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黑莲反杀记》 第1章 雪夜意外 才是九月的日子,往日里天凉好个秋的天气,今年东陵国的天京皇城却像是撞了什么邪,提前进入到了冬天。 从未如此寒冷过,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一波接着一波,将这个冬天变得异常骇人。 举目远眺,从天京皇城内里到郊外远山,天地间一片苍茫茫的白色,厚厚的积雪盖住万物,百花凋谢,飞鸟走兽无影无踪。 天地一片宁静的模样,只剩下风雪在肆虐。 刺骨的冷,丝丝缕缕钻进温热心脏,冻的人心发慌。 这怪异的天气惹得民间舆论鼎沸,酒馆里茶馆里的那些之乎者也的穷酸文人,私下里张口闭口都是那位的为政之道惹怒老天爷了,上天才降下这不祥之兆来惩罚东陵子民。 “别说了,别说了......” 年逾过百的孙老头摇摇手呐喊出声,制止了这愈演愈烈的讨论声。 “这些日子,你们别怪老头没点醒你们,你们在这小地倒是群情汹涌,说的兴起时,可别忘了自个头顶上的脑袋,那位可不是善人,一不小心传到他耳里......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 瞬间,这个不知名的小茶馆里鸦雀无声。 许久过后,倒是有人说起话来,聊的却是些街头巷尾的家常小事罢了。 只是方才那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人,还一时难以从后怕中缓过来,甚者,有几位后背的衣衫俨然湿出一片水渍,细瞧那手,微微抖动之间甚是惶恐。 ...... 才是寅时,天色尚黑,几颗星星散落点缀在夜幕上,微微闪烁着光芒。 天京皇城郊外,一处荒凉的茅草屋里。 一头银发的马老婆子裹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灰色棉麻衣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说这大冷天里茅屋不太保暖,但起码能挡一下寒风。 脚一踏出去,马老婆子对着跟在身后的老头嘟囔了一句:“这风冷得可真让人脸发疼,就像有人在刮我几大耳巴子似的。” 马老头听完笑了一笑,嘴里只道:“快别说了,这天儿再冷,咱也是得出去的,不然哪来银钱供长生这娃儿读书。” “可不是,哎,想到长生这乖顺的娃儿,天儿再冷心也暖乎乎的,老头子走,你去牵牛车过来门口,我去后头把馄饨摊取过来。” “好咧,你可记得叮嘱一句隔壁老陈家的,得闲时来叫长生吃饭,可别让他只顾着看书。” “晓得咯,老头子你手脚快点,别一会儿这风雪越来越大,难出去了。” 马老头应和,完了转身朝着屋外的牛棚走去。 此时的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猛烈,细细柔柔地打在老者如树皮般干裂的脸上,老者步履蹒跚,一步一雪印,直到这印子延伸到牛棚前,脚步才停止。 马老头伸出手按在牛棚的门栓子上,刚打算解开时...... “啊!!!!!!” 不远处,一道骇人的尖叫声响彻在这寂寥的雪夜里。 马老头吓得心脏一惊,整个身子一哆嗦,就把一路走来的积雪抖了个干净。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可吓死人了!” 马老头惊得弯下了腰,大口地吸气,扶着门栓子的手一直在颤栗,刚抬头寻思着发生什么事了,只见马老婆子从屋子后头冲了出来。 她原本一头整齐的头发如今完全散开,一脸惊恐,慌乱的脚步急得把自己绊倒在积雪中。 马老头赶紧跑上前把马老婆子搀扶起来,边拍她身上的积雪边问:“老婆子,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啊?” 马老婆子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家老头的衣襟,想稳住刚才因受到惊而软掉的腿,哆哆嗦嗦地应答道:“老头子,这屋后头、后头......” “后头怎么啦?” “后头、后头有个姑娘” 好多血!好多血! 马老头用手抚着马老婆子胸口,赶紧帮忙顺气,道:“刚才那声是你喊出来的啊,可吓死人了,怎么会有姑娘在我们屋子后头!老婆子你冷静一下,我们赶紧去看看,可别待会天亮了,长生醒来会吓到的!” 说完,马老头就扶着马老婆子朝着屋子后头走去。 茅草屋的后头,除了马老头家赚生计用的馄饨摊,还堆放着前几天刚劈好的柴禾和喂牛吃的杂草堆。 正是在那个草堆上,躺着一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姑娘,虽然浑身沾满血渍,但依稀还能看出清秀稚气的面庞。 马老头小心翼翼地举着老旧的纸灯笼,眯着老花眼凑上前看去。 “这姑娘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模样,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口在身上?” 马老婆子攥紧衣角,忐忑不安地在背后问道:“老头子你赶紧瞧瞧这姑娘还有没有气!” 马老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到那姑娘鼻下,一会儿过去了,只有寒风的冷意。 “哎,我怕是......”马老头转过头,有些哀伤地看着马老婆子的双眼。 “这苦命的孩子,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老头子,我们......” 马老婆子一下子也不知所措了。 “等一下,好像、好像还有呼吸!”马老头惊喜地喊道,那放在鼻下的指头终于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热气。 “快!去屋里叫醒长生过来搭把手,你去烧点开水!” 马老婆子连忙应答着,急促地往屋里走去。 屋里,马老婆子推醒了正在熟睡的长生,长生揉着眼睛,说话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奶奶?你......” “乖,长生快别睡了啊,后头爷爷发现了一个小姐姐出事了,你起来给爷爷搭把手把人送回屋里。” 小长生闻言懵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急忙起床穿好衣衫,又顺手给马老婆子加了一件棉衣,这才冲去后头找马老头。 此时天色虽还黑沉,但东边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 一会儿功夫,只见茅草屋里,长生不高的个子顶着那姑娘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和马老头一齐将人带到床上。 恰巧这时,马老婆子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忧心忡忡道:“你爷俩弄好后,赶紧赶牛车去镇上叫荆老大夫过来瞧瞧,我给这姑娘换个衣服先,别耽误时间了,快去罢,快去罢!” 长生得令,立马取了墙上的斗篷和笠帽,转身就和马老头出了门。 屋里,马老婆子将这姑娘的血衣换下,打湿水用棉布温柔地擦拭着身体的伤口,血迹染红了几盆水,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清理干净。 就在马老婆子翻出干净的衣服,准备给这姑娘换上时...... “呃......”微弱的声音从毫无血色的嘴唇中间冒出来。 马老婆子用手轻轻地揉捏着那冻青的小手,道:“好孩子,莫要愁,莫要愁......” 年迈但却有力量的声音,意外地慰藉了这位雪夜里的不速之客,床上那双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马老婆子叹了口气,用手背探了探那姑娘的额头,面带忧色,“哎,这会儿倒是开始发烫了,那爷俩得快点回来才行啊......” ...... 昏睡间,马老婆子是被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眼神迷离间看到了有人领着一位老大夫进了屋。 “老头子......” “爷爷还在外头栓着牛呢,我先将荆老大夫带进来看小姐姐。” 长生搀扶着马老婆子去旁边的板凳上坐着,又倒了一杯热水过去给老大夫暖和身子。 “荆老大夫,这姑娘没事吧?”马老婆子拢了拢身上的棉衣问道。 荆老大夫把完脉,将那姑娘的手塞回被子里。 他捋了一下稀稀落落的那几根胡须,与刚进屋的马老头对视一眼,长叹道:“这姑娘身上的伤看着严重,但所幸没有中毒,只是失血过多加上多日未曾进食,又在这大雪天气里不知步行了多久,寒气入体导致高烧不止,路上长生和我说了大概情况,老夫便带了些药过来,待会你们熬煮好给这位姑娘灌下去退烧先,天亮后再到老夫那药堂取多几味药慢慢调理伤口,只是......” 荆老大夫突然的停顿让马老头身体绷了一下。 “只是什么,荆老大夫不妨有话直说......” 荆老大夫从床边站起身来,抖抖衣袖,神色凝重道:“这孩子在这雪天里一走,伤重之余又无衣物御寒,体内寒气太重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估计以后夜深寒凉时会手脚冰冷、腹痛不止,若是遇上大寒天,严重时甚至会痉挛......” 荆老大夫语气异常认真,道:“马老头,你我既然是老相识,老夫也不怕和你直说,这伤易好,但这寒难调啊,当初老夫和你家大郎相交不浅,他又救过我一命,承蒙他恩惠,以后这看病取药之钱老夫可以不取,但长久下来,这姑娘的病对你们来说还是个不小的负担啊,你家大郎已逝去多年,长生也尚幼,这来历不明的姑娘......” 马老头听完荆老大夫一席话,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屋里气氛顿时一凝,温暖的烛光照着屋里每个人,但每个人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许久,马老头沉重的声音响起,“荆老头啊,我家大郎走了那么多年,长生不也是我们两个老骨头这么拉扯大的,这姑娘受那么重伤,总不能就这样不顾不管,我们苦点累点但能救活一条命,老天有眼,看在我们的功德上,总会保佑我家大郎在天之灵,眷顾我家长生一生的,就让这姑娘安心养伤先,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作者题外话】:如果觉得还不错可以收藏哦~~~~~~~~~~(星星眼) 第2章 月夜埋伏 月光如水。 银色的光辉柔柔地泼洒在屋外这片安谧的天地,一切似乎静默无声。 烛火在这座简陋的屋子里张牙舞爪,企图把一切黑暗都照得无处可逃。 屋内的几人还在窃窃交谈着,尽管压抑了几分,但低沉的声音在这荒野仍显得十分突兀,时不时拔高的声线更显露出屋内人的焦急和慌张。 “头儿,有动静!” 一个微弱极微的声音从屋子几百米远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嗯。” 话音刚落。 月夜中,一双斜挑的凤眼,瞬间从朦胧深黯变成虎狼般锐利,原本柔和的眉头微微皱起,拧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尖峰。 夏夜里,一阵粘腻的夜风吹过半米高的草丛,微微扬起了她高扎着的乌黑长发。 耳边传来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一股冰冷的煞气从那女子身上发散出来,恍如死神降临人间,瞬间,卧在草丛中的众人被惊得心跳漏了好几拍。 “去他奶奶的,老子不干了!” 那破旧的砖瓦楼里,只见一虎背熊腰的汉子猛地一掌拍着桌子,巨大的声响刺破黑夜,远远传播开来。 “到这个时候说不干就不干,未免失了点情分吧!” “老子现在只想保住命,他们咬得我们那么紧,还不是因为你才是通缉的大头!” “明日一早,接头的人就会带我们过边境,兄弟,别为难我......” “滚!别挡着我的道!” ...... 屋内的窃听器源源不断地将对话传到女子耳中。 她锐利的双眼丝毫不动地盯着目标人物。 屋里那汉子话一说完,转身就准备取起放在桌子上的小匣子。 “兄弟!” 对面的那人又出声了。 “别劝我!你还......”汉子转身回头。 砰!砰砰砰! 夜视仪中,只见子弹瞬间击中了汉子那肥大的身躯,冒着些许青烟的枪丨口后面是一张满是刀疤的尖脸。 “行动!!!”女子在枪声响起的那刻立马下达指令,紧紧抿着的嘴唇似乎十分愤怒。 埋伏在草丛中的众人迅速匍匐前行靠近屋子。 一声令下,有人踢开大门冲了进去。 一时之间,双方枪声大作,身披黑纱的死神不断地在收割着生命。 混乱之中,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把夺过桌子上的小匣子,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往后方悬崖撤退出去。 另一边厢,在同伴的掩护下,女子同样持枪从中突围而出。 悬崖边,在离男子尚有几步远的地方,女子步步朝着男子逼近,“放下!举手投降!” 然而几个月的逃亡生活已经让男子疯魔,那双猩红的双眸阴鸷地盯着女子,癫狂的笑声哧哧响起。 那男子手上的东西太重要了! 女子全身绷得像块钢板,大气都不敢乱喘,视线紧紧地盯着缓缓放下的匣子。 就在小匣子刚触到地面那刻,男子趁女子分神,迅速按下藏在衣袖的机关。 嘭!!! 埋在土里的地雷瞬间爆炸轰起一股白烟,女子整个身子被强大的冲击力击落倒地。 瞬间,男子也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子弹不断击中,鲜血不断从七疮八孔的身体喷射出来。 “嘿嘿嘿......一起死......” 倒在血泊里的男子一脸诡异的笑容。 女子盯着匣子仅剩三十秒的倒计时,一贯冷静的表情也变得大惊失色,强烈的惧意顺着她背脊爬上心头。 这可是m国最新研发、威力远超、远超核爆的武器啊! 女子银牙紧咬,凤眸漫上血色。 该死!若不是s恐怖组织策反了这名科学家...... 这,可怎么办! 女子倒在一片血泊中,不甘的双眼望向不远处刚结束行动、满脸疲惫的同伴。 八个月的猎捕,日夜颠倒,是时候回家团聚了...... 她手指颤抖,摸了摸耳内的通讯器。 “代、代号四七......呼、呼叫国安局局长......” “四七,请报告现场情况。” “局长......武器已经被触动,只剩三十秒......” “四七,这!” 女子鼻腔充满了铁锈味,她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热气,想努力稳住模糊的心神。 “听我说,时间不多了......” “我爷爷拜托了......” “小芙,你要做什么!”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满是鲜血的手指摁掉通讯器,女子闭目凝神,忽然,底下地面出现一个直径几百米的巨大九星阵法,一道刺眼的银光将女子裹在其中。 刺眼的银光照着此时荒野如白昼。 女子凛冽的凤眼一睁,艰难地向前爬去,将面前的匣子一把抓住。 “起!!!” 从银色九星阵中喷薄而出的耀眼气流瞬间将女子推送至高空。 猛烈的风吹散了女子的头发,乌丝在风中肆意地飞舞着,抑制不住的鲜血一直顺着女子的下颌坠落,无人发现夜空出现了一条血线。 高空中,女子抱着那还剩五秒倒计时的武器,望向底下渺茫如黑蚁的同伴们,常年严肃的嘴角也终于愿意留下一抹淡淡的笑容给这美好世界。 嘭!!!!! 爆炸如惊涛骇浪,如雷霆万钧。 武器在高空中瞬间被引爆,女子身躯在一道刺目的白光中瞬间湮灭。 此时底下的大地像是一块脆弱的豆腐,在外力剧烈地晃动下,地面开始裂出几千米深的巨大深渊。 夜空瞬间被染成瑰丽的红色,厚重的云在高空翻腾滚动,宛如一片沸腾的火海,从爆炸点响起的尖鸣叫声覆盖住整个荒野,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紧捂耳朵跪倒在地,这一幕仿佛上帝创世。 就在天翻地覆之前,九星阵不断扩大至几千米,迅速从地面飞升到爆炸点,形成透明结界将冲击波牢牢裹住。 结界被骇人的能量不断冲击着。 此时此刻,无边夜空中,俨然高悬着一颗跳动着的火红心脏。 一秒!两秒!三秒! 短暂而漫长的三秒过后,一声巨响震彻天际,结界和大爆炸同时消失在夜空。 黑夜的帷幕被重新拉下,世间万物归于平静。 破碎的结界银辉从高空如雨丝飘落,国安局剩余成员还没从这几秒钟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啊!!队长!!!” 一声声凄厉的哀嚎打破所有平静。 昏暗的夜色越发深沉,狼群终究还是失去了它的首领。 ...... ——小芙,你父母在执行任务时身亡了...... ——你是玄天宗门最后一人...... ——这条路不好走,我宗门已经为国安局牺牲三代人了,你是爷爷仅剩的骨血啊! ——此次任务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去吗? “呃......” 一丝微弱的呻|吟声在安静的屋里响起。 床边的小长生被吓到,急忙放下手里的热毛巾,连声对着床上的人道歉。 此时,马老婆子刚好掀开挡风帘,只见她腰间揣着一小盆发面馒头,一走进来就听见长生嘴里在絮絮叨叨什么,她走到床边戳了戳长生的小脑袋。 “长生啊,你在念叨什么啊?像个光头小和尚念经似的......” 长生指着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方才我用毛巾帮姐姐擦脸,姐姐在喊疼呢。” 马老婆子连忙放下盆子,坐在床边用手往那姑娘额头探了探,确认无恙后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退了!长生你去厨房那瞧瞧,看爷爷把其他药熬好没,要是熬好了就送进来,荆老大夫说要及时喝下去。” “好咧,我这就去!” 长生从床上跳了下去,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惹得马老婆子忍俊不禁,又低声地斥责了几句:“这孩子,总是这么不安分......” 梦里,一道白晃晃的光刺得玄天芙脑袋生疼。 痛......好痛......比万蚁噬心还痛,每根骨头都感觉被狠狠碾碎。 女子胸膛充斥着高温炽热的气息,烫得她喘不过气,泪水瞬间像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紧闭的眼眶里坠落。 那泪水沿着瘦削的下巴渗进她粗糙灰白的衣领,形成一道不断扩大的水渍印记。 在她即将崩溃前,女子恍惚之间听到一个年迈沧桑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地传入耳边,“谢天谢地......” 她的意识竭尽全力追随着这个声音,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感觉像是经过了几百万年漫长的时间,玄天芙挣扎着睁开了双眸,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和一孩童背对着自己。 忽地,又见那孩童欢快地跃下床去,她努力张着嘴,想发声说话,可是喉咙过于干燥,几次尝试也没有成功。 玄天芙发出的动静引起了马老婆子的注意。 她侧过身子就看到了玄天芙微睁着的眼睛,笑了笑,道:“小姑娘,别着急......” 玄天芙在马老婆子转过身来后,瞳孔紧缩,意识猛地一下子全清醒了过来。 这老妇人...... 意识最后一刻,她燃尽自己生命之火,强行召唤九星阵,把所有的爆炸能量用结界锁住,然后呢,然后呢...... 她没有死? 这老妇人的穿着...... 多年的训练让玄天芙警惕了起来,她紧绷着身体,似乎随时要做出反击,原本就冷清的双眸更是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即使躺在床上虚弱如砧板之鱼,她浑身还是发散出着一股强烈煞气。 马老婆子见此反应,以为玄天芙误会了,连忙摇手解释道:“小姑娘,老身不是坏人,我家就住在天京皇城的郊外,昨晚半夜里我在这屋后头发现你满身血迹倒在干草堆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带你回屋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大夫调了药给你喝下刚退烧,老身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但一切要先......” 玄天芙身体毕竟还十分虚弱,方才那架势也只是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还没等马老婆子的话说完,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如巨浪袭来,下一秒,炕上的女子又失去了意识。 看书溂 第3章 我是谁 等玄天芙再度醒来时,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了。 荆老大夫把探脉的手抽回,对着站在边上的马老头开口道:“之前的药不必再使了,老夫另开些养身子的药方给你,有些名贵的药材在离这不远处的山脚下便可找到,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可是要费上好些精力,至于这小姑娘深入骨髓的寒气,一时半刻也调理不好,只能先忍着,等伤好了老夫再过来看看......” 马老头听了点头连连称是,待荆老大夫提笔写完药方,他又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过去,饮下两三杯后,准备趁着风雪不大送荆大夫回去。 玄天芙虽然醒了,但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她打起十二分精神,闭着眼睛细细听着马老头和荆大夫两人之间的谈话。 “马老头啊,这小姑娘的病,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荆老头,莫说了莫说了......” “等她伤好了就赶紧寻官府送她回去!” “哎哎,再说罢。” “嘿!你就是心善到一塌糊涂,你这拗脾气我也争不过,不管了!” “老兄弟别生气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那张满是补丁的蓝色挡风帘子掀起又落下后,玄天芙才慢慢地张开那双清亮的双眸,盯着顶上的屋梁思考。 这到底是哪里?天京皇城这个地方怎么听都未曾听过。 “我认为超强度的能量爆炸,能让多重时空在一刻实现相交。” 玄天芙脑袋抽痛了一下,往事一闪,突然回忆起了这句话的场景。 当年国安局委派她去a国监控一个极度狂热物理科学家,事到如今,当玄天芙想起他时,他脸上那种糅杂着兴奋、惊恐和极度狂热的表情,在她脑海里依旧挥之不去。 这难道是另一个时空? 那......我还是我吗? 当玄天芙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一身冷汗顿时浸透了她身上的衣裳,她顾不得还在伤中,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身子歪歪倒倒地倚在墙上,拽住身上的棉被往下扯,撩起衣裳,目之所及之处,已经与前世的自己完完全全不同。 原本精壮有力的手腕此时纤细若初秋荷田里未长成的玉藕,素手柔荑,嫩笋春葱不足以媲美,一双颀长的秀腿氤氲着光泽,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玄天芙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果真是“盈盈一握楚宫腰”,呵......瘦的连两侧的肋骨都被勒了出来。 往下看,胸部微微隆起,看来还是个稚嫩的孩童。 玄天芙动手解开缠着的绷带,只见几十公分长的血口狰狞地横贯整个腹部,方才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把结痂处撕裂开来,翻出粉红的嫩肉,鲜血从伤口处渗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珠,滑落到被褥上。 玄天芙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镜子之类的东西,突然,她视线定在床边的那个搭着毛巾的水盆上,她挪动了一下丨身子,半坐半卧着,一侧用左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另一侧用右手把盛着水盆的木架移过来。 凑上前,只见水里那人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 峨眉粉黛,如雨后春山又似晴空弯月。 前世清冷的凤眼依旧,但却镶嵌着两颗带有水汽的乌黑双瞳,乍一看,比无边夜空还深邃,比混沌深海还迷离。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下眼睑投射出一道淡淡的阴影,眨眼间,欲泣未泣,像极了清晨悬挂在竹叶上的朝露。 可惜这我见犹怜的双眸硬生生被浑身孤傲的气息压制了下去,外人一瞧只觉得凛冽如冰泉,颤得人心里发毛,哪里还能联想到美人泣泪。 小唇线条分明,可能是犹在病中,发灰发白干裂起皮。 下巴本就小巧精致,这一病更是显出锋利的颊骨。 这一遍细看下来,果真是个小美人,只是瘦削的身躯配上发黄发蜡的面容,显得整个人比昨日黄花还憔悴不堪,真真是骨瘦如柴。 对自己的容貌大概有个底之后,玄天芙眼眸暗了下来,这容貌可不像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但若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能与谁结怨? 究竟是什么人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就在她沉思时,那瘦弱的手肘支撑不住病重的身体,哐啷一声,铜盆被倒下来的身子砸到,摔在地上,泼了一地水。 屋子外头,长生刚好从私塾回来,帘子一掀,就看到玄天芙半个身子倒在床外边,腹部的绷带已经被拆开,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被褥。 长生赶紧冲上前去,一边将玄天芙扶回床,一边嘴里着急地往外喊:“奶奶,快进来,姐姐出事了!” 微微喘着气的玄天芙此时被长生搂在怀里,她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圆圆的脸庞上,两颗灵动的眼眸忽闪忽闪着。 浓浓的眉毛如墨一般泼洒成形,高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目遥相呼应。 嘴唇粉嘟嘟的,像刚出水的小萝卜一样。 说话间,他嘴角两汪小小的梨涡荡漾开来,像极了草原上盛满月光的湖水。 好一个俊秀的男孩!玄天芙内心暗暗称赞。 马老婆子正在隔壁厨房准备着午饭,一听到长生的喊声,赶紧就着腰间的围裙擦了两下手,急忙忙地跑进了里屋里。 一进屋,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玄天芙狼狈的模样,便吆喝着长生过去找干净的绷带和旧衣裳过来。 “老天爷啊,姑娘你怎么把绷带给拆了?” 马老婆子接过玄天芙的身子,既好气又担心地责备了两句。 这突如其来的长辈般的斥责,让玄天芙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表示别担心。 “老夫人,我没事,一点点血而已......” “这孩子,净说些糊涂话,这大片大片的血流着,你不心疼老身都替你心疼。”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留点力气休息罢。长生,绷带和衣裳拿来没?” 长生将衣物递了过去,马老婆子打发了他出去外边。 等马老婆子将玄天芙收拾妥当,她看着那张憔悴的小脸,语重心长道:“姑娘,万事都要等一个时机,这伤未好,你这般鲁莽地拆开,刚好的伤口又开裂,那个......” 玄天芙也不打扰,就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马老婆子念叨好几刻钟。 自从进了国安局,常年都在腥风血雨的日子上奔走着,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前世远离家人,亲情淡薄,今世还能有幸听到这些念叨的话,真好...... 玄天芙眼睛莫名湿润了几分,不知在那个时空,爷爷听到自己的噩耗时是否能撑得住。 “小芙......”玄天芙突然开口道。 “嗯?” 马老婆子正准备起身,回去厨房继续刚才的活。 “老夫人叫我小芙就行,不必这般生疏......” 马老婆子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味来,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晴朗的笑容,她拍了拍玄天芙的手,道:“好好好,小芙,你也不用喊我老夫人,我们都是粗人哪称得上什么夫人,你和长生年纪相近,不介怀的话,便唤我一声马奶奶,你先歇着,我去准备午饭,待会老头子就要回来了......” ...... 金乌褪去,夜渐渐深了。 皎洁的玉轮高悬在空中,映照着旁边的云峰微微发亮。 底下的茅草屋里此时一片安详静谧。 一灯如豆,烛火给室内泼洒上一层薄薄的金辉。 世事如何不平,这夜里的光倒是一样,富人可享,穷人也亦可得。 小长生捧着一卷书坐在桌子摇头晃脑津津有味地读着,马老婆子和马老头两人低着声音,在另外一张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白日里的趣事。 夜里寒气较白日里重,玄天芙腹痛不止,背靠着被褥,闭着眼睛倚在窗边凝神。 屋外寒风肆虐,吹打着树叶,发出阵阵尖利的叫声。 幻力,还在吗? 玄天芙把手心藏在被褥里,试着在丹田之处调动幻力运行。 许久过后,黑暗中,一丝透明的银辉在掌心里溢了出来,只是片刻就消散了。 看来,自己的异能跟着灵体一起来到这个异世了。 只是原本已经达到八星巅峰的幻力,如今只剩下接近刚出世时的初形幻力水平。 凤凰诀......只要凤凰诀还在,一步步修炼总能恢复力量的。 到现在,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这身体过于虚弱,连个稍微高大点的孩子都打不过,太危险了,无论怎样,要尽快恢复实力才行。 “老头子,你说今天在村子附近发现有陌生人?” 马老婆子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很是疑惑。 “嗯嗯,那人我看着不像是这附近的人,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衣裳,也不嫌冷!” “然后呢?” “我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张画纸,逗留了一会就走了。” 玄天芙听到这里,眉头蹙了一下,心里越发觉得有点不安。 嚓嚓...... 窗外一丝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传入耳内,玄天芙顿时警铃大响。 “小心!!!!” 话语一落,单薄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十几发弩箭带着冰雪的寒意直冲进来。 只是一瞬! 利箭便贯穿过方才还在对话的两位老者的身体,稳稳地扎在后方的泥墙上。 “不!!!”玄天芙被这一幕刺|激得尖叫出声。 顾不得随时而来的箭头,玄天芙忍着疼痛迅速翻下床,想把不远处还愣在原地的长生扑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冲过去,一队蒙面黑衣人持剑而入。 为首的那位一看见长生,毫不迟疑地挥剑刺入长生的心脏。 黑衣人把剑猛地拔出,那温热的鲜血喷出,呲了黑衣人一脸。 变故来的太快,长生刚缓过神来,嘴里的血就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姐、姐,快、快逃!!!!!” 长生身子重重瘫倒在地上,眸中生气如星光消散。 屋里,只剩下玄天芙和一拨黑衣人对峙。 玄天芙站在床边,剩余的黑衣人手持刀刃,呈弧形围堵住她。 第4章 庭院血事 “来者何人!” 玄天芙咬紧牙关,挺直腰板,怒视眼前人。黑如深潭的凤眼射出骇人的光芒,多年在修罗场上拼杀炼成的绝对杀气,从这副稚嫩的身躯里散发出来。 在场的黑衣人被这气势压制地直发颤。 奇怪!这小女孩怎会有如此浓的杀气?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队伍里出现了一丝骚动。 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为首的黑衣人比比手势,示意赶紧解决掉回去复命。 玄天芙身体尚未恢复,方才也是咬着牙强撑下床。 此时冷汗把后背的三四层衣服浸透,披散的乌丝黏在肩上。 女子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疯狂地渗出来,浸湿了整条绷带。 此时,胸前一直挂着的血玉不小心沾到绷带上的鲜血。 不知怎么的,突然一股耀眼的红光从血玉中迸发出来,狠狠地刺进她的心脏。 玄天芙的身体霎时软了下来,整个人倒在地上。 地上,诡异的红光包裹着一副瘦小的身躯。 “啊......” 好痛,三魂七魄仿佛被人重重敲碎、揉搓,又被投入炙火中重塑成型。 痛心入骨! 为首的那位黑衣人,惊讶着眼前的巨变,愣怔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用剑试探了一下这红光,发现并无伤人之意,甩甩头冷静一下头脑。 这变故虽诡异,但任务要紧! 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他紧握住剑柄,抓住机会对玄天芙的胸口刺了下去。 此时,正在红光中的玄天芙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刃刺向自己,愤怒、不甘的情绪在她脸上不断变换着。 呲的一声,瞬间剑入身。 无可奈何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溢出,这天道终究还是容不下自己吗? 玄天芙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生命力急速地从自己身上流逝走。 一秒......两秒......三秒...... 黑衣人紧握住兵器盯着红光里的变化。 片刻,看到死透的尸体,黑衣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抽剑准备离开此地。 就在转身那刻,地上那具躯体的心脏伤口处爆发出一股刺眼的银色光芒。 霎时间,红光和银光一并冲破屋顶,向四周横扫。 地上,原来的茅草屋被强大的冲击力一扫而空。 高空中,只见红光和银光两股光芒呈龙卷风状交汇在一起。 银红激烈碰撞,势如水火,碰撞出的一大片火星洒落在地,点点滴滴把白雪灼烧成乌炭。 龙卷风越卷越快,在空中交融成一道银红色的残影。 随即,这道绚烂的银红光极速旋转上升。 高空中银红光疯狂扩大,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裂开,黑衣人被震得东一个西一个的倒下。 嘭...... 银红光直冲天幕,星空此时形成一个浩瀚的云海漩涡。 银红光往上不断翻滚,又向下辐射成一个巨型的半圆光罩,将方圆十里的区域笼罩在内。 轰隆隆...... 紫黑色的雷霆闪电穿梭于云海。 一声尖鸣叫伴随着赤红的凤凰光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几千米深的地缝中射向空中那道龙卷风。 在凤凰光影交融进去的那一刻,光罩内一时光芒大作。 银红色的强光在天地间闪烁了几次,瞬间又收缩聚成一丝极细极亮的光柱贯穿天地。 凤凰的哀泣响彻天地,一秒过后,这里的一切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剩寒风继续在这片空荡荡雪地上继续肆虐着...... …… 时间回拨到半个月前。 天京皇城郊外,遇龙山脉脚下。 九月里的第一场秋雨来势汹汹,乌漆漆的黑云压着人喘不过气来。 屋檐的雨水沿着灰白色的瓦片边缘聚汇成一条条小水流,一波接着一波地往下坠,砸在青石板上,吧嗒吧嗒作响。 秋雨急,秋风也狠,呼呼地拍打着破烂的门窗,嘎叽嘎叽的声音渗得人发慌。 残破落灰的屋子里头,意外的摆着一张洁白干净的床。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被人下了药的女子在朦胧之中看到眼前一蒙面男子正在解衣。 “你说话啊......”女子咬着牙关,想抑制住这涌上来的冲动。 可那蒙面男子依旧只字不语。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扑向床上的女子。 “滚......”女子有气无力地出声,然而那蒙面人置之不理,继续动作。 女子突然发了狠,拔下自己头上新制的乌木簪子,狠狠地扎在那蒙面人的胸口。 蒙面人没料到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阴鸷地瞪了女子一眼,猛地拔出那乌木簪,顿时染红了他胸口一片。 “啪!” 蒙面人狠狠地扇了女子一巴掌,显然刚才那一下让他受伤不轻。 嗒嗒嗒...... 忽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蒙面人犹豫了一会儿,双手抱起混混沌沌的女子,破门而出。 轻功一提,正欲往院子外逃走时,碰巧一男一女从门口进来。 这两人正是将秦冉儿掳至此地的黄世成和秦玉儿。 “什么人!”黄世成挣脱秦玉儿的手,对着那打算掳走秦冉儿的蒙面人喊道。 他的猎物居然敢有宵小来抢! 蒙面人不应,杀气一出,阴鸷的眼神警告黄世成不要插手。 “何方小贼如此张狂,看老子我不弄死你!” 黄世成哪里受得了这挑衅,瞧见这老屋门前有一把老旧的柴刀,抓起来反手就往那蒙面人身上甩过去。 蒙面人本就受了重伤,此时还抱着秦冉儿,一股灵力裹着柴刀射了过来,他未来得及闪躲,就被砸中了后肩。 半空中,他一个踉跄,秦冉儿的身体就被甩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面,激起了地上一圈的水花。 蒙面人见这情势不妙,又看了看摔在庭院中的人儿,咬咬牙,转身就往外飞去。 此时,庭院中央。 瓢泼的大雨无情地击打着地上躺着的女子,血水沿着青石地板流淌开来。 秋日里单薄的白色衣裳在雨水的浇泼下已经变得些许透明,鲜红与洁白交杂在一起,显得女子既楚楚可怜又妖娆至极。 这无边春色被摧残尽的景象,让站在屋檐下的男子目露精光。 秦玉儿姣好的面容上扑着过白的粉,一双狭长的吊眼呈上挑斜飞之状,两颗眼珠子总是不安分地左右打着圈,似乎在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主意。 这不,当她看见黄世成入神的模样,颇为气恼地将身子挤进他怀里。 可惜黄世成心思只放在雨中之人的身上。 “黄世成!你看够没有?那贱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残花败柳一个!”秦玉儿气急败坏地朝着那男子吼道。 “哎呦,我的好玉儿,我哪里在看她啊!” 黄世成转过身解释一番,原本俊秀的面容此时朝着秦玉儿挤眉弄眼讨好。 “哼,死相!我还不知道你,见到女人魂儿都没了!” 秦玉儿捂脸,作势欲哭。 黄世成看到秦玉儿那装模作样的姿态,一时之间竟有些作呕,但脸上却表现得丝毫不动。 他只得装作怜爱的样子将秦玉儿搂入怀中,“只是有些惋惜而已。” “惋惜?哼,我看你是嫉妒那尝到鲜嫩滋味的人不是你!” 秦玉儿用力掐了两把黄世成,黄世成痛得咬紧了牙关。 “秦冉儿我已经帮你弄到这里了,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时机,最后还被一个小贼给上了,这可不能怪我啊,你答应我的事还是得做到!” “知道知道......” “我腹里的孩子已经慢慢显怀了,你,你得早些时候上门提亲啊!” 此时,秦玉儿靠在黄世成的怀里,嘴上虽挂着威胁之词,但脸上俨然一副娇羞模样。 “好好好,明日我回家与母亲商讨好后便上门提亲。” 黄世成盯着庭院中那女子的绝美的面容,一脸敷衍地回应。 此时,躺在青石板上的女子奄奄一息,体内的邪火正在啃噬着她的意识,她的记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我不喜他,婚约之事母亲你大可以和黄家解了罢,玉儿喜就让玉儿结这良缘去! ——母亲,你的意思是秦冉儿那贱|人不是秦家的人? ——秦冉儿我已经帮你骗来这了!你快点动手,这药,大夫说时间长了不解会反噬的! ——好玉儿,我没白疼你,怎么着也要和你缠绵一番再理她啊...... 冰冷的瓢泼大雨打得女子脸生疼。 “啊......” 一声哀嚎声从她青白的嘴唇中嘶吼出来。 秦冉儿突然感觉丹田处被雷电狠狠地击了一下,痛得整个人一下子就蜷缩起来。 这哀嚎声比四月里的鬼声还要凄厉,把搂在一起的黄世成和秦玉儿吓了一大跳。 两人一扭头,猝不及防就看到了秦冉儿的七窍往外疯狂涌出鲜血。 秋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雨水把鲜血冲刷到屋檐下那一对男女的脚下。 鞋子染上了一片渗人的红。 黄世成有点不安地对着秦玉儿道:“玉儿......她不会死吧?” 秦玉儿被刚才那声叫声吓到牙齿直抖,看着秦冉儿那副模样,浑身哆哆嗦嗦。 “那、那人说这种媚药药性凶猛会反噬,但这也太吓人了吧!呜呜呜......” 秦玉儿话音一落,突然,地上那淌着血的女子丹田处一股强烈的银色气流炸开来。 霎时间,秦冉儿的身体被气流提升到半空中。 那满是斑驳血迹的身躯在刺眼光芒下愈发凄惨,映着身后黑云压城、秋雨狠沥的景色,宛如人间炼狱。 “啊!!!!!” 黄世成和秦玉儿被这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两个人顾不得对方,拔腿就往门外死命逃跑。 在冲出去屋檐的那刻,鸡蛋大的冰雹混着雪花,洋洋洒洒地随着秋雨一齐从天空坠落,仿佛在哀泣着什么。 “呜呜呜,别怪我别怪我......” 黄世成和秦玉儿两人踉踉跄跄边跑边嚎,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转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第5章 九月泣雪 半空中的秦冉儿,意识开始越来越混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脑袋里。 ——你珠胎暗结,便与那人结缘成婚罢,又与我秦冉儿何关! ——队长,人已经交到情报部门了,待会去哪庆祝啊? ——醉芙!快逃啊!!!!! ——姑娘,万事都要等一个时机,你这般鲁莽...... 无数破碎的记忆涌进,秦冉儿感觉到脑袋已经快要被无数的信息挤到爆炸。 体内的血在银光的作用下越流越快,此时整个人比落下的雪花还要苍白。 咔嚓...... 丹田处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一股赤红的光芒迸发出来,将秦冉儿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红光像潮水一样涌动翻腾着,越来越浓郁。 寒风大作。 顶头黑压压的乌云中间,几道紫黑的闪电伴随着雷声轰隆隆作响。 噼嗤...... 三道紫黑色的闪电倏地对着悬在半空的女子倾灌下去,惊雷越来越响。 一道巨大的紫黑色凤凰光影从惊雷中飞跃出来,愤怒地冲向秦冉儿的身躯。 霎时间,天地仿佛置身于偌大的寺庙,嗡嗡作响,响起亘古悠久的吟诵。 “啊!!!!!” 光芒中的女子抵挡不住如此大的能量,一声狠厉的叫声从魂魄中嘶吼出来。 染血的身躯突然从空中坠跌,狠狠砸在青石地板上。 身体触到地板的一瞬间,天地所有的一切消失得无踪无影。 只剩下一个气数已尽的女子躺在庭院中央。 白雪愈下愈大,渐渐地覆盖住这方天地的污浊。 寒风一遍又一遍地刮过,悲吟着这芳华的殒落。 人间不公,九月泣雪...... ...... 一切又回到原点...... 遇龙山脉脚下,一处茅屋里头。 “之前的药不必再使了,我另开些养身子的药方给你,有些名贵的药材就在这附近的山脚下......” 玄天芙还在昏迷,闭着眼睛躺在炕上,胸口的气息突然翻涌了一下。 扑哧......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在床上大幅度地不断抽搐。 方才站在床边对话的荆大夫和马老头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的血。 荆大夫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诧异地惊呼。 “我的老天爷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把脉还好好的!” “老兄弟,赶紧给点什么止住血先!” 马老头惊吓得手足无措,只能看着荆大夫喊道。 “哎哎哎!” 荆大夫赶紧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瓶凝血玉露。 “筷子!”荆大夫朝着马老头喊道。 马老头急忙把饭桌上的筷子递了过去。 只见荆大夫用筷子撑开玄天芙的嘴,就着牙齿拔开瓶塞。 “按住她肩膀!” 荆老大夫一声令下,马老头从他臂下钻了进去,制住床上的人。 荆大夫赶紧把药给灌了进去。 片刻,荆大夫盯着床上的人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抽掉筷子。 荆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长舒一口气。 “马老头,我那里有一颗九尾龙葵花,你待会赶紧和我一起回去取过来给这小姑娘服下,哎,这小姑娘......” “老兄弟,要不我去遇龙山脉那里采吧,这太贵重了。” “嘿!你这个老家伙,我有叫你给钱吗?” 荆大夫被气的几根白胡子都快翘上天了。 “我虽是一名山野大夫,但做人的仁义还是有的。你去采!这天寒地冻能采到什么好药?这小姑娘落在我手里,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也是人命一条,你就别废话了!” 马老头有些感慨,“荆老头,我替这姑娘谢谢你啦!” 荆大夫脸色微微发红,捋了捋自己的几根稀疏胡子掩盖自己羞赧。 “我答应大郎护你一家子,客气话就别说了,喊你老伴帮这姑娘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走走,你赶紧和我去取药......” 说完就扯着马老头往外走。 茅屋内,马老婆子把玄天芙扶起坐在床上。 她脱下玄天芙的衣裳后,用湿润的热毛巾细细擦着身子,等都仔细擦好了,这才把玄天芙倚在被褥上,转身去拿干净的衣服。 在马老婆子背过身时,一道近于透明的银红色凤凰图腾在玄天芙光洁的后背偷偷浮现出来,微微发亮,但很快就又隐了下去。 “奶奶,我回来啦!” 门外传来了小长生的声音。 “哎,长生啊,我在给姐姐换衣服,你去厨房帮我把水煮一下,待会儿我要准备午饭了!”马老婆子对着外面喊道。 “好咧!” 只听见门外的小长生嗒嗒嗒的几声就跑远了。 马老婆子赶紧把衣服给玄天芙换上,还给她掖了掖被子才起身去厨房。 玄天芙躺在床上,昏迷中紧闭的眼皮在不停地颤动。 各种错乱的记忆在脑海里交织闪过。 许久过后,一行清泪偷偷从眼角不自觉地滑落。 玄天芙、秦冉儿、北醉芙......原来都是一具魂魄轮回中的前世今生啊! 当脑袋里的记忆逐渐平静下来,玄天芙,不,这具魂魄所在的身体已经是今世东陵国闻风使北文亭的痴傻女儿北醉芙了。 躺在床上的北醉芙慢慢睁开清离的双眸,思绪陷在回忆中,待指甲把掌心肉都刺破出血了这才肯松开手掌。 醉芙? 难怪秦冉儿与痴儿醉芙如此亲近,原来那就是我今生在这异世轮回中丢失的一魄啊! 那在秦家,玉儿口中说的,我不是秦家的女儿是何意? 北家,北家素来作风低调,父亲谨言慎行一生,此次怎会遭如此灭族之祸? 那天晚上,马家为什么会有人来刺杀? 北醉芙天生痴儿一个,又有什么值得被人追杀? 北家的血玉......母亲在推我出火场时给我戴上的血玉,究竟为何会迸发出赐我重生的红光? 醉芙手指摩挲着挂在胸前的刻满了古怪符号的血玉坠子,细细沉思着。 “姐姐!你醒啦!” 刚从厨房出来进屋的小长生拍了拍身上的面粉,正好瞧见躺在炕床上的醉芙睁着双眼,惊喜地大叫了起来。 醉芙转过头来,看到是长生,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悲剧。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护这一家人周全。 只是可惜幻力还在但几乎全无。 前世爷爷教导的古武招式还记得,只是这身体太孱弱,只怕招数还未使出来,就被人一拳打到不省人事了。 看来只能想想其他法子准备着先。 “长生吗?” 醉芙躺在床上招了招手,叫他走过来。 醉芙的气色相较于之前已经好多了。 长生瞧着那孱弱却掩盖不住的倩丽容貌,羞涩地低了下头,应了一声。 “嗯,姐姐。” 醉芙盯着长生那红到快要爆炸的耳朵,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勾了一下,接着那中气不足还十分虚弱的声音飘了出来。 “躺了那么久,身子好不爽利,可有什么玩意可以耍耍解闷否?” 长生低着头,两只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 他想了好一会儿,随即又羞愧地摇了摇头,耳朵更是红了许多。 姐姐那么简单的要求都没办法满足...... “那咱屋里可有什么竹子?” “哈?” 长生挠了挠头,眼睛咕噜一转。 “好像厨房那有些烧柴用的细竹子,姐姐你要拿来干嘛?” “整天待在屋里有点乏味,想简单做支竹笛吹一下打发时间罢了。”醉芙淡淡地笑道。 “姐姐,你身子还没好,吹笛子太伤气神了,你要是无聊我可以念书给你听,夫子今天教了......” 可以念书给姐姐听解闷啊! 长生一高兴,说起话来就停不了,一直在醉芙耳边叨叨念着。 片刻,等长生收住话口停下时,只见醉芙已经在床上不堪其扰,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生瞧着醉芙这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帮醉芙掖了掖被子,然后像只小老鼠一样偷偷地溜出去,让醉芙安静地休息着。 马老婆子和马老头已经早早赶着牛车出去摆摊了。 趁着风雪不大,原本长生是想着和住在村头的魏二郎一起出去打点柴的,奈何禁不住醉芙的请求,只能先去厨房给她找了些细竹给醉芙捣鼓。 “姐姐!” 长生白嫩的脸上出现两个气鼓鼓的大包子。 “荆大夫说了你不能伤神,你还不听!等爷爷奶奶回来我非要叫他们念你一顿不可!” 醉芙倚在墙边,看着长生那副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嘴角。 大概是人死过了两回,以往清冷的气息在面对亲近之人时难免多了几分放松。 得赶紧准备了,估摸着那群黑衣人今晚要来了! 醉芙放下手上的小刀和刚裁好的半截竹管,拍了拍身上的碎屑。 下一秒就伸出双手就对着长生肉嘟嘟的双颊掐了一把。 “姐姐!啊啊啊,疼啊......” 等醉芙的手放开时,长生双眼泪汪汪地像个小狗似的盯着醉芙,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了长生,姐姐不弄了,你们不在家,要不我给你们缝补点衣服打发时间?我看奶奶昨天穿着的棉衣有些破了,这大冷天的,我们给她补好不要让她着凉可好?” 长生看着醉芙那真挚的眼神,又回想到奶奶身上的破棉衣,像个老头子一样叹了一声气。 “那你不能弄很久喔,补好就要好好休息。” 醉芙点头,算是应允了长生的要求。 长生见此,只能默默地转过身,去屋里另一边取了马老婆子的棉衣和针线篮过来。 他又细细嘱咐了醉芙一番,这才出去找魏二郎。 第6章 复仇 醉芙拢了拢身上裹着的棉被,听到长生出门的声音后,忍着疼痛下了床走动。 细细的汗液不一会就从光洁的额头冒出,只得拖着身子慢慢走到门口。 刚掀开蓝色的挡风帘,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就涌了进来,差点没把她给刮倒在地。 醉芙实在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这破身体,就算黑衣人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熬死过去。 醉芙一只手紧紧拉住身上的被子,另一只手扶着墙壁往厨房方向挪动。 许久过后,她推开柴门进了去。 抖了抖身上的雪,醉芙披着棉被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小手捂住发疼的腹部,脸上神色不改。 她锐利的双眸一遍又一遍地扫视这简陋的厨房。 视线扫到一处时,她的瞳孔突然聚焦了一下。 醉芙将身上的棉被解开放在长凳上,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到被柴火烟熏的黑漆漆的灶台跟前。 她慢慢蹲下|身子,在砖头缝隙间,手摸到一个扁扁的小纸包。 醉芙取了便塞在自己的衣服里面,然后披上棉被,又一步一步地扶着墙壁走回去里屋。 醉芙气喘吁吁地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坐在凳上,给自己倒了杯尚有余温的姜茶灌了下去,压了压身上的寒意。 她将刚才的小纸包取出来打开,那东西静静地摊着在纸上,醉芙盯着那略带米黄色的粉末,凤眼微微眯了一下。 起身,她将床上的针线篮取了过来放在茶桌上。看书溂 醉芙拨了拨里面的杂物,抽出一根老旧细银针,轻轻地扎进那堆粉末里,片刻,那银针接触到粉末的地方就发黑了。 砒霜...... 幸好上次奶奶和荆大夫说了家里闹鼠的事情。 醉芙将粉末倒在一个破碗里面,倒了些茶水进去溶开。 长生方才拿来的细竹条都放在床脚边,醉芙取了刀子和一些细竹,将它们劈成十几根,用刀细细把形状修地极尖极尖,然后一支支地浸透在砒霜水里。 许久过后,等差不多都把毒药全部浸透进去竹箭,醉芙才将它们取了出来,放置在门槛前晾干。 醉芙用棉布将它们裹好,和方才做好的竹管塞进自己的枕头下压着,又销毁了剩下的纸包和碗,这才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等到醉芙再次醒过来时,转了转身子一睁眼,发现已经是入夜了。 坐在炕床边的马老婆子看到醉芙醒来,就叫了一声坐在茶桌边的长生。 “长生哟,姐姐醒过来了,去厨房里把热着的饭菜端过来,顺便看一下爷爷喂完牛没,喂完喊他赶紧进屋,这大冷天的......” “好咧!” “奶奶......” 醉芙看着长生那一蹦一跳的样子,原本想开口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马老婆子瞧着醉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问道:“可是伤口疼了?” 醉芙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上次无意间听到荆大夫说,长生的爹娘已经......” “唉,是啊。” 马老婆子语气有些哀伤,思绪陷入回忆中。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 “长生没有娘,那年他爹在遇龙山脉采摘药材时,突然遇上暴风雪,慌乱间在山脚找到一处偏僻的农屋,在避风雪的时候发现了裹在襁褓里的长生,那时候的长生也只不过出生月余左右,屋里空无一人,就只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哭,等了许久,等到暴风雪都停了,都没见有人回来。” “大郎心肠软,怕孩子出事,就一直抱着他在屋里等啊等,等了差不多快入夜了都没人回来,他爹急着将药材拿回家给我熬药,又放心不下长生,只得先带着长生回家,后来大郎又回到那农屋里守了好几日,但都没见人来,他又叮嘱了附近的农户,若是有人来寻孩子,便来寻他,可一直以来都无人来寻,长生就在我们家住下了......” 醉芙静静地听着马老婆子讲话,不敢打断。 “你都不知道,长生刚抱回来时多可爱,小小的一个粉团子,我和老伴一看就喜欢上了,大郎人好性格好,但是我们穷苦人家哪有什么女孩子看得上眼,大郎和长生有缘,一直把他当自家儿子养,我们两个老骨头眼看着长生一天天大,也直接当我们自己的亲孙子养大了,后来啊......” 说到动情处,马老婆子背过身去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等到长生两岁多时,有次他爹和荆老大夫上遇龙山脉那里挖药材,不知道怎么的惹来了贼人,他爹推了一把荆大夫让他快跑,唉,最后......” “也因为如此,荆大夫那么多年来一直都帮衬着我们家,幸好还有长生在身边,不然大郎出事那段时间我们两个老骨头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醉芙紧紧握住她的手。 马老婆子抹了两下眼泪,转过身来拉着醉芙的手拍了拍。 “奶奶没事,人老了,只要你们这些孩子好好的就行。” 醉芙话到嘴边,就看见长生捧着热腾腾的饭菜进屋了,也不再说什么了。 “姐姐你别动,我过来扶着你点!” “小芙你怕也是饿了,吃饭先。” “嗯嗯,好。” 等酒足饭饱后,醉芙半躺在床上休息。 又是同样的夜晚,瞧着窗外高悬的月亮,估摸着时间快到了。 醉芙趁没人注意,将枕头底下藏着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找了个借口脱身出去。 夜色昏暗,万籁俱寂,寒风刺骨。 醉芙倚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任由夜色将自己吞噬进黑暗里。 冷风刮过脸刺疼刺疼的,慢慢调动起身体的幻力,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气息,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被察觉到。 又将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把满是剧毒的竹箭小心翼翼地装进竹管里,全身戒备起来,蓄势待发。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时间在不停流逝,却迟迟未见黑衣人现身。 难不成事情有所变化了? 醉芙还在疑惑时,一抹厚重的云正飘过遮掩住皎洁的明月。 嚓嚓一声,细微的积雪掉落。 醉芙瞬间戒备起来,在黑暗中努力地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夜色愈来愈浓。 借着月光暗淡,醉芙看到十几个黑衣人行动迅速从院子里的那棵挺拔的松树上飞跃下来。 其中有三四个往门外走去,剩下的全部接二连三地埋伏在院子四周。 两批人...... 还是解决掉埋伏在院子里的那批黑衣人,保障马家的安全先。 醉芙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个视野死角,她不动声色,把现有的幻力提升到最强。 借助幻力提升的速度,醉芙像只猎捕的黑豹射出,身姿极其敏捷,很快就绕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身后。 醉芙拿起竹矢,右眼紧闭,左眼紧盯着目标人物的脖颈,忽然,一抹讥讽的冷笑在她嘴角边绽开。 咻...... 涂满剧毒的竹箭从管中射出,直中黑衣人的后颈。 黑衣人身子霎时僵硬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软了下来。 醉芙飞快上前,一手用棉布捂住黑衣人的口鼻,一手抽出身上带的小刀,面无表情地朝他大动脉的位置抹了下去。 黑衣人此时挣扎了起来,像极了砧板上弹跳的鱼。 他一拧过头来,震惊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一个十三四岁女孩的面容。 醉芙盯着那黑衣人,眉头稍稍拧了起来。 似乎是不满意这解决的速度,把刀子往脖子里又扎深了几分。 瞬间,怀里的人就死透了。 才解决一个,醉芙用幻力压制的疼痛就开始发作了起来,得赶紧才行! 一盏茶的时间,按着刚才的法子,醉芙将屋外埋伏的人不动声色全部都解决掉。 女子此时有些体力不济地瘫倒在院子里。 一阵寒风刮过,刚被乌云盖住的玉轮又露出了光芒,照着满是积雪的院子里狼藉一片。 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倒在院子里,有些尸体的血渍已经被冻上了,从天上往下看,地上开出了朵朵鲜艳的红梅花。 醉芙躺在雪地上,后背的寒意透过衣裳渗进她身体里,她呼吸间不断冒出白雾气来,腹部伤口已经在裂开流血了。 女子从地上抓了一把积雪,就着满是鲜血的手就往脸上糊了去。 思绪瞬间清醒过来,醉芙咬咬牙,整个人就从雪地上跳起来,往外面的大门走去,继续追踪剩余的黑衣人。 沿着路上的脚印,醉芙找到了两个正在魏二郎家窗户外吹迷|药的黑衣人。 看这模样,醉芙就知道另外几个想必也是如此动作。 不错不错,看来这黑衣人背后的主还是很小心谨慎的嘛。 醉芙如法炮制,将这两个黑衣人解决掉后,就赶紧往其他处去了。 不出所料,在最后的一户里,醉芙发现了那个杀了长生和自己的首领。 这个人得留下,问出点东西才行。 看到另外一位黑衣人往门外走出去,醉芙紧紧跟上。 走到一条小道上,醉芙抓准时机就把竹箭射进他脖子,随即一手捂住他口鼻,一手用刀子往脖子重重抹过去。 女子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放下,不弄出声响,又迅速回到院子里埋伏在离首领不远处。 竹矢这下子没用了,这一扎上去就没救,得想个办法生擒他才行...... 醉芙在雪里胡乱摸了摸,发现一块小石头,她沉思了一下,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醉芙找到刚才被|干掉的黑衣人,手往他的怀里好不温柔地掏啊掏。 醉芙将剩余的迷|药全部倒在棉布上。 好戏要上演了。 回到院子里,醉芙将那颗小石子扔了出去。 寂静的黑夜里,石子落在积雪上的声音格外响亮,惊得首领迅速扭回头。 他慎重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没人,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一刻钟后,还是发现没动静。 首领心里有些不安。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回马家解决完事情回去。 首领转身准备取东西回去时,醉芙手执一根烧火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 就在转身那一刻,醉芙狠狠地砍在他膝盖关节处。 首领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击,霎时就跪倒在地。 见此,醉芙立即又用烧火棍狠狠砍向首领后颈。 两击之下,首领身子摇摇晃晃有些反应不过来。 醉芙掏出满是迷|药的棉布,一把捂住那首领的口鼻,原本在挣扎的人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醉芙赶紧跑去刚才堆满木柴的地方,翻了几下,找到一根栓牛用的绳子,便将黑衣人首领给牢牢捆上,扔在一边。 第7章 来者何人 终于都解决完了...... 醉芙气喘吁吁地坐在首领旁边,眼神难得有些呆滞。 这些黑衣人都弄死了,该怎么清场啊? 留着不管,势必会惊吓到这些无辜单纯的村民。 但这小身板能搞定那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够呛了,自己搬也搬不动全部,出来已经那么久了,马家那边还要赶着回去呢。 醉芙颇为苦恼地坐在一旁。 算了算了,惊吓就惊吓吧,总不能把这条小命耗死在这里。 醉芙转过身去,将首领拖到偏僻的地方。 醉芙深邃的双眸中闪着寒光,她看了那首领一眼,用手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布。 那是一张普通人的面孔,唯一异于常人的是脸上那道从眼下横贯到嘴角的狰狞疤痕。 是个狠角色啊! 醉芙用力捏着首领的双颊,他嘴巴微张,醉芙将黑布揉成一团直接塞进他嘴里。 醉芙拍了拍他脸,没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白刀子一下子就扎进首领大腿里。 嗯!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首领瞬间痛醒了过来。 面对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首领的脸上疑惑和震惊的神色不断交换着。 醉芙冷冷地瞧了瞧他两眼,拔出大腿上扎着的刀子,用沾满鲜血的刀刃拍了拍首领的脸。 “别吵,再吵我继续扎。” 首领急忙点点头。 醉芙一只手捏住他嘴。 “试一次?” 话音一落,首领还没反应过来。 刀子又稳稳地扎进了大腿的同一个口子,首领神色一紧,硬是忍住了不出声。 “很好。” 醉芙将首领嘴里的东西拔了出来,“你们是谁?” 首领被这面前小女孩的作风惊到了,以至于醉芙问他话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嗯?” 醉芙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 “我们是血寒宫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醉芙讽刺一笑,道:“你兄弟都死了,再多也不多你一条命。” 首领神色惊慌。 面前这小女孩不像说假的,看她那下手干净利落的模样...... 首领头皮发麻,咽了一下口水。 “你们来杀谁?” 醉芙想确认清楚。 首领一声不吭。 看他那嘴硬的模样,醉芙直接扎了一刀在他快靠近命丨根丨子地方。 “啊!!!疯子!!!” 首领忍不住疼痛喊了出来。 “聒噪。” 醉芙持刀准备往命丨根丨子下手时,首领连忙把话吐了出来。 “是北家的孽种!姑奶奶别激动!别激动!” 醉芙双眉一蹙,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杀我?为什么?” “你就是?” 那首领赶紧出声,“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接到的命令要杀掉你。” “上次我腹部那刀也是你们下的手?” “腹部那刀?不、不是,今晚我们刚接到命令......” “谁派你们来的?” “姑奶奶,这可真不能说啊!” “真不说?” “姑奶奶,我要说了我一家子的命就要交代出去了啊!” 醉芙将刀刃怼住他的命丨根丨子。 “别别别!!” “秦家?” 醉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人和北醉芙结怨的,想来想去只有秦冉儿的身份和北醉芙有过交集。 首领摇摇头。 奇怪...... 北文亭任闻风使一职,虽说身处高位,但做事谨慎,一生也未曾听说和达官贵人结怨,既然不是官家臣子,难道是? “皇宫那边?” 原本首领还想着醉芙问不到,醉芙这么一问,他错愕地哑了哑口,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赶紧低下头。 看那首领慌乱的神情,醉芙意会了。 “皇宫那边的谁?” 醉芙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衣领问道,这可不是点头摇头能回答的问题。 “是......” 还没说出口来,首领突然脸色发紫,口里不断吐出黑血来。 “是皇......皇......” 瞬间首领就断气了。 皇上?皇子?皇妃?还是什么? 醉芙一头雾水,思绪乱成一团。 看着那黑衣人首领死透的模样,看来这背后的主也没打算留他们活口,早早就下了药给他们。 幸好刚才也问了一点东西,起码知道对手在皇宫那边。 首领说是今晚才领的任务...... 醉芙也不管首领是不是刚死,直接伸手进去他衣襟里面掏了几下,终于掏到了。 一把抽出来,是厚厚一叠的银票,每张五百两白银,有二十张,一共是一万两白银。 啧啧啧,一个痴儿竟值得出如此高的价格?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醉芙数好了银票就全部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她从来就不标榜自己是什么不愁吃穿的圣人。 这个世界,即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要有钱,就什么路都好走! 反正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 醉芙了结这么一摊事,拖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痛准备回马家时,脚刚踏出第一步,背后就传来了一声轻笑。 “嘻嘻。” “什么人!” 醉芙手持匕首,后背一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候可别来什么变故啊,自己的幻力已经耗尽了,没有十天八天都恢复不来,身体也已经负荷到一个极限了! 醉芙四处张望,但是笑声感觉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一样,完全定位不了。 “小女娃,看这里......” 浑厚的声音一出,醉芙拧过身子。 只见一位银发长眉白须,衣衫褴褛的老者坐在院子里的柴堆上。 那旁边还放着一把挡雪的破伞,这伞......能不能挡得了雪再说。 他手执一壶酒正往自己嘴里灌去,整个人醉醺醺的。 寒风一刮,浓重的烈酒味熏得醉芙呛了两下。 醉芙看着那老者破的能露出至少三个脚趾头的破鞋,神色警惕。 “阁下何人?” “哎呦,这会儿又冷冰冰的模样啦,刚才是谁扎人家命丨根丨子扎的那么欢快的?还掏死人钱,这世道真是堕落,连个小女娃都学坏了!” 那老者醉醺醺摇头晃脑对着醉芙一通乱说。 “......” “别举着那刀了,看你那模样也没啥力气了,老头又不是什么坏人,得了得了放下吧!” 醉芙不为所动,手心不断冒汗。 这场景太诡异了,不得不防。 “哎呀,你这小女娃,怎么就不听呢,是不是怕我是陌生人会伤你啊?老头我这就收你为徒,怎么样,乖徒儿不怕了吧!” 说完,那醉老头手一挥,醉芙手上的刀子瞬间就飞了出去,稳稳扎在了雪地上。 醉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老头瞬移到她面前。 “小女娃真不乖......”一个手刀就下来。 醉芙在昏迷过去时,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老头把醉芙这个小身板打横抱在胸前,看着一院子黑衣人的惨状,看了看手里抱着的醉芙,又看了看魏二郎家的房门。 “算了算了,他们应该不会被吓到的,我手里可是抱着我的宝贝徒弟,可没手去收拾了!” 说完,一跃往院子外飞了出去...... ...... 寅时,野外寒风像个疯子一样在胡乱地横冲直撞。 醉芙整个人觉得一时火热又一时冰冷。 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在抖动,眼皮似乎被疲倦牢牢粘黏在一起,需要花上好些功夫才能努力撑开。 那过度劳累而愈发惨白的嘴唇,毫无生气地摆设在蜡黄的脸庞上。 “呃......”看书喇 在那两片灰白的嘴唇中间,一声微弱的呻|吟声溢了出来,像断线的风筝,随风缥缈抓不住。 “咦!小女娃要醒了?” 将醉芙掳走的醉老头有些惊奇地说了句,“看来这法子还是行的通,继续!” 只见醉老头站在醉芙身后,屏气凝神,浑身笼罩在金色灵力光芒中。 那长满老茧的双掌一合一搓,紧贴在醉芙的后背。 一柱香时间过去。 “噗......” 泡在瓮中的人吐了一口黑红的浊血出来。 血沿着女子下巴不断滴落,融入正在沸腾的黑棕色药水里。 片刻,醉芙双眼缓缓睁开,整个人又热又冷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见到醉芙醒了过来,醉老头急冲冲地从她背后绕到她面前来。 在醉老头转身时,一道银红色接近透明的凤凰图腾在醉芙光洁的后背再次微微浮现,但很快悄无声息地隐了下去。 “乖徒儿......” 醉老头嬉皮笑脸地荡到醉芙面前喊道。 “停、停、停,别那么喊的那么亲。” 醉芙身体虽然刚醒,但是意识已经很清醒了,一脸戒备。 “刚救醒你,徒儿你就这副模样对我吗?啊!老夫好伤心!”看书溂 醉老头做出一副西子捧心肝肠寸断的模样。 “......” “乖徒儿......” “我不是。” “你怎么就不是我徒儿啦,刚才不是你跟我走时不是答应了吗?” “我没答应,而且我不是跟你走的,我是被你掳走的。”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徒儿,老头我几十年来都没有收过徒,难得找到一个合心意的!” “老前辈......” “我刚才花了一堆名贵药材还有灵力来救你!我就是你救命恩人,你必须当我的徒儿来报这个大恩!” “......” “你这小女娃真是的!杀人就杀人,还弄得自己耗尽了元神,要不是老头我在场你还不知道怎么死!差点我就没有徒弟了!还有,我刚才用灵力探了一下你丹田,你身体好像有股和灵力完全不同的力量?” “老前辈......” 醉芙听着醉老头一直在自言自语,有些无奈地抚额。 一抬手,暴露在外的手臂上冒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第8章 神秘男子 醉芙低头一看,这才留意到自己一|丝|不|挂地置身于野外。 此时整个人泡在沸腾的药水里,底下熊熊燃烧的烈火正煮着这个大瓮。 醉芙气息一凝,双眸向醉老头射出两道凶光。 醉老头被盯得有点头皮发麻,急忙辩解。 “乖徒弟,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色丨狼啊!你身体伤重,体内元神又耗尽,我想直接用灵力要救你,但你丹田被一股煞气锁住,强行冲开可能会承受不住。我这才想让你在这野外寒天里,泡在沸腾的药浴中加快煞气化解的速度,稳住我灵力的冲击啊!徒儿啊啊啊......” “谢谢。”醉芙打断了醉老头的辩解,双手拱了拱表示感激。 醉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药浴散发出来的味道,一闻就知道不凡,怕是千金难买。 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想不到一番折腾下来差点死掉。若是这次死掉,怕是没有前几次那么好运气了! 这老头疯疯癫癫的,但讲话走路之间难掩气势,怕不是自己遇上了一个玩心未泯的老顽童。 “什么老前辈,喊我师父就行!” 醉老头反驳道,边捋着自己的长须,边眯着双眼摇着脑袋,一脸受用的样子。 “徒儿,不是为师说啊,就你那干瘪的小身板也没啥让人想入非非的。” 醉芙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回想起以前自己那副称得上绝妙的身材,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乖徒儿,快叫一声师父来听听!哎呦,我可等了几十年了!”醉老头一脸兴奋地看着醉芙。 醉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赤丨裸裸的置身野外,要是不叫出口,这老头估计会和自己耗到天亮。 这想法在醉芙脑袋里溜了一圈,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师父。” 醉老头本以为会折腾很久才能听到,醉芙这一喊,倒是让他怔了一怔,不过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哎,乖徒儿!哈哈哈哈哈......” 