安来，这伤已经有七八日了，居然还不见好……” 见他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儿，楚青颜终是沉了口气，去书案上写了张纸递给了燕小白，“照这个方子给他抓药，这箭头淬了毒，不医治是好不了的。” “公子居然对这毒如此清楚？”燕小白惊讶。 楚青颜没说话，因为这淬了毒的袖中箭，乃是她亲手所制，并亲手交到那个人手上，让他防身所用的。 她神色陡然一冷，“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明着查，那我们就暗着来。” …… 午后，楚青颜离开大帐，东行数十里，与沈煜碰面。 “这是裴怀芝勾结戚容的证据，只要有了它，扳倒裴怀芝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周围侍卫林立，查看着四周的动静，楚青颜亲手将一只木筒交给了沈煜，并嘱咐他好生看管。 沈煜郑重应下。 “再等两日，等狼毒花王一到，你们便立即出发，决不可在路上耽搁时间。”楚青颜拍了拍沈煜的肩膀。 “那你呢？”沈煜目光如炬，片刻也不曾犹豫开口问她，“草原上的人狡诈阴狠，他们是怎么对待裴婳的你也看见了，你还准备在这里留多久？” 说实话，裴婳的遭遇已经足够让他同情，可沈煜无法想象，如果遭遇这一切的人是楚青颜，他会做出什么事。 “放心好了，我待在呼延星池帐下，目前还是天狼师的军师，谁能拿我怎么样？” 楚青颜笑着让他宽心，可两人心里都清楚，即将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他们必须提起万万分的精神。 “许久未曾与你对练了，可要试试？” 楚青颜看到他放在一旁的长枪，意有所指。 沈煜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立即会意，他笑着点头，“好！难逢友人，你我是该一试高低了！” 广袤的草原上，白雪皑皑，两个如同飞鸟一般轻灵敏捷的人物，在这天地间起舞，遨游。 …… 派出去的人就打探到了这些东西。 呼延星池一脚将脚边的石头踢飞，眼露寒霜，“你是说，亲眼看见他们勾搭在一起，还互相拥抱了？” 牧丹就在呼延星池身旁，他似乎已经听到了呼延星池将牙咬碎的声音，连忙向探子问道：“快说，究竟是谁先抱的谁？” 探子一脸懵逼：这种要吗？还有，他刚刚说的明明是勾结，怎么就成勾搭了？这……不太一样吧？ “好像是，沈将军先抱了小军师……” “我就知道！”牧丹一脸笃定，“阿青怎么可能主动勾搭那个沈煜，定然是沈煜脸皮不要，借着取解药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接近阿青！” “阿青毕竟还年幼，沈煜又一身的狐媚手段，会被迷惑也是应该的。”牧丹好不容易找到了台阶。 “哼。”呼延星池冷哼一声。 他冷下了眸子，“不过是一株花，本叶护给他取来便是。” ** 第118章 美男计 ** “阿池，那可是狼毒花王……” “那是阿青想要的东西。” 呼延星池转过了身，深情依旧冷肃，“只有拿到了解药，沈煜才会离开草原。”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继续纠缠在阿青的身边。 牧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阿池，他对阿青的喜欢，怕是已经入魔了。 他从来没想过，呼延星池会因为一个人，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哪怕是个男人。 说实话，牧丹有些害怕，他一脸认真地问他：“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了，怎么办？” 呼延星池的眼皮颤了颤。 “不会。” 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牧丹张了张嘴，看着呼延星池越发执拗的神态，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阿池，虽然阿青是咱们的兄弟，但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他的来历应该没那么简单。” “到底什么人能和大晟的骠骑大将军做朋友，还让沈煜对他那般在乎，这件事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牧丹一字一句，认真的很，丝毫看不出平日里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呼延星池清楚，堂堂天狼师的副将，怎么可能真的是外界看到的那般，平庸无能之辈？ “嗯。” 呼延星池没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点点头，而后扭头就走，把牧丹一个人扔在原地。 “这么好说话……”牧丹还纳闷儿呢，张口喊了他一声，“诶！你干嘛去？” “解药。” 呼延星池头也没回，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飘荡着的两个字。 “解……行，你是真一句也没听进去。”牧丹无奈地叹了口气，陷入情网的人真是完全没有理智。 …… 沈煜已经在草原逗留许多日了，第三日，楚青颜终于忍不住去找了呼延星池。 别说草原危机四伏，就算他们等得，便是夏侯将军也等不得了。 以夏侯凌中毒的情况，最晚就是明日出发，他们必须启程将解药带回去了。 帐内。 呼延星池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忽然他抬起了头—— 下一刻，帐帘被掀开，楚青颜从外面进来，带起一阵风。 “来了。” 呼延星池放下了手中的笔，似是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 “嗯。” 楚青颜并没有扭扭捏捏找理由来见他，也不会借托词拐弯抹角。 “我来是为解药，夏侯将军那边已经不能再拖了，沈煜明日之前必须出发。” 呼延星池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示意她坐到一旁，楚青颜虽然心中急切，但也知道此时催促无用，解药一事皆系于他身。 更重要的是，此事交给了他，她相信他能够办得到。 “我已让人去接了，图雅公主一会儿便会过来。”呼延星池重新抬起了笔，不知是在纸上勾勾画画着些什么。 他这一句话，倒有些莫名其妙。 楚青颜微微蹙眉，“图雅，她为何要来，不……你为何要邀请她来？” “你说呢。”呼延星池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无任何神色变化，可楚青颜就是莫名察觉到了一丝怨怼。 她微微蹙眉。 呼延星池对呼延图雅，并无呼延图雅所想要的男女之情。 以往每次图雅寻找这帐中来的时候，呼延星池都颇为头疼，是以万万不可能主动派人去接。 此番这般操作，必然是他存了心思去邀请人来，可他邀请呼延图雅的理由…… “你与我说这些，难道图雅公主与解药有关？” 他才思敏锐，更善于洞察先机，呼延星池对于他这位军师，可是再了解不过。 他没抬头，直接开口道：“我派人在王庭各处，对狼毒花王遍寻不到，直到翻阅陈年卷中才得知，花王已经绝迹了。” “你说什么？”楚青颜顿时一惊，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花王绝迹，那毒要怎么解？” “听我说完。”呼延星池倒是不急不缓，“这只是卷宗记载，王庭中的花王绝迹罢了，狼毒花王乃是圣花，万不会就此消失。” “可汗当年曾经亲赐过可敦，几枚狼毒花王的种子，而这种子有一颗，已经在呼延图雅的手里发了芽，生了花。” 楚青颜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座位上。 她真气死了呼延星池，一句话非要拆开两瓣说，让人活活急死。 “这么说，你今天请呼延图雅过来，就是为了拿到她手里的狼毒花王。” 呼延星池轻生应了声，随即又开口：“你怎么看这件事？” 她怎么看？ 楚青颜回想了一下那个呼延图雅刁蛮任性的样子，却偏偏对呼延星池爱慕非常的感情，她斟酌着点了点头—— “自然是好的，狼毒花在图雅公主的手里，总比在可汗的手里，要好取的多。” “况且她毕竟对你情根深重，如果是由你来取花，只需施展你区区三分美男计，便能有七八分把握拿下……” “拿下花王是吗？” 呼延星池突然沉着嗓子问了一句。 楚青颜还没从刚才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听到呼延星池的疑问，她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自是如此。” 但她话一说完，便瞧见呼延星池黑如锅底的脸色，楚青颜喉咙忽然有些发干，她舔了舔唇，“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呼延星池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笔却‘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你怎么也开始学这些旁门左道了，不想着练兵布阵，整日便想着在男人的身上下功夫！” 在男人身上下功夫？ 楚青颜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问题所在，呼延星池说她这是旁门走道，许是觉得她对他全是利用。 她也不着急了，“既然我这是旁门左道，那你便说说，你有什么样的计谋。” 楚青颜也笑了，放着好好的法子不用，难道他还要当什么贞节烈男，给那个一脑子儿女情长的公主灌输什么家国大义不成？ 呼延星池看着她，缓步走了过来，“美男计自是要用的。” “只不过，得换个人。” 