醉老头一兴奋,原地一跃,一掌就往旁边一棵魁梧的松树拍了下去。 足足有三人合抱之粗的松树就被拍断砸了下来,溅了醉芙一头的积雪。 醉芙看着那个还在不断蹦跶的老顽童,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头上和肩上的雪,远远地喊了一句。 “师父,我衣服呢......” 显然,醉老头已经兴奋过头,一路往旁边的那片树林砸了过去,只留下丨身后一条被清理出来的小道...... “唉,为什么会感觉以后的日子很折腾呢?” 醉芙深叹了一口气。 瓮下的火已经灭了,醉芙倚在温热的瓮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衣物。 但是察看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心里默默给这个新认的师父打上不靠谱的标签。 附近只有一个小木屋,估计是师父的家,这天寒地冻的,也不能一直泡在这快冷掉的药水里。 东边的天色渐渐破晓。 灰蓝色的天空几颗残星依旧,努力地闪烁着微弱的光。 大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下。 醉芙赤身从瓮中出来,脚刚踩下去雪地里,那双秀气小巧的玉足就被冻得通红通红。 她吸了吸鼻子,双手搂着自己裸|露身体,以飞快的速度往前方的小屋冲了过去...... 片刻,醉芙就冲回到屋子里,转身关上了木门挡住寒风。 黑暗中,醉芙抖了抖身上的寒意,想凭借微弱的光线找一下能遮身的衣物。 醉芙还没来得及进去里屋找,一个声音就在黑暗里响了起来...... 黎明时分,风雪再起。 “褚老......” 一声清冽醇厚的男声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 醉芙心里大喊一声不好。 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忽然,一股呼啸而过的寒风夹杂着片片雪花,轰的一声将木门给吹开。 此时,醉芙正好赤身裸|体地站在木门前,门后微黄的晨光射进来,照的屋内一片氤氲,恍若梦境。 “停!” 醉芙出声制止时还是慢了些。 从黑暗处走出一身高八尺的男子,披着玄色大氅,估摸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醉芙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乌黑的长发只是简单地用一玉簪束了起来,几缕发丝被寒风吹散,在风中扬起几道弧线。 面前男子五官深邃而分明,两道剑眉深深雕刻在脸上。 铁灰色的瞳眸恍如冬夜里的寒星,泛着清幽的寒光,瘦削的鼻梁和山脊一样高高隆起,薄薄的嘴唇紧抿着。 往下看,大氅里是一身月白色窄袖长袍,银丝镶绣着两条巨龙在汹涌的碧涛之上翻滚着,在晨光的映照下丝线细闪着光芒。 他腰间束着祥云纹样的宽腰带,一枚古朴粗糙已有几分瓦裂痕迹的墨玉佩悬挂其中,走动间几丝金辉从中透了出来。 好一个天山般冷冽的人物! 那男子似乎也没预料到这个场景,他本以为是要找的人在此才出声的,想不到竟碰见如此窘迫的局面。 两人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身后敞开的大门还不断飘进雪花。 男子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估摸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头青丝如同瀑布一样倾泄下来,半遮半掩地挡住了大半雪白的身子,湿润的发梢在寒风中挂上了剔透的冰晶。 女子乌黑的双眸酝着水汽,一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垂在身体两侧不自在地握了握。 最明显的是腹部那里蔓延着的一道几十公分长的伤口,狰狞又可怖,两条细削光滑的长腿丨交叉站在门前,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紫。 屋外,金乌升起,刺破天际。 方才还是微黄的晨光已经被紫红色的朝晖所替代。 这旖旎的红光染在女子身上,仿佛她是一朵刚化冰绽放的玫瑰。 醉芙在男子走出来那刻还有些无措,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看着那男子有些愣住的模样,醉芙只好开口打破宁静。 “衣服,谢谢。” 醉芙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男子听了醉芙那话,不禁皱了皱眉,但也没深究,解开身上的玄色大氅扔给她后便背过身去。 醉芙伸手接住衣服,第一时间就披在身上。 犹带着男子体温的大氅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符合男子体型的衣服在醉芙身上显然大了好几个码。 醉芙也不在意,穿好了衣服,就赤脚走到门口。 手一拨一拉,将木门紧紧锁住。 女子抽掉绑在门栓上的红绳,顺手就系在了腰间,固定住大氅。 醉芙走到茶桌边的长凳上坐下,让冻伤的双脚也裹在衣服里取暖。 “阁下是?”醉芙坐在凳子问道。 男子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仿佛是没有听见醉芙问话,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醉芙,那意思很明显是不想答。 醉芙被折腾了一晚,现在身体十分乏累。 不知道师父将自己带到了哪里,这身装扮也没法走啊。 醉芙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眼波流转一圈。 方才听着这人喊的话,应该是来找师父他老人家的吧? 算了不理了,别死里逃生一回又去惹麻烦,现在闭嘴!休息! 醉芙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身上裹着厚实的大氅,想着想着,就直接趴在茶桌上,在融融暖意下睡了过去。 男子看着醉芙一声不吭就睡过去的模样,眉头紧锁。 许久过后,这才开口。 “进来。” 片刻,两名男子从屋外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 “主上......” “新接到的密信怎么说?” “来的是急报,那边说是病危,您得赶紧回去才行!” “蔺阑得到线索说褚老在此,此时人不在,你们去附近查探一下。” “可那边?” “没有褚老,即使我回去,那边也无济于事。” “是!” 男子看了看睡着的醉芙,不自觉地加多了一句。 “蔺紫你负责去查探褚老的踪迹,蔺逸你去买几套女子的衣裳回来。” 跪在地上的蔺紫和蔺逸有些吃惊的看了一下对方。 确定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又齐齐抬头望向站着的男子。 蔺逸受不住蔺紫八卦的眼神,只得开口。 “敢问主上,这衣服是、是、是要买给何人?” 站着的男子用眼神瞥了蔺逸一下,蔺逸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心里怒骂一句蔺紫那个猪队友。 男子倒也没说话,只是转了转身,把位置错开。 这样一来,蔺紫和蔺逸两人便轻易看到了身披大氅正在沉睡的醉芙。 “主上,这是......” 一向寡言少语的蔺紫情不自禁地问了出口。 跪在一旁的蔺逸用手肘捅了捅蔺紫,蔺紫这才从刚才的失态中缓了过来,连忙收住话口低下头。 主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做手下的不应多问。 “我也不知,估计是褚老的什么人。” 男子淡淡应了一句,算是解了他们俩的疑惑。 “是!”蔺紫和蔺逸齐齐受令。 ...... 从一场美美的觉中醒过来,醉芙只觉得浑身酸痛。 昨晚一宿都没觉得腹部绞痛,想必是那药浴把寒气逼了出来。 师父说自己身上带有煞气,看来应该是经历重生时灵体带来的,幻力估计也是因此才被压制到如此微弱。 这煞气一解......幻力再练估计也不难。 醉芙似乎没有想起昨晚屋里还有另一个男子的存在,又或者她以为那男子等不到人就走了。 等醉芙睁开双眼起身时,那男子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刚好两人打了个照面。 醉芙看到那男子时,颇为惊讶地张了张嘴,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醉芙直往他身后走了过去,此时她只想找到一些可穿出去的衣服,尽快回到马家。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男子一把拉住了醉芙的手腕,淡淡说了句:“屋里买了些衣服。” 被抓住那刻,醉芙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擒住了男子的肩膀。 第9章 鼻青脸肿 听到男子说的话后,醉芙愣了愣。 男子转回头瞥了一眼肩上的那只手,“放开。” “谢谢。” 醉芙放下手,越过他身旁走进里屋。 男子轻微地皱了皱眉。 一进屋,醉芙就看到了有三套清丽不失暖和的衣服、一双用银丝勾勒的凤头长靴和一件雪白的狐狸毛披风放在床上。 醉芙弯眉一挑,几个照面打下来,这个神秘男子倒是有几分奇怪。 一整晚师父究竟去哪了? 想着想着,醉芙就拿起其中一件素青色长锦裙裳穿好,又将那件狐狸毛的披风披在身上。 她抽出昨晚的那根扎衣服的红带子,将三千青丝束了起来,脚踏凤头长靴,打开里屋的木门,准备出去附近查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线。 男子坐在茶桌边,面前放着一只普通的青瓷杯。 他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拎着茶壶往杯里倒入冷掉的茶水。 当醉芙推门出来时,正好看到他端起杯子放在嘴边,看他那喝的架势,似乎在品着一杯顶级好茶。 男子坐在正对着里屋门口的位置。 他昨晚一宿未眠,一直在等着醉芙醒过来。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昨晚会叫蔺逸去买衣裳给她,但当看到醉芙穿着一身素色的裙裳出现在他面前时,犹如一株悬崖兰草褪去污浊,散发着沁人幽香。 这种扑面而来的清爽,莫名地让他有些愉悦。 醉芙看了眼这奇怪的男子。 自出了房门,就感觉那男子的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身上,虽说承了男子的恩,但那肆无忌惮的眼神也让她有些恼意。 醉芙抿了抿嘴角。 “看够了没?” 男子倒也不生气,神色从容。 只是那视线却还是定定地盯着醉芙。 “......” “乖徒儿!!!!师父回来了!!!!” 大门被重重地撞开,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浑身酒气,鼻青脸肿的糟老头。 一进门,他就把醉芙的小身板捞了过去搂在怀里。 “乖徒儿,我不就是暂时没有酒钱吗,那群兔崽子仗着自己人多就欺负我!徒儿你要替我打回去!” 被搂在怀里快被熏死的醉芙,努力地挣脱出来,看着醉老头那模样,有些无奈的翻白眼。 “师父!” 醉老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将眼泪鼻涕全抹在醉芙身上。 醉芙只得朝醉老头身后的两人问道:“发生何事了?” 蔺紫和蔺逸看着眼前的女子,虽说还稚嫩,但身上沉稳大气的风韵一表无疑。 看向站在醉芙背后的男子,见他颔了颔首,蔺紫拱手回答。 “回姑娘话,昨夜主上派我们外出寻找褚老,我们在附近的镇子上找到了正在......” 蔺紫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醉芙看了看醉老头脸上残存的几抹红唇印,心中有些了悟。 “有话直说。” 蔺紫回答,“我们是在镇上最大的青楼春风阁找到褚老的,那时候他已经被人打完扔出门口了,是我们去迟了,请姑娘恕罪!” 醉芙也是知道醉老头的脾性的,要他不愿意,别人能打得了他? 听完蔺紫的禀报,醉芙挥挥手表示没事,上前将还在胡言乱语的醉老头扶到了屋里安置下来。 等弄好一切之后,醉芙走到主仆三人跟前。 “我不知你们是何人,但我师父这副模样你们也是看到的,有事找他也要等到他酒醒方可,恕不远送。” 男子听到醉芙的逐客令,一如既往地不言不语。 站在原地的蔺紫和蔺逸两人有些不自在瞟了瞟对方,用眼神交流。 ——怎么办,看主上那副模样是不打算走了。 ——那边还需要褚老助力,主上可别惹恼了他徒弟啊! ——那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啊! ...... 底下蔺紫和蔺逸两人小动作不断,男子动了动,两人立即停止交流。 只见男子迈开腿,蔺紫和蔺逸两人长舒一口气。 正打算跟上时,却发现男子往里屋另外一间房间走了进去...... 蔺紫、蔺逸两人目目相觑。 醉芙看着男子往另外一间房走去,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她就知道会这样子。 蔺逸走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满分的笑容,对着醉芙拱拱手。 “姑娘不好意思,请允许我们多叨扰几日......” 醉芙一脸黑线。 就算不允许,你家主子都赖定在这里了,我还能怎样。 醉芙原本不打算理他俩的,但是蔺逸的笑容灿烂得过于刺眼了。 想起他主子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醉芙看了看蔺紫、蔺逸两人一眼。 “可以,你们帮我去传个信再回来继续叨扰。” 醉芙举手示意那两人先不要打断话。 “我也不清楚那地方具体在哪,但就在天京皇城的郊外,一户姓马的村民家,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你们帮我转告他们一句,不日之内我就回去,不必担心,就这些了,你们去吧。” “是!” 等醉芙说完转身去醉老头房间时,蔺紫和蔺逸两人才幡然醒过来,自己怎么就受令了呢! ...... 屋内安静如水。 男子双手拢在衣袖里,像个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他眉头紧皱,往外一直盯着醉芙,眼神里是淡淡的疑惑和困扰。 醉芙此时正在听着蔺紫和蔺逸的禀报,听到他们俩说口信已经传达给马家时,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但还是问了一句。 “他们还好吗?” 蔺紫回禀,“马家老夫人受了惊吓,卧病在床。” 醉芙眉头微微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马家与自己相处甚欢,以黑衣人首领那里套出的信息来看,这次事情背后牵涉甚大...... 自己既是他人的目标,想必远离他们才是对马家最好的保护。 这边厢,醉芙有些烦躁。 屋里那边厢,男子脸色凝重。 昨晚他心里冒出来的那股奇怪感觉让他至今没有想明白。 他远远看着醉芙,试图解开从昨晚一直延续到今日的思绪。 “咳咳......” 里屋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声,是醉老头醒了。 被打断思绪的男子看着刚走进来的醉芙往里屋走去,随即也起身跟了上去。 明明只是醉了酒,但醉老头却像是重病一场一样,将头倚在床边的醉芙肩上,要死不活的。 男子看着,微微蹙眉。 下一秒,他展臂拱手,弯身作揖,打断醉老头装模作样的表演。 “晚辈百里靖炘拜见褚老前辈。” 醉老头正在企图通过装可怜让他宝贝徒弟冷冰冰的眼神回暖,刚见醉芙的态度有些软下来,百里靖炘的一席话就把醉芙的理智拉了回来。 “师父,不管怎样,你白吃白喝别人一顿被打也是活该。” “嗷呜......徒儿连你都不帮我!” 扯着棉被在鬼哭狼嚎的某人被醉芙一脸鄙视的神情给刺|激到了,转头就把受到的委屈转为一股怒火朝面前的男子开炮。 “百里?百里你个大头鬼!谁是你前辈!老头我认识你吗?你闯进我家干嘛?谁允许你闯进我家啦?你是不是看上我宝贝徒弟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赶紧给我滚滚滚......” 醉芙见此,内心简直是几千匹马儿奔腾而过。 怎么师父的疯病又犯啦,真是小孩子脾气! 百里靖炘像是早就知晓醉老头的本性,倒也不生气,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明显大了许多,压的人心慌慌的。 站在他身后的蔺紫和蔺逸两人额头有些出汗了,生怕主上经受不住褚老的谩骂而失控,到时候场面可不好控制啊。 醉芙脸色微沉,用手拉了拉醉老头。 毕竟上次承了百里靖炘的恩,而且来者是客。看书喇 “行了师父,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还想继续发泄下去的醉老头,听到这话仿佛被扎了气的皮球,眨巴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醉芙。 “徒儿啊,为师一把年纪才找到你这个宝贝,不要抛弃我啊!” 醉老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徒儿,昨晚没来得及问你,你叫啥名字啊?” 蔺紫和蔺逸听到这里,差点没有雷倒在地。 许久不见褚老,怎么他越来越不靠谱了?! 醉芙嘴角抽动了两下,忍下恼意,尽量冷静地开口:“北醉芙。” “好听!这名字真好听!果然和为师的名字很搭!” 搭?谁要和你搭啊! 实在忍不下去了,醉芙两只手捧着醉老头的脸,一把拧过他的头转向百里靖炘这边,小脸严肃地对着面前的主仆三人开口:“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嘴巴被掐成一朵花的醉老头,想侧过头和醉芙说话,“徒儿......” “闭嘴,听着!” 醉芙甩了几个眼刀子过去警告醉老头,瞥了一眼百里靖炘。 “有话快说!” 那双铁灰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百里靖炘看了醉芙一眼,身上一直压制着的威压此时全部释放出来。 醉芙哪里还感觉到什么冷寂天山,面前之人分明是把浸透了千年寒霜的利剑,迸射出夺目的凶光,狂妄霸道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这小子......” 醉老头闹腾的心思也逐渐停了下来,面色冷峻,捋了一下长须。 “小小年纪就如此大作为,不错!” 百里靖炘收敛起气息,再次作揖,缓缓开口。 “褚老前辈,此次前来,我百里一族有要事相求!” 听到此言,醉老头叹了一口气。 “老头我前段时间夜观星象,天下纷扰将起,想好了,你百里一族真要用完最后一个请求吗?” “我百里一族心意已决。” “有些东西命数早已注定,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褚老前辈请不必多言相劝了。” “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通天阁的信物何在?” “蔺紫!” 蔺紫走上前,从胸前掏出一把龙晶匕首递给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用匕首划破掌心,又将腰间悬挂着的那枚墨玉佩扯下,将掌心血滴在玉佩上。 顿时,玉佩上几处瓦裂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绚丽灿烂的金辉从中射了出来。 片刻过后,金辉消逝,古朴粗糙的玉佩表面浮现了“通天阁”三个大字。 第10章 护你一次 百里靖炘将墨玉佩呈上给醉老头。 醉老头叹了一口气,将玉佩拿在手里,手指摩挲着那几个字,神情凝重而严肃。 “我通天阁第七十二代掌门楚风许诺百里一族的三个要求已全部兑现,我褚殷,现以通天阁第七十九代掌门身份收回掌门信物龙墨玉,百里靖炘,你有何事相求我通天阁?” 百里靖炘神色一凛,清冽醇厚的声音响起,“此事重大,请褚老前辈速速与我前往汨云川!” 话音一落,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外面的风声响起。 自醉芙认识醉老头以来,就没见过他这般寂寥的模样。 那一头华发的老人摸了摸那已经恢复原样的龙墨玉,抬起头来,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醉芙。 “丫头,你要不要和为师出去玩一趟啊?” 醉芙摇了摇头,“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醉老头闻言,心中倒也不意外,只是作势捏了一下醉芙的鼻头。 “丫头啊,师父与你相处时间甚短,不清楚你身世,但昨晚你能惹来那么多杀手,身上的伤又差点夺走你的命,你在这边的日子不会太平,师父要和这人走一趟,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回来,师父难得捡到你这么一个宝贝,你当真不和师父走?” 醉芙还是摇了摇头。 “唉,你这丫头就是死脑筋!” 醉老头伸手戳了戳醉芙的小脑袋解气,又将龙墨玉挂在醉芙脖子上。 老者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丫头,通天阁如今只剩下你我师徒二人,这龙墨玉是下任掌门信物,你带好!” “师父......” “别做出一副为师要去赴死的表情,我只是让你别还没等我回来,你就一命呜呼了!” “......” “小心点,别让宗门断在你手上!” “......” “你这丫头,怎么......” “你有生命危险?” 正在囔囔的醉老头和不耐烦掏耳朵的醉芙,被一旁候着的百里靖炘打断话。 “啥?”醉芙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百里靖炘走到醉芙面前,悬殊的身高差让女子只能仰着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百里靖炘取下将一个刻着麒麟纹样的墨色戒指,样式颇为古旧,趁醉芙还没有反应过来,将戒指套进了她那纤细的无名指上。 百里靖炘紧握掌心,将一滴掌心血滴到麒麟纹样处,又用匕首快速割破醉芙的掌心,同样挤了一滴血在上面。 只见在麒麟的眼睛处,两人的鲜血快速融合在一起。 百里靖炘手指一点,将一注磅礴的灵力被封印了进去,随着光芒的消失,那血珠也被戒指毫无保留地吞噬了进去。 男子双指一捏,那枚戒指牢牢套在了醉芙的无名指上。 “......” 醉芙一脸懵逼。 等百里靖炘一连串动作做下来,屋里安静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 已经快变成透明人的蔺逸,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盯着醉芙手指上的墨戒,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赤、赤麟......赤麟玄墨戒!” 这可是汨云川代代传承下来的传世宝物。 醉芙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百里靖炘。 女子凤眼燃烧着一股怒火,她双眸黑得深不见底,似乎男子的举动成功惹火了她。 醉芙瞪了一眼百里靖炘,她试图将手上的戒指摘掉,但是怎么弄都弄不下来。 “摘掉!”醉芙咬着牙低声警告道。 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敢给自己套上戒指的! 闻言,百里靖炘平静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一身的煞气毫无顾忌地蔓延开来。 蔺紫和蔺逸两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该死,主上要发火了! 醉老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百里这个兔崽子!居然胆敢将自己还没捂热乎的宝贝徒弟抢走! “百里靖炘你这臭小子!给我把那破东西拿走!” 醉老头气得在一边跳脚,都想直接上去狠揍他一顿了。 “褚老前辈冷静!” 蔺紫和蔺逸两人赶紧上前拦住醉老头,主上干嘛这么冲动啊,就算看上醉芙姑娘也要等事情都办妥了才上手啊,汨云川那边还等着他救火,万一气得褚老前辈反悔怎么办! “师父!”醉芙拉住褚殷的手。 “徒儿你还护着那兔崽子!!!” 看着这架势,蔺紫和蔺逸绷紧了神经,赶紧一人上一只手,紧紧牵制住醉老头。 醉芙没再理会褚殷那边,她脸色黑沉,冷声道:“摘掉!” 百里靖炘淡淡地瞥了面前女子一眼,道:“赤麟玄墨戒沾了你我的掌心血,摘不掉。” 听到百里靖炘这话,醉芙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她忍住怒火问出那一句:“为什么?” 醉芙实在想不出这个与自己扯不上关系的男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 霎时间,屋里的气氛又陷入了死寂。 百里靖炘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仿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见屋里众人脸色各异,百里靖炘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这赤麟玄墨戒能护你一次生命之危。” 醉芙倒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她低头看了一眼套在自己无名指的墨戒,原来自己会错意了...... 女子低声轻笑了一声,看来这请人办事,送礼还送得挺到位的嘛。 醉芙摩挲了一下指间的墨戒,不知是否融入了自己的血,一点异物感都没有,仿佛天生就在长在那里。 “砰!” 突然,原先百里靖炘站的位置,被强大的灵力炸开了一个几米深的地坑。 “兔崽子居然敢抢我的人!找死!!!” 褚殷挣脱开蔺紫和蔺逸的束缚,手一挥,几道金色的灵力就往百里靖炘身上砸了过去。 男子侧身微微一避,金色灵力就从他两旁飞过去,将身后柱子击了个粉碎。 百里靖炘此时气息陡沉,面色铁青,沉声警告:“褚老前辈,适可而止!” 被警告的某人已经处于暴走状态,怒吼一声:“适可而止?你沾染我的宝贝徒弟时怎么不适可而止!!!” 言毕,又是十几道的灵力疯狂攻击过去,屋内无一处不被波及,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百里靖炘见此也不再容忍,浑身灵力骤起,眼底仿佛孕育着混乱肆虐的风暴。 “好!晚辈就来会会褚老的厉害!” 百里靖炘一甩袖,一道紫色的灵力瞬间就将木门击碎,整个人往屋外飞了出去。 褚殷一边怒骂一边紧跟其后:“兔崽子!!你敢逃!!” 屋内其余三人也赶紧跟了出去。 只是神仙打架,凡人就只有一个看的份,更别提等他们出去后,那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 外面夜幕低垂,明月高挂。 蔺紫和蔺逸在寒风的吹拂下,神情石化,活脱脱的像两只被遗弃的小狗。 面对主子的离去,被留下来的两人即使心里淌着泪也要帮主子收拾残局。 娃娃脸的蔺逸,面对着醉芙,露出了招牌微笑,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那个醉芙姑娘,汨云川那边的事情紧急,我们俩需要回去复命了。” “嗯嗯。” 醉芙看着正主都走了,也不为难这两人,转身就想往屋里走去。 可刚一转身,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小木屋就崩塌了下来,砸在雪地里扬起一阵雪雾,溅了醉芙一脸。 呸呸呸...... 醉芙将嘴里的积雪吐出来,她扫了一眼这荒山野岭,好了,这下子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你俩过来。” 醉芙对着前面两个挪动的身影喊了一声。 正欲逃离现场的两个人收住了脚步,蔺紫转身过来,问道:“请问醉芙姑娘还有何吩咐?” “捎我一程吧。” 既然这里不能呆了,那就回马家吧。 “醉芙姑娘想去哪?”蔺紫疑惑地问道。 “马家。” 那群黑衣人已死,背后的人怕是会有其他动作。 他们俩倒也不意外,相视一眼,答道:“是!” 蔺紫从胸前掏出一只青碧色的玉笛,样式倒是颇为普通,几声吹奏之下,清脆尖锐的笛声在这旷野远远传播开来。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丝波动。 醉芙整个神经瞬间绷紧,只见不远处的那片树林抖动地越来越厉害,树上的积雪被震得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波动越来越大。 刹那间,叱的一声鸣叫声响彻天际。 醉芙惊得猛地抬头看向夜空。 只见夜空中,一个黄豆大的阴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愈来愈大。 咚!!! 一个庞然大物从高空直降地面。 在这异世,当褚殷第一次提及灵力时,醉芙表现得并无异色,自苏醒以来,三人的记忆就融合在这具身体里。 秦冉儿、北醉芙两人,虽然前世几乎被禁锢在深宅大院里,但即使这样,还是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不少天赋异禀之人的。 对于存在灵力这一点,醉芙是松一口气的。这代表着她不用像现代一样只能选择隐匿在暗处。 但眼前的庞然大物太让她吃惊了! 狮鹫! 只在传承中听过的狮鹫兽就出现在眼前,在几世的记忆中都没有的狮鹫兽,让醉芙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清冷的月光泼洒在这只鹰首狮身的灵兽身上,背上一对长达几十米长的翅翼迎风展开,遒劲有力,随着寒风的吹拂,它的毛发在微微散发着银辉。 “醉芙姑娘......” 蔺逸见到醉芙呆住的样子,开口喊了一句。 从恍惚中醒过来,醉芙颇为好奇的问道:“这是......” 蔺逸眼底滑过一丝赞叹,虽说身为下属没资格非议,但相比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心里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值得他们敬佩的主母站在主上身边,若是有机会...... 这姑娘处事波澜不惊,有大将之风。 “醉芙姑娘没吓到你吧?这是狮鹫灵兽。”蔺紫开口回答道。 “灵兽......这个世界真的有灵兽?” 面对着那头一身倨傲的生物,醉芙觉得仿佛置身于梦中。 站在一旁的蔺逸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醉芙姑娘,这世界远超乎你想象。” 蔺紫拱了拱手,说道:“时间紧迫,醉芙姑娘请!” “嗯嗯。” 嗖的一声,狮鹫展翅起飞,如一道流星划过月前,载着三人往马家飞去...... 第11章 温泉地 夜色已深。 和蔺紫、蔺逸告别后,醉芙站在马家门口。 门檐下挂着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那微弱暗淡的烛火打在醉芙身上,在雪地上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原来师父将自己掳到了遇龙山脉的另一端啊。 也只有从天上往下看,才知道这山脉名不虚传,峰峦绵延起伏几万里,白雾缭绕,恰似一条巨龙游走在云间。 即使有狮鹫,醉芙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回到马家,可见那山脉之辽阔,幸好自己没有放走那两人,不然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马家。 醉芙推开大门,一进屋就瞧见了正从厨房里端着一碗汤药出来的长生,轻轻叫了一声。 “长生。” 听到声响的长生心一惊,猛地把脸转过来。 一瞧面前是醉芙,长生瞬间两行清泪就滑了下来。 “姐姐......” 长生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汤药,生怕自己把太激动把药洒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得人心里揪成一团。 醉芙鼻子一酸,赶紧上前,接过长生手里的碗放在一边,扯着手袖就帮眼前的小哭包擦干眼泪。 女子眼里也噙着泪花,笑道:“男子汉哭成这样,羞不羞啊?” 长生孱弱的双肩不停抽动,仰着头对醉芙说道:“不羞不羞!姐姐回来我高兴!” 听到这话,醉芙心里都快软成一滩雪水了。 长生拉扯着醉芙的裙摆,想赶紧把她拽进屋子里,醉芙只得赶紧端起一旁的汤药。 “爷爷!” 长生掀开挡风帘,兴奋地朝里屋里喊了一句。 一进屋,醉芙就看到昏迷在床,面色苍白的马老婆子。 马老头方才听到外面的骚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见到长生拉着醉芙进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谢天谢地啊......” 醉芙将汤药交给长生,让他给马老婆子喂下。 女子走到床边时,一旁的马老头将自己的腿微微收了起来,似乎不想让女子看见。 醉芙是什么人,哪里如此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她瞧见马老头的右腿上缠着厚厚的木板和绷带,眉头陡地一沉。 “马爷爷,这......” 马老头看醉芙发现异样了,只是垂眸沉默,一言不发。 见醉芙脸色越来越黑,马老头才开口解释道:“也没啥事,你奶奶昏迷后,我去遇龙山脉那边采药时摔了一跤。” 一旁给马老婆子喂药的长生突然插了一句:“幸好爷爷是和荆大夫一起去的!不然......” “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药非要到山里采?” 看到两位老人被自己连累成这样,醉芙心里有些沉重。 “你奶奶年事已高,这一惊倒是让身体损伤得厉害,荆大夫说药里缺了一味龙心九叶芝,他手头也没有,只能去山里采了,只是这清心散没法炼,只能用些寻常汤药让你奶奶吊着先。” 马老头这话一出,坐在床边的长生耷拉着头,垂头丧气的。 马老头看到两个孩子的情绪低落,随即就换了个话题。 “小芙啊,你那天晚上怎么就不见人了?你那么久不回来,我们出去一看,发现院子里都是尸体,可吓人了!你奶奶晕过去后,我们只能叫醒左邻右舍一起找,后来发现其他几家也死了人!天亮报了官,官府那边说是下山的土匪,搞得那两天村里人心惶惶的......” “我那晚出去解完手准备回来,突然后脑勺被打了一下,就昏迷过去了,等醒来时发现是一位武功高强的老人将我救了出来,感激之下我便认了他做师父,这两天师父将我身上的伤治得差不多了才送我回来的。” “上次那两个年轻人也是你喊来报平安的吧?” “嗯嗯。” 醉芙怕透露过多危及马家的安全,随便撒了个谎掩盖过去。 长生和马老头是心思纯良之人,并未听出话中不妥之处,听完也放下心来,只当是醉芙命里有福逃过了一劫。 “姐姐,那你师父呢?” “他有要事办,送我回来后就走了。” 不知道师父和百里靖炘他们出发没? 汨云川又是个什么地方? 醉芙看着马老婆子那憔悴模样,又想到之前自己伤重被照顾的那段日子。 “爷爷,你腿伤成这样,奶奶的病拖不得,要不我去山那里采药吧?” “胡闹,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去!” 马老头被这荒唐的想法气到,一脸严肃地斥责着,想让醉芙赶紧打消这念头。 许久过后,马老头才低声言道:“小芙,爷爷理解你的苦心,可这太危险了。” “马老头!” 此时从屋外走进了一个人。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荆老大夫。 “老兄弟,这大晚上的怎么过来啦?” 马老头倒是有些意外。 察觉到屋里气氛有些凝重,荆老大夫开口说道:“你这一家子病的病伤的伤,长生那么小,哪能照顾得了你们,这不,我不请自来住你们家几天,等你们病情有起色了再回去!” “老兄弟,这、这......” 荆老大夫挥手打住马老头的话,佯装怒道:“几十年老交情了,再说谢字可就疏远了!” 他又瞧了一眼屋里的醉芙,寒暄道:“小芙姑娘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谢荆大夫关心。” “一进来就感觉屋里气氛怪怪的,怎么,你们刚才在吵什么吗?” “荆老大夫,姐姐想去山里采药给奶奶,爷爷不肯!”长生抢着插话进来。 马老头叹气道:“老兄弟,孩子那么小,又没人照料着,我怎么放心啊!” 荆老大夫捋了捋长须,沉思了一会儿。 “你老伴那病拖不得,虽然有一些汤药在吊着,但毕竟治标不治本,那龙心九叶芝难觅,要不我明天亲自再上山找一趟吧。” 听到荆老大夫的话,醉芙若有所思,道:“荆大夫,那龙心九叶芝很难找吗?” “若是在往年九月这时节里倒是不难寻,只是不知怎么的,今年突然整整提前了好几个月入冬,药堂还没来得及去采摘就冻死了。明日上山也不知能否找到一株啊,这天寒地冻的,龙心九叶芝又要长在温暖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温暖,醉芙嘴里细细嚼着这两个字。 蔺紫他们送她回来时,在空中看到一处冒着烟气的湖泊,那时候蔺紫还说了那处是难得一遇的温泉。 不知温泉附近有没有龙心九叶芝呢? “我师父送我回来时,经过山中一处颇为隐秘的温泉地,可能那里有。” 这话一出,荆老大夫倒是有些惊奇了,“若是如此就太好了,马老头,这下得让小芙姑娘领路才行,路上我照顾着她,你不必担心。” 他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句:“小芙姑娘你那身子?” “荆大夫不必担心,我师父用药浴和灵力帮我把身上的寒气驱了,身子应该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灵力?看样子小芙姑娘的背景不简单。 荆老大夫多看了醉芙两眼。 “那今晚早些歇息,虽说这边离山脚不远,但明日还是得早些去遇龙山脉找才行。” 醉芙点头应好。 看着荆老大夫和醉芙已经商量好的样子,马老头也无法反驳,只能随他们去了。 ...... 天色,将亮未亮。 站在寒风中,醉芙只觉得有点头疼。 这头疼当然不是因为天气...... 看着那躺在门口雪地上撒泼,手里死抓着车绳不放的小不点,敢情这是个平时掩饰自己本性很好的熊孩子? “长生,不许胡闹!”醉芙低声叱责了一句。 这小屁孩执拗起来真是十匹马都拉不住,还没见过比他还固执的人。 “我就是要跟着去!” 长生朝着面前的人吼出来,声音在这黑沉沉的黎明里分外响亮。 地上的那孩子蜷缩着身子,仿佛用尽全力在抗衡着整个世界。 须臾,一声仿佛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在地面响起。 “唉,去吧去吧......” 禁不住折腾的马老头终于松开话口答应了。 醉芙有些担心地看了眼马老头的腿。 “爷爷,可是你的腿......” “不碍事,就让长生跟着吧,别误了时辰。” 得到允许后的长生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擦干眼泪,抓着绳子一下子就窜上了牛车,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们,道:“出发!” 马老头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小花猫,倒是没见你那么委屈过,好了,小芙和荆兄弟,你们也赶紧上车吧,别耽误了。长生,你在路上照顾好姐姐和荆大夫啊......” 长生乖乖地点点头。 拜别了马老头,牛车往村口方向驶出。 刚到村头。 路上突然就冲出一个人影,大伙还没反应过来,人瞬间就钻进车里了。 “怎么回事?!” 黑灯瞎火的,醉芙下意识地将长生给挡在身子后头。 荆大夫正想停下牛车进来问清楚情况时,就听到门口有人边跑出来边大声怒骂:“兔崽子!老子看你敢逃到哪去?” 那小孩听到声音,惊恐地朝荆大夫吼了一句。 “不要停,快走!” 听到声音的长生从醉芙的身后窜了出来,惊喜地喊道:“魏苏?” “长生?” 原来是村头家的魏二郎。 “怎么回事?你那个后爹又打你了?” 醉芙赶紧点亮了车里的烛火。 一看,眼前瘦弱的孩子和长生同龄,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张稚嫩的脸上鼻青眼肿的。 那额头的位置破着一个大豁口,从伤口流下来的血糊了他半边脸,睁都睁不开眼睛。 “荆大夫,赶紧走了不要停!” 醉芙嘱咐在赶车的荆大夫。 荆大夫也看出了些眉目,吆喝一声,加快速度驾车。 车上没啥干净的布,醉芙从胸前掏出一条平时用的绢布撕开一分为二,又从水囊里取了点水出来。 醉芙喊长生帮忙按住流血的伤口,自己细细地给魏苏擦干净血迹。 等清理完毕后,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姐姐,这是村口的魏苏,他亲生爹死的早,后来他娘也走了,他后爹一不顺心就打他!可惨了!” 长生小心翼翼地边说边看着醉芙,生怕她不了解情况赶魏苏下车。 “你叫魏苏?” 干净的布不多,醉芙只能撕下自己的裙摆,裹着绢布给魏苏包扎伤口。 魏苏处于被打懵的情况,听到醉芙的问话这才缓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双眼情不自禁红了。 受伤时还没有人给自己包扎过伤口,她还撕烂了自己漂亮的裙子...... 多年无人在乎的酸楚涌了心头。 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温暖,魏苏眼里噙着泪,但是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魏木头,你怎么不应姐姐的话啊!” 醉芙倒是看出了眼前这男孩的心思,怕是个要面子的男子汉。 “好了长生,安静会儿,先让魏苏好好休息。” 醉芙吹熄了烛火,牛车里重新恢复平静,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黑暗中,两颗滚烫的泪珠从魏苏眼里悄无声息地滑落。 “谢谢......”怯怯的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响起。 醉芙揉了揉魏苏的脑袋,唉,是个被生活折磨透的孩子啊。 悠悠长夜,牛车在寒风细雪的陪伴下,一路往遇龙山脉驶去...... 第12章 鬼火 等牛车来到遇龙山脉脚下时,已经过午时了。 荆大夫掀开车帘子,只见三个孩子七倒八歪地沉睡着,一直皱着的老脸也默默地舒展开。 醉芙在荆大夫掀开帘子时就醒了,她双手拍了拍脸,凤眸瞬间就从迷离恢复到了炯炯有神。 她推了一把睡在一旁的长生和魏苏,长生先醒,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长生见到魏苏还没醒,心生一计,有些恶趣味地按了按魏苏额头上的伤口。 魏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双眼,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长生。 魏苏刚转身就看到醉芙,脸蛋瞬间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揉捏着衣角,哑着声音问了声好。 “姐、姐姐早上好......” 醉芙看着眼前这个刚睡醒的小屁孩,那张清秀的小脸比昨夜还要肿几分,头上翘着一撮呆毛,显得可爱至极。 醉芙怕伤到这个男子汉的自尊心,抿了抿嘴角忍下笑意,应道:“早上好啊,魏苏。” 长生倒是有些不爽了。 “魏木头,你怎么也学我一样叫姐姐了!” 魏苏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只是默默地把车上的干粮打开,嚼了两口发现口干舌燥的,只见醉芙递了水袋过来,他偷偷瞟了一眼醉芙,怯怯地将她手上的水接过来喝了一口。 长生脸上鼓起了两个小包,嘴里嘟囔道:“算了,本大爷才不和你这木头计较呢!” 荆大夫咬了两口干粮,对着醉芙说道:“小芙姑娘,路程很远吗?” “倒不是很远,但是得带上干粮和其他过夜的东西,怕待会风雪起,一时半会回不来。” 醉芙只是在空中看了几眼,不知道那温泉难不难找,带上东西她心里踏实点。 吃了点东西,众人把干粮和生火御寒的东西都背在身上,醉芙领着荆老大夫走在前头,魏苏和长生两人跟上。 毕竟是孩子,一会儿,魏苏和长生忘记了之前两人闹的小矛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开了。 “长生,你们怎么大冷天的来遇龙山脉啊?”魏苏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奶奶病了,爷爷之前采药时摔到腿,所以荆大夫带着我们过来这边采药。” “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这遇龙山脉邪乎,我隔壁家的赵大哥打猎时碰到鬼火,你还敢来!” “我怕啊!但是不来的话,谁保护我姐姐和荆大夫!” “那我也要保护姐姐!” “你刚才不是还很怕死吗?” “谁怕啦,我......” 走在前头的醉芙听着后面的对话,嘴角微勾。 荆大夫看了一眼醉芙,心里暗叹。 初见这孩子时,从她的伤口就看出事情不妥,现在又有高人助她恢复,怕是身世不凡...... 醉芙感觉到荆大夫打量她的目光,脸上不动声色。 荆大夫,真是有趣...... 以他的医术,恐怕在天京皇城也能占有一席之地,怎么会甘心委身在这一隅之地? 九尾龙葵花、龙心九叶芝、还有清心散......那可不是乡野大夫能知悉的药方。 “姐姐,姐姐,还有多久才到啊?”长生脸蛋红扑扑地问道。 站在他旁边的魏苏也一脸好奇地看着醉芙。 “走这边,沿着这条小路估计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醉芙拨开密密麻麻挡着路口的树枝,领着三人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径。 “魏苏,你刚才说的鬼火是什么?” 趁着长生去搀扶荆大夫,醉芙走到魏苏旁边。 见醉芙靠过来,魏苏颇为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呃、呃,我隔壁家的赵大哥上几次来遇龙山脉这边打猎,半夜时听到骚动,每次睁眼都看到一团鬼火跟着,可是追出去又无影无踪......” 末了,他又补一句,“不过姐姐不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好。” 醉芙伸手揉了两把魏苏的头发。 鬼火?可真是有趣...... 半个时辰后。 醉芙终于带着三人走到了温泉附近。 这温泉一眼望不到尽头,宽广无垠,无遮无拦连接到天际。 与其称泉,恐怕以海相称也不为过。 温泉中央。 滚烫的青碧泉水从底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无数飞溅出的水花在冬日柔和的阳光下跳跃着闪烁着。 寒风刮过水面,荡开层层微波,宛若情人含笑的眼眸。 这空气中弥漫着的暖气,默默庇护着这方圆十几里地的绿色。 一路走来,从茫茫雪原到现在的满目春色,如果连这里都没有龙心九叶芝了,恐怕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了。 这满地的芳草、碧树、盛开的野花...... 醉芙不自禁地沉醉在这温暖的气息中。 真安静真惬意啊...... 安静? 醉芙凤眼一睁,眉头微蹙。 这绝妙胜景怎么会如此安静?大寒天里应该有许多飞鸟走兽来避冬才是啊,怎么会一片空寂。 那边厢,荆大夫放下背着的药篓往泉边走了过去,长生和魏苏两人跟上。 “小芙姑娘,快过来看啊!”荆大夫转过头来朝着醉芙喊了一句。 醉芙走上前,看到眼前此景惊讶地张大了嘴。 温泉中央。 一股暗红滚烫的岩浆环绕泉眼不停流动,透过水光看去,那泉底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像极了一个在酣睡的暴君。 “这,莫不是古籍上描述过的浮仙泉?” 荆大夫激动地胡子快要翘上天了。 “老夫在这山脉苦寻了几十年,可惜一直无缘!这次可大开眼界了。” “哈哈哈,古籍言,浮仙泉水乃是神女凤君怜悯世人悲苦,滴泪落地而成,这说法虽然玄乎难以追溯,但神农经称此地泉水甚好,能滋养不少珍贵药草!来,赶紧找一下,这龙心九叶芝估计就在这附近了!” “荆大夫,这龙心九叶芝长什么样子的?”魏苏问了一句。 “浑身颜色通红,共有九叶,叶叶似心。要看清,只有七八叶的那种是普通的龙心芝草,并无大用!” 听清楚荆大夫的嘱咐,大家都放好干粮后,每人便取走一个药篓,分散往四周走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 醉芙就背着半篓的药草回来,里面除了几株龙心九叶芝,还有一些极品的人参。 几刻钟过后,长生和魏苏两人也结伴从树林里走出,背后的药篓同样也是满满珍贵的药材。 “荆大夫呢?” 长生探头探脑,四处张望。 醉芙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日头已经微微下了。 “天色已晚,大家背上东西去找吧!” 醉芙当机立断,这地方好是好,总感觉安静得过分,得赶紧回去了。 长生和魏苏两人听言,快手快脚接过醉芙手上的东西,三人一起沿着荆大夫刚才的方向去找人。 走了没多远,就碰上往回走的荆大夫。 醉芙说道:“荆大夫,这里山深林幽的,夜晚怕会有危险,要赶紧回去才行!” 荆大夫也觉得怪异,检查了一下背篓,确定都采到龙心九叶芝了,应道:“行!赶紧走吧!” 四人沉默不言,加快脚程。 三刻钟后。 醉芙眉头越来越紧皱,凤眸深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不对劲,这棵树,刚才已经经过了一次了。 “停下!” 醉芙叫住了其他人。 “姐姐怎么了?”魏苏一脸疑惑。 “刚才我们走过这里了!” “是吗?”长生倒是没有感觉。 魏苏看了一下周围,抬手指了指着树旁边的地。 “没错,之前我掰断了一根小树枝扔在那,你们看!” “小芙姑娘,这......” “再走一次看看。” 醉芙头脑也有点发晕了。 凭着记忆,醉芙这一次选择走另一条岔道,一刻钟后,四人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此时,天上的金乌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光芒收敛起来。 灰蓝色的夜幕笼罩在这片天地,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渐渐露出自己的光芒。 醉芙看着神色凝重的三人,很快作出了决定。 “荆大夫,怕是我们陷入迷阵了,天黑危机四伏,先回泉边生火安全些,等明日再做打算。” 荆大夫深谙此理,颔首同意。 出去外面难,走回泉边倒是简单。 片刻,四人就回到了泉边。 长生和魏苏两人捡了些树枝生火,荆大夫在一旁将四人药篓里的药材都取出来仔细收拾好。 “这地方生长的药材都是上上品,这龙心九叶芝的效果可比外面好太多了。” 醉芙闻言不语,坐在泉边沉思。 幸好做多一手准备,如今没有落在茫茫雪原,能保证不会被冻死和渴死已是万幸。 刚生好火的长生嘟囔着:“魏木头,你说我们怎么就走不出去呢?” 魏苏摇摇头表示不知,嘴上却安慰着烦躁的长生,“不知道,有荆大夫和姐姐在,明日肯定能回去的!” 从温泉那里取了些水,魏苏招呼其他人过来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荆大夫一直信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真理,难得此处温暖,填饱肚子后也就很快和长生魏苏两人睡了过去。 夜色昏沉,醉芙看大伙都睡着了,便起身走到泉边。 她找到一处隐秘之处,探了一下水温,便脱下|衣裳泡在泉水里。 真舒服,醉芙闭目养神。 自从来到这异世,还是第一次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须臾,那清冷的双眸慢慢睁开,在水雾中变得氤氲起来。 月光挥洒下来,醉芙瞥了一眼附近。 奇怪......这里长着的植物竟会发出淡弱的蓝光。 忽地,醉芙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在微微发热。 这泉水...... 原本破损的内息,在泉水的滋养下开始慢慢愈合。 醉芙凝神将体内仅有的一丝幻力沿着丹田位置小心运行,幻力从丹田流通至全身灵脉又回到原处,如此不断往返循环,幻力从最开始薄弱的一缕透明银辉,愈来愈浓,灵脉也在幻力的冲击下,不断扩大强化。 醉芙额头不停渗出黄豆大的汗液,但却咬紧银牙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身体还没能够经受住如此强大的冲击力,此时灵脉和丹田已经痛到开始发麻了。 泡在泉水中那人没发现,自己光洁的后背上一道凤凰图腾悄悄浮现,颜色倒是比之前出现的深许多,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手上戴着的墨戒浸在水里,随着内息的修复,一丝暗红色的光芒泄了出来,在涌动的泉水下迅速飘散开。 醉芙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前世的口诀,控制气息的稳定。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凤飞翱翔,四海求凰,上欲...... 噗...... 就在醉芙冲击三星幻力时,左手无名指指腹猛地一痛,醉芙小心维持平衡的气息被打乱,一口鲜血喷射出来。 第13章 喜当娘 醉芙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凶猛的力量就从指腹处以惊人之势冲击丹田,一下子把刚才凝结的幻力全部打散。 醉芙浑身剧痛,咬着牙控制思绪冷静下来。 许久,一股奇怪的力量慢慢融合进幻力里。 等两股力量全部交融完毕,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娘亲....... ——娘亲? ——娘亲,稳住...... 醉芙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倏地,她丹田处的幻力如同滔天的洪水,以可怖的力量和速度循环冲击着全身灵脉。 “啊!!!”醉芙额头青筋爆裂,发出一声惨叫。 三星幻力、四星幻力......幻力以惊人的力量一路狂飙,直奔七星的门槛。 直到冲到七星巅峰幻力时,那凶猛的气息才如奔流入海,慢慢平静了下来,回归到丹田处。 七星巅峰幻力! 醉芙胸口浊血抑制不住,一口喷在泉水中晕开。 ——娘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醉芙警惕地问道。 ——娘亲你睁开眼睛啊。 醉芙双眼睁开,瞳孔一紧,一只全身毛发通红发光的小兽出现在面前。 那小兽身形似狼不似狼,似犬不似犬,似狮不似狮,小嘴正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不肯放,泪眼汪汪,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 “刚才......” ——是本命灵魂契约。 “......” 本命灵魂契约,醉芙并不陌生,在前世宗门的藏书中有提到过一两句这东西,只是具体操作和内容都没有,醉芙也就当作是怪谈抛诸脑后了。 “是你助我冲关的?” 醉芙半信半疑。 ——对啊,但我还太小只能帮娘亲你这么多而已。 敢情这货那么小,力量就这么逆天了? 醉芙将小东西拎在面前,仔细端详。 “你怎么会找到我?” ——不知道,我在沉睡,感受到娘亲你召唤我的力量就过来了。 “我没召唤你啊.......”醉芙一脸黑线。 ——呜呜呜呜,娘亲你是不是不要我啦? “......” 眼看着那泪水要夺眶而出,醉芙赶紧出声打住。 “没没没!” ——娘亲,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不一样啊? 面对这般天真无邪的问题,醉芙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因为我是人......” ——那我呢? 醉芙拎着这四不像的小兽,一脸无语,她怎么知道它是什么...... “那你说你是什么?” “我、我是娘亲的女儿!” 女儿..... 醉芙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内心有些拒绝这个建议。 看着那又要喷出三寸泪水的眼睛,醉芙赶紧投降,“好好好,你是我女儿......” “你就叫赤儿吧。” 认都认下了,就当养个宠物在身边吧。 ——赤儿! 小兽挣脱开醉芙的手,兴奋地咻一声就撞进她怀抱。 但此时醉芙泡在温泉里,身上一根丝都没有。 于是很快赤儿就从醉芙湿润的胸|口滑了下去。 咕噜咕噜...... 赤儿掉进温泉里了。 这一折腾倒是耗费了不少时间,醉芙看着天色将亮,伸手进水里将赤儿捞出来,甩了甩干水。 方才被咬伤的地方微微刺痛,一道微弱的金红光闪了一下,醉芙没留意,准备上岸穿好衣服叫醒其余人启程。 那边厢,远在千里之外的百里靖炘,突然心脏也刺痛了一下。 “主上?” 蔺逸瞧着百里靖炘那不对劲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 被拉回思绪的百里靖炘这才缓过神来。 怎么回事,心里有些不安。 “褚老呢?” 蔺紫禀报:“回主上,褚老准备就寝了。” 一室寂静。 盆子里的炭火在哔呲哔呲燃烧着。 “蔺逸,你马上前去褚老房间,请褚老稍等片刻,孤待会过去找他议事。” 百里靖炘双唇紧抿着,脑中思绪千回百转。 蔺逸受令出门。 “蔺紫,你刚才接到的密信怎么说?”百里靖炘沉声问道。 “回主上,蔺阑来信,说是病情恶化,长公主命我们速速回汨云川!” “知道了。” 须臾,蔺逸就回来了。 “主上,褚老在等着了。” 于是百里靖炘便领着两人往褚殷房间走去。 开了门,只见褚殷一脸不爽地坐在床榻上,那双白眼快翻上天了。 还没等百里靖炘踏进门,褚殷嘴上的话就像毒箭一样喷射出来。 “这地方可真不舒服!是来的人不舒服呢?还是这破客栈不舒服呢?” 自打离开了遇龙山脉,褚殷就一直没给过百里靖炘好脸色,十句话有九句半夹着锋芒怼过来。 百里靖炘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拱手作揖,“怠慢褚老了,他日回到汨云川,我百里一族必定以贵客之礼相待。” “哼!你这个臭小子那么晚来干嘛?” 褚殷双手抱胸,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百里靖炘挥挥手,蔺紫和蔺逸退出房间锁上门,留下一老一小面面相觑。 百里靖炘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思绪在缭绕的雾气中游走了一圈才缓缓开口。 “褚老,上次你曾说过天下纷扰将起......” 闻言,褚殷眉头突然紧皱,而后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前段时间老头我夜观天象,帝星陨落,群王纷起,贪狼破军不稳,这世间局势危如累卵,千钧一发啊......” “那有何制止之法?” “天道运行,自有其轨。” 褚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百里靖炘一眼,“你这次邀我出手相助,老头也不知是对是错。” 未来局势复杂难测,通天阁最后一个许诺用在目前这事上,似乎有点大材小用...... “还有多久?” 褚殷掐指一算,神色说不清是喜是悲,“时日不多,但仍有挽救余地。” 百里靖炘蹙了蹙眉头,铁灰色的瞳眸越发深邃,片刻,他起身对着褚殷拱手鞠躬:“谢褚老。” 天机不可泄露,褚老能坦诚至此已是恩德。 “褚老,汨云川刚来了急报......” 褚殷不意外,爽快应道:“走吧走吧,赶紧上路,解决好事情老头回去找我宝贝徒儿!” 说完,就打开门,将自己的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扔到蔺紫怀里,头也不回走了...... ...... 无论外面狂风如何肆虐,大雪如何纷飞,都影响不了这片天地。 已是午时。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缝隙间透了下来,洒了一地的粼粼光斑,随着微风在不停晃动。 一娇小的身影躺在草地上,刺眼阳光照得她眼皮微微抖动。 醉芙被亮醒了。 这般安谧温暖的环境让她睡得极好,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醉芙伸了个懒腰,从草地上坐起来,躺在她胸口还在做着美梦的赤儿瞬间就滑下来,掉到地上。 醉芙这才回忆起自己昨晚白捡了一个便宜女儿,赶紧将赤儿从地上捞起来。 赤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到是醉芙,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容。 ——娘亲...... 这就当人妈了,醉芙内心一群乌鸦飞过。 拎着赤儿的后颈,醉芙伸出手拍了拍赤儿的身上的灰,还顺手捡走了几片粘在它毛上的碎叶。 “赤儿你知道这地方怎么出去吗?” ——知道啊,我...... “啊......” 赤儿的话被长生的尖叫声打断。 长生兴奋地冲到面前,双眼发亮盯着醉芙手上的赤红小兽。 “姐姐,这是?” 跟在后面的魏苏也凑了一个脑袋过来。 “夜里捡的,起名叫赤儿。”醉芙不咸不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赤儿被长生和魏苏的热情吓到,转眼就躲到醉芙胸襟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好可爱!” 萌萌的,好想揉。 长生伸手靠近醉芙的胸前,想把赤儿抱出来。 “姐姐,它是什么兽啊?” 长生手不停地抚摸着一脸僵硬笑容的赤儿,满脸好奇。 “不清楚......对了,赤儿你能将我们带出去这里吗?” 赤儿点点头,然后又缩回去衣裳里了。 长生更加惊奇了,“咦,赤儿你还能通人性!” 当下长生揉得更起劲了。 醉芙无视赤儿求助的眼神,“长生、魏苏,你们两个负责热些吃的,我去喊荆大夫。” ——赤儿,这里为什么会有迷阵? ——迷阵?迷阵是什么? ——你没觉得这里有异常? ——有啊,这里有股很不好的气息笼罩着。昨晚夜里娘亲你召唤我来时,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条干净的路进来。 赤儿将自己抱住,有点后怕。 昨晚看到的蓝色幽光,这浮仙泉诡异...... 难怪荆大夫说世人难觅...... 醉芙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道:“赤儿,赶紧带我们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赤儿用力点点头。 醉芙叫醒了荆大夫,又吃了些干粮,四人准备返程。 醉芙看着魏苏怀里的赤儿,问了一句,“赤儿,要怎么出去?” 赤儿从魏苏怀里溜下来,跑到泉边,指了指里面。 “到水里去?” 荆大夫疑惑地看着那温泉。 “要凫水?” ——娘亲,底下有条道,直通外面的。 “没有别的路吗?” 赤儿摇头,只是唯一的一条路。 ——这个地方只有泉水里气息不脏...... “水里距离通道远不远?” ——不远,很快就到了! 醉芙沉思了一下,开口言道:“应该是泉下有路,我先凫水下去试探一下。” 魏苏拦住醉芙,“姐姐,你身体弱,我来!” 说完他就跳进泉里,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长生倒是对他那举动不以为然,“别担心,魏苏凫水能力很强的。哼!他就喜欢抢风头!” 醉芙赶紧让赤儿跟上。 扑通一声,赤儿也跳进水里了。 片刻,见魏苏还没从水里出来,醉芙着急地在泉边踱步。 又过了一会儿,醉芙出声:“长生,你下......” 噗的一声,魏苏从水里冒出个头来,“姐姐、荆大夫,水底真的有个通道!” 荆大夫喜出望外,高声问道:“可有人不会凫水?” 见醉芙和长生都不吭声,他又对着水里的魏苏说道:“行,孩子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接二连三的,所有人都下了水。 等全部人潜入水底,赤儿游到最前头领路。 午时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到水里,泉底的一切清晰可见。 片刻,四人一兽就到一处。 只见前方是个巨大的被侵蚀成中空的岩洞,赤儿带头潜进,等进了黑暗的礁石里,又顺着水流往上方游去,一会儿,醉芙就在黑暗中看到点点亮光。 是出口! 很快大家就接二连三的从水底冒出了头。 一上岸,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就在这通道里此起彼伏。 醉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眼一看。 这通道果真隐秘,巨大中空的岩石一头深入到泉底,另一头又略高于水面连接着一个隧道,隧道不长,壁上光洁的痕迹一看就是人工开凿的。 奇怪,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费力费心凿出一个隧道来,此处有什么宝藏么? 醉芙解开身上背着的东西,拧干身上的水。 外面冰天雪地,先缓一缓再走也不迟。 其余三人也是同样想法,但火石已湿了,没有办法烤干衣服。 要是出去必定会被冻成冰块的,而隧道里又有水汽萦绕,恐怕不知何时才能弄干衣服,剩余的干粮也泡水了,真是大|麻烦啊。 赤儿见到四人垂头丧气,圆咕噜的眼睛一转,就往隧道方向如闪电一般射|出去,留下几道残影。 第14章 有才有德 “哎哎哎,赤儿你跑哪儿去?”长生对着那个赤红的背影喊道。 话音一落,那赤红的背影又冲了回来,转眼又冲了出去,几次来回,醉芙面前已经堆了一堆满是积雪的枯枝。 赤儿优哉游哉地躺在醉芙怀里,响指一打,一小撮火苗就从底下蹿了出来。 两个小屁孩目瞪口呆地看着赤儿一连串动作。 醉芙也没料到赤儿有这等好本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荆大夫更是直接叫了出来:“我的老天爷啊,小芙姑娘你究竟捡了个什么宝贝回来啊!” 醉芙摊摊手,她也不知怎么就把这小家伙引过来了。 赤儿眼神亮晶晶地盯着醉芙,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醉芙扑呲一笑,“赤儿真棒!” 再怎么厉害毕竟还是幼兽,醉芙一脸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小家伙,“好好休息......” 在暖和的火光下,很快,赤儿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 积雪融成水,滴在火焰上,滋滋作响,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其他人也蹑手蹑脚围了过来,生怕动静大了吵醒赤儿,静静地烘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看书溂 一个时辰过去,等衣服都烘干了,四人决定赶紧启程。 走到隧道口时,一股猛烈的寒风袭过来。 醉芙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将怀中沉睡的赤儿裹紧。 在隧道里这么一耽搁,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幸好这茫茫荒野并无杂物,举目远眺,只见牛车就在不远处。 醉芙搀扶着荆大夫往外走去,长生和魏苏背着东西跟在后头。 上了车,长生和魏苏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鬼火的事情。 被他们声音吵醒的赤儿从醉芙怀中钻了出来,浑身皮毛在黑暗中发着红光。 “长生、魏苏......”醉芙故意喊了他俩一声。 长生和魏苏转过脸来,猝不及防地看到发光的赤儿。 “啊!鬼火!!!” “哈哈哈......”醉芙爽朗的笑声从牛车里传出来。 从看到赤儿的第一刻起,她就怀疑赤儿是传言的罪魁祸首,果然...... “赤儿!是你!” 赤儿猝不及防在睡梦中被吵醒了,脑子还混混沌沌的,突然就长生一把拎起来。 赤儿揉了揉睡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长生不蠢,在隧道里见识过赤儿速度,加上它又会发出微弱的红光,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魏苏在一旁惊魂未定地咽了咽口水,原来是赤儿搞的鬼,真是虚惊一场。 等驶出了遇龙山脉,荆老大夫也钻进牛车里休息。 醉芙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说了清楚,荆老大夫也笑得前仰后翻,一脸看好戏地任由长生教育赤儿。 老牛识途,不缓不慢载着一车人往马家驶去。 ...... 次日的午时,车上的四人一兽还在昏睡当中,完全不知已经到目的地了。 老牛停在马家门口,见等了许久都未见车上人反应,颇有灵性地发出一声低吼。 躺在魏苏胸口睡得正酣的赤儿,被这声叫声惊醒,迷迷糊糊间用力伸了个懒腰,两个粉嫩的小拳直接正中上方魏苏的下巴。 “啊......”被击中的少年痛喊出声。 这下,车厢里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 魏苏对着赤儿抛去好大一个哀怨的眼神,赤儿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掩饰尴尬,随即咻的一声逃到醉芙身上躲了起来。 醉芙见此,拍了拍赤儿脑袋,说道:“下次注意点,知道吗?” 赤儿点点头,朝魏苏装模作样地拱手作揖,算是向魏苏赔罪了。 车厢里的众人一瞧这四不像的架势,顿时哄堂大笑。 “你这架势是向谁学的?”醉芙哭笑不得。 赤儿羞得用尾巴将自己裹成一个球,醉芙只得将它塞进衣服里带了下车。 回了院子,长生先将老牛牵入一旁吃草,后才领着大伙进屋。看书喇 听到声响的马老头从房里走出来,见到是醉芙等人,心中一喜,“小芙你们可回来啦,一路上都顺利吧?” 醉芙笑着应道:“可不是,托大家的福,虽说路途遥远了点,但一路平安,收获不浅!” 醉芙没有将困在温泉的事情道出,既然已经平安到家了,就免得再拿路上的惊险之事让老人徒生烦恼。 荆大夫也笑呵呵地出声:“小芙姑娘说得是,马兄弟,可不止是龙心九叶芝,我们还采到了很多上品的药材,你老伴的病不用担心了!” 长生和魏苏兴奋地从药篓里掏出一大把药材递在马老头面前,马老头老泪纵横,对着醉芙欲下跪道谢。 醉芙心里一酸,都是因为自己才让老人遭此苦难,这感谢怎担当得起...... 她急忙上前将马老头扶起,错开话题,道:“爷爷,大伙可都饿几天了,咱们先填饱肚子,让荆大夫赶紧将清心散制出来给奶奶服下先。” “好好好!”被转移注意力的马老头满口应好,赶紧去厨房准备午饭。 长生和魏苏背着药篓,十分懂事地跟着荆大夫去外头收拾药材。 醉芙只身一人进了房间,坐在床边看着一脸憔悴的马老婆子,紧握住她的手,道:“奶奶快好起来......” ...... 末时,荆大夫将制好的清心散第一时间就给马老婆子服下了,把完脉后,荆大夫脸上的沉郁之色散去。 “清心散服下后,快的话估计明日早上就能醒来,大家不必担心。” 闻言,围在旁边的众人不禁大松一口气,荆大夫让大家出去,让病人好好休息。 出了房门,长生便给大家倒茶暖身,给魏苏倒了一杯后,看着他那闷闷不乐的表情问道:“魏木头,你怎么啦?” 魏苏垂眸,眼神失去光彩,哑着声说道:“没什么,待会我就要回家了......” 长生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打抱不平地怒骂了一句:“你有那后爹还不如没爹呢!” 醉芙也是知道魏苏身世的,看着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小萝卜头,也开口了:“魏苏啊,你若是不想走,在这里多待几日也无妨,爷爷你说呢?” “小芙说的没错,小苏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奶奶醒过来怎么样?奶奶一向疼爱你,肯定希望醒来时看到你的!” 闻言,魏苏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虽然很想和姐姐、长生他们永远在一起,但是自己真的不回家赖在这里的话,爹肯定找上马爷爷算账的。 唉,不管怎么说,能在这里和大家多相处几天就已经很满足了。 ......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醉芙趁着大家还在睡觉,早早起床在院子里跑步锻炼身体。 寒风狠狠吹刮着,此时寂寥空旷的院子里,只有挂在屋檐下吱吱作响的旧灯笼在陪着女子。 院子不大,醉芙以灯笼为界绕院子跑了将近四十圈。 果然,前几日还感觉奄奄一息的身体已经大有长进,跑步时甚至可以感觉到幻力在灵脉慢慢运行。 醉芙又跑了将近二十圈,等出了一身酣畅淋漓的大汗才停下。 醉芙本还想打坐冥想一下,可后背突然有种火灼的刺痛感,她心中有异,便回屋里找到一块破铜镜,回房间脱下衣裳,仔细查看后背。 可后背上除了之前伤重留下的几条疤痕外并无异样。 “荆老大夫!奶奶醒了!” 另一边的房里传来长生的叫声,醉芙赶紧穿好衣服出去。 清心散的作用果然极好,马老婆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脸色虽然还十分苍白,但双眼已经变得光彩有神。 荆大夫收回把脉的手,“马夫人恢复得很好,接下来再服几剂补药就能完全康复了。” 坐在床头的马老头激动地握住马老婆子的手。 “如此便好,谢谢荆大夫!” 醉芙屈半膝低头向面前的医者行了一个大礼,长生和魏苏也跟着跪下向荆大夫拜谢。 荆大夫脸色通红,微微侧开身子避过醉芙的大礼,又抬手示意长生和魏苏两人起身。 “小芙姑娘,老夫受不起这大礼,老夫一生行医不为虚名,只为天下苍生而已。” “荆大夫德重恩弘,自然担得起小女子的礼。” 醉芙知道,这个世界和现代十分不同,伤重的平民百姓无钱可医、无药可救时,大多情况下只能静待死亡,荆大夫有才有德,若是有机会能在他身边学习一二,必是一大幸事。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病人歇歇......” 出了院子,只见初升的太阳在天空高高挂着,默默地将轻柔的日光洒下来。 见天气还算晴朗,醉芙便抓着长生和魏苏两人在跑步锻炼。 “姐姐!我不要跑了,好累啊!” 长生边跑边哭,魏苏也跟在一旁气喘吁吁。 虽然自己也很累,但是怎么可以在姐姐面前哭出来呢! 以做一名顶天立地男子汉为终身目标的魏苏,心里在默默鄙视旁边的弱鸡。 站在一旁的醉芙不为所动,并下了个指令:“才二十五圈,继续跑......” 看着那越来越慢的步子,醉芙很不满意,道:“太慢了,赤儿......” 原本躺在醉芙怀里享受冬日阳光的赤儿,一听到指令,一激灵地弹跳起来,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正在跑步的两人身后,一边跑一边喷火,虽然这火不大,但确实是火啊! “啊姐姐姐姐姐姐!!!!” 这次连魏苏都一起哭喊起来。 醉芙被眼前拼命撒开腿跑的两人逗乐了,凤眸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笑道:“你俩有力气哭还不如跑快点......” 屋檐下的一个角落里,荆大夫停下手中熬药的动作,抬头问道:“小芙姑娘,你让他们跑步做什么?” 醉芙耸耸肩,“锻炼身体素质要从娃娃抓起。” 荆大夫煮药的手一抖,险些把药给弄洒了。 叫别人娃娃,你自己也是小娃娃啊...... 那边厢,长生的叫声已经从哭喊变成了求饶了。 “赤儿姑奶奶,别追了别追了!!!” 笃笃笃...... 突然,木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第15章 京城来人 醉芙叫停赤儿,往门口走去。 长生和魏苏两人终于从赤儿的魔掌中逃脱出来,瘫坐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醉芙上前将门栓给解开。 一打开门,只见是两个衣裳素净的老妇人,头上并无珠钗,但是面容气度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 “你们是......” 还未等醉芙说完话,眼前两位老妇人瞬间泪如雨下。 一个上前紧紧握住醉芙的手,另一个赶紧掏出手帕子拭擦眼泪。 “小姐!” 左边的老妇人握得醉芙的手生疼。 “四妹你冷静点,别太激动弄疼小姐了!” 右边的老妇人口里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被这大动静惊扰到的长生、魏苏还有荆大夫从院子里齐齐走出来,醉芙怕有诈,后退几步回到长生一群人中。 “小芙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荆大夫问道。 “我也不清楚。”醉芙无奈地回答,她才刚开口问,那两个老妇人就开始哭了。 “你们是何人?”荆老大夫走前一步,护在醉芙面前。 “真是失礼了,老奴唤做周嬷嬷,这位是孙嬷嬷,我们前几日得到消息称小姐在此,现在特意前来接小姐回府的。”周嬷嬷应答道。看书溂 “小芙姑娘?”荆大夫看了醉芙一眼。 醉芙其实心里也不清楚老妇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北醉芙是秦冉儿在这异世丢失的一魄,那么多年来浑浑噩噩不知人事,为数不多的记忆也是混乱的。 “我不认识她们。”醉芙实话实说。 “小姐、小......”周嬷嬷被醉芙的话语惊吓到结结巴巴。 孙嬷嬷也是同样诧异,不过却是分外惊喜。 刚才太激动以至于没有仔细观察小姐,眼前女子说话有条有理,动作神态哪里还有半分痴儿的模样,孙嬷嬷一下子百感交集,哽咽着声音,“老奴、老奴,小姐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周嬷嬷欣慰道:“若是姑爷夫人还在世该多好......” 醉芙听了这话...... “你们说我是你家小姐,有何证明?” 醉芙没忘自己腹部那骇人的伤口,谨慎点为好。 “想必小姐清醒过来的日子不久,很多事不知道。老奴两个原先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在小姐四岁时受夫人之托回雍州老家侍奉谢老夫人。却不料姑爷夫人一家遭此噩运。老夫人......唉,老夫人没能熬过去,前些日子殁了。老奴两人处理好老夫人的身后事,又遣散家中多余的奴仆,这才匆匆忙忙只带了些家生子打算上京寻小姐。谁知......” 周嬷嬷用手帕子擦了擦眼泪,“谁知连小姐都在这场祸事中失踪了,舅爷大为震怒,发动全城找|小|姐。老奴两人在舅爷家天天祈祷,可北家那些狼心狗肺的脏东西,不仅对自家亲侄女的生死不管不顾,还想将小姐的婚事搅黄,我呸!” 周嬷嬷愤怒地啐了一口。 “小姐,老奴记得你的胸口有一颗红痣,腰间靠臀右侧有一个小小的月牙胎记。老奴两人所言句句属实,小姐......”看书喇 孙嬷嬷也着急地开口说道,生怕醉芙不肯信。 周嬷嬷口中的事情醉芙没有印象,但是孙嬷嬷口中的红痣和月牙胎记倒是真的。 醉芙心里其实有点将信将疑。 “这是......舅爷说,这是姑爷三年前亲手给小姐您刻的祈福玉佩......”周嬷嬷一着急,险些把怀里掏出来的玉佩给摔下地了。 醉芙接过来,凤眸一震,她记得这枚玉佩! 她手指细细摩挲着玉佩的那个“芙”字,鼻头一酸。 “进来吧.....” 醉芙的话让两位老妇人喜笑颜开。 荆大夫说道:“既然是小芙姑娘的家人,请二位随老夫进屋喝杯茶再说话。” 周嬷嬷和孙嬷嬷点头应允,荆大夫领着她们走在前头,醉芙和长生他们走在后头。 快要到里屋门口时,醉芙感觉裙摆被扯了一下。 回头一看,长生和魏苏两人一副难过欲哭的表情。 “怎么啦?” “姐姐你要走了吗?”魏苏问道。 旁边,一向活泼的长生也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模样。 唉,这两个小家伙...... 之前黑衣人的事情一直让她忧心忡忡,若不是马奶奶一事耽误了,自己原本就打算尽早离开马家的,免得让他们受到牵连。 “事情还未定,难道你们现在就想赶我走了?”醉芙难得开玩笑。 “才没有呢,姐姐冤枉我们!”长生气鼓鼓的喊道。 醉芙微微一笑,道:“好啦,八字还没一撇,先进去再说......” 进了屋,荆大夫和马老头解释一番刚才的事情,马老头了解情况后,脸色倒是没有讶异,他也知道分别这天总会到来的。 马老头抬手请众人坐下,长生给大家倒完茶水后又坐回到醉芙旁边,似乎怕醉芙随时跑了。 “在下姓马,周嬷嬷和孙嬷嬷两位既是小芙的家人,可知道小芙当初发生了何事?” 孙嬷嬷和周嬷嬷一脸茫然。 孙嬷嬷应道:“马老爷请说。” “当初我和我老伴在院子后头的杂草堆上发现小芙,那时小芙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是血,腹部还有几十公分长的伤口。” 短短的一句话让周嬷嬷和孙嬷嬷大惊失色。 马老头问这话是试探之意。 见两人神色不似做假,便给了荆大夫一个眼神。 荆大夫随即也补上话,“那时候马兄弟连夜找我过来医治,小芙姑娘陷入高烧昏迷不醒,后来虽灌了汤药退了烧,身体受寒严重留下病根......” 两位嬷嬷闻言,难掩痛苦之色,潸然泪下。 周嬷嬷哭道:“都是老奴的错,没有早点找到小姐......” 醉芙是最见不得老人哭的,赶紧说道:“我身体已无大碍,两位嬷嬷不必担心。” 两位嬷嬷双双起身,对着马老头和荆大夫施礼。 “老奴两人在此谢过马老爷和荆大夫,你们对小姐的恩德我谢氏一族没齿难忘!” 马老头扶起两人,“我马某此番言论并不是为了让两位嬷嬷伤心,只是提醒你们小芙身边潜在的危险。” “老身使得,谢马老爷提醒。” 周嬷嬷继续说道:“既然小姐有危险,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回舅爷家为好。” 醉芙倒是不着急。 “孙嬷嬷周嬷嬷,马老夫人在我病重时对我多加照顾,此时她病重在身,恕我现在无法和两位嬷嬷同行。” 周嬷嬷听言眉头紧蹙。 “可是小姐,舅爷这些天在家寝食难安......” 孙嬷嬷一向比周嬷嬷感性,此时倒是为醉芙的话感到欣慰,小姐如此重情重义果真是谢氏血脉。 看到局面僵持,便说:“三姐不必为难,既然马老夫人病重,不如先叫人回去报信告知舅爷一声,其余事再慢慢斟酌?” 双方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周嬷嬷便差遣门外候着的车夫赶紧回谢府报信。 ..... “小姐怎么啦?” 此时屋里只剩醉芙主仆三人。 “周嬷嬷,我想问一下舅舅的事情。”醉芙手指摩挲着袖口,眼神幽幽。 “小姐对舅爷没有印象了吗?”孙嬷嬷有些意外,她以为醉芙什么都想起来了。 “两位嬷嬷,我以前......” 周嬷嬷安慰着小主子,“能清醒过来就好,其余事都有嬷嬷们替小姐担着,小姐且放宽心。” “谢嬷嬷。” 周嬷嬷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将事情缓缓道来:“小姐有所不知,谢氏乃是雍州清贵世族,你外祖谢景和更是备受世人爱戴,高呼他一声玄豫先生,赞他才学盖世之余更兼有厚德。” “玄豫先生和老夫人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多年来,即便膝下只有你母亲一女,但感情始终如一。老夫人心里虽然感激玄豫先生的爱护之心,但玄豫先生乃一脉单传,老夫人如何忍心让谢氏一族的荣光在她手里毁掉。玄豫先生见老夫人终日闷闷不乐,便带着老夫人云游四海散心解闷。” “在西越兰若寺会见名满天下的怀安大师时,玄豫先生见大师身旁跟着一子,便无心问多一句。怀安大师称此子乃是被遗弃在庙前的孤儿,虽无父无母,但性情刚毅,聪慧睿哲。玄豫先生可怜他身世凄苦,又欲为老夫人排遣心中的忧愁,便将此子记在自己名下当做亲生子抚养。” “怀安大师感佩玄豫先生的无上恩德,赐长瀚二字予舅爷,祈愿谢家得此子能香火长明、家族昌旺。夫人和舅爷虽不是亲姐弟,但自幼感情甚笃,尤其是玄豫先生不幸逝世后,老夫人执意回雍州老家陪伴老先生,临走时托付夫人给舅爷,岂料......” “这次夫人和姑爷的意外已经让舅爷大为光火,老夫人含恨离世一事更让多年深受养育之恩的舅爷备受打击,小姐啊,你是舅爷在这世上仅剩的骨血了啊。” 孙嬷嬷说到动情处,双眼含泪。 周嬷嬷眼神炯炯,“小姐不怕,北家虽然待你如脚下|贱泥,但有舅爷在,以后肯定会护你一生的。” “舅舅......”醉芙念着这两个字,脑海里出现一张十分模糊的人脸。 ......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三日。 醉芙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上次百里靖炘买的狐狸毛披风,移步走到屋檐下。 她一抬头便看见在旁边藤椅上晒着日光睡着的马老婆子,于是悄悄走了过去,将身上厚实的披风解下盖在老人身上。 荆大夫的医术果真不错,马奶奶昨天已经能下床了,虽说大病一场,但眼瞧着醒来精神更胜从前。 “三姐......” 孙嬷嬷走到周嬷嬷旁边,顺着她的眼神往窗外一看。 周嬷嬷收回眼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心中感慨万千,“四妹,你说当年要是我们留下来,夫人和姑爷是不是就不会招惹这般祸事了?” “三姐怎能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呢,当年老夫人执意回雍州,夫人也是一片纯孝之心。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幸亏小姐......” 周嬷嬷银牙紧咬,怒火冲天,“天意弄人?我虽出身为奴,但也是在老夫人和老先生跟前接受教导大的!姑爷堂堂正正,一生光明磊落,可与人结过仇?何况你可听见马老爷的话,小姐被发现时浑身是伤,血口淋淋的,一个痴儿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怕不是碰上什么事要斩草除根!什么天意弄人,我呸!说不定就是北家在后面搞的鬼!” 周嬷嬷可不是一般恨那个北家,闻言,孙嬷嬷也沉默了。 看来这次和小姐回京后,得好好和舅爷深究此事,若此事背后另有隐情,谢氏一族的怒火可不容小觑。 忽然,院子外,马蹄声如奔雷。 正在说着话的两位嬷嬷一听,当下心中一喜,舅爷要到了。 勒马喊停的声音响起,周嬷嬷和孙嬷嬷赶紧移步出去迎接。 恰好碰上醉芙扶着惊醒的马老婆子回屋。 “可是舅舅来了?”醉芙问道。 “是啊,老奴和四妹先去迎接舅爷。”周嬷嬷神色大喜。 “两位嬷嬷不必着急,我送奶奶回屋就出来。” 片刻,门外响起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16章 舅爷驾到 醉芙赶紧和两位嬷嬷前去开门迎接。 一打开门,只见面前是一个二十来岁、身高八尺的高大男子,浓眉深目不苟言笑,虎目灼灼如烈焰,浑身盛气甚是逼人。 “舅爷!”孙嬷嬷惊喜地喊出声来。 谢长瀚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醉芙了,此时见到眼前这个亭亭玉立,恬静秀雅的女子,饶是铮铮硬汉也不禁红了眼。 上天待他不薄,还留下一名血肉至亲给他。 “芙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醉芙耳畔,慢慢地,一张青涩稚嫩的面容逐渐在醉芙脑海里清晰起来。 看到眼前人比记忆中成熟许多面容,醉芙万千感慨,心里莫名泛酸,哽咽地应了一句:“舅舅。” 这是老天爷唯一留给她的亲人啊! 谢长瀚紧抓住醉芙臂弯的双手在发抖,他撇过头,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男子声音哽咽:“舅舅来了,不怕......” 这认亲的场景惹得身旁两位嬷嬷泪如雨下。 好一会儿,周嬷嬷才开声打趣道:“好了好了舅爷,这寒风冷,您身子骨硬朗,可别让小姐着凉了。” “嬷嬷......” 谢长瀚被周嬷嬷调侃了一句,脸上微红,也知道刚才自己失态了。 醉芙擦干泪水,赶紧平复好心情,拉起谢长瀚的手往屋里头走。 “外面风冷,舅舅和嬷嬷快随我进屋取暖......” 一行人说着说着便移步到了里屋。 屋里头,几盆炭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马老婆子和荆大夫等人收到消息,此时都坐在椅子上等醉芙他们进来。 谢长瀚一进屋,看到为首的三位老者,上前就是抱拳一跪。 “谢三位的救命之恩!” 身后的两位嬷嬷也一并跪下,磕头谢恩。 马老头一介平民,哪里受得起谢长瀚这个大礼,吓得赶紧从椅子上下来扶起他,口里说道:“公子多礼了......” 待众人就坐,谢长瀚看着坐在一旁,气色较以前红润许多的醉芙欣慰一笑,朝马老头拱手道:“芙儿这些日子承蒙大家照顾,晚辈倍生感激,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若是有晚辈可效劳之处尽管直说!” 马老头摇了摇手,“公子不必如此,小芙姑娘这些日子和我们几个老家伙相处甚欢,我们也把她当做自家孙女看待,既是亲人,说报答可就疏远了。” 谢长瀚听言,又看了一眼马老婆子。 只见马老婆子头上还缠着层层头巾来御寒防风,谢长瀚又看了眼她身上穿着的满是补丁的棉衣,道:“晚辈前几日收到报信时,从下人口中也了解到一些情况,老夫人的病?” 马老婆子拢了拢棉衣,朝着谢长瀚和蔼一笑,道:“荆老大夫的医术超群,老身在他的调理下已恢复不少,多谢公子关心了。” 谢长瀚看了一眼在旁边悠然自得的荆老大夫,笑了笑,“荆大夫的医术自然高超,只是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伤虽已痊愈,但这大病下来还需要好好调理,荆大夫,晚辈这话说得可对不对?” 荆大夫喝茶的手一顿,眉头一挑,怎么突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公子所言不虚......” “晚辈家中虽非大富大贵,但也有薄银几两,几位恩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到晚辈府邸安享晚年......” “公子的心意老头心领了。”马老头摇头拒绝。 顿时,场面尴尬得安静了下来。 谢长瀚眸中精光一闪,芙儿受伤一事,背后黑手还隐藏在暗处里,若是将马氏一家和荆老大夫留在这京郊,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出事,若是他们出事了...... 谢长瀚看了眼醉芙,这孩子与他们相处甚欢,若是他们出事了,只怕会十分自责难过吧。 谢长瀚沉思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一个法子。 谢长瀚出声问道:“马老爷马老夫人,晚辈唐突问一句,不知二老可有想过长生的未来?” 闻言,马老头和马老婆子当下顿了顿。 “据晚辈所知,长生一直在村里上私塾,二老膝下独子早逝,如今只有长生陪伴在你们身边,你们省吃俭用也要将长生送到私塾读书,必定是盼长生谋个好前程的,但晚辈实话实说,即使长生聪慧过人,在这个小地方也难以发挥自身资质的......” “实不相瞒,晚辈尚未婚娶,家中二老又已仙逝。晚辈孑然一身又公事繁忙,芙儿年纪尚小需要教导,长生也需要更好的地方成长。俗话说,家中一老如有一宝,二老既把芙儿当孙女看待,来孙女家安心住下又有何不可?” “哎,公子口才了得,老头说不过你。”马老头倒是被谢长瀚一席话弄得哑口无言了。 谢长瀚又将炮口对准荆老大夫,道:“荆老大夫追求医学之道单孑独立,晚辈甚为佩服!晚辈家中金银不多,倒是书籍颇多,其中有好些是孤本的医书......” 面对谢长瀚的糖衣炮弹,荆大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什么招都有啊!” “父亲生前曾教导晚辈,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三位对芙儿有大恩,若是让恩人们继续留在这上雨旁风的破屋里住着,怕是先父夜里要入梦将晚辈教训一番。” 谢长瀚朝三位老人拱手说道:“三位恩人不必顾虑,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 醉芙此时也出来帮腔,“长生资质不错,我也是想带他到京城里读书的。” “长生,你愿意跟姐姐走吗?”醉芙问道。 长生点点头,似乎又觉得答应的太快了,又犹豫了几分,“我......” 场上三位老人都沉默不语,陷入思绪当中。 马老头看了长生一眼,久久才道:“唉,既然公子如此说道,再推脱就显得小老头矫情了,如此一来便谢过公子的盛情了......” 听到马老头终于松口了,谢长瀚脸色大喜,道:“有机会能报答三位恩人,是晚辈的福气。” 之前黑衣人的事情,醉芙也曾想过一走了之,不让马家趟这趟浑水的,但周、孙两位嬷嬷的到来让醉芙有些别的想法。 这些时日权衡之下,醉芙还是觉得接马家人到京城照顾比较好,哪里知道舅舅思虑如此周全,自己还没有提出来就已经想到了。 不过...... “舅舅,侄女斗胆邀多一人。” “噢?” 谢长瀚倒是有些意外。 醉芙指了指坐在最靠边的魏苏。 “魏苏......”看书喇 自谢长瀚一来,魏苏整个人就变得恹恹的。 过了今日,他就要回自己家了,刚才又听谢长瀚邀请长生他们去京城居住,如此一来,自己就真的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 沉溺在自己情绪中的魏苏没有听见醉芙的喊话,直到旁边的长生推了推他才将思绪拉回。 “魏苏......” “啊?” 魏苏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看着醉芙。 醉芙抿嘴一笑,“魏苏,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吗?” “什么?”魏苏惊讶地张大了嘴。 “魏木头,姐姐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京城住?”长生扯着魏苏的耳朵吼道。 反应过来的魏苏忍住涌上来的眼泪,“可是,可是我爹......” 他当然想和长生他们一起住啊! 醉芙将魏苏的身世和谢长瀚仔细道来,谢长瀚本就是孤儿,若不是遇上玄豫先生和老夫人,就没有今日的自己,魏苏的身世引起了他的共鸣。 听完后,谢长瀚说道:“小子你想和我们一起住吗?” 魏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重重的点点头。 谢长瀚说道:“只要你想就可以了。” 啊?就那么简单?爹那边呢...... ...... 转眼间到了晚上,夜幕低垂。 马老婆子和两位嬷嬷从厨房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饭桌,醉芙和魏苏等人在一旁说这话时,谢长瀚和马老头、荆大夫走了进来。 荆大夫喊了一声:“魏苏你这小子的福气到了。” 魏苏不明所以。 只见谢长瀚从怀里掏出一份切结书递给他。 魏苏一摊开,那切结书上面签了他那后爹和其他人的名字,还盖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官印。 切结......从此,自己与那人恩断义绝了! 看着上面明晃晃写着的巨大金额,一颗滚烫的泪珠从魏苏眼睛里掉了下来。 谢长瀚揉了揉他杂乱的头发,哭笑不得,“你这小子哭什么哭,这般大喜事笑还来不及呢,好了,先吃饭吧......” “嗯。”魏苏擦干眼泪,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桌上菜式俭朴,但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却远远扬去。 这个冬天,还是有不少温暖的...... ...... 夜色昏沉。 空气中一丝微弱的波动惊醒了床上的男子。 男子睁开双眼不露声色,铁灰色的瞳孔越发深邃。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来者显然十分谨慎,任由黑暗吞噬自己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室内气氛凝结,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 敌不动我不动。 紧张的气氛将来者逼出一身大汗,双方都在等待出手的时机,气氛一触即发。 咔嚓一声,屋外夜风吹掉一片落叶。 说时迟那时快! 黑暗中,一股蓝紫色的灵力呼啸冲向床上的男子。 就在这当口,百里靖炘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一挥袖,紫色巨龙幻影飞空而出,直冲那股灵力。 砰的一声炸喝,两股灵力霎时间将宫殿夷为平地。 待烟尘散去,地上被轰出一个巨坑。 黑衣人被击的往后一退,捂住胸口,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来。 “咳咳咳,摄政王果然功力盖世!” 百里靖炘眉眼微沉,正欲开口。 忽然,远处灵犀殿传来阵阵激烈的轰炸声和呼叫声。 空气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含满肃杀响起,“千夜冥,你找死!!!” 远处灵犀殿里。 各色灵力疯狂闪动,兵器撞击间飞溅出一大片火星,敌人源源不断,如潮水般涌进。 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挥舞着长剑奋力抵抗攻击,另一只手将一个幼小的身躯紧紧护在怀里。 呲的一声,侍卫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胸而出的箭头,蓦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红了稚童半边脸。 褚殷一听到动静就马上赶来,一进门就刚好见到侍卫中箭,他五指临空一抓,金色灵力朝四周轰去,霎时殿中倒下一大片人。看书溂 褚殷飞身上前,第一时间将侍卫怀中之人接过,用袖子将稚童脸上的血迹仔细擦掉。 怀中的稚童发出声声微弱的哭啼声,近乎奄奄一息。 褚殷当即将那稚童翻过身来,三指按在他脊骨处,小心翼翼地将浑厚的灵力灌输进去。 那边厢,正欲赶往灵犀殿的百里靖炘被十二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百里靖炘冰冷的灰眸扫视过眼前的黑衣人,眼中漫上浓郁的煞气,“天九渊麾下十二星尊......” 黑衣人相视一眼,迅速摆出阵法严阵以待。 半空中,灵力凝结成一头巨大的雄狮朝百里靖炘攻击过去。 男子冷哼一声,周身灵力飞扬。 袍袖一挥,紫色巨龙幻影嘶吼出声,身影急动,直冲那雄狮,一把咬住它的喉咙。 被咬住喉咙的雄狮在半空中剧烈挣扎。 底下的十二人额头渗出冷汗,站立着的腿有些支撑不住,微微颤抖。 “雕虫小技......”男子面色冷酷,傲视寰宇。 “竖子休要得意!”为首的黑衣人银牙紧咬,哪里忍得百里靖炘的蔑视。 就在十二星尊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尖锐骇人的嘶吼声震彻天际。 第17章 风云惊变 十二星尊脸色一喜,纷纷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血符,他们紧握武器,动作齐一有节奏敲击地面。 顿时,十二人的灵力从禅杖中喷发出来,汇聚成一束极亮的光束,疾速射向百里靖炘胸口。 百里靖炘额头条条青筋蹦出,脚步被强悍的力量压制得往后倒退了两步。 巨龙幻影挡在百里靖炘面前,奋力抵挡住那光束的攻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有什么似乎正要从地底下冲出来...... 男子看着从远处蔓延裂开的地面,脸色大变,愤怒声音几乎冲破这昏沉的苍穹,怒吼道:“千夜冥!!!” 他喊出声的那一瞬间,一头银光四射的庞然大物从地下冲出。 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嗷呜!!!!” 狂躁的怒吼声惊动四方,众人心里皆是一凛。 只见那灵兽血盆大口上布满了尖如利刃的白牙,一双幽蓝兽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阴鸷地盯着底下呆若木鸡的众人。 百里靖炘心里大恨,该死!七级神兽啸天银狼的封印被解开了! 大星尊捂住流血的胸口仰天大笑,“桀桀,我皇口信,摄政王有踔绝之能,屈于黄口小儿之下岂不贻笑大方,这一助之力,摄政王可要好好把握啊,哈哈哈......” 话音一落,十二星尊身形一闪,往外飞去。 百里靖炘眼神越发深邃,黑发无风自动,磅礴的杀气透体而出,袍袖一挥,十二道紫色灵力射向半空中。 砰砰砰! 那十二道撤退的身影纷纷被击中,在半空踉跄了几步就要往下坠落。 突然,凌空出现一只庞大的金翎大鹏将他们一一接住。 “夜皇既亲临我汨云川,何不出来一面!”百里靖炘朝金翎大鹏方向冷声喝道。 “谢摄政王好意,我天九渊有要事先行,再说......想必摄政王此时也无暇招待本皇......” 站在金翎大鹏头上讲话的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他手中玉扇一展,笑意盈盈。 千夜冥瞥了底下的啸天银狼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得逞的坏笑,道:“后会无期了百里靖炘,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响彻这片夜空,金翎大鹏载着天九渊一行人消失在天际。 ...... 灵犀殿内,一室狼藉。 “怎、怎么可能!”褚殷眉头紧皱,他看着自己怀中的稚童,脸色巨变。 他朝着殿内剩余的生还者冷喝一声,“负责帝君起居的人何在!!!” 从桌子底下爬出一名战战兢兢的宫女。 “奴婢、奴婢在此......” 褚殷临空一抓,将那宫女拉到面前,沉声问道:“帝君可有离过你们的手?” 宫女惶恐跪下,“帝君、帝君......方才我们寡不敌众,帝君曾被对方挟持过一段时间......” 怀中的稚童浑身青紫,额头浮现出一个禁制血印。 褚殷转身,找到刚才抱着帝君的侍卫,一把扯开他的衣领,只见褐色的毒瘤像藤蔓一样爬满了他半边身子。 褚殷再低头一看,只见那穿胸而过的箭头上正闪着渗人的青光。 果真如此! 帝君事先被人下了禁制,那侍卫血里的剧毒诱发了引子。 “水!”褚殷着急吼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凝神丹揉碎,化在递过来的水里赶紧给怀中稚童灌下,这才微微稳住了禁制的力量。 事不宜迟,褚殷抱着稚童,立马转身朝殿外冲了出去。 ...... 乌泱泱的夜色下,几道惊雷在空中响起。 一时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大雨将此方天地的一人一兽瞬间淋湿。 百里靖炘收回视线,看向面前快占据半边天高的啸天银狼。 想当初汨云川耗尽两代密宫尊使的力量才将其虏获,封印在皇宫作为守护兽。 该死!百里靖炘此时恨不得把千夜冥千刀万剐! 大雨中,只见啸天银狼两只巨大的兽爪猛烈地锤击地面,地面瞬间被砸出几个大坑。 巨兽仰天长啸,幽蓝色的眼眸酷烈地盯住面前小小的人类,嘴角一扯,尖锐的兽牙发出阴寒的光芒。 突然,它猛地一发力,纵身冲向百里靖炘。 雨中的男子浑身凝结出紫色的灵力,铁灰色的瞳孔此时也漫上了血色。 面对冲过来的巨兽,他右手一甩,一把熊熊燃烧着紫色灵力的龙焱剑赫然在手。 长剑一出,赫怒震威天际。 啸天银狼嗅到剑上的龙息,浑身狂暴气息更盛了。 小小人类封印吾多时,不快快接受吾之盛怒,竟敢拿龙息来压制吾,实在该死! 啸天银狼脚步猛地加速,直直朝着百里靖炘冲过来,它口中寒气一喷,百里靖炘身子左右一闪,执剑转身往啸天银狼后背刺去。 就在百里靖炘身后,只见寒气所到之处皆化为寒冰。 啸天银狼见攻击不中,连连喷出更多的寒气冲向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形踪剧动,身子一跃,手执龙焱剑朝半空中啸天银狼的胸口刺去。 龙焱剑一下子就刺中了啸天银狼胸口,磅礴的龙息夹着灵力瞬间轰了进去。 啸天银狼霎时一痛,脖颈青筋迸裂,嘶吼出声,血盆大口一张,身子直冲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还没来得及飞远,尖锐的兽牙一口咬住他的衣服。 啸天银狼猛地一甩头,想将百里靖炘甩出去。 百里靖炘当机立断,握住龙焱剑,一转身斩断衣服,往它身后弹射出去,龙焱剑的剑刃在大雨中发出刺眼的光。 面对百里靖炘的挑衅,啸天银狼愤怒地转身,口中的寒气无差别喷出,欲追击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双眸幽深,紧握剑柄,只见啸天银狼一转身,他抓住机会,整个人就朝着它左眼射去。 “嗷!!!!!” 龙焱剑牢牢插在啸天银狼的左眼上,啸天银狼吃痛剧烈甩动身子。 百里靖炘双手合握,紫色灵力疯狂涌出凝成巨龙幻影。 “落!” 半空中,男子一声炸喝,龙爪一把抓住狼头往下砸。 轰的一声巨响,啸天银狼整个身子栽在地上,溅起一道水墙。 百里靖炘随即也飞落在地,他双眸充血,阴鸷地盯着奄奄一息的狼眸。 “摄政王!!!” 褚老的声音? 百里靖炘视线从啸天银狼身上移开,一转身,只见褚殷怀里抱着一人,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卫军从远处冲了过来。 “小心!!!!”褚殷一声暴喝。 只见啸天银狼心脏处血色涌动,一时脚下光芒大作。 百里靖炘反应过来,身上刚凝结出一道巨龙幻影,那幽蓝色光芒就铺天盖地朝他攻击过来。 该死!它竟用心头血强制提升! 神兽一级之分,可是天差地别!这八级神兽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巨龙幻影抵挡不住,在幽蓝色光芒中快速消融。 砰! 攻击直中后背,百里靖炘整个人被抛到半空。 男子抑制不住胸腔血气上涌,噗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褚殷赶紧将怀中的稚童交到身后赶来的禁卫军手上。 他飞身上前,将落下的百里靖炘一把抱住。 “褚老......”百里靖炘口中鲜血不断溢出,他紧抓住褚殷胸襟,断断续续道:“帝、帝君性命......” 褚殷紧紧搂住百里靖炘,“暂时无碍,但......” 百里靖炘嘴角鲜血不断涌出,此时只听到前半句话的他眼中滑过一丝暖色,他快撑不住了...... 见百里靖炘整个人气息似有似无,褚殷赶紧掏出一颗凝神丹塞进他嘴里,他一把抓住百里靖炘手腕。 一探,神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怀中之人,丹田处灵力全无! 百里靖炘似乎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刚想开口,胸腔血气翻涌,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只见金红色的咒毒如同藤蔓一样爬上百里靖炘的右半边脸。 糟糕!没有灵力,他身体的咒毒快压制不住了! 褚殷急得火烧眉毛时,百里靖炘一把握住他苍老的手,吊着一口气道:“帝君和汨云川就拜托褚、褚老了......” 褚殷难得动容,点点头应允。 “必尽老夫所能......” 眼看着咒毒要从金红色变成深黑色,褚殷将一注金色灵力从手腕处灌进百里靖炘身体,尽量拖延符咒变色的速度。 百里靖炘苍凉一笑,双眸缓缓闭合。 有褚老在...... 唉,目前只能用灵力护住他心脉,保住性命先。 褚殷招招手,后方禁卫军首领走上前,褚殷将昏迷过去的百里靖炘交到他手里后,亮出了手中的天龙令。 “禁卫军听令!速速前往以下各殿!” “报,通天阁掌门褚殷召长公主、裴相、密宫、璇玑阁速往藏南秘境密谈!” “得令!” 除首领和抱着帝君的一人,其余禁卫军如退潮般迅速散去。 褚殷见禁卫军开始行动,移步走到只剩一口气的啸天银狼身前,“身为神兽,高傲不屈,宁舍心头血也不愿落得下风,老夫甚佩之,既得如此,魂消魄散也不辱汝风华,有此气性,来世还必有大造化......” 说完,褚殷手掌金色灵力光芒大作,正欲往它天灵处拍下。 啸天银狼见那金色光芒,眼神挣扎一番后,长啸一声,口中吐出一颗幽蓝色的魂珠。 “汝愿认主,签订契约?” 褚殷眼前漂浮着一颗魂珠,眉头微挑。 “嗷呜......” 啸天银狼低吼出声,微微低下了兽头。 “既是如此......”褚殷朝禁卫军首领招招手,首领意会,抱着百里靖炘上前。 褚殷弹指一射,一丝金色灵力往百里靖炘额间刺出一道口子,手一挥,啸天银狼的魂珠便往百里靖炘额间飞了进去。 褚殷从首领手中接过脸色苍白的百里靖炘,将他放在啸天银狼的胸前,往后退了几步,双手合十,耀眼的金色灵力在他掌间涌动。 褚殷展手一推,灵力飞至半空形成光罩,隔开雨幕,将一人一兽牢牢锁住。 褚殷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只见光罩中丝丝金辉将那一人一兽缠绕住。 随着褚殷口中的咒语,金辉飞转,愈来愈多,愈升愈高,直止一股金色的风暴形成将一人一兽完全裹住。 天空惊雷滚滚,片刻,风暴消逝。 啸天银狼化形,缩小至普通银狼大小,任由百里靖炘整个人枕着它身上。 此时,一人一兽额头上的契印发出刺眼的光芒,不一会儿又隐了下去。 褚殷瞧着百里靖炘嘴唇终于有了点血色,这才长舒一口气。 幸好激将法有用,不然百里靖炘的命可难保了! 雨势渐停,月色放明。 屋檐的水落在地上,滴答作响。 这场风雨停了,却不知下一场风雨可否抵挡得住。 第18章 藏南秘境 黎明时分,藏南秘境。 “褚老......”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外面响起。 随即,一连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褚殷刚将百里靖炘安置在寒玉床上,转头就看见一容色绝丽,威仪不可逼视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女子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其中好几个是他认识的。 “褚老......” 女子见到寒玉床上躺着的百里靖炘,面色刹时变得灰白。 褚殷眉头紧锁,声若洪钟,“长公主,接下来的一场硬仗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阿炘......”百里碧霄看着不省人事的百里靖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一气宇轩昂,厉气凛凛的男子走上前,扶住身躯不稳的百里碧霄。 他目若闪电,直视褚殷,“褚老,我主怎么会?” “裴相,夜皇携天九渊十二星尊来袭,设计神兽出世,摄政王难敌......” 三言两语间,褚殷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帝君呢?”裴胤急忙问道。 褚殷招手,身后禁卫军将那个垂危的幼小身躯递了过来。 “帝君被人下了禁制,体内毒素凶猛,只怕......” 百里碧霄冲上前,一把将孩子夺过,眼瞧着怀中稚童额头的禁制血印越发红亮,而孩子的脸色越发青紫,百里碧霄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一连串泪珠无声滑落。 裴胤牙齿紧咬,指甲刺入掌心,滴滴鲜血坠落在地。 “请问褚老,帝君可还有解救之法?” 面对一帝国之相的求助,褚殷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帝君身子孱弱,旧毒未解又添新毒,禁制将两种毒素控制在微妙的平衡之中,这才能撑到如今。” 裴胤脸色灰白,跪倒在地,“帝君,臣等无能......” 身后一群重臣也纷纷跪倒,脸上难掩悲伤之色。 百里碧霄泪眼潸潸,银牙紧咬,紧搂住怀中的渐渐失去生息的稚童,哽咽高昂的声音响起,“帝君,是本宫对不住你,本宫在此立誓,势必倾尽汨云川之力,追杀凶手,以慰帝君之灵!” “倾尽全力,追杀凶手,以慰帝君之灵!” 声音此起彼伏,震彻这方天地。 ...... 次日,藏南秘境。 百里碧霄将年幼的帝君放置在冰棺中,将手中的天矢菊一朵朵装饰在冰棺四周。 女子双眼红肿,看着已经停止呼吸的小小身躯,无言垂泪。 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躺在冰棺之中,一切都是如此恬静,仿佛只是睡着而已。 裴胤站在她身后,将她轻轻搂入怀,无言地安慰她。 片刻,裴胤才拍了拍她后背提醒,“霄儿,时间到了......” 百里碧霄点点头,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收拾好情绪,转身离开此处,朝另一个宫殿走去...... 百里碧霄一进门,殿内众人皆起身迎接。 百里碧霄走到主位坐下,开口言道:“褚老,阿炘情况如何......” “回长公主,摄政王体内灵力全无,此时全靠与啸天银狼之间维系的契约力量才压制住体内的咒毒侵蚀。” “那阿炘目前的身体?” “摄政王虽然昏迷,但有契约和寒玉床压制着,近期内能保无性命之忧。再者,老夫也会竭尽全力护住摄政王的。” “如此便谢过褚老。”听到褚殷这番话,女子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 褚老摇了摇手,说道:“长公主不必如此,摄政王当初携我宗门信物龙墨玉前来求助,而今,事态演变这个地步,可见摄政王与老夫所忧不假。” 闻言,坐在褚殷对面的裴胤沉思了片刻,道:“褚老心中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密宫和璇玑阁可在?”褚殷问道。 白发苍颜的密宫大长老带领七人出列,“密宫八大长老在此!” 汨云川丞相裴胤带领四人出列,“璇玑阁阁主在此!” “璇玑阁天枢在此!”司掌汨云川帝国情报的蔺阑应道。 “璇玑阁天璇在此!”司掌汨云川帝国财政的蔺逸应道。 “璇玑阁天玑在此!”司掌汨云川帝国兵马的蔺蔚应道。 “璇玑阁天衡在此!”司掌汨云川帝国墨焱军的蔺紫应道。 褚殷看向面前的十三人,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百里碧霄,心中微微叹息,整个帝国的核心在此,但愿这十几个人能助汨云川安然度过此次大劫。 “你们可知摄政王因何求助于我通天阁?”褚殷开口问道。 “我主寻褚老求助,不外乎是帝君身中剧毒之事......”裴胤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又觉得褚殷话中有话,不自觉顿了一下,“难道另有内情?” 褚殷捋了一把胡子,颔首道:“前些日子老夫夜观天象,天象呈帝星陨落,群王纷起,贪狼破军不稳之势。不久,摄政王携本宗掌门信物龙墨玉到九州与老夫商讨此事,再三思虑后邀我坐镇汨云川以防大局惊变。如今这个局面,果然不出摄政王所料......” “只是帝君逝世一事不曾在意料之中,如此一来,只怕这局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来势汹汹......” 褚殷当下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褚老既召集我们来此,想必我主已有指示。”裴胤缓缓问道。 褚殷看了一眼裴胤,看来这小子脑子倒是灵活,他说道:“裴相所言不假,在到达汨云川前摄政王已和老夫商讨过对策,那就是......” 听到褚殷此言,场上所有人纷纷竖起耳朵,生怕自己漏了哪个字。 褚殷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没有对策。” “褚老,这?”密宫大长老颇为讶异,开口道出场上所有人的心声。 “这一局,老夫和摄政王推算了不下几十番,最后发现乃是无法化解的僵局......” “敢问褚老,我汨云川此番是否真的在劫难逃?”百里碧霄冷静问道。 “当初摄政王和老夫说过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褚殷淡淡开声说道。 “再者,世间万物更替,不外乎弱肉强食这几个字而已。” 场上众人瞳孔一缩,神色如醍醐灌顶。 “朝野权谋一事,老夫虽然不懂......”褚殷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份玄色锦缎,又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 “汨云川摄政王令曰,孤有感天下局势风云将起,特嘱通天阁第七十九代掌门褚殷执此令,若孤不测,命百里碧霄、裴胤二人执圣尊天龙令共行监国之职,司掌汨云川大政,密宫及璇玑阁率下听监国令行事。天象异变,天下纷乱将起,切切留意天九渊及四方小国动作。切记,陷局势之中则乘机应变,切莫固守成规,抱令守律。孤不在期间,汨云川就托付予在座诸位了。” 褚殷一字一句将百里靖炘留下来的话宣读完毕,他慎重地将手中圣尊天龙令交到百里碧霄和裴胤手上,语重心长,缓缓言道:“长公主、裴相,当年煜帝病逝,汨云川兵临城下、四面楚歌,您二位尚能护住摄政王,汨云川今夕不同往日,二位莫要因摄政王一事方寸大乱啊......” 裴胤听了这番话,方才慌乱的心神问了下来,他微微躬身以礼,道:“谢褚老提醒。” 褚老此话没错,当年煜帝病逝,汨云川国力孱弱,面对四方来袭时他们尚能护住主上,而今汨云川身为这域界雄霸之一,难道还守不住它吗! “诸位心中有数便好,摄政王有老夫看顾,你们大可放心。” “谢褚老......” 褚殷挥挥手,转身移步离开,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响彻此地,“事不宜迟,快去罢,快去罢!” ...... 东陵,天京皇城。 今日是拜月节,平日躲在屋里避寒的人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缘由上街玩耍,便纷纷跑出接头凑热闹。 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醉芙和谢长瀚在这拥挤的人潮中并不起眼,谢长瀚在前头边说边走着,醉芙抿着嘴,笑着听他讲过去的趣事。 听到谢长瀚说起以前和她母亲一起捣蛋被玄豫先生逮住惩罚的事情时,醉芙好笑得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舅舅,那你......” 那女子的声音很是突兀地断掉了,谢长瀚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感觉不对劲时,回头一看,只见醉芙脸色苍白,身子霎时就软了下来。 谢长瀚看着醉芙那昏迷欲倒的样子,立马提步冲过去。 哪知此时街上人流如潮水不断往前涌,谢长瀚被挤得又远了好几步,只得焦急地用手拨开人群,眼瞧着醉芙要倒在地上了,谢长瀚急得大喊:“芙儿!” 就在醉芙要倒在地上时,一双手及时出现扶住了她。 “姑娘......” “芙儿!!!” 终于冲出人群的谢长瀚一把将醉芙从那男子手中接了过来,“芙儿!芙儿!” 谢长瀚看着醉芙双眼紧闭、额头不断冒出大颗大颗冷汗的模样,立马掐住她人中穴。 这一掐非但没有让醉芙醒过来,醉芙嘴角反而还不断渗出鲜血。 “公子,不如让我看看......” 听到声响,急的火烧眉毛的谢长瀚抬头一看。 眼前是一个身着雅致竹叶青长袍、身高八尺的男子,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模样。 此时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两道剑眉微微皱着,颇为担心地看着谢长瀚怀中的女子。 “你可是大夫?” 谢长瀚不晓得醉芙发生何事,一脸警惕地看着那男子。 “公子,在下乃是荆遥。”男子声音温醇,让人如沐春风。 “荆遥?你是荆家百年出世的那个医学天才?” 听见男子报出的身份,谢长瀚颇为惊讶地看着来人。 “天才不敢当,这姑娘情况危急,可否先让在下诊断一二?” 谢长瀚闻言点头示意,把醉芙的手袖拉开一点点。 荆遥即刻伸出三指,按在醉芙手腕处仔细查探,道:“这姑娘是否身受过重伤?” 荆遥刚开口说话,只见醉芙身体突然抽搐了起来。 这变故突然,荆遥焦急大喊,“快,赶紧先将这姑娘转移离开这里!” “走,回忠勇侯府!”谢长瀚当机立断,下令给刚赶到的侍卫。 “忠勇侯府?公子可是忠勇侯?” “诺!”谢长瀚应道。 “忠勇侯府离这距离太远,我府邸在这对街,当下不如先把姑娘转移到我那处?” 若是平时,谢长瀚肯定先将醉芙带回侯府中找知根知底的荆老大夫医治,但眼下醉芙...... “那就麻烦荆公子了!”谢长瀚应答道。 荆遥闻言,赶紧在前方领路。 忠勇侯府的一众侍卫散开,在人流中开出一条道来。 谢长瀚抱着醉芙,脸色焦急,疾步跟上前方的荆遥,往荆府走去。 第19章 泼天富贵 荆府,芳华书斋门口。 谢长瀚一脸焦急,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踱步。 只听见开门声一响,竹叶青长袍上沾了点点星星血迹的荆遥从书斋里走了出来。 谢长瀚赶紧迎了上去,一脸焦灼,“荆公子......” 荆遥眉头虽是紧锁,但脸上却无焦虑之色。 他拱拱手,说道:“侯爷不必忧心,姑娘身体已无大碍。” 听到此言,谢长瀚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又问道:“荆公子,我家芙儿怎会突发恶疾?” 面对谢长瀚的这番问话,荆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起来在下也颇为困惑,早些时辰在街上,在下探到这姑娘的脉象显示她似乎是突受重伤所致,然而刚才府中女医替这姑娘宽衣检查时,又未曾发现有新伤......” “难不成是以前芙儿那腹部的伤口发作了?”谢长瀚不假思索开口问道。 “由旧伤引起的恶疾机会颇微,女医说这姑娘的旧伤痊愈的很好......” “只不过......”荆遥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 “荆公子有话直说!” “方才在下想,既然无关外伤之事,莫不是内息所致,于是在下用灵力细探姑娘的内息,发现姑娘体内有股区别于灵力的异能波动非常......” 说完,荆遥微微抬了抬眼,留意谢长瀚的表情,这姑娘不同于常人的异能,莫不是谢家暗中培养的...... “异能?”谢长瀚很是讶异荆遥的话。 “不可能,芙儿自小锁在深院......” 谢长瀚一皱,当下就反驳了荆遥的话。 谢长瀚这反应让荆遥非常疑惑,他拢了拢袖子,这下子他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侯爷若是质疑在下,不妨亲自试探。” 谢长瀚心怀疑问,荆遥这个人,不会拿莫须有的事情来搪塞自己的。 他出口解释道:“本侯不是质疑荆公子的医术,只是芙儿身体有异,我......”看书喇 荆公子微微抬起手止住了谢长瀚的话口,“在下理解,侯爷请!” 荆遥一把推开书斋门,请了谢长瀚进去。 醉芙此时安静地躺在榻上,谢长瀚捏住她脉搏,用灵力探了探她丹田,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的手。 “侯爷得出的结果?”荆遥站在一旁,好奇问道。 “和荆公子一样......”谢长瀚心里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 看着躺在榻上唇色全无的女子,谢长瀚长叹了一口气。 “侯爷为何叹气?”荆遥有些不解。 虽说这姑娘体内异能暴动,但谢长瀚探内息时肯定也了解这股异能的力量,在这东陵称得上是高手了。 谢长瀚摇了摇头,对着眼前站着的男子问了一句,“不知荆公子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男子一愣,他看着榻上的女子,又想起原先谢长瀚反驳的话。 ——不可能,芙儿自小锁在深院...... “此处不宜,侯爷请与在下移步浣溪院。” 浣溪院里,两个男人各怀心思。 荆遥给谢长瀚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谢长瀚军营出身,自比粗人,最怕的就是文人雅客的弯弯道道,荆遥开门见山的性格倒是挺对他胃口的。 见荆遥直爽,谢长瀚也单刀直入挑明了说,“荆公子可知芙儿是何人?” 荆遥摇了摇头,“不知......” “公子可曾听闻过这东陵闻风北家的痴儿?”说话男子抿了一口清茶,幽幽说道。 “北家痴儿......”坐在对面的男子脑海中闪过一丝信息,瞳孔一缩。 谢长瀚见荆遥脸上表情,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陈旧的玉扳指。 “她就是那个......”荆遥一脸诧异。 这姑娘就是那个与四皇子有婚约,闹得京城一片混乱的北家痴儿?就是那个在火灾中下落不明的女子? “想必荆公子身处京城之中,也听闻过不少流言蜚语。北家痴儿,闻名三国。我那外甥女生来命苦,这次又突逢灾祸,但老话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芙儿从混沌中醒过来,身上带有异能一事......荆公子不会不知,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皇四子与仪相北文江之女一事吧......” 荆遥听此言,明了谢长瀚话中的意思,但那双眸含水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眉头微蹙,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这泼天富贵,侯爷难道不心动?” 谢长瀚闻言不语,只是静静抿了口茶。 荆遥也知道这话问的唐突,是与不是都不是臣子能非议的,雷霆甘露皆是圣恩。 一杯茶下肚,谢长瀚朝荆遥拱手道:“兹事体大,望荆公子能保密一二。” 荆遥能答应最好,若是不能答应......谢长瀚眸中寒光一闪。 荆遥自然感觉到谢长瀚话里的态度,这忠勇侯倒是脑子灵活,这事若是一答应,就等于荆家半条腿上了谢家这艘贼船了。 屋里气氛凝固了许久,谢长瀚虽是客人,但一点也不慌不忙,只是那虎眼烈焰直直盯着荆遥人家。 荆遥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谢长瀚像个恶霸一样盯着自己作何。 罢了罢了,这忠勇侯作风正直,在朝廷上颇有建树,荆家不必立多个敌人。 再者,这北闻风一家除了芳华书斋里躺着的那位姑娘,其余全员罹难......这唯一仅剩的骨血,也怪不得谢长瀚如此小心翼翼。 荆遥最后还是让了步,拱拱手表示,“侯爷一片孺爱之心,在下明白,请侯爷放心。” 谢长瀚脸色一喜,回之以礼,“本侯谢过荆公子......” ...... 此时,荆府芳华书斋。 昏迷的醉芙脑海闪过无数诡异的片段,她迷迷糊糊地梦到一个乌黑的雨夜,雨夜里,一兽一人以命相搏,只见那人瞬间被磅礴的灵力击中,从半空中狠狠坠落。 床上,女子双眼紧闭,无数冷汗从额头滑落浸湿一片枕。 “赫!”醉芙倒抽一口冷气,猛地一下子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在外候着的两个婢女,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红衣婢女焦急地问道:“姑娘,您还好吗?” 醉芙一时半会还没从梦境中缓过来,见旁人惊慌,只得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红衣婢女见醉芙似乎只是惊醒,并无大碍,于是便遣一旁的白衣婢女前去浣溪院禀报情况。 待白衣婢女一出,红衣婢女又召人端来热水毛巾,那婢女拧干毛巾,正欲帮醉芙擦拭身子时,醉芙用手挡了一下。 “不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醉芙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示意。 红衣婢女闻言,虽心中讶异,但醉芙是客,她只得允下,“是,奴婢告退。” 红衣婢女收拾好东西,正准备退出房间欲关上房门时,醉芙声音又响起,“麻烦姑娘将门留着,我透透气......” 红衣婢女心中更是奇怪了,这大冷天的敞着门,可要冷死人。 可醉芙一脸笃定的表情,红衣婢女疑惑了一下,倒也施施礼退了出去。 屋外寒风呼啸,一遍又一遍地刮进书斋里,很快,屋内炭火味便消了不少。 醉芙身上的冷汗被寒风吹了大半干,她将婢女留在屋里的热毛巾敷在疲惫的双眼上,边敷边回忆起刚才的梦境。 方才梦中那人模糊之间有些肖似百里靖炘,奇怪,怎么会梦到他? 就在醉芙苦思不解时,一火红身影突然从外边窜了进来,冲进醉芙怀里。 醉芙被撞得胸口一疼,等她看清怀里的东西,惊讶道:“赤儿?” ——娘亲娘亲,你没事吧? 那个火红的小不点一脸担忧。 “你......”醉芙的话还没问完,门外就响起了大吵大闹的声音。 “赤儿,你再乱跑我就和姐姐告状去!”竟然是一向沉稳的魏苏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啊,混蛋赤儿!!!!老子逮到你你就死定了!!” 醉芙抿嘴一笑,就说长生怎么会比魏苏还淡定,敢情是脚力太弱落后太远了。 “咦,姐姐?!”魏苏没头没脑冲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醉芙,惊讶喊了出来。 赶到的长生也看到了醉芙,疑惑问出了声:“咦,姐姐......你睡在别人床上干嘛?” 魏苏听到此言,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捋了捋袖子,不假思索就给了长生头上一个爆栗。 “痛......魏苏你打我|干嘛!” “什么叫姐姐睡在别人床上,你白长了那么大颗眼睛啊!”魏苏咬着后槽牙说道。 也不知谁愚笨如猪,要是这话传出去了,姐姐的清誉怎么办! 反应过来的醉芙顿时哈哈大笑,连床上的赤儿也朝长生翻了一个大白眼。 “好了好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长生一把将赤儿从床上抓了过来蹂|躏,咬牙切齿道:“还不是赤儿,方才在侯府里玩得好好的,突然乱跑了出来,我和魏苏两人怕它丢了,一路追了过来!” “还得多谢赤儿呢,我俩还是爬狗洞钻进来别人府的!”长生皮笑肉不笑道。 害他跑了那么累,该打! ——我不是乱跑,我是突然感应不到娘亲你的生命力才跑出来的! 看着赤儿那有苦说不出的委屈眼神,醉芙忍俊不禁,出口解救道:“好了长生,赤儿是担心我才跑出来的。” “真的?”长生把赤儿拎到眼前,半信半疑。 赤儿点头如捣蒜,一脸诚恳,绝无撒谎的样子。 就在此时。 “此处怎么如此热闹?” 房间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咦,侯爷你怎么也在这啊?” 魏苏倒是听出来。 “哈哈不错,魏小子倒是识得本侯声音。” 只见谢长瀚和荆遥两人一同出现在门外。 谢长瀚先走了进来,见到醉芙醒来坐在床上,心中大石瞬间落地了,“芙儿感觉可好点?” “身体无恙,倒是惹得舅舅担心了。”醉芙应道:“不知此处......” 见醉芙发问,谢长瀚眼角余光瞄了旁边的荆遥一下。 嗯,不错!丰神俊朗,一表人才,行事也颇为妥当! 谢长瀚突然想起宫中那个浪荡子的脸,便拉着荆遥往前靠近一步,道:“芙儿啊,你可要好好谢谢这荆公子呢,若不是他,恐怕你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呢。” 醉芙天性敏锐,前世又多加训练,谢长瀚这些小动作落在她眼底,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舅舅在想什么啊,这个小身板还是个孩子...... 荆遥看着舅甥俩的小动作,眉头一挑,这谢侯爷敢乱牵鸳鸯谱,是没瞧见他那外甥女磨刀霍霍的目光? 荆遥深知女孩子脸皮薄,便转了个话题给醉芙台阶下,道:“此处乃是荆府,不知醉芙小姐醒来后,身体可还感觉不妥?” “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了点而已,方才发生何事了?” 第20章 婚约 醉芙只记得当时走在街上,突然间就失去了意识。 “醉芙小姐之前伤重,大寒天刺|激到旧伤突发恶疾,此次回去可要再好好调养。” 荆遥考虑到这里人多口杂,便隐去了事实。 醉芙是知道自己腹部那道大伤口的愈合程度的,她凤眼幽幽,看了荆遥一眼。 “谢过荆公子......”醉芙在床上朝荆遥微微行礼。 谢长瀚粗人一个,哪知道自己让外甥女尴尬了。 他见醉芙身体无恙,荆遥和醉芙两人言谈之间相见欢,心里乐呵呵的。 “回府后,可要叫荆老大夫好好给你调养一下|身体才行。若是有空,芙儿你也跟在荆老大夫身边学习一二。” 谢长瀚可没有什么老迂腐的思想,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屁。 自打他得知醉芙身上异能暴动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醉芙能习一点医术最好,起码没人在她身边护着时,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忠勇侯府里也有荆家人吗?”闻言,荆遥心中有些吃惊。 荆氏在东陵是十分罕见的姓氏,除了天京皇城,东陵还没有其他地方出现荆氏。 荆家本就人少,那一百来个面孔荆遥全都认识,难道还有哪个是他不认识的,住在了忠勇侯府? 荆家?荆老大夫? 荆老大夫不能在忠勇侯府吗? 醉芙突然被荆遥的问题问住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荆遥误会了,笑笑道:“荆公子怕是误会了,荆老大夫并未天京皇城中人。” “那位荆老大夫是哪里人?”荆遥很是好奇。 醉芙淡淡一笑,“我也不知。” 醉芙感慨道:“我之前身受重伤,在偏僻之处得救,承蒙荆老大夫他老人家一手照料,身体恢复神速,荆老大夫名声虽不响,但切切实实是妙手神医啊......” 荆遥眉头一挑,这般好医术还默默无名,想来到时要问问祖父了。 他笑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医学之道也并非只出自杏林世家门下。” 醉芙对荆遥这番话非常同意。 “听侯爷和醉芙小姐如此盛赞,不知在下得闲时可否拜访府上,与那位荆老大夫探讨医道一二呢?” “这......”醉芙有些为难,看了看谢长瀚。 “若是荆公子能来,忠勇侯府随时敞开大门欢迎。”谢长瀚笑呵呵地拍了拍荆遥的肩膀。 荆家家训是为天下苍生救命,所以一直不进仕途。 这荆家人虽然毫无官职,但世代从医,门下弟子众多,三国皆有其弟子行医,与其交好的世家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时候连宫中的贵人也要倚赖他们。 自父亲逝世、闻风北家倒下后,谢氏一族在朝中举步维艰,若是能与这荆家未来的继承人交好,想必对谢氏大大有利。 “谢过侯爷,那荆遥就叨扰忠勇侯府了。”荆遥拱手作揖,很是开心。 ...... 夜深雪重,忠勇侯府。 烛光摇曳。 书房里,谢长瀚在津津有味地翻阅着兵书。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舅舅......” 闻言,谢长瀚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关心道:“夜深寒风重,芙儿你还不歇息,找舅舅何事?” 醉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在桁架上。 等她坐在一旁的榻上,这才应答:“舅舅,芙儿身边有嬷嬷照顾,就不需要再另外安排贴身婢女了。” “噢,为何?”谢长瀚惊讶。 “不习惯而已。” 谢长瀚将沏好的热茶移到醉芙面前,道:“贵族女子皆有贴身婢女侍奉......” “但舅舅也知道你生来与常人不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舅舅也不愿拘着你性子,既然你不愿意,那便撤了吧。” “只是为了你安全,你身边暗卫一事,舅舅是万万不能松口的。” 闻言,醉芙有些沉默。 她不是一个喜欢受人束缚的人,虽说这暗卫是舅舅好心安排给自己的,但是天天被人家盯着还要汇报行踪,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底,那个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自由潇洒生活的玄天芙才是真正的自己,今生无论她是秦冉儿还是北醉芙,这追逐自由的天性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灵魂,再怎么样也改不了了。 “芙儿明白舅舅心意,既然暗卫不能撤......” 醉芙虽然知道谢长瀚宠爱自己,但也不知这个以男权至上的世界能不能接受自己这般无理的要求。 “嗯?”谢长瀚沏茶的手顿了顿。 努力争取一把吧! “既然不能撤,舅舅可否能将我身边的暗卫之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若是这暗卫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可以随意调配,那么久不成问题了。 醉芙眼神灼灼望着谢长瀚。 谢长瀚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道:“若应允你这请求,舅舅以后怕是不能随便干涉你身边暗卫之事了。” 见眼前女子态度如此坚定,谢长瀚挑了挑眉,“芙儿今夜前来,不止是为了贴身婢女一事吧?” 醉芙心中想法被戳破,便顺着话口接了下去。 “请问舅舅,今日我身体不适的实情。” 谢长瀚抿完一杯热茶,玩弄着手里的玉瓷杯,出口问道:“芙儿不信今日荆公子所言?” “之前的伤势,在荆老大夫的悉心调理下,芙儿深知已是痊愈。” “那芙儿你又是如何笃定你身体已完全康复如初,不留病患呢?” 谢长瀚又接着问,“芙儿你清醒才不过月余之久,竟对身体的状况如此了解熟悉,你让舅舅怎么想.....” 谢长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芙儿,有些事情你连舅舅都要瞒着吗?” 醉芙瞳孔一缩,轻咬了一下嘴唇。 谢长瀚看着她那模样,便知道她真的是有事在隐瞒,愧疚自责道:“芙儿可是怪舅舅?” 醉芙不明所以,谢长瀚将这反应误以为是沉默,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芙儿你是不是怪我当年没有留下......若是我当年留下考取功名在京为官......” “唉,是不是闻风北家一灾就能避过了......” “舅舅......” 醉芙这才明了谢长瀚怪罪二字意思。 她心里哪里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过于匪夷所思,自己不知如何...... “我非父亲亲生子,然而这么多年来,父母亲视我与姐姐为掌中珍宝,因我身世凄苦,对我更是倍加疼爱。当年,父亲也在这般寒夜里召我到此间书房深谈......” “当年父亲问我,男子长成,文经武略你皆不负父母和怀安大师所望,你志在何方?” “我虽身在清贵世家,但始终爱武胜于文。父亲听了我的决定,并不责罚于我,反而和我聊起谢氏的处境。” “芙儿,你可知谢氏如今的处境?”谢长瀚问道。 女子摇摇头。 谢长瀚淡淡一笑,“当年我也似你这般对父亲摇了摇头。父亲说,谢氏世代清贵,天下跟随谢氏的文人学子甚多,可谓是喜,也可谓是忧。为君者,若滔滔文人之口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而被他人所牵掣,此乃为君者心中大刺也。可也因出身清流,一些重大密事被托付在身,众矢之的,引得朝堂树敌众多。” “外祖所忧不假。”醉芙对这个印象模糊的老人的见解十分敬佩。 进是罪,退亦是罪。 “的确,父亲所忧不假,也预见了未来谢氏的艰难。他说若是我选择从军避开锋芒,也是一条突破之路。我这一去,便是常年累月扎根在军营里,当年父亲在时还能支撑住,父亲不幸病逝后,各方力量打压,谢氏越发羸弱。姐姐......若是陛下能早些日子召我回京,也许姐姐不会遭此大难。” “你这次回京,不知北家那边......” “舅舅可以和我说一下北家的事情吗?”醉芙开口问道。 “芙儿对北家的事情都忘了吗?”谢长瀚应道。 醉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大部分都没印象了,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能偶尔忆起。” “此番回京,舅舅原本就打算和你捋一捋这京城世家的关系。你清醒一事虽说北家还未收到消息,但一旦获悉,想必闻风而至......” 屋外寒风萧萧而起,屋内夜深一灯明。 谢长瀚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这眉眼,北家其他人视芙儿为心头大患不为之不无道理啊。 即使在她最糊涂的时候,她的美貌也能让仪相北家十分忌惮。 明珠蒙蒙尘尚且让人忌讳,如今她从混沌中醒来,双眸清明,那肖似其父其母的容貌更是美的让人心颤。 醉芙见谢长瀚失神地看着自己,开口喊了一声,将谢长瀚神思拉了回来。 谢长瀚猛地回神说道:“芙儿可还记得身上的婚约?” “婚约?”醉芙皱了一下眉头。 “回京城多日,芙儿没听到满城热议的四皇子之事?”谢长瀚再问。 “听是听过,但与我何干?”醉芙应道。 谢长瀚失笑一声,这外甥女心大真是的很啊。 “他是你尚有婚约的未婚夫,你说有不有关?” 谢长瀚故意咬重了未婚夫三个字。 听到此言,醉芙一副嫌弃的模样。 婚约之事,她心里不承认,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哈哈哈,果真是我谢家人。”谢长瀚被醉芙的表情逗笑了。 “这四皇子乃是人中龙凤,芙儿不心动?” 醉芙对谢长瀚的逗弄很是无奈,娇嗔地瞪了谢长瀚一眼,“舅舅,我才十三岁!” “十三岁再过几年也可嫁人啦。”谢长瀚不依不饶。 醉芙斜睨了男子一眼,道:“舅舅不是属意荆公子?” 谢长瀚差点把茶水给呛出来了,“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交个朋友......” 醉芙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两个字。 “是真的!”谢长瀚就差举手发誓了。 “好好好,交朋友就交朋友。”醉芙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问道:“继续说回北家......” “这仪相北家呢,与你有矛盾的关键就在四皇子身上......” 屋外,寒意越发浓重。 醉芙边听谢长瀚滔滔不绝地说着,边持火钩子挑拨着盆中的银骨炭。 霎时间,盆里火星子顿时噼里啪啦溅了几下。 听完,醉芙边拨弄炭火,边平静地说起自己的事情,“天生痴儿,放在寻常人家也难逃孤苦一生,却偏偏拥有连世家贵女都难得的好姻缘,也难怪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醉芙话音一落,谢长瀚倒是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看法又变了变。 刚才以为是她伤心佯装出来的平静模样,却不曾想她的的确确是不在乎啊。 谢长瀚眼神淡漠,嘴角微勾,“当朝皇后唯一的嫡出子,的确尊贵无比。” 醉芙弄好炭火,听到谢长瀚的话,一边手撑着脸,歪着头疑惑发问:“那四皇子如此尊贵,怎会与我有婚约呢?” “不只是你有此疑惑。当年消息一出,满朝皆是哗然。毕竟当年......” 看书溂 第21章 不为钱权 “毕竟当年北家没落,无人问津。北家长辈早逝,你父亲身为嫡长子苦苦支撑,他虽身居高位,但闻风使一职本为监察百官,尽是得罪人的事儿,于北家处境更是艰难。”谢长瀚回忆说道。 “父亲若是如此艰难,想必外祖也不会将母亲嫁给父亲吧?”醉芙问道。 “芙儿,你可知晓外祖与外祖母多年来鹣鲽情深?” 面对谢长瀚的反问,醉芙点点头,“两位嬷嬷曾与我说过。” “既是如此,芙儿你就应该想到玄豫先生为人洒脱,不以世俗眼光处事。” 谢长瀚继续说道:“你父亲年少时家道中落,但也追随过玄豫先生学习,姐姐也是因此与你父亲相识相亲。京城世家虽然表面风光,但底子里皆是肮脏污秽之事,北家也不逃如此。” 谢长瀚抿了抿口茶,清清喉。 “芙儿,你外祖也曾为此事忧思过,但你父亲不枉继承了北家嫡系的风骨,夜夜闯府,硬是在这书房前跪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夜夜大雪,姐姐见此不忍心,也曾到书房里求过玄豫先生,玄豫先生只管与友人下棋品茶,不为所动。” “父亲竟是这般执着......” 醉芙眼底满是惊讶。 “芙儿,别看你外祖备受文人推崇,骨子里倒是有几分土匪风气。他不仅让你父亲在外跪着,夜里还尽带些世家好友来叙旧,夜夜不同,这一来二去的,闻风使北文亭拜倒谢氏女裙下求而不得的消息不胫而走,惹得宫里坊间皆是一片讥笑之声。” 谢长瀚嘴上虽是这样调侃着,但眼神满含对北文亭的敬佩。 “面对风言风语,你父亲不为所动。在最后一夜里,玄豫先生没有带外人来府,却将你父亲和我齐齐邀进了书房。” “外祖也叫上舅舅你?”醉芙不解。 “当时我也不解。进房后,父亲邀北文亭手谈一局,让我在旁观棋局不语。一局罢,父亲问我北文亭为人如何。” “两个多月来的执着,我看在眼里,备受震撼,观其棋风沉稳之余又不失变通,自是对你父亲印象极好。而后,玄豫先生又问了你父亲一句,两个月来有何想法。” “你父亲当时跪下说道,虽多次受挫但他心意不变。” “那外祖怎么说?” “父亲说道,由来女子金贵,谢家女子更是当世珍宝,不输皇家公主。这两个多月的考验除了想鉴定他心意,更是想让你父亲了解到身为男子要有为家中妻子遮风挡雨的能力。” “你父亲也知道外面到处是流言蜚语,闻言眼神黯淡,以为无望之时,谁知玄豫先生一唤,你母亲便从屏风后泪眼潸潸走了出来。玄豫先生当即扶起你父亲,将姐姐的手交到你父亲手里。” 谢长瀚看着醉芙说道:“你外祖对你父亲说,世间不乏有情郎,但心意赤诚、心性坚韧者难得,谢家不为钱权,只为子女着想......” “只为子女着想......”醉芙嘴里默默念着这几个字,心里满是对玄豫先生的敬佩,想不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这般珍贵的思想。 “你父亲失而复得,心中激动,当下就给玄豫先生立誓,此生只有姐姐一人,虽北家复杂,但必会护姐姐一生。” 谢长瀚说到这里时,眼角些许湿润,“事后,父亲才与我说,那时唤我进去,就是想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亲自同意,才敢将相伴多年的姐姐托付给外男。父亲......” 醉芙闻言,心中万番苦涩,眼泪也险些落了下来,前世今生,自己都与父母相遇无缘,如今知道自己父母过往,心中满是感慨。 “时间证明了你父亲的真心,即便你天生痴傻,任世人嘲笑践踏,你父亲仍牢牢护住了你和姐姐两人。” “父母之恩,芙儿牢记心中。” 夜深动情易伤身。 此番谈话过于沉重,谢长瀚怕醉芙身体受不住,转了个口风,笑笑道:“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怕是当年陛下赐婚与你,就是看中你这小花猫整天哭鼻子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醉芙哭笑不得,抬头见谢长瀚满脸调侃之色,想着怎么也要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挽回点脸面,便呶着嘴道:“说不定陛下当年就是觉得我天生丽质,肥水不流外人田,抢着给自家儿子下定的!” “是是是,我家外甥女自是天生丽质。” 谢长瀚顺着话口夸了下去,倒是惹得醉芙羞红了脸。 见到醉芙的笑颜,谢长瀚很是感慨道:“你父亲当年乃是京城翩翩少年郎,貌比潘安、才比子建。与你母亲结合,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出生时,玄豫先生喜不自胜,广开宴席,邀四海来宾同欢,受玄豫先生之邀,除三国交好的世家贵族,当朝皇后也受命亲自出宫来贺喜,可谓是当时谢北两氏大喜。” 听谢长瀚这般说,醉芙皱了皱眉头,担忧道:“外祖这般做法风头过盛,怕是惹人眼红了。” 对醉芙的猜测,谢长瀚很是同意,他抚须长叹,“父亲之所以当年挑中北文亭,除了被他的情真意切所感动,也有一部分考虑到北家没落,与其联姻能安抚圣心避过猜疑。谁知你百日宴不久,陛下竟下旨赐婚予你和四皇子,过后父亲细细思索,心惊难平。” “陛下看出外祖的心思了?”醉芙问道。 谢长瀚微微点头,当时谢氏可谓是在刀口上走了一轮。 醉芙庆幸道:“可多亏我是天生痴儿,不然......” “芙儿!”谢长瀚怒斥出声。 看见谢长瀚沉下来的脸色,醉芙没有把话说下去。 以一世家贵女之痴来蜇伏隐藏,对所爱之人来说实在是沉痛代价,是自己一时鲁莽伤了舅舅的心。 书房内安静的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声音。 少顷,醉芙头顶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股温暖,抬头只见谢长瀚收回了手,淡淡道:“芙儿,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而不是你连累了我们,以后这些话莫要说了......” 此时橘光倒映在醉芙眸底,盈盈发亮,“是......” 谢长瀚继续说道:“待你两岁时,北家旁系二房嫡子北文江出任仪相一职,司掌五礼,借着这一把东风,在本家一片混乱之下硬是请旨从北家分出去。自打开府后,明面暗里各种打压闻风北家。北文江啊,其人野心不小,攀龙附凤,对皇亲国戚之位垂涎已久。闻风北家的祸事,我看和他逃不了干系!” 醉芙对这话波澜不惊。 树大招风,风必撼之,由来一贯如此。 “还好多亏了荆老大夫,芙儿你才能从中逃过一劫啊。”谢长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探子从京郊传回醉芙还活着的消息时还是有些后怕。 醉芙听了这一大段话,内心有些松动,说与不说,她的内心在挣扎。 醉芙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了:“舅舅,我有事和你说......” 醉芙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了然谢长瀚今天知道一些事情了。 “嗯?什么事?” 该怎么开口呢,醉芙一时语塞。 见醉芙这踟蹰难言的模样,谢长瀚忽然想到了今天的事情,他眼泛精光,望着醉芙。 良久,见她不说话,谢长瀚心中也有些放弃,想必这孩子想说时会说出来吧。 此时,屋外鸡鸣声起。 谢长瀚假意咳嗽了一声,“鸡鸣丑时,原来这般晚了,芙儿也快回去歇息吧,其他事待下次再谈。” 说完,他将最后一口冷茶饮尽,便起了身。 醉芙低着头,乌黑的刘海垂下,稍稍遮住了她眉眼。 “舅舅,方才为何不追问我暗卫之事如何解决?” 谢长瀚身子僵了一下,难得沉默。 “舅舅不意外,想必今日在荆府发现芙儿身上有异样了吧。” 话音一落,醉芙看着那挺拔的身躯突然便佝偻了些下来,心中叹息。 醉芙幽幽的凤眼似这无尽的黑夜,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舅舅可是在怕?” 谢长瀚牙关咬紧,双拳紧握。 他怕?他怎么可能不怕!若是她不是芙儿...... 醉芙将烧开的水从炭火上提了出来,倒入茶壶中,重新沏了两杯新茶。 水雾缭绕,氤氲了醉芙深不见底的黑瞳。看书喇 醉芙将其中一杯推到谢长瀚面前,“舅舅明日休沐,既无公事缠身,不妨陪芙儿聊多会儿。” 谢长瀚听到这话,重新坐了下来。 长夜漫漫,两心无眠...... “唉......”女子沉重的叹息声打破平静。 霎时,谢长瀚脑袋一震,他抬起头来,嘴唇嚅动一下,突然有些害怕眼前女子接下来的话,“不如......” 醉芙看出了谢长瀚的逃避之意,在他还未来得及制止之时,醉芙便抢先一步开了口。 醉芙凤眸一眯,稚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股冷森森的气息,道:“即使是这样的北醉芙,谢家也要吗?” 