闻言，楚青颜忽然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毛骨悚然。 她张了张嘴，盯着来到她面前的呼延星池，开口问道：“换谁？” ** 第119章 我去勾引她 ** 呼延星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他缓缓几步，站在了楚青颜的面前，“你觉得这帐中，谁还有资本，能让高贵骄傲的公主赏眼？” 他俯身，目光隐隐约约露出凶光。 楚青颜被他盯得发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吧？” 呼延星池没说话。 楚青颜却明了，她让呼延星池取得解药本就有些为难了，呼延星池已经将拦截的密信给了她，已经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两人本就是合作关系，她要求的属实是多了些。 “可以，那届时就由我去勾引……” “你想勾引谁？”呼延星池冷眉一竖，抬手敲在了她的头上。 “去勾引别人，想都别想。” 楚青颜气闷，将打到她头上的手拂开，又一拳捶上呼延星池的胸膛，“你不去我不去，你想让谁去，牧丹？” “呵。” 听了她的话，呼延星池简直气笑了。 “牧丹？你认为他有几分姿色能去勾引公主，你当草原人都是没有审美的吗？” “……” 说实话，楚青颜还挺想为牧丹打抱不平的。 牧丹当然也是相貌堂堂，好歹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那图雅公主的眼界高到了天上去，除了呼延星池，她还看得上谁？ 呼延星池冷哼了声，“那个沈煜呢，我看他不是有几分姿色，既然是为他大晟的人拿解药，他总不能坐享其成吧？” 连半分力也不出，仗着那么几分情义，就想让燕青这个傻子出头。 这个沈煜，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呼延星池心里又记了他一笔账，楚青颜在心里设想了一下。 沈煜就会武刀弄剑耍长枪，还笨嘴拙舌的，让他去勾引呼延图雅，那恐怕她得跟沈煜一块死在这草原上。 “不行，沈煜毕竟身份特殊，他一朝踏入呼延部落，万一被呼延图雅认出来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届时整个叶护大帐都会被连累。” “我这不是在威胁你，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楚青颜定定地看着他。 呼延星池没说话。 看来事情有商量的余地，楚青颜沉了口气，欠一个人情是欠，两个也是欠，她抬头看着他，缓缓开口： “不如还是……你去勾引一下？” 呼延星池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她。 楚青颜被盯的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牧丹不能跟你比，沈煜自然也不行，谁让你相貌堂堂又威风凛凛，不然呼延图雅也不会只认你。”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心虚，但事急从权，她也是没办法了。 没想到，呼延星池反而异常古怪的平静了下来，他也笑了，就是有些冷。 “行，我权当你这话是夸我。” “给我记住了，你又欠我一次。” …… 叶护大帐内，天星台上。 因为帐内不太搞歌舞那一套，所以会抚琴歌舞的也并不多，于是—— “星池哥哥，这是你们独创的剑舞吗，好独特好好看啊！” 呼延图雅笑得含羞带怯，却又忍不住紧挨着呼延星池，看着台上的双人舞剑，毫不吝啬的夸道。 楚青颜唇角勾了勾。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呼延星池临时让她临时拉了几个土赫赤他们几个来舞刀弄剑撑撑场面，这话要让土赫赤听到还不得高兴疯了。 “你高兴就行。” 呼延星池没什么话，一旁的牧丹却忍不住凑到楚青颜身边，“阿青，你们这又是准备玩什么呢？你别跟我说，他这是准备用美男计啊。” 楚青颜没说话，事实上，呼延星池应该是这么打算的吧？ “星池哥哥，图雅真的很高兴！” “既然你高兴了，那叔父这有一件糟心的事，也想说与你听听。”呼延星池眼中含着一股子算计，只是这算计旁人看得明白，呼延图雅却是不行。 她权当没听见呼延星池对自己的称呼，“星池哥哥，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图雅过来，图雅很开心，要是谁让星池哥哥糟心了，图雅定要帮你讨回公道来！” 楚青颜默了。 旁的不说，小公主天真，呼延图雅对呼延星池，可谓是真心实意。 所以呼延星池，他依旧能下得了手吗？ “有你这话便好，其实……咳，咳咳！！” 呼延星池想说话，却突然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唇，伴随着咳嗽的声音，几道血丝从他的指尖流下。 “啊——！！” “阿池！！” “星池哥哥——快！医师！星池哥哥，你怎么了？！快找医师来……” 楚青颜也懵了。 她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呼延星池今天上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到底是他的计策，还是真的吐了血？ 场上瞬间乱成了一团。 等再度平静下来，已经是医师给呼延星池诊治完毕，一脸严肃地给处方的时候了。 “依老夫看……老夫已经尽力了。” 牧丹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他开口，呼延图雅已经急的骂人了，“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星池哥哥勇猛无比，怎么可能会有事，要是治不好他，你就跟他一起去死！” 呼延图雅一开口，属实是把所有人都憋了回去。 牧丹却觉得这不像话，现在也不是她来撒野的时候，他沉着脸想开口，半道儿却被楚青颜一把拦住。 楚青颜堵住了他的疑虑，“听他说完。” 医师显然也是知道呼延图雅的威名，哪里敢有半分耽搁，当即是把自己知道的全然吐露。 “公主，老夫不敢有所隐瞒，叶护大人他这是中了毒啊，而且非常人能解……” “那就快给他解毒！什么叫非常人能解？本公主命令你给他解毒！” 呼延图雅的命令谁敢不从，老医师直接跪在了地上，“叶护他这是被狼毒草给割伤了呀，本来狼毒花就能解毒，可这冬日茫茫，大雪倾覆，上哪里去找狼毒花呢……” 牧丹一听，便立即要遣人去找，“不过是狼毒花，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找，总能找到的！” 老医师腾地起身，“哎呦，可叶护大人中毒颇深，时间不过了啊……” “狼毒花……”呼延图雅想到了什么，忽然惊喜地开口：“还找什么狼毒花，本公主有花王，花王行不行？！” …… ** 第120章 中毒，以身入局 ** “那实在是……太行了。” 没人注意到，医师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古怪，他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不得不说，呼延图雅对于呼延星池的心是真的，她几乎立刻就派人去王庭取狼毒花王了。 直到呼延图雅说出那一句她有狼毒花王之后，牧丹才恍然大悟，实实在在的明白过来，这一切根本就是呼延星池跟燕青搞的鬼。 等到呼延图雅出去吩咐人去王庭，他才愤愤地锤了楚青颜一拳，“你们两个是真行啊，什么事都瞒着我，行，你们两个狗东西！” 楚青颜被他一拳捶在肩膀上，还没等她解释，牧丹已经气呼呼的掀开帐帘，转瞬间就没影了。 帐中已经空无一人。 楚青颜松了口气，无奈的看向榻上毫无动静的呼延星池，她几步走了过去，垂首看着榻上的人。 “诶，人都走光了，你可以休息了。” 这么干躺着，不也挺累的。 不过，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呼延星池面色苍白，就连唇上也毫无血色，如果不是楚青颜知道他的计策，怕是也要被他骗了过去。 刚刚在天星台上，那一口血吐的…… 楚青颜摇了摇头，她竟然生出了几分担忧。 不过她说完之后，榻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要不是知道这个计谋，楚青颜还真以为他死透了。 “大哥，你装上瘾了？” 她蹙眉，两步走上前，看着呼延星池毫无血色的唇，心中莫名有种担忧，她下意识伸手探到了呼延星池的鼻尖…… 岂料，本应装作缠绵病榻，昏昏欲死的男人，突然向她出手！ 楚青颜一时不察，居然被他钳制住胳膊翻身压下，然后……锁了喉。 等一下尘埃落地，她平静的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身在呼延星池的身下，两个人交叠在榻上，发丝缠绵，呼吸相贴。 “你……你干什么？！” 楚青颜下意识要起来，身上压着一个人，这给她的感觉太别扭了。 “别动。”呼延星池虚虚地压着她，一只手肘撑在她的耳畔。 他神色复杂，不复往日那般清明，楚青颜晃了晃神，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定然是他们此时的姿势太刺激了。 楚青颜伸手去推他，“你现在应该是个病人，赶紧起来，万一被人进来看见了，咱俩都得露馅儿！” 呼延星池还是不动，像一座大山一样。 他手上还钳制着楚青颜的脖颈，慢慢的摩挲着，“别动了，我中毒了。” “胡说，你分明是装的。” 呼延星池沉默了片刻，倏地又开口，“真病了，没骗你。” 只是此病并非狼毒草。 呼延星池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让楚青颜不由得生了怀疑，呼延星池卡着她的脖子，她直接腾出手给他把脉，虽然她不会看病问诊，但正常人的脉象是否正常她一探便知。 