谢长瀚只见眼前女子神态一变,双眸冰冷满含煞气,哪里还有十几岁少女的天真娇态,俨然就是从修罗场上屠戮归来的杀神。 谢长瀚心里陡地一沉,身子瞬间像似坠入一个无底冰渊,“你!” 这般凌厉的女子真的是芙儿吗? 谢长瀚将多年来在军营里历练出的霸气猛地一放,沉声问道:“那你真的是北醉芙吗?” 醉芙眼神锐不可挡,她直勾勾地盯着谢长瀚,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我是!” 话音一落,谢长瀚紧紧盯着她。 窗台上,烛泪沿着烛身滴落,凝结成一堆雪白,摇摇曳曳的橘火挣扎着燃烧,照亮了这方天地。 “说吧......”谢长瀚要一个彻彻底底的真相。 三世轮回,说得清又有人信吗? 女子微微垂下眼帘,“我是,也不是!” 醉芙脑海里闪过玄天芙、秦冉儿和这具身体的回忆,前世究竟是梦抑或是真,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若说我天生痴傻,是因为只有一魄留在这具身体,舅舅信吗?” 谢长瀚瞳孔猛地一缩,脑海闪过当年怀安大师和玄豫先生密谈的内容,张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难道真的如怀安大师所言,世上竟真的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你又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因为我死过一回了啊。” 淡淡的声音却是一棒重击敲在谢长瀚脑袋,心里直发毛。 谢长瀚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你、你说什么?” “因为我死过一回,不,是两回了......” 凤眼幽深,里头承载了太多东西。 醉芙眼神望着谢长瀚,仿佛透过他看到无尽虚空。 “你现在看到的北醉芙,是两个世界三个人魂魄的交融。” 男子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耳边又炸起一颗惊雷。 “我是北醉芙,又不仅仅是北醉芙。” “在另外一个异世,我在执行任务时为拯救同伴而身亡,醒来时我的意识却来到这个世界,是马家把我救了回来,谁知......” 第22章 叛变 少女双眸迷离,回忆着往事,突然,一抹苦笑在嘴边绽开。看书溂 “那时的我懵懵懂懂,只保留了另外一个异世的记忆,浑然不知这具身体究竟是谁,这个世界又为何如此不同。马家和荆大夫好不容易救回我,哪知有天夜里,一群黑衣人偷袭马家,马氏一家遭满门屠戮,我却侥幸苟活了几刻,但结局也是难逃一死......” 男子沉默不语,只是那乌黑的剑眉似有千斤重,要将眉头压垮。 “死亡多冷啊......”女子神色哀伤,“我还不幸死了两回......” “芙儿。”男子心中有些苦涩,话语中不知觉夹杂了些暖意。 “舅舅,可知道八大皇商之一的秦家?” 谢长瀚点点头,“虽说谢秦两家并无交集,但秦家在东陵是广为人知的。” 由来士农工商四民者,士最高,商最低。虽说商人掌握了大量钱财,但谢家作为清流之首,自是有些瞧不上秦家那只有几个铜板子的商户的。 “秦冉儿,舅舅可知?” 谢长瀚摇摇头,“秦玉儿倒是在回京的几个月里听过。” “我再次醒来时,在一个院落里......” 女子顿了顿,那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秦玉儿,我的好妹妹啊,将我迷晕献给她心上人,以让她能顺利嫁入黄家遮掩珠胎暗结之事。” 女子凤眸渐渐被血色吞噬,“可怜了我这个被锁在深院十余年无人问津的嫡长女,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被自家妹妹下药反噬,硬是被折磨致死......” “那几道霹雳雷霆来的真是及时,在灌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我遭受那么多苦难!” 女子胸腔起伏剧烈,狠声道:“想不到老天爷又给了一次机会给我,等我再醒来时,我又回到了事发前的马家,那时的我在昏迷中理清了三个人的记忆,才知道今生的北醉芙是秦冉儿轮回中丢失的一魄,而我玄天芙,是她们的前世......” 谢长瀚听完,倒吸一口冷气。 男子神色有些恍惚,口中碎碎念着:“竟是如此......” 果真、果真如怀安大师所言! 醉芙抿了一口茶,吐出胸中的浊气,故事讲完了,信不信就是别人的事了。 屋内安静了良久良久。 屋外的寒风渐渐停息,鸡鸣之声越发嘹亮。 东边一缕薄薄的日晖穿破朝霞,投映在窗纱上,与烛火交相辉映。 炭火也熄了。 醉芙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故事过于离奇...... 女子起身,朝呆滞坐在榻上的谢长瀚行了个礼,打算就此离开。 突然,男子开口了。 “你身上的异能是什么?” “幻力,我从另一个异世带来的。” 女子说完,见谢长瀚没有声息,便转身起步朝门外走去。 “能自保吗?”坐在榻上的男子问了一句。 “能。”那背影停了停脚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醇厚的男声响起,“那暗卫之事舅舅就交给你了。” “芙儿,前事莫多想,回去早些歇息吧......” 女子打开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守在两侧的侍卫行了个礼。 醉芙脚踏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沙沙声响。 走远两步到无人之处,女子忽然心中酸楚一涌,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挂在脸颊上是冰凉凉的,却烫的人心里酸涩又温暖。 ...... 另一边厢,汨云川。 “将军?” 声音像石子入水,打破了帐篷内的安静。 身着夜行服的细作抬头看向主位上的男子。 座上男子盯着下首的人,满脸横肉的脸上神色不明。 许久,男子才做出决定,“诺!” 凝滞了一个时辰的气氛终于舒缓了下来,见男子松口应允,细作脸色一喜,声音也高扬了些,“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日将军若遂了凌云志,可别忘了小的......” 上首的男子一听,嘴上的八字胡兴奋地微微抖动,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不敢喜溢于表。 他只是快速地将细作交给他的东西塞进胸襟里,朝那细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见那男子赶人的动作,那细作也不多作逗留,迅速朝外撤退回去复命。 ...... 三日后,汨云川,伏羲殿外。 一小兵手持一封插着鸡毛的信,急冲冲地往这边赶,离伏羲殿还有百米远,就急得一边手摇鸡毛信一边亮出令牌。 殿外守将迅速放行。 殿门轰然一开,小兵声嘶力竭高喊道:“紧急军情,八百里急报!” 刚才还沸沸扬扬的宫殿霎时间一片鸦默雀静,针落有声。 司掌帝国兵马的蔺蔚急忙从小兵手上夺过信封,撕开封口,展信一看,神色大变。 “图拉尔断崖十八部失守,断崖城主滇吾将军叛变!” 蔺蔚声出,殿内一片哗然。 裴胤将蔺蔚呈上来的急报看完,脸色铁青,那紧抓住信纸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好!好!好!” 殿中,裴胤气得直发抖,怒道:“好一个滇吾巴雅尔!受天九渊夜皇之令,投乌烛散于齐斯河源头,致十八部全城灵力皆无。天九渊安赫将军领区区十万军夜袭断崖十八部,滇吾巴雅尔里应外合,大开城门,迎敌入内,发动兵变,自立为王,告天下脱离汨云川并入天九渊版图之内。好!好!好!滇吾巴雅尔,这等好本事,倒是本相小瞧了你!” 身居高位上的男子猛地一拍扶手,“密宫听令!” 密宫八大长老出列。 裴胤声音森凉如水,“不计一切手段,绞杀乱党!将乱党的头颅给本相挂在城墙示众!本相看谁还敢做出背主之事!” “天枢、天玑听令!” 蔺阑、蔺蔚出列。 “天枢宫发动一切情报渠道给本相查!汨云川内胆敢再出现滇吾巴雅尔这等乱党小人,本相唯你是问!” “天玑宫分别再拨三十万兵马到东西南北四方位加固,四大门户若守不住,待摄政王醒来,本相可拦不住摄政王收拾你!” “天衡听令!” 听到摄政王的名字,蔺紫浑身惊汗津津,说不出的紧张。 “天衡宫墨焱军,那么多年没动过手,是时候去找人松松筋骨了。近日听闻天九渊下属国玉成国在秘密训练一批人给千夜冥,你们若是不给本相捣了个粉碎,想必鬼泽域的老朋友很乐意见到你们的到访!” 蔺紫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鬼泽域......那个鬼地方谁要再去第二次啊! “得令!” “那我天璇宫呢?”蔺逸指着自己,其他人都有任务,自己为啥没有? 裴胤斜睨他一眼,“天九渊下属几万国,天材地宝,金帛珠玉数不胜数,该截的截,该抢的抢,这道理还需要本相教你?!” 蔺逸不好意思地摸头一笑,双眸却是异常发亮,哈哈哈打劫什么的他最喜欢了!看书喇 此时藏南秘境里。 百里碧霄刚给床上男子擦拭干净脸,她拧干毛巾放在一旁,盯着百里靖炘下巴冒出来的稀稀疏疏的胡茬有些出神。 这孩子今年二十了,这身上的担子还能撑多久...... “长公主......” 听到老人的声音,百里碧霄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笑容有些苦涩,问道:“褚老,你意思是,阿炘的伤势被灵力催发得更加严重了?” 褚殷眉头紧皱,沙哑声音回应,“是,之前摄政王的咒毒仍可用灵力镇压,但他现在体内的咒毒开始吸收外界的灵力作用于伤势,使得伤势不见好反而愈加严重。” 褚殷说话间,眼角瞥了一眼在寒玉床另一侧的啸天银狼。 只见那啸天银狼身上的银光也愈发暗淡了。 “现如今,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闻言,百里碧霄紧咬下唇。 褚殷见此,又开口道:“长公主,关于摄政王身上下的咒毒,这么久还是没有打听到背后任何线索吗?” 听见此话,百里碧霄幽幽的声音响起:“褚老,上次你到汨云川时还是因阿煜中毒之事。” 提起往事,百里碧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青灰的阴影。 “当年非霜城与我汨云川不和,在连池一战中,阿煜被非霜城城主牧晁算计中了鹄毒,鹄毒隐秘,等发现时阿煜的死已经难以回天了。帝后与阿煜情深似海,诞下扬儿后也不堪打击随阿煜去了。” “当时也是多亏褚老你提醒,细查之下发现跟随阿煜出征的阿炘也中了毒,不过却是中了所谓的咒毒。” “是啊,当年老夫也没想到居然能在摄政王身上发现奇毒......” 百里碧霄摸着百里靖炘的脸,叹息道:“那咒毒连褚老你都不太认识,只知毒发时符咒会浮现在脸上,以吸食寄主精血为活。所幸当时那咒毒在阿炘身上还呈微弱之势,这些年来,我和阿炘将希望寄托在扬儿身上,哪知扬儿......” “查?”百里碧霄苦笑一声,“我和裴胤何尝不倾尽这汨云川之力追查这毒的来历,可查了那么多年,除了知道这咒毒不是非霜城做的手脚,其余我们一概不知。假若今日我有一丝头绪,都不会难为褚老你这些时日日夜难眠......” 百里碧霄看着昏迷的百里靖炘,鼻头一酸,“这些年来,我知道阿炘心里都在想着什么,他想着有扬儿在,汨云川还可传承下去。但是天意弄人......” “若他有幸醒来,也只能拖着这副残缺之躯不知苟活几时,也只能一天天想着一旦身死,这无人继承的江山将遭敌国侵略,万千子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心怀大志却奈何无力施展,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若是他醒不过来......” 只怕这结果更糟! 这方天地无人再言语,只有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难解的僵局,出路在何方...... 许久,门外守将禀告:“禀长公主,裴相求见!” 百里碧霄心里陡地一沉,这个时候裴胤怎么会过来? “快请!” 只见裴胤脚步急促,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走进来,“长公主!褚老!” 褚殷开口问:“裴相行色如此匆忙,是发生何事了?” 裴胤拱手禀道:“长公主、褚老!夜皇出手,西南边境图拉尔断崖十八部失守,滇吾巴雅尔背主叛变!” 话音一落,瞬间百里碧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怒发冲冠,像个被惹怒的母狮子,怒喝道:“来人!” 四周出现百里碧霄的亲卫军。 “出动飞羽!绞杀滇吾巴雅尔及其余孽三族!” “是!” 百里碧霄眼神阴鸷,“还有,本宫听闻千夜冥身边有个挺厉害的军师,既然他主意那么多,想必阎罗王也很喜欢!” “得令!” 等飞羽走后,百里碧霄只觉得心神俱疲,汨云川的未来...... 裴胤看着她那灰白的脸色,开口说道:“臣已安排妥当其余事,长公主不必忧心,这天一时半会还塌不下来。” “唉......” 第23章 鬼鬼祟祟 裴胤脑袋忽然震了一下,“难道主上?” “咒毒吸收灵力反噬于伤。”褚殷脸带忧色应道。 裴胤只觉得晴天霹雳,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褚老!我主乃是、乃是汨云川最后......” 裴胤顾不得自己一国之相的尊严,扑通跪地,声音颤颤:“褚老......” 褚殷为难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救,而是灵力受咒毒控制,普天之下都没有人能救他,如果、如果有异能该多好...... 褚殷脑海一闪,突然浮现一张冷清的小脸。 异能...... 倏地,褚殷紧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只觉得心里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哈哈哈!老头就知道!”褚殷爽朗的笑声响彻秘境。 裴胤和百里碧霄看着举止怪异的褚殷,一脸疑惑。 褚殷将裴胤扶起,朝着两人说道:“哈哈哈,这小子命不该绝啊!命不该绝啊!” 裴胤眉头一翘,惊喜道:“难道摄政王有救?” 百里碧霄紧张地问道:“褚老,可是真的?” 百里碧霄一日之内心情大起大落,突然收到这个喜讯自然是喜极而泣。 “没错,不过......”褚殷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欲言又止。 “只要能救主上的命,汨云川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只要绝处能逢生,裴胤不怕一切豁出去。 “瞧你这小子说的,像是要把这天给翻了过来。”褚殷心情一好,说话间随意了许多,他看着裴胤和百里碧霄说道:“百里靖炘这小子能救,不过我要把他带走......” 百里碧霄有些疑惑,“可褚老之前不是说,只有这寒玉床能压住阿炘的伤势吗?” “所以这寒玉床老头我也要带走......”褚殷指了指寒玉床,又指了指床上另一侧的啸天银狼,裴胤和百里碧霄眼神顺着移了过去。 “顺带还有这只小东西......” “这......” 见裴胤还想出口说些什么,褚殷抬手打断,他神情严肃,道:“裴相、长公主,老夫有些事情不能透露过多,但是老夫可以告诉你们,九州有人能救摄政王,如今摄政王身体每况愈下,越快到达九州对他的病情越好,再说......” 褚殷手一挥,怀里的水月镜飞出,遇风见大,悬浮在半空。 水月镜中不断闪现边境战火连天的画面,裴胤看着这般兵荒马乱、混乱不堪的场景,当下就明了了褚殷的意思。 而今汨云川四面环敌,此次夜皇出手,其实根本还在于主上。两人积怨已久,只怕夜皇为了斩草除根还留有后手,褚老将主上带走也是一件好事。 裴胤和百里碧霄商量了一下,很快,裴胤就出声说道:“既然如此,褚老明日就出发吧。本相将备好汨云川脚程最快的圣金翼龙给褚老,还望褚老归来时能给汨云川一个好消息!” “诺!”褚殷出口应允下了这个重大承诺。 百里碧霄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百里靖炘,叹了口气,依依不舍道:“请褚老安心在九州救治阿炘,阿炘不在期间,我和裴胤二人必尽竭尽全力守住汨云川!”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东陵忠勇侯府。 只听见嘎吱一声异响,躲在暗处的长生脸色微变,额头上的青筋不自觉地跳了跳。 这都第几次了,赤儿这个家伙! “嘘!!!!” 长生扭过身来,打算再给赤儿讲解讲解什么叫做把风的基本职业操守时,忽不愣地,醉芙那张脸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赫!”长生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身子往后一番,摔了个狗吃屎。 藏在另一处的一人一兽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一听到长生发出的声音,纷纷转过身来想警告他别坏事。 魏苏和赤儿一转过身来,醉芙如鬼魂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赫!”那一人一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嗯?”醉芙发出一声鼻音。 “咳咳咳......”魏苏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魏苏赶紧扯了扯长生的衣袖,打眼色示意。 醉芙假装没看见底下魏苏和长生两人眉来眼去的动作,“我还想问你们几个,为啥会出现在我房门呢?” “没什么,哈、哈哈哈......” 长生心虚地笑了好几声,后来发现醉芙直愣愣地看着他。 这场景实在尴尬了,长生像是一只被人突然卡住喉咙的鸡,笑声戛然而止。 醉芙沉下眉头,狐疑地瞥了他们一眼,动手将十分心虚地躲在魏苏怀里的赤儿给拎了回去。 “怎么?有什么事情我听不得,要瞒着我的吗?”醉芙问道。 三个小萝卜头很是整齐地摇头。 “那你们贴在我房门作何?”醉芙扫了长生和魏苏一眼,“难不成你们要当色|狼?” 醉芙将赤儿拎到两人面前,问道:“还要教坏小孩子?” 醉芙一番挤兑之下,魏苏和长生羞得满脸通红。 长生眼角扫过边边那扇刚打开的窗户,打了个哈哈,道:“姐姐,哈哈,原来你出门喜欢不走寻常路啊......” 早知道就让魏苏去守一下那扇窗了。 可长生的话并没有转移醉芙的注意力。 醉芙凑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几个一大早鬼鬼祟祟的,是想背着舅舅偷偷干什么坏事吗?” “魏苏?” 被点到名的魏苏心里又纠结又害怕,“那个,我们.......” 魏苏紧张地揉着自己的袖口,往旁边的长生投了好几个求救的眼神,可长生看天看地看蚂蚁就是不敢看他。 魏苏在心里骂了一句,长生你这个猪队友!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两位少爷......” 只见孙嬷嬷跟着周嬷嬷走了过来。 见长生和魏苏一副接受审讯的模样,孙嬷嬷赶紧站出来救人,她笑呵呵地说道:“小姐别怪他俩,今日是你生辰,舅爷特意让他们俩过来守你门口,想偷偷给你一个惊喜的。” 醉芙一愣,生辰? “是啊是啊!”周嬷嬷走上前,一脸喜气地将金丝打成的络子系在醉芙裙间。 东陵风俗,凡过生辰者,必请有福之人打一条络子,往里面装些吉祥之物,系在衣物上,寓意加岁加福。 周嬷嬷把络子给醉芙系上后,还顺带给醉芙整理了一下衣服,口中念念有词,道:“小姐今日可就十四了,这是舅爷特意请敦亲老王妃身边的五福太太给小姐打的络子。舅爷有心,将当时驻守在东海时寻到的一块极品翡翠送到景泰斋,命人打成了一枚长命锁装在这络子里头,还请了护国寺的虚云大师加持呢......” 周嬷嬷看着眼前这个在慢慢长大的女子,眸中满是柔情。 醉芙手指摩挲着裙间的那枚别致的小东西,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说实话,她还真的不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呢。 醉芙淡淡一笑,道:“有劳舅舅和嬷嬷们操心了。” “小姐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四妹,赶紧叫人进来给小姐沐浴梳妆,舅爷可是请了这京城不少大人物来的,可别误了时辰......” “诶诶诶!”孙嬷嬷打开房门,将醉芙推了进去,随后一众婢女也鱼贯而入。 “四妹你在这守着小姐,我先去前院找舅爷,长生少爷、魏苏少爷,你俩也跟着老奴走吧......” 说完,周嬷嬷便将碍事的长生和魏苏给拎走了。 浴房内,烟雾缭绕。 醉芙不习惯有人盯着自己洗澡,和往常一样,将服侍的婢女赶了出去。 醉芙泡在桶里闭目养神,一旁的赤儿兴奋地在水里畅泳。 起起伏伏,水波微动。 猛地,水中女子凤眸一睁。 看到来人时,醉芙脑袋难得当机了一下。 “师父?” 赤儿也从水里冒出,露出一颗顶着梅花瓣的小脑袋,十分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老者。 “宝贝徒儿!师父好想你!” 褚殷见到醉芙,激动的心按捺不住,就想整个人扑上来。 赤儿咻地一声从一堆花中破水而出,拦住了褚殷出格的动作。 赤儿原本湿漉漉的毛发此时炸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对褚殷发出警告。 “咦,这个小东西......”褚殷被赤儿吸引住了,他一把抓住赤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中,喃喃自语道:“这是混沌兽吗......” 赤儿在褚殷手里挣扎。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褚殷突然仰天大笑。 力量那么弱,是个屁混沌兽喽,真是人老看走眼了。 被晾在一旁的醉芙嘴角不自觉微微抽搐起来,怕是自己再不出声,这个活宝师父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师父......” 褚殷抬眼问道:“嗯?” 醉芙声音低沉,道:“师父,你没看到我在干嘛吗?” 褚殷这才看到泡在一堆花瓣中的醉芙。 啪嗒一声,赤儿就被受到惊吓的褚殷扔下地了。 “哎呀,老头的眼睛要长针眼了!”褚殷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双眼,慌乱道:“宝贝徒儿你慢慢洗,师父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说完,褚殷就不见人影了。 醉芙一脸黑线,只觉得每次见到褚殷,嘴角都会痛上好几天。 褚殷这没头没脑地来,又没头没脑地走,醉芙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被砸在地上的赤儿揉了揉自己娇嫩的臀部,委屈巴巴地看着醉芙。 醉芙伸手将它从地上捞起放在水里洗干净,想起方才褚殷所作所为,她表情忽然有些扭曲,但还是和赤儿解释道:“这是你师祖爷爷......” 末了,醉芙又加了一句对褚殷极为准确的描述,道:“虽然他老是不正经的。” ...... 天京皇城,一处偏僻的农家院落。 褚殷从忠勇侯府回来,越过墙壁回到房间里。 为了掩人耳目,这一路上褚殷极为谨慎。 他瞧着躺在寒玉床上毫无血色的百里靖炘,心中叹息。 从汨云川出发到东陵的这段路并不太平,天九渊的人似乎收到风声,早早在路上设了埋伏,若不是裴胤和密宫用技拖住,只怕自己还没办法成功将百里靖炘带走。 啪的一声。 在金色灵力的灌注下,褚殷将百里靖炘身上最后一丝的蜂踪印给破掉了。 若不是怕百里靖炘的替身被天九渊看破端倪,他早就在汨云川解开了蜂踪印。 九州这个地方,离汨云川极其遥远,即使破掉百里靖炘身上的蜂踪印,天九渊的人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只希望宝贝徒儿的异能真的有用,让自己带个好消息回去,也不负当年汨云川对通天阁之恩...... 此时另一边厢,忠勇侯府松雪斋。 一暗卫从书斋一侧走了出来,“侯爷......” “何事?” 谢长瀚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核对手上那份生辰宴的宾客名册。 “北家那边有动静。”暗卫低声说道。 谢长瀚闻言,眉头挑了一下,微微抬起眼来,“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似乎是不意外这个消息,男子视线又重新看向手上的名册,沉吟道:“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一并解决了,也省得本侯再上门一趟。且由他们去吧,本侯倒想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谢长瀚挥了挥手,暗卫便退了下去。 良久,男子放下手中的名册,说道:“派人去看看小姐收拾妥当没有,好的话就请小姐过来松雪斋一趟......” “是!”门外守将得令。 一炷香时间,醉芙娉婷而至。 “舅舅......” 此时谢长瀚刚好背过身去将案上的兵书放回书架上,他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猛地看到醉芙今日这番隆重打扮,心中一喜。 好好好! 第24章 生辰宴 眼前女子一身藕荷色织锦长裙罩浅金色薄烟纱,腰间佩着一条银红玛瑙镶珍珠的金丝腰带,走动间,丝丝金辉她身上散落出来,宛若星辰。 女子乌黑如墨的青丝之间斜插着一根镂空白玉簪,温润似水,那张小脸薄施粉黛,光洁的额头中间仔细贴了闪若繁星的梅花金钿,衬托着那双上弦月眉格外清丽,更别提那一双凤眸凛冽似傲骨寒松,迎风飒飒,绛唇皓齿,更是映得女子玉肤胜白雪。 眼前女子一身风华,雪中傲梅不可比拟。 谢长瀚抚掌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这身打扮有你母亲当年的气韵。” “芙儿你今天一亮相,怕是这东陵第一美人的名号就要易主喽。” 谢长瀚反应过来,眉头一皱,道:“哎呀,早知道就不请那么多世家子弟来了,那群小崽子看见你,岂不是像似饿狼看见肉一样扑上来!” “不行不行,赶紧让孙嬷嬷把你打扮得素净点......” 谢长瀚想到这茬儿,心里瞬间由喜转忧,太漂亮也不行啊,很危险的! 醉芙只觉得太阳穴一疼,是谁之前特意叮嘱孙嬷嬷把自己打扮得隆重其事的,这下子要怎么换? 醉芙顾不得那个在一旁急得跺脚的男人,转身抱着怀里的赤儿移步先走了出去,“时间到了,换不及了,舅舅咱们走吧......” 他自个儿下的令,就让他自个儿纠结去吧。 谢长瀚见人不见了赶紧跟上,大声喊道:“哎呀,芙儿你等等舅舅啊......” “好歹你也蒙个面纱啊......” 走在前头的醉芙听了谢长瀚这话,恨不得往地上挖一块积雪,砸清醒谢长瀚。 有哪家女子办生辰宴,当寿星的还蒙上面纱不让宾客见的! 不听不听,赶紧走! 忠勇侯府,听雪楼。 半刻钟前,风雪变得愈来愈大,原本设在梅花林里的宴席无奈之下只能移至听雪楼里。 虽然多了一个小插曲,但忠勇侯府一向治下有方,下人手脚麻利,倒是很快将听雪楼收拾妥当,迎来宾入内。 片刻,听雪楼内又是一片热火朝天之景。 “哎?不是听说那北醉芙是个傻子吗?怎么还敢出来抛头露面啊?”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问道。 她旁边一个紫色衣裙的女子捂着嘴讥笑一声,道:“听说是上次那场火灾后清醒过来了呢,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另一个着绿衣的女子也取笑道:“怕不是今日宴席是借我们这群人做个样子罢了......” 此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可不是,闻风北家真惨,摊上这么一个傻子,还遇上火灾把一家子都烧死了......奇怪的是,就她没死,说不定她是阎罗王派来的恶鬼呢!” 这名女子一说完,吓得抖了抖身体。 “真的吗?玉儿你可不要吓我们啊!”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脸色有些发白。 说起恶鬼,秦玉儿突然想起秦冉儿的死状,有些不自在地抱了抱自己冒起鸡皮疙瘩的双臂。 原本这个宴席她是不打算来的,但是上次她在遇龙山脉那里受了惊吓小产了,回去还躺了好几日。 黄家如今不肯让自己嫁入门,若不是母亲收到消息说黄世成今日也在这里,鬼才来这个傻子的宴席呢。 秦玉儿口中边敷衍说着,一双狭长的吊眼边四处张望,“没事没事,就算是个恶鬼,也是个傻子恶鬼。我们这里那么多人,不用怕......” 黄世成呢,刚才恍惚之间好像还看到他人影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啊,他在那! 秦玉儿就要叫唤出声,“黄......” “侯爷到,醉芙小姐到......”门外通报声起。 众人听见通报声,齐齐朝门口看去。 秦玉儿声音被人打断了,当下就有些恼怒了,她拧过身来,只看见大门敞开着,迟迟未见人影出现。 她啐了一口,讥笑道:“哼!傻子也要装模装样......” 话音一落,只见门口处齐齐出现两道身影。 女子解下|身上挡雪的连帽斗篷递给一旁的婢女,转过脸来,霎时间,室内一片安静。 醉芙折纤腰以微步,款款而来。 身姿似风吹云动,脸庞似明珠生晕,双眸似月下清泉,一身清贵高华,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不可亵渎。 谢长瀚看着这一屋子愣住的人,假意地咳嗽了两声,他瞥了一下旁边的醉芙,眼神示意。 就说要带面纱的吧,你看看这群两眼发青光的狼崽子! 醉芙看着谢长瀚那朝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笑,更是宛如清风拂红梅,沁人心脾。 “咳!咳!” 谢长瀚又重重咳了两声,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听雪楼里众人就坐,谢长瀚和醉芙两人身为主人家坐在上首。 周嬷嬷见时辰到了,便招呼下人布酒席,待酒席布置完毕,屋内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今日乃是本侯外甥女十四生辰,劳累诸位在这大雪天气辛苦而来,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呐......” 一言毕,谢长瀚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在座宾客也纷纷回敬。 醉芙也垂下首,掩面饮完一杯酒,等她眼眸抬起时,视线不经意扫过下首席位,只见秦玉儿在左侧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黄世成倒是在右侧中央位置坐着。 想不到秦玉儿和黄世成也来了,可真是有趣...... 醉芙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朱唇微启,怯怯道:“玉儿小姐......” 坐在席尾的秦玉儿突然被人叫到,那对着黄世成方向卖弄风|骚的动作突然一顿,众人看去,纷纷低声嗤笑。 此时秦玉儿脸上的无边春色还未散去,一抹愠色就涌了上来。 这傻子叫自己作甚! 虽说刚才醉芙亮相颇为惊人,但秦玉儿心里还没根除醉芙是傻子的印象,毕竟她从进门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未曾说过,谁知道是不是忠勇侯府在故弄玄虚。 醉芙凤眼微眯,一只手微微撑住半边脸,歪着头,极其无辜的样子。 谢长瀚看着醉芙这番娇憨的姿态,差点被嘴里那口鱼肉噎着。 天呐,这孩子没看到下面那群狼崽子要吃人的眼神吗! “冉儿姐姐许久没来找醉芙玩了,什么时候可以让她来侯府玩啊?” 无辜的话语一出,这边上坐着的黄世成扑哧一声就将口中酒水喷了出来,“咳咳咳......” 黄世成疯狂咳嗽,身后的随从赶紧上前给他顺气。 醉芙袖中的手指一弹,一道透明的幻力击中他胸腔。 这一来,黄世成咳得更加厉害,脸色涨红,气得把一旁的随从给推了下去。 秦玉儿听到这话时,背后一股寒意爬了上来,“醉、醉芙小姐怕是不知道,我大姐......” 秦玉儿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我大姐前些日子出了意外,已经逝世了。” “是吗?”醉芙双眸欲泣未泣,颇为难过地低下头。 谢长瀚是了解实情的,看着醉芙这副模样,心中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芙儿还会扮猪吃老虎,真是太好了。 谢长瀚很配合的演了起来,开口问道:“芙儿也认识秦家大小姐吗?” 醉芙抬起头来,一双美目含泪,声音颤颤巍巍:“舅舅你不知,以前芙儿还糊涂时,母亲曾带芙儿去护国寺求香,那时遇到冉儿姐姐,她对我可好了,带我四处游玩,还给我买好吃的。后来,冉儿姐姐也经常写书信问我好,我虽不识字,但母亲总会很开心地把冉儿姐姐写的信念给我听。冉儿姐姐虽与芙儿没有血缘关系,可切切实实是把芙儿当亲妹妹般疼惜呢......” 场上众人听到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想起醉芙以前的事情,心中也颇为酸涩。 醉芙看着场上众人表情,心中暗叹,果然白莲花的招式很管用啊。这事三分真七分假,遇上秦冉儿是真,后续的事情倒是自己胡编的,反正北家在一场大火中覆灭了,秦冉儿也已经身死,谁也无法探究实情如何。 这话一出,算是坐实了醉芙和秦冉儿之间的关系,以后再想给秦冉儿的死冤叫屈时,也无人会质疑。况且,当年在秦家时偷听到的那句秦冉儿不是秦家人的话,自己可是念念不忘呢。 秦玉儿掏出怀里的帕子,假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是啊,可惜我大姐福气薄,不能再与醉芙小姐作伴了。” 醉芙见她那副狗样,娇憨的眼神一变,两道冷森森的目光直投秦玉儿身上,“冉儿姐姐居心仁爱,待人赤诚。善恶有报,是非曲直,自有评断。芙儿相信冉儿姐姐在上,也会得老天庇佑的!” 这话一出,黄世成和秦玉儿心脏砰砰直跳,连大气都不敢乱出。 众宾客心中有些奇怪,这醉芙小姐说的,怎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场上气氛有些冷凝。 此时,门外一声通报声起:“仪相北文江大人携女到......” 大门一开,一大腹便便,浑身赤金,贼眉鼠眼的男子步伐轻浮地走了进来。 旁边跟着的那名女子姿色倒是称得上国色天香,身着翠蓝色百花碧霞罗和逶迤拖地紫烟叶裙,肤色白腻,眉目如画,柳腰莲脸,行走之间弱不禁风,楚楚动人。 是北文江和北清妍。 谢长瀚冷笑一声,眼神冷淡,“北仪相大驾光临,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京城谁不知谢家和已覆灭的闻风北家感情甚笃,与仪相北家一贯不对付。 看着北文江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众宾客心中都在打鼓。 “谢侯爷,醉芙也是我堂侄女,这十四生辰可谓是女儿家的大事,不来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就生气。 谢长瀚脸色一臭,不请自来还一堆说辞,真当自己是傻子吗。 这十四生辰说起来也不是及笄,若是真的在意醉芙这个堂侄女,往年里的生辰为何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醉芙倒是对这个毫无印象的堂叔感觉新奇,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用脸皮就能糊墙的人。 一旁的北清妍一进门就被醉芙那绝世的容貌给惊到,许久才缓过神来,她袖子里的手恨恨地紧握着,那指甲扎进肉里,都快出血了。 第25章 滚还是撵 想不到这个傻子还能清醒过来,一番打扮之下,那姿色居然还能与自己一比! 真是可恶,当初那场火怎么不烧死她算了!四皇子和她的婚约...... 北清妍心中虽愤恨,但脸上却装着一副亲切的面容,道:“是啊,醉芙妹妹十四生辰,我们还特意备了一副紫玉赤金头面给妹妹呢。来人,呈上来。” 北清妍身后的一名婢女走上前,将一个木匣子打开呈到醉芙面前。 醉芙眼角扫到北清妍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便拿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开口说道:“拿过来点,我仔细瞧瞧。” 醉芙随便挑了一支紫玉步摇,特意拿在半空展示在众人面前,微微摇头,似乎对这礼物不是很满意。 北清妍看她如此动作,心中更是怒火滔天。 这副价值不菲的头面是自己求了爹爹许久都没有如愿到手的,若不是爹爹说要用这副头面哄那傻子回北家,自己怎会放手! “品相吧,还行......醉芙谢过姐姐的贺礼了。” 醉芙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孙嬷嬷便将那木匣子收了下去。 开玩笑,这送上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北清妍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搞虚情假意要推辞的那套玩意吧。 醉芙耳边听到北清妍气得大喘气的声音,心情舒畅,对这两个送上门来打脸的人也没那么厌烦了。 看醉芙如此利落的动作,谢长瀚心里真是越加欣赏自己这个外甥女了,当即开口:“哈哈哈,快快赐座予北仪相,今日的宴席本侯可是请了京城鼎鼎有名的天香楼大厨来做的,特别是这鹅肉,鲜嫩多汁,赶紧尝尝......” 一开局就不顺,北文江和北清妍两人臭着一张脸就座。 随即,北文江调整好情绪,笑呵呵开口说道:“侯爷,这珍馐美食咱俩还有时间再约,此次来是有正事,我们打算等宴席一过,就带醉芙堂侄女回家。” 谢长瀚闻言,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北仪相说的是哪里话,这闻风北家早已在火灾中覆灭,芙儿双亲已逝,哪里还有什么家可回......” 北文江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侯爷说笑了,咱们不也是醉芙的亲人吗?这北家当初虽说分开了,但现在毕竟也是醉芙唯一的家啊。” 谢长瀚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拍打着,“北仪相也说当初分家了,这既然分了家,那闻风北家和仪相北家自然就是两府之事,又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高位上的男子抿了一口酒,又缓缓说道:“况且,论血缘,本侯乃是芙儿亲舅舅,论亲疏,谢家乃是她亲外祖家,她身上一半的骨血传承自谢氏,难道不比北家旁系的关系亲近?再怎么说,芙儿留在谢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哼,北文江是个什么东西,敢来侯府装大尾巴狼。若不是闻风北家覆灭,仪相北家那可是一辈子被人踩在头上的玩意! “你!” 北文江被他这话堵的无话可说,脸色铁青。 若不是为了攀上四皇子,谁管这个傻子要住哪。 “侯爷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毕竟醉芙还姓北,北氏宗族也未断,岂能让她住在这侯府呢......” 谢长瀚抬起手来,止住他的话口。 “北仪相对醉芙的慈爱之心,本侯谅解,但有个东西想必仪相还不知道。去吧,把东西拿过来......” 随即,站在一旁的管事便出了这听雪楼,往外走去了。 此时,屋内宾客也骚动了起来。 “诸位请稍等,待管事将东西拿来一观,事情就明晰了。这天香楼五十年的罗浮春香醇,诸位再品品......” 一盏茶时间,管事手中拿着一个金匣子回来。 谢长瀚将匣子打开,取出一个信封,眼神往下首瞟了几眼。 “程翰士,劳烦您上来一下。” 下首一三十来岁的男子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走上前。 “此乃当年北闻风交予谢家的委托书信,麻烦您验证一下这是否是北闻风本人真迹。” 程翰士乃是东陵书法好手,在书法上颇有造诣,连陛下都有所赞赏。 程翰士展信一看,仔细查看着那落款的笔触和力道。 良久,程翰士开口:“是北闻风真迹无疑。” 场上众人,除了谢长瀚和程翰士,还无人知晓那是何物。 门外又一道声音响起。 “侯爷,北氏宗族的德润老太爷来了。” 侯府总管谢旭搀扶着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屋内。 “赶紧赐座,周嬷嬷快扶老太爷坐下。” 谢长瀚早就料到今日的场面,前些日子就做了准备,命人去渔泱请了北家的德润老太爷回京。 这德润老太爷年轻时也是朝廷的一名肱股之臣,卸任回乡后,几十年里一直寄情山水,是个性情中人。 “好好好。真是多谢侯爷了,老夫一把年纪还能回京瞧瞧......” 老太爷八十岁高龄了,依旧精神矍铄。 “哈哈哈,那老太爷需在侯府住上几日,本侯和陛下告个假,也好陪老太爷您重游京城,看看这几十年的变化。” “你这小子嘴倒是甜,说说看吧,老夫一把年纪还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这德润老太爷以前和玄豫先生是挚友,谢家小子是他看着大的,说话间不知觉亲昵了许多。 谢长瀚也不客气,将手上的委托书信呈了上去。 “老太爷看清楚了,这个可是北氏族印?” 德润老太爷微眯着眼睛,仔细查看。 “嗯嗯,此乃是我北氏的族印。” 那双稀疏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又接着话口说下去,“原来文亭当年就托付醉芙这孩子给你们谢家了啊。” 德润老太爷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醉芙也挑了挑眉头,父亲还提前做了安排? “不可能!” 北文江怒形于色,大步一跨赶上前,一把夺过德润老太爷手中的书信。 “不可能?” 谢长瀚眼神冷冽似寒风,出声讥讽道:“当年芙儿混沌,北氏视其为累赘。姐姐和姐夫怕自己一时不测,留下骨血无人照看,特意请族里作证,将醉芙寄托在谢家,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这是假的!假的!” 北文江怎么可能让醉芙这个傀儡逃出自己的掌控。 当下欲将手上夺来的那份委托书信给撕掉。 只要撕毁就没有证据了! 谢长瀚怒火冲天,一声炸喝:“放肆!侯府岂是你能狂妄的地方!” 一股浑厚的灵力直冲北文江脸面。 砰的一声,北文江被灵力轰到门口处。 北清妍被这变故吓得花容失色。 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门口搀扶起受伤的北文江。 “侯爷,你未免太过分了!” 女子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倒是让众宾客鄙夷不已。 这给脸不要脸的作风,真是当世典范。 白纸黑字,这事就算告到陛下面前去,也没有理! “滚出去,不然本侯就叫人来撵了!” 谢长瀚一挥袖,一道灵力就裹着北文江手中的书信飞了回来。 男子怒气未平,“忠勇侯府不欢迎你们,滚!” “哼,我们走!” 勉强站起身来的北文江,恼羞成怒,摔门而出。 ...... 夜深,霁月院。 难得的良夜,星辰似银粉泼洒在夜幕上。 “好了好了,姐姐没事。”醉芙抱着赤儿,揉了揉魏苏和长生的头发。 “你们俩赶紧回去歇息,听说舅舅明日还安排了夫子给你们上课。别耽误了正事。” 两个小家伙双眼亮晶晶的,长生说道:“那姐姐你早点歇息。” 等魏苏和长生一走,醉芙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过个生辰真是累啊,还以为那份委托书伪造的,谁知道舅舅居然说是真的...... 难道父亲提前做这个东西,是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正常人家就算要寄托骨血,也应该是到垂老之际才安排的吧。 醉芙一边思考,一边抚摸着赤儿的毛发。 ——娘亲,师祖爷爷来了。 赤儿对气息极其敏感。 声出人未见。 “宝贝徒儿......” 一道捏着喉咙发出的细微声音响起。 醉芙有些无奈的捂了捂自己的额头。 “师父,你不用搞得那么神秘的。” “啊?是吗?” 褚殷从横梁上跳了下来,看起来很是疑惑,“不是说大家闺秀的房间都有人守着的嘛?” 醉芙汗颜。 您老人家这时候真是懂礼数,不知是谁一大早就闯进别人浴房的。 “我和舅舅说了此事,他知道师父你今夜来。” 醉芙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和谢长瀚讲清楚了,自从坦白后,很多事情谢长瀚都放心地让自己处理。 “哦,这样子啊,那宝贝徒儿你赶紧跟我走,人命关天啊。” 褚殷一把抓住醉芙就往外扯。 “师父,究竟什么事啊?” “路上说......” ...... 天京皇城郊外,一处偏僻的农家院落里。 “赤儿,你口水要掉了。” 醉芙手指戳了戳赤儿的下巴,赤儿羞得用大尾巴将自己卷成一只球。 至于嘛,虽然这男人俊美,但也不至于流口水吧。 醉芙看着寒玉床上躺着的百里靖炘,问道:“这就是那条人命?” 褚殷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百里靖炘的力量有多强悍,醉芙早在遇龙山脉那里见识过的。 他的伤,自己这个勉强称得上防身的力量有个鸟用...... “哎呀,宝贝徒儿你等等!” 褚殷看着醉芙那作势欲走的架势,赶紧拦住。 褚殷一把把醉芙拖了回来,“师父刚才没说清楚,他这个情况有点特殊......” 醉芙被褚殷一把按在椅子上,随后,一杯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醉芙捧起那杯茶,瞥了一眼不知从哪里拉了一张小杌子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老活宝。 “......” “宝贝徒儿,这小子身上中了咒毒,现在不断吸收外界的灵力反噬于伤,师父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啊!” 褚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你身上有不同于灵力的异能,这世上估计能救他也只有你了。” “我通天阁欠了汨云川大恩,这要是让汨云川断了后,师父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众位师祖啊。” 褚殷这般吹拉弹唱的表演,看得一旁的赤儿一愣一愣的。 “行了行了,我尽力吧......”醉芙赶紧抬手,止住褚殷的独角戏。 果然,宗门人丁凋零不是什么好事。这欠下的债自己不用还全部也要还一半啊。 醉芙饮尽杯中的茶水,上前坐在寒玉床旁边,一手握住百里靖炘的手腕,将一丝幻力输进去。 第26章 封印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醉芙才撒掉手。 “宝贝徒儿,怎么样?”褚殷搓着手急切地问道。 醉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床上那个昏迷的面孔,内心暗叹:好强大的毒!这男人也太强悍了吧,中了这么逆天的毒,还能活到现在...... 醉芙道:“这毒太厉害了,我不能除掉......” 褚殷有些失落,心中的愁绪还没有组织好,醉芙的下一句又让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只能将咒毒压制在一处,暂时保他三年之命......” 醉芙看着褚殷那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双眼,以为他是一时难以接受这坏结果。 谁知道下一秒,褚殷就激动地握住了醉芙的小手。 醉芙惊愕,“师......” 褚殷激动得脊背一直在颤抖,那握住醉芙的手越发收紧,道:“呜呜呜,为师......”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好徒儿好徒儿,我没有白白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来等你!你是第一个说可以保他命的人!” 这反差来的太快,吓得醉芙不自觉张大了嘴,涩巴巴地吐出一句话:“哈、哈哈、原来我那么厉害的吗......” 也怪不得醉芙如此惊讶,前世玄天门有第一古宗之称,上千年的底蕴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幻道。玄天芙天赋惊人,是宗门第一个被称之为大术士的掌门。来到这个异世,由于无人教导,醉芙对灵力的了解近乎于无,一直觉得自己的幻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今看来,天下异能殊途而同归,世间力量本源出自天法道,虽路途不同但终究都是抵达同一处的。 “好了师父......” 醉芙将那只被褚殷捏到红肿的手给抽出来,暗暗吃痛道:“师父你不是说人命关天吗?赶紧开始......” 我的天,这老头力气真大...... “诶诶诶,徒儿你要怎么做?” 醉芙看了一眼这屋里,抬手一挥,一道幻力便将屋内无关的东西全扫到一边,空出中间一方空地来。 醉芙屏气凝神,双手一合一搓,左右推开,展手一提。 “启!” 一个巨大的银色七星阵出现在中央。 醉芙手一挥,幻力将百里靖炘整个身子带离寒玉床。 “师父,我幻力太弱,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镇压住咒毒,需要你帮忙。” “好,你要师父怎么做!” 醉芙手一推,将百里靖炘送到星阵中央。 醉芙坐在百里靖炘一侧,道:“师父,你进入阵中,且坐在我后侧......” “等我数到一的时候,你将灵力提升到最强,将力量打向我后背......” 褚殷眼中有些讶异,他的力量可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道:“徒儿,你确定吗?” “不怕,师父你尽管使出最大的力量!” 褚殷咬咬牙,就赌一把吧! “风起!”醉芙一喊,双手一提,星阵内银辉色的气流涌起,瞬间将三人分别裹住。 “一!” 褚殷闻言,那手上汹涌的金色灵力夹杂着刺眼的光芒,如冰破瀑流般,猛地往醉芙身后一推,“徒儿接住!” 金色灵力直击醉芙背脊,霎时间,醉芙背脊出现一道飞速旋转的星阵,磅礴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通过星阵将灵力转换成幻力注入醉芙体内,醉芙紧紧咬住牙关。 没错,天下异能殊途而同归! 同样一道磅礴的幻力自醉芙身体涌出,疯狂灌进百里靖炘的后背。 一时间,那咒毒仿佛像是黑暗遇见光明,一路退避,从百里靖炘身上各个角落不断向丹田处收缩。 此时,那昏迷的男子身上银色风暴炸裂,整个人散发出一道无比白炽的光芒。 最关键的一刻到了! 醉芙艰难地移开一只手,猛地往星阵一拍,一道磅礴的幻力沿着星阵中央向四周蔓延开来,幻力不断反向涌入星阵,霎时,星阵边缘涌起一堵高耸的气墙。 “制!” 醉芙话音一落,星阵四周的气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内直冲向中央的百里靖炘。 瞬间,那咒毒被磅礴的幻力压制到极小团,那渗人的黑气疯狂地翻腾着。 醉芙另一只手猛地一推,更强的一道幻力自她身上涌出,冲进百里靖炘体内。 五、四、三、二...... 醉芙幽黑的双瞳泛起浓郁血色,额头冷汗密密麻麻,像水流般滑落入衫。 星阵极速旋转,醉芙口中念念有词,将最后一股力量击进百里靖炘体内。 醉芙大喝一声:“封!印!” 霎时夜空响起一道骇人的惊雷,星阵中,银色风暴消逝。 醉芙和百里靖炘猛地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徒儿!”褚殷急忙收回力量。 “咳咳......” 一声沙哑的咳嗽声起。 此时,百里靖炘无力地倒在后面的醉芙怀里,挣扎着睁开朦胧双眼。 模糊之间,他只看到一个朱唇染血、皎若秋月的面容。 “你......” 一声断,百里靖炘那快摸到醉芙脸的手就从半空落了下来。 “宝贝徒儿,你还好吗?”褚殷赶紧将碍事的百里靖炘抱离醉芙身上。 醉芙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边的血迹才回答:“还好,没死。” 蹲在角落的赤儿看一切结束了,立马冲进醉芙怀里,用头蹭了蹭醉芙的下巴,眼中满是忧色。 醉芙哑然一笑,摸了摸它头,“别担心,我没事。” 话音一落,只见寒玉床上的一个小身形突然银光一迸。 褚殷惊喜,“我的天呐,啸天银狼要晋阶了!” 他将昏迷过去的百里靖炘放回寒玉床,一脸喜色,道:“看来这小子的咒毒压制住了......” 褚殷刚想探手查看一下百里靖炘的状况,一缕墨色的气息就从百里靖炘身上溢了出来。 醉芙一见,眉头顿时皱在一起,她以为失败了,很是疑惑地看向褚殷。 “哈哈哈!”褚殷十分兴奋,大掌猛地一拍醉芙的肩膀。 醉芙才刚刚平复下去的血气被褚殷这一掌拍下去,又翻涌了起来。 “这小子因祸得福,灵力居然开始冲刺墨神境了,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见百里靖炘安然无事,褚殷手一挥,屋内便复原成原来模样。 “这小子和那只小东西在晋阶,一时半会还不行......” 褚殷拉着醉芙坐到一旁,他的宝贝徒儿刚才可是吐了一大口血,要赶紧歇歇才行。 醉芙眼睛盯着那浑身涌动着墨色气息的百里靖炘,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奇怪了师父,为何我只在你和百里靖炘身上见过灵力有颜色?” 舅舅也是有灵力的人,但是他的灵力和自己的幻力一样,是近乎透明的。 褚殷捋了捋自己的白须,解惑道:“因为你们身处的这个域界过于低级,灵力的修炼禁锢在低等的凝气化丹之境,难以晋升......” 褚殷又指了指墨色气息中的百里靖炘,道:“想要达到他现在的神之境,你们在这个域界是无法修炼到的。徒儿......” 褚殷顿了顿,接着说道:“徒儿你的幻力虽然和灵力不甚相同,但有一点是相通的。你的幻力也是吸收灵气而成,这域界的灵气太薄弱,你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域界?”醉芙嘴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 “不过现在和你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褚殷眼中一股暖色闪过,响指一打,一个戒指悬浮在醉芙面前。 醉芙瞳孔一缩,“这是......” “将你的意识灌注进去......” 醉芙屏气凝神,将自己的一丝意识注入进去戒指,忽然她耳边中响起一道嗡嗡之声,顿时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超大的空间。 “这是储物戒指,师父在里面放了好些极品药材。” 一向不正经的褚殷此时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揉了一把醉芙的小脑袋,声音响起:“师父不能在这里久呆,汨云川还有要事,丫头你好好养好身体。”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宝贝徒儿,师父等你很多年了,期待早日见到你凤飞九天的模样。到时......” 醉芙听着他那话里有话的样子,想问清楚,却见褚殷摇了摇头。 醉芙也不多做纠缠,时机到了,有些谜底自然就掀开了,不必太纠结。 玉轮黯淡,天色将近破晓。 床上啸天银狼身上的银光渐渐消失,显露出身形来。 “好家伙,居然跨过那道关卡了!” 晋阶成功的啸天银狼毛发越加莹亮,背后出现一双小羽翼,额间俨然还出现一个小角。 在一旁的百里靖炘身上涌动的墨色气息愈发浓烈了,那气息扩大了将近一倍,慢慢溢出来将百里靖炘像蚕茧一样裹住,等那气息浓稠到近乎胶质时,百里靖炘身上几道金色的雷电飞快流窜,那墨色开始慢慢瓦裂,脱落...... 一刻钟后,墨色气息全部消散,露出里面昏迷的百里靖炘。 “不错不错,这小子果然天赋惊人。” 褚殷见一人一兽都晋阶成功,也不多耽搁,一声口哨声出。 一道巨大的阴影瞬间出现夜空中,在玉轮下呼啸盘旋,投射下一个煞人的阴影在地上。 褚殷一挥手,灵力将寒玉床上的百里靖炘和啸天银狼带离到院子里。 夜空中,圣金翼龙感受到召唤,降落到院落里。 褚殷准备和醉芙告别了,却听到醉芙突然开口道:“师父你等等......” 醉芙将自己裙间的那个络子解开,将里面的长命锁拿了出来,她手握长命锁,一团光耀的银辉在掌心闪烁着,“注入!” 醉芙将幻力注入到长命锁中,又把络子恢复回金丝线的模样,串住长命锁,一抬手,幻力就将百里靖炘拉到自己面前。 醉芙瞧着百里靖炘那张灰白的脸,默默叹了一口气,将长命锁慢慢系在他的脖子上,她双手在半空中快速比划着,很快,一道凤凰印出现在半空。 女子双手一推,守护元神的凤凰印瞬间没入百里靖炘体内,她对褚殷解释道:“这是我现阶段能凝结的最大力量,他日当凤凰印感应到他咒毒复发、生命垂危之时,封印在长命锁里的幻力会救他一命......” 说完,醉芙拍了拍百里靖炘的脸,道:“我既然救了你一命,那你就要护好我师父......” 褚殷眼眶有些温热,“徒儿,你......” 这丫头以为自己很冷情,其实心最是赤诚的! 醉芙抬起手止住褚殷的话口,道:“汨云川对通天阁有大恩,况且他之前也留了一丝灵力护我周全,算是还清了人情债,两不相欠吧......” “好了,师父......”醉芙笑笑看着面前这个哭鼻子的老人,道:“前途险峻,师父你一路保重,徒儿静待你归来......” 醉芙拍了拍翼龙的背,“启程吧......” “诶!”褚殷抹了一把眼泪,手一挥,圣金翼龙便载着褚殷两人一兽往天际飞去。 徒儿你等我,师父很快会回来的! 第27章 国之重臣 宫殿内,灯火通明。 水汽氤氲,一片艳色。 “确定了吗?” 男子身子斜靠在池边,一手搂着怀里的美姬。 美姬意会,饮一口酒,凑上前去。 前来禀报的人见此,默默别过脸去,答道:“确定。” “去吧......” 男子嘴角一勾,一把扯过美姬,低头往那玉唇含了下去。 ...... 寅时,玉轮和金乌借着云幕遮掩,悄悄换了位。 底下伏羲殿内,一片萎靡。 自褚殷和百里靖炘离开后,天九渊与周边小国达成联盟,迅速向汨云川边境推进,一时烽火四起。 群雄纷起,浑水摸鱼,借着混乱吞并了汨云川不少势力。 这些日子以来,边境战情火热,消息如雪花般飞进伏羲殿里。 璇玑阁和密宫日夜连轴,不断出动人马。 “该死!”裴胤一拳砸向乌木桌。 千夜冥联合四方小国拉长战线围攻汨云川,对方兵马充足,不断补给。现在四大门户除了西边的断崖失守,其他三大门户隐隐有兵力不足,逼退后守之势。 “其他三处兵力如何?” 裴胤一问,空气中仿佛紧绷着一根细弦。 司掌帝国兵马的蔺蔚面容严峻,低沉的声音响起:“南边嵊州七十万军,北边都郦城六十万军,东边昱岭关八十五万军。” 裴胤沉声道:“抽调嵊州和都郦城各二十万军支援昱岭关。” 蔺蔚闻言,心中惊讶,质疑道:“老大,一旦抽掉嵊州和都郦城的兵力,只怕是......” 裴胤抬手止住他话口,“蔺蔚,别忘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此言一出,蔺蔚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是东边的天九渊! “其他三处不是天九渊的主力,即使失守,也不过是尔尔小国一时之胜,这场大战过后,只要汨云川不灭,本相自会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全须全尾吐出来。但东边的昱岭关不能丢,一旦天九渊撕开一个大口子,长驱直入,只怕汨云川有亡国之危!”看书喇 “得令!” 裴胤还有些话没说出口,一脸忧色,心乱不已。 势力失了还可以夺回来,但主上作为国之根本却是万万不能动摇的,不知褚老那边...... 正当裴胤想打发蔺蔚出去时,一声雄浑洪亮的声音自殿外远远响起。 殿内众人脸色一变。 糟糕,轩辕钟敲响了! 只见殿外一名守将神色大惊,步履急促地冲进伏羲殿内。 “慌什么!” 裴胤一声冷喝响彻殿内,稳住了下首的躁乱。 “裴相,可是这轩辕钟......” 一冷汗津津的老臣硬着头皮说话,不是他遇事慌乱,而是这轩辕钟非国之大危不可自响啊。 “下去!” 一向和气的蔺逸此时斥责了一声,这老家伙,关键时刻真给自己丢脸。 蔺逸半跪在地,说道:“微臣下晌自行前往九幽堂领责罚!” “诺!” 裴胤如狼般寒凛的双眸扫过殿内众人,此时众人大气都不敢乱喘。 殿内噤若寒蝉,映衬着殿外的轩辕钟声越发洪亮。 裴胤冷笑道:“遇事则慌,本相竟不知主上麾下净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此时主上生死未明,尔等既为国之重臣,自当挺起脊梁迎敌,无愧主上临走前之嘱托!” 凛冽的声音持续在殿内响起:“轩辕钟一响,最糟莫过于以身殉国,难不成在座诸位没有裴某之骨气吗!” “有!”此时殿内齐齐响起回应声。 裴胤看着底下众人眼中的厉色,嘴角一勾,提步走了下来,“既是如此,诸位就与本相出去一观,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犯我伏龙宫!” “是!” 伏羲殿门一开,裴胤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殿外天色黑沉,风声如松涛,一波波涌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轩辕钟声越发急促,几道亮白的雷电开始在墨色的浓云中穿窜。 面对此景,裴胤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他侧脸看了一眼身旁人,暗道:“大长老!” 密音入耳,密宫大长老当即拧过身子看向裴胤方向。 只见裴胤神色不变,双眸一直盯着前方的天色。 密宫大长老心有疑惑,正想发问时,裴胤又发出一道声音传入耳内。 “敌人这般来势汹汹......还请大长老秘密前往摘星楼开启防御罩以备不时之需。” 大长老明白裴胤的意思,他眸中闪过一丝忧色,很快就避过众人,退了下去。看书溂 天边,一道密密麻麻的黑线逐渐逼近。 “蔺蔚!” 听到叫唤声,蔺蔚走到裴胤身边,“臣在!” “伏龙宫周边兵力布置几何?” 蔺蔚沉思了一会,答道:“十万军驻守四角。” “下令从四角往中心收紧,派人将长公主接来!” “得令!” 蔺蔚准备下去布置时,一道声音传入耳内。 “无极山那边也准备起来......” 蔺蔚一听,霎时背脊像被寒风猛刮一掌在身上,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看了看殿外众人凝重的神色,张了张嘴,但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受令下去布置。 “呵呵呵......”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张狂的笑声。 众人凝神一看,只见天九渊夜皇身骑一通体赤黄、虎头龙角的穷奇兽悬在半空,不断往这边逼近。 千夜冥拍了拍兽首,那穷奇兽便张开黑色的双翼,猛地一扇,瞬间伏羲殿前刮起一股飓风。 裴胤袍袖一挥,一道凶猛的紫色灵力便往穷奇兽身上射了过去。 千夜冥手中玉扇一展一甩,抬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灵力挡了回去。 千夜冥看着底下裴胤,阴笑道:“雕虫小技,裴相也不怕贻笑大方。” 裴胤见千夜冥动作,心中暗惊,这夜皇,灵力怎么突涨了那么多! 千夜冥手指摩挲着鬓边冠穗,眼中邪气横溢,神色傲慢地问道:“得了,你这跳梁小丑且一边去,百里靖炘呢?” 裴胤不动声色,当下笑了笑,到:“区区小事,若是劳烦摄政王出面处理,岂不是裴某的不是。” 千夜冥听了这话,玉扇一收,轻轻拍打着掌心,眼神随即变得阴鸷起来,“百里靖炘果真是养了条好狗,即便死后也不忘维护他,可惜了......” 将士们刚从四角往伏羲殿方向汇聚过来,千夜冥此话一出,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裴胤扫了一眼底下骚动的人群,神色依旧不改,缓缓说道:“怕是让夜皇失望了,我主安好......” “狡辩!”千夜冥双眉一挑,冷笑一声,“纸包不了火,百里靖炘身上的蜂踪印前些日子已破,本皇看你们还能欺瞒多久......” “夜皇技不如人,识别不了这蜂踪印是身死而破还是解除而破,还不如早些回天九渊找读圣贤书的夫子再教多两年,若是天九渊没有好夫子,我汨云川可以送一个过去!” 汨云川众人哄然大笑。 千夜冥道:“你!” 清丽的女声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她看着半空中的千夜冥,嗤笑道:“夜皇可以不怕丢脸,但此番话语传出去,怕不是我汨云川也要沦为笑柄!” “好一个尖牙利嘴的百里碧霄!”千夜冥心中大怒,但脸上却笑笑然反击道:“蜂踪印从未有人能破,这般不堪一击的谎言也只能骗骗底下这帮愚民罢了。” “无人可破?”走到裴胤身边的百里碧霄冷冷说道,“千夜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是谁?” 百里碧霄手一指,众人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摘星楼上。 “儿郎们,天九渊毒杀帝君在前,侵我汨云川领土在后,试问你们能不能吞得下这口气!” 十万禁军纷纷以银枪击地,以示不忿。 “今日一役,且看儿郎们奋勇当先、冲锋陷阵,以天九渊之血慰我帝君在天之灵!” 此时,无极山四万灵兽自伏羲殿后飞出,万兽齐吼,汨云川众人只觉得心头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杀!” 一声令下,万兽出袭。 咻一声,百里碧霄身骑青鸾,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龙角蛇身的腾蛇展开巨大的羽翼从后方冲出,裴胤身形瞬间提到半空,猛地跨上自己的坐骑,一声炸喝响遍四方:“开启防御罩!本相要天九渊这次来得去不得!” “杀啊!!!” 蔺蔚率领众人跟上,饶是年事已高的老臣此时也被激出了一股血性。 千夜冥原本打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算盘,一举拿下伏龙宫的,只要汨云川这帝宫一破,整个汨云川几乎就是手到擒来,哪知裴胤油盐不进,那百里碧霄更是可恶,三言两语间硬是化被动为主动! 千夜冥气得咬碎银牙,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玉扇捏了个粉碎,“好好好!本皇且看看是谁留下谁!” 千夜冥胯下一紧,穷奇兽猛地冲了上去。 霎时间,只见天空密密麻麻的两方身影,势同水火,不断逼近对方,意欲将对方吞没。 突然,云中惊雷炸翻大地,巨大的声响如战鼓响起,传遍万里。 乌黑浓云下,雨瞬间如水幕般倾泻下来。 潇潇雨幕中,各色灵力在空中炸出万千朵烟花,有人不断坠下,又有人不断飞起,有人上一秒狂笑,又有人下一秒悲泣。 两军对垒,声势惊人,和着惊雷滚滚,天地间俨然奏响一首悲怆的战歌。 天空劈过一道刺眼的紫电,照着裴胤满脸血水,已经分不清那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了,伤痕累累的腾蛇坠跌在他脚边,裴胤用尽灵力压住胸口涌上来的血气,他抬头看向前方的那个身影,啐了一口血沫,恨声道:“该死的!” 半空中,千夜冥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微笑,手中苍鸣剑往裴胤方向一射。 裴胤眼中满是狠戾与不甘示弱,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只见他飞身迎上前,紧握住袖中的灵力弹,大不了玉石俱焚,拉天九渊的君皇垫背,算算也是笔好买卖! 眼看着这苍鸣剑越发逼近,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撞开他,冲了上去。 噗呲一声,苍鸣剑猛地刺中了百里碧霄的左肩,强大的冲击力带着残破的身躯不断向后飞去。 裴胤愣了会神,猛地反应过来,惊呼道:“霄儿!” 裴胤一个急掉头,飞速冲往百里碧霄的方向。 男子一把搂住下坠的身躯,他抱着怀中那遍体鳞伤的女子,眼中不自觉地漫起了水雾。 “幸好......”百里碧霄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这男人,怎么那么傻,若不是自己看见了...... 裴胤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万分酸涩。 “好一对苦命鸳鸯,如此情深意重,本皇便送你们一程,死也相随!” 千夜冥浑身墨色灵力涌起,背后霎时凝现出一头巨大的甲龙幻影。 “居然......” 裴胤大惊,千夜冥居然已经晋阶到墨神境了吗! 裴胤双拳紧握,指甲将掌心刺出缕缕血丝。 “跳梁小丑......”千夜冥眼神森寒,手一挥,那甲龙幻影便冲了上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裴胤和百里碧霄的身体突然被一股磅礴的力量往外一拉,堪堪避开了这波攻击。 空中响起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夜皇亲临,恕本王有失远迎......” 第28章 大败 此话一出,裴胤和百里碧霄心中一喜,猛地看向半空中那人。 “不过不请自来,看来天九渊是不懂何为为客之道的......” 半空中,啸天银狼完全显形,那双遒劲有力的羽翼载着百里靖炘呼哧一声掠过伏羲殿上空,庞大的身影瞬间遮住半边天。 “嗷呜!!!!” 啸天银狼彻底释放出九级神兽的威压,万兽纷纷被逼得低下了头,连千夜冥的穷奇兽都被逼得微微低下兽首。 “百里靖炘!!!”看见来人,千夜冥一股怒火窜上心头。 他居然真的没死! 狼背上的男子宛如冰封千年的天山,神色凛然,冷冷朝千夜冥道:“既然夜皇那么喜欢我汨云川,那就留下来吧!” 此时,汨云川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摄政王来了......” 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传开,双方攻击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是摄政王!” “摄政王!摄政王!” 砰一声!蔺紫颇为激动地揍了身边的蔺阑一拳,随即又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水。 他年纪是重臣中最小的,面临国之覆灭的危机,说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紧绷的神经一松下来,整个人就有点失态了。 方才蔺阑骑着紫雷豹怒斩百人,此时浑身鲜血淋淋、体无完肤,被蔺紫一拳打下来,当下眼中两道凶光没来得及收敛,直直射向了蔺紫。 才反应过来的蔺紫瞬间怂了起来,“啊,那个,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蔺阑见他一怂,也懒得追究,冷瞥了他一眼就看向半空中的百里靖炘,万幸啊,主上终于回来了...... 半空中,啸天银狼不断扇动着双翼,带起地面上的一股浓郁血腥味。 百里靖炘铁灰色的双眸扫过底下众多或死或伤的身躯,眼色冰凉,口中吐出几个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话音一落,啸天银狼头上的银角就发出极为耀眼的蓝色光芒,轰然一声射向天九渊一众人。 那些还来不及躲闪的人,身体迅速消融在极寒的光芒之中,连惨叫都还没得及喊出来就化成了无数粉末融在雨水里,随着雨水瓢泼洒了下来。 那带着血腥味的雨水砸在千夜冥的鼻头上,瞬间让这个男人醒过神来,他怒不可遏,背后墨色的甲龙幻影凝结出一道强悍的灵力朝百里靖炘攻击过来。 见那甲龙幻影袭来,百里靖炘嘴边出现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攻击愈发近了,可百里靖炘却丝毫不动,汨云川众人心里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裴胤怀中的百里碧霄惊恐地喊了一句:“阿炘!!!” 五步、四步、三步...... 见百里靖炘还是不动,千夜冥眼中满是难以控制的疯狂。 就在攻击还有一步之距,百里靖炘背后霎时凝结出一道浓郁的墨色巨龙幻影。 百里靖炘手一挥,那墨龙张开深渊巨口,一把咬住甲龙的脖颈,被咬住的甲龙幻影不断挣扎,那巨龙五爪紧紧钳住那甲龙,猛地一甩头,便将那甲龙的头给撕了下来。 紧接着,巨龙幻影直冲千夜冥门面。 嘭一声,千夜冥被正正击了个中,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咳咳.......”千夜冥嘴角溢出一缕血,还没来得及动作,又见百里靖炘手中那熊熊燃烧着墨焰的龙焱剑直射他额间。 穷奇兽见龙焱剑直射过来,载着千夜冥速速急退,千夜冥反应过来,连忙收回甲龙的力量,化成盾气挡住龙焱剑。 可那龙焱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刺进墨色的盾气之中,就在那龙焱剑尖要刺破盾气直冲千夜冥命门时,天九渊十二星尊飞射而来,十二道紫色的灵力交织成一道网堪堪拦住了龙焱剑。 为首的大星尊惊恐焦灼地朝千夜冥喊道:“君皇快撤!” 千夜冥收住力量,急速往外飞去。 “想逃?”百里靖炘手一挥,那龙焱剑追着千夜冥的方向飞射过去。 十二星尊心中大喊不妙,情急之下,以灵力疯狂擒住周边天九渊的将士,企图以肉盾挡下龙焱剑的速度。 千夜冥使出浑身解数,对着防御罩最脆弱一处攻击过去,只是那力量在防御罩上波动了一下,并未造成裂痕,千夜冥霎时怒骂道:“该死的!!!” 很快,十二星尊及时赶来守在千夜冥身边,十二星尊一看防御罩如此坚固,急忙逼出心头血,齐齐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血符,提升力量轰向最脆弱的一处。 咔嚓一声,防御罩上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口。 十二星尊心中一喜,急喊道:“君皇快撤!” 面临这落荒而逃的结果,千夜冥如何甘心,此时他脸色比这黑压压的乌云还要阴沉。 他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不远处一身从容的百里靖炘,咬了咬牙,恨声道:“撤!” 百里靖炘看着他们即将成功逃脱,微微眯了一下双眼,瞬间一道浩瀚的墨色灵力从他指尖飞出,穿过那极速回缩的裂口,直中千夜冥后背。 噗嗤一声,千夜冥口中喷出一道鲜血,整个身子一踉跄,从空中坠了下去。 穷奇兽吼哮一声,急速飞降,载住千夜冥,头也不回地飞往天九渊。 见千夜冥一众人逃脱,男子手一挥召回了龙焱剑,那铁灰色的瞳孔中的血色终于渐渐退了下去,道:“可惜了......” 他与他之间注定是死一人活一人,而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 汨云川,伏羲殿内。 “禀摄政王......” 闻言,百里靖炘转过身来。 蔺蔚半跪在地,禀报道:“已清点完毕。” 坐在一旁休息的裴胤着急发问:“如何?!” 裴胤说话间牵动伤势,低声咳嗽了两声。 “好了阿胤,好生歇着先......” 百里靖炘随手一挥,一道墨色的灵力注入裴胤体内。 “谢摄政王......”墨色灵力一注入,裴胤瞬间觉得伤势好多了。 蔺蔚回禀道:“摄政王、裴相,底下刚报上来的数,此战天九渊死三万五千七百六十二人,伤五万八千三百一十四人,剩余俘虏九万余人......” 蔺蔚说话间语气极为兴奋,这可是天九渊第一次败得如此惨烈。 殿内众人听到此讯,皆是脸色大喜,连一贯清冷的百里靖炘此时眸色中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碧霄可不像百里靖炘那么斯文,她纵声狂笑,险些连泪水都笑出来了,“笑死老娘了,千夜冥那个王八羔子来之前没想到自己会折损得这么惨重吧哈哈哈哈......”