手指搭在呼延星池的手腕上，楚青颜并没有多少在意，她认定了呼延星池是骗他，所以，等她真的探查到脉象异常时，她整个人瞬间一惊。 “狼毒草？！” 呼延星池沉默。 楚青颜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慌。 他怎么会中毒的，中的还是狼毒草，不是做戏给呼延图雅看的吗？ “你这又是为什么？” 呼延星池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中毒，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导自演。 呼延星池面色依旧煞白，他凑近楚青颜，说出的话在耳畔灌出一阵热气，“夏侯凌中毒的事情没多久就会传到草原，呼延伊利不是草包，他能想到两件事情的联系。” 换言之，仅仅是口头上的中毒，瞒不过他。 “那你中毒的时间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你觉得他会信吗？” 呼延星池勾唇，“他信与否都不重要，这本就不是做给他看的。” 楚青颜默然，机敏如她，瞬间就猜到了呼延星池的想法。 不错，呼延星池并不在乎呼延伊利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他是做给那些重臣看的。 论起权力与实力，呼延星池当然不在呼延伊利之下，只要在那些大臣面前有交代，呼延伊利是否抓到了他的把柄根本不重要。 两人现在本就是撕破脸的状态。 “那你先起来。” 怜悯他中毒也有她一份责任，楚青颜知晓他现在身体虚弱，不敢再去随意碰触他的身体，她下手没轻没重，万一再给人碰伤了。 呼延星池在她耳畔轻笑。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更仗着自己中毒受伤有恃无恐，他不想起来，也没有起来。 楚青颜抬手去推他，她再扮成男人也是个女子，何况男人一起更不正常吧，两人这样太不像样子。 “呼延星池，你先起来。” 呼延星池没动，只是脑袋压在她肩膀一侧，微微喘着。 楚青颜压住火，开口提醒他，可下一刻，她身体一僵，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腰侧被什么东西硌着…… “砰——” 一转眼，楚青颜已经站在榻下了。 她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榻上被她打了一拳的呼延星池，仰倒在榻上，胸膛起伏，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呼延星池，你……” 楚青颜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问责他，她在宫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在江湖上见过的风花雪月也不少，宫里的嬷嬷没教给她的，江湖上一样没落。 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甚至不清楚刚刚那样不是不正常的，可她现在是个男人，呼延星池该有的东西她都有，她如何开口问？ 可没等她问，下一刻，呼延星池猛然翻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就在楚青颜的脚边。 “呼延星池！” 帐下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恰好呼延图雅的药也快马加鞭赶到了，医师急忙用药救治。 楚青颜有些懊恼刚才那一拳，若不是她，呼延星池凭借自己的内力，大概不会难道难熬。 不过，她也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狼毒花王。 赤白如雪，中间坠了一点红。 她沉默地压下自己的心思，呼延星池所中的毒，用花王的一瓣就够了，牧丹慌乱之下，不忘将医师之外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阿青，这是怎么回事？”牧丹见到了地上的血，知道这件事恐怕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楚青颜眼神复杂，“如你所见，他中毒了。” 中毒一事，呼延星池居然以身入局。 ** 第121章 呼延星池喜欢那个?! ** 楚青颜终于得到了狼毒花王。 等呼延星池确定已经解毒之后，楚青颜一刻没有敢再停留，翻身上马纵身数十里之外，找到了沈煜一行军队驻扎之地。 这样一来，连同狼毒花王一起，以及裴怀芝通敌叛国的证据，通通都交到了沈煜的手上。 “果真是花王，夏侯将军有救了。” 沈煜难掩激动，他此行虽是受命于天求药而来，但说实话，在来之前他自己也清楚希望有多少。 能够得到狼毒花王已是万幸，不成想还附带了裴怀芝通敌叛国的密信证据。 楚青颜看了眼四周，将沈煜带到了一处僻静之所，沈煜显然是看出来她有话要说，于是不声不响地很少去。 “公主——” 四下无人，沈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躬身行礼。 楚青颜挑眉，抬手拉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平日里，沈煜也不会与她这般相处，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将就这些规矩礼仪。 沈煜摇头，还是躬身向她行了一礼。 “我这不是给自己行的，既是替夏侯将军，更是替大晟的子民。” 如果不是楚青颜，别说是得到裴怀芝勾结外敌的证据，就连狼毒花王，他要得到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对于整个大晟来说，楚青颜是公主，更是功臣。 楚青颜抿唇，讲实在的，明明她确实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但一想到裴婳会因为她而失去很多东西，心里不舒服也是真的。 “公主，你说的是对的事，别因此感到愧疚。” 沈煜好歹是与她少年同行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想法，裴婳不仅是楚青颜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但就算是再重来一次，他与楚青颜也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楚青颜点头，不再纠结这个事情，虽然这件事难免会伤害到裴婳，但恶人该死，她不后悔。 “夏侯将军的毒耽误不得，你即刻启程，务必尽快返回，那封密信一定要暗中呈给陛下。” 这些就算她不说，沈煜也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启程，楚青颜沉默了片刻，又向沈煜招手，“你附耳过来。” 沈煜闻言上前，两人贴得极近，沈煜感受到温暖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一时心跳有些控制不住。 但真当听到楚青颜的话，他心头瞬间冷了下来，眼神惊诧无比。 “太子他……” “噤声。” 楚青颜站着身体，瞥了他一眼，“按照我交代你的办就是了，有些事情没发生过，谁也不好盖棺定论。” 沈煜压下心中的惊诧，“明白。” 日头渐渐归西，楚青颜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沈煜深知再见不知何时，“那你呢，要将裴婳救出来不是一两天的事，难道你要一直在这儿？不如趁着呼延星池中毒，你尽早离开……” “你放心吧，我留在草原也不全是为了裴婳。”楚青颜冲他笑了下。 裴婳是一定要救的，但她留在这里不全然是为了裴婳，大晟与西边的的边境太平一直是不可忽视的战略要点。 而西北部草原，呼延部落可谓一家独大，如果一直是呼延伊利在位，或者说将来是一位德不配位，又或是爱好杀戮与战争的统治者继位的话，那将会是大陆子民的灾难。 但呼延星池不同，他是这几位继承人的人选当中，最适合的继承人，如果能够顺利扶持他继位，大晟的安居乐业便多了几重保障。 呼延星池虽然被称为草原战神，但他不是一个爱好杀戮的人，他珍惜自己的每一位子民，更把他们当做了自由人。 他帐下的人或耕种，或织布，或放牧，都活得幸福安稳。 他公平，不偏不倚，他善待子民，却不过分亲切，保留着一定的威严存在。 楚青颜承认，她对呼延星池有自信，也有一定赌的成分在，但呼延星池绝对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也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我承认你能力强，但是草原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呼延星池，他就是一头狼，你的身份随时都是一个危险。” 比起能获取到对大晟有利的利益来说，沈煜更在乎的是她的安危，草原的事情大不了可以交给别的人来做，对他来说身边的人才最重要。 楚青颜明白他的想法，却又不全然认同，“为什么尤其是呼延星池？让你说的他像豺狼虎豹一样。” “他本来就是！” 一提起呼延星池，沈煜就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那哪里是看敌人，尤其是他跟楚青颜在一块儿的时候，分明就是看情敌一样！ 他肯定是对公主有意思！ 一想到这儿，沈煜感觉一股血直往脑子里冲，“你本来就是在他的账下做事，而且你看不出来吗，他明显就是对你……” “对我怎么了？话说完。”楚青颜蹙眉，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下。 沈煜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他怕万一他现在说了，给楚青颜造成一些负担，但是如果不说，楚青颜不防这一点儿的话，呼延星池万一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 必须说！ “他明显对你心思不单纯！我可是听说过，草原上民风剽悍，而且不讲伦理，他们王庭就被传过有好几个王子的龙阳之癖，尤其是那个呼延苏风，你肯定也听过。” 一说到这儿，楚青颜都有些汗颜。 她能不知道吗？刚来到呼延部落的第一天，她就被当成呼延苏风的男宠送去他帐中了，要不是她临时装聋作哑…… 楚青颜可不会把这事儿告诉沈煜，省得他又瞎寻思。 “还有呼延星池，你可见他对哪个女子留意过，他指不定也是喜欢男人！”沈煜一脸笃定，势必要在楚青颜的心里，把呼延星池塑造成一个变态。 楚青颜脑中再一次绷起了弦儿。 “你是说……他喜欢男人？” 她下意识想到了今早在榻上，呼延星池对她做出的那些反应。 还有他一直以来，几乎对她有求必应，不仅把裴怀芝通敌的密信无条件给了她，而且还冒险帮她取得了狼毒花。 呼延星池真的，喜欢男人？！！ ** 第122章 温泉疗伤 ** 回去的路上，楚青颜脑子里一直在想些有的没的，她实在有些静不下来，耳边全回荡着沈煜跟她说的话。 “你相信我，他看你的眼神就很不对劲，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眼神！” “你一定要好好防着他，万一他真对你有意思，再知道你不是个男的……我都想不到他得有多丧心病狂！” “千万别跟他单独在一起，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给他找几个女人试试，我就不信一个正常男人能无动于衷……你别这么看我，我可不一样……” 直到最后，楚青颜大耳朵边上只回荡着五个字——他喜欢男人，他喜欢男人，他喜欢男人…… “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驾——” 冰天雪地里，少年驰骋在广袤的苍茫中，不知来时，不知归路。 …… 彼时，叶护大帐。 自王庭而来的医师，沉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医药箱。 呼延星池依旧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布代医师，阿池的毒怎么样了，可是全都解了？” 牧丹明知故问，但他一脸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连从王庭而来的医师都让他骗了过去。 布代看了眼躺在榻上的人，敛下眼中晦暗的神色，冲牧丹抬了抬手，“大人放心，图雅公主的花王来得及时，叶护体内的毒素被清除的很干净。” “那，可会留下什么后遗之症？” 牧丹虽然是为了做戏，但也是真心想问，布代也是有问必答。 “只需多休息几日，调养得当的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太好了，那就多谢您了，劳烦您跑这一趟，请帮阿池转告大可汗，多谢大可汗关心他的身体，等阿池调养好身体之后，必然亲自去王庭拜谢！” “……牧丹大人客气了，下官一定把话带到，如实禀报可汗。” 布代心知这一趟也算有了交代，他收好药箱准备出站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大人，普通的狼毒草只需一瓣花便可治愈，不知余下的花在何处？” “……！！” 扔了？烧了？公主带走了……他能说全用了吗？不行，普通的医师虽然不如布代医术高明，但狼毒草的毒是草原特产，也是草原医师最了解的毒，不可能不知道用量。 这怎么能瞒过布代？ 有一个不对劲就是死罪！牧丹头顶快冒汗了，“剩余的花当然是……” “当然是全用了！哪里还有什么剩余的花？” 帐帘被掀开，楚青颜的身影出现在牧丹眼底，仿佛是救星驾到，他也是一脸笃定，“对，全用了！” “全用了？”布代神色复杂，眼神陡然之间变得犀利，“那可是花王，寻常狼毒草只需一瓣花便可，医师怎么敢全都给他用上？” 牧丹不说话了，他怎么知道用多少，既然阿青回来了，就让阿青来编。 楚青颜也是淡然，到桌案旁倒了两盏茶，其中一杯递给了布代，“医师自然不敢，这命令是公主下的，又不听人解释，非要把花全给叶护用了，不然就砍他们的头。” 牧丹抽了抽嘴角，好家伙，这锅甩的，图雅公主知道这事吗？ 呼延图雅当然知道，因为这命令就是她下的，只不过是赶在医师辩解之前，楚青颜及时把人给推了进去而已。 “这……这……”布代哼哧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说不上来是想说什么话，但看得出来挺愤怒的。 “简直是暴殄天物！” 布代显然也是想起了他们那位图雅公主的骄横跋扈，无奈的叹了口长气。 “您喝口茶消消火，好在是您在这儿，我还想问问，这一朵花全都给用了，后面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楚青颜一脸郑重，问的话跟牧丹大差不差，但是情绪显然要凝重多了，布代又叹了口气。 “后遗症倒是不至于，只是过补则虚，叶护这几日身体大概会虚弱一些，但是谁也没用过整朵花，不好说。” 布代又交代了几句，匆匆忙忙离开了大帐，去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去告状，或许是去求证，但是他们说的可都是事实，再求证又能求出什么来呢。 牧丹算是大松了口气，“还好阿池他是真中了毒，不然可怎么跟王庭那边交代。” 楚青颜没说话，转头看着榻上的呼延星池，神色复杂。 不管怎么说，这一点算是让他料到了，看来比起她，的确是呼延星池更了解呼延伊利。 …… 相安无事了两日，呼延星池身体也恢复了很多，楚青颜这两日倒是没去见他，不过牧丹倒是先来找她了。 楚青颜刚从演武场回去，路上就看到一群男人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土赫赤搂着穆尔等人咋咋呼呼的离开。 倒是牧丹，一眼瞧见了她，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向她跑了过来，“阿青，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 她不在这应该在哪？ 牧丹恍然大悟，“哦，你还不知道呢，土赫赤他们发现了一处温泉，温泉呐！！” “走，咱一块儿去乐呵乐呵，正好我把阿池叫上，温泉对疗伤可是很有奇效的。”牧丹很是激动，温泉大多都集中在东部地区，平日里在他们大西北可是很难见到的。 温泉？ “那什么，我就不去了……我这几日偶感风寒，怕是受不了凉。”楚青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啊，那行吧，那你记得吃药，严重的话就找个医师来看看。” 牧丹倒也没当回事，得了楚青颜的回应之后，兴冲冲的跑去了天星台那边。 楚青颜松了口气，草原的冬日已经过了大半，春日到来之时，真正用来选拔继承人的忽里勒台大会就要开始了。 她不能有一丝松懈。 算算这个时候，沈煜如果快马加鞭的话，解药应该快要送到长安了。 如果顺利的话，她交代给沈煜的事情，应该也快有动静了。 可事实上，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大晟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希望收到从长安传来的消息。 但愿皇兄，别让她失望。 ** 第123章 长安风云变 ** 大晟，长安。 沈煜成功将密信带回，并且在回到长安的当晚，就连夜进宫奏报。 听闻当天晚上，因为沈煜的进宫，大晟文武百官的三品以上朝廷重臣，全都被紧急从被窝里叫了起来，众臣连夜进宫。 有小道消息还说，甚至有些因为误了时辰进宫的官员，是被锦衣卫从花街柳巷里提溜出来的…… 只知道当晚众人进宫之后没有多久，皇城禁卫连夜出兵，包抄了某位朝廷重臣的府邸。 当晚，长安城里发生了不小的风波。 …… 蝼蚁也知，长安城的风变了。 “什么？！” 第二天，家家户户的百姓都知道，他们长安城里只手遮天，官威赫赫的裴大尚书，因为通敌叛国，被逮捕了。 “天哪，那可是刑部尚书，说拿就拿了？” “尚书又怎么了，呸——平日里肯定是贪污贿赂的事没少做了，你没看告示吗，他这回可是通敌叛国！死一千次都不够的！” “可我听说，裴尚书不是让自己的亲女儿去草原和亲了吗，当时还觉得他挺有国家大义呢……” “说不准就是让自己女儿去通风报信的。” “那倒没有，听说这次还是永平郡主大义灭亲，帮忙把密信给偷了出来，才能彻底扳倒她爹……” “是吗，算她还分得清是非善恶，不然就应该跟他爹一块儿，被关到牢里去才对，到时候我得多扔几片烂菜叶子……” 裴怀芝被下了大狱，刑部尚书这棵大树算是彻底的倒了，背靠裴家的众多客卿或是门臣，立刻走的走跑的跑，可谓是树倒猢狲散。 每一位重臣的陨落，都会空出一个诱人的高位，这场权力的追逐才刚刚开始，朝堂上难免会掀起了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 骠骑将军府。 夏侯凌的毒解了之后，便第一时间登门，亲自前来致谢。 沈煜自然是不敢居功，而且夏侯凌那么聪明的人，手下人也不是吃素的，估计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来龙去脉。 “将军不必客气，其实您的毒之所以能够解，主要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多亏了……” “我知道。” 夏侯凌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掩盖不了眉宇间的那股英气。 “临安公主在草原，呼延部落的圣花又岂会这么容易拿到，这解药，是她拿到的吧？”提起楚青颜时，夏侯凌的脖颈高高扬起，目光也不由得望向天际。 这天下，总不缺奇女子。 沈煜释然一笑，“将军果然聪明。” “不过这登门拜谢，你也是受得的，若非是你亲自前往草原为我取得解药，又快马加鞭地送回，我夏侯凌哪里还能站在这儿！” “你这份恩情，我且记下了。” 夏侯凌是个爽快的人，恩就是恩，仇就是仇，就像她再如何看裴怀芝不顺眼，但只因为知道自己中毒跟他没关系，所以愣是没动他一分。 只是他自作孽不可活，通敌叛国这样为世人所不耻，灭九族的大罪都做得出来，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 也不光是自作自受，他还连累了裴家整整九族之人！ “我从坊间过来，听了些传闻，百姓都说是永平郡主大义灭亲，偷回了密信，这是公主让你放出的消息吧。” 夏侯凌很难不想到裴婳，她身为裴怀芝的嫡亲女儿，如果说株连九族的话，远在草原和亲的裴婳就算能够幸免于难，估计也保不住郡主身份，在草原的处境想必会更艰难。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百姓眼中，裴家人通敌叛国，裴婳又身在草原和亲，难保不会是通风报信的奸细。 如此一来，如果民心所聚，陛下也不一定会违逆民心，哪怕是将来裴婳能够回来，也会遭万人唾骂！ “是。”沈煜这点不至于瞒着她，“公主说了，裴婳迟早是要回来的，比起草原人的怀疑，永远是故国民心更为重要。” 而且，这种消息传回草原，对裴婳也有一定的好处，起码在帮助戚容和裴怀芝传递消息的奸细里，呼延伊利不会再怀疑裴婳。 毕竟，裴婳当了一个亲手将自己父亲举报的人。 “的确利大于弊。”夏侯凌若有所思地点头，两人步入了前厅，有人送了壶热茶上来。 沈煜不动声色地扫了看茶的小厮一眼，“其实公主这样做，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 草原人已经三番四次地怀疑过她的身份，尤其是上次呼延伊利发兵的消息被大晟截获，呼延伊利就曾经怀疑过楚青颜的身份。 且，因为裴怀芝递到草原的消息，前前后后已经抓住了两位“临安公主”。 楚青颜的处境并不安稳，这个时候让裴婳站出来顶上这个锅，不管呼延伊利信不信，多少都会转移他的视线。 小厮倒完了沈煜的茶水，又到夏侯凌的身边续茶。 夏侯凌无意识瞥了一眼小厮的手，慢条斯理地撤回了视线，“其实，公主应该不止交代了你这件事吧？” 空气都静默了起来，小厮倒完茶水之后，便离开了前厅。 “将军真是万事了如指掌，哈哈哈……” 小厮刚刚走出房门，沈煜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公主此行还交给了我一封密信，是关于北州刺史尚环那桩案件的一些细节……” “公主特意吩咐了，密信我要亲自呈与陛下，将军怕是不能多听了……” “人走了，别装了。”夏侯凌将手里的茶水一把扔了回去，“难闻死了，一股铁锈味。” 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一个摸刀剑的人，能躲过她的法眼。 “怠慢将军了，我马上让人上壶好茶来！”沈煜哈哈大笑。 但夏侯凌显然对他的反应不满意了，她冷笑一声，“我陪你演戏，你就跟我玩这一套？实话实说，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密信吧？” 她眼神凌厉，仿佛早就一下子看透了。 要说别人她还真不一定知道，但如果是沈煜这个憋不住屁的，真有密信的话早在揭发裴怀芝的同时，就把密信上报了。 “将军真是……” 沈煜无奈扶额，“其实我也没想瞒您，毕竟公主交代的事，可是特意说明了，要夏将军相助呢！” 就算不是楚青颜的吩咐，沈煜也明白，刚刚在那人面前夏侯凌主动提起，便是要以身入局了。 “哈哈哈！” “旁人的话我当他是狗屁，公主的话，你最好快说。”夏侯凌笑的爽朗，而这种话，在整个长安城估计也就她敢说。 沈煜笑了，“麻烦将军还要陪在下，演一场戏。” ** 第124章 遇刺! ** 刑部尚书一朝失势，那些背后仰仗他的人，简直是树倒猢狲散，而从前与他对立或是被他欺压的那些文臣武将，一人一口唾沫，恨不得把他淹死。 简而言之，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他们认为至今为止还是判的太轻了。 其中，裴怀芝门下的门臣客卿是闹得最欢的。 从前与他交恶的自然是落井下石，而从前与他交好的却更是对其万分唾骂，生怕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会沾染到自己身上。 “陛下，裴怀芝他狼子野心，没想到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通敌叛国罪不容诛，应当立即处斩！” “不仅如此，陛下，他九族之人必须细细盘查，绝不能放过一个奸细！” “臣看不如全都杀了，省得留下漏网之鱼，为我们大晟埋下祸患！” “不错，通敌叛国这样的祸患，宁可错杀一群不可放过一个！” “臣附议……” 楚皇听得焦头烂额，面沉如水。 要说平日里他的这些好臣子们，可是没有一次能够统一意见的。 可偏偏这一回，因为裴怀芝的失势，无论是痛恨唾骂，还是落井下石之人，几乎都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现如今，文官以王太傅，高丞相为首，极尽华丽的词藻去渲染裴怀芝的罪行； 武官则以夏侯将军为主，沈煜为辅，若不是身处朝堂，各位武将已经准备抡起膀子，将裴怀芝亲自凌迟了。 若非楚皇了解其中因果，还真是要怀疑他们这些个人，是什么时候背着他，都站到了同一阵营里的。 不过难得见他的臣子们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却是在这种时候，他倒不知该做何感想了。 众人唾骂不止，这也是在明里暗里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树倒猢狲散，鲸落万物生，裴怀芝这一朝功败垂成，受他牵连的落马官员何止一二，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萝卜被拔走了，自然就需要有新的萝卜来种下。 谁不想要这个机会？ “高相，你怎么看？” 楚皇实在是听得头疼了，他拧了拧眉心，随意点出一人问话。 被点到的高丞相自然迈出一步，他迈着四方步出来，深红色的官服此刻穿在身上，显得尤为精神抖擞，“陛下，通敌叛国之罪不同于其他，微臣建议将裴怀芝处死的同时，更要诛其九族！” 高丞相说话向来严谨，然后他又补充道，“通敌叛国之罪按理来说，本就是株连九族的罪名！更何况没人知道裴家其他人参与了多少，诛其九族一方面是为了扼杀，另一方面更是以儆效尤！” 朝堂之下，附和高相之人众多。 众人心里当然也明白，楚皇之所以会询问他们的意见，根本不是要拿来参考，而是要借此机会试探他们。 难不成，一个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楚皇真能饶得过？ “太傅以为呢？” 楚皇这一次将视线挪到了一直在一旁举着笏板，一声不吭的王太傅身上。 被点到了名，王太傅自然不可能再静观其变，年过半百胡须泛白，他皱着眉头上前，“陛下，臣以为……裴怀芝罪该万死，但裴氏九族何其庞大，同敌奸细自不可放过，但无辜之人却也众多，是否应再加详细调查……” 得，老太傅慈悲的毛病又犯了。 高相几不可闻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朝堂之下众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就连太傅的门生同样是眼观鼻鼻关心，这种时候谁还敢上前附和老太傅的话。 通敌叛国的罪名，岂能等闲视之，没看到陛下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他竟还敢替裴氏九族之人说话。 王老太傅是疯了不成？ “哦……那依老太傅的意思，朕这么处置，还是有欠妥当？” 楚皇单手撑住额头，眉眼盯着堂下之人，眼泛精光。 王太傅又是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举起笏板，看起来像是要再一次刚正不阿的言一声“是”，“臣不敢，只是陛下当今实行仁政，臣以为……” “臣以为，这九族非诛不可！” 王太傅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他皱着眉头回首，只见一声绛紫官袍的夏侯凌，横眉冷竖，言之凿凿。 他嘴唇颤抖了两下，还要再说些什么，对方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了，就连陛下的注意也被夏侯凌给吸引了过去。 “哦？” 楚皇似乎是颇感兴趣，“夏侯将军，此言又何解？” 夏侯凌直起身子，正对着楚皇开口：“通敌叛国不仅罪名致死，所导致的祸患又何其之多，如果不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臣不敢想象将来会有多少人，赌上陛下的仁义宽容，冒着侥幸去效仿裴氏！” “届时，朝堂上下，必成祸患，我整个大晟江山，岂非陷入飘摇？！”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她瞥了一眼王太傅，话里话外之间，不乏有提醒之意，经此一遭，王太傅虽心有异议，却又不得不认同她的话。 比起整个大晟的和平安稳来说，死一些人确实不值一提，何况是罪人。 “哈哈哈！到底是夏侯爱卿所言，深思久远啊！” 楚皇的眉头已经舒展开，刚刚的阴霾也已经消散不见。 到底是打下来江山的人，更珍惜这一份和平的来之不易，他治理江山向来文武并重，果然是正确的。 这一个个文绉绉的老家伙，到底还是安乐窝里享福享惯了。 “众位爱卿啊，遇事多思考，凡事细讲究，别看夏侯将军平日大刀阔斧，真要论起国事安危，可比朕还深谋远虑呢！” 楚皇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夸人。 众人当然看的明白皇帝的脸色，一应地附和道： “夏侯将军深谋远虑，陛下英明！” “微臣受教！” 心中正想起武将，楚皇一打眼向武将堆里看过去，却发现少了一人。 “这，沈煜哪儿去了？” 今日上朝之事至关重要，而裴怀芝通敌叛国的密信还是他亲自带回来的，楚皇可不认为他会因事告假。 就在此话刚落，门外有一小太监急匆匆赶进来，走到皇帝身边的李总管身边耳语了几番。 朝下众人惊疑不定。 却见上首，皇帝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没一会儿，他冷笑着看向下方。 “真是巧了，今日这等大事要议，沈煜居然遇刺了！” ** 第125章 临安的信?拿来吧你! ** 遇刺？！ 沈将军居然遇上刺客了？！ 不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行刺沈将军？ 堂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一下便闹开了，众人窃窃私语，不乏有猜测着沈煜为何会遭遇行刺的。 夏侯凌却是淡定的手持笏板站在原地。 她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王太傅诧异，高相一脸凝重，众人惊惶不定，众皇子同样疑惑紧张，尤其是之前本就与裴怀芝交好的三皇子楚淮安，自上朝之后连一声都没敢吭过。 唯独一人……在紧张的皮囊之下，却好像是松了口气。 顿时，夏侯凌心下有了计较。 “难道是裴氏一族残存的祸国余党？因着被沈将军拆穿了通敌叛国之事，便要以此挟机报复？！” “一定是如此，陛下！裴氏一族务必诛其九族，清除个干净啊！” 众人纷纷猜测着，这一次行刺是裴家人作乱，皇帝却没有动静。 而偏偏在这时候，夏侯凌又忽然开口：“陛下，此番入宫之前，沈煜将军曾说自己得到了一封密信，是关于……临安公主的。” 众人又是一下哗然。 毕竟，临安公主虽然人不在朝堂，不在大晟，可就是实打实的做出了许多成绩。 就比如说这一次，能够取得裴怀芝通敌叛国的证据，想着定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只是不知临安公主现在何处，为何如此大事，她竟不亲自带着密信回归朝堂，要知道，陛下对她也最是属意，此番若能在陛下眼前争个功绩，这最后的位置……还指不定落在谁的手里。 大晟出过女帝，朝堂也有女官，虽还是男人在朝堂上占据了主要地位，但对于女子称帝是并没有那么排斥的。 朝堂上自然也不乏有许多拥护和支持临安公主的。 “是何密信？” 一听到是关楚青颜，楚皇果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下从龙椅上坐直起来。 夏侯凌没忽视那一道骤然紧张的视线。 “沈将军之前曾与我透露过，这一封密信，乃是公主亲自写给您的，而且务必要您来亲启，所以他并没有打开看过。” 那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果然跟松了一口气似的。 这一番试探下来，夏侯凌心中已经暗自冷笑，看来已经不用往下试了，人已经可以确定了。 “不过——” 夏侯凌话锋一转，手持笏板继续禀告道：“沈将军昨日已经将那封密信，亲手交给了臣，今日便由臣来代交。” “……” “信在哪儿呢？那快拿出来呀！到底是什么夏侯将军，你倒是快说啊，别在这卖关子了？” “就是啊，赶紧拿出来打开啊，是否还是有关裴氏通敌一事，还是他国另有动向？难道不只是呼延部落？难道是云昭？还是西疆也有了动静？” 一个个大臣，现如今人心惶惶。 倒也不怪他们一听到有关楚青颜的密信，就变得紧张兮兮起来，实在是楚青颜每次给他们带来的消息，没有一个不是有关国事，且令人震撼的。 夏侯凌只是最后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果然已经被刺激的神情动容，见吊足了众人胃口，她从怀里掏出了预先准备好的一封信件。 她亲自上前，准备将信呈交楚皇。 不过刚走出两三步，便被人喝止—— “夏侯将军！” 楚清源快步走上前来，绷着脸，看上去脸上面无血色。 夏侯凌挑挑眉，“太子这是……有何指教？” 她手里还持着那封信，众位大臣急得不行，没想到这时候又被太子给制止了。 “天子身前，旁人不可随意近身，逢此多事之秋，还是谨慎一些，这信还是由孤来呈交便好。”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 果真还是太子谨慎，事关一国之君的安危，而且现在又发生了这通敌叛国的事，保不齐这群人里有没有下一个裴怀芝……太子毕竟是陛下的一家人，自然也就算不得旁人了。 夏侯凌眉眼微弯，看向太子的目光，似乎是带了些说不明的意味。 而楚清源必然也清楚，他这一番动静，等同于彻彻底底暴露在她的面前。 本以为夏侯凌会与他据理力争，或者不会将密信交到自己手上，却不想下一刻，夏侯凌竟兀自点了点头。 “也对，太子想得周到，那这封密信，便劳烦太子代为呈交了？” 夏侯凌大喇喇地将那封信递给了楚清源，楚清源心下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夏侯凌会如此痛快的把信交给他？ 但下一刻，他便懂了。 那封信上，赤裸裸的写着家书二字！ 信件用的是最普通的纸，也没有加急密封的图腾纹样，他摸上去的瞬间，便感受到了纸质的粗糙磨砺。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试探！ 夏侯凌刚刚是在试探他！ 甚至于，这根本就是沈煜和夏侯凌联手为他做的一个局！ 昨日线人打探到的消息，是有关北州刺史尚环与他勾结的证据，可现如今细细想来，不过是沈煜和夏侯凌引他上钩所说。 甚至于自己对沈煜的行刺，也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楚清源沉着一口气，说不清自己是以怎样一种心态，把信呈交到楚皇手上的。 果然，在楚皇看到那封信的一瞬间，首先是错愕，然后便是惊喜非常。 “家书！咳……是家书而已，众位爱卿不必猜测了，大晟周边稳妥，无事发生。” 许是知道自己险些失态，楚皇清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众臣又安稳下来，可一个个的却又心思百转千回，不过是一封家书而已，弄得这么兴师动众，还有陛下刚刚居然也如此动容…… 楚皇面上装的像模像样，可是心却早已经忍不住飞回自己的乾清宫，好好相信，打开仔细品味一番了……这些多事又唠叨的家伙们，没事就赶紧退朝吧。 临安，临安居然给他写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要原谅他这个父皇了吗？ 堂下，高相有意无意的轻咳了一声。 似乎是受到了提醒，原本双目有些失神的楚清源，急忙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 …… 这方退朝之后，楚皇急不可耐的要回到自己的乾清宫，却半道被人截了胡。 要问这宫里谁敢截皇帝，那自然是太后。 “陛下，太后娘娘近日想您想的厉害，特地派了奴婢过来，邀您去慈宁宫走一趟。” 这是太后身边的桂嬷嬷。 楚皇哪里还不清楚，这太后倚老卖老，分明是在问他要信呢！ 凭什么？临安的信当然得他这个当父皇的先看！ ** 第126章 风寒更应该泡温泉 ** 时间回到草原—— 楚青颜脑子里有些乱。 沈煜临走之前在她耳朵边上说的那些言论，现如今依旧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呼延星池是喜欢男人的。 可是呼延星池对待她，似乎的确有些不同。 为了她以身入局拿到解药，更是将密信亲手送到她手上……他对待裴婳那莫名的敌意，与沈煜之间奇怪的氛围。 可这些如果是换成了牧丹，他不一样会为他做吗？ 会吧。 “……阿青！” 楚青颜还没来得及想完，自己的帐帘就被人扯开了，牧丹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脸的欣喜。 “别在这呆着了，走一块泡温泉去！阿池说了，你这风寒就应该泡泡温泉才能好得更快！” 楚青颜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谁跟你说的……” “阿池啊！” 牧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你别看他看着跟个大老粗似的，其实他还是懂那么一点药理的，你听他的准没错！” 正说着，他上前就要来拉楚青颜，楚青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正被牧丹给抓了个正着。 “我……我风寒其实，其实并不严重，没有必要去跟你们抢温泉。” “那你就不懂了，就是这个时候去泡泡才好，驱驱身上的寒气，这样你压根就不会再得风寒了！” 牧丹深觉自己的聪明机智，他脑袋瓜子动了起来，眼睛也滴溜溜的一转，推着楚青颜就往帐外走。 他一边推着人，一边语重心长的开口：“其实啊，阿池可关心你的事儿了，你看又是给你取信又是给你骗来解药，还不惜把自己都给搭上了……” 牧丹想给自己的好兄弟助助力，但又不敢说的太直白，毕竟他也不知道燕青这边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当兄弟看的。”楚青颜语气闷闷的，冷不丁又被牧丹给推了一掌。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牧丹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儿，这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阿池这事儿办的，现在倒让他觉得两边都难办，里外不是人。 