看书溂 听百里碧霄这颇为粗鄙的言语,殿内众人汗颜,纷纷看向裴胤,还以为裴相收服这霸王花后,能改一改她的本性呢...... 被盯着的男子脸上丝毫不见窘迫,颇为宠溺地看着殿内那极为恣意的女子,开口说道:“大胜之喜,诸位也不妨随意些......” 殿内众人瞬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亮瞎了眼。 “摄政王,臣还没来得及问您,您这墨神境......” 裴胤一问,众人也留意了起来,起初混战时不曾深究,现在细想,摄政王这身力量飞涨得有些奇怪啊。 听见裴胤的发问,百里靖炘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胸前那枚小巧别致的玉锁,他眼色一软,嘴角出现一丝微微的弧度。 他突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艳美绝伦面容,想起自己醒来时听褚老讲述那女子是如何救了自己的澎湃心潮,想起当时在九州东陵他盯着她裹着大氅熟睡的奇妙心情,想起自己强硬让她收下玄墨戒的场景...... 种种些些,百里靖炘突然有些好笑自己对于感情的迟钝,或许在他内心还没有意识到时,他的行动已经为他做出了决定。 北醉芙......百里靖炘心中细细嚼着这三个字,耳尖微微发红。 面对下面一众好奇的眼神,百里靖炘淡淡道:“九州有人用异能封住本王体内的咒毒,保本王三年之命,这墨神境也是因她才在机缘巧合之下突破的......” 百里靖炘接着说:“而且,啸天银狼也因此晋阶为九级神兽了。” 裴胤闻言大喜,道:“是何人有这等好本事,主上快快邀来汨云川让臣等以重礼相谢!” 殿内此时也是一片应和之声。 “是啊......” “恩人必当重谢......” “高人要重礼相待......” 百里靖炘微微一笑,开口却说道:“诸位放心,时机一到,本王必亲自邀恩人前往汨云川......” “是!” 百里靖炘看着底下众臣,神色不显,只是微微握紧了手中的玉锁。 北醉芙,此时本王还不宜将你身份道出,他日等你有能力自保,本王必将让你扬名天下...... 殿内众人没发现他们的摄政王话中巧妙躲过一些信息,只有百里碧霄从百里靖炘的动作中察觉到了点什么,内心微微打了个问号。 这荡漾的表情...... 她的大侄子该不会是去了一趟九州就、就春心萌动了吧?! 此时伏羲殿内一片喜气洋洋,却不知他们口中的主角,现在正一脸苦色。 “舅舅......” “嗯?” 谢长瀚手里正拿着几个帷帽,像个老嬷嬷一样,对着醉芙比来比去,纠结道:“这个好看还是这个?那个也不错......” 谢长瀚飞了几个询问的眼神给旁边的两个小萝卜。 “嗯......这个花色好看点。”魏苏认真地比较了一番,指了指其中一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长生也点点头。 谢长瀚手指摸了几下下巴,皱了皱眉头,“可是这个黑色的比较能遮光,不行再去拿多......” “好了好了!” 醉芙一脸哭笑不得,这折腾了一大早还出不出去啊,她手一伸就随便抓了个浅葱色的帷帽戴在了头上,配着今日穿着的雾碧色织锦长裙,在这大寒天里倒显得高洁似枝头绿梅,一身空灵。 “还是这个黑色的好点。” 谢长瀚就打算伸手去换醉芙头上的帷帽,醉芙身子一晃,左右手一拎,就扯住长生魏苏的衣服出了门。 这个男人已经无可救药了,赶紧走! “舅舅你再不走,我可把这帽子给扔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吓得谢长瀚赶紧撒步跟上,嘴里念念叨叨,“哎呀呀,这孩子怎么那么让人不省心呢......” 第29章 祸害 天京皇城,怀凤城。 醉芙排在那条巨长巨长的队伍后面,深深叹了一口气,东陵皇帝以前很闲没事做吗?划了那么大一块地起学院干嘛?起了那么大个学院不知道要配多几个门口吗?不知道开放多几条道吗?你只有一个门口出入算几个意思啊,今天还是招生日呢,这堵了个水泄不通、前不进后不退的,真是要人命啊! 魏苏看着站在队伍中一脸烦躁的醉芙,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这队伍那么长,等排到自己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姐姐是千金大小姐,该不会是累着了吧? 醉芙瞧着魏苏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知道他误解自己了。 她不是怕排队,排队是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空站着在这里排队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特别是当醉芙想到明明自己可以不用在这里空等浪费时间,明明舅舅可以领自己三人直接进去的......若不是他半路被急事叫走了,自己怎会沦落到要在大太阳下晒咸鱼的地步。 醉芙眯了眯眼,盯着很远处的那块只有巴掌大的“怀凤城”牌匾,无语仰天。 算了,既然舅舅不在,那这帷帽也不用戴了...... 醉芙伸手一摘下帷帽,耳边就听到一道惊呼声响起。 “是你,北醉芙!” 跟在黄世成旁边的秦玉儿正好经过此处,看到醉芙惊讶地高喊了出声。 秦玉儿这一喊,引得周边人纷纷转身过来看向这边。 “我没听错吧......” “北醉芙?” “闻风北家的那个北醉芙吗?” “北家的那个?” “哈哈哈,北傻子也来了?” 能参加今日招生测试的,大部分都是东陵世家里天赋异禀、受重点培养的子弟。 他们围着醉芙三人窃窃私语,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从他们口中冒出的一些讥笑嘲讽之语还是异常刺耳,惹得长生和魏苏敢怒不敢言,紧握住了拳头。 醉芙也是知道他们身份的,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放在以前,自己早就用拳头堵住他们的臭嘴了,但眼下长生和魏苏若是如舅舅所料,应该不出意外是可以顺利入怀凤城的,这里头很多人以后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同学,未免那两个小不点以后成为箭靶子,醉芙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了。看书溂 醉芙懒得理会这些臭蛆的话,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她看着面前叫唤得最起劲的一个男子道:“是我是我,就是本小姐,怎么啦,叫的那么起劲是想请我去你家吃饭吗?” 那名男子没想到醉芙敢直面杠上他,一时之间众人把眼光放在他身上,瞬间他就恼怒红了脸。 寒风微微吹过扬起醉芙的裙尾,此时,置身在包围圈里的女子飘逸得像是天女下凡。 在一旁看好戏的秦玉儿看着黄世成那愣住的眼神,气得跺了跺脚,心中恶意一生。 她只想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大声嚷嚷道:“北醉芙!你这个祸害,害死了你一家子还敢出来!” 醉芙眼神一厉,两道凶光射向秦玉儿。 秦玉儿马上装作被醉芙吓到的样子,眼泪汪汪的,可怜兮兮的,整个身子缩在黄世成怀里,不敢言语。 这下子,众人声讨声更大了。 醉芙冷笑一声,讽刺道:“是啊是啊,本小姐就是个祸害,你们还不赶紧躲远点,小心本小姐的霉运缠上你们,让你们倒八辈子霉!” 众人一听,吓得赶紧退后了好几步。 见秦玉儿还在那里矫揉做作的模样,醉芙凤眸一暗,悄悄往秦玉儿的膝盖处射了一道幻力。 霎时,秦玉儿痛得双膝下跪,满脸是冷汗,“啊......” 醉芙整理了一下裙裳,慢悠悠走到秦玉儿面前,笑道:“哎呦,玉儿小姐这是在做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玉儿小姐这赔礼我收下了,只是莫怪醉芙多嘴一句,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道理玉儿小姐你可是要好好记住,免得让外人说秦家没有教养是不是?” 秦玉儿哼哼唧唧的,痛得话不成句,她狠狠拽住黄世成的裤脚,硬是把黄世成整个人也扯倒在地。 黄世成摔了个狗吃屎,众人看他这般出洋相,纷纷在一旁哈哈大笑,黄世成一股怒火涌上头,对着秦玉儿吼道:“滚一边去,丢人的东西!” 醉芙看也不看他们两眼,拉着长生魏苏往前走了去。 这一路走来,众人对醉芙这个“瘟神”纷纷退避,醉芙也乐得个轻松,一下子就走到了怀凤城门口。 醉芙回头扫一眼离自己几步远的众人,突然朝他们龇了一下牙齿,吓得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姐姐,你......”长生扯了扯她衣袖。 醉芙冷冷瞥了一眼围观看戏、受惊不浅的众人,轻哼一声,她拍了拍长生的手,道:“没事,总要吓吓人才能担起祸害这个响亮的名头......” 门口那两名负责招生的老师,此时也认出了醉芙,其中一位倒是不卑不亢,出声为醉芙解释道:“玄豫先生乃是东陵清流之首,备受百姓拥护,醉芙小姐作为先生的嫡亲血脉,怎么会是祸害呢......” 众人一听,心里也觉得那名老师说的极是,人群中的议论声慢慢地停息了下来。 醉芙瞟了这名身着蓝衣的男老师,他年龄大概三十出头,五官平淡但自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在。 “师泽......”旁边那位白衣老师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师泽倒是笑笑不在意,他把黑曜石拿出来,说道:“醉芙小姐,你们若是准备好了,便开始测试吧......” 醉芙挑了一下眉,这名叫做师泽的老师给人印象倒是不错。 “长生、魏苏......”醉芙眼神示意了他们一下。 长生第一个出来,他站在师泽面前,突然像个迷路的林鹿,眼神中带点懵,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从后头赶上来的黄世成瞧见这一幕,禁不住讥笑出声,起哄道:“哈哈哈,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居然还敢来这里自取其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面对黄世成的挑衅,醉芙眼中怒火微起,她正欲开口,就听到一道声音比她更快响了起来。 “那黄世成同学你上来给大家示范一下......”师泽手中灵力一飞,便将黄世成拉了过来。 “本公子才......”黄世成哪里愿意,他堂堂一个贵公子又不是当街耍猴的! “嗯?”师泽脸上微愠,那灵力束缚得他更紧了。 怀凤城可不是外头,无论你原来的身份多高贵或者多低微,一旦成为学院的老师,就能享有极高的威望,尤其是师泽这样的八星老师,除非是遇上皇室中人要给几分面子,不然其他世家子弟还不一定能让他放在眼里。 见师泽不松口,黄世成不忿地盯了醉芙他们两眼,他狠狠地将手按在黑曜石上,只见黑曜石开始慢慢褪色至透明。 “六级灵力天赋,现在灵力已经达到五级,不错。” 师泽倒是点了点头,黄世成也算是个中等的资质吧。 “看清楚了吗?”师泽俯下|身子,十分关怀地问了长生一句,“没看清楚可以叫他再做一次哦......” 师泽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醉芙听见。 醉芙嘴角抽了一抽,这个老师心有点黑啊,他是在拱火吗? 可是单纯如白兔的长生哪里懂得师泽的意思,他乖乖点了点头,说道:“看清楚了......” 只听见那男人默默叹了一口气,醉芙嘴角又是一抽,这男人不但心黑,还是个恶趣味! 醉芙弹了一下长生的额头,将他推上前,道:“没事,你可以的!” 长生有些忐忑地走到师泽面前,手微微有些紧张地放在了黑曜石上面。 顿时,长生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一股力量吸住,霎时,那黑曜石就以极快的速度就变成了透明。 师泽惊喜道:“不错,满级灵力天赋!” 醉芙刚想出声欢呼时,只听师泽看向魏苏,道:“你这小子也来试试?” 魏苏心跳如擂鼓,醉芙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魏苏学着长生的样子将手放在黑曜石上,不一会儿,黑曜石也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透明。 瞬间,师泽眉色飞舞,惊喜道:“又一个满级天赋!恭喜......” 师泽的话一出,满场哗然。 醉芙神色飞扬,前些日子舅舅在教导长生他们武艺时无意发现他们俩力量非比寻常,仔细探了一下他们丹田,隐隐约约发现有灵力的痕迹,今日恰逢怀凤城一年一度招生,舅舅有意送他们进怀凤城培养,便起了心思让他们来试一下,谁知真的...... 醉芙眼中一片盈盈之色,朱唇似红梅怒放,银铃般的笑声传开来,看痴了一片人。 旁观全过程的秦玉儿眼看着风头全被醉芙三人抢走了,嫉妒心一起,便出口叫喊道:“我不信!若不是有人暗中使诈,这两个贱民灵力天赋怎么可能这么高!” 此话一出,周边的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是啊,怎么可能,我家以天材地宝养育我十余年也不过是五级天赋!” “对啊,韩国公的嫡孙也才测出八级天赋!” “作弊!” “作弊!” 秦玉儿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一片舒爽,前些日子忠勇侯府对外放出消息说什么要接救命恩人来府邸住下,大家还以为是什么天子近臣、达官贵人,仔细一打听居然都是一群贱民。 秦玉儿给了几个眼神,她那群婢女和护卫便混在人群中开始各种胡说八道,挑拨起众人的怒火。 “作弊!作弊!” 一波波质疑反对的声音涌过来,师泽倒是撒手不管,他挺想看看这个女子会怎么反击回去的。 长生和魏苏被愤怒的人群推挤来推挤去,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他们明明就没有作弊! “啪!” 一个臭鸡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砸在魏苏的额头上,蛋液流出来糊了魏苏半边脸。 醉芙一见魏苏的狼狈样,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像护犊子一样护在自己身后。 “不是的!不是的!”一旁长生见魏苏被鸡蛋砸中,心里着急,急忙解释道。 第30章 老虎不发威 可此时众人的理智已经被愤怒吞没了,一下子,又见一群臭鸡蛋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 醉芙一回头,眼看一个鸡蛋即将砸向长生的身子上,霎时头上青筋爆裂。 一股怒火窜上她胸口,当下醉芙就抓过师泽手上的黑曜石,手掌一压,便碎成无数小碎石。 手一挥,小碎石飞射出去,将那些暗中挑事的人纷纷给击倒在地。 这下子,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师泽看着醉芙双手,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这黑曜石硬度不说天下第一,却也是难得的良材,想要碎成那个程度起码要六七级灵力才行。这醉芙小姐真是有趣,有趣...... 秦玉儿被最大颗的碎石砸在地上,磕出一头血,“你!” 醉芙眼神凶猛似恶狼,一把就着她衣领将秦玉儿整个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你什么你!”醉芙往她脸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是什么货色!我谢家人岂是你能随便欺辱去的!” 啪一声,醉芙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瞬间秦玉儿脸上就出现一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这一巴掌是教你学乖,不要满嘴喷粪辱我谢家贵客!” 秦玉儿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教你不要心怀鬼胎,整天做些挑拨离间之事!” 最后一巴掌,醉芙松开手,啪一声就将秦玉儿扇倒在地。 “这一巴掌是教你不要整天思春发骚自以为是!黄世成那破男人除了你还真没人稀罕!” 秦玉儿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婢女们一见,赶紧扔下手里的臭鸡蛋从四面八方跑回她身边。 醉芙冷眼看了她们一眼,清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响起:“本小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我谢家人做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本小姐再发现谁胆敢借着名头欺辱上门的,我北醉芙第一个就不饶!” 醉芙冷哼一声,拧过头来看向置身事外的师泽,冷笑道:“我北醉芙两位弟弟资质不凡,天地之大,并非只有怀凤城一家之选!” 师泽苦笑一声,看来看戏还是要挑人看啊,这谢侯爷的掌上明珠可惹不得。 “醉芙小姐请放心,在下会给谢家一个交代的......” “来人,将学生秦玉儿蓄意污蔑怀凤城作弊的事情上报长老院定夺!” 秦玉儿一听,整个身子瞬间惊得软了下来。 “不要啊老师,不要啊!” 秦玉儿趴在地上恸哭,若是长老院革除了自己的学籍,回去父亲会打死自己的。 醉芙嗤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当下朝师泽点了点头,领着长生魏苏两人就走了出去。 这场猴戏,恕不奉陪了! ...... 东陵皇宫,兰玉宫。 “殿下......”门外有人禀报。 皇甫骞此时正在挥墨作画,头也不抬应了声:“进来......” 进来的人显然没料到北清妍也在此,瞬间脚步顿了顿,但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 “皇后娘娘方才听了点趣事,打发奴才来与殿下说一说......” 皇甫骞停了笔,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眉头微蹙,“什么事?” 来人眼神瞟了北清妍一眼,神色犹豫。 皇甫骞见他如此动作,睨了北清妍一眼,北清妍虽不情不愿的,但也只能退到后面里屋里去。 “说吧......” 来人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已故北闻风的痴女、忠勇侯的外甥女北醉芙上晌在怀凤城闹了一番......” 来人一语落下,又微微抬头瞄了眼座上四皇子的脸色,见皇甫骞神色不改,他继续说道:“是与八大皇商之一的秦家嫡女秦玉儿起的纷争,听秦玉儿当时说,是谢家的人暗中使诈,让寄住在谢家的两位平民在招生测试中测出满级天赋......” “然后呢......”皇甫骞眼中开始出现一丝不耐烦。 又是北醉芙,怎么每次听到她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看书喇 “后来北醉芙大怒,当下用蛮力打碎黑曜石袭击秦玉儿,后又狠扇了她几番,还大放厥词称,若有人敢欺谢家人定睚眦必报......” 皇甫骞听得心里直冒火,气得将桌上的茶杯砸了下去,怒道:“飞扬跋扈!荒唐至极!” 这就是他父皇当初定下的好儿媳啊!十余年来让他受尽了侮辱,如今醒过来,行事更是荒诞! 来人见他发怒,赶紧跪下。 北清妍听到动静,急忙从里屋里出来,安抚他道:“殿下莫动气!” 北清妍用眼神示意,那来人见有人出来安抚,连连告退。 女子转过身去给皇甫骞沏了杯新茶,眼眸低垂,嘴角微勾。 果然父亲的话没错,使人在千羽宫动动嘴皮子,爱子心切的皇后娘娘自然就会将消息传来给四皇子了。 皇甫骞接过北清妍的茶,抿了一口,压下心头怒火,说道:“你上次不是去赴她十四生辰宴了,怎么样?” 北清妍装作一脸忧色,叹了一口气:“似乎醉芙妹妹对我们有误解呢。说出来不怕殿下笑,当时宴席未过半,侯爷着急护着她,便将我和父亲撵了出来。” “这次大闹怀凤城的事,清妍进宫前也有耳闻,但未免惹殿下心烦,当时想着就不说了,现在既然说开了,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不知道殿下想不想知道?” “说!” 北清妍抚了抚鬓角,缓缓说道:“当时听闻醉芙妹妹为护着那两个少年甚是激动,拉拉扯扯的,动作颇为亲密,一听有人说作弊,便面若罗刹龇牙咧嘴的,有人戏称红颜一怒为蓝颜呢......” 北清妍这话其实把事实往偏了说,东陵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并无大防,况且长生魏苏也才十二,说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不为过,但听北清妍这意思,只差没说北醉芙当街给你戴了顶亮瞎眼的绿帽子呢。 皇甫骞哪忍得了这侮辱,当下只觉得怒火攻心无处发泄,大喊一声:“去清心殿!” 此时,东陵清心殿。 一暗卫跪在地上,浑身惊惊颤颤。 “还是问不出吗?”东陵皇盯着下首的暗卫,语气颇为不悦。 “回禀陛下,属下真的试尽了手段,可那人嘴里还是说自己不知。臣以为......” 暗卫欲言又止。 “说下去。” “臣以为那人是真的不知那物的下落......” 东陵皇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案面,皱着眉头沉思着,半柱香后,他才幽幽说道:“算了,好生看守着,莫让人逃了......” “是!” 暗卫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陛下性情乖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己也是见那人可怜才帮着说了一句,现如今虽落了个终身监禁的结果,但也万万好过被折磨致死啊! 那暗卫刚退下,只听门外一声通报声起。 “四皇子到......” 啪一声,只听见清心殿大门被一脚踢开,皇甫骞一脸怒气冲了进来。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当下,东陵皇就斥责了一声。 闻言,皇甫骞双眼一红,硬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父皇......” 东陵皇一听他这委屈的声音,什么怒意也都散了。 这是他最喜爱的儿子,无论是容貌和性情都极其像他,宠他多点又何妨。 “谁又惹你了?” 皇甫骞见东陵皇语气软了下来,一开口就说明来意,道:“儿臣要休了那北醉芙!” 东陵皇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又是哪个在你背后乱嚼耳根子啊?这未婚先休的,怕是会惹怒忠勇侯......” 皇甫骞强忍着怒火,不言不语。 东陵皇见他这般固执,便问了下去:“发生何事了......” 皇甫骞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北傻子,原以为她一世混沌,我娶了她回去看管起来,便当养多了个闲人,哪知她现在清醒过来,行事暴戾、水性杨花,今日她更是带着两个男子在怀凤城大闹,丢尽脸面,现在坊间尽是对儿臣的羞辱之语,儿臣怎能......” 东陵皇也是知道自己当初委屈了这孩子,听他如此气愤,又想起方才那暗卫汇报的话。 使尽手段折磨了那么多年也问不出一句,估计是真不知,罢了罢了,这北醉芙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行了,你若退婚可以,但是忠勇侯在朝廷民间根基颇深,她是忠勇侯的外甥女,需谨慎些处理......” 皇甫骞闻言,脸色一喜,之前自己多少次来求父皇,他都无动于衷,怎么这次就改变主意了? 皇甫骞也不管是何原因,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应道:“儿臣晓得!” “你且去吧,迟点朕召忠勇侯来,再斟酌下旨。” “是!”皇甫骞心满意足地领旨退了下去。 时间流逝,清心殿迎来了一道匆匆而来的身影。 此时随着金乌慢慢落下,清心殿西侧的窗纱一角染上一抹金黄,像极了浸在油脂的白玉。 殿内高座上,东陵皇端坐着身姿,慢条斯理地抿着茶。 等一口茶饮尽,东陵皇才缓缓开口道:“谢爱卿回京多时,朕不曾问过爱卿情况,可都适应京城生活了?” 谢长瀚跪在地上,心里打着鼓,陛下这无缘无故关心起自己是何意? “谢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东陵皇听了这回答,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前些日子听说北文亭的女儿清醒过来了,爱卿心中的大石可放下了吧......” 谢长瀚听东陵皇提到醉芙,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谢陛下关心,芙儿的确清醒过来了,虽然以前的事都忘了个大半,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谢长瀚不明东陵皇的意图,当下选择遮掩部分事实。 “倒是吉人自有天相。朕当年怜悯她身世凄苦,便想着定下她与骞儿的婚约,算是不负玄豫先生为东陵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之心。只是前些个日子......钦天监算了一卦,发现骞儿和她命数颇为不和......” 东陵皇的话口顿了顿,谢长瀚一听,哪里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皇家想着退婚又不能落人口实,只能逼自己开这个口了。 谢长瀚本就不稀罕这婚约,听着这话,心中自然也是一喜的,只是脸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免得弄巧成拙。 他顺水推舟答道:“陛下对芙儿的一片慈爱之心,臣感激不尽。当年陛下也是为了体贴微臣父亲才定下的婚约,如今钦天监算出这姻缘不妥,多是上天落下的旨意,臣作为东陵武将,自当以守护龙气为重!” 东陵皇见他如此识趣,心里无比熨帖。 “忠勇侯这般为朕分忧,朕心里甚喜。这孩子与骞儿无缘,虽说退了婚,但也不能落下了坏名声,来人......” 在一旁候着的内侍走上前听旨。 “赐北醉芙黄金万两,东海玉如意一对,碧螺锦十匹,金丝翠琅头面一副......” 谢长瀚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这东陵皇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有些卑鄙,但芙儿能从这泥泞中全身而退,还得了不少奖赏,结果还是不错的。 再说了,他谢长瀚的外甥女,就算顶了个被退婚的名头又如何!如此容貌如此才情,自是有大把人追着捧着求娶的! 清心殿内,君臣交谈甚欢,笑语连连,不知不觉间明月高悬,谢长瀚便告退出宫了。 第31章 灵盟 很快第二天晌午,皇宫的旨意就来了。 忠勇侯府内,谢长瀚和醉芙长生一群人正用着午膳,听到宫中来旨意,便急忙收拾妥当去迎旨。 等谢长瀚千谢万谢把脸都笑僵后,才终于送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醉芙见人一走,便顺手递了杯热茶给谢长瀚润润嗓子。 谢长瀚接过茶来喝一口,只觉得心中无比舒畅。 这孩子就是乖巧啊,之前还苦恼她嫁人后怎么办,现如今多了个被退婚的名头,怎么也能留多几年。 谢长瀚想想就觉得大赚一笔,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了。 醉芙看谢长瀚那模样,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这男人平日里已经像个老母鸡一样把自己护的死死的,现在这婚事一解除,只怕他心里高兴地恨不得上天吧。 “舅舅,你昨天突然被叫走就是为了这事?” 醉芙顺手抽起压在玉如意下那张长长的礼单,仔细查看着。 嗯嗯,不错,这皇帝老头儿还算是有点良心,顾忌着谢家的名望,用巨款赎了自家儿子回去。 谢长瀚摇了摇头,说道:“昨日军中旧部李晟将军说有急事找我,我去了一趟青门,发现他人不在,后来打算折返回府时,却接到宫里的旨意。” “说来也奇怪,这陛下怎么突然就拿钦天监做说辞,退了你和四皇子的婚约呢?” 看谢长瀚那不解的神情,醉芙失声笑了笑。 “舅舅不知,芙儿却是察觉到一些内情的。” “噢?”谢长瀚眉头皱了一下。 醉芙戳了戳长生的小肉脸,开口道:“长生啊,昨天夜里咱们侯爷回府晚了,兴许还不知道白日里的事,你好好与他说一说,姐姐昨天都在怀凤城干了些什么啦......” 长生可是有一把说书人的嘴,叽里呱啦的就将昨天他们从排队到离开的那段遭遇和反击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最后,姐姐扇了那女人三巴掌,还放出狠话说谁来敢惹谢家的人就饶不了他......” 长生话音一落,边上听得津津有味的荆老大夫大叫一声:“好!” 谢长瀚惊得嘴巴都快掉下来了。 醉芙摊摊手,无奈说道:“后来我们一回到内城,就听到很多风言风语了,说我是什么罗刹现世,能徒手碎大石......” 长生和魏苏在一旁听着,捂着嘴偷笑。 醉芙一脸黑线,又接着说道:“估计有人递消息进宫,四皇子他们那群人大受刺|激,为了以后的声誉赶紧和我撇清关系吧。” 谢长瀚惊讶过后,倒是担心起醉芙的清誉来。 醉芙笑了笑,“舅舅不用担心,日久见人心,谣言总是不攻而破的。” 总不能和舅舅说,当时自己是看见北清妍的身影,才故意闹的那么大让她回去搞事的吧。 “京城总是风一阵雨一阵的,这些消息估计也喧嚣不久,且不说了,来,舅舅有东西给你。” 只见谢长瀚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递给了醉芙。 “这是......” 醉芙颇为疑惑地看了看递过来的文书,纤纤玉指一拿一掀,便将那文书开了封。 手一摊开,只见那上等白鹿纸上,鎏金墨写着“怀凤城”三个大字。 醉芙抬头看了谢长瀚一眼,不明所以。 谢长瀚开口说道:“这是舅舅专门从陛下手中为你讨来的补偿,虽说皇家用钦天监作说辞退了婚,但此事一传出去,只怕世人愚昧,觉得你清誉有损而皇家这番动作只为遮掩脸面而已。” 说话间,谢长瀚将醉芙、长生和魏苏拉到内里的茶室坐下细谈。 “芙儿你们三人昨天去了怀凤城一趟,可有什么感觉?” 醉芙沉思了一会,“似乎与东陵格格不入。” 谢长瀚眼中闪过一丝赞誉,说道:“没错,但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室内三人皆摇头。 “格格不入,是缘于超凡脱俗。怀凤城虽地处东陵,但却不受东陵管辖,西越的云落谷、南椤海境的怒日岛在其国地位亦是如此。它们作为灵盟一脉,除了接受灵盟长老院的控制,不受任何一国管辖。” 醉芙被谢长瀚的话震惊了,“如此势力,难道朝廷没有......” 谢长瀚似乎预料到醉芙的反应,抬手止住她的话口,问道:“你们认为掌控着这天下万事万物的是何?” “陛下!”长生脱口而出。 “错!”谢长瀚一口否决,又看向一旁的醉芙和魏苏,问道:“你们也是如此想法?” 醉芙和魏苏愣住原地,一时语塞。 男子压了压嗓音,小声说道:“时轮运转,沧海桑田。山河尚且易变迁,更何况一个皇朝的兴衰没落,皇权在这大潮中,不过是渺小若尘沙。” 突然,一丝想法闪过醉芙的脑海,惊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灵力......”醉芙语气幽幽。 谢长瀚脸上扬起一丝喜色。 “没错,灵力!” 谢长瀚继续说道:“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兴衰,唯独灵力。它诞生于天地之初,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又掌控着世间万物。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众生都存在灵力,只不过绝大部分人的灵力过于微弱不能外现而已,少数天赋较高的,比如长生和魏苏,你们就能踏上修炼一途,未来成就不凡。” “那为什么天赋者总是贵族居多?”醉芙有点疑惑地问道。 “争权夺势中,能身居高位者,多为天赋异禀,代代传承下来,你们说呢......” 闻言,醉芙看了看长生魏苏一眼,叹了一口气。看书喇 “而且若不是碰巧有机缘,只怕平民身怀天赋不自知,也是平庸一生的。” 谢长瀚点头赞同,又继续说道:“灵盟背后势力庞杂,高手无数,深深扎根于各国之中,倾一脉即可毁一国。只是灵盟专注修炼一道,不问世俗之事,更为皇权培养输送无数力量,皇权畏惧痛恨它又不得不依赖它,所以你们才会觉得它格格不入。” 醉芙心里暗叹,原来如此。 “芙儿,你这次退了婚后,必定有许多变局出现。陛下现在越发忌惮谢家,没了四皇子未婚妻的头衔,只怕他们出手时会更加肆无顾忌,舅舅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保护你,这张东陵皇室的推荐信你拿着,到时候和长生魏苏他们一起到怀凤城里学习,一是为了你安全起见,二是你曾经说过幻力和灵力乃是殊途同归,这怀凤城有无数秘地可助你修炼早日晋阶。最重要的是......” 谢长瀚拍了拍醉芙的脑勺,语重心长说道:“天下之大,只要怀凤城背倚灵盟,它就能护你一命。” 谢长瀚有些话没说出口,那夜深谈,当醉芙说起她的来历时,他忽然忆起少年时无意间听到怀安大师对父亲说的话。 “魂裂三重,合则生变,变则生凤。” 谢长瀚在心底深叹了一口气,若是真如怀安大师所说,芙儿此次携凤命而来,只怕未来还有许多腥风血雨在等着。 醉芙微笑着握了握谢长瀚的手。 她明白谢长瀚的苦心,前路风雨交加,多一方支持总是好的。 “我晓得,定不辜负舅舅期望。” 魏苏和长生也当场跪了下来,朝谢长瀚拜谢。 救人谢恩有万种,谢长瀚这一路来对他们的扶持和栽培,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救醉芙的恩情,他们不是瞎子,只能以万分努力来回报这大恩大德。 谢长瀚扶起了两人,说道:“还有件事情本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魏苏开口问道:“侯爷有何事?” 谢长瀚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声:“也是方才才想出来的主意,本侯打算让你们三人结为异姓姐弟,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闻言,长生和魏苏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喜。 醉芙诧异过后倒是有些疑惑,“舅舅此举......” 谢长瀚解释道:“你们三人相处多时感情深厚,平常已经是以姐弟相称,结为姐弟,只不过多了个仪式罢了。怀凤城学风严谨、规矩重,这一进就难出了,你们三人结为姐弟,一来在里面也好照应,二来京城的风言风语难免传到怀凤城去,有这个名义在前,谁也不能往你们身上泼脏水。” 三人听到此话,当下也再无异议,纷纷同意了。 ...... 天九渊,春隐殿内。 烛火莹莹,照亮一角。 “嘶......” 男子将身形隐匿在残存的黑暗中,嘴上忍着痛,手不停地给伤口换药。 汨云川一战,力量遭反噬太过,已经伤到心神了。 黑暗中,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温润似玉的眼眸,此时一片寒冷阴毒。 “百里靖炘......”随着手中动作将绷带猛地扎紧,千夜冥咬着牙齿嘶吼出这个名字。 怎么会没死! 这些时日以来,他夜夜苦思,明明当时各方打听到消息都说百里靖炘咒毒发作,命不久矣,所以蜂踪印一破,他才敢领二十万军突袭汨云川。 是谁!究竟是谁救了他! 千夜冥双眸染上血色,“去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皇找到那个人!” “是!” 在夜色中,藏在暗处的血卫纷纷出动,恍若寻找猎物的鬣狗。 烛光在男子眼眸中肆意燃烧着,嘎吱一声响起,春隐殿大门轻微晃动。 随即啪一声,大门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第32章 相思 夜风如浪般涌进,霎时扰乱了烛火的安宁。 殿内,一片橘红张牙舞爪地在作乱。 “哼!你倒是好惬意。” 人未到,声已到。 闻言,千夜冥眼中血色愈浓,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手一挥,一旁的披风便飞过来,缓缓遮盖住他满是旧伤的后背。 女子站在他面前,神色不清。 千夜冥看着她,眉如翠柳肌如雪,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倾国倾城。 千夜冥嘴唇嚅动了一下,低声叫了一句:“母亲。” “啪!” 霎时,千夜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缪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母亲?我还以为你躲在这春隐殿内,已经化为一杯黄土了呢!” 千夜冥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隐忍,声音低沉:“许久不见,不知母亲今夜前来寻孩儿作甚?” 听到这话,缪颍啪一声就将手里的战报砸向千夜冥脚下。 “我还以为一出关就能听到大胜的消息,汨云川一战如此惨烈,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夜冥眼神在脚边的奏折上游离良久,而后才缓过神来,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甩开袖子,大步地走到榻上坐下。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一壶太清液,整壶灌入喉中。 缪颍扫了他一眼,许久过后才不耐烦地说道:“喝完了就赶紧谈正事!” 百年的太清液过于醉人,千夜冥此时眸中染上了一丝丝迷离之色,狂笑出声:“哈哈哈!” “你笑什么?”缪颍皱了皱眉头。 “我笑母亲看不清楚孩儿身份......” “你......” 千夜冥打断她的话口,眼中满是阴鸷,冷冷说道:“孩儿乃是这天九渊的君皇,上受天泽蒙宠,下受万国供奉,母亲今夜是以何等身份来质问我!” 缪颍见他抬出这么大个架子,一时也服了软,“母亲只是语气重了点,方才闭关出来听到这个消息,一时心神难定才......” “母亲在这天九渊只是一个影子,无名无分的,这手莫要伸得太长!” 缪颍听了这话,心头的火蹭一下又冒上来了,“冥儿,你莫忘了当初是谁推你到这个位置的!” “这个位置是靠我自己一步步从死人堆里走上来的!”千夜冥嘴角含着讥笑,“母亲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缪颍心里一抖,咬了咬唇,说道:“我今夜前来不是为了和你争辩这些的,我之前不是让你服用了秘药晋阶到墨神境吗,此次怎会败?” 千夜冥又灌了一口酒,“自然是他也晋阶到墨神境了喽。”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补了一句:“还是货真价实的墨神境。” 缪颍当下反驳出口:“怎么可能!难不成他的天赋真的比你......” 千夜冥砰一声就将玉壶砸了出去,高声喝道:“够了!” 刹那间,春隐殿内一室寂静,只有烛火在不安分的燃烧着。 千夜冥疲惫的声音响起:“夜深了,若是没什么事,母亲早点回去歇息吧。” 缪颍久久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母亲走之前还有句话要嘱咐你,冥儿,只有除掉百里靖炘,才能成就我们的大业......” 千夜冥在女子开口的那一刻就转了身过去,慢慢踱步走向内屋,走向他一贯熟悉的暗色当中,只是那掩在袖中的手却因为握得太紧而微微颤抖着。 由始至终,他的母亲,一句都没问过自己的伤势。 有些事情,不能奢望,便罢了吧。 ...... 汨云川,琉花宫庭院。 无边夜色中,一曲凤求凰悠悠响起。 风起花落,在银色月光的照拂下,微微发红的菩提花在空中身姿似蝶,飘落在百里靖炘身上。 刚走进来的一行人恰好见到此景,心里情不自禁地赞一句惊艳。 但难免有好事之徒,喜欢耍几句嘴皮子。 “阿炘啊,别人都是菩提树下能悟道,你倒好,在菩提树下尽弹些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怕是会污了这菩提的圣洁。” 百里碧霄这些时日,越想越不对劲,连着骚扰褚殷好几天,追问他们去九州的经历,哪知那褚殷三缄其口,连个屁都挖不出来,可见她的大侄子这次真的是情窦初开了。 百里靖炘听见来人的声音,便停了琴声,抬起头来,看向这一群人。 铁灰色的双眸眯了眯,开口说道:“阿胤,若是你管不住我姑姑,本王不介意另找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此话一出,霎时满场哄笑。 “哈哈哈哈!”年纪最小的蔺紫当场就笑出了猪声。 蔺阑一群人怕落了裴胤的面子,脸色紧绷强忍不笑,但很快就破功了,纷纷低声嗤笑了起来。 裴胤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自个儿说不过你姑姑,拿我开刀做甚。 心里虽这样想着,但动作却非常的识时度,很快用手捂住了百里碧霄的小嘴,拉到自己身边。 裴胤心里暗自忖度,思春的男人果然很可怕啊。 上次大战过后,一开始众人还都忙着收拾残局,知道百里靖炘身体暂无大恙后,没有太留意他的状态,直至前段时间大家手中的活都差不多忙完了,众人才发觉百里靖炘行为变得很诡异,有时候聊着聊着思绪会突然放空,有时候会暗戳戳地抚摸着胸前的一枚玉锁。 裴胤这几天没少收到下面递上来的请安折子,都在关心主上的身体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密宫大概猜到一点点,但他们一心扑在修炼上,对情爱一事不感兴趣,早早就打包好全员回秘地闭关修炼了。 璇玑阁一群人除了自己,其他几个都是还未开窍的木头,若不是霄儿嘴快说漏了,只怕那几个也要加入到底下不知情的人中,一起愁眉苦脸了。 裴胤笑了笑,转了个话题说道:“摄政王,臣等今夜前来是为了封帝一事。” 庭中风起,落英缤纷。 百里靖炘听到裴胤的来意,不自觉地看向夜空。 夜幕中繁星点点,努力地闪烁着微弱光芒。 繁星中会不会也有一颗是扬儿呢。 百里靖炘颇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战过后,他才知道扬儿已经不幸逝世了。 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从痛苦中走出来,唯独他,才刚踏入这悲伤当中。 百里碧霄听了这句叹息,鼻头一酸,拧过头去默默垂泪,裴胤站在她旁边,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 许久,清冽如甘泉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国不可一日无君,便按规矩办妥。” “是!”众人当下受令。 “只是这一战中,汨云川终究还是伤了元气,仪式就从简吧。” 裴胤眉头皱了皱,应道:“摄政王,仪式从简了办,怕是会引起底下流言蜚语。” 百里靖炘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过琴弦,嗡嗡的琴音远扬开来。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夜皇此人擅攻心计,在看不清我们意图之前,他不会鲁莽出下一步棋子。这次若不是因为褚老出手及时,想必今日之汨云川早已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一听,回想起当日之情形,也难免心有余悸。 男子声音缥缈如天外之音,“流言一出,暗里总有一些不安分的会起别的心思,在这迷雾之下,我们或许还能挖出不少幕后黑手。再者......” “诸位莫忘了褚老一言,这天象诡谲,还是尽早做万分打算。” 还沉浸在大战之喜的众人,听了这话,仿佛被泼了一身冷水,清醒了过来。 蔺紫在心中掂掇了两下,缓缓开声道:“摄政王,臣有事禀报。” 百里靖炘闻言,抬眼望着他,“何事?” 蔺紫整理了一下思绪,看向百里靖炘和裴胤,沉声说道:“裴相听闻天九渊下属的玉成国在秘密训练一批人给夜皇,在叛臣滇吾巴雅尔兵变事发后,裴相曾令臣率墨焱军前往玉成国一探究竟并设法从中破坏。” 裴胤接过他话口,说道:“确有此事,在大战前蔺紫曾率墨焱军到玉成国那里刺探,只是等他们到那里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噢?” 蔺紫答道:“臣在那里查探到有炼制的痕迹,但从撤走的迹象来看,并无慌乱之意。” 沉思间,百里靖炘用手指撩拨了一下琴弦,“看来他们并不知道你们会来,因故提前撤到其它地方去了。” 话音一落,蔺紫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东西,递给了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接了过来,心中疑惑。 秘银?能用到秘银封住的东西...... 百里靖炘手一握,墨色的灵力灌注进去,那秘银开始消融,一点点化成银水缠绕在百里靖炘的手腕上,慢慢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一个碧玉髓被握在百里靖炘手上。 百里靖炘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说道:“碧玉髓?这东西可不是一个下属国能随便拥有的......” 玉成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国怎么会出现九级圣器碧玉髓。 百里靖炘见碧玉髓中似乎有力量流动,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注了一丝灵力进去。 瞬间,那碧玉髓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将力量以百倍攻击反弹出来。 砰一声,百里靖炘身子猛地撞向身后的菩提树,震落一树花。 “摄政王!”众人见此纷纷冲上去。 百里靖炘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但手却紧紧握住碧玉髓。 百里靖炘猛地将全部的力量灌进去,只见那碧玉髓的光芒愈加耀眼,快照亮了半边夜空。 “给本王破!” 噼啪一声,碧玉髓被灵力碎成渣。 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从中逃逸出来,如一颗流星般迅速划过夜空。 “阿炘!” 百里碧霄着急地握住了他的手,只见那手已经是一片血淋淋。 “我没事。” 百里靖炘拍了拍百里碧霄的手,眼神却看向夜空。 “这力量......” 百里靖炘瞳孔一缩,叫道:“蔺紫?” “臣在!” “明日一早你亲自前往紫鸣宫,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褚老,待封帝仪式一过,本王和你们立即前往玉成国一探究竟!” “是!”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明后两天有事没办法更哦,祝大家周末吃好好睡饱饱~~~~~~~~~ 第33章 烧错人 忠勇侯府,霁月院。 卯时,寒夜仍如墨般浓稠,将人牢牢困在梦中。 梦中,女子挣扎了许久才看清迷雾中的那个冷寂的身影。 那是......百里靖炘? 黑暗中,女子昏睡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身影回过头来,醉芙心里一惊。 那张脸的一半已经被咒毒腐蚀见白骨,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眼洞,瞧得人心里直发冷。 梦里,醉芙赶紧走上前,问道:“百里靖炘,你怎么......” 噗一声,一口暗红的浊血直喷醉芙脸面。 “赫!”床上的女子倒抽一口冷气,从噩梦中醒来。 醉芙大汗淋漓,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半眯半睁着的眼睛突然被屋里头一道红色的强光刺|激到,眼底满是赤红。 醉芙抬起手挡了一下这强光,等眼睛完全适应后,她才看清红光中的身影。 是赤儿...... 醉芙大惊,赶紧跑到小榻子那里,她伸手试探了一下这红光,发现无伤人之意,便将赤儿一把捞进怀里。 “赤儿!赤儿!” 醉芙唤了好几声,可是赤儿毫无反应。 瞧着怀里的赤儿一动不动的模样,醉芙着急得输了一丝幻力进去它身体查探。 好一会儿过去了,醉芙发现它只是失去知觉,便稍稍稳住了心神。 自褚殷一别之后,不知为何赤儿越发疲倦,经常在玩乐时莫名其妙陷入昏睡当中,有时被被侯府里的下人捡到了,便赶紧送到霁月院来。 这几天赤儿的症状更加严重了,躺在小榻子上,几乎就没醒来过。 醉芙心里有些沉沉的,她之前怀疑赤儿是灵兽,便找了谢长瀚了解,谢长瀚说这片大陆不曾出现过灵兽,他也只在孤僻的古籍见过几句有关灵兽的描写。 醉芙犹记得当初谢长瀚对她说的话。 “芙儿,若赤儿真的是灵兽......总之,这个消息你要小心隐瞒,特别是当你去到怀凤城,若是消息走漏被有心人盯上了,对你们、对它都不是件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 醉芙紧紧搂住怀中的小东西,若是师父在就好了,起码有个人能给她理清理清现在在发生什么事。 就在醉芙陷在思绪时,她胸前戴着的那枚血玉突然飞出,迸发出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直击赤儿的额间。 “咦?”醉芙惊讶地张大了嘴。 只见赤儿在那血玉的作用下,身形慢慢变大了一圈,头上冒出了两个金色的小角,红色的毛发中掺杂着金色的光芒。 不一会儿,血玉的力量衰弱到无,重新飞回到醉芙的颈间。 慢慢的,只见赤儿那通体的红光也消散了。 “娘亲......”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赤儿两只小爪子揉着眼睛,从昏迷中醒过来。 “赤儿感觉怎么样!” “暖洋洋的,好舒服......”赤儿撒娇般不断在醉芙怀里拱来拱去。 醉芙见它无事,当下一笑。 女子的小手不断抚摸着赤儿光滑的毛发,看来是她多虑了,原来只是晋阶而已,只是那血玉是火场上母亲推自己出去时留给自己的念想,怎么会和赤儿有关系呢? “睡吧......”醉芙轻轻拍拍赤儿的后背。 小兽伸腰打哈欠,醉芙睡意涌来,便抱着它在床上睡了过去。 ...... 嘭嘭嘭! 一大早,醉芙被响亮的拍门声蓦地给吵醒,她摇了摇头确认不是幻觉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姐姐!!!!”一声凄惨的叫声在门外响起。 长生?! 醉芙赶紧起床,手一挥,一件斗篷就披在了身上。 门一打开,只见长生和魏苏两个小萝卜头齐齐倒在门前,头发炸成了一团,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的,脸上出现东一块西一块的乌黑。 长生抬头一看是醉芙,眼泪汪汪的,哭诉道:“姐姐,呜呜呜......” “怎么啦?” 醉芙赶紧将狼狈不堪的两人扶起,这阵势怎么像是放火烧厨房了? “我......” 长生话还没说完,眼神余角看到一抹红色身影,赶紧拉着魏苏躲到醉芙后面。 醉芙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两人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 女子抬头往魏苏指的那个方向一看,只见远远地,赤儿大发兽威,口中喷着几丈长的冲天火焰直冲这边来。 醉芙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怒喝一声:“赤儿!” 赤儿一大早发现自己的力量暴涨后,玩心重,到处捣乱,这长生和魏苏就成了它的玩具。 方才它逮了许久都逮不到人,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后,兴冲冲地跑过来霁月院,这突然看到醉芙脸色铁青,它心里直发怵,但奈何脚下刹不住,嘴里的那口还没收回去的小火苗当着所有人的面烧着了醉芙的裙摆。 躲在背后的长生和魏苏吓得下巴都快掉了。 找死! “赫!”赤儿倒吸一口凉气。 它趁大家还愣着没反应过来,立即使出无影爪,啪啪啪啪十几下就将醉芙烧着的裙摆给灭了火,正准备松口气时,后颈肉就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赤儿瞧见醉芙那黑的快滴墨的脸色,害怕得捂住了眼睛。 “娘亲......”求饶的声音响起。 “咦?!” 长生的嘴巴张的快塞得下一个拳头了,他和魏苏两人大眼瞪小眼,眼中满是震惊。 什么、它居、、、、居然、、、会说话了! 醉芙也缓过神来,昨晚那个声音原来不是幻听啊。 暂时不管它怎么会说话的,醉芙板起脸来,严厉斥责道:“你看看把大舅舅和小舅舅吓成什么样子了!” 赤儿两只小爪子有些心虚的挠了挠醉芙的手,求饶道:“我、我怕只是想和舅舅们玩一下......” 听了这话的长生和魏苏在寒风中凌乱。 玩一下?你差点把我们俩给玩死了...... 醉芙略微惩戒打了一下赤儿屁|股,赤儿被醉芙这么打了一下,眼里满是委屈,斗大的两颗大珍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身为大舅舅的长生赶紧将赤儿从醉芙手里解救下来,还用一种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的眼神小小的埋怨了一下醉芙。 孩子还小,怎么可以打呢! 醉芙一脸黑线,最护着的却是被欺负得最狠的,这简直是一对小冤家。 一旁的魏苏也赶紧捋起袖子给赤儿擦干眼泪。 真是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 醉芙见景抒情:“子不教,父之过啊......” “啥?”赤儿从魏苏的袖子中钻出半个头来,瞪着两只大眼睛,十分惊讶地问道:“父?娘亲,你是要找百里靖炘给我当爹吗?” “百里靖炘?”从院子外走进来的谢长瀚一脸吃惊,“百里靖炘是哪个兔崽子?” 醉芙无语地扶额,好了这下子热闹了。 “就是那个......” 赤儿还想继续说,醉芙赶紧封住它的嘴。 再说下去,舅舅这个天下第一母鸡就要暴走了。 醉芙嘿嘿一笑,“没事,就一个不是很熟的人。” 赤儿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不熟?!戒指和玉锁,娘亲你们不是交换信物了吗? 赤儿自从进了侯府,练场厨房大池塘,满府上下都是它的身影,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进去。 醉芙在脑海里听到赤儿的疑惑,终于一种养孩子就要好好养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赤儿,既然你也开慧了,平日里就好好跟着两位舅舅认真在夫子面前学习,懂吗?” 话音一落,醉芙手动替赤儿按头应允了。 “好孩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半桶水响叮当,不懂装懂说出去会惹人笑的!” 醉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它。 长生和魏苏默默为赤儿默哀了一下,要赤儿这个玩耍比天大的小兽去认真听课,怕会折磨死它。 “不要不要!我要玩......” 赤儿才反应过来它娘做了什么事,她从魏苏怀里蹦出来,在地上直打滚撒泼。 长生见此,幸灾乐祸地在狂笑。 魏苏也颇为好笑地看着地上那个急速翻滚的残影。 “看看,娘亲都是为了你好,你连市井妇人的撒泼打滚都学会了,再这么下去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醉芙扔了一个眼神过去给谢长瀚。 谢长瀚捂着嘴,低声咳了一下,十分配合说道:“是啊,赤儿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这一大早的,下面伺候的人冲去舅公那里禀报,说是整个府邸要被你翻过来了。” 谢长瀚说完,回抛了一个我做得好吧的眼神给醉芙。 醉芙称赞地点点头。 收到鼓励的老母鸡开心了,又加了一把火,威逼利诱道:“若是你不认真学规矩,舅公就把你最爱吃的大烤鸡给改成三天一顿!” 顿时,地上那个翻滚的残影停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冲进醉芙怀里。 舅公坏!好坏! 醉芙拍了拍它身上的灰,说道:“要是学的好,娘亲就奖励你一天多一个烧鸡腿......” 顿时,怀里的赤儿仰起头来,泪汪汪的双眼瞬间发亮,蹭了蹭醉芙的下巴,算是答应了这条件。 围观全过程的魏苏暗自腹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心真黑啊。 旁边的长生恨铁不成钢,这傻东西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对了,舅舅你过来找我有事吗?”醉芙问道。 谢长瀚拍了一下额头,回过神来,“看我这记性,都被赤儿的事情打乱了,是这样的,舅舅刚才收到怀凤城的来信,说是明日就开学,舅舅过来通知你们一声顺道带你们几个出去逛逛,看还有什么需要备下的。” “时间这么紧凑吗?”醉芙颇为疑惑,今日才通知,明日就开学了? 谢长瀚瞄了一下四周无人,便低声说道:“小道消息称明年灵盟那边打算进行大比,彩头是个难得的天材地宝,所以怀凤城提前开学筹备此事。” 醉芙闻言,看向谢长瀚的眼神有些微妙,“想不到舅舅也是一个喜欢打听八卦的人呐。” “哈?”谢长瀚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又收获了三枚微妙的眼神。 “不是,”谢长瀚赶紧摇手解释,“本侯......” 怎么感觉自己威风堂堂的形象好像破灭了。 醉芙扑哧一声笑出来,其他两人一兽也乐得直捂肚子。 “好了,不逗舅舅你了。”醉芙说道,“既然时间紧迫,那咱们也赶紧出去吧。” “好咧!” 第34章 飞扬跋扈 天京皇城,长锦坊。 作为京城最大的街市,长锦坊沿路商铺鳞次栉比,车如流水马如龙,真是软红十丈,无比繁华。 此时,忠勇侯府的马车在京城最大的布庄霓霞斋门前停下。 先从马车出来的是长生和抱着赤儿的魏苏,而后谢长瀚也下了车。 恰好谢长瀚在门口碰见同朝为官的冯让将军,便打了个招呼,道:“冯将军一大早就陪尊夫人来霓霞斋啊?” 听到声音的冯让转过头来,见是谢长瀚,笑呵呵地戏谑道:“难得一见侯爷来此啊......你也起早来选新衣裳吗?” 谢长瀚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虽说冯让此人惧内闻名京城,但是自己也没打算在这事上招惹他,怎么就将枪口对准自己了? 谢长瀚拱了拱手,说道:“可不是,想着明日怀凤城开学了,本侯就领着家里两小子和姑娘过来买多几件衣裳,免得在怀凤城冷了热了......” “忠勇侯府了不得啊!”冯让感慨道:“一下子就出了两个满级天赋的学生,京城中无不艳羡,就连陛下在宫中也有耳闻呢......” 冯让这席话饱含八分羡慕,剩下的两分吃味也是被自家儿子气的,看看别人家的双满级,再看看自个儿家的四级天赋,人比人气死人! 谢长瀚听了冯让这句话,心里骄傲之余也有些担忧,侯府风头过盛不是好事。 正当谢长瀚准备开口时,伴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身姿绰约、如兰花迎风摇曳般的女子从车里下了来。 “业精于勤荒于嬉,天赋再好也不等于日后成就,就如方仲永天资聪慧,也不敌后天荒废。” 冯让眼前人影一晃,一名蛾眉皓齿,花颜月貌的女子来到他跟前。 “芙儿,这是冯让将军。”谢长瀚做了个介绍,“冯将军,这是本侯外甥女北醉芙。” 醉芙行了个礼,说道:“小女见解稚气,冯将军见谅。” 冯让嘴里嚼着这一句话,心中颇为讶异,便反驳道:“醉芙姑娘此言倒是新奇,难道有天赋不好吗?” 醉芙笑了笑,“小女从未说过身怀天赋不好,天赋乃是恩赐,但世间能得恩赐者几何?难道这东陵的繁华盛世是独独靠几个身怀天赋的人就能成的吗?难道冯将军一身打拼而来的荣华只能以天赋一概论之吗?可见,唯有坚忍不拔之志、无冬无夏之心方能成就惊世之才......” 就在醉芙下车时,众人惊于她美貌,早早围在霓霞斋门前看热闹。 醉芙此番言论一落地,便惊起一片抽气声。 “这、这.....”冯让一时语塞。 谢长瀚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搂过冯让,说道:“承让了老冯......” 醉芙低头一看,三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崇拜地看着她,那眼里的小心心快溢出来了。 我姐姐\/娘亲果然厉害! 冯让被谢长瀚那满面春风的样子给刺|激到了,当下就说道:“醉芙姑娘真知灼见,老夫自愧不如。既然明日怀凤城开学,老夫也不耽误侯爷您了,下次得闲时再约酒。” 忠勇侯府一府双杰不止,那传闻中的痴女竟也是一个继承玄豫先生风骨的奇女子,果真这流言信不得啊!怕不是到时四皇子看见这醉芙小姐的风姿,会悔到肠子都青了喽。 冯让在朝中是个有正直不阿的,与谢长瀚平时也走得颇近,上次退婚一事,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暗里也对四皇子一派作风不齿,见醉芙不是传闻所言,倒是心里为这退婚一事叫了声好。 门口的人见没戏看了,也就慢慢散了。 霓霞斋的主人赶紧出来迎谢长瀚一群人进去,连连道歉道:“侯爷大驾光临霓霞斋,妾身招呼不周,见谅见谅!” 霓霞斋的主人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寡妇,靠着一己之力将夫家留下的铺子发扬光大,辛辛苦苦拉扯大几个孩子实属不得,谢长瀚也不难为她,打算提步走进去时,眼角扫过街上的人流,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长瀚笑着说道:“无妨,本侯有事先行一步,这几个泼猴儿就麻烦徐娘子仔细收拾妥当了,有什么好的、精致的都呈上来,做多几套,免得这几个泼猴儿到时在怀凤城冷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此时,那几个排排站着的泼猴儿一脸黑线。 “诶诶诶!”徐娘子是个识眼色的,赶紧交代店里的伙计们把好吃的好喝的奉上。 “舅舅......”醉芙扯了下谢长瀚的袖子。 谢长瀚说道:“舅舅有事,你们几个在这里慢慢挑,侯府不差钱。” 醉芙汗颜,自己没想说差钱这事,说道:“舅舅早些回府,嬷嬷说今晚备下盛宴,咱们府里聚一下,明日好无牵挂去开学。” “舅舅晓得,不会耽误的。”谢长瀚拍了拍她的头顶,又对着长生魏苏说道:“街上人流拥挤,你们顾好姐姐。” 长生和魏苏听话地点点头。 谢长瀚又点了一下赤儿的鼻头,低声说道:“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娘亲,你就喷火烧他!” 赤儿一听,双眼亮晶晶的,狠狠地点了点头。 醉芙赶紧打发谢长瀚走,真是的,整天教坏小孩子。 见谢长瀚走了,醉芙一群人也进了霓霞斋。 等一并挑妥布料、量好身形后,醉芙刚坐下椅子,才往嘴里扔了口蜜饯,就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北醉芙!” 醉芙听见声音,懒懒地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来人,是秦玉儿啊...... 真是难为她了,眼青鼻肿的,还要戴个帷帽才能出门。 “玉儿小姐安好?”醉芙声音懒洋洋的,往赤儿嘴里也扔了一块果脯。 魏苏听了这话,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喷了长生一脸。 姐姐,你把人家打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问人家安好吗?! 长生抹一把脸,他瞪了魏苏一眼,听见醉芙这般说话,也知道自家姐姐的脸皮之厚乃是难得一见。 醉芙斜睨了一下这两人,长生和魏苏赶紧装作无事发生。 “我今日这副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秦玉儿气得怒火攻心,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秦玉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漱口声打断了。 醉芙吐出口中的茶水,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慢悠悠地说道:“本小姐晓得是我打的你,你不必嚷嚷,吵得耳朵难受......” 正在店里看布料的客人齐齐围过来看热闹,这么一听醉芙说话,又是一片抽气声。 北家傻子不愧是传闻中的飞扬跋扈啊! “你、你、你......”秦玉儿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一个容貌艳丽,衣着不凡的女子扯了扯秦玉儿的衣袖,秦玉儿便安静了下来,委屈地说道:“竹宛姐姐......” 醉芙看了那女子一眼,韩国公的嫡女怎么会和秦玉儿搅和在一起? 韩竹宛说道:“玉儿不必与这等人置气,只是一个被退了婚的痴女而已,与之争辩倒失了咱们身份。” 韩竹宛,醉芙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和北清妍一样,都是赶着给皇甫骞做妾的玩意,也配在她面前像只疯狗一样乱吠。 秦玉儿一听,冷哼一声,姿态极其高傲,叫唤道:“下堂妇一名,也敢来这里污了众位贵客的眼球!”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蜚议之声。 魏苏听了这话,火冒三丈,瞬间想冲上去打人,可那拳头却在关键时刻被长生按捺住了。 长生示意魏苏,这里达官贵人众多,姐姐还没发话,不可轻举妄动。 醉芙嘴角微勾,看来这秦玉儿胆子忒肥了点,上次长老院的事情还没让她懂得怕字怎么写,这次又赶上找死。 “秦......” 醉芙的话还没怎么开口,就听见里头一个声音响起。 “荆某倒不知这京城贵女风气何时变得这般污浊,动不动就拿人私事放在明面上议论,想必背地里也若市井妇人般喜欢乱嚼舌根吧......” 话音一落,里屋走出一个风姿俊朗,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荆遥容貌俊美,这一出场,惹得全场芳心乱飞。 “难道众位夫人小姐不觉得吗?” 顿时,店里的贵女们都纷纷走到另一侧,和秦玉儿两人划清界线。 醉芙心里暗叹,果然无论是哪个时空,帅哥的力量都很大啊,看看人家,一句话顶自己十句。 秦玉儿的脸被帷帽这遮挡住,倒是颇为自在的站在原地。只是那韩竹宛却无遮无挡的,只能赤丨裸裸地接受众人眼神的审视。 韩竹宛被众人瞧着心里越发羞耻,脸色涨红得像猪肝,她试图挽回场面,瞪了醉芙一眼,对荆遥说道:“竹宛这话难道说错了吗?荆公子就算是护着这北醉芙,也不必扯上京城贵女的名声!” 荆遥嗤笑了一声,道:“这京城贵女的脸面是被韩小姐和秦小姐丢尽的,又干荆某何事?何况这退婚一事是钦天监占卜之意,陛下和忠勇侯为了我东陵气运才作此决定,此乃是天子体恤万民、无奈忍痛割爱之举,怎么到了韩小姐嘴里就变了个意思?难道韩小姐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内幕消息吗?韩小姐,这揣测圣意传出去不好吧?” 韩竹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荆遥手里拍打着竹扇,道:“再说了,醉芙小姐乃是谢、北两氏之血脉,谢北两氏对我东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醉芙小姐继承两氏风骨,一身风华又端庄清丽,乃是东陵大家闺秀之典范,荆某钦佩,不忍你们二位血口喷人,怎么就说的像是荆某不安好心,意图不轨呢?” 荆遥说完这话,脸色有些不虞,像是被人当场泼脏水侮辱一样。 店里众位贵女被荆遥的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荆遥那嫌弃的声音更让她们觉得白月光被人糊了一层屎,看着那两人的眼神越发厌恶了。 “你!”韩竹宛见势一边倒,心里倒是连秦玉儿也恨上了,当下只能选择离开,才不至于把全部脸面都丢在此地。 “玉儿,我们走!” 只见韩竹宛猛地发力,恶狠狠地就扯着秦玉儿往外走去,秦玉儿被这么突然一扯,一只鞋子就从脚上掉了出来,落在店内。 这下子,两人更像是跳梁小丑,惹得一片哄笑。 秦玉儿也顾不得那鞋子了,赶紧捂紧头上的帷帽,生怕连帽子也弄丢了。 第35章 旧友 醉芙看着她们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怎么每次都不长记性,硬是要凑上来求人打脸呢。 荆遥做戏做全套,拱了拱手对店内众人又是吹捧了一番,众位夫人小姐得了翩翩公子的谢意,心满意足地散开了去。 转过头来,荆遥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醉芙的笑颜,心不禁微微一动。 上次见面时,醉芙还是在病榻上,难免有几丝恹恹之气破坏掉精致的容貌,而今醉芙身子康健,一脸红润,盈盈笑意间尽是少女的娇憨绰态,恰似初夏染上一抹嫣红的青桃,惹人采撷。 魏苏看着荆遥出神的模样,便学着谢长瀚假意咳嗽了一声,又是一只被迷住的饿狼。 荆遥回过神来,笑道:“许久不见,醉芙小姐安好?” 醉芙也笑着应道:“身体无恙,谢荆公子关心。” 荆遥瞧了他们一眼,“在下听闻忠勇侯府出了双满级,还没来得及恭喜醉芙小姐呢,今日你们也是过来这里购置开学用的衣物的吗?” “是啊,明日就要开学了,原本是舅舅领着我们过来霓霞斋的,无奈他有事先行一步,所以就剩我们几个这里挑挑选选了。” “噢?”荆遥眉头一挑,“醉芙小姐和两位公子都挑好了吗?” 醉芙哑然一笑,“咱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哪会挑什么啊,霓霞斋的头家好眼光,都差不多帮我们打点妥当了。” 得了这句称赞的徐娘子眼里满是欢喜,道:“醉芙小姐过谦了,妾身只是帮忙出个主意而已。” 不卑不亢,待人有礼。 荆遥心中对醉芙又多了几分欣赏,便说道:“上次醉芙小姐十四生辰宴,在下因事外出京城无缘赶上,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醉芙小姐挑好了,这几件衣裳就算是荆某补给醉芙小姐的生辰礼如何?” 醉芙婉拒道:“谢荆公子好意,只是......” 荆遥见她有拒绝之意,便又说道:“难道醉芙小姐看不起在下送的礼?” 醉芙哑然失笑,“不敢不敢......” 荆遥直接交代徐娘子把衣裳给包起来,醉芙无奈只能收了下来。 “许久未见,不知醉芙小姐可否赏脸给荆某到天香楼一聚?” 魏苏心中警铃大响,使劲给醉芙打眼色,奈何醉芙没有懂他的意思。 “小苏你怎么啦,眼睛怎么一抽一抽的?” 荆遥瞥了他一眼,笑道:“在下略有医术,不如移步到天香楼坐下,也好让荆某给魏苏公子仔细瞧瞧。” 魏苏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说话间语气焉焉的,道:“我没事,刚才眼睛进了点灰而已。” 旁边的徐娘子一听,满脸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妾身这就叫人去打扫店铺!” 魏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长生有些知道他对荆遥的小动作意欲何为,但是毕竟众人在场要避讳着点,便独自暗暗偷笑。 醉芙道:“无事便好。” 荆遥又问了醉芙一句,“不知醉芙小姐意下如何?” 醉芙看了眼天色,天色尚早,回府也没事做,便答道:“荆公子一番好意,那醉芙便不做那矫揉做作的姿态了。” 随即,醉芙对着徐娘子说道:“咱们几个的衣裳差不多就那些了,麻烦徐娘子再帮我选多十几样适合老人家和侯爷用的花色布料,版式也不求过分新颖,舒服要紧。待会我命府上的人将尺寸送过来,晚些时候送过侯府时,一并入我账里。” “好咧!”这醉芙姑娘为人和气出手又阔绰,徐娘子见财源滚滚,脸上满是喜色。 “不如......” 荆遥想入自己的账,却被醉芙打断了话口。 “谢荆公子厚爱,但这几匹布是醉芙对长辈的心意,荆公子可不能和我抢哦。” 醉芙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 荆遥无奈一笑,拱拱手表示承让。 见两人言谈之间相见欢的模样,魏苏一脸苦瓜色。 侯爷,我对不起你,这匹饿狼太凶猛了,我招架不住啊。 ...... 另一边厢,时间回到方才霓霞斋门口。 谢长瀚无意中瞧见了前些日子没了音讯的熟悉身影,怕人丢了,留下醉芙一行人在店里,匆匆忙忙跑向街上人潮。 今日是怀凤城开学前一日,京城涌进了许多看热闹的外地人,长锦坊为了吸引客流,更是摆出许多新奇玩意,到了日头高升时,长锦坊已经堵的水泄不通了。 果不其然,谢长瀚在人挤人的艰难环境中,成功跟丢了那个身影。 无奈之下,谢长瀚只能走到暗巷,打算折返回去霓霞斋。 刚走进巷子,一只手突然就捂住了谢长瀚的嘴,将他拉到暗处。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谢长瀚耳边响起:“侯爷,是我!” 闻言,谢长瀚那握住匕首的手顿时放松了下来,拧过头来看向背后的那人。 只见那人身披一件落魄乞丐的烂衣,一头可孵蛋的乱发,大半张脸上满是沾有野草的污泥,与方才在街上跟踪的那人完全不像,若是不主动表明身份,压根就与安丰桥底下的乞儿无两样。 谢长瀚有些无语,“李晟,几日不见,你这般神神鬼鬼的在搞什么东西?”看书溂 李晟也不急着回答谢长瀚的话,压着声音说道:“末将失仪,但事急从权,为掩人耳目,不得不使计与侯爷一面。” 谢长瀚听了这话,心中疑窦丛生。 李晟微微探出个头,见左右无人,便带着谢长瀚左闪右闪,很快的就来到暗巷另一侧。 李晟在那扇破烂的木门前敲了三长四短的暗号,很快就有人开了门,将谢长瀚和李晟接应了进去。 进了屋,李晟挥挥手,那同样是乞儿打扮的心腹就出了去,守在门口,留下谢长瀚和李晟两人。 屋内只有几缕幽幽的日光透了进来,照得一片昏昏沉沉。 谢长瀚挑了一个尚且干净点的地儿盘腿坐下,戏谑说道:“你掳本侯来此处作甚?” 李晟从水盆中抬起头来,就着破烂的衣袖擦干脸上的水渍,露出一张常年严肃不苟言笑的脸,沉声道:“侯爷,出事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谢长瀚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好好说!” 李晟收拾妥当后,在墙上摸索了一下,五指扣在几个不明显的凹陷处,灵力一出,五指狠狠往凹陷处摁了下去。 嘎吱一声,在谢长瀚坐下的那块地背后,一个隐匿的暗口打开了。 “这......”谢长瀚已经不是疑惑了,而是感觉整个思绪混乱成一片。 “这是什么东西?” 李晟的声音幽幽响起,“旧友沈翡,侯爷还记得吗?” 谢长瀚瞳孔一缩。 一语落地,李晟眼神中仿佛蕴含着点星之火,直愣愣地瞧着谢长瀚。 谢长瀚眉头微皱,斯人已逝,往事重提是何意? 昏沉的屋内,李晟神情紧绷,他在等待谢长瀚的答案...... 谢长瀚环视了一下周遭,最后眼神定格在那个暗口上。 沈翡,东陵沈国公沈海川之嫡子,在十四年前与西越的那场大战中,与其父双双马革裹尸,捐躯疆场,沈家父子这一死,直接导致了东陵边境防线彻底溃败,西越兵力一路追击,有直逼东陵腹地之势。其时,先帝病重在榻,柳相携过半朝臣入宫请旨,最终东陵以割十三城予西越的代价,换回了皇权的安稳。 当今登基后,有意抹杀当年耻辱,宫里坊间不敢违逆,渐渐地,许多旧事旧人也退出了众人的记忆。 如今往事重提,怕是...... “沈翡乃是本侯少年挚友,又怎能忘......” 轻轻的一句话响起,李晟久悬着的心安稳落下,那眸中的星火终于烧成了一片赤红。 谢长瀚看着李晟神态,微微叹息。 十四年前,沈翡何尝不是李晟的挚友呢。 “侯爷......”李晟喉头微动,忍住涌上的悲凉,说道:“阿翡有侯爷今日的牵念,也不算白白枉死一场。” 闻言,谢长瀚神色一震,道:“你说什么?什么枉死!” “阿翡当年是被人设局的!” 谢长瀚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拽紧了衣角,“你上次约我青门一见就为了今日之事?” 李晟点点头,“诺!” “那为何......” 李晟看向那暗口,“知悉消息的当下,末将心绪难定,一时冲动联系了侯爷,后冷静下来,怕打草惊蛇,只得先将人转移到暗处,再和侯爷商讨接下来之事。”看书喇 谢长瀚眼神烁烁,说道:“是他吗?” 此时,谢长瀚心里半喜半忧,自己午夜梦回,不止一次希望那人还活在世上,但若真的是那人,这掀起的汹涌波涛只怕会把整个朝堂给翻过来。 “怕是让侯爷的希冀落空了。”谢长瀚的问话浇熄了李晟眸中的炽火,“底下乃是一名逃犯。” “逃犯?”谢长瀚脑子蒙了一下,“什么逃犯?” “蓟罕关的逃犯!” 这话如惊雷般在谢长瀚耳边炸响。 蓟罕关,当年沈海川和沈翡葬身战场之处。 屋内,气氛忽然停滞。 李晟没有催促谢长瀚,有些消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化得了的。 许久,才听到谢长瀚语气微颤,说道:“蓟罕关当年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李晟苦笑一声,“侯爷若是想查探内情,就跟末将下来吧。” 这话仿佛有魔力,牵着谢长瀚的步伐,往暗口走了下去。 暗口下方连着一个长长狭窄的通道,谢长瀚走进通道,发现四壁泥土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看那样子,像是新挖的。 李晟走在他身侧,看谢长瀚手指捻一抹土的动作,开口低声解释道:“此处荒弃多年,为掩人耳目,末将心腹命人偷偷打通连接到末将府上。” 谢长瀚眉头微皱,“你将人从青门提了出来?” 青门执掌东陵军营审判之权,凡犯军法者一律由青门审判下罪。李晟虽贵为青门使,独掌大权,但青门内耳目众多,这一步棋走得有些鲁莽。 李晟看出了谢长瀚的担忧,“秋后问斩时,末将换了个死囚替了上去,如今这人的存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第36章 狗贼 说话间,两人越过了地上的繁华昌盛,来到了李晟府上的密室里。 密室除了几个可供呼吸的小孔和一副桌椅,就只有面前这个被扔在地上的逃犯。 李晟动动手点燃了一只烛火,室内顿时有了一晖光亮。 这时,谢长瀚才看清那逃犯的模样。 衣衫褴褛,瘦如脱骨。 “唔唔唔......”那地上的人如青虫般挣扎蠕动。 谢长瀚一把扯掉那人眼口的黑布,突如其来的光明让那人眯了一下眼睛。 等看清眼前之人是谁时,那人干涩嘶哑的声音对着谢长瀚叫出了一句:“谢侯爷......” “你认识本侯?”谢长瀚虎眼灼灼问道。 沈翡年长谢长瀚六岁,当年他出战时,谢长瀚还在怀凤城修炼灵力和武技,没有跟着去蓟罕关。 能认识他的人,而且还是从蓟罕关逃出来的人...... “你是沈国公府的人?!” 那逃犯眼中含着些微泪花,声音颤颤:“侯爷,我是含之啊......” 谢长瀚大惊失色,沈含之,沈翡堂叔的次子,年少时他去沈国公府寻沈翡时,曾遇过几次。 李晟见两人是旧相识,就解了那沈含之身上的镣铐。 沈含之拖着残躯坐上椅子,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许久不见,侯爷安好?” 谢长瀚坐在他对面,语气沉了下来,“含之,你怎么会?” 沈含之眼神黯淡,“一名逃犯要安稳活下来,境地还能好到哪里去。” 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李晟虽不识这沈含之,但是谢长瀚他是信的,便说道:“在青门狱中,你曾和本将军说蓟罕关一战有隐情,需得本将军唤来忠勇侯才肯吐露实情,而今还有什么令你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 谢长瀚见沈含之脸上表情阴暗不明,便问道:“李晟,你是怎么寻到含之的?” 李晟便将前因后果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前些日子,禄浮山剿匪,峥州官府在一群土匪中发现了沈含之,他身上有军营的标识,便将人移交到了末将那里。” 说完,李晟看向沈含之。 沈含之狠狠地咬了咬唇,说道:“这东陵除了匪穴,哪里还有在下容身之处。” 李晟出声讽刺道:“你若不是贪生怕死出逃蓟罕关,如今又何需如鼠辈般苟且偷生。” 沈含之苦笑了一下,“青门使大人不必激我,在下这条命是蓟罕关十万将士换来的,就算苟且偷生,在下也要顽活下去,不然怎能对得起我兄长沈翡临终之嘱托。” 谢长瀚问道:“既然蓟罕关一战有隐情,你又何故蛰伏在暗处多年不肯发声?” 沈含之眼神中满是疯狂,仰天大笑:“只要那狗贼一日还坐在那皇位上,我蓟罕关十万将士一日都不能沉冤得雪!” 此话一出,谢长瀚和李晟仿佛被雪水泼了一身,全身发凉。 ...... 忠勇侯府,飞云院。 玉轮高高悬挂,在藏蓝夜幕下,清冷的月辉照的底下那棵百年墨松微微发亮。 大风凛凛,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呼啸掠过这片天地,吹得门外的人脑袋生疼。 檐下的灯笼在寒风中嘎吱嘎吱作响。 门外,男子高大的身形在微黄的窗纱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阴影。 男子还在恍惚之中,突然,一声莺语唤醒了他。 “舅舅......”醉芙从屋里探出个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谢长瀚。 谢长瀚猛地晃一下脑袋,从浮躁中抽离心神出来,看着门缝边上一排下来的三个小脑袋,说道:“这风冷得厉害,你们三个赶紧回屋。” 谢长瀚边说着话,边提步开门,走进了屋。 猝不及防地,谢长瀚就在屋里看见了容如明月、貌若美玉的荆遥。 谢长瀚愣了一下。 “呵呵,荆某今夜不请自来,怕是打扰忠勇侯府了吧。”荆遥笑说道。 魏苏在旁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既然都知道别人要享受阖家欢乐,那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魏苏那双狭长的眼睛看了一眼荆遥旁边的醉芙,又扫过坐在斜对角的长生,此时长生嘴里塞着满满当当的小食,两腮鼓得快炸了。 吃吃吃!姐姐都快被豺狼叼走了还吃! “哪里哪里,荆公子能来,忠勇侯府扫榻相迎。”谢长瀚笑呵呵地回应道。 荆遥出声时,醉芙凑巧看见了二号母鸡魏苏吃屎一样表情,心中不禁好笑。 原本下晌在天香楼时,他们几个只打算歇歇脚就走,奈何荆遥想给自己讲解一下怀凤城的情况,别人一番好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绝,但天色将晚,马奶奶和嬷嬷们已经备下了宴席,思虑之下只能将人请到了府上。 “下晌芙儿在霓霞斋碰上荆公子,就做主将荆公子请来了府上。”醉芙笑盈盈地将谢长瀚迎了入席,“既然舅舅也回来了,就开席吧。” 谢家重情谊,周、孙两位嬷嬷是府中老人,资历深厚,谢长瀚对她们感情不一般,平日里的吃食也是大家一起用的,今晚亦是如此。 等两位嬷嬷安排妥当入席后,荆遥挑了一下眉。 醉芙看着荆遥那表情,便笑着说道:“忠勇侯府不比别府规矩重,荆公子不介怀吧?” 荆遥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谢长瀚接过话茬,语气宠溺,“今夜乃是送别宴,咱们府里三小儿明日要启程到怀凤城了,怀凤城学风严,本侯在外头难以顾及,有赖荆公子多加照顾了。” 荆遥说道:“侯爷客气了,怀凤城里谁人不知忠勇侯少年时乃是惊世之才,为怀凤城夺下无数荣誉,如今风云榜上侯爷的名字仍然位列前茅,有侯爷的荣光在,想必不会有人敢欺了醉芙小姐和长生、魏苏公子去的。” 荆遥话音一落,醉芙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谢长瀚。 谢长瀚心里很是受落这崇拜的眼神,但嘴上却“谦虚”说道:“少年气盛,凭一时之勇罢了。” 荆遥以拳掩住嘴边笑意,“侯爷当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重挫风头大盛的西越云落谷,将怀凤城推上第一宝座,这可不是凭一时之勇能做到的。” 谢长瀚听了这比蜜还甜的奉承话,心中更加舒畅了。 好小子,不错不错。 魏苏眼看着谢长瀚就要被荆遥的迷魂汤给迷惑过去,赶紧咳嗽一声,说道:“明日就开学了,还望荆公子能给我们讲解一下怀凤城的事情,好提前做个准备。” 荆遥眉头微挑,这魏苏也太提防自己了吧,好像自己会把醉芙姑娘活剥生吞一样。 荆遥揶揄的眼神看的魏苏耳朵愈发艳红,醉芙也不舍得看着自家二号母鸡被外人蹂|躏,便开口解围:“听说怀凤城里头不止学习灵力是吗?” 荆遥收起脸上的调侃,说道:“没错,怀凤城和灵盟其他学院一样,除了学习如何修炼灵力,还要学习修炼武技和炼丹。学院的老师会根据你的天赋着重培养,像荆某就是生在医药世家,老师会着重培养在下炼丹的天赋。” 醉芙闻言,心想自己毫无灵力,又没有呈现过在武技和炼丹方面的能力,该不会被分配去打扫茅厕吧? 醉芙自己小声碎碎念,殊不知被席上众人听到了,正偷偷捂着嘴笑。 谢长瀚动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说道:“舅舅在,别担心。” 醉芙回过神来,“什么?” 荆遥笑道:“若是醉芙小姐要被派去打扫茅厕,在下舍命相陪。” “我也是!” “姐姐我也是!” 众人群情汹涌,醉芙尴尬的像只煮熟的虾子,讷讷地说道:“不、不用了,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开玩笑,谁敢叫她去打扫茅厕,她就先把他踢下茅厕再说。 “哈哈哈......” 屋外大风啸啸,将一片欢声笑语吹落四周..... 夜深,送别宴一曲落。 谢长瀚和醉芙正带着一群人将荆遥送出府。 此时,谢长瀚和醉芙他们在前面走着,荆遥落下一两步,刚好走到荆老大夫身边。 “荆老大夫?” 荆老大夫抬眼看了一下荆遥,说道:“荆公子不胜酒力,需回府服一碗解酒药才好睡下。” 荆遥虽然有些微醉意,但人是清醒的,“听醉芙小姐说荆老大夫医德无双,在下得闲时找荆老切磋一二。” 荆老大夫笑了笑,“老夫医术上不得台面,不值得如此夸赞。” 荆遥闻言,沉默了一下,又问道:“荆老大夫是哪里人?” 荆老大夫眼神有些躲闪,“乡野出生地,就不污了荆公子的耳朵了。” 说话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快到了门口。 荆遥眼神扫过荆老大夫的脸,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说来奇怪,在下初见荆老大夫时,竟觉得与我荆家家主有几分肖似。” 此话一出,荆老大夫心中那根弦震动了一下。 忠勇侯府门口,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谢长瀚说道:“夜深了,荆公子路上仔细些。” 荆遥拱了拱手,“侯爷留步,诸位留步。”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荆老大夫,便上了马车。 见荆遥走了,忠勇侯府的众人也打算早早回去歇息了。 醉芙转过身,准备往霁月院方向走时,谢长瀚叫住了她,“芙儿,你跟舅舅过来书房一趟。” 醉芙心有疑惑,告别众人便跟着谢长瀚往书房方向走去。 ...... 忠勇侯府,松雪斋。 醉芙坐在榻上,抬头看着面前谢长瀚颓败的身影。 “舅舅,怎么了?” 醉芙今晚在席上就感觉到谢长瀚有点不妥了,虽然也似往常般大声聊着笑着,但笑容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快压垮了他的肩膀。 “芙儿,舅舅有件事情想和你商讨一下。” 谢长瀚脸色沉重,眼睛下面两道青黑的阴影十分骇人。 醉芙小巧的眉头揪了起来,说道:“是什么意外之事吗?” 谢长瀚饮茶的动作顿了顿,“芙儿是怎么看出来的?” 女子缓缓说道:“上晌时舅舅忽然行色冲冲,今夜我又瞧着舅舅在门外徘徊久久,估计是遇上什么棘手的意外之事了。” 谢长瀚颇为苦恼的叹了口气,“本来此事舅舅是不想与你说的,但事情诡秘,舅舅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人来商量,想着芙儿你心思敏捷,或许能给舅舅一个头绪。” “那舅舅就与芙儿说一说吧。” 谢长瀚拨动了两下盆里的银骨炭,“芙儿可记得上次退婚的事情?” 醉芙闻言,点了点头。 第37章 十万忠魂 “那次舅舅说了,以前军中的旧部李晟将军寻我去青门有事商议,后来我去了青门不见他人影,等你退婚风波过后,舅舅也试着联系了李晟将军两次,但是均联系不上......” 谢长瀚继续说道:“今日在霓霞斋门口,舅舅瞧见一个肖似他的身影,便跟了上去,后来李晟将军带舅舅去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蓟罕关的一名逃犯。” 这句话如同惊涛骇浪,醉芙眼色幽黑,说道:“蓟罕关不是......” 谢长瀚经常与她讲述东陵的历史,其中最经常讲的就是蓟罕关一战,当年东陵太子御驾亲征,一路退击西越,就在一片大好胜机时,战况却忽转直下,惨败如斯。谢长瀚虽未参与那场战事,但他身为东陵武将,也是与有耻焉。 醉芙问道:“那逃犯是什么身份?” “舅舅少年时曾有一名挚友,乃是沈国公府世子沈翡,那个逃犯正是沈翡的堂弟——沈含之!” 醉芙心头大惊。 谢长瀚虎眸幽深,道:“沈含之说蓟罕关一战有隐情,当年事发时他受沈翡临终嘱托出逃蓟罕关,这些年来他蛰伏在峥州禄浮山匪穴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意图谋反,但前些日子官府剿匪剿到了他那处,便将人送到了青门审判,李晟察觉不妥后将人换了出来。” 醉芙低声问道:“什么隐情?” 当时沈国公府一门双杰,被视为国之柱石,名声如烈火烹油,可谓是风头大盛。 蓟罕关一战后,沈国公府根枯树倒,家族彻底倾塌,如今在苟延残喘的旁系中,血脉无一俊杰,灵力天赋者最高竟不过是五级天赋,谈及者皆不唏嘘其荣光不在,无人问津。 谢长瀚压着声音说道:“沈含之说,当年蓟罕关守军已将西越贼人逼退至离城关百里地外,不过三日,东陵必能大获全胜!” “可是后来出事了!” 醉芙听到这里,问了一句:“什么事?” 谢长瀚说道:“根据沈含之的供词,他说在沈家父子身死的前一天夜里,他巡营时发现有个黑影从军营中逃了出去。” “沈含之此人谨慎,急忙去禀报沈国公此事,沈国公听后只交给了他一个装着信物的匣子,叮嘱他连夜从蓟罕关出发,到隗水城的溪茂学院里,将此物偷偷托付给当时一名姓马的教书先生。” “然后呢?” 谢长瀚抿了口松叶白,“等沈含之出发到邺禾时,城中传来前方蓟罕关突遭敌袭,太子被杀、沈国公父子失踪的消息,沈含之大惊,思虑之下将信物埋在邺禾城里,折返蓟罕关。” 松雪斋内,烛火胜如日光,醉芙听得入神。 “等他回到蓟罕关时,放眼之内火光冲天、满目疮痍,十万将士在那处化为烈焰,就在这人间地狱里,沈含之好不容易寻到了奄奄一息的沈翡。” 谢长瀚说道此处时,虎目有些微水光,“那时的沈翡已身中剧毒、浑身发紫,只剩一口气吊着,他见到沈含之时,只说了一句话便含恨人间离世了......” 醉芙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什么话?” 谢长瀚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咬牙切齿说道:“蓟罕关十万忠魂毁于澹王之手。” 醉芙瞳孔一缩。 澹王......如今的东陵皇帝。 “沈含之回到邺禾时,将匣子挖出来,里面是那人与西越晋王的来往书信。” 室内,一片静默。 谢长瀚动手剪了一根烛火,霎时他的身形便被黑暗吞没了一半。 谢长瀚眼下的青黑越发凶煞。 许久,醉芙才开声:“舅舅打算如何处置沈含之?” 谢长瀚眯了眯眼,皱着眉头说道:“尚不知,李晟和我都没想到内情会这么......” 会这么不堪,这么血淋淋...... 醉芙思索了一下,“我有个主意。” 谢长瀚转头看向她。 醉芙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说道:“想必这件事情舅舅不会草率善了,但如今谢家被陛下忌惮,舅舅不宜轻举妄动,既是如此,不如将这人换个名头放在芙儿身边吧。” 谢长瀚愣了一下,“芙儿你......” “能与皇权抗衡又能保他性命的,在东陵只有怀凤城一处。明日芙儿就要与二弟三弟出发怀凤城,到时候府里有什么人员变动也不会惹人生疑。” 谢长瀚沉思了一会儿,应道:“不失为一条好计。” 醉芙又开声:“府中人多口杂,未免出了漏子,不如舅舅过多两日再以照顾之名将人送到怀凤城里,也好让芙儿和长生魏苏通个气先,舅舅明日和怀凤城交涉下,看能不能单独为我们拨个院子,以后方便行事。” 谢长瀚有些感慨地摸了摸醉芙的头发,“这些事原本该舅舅想的,劳累你小小年纪还要在深夜给舅舅出主意了。” 醉芙拍了拍她头顶上的大手,笑道:“我不小了。”看书喇 不说三世,就前世玄天芙的水里来火里去的生活,经历的事情还会少吗? 谢长瀚笑了笑,“舅舅晓得,有女如斯,是谢家的福气。” ...... 怀凤城,倚绿轩。 醉芙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个叉着腰来回走动的男人,对上那双亮晶晶的双眸,哑然失笑,开口说道:“霓霞斋的手艺果真不错,这身衣裳衬托着舅舅气宇不凡,怕是京城贵女的芳心都快被舅舅掳走了。” “此言当真?”老母鸡很是开心地问众人。 话音一落,满屋都是小鸡啄米的动作。 谢长瀚心里满是欢喜,看看,有谁家女子买衣裳时像芙儿般时时惦记着家中长辈们呢。 醉芙瞧见谢长瀚背后的一名男子,凤眸流转一圈,找了个借口打发其余人出去守着,只留下谢长瀚和沈含之在屋里,问道:“这位可是沈含之沈公子?” 听到醉芙的问话,沈含之从谢长瀚后方走了出来,拱手作揖,说道:“草民做逃犯多年,哪里还配得上公子身份,含之二字也万万不敢对外人提及,怕是辱没了沈府门楣,让祖先在天蒙羞......” 醉芙看向这个言语间落寞的男子,心里也不免为他哀叹了一把,说道:“沈大哥休整了几日,现在心里对朝廷局势应该有了个底。前事种种,舅舅已和我细细说过,沈大哥心中有旧事难解,李晟将军亦是,我舅舅亦是。只是万事欲速则不达,朝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忠勇侯府,沈大哥急不得慌不得,在这之前,沈大哥需好好振作起来,待时机一到,方可一击致命,不负旧人重托。” 沈含之听了醉芙这话,灰暗的眼神慢慢地燃起了一簇火焰。 谢长瀚心中暗叹醉芙话术厉害,这些话其实他之前也和沈含之说过,只是他心中戾气太盛听不进去,难得醉芙劝得了他。 沈含之开口说道:“醉芙小姐一番言论,草民豁然开朗。历劫归来,含之二字便随旧事埋葬起来吧,侯爷既送草民来小姐身边效命,还望小姐赐字。” 谢长瀚闻言,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含之心意已决,舍了那二字也好,芙儿你......” 谢长瀚和醉芙交流了一下眼神,醉芙想了一下,清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望世间长扬凛凛浩风,求得沉冤昭雪,便赐你名为凛雪吧。” 凛凛浩风,沉冤昭雪...... 这两个字一出,饶是谢长瀚眼睛都湿润了起来。 只见凛雪当即半跪在地,说道:“谢主子赐字,凛雪从此誓死效命,荣辱皆随。” 醉芙连忙将凛雪扶起来,“我从不亏待自己人,你既有跟随我心,日后便是荣辱与共,互相扶持了......” 午时,怀凤城门口。 越发入冬了,天上的金乌聊胜于无,冻得人眉毛都挂上了白霜。 谢长瀚伸手替醉芙拢了拢身上的紫貂披风,说道:“军中有急事处理,我得先回去了。” 醉芙颔首笑道:“等来年的元春节,芙儿和两位弟弟便可休假回府,舅舅不必过于挂念。” 谢长瀚招招手,侯府总管谢旭便捧着一个年份已久的木匣子上前,谢长瀚将木匣子拿了过来递给醉芙,低声说道:“这匣子是凛雪当年在邺禾那里埋下的,前些日子舅舅派人去取了出来,李晟和我再三商讨之下,决定还是放在芙儿你身上较稳妥。” 醉芙点点头,随即便故意高声说道:“舅舅不必如此,陛下当时赐了不少黄金,芙儿身上还有银钱傍身,且在这怀凤城中当以学习为重,实在是用不得这么多银钱。” 谢长瀚眸中含笑,也高声配合起来:“这是舅舅的心意,需得收下。” 醉芙忍不住嗤笑一声,道:“好好好,来年等芙儿修炼好武技,夺得风云榜头筹,便将这银钱加倍孝敬给舅舅。” 在门口零零落落站着的人听了醉芙如此嚣张的话语,纷纷侧目。 醉芙不甘示弱,回瞪了他们几眼,只听见周遭议论声四起。 “哼,这女子是何人,这般嚣张?” 有识得醉芙的人为了落醉芙的脸,便大声笑道:“好一个北家痴儿,做事还是这般异想天开哈哈哈!” 醉芙一行人懒得搭理这闲言碎语,见掩人耳目的目的达到,便与谢长瀚告别,起步返回倚绿轩。 ...... 另一边厢,怀凤城,玉荷轩外廊。 北清妍手捧着一盅翡翠白玉羹,正准备往屋内走去,见拐角处有人影闪动,便开口说道:“哎呀,我竟忘了还有一碟殿下爱吃的百合酥在小厨房,麻烦红羽姑娘帮我前去取一下。” 等打发红羽出去,北清妍走到拐角处,问道:“何事?” 来人小声将北醉芙午时在怀凤城门口的行踪说了一遍后,便闪身消失了。 北清妍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脑海里将计谋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笑颜兮兮地走进玉荷轩内。 皇甫骞上午从秘地修炼回来,刚洗了个热气腾腾的药浴,从里屋里走了出来时,见北清妍一脸喜色,便问道:“何事这般欢喜?” 北清妍将那汤羹放下,伺候着皇甫骞系上披风,说道:“听底下师弟师妹们说,西侧的梅花林开花了,满满簇簇的,像极了冲天的火焰,清妍想着殿下前些日子称这冬日乏味,想着这红梅一开,殿下待会去一观,心里必能欢愉起来。” 皇甫骞垂下眸子看了北清妍一眼,脸上给出了少有的六分好颜色,道:“既是如此,待会你也随本皇子出去一观吧。” “是......” 第38章 前未婚夫 另一边厢,怀凤城倚绿轩。 “是吗?”醉芙嘴里咬着一根排骨,问道:“你们是从何得知的?” 长生咽下口中的那块肉,急忙说道:“我刚才和魏苏出去拿学员服时,听那些师兄师姐说的。” 魏苏也点点头。 醉芙想了一下,说道:“那吃完午饭咱们也出去消消食吧,趁着这两日功课还未安排上,溜达几圈熟悉一下这怀凤城也好。” 午饭过后,等一切收拾妥当,醉芙便领着凛雪长生一行人往西侧的梅花林走去。 梅花林离倚绿轩不远,很快醉芙一群人就到了。 梅林里,漫天的红梅如火般绽放,染红了半边天,醉芙瞧着这浓墨重彩的红也不禁感慨一句:“好美啊!” 说着,醉芙便伸手去够那枝头的红梅,哪里料想这十四岁的身子还未长开,饶是醉芙跳了几次都够不着枝头,惹得长生和魏苏低声窃笑。 凛雪出身名门,也颇好风雅之事,见自家主子的动作,自以为醉芙是想为屋内添多一抹好颜色,便主动走上前。 他站在醉芙身后,微微抬手便为醉芙折下几支红梅。 “主子......” 沈家多出美男,已故的沈翡当年在京城可是有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盛景,凛雪容貌虽只及得上沈翡八分,但这段时间里,忠勇侯府好吃的好喝的源源不断喂下去给凛雪,硬是将当初病病歪歪的男子养成了如今俊逸出尘的贵公子模样。 冬日里午后的阳光温煦,红梅林里聚集了许多人赏景,醉芙一行人皆是俊男美女,或多或少都吸引了不少人靠拢过来。 凛雪出手为醉芙折下几支红梅的动作,放在知情的长生魏苏身上倒不觉得什么,但却引起了周遭一片女子的艳羡声。 魏苏天性敏感,这艳羡声让他心中一紧,正准备开声解释时,却听到背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醉芙妹妹近来无恙......” 醉芙转过身来,只见北清妍跟在一个剑眉星目,浑身贵气逼人的男子身后,摇曳着身姿而来。 四周议论声纷纷而起。 “四皇子殿下......”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 “......” 也怪不得醉芙见到那男子时脑袋懵了一下。 她作为“北醉芙”时从未见过皇甫骞,虽说之前发生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和他有关的事情,但从来她都是借别人之口了解皇甫骞,哪里知道今天猝不及防就见到了传说中“前未婚夫”,况且...... 醉芙眼神中满是疑惑,这皇甫骞......她还是“秦冉儿”时曾见过几次面。 秦冉儿的“母亲”柳香薇,出身柳氏旁系,和权倾东陵的皇甫骞外家同出一宗,当时秦大夫人介绍皇甫骞时,称他是来自老家川柃柳氏的公子,此次来天京皇城是为了游历拜访族人。 真是奇怪,借着柳香薇的身份,怎么说皇甫骞也和秦家有一丁点亲戚关系,既然是拜访,又何故这般掩人耳目,鬼鬼祟祟的? 秦冉儿被藏在深闺多年,外头只识得秦玉儿不曾听闻秦冉儿,她多年难得见外男,怎么他住在秦家时,恰好就见了几次皇甫骞呢? 秦冉儿的真实身份一直让醉芙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没有头绪,如今皇甫骞的出现让醉芙不得不深究一下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涌。 醉芙眉头紧锁,当下定定地看着那男人。 这脸虽然当时易了一下容,但是如今看来切切实实是皇甫骞本人啊。 醉芙陷在回忆里,直到周遭一声声的“四皇子殿下”才将思绪拉了回来。 魏苏和长生有些担忧地看着醉芙,醉芙朝他们微微一笑表示没事。 皇甫骞原本和北清妍在另一侧赏景,见前方传来阵阵惊呼声,便好奇走了过来,哪知道一过来,便见到凛雪为醉芙折红梅的场景。 皇甫骞年幼时,东陵皇后曾带到他闻风北家见过一眼醉芙,当时醉芙还处在混沌之中,做事疯疯癫癫的,皇甫骞远远看了一眼背影,便吵着闹着要回去。 之后他年纪愈发大了,众人私下皆拿醉芙来取笑这高高在上的皇嫡子,自是让皇甫骞对醉芙越发厌恶,心中只当醉芙是那长嘴獠牙的无盐女,哪里想到眼前这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女子是自己的“前未婚妻”。 方才北清妍还未开声时,皇甫骞瞧见这折梅的一幕,只当是才子佳人情投意合,等北清妍喊出“醉芙”二字,皇甫骞心里从愕然到微怒,见那醉芙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神,心中又添了几分怒火,沉声道:“招蜂引蝶!水性杨花!” 此话一出,引得周遭人一片哗然。 凛雪哪里忍得了别人对自家主子的污蔑,正打算辩解时,醉芙睨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醉芙笑靥如花,开声说道:“呵呵,许久不见,清妍姐姐还是这般关心醉芙,不知北仪相大人可安好?” 北清妍被醉芙这话激到想起当日生辰宴的情形,咬牙切齿道:“你!” 醉芙又继续说:“醉芙身子弱,当日舅舅也是着急护我,若是哪里冲突了仪相大人,醉芙在此赔礼道歉,还望清妍姐姐替忠勇侯府美言两句。” 醉芙三言两句间,便将落落大方谦卑有礼的形象在众人心里立了起来。 皇甫骞冷眼扫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满嘴胡缠,强词夺理。” 醉芙暗暗忖度,哎呦,想不到有人给脸不要脸是吧! 醉芙只装作不认识皇甫骞,“公子是何人?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我?” 话音一落,皇甫骞怒火冲天,好个是何人! 北清妍见皇甫骞强忍着怒火不言不语,心中暗喜,出口欲添多一把火,用手帕掩着嘴笑道:“醉芙妹妹失礼了,难道面前的四皇子殿下都不认得吗?” 醉芙等的就是这句,她用眼神仔细打量了皇甫骞几眼,装作一脸无辜:“啊?难道这是......” 当即,醉芙便跪在了雪地里,带了点委屈哭腔,说道:“闻风北家和忠勇侯府家风严谨,醉芙不曾见过殿下,有眼无珠冲突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魏苏强忍着笑意,姐姐这话不就是暗指北清妍家教不严,整天跟着别人的“前未婚夫”厮混吗? 众人反应过来,也纷纷低声嗤笑。 醉芙弹指一挥,一道透明的幻力飞射出去,眨眼间头顶上那大腿粗的红梅枝干便断了下来,恰好将底下站着的北清妍砸趴在雪地上。 “哈哈哈,好像一只死蛤蟆!”长生捂着肚子大声笑道。 众人一看,也纷纷大笑了起来。 北清妍趴在地上,那梅枝砸下来时不小心划破了她的脸,鲜血喷涌出来,与那散落的红梅相映,竟有几分残败之美。 “我的脸!我的脸!”北清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浑身颤抖,也顾不得理智,嘶吼道:“北醉芙,你这个贱|人!” 北清妍能得皇甫骞高看一眼,除了她本身的花容月貌,也有灵力高深的缘故。 当下北清妍抽出身上的长剑,八级灵力使出的剑气凌厉逼人,直冲着醉芙而来,凛雪还不知道醉芙身上有幻力,只将她当做是普通侯府千金,着急护主,抽出身上的匕首就挡了上去。 皇甫骞本来就想借北清妍之手给醉芙一个教训,袍袖一挥,九级灵力直冲凛雪门面,怒声喝道:“放肆!” 醉芙见皇甫骞来势汹汹,一把推开凛雪,双手结出七星阵,喊道:“风起!” 一股强烈的银色气流从七星阵上喷涌而出,一下子就挡住了皇甫骞的攻击。 除了褚殷,还没有人见过醉芙的幻力,饶是长生魏苏也是第一次见醉芙使出自己的力量,满场皆是惊奇和讶异。 皇甫骞以为醉芙是无脑草包,哪里料想到醉芙身上居然有异能,他惊讶过后满是愠怒,除了父皇母后,还没有人敢这般违逆过自己,当下怒斥道:“古怪力量不堪一击,还不快快臣服!” 醉芙幻力还停留在七星的力量,和皇甫骞的九级灵力对抗起来很是吃力,但这幻力哪里能撤,凛雪的力量还停留在当年的六级灵力,这一撤,自己身后的凛雪受九级灵力攻击,丹田彻底破碎不止,怕元神都受到九分损伤! 凛雪见醉芙苦力对抗,双目赤红,喊道:“主子,快撤了你的力量,不然你会......” 说着,凛雪就打算冲上前,退出醉芙的保护范围。 醉芙厉声呵斥道:“凛雪你敢!你若是踏出一步,此生你我主仆情断!” 这话一出,惊得凛雪心中一凛。 皇甫骞见醉芙着急护凛雪,怒发冲冠,手中灵力更胜,势必逼得醉芙低头。 醉芙和皇甫骞双方极力对抗,强大的力量波动将这方天地的梅树刮倒一片。 九级灵力还是超出自己力量太多,醉芙嘴边溢出一丝血迹,急得魏苏和长生在一旁跳脚。 醉芙意识有些许迷糊,忽然无名指处的赤麟玄墨戒烫了她一下,将醉芙的神志拉了回来。 “百、百里靖炘......” 就在赤麟玄墨戒的力量要破戒而出时,梅林上空响起一道男声:“够了!” 瞬间一道浩瀚的力量破开醉芙和皇甫骞的对抗,醉芙和皇甫骞纷纷倒向两边。 半空中的男子踏雪而来,原来是师泽。 “怀凤城内除了风云台,其余场地不许比武!”难得一向温和的师泽脸色严厉了起来。 怀凤城内除了长老院,就属教导老师的身份最贵重,师泽身为举足轻重的八星导师,这一番话落地,皇甫骞也只能低头。 师泽看了一眼醉芙和凛雪,确认无大碍后,看向皇甫骞说道:“看在你们都是初犯的份上,此次之事我不追究,再有下次,师泽必将上报长老院定夺。” 第39章 洗髓淬魂 皇甫骞狠狠瞪了醉芙两眼,带着受伤的北清妍,浩浩荡荡一群人便撤了。 见皇甫骞离开,师泽脸色恢复到往常的温和,搀扶起醉芙,问道:“醉芙小姐安好?” 醉芙捂着胸口低声咳了两声,说道:“还好,无大碍。谢师泽老师关心。” 醉芙见魏苏和长生将凛雪扶到自己身边,便伸手注了一道幻力进去,探了探凛雪的丹田,发现已有八成破碎,双手结出一道凤凰印,将破碎的丹田暂时封印起来。 醉芙没顾忌师泽眼神中的探究之意,打一开始她就不打算隐瞒自己身上的幻力,只是一直没有挑到一个好时机表露出来,既然今天皇甫骞都打算骑到自己脸上作威作福了,自己也只能选择出手了。 “师泽老师想了解醉芙身上的异能,那就拿幻心草、玄天石和天凤葵来倚绿轩换吧,只是过了今晚,我可能改变主意不想谈了,就看师泽老师的诚意了......” 师泽被将了一军,哑口无言。 他也看出了凛雪的不妥,原本想以此做条件换取醉芙身上的秘密的,哪知被醉芙提前说出了条件,他沉思了一下,笑道:“幻心草、玄天石和天凤葵乃是丹灵级三|级药材,价值连城,师泽一人做不了主,需得上报长老院商讨一二。” 醉芙也不理,和魏苏长生一起扶着凛雪往外走,边走边说:“不知师泽老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说完,醉芙一行人便离开了这梅林,留下师泽一人愣在原地。 ...... 夜深亥时,倚绿轩外一片安静。 距离凛雪受伤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见师泽迟迟未现身,急得长生在屋内走来走去。 屋外,传来声声洪钟响,已是到了歇息的时间。 长生性格似火,提步打算去师泽住处将人拉来一问究竟时,魏苏一把拦住了他。 “稍安勿躁,你这一去便让姐姐落了下风了......” 魏苏心里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只是姐姐在闭关前说不能轻举妄动,他只能信姐姐。 “可这......” 长生咬咬牙,坐了下来,往嘴里灌了好几口冷茶才冷静下来。 房间里,巨大的银色七星阵涌动着气流。 丝丝缕缕的银辉如藤蔓般从阵内生长出来,将凛雪裹成一个巨大的蚕茧。 坐在他背后的醉芙闭眼探息,幻力查探到凛雪的丹田时,醉芙眉头皱了起来。 这破碎了八分的丹田,现如今只能封印起来避免进一步破碎,到时候即使师泽拿来了幻心草、玄天石和天凤葵,勉强将这丹田修复回来也不能恢复如初,以后凛雪修炼到高阶灵力时,怕难以承载这灵气,灵力会一直停滞不前。 “呃......”凛雪从昏迷中挣扎醒来。 醉芙心中思虑了一下,说道:“凛雪,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凛雪受伤太重,撑着心神回应:“主子......” 醉芙见他那要晕过去的模样,只得长话短说:“凛雪,你丹田破碎太过严重,丹灵级的药材也只能勉强保住你性命,以后灵力修炼怕是要废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帮你......” 凛雪半眯着眼,猛地咳了一口血出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凛雪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的,一切但凭主子做主......” 醉芙眼眶一热,说道:“好!那凛雪你且忍着点!” 幻之道中有洗髓淬魂之术,既然凛雪的丹田已经不堪大用了,那不如破而后立,重新塑造一个出来。 只是这洗髓淬魂之术乃是逆天之举,自己的力量微弱,只能有三分把握,若是凛雪熬不过去...... “砰砰砰!” 此时倚绿轩门外突然响起焦急的敲门声。 屋内,长生和魏苏眼神一对上,心中一喜,赶紧冲去开门。 一打开门,只见师泽在这大寒天气里汗如雨下,喘着粗气说道:“累死我了,幸亏赶上了!” 长生和魏苏赶紧将人迎进来,一个去倒热茶,一个赶紧加炭火。 师泽喝下一口热茶,缓了缓气,说道:“醉芙小姐呢?” 长生道:“姐姐还在里面给凛雪大哥疗伤呢!” 魏苏点点头,说道:“既然老师来了,想必那几样药材也带来了吧。”看书喇 师泽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曜石制成的匣子,“赶紧给你姐姐送去。” 正当魏苏准备接过时,屋内响起醉芙的声音:“可是师泽老师来了?” 魏苏喊了一句:“是!” 醉芙的声音又响起:“小苏你将师泽老师带过来......” 师泽一听这话,一口就将热茶干了下去,赶忙跟着魏苏走向里头一间房。 魏苏敲敲门示意,听见醉芙应答,便打开房门对着师泽说道:“老师请!” 一进房,强烈的气流呼一声就将师泽的袍袖吹鼓了起来。 星阵中醉芙凤眸一睁,说道:“师泽老师既然想探究醉芙的幻力,不如亲身试一下。” 师泽一听这话,就知道醉芙有求于他,他拿到药材时,长老院特意叮嘱他,今夜无论醉芙提出什么要求,都要极力配合,于是说道:“我能帮什么?” 醉芙手一挥,一道小星阵图出现在师泽面前。 “将幻心草、玄天石和天凤葵放入星阵中!” 师泽打开黑曜石匣子,一股浓郁的天地灵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 师泽将药材放在星阵中央,霎时星阵中央飞速旋转,一股银火从中升腾而起,将药材裹住开始淬炼。 师泽还未从这奇特的炼丹方法中缓过神来,又听见醉芙开口说:“老师,凛雪受伤过重,我力量不足以支撑疗伤,需要你一助之力!” “我要怎么做?” “老师你进入阵中,将力量灌输到你面前的星阵中,剩下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醉芙见师泽进入到阵内,手一挥,一道新的星阵出现在师泽面前,喊道:“将力量注入到星阵中!” 师泽出手,一道浩瀚磅礴的力量注入星阵,阵中银光大盛,醉芙双手一展一推,只见蚕茧伸出无数缕幻力扎入凛雪身体,醉芙的幻力引导这师泽的灵力不断流入蚕茧,冲刷着凛雪全身灵脉,又不断往返醉芙身上,如此来回几百次。 洗髓淬魂哪里是那么好受的,即使醉芙极力控制,蚕茧中的凛雪也仿佛身在地狱炽火中,一直在挣扎反抗。 此时,银火已将幻心草、玄天石和天凤葵炼制成一颗浓郁的天玄丹,醉芙手一挥,那天玄丹便进了凛雪口中,瞬间,蚕茧吸收灵力的速度大增,醉芙结出一道凤凰印射入他额间,趁着他神志有六分清明,喊道:“凛雪!不经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师泽抬眼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拼尽全力的女子,难得露出一抹正色。 此女,今后必有大造化! 几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灰蒙蒙,屋外传来几声洪钟响,已是卯时了。 房间里,醉芙满额大汗,衣裳湿透了好几层。 醉芙口中念念有词,凤凰诀结成一道银色的凤凰光影从星阵中飞出,印入凛雪丹田中,护着那几缕新生成的灵力。 “结界守护!” 随着醉芙一语落地,那银色气流瞬间消逝。 醉芙往外喊了一声,“长生、魏苏......” 在门外护了一夜的长生魏苏开门进了来。 醉芙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些许细汗,她看着脸色灰白的师泽,说道:“叫小厨房准备些吃食。” 醉芙手一挥,凛雪移动到床上。 醉芙又结出一道凤凰印,凤凰印在凛雪上方不断旋转,帮助他吸收外界的灵气。 醉芙说道:“今夜谢师泽老师相助,凛雪还需要几日才能苏醒,师泽老师先下去好生歇息,有些话等天亮后醉芙再与老师慢慢说......” 折腾了一晚,见醉芙许下承诺,师泽松了一口气,便跟着长生魏苏下去歇息了。 ...... 日头高升,到了午间用膳时。 长生安排妥当饭菜后,便招呼师泽和众人入席。 醉芙从凛雪房间里走出来,神色算是轻快了一些,道:“小苏,你待会和暗卫交接一下,将凛雪受伤的事情和舅舅提一声。” 魏苏应道:“是!” 众人入席。 师泽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他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说道:“醉芙小姐好福气,瞧瞧这荷包蟹肉、金银脆丝、油焖鹿肉,若不是我在倚绿轩,怕是以为身处天香楼呢。” 醉芙被师泽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师泽老师好美食,得闲时不妨常来倚绿轩坐坐。” “好提议好提议!”师泽满意极了,摇头晃脑地答应了下来。 众人入席,觥筹交错间,醉芙随即开口问道:“师泽老师,你现在灵力有多高了?” 昨夜那一助之力可不弱! 师泽饮下一杯烈口的松叶白,挑了挑眉,看向醉芙,说道:“从昨夜到如今,醉芙小姐都还没有解开我的疑惑,怎么反而要我先给醉芙小姐解开疑惑呢?” 醉芙愣了一下,但很快笑言道:“老师的疑惑是一时半会解释不完的,既是如此,不如先回答醉芙的问题。” 好个狡黠的女子。 师泽无奈说道:“我目前处于化丹境五级灵力......” “化丹境?”醉芙眉头皱了皱。 师泽难得见到醉芙迷惘的表情,嘴角微勾,便说道:“吃人嘴短,师泽就和醉芙小姐说说这化丹境是怎么回事吧。” 此话一出,席上三人都竖起了耳朵。 师泽道:“一般灵力一境界分为九级,在凝气境达到九级后,便进入了化丹境。我们身处的这个域界最高只能突破化丹境九级灵力,进入尊境后若是再想修炼下去,就必须离开这里,前往更高阶的域界。” “域界?”醉芙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了,上一次还是褚殷和她提了一下。 长生问道:“老师,那我们身处哪个域界?” 第40章 神秘光团 男子回答道:“九州。” 魏苏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我们从未听过域界、九州这些东西?” 师泽笑了一下,“换做你是上位者,你也不会和普通百姓说这些话的。九州的灵气太薄弱,只有极少部分人可以修炼到高阶灵力前往其他域界,大部分人一辈子只能困在这里,若是知道真相,这恐惧火苗一旦蔓延开来,后果如何你们也是清楚的。所以九州三大国及其他零星小国的掌权者,甚至像忠勇侯这种化丹境**的灵力高阶者,都有默契不会对外说出真相。” 醉芙又问道:“那九州之上又是什么域界?” “密黎。”师泽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也是听长老院的长老们说的。” 醉芙想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老师听过汨云川吗?” 师泽摇了摇头,“未曾听过。” 醉芙暗自忖度,师父究竟去哪里了。 魏苏问说:“那其他域界的人可以下来我们这里吗?” 师泽回答道:“当然。” 长生一脸震惊,“那、那他们比我们厉害那么多,要是......” 师泽敲了一下长生的脑袋瓜子,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各界有各界的天道,高阶域界的势力若是介入到低阶域界的冲突中导致天道紊乱,域界的天地法则就会降下制裁,其力量遭反噬不说,元神还会魂消魄散......” “幸好幸好!”长生长呼一口气,吓死他了。 师泽看一眼还在恍神的醉芙,说道:“好了,我的解释就那么多了,接下来,该醉芙小姐和我说说你身上的异能是怎么回事了吧?” 醉芙放下手中的筷子,打了个响指,一道银色的七星阵图悬浮在众人面前。 “老师是何时察觉到我身上力量的?” 师泽答道:“自然是你碎掉黑曜石打了秦玉儿一顿的时候。” 醉芙咳了两下,“老师真是观察入微啊......” 师泽伸筷子又夹了一口鹿肉,含糊说道:“北醉芙,东陵闻风使北文亭的痴女,多年混沌,一朝清醒过来,身上没有灵力的气息,却出现媲美了六七级灵力的古怪力量,你要是我的话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醉芙看了看他,缓缓开口道:“昨夜老师能拿到幻心草、玄天石和天凤葵来倚绿轩,想必长老院想要的不止是听醉芙给老师讲故事吧。” 师泽微笑,“诺!” 醉芙早料想到有条件,心里倒也不意外,“那长老院的意思是?” 师泽道:“不急不急,既然醉芙小姐心里有了个底,不如先解了师泽和众位长老的疑惑。” 醉芙扫了一眼满眼疑问的长生和魏苏,笑了笑,说道:“既然人齐了,那我也不卖弄关子了,其实一切都是因缘巧合,醉芙只是恰好碰上罢了。” “哦?是什么好机缘?”师泽竖起耳朵,一脸认真。 醉芙道:“之前闻风北家出了一场火灾,想必老师也有耳闻,当时醉芙处于混沌中,也不知为何逃了出来,最后在长生家得救。” 师泽看了长生一眼,长生点头示意。 “哪里知道长生家也不安生,有天晚上我出门,不幸被迷晕,后来又不知为何被人掳到遇龙山脉,等我清醒过来时,身边有个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老人,在临终弥留之际将这一身古怪力量传给我,我一个弱质女子哪里受得住,当下就昏迷了过去,过了一夜,山脉上有个世外高人采药时不小心寻到了我,帮我控制住这力量,后来看我骨骼惊奇,便将我收入门下......” 师泽一脸震惊,“这......” 怎么听起来很像胡扯的样子。 就在师泽提出质疑时,长生冒了出来,一脸正色:“是啊,要不是有姐姐的师父,姐姐那时候的伤还好不了那么快呢!” 师泽还是有点半信半疑,问道:“既然如此,敢问醉芙小姐师从何门?” 醉芙莞尔一笑,“通天阁。” 师泽摇了摇头,“不曾听闻过。” 魏苏开口道:“老师刚才也讲了,只要不插手九州的事务,高阶域界的人在我们这里出入如无人之境,焉知这通天阁不是密黎域界的势力?” 醉芙挑眉,魏苏跟在自己身边,说话做事是越发长进了。 醉芙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真正来历大肆宣扬,如今东陵皇帝紧盯着忠勇侯府,若是一不小心会被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那忠勇侯府就危险了。 醉芙对上师泽的眼神,“老师不信?” 师泽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是不得不信。” 难道他还可以反驳醉芙吗?这事实真相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醉芙转了个话题,“既然解了老师的惑,那老师能说长老院的条件了吧。” 闻言,师泽手一挥,一道浩瀚的灵力便将倚绿轩隔绝了开来,“长老院的意思是,你必须参加明年的灵盟大比。” 醉芙见师泽动作,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我力量尚不足。” “这个你放心,长老院会做好准备的。” 醉芙眼眸一沉,问道:“为何一定要我去?” 师泽脸色严肃起来,沉下声音道:“前些日子,那边出了一宗意外,死了十名长老。” 话音落地,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师泽眼中忧色忡忡,“而这十名长老,皆是化丹境七级以上的修炼者......” 长生和魏苏倒抽一口凉气。 醉芙也很是惊讶,“什么意外?” 男子眼中也弥漫着不解,说道:“说来奇怪,灵盟隐于迢迢不可及的海岛小国娲夙,距离我们这片大陆千万里遥,可就在东陵九月忽降大雪的那日,神木林里突然爆发了一团极其耀眼的银色光团,光芒直冲天际,长老院派出三十名长老去一探究竟,但最先冲进去的十名长老被神木林里的光团当场射杀,无奈之下长老院只好召回了剩下的二十名长老,后来长老院又派人进去试探过几次,虽能到达光团外围,却始终无法靠近中心区域。前几日,灵盟长老院那边推算出这光团的力量将在明年中下旬衰弱至两成......” 醉芙微微沉默了一下,问道:“明年中下旬,是大比的时间?” “嗯嗯。”师泽点头,“其实这次灵盟那边除了召集东陵怀凤城、西越云落谷和南椤海境怒日岛外,还广发了英雄令,届时还会有许多高阶的灵力修炼者来参与这次大比。” 魏苏很是好奇,道:“那光团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东西?” 师泽出声说道:“长老院只称光团的气息似灵力又不似灵力,光芒极盛时会无差别攻击......” “姐姐,那力量会不会和你的一样啊?”长生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醉芙心里觉得不是,她的力量是跟随前世玄天芙的灵体过来的,这个时空没有玄天宗的存在,又何来和她一样的力量。 醉芙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女子思索了一下,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看向师泽,问道:“这次进行大比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师泽将声音又压了几分,“那光团蕴含着异常浓郁的灵气,单单是这些时日以来,那边已经有七位长老通过在外围修炼,灵力从停滞多年的化丹境九级进入到了入尊境,目前七位尊者已经通过域界之间的遗落之地,前往密黎了。” 场上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醉芙在这个时空呆的越久,越发现这里的灵气比现代浓郁许多,但师父和师泽却说九州的灵气十分薄弱,前世自己最高境界只能修炼到凤凰一境九星,若是能得到这光团中的力量,自己的幻力...... 醉芙冷静头脑下来,问道:“灵盟许出了什么彩头?” 这光团危机重重,想要别人为你卖命,这彩头...... “焱火鸟,以及光团中所获的三分之一宝物。” 焱火鸟,丹灵级九级药材...... 醉芙啪一下站了起来,“成交!” 且不说光团中所获的三分之一宝物,单凭这株焱火鸟,就能让人趋之若鹜、争破头颅! 见醉芙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师泽抿了抿嘴角的笑意,说道:“长老院原本对夺胜只有五成把握,昨日醉芙小姐一出手让长老院心里添多了几分胜算,这光团的力量古怪,有醉芙小姐相助,相信赢下这彩头就如囊中取物、不在话下了!” ...... 汨云川,紫鸣宫。 天色尚早,金乌躲在朝霞背后露出一个小角,晨光刺破薄云,将老人的白发白须染上一抹淡淡的金黄。 褚殷正抬起腰来,眼角突然扫到一个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那腰又急忙忙地弯了下去,嘴里开始囔囔:“哎呀呀,老头我的腰啊......” 为首的男子踏着旖旎的晨光而来,见褚殷这般动作,开口道:“褚老前辈这是在干什么?” 褚殷抬起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特意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轮,哀叹道:“唉,师者父母心。老头刚认下的宝贝徒弟都来不及呵护,就跑来这汨云川忙前忙后,留她一个人在九州受苦,想想,老头真是对不起她啊......” 说着,褚殷就扯起袖子,往眼角抹了两抹不存在的眼泪。 听了这话,后头跟着的一群人都低声窃笑了起来。 裴胤站了出来,笑说道:“既是如此,不如褚老前辈将徒弟接来,也好让我们汨云川好好代为照顾。” 在霄儿的念叨之下,他也开始好奇这救了主上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褚殷气得吹鼻子瞪眼,要是能接来他早就接来了,那丫头固执起来像头牛,“哼!实力不够,叫她来这里不就是找死吗?” 百里靖炘扫了一眼那地上插着的几棵歪歪倒倒的青苗秧秧,“褚老这是要种药?” 可惜了这几株白川萸,被褚老这么折腾下来,算是废了。 第41章 黑气 褚殷没好气的说:“当然,我徒弟的身子那么娇弱,救你一命就耗费了大半功力,她不多进补些好药材,以后怎么修炼!” 提起醉芙,百里靖炘浑身冰冷的气息瞬间消散开来,他眼神软了几分,顿了顿,说道:“阿胤,叫库房拨一枚巴洱果给褚老......” 不爱看好戏的下属不是好下属。 裴胤挂上一抹调侃之色,问:“帝君,前些日子陂鸦国进贡了五株碧落草......” 清晨凉风吹过,扬起了百里靖炘鬓边的黑发,微微掩住了那发红的耳尖。 像是被人识破心思却又无可奈何,百里靖炘只得斜睨了裴胤一眼,说道:“便一同拨给褚老吧。” 褚殷一听,脸色阴转晴,赶紧拍干净手上干了的泥土,不枉他一大把年纪还要早起演戏啊,这碧落草和巴洱果乃是圣级药材,留着给那丫头吃,到时候她肯定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多谢帝君了......” 褚殷嘿嘿笑了几声,说话间欲搭上百里靖炘的肩膀,“这汨云川的库房若是有什么药材放不下的,就都清给老头吧,不然放着也是散药性。” 后头的蔺紫一听,一脸黑线,这褚老前辈该不会想把汨云川的库房都搬空吧。 百里靖炘不喜与他人有肢体接触,脚步微微一挪,恰好躲过了褚殷伸出来的咸猪手,说道:“褚老,晚辈到紫鸣宫来有要事和前辈商议。” 说完,百里靖炘便提着步往前头走去了。 ...... 紫鸣宫内,众人就坐。 见百里靖炘说明来意,褚殷收敛起脸上的嬉笑之色,道:“蔺紫前几日来和老头说了此事,当晚我在摘星楼占卜时,确实感知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逃逸了出去。” 褚殷紧紧蹙着白眉,他看着百里靖炘和裴胤两人道:“帝君、裴相,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汨云川和通天阁关系非比寻常,有些事老夫不得不给你们提个醒......” 褚殷这话听起来就让人发寒,屋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绷紧了神经。 百里靖炘那双铁灰色的双眸深不见底,道:“褚老请说......” 褚殷捋了捋白须,一脸凝重,“帝君,当夜那一刻虽稍纵即逝,但玄武方位的的确确出现了众星黯淡、血月临空之象......”看书溂 这话如朝之洪钟,暮之震鼓狠狠地炸响在众人耳边。 “什么!”裴胤心中大惊。 蔺逸等人心里皆是惴惴不安,众星黯淡、血月临空之象可是浩荡天劫...... 闻言,百里靖炘手指轻敲了一下桌子,鹰眸凛冽,冷声道:“北境,看来我们一直都忽略了那处荒芜之地,想不到居然有人在北境暗中搞鬼......” 屋内气氛陷入死水般的沉闷。 褚殷见此,出声宽慰起众人来:“帝君,莫忘了当时老头的那句话,虽时日不多,但仍有挽救余地。” “况且......” 褚殷看了一眼坐在尾座的蔺紫,继续说道:“蔺紫从玉成那里查探到有炼制秘银的痕迹,秘银不是非凡之物,我们去玉成一趟,多多少少能追踪到这九级圣器碧玉髓和古怪力量的来源。” 褚殷见众人皆看过来,便说了一句话点醒他们,“天九渊......既然此事和天九渊有关,从夜皇身边入手查探此事总不会错的。” 百里靖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既然褚老如是说,那我们越快启程玉成越好,阿胤......” 裴胤禀报:“回帝君,玉成那边的传送阵已安排妥当了。” 百里靖炘点了点头,“宫中要有人坐镇,此次你就不必跟着去了。蔺阑,天枢宫全力追查清楚北境的情况,随时报给阿胤处理。蔺蔚,帝国兵马调度好,看好天九渊的动作。蔺紫和蔺逸,你们两人随孤一同前往玉成。” “是!” ...... 北境,弑神海,某岛屿。 “岛主......”来人站在门外请示道。 殿里头,一名侍女正准备将绣满繁复花纹和古怪咒符的赤黑色朝拜礼服从男子身上脱下,见男子挥手示意,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进来......” 男子声音一出,门外守将将殿门打开,给来人放行。 进了殿,来人身子虔诚地跪伏在地上。 烟雾缭绕之中,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高位上传出来:“何事......” 来人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应道:“回禀岛主,乾源塔里有一盏轮回灯起燃了......” 昏暗无光的环境里,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他双眸弥漫着血色,望着底下那个伏在地上的人影,幽幽道:“什么火......” “乃是白火......” 闻言,男子眸中血色更甚,问道:“在何方位......” 来人终于敢微微抬起头来,他额间露出赤红的衔尾蛇图腾,道:“南之朱雀......” 男子声音中染上了肃杀,“派人仔细查探,神快要出世了,做好准备......” “是!” ...... 天九渊,春隐殿。 “君皇......”缪勒收回替千夜冥查探的手,语气有些欣喜道:“服下幽泉丹后,君皇力量又往上提了一提了。” “这幽泉丹......”千夜冥眉头一皱,“是从何处得来的?” 缪勒恭敬地回应道:“是夫人向神求来的。” 见千夜冥脸色不虞,缪勒又说道:“夫人始终是君皇的母亲,君皇莫要辜负了夫人的心意。” 闻言,千夜冥冷哼一声,道:“师叔,你跟在我母亲身边多少年了?” 缪勒愣了愣神,回应道:“自我懂事起就跟着夫人身边。” 千夜冥看着面前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他老了,鬓边都已经染上了些许白霜了。 千夜冥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缪勒爱慕母亲多年,为她出生入死、众叛亲离,何尝得过她一丝暖眼,那女人心中只有大业,自己就算是她亲生子又如何?只不过是她达到目的的一枚棋子罢了!母子之情,哼,那是什么狗屁东西! “她怎么说......” “夫人说,五日后便启程......” 缪勒话音一落,千夜冥眼神飘向虚空,烛光落在他脸上,那张脸上的神色无喜也无悲。 ...... 两日后,玉成国,克伦林地外围。 传送阵上白光一亮,瞬间出现了几个身影。 “帝君......” 潜伏在玉成多年的林卓率手下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见到来人,齐齐半跪在地,恭迎百里靖炘的到来。 百里靖炘踏出传送阵,他环顾一下四周,瞳孔聚焦在面前的林地入口。 “林卓,这是怎么回事?” 林卓应道:“回帝君,这林地被人下了禁制,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蔺紫递上林卓撰写的情报,说道:“这禁制估计是后来天九渊才设下的,上次属下来时还未曾遇到。” 百里靖炘一目十行看完情报后,说道:“各人封住自己的灵力,都随孤进去。” 众人封住力量,随百里靖炘入了克伦林地。 林地内,百草众生,枝繁叶茂。 才踏进去不到十步路,随行的褚殷心中感觉不对,便说道:“帝君,稍等片刻......” 走在前头的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褚老,有什么问题吗?” 褚殷不能动用灵力查探这气息,于是抬头看了一眼顶头碧空。 此时乃是正午时刻,头上烈日炎炎,火伞高张,底下这林地居然一丝炽气都没有。 褚殷望向那郁郁葱葱的树冠,嘴里发出几声清脆尖锐的鸟鸣声。 许久,竟无一声鸟鸣声回应。 褚殷心沉了下来,他眼神扫过脚下泥地,只瞧见脚下的野草根部出现淡淡的黑气。 老者弯下腰,从泥土里拔起一根野草,仔细端详着它根部,道:“帝君......” 百里靖炘起步走到褚殷身边,褚殷将这株野草递过给他,道:“帝君,你瞧......” 百里靖炘看着那抹萦绕在野草根部的黑气,眉头微蹙,“这是......” 褚殷看着一脸不解的百里靖炘,解释道:“通天阁的古籍里曾记载过这种黑气名为邪气......” 众人聚拢过来,褚殷脸色沉重,道:“众星黯淡,血月临空,邪气出世,看来是真的有天劫到来......” 百里靖炘侧首看向一旁蔺紫,问道:“你上次来此地可有察觉到有这黑气的痕迹?” 蔺紫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褚殷一唤,储物戒指里的水月镜遇风变大,呈现在众人面前。 水月镜将外围的景物照的一清二楚,所显之处,无论是参天大树还是低地野草,根部弥漫着淡淡的黑气。 “这邪气已经渗透到林地外围了,只怕越深入进去,这邪气越发严重......”褚殷掏出几颗玉清丹分发给众人,“此丹只能护住你们一个时辰,速战速决!” 众人吞下玉清丹,脚程加快。 半个时辰的时间,百里靖炘一行人到了目的地。 蔺紫拨开面前密密麻麻几米高的杂草,一个洞窟入口赫然显露在众人面前。 蔺紫走在前头引路,带众人进去。 进去抬眼一观,这洞窟几乎挖空了小半座山,幽深曲折,高不见头,深不见底。 蔺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气晃了晃,火苗给此处黑暗带来一抹微弱的光亮。 “帝君、褚老,你们看......”蔺紫指了指地上散落入泥的银色细碎。 百里靖炘蹲下|身子,手指捻了一把土,借着火光看向泥上沾着的银碎,“怎么这么多的秘银......” 秘银不是普通物,它能隔绝任何气息不外露,是用来掩护天材地宝的极好之材。 但秘银本身价值不菲,看这满地的银碎,这用量...... “帝君......”褚殷指向这满地凌乱延伸到洞口就消失的痕迹。 百里靖炘眼眉瞬间沉了下来。 玉成、天九渊、秘银、碧玉髓、古怪力量、还有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将它们联系了起来...... “蔺紫,你在哪里找到碧玉髓的?” 闻言,蔺紫将百里靖炘带到了洞窟里最幽深的一处。 “并非属下特意寻到的,当时属下和墨焱军查探到这最里头时,在昏暗中发现有一抹微弱的银光,便看到了那块留下来的秘银。” 褚殷也跟在后头进了来,他嗅了嗅空气,苍老的双眼中闪过疑惑,“蔺紫,将火烧大些!” 第42章 久别重逢 蔺紫虽然奇怪,但是却依法照做,他交代了几句,身边林卓褪下外衣,蔺紫将火折子扔了过去,轰的一下,火便熊熊燃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照的此处一片光明。 褚殷踩了踩脚下土地,沉声道:“你们看!” 只是几步之隔,此处泥土颜色就比其他处的黝黑许多,简直像是倒了浓墨一般。 褚殷口中念念有词,黑气从泥里全部溢了出来。 瞬间,这片小天地氤氲着一股浓郁的黑色,险些把光都给吞噬了大半。 一直默不作声的蔺逸闻到这气息,突然讶异地皱起了眉头,“这......” 百里靖炘捕捉到蔺逸的异样,开口道:“蔺逸你识得这黑气?” 蔺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看向身旁的蔺紫,说道:“蔺紫,你仔细闻一下这气息。” 见蔺逸脸色严肃,蔺紫仔细嗅了嗅这黑气,随后,也是一脸讶异。 蔺逸见蔺紫也是如此神色,见不是自己的错觉,便禀报道:“回帝君,这气息,我们曾在九州闻到过。” “九州?”褚殷一脸惊讶。 “是的......”蔺逸看向百里靖炘和褚殷,继续说道:“当初在遇龙山脉,我们俩护送醉芙小姐回马家时,狮鹫载着我们经过一处温泉地,在上空有闻到类似的气息,不过淡很多......” 褚殷打断蔺逸的话,满脸不可置信,道:“老夫在遇龙山脉居住多年,未曾遇过什么温泉地!” 蔺紫见蔺逸神情尴尬,怕褚殷误会他们在不合时宜地插科打诨,便开口解释道:“褚老不知,这温泉地不小,从天上往下看,边际辽阔,烟气浩渺,我和蔺逸是不会看错的......” 百里靖炘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蔺逸和蔺紫便收住了话口。 “褚老......”清冽的男声响起,“这克伦林地离奇古怪,一时难以梳理清楚,不如我们先回汨云川细细斟酌。” 褚殷颔首,“只能这样了......” ...... 汨云川,伏羲殿。 裴胤携众臣入内,等候他们的帝君归来。 啪一声,守将将殿门打开,百里靖炘几人进了来。 蔺逸和蔺紫回归位置,站在下首,百里靖炘赐座褚殷,居于裴胤旁边。 “帝君,此行收获如何?”裴胤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百里靖炘揉了揉眉间愁绪,沉声说道:“除了发现玉成出现了黑气,其他一无所获......” “黑气?”裴胤没反应过来。 此时,殿内出现骚动。 百里靖炘寒眸如鹰,扫了一眼底下众臣。 霎时,殿内恢复一片安静。 “褚老,你来说说。” 见百里靖炘开口,褚殷也不客气道:“在玉成克伦林地里,我与帝君发现一股黑气萦绕。在通天阁的藏书里,曾有一卷由掌门密阅的盘古轴,记载了上下几万年间的大事。传到通天阁第七十二代掌门楚风时......” 提到楚风的名字时,汨云川众人脸色微变。 褚殷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此轴历大劫,虽抢救及时,但前半轴已被烧毁,只剩后半轴的记载。其时,师祖楚风刚接任掌门,盘古轴的内容尚未过目就惨遭毁坏,这遗失的前半轴内容如何已无人得知。传到我们后世手里只剩后半轴的内容,那记载里描述这出现在玉成的黑气为邪气,邪气出世则摄万物魂魄,生灵涂炭,人间化为炼狱......” 殿内众臣心中大惊,脸色剧变。 百里靖炘又扔下了一个炸弹,“蔺逸和蔺紫说他们曾在九州闻到此气息。” 百里靖炘见底下议论声四起,便开口发问:“诸位有何想法?” 这邪气一事砸的众人脑袋发懵,晕乎乎的,一时半刻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身为众臣之首的裴胤,思路清晰答道:“出现邪气的地方,目前只有玉成和九州,既然玉成一无所获,必然是要去九州一探的。” 百里靖炘点点头,说道:“阿胤说的有道理,孤打算亲自前往九州。” 长公主百里碧霄听到此话,心里哪里肯答应,百里靖炘的咒毒刚压制下来,若是去九州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于是她开声反对道:“帝君三思!” “姑姑......” 百里碧霄年长百里靖炘六岁,似母又似姐,当年他大哥百里靖煜鹄毒发作逝世后,汨云川无人主持大局,若不是百里碧霄和裴胤,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他心里自是对百里碧霄万分敬重的,只是此次...... 百里靖炘放软了语气,半哄半解释道:“姑姑,不是孤独行其是,自孤苏醒以来,夜夜辗转反侧,思虑这危如累卵的时局该如何破解,此次出现的邪气牵涉甚广,孤若不亲自前往九州一趟,心里难安......” 百里碧霄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见她态度有所动摇,汨云川的帝君抛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大丞相。 裴胤无奈一笑,这姑侄过招,老是扯上自己干嘛。 虽说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裴胤也明白这姑侄的心结所在,出声道:“长公主不必忧虑,有褚老随行前往九州,帝君的安危不成问题,况且,蔺阑......” 蔺阑出列,禀报道:“帝君,天枢宫这几日派人前往北境查探,辽阔荒芜的北境内只有零星十几家平民居住,并不见有任何势力崛起。至于北境弑神海,无极山派出的十座月鸾圣兽回来禀报,海上茫茫一片,不见任何岛屿和人。而且......” 蔺阑整理一下脑海中的情报内容,说道:“天枢宫安插在天九渊的探子回报,夜皇已失去行踪几日,不知所向了......” 高座上,百里靖炘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脸色神情不甚愉快,这千夜冥行踪如此诡异,又要在背后搞什么鬼。 “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天九渊,有千夜冥的消息第一时间报上来。” “是!” 裴胤继续禀报:“蔺蔚报上来的折子称,汨云川四方小国已经偃旗息鼓,敌军退出吾边境一千里地以外,不日之内将前往帝都签订休战协议......” 百里靖炘摆摆手,道:“此事阿胤你看着办就好。” 殿内,灯火正旺。 汨云川的帝君眼神灼灼,望向众臣,声音凛凛道:“孤此行前往九州,诸位务必守好汨云川。” 殿内齐声高吼:“是!” ...... 怀凤城,倚绿轩。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长廊下,醉芙盯着那棵被积雪压低了几个头的松树陷入沉思中。 舅舅前两日派人送来了自己要的资料。 先太子皇甫容晔出身中宫,居嫡居长,生性聪颖,为人仁德,其能力在众位皇子中更是出类拔萃,在朝中颇享盛誉,特别是受清流一派的青睐。后来,先皇后逝世,立现在的柳太后为继后,朝中势力开始割裂,有不少重臣倒向柳后一派,拥护澹王。 从木匣子里来往的书信看来,十四年前与西越的那一役,澹王早已和当时权倾西越的晋王燕裘暗中达成了交易,以割十三城予西越并暗中支持晋王夺位的约定,密谋在蓟罕关中刺杀先太子和沈国公及其嫡子。 皇甫容晔的身死直接导致朝中太子一派惨遭大清洗,从此澹王顺理成章被册封为太子,先帝逝世后,终登大宝,成为现在的东陵皇。 女子叹气,这五六封书信作为证据还是太少了,当年的幕后黑手已身居高位,真相被抹得七七八八的,想要扳倒他们谈何容易。 醉芙心里沉甸甸的,她在追寻蓟罕关真相时,总是不自觉想到同样是清流出身的谢家和闻风北家。 十四生辰宴时,舅舅拿出的那封寄托书是父亲早早安排好的,如此急迫的安排,难道背后和太子身死有关系吗? 东陵临海,常年受海风滋润,即使是九月秋,这天干物燥起的火也不至于将整个闻风北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拖入火海中燃烧殆尽。这火势凶猛,怕是早就被人淋了火油,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才要满门灭口? 醉芙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肩上突然一沉,思绪被打断了。 醉芙转过头,见是凛雪,轻轻笑了笑。 上次皇甫骞一击,凛雪的身体受伤严重,所幸师泽带来了几味丹灵级药材,自己这几日又炼制了一批丹药给他,今日看来,他气色好多了。 些许洁白的雪花飞入长廊中,沾到了醉芙的墨发。 凛雪看向这清丽脱俗的女子,就是这个小小的瘦弱身子当初用古怪的力量将自己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如果说之前认主是看在侯爷的情面上,经此一劫,自己是全心全意的将她当做自己的主子来效忠了。 “这天气寒凉,主子莫要多站了。”凛雪柔声劝道。 凛雪凛雪...... 醉芙看向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以前意气风发的贵家公子,历经磨难后果真应了凛雪二字,一头华发,一身白衣,希望他真的能得偿所愿吧。 “回了吧......”醉芙拢了拢凛雪刚披上的狐狸毛披风,提步准备往屋内走去。 砰!砰!砰! 门上响起激烈的敲门声。 还是已时,长生和魏苏还没到下课时间,是何人来访? 凛雪示意醉芙:“主子?” 醉芙扫了扫披风上的落雪,淡淡道:“开门吧。” 凛雪脸色凝重,“若是四皇子......” 醉芙冷哼一声,“哼,难道皇甫骞来了,我就要怕他了吗!” 话音一落,长廊下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赤红的身影就冲向门口,啪一下就将门锁开了。 赤红身影猛地扑上来,将为首的褚殷撞翻在雪地。 “啊,老头的腰......” 门口传来一声惨叫声。 醉芙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就往门口跑去,凛雪赶紧跟上。 “师父!” 褚殷听到自己宝贝徒儿的声音,手掌压着绵软的雪地勉勉强强撑坐了起来。 “咦?”褚殷疑惑,这雪居然还有温度。 定睛一看,褚殷手掌下的赤儿被扎扎实实地压进了雪地里。 ——娘亲,呜呜呜,师祖爷爷欺负我...... 听到求救声的醉芙连忙拉开褚殷的大手,像拔萝卜一样把赤儿从雪地里拔了出来,她拍了拍它身上的积雪,像个老嬷嬷一样嘴上念念叨叨的,“老是这样冒冒失失,也不知哪天闯祸.....” 第43章 来抢人啦 看着面前一直在哈哈大笑的褚殷,醉芙斜瞪了他一眼,褚殷立马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醉芙拍了拍受惊的赤儿,“好了好了,莫怕。” 说完,醉芙便将赤儿塞进了披风里。 醉芙又和凛雪齐齐将褚殷从雪地里搀扶起来。 女子并没有留意到褚殷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见醉芙没有看见自己,百里靖炘假意咳了咳。 褚殷听到百里靖炘的咳嗽声,脸色臭了臭,怎么当初在汨云川时就忘了这兔崽子曾经“轻薄”过宝贝徒儿的行为呢! “哼!别理他,宝贝徒儿,咱们进屋......” 醉芙这才反应过来,想到刚才自己有些失仪,脸色微红。 百里靖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还穿着那件披风...... 醉芙看到百里靖炘身体无恙,想起当时他那昏迷不省人事的状态,欣慰地笑了笑,说道:“百里公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女子的欢颜如芙蓉,瞬间惊艳了冬日。 百里靖炘的心不自觉跳快了几拍,紧了紧握拳的手。 作为坐拥汨云川的帝君,百里靖炘天资聪颖,极具慧根,在大事上一点就通,在情事上也不外如此,情窦未开时他懵懂不知,这情窦一开,他便是打定主意要将这日思夜想的人儿尽早拿下,盖上自己专属印章的。 被挤到后方的蔺逸瞧着自家帝君傻愣愣的眼神,这一幕果然中了临走前老大说的话,帝君未经情事,陷入情爱中就是个二愣子,千万要看紧,别唐突了人家姑娘,又惹了褚老不欢。 站在一旁的蔺紫看到百里靖炘眸中闪过如鹰般势在必得的眼神,他不禁“担忧”地看着前方笑的一脸娇憨的醉芙,暗暗咂舌。 小白兔被大灰狼盯上了。 百里靖炘性格果断刚毅,既然做了决定就采取行动直至达到目的。 “嗯......在下还未亲自谢过醉芙小姐。” 百里靖炘语气温柔,如初春的风一般化开了萦绕身上多年的冰冷气息。 醉芙与百里靖炘也只有几面之缘,对他本性不甚了解,以为这人就是个慢热性子,熟稔了也容易聊得来的。 一旁的蔺逸、蔺紫却被百里靖炘吓了个半死。 卧|槽,那个冷酷寡言、霸气摄人的帝君呢!这么温柔的帝君,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褚殷不动声色地看向聊得热络的两人,两边眉头一挤,呸呸呸,他就知道这个兔崽子不安什么好心。 ...... 里屋内,银骨炭烧得火旺旺。 醉芙解下|身上的披风,又动手煮了一壶热茶招待几位来客。 “这怀凤城终究不比在忠勇侯府,茶汤寒碜,诸位见谅......” 醉芙被炭火熏的脸色红扑扑的,见茶汤滚滚,便动手沏了一杯给就近的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心里欢喜,抿了一口,望着醉芙笑了笑,道:“一杯水而已,哪来的高低之分。” 醉芙沏茶的手顿了顿,多看了百里靖炘两眼。 她前世除了执行任务时受了点苦,其他时候虽称不上锦衣玉食,但也是样样精美无可挑剔,可她偏偏是个不喜物欲的人,这好茶劣茶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百里公子倒是通透。”醉芙赞了一句。 蔺逸在一旁憋着笑,帝君出身高贵,受万国供奉,虽无骄奢淫逸的恶习,但也是个极讲究之人,一杯水而已......哈哈哈,若是被汨云川的人听见,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蔺紫瞧见蔺逸脸上扭曲的表情,手肘捅了捅他,打了个眼色。 ——收敛点,若是坏了帝君的好事...... 热气逼人,赤儿从醉芙怀里钻出,眨着两只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屋内众人。 百里靖炘挑了个话题开口,笑道:“醉芙小姐的灵兽可真是天真无邪。” 甚少听到称赞的赤儿仰起头来,对着百里靖炘糯糯说道:“多、多谢夸奖。” 然后对着醉芙摇摇尾巴示意,我做的好吧...... 醉芙失声一笑,拍了拍它脑袋,“讲礼貌的孩子是好孩子。” 蔺逸满脸惊奇,“醉芙小姐,你这灵兽居然会开口说话?” 醉芙眉头一挑,难道灵兽不会开口讲话的吗? 蔺紫也很好奇,“我还没见过能开口说话的灵兽呢,不知这是什么品种?” 醉芙一时汗颜,“呃,我也不知......” 坐在旁边的百里靖炘看醉芙一脸窘迫的模样,便说道:“醉芙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一观?” “呐......”醉芙掐着赤儿的腋窝,果断将它递给了百里靖炘,“你们帮我弄清楚也好,上次赤儿晋阶时我不懂,吓得我手足无措。” 百里靖炘淡然一笑,接过赤儿仔细端详,说实话,无极山四万灵兽也没一只和赤儿一般会说话,他也很是好奇。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百里靖炘将赤儿和记忆里的灵兽都对比了一番,最后无奈摇了摇头,“在下也不识的。” 蔺逸身为汨云川的财神爷,察言观色这项技能已经炉火纯青了,他看了眼两人,笑道:“主上不识的,密宫和无极山的长老们可能认识,醉芙小姐若真的想了解赤儿的来历,不如来汨云川一趟解惑。” 正往嘴里塞第二口红梅酥的褚殷听见蔺逸这话,噗一下就将酥渣子喷了出来。 过分,真是太过分了,自己的宝贝徒儿都还没焐热,汨云川居然就赶着上来抢了! 褚殷竖眉瞪眼,“赤儿有老头关心就好,不劳你们惦记。” 