话说回来，阿青真要是知道了阿池喜欢男人，而且还对他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真不会出什么事儿吗？ 这两个人，牧丹自认是一个好兄弟都不想失去的。 “牧丹，你别推我了，我真不用去……我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 “行了吧，都快到了，你就别推脱了！”牧丹脑子里挣扎了几个来回，但是他觉得兄弟的幸福比较重要，这时候哪能让人这时候再回去。 除了老可汗，阿池从小就没什么人关爱，而老可汗走了之后，阿池就更没什么人管了，他向来也没什么欲望，除了事关天狼师的事儿，他对一切事情都是淡淡的。 眼下这好不容易生出些欲望来，虽然这心思有点奇特，可也真是不容易……为了兄弟拼上这一把，他觉得值了。 楚青颜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她虽然身上的装备齐全，但真要是到了温泉边上下了水，难保不会被人看出什么来。 这水，她可怎么能下？ 两人推搡之间，楚青颜眼尖的看见了不远处的燕小玄，她眸光一亮，“小玄！” 不远处，正提着水往阿丽舍大娘的帐里走的燕小玄突然惊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子？” 公子居然亲切地称呼他小玄？！她可是好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 燕小玄有些飘飘然，是以楚青颜开口跟他说了什么话，他第一遍都没听明白。 “啊？你说什么，公子！” 他亢奋地像打了鸡血一样，楚青颜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刚刚好像听到声音，饕餮是不是来信了，我得紧急处理一下信件……” “放心吧公子！” 燕小玄大声一吆喝，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绝对没有！” “我一直紧紧的盯着来信，绝对不会漏下任何一封信件，公子放心！” “……” 楚青颜被燕小玄这神经兮兮的一下给弄懵了，还没等反应过来，牧丹就继续拉着她往外走了。 “走吧走吧，什么信件还不能回来再处理了，不就是泡个温泉，能耽误多少功夫……” 燕小玄整个人还处在飘飘然中，楚青颜看出来他不在状态了，牧丹的声音不算小，可燕小玄居然连听见她要去泡温泉都没反应？！ 他疯了吧？！ “燕小玄……” “哎呀别叫了，快走吧！” 牧丹生怕她在想出什么理由来，他忙不迭地拉着她离开，阿青脑子转的比他快，他可不能让阿青给牵着鼻子走了。 后面的燕小玄，依旧处于傻乐当中，他乐呵呵地挑着水去了阿丽舍大娘的帐篷。 …… 洛川南岸。 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在一片银装素裹中，难得生长着某片山林。 冬日的山林稀疏，楚青颜的目力极好，还没等走到温泉边上，她好像就已经看见了道人影。 牧丹把她拽的死死的，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还不松手。 “行了，你送开吧，我人都到这儿了，还能再插翅膀跑了不成？” 楚青颜无奈地甩了甩自己的袖子，牧丹这才发现，自己为了防止阿青逃跑，一直扯着他的袖子还没松手。 “嗐，二哥这还不都是为你好，来泡温泉驱驱寒，你要是早点儿听话，咱哥俩还用这大动干戈的？” 楚青颜听完笑了，眼神兴味地瞥了他一眼，“行啊，还会用成语了？” “那是！”牧丹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瞬间露出来几分得意，“本来我也没想学的，可你跟阿池聊起天来，几句话就得冒一个，我还不得跟着学学……” “不过最终让我下定决心学的，还是你们中原那个临安公主。” “哦……啊？”楚青颜一惊。 牧丹已经自顾自地说了，“就那一次出使，那个临安公主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你是不知道啊，我当时都没好意思说，有时候她当面骂人我都听不懂，回头一想太吃亏了……” “我寻思不行，我得学！” “哪怕为了以后见面，我也拽几句文绉绉的阴阳她，非得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哎哟，我又说了个成语……” 楚青颜满肚子的心酸，算了，不说了。 等他们再走近一些，楚青颜透过稀疏的林子，分明还是只看到了一道人影，她有点纳闷儿，“牧丹，你不是说土赫赤他们也在吗，人呢？” 大抵是因为温泉的存在，这山林也变得有些温热，牧丹感觉自己额头都渗了汗，他抬手擦了一把，开口时却是掩饰不住的心虚： “此处温泉也不止一处，兴许他们在另一个坑里泡着呢！” 正说到这儿，牧丹忽然弯腰捂住了肚子。 “哎呦……不行，我肚子有点儿疼，这是阿池的衣服，你先给他拿过去，快去啊，阿池现在还病着呢，你别冻着他……” ** 第127章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 “哎哟……不行不行，我憋不住了，我先去方便一下，你快过去啊！” 楚青颜心里一慌，抬手就想拉住他。 “诶……” 可结果呢，牧丹抱着个肚子一溜烟跑得飞快，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她惊讶的瞪大双眼，手里还拿着一身衣服，显而易见的手足无措。 不是，她平时怎么没看出来……牧丹的轻功这么好呢？ “我真……”想杀人啊。 楚青颜抱着怀里的衣服，低头看了眼，一身月白色的袍子镶了银边，还有一件大氅，在这个时节用来保暖的。 牧丹既然给他拿了这么多厚衣服，估计呼延星池过来的时候，身上没穿几件厚的，要么大概就是需要换洗。 她要是现在扭头走了…… 楚青颜脑子里又想起来，呼延星池在帐子里吐的那口血，还有那苍白的脸色，病弱的身躯…… “楚青颜你清醒一点！”她迅速晃了晃自己差点儿进水的脑袋。 他可是草原狼神，就算中毒了，体质也不是常人能比的，就算少穿几件衣服也不会有问题，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对自己打了什么鬼主意！ 可是，这毒毕竟是因为帮她才中的。 其实想想…… 他刚中了狼毒草的毒，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估计现在人也没什么力气，总不会非得强迫着她也一起泡温泉。 更可况，牧丹这个不靠谱的，还不知道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 算了，把衣服给他送过去，然后找个借口开溜吧。 唉。 …… 楚青颜在十多丈远的地方，呼延星池就发现了。 不过他没出声，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能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或者是不是要直接不来了。 楚青颜磨磨蹭蹭的，终于还是磨蹭到了温泉边上。 “……呼延星池？” 前方的池子里氤氲着热气，男人的身影处在一片白茫茫的湿气当中，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天然为两人扯出了一丝屏障。 楚青颜心里踏实了不少。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池边上，呼延星池歪了歪脑袋，只露了一个侧脸给她，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 楚青颜叹了口气，挪着小步子一步步过去，“给你带的衣服，诺。你先泡着，不用着急出来，我还有事就……” “想跑？” 呼延星池微微侧了侧身子，转过眼来看她。 楚青颜一惊，立时别开了目光，“跑什么……” “既然没想跑，就老老实实过来。” 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不想泡就算了，在这儿呆着，等我。” 这句话简直是让她如蒙大赦，楚青颜忙不迭地应下，反正不让她下去泡温泉就行，她干脆在脚边找了块石头，往那一坐。 两个人就那么一个在水里坐着，一个在岸上坐着，寂静无声。 画面很美好，也不用逃跑。 楚青颜就在这一片水汽里坐着，不知道是这林子的味道，还是呼延星池身上传来的，在热气的蒸腾之下，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说不上来像竹子，还是像青草，这么闻上去反倒是很像她从前养的一条狗……那条狗刚从松柏林里钻出来时候的味道。 热气蒸腾，熏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有点犯困了。 “阿青。” “……嗯？”楚青颜也没睁开眼皮，听见呼延星池叫她的动静，也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你有梦想吗？有没有想过将来会做什么？” “梦想？有啊。” 呼延星池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燕青还真愿意跟他聊这件事儿。 “是什么？” “我梦想将来当皇帝，指点江山叱咤风云，再娶上十个八个的美人，在后宫里为我争风吃醋。” “……” 呼延星池半天没动静，楚青颜掀起了一半眼皮子，“怎么了，梦不就要敢想么，什么都不敢想了还叫什么梦想？” “我猜你的梦想不也是想早点儿把那个人给拉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我说的不对吗？” 楚青颜的语气里奇异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呼延星池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现在的状态怎么跟喝醉了一样？ 楚青颜感觉现在的状态很舒服。 她抱着衣服，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好像徜徉在了云海里，面前的云雾缭绕，让她忍不住破空而去。 “你说的挺对，可那不是我的梦想。” 呼延星池的声音分明清脆悦耳，在此刻却显得厚重醇厚，楚青颜感觉自己好像快要醉倒在云雾里了，差点儿就要听不清眼前之人说的话了。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楚青颜盯着呼延星池朦朦胧胧的背影，随口问道。 “我的梦想……” 他张了张嘴，不过是吐出了这几个字，却感觉后面的话有千斤的重量，再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梦想，在从前或许与燕青说的一般无二。 可现在，他的梦想露骨又惊世骇俗，却再也不可外宣于人。 泡的有些久了，身上发的汗也渐渐的消退，呼延星池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还有空气里，莫名其妙有一股醉人的味道。 不太对劲…… “阿青，把衣服给我。” 呼延星池张口叫人，然而半天却没有动静，他疑惑，这小子偷摸自己走了不成？ 他这胆子未免也……呵，他还真能把他吃了不成？ “你——” 呼延星池试探着回头，想叫叫人来着，结果回头的瞬间，刚吐出一个字节，眼前的场景，就让他在也说不出来第二个字。 楚青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感觉空气里好像有酒一样，让人醉醉的。 但是这阵香气，好闻极了，实在是很吸引人，她寻着味道找了半天。 最后，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来到了呼延星池的背后。 是以，呼延星池一回头，看到的就是楚青颜那张看起来醉醺醺的放大的脸。 “你……做什么？” 一瞬间，呼延星池的心跳都快静止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么沙哑。 “诶，呼延星池，你……” 楚青颜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一直湿漉漉的小鹿一样，在呼延星池的心尖上乱撞。 她伸手指着呼延星池，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身体上。 呼延星池就这么被她露骨的眼神盯着。 只看见她的唇一张一合，吐字清晰，“呼延星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 第128章 让他光着……回去吗?! ** 喉结上下滚动，呼延星池默默地压下了心中的那一股躁动。 他的视线下移，缓缓落到了一旁的那堆衣服上。 原来如此。 刚刚燕青过来的时候，他就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这衣服被人动了手脚了。 在衣服上撒上迷迭香，这手笔一看就是出自牧丹。 牧丹知道普通的迷药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对燕青不一样，她身上没有什么抗药性，迷迭香在这温泉的刺激下，效力可以直接翻倍。 而且迷迭香这种东西，容易致幻。 “转过去。” 呼延星池的喉结上下动作，把自己的身体往另一侧侧了侧，微微避开了楚青颜的视线。 “诶，凭什么？” “我就不转过去，你凭什么……凭什么命令我？” 楚青颜感觉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但始终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呼延星池越是往旁边侧过身子，她就越是想把人给掰回来。 “我凭什么？” 呼延星池差点被气笑了，他要命令自己手下一个军师还需要凭什么……算了，燕青现在跟个醉鬼没什么区别，他犯不着跟他犟。 呼延星池转过身，想去拿自己的衣服穿上，结果一转身面对的就是燕青那张粉嫩嫩的脸和一双湿漉漉的大眼。 “你……你拿我衣服做什么？” 呼延星池朝她伸出手，“给我。” 楚青颜歪了歪脑袋，拿着手里的衣服对着自己比量了一下，末了还给自己比量乐了，“嘻嘻，这衣服有点大，我好像缩水了。” “……” 呼延星池这是一个头两个大。 那是你的衣服吗？你缩哪门子水？ “听话，把衣服给我。” “我不给，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衣服，你没有自己的衣服穿吗……哦，呼延星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楚青颜指着他光着的膀子。 “……” 话题又重新绕回来了。 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这个问题问的好，他也想问问，牧丹是哪根筋没搭对，把人弄傻了再来给他送衣服？ 呼延星池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你拿着我的衣服，你把衣服给我，我就有衣服穿了。” 他像哄一个小孩儿一样，慢悠悠的一字一句的把话说的清清楚楚，生怕她听不懂，然后理解不了。 这一回，楚青颜好像是听明白了。 她低着头垂着眸子，看着手上拿着的衣袍，缓慢的思考动作，还有脸上微微两片酡红，让她显得有些娇憨。 呼延星池无声无息的动了一下喉结。 “……现在听明白了吗，把衣服给我吧，好吗？” 诱哄的语气，加上他略显低哑的嗓音，实在让人难以拒绝，果然吸引了楚青颜的注意，她平静的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她抬起手，指着呼延星池，这让呼延星池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呼延星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 这一次，他有些忍不了了。 呼延星池沉了一口气，额间已经青筋毕露，眼下心血翻涌，他感觉之前中的狼毒草，毒性好像又回来了。 “牧丹！滚出来！” 呼延星池开口的一瞬间，把有些呆愣愣的楚青颜给吓了一跳。 除此之外，林子里寂静无声。 呼延星池头疼的可以，事儿玩的这么大，牧丹如果还在这林子里，绝对不可能不出现，那家伙恐怕已经走远了。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燕青，那双眼清透，却又蒙了一层湿漉漉的雾一样。 他耐下性子哄道：“听话好不好，把衣服给我。” 谁知，他刚说完这话，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刷一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就准备走，这荒山野岭的，让他光着腚回去吗？？ 呼延星池下意识出手，急忙扯住人拉回来。 “你走什么？你抱着的是我的衣服，把衣服留下……” “不行！这不是你的衣服，你这么凶，要受到惩罚的，罚你今天没衣服穿！” 呼延星池是真被气笑了。 两个人各自扯住了衣服的一角，然后拼命往自己的方向扯，呼延星池到底是仗着自己清醒加上力气大一些，最重要的是……他比较迫切的需要这件衣服。 结果，温泉旁的地面本就湿滑，他一个使劲，楚青颜脚下一滑——某道人影就这么水灵灵地，直挺挺地，从半空非完美入水，撞出了一个大水花！ “扑通——！” 呼延星池刚比量着衣服想往身上套，然后下一刻他也懵了……被水花溅的。 一颗人头，水灵灵地从他背后钻出来。 “啊——噗！咳咳咳！” 楚青颜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怎么就从水里钻出来了？一抬头面前还有个光膀子的人？ 光膀子的人呆愣愣的转了过来，一脸惊悚的看着她，手里还扯着一件衣服。 “……呼延星池？” 楚青颜嗖的一下钻回了温泉里，她面色更加红润，眼中的清明更是恢复了不少，所以这个场面实在让她感到离谱！ 这怎么回事儿？她不是来给呼延星池送衣服的吗？ 怎么送到水里来了？ 还有…… “呼延星池，你为什么还不穿衣服？” 楚青颜又缩回了水里。 她倒不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毕竟身上该遮掩的地方她都遮掩过了，额上遮眼眉心印记的地方也做了防水处理，不想出去主要是……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出水，太冷了。 这里可是冬日的雪境草原。 呼延星池也反应过来了，看来被水一刺激，迷迭香的效果应该是让燕青没那么上头了。 “我为什么没穿衣服，你不知道吗？” 她？她要知道什么？ “某人刚刚扒着我的衣服，说是自己的，还说他自己缩水了，又嫌我太凶，要惩罚我今天不准穿衣服……” “你说，那个人是谁啊？” 呼延星池戏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蛊惑。 他这话的指向性太明显了，但是楚青颜又摸不着头脑，难不成真是她说了那种话吗？怎么可能……见鬼了吧？ 她又没中邪。 “……还是，赶紧出去吧，牧丹好像还等着你商议要事呢。” 她岔开话题。 呼延星池不爽了，凭什么燕青要怎样就怎样，现在……也该轮到他了吧？ “你确定你要这样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