蔺紫这个愣头青不怕死的问道:“那褚老知道赤儿是什么灵兽吗?” “这......”褚殷被噎了一下,“哼,看不出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赤儿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醉芙赶紧捂住褚殷的嘴,师父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百里靖炘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低头见赤儿疲惫欲睡的样子,问道:“赤儿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从上次师父带你过来到如今......” 虽然赤儿上次晋阶后力量大增,但是好像疲惫的状态没什么变化,她用幻力查探过,赤儿身体没毛病,也炼制了一些丹药给它吃,好像没什么改善的效果。 醉芙疑惑,“百里公子识得这病症?” 百里靖炘淡淡一笑,手指微动,一道磅礴的墨色灵力萦绕着赤儿飞舞转动。 “赤儿在晋阶时获取的灵气不足,体内灵气枯竭,所以才会容易疲惫,在下给它注入些灵力,睡醒就好了。” 百里靖炘暗叹,不过那么小的幼兽就要吸取如此磅礴的灵气,倒是令人惊奇...... 难道是神兽的幼兽? 说话间,百里靖炘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褚殷。 被醉芙堵住嘴的褚殷有火难发,呜呜乱叫。 被灵力环绕的赤儿舒服的在百里靖炘手上拱来拱去。 这力量,好熟悉,好舒服...... 听百里靖炘如是说,醉芙松开紧锁的眉头,又瞧见赤儿亲近他的动作,笑道:“赤儿倒是与你亲近。” 百里靖炘呵呵一笑,“不知醉芙小姐是在哪里寻到这只灵兽的?” 醉芙也不怕百里靖炘众人知道,人家都有狮鹫了,难道还看得上赤儿吗? “误打误撞,在浮仙泉那里捡来的。” 终于扯开醉芙手的褚殷满脸疑惑,“浮仙泉?浮仙泉在哪?” 醉芙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哦,就是上次蔺逸和蔺紫送我回马家时,在空中瞧见的那处温泉地。”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怎么啦?” 醉芙见众人脸色微变,很是奇怪。 还未等到回应,门外就响起两道欢快的脚步声。 “姐姐!”长生先冲了进来,“咦?有客人来了?” 跟在后头的魏苏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见了百里靖炘主仆三人。 百里靖炘容貌惊人不说,蔺逸和蔺紫两人也是仪表不凡,风度翩翩。 二号母鸡魏苏此时很崩溃,好不容易荆遥出去游学了,怎么又来了三匹狼?! 醉芙看见魏苏的表情,忍俊不禁,招了招手,“长生、魏苏,过来见一下贵客。这是我之前提过的师父褚殷,这是百里公子和他的属下蔺逸公子和蔺紫公子。” 长生和魏苏躬身作揖,打了个招呼。 醉芙结束了这个小插曲,继续刚才的话题:“刚刚提到浮仙泉时,诸位表情怎么......” 闻言,百里靖炘侧头看了一下醉芙。 醉芙抬头正好撞上那双铁灰色的双眸,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蔺逸动手,一道浩瀚的灵力顿时将倚绿轩主屋笼罩了起来。 “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请醉芙小姐帮忙。” 正在撩动炭火的手顿了顿,道:“是浮仙泉的事?” 百里靖炘见醉芙一点就通,心里又多了几分欣赏,“是......在下生活的那个地方出现了邪气的痕迹,蔺逸和蔺紫说这气息曾经在浮仙泉上空闻到过,既然醉芙小姐曾经去过那地,还望能带我们重返一次。” 醉芙淡然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事。” 魏苏眉头微蹙,说道:“姐姐,那浮仙泉邪乎,真的要再去吗?” “邪乎?” 难道这邪气也在浮仙泉出现了? 魏苏对上百里靖炘说道:“上次我们去浮仙泉采药,遇到了迷阵,走了许久都走不出去,幸好有赤儿带我们走那温泉底下的水路才出得来。” 醉芙倒是对魏苏的担忧不以为然,“有师父和百里公子在,这迷阵应该不成问题。只是......” “只是赤儿曾经与我说过,那浮仙泉弥漫的气息十分不友善,不知道那是否就是你们说的邪气?” 百里靖炘沉声说道:“那我们更要去查探一下这浮仙泉才行。不知褚老意下如何?” 被晾在一边好久的褚殷没好气地说道:“百里公子安排好就行。” 好小子,要是到时候你出不去,看你怎么求我! 百里靖炘自动忽略褚殷的神情,转向醉芙,“不知醉芙小姐何时得空?” 醉芙掐指一算,“请假的话,最快也要三日后。” 醉芙和众人解释:“学院没见过我这古怪力量,修炼一道还不知如何教授。但炼丹和武技已经安排上课程了,我明日有武技课,还望诸百里公子能谅解。” 第44章 你能奈我何 怀凤城规矩重是一回事,醉芙本身也是个好学生,既然浮仙泉就在那里,早去和晚去也没啥不一样,再说了,她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见醉芙神色认真,百里靖炘难得朗声一笑:“便依醉芙小姐安排。” “还没问师父你们是怎么进来这的?” 怀凤城若是按规矩来能死板到逼疯人,不然舅舅送自己进来时也不会那么不舍。 “噢......”褚殷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掏出一个令牌,“呐,就是靠这个东西......” 长生接了过来一看,双眼一瞪,结结巴巴地说道:“姐姐的师父,你你你居然是客卿长老!” 长生震惊的表情取悦了褚殷,他得意地拍了拍长生的肩膀,“别叫的那么生疏,叫老头前辈就好。” 百里靖炘睨了褚殷一眼,这客卿长老的令牌是他弄来的,褚殷这么一说,自己反倒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褚殷和百里靖炘对视,心里冷哼。 ——想和老头斗,小娃娃还嫩了点! 醉芙将令牌接过来摸了一下,感叹道:“想不到师父你居然如此深藏不漏......” “对了,师父你们这几日打算住在哪?” 闻言,蔺逸偷瞄了自家帝君一眼。 还未等褚殷答话,蔺逸就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哀叹道:“唉,醉芙小姐可是问对了,咱们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安排食宿呢......” 见蔺逸如此哀怨,醉芙笑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诸位不如就在倚绿轩住下吧......” 醉芙心里想的是大家住得近,到时候商量行程起来也更方便些。 但二号母鸡魏苏听到醉芙这话简直要崩溃了,姐姐,你这是引狼入室啊! 醉芙的话一出,百里靖炘俊眉微微一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醉芙,道:“会不会打扰了醉芙小姐?” 那双纤纤玉手摆了摆,客气道:“哪里哪里,这倚绿轩宽敞,多住几个人也无妨,且说师父是怀凤城的客卿长老,我到时派人和长老院那边说一声就好。” 得了肯定的回答,百里靖炘幸灾乐祸地扫了褚殷一眼。 这不就是老人嘴里常说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醉芙不应还好,这一应下来,褚殷神色顿时慌张了。看书喇 这要是住进来还还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那小子就使劲折腾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徒儿......” 褚殷刚出口反驳,百里靖炘袖中手指一弹,一道灵力瞬间点住了褚殷的哑穴。 醇厚迷人的男声先人一步响了起来,道:“如此,在下便厚着脸皮叨扰醉芙小姐了......” ...... 砰! 百里靖炘房间的大门被褚殷一脚踹开。 “兔崽子!!!” 怒火冲天的声音轰炸在众人耳边。 房间里的百里靖炘转过身来,他挥了挥手,蔺逸和蔺紫两人见褚殷来势汹汹,心里默默为百里靖炘捏了一把汗后赶紧退出房间,留下一老一少在对峙。 “褚老年纪大了,这么暴躁易怒可不好......” 褚殷被百里靖炘气得一口血险些要吐出来,他一拍桌子坐下,大声质问道:“你这个臭小子三番两次搞小动作究竟是要做什么!” 面对褚殷的质问,百里靖炘心里好笑,缓缓说道:“汨云川缺一位帝后,孤觉得醉芙小姐很好......” 好啊,汨云川都敢明着来抢人了,自己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 褚殷被百里靖炘气得口不择言,怒道:“不知羞耻!” 听到那吱吱作响的磨牙声,百里靖炘心里很是愉悦,道:“佳人待字闺中,孤又尚未婚娶......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有何不可?” 百里靖炘见褚殷吃瘪气愤的模样,慢悠悠地动手沏了一杯热茶递给褚殷,道:“醉芙小姐是个自由身,褚老这般阻挠是为何?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非要将醉芙小姐绑在身边一辈子不可?” 褚殷被百里靖炘噎的胸口那股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很是难受,怒目而瞪。 “褚老你啊,莫不是犯了戏瘾,想当话本里那拆散鸳鸯佳侣的恶人?” 褚殷怒道:“滚滚滚,你才是恶人,你全家都是恶人!” 百里靖炘静静地看着褚殷闹小孩子脾气,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就是要她,你能奈我何! 见对面的人毫无反应,褚殷气得灌了一口茶水,他慢慢冷静下来,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帝君情窦初开,一片赤心......老头也不是那胡搅蛮缠的人,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见褚殷态度突然软化,百里靖炘一脸狐疑地看着褚殷。 褚老又要搞什么鬼? 褚殷正襟危坐,严肃说道:“不知帝君可还记得当初老头和您推算出的僵局?” 闻言,百里靖炘颔首点头。 褚殷神情不似说笑,道:“帝君有所不知,通天阁立宗门之衷在于守候有缘人的到来,老头守在九州那么久,就是为了那丫头......” 百里靖炘可没料到褚殷要讲起通天阁的秘辛。 “那丫头身份不一般,是为僵局带来变数的人......天劫即将降世,世事难料,若帝君您一意孤行陷进去,怕是劫难到来时会伤透了心。” 褚殷担忧地看了一眼百里靖炘,道:“再说了,帝君你的身体......” 关于百里靖炘身上的咒毒一点头绪都没有,三年的时间,一切都是未知数...... 百里靖炘见褚殷如此坦白,当下也有点明白了褚殷的意思,便应道:“褚老忧虑,有防患未然之心未尝不可......” 话还没说完,百里靖炘语气猛地一变,那傲视万物、唯我独尊的气势猛地一放,道:“但孤不是那鼠雀之辈,若为了那区区变数而弃眼前之人,岂不可笑哉!” 好吧,这说了大半天那小子压根就没听进去。 褚殷无语扶额,只觉得脑壳疼得很。 这百里一家都是痴情种,当初师祖楚风就栽在了三公主百里雅手里,这次.......唉,真不知道通天阁做了什么孽。 褚殷脸色极臭,说又说不过,又不能动手打一架,只能坐在椅子上暗自生闷气。 笃笃笃......房门响起敲门声。 百里靖炘应道:“进来......” 醉芙推开门,笑脸盈盈进了房,突然见褚殷一脸苦色,惊讶问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百里靖炘将全身气势一收,又变回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笑笑说道:“这几日褚老辛苦了,日夜兼程赶到这里,路上吃不好睡不香,怕是饿难受了.....” 饿饿饿!饿你大头鬼!老头那是被你气的! 褚殷甩了一个眼刀过去给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只当没看见。 醉芙不好意思了,连连说道:“午膳都安排好了,师父和百里公子移步吧......” 倚绿轩内,这顿午膳可谓是吃的鸡飞狗跳。 饭桌上,褚殷和百里靖炘唇枪舌战了好几百回,险些又动上手了。看书溂 蔺紫和蔺逸一直牢记裴胤的叮嘱,不断安抚激动的两人。 长生和魏苏两个小屁孩哪里见过这番阵仗,全程吃得心惊胆战的。 醉芙知晓褚殷的小孩子脾气,只管默默看戏。 桌上只有凛雪一人不受影响,他一脸镇定地夹菜,只管喂饱自己十四岁的小主子。 凛雪低头看了一眼醉芙。 嗯......还是太瘦了,主子还是要多吃点! 于是凛雪又动手夹了一只大鸡腿放进醉芙碗里。 “主子,这鸡腿香......” 醉芙艰难地咽下嘴里那口肉,打了个饱嗝,对着众人开口说道:“我吃饱了,诸位随意......” 话音一落,四方响起应和声。 蔺紫、蔺逸心累道:“我也吃饱了......” 长生、魏苏想逃离现场:“我也吃饱了......” 凛雪默默放下筷子,心里暗想,下次要喂多点才行,“我也吃饱了......” 褚殷冷哼一声,不忿地说道:“老头也饱了!” 气饱的!气饱的! 百里靖炘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声音温柔道:“在下也吃饱了,谢醉芙小姐款待......” 一旁的蔺逸和蔺紫恶心地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撤下了饭菜,醉芙给众人煮茶消食。 她看向百里靖炘,“不知百里公子待会得空否?” 百里靖炘见佳人邀约,便欣喜应道:“得空!” 醉芙道:“百里公子,虽然上次我将你体内的咒毒压制了下去,但治标不治本,只是一时之计。既然你这次有机会过来,我再给你探探,看情况如何......” 醉芙说这话纯粹是出于一个医者对病患的关心,但这话到了百里靖炘耳里,就变了个意思。 “好!” 百里靖炘望向醉芙,里头盛着万千烁烁星辉。 “到老头房里来探!” 褚殷恨不得摇醒那个傻丫头,没见到有只狼要叼走你了吗! 毕竟褚殷还是有点实力和地位的,百里靖炘也不敢把褚殷逼的太紧免得把关系给搞僵了,便顺着台阶下,说道:“褚老最了解在下的身体情况,有褚老帮忙看看也好......” 醉芙点头同意,转头她又问了长生、魏苏几句学习的情况,等散了席,才慢悠悠地和褚殷、百里靖炘两人到房间里。 褚殷房间里,醉芙三指搭在百里靖炘的手腕上。 一丝幻力慢慢探了进去。 一个来回下来,醉芙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她微微笑道:“百里公子身体无大碍,那咒毒被封印的很好,如果不受重伤,是可以安全无虞地度过三年的。” 醉芙瞧见百里靖炘胸前挂着的玉锁,又点点头,道:“那长命锁是我十四生辰时舅舅赠我之物,当时情况紧急,便给了你护身......我虽然不知你们口中的汨云川位于何处,但想必比东陵险恶。那枚长命锁虽不是顶级玉材,但还望百里公子能时时随身携带,危急时它可以护你一命。” 这锁居然是她的长命锁...... 百里靖炘手指摸了摸那玉锁,又抬头看向醉芙,那眼神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魂魄都吸进去一样。 在汨云川时,他以为自己对这名女子只是点点心仪,哪知来到这九州,来到她身边,这心头的情意一刻比一刻浓烈,一刻比一刻更重......人人都说百里一族是痴情种,从前自己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对心心相印从不抱希望,只想着能找个相处得来的人过完一生就好,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也心甘情愿地拜倒在这女子裙下。 第45章 渡神 百里靖炘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只觉得此刻心里头满满的、涨涨的,胸腔的情意如破茧化蝶,快要飞了出来。 他看着醉芙的目光如盈盈秋水,乖巧应道:“好。” 褚殷看着百里靖炘这般黏糊的样子,心里很是嫌弃,他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管不了那臭小子,既然管不了那就不管了。 听闻醉芙说百里靖炘身体无大碍,褚殷便接着问道:“徒儿,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破解这咒毒吗?” 醉芙坐到一旁,问道:“师父,不如你和我说说这咒毒的事......” 褚殷面有难色,道:“老头也不知这具体的来龙去脉,老头第一次见这咒毒,是在医治百里公子他兄长时,当时他兄长中鹄毒太深,无力挽回。后来追查时鹄毒时居然在百里公子身上发现了这诡谲的咒毒,一直以来百里一族都倾尽全力在追查这咒毒的来源,但迄今为止都没有任何线索。” 醉芙蹙眉,“这咒毒有何特征?” 褚殷沉声说道:“幼儿期潜伏难以发现,成年期爆发能断人魂魄。” 醉芙起身,在房内踱步,走来又走去,来来回回好几次。 百里靖炘见醉芙一脸焦躁的样子,便问道:“醉芙小姐在想什么?” 女子脚步微滞,咬了咬手指,神情黯淡,道:“我没办法医治好这咒毒......” 她的能力不足。 百里靖炘朝着醉芙淡然一笑,道:“醉芙小姐不必苦恼,既然生而无望,享余日之欢也很好......” 醉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俊逸非凡的男子,一身傲骨、一身淡然,自己如何忍心看着这风华陨落。 女子紧了紧拳头,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口:“我没有办法医治,但天道有办法......” 闻言,褚殷眉梢一喜,惊讶道:“真的?!” 百里靖炘浑身气息顿时沉了下来,十几年了,从他身上发现这咒毒以来十几年了,从来没有人给过他希望。 百里靖炘双眸如盛夏烈焰,定定地看着醉芙。 醉芙对着百里靖炘沉声道:“幻道中有一种顶级幻术,称之为渡神......” 见褚殷和百里靖炘不解,醉芙解释道:“渡神之术,是要引天道降下九十九道混沌惊雷灌注身体,洗涤肉身,淬炼魂魄,若是......” 醉芙一脸严肃地看着百里靖炘,她要把渡神之术的利弊一五一十说出来,让他自行选择。 “若是能捱过,便能成就混沌神体,万毒不侵......”醉芙紧紧盯着百里靖炘,沉声道:“若是熬不过,便是魂飞魄散......” 渡神一术,自己只在幻道中看过,纵观千年来玄天宗的历史,还无一人施展过此术。 醉芙一直觉得渡神之术是异想天开之举,可深思过后,自己都能带着魂魄来到这个异世了,这渡神之术说不定还真不是天方夜谭之说。 “好,我试......” 百里靖炘看着醉芙,满眼笑意。 这个女人啊,怎么让人那么喜欢,总让人在绝望处看到无限希望。 “可是,还有问题......” 醉芙对上百里靖炘那双笑眼睛,底气有些不足,道:“第一,要引混沌惊雷下来,我必须修炼到凤凰诀的第四境,但我目前还处于第一境,力量完全不够......” 百里靖炘笑着看向醉芙,“我帮你......” “第二,混沌惊雷一道便能使人灰飞烟灭,必须在三年内找到足够的天地灵药来炼制丹药护住你元神......” 这个足够,可能远超乎他们想象。 百里靖炘还是笑着看向醉芙,“我帮你......” 醉芙看着百里靖炘那眼里满满的信任,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她会不会害了他啊,万一是空欢喜一场...... 见醉芙语气突然彷徨了起来,百里靖炘轻轻地将手覆在她手上,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带着安人心神的力量。 “我信你......” 一旁的褚殷也说道:“如今都到了绝路,既然有破解之法,试总比不试好!” 听两人都这么说,醉芙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目露亮光,许下承诺,道:“那我尽我所能......” 百里靖炘温柔一笑。 褚殷转过头,恰好看见百里靖炘握住醉芙小手的“越界”动作,一腔怒火又冲上头,吼道:“臭小子,你在干什么!” 醉芙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只大手,怎么说自己曾经也是个现代人,这点肌肤之亲在她眼里什么事都没有,见褚殷又要杠上了,急忙开口拉架道:“师父,没事没事,他一时激动而已......” “徒儿,你又护着这个兔崽子!!!” ...... 怀凤城,风云台。 刮了一夜的寒风终于停歇了下来。 一枚红丹高高挂在天空,射出几缕灿烂的晨光,将朝霞染得一片金黄,远远看去,恰似凤尾的粼粼翎羽。 醉芙想着第一节课不能迟到,便提前了一个时辰起床梳洗,收拾妥当来到风云台时,谁知只有自己一人。 醉芙颇为好笑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太傻了,早知道睡久点好了。 风云台西北侧不远处耸立着一座碑塔,远远就能映入过往行人眼中。 醉芙心想着反正还没到上课时间,去看看那碑塔打发时间也好,于是便提步走了过去。 一刻钟后,醉芙来到那高耸的碑塔前,她仰头一看,只见三个硕大的烫金大字“风云榜”映入眼帘。 风云榜......原来这就是荆公子提到过的风云榜啊。 醉芙随意扫了一眼,很快就在排名第三的位置找到了谢长瀚的名字,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女子目光又继续往上看,居然发现荆遥的名字排在第二名的位置,暗暗惊叹,这荆公子果真是荆家的天才啊! 醉芙原地跳了跳,眯着眼睛仔细瞧着,想看看传说中第一名是谁。 突然,沈翡两个大字蓦地撞进醉芙眼里,女子仔细瞧着那比其他名字都老旧许多的颜色,不胜唏嘘。 一代名将,居然是被人暗害而死,真是老天无眼。 醉芙心情突然低落了下来,她心中烦闷,便不欲多看了,就在转身准备离开此处时,她眼角突然扫过一个名字,眉头微蹙。 皇甫骞,他居然也上榜了?还排在第八位?这人的实力...... 醉芙陷在思绪中,一路上边走边想,很快就走回了风云台。 风云台与其说是个台,不如说是个巨大的比武场。 面积有倚绿轩几十倍大,中央还有个十几米的高台,想来应该是作比赛用的。 风云台这么大,自然是很多个班一起上课用的。 “她是北家的那个吗?” “北醉芙?” “她居然也敢来哈哈哈......” 四周议论声窸窸窣窣,醉芙三世的年龄加起来差不多都过百了,见到又是一群小屁孩在八卦自己的事情,无奈地扶额。 这群小屁孩要是把这八卦别人家世婚娶的精力用在修炼上,怕是早就成仙了。 醉芙自己站在一个角落里,充耳不闻那些议论声。 很快,负责一年级武技的老师就到场了。 醉芙一看,微微挑眉,是他啊......那个在入学测试时想拦住师泽出头的男子。 一声洪亮的男声在场上响起,“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怀凤城的六星教导老师,名叫秦禹,在接下来一个学期的时间里我将负责你们武技的教导。下面开始点名,大家都出来自我介绍一下......” “北醉芙......”秦禹指着名册上第一个名字喊了一声。 十四岁正是女子发育趋向成熟的年纪,醉芙个头比前些日子高挑了不少,今日一身黑色劲装在身,脸上不施粉黛,从人群中走出来,金黄的晨光落在她身上,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北醉芙。” 这三个字从醉芙口中冒出,宛如碎玉落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又回到了队伍末端。 她的大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介绍也是浪费自己口水。 “飞扬跋扈!” 一道男声随着脚步声越发靠近。 这熟悉的声音让醉芙情不自禁地冷笑出声,这皇甫骞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到哪里都甩不掉。 醉芙看着那个华贵男子,讥讽道:“舅舅常常以四皇子的聪慧来鞭策醉芙学习,醉芙几次与殿下相遇,殿下除了“飞扬跋扈”四个字,难道就找不出别的词可以形容您的“前未婚妻”了吗?” 反正因凛雪一事双方都撕破脸皮了,也不必再假惺惺演戏了。 皇甫骞被醉芙的话噎住了,怒道:“你!” 一大早刚醒来,北清妍就给他吹耳边风说倚绿轩又住进了三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他心里本就不快,刚才又瞧见醉芙那目中无人的嚣张姿态,更是被她激得不轻。 皇甫骞发脾气了,醉芙却懒懒地磨着指甲,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骂辞,他不厌烦自己都烦。 皇甫骞长篇大论骂个不停,最后口不择言道:“......你那淫|荡作风怕不是肖似其母!” 当年闻风使北文亭苦追玄豫先生之女谢暮芸的事情可是轰动宫里坊间,直到今日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如今自己的父母被皇甫骞这样羞辱,醉芙哪里忍得了。 女子手一挥,啪一下往皇甫骞脸上呼了一大巴掌。 任何脏水冲着她来都没关系,但冲着她家人来那就是罪该万死! 这一巴掌下去,打懵的不止是皇甫骞,还有周围看戏的众人。 “殿下一大早出来,怕是没睡醒,说话颠三倒四的,醉芙让殿下醒一下脑,待会练武时拳脚无眼,可别伤了殿下。” 这女人!这女人!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扇过自己,今天便要她以死抵罪! 皇甫骞摸了一下红肿的半边脸,眼中射出两道愤怒恶毒的光芒,怒吼道:“北醉芙,你找死!” 醉芙心里十分不爽快,刚才沈翡的事情已经扰乱了她心绪,现在皇甫骞又赶着来找死,皇甫家的这几个人都那么贱吗,老子是这个鸟样,儿子也有样学样! 秦禹看了眼对峙的两人,劝说道:“怀凤城不允许私斗。” 皇甫骞瞪了秦禹一眼,阴鸷的双眸转向醉芙,“风云台上,生死勿论,你敢不敢。” 醉芙冷哼一声,“哼!殿下既然那么好兴致,醉芙舍命相陪!” 秦禹见两人定下约定,只能无奈地让出道来,见两人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心里怕极了会出事,赶紧差人去长老院搬救兵。 第46章 风云台决斗 此时,倚绿轩内。 百里靖炘捧着话本在打发时间,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便差了蔺紫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蔺紫一出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吆喝着说什么四皇子和被他退婚的北醉芙在风云台决斗。 这一听还得了!蔺紫赶紧回来禀报打听到的情况。 蔺紫一张嘴叭叭叭地把前因后果全说了个遍,百里靖炘越听下去,浑身的气息就越冰冷。 他心心念念的人被人订过婚不止,居然还惨遭抛弃,抛弃她的那个男人居然还要与她生死决斗。 百里靖炘当下怒不可遏,拍桌而起,提步就往外走去。 他倒要瞧瞧这东陵四皇子是何等人物! 蔺紫蔺逸相视一看,赶紧跟上。 有人不长眼惹了帝君这个大魔头,以后东陵这个地方还在不在都难说了。 ...... 风云台上,寒风凛凛,两相对峙。 高台上,醉芙瞥了一眼底下从四处八方聚拢过来的人潮。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真是有趣,这比武定下来还未过半刻钟,居然就有那么多人收到消息赶过来了? 突然,三抹亮色映入醉芙眼帘。 咦?百里靖炘过来干什么? 百里靖炘走近高台底下,醉芙和他对视上了。 醉芙眉头一蹙,对着百里靖炘做口形说道:“你来做什么?” 百里靖炘朝着醉芙温柔一笑,密音入耳,道:“莫要担心,有我在,你尽管打......” 醉芙噗嗤一笑,同样做口形回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搞定。” 百里靖炘主仆三人风姿出众,贵气逼人,特别是百里靖炘那容貌过于惊艳,惹得一群芳心乱飞的女子团团围在他身边,但又碍于百里靖炘的气场不敢靠近,导致在人挤人的台下,硬是空出了一块地来。 台上,瞧见两人互动这一幕的皇甫骞狠狠瞪着百里靖炘,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脑袋上的那顶绿帽子绿得发光。 皇甫骞对着醉芙骂道:“果真是奸夫淫|妇!” 皇甫骞不识得百里靖炘,他看着那容貌俊美的主仆三人,自动自觉地将他们当做是醉芙养的面首。 醉芙懒懒地倚在柱子边,对着皇甫骞一声冷笑,毫不客气地反击道:“四皇子殿下,你厌恶我这个傻子东陵人尽皆知,你几次泼我脏水,我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也懒得理会,但既然如今你我已经退了婚,以后便是各自婚娶、两不相欠了,我名声败裂也好,我被人追捧也好,与殿下何干?” 这番质问掷地有声,像一记闷棍一样敲在皇甫骞脑袋上。 皇甫骞还没出口反击,又听见醉芙说道:“殿下没事就去多修炼修炼,犯不着像个媒婆一样天天盯着我北醉芙的婚事不放......” 说话间,醉芙又瞧见底下出现了北清妍那个搅屎棍的身影,她嘲讽道:“我好心提醒一下殿下,可千万长点脑子,别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这女人居然敢侮蔑自己没脑子! “废话少说!”看书溂 皇甫骞咬牙切齿,剑花一挑,就对着醉芙冲了上去。 今天就要这个女人为加诸在他头上多年的耻辱抵罪。 “主上,要不要......” 底下的蔺紫看出这皇甫骞的力量和醉芙相差巨大,心里很是担心。 百里靖炘看着台上那气闲神定的女子,灰眸一眯,缓缓说道:“再看看......” “蠢货!” 台上的醉芙啐了一口,皇甫骞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是看不透北清妍那头狐狸的意图! “风起!” 霎时间,醉芙脚底七星阵图亮起璀璨刺目的银色光芒。 皇甫骞身形剧动,冰冷的剑尖夹着九级灵力直直往醉芙喉间刺去。 他要她死! 醉芙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见皇甫骞直攻过来,她身子往左一偏,略略躲过了逼人的剑锋。 醉芙知道自己和皇甫骞力量差距大,并不打算正面硬抗,她娇小的身子如游龙般滑向他背后,双手结印,银色气流轰一下就直攻皇甫骞背后。 皇甫骞察觉到危险,转身持剑一挡,强大的灵力从剑中涌出,瞬间将那银色气流一剑劈开,右手又是一甩,那利剑直飞向醉芙心脏处。 见利剑直冲自己过来,醉芙身子往地上一滚,那锋芒疾速擦过她飞扬的墨发,唰一下就将她发尾齐齐断了去。 醉芙脚一蹬,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结出无数个星阵。 银光刺目逼人,瞬间整个高台上都看不清醉芙人影。 皇甫骞怒发冲冠,那北醉芙居然把他当耗子一样耍来耍去,“北醉芙,滚出来!” 突然,无数星阵齐齐飞向皇甫骞,环绕着他疾速飞转。 “风起!” 醉芙一声喝令,所有星阵瞬间喷薄出亮如白昼的银光气流。 皇甫骞被醉芙这些小伎俩逗弄得无比恼火,他剑锋一挥,九级灵力猛地轰出,星阵全部被碎成漫天的银辉落下。 “雕虫小技!”皇甫骞冷哼一声,四处张望,寻找醉芙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小黑点从高空中极速冲下来,身影越来越大。 四周众人一片惊呼。 轰的一声巨响! 高台上被砸出了个人形坑。 醉芙压在皇甫骞身上,左手手肘死死地抵住他喉咙处,右手一把夺过他的长剑。 “服不服!”醉芙大喝一声。 皇甫骞瞋目竖眉,死死地盯着醉芙。 这东陵还是皇甫容衡当家,醉芙不可能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他最爱的儿子。 但皇甫骞惹了她,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醉芙用剑尖猛地刺破皇甫骞胸口的锦衣,打算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她嘴上讽刺说道:“想不到殿下居然败在一个傻子手......” 说话间,醉芙眼角扫到了皇甫骞裸|露的右胸。 女子笑容霎时一凝,她用剑尖拨了拨皇甫骞胸口的碎布,只见他胸口处一道伤痕清清楚楚地显露了出来。 醉芙这个动作十分轻浮,皇甫骞此时心里满是愤怒,这女人打了他居然还要羞辱他! 皇甫骞胸前的那道伤痕呈圆形,只有小指大小,但周边却有一圈淡黑色的印记。 醉芙眉头紧皱,她伸出手指摁了摁那伤痕,凭着记忆确认位置无误后,黑眸霎时阴鸷地怒瞪着皇甫骞。 “醉芙小姐这是怎么了?”台下的蔺逸惊呼出声。 刚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醉芙小姐突然就散发出如此可怕的杀气! “你......” 醉芙左手一把抓住皇甫骞的领口,正打算将人拎起来算账时,她眼角突然扫到一行人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醉芙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垂下寒眸,左手假意发软,皇甫骞抓住机会夺过她手中的长剑,猛地一翻身,一下子便将醉芙压在底下。 “贱女人,去死吧!” 皇甫骞双目充血,手握利剑往醉芙喉间一刺。 “殿下!剑下留人!!” “停!”百里靖炘叫停了蔺紫冲出去的动作。 显然,高台上的醉芙也看到了蔺紫的动作,她轻轻地朝百里靖炘摇了摇头。 “主上?” 蔺紫一脸疑惑,醉芙小姐眼看着就要被剑扎成筛了,主上怎么还叫停自己。 百里靖炘冷声说道:“我信她!” 醉芙丹田运气,浑身幻力涌动,死死地抵住了那剑尖进一步的动作。 见那一行人还差三步远就赶过来,醉芙右手手指微微点地,一道轻微的幻力通过地面直击中自己的后背。 “噗!” 突然醉芙喷了皇甫骞一脸血,见来人走近,她迅速撤掉身上的幻力。 就在那剑尖微微碰到她脖子时,醉芙趁皇甫骞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打歪那剑,身子从剑尖堪堪下滑过,脖子瞬间被划拉出一道醒目的血线。 师泽还有随行的几位长老一赶过来,就看到皇甫骞要杀醉芙的模样。 此时高台一侧,躺着一个浑身狼狈、血迹斑斑的女子。 师泽急忙冲向醉芙那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他半抱住醉芙的头,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凝血丹。 “老师......”醉芙眼神溃散,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先别说话!”师泽脸色严肃,心焦如焚。 师泽话音一落,怀里的醉芙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被制住的皇甫骞朝三位长老怒吼道:“风云台上生死勿论,任何人不能插手,这是规矩!” 资历最深的大长老尹寿说道:“长老院已决定,将安排学生北醉芙作为参赛队员明年前往灵盟进行大比,在比赛没有结束前,任何人都不许动她!” 尹寿浑厚的声音一出,底下围观的众人惊掉一片下巴。 这北醉芙是遇上了什么狗屎运,作为新生就可以参加灵盟的大比。 怀凤城内,尹寿的话就是圣旨,无人有资格反驳。 要想反驳,那就滚出怀凤城。 “哼!” 皇甫骞见长老院出来庇护醉芙,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袍袖一挥,愤愤不满地转身离开此地。 ——北醉芙,等大比一过,便是你的死期! 皇甫骞一离开,长生和魏苏就从茫茫人潮中冲上了高台。 都怪他们来的太迟,只能被堵在最外围,挤了好久才挤到比较前头的位置。 还没站定就听到有人说醉芙被皇甫骞重伤昏迷,长生和魏苏急得当下就想冲上台,但师泽却偷偷示意他们有长老在,不要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等长老们都走了,长生哭成一个泪人扑上去,搂着昏迷过去的醉芙大声哭喊道:“姐姐!姐姐!” 一向内敛的魏苏此时也是双眼通红,他站在一旁握拳,指甲将掌心刺出一道血痕来。 百里靖炘虽然有些意会到醉芙的打算,但真的见到她倒在自己面前不省人事时,心里就没有办法那么淡定了。 百里靖炘脚下步伐疾动往高台上走去,所经之处,浓郁的煞气吓得众人纷纷避让出了一条路来。 “给我!” 汨云川的帝君霸气一放,搂住醉芙的长生被吓得抖了一抖。 “把人给我!”百里靖炘重复道。 蔺逸和蔺紫上前做思想工作,对着一旁的长生和魏苏说道:“长生公子、魏苏公子,得赶紧让主上带醉芙小姐回去倚绿轩给褚老看看才行。” 长生以为醉芙重伤不能移动,硬是不肯交人出去。 魏苏双眸定定地看着百里靖炘,好一会儿,冷冽的声音响起:“长生,把姐姐给百里公子!” 第47章 防狼防男人 长生终于松了手,百里靖炘将人抱起经过时多看了魏苏两眼,这孩子遇到大事还算镇定...... 百里靖炘将醉芙抱在胸前,双手一掂,和凛雪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 离开风云台,百里靖炘抱着醉芙快走回到倚绿轩门口时,怀里的人偷偷扯了扯他衣襟。 百里靖炘心里好笑,只当作是不知道,抱着醉芙的双手越发收紧。 随后,那拉扯衣襟的动作更大了。 “别动,你是个晕过去的人......”百里靖炘低声提醒。 怀里“昏迷”的醉芙一脸黑线,她是装晕的好不...... “放我下来......”醉芙拉扯衣襟的动作又大了许多。 百里靖炘低头一看,在醉芙耳边说道:“再扯下去,在下的身体就要被醉芙小姐看光光了......” 听百里靖炘如是说,醉芙偷偷睁开眼。 没有啊,哪里有扯开很多! 百里靖炘见她那心虚的动作,心里越发觉得好笑,下一秒就笑的胸口一震一震的。 “放我下来,不然待会师父看见就糟了!” 褚殷那个护犊子的脾气一上来,待会又要闹得满屋人仰马翻了。 “演戏要演全套,不然就前功尽弃了......”看书溂 这怀凤城里,皇甫骞安插了不少探子,只要他们还没有进到倚绿轩里,就还没过关。 “而且,你刚才太不乖了,这是惩罚......” 那温软缠绵的声音从百里靖炘嘴边滑落到醉芙耳里,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逗弄归逗弄,百里靖炘看着醉芙脖子间那条渗人的血线,心里虽然知道没什么大事,但还是堵得慌的。 “乖,进了屋就放你下来......” 醉芙忍住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百里靖炘发什么神经,老是说些让人觉得很奇怪的话。 睡到大中午才从被窝里出来的褚殷刚好经过前院,见百里靖炘怀里抱了个人,还以为在做梦,走过两三步后,老眼一睁,一声怒吼冲天而起:“臭小子,你又在干什么!” “臭小子,你......” 正想动手的褚殷看到他怀里奄奄一息的醉芙,顿时跳脚惊叫道:“徒儿,你怎么了!” 门外,两道隐藏在附近的黑影身形疾动,离开了倚绿轩。 百里靖炘收回气息,下令道:“蔺紫,关门!” 啪一声,倚绿轩的大门关闭,谢绝了外界任何探视的眼光。 醉芙听到关门声,猛地从百里靖炘怀里跳了下来。 突然怀里失去温暖的男子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怎么?自己很可怕吗?逃得那么快...... 醉芙对着跳脚的褚殷解释道:“师父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 百里靖炘眉头一挑,只是受了点轻伤?看来这孩子不教育一下不行啊...... 见醉芙想含糊混过去的样子,百里靖炘很是无意地说了一句:“轻伤?刚才有人可是差点就被刺破喉咙了......” 褚殷吓得眼睛一瞪,大声吼道:“你这丫头,骗谁不好,居然敢骗师父!” 叭啦叭啦一通说教,醉芙手指抵嘴,赶紧安抚褚殷道:“师父师父,小声点,隔墙有耳......” 女子又偷偷看了百里靖炘一眼,他刚才那话不会是故意的吧...... ...... 夜幕降临。 用过晚膳后,醉芙告别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凛雪......”清丽的声音响起。 守在门外的凛雪推门进来。 房间内,只有堪堪几支烛火发出微弱的光。 醉芙将刚封好的信递给凛雪,道:“你今夜回去侯府将此信交给舅舅,今天闹得那么大,估计明早上朝时陛下会借题发挥将舅舅留下问罪,你和舅舅说我身体无碍,千万别意气用事。” “是!” 醉芙转了转指间的玄墨戒,幽幽说道:“还有一事要交代你秘密去办的......” 凛雪眉头微蹙,一脸疑惑。 “此事你先别与舅舅说,等真相水落石出时我再安排。” “是!” “信里我已经和舅舅提了,要他另派两队鹰铁卫给你差遣,十日内,你将皇甫骞和东陵皇商秦家大小姐秦冉儿两人背后的关系查清楚报给我。” 皇甫骞胸前的那个伤痕,是当时秦冉儿在遭蒙面人侮辱时,拔下头上新制的乌木簪子刺进他胸口留下的印记。 怎么他会和秦冉儿有牵扯? 对于醉芙交代的事,凛雪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应道:“是!” “姐姐,师泽老师来看你了......” 魏苏在外面敲了敲门示意。 醉芙挥挥手,道:“凛雪,你去吧。” “是,主子!” 凛雪应完话,开门准备往外走去。 魏苏见凛雪从醉芙房里出来,一脸警惕,“凛雪大哥,你......” 凛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主子交代我去办事而已。” 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护人护得比侯爷还紧。 “走吧......” 醉芙从房里出来,带着魏苏往大厅方向走去。 ...... 夜色浓浓,应是入睡之时。 但在倚绿轩大厅里,却是宾客满座。 醉芙身披一件水蓝色的百鹤氅,娉婷而至。 看到满屋子的人头,女子霎时无语了。 “月色浓时灯影落,诸位不睡,都到这大厅来是做什么?” 醉芙随意挑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长生是被魏苏从被窝里拉扯起来的,他打了个大哈欠说道:“三弟说老师到了,要出来迎一下......” 魏苏瞪了他一眼,这货就是个缺心眼的!今夜群狼环伺,他居然还开开心心地扑进被窝里准备睡觉! 醉芙望着自己斜对面的男子,笑笑道:“百里公子夜深不歇息,又是出来做什么?” 百里靖炘此时披着一件玉白色金蟒大氅倚靠在椅子上,一头如云雾般的墨发随意地用白玉簪子挽了起来,眼神里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冰冷,显得慵懒至极。 “在下见月色皎洁,心向往之......” 身后的蔺紫和蔺逸一听,满脸黑线。 主上你不是听到人家师泽来了,才临时起意出门的吗? 百里靖炘冷冷地看着师泽,这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过来倚绿轩做什么? 这人,盯着自己做什么?! 师泽被百里靖炘的一双冷幽的灰眸盯得浑身不自在,一道灵力暗中怼了过去。 百里靖炘微微挑眉,那道灵力瞬间便消解掉了。 师泽心里一惊,这人的灵力怕是比大长老还要高深,醉芙小姐何时结识了这等高人。 醉芙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底下的暗流涌动,笑笑道:“老师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师泽一笑,道:“长老院托我来问问你的伤势。” 醉芙脑子一转,摩挲了一下脖子那条结痂的血痕,唉声叹气道:“虽说伤势不重,但刀口深,女子爱美,我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此话一落,年纪小的蔺紫一时没绷住,噗嗤笑了出来。 见众人看着自己,蔺紫赶紧摆摆手,憋着笑道:“不用管我,你们、咳咳、你们继续......” 笑死他了,还女子爱美,醉芙可是他见过最不爱美的女子。 中午回到倚绿轩时,褚老被醉芙那般惨状吓得赶紧将手里的碧落草和巴洱果交了出去。 特别是那巴洱果,褚老嘴里一直囔囔要她赶紧炼制服下,但她打死不肯,说别浪费顶级灵药,怎么现在又变了口风! 醉芙见蔺紫憋得满脸通红,一脸汗颜。 她也不想出此下策的,中午褚殷拿了一大堆高级药材给她,自己找他丹书时,褚殷说都烧毁了,一本都没剩。无奈自己只能和这些药材大眼瞪小眼。 虽说幻力也可以炼丹,但药性都不了解怎么下手,师父又是个跳脱的人,叫他安定一刻钟和你仔细讲解药性还难过登天,这不,此时出现了个小靠山,不用白不用。 师泽瞧着那吓人的伤口,说道:“负责掌管丹院的燕宁长老医术高超,这小小疤痕醉芙小姐不必担心。” 醉芙摇头,无奈笑道:“老师这话可真是抬举醉芙了,醉芙作为新生,哪里有机会见得了这燕宁长老啊......” “在下与燕长老是好友,看醉芙小姐什么时候得空,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噢?”醉芙假装惊喜,道:“明日一天我都有空!” 这话一出,百里靖炘出声咳嗽了一下。 蔺逸是个机灵鬼,他瞧见百里靖炘脸上不虞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 于是他十分配合,语气紧张道:“主上,您的胸口又痛了吗?” 百里靖炘垂下灰眸,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在眼睑。 美人抱病,格外脆弱...... 醉芙看着百里靖炘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她上次探脉时都没发现百里靖炘身体出了什么新问题,怎么现在胸口突然又痛了,“怎么了?” 蔺逸冲口而出,道:“是褚......” 百里靖炘沉声喝道:“蔺逸!” 被打断话的蔺逸“十分委屈”地咬着唇,闭口不言。 醉芙听了主仆两人的对话,无语扶额,不用想又是师父冲动之下对人家百里公子动手了。 醉芙叹了一口气,对着师泽改口说道:“一日的时间看来是不行了,还麻烦老师帮我约一下燕长老明日上半日是否有空......” 这两个冤家啊,自己但凡走开一会儿都能闹翻天,还是留半天在倚绿轩盯着这两人吧。 醉芙这话一出,低着头的百里靖炘嘴角绽放一丝狡猾的笑。 房间里,无端端背了个黑锅的褚殷在酣睡中突然打了个喷嚏,翻身搂了搂被子。 师泽审视了一下百里靖炘,又偷瞄了一眼醉芙,默默把内心想看戏的骚动按了下去。 这个男人......心比自己还要黑,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诺!”师泽应下了。 ...... 次日一大早,怀凤城丹院门口。 微微小雪中,师泽着一身天青色长袍站在丹院门口等人。 男子抬头望了望天色,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怎么还不见人? 突然,师泽瞧着远处出现一个身影,便迎了上去。 走前几步路,师泽眯了眯眼,只见娇小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男子在撑着伞在挡雪。 等两人走近,师泽伸手接了一片飘落的小雪花,调侃醉芙道:“这雪也不大啊......” 霎时,赧色便染红了醉芙的双颊。 她见这雪不大,就直接出门了,谁知刚走出倚绿轩门口不到两步,百里靖炘便打着伞出来赶上了自己,说要顺路送自己一程。 第48章 暗流涌动 醉芙不是娇气之人,百般推脱。 但百里靖炘不退让,眼瞧着约定的时间越发近了,只能两人撑一伞来了。 百里靖炘看着醉芙的眼神温软,他对着师泽解释道:“在下见这雪不大,有心出来赏景,既然顺路,便护送醉芙小姐来这一趟了,没有耽误时辰吧......” 师泽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揶揄道:“没有没有,既然百里公子将醉芙小姐送到了,那醉芙小姐便随我进去吧......” 女子点点头,从伞下走了出来。 醉芙正准备转身走时,百里靖炘拉住她,将她头上的落雪轻轻捡起,温柔地说道:“这怀凤城偌大,在下怕回程难寻,还望醉芙小姐下了约,能在这门口等我一会儿......” 醉芙也没多想,点头允诺。 一旁呆着的师泽终于明白了百里靖炘心里打的小九九,他对着百里靖炘鄙夷地翻了翻白眼,拉着醉芙进了丹院。 一进丹院,强烈苦涩的药材味扑鼻而来。 师泽边走边笑说道:“百里公子待小姐不一般呢......” 醉芙还处在被这满目琳琅的药材砸晕的状态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什么?你说我吗?” 师泽无奈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醉芙小姐看起来,完全就是未开窍啊...... 丹院占地大,师泽带着醉芙走了许久才到达一处。 抬眼一看,遒劲有力的静思堂三个字高挂在上。 “燕长老......”师泽对着敞开的门口叫唤了一声。 听到声音,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堆满书籍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进来吧......” 听着声音,估摸着是个三十几的男子。 醉芙进了去,那男子挺直了腰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寒舍简陋,还望醉芙小姐别见怪。” 眼前男子虽已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但眼神中却是少有的纯净。 醉芙来时还有点紧张,怕这个燕宁长老是个恃才傲物的人,见燕宁一脸和善,心里那一分的担忧也消散了。 “这边请......” 燕宁领着两人上了静思堂二楼。 二楼乃是燕宁会客歇息之处,虽和一楼一样简陋,但十分整洁有序。 醉芙环顾这四周皆是普通之物,又瞧着燕宁身着一身玄青色锦衣衫,想来也是一个不喜物欲之人。 “燕长老安好,在下学生北醉芙......” 醉芙规规矩矩地对着燕宁行了个礼。 燕宁笑说道:“师泽和我说了你的事,你脖子的那道疤痕不是什么大事,我待会炼几枚玉肤丹给你服下,过些日子便消了。” 醉芙应道:“多谢燕长老。” 师泽插了一句,“燕长老,醉芙小姐想借阅一些你的丹书。” “醉芙小姐也对炼丹感兴趣吗?”燕宁眼中满是诧异。 醉芙见师泽拱了自己出来,便顺着话口说道:“嗯嗯,一到四年级的丹书我都看完了。” 燕宁捋了捋短须,问道:“醉芙小姐觉得如何?” “通俗易懂,简单好记。” 燕宁看着师泽,两人都笑了。 醉芙不明所以,愣了愣。 师泽说道:“灵力、武技和炼丹三项学术中,怀凤城的炼丹之术远远落后于西越云落谷和南椤海境怒日岛,燕长老当时来到怀凤城时,有意扭转这种局面,便亲自撰写了一套丹书,便是你们现在学习的这套。” “燕某没猜错的话,醉芙小姐以前应该是习过炼丹之术的。”燕宁缓缓说道。 即使是修改后的丹书,也还是十分晦涩难解,所以这当醉芙说简单易懂时,他心里便有底了。 男子眼神中一片纯粹干净,一切谎言在他面前仿佛都无所遁形。 面对这双眸子,醉芙实在说不出谎话来,便说道:“以前的确是习过的。” 这以前是追究到多久以前也没人规定过,前两天是以前,前世也是以前,对吧。 师泽以为是醉芙跟着褚殷学习的,也没出口反驳。 燕宁笑眼弯弯地看着师泽,笑道:“阿泽,你这趟过来,怕是要欠了我个大人情......” 师泽摸不着头脑,道:“此话怎讲?” 燕宁难得见师泽这懵傻的样子,开怀大笑。 笑完后,燕宁喝下一口茶润喉,对着醉芙方向呶了呶嘴,说道:“玉肤丹的炼制之法在四年级的丹书中有提及过,这丫头既然看懂了,消去那道疤痕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又何必求着你带过来我这里......所以啊,求药为假,求师为真。” 见自己的意图被戳破,醉芙便也爽快回答道:“小小诡计,果然敌不过燕长老的慧眼。” 醉芙神色坦坦荡荡,燕宁倒是高看了她两眼。 醉芙又对着师泽行礼致歉,说道:“还望老师体谅醉芙求知若渴的心情。” 师泽心里好气也不是,好笑也不是,道:“你这丫头......”看书溂 “你也别气......”燕宁笑了笑,“这丫头的事我也听说过,想不到闻风北家还出了个炼丹的天才,既然深谙自己的实力,毛遂自荐到我跟前来也未尝不可......” 听燕宁这一说,师泽调侃道:“按燕长老这么说,我给你带了个好苗子,应该是你欠了我个大人情!” 燕宁无奈一笑,“说不过你,说不过你。” 师泽转身对着醉芙摇头晃脑说道:“不过醉芙小姐可能要失望了,燕长老已收了关门弟子了。” 师泽以为醉芙此行是想毛遂自荐归入燕宁门下,哪里知道醉芙根本没有这想法。 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能搭上燕宁,以后有什么药材不懂可以随时问,认师就算了吧,要是敢认多一个师父回去,怕是褚殷闹起来会把这天都给捅破。 但自己也不能否认师泽的话,免得落了别人面子。 醉芙佯装着几分失落,说道:“不知是何人有这等好福气。” “是医学世家的荆遥......” 听到师泽嘴里冒出来的这个名字,醉芙倒是不意外。 “荆遥公子与我有几分交情,想不到他还是燕长老的关门弟子。” 燕宁想起自己的徒弟,心中也满是欣慰,“遥儿在炼丹一道上天赋极高,怕是很快要超过燕某了。” 师泽闻言,也看看了醉芙,叹道:“后生可畏啊。” “燕某虽与醉芙小姐无师徒之缘,但不妨碍燕某对小姐指点一二。醉芙小姐既然是遥儿的朋友,得闲时来这静思堂坐坐也无妨。” 醉芙笑靥如花,能得到这句话,便不虚此行了。 “不知遥儿怎么和醉芙小姐相识的......” 屋内交谈声甚欢,话题中去游学的男主角却游学游到了自己家里。 此时天京皇城,荆家凝香居。 荆遥身着一身墨玄色兽纹锦衣,身居高位,眼神中少了几分平常的温润,多了几分威仪。 “少主......” 东陵荆家的家主,外人眼中荆遥的祖父荆修文此时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 “文叔,此番祖父秘密召我回密黎,怕是有要事处理。九州这边的事情你仔细些。” “是!” “还有个人你多帮我看着点......” 荆修文问道:“是何人?” “忠勇侯府的北醉芙。” 老者一脸诧异,“是那个?” “嗯嗯,皇甫骞现在气焰极盛,在怀凤城里尚有长老院压制住他,若是出了外头,他倘若真的要取北醉芙的命,忠勇侯府不一定能拦得住。” 荆修文听完这席话,眉头微皱,问道:“少主对她......” 荆遥听到荆修文这问话,突然有些愣怔,过后微微一笑,道:“我对她......欣赏是有的......” 荆修文眉头拧成一个结,语重心长道:“老堂主当年为了护住嫡系最后的血脉,将少主你秘密送来九州,送到属下|身边抚养,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堂主的年纪渐长......” 老者沉吟一下道:“少主,等你回去继承大业的时间快到了。” 荆遥自幼便被送到自己身边抚养,自己万分呵护,十几年相处下来,即便还有主仆之别,但其中的祖孙情缘也是不假的,有些事只能自己开口提醒他了。 闻言,荆遥那双桃花眼中的潋滟慢慢黯淡了下来,他明白荆修文的担心。 年轻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如今我与她之间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感情一事就顺其自然吧......” 见高位上的男子有些失意的模样,荆修文心里也有点责怪自己多嘴了。 提起醉芙,荆遥突然想起一个人,开口说道:“文叔,前些日子我在忠勇侯府见到一个人,那人与你十分肖似。” 荆修文愣了愣,不知道怎么作答。 “那人年纪与文叔你相仿。” 荆遥很是好奇这荆老大夫是什么身份,自己在荆家呆了十几年,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回想起陈年旧事,荆修文忽然有些感慨。 “他应该是我父亲的孩子......” 荆遥惊讶,道:“当年老家主......” 荆修文颔首,苦笑道:“当年我父亲逝世前,曾和我说过他在九州辜负过一名女子,想不到这女子真的生下了孩子。” “上次我和他说起荆家时,他似乎也知道点什么,一直在回避我。” “当年那女子怀孕后就离开了我父亲,可惜......” 可惜他父亲临死前都没找到那女子的去向。 外头突然响起下人走动的声音。 听完这段秘辛的荆遥环顾了一下这凝香居,暗自感慨,谁能想到在三国赫赫有名的荆家居然是密黎势力安插在九州的暗桩呢? 荆遥言辞诚恳,劝道:“若是有机缘,文叔不妨找他谈谈。” 前些日子文叔提出要留守九州,他日自己若是重返密黎,文叔身边就必须有一个血缘亲人照应着,不然自己放不下心。 荆修文明白荆遥的牵挂,苍老的双眸漫上雾气,道:“便依少主所言吧。” ...... 东陵皇宫,清心殿。 东陵皇手里拿着一封展开的密信,一目十行,看完后开声问道:“那人这段时间如何?” 暗卫禀报道:“自从陛下下旨不再用刑后,那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暗卫抬起头来,想等待下一步指令。 东陵皇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脸色阴沉。 本以为那人身上没有自己要的东西想放他一马,谁知昨天骞儿与北醉芙在怀凤城闹了一趟,探子传来消息称那北醉芙身上居然还带有异能,险些要了骞儿的命。 东陵皇看着下首的人,沉声道:“你和那人说起北醉芙清醒过来的事,看他如何反应!” 第49章 哭什么哭 那人骨头实在太硬,之前种种手段都不能让他折腰,且看这次能不能逼他吐出真话来。 “是!” 殿外响起禀报声,“陛下,忠勇侯到了......” 东陵皇无力地摆了摆手,暗卫消失在殿内。 “进来......” 内侍打开殿门,谢长瀚踏着风雪进来。 昨夜芙儿才派凛雪来说明情况,今日皇帝就留了他下来,果真中了她的话。 “谢家好大的本事,居然敢欺君瞒上!” 啪一声巨响,一块上好的镶金翡翠镇纸砸碎在谢长瀚脚下。 谢长瀚眼中神色闪过一丝暴戾,但很快就匍伏在地,痛哭出声。 东陵皇本就打着先发制人的主意,正准备兴师问罪时,其料到谢长瀚却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行了!”东陵皇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谢长瀚匍伏在清心殿的白玉砖上,不敢言语,小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朕还没问你罪,你倒是像个市井妇人抢着哭起来了!”东陵皇拍桌吼道。 “微臣......” 谢长瀚抬起头来看着东陵皇,虎目含热泪,说道:“微臣的外甥女北醉芙昨夜连夜从怀凤城写了一封诀别信给微臣,说在怀凤城里和四皇子动上手了,心中恐惧难安,欲以死谢罪。微臣知道陛下多年来一直疼惜她,怎敢让她做出如此让陛下伤心之事,赶紧派人去怀凤城才堪堪拦下。” “你那外甥女胆大包天,居然敢欺君瞒上,她身上的异能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长瀚又痛哭了起来,“我家芙儿命苦啊,生来就痴傻,双亲葬身火海,自己不知怎么的逃出来,流落在外数日,居然跑到了遇龙山脉那边,遇上一位高人,被灌了这身莫名其妙的功夫,若不是遇上附近的猎户村民,她那个小身板大有可能被山上猛兽吃干吃净了。” 东陵皇大声呵斥道:“既然她身上有异能,你们不早早和朕说,居然还妄想欺瞒!” 谢长瀚连连叩头,“微臣一家绝不敢欺瞒陛下。芙儿的异能是在和四皇子动手时才被逼发出来的,她自己都不清楚,平日里只是称身上难受,微臣找了大夫来看,都说是旧疾所致,所以微臣也没多想。” 东陵皇冷哼一声,“那她和骞儿动手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你也知道芙儿与常人不同。”谢长瀚一脸痛色,恨铁不成钢,道:“她清醒过来的时间不长,性情比常人多了几分较真,在一些闲言碎语的挑拨之下,她一时冲动就和四皇子动手了。” “哼!岂是动手而已,差点骞儿的命都没了!” 东陵皇气得满脸通红,他最看重这个儿子就是因为他灵力修为乃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虽说朝政大事不必动刀动枪,但如果像自己当年一样灵力平庸,自然是比不上那个皇甫容晔在众人眼里耀眼的。 谢长瀚嘴上急忙说道:“怎么可能,怀凤城的长老们还说若是来迟一步,芙儿的小命就要丢在四皇子手上了,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谢长瀚敛下眼中的厉色,这狗皇帝知道的实情比自己还多,居然还敢大着脸来问罪自己。 怀凤城本来就是个超凡脱俗的存在,东陵皇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进去,他本来想借着这个由头发作谢家的,现如今也只能弃了这个想法。 “行了行了。” 最后东陵皇占不到便宜,只得将这事翻篇了,他朝谢长瀚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谢长瀚站起来,整理好仪容。 东陵皇幽幽地看了他“忠心”的臣子一眼,开声道:“忠勇侯回去可要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外甥女,别一天到晚尽是惹是生非,下次再有这种事,朕不会这么轻易饶过的。” 这板子重重抬起,又轻轻落下。 谢长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谢主隆恩!” 你这个狗皇帝若不是怕世人说皇家薄情,退婚在前,逼死在后,才不会只说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呢! 殿外,又响起禀报声,“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进来......” 东陵皇后和太后都出自丞相柳家,柳家势大,在朝堂中与谢家非常不对付。 柳皇后身着一身拖地凤袍走进殿内,见谢长瀚也在,脸色不虞,说道:“忠勇侯好厉害,竟能养出北醉芙这样的泼辣女子,不愧是镇守我东陵一方的武将。” 这般嘲讽之语谢长瀚自然是听出来了,但是他不欲与她纠缠,便告罪道:“是微臣管教不力,这两日微臣便向怀凤城告假,抓她回府好好训斥一顿才行。” “女德也要她多学学,这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打打杀杀的还怎么嫁的出去?” “是是是。”谢长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不赶紧去!”一声斥责声落下。 谢长瀚早就恨不得走了,便应道:“微臣告退!” 谢长瀚离开后,清心殿又恢复了宁静。 “陛下......” 人前威严、人后娇俏的柳皇后对着东陵皇嗔怒地抱怨道:“这北醉芙也太不识好歹了......” 东陵皇抬手止住她的话口,不耐烦道:“行了,刚才朕已经训斥过忠勇侯了。” 柳皇后是个识时务的人,见东陵皇不想聊这个话题,便命人打开食盒,从屉格里拿出一碗雪白的杏仁露,准备呈给东陵皇。 她边走边说道:“臣妾见这冬日气燥,便亲手煮了一碗杏仁露给陛下消消火......” 东陵皇低头继续批着奏折,随口应道:“皇后费心了。” 柳皇后笑意盈盈地走近东陵皇身边,正准备将杏仁露放下时,眼睛突然扫过被奏折半压住的密信,她眼神扫到密信里面的内容,顿时心中大惊,手上一个不稳,便将那一碗杏仁露弄洒了些出来。 “怎么了?”东陵皇抬头不解地看着柳皇后。 柳皇后被那杏仁露烫回了神,急忙收起眼中的慌乱,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道:“这杏仁露太烫,陛下入口时小心些。” 东陵皇看着自己这个发妻,心中更加不耐烦了,道:“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柳皇后被信里的内容吓得心有余悸,正想逃出这清心殿,如今得了东陵皇的准信,赶紧应道:“既然陛下公务繁忙,臣妾就先回去了。” ...... 另一边厢,怀凤城静思堂门口。 醉芙和师泽辞别了燕宁,往外走去。 浓郁的药材味还萦绕在醉芙鼻间,醉芙对师泽感慨道:“这燕长老不似身居高位之人,倒是像个山夫野老,随性的很。” 师泽低声笑道:“难得有一次醉芙小姐看走眼。” “难道不是吗?”醉芙歪了歪脑袋。 师泽跟在她身旁,解释道:“燕长老可是西越皇室的人。” 醉芙凤眼圆睁,惊掉下巴,“怎么会?” 西越皇室的人怎么会跑来东陵这? 师泽欣赏了一会儿醉芙那惊呆的模样,继续说道:“十四年前蓟罕关的那场大战,东陵割了十三城予西越,当时领战的西越晋王燕裘声势大起,不到两年时间,他借着这股风铲除了不少势力,西越皇神志不清终日不理朝政,他稳坐高位,名为摄政王,实际上人人都称他才是西越皇。” “那燕长老的身份?” “燕长老是西越皇的嫡亲弟弟,当初晋王夺权,燕长老怕嫡系灭亡,联合朝中其他势力反扑,晋王怕民意反噬,最终做出了让步,燕长老在其中斡旋,西越皇最后立下诏书写明驾崩后将皇位传给还两岁的小皇子,燕长老当时将诏书公布于世,逼得晋王无法得逞,最后晋王只能以摄政王的名义掌权西越朝政。虽说这些年来,西越皇和西越太子都当了晋王的傀儡,但起码嫡系的血脉保了下来。” 醉芙满脸写着疑惑二字,“燕长老也是嫡系血脉,怎么不......” 师泽转过来笑道:“连醉芙小姐你都认为燕长老像个山夫野老,随性至极,他自己又怎么甘愿被皇权束缚住。燕长老啊,一心一意全放在了炼丹一道上,当初他在西越云落谷时盛名显赫,若不是这般俊杰,云落谷的长老院也不会和怀凤城的长老院商议,将人送到东陵,以保全他的性命。” 醉芙长叹一声,果然如舅舅所说,有灵盟在一日,便可与皇权抗衡一日。 “到了......” 寒风伴着师泽的这句话吹醒了醉芙。 突然,师泽语气变得激动了起来,“哎呦,这是谁啊?” 他脸上满是揶揄的笑容,用肩膀推了推醉芙,指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影对着一旁的醉芙说道:“百里公子果真是不识路,醉芙小姐你还不快快过去领他回倚绿轩.......” 醉芙抬头看着在鹅毛大雪中撑着伞漫步而来的男子,清冷与孤傲的气质完美地融合他身上,像是落入凡尘的谪仙。 高岭之花,不可亵渎。 一时之间,醉芙居然看怔住了。 女子心里那一颗沉寂了多年的种子在这突如其来的热烈下,忽然从黑暗中催发出一尖小芽,似乎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百里靖炘撑着伞走到醉芙面前。 他看着那个愣怔的女子,星眸忽然璀璨,温柔地唤了一句:“醉芙小姐?” 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宛如深谷流水,铮铮作响,忽然惊醒了这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女子。 樱桃般的绯红瞬间染红了醉芙的双颊,女子羞涩地低下了头。 百里靖炘盯着醉芙那绯红的脸颊和赤红的耳尖,一脸宠溺,他默默抿下嘴边的笑意,好像这丫头有点开窍了...... 在一旁看戏的师泽被这个旖旎的气氛给肉麻到了,朝天空翻了个大白眼,出声催促道:“你们俩赶紧走吧,别在师某面前你侬我侬的了。” 闻言,醉芙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脸蛋,反驳道:“我没......” 百里靖炘眉头微挑,似乎看师泽也没那么扎眼了。 他轻轻将佳人搂进怀里,转身说道:“如此,便不耽搁老师了......” 噗!师泽看着那成双成对的背影,心里被气得险些吐血。 什么鬼,临走前还要给自己一刀吗?! 第50章 告白啦 在返回倚绿轩的途中,百里靖炘一手撑着伞,一手轻轻地将佳人拢在怀里。 醉芙颇有些不自在地松了松肩膀,涨红着一张脸,糯糯道:“百里公子......” 百里靖炘转过脸来,俯下头,低声应道:“嗯?” 这一声轻轻柔柔的回应让醉芙的脸烧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了?” 百里靖炘忍住笑意,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子怎么突然间开窍了,但他对醉芙的这种变化十分满意。 “那个......可以松开我吗?”醉芙缩了缩身体。 百里靖炘皱了下眉头,自责道:“在下见这风雪大,怕醉芙小姐着凉才如此动作,没想到竟然弄疼小姐了。” 醉芙见他会错意了,急忙开口:“没、没有......” “噢?是吗?” 百里靖炘侧过脸去,嘴角偷偷一笑,然后又一脸正色道:“若是弄疼小姐了,一定要与在下说。” 漫天大雪中,羊肠小道上。 伞下两双脚印,步步往后蔓延开,宛如散落的珍珠。 醉芙发现那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又紧了几分,心跳顿时如擂鼓,那扑通扑通的感觉过于强烈,竟然震得她脑袋十分难受。 这路怎么那么长...... 醉芙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一个话题来化除尴尬,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回倚绿轩的路是那么的煎熬。 就在醉芙胡思乱想时,她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百里靖炘你喜欢我?” 赫! 醉芙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大口冷气,连忙捂住自己的那张嘴。 闻言,百里靖炘停下脚步。 醉芙僵硬地将自己的脑袋转到另外一侧,不让百里靖炘有机会和她对视。 百里靖炘看着怀里那个一直梗着脖子举目远眺的女子,要不是自己还搂着,想必这个女人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埋进雪里了。 “你说什么?”清冽动人的男声在醉芙耳边响起。 醉芙欲哭无泪,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没说什么......” 百里靖炘终于忍不住低声一笑。 男子将醉芙僵硬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直直地看着她。 好吧,硬着头皮也要面对自己犯下的错。 醉芙佯装很镇定的样子动手拨了拨自己散落在耳侧的头发,中气不足地说道:“师父喜欢我,舅舅喜欢我,长生和魏苏也喜欢我,赤儿、赤儿也是很喜欢我,你、你若是喜欢我.......” 说道后面几句时,醉芙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连牙齿都有些在打颤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闯了一个大祸...... 醉芙眼神胡乱地往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着面前的男子,嘴上不停的叭叭叭地冒出一些不成逻辑的话。 “......唔。” 四周安静了。 连寒风都放轻脚步,不敢打扰这双璧人。 这方小天地,只有落在雪地上的油纸伞静静地见证着一切。 两人的唇瓣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鼻息间尽是彼此灼热的气息。 怀中佳人如雨打杏花,轻轻颤抖着。 百里靖炘慢慢地收紧怀抱,将满腔的情意化为深海里的漩涡,一点一点地把她吞噬淹没。 怀里的女子被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意惊吓到了,脑子更加懵了。 许久,百里靖炘才放过醉芙。 他抵住她的额头,瞧着眼前女子氤氲如雾的双眸,心中的欢喜将他慢慢淹没。 他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情意烙在女子的心上,“北醉芙,我心悦于你......” 温软缱绻的情话如暖阳,驱走了所有的黑暗。 那双耀跃着璀璨星光的灰眸直直盯着醉芙。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如轰隆春雷,彻底唤醒了醉芙朦胧的情意。 她眼睛瞧进他眼底,那双灰眸里闪烁着的万千星光引着她回忆起两人的初遇,回忆起她梦里身影,回忆起他小心翼翼的温柔...... 那句心悦于你还萦绕在耳边久久未散,醉芙人生第一次羞得将搂着她的人猛然推开。 太刺|激了! 醉芙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百里靖炘还真没料到在这个缱绻的时刻居然被人无情地一把推开。 但他见佳人一副情窦初开的娇涩模样,汨云川的帝君眼中不知觉扬起一抹笑意。 “醉芙小姐......” “什么!” 醉芙被惊了一下,整个人弹出几步远。 “呵呵......”百里靖炘低笑出声,只觉得面前之人像个受惊的小猫一样,全身戒备。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尽管百里靖炘已经十分控制自己,但声音中还是掺杂了一丝孩子气的紧张。 百里靖炘的眼神异常刚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要趁热打铁撬开嘴! 此时的寒风化为江南四月粘腻的春风,粘的醉芙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百里靖炘见醉芙眼睛转来又转去,时而震惊时而皱眉的样子,原本九分的笃定瞬间被搅和成了五分。 百里靖炘语气瞬间有些发虚:“你......” 醉芙抬起头来,瞧见他那赤红欲滴血的耳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言道:“你很紧张?” 百里靖炘脸色有些羞赧,但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醉芙低声一笑,挠挠头,憨憨道:“我也很紧张......” 虽说自己开窍的时机有些莫名其妙,但难得铁树还能开花...... 闻言,百里靖炘愣了一下。 醉芙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想通之后,心里的别扭去了九成。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他? 但感情不就是一道无解题,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醉芙见百里靖炘一副愣怔的样子,轻手轻脚挪到他身边。 喜欢一个人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醉芙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欢喜和娇羞。 她虽然是个恋爱新手,但她愿意尝试一次。 她踮起脚尖,虽然只能够到的地方不高,但也学着百里靖炘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意。 醉芙轻轻地用嘴唇碰了一下百里靖炘的下巴,忍住羞涩给出自己的答案。 “咦,好巧,我心悦于你......” 这话如燎原烈火,轰一下瞬间烧红了百里靖炘雪白的肌肤。 醉芙没料到这话威力如此大,忍不住埋头在百里靖炘胸前,大笑道:“哈哈哈,你怎么红的像只虾子......” 百里靖炘看着在自己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无奈又宠溺地喊了一句:“芙儿......” 这句“芙儿”有些撩人,醉芙伸手揉了揉自己滚烫的双耳,垂头应了一声:“嗯......” 百里靖炘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神异常认真地看着她,正色道:“应了就不许变了。” 不是一时起意,不是随口一答,而是真真切切的承诺。 醉芙无奈笑道:“是是是,百里公子......” 得了承诺的百里靖炘展颜一笑,他伸手将她那几缕被寒风吹乱的墨发塞到耳后,柔声道:“叫我阿炘......” 小道上,落雪纷飞,庆贺着一对有情人的结合。 就在你侬我侬之时。 “啊!!!!!” 不远处响起一道震惊的大叫声,打断了情人间的温存。 醉芙和百里靖炘转过身去,原来是出来闲逛的褚殷。 醉芙见百里靖炘还握住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来。 “兔崽子!!!!” 百里靖炘十指扣住醉芙的小手,不让她乱动。 醉芙没办法,只得让百里靖炘牵着。 牵就牵吧,也不会少一块肉。 百里靖炘淡淡应道,“何事?” 褚殷哪里想到只是睡了个觉,自己的宝贝徒弟就被狼叼走了。 “你给我放手!”褚殷朝着百里靖炘冲过来。 百里靖炘一手搂住醉芙的小腰,袍袖一挥,便拐着自己的心上人飞向倚绿轩。 褚殷一个急转弯,也跟着冲进倚绿轩里。 “兔崽子,你给我放手!” 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将倚绿轩所有人都引了出来。 “怎么啦?” 蔺紫最先出来的,当他看到自家的帝君搂着醉芙不放时,脑袋响起了裴胤的话,死了死了,帝君果然失去理智去吃了醉芙小姐的豆腐。 蔺逸和长生魏苏一起出来的,三人一踏入大厅,就齐齐看见百里靖炘十指扣住醉芙手不放的画面。 二号母鸡魏苏当场崩溃在原地,说不出话。 长生嘴里还含着颗酥糖,惊讶地叫道:“姐姐,你牵着人家百里公子干嘛?” 醉芙摇了摇那紧握住的双手,满脸黑线,是他动手在先的好吗。 蔺逸仿佛吃了人参果,满面春风,一脸喜色,“呵呵,恭喜主上和醉芙小姐喜结良缘。” 要赶紧将这个消息报给老大才行,好想哭,很快汨云川就有小主子出来了。 褚殷怒吼道:“宝贝徒儿你说,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醉芙看着褚殷那跳脚的样子,示意百里靖炘先松开她。 百里靖炘眼神黯淡了些下来,松开手。 哪里料想到醉芙松开后,自己将百里靖炘的大手拉过来拍了拍,说道:“是两情相悦。” 百里靖炘眼神一亮。 见两人大大方方地认爱,褚殷像个爆发到一半的火炮,那股怒火被堵在胸口,难受至极。 蔺逸赶紧开口|活跃气氛,“大喜事,今晚加菜庆祝庆祝。” 褚殷在一旁生闷气。 醉芙也不知道怎么开解,自己又做不出为了褚殷而委屈百里靖炘的事,也不能为了百里靖炘伤了师徒感情。 百里靖炘见小爱人愁眉苦脸的,扔了一个眼刀过去给蔺逸。 蔺逸擦了擦额头冷汗,好吧,做下属的就是要帮忙善后。 “褚老不要那么气嘛。” 蔺逸示意蔺紫,两人将褚殷夹在中间,劝说道:“难道褚老不想早点见到小主子出生吗?” 褚殷眉头松开了一点。 “到时候小主子不也是通天阁的传承人吗?” 褚殷想到那个画面,脸上一喜。 “......”蔺逸和蔺紫对着褚殷一通说教。 醉芙听得一脸无语,小主子?新传承人?自己什么时候要答应生孩子了。 百里靖炘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终于反应过来的长生惊叫道:“姐姐你要要要......” 二号母鸡动手砸了长生一头爆栗,对着醉芙幽幽地说道:“姐姐,你想好怎么和侯爷解释了吗......” 醉芙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怎么忘了还有舅舅这尊大佛呢。 第51章 神农经 寅时,倚绿轩。 黯淡的玉轮守在夜空,默默地泼洒出一丝光辉。 虽是清晨,但夜幕依旧昏沉,吝啬地只肯在东边掀开一角光。 底下院子中,众人都在忙碌着。 蔺紫和蔺逸打点好车马行李,守在门口准备出发。 魏苏提着一盏旧灯笼,走到檐下。 他自动忽略百里靖炘搂着醉芙的手,对着醉芙说道:“姐姐,准备启程了,待会风雪要起了。” “好。”醉芙对着冰冷的双手不断哈气,问道:“师父呢?” “褚老已经在车上睡着了。”魏苏想起褚殷大发起床气的样子,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百里靖炘拉过醉芙的双手,眉头微蹙。 醉芙愣了一下,应道:“冬天,手冷不正常吗?” 魏苏闻言,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 百里靖炘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一点情趣都没有,明明阿胤问起这话时,姑姑都会趁机撒娇扑进怀里的。 “不正常。”百里靖炘没好气地回答。 他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哪方神仙显灵,让这个小呆瓜突然开窍了,不然他漫漫追妻路都不知道到何时才是尽头。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狂蜂浪蝶没有机会靠近。 百里靖炘想到这茬,眉宇间一股愉悦之气,伸手就直接将醉芙搂在怀里。 整个人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醉芙抬起头来抗|议,“我动不了了!” 百里靖炘手一挥,带着醉芙就直接飞向马车里,留下呆若木鸡的魏苏。 见百里靖炘搂着醉芙飞过来,蔺逸很有眼色地打开车门。 “启程......”车里传出男子的下令声。 夜色中,两辆马车齐头出发。 百里靖炘和醉芙两人独享一辆马车。 “怎么这么冰......” 马车里,百里靖炘将醉芙的手塞入他衣服里取暖。 手掌下,澎湃有力的心跳声从男子结实的胸肌中传递过来。 醉芙下意识地抓了一下,百里靖炘嘴里的话骤停,双眸幽深地看着醉芙。 醉芙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抬头便撞见百里靖炘炽火暗涌的眼神,心跳霎时漏了一拍,忽然感觉腹部那里有些不对劲。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醉芙以前执行任务时见多了这种场景,当意识到自己拨弄起百里靖炘的什么情绪时,醉芙整个人不敢动弹了。 看着醉芙一脸无措的样子,百里靖炘沉声说道:“还敢不敢乱动?” 怀里的小女子赶紧摇了摇头,认错态度极好。 百里靖炘泄恨地咬了咬她的娇唇,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许久,等男子将体内的炽火压了下去,才说道:“你身体太弱,等这趟回来,服下巴洱果晋阶才行。” 醉芙埋在他怀里,低声说道:“可是燕长老这段时间没空......” 她不了解药性,燕长老还没有空给她解释。 百里靖炘伸手弹了弹她额头,“这是圣级药材,你想引贼人过来踏平怀凤城不成?” 醉芙倒吸一口凉气,褚殷随手抛给她时也没仔细说,自己闻着那药材的天地灵气浓郁,只当是丹灵级的药材,哪里知道...... 醉芙呐呐地说道:“可师父......” 百里靖炘被醉芙气得打了一下她屁|股,“褚老不理你,你不会找你家男人吗?” 醉芙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听百里靖炘这么一说,自己理亏地嘿嘿笑了一声,主动献吻安抚,“好,我知道了......” “你啊......”百里靖炘掐了一下她鼻子,这个丫头就是来克他的。 到了差不多午时,马车才停靠在遇龙山脉脚下。 百里靖炘亲了一下醉芙沉睡的双眼,怀里的女子才悠悠醒了过来。 “我们到了。”百里靖炘好笑地看着一脸懵懂的醉芙。 “主上,醉芙小姐......” 门外,蔺逸来催了。 醉芙清醒过来,收拾一下,便和百里靖炘下了车。 赤儿从长生怀里跳到百里靖炘怀里。 它没说错吧,娘亲果然是找了百里靖炘给它当爹。 褚殷看着醉芙一家三口和谐温馨的场面,又想起蔺逸和他说的话,难得没有臭脸。 “走吧。”醉芙发声,领着众人往前走。 走了许久,醉芙带众人到了熟悉的岔口,她拨开密密麻麻挡道的枯枝,说道:“从这里进去再走半个时辰便到了。” 众人继续前进,估摸走了大半个时辰后,醉芙缓缓沉下了柳眉。 百里靖炘察觉到她情绪不妥,便问道:“怎么了?” “停!”醉芙大声喝停众人。 不,有什么不对劲! “魏苏、长生,上次我们从小径那里进到浮仙泉,花费几时?” 魏苏沉下眉眼,回想了一下,应道:“半个时辰。” “长生?”醉芙再问。 长生眼珠子溜了一圈回忆起当时情形,说道:“差不多半个时辰。” 醉芙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心中微惊。 不对,浮仙泉是温泉地,碧波浩渺,水汽丰沛,滋养四方,怎么这处空气还是如此干燥刺鼻。 抬头细瞧这四周的植物,居然还挂着厚厚的冰霜。 百里靖炘捏捏怀中人的手,低声细语道:“是陷入迷阵了吗?” 醉芙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如果是迷阵还好,有师父和百里靖炘在此,但若是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子...... 可是又怎么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阿炘,狮鹫兽在这吗?” 百里靖炘点点头。 九州连灵兽都没有几只,为掩盖形迹,狮鹫兽除了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其余时间都藏匿在高空。 “蔺紫......” 蔺紫掏出玉笛,几声吹奏之下,狮鹫兽从高空盘旋而下。 见到这个庞然大物,魏苏和长生当场愣住在原地,赤儿却兴奋地从百里靖炘怀里跳出,几下子就冲到狮鹫兽面前。 狮鹫兽低下巨大的兽头,亲昵地蹭了蹭面前的小不点,然后俯卧在地,让赤儿顺着毛发攀爬上去。 百里靖炘见此,眉头微挑,但也不多言语,反而问道:“芙儿?” 醉芙抬头望着百里靖炘,一脸怪色,“阿炘,这浮仙泉可能消失了......” 此话一出,除了百里靖炘和褚殷,其余人大惊失色。 “这只是我的猜测,还要狮鹫带我们上去看一眼才确定。” 等众人上了狮鹫兽,蔺紫一驭,狮鹫展开巨大的双翅,直飞高空。 高空中,寒雪如乱絮飞花,打在醉芙等人身上。 随着狮鹫飞行的距离越来越远,醉芙的心就越来越冷。 整整一圈下来,毫无踪迹,蔺紫无奈地驾驭狮鹫将众人送到马车前才让狮鹫藏匿起来。 下了地,长生双眼如铜铃,写满了震惊。 和他一样的,还有蔺紫蔺逸两人。 褚殷抚了抚白须,说道:“徒儿你怎么看?” 醉芙用力掐了一下虎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后,说道:“当初我和荆老大夫来此处采药时,荆老大夫曾说浮仙泉难寻,他也只在神农古经上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说是神女凤君怜悯世人悲苦,滴泪落地而成,他也一度当成天方夜谭来看待。如此看来,上次我们能寻到此处乃是奇遇。” 闻言,百里靖炘摸了摸怀里的赤儿,问道:“赤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赤儿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不知道,我只记得是娘亲召唤我的。” “你召唤它来的?” 醉芙笑了笑,“赤儿是这么说的,但是我没有召唤过,再说我也不知道如何行召唤之术。” “先回忠勇侯府吧。”醉芙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当下做了决定,“荆老大夫也在,找他拿神农古经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此时,天京皇城忠勇侯府。 飞云院正厅里,气氛尴尬。 荆修文内心忐忑,不知道怎么开口。 坐在他对面的荆老大夫也是心绪纷乱,但还是开声打破沉默,“听下人来报,家主此趟来拜访老夫,不知道是何故?” 荆修文眼神中夹杂了许多情绪,低叹了一口气,“遥儿那孩子上次回去与我说了,叫我来看看你......” 荆老大夫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荆修文手指摩挲了一下微凉的杯身,“你母亲?” “母亲在我八岁时逝世了。” 那摩挲杯身的动作顿了顿,“那她?” 荆老大夫抿了口凉掉的茶水,叹道:“家主不必如此,我母亲虽然早逝,但一生都很快乐。” 荆修文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话,许久才追问:“那你后来怎么不来找我们?” 荆老大夫微微一笑,拎起茶壶,给荆修文添了添热茶,“母亲当年在世时,经不住我闹,曾带我去指认过荆家府邸,我也曾远远看过一眼父亲和你。等她走了后,我也有过认祖归宗的想法。但我毕竟自小跟着母亲在山野中生活,随意惯了,也不想受世家规矩的拘束,一个人倒也自由自在。” “若是父亲知道你......” 荆老大夫笑了笑,“母亲知道父亲身负重任,不忍心拖累他才作此决定的。” “唉......”荆修文无奈地深叹了一口气,自己自幼丧母,若不是父亲受老堂主所托从密黎到九州接过荆家家主的重任,也不会出这种事。 “父亲......”荆老大夫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荆修文回答道:“父亲逝世了。” 当时父亲回密黎禀报途中,被敌人谋害,事情传回九州时,自己也不过是少年之龄。 事情说开了,荆家两兄弟相对无言。 整个荆家是个假壳子,年近六十的荆修文难得寻回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时感慨,说道:“若是在这侯府里过得不舒坦了,便去荆家找哥哥......” 荆老大夫怔住一会儿后,眼中含笑道:“侯府对我很好......” 久久,他又加了一句:“过两日是月圆夜,我有一坛好酒,不知兄长酒量如何?” 第52章 白菜被人拱了 这句迟到多年的“兄长”让荆修文眉头一展。 荆老大夫是个拧巴的人,对荆家并无怨恨之意,那么多年来一直避而不见也是因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而已。 荆修文会心一笑,“好,到时候不醉不休。” 正厅外,忽然脚步声匆匆。 下人来报:“荆老大夫,小姐和两位公子回来了。” 话音一落,一个绰约多姿的身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踏进了飞云院。 “荆老大夫?”莺语袅袅,传入厅中。 荆老大夫乐呵呵一笑:“小芙回来了?” “嗯嗯。”为首的醉芙见到有客来访,道:“醉芙打扰了。” “无事。”荆老大夫摇摇手,“这是荆家的家主荆修文。” “原来是荆遥公子的祖父,醉芙失仪了。” 荆修文抬眼看了看面前顾盼生辉的醉芙,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少主欣赏的女子,不错不错。 “不知荆公子游学到何时?”醉芙问道。 “遥儿啊......”荆修文抚了抚长须,“遥儿还有半个月才能回京城,多谢醉芙小姐的挂念。” 这话一出,醉芙身后的男子走上去,扣住了她的纤腰,威压一放,震慑四方。 荆遥?荆遥是何人! 见两人如此亲昵的动作,荆修文暗中不禁为荆遥捏了一把汗,少主啊,对方捷足先登了。 荆老大夫见两人言语间十分亲密,心里大概对两人关系有了个数,只是想到谢长瀚那副护犊子的样子,头也疼了起来。 面对百里靖炘的质问,醉芙随口答道:“荆公子是我朋友......” “对了,舅舅去哪儿了?” 荆老大夫应道:“侯爷今日去军营了,晚些时候回来。” “小姐?”侯府总管谢旭从外面进了来。 醉芙交代说道:“谢总管,这是谢家的贵客,你安排人收拾几间客房出来,过些日子我们才回怀凤城。” “是!” 醉芙腰间的手紧了紧,抬眼一看,见百里靖炘威胁地朝她眯了眯眼。 醉芙不解其意。 腰间的手又不轻不重地掐了她一把,醉芙总算明白过来了,无奈笑道:“就安排他们住在锦瑟院吧。” 锦瑟院离自己住的霁月院最近,这个男人满意了吧。 “哼!”男子轻哼一声发泄刚才的不满。 醉芙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脚下却狠狠地踩住百里靖炘的靴子,示意他安分点。 百里靖炘目光盈亮,蕴含着万分宠溺。 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正厅里,众人就坐。 “荆老大夫,不知你那本神农经何在?” 荆老大夫一脸奇怪,“小芙你问来干什么?” 一旁的长生神秘兮兮地开了口,“荆老大夫,浮仙泉不见了!” “什么!” 这话吓得荆老大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长生越说越大声:“真的!我们早上去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醉芙朝荆老大夫点点头,荆老大夫缓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上次老夫就奇怪怎么会找到浮仙泉......你们等等,我去房里将书找来给你们。” 一会儿功夫,荆老大夫捧着一本陈旧到发灰发白的书走了出来。 醉芙等人将它放在围桌中间,荆老大夫翻到中间那一页,众人一看,纸上简简单单记了一段话。 ——神女凤君悯世人苦,滴泪成泉,泉渺如洋,碧漾见底,流熔岩,水甚良,生妙药,日有异则泉现,名曰浮仙。 “就这?”长生手指点了点那段话,“也没说为啥那温泉会消失啊?” 醉芙动手翻了翻前后几页,“荆老大夫,就只有一段话?” 荆老大夫点点头。 “你这书是从何而来的?”褚殷敲了敲桌面问道。 提起这事,荆老大夫脸色有些泛红,答道:“年少时老夫在青楼吃酒,无意间救了一女贼,她随手赠我的。” “噢......”长生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 突然,长生脑袋被醉芙重重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撞见醉芙不怒自威的眼神,赶紧收敛起来。 醉芙望向百里靖炘,“阿炘,你怎么看?” 百里靖炘俊眉微挑,手指点着一行字,“答案不就在这里吗?” “什么?”众人纷纷凑上前一看。 ——日有异则泉现 男子声如古琴,缓缓道来:“日有异则泉现,反之则是......” 男子朝醉芙挑挑眉。 醉芙喃喃自语:“天无异象就消失......” 百里靖炘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你们上次去浮仙泉前可发现有什么异象?” 醉芙摇了摇头,“我没留意。” 长生一等人也摇了摇头。 百里靖炘眼神看向蔺紫蔺逸,两人也摇了摇头。 只见男子手指微动,便将那神农经合了起来。 百里靖炘薄唇一张一合,声音似清风绕山林,抚去众人的焦躁,“那便等天有异象之日再探。” 门外传来谢旭的声音,“小姐,侯爷回来了。” 谢长瀚带着一身寒意从屋外急匆匆闯进来,喊道:“芙儿......” 醉芙嘴角荡开一抹笑容,急忙迎上去,“舅舅!” 谢长瀚隔了许久才见到醉芙,心里大开怀,直接举起她原地转了一圈。 “哎呀,你这丫头啊,想死舅舅了!” 老母鸡抓住机会就诉衷肠。 长生和魏苏从后面冒出头来,谢长瀚往每人头上揉了一把,高兴道:“你俩小子也长高许多了!” 咦?怎么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谢长瀚心里奇怪,转头就对上一道锐利冰冷的眼神。 百里靖炘身高八尺,着褚色织锦蟒袍站在那里,不动声色,明明如冬夜寒星般冷峻,可眉宇间却偏偏添上三分绝色艳丽,谢长瀚还没见过如此惊人的容貌,顿时愣住了。 百里靖炘重重咳了一声,醉芙从昏了头的兴奋中回神,看见百里靖炘嘴角抽搐的样子,暗自叫惨。 死了,怎么忘记有个醋坛子在这里了。 醉芙赶紧介绍,说道:“舅舅,这是百里靖炘......” “哦,好!”谢长瀚还举着醉芙在半空。 百里靖炘漫步走上前,飘了一个你自己交代的眼神过去。 醉芙垂头假装整理一下衣裳,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他,他是......” 谢长瀚伸过头来想听清楚点,“什么?” “哼!”百里靖炘冷哼一声。 仿佛找到盟友的褚殷,看热闹不嫌事大,吼了一句:“你家的白菜被人拱了!” 啪一下,醉芙就从谢长瀚手里掉了下来。 “舅舅!”醉芙揉揉摔到的臀部,小手在谢长瀚呆滞的眼神前晃了晃。 “你说什么?”谢长瀚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幻听了。 百里靖炘站在醉芙身后,高颀的身子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醉芙清了清喉咙,一脸正色看向谢长瀚,交代道:“他是我心仪之人,今天带来给舅舅你看看......” 谢长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压制住自己崩溃的心情,沉声问道:“芙儿你确定?” 醉芙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醉芙肯定的神情,谢长瀚硬生生被逼出两道泪花,“芙儿你你你......” 啊......他好不容易呵护大的白菜,呸呸呸,是娇花居然要被采走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看书溂 “你是哪里来的兔崽子!”谢长瀚指着人家鼻子质问道。 见醉芙大方承认他们的关系,正主心情像是吃了蜜一样,笑道:“在下来自汨云川.....” 谢长瀚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褚殷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 谢长瀚暗地里用灵力一探,却如滴水入海,了无痕迹。 百里靖炘这人...... 醉芙朝百里靖炘笑了一下,牵过他的手,两人站在谢长瀚面前,醉芙说道:“舅舅,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谢长瀚此时欲哭无泪,打又打不过,芙儿还心甘情愿跟着别人跑了,自己反对还有什么用。 谢长瀚对着百里靖炘恶狠狠道:“好不好以后还说不定!” 百里靖炘嘴角微勾,彬彬有礼展手作揖,许下承诺:“欢迎随时监督。” 看了一场大戏的荆修文心里万分纠结,醉芙小姐都跟着别人跑了,自己该不该和少主讲啊? ...... 夜深如墨,月朗星疏。 丰盛的晚膳后,到了送客的时间。 荆修文好不容易脱身上了马车,并下定决心以后没事不要来忠勇侯府。 谢长瀚听到谢旭汇报,说醉芙将客人安排在锦瑟院,一个眼刀就射向百里靖炘。 肯定是这个兔崽子! 百里靖炘朝他大方一笑,这笑给别人感觉是和煦微风,给谢长瀚感觉却是如冰山寒风,刮的自己心里一凉一凉的。 只要芙儿亲口将这关系定下来,别人再怎么气恼又能奈自己何? 汨云川的帝君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心随意动,拉醉芙过来,慢慢焐热小爱人的手。 谢长瀚冷眼看了一下百里靖炘。 “夜深了,谢旭你将客人送回锦瑟院,芙儿你跟我到松雪斋一趟,舅舅有要事和你商议。” 谢长瀚转身往松雪斋方向走去。 “是!”醉芙挣脱百里靖炘的手,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便跟在谢长瀚身后走了。 只是瞬间,形势就急转直下。 蔺逸和蔺紫看着自家帝君突然被抛弃错愕的样子,很是乖巧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褚殷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狂笑。 “哼!”百里靖炘袍袖一挥,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忠勇侯府,松雪斋。 醉芙抖了抖身上的寒意,将双手靠近炭火取暖。 谢长瀚暖了一壶润口的桃雪酒,倒了一杯给醉芙。 醉芙接了过来,抿下一口暖暖身子,想起刚才他和百里靖炘暗地斗法的场景,微微笑道:“舅舅对阿炘不满意?” 谢长瀚愣了愣,笑道:“他是个不错的人。” 第53章 顾孺 方才晚膳中一番交谈下来,百里靖炘其人仪态万方,谈吐不凡,在桌上对醉芙体贴入微,呵护有加,加之他实力深不可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那舅舅你......” 谢长瀚又气鼓鼓说道:“但是有人抢走你舅舅就不喜欢了!” 醉芙无奈一笑,“舅舅......” 谢长瀚哀叹一声:“你还太小,不懂得舅舅的心情......” 醉芙扑哧笑了一下,“是芙儿的错。” “你有什么错!都是那个兔崽子的错!” 醉芙不愿纠缠,转了个话题,“舅舅叫我来有何事?” 谢长瀚被打乱思绪,说道:“李晟查到了点东西。” “噢?” 回归正题,谢长瀚低下声音,“你也知道,当年太子之位久久悬而不决,直至西越侵我国土,又因先帝突染重疾,所以太子一派才纷纷上奏立皇甫容晔为太子,欲其御驾亲征以振军心。可是,当初柳相一派在假意阻扰一番后,居然就此收手让出太子之位了。” 醉芙道:“我看了信里的内容,当初柳相一派是为了绞杀皇甫容晔这才让出储君的位置,不争的背后是为了推皇甫容晔去蓟罕关,制造机会和西越晋王上演一出里外夹击、谋杀太子的戏码。” 谢长瀚摇了摇头,脸色阴晦,道:“不,芙儿!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即使他们和西越晋王暗地里有私,但那时先帝才是东陵的天子,才是主导棋局的人,但为什么他们布的这盘局,能把先帝这个不稳定的因素都算进来。除非......” 松雪斋内,酒香满溢,醉芙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 女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瞳孔一缩,惊道:“除非,他们对先帝下手了!” 男子饮尽杯中酒,啪一声就将酒杯碾碎成粉末。 “先帝突染重疾,卧床不起,而后太子又前往蓟罕关,朝中大权被澹王和柳相挟持。蓟罕关一战惨败,西越不断进击,十日后,清心殿的侍笔相在早朝当众宣读先帝立澹王为太子的御旨,并宣布由澹王负责主持东陵和西越两国之间关于割城议和的事宜。两日后,宫中就传出先帝因年老丧子悲痛而逝的消息,如此一来,澹王得以顺利登大宝。当时处在混乱时局中尚未发觉,如今看来,这天子易人、权力更迭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醉芙凤眼幽幽,“舅舅疑心先帝的重疾是因澹王而起?” 谢长瀚回应道:“不仅如此,我还怀疑他们谋害了先帝。” “舅舅何出此言?” “先帝性情刚毅,甚至称得上是铁血无情,因丧子而悲痛逝世,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先帝皇甫太华登基前,东陵乃是三国中国力最弱者,他登基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不顾情面,血洗朝中阻扰的顽固势力,从此东陵国力充盈,一举跻身成为三国中最强者。 若不是蓟罕关大败,东陵被迫割了十三城予西越,国力重创,如今东陵又怎么会落到和西越分庭抗礼的地步! 皇甫太华这样的人,会因区区一个儿子的死而死?他当时可不止皇甫容晔、皇甫容衡两名子嗣! 醉芙眉头紧皱,“若是如舅舅所言,这蓟罕关背后牵扯的事怕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谢长瀚点头同意,继续说道:“而且李晟,李晟追查到当时蓟罕关大败的消息传入宫中五日后,有人曾带顾孺大翰士和一人进过清心殿......” “顾孺大翰士?” 谢长瀚解释道:“崇文院乃是贮藏东陵典籍文书的地方,是个清水衙门。顾孺大翰士负责司掌崇文院,虽说是个京官,但比外放的地方官还不起眼。” 醉芙皱起眉头,“舅舅这么说的话,这顾孺大翰士是个近不得权力中心的人,怎么偏偏在先帝重病期间却进了清心殿?” 醉芙又问了一句:“那个顾孺大翰士现在身在何处?” 谢长瀚叹了一口气,“陛下登基后,顾大翰士因监管不力导致崇文院走水,过半珍藏的典籍毁于大火中,陛下大怒,将其下罪入狱,顾大翰士因牵连家人,心怀愧疚,自缢于狱中,其家属惨遭流放,纷纷死于途中。” 醉芙拨弄一下面前棋盘的棋子,沉吟道:“关键就在这顾孺身上,可偏偏线索断在他这里......” “可查到和顾孺一起进清心殿的人吗?” 谢长瀚摇了摇头。 屋内两人陷入沉默,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醉芙抬起头来,看着谢长瀚,心事重重。 事情到这一步,且不管沈翡和舅舅的这层关系,继续追查下去的后果只会是谢家与东陵皇对上,那么...... 醉芙语气严肃,问出了那个问题,“等真相大白之时,舅舅打算将谢家置于什么位置?” 谢长瀚一时间怔住了。 谢家乃是东陵清流之首,天下众多文人追随,舅舅又手握兵权,若是到了谢家与东陵皇撕破脸皮之时,谢家要选择忠于谁? 窗外,鹅毛大雪萧萧而下。 等寒风刮得呼啸之时,谢长瀚才开声说道:“谢家追随明君......” 醉芙嘴角勾起一抹笑,东陵皇不是明君,舅舅言下之意是那皇位要换人坐了。 屋内响起一句掷地有声、令人惶恐的话。 “那么谢家就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文人之口在和平盛世才是一道利剑,一旦局势混乱,谁的拳头大谁才有理。 如今谢长瀚虽掌权锐虎军,但锐虎这把利剑为万民不为谢氏,谢家必须要有一股蛰伏在暗地的势力,到必要时,这股势力会将谢家的敌人连根拔起,送入地狱。 ...... 亥时,月光细碎,泼洒空庭。 醉芙孤身一人回到霁月院。 舅舅刚刚提醒自己,东陵皇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要多加提防。 奇怪,这婚约已解,为什么东陵皇还这么留意自己? 醉芙点燃一根烛火,呆呆坐在书房里沉思。 “主子?” 是凛雪的声音。 “进来。” 凛雪一进门就瞧见在烛火中低头写字的醉芙,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当年沈翡坐镇军营的模样。 “怎么了?”醉芙看着凛雪有些愣神的样子,开口问道。 “主子,你之前交代的事查出点眉目了。” 闻言,雪白宣纸上落下了浓重的一笔。 醉芙将狼毫笔搁在砚台边上,凤眸冰冷,“说!” “今年九月秦冉儿在遇龙山脉脚下莫名遇难,秦家对外的说法是九月突降大雪,在山庄养病的秦冉儿突染风寒而逝,暗卫去遇龙山脉附近查探过,只有一家残旧破烂的庄子,不似住人的感觉,且庄子并不记在秦家名下。属下心有疑虑,查了查秦冉儿死亡当天四皇子的形迹,发现当天早些时候他和大皇子皇甫默曾在醉霄楼见过秦冉儿,当时秦冉儿和其妹秦玉儿一同到醉霄楼吃饭,再后来,秦冉儿就被秦玉儿带走了......” 当天秦玉儿所做下的龌龊之事,醉芙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想到皇甫骞当时也在醉霄楼。 只是她不明白,皇甫骞和秦冉儿只有几面之缘,连交谈都没有过,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的,为何他要在遇龙山脉凌|辱自己? 皇甫骞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色令智昏之徒啊...... “属下重金收买了当时伺候茶水的伙计,他说当时秦冉儿和秦玉儿走进醉霄楼时,大皇子曾拿北家痴儿来取笑过四皇子......” 醉芙脸色沉了下来,“说清楚!皇甫默当时说了些什么?” 凛雪仔细瞧着醉芙神色,说道:“大皇子说秦家大小姐和北家痴儿私下交好,他日待四皇子迎娶北醉芙为妃之时,他必定求陛下将秦冉儿赐给他,到时成就一段妯娌情深、兄弟怡怡的佳话。” 醉芙凤眸凌厉,“皇甫默怎么会知道秦冉儿和我交好?” 凛雪回禀道:“据属下查到的消息,当年大皇子曾在护国寺碰见过主子你和秦家大小姐......” 当“秦冉儿”时,自己被迫和黄家解了婚约,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却仍遭黄世成苦苦纠缠,不胜其烦之下,自己才跑去护国寺躲清静,那次也是秦冉儿和北醉芙的第一次见面,不料却被皇甫默碰见了。 醉芙猛地拍桌,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皇甫骞这个蠢货!” 人坏就算了,还没脑子!被大皇子这么一激,居然就跑去凌|辱了秦冉儿! “当时秦冉儿的丧礼,四皇子私下派人送了礼金去慰问秦家大夫人......” “呸!猫哭耗子假慈悲!”醉芙道:“当初皇甫骞隐瞒身份进秦家的原因查到没?” 凛雪应道:“去年义陇城发大水,无数良田受害,百姓流离失所,目之所见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朝廷拨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赈灾,却被义陇城城主黄柏昌私吞了一百万两,此事被大皇子知道了。” 皇甫默和皇甫骞一向不对付,这一个居长,一个居嫡,斗得可是天昏地暗。 醉芙轻嗤一声,义陇城乃是富庶之地,皇甫骞好不容易将黄柏昌笼络在麾下,即使这匹饿狼再怎么贪婪,也是要保他下来的。 “当时柳相出谋,让四皇子暗地里联系皇商秦家拿钱填补灾款,只是秦家怕这一百万两银子落到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为求保障,想用秦玉儿搭上四皇子......” 这下子醉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皇甫骞借居在秦家的几日里,秦玉儿十分殷勤地登自己的门,言语之间皆是对皇甫骞的赞美之词,想来不知道秦玉儿在哪打听到了这事,为保自己和黄世成能一生一世,将人引到了自己这处来。 “真是一出好戏,你方唱罢我登场!”醉芙讽刺道。 可怜的是那个死去的秦冉儿,何其无辜。 凛雪沉声道:“属下还打听到一个关于秦冉儿的秘密......” 醉芙那把弄镇纸的手顿了顿,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了,“说!” “似乎秦冉儿身份有疑。” “你可查到什么?” 第54章 订婚? 凛雪摇头,皱眉说道:“尚未有线索,属下只能确定秦冉儿真实身份不是秦家人。” 醉芙嘴角微勾,凛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不少东西,已经让自己刮目相看了。 “你有空指点一下长生和魏苏。” 既然舅舅松口让自己发展谢家的势力了,那么凛雪、长生和魏苏势必是要作为自己心腹培养的。 凛雪天资聪颖,能力不低,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他能带带长生和魏苏也是好的。 既然百里靖炘和师父都在此,那么这五株碧落草和巴洱果要早早派上用场才行。 主子这是赏识自己? 凛雪愣怔过后,语气中带有欢欣道:“是!” 书房内,烛火燃尽了大半。 醉芙吩咐道:“你继续追查秦冉儿的真实身份。” 手指轻敲桌面,又沉吟道:“将义陇城一事暗地里透露给五皇子知道,但不要泄露你的身份。” 皇甫奕,皇五子,母族势弱,为人中庸,在朝中并不起眼。但只有舅舅和自己知道,其人隐瞒实力,暗地里招募了不少能人异士。 东陵这个大戏台,怎能只由皇甫默和皇甫骞登台上演好戏呢? 这条潜龙,是时候让他出来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浊些了。 “是!” “去吧!” 凛雪退出房间后,醉芙继续坐在位置上,重新执起狼毫笔,练字静心。 自从苏醒来,自己所经之事皆是谜团,要解开,还要耗上好些时间和精力。 还没练到半张纸,那烛火便燃尽了。 书房内恢复到一片黑暗。 醉芙无奈地放下笔,揉了揉眉间愁绪。 这么晚了吗? 醉芙起身,也不点灯,慢慢踱步走向闺房。 闺房和书房是相通的,七八步路,醉芙便到了床边。 解下白日里的衣裳,换上中衣,醉芙又动手解开一头青丝,舒服地叹了口气,一番动作下来,丝毫没发现黑暗中一双灼热的双眸。 醉芙往被窝里一钻,瞬间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 黑暗中,一道缱绻又带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霁月院的女主人一愣,惊讶地瞪大双眼。 百里靖炘捏了捏她的小脸,“嗯?舍得回来了?” 醉芙被捏成一朵花,皱着眉头,呜呜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旭不是安排他和师父住在锦瑟院吗? “今夜寒风凛冽,锦瑟院里枕冷衾寒,心上人狠心弃我而去,在下对影难眠,只能亲自出来寻了。” 男子亲密贴耳,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不满和情意,惹得怀中人有些心虚。 见醉芙乖巧地窝在自己怀中,百里靖炘被冷落了大半夜的心情好了起来。 书房离闺房不远,方才醉芙和凛雪之间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越听,自己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今年才不过十四就这般优秀,行事作风滴水不漏,思维缜密,御人有术,假以时日必将以夺目明珠之姿横空出世,名扬四海。 如今她只是在这低阶域界初露头角,若是以后成长起来......以后会不会改投他人怀抱? 百里靖炘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 “你怎么啦?” 醉芙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紧绷,抬头望向他。 女子眼底满是动人的关心。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色。 百里靖炘将头埋进她发间,沉默不语。 醉芙笑了一声,抚了抚他顺滑的墨发,柔声道:“怎么了?” 百里靖炘还是沉默不语。 醉芙捏了捏他耳垂,好笑道:“等了那么久,怕是冻傻了。” 百里靖炘任由醉芙摆弄他,只是那怀抱越发收紧。 “我快喘不过气了!”女子抗|议道。 百里靖炘狠狠地在醉芙肩上咬出了个血痕。 醉芙轻拍了下他脑袋,低哼一声:“痛!” 大半夜的,这男人发什么疯。 男子又小心翼翼地舔着那伤口,动作之温柔,仿佛在呵护着天地至宝。 他要在她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她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 “你若再因这些小事忽略我,我不介意亲自出手铲平这些障碍。” 百里靖炘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赤|裸裸的威胁。 “知道了知道了。”醉芙小声碎碎念道:“真是爱吃醋......” “你说什么?”百里靖炘眯了眯眼。 感觉到一股寒意的醉芙赶紧说道:“不劳烦您这尊大佛出手,我怕到时整个九州不保。” 虽然她不知道汨云川在何处,但她很清楚知道百里靖炘是来自于比九州高阶很多的域界,而且背后势力不小。 “师泽老师说了,各界有各界的天道,高阶域界的势力若是介入到低阶域界的冲突中导致天道紊乱,域界的天地法则就会降下制裁,其力量遭反噬不说,元神还会魂消魄散。我可不想到手还没捂热乎的男人还没等我医治好他,劈嚓一下就被天道灭了。” 醉芙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差点喘不过气。 百里靖炘冷笑,“这低阶域界区区的制裁之力,我还不放在眼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要俯首称臣。 “是是是!”醉芙安抚着炸毛的某人,“百里公子果然威猛如虎。” “不过你年纪小需要历练,这些小事给你练手也好。”百里靖炘正色道。 汨云川屹立不倒几千年,靠的是强大的实力,自己再怎么怜惜,也要放手让她去接受风霜雨雪的洗礼。只有同样强悍的人站在自己身边,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好!”醉芙亲了他一口,这男人站在自己身后默默守护着,如泰山可倚,放手让自己去成就一番事业,她怎能不开心。 百里靖炘鹰眸闪烁,猛地攫取佳人的红唇,贪婪地汲取她独有的芳香。 “你怎么又......” “你不是说我威猛如虎吗?” “唔......” 夜空中,一片云悄悄飘过,捂住了明月窥视的眼睛。 ...... 次日己时,金乌在天上慵懒地散发出几辉光芒。 微弱的金光穿透窗纱,照进房里。 屋内,是一片恍若如梦的氤氲。 床上还在沉睡的女子眼皮颤了颤,醒了过来。 “呵呵......”女子头顶上传来一声压抑的笑。 见醉芙双颊泛着微醺的桃色,百里靖炘忍不住俯首啄了一下她娇唇,“芙儿,该起了。” “什么时辰了?”醉芙揉了揉眼睛,好久没睡得这么安逸了。 “己时了。” “己时了?”醉芙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 这大早晨的,下人都起来伺候了,若是被瞧见...... “你赶紧走!”醉芙推了百里靖炘一把。 百里靖炘脸色晴转阴,这一起床不你侬我侬一番,居然还想赶自己走? 醉芙见百里靖炘脸色一变,心里连连叫苦,虽说两人只是很友好地抱着睡了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若是被下人撞见传到舅舅耳里,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哎呀,不是......” 早起娇软的鼻音让醉芙这话听起来像是欲拒还迎。 醉芙清了清喉咙,边安抚边解释道:“有美男在侧相伴,我心甚欢。但你也知道师父和舅舅性情刚烈......” “呵!”百里靖炘冷笑一声,这丫头在想什么自己一清二楚。 “我们订婚!” 百里靖炘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自己昨夜辗转反侧想了一宿,觉得还是越快定下个名分越好,毕竟自己不能在九州呆太久,若是走了,两人天各一方的...... 说自己霸道也好强势也好,必须要将任何导致生变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里。 “什么?”醉芙以为自己幻听了,惊讶地张大了嘴。 怎么睡一觉起来就要订婚了? “不愿意?” 醉芙见百里靖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说道:“你确定?” 他们相处才短短时间,就如此仓促下决定。 “难道你怕三年之期?” 男子眉头一皱,自己身上的咒毒...... 醉芙愣了愣,凤眸凌厉,“阎罗要你的命也要看我给不给。” “那你为何不愿?”百里靖炘不解。 “若是你后悔了呢?”醉芙叹了一口气。 她前世执行任务时,见多了这种前一句还是海誓山盟,后一句就恨不得用对方的命换自己的命的事。 她自认生性薄凉,是遇上了谢长瀚一众人才让自己有了些烟火人气。 爱上百里靖炘在她意料之外,若是百里靖炘后悔了,以她的性格...... 听了醉芙的回答,百里靖炘沉默不语。 醉芙以为百里靖炘弃了这念头,抬眼一看,却见百里靖炘眼底满是受伤。 “你不信我......” 醉芙没想到这句话伤他如斯,心中震惊,哑口无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男人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对自己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了吗? 许久,醉芙咬了咬唇,拉过百里靖炘的大手,放在自己心脏位置。 唉......既然此时有情,又何必拿日后未发生之事徒惹烦恼。 “记住,今日是你亲口许下这山盟海誓,日后若是反悔,便是玉石俱焚,我也要亲手毁了你。” 她生性薄凉,一颗真心岂能让人随意糟蹋。 话音如珠落玉盘,百里靖炘目光含笑,似一抹刺破冬日的春光,极其温暖,极其明亮,“你可愿意?” 醉芙莞尔一笑,眼神里满是真挚,许下承诺,“我愿意。” ...... 今日谢长瀚休沐,难得借着风云台一事将醉芙留在府内,谢长瀚也偷懒一日,窝在家里享受久违的天伦之乐。 谢长瀚在飞云院吃着早膳时,忽然见褚殷进了来,后面还跟着蔺紫和蔺逸。 “早啊,诸位吃过早饭没?”谢长瀚作为主人家,起身招呼道。 褚殷笑说道:“我们一早便用过膳了。” “不知褚老这么早过来飞云院有何事?” 褚殷微微摇头,“老夫也不知,霁月院的下人过来通传,叫我们过来飞云院一趟。” “荆老大夫你也这么早?”谢长瀚瞧见门口处,荆老大夫带着长生和魏苏往屋里走过来。 奇怪,怎么一大早的,大家都跑到飞云院里来。 第55章 定亲 “是啊,本来今日老夫打算去药堂一趟的,临出门前小芙那边派人来说有事要说,我就带着这两小子一起过来了。” “咦?怎么不见百里公子?”长生好奇问道。 这话一出,大家都望向蔺紫和蔺逸。 蔺紫心里一慌,帝君昨夜去寻醉芙小姐还没回来呢。 于是抛了一个求救的眼神给蔺逸。 蔺财神是个八面玲珑的老滑头,常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是自然地为百里靖炘遮掩,道:“昨日醉芙小姐提了一句,说京城旦悦居的荸荠什锦糕软糯香甜,十分想念。主上有心,早早地便出门寻了。” 这一番话,既是交代了百里靖炘的去向,又表达了对醉芙的关心体贴。 褚殷自然是不信蔺逸这些鬼话的。 其他人却是对百里靖炘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蔺逸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一看,只见百里靖炘和醉芙携手往这边走了过来。 进了屋,醉芙见众人瞧着自己,问道:“怎么诸位都这样看着我?” 蔺逸朝醉芙和百里靖炘挤眉弄眼道:“醉芙小姐,今早主上买来的荸荠什锦糕可美味?” 醉芙歪了歪头,一脸莫名其妙。 百里靖炘见蔺逸动作,心中了然,却不轻不重宣布道:“叫你们过来是通知一句,今日我要与芙儿订婚。” 闻言,蔺逸一脸扭曲,主上,不带你这么坑下属的。 “什么!” 满屋哗然,惊掉下巴。 “我不同意!”谢长瀚和褚殷齐齐怒吼道。 谢长瀚昨日一回府,就被告知自家外甥女被人抢走了。 过了一夜都还没缓过来,今日难得休沐在家,又被告知说自家白菜要被挖去别地种了。 蔺逸和蔺紫自动自觉地去做思想工作,拉着褚殷到一边,劝道:“褚老,这主上和醉芙小姐两情相悦,迟早是要订婚的,那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边蔺紫和蔺逸用三寸不烂之舌噼里啪啦说服褚殷。 这边厢,谢长瀚眼神幽怨,问道:“芙儿,你同意了?” 醉芙看了一眼百里靖炘,笑了笑,点头答道:“嗯嗯。” 谢长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像打翻了一地五颜六色的墨水,沉默在原地。 见谢长瀚许久不出声,醉芙像是吞下一口寒冰,心里拔凉拔凉的,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靖炘一直在关注醉芙,见她眼神落寞,于是对着谢长瀚开口说道:“侯爷,在下有事和你商谈。” 醉芙惊讶地看着他,百里靖炘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发梢,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男人的事就让男人来解决吧。 谢长瀚皱眉,虽不知为何在此时提出商谈的要求,但见百里靖炘眼神坚定,便应道:“到内室谈吧。” 谢长瀚在前头,领着百里靖炘往飞云院的一房间走去。 经过醉芙时,百里靖炘的衣袖被拉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醉芙。 “你......” 百里靖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言道:“乖,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便跟着谢长瀚走了。 ...... 房间外,一众人耳朵紧紧贴在门前,放眼望去,动作整整齐齐。 这里面包括了刚被劝服的褚殷和忐忑不安的醉芙。 “怎么什么都听不见?”褚殷抗|议道。 蔺逸一脸黑线,能听见才有鬼呢。主上要是想让你们听见,又何必找个地方密谈。 长生和魏苏两双眼睛快瞪出来了都窥视不了一丝动静。 蔺紫见这群人太傻了,咳嗽一声,道:“诸位还是回正厅等吧,想必主上和侯爷谈出结果了,自然会向我们宣布的。” 醉芙心想也是,按下心里的躁动,也劝众人回去了。 房间内,百里靖炘和谢长瀚相对而坐。 听到门外醉芙吆喝众人撤退的声音,百里靖炘无奈一笑。 谢长瀚虎眼灼灼,看着百里靖炘,说道:“芙儿倒是紧张你。” 听到谢长瀚问话,百里靖炘身上温和的气质一收,又恢复到众人面前冷若冰山,威厉难近的模样。 他的温柔和软只给芙儿一人,既然她不在,就不必让余人多见了。 和百里靖炘几次相处,醉芙都在场,谢长瀚以为他和荆遥一样,都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哪知他这一面只有醉芙可见。 谢长瀚眉头一挑,手里转动着玉扳指,“百里公子打算来说服我?” 铁灰色的双眸望着他,说道:“是,也不是。” “我来,是和侯爷聊一下芙儿的处境的。” 闻言,那转动玉扳指的动作一停,“愿闻其详。” ...... 午时已过,飞云院正厅里众人还在等。 除了早上那群人,马家二老也从外面回了来,一同在等消息。 忽然,门扇被推动。 众人一看,百里靖炘独自一人进了来。 二号母鸡魏苏心里扑通跳了一下,拳头不自觉攥紧了点。 醉芙急得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问道:“怎么样了?” 百里靖炘温和一笑,“稍等片刻。” 厅内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何意。 一会儿,谢长瀚推门进来,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谢长瀚走到主位坐下,开声道:“芙儿?” 醉芙疑惑,起身走上前,百里靖炘也跟着走了上前。 虎声一吼:“跪下!” 醉芙有些错愕,难道刚才谈崩了吗? 女子虽然心中奇怪,但也不敢违逆谢长瀚,跪了下来。 百里靖炘也跟着跪了下来。 醉芙投来一个你干嘛的眼神,百里靖炘笑而不语。 谢长瀚站在两人面前,虎目有些湿润。 他走上前,拉起醉芙和百里靖炘各一边手,使其十指相扣,又将手中印有谢家兰花族徽的金环扣住两人手掌。 谢长瀚语气有丝丝哽咽,道:“欣逢吉日良时,吾家小女醉芙,今与百里氏子靖炘情丝相牵、喜结良缘,愿汝二人甘泉共饮,苦雨相随,死生契阔,永永相守。” 一语落,醉芙愣在原地。 这是谢家传承了几百年的定亲礼,意义极重。舅舅这是...... 谢长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百里靖炘说得对,只要谢家一日存在于世,东陵皇室就一日不会放过芙儿,与其沦为鱼肉,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谢长瀚低头看了百里靖炘一眼。 这人灵力高深,九州来去自如,势力庞大,超乎自己想象,最重要的是,芙儿对他有情,有他护着芙儿,自己也能对姐姐姐夫、父亲母亲有所交代了。 谢长瀚从怀里掏出一枚镶金如意纹白玉戒,递给百里靖炘:“此戒乃是芙儿她父亲当年赠与她母亲的定亲信物,出嫁之日留给我父母亲作想念,今日便将此戒赠与你,愿你能如我姐夫待姐姐般,对芙儿此生不渝。” 百里靖炘望了望醉芙,接过白玉戒戴在无名指上,许诺道:“吾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蔺紫,拿青灵妖狐的骨镯来!” 蔺紫意念一动,瞬间,半空悬浮着一只燃烧着青色烈焰的骨镯。 百里靖炘接过,给醉芙戴在手腕处,醇厚低沉声音缓缓道来:“我父母亲感情甚笃,当年母亲生产我时身子耗损严重,灵力停滞不前,父亲忧心,去了鬼泽域将青灵妖狐的魂珠夺来,和龙骨打造成一只骨镯给母亲戴在身上吸收力量,母亲逝世后,父亲持此镯孤独余生。”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男子的深情道来:“芙儿,你昨夜之忧我铭刻在心,此镯赠你,一是我百里氏对此约凭证,二亦是表明吾心似父心,必将呵护你到老。” 此番话惹得屋内众人热泪盈眶,连一向捣蛋的褚殷也抹了抹眼角。 谢长瀚看着眼前两人,露出一抹真心微笑,百里靖炘说,以芙儿之资,用不了很长时间就要离开九州前往更高阶的域界,想来自己也要多加努力才行。 蔺逸大声说道:“既然大喜,今夜可要不醉不休!” 谢长瀚笑了笑,“交代厨房今夜设宴,咱们庆祝一下。” “好咧!”长生兴奋喊道。 “明日一早还有要事,舅舅你们悠着点。” 魏苏问道:“什么事啊?” “师父给了我一些药材,我明日炼出来给你们服下。” 百里靖炘将醉芙拥进宽厚的怀里,“大喜之日放纵一下,不碍事。” 醉芙无奈瞪了他一眼,这人才定下名分,就和自己唱反调了。 百里靖炘笑了笑,掐了一下她细腰。 谢长瀚看着闹腾的一众人,说道:“李晟有一坛春拂酒,味道极好,醉人不醉心,下午我去京都府备下婚约后便顺路取来,今夜开来庆祝吧。” 这婚约得尽早和官府备下才行,百里靖炘说皇甫骞那边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苗头。 谢长瀚这话一出,满场皆大欢喜。 ...... 次日清晨,灰雾重重,霁月院里。 醉芙从睡梦中缓缓醒了过来,舅舅拿回来的春拂酒说是不醉心,但后劲十足,让人十分难受。 醉芙摇摇晕乎乎的脑袋,突然发现腰间沉沉,转过身来一看,是还在沉睡的百里靖炘。 “你啊......”醉芙眼神还有些飘忽,用力扯着面前那位俊男子的脸皮,“昨夜畅饮时还和舅舅拍胸口说守规矩不僭越,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被醉芙骚扰的男子动了动,搂着腰的手更紧了些。 醉芙吓了个半死,以为吵醒这匹恶狼了,拍拍胸口,将另一只胡作非为的手缩了回来。 见百里靖炘没有动静,便轻轻将环住她的手解开,脱身起床。 外面响起钟声,已经是卯时了。 醉芙系上鹅黄色如意暗纹斗篷,给百里靖炘掖了掖被子,点燃一根烛火,往书房走去。 第56章 食髓知味 蓟罕关一事的突破口在顾孺身上,可舅舅却说他在澹王登基后不久就被下罪入狱,虽说是因为崇文院大火所致,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崇文院是东陵一处特殊的官署,因为多书籍,所以每日必做防火防潮的工作,几十年的时间里平安无事,怎么偏偏到了澹王登基后才走水,还如此严重。 醉芙转动着手上的毛笔,沉思着。 李晟都能查到顾孺曾经进了清心殿,会不会皇甫容衡也查到了些什么,先下手为强了? 还有当初和顾孺进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醉芙起身,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那个陈旧的木匣子,掏出密信,想找一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橘黄色的烛火下,女子俯首在案前,专心致志地梳理线索。 百里靖炘从醉芙醒来那一刻就醒了,发现醉芙对他动手动脚的,也懒得理会,装睡任由小爱人折腾。 醉芙起身离开后,他看了看天色,发现时辰尚早,见醉芙久久未归,心中纳闷,便也起了身。 见书房有一抹橘黄,百里靖炘走过去,发现醉芙在低头专心写着什么,也不打扰,静静倚在门边看着她,灰暗的世界随着那抹倩影一点点亮了起来。 许久,醉芙揉揉酸痛的脖子,抬起头来,百里靖炘温柔如风的笑容就撞进了眼里。 “你怎么起了?”醉芙惊讶地问道。 百里靖炘走进光亮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怎么又起了?” 她不在身旁,自己又怎么酣然入睡。 醉芙笑了笑,“有些事情如乱麻一团解不开,我睡不着就起来理理了。” 百里靖炘低下头看着雪白宣纸上那些胡乱不成逻辑的笔记,轻轻将女子的头拥进怀里,“需要帮忙吗?” 醉芙埋在他怀里,呜呜说道:“不用。” “若是你过于劳累......” 百里靖炘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怀里的女子捂住了。 “知道了。”醉芙撞了一下他胸口,“搞不定时我会找你的。” 百里靖炘眉眼弯弯,满意地点了点头。 门外响起下人走动的声音。 醉芙从男子温暖的怀里抬起脸来,“天亮了,还请百里公子助我炼丹。” 百里靖炘弹了一下她娇翘的鼻尖,“受令。” 用过早膳,醉芙和百里靖炘两人进了荆老大夫的院子。 为了今日炼丹,醉芙昨晚找荆老大夫借了他的一贯用的药房。 虽然不及怀凤城正正当当的炼丹房,但也可使。 恰好今日又逢月圆,荆老大夫爽快松了口,早早地驱车去荆府找荆修文联络感情。 药房里屏退闲人,只剩醉芙和百里靖炘。 两人盘坐在地上,百里靖炘怕她着凉,事前还特意叫人铺了一张暗金色长穗羊毛毯。 “来吧。”醉芙有些兴奋。 百里靖炘心中好笑,有心逗她,“唤我一声师父先。” 醉芙红了红脸,“别闹,时间紧着呢。” 百里靖炘敲敲她额头,这丫头,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东西呢?”百里靖炘问道。 醉芙意念一动,五株碧落草和一枚巴洱果从褚殷给的储物戒指中飞出,悬浮在半空。 百里靖炘招手,那几株药材便都到了他手。 “碧霞满空碧落草,这五株碧落草乃是圣级一级的药材,能强劲灵脉,增进修为。”百里靖炘给醉芙一一讲解药性,“这枚巴洱果,内含精纯的天地灵气,也是圣级一级的药材。” 百里靖炘看向醉芙,“你如今幻力到多少阶了?” 醉芙答道:“凤凰一境七星......” 百里靖炘心里大概换算了下,“那便是凝气境七级的灵力了。巴洱果性平至纯,你可以整枚炼制吸收,可那碧落草......” 百里靖炘想了想,淡淡道:“碧落草性阳,精火极重,你是女子之身,若想服用便要与性阴极寒的灵草相中和。若你想炼制给魏苏他们,就不必寻中和之道了。” 醉芙听完这番话,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又问道:“服下巴洱果我大概能晋几阶?” 闻言,那相对而坐的男子摸了摸手上那枚巴洱果,抬眼笑看着她,“醉芙小姐几多问题,既是求师问道,不知在下的束修在哪里?” 醉芙哑然,“你之前不是说......” 百里靖炘狡黠一笑,“可我现在反悔了。” 醉芙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定定看着他。 药房内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百里靖炘心里暗叹,自己的小爱人在情事一道上真真是榆木脑袋啊。 汨云川的帝君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挑了挑剑眉示意。 绯色迅速染红了醉芙的双颊,见百里靖炘不动如山的模样,醉芙无奈将身子俯上前,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略略点过,算是交过拜师的“束修”了。 可百里靖炘靖炘是什么人,那可是和千夜冥一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霸道野蛮至极,这浅尝辄止的吻岂能满足他。 醉芙刚想退回去,身子就被一把搂过,娇嫩的红唇被百里靖炘迅速攻占,充满男性的阳刚之气瞬间扑面而来,险些弄懵了醉芙。 两人好一番缠绵悱恻,许久,等百里靖炘吃饱喝足后才终于放过怀中的女子。 “别恼,我只是太想你了。”百里靖炘情不自禁地掐了掐醉芙粉扑扑的小脸,对着那双有些恼羞成怒的凤眸安抚道。 信你个大头鬼,昨夜才抱着睡了一晚,今早自己又未曾离过身,怎么就像饿狼扑食般欲求不满呢。 醉芙翻了一个含羞带怒的大白眼给他。 “呵呵......”百里靖炘春风满面,眼里是盈盈的喜色。 母后因为他亏损了身子,不久便离世了,父皇常年郁郁寡欢,沉溺往事之中,没有过多理会自己。大哥年长他七岁,等他懂事时他已掌权汨云川大政,诸事繁忙,更是顾不上自己,两兄弟本就不亲密,之后更是渐行渐远。当年大哥逝世后,天九渊入侵,汨云川发生了一连串翻天覆地的大事,自己一夜成长,被迫担下大任。 这二十年来,欢愉快意这些情绪似乎自己未曾拥有过,所以在醉芙这里一尝,便是食髓知味,常常难以自控了。 百里靖炘望向这个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笑道:“以灵力修炼来说,若吸收下整枚巴洱果的灵气,估摸可晋阶到化丹境二级灵力。” 醉芙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巴洱果威力之大,喜的自然是自己能突破到一个未曾高的境界。 百里靖炘见醉芙欣喜若狂的模样,也呵呵一笑。 醉芙讨好般摇了摇百里靖炘的大手,有些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赶紧开始吧。” 百里靖炘淡然一笑,“你是用什么法子炼丹的?” 醉芙打了一个响指,一道七星的星阵图出现在半空。 醉芙口中念道:“启!” 于是星阵中央飞速旋转,一股银火从中升腾而起。 百里靖炘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你这方法倒是新奇。” 一般炼丹师都是用丹炉隔火炼制,醉芙这法子他倒是第一次见。 醉芙看百里靖炘脸色,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笑说道:“异曲同工而已。” 虽然用幻力炼丹和灵力炼丹方法不同,但炼丹讲究的是对火候的控制和对药材的把握,有无器皿倒是其次。 百里靖炘心中了然,手一挥,那枚巴洱果便进了熊熊的银火中。 醉芙神色一凛,眉头紧锁,这是她第一次炼制圣级的药材,可得万分小心。 “凝气神,通清明,起阳火大盛......”百里靖炘富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指导着醉芙炼丹。 才是一炷香时间,醉芙就满额大汗,星阵中银火变化的速度有些慢了下来。 这圣级药材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炼制。 百里靖炘见她汗津津的模样,心中虽有些不忍,但也只能大喝一声唤起她精神:“以气制动,阴火兴,化无边波涛,起!” 醉芙紧咬下唇,轰一下星阵中银火冲天而起,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充盈房间。 银火中的巴洱果开始慢慢剥落消融。 醉芙脸上一喜,瞬间打起精神来,紧跟着百里靖炘的指导炼制。 过了一个时辰,银火消逝,一枚散发着热气的黑丹落在醉芙手里。 醉芙以手握拳抹了抹额头的大汗,才揉碎那枚黑丹。看书喇 焦黑的外壳脱落,露出里面玉黄色的丹药。 瞬间,房间里满是天地灵气。 醉芙眉眼弯弯,将丹药递到百里靖炘跟前,“我成功了。” 百里靖炘瞧她这副女儿娇态,亲了亲她额间,“辛苦。” 醉芙感觉自己像是在故意卖弄一般,脸上一窘,呐呐说道:“那接下来炼制碧落草吧。” 既然她有巴洱果了,那五株碧落草她就不打算自己服下了,只想着早早炼给长生、舅舅他们,好一起晋阶。 百里靖炘抬手就着袍袖擦了擦她额头源源不断冒出的大汗,笑道:“你只炼了一枚巴洱果便这般精疲力竭,若是再炼制那五株碧落草,只怕你要昏迷几日几夜了。” 其实以醉芙目前的实力来说,尚不够资格去炼制圣级药材,但百里靖炘有心让她早些历练,便让她试着上了。虽说有他在一旁护航,但对醉芙来说也是极其耗费心神。 醉芙想出口抗|议时,百里靖炘又说道:“有夫君在此,便不劳烦夫人动手了。” 醉芙听了这话,脸色红涨得像猪肝,“谁,谁是你夫人......” 第57章 烂在肚子里 百里靖炘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间那枚如意白玉戒闪过一抹亮光,轻声揶揄道:“岳父岳母在上,有人竟想骗了在下的婚去。” 醉芙一听,扑上去想捂住他胡说八道的嘴。 百里靖炘哈哈大笑,一把搂住她,手指轻点了点她鼻尖,道:“老是这么调皮,到时我若是气急跟着别人跑了,看你怎么哭。” 醉芙大怒,面若罗刹,“你敢!” 百里靖炘又是一声畅怀大笑,见醉芙眼中还有未消的怒色,袍袖一挥,一鼎琉璃重凤丹炉悬浮在空,他手指一动,那五株碧落草便落了进去。 见醉芙神色惊讶,百里靖炘响指一打,一道墨黑色的烈焰在炉底下熊熊燃起。 才不过一会儿时间,五枚金碧色的丹药从丹炉中飞出,落到醉芙手里。 醉芙惊讶地张大了嘴,嘴角微微抽搐,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吗? 百里靖炘邀功,道:“上一次夫人赞我威猛如虎,不知这次夫人要赞我什么?” 醉芙又羞又怒,一个肘子就怼向身后那个嚣张男人。 百里靖炘乐此不疲地逗弄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猫儿,一阵阵发笑。 药房里,好一番热闹之景。 ...... 东陵皇宫,千羽宫。 子时,天色昏黑沉沉。 大地万物似乎都陷入夜的魅惑中,安然酣睡。 东陵的柳皇后却呆呆坐在菱花镜前,神情惶恐不安。 她抬眼瞧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又回想起当天在清心殿看到的那封密信,心里的恐惧沿着胸膛钻进她喉头,吐也吐不出来。 门外一股寒风呼啸而起,擦过窗纱,发出嘶哑的声音。 柳皇后一个激灵,身子抖了抖,扯着嗓子尖叫道:“来人!!!” 在门外守夜的宫女从睡梦中被吓醒,连滚带爬冲进了寝室。 “皇、皇后娘娘,奴婢在此。” 柳皇后见宫女迟了点进来,怒目而视,当下就赏了一个巴掌过去,“贱|人!” 小宫女无比委屈,却只能忍住心中酸楚,恭恭敬敬垂下了头。 “去喊骞儿过来!” 闻言,小宫女瞪大了双眼,耐住性子劝道:“娘娘,已是子时了,四皇子殿下怕是歇下了,不若等天明之后......” 话还没说完,小宫女就被一脚踹翻在地。 “该死的小贱蹄子,难道本宫还使不动你吗!” 话音一落,小宫女身上又多了几处淤青。 小宫女再也不敢多言,连忙磕头道:“奴婢遵旨!” 连连告退,赶紧出了寝室。 此时柳皇后心中又怒又惊,硬是将周围放着的几只青花柳叶大花瓶砸了个稀碎。 估摸着三刻钟的时间,皇甫骞身披一件雪狐大氅,内着单薄的衣裳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瓷碎。 “母后这是怎么了?”皇甫骞皱了皱眉头。 柳皇后终于见到皇甫骞的人影,心中的恐惧霎时化为泪水涌了出来。 柳皇后紧紧拉住皇甫骞的双手,“骞儿......” 皇甫骞的手被攥得生疼,见柳皇后这副形容憔悴、泣下如雨的模样,冰冷的目光射向身后的几名宫人。 宫人纷纷退出了房间,留下这对母子独处。 等柳皇后好一顿发泄,皇甫骞才递了一方干净帕子过去。 柳皇后擦干泪水,捂着帕子依旧低声抽泣了几声。 “母后,你究竟怎么了?” 皇甫骞心中有些不耐烦,这大半夜的被宫人叫醒不说,来了这千羽宫还得听一番哭诉。 柳皇后是个徒有其表,没什么里子的女人,若不是命好当了柳相的嫡长女,这东陵皇后还真轮不到她当。 “骞儿,出大事了。” 柳皇后从帕子里抬起头来,看着皇甫骞。 皇甫骞忍住心里的不耐烦,第三次问道:“怎么了?” 柳皇后环顾一下四周,见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压低声音说道:“是北醉芙的......” 柳皇后手指扯了扯帕子,咬着唇不知该说不说。 这件事既然是以密信的形式报上来的,怕是陛下不喜被人知道,但这事事关自己和骞儿的前途富贵,若是被谢家知道父亲和陛下联手在他们背后捅了一大刀子...... 他日事情败露,陛下必然将这事都推到柳家身上来,自己和骞儿怕是要被推出去当替罪羊,承受谢家和清流一派的滔天|怒火的。 皇甫骞眉头紧皱,“北醉芙又怎么了?” “不是北醉芙,是你父皇将北醉芙的......” 柳皇后思虑再三,靠近皇甫骞耳边,将自己在清心殿看到的东西和皇甫骞一一道来。 皇甫骞越听,脸色从不耐烦变成震惊又变成阴沉。 “母后你说这事外祖也知道?” 柳皇后点点头。 皇甫骞语气有些不悦,“那也不用瞒着我啊。” 柳皇后说道:“父亲可能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想让你烦心吧。” 皇甫骞也是这么一说而已,倒也不是真在意,他想起刚才柳皇后和她说的事,嘴角勾勒一出意味深长的邪笑。 “骞儿,你不怕?”柳皇后见皇甫骞神情轻松不止,还带了些许兴奋,疑惑问道。 皇甫骞冷哼一声,“谢家除了一个谢长瀚,还有谁能撑起谢家门户。” “再说,那人被父皇做成假死远远送走,他即使再出来,父皇不认,又有何人敢违逆父皇认他。” 柳皇后这么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心里的惧怕去了大半,说道:“这事你知道就好,千万别在你父皇面前泄了底,也不要对外人说道,烂在你肚子里就好。” 东陵皇手段狠辣,喜着你时能捧你上天,不喜你时也能将你踩入脚下烂泥,她在深宫几十年里深有体会。若是骞儿因为这事失了圣心,那虎视眈眈的大皇子和袁贵妃就要踩着他们的头爬上去了。 皇甫骞一笑,“母后莫怕,这事我自会处理。” 哼,北醉芙,你以为退了婚我就不能如何你了吗! ...... 忠勇侯府,霁月院。 接到下人通传的长生和魏苏早早动身去了醉芙的院子。 “姐姐那么早喊我们过去做什么呢?” 长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手里还揣着一块热乎乎的牛乳甜糕。 “去到不就知道了。”魏苏斜睨了他一眼,“哎呀,你少吃点.......” 魏苏正打算动手抢长生的那块甜糕时,长生瞧见一个人影,高声喊道:“百里公子......” 魏苏猛地回头,瞧见百里靖炘正从醉芙房里走出来,当下就震惊了,“百......” 长生开心说道:“百里公子那么早就来找姐姐啊?” 白痴,什么早来,他这分明是和姐姐过了一夜。 魏苏被长生的话怄出一肚子气,忍住蠢蠢欲动想揍人的拳头,见百里靖炘神色淡漠,又想到他已经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姐夫了,只得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百里公子早啊......” 百里靖炘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们姐姐在屋里头等着。” 说完,百里靖炘就提步朝着旁边的月门走去,去锦瑟院找蔺逸蔺紫他们商量事情。 “百里公子当真是天人之姿啊......”长生口里嚼着那块甜糕,由衷地感叹道。 魏苏也懒得理这个呆子,扔下他就往醉芙房里走去。 “三弟,你等等我。”长生边吃边喊道。 一进醉芙的房间,一股异香飘到两人鼻间。 “好香......”长生惊讶道。 书房里传来一道女声,“我在这里。” 魏苏和长生两人提步往书房走去。 醉芙见长生那副呆呆的模样,呵呵一笑,“来,姐姐有东西给你们。” 两人坐在椅子上,醉芙从后面的暗格里掏出了一个青色小玉瓶子。 醉芙拔开瓶塞,顿时房间里芬芳馥郁。 “伸出手来。” 长生和魏苏两人齐齐将手掌伸出摊开。 “这是百里......”醉芙想起早些时候自己赶走那个男人时应下来的话,满头黑线,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咳咳,这是你们姐夫给你们炼制的碧落丹,服下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你们的灵力修为。” 长生激动地大叫道:“真的,这......” 一旁的魏苏瞧着掌心里的那枚青碧色的丹药,心中对百里靖炘的十分吃味去了四分。 醉芙见两小子这副高兴的模样,不得不佩服百里靖炘这个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个男人临走前还特意要自己点明是以姐夫的名义送的,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又稳固了几分。 “现在就服下吧,刚好我在这里给你们守着。” 长生和魏苏点点头,齐齐将那枚丹药送进嘴里。 醉芙手一挥,昨日成功突破的凤凰二境二星幻力汇聚成一道银色的双星阵出现在地面上。 “你们进来星阵里,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长生和魏苏乖乖听话,进了星阵中,醉芙双手结印,一道银色的凤凰印悬浮在他们头上,帮助他们吸收灵气。 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醉芙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 长生和魏苏眼皮微颤,慢慢睁开双眼。 醉芙见凤凰印颜色逐渐消褪成透明,挥手撤了星阵。 “怎么样?” 长生握了握拳头,惊喜说道:“哇,姐夫好厉害......” 魏苏懒得理这个一颗糖就能拐走的人,回了醉芙:“长生和我晋阶到凝气境八级灵力了。” 醉芙暗暗咋舌,长生魏苏在怀凤城时还只是三|级灵力,虽然知道越是低等境界突破的阶级越多,但想不到这碧落丹竟能将他们的灵力拔高到这个程度。 “碧落丹虽能助你们迅速晋阶,但这次只是你们姐夫对你们的一片爱护之心,可遇不可求,切不能投机取巧,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外物之上,修炼一道根本还是要靠自己。” 醉芙见他们有些得意忘形,适当敲打他们两句。 长生和魏苏收敛了张狂之色,应道:“是” “舅舅呢?”醉芙问道。 魏苏说道:“侯爷早些时候去军营了,说是今夜晚些时候再回。” 醉芙点头示意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去找找师父。” 第58章 炘炘之色 此时忠勇侯府,锦瑟院。 百里靖炘听着蔺逸禀报来自汨云川的密信,沉声道:“蔺阑还没发现千夜冥的形踪?” 蔺逸收起一贯嬉皮笑脸的姿态,脸色严肃问道:“是,主上可要交代蔺阑和天枢宫那边继续追查下去?” 百里靖炘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叫密宫那边出动尊使一同协同天枢宫追查千夜冥的踪迹,再查查那段时间天九渊皇宫有什么异样。” “是!” 蔺逸继续说道:“主上,还有一事......” “说!” 蔺逸看了一眼蔺紫,蔺紫会意,挥手用灵力将房间隔绝开来。 蔺逸沉声道:“主上,蔺阑查到夜皇正派血卫在追查是何人救治好您。” 百里靖炘皱了皱剑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次和天九渊大战过后......” “可有查到什么?” 蔺逸回禀:“尚未查到什么东西,毕竟知道醉芙小姐存在的都是主上信得过的人,只是......” 蔺逸顿了顿话口,又说道:“九州虽然离汨云川极其遥远,中间又隔了那么多个域界,天域的人不容易察觉,但夜皇此人难以捉摸,城府又深,属下还是觉得要做好准备,以防......” 百里靖炘转了转指间的白玉戒,说道:“交代阿胤抹去帝宫所有传送阵上去往九州的痕迹。” 百里靖炘眼神幽暗,“再叫阿胤让人在传送阵上布下一些从汨云川去往达摩岛的痕迹。” 达摩岛乃是天域另一大势力,地处极西偏僻海域,虽占地不大,但实力堪称上流,最重要的是达摩岛乃是天域中少有的中立势力,从不掺和任何势力争夺,安安分分地躲在极西海域,就让它来转移天九渊视线吧。 蔺逸和蔺紫一听,心中觉得十分妥当,回应道:“是!” 百里靖炘耳朵极灵,远远就听见一道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手一挥,便撤了蔺紫布下的灵力。看书喇 一会儿时间,醉芙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师父......” 百里靖炘一听,身上的气息从凛冽变成柔和,给了蔺紫一个眼神,蔺紫便动身去开了门。 “醉芙小姐.....” “蔺紫?”醉芙愣了愣,又说道:“你有见到我师父吗?我刚刚去寻......” 蔺紫笑说道:“褚老早些时候闹着要去长锦坊见识一下,就带着长生和魏苏出门了。” “哦......” 听了这话,醉芙打算转身就走了。 “你师父不在,你夫君难道也不在吗?”屋里传出一道揶揄的低笑声。 醉芙一听这调|戏的话,又瞧见蔺逸和蔺紫在此,那白嫩光滑的小脸蛋似乎被这冬日柔弱的阳光晒了个通红,咬牙切齿喊道:“百里靖炘!!!” “哎,唤夫君有何事?”百里靖炘就是喜欢逗弄醉芙。 醉芙提起裙子像一道旋风冲进屋里,百里靖炘迎上前,任由那个炸毛的小女子撞进自己怀里。 “痛不痛?”百里靖炘好笑又好气地揉了揉她发红的额头。 醉芙手里发力,抓住百里靖炘腰间一块嫩肉狠地一拧,威胁道:“痛不痛?” 百里靖炘装作吃痛的样子,嘴上求饶道:“岳父岳母,有人要谋杀亲夫......” 醉芙脸色更红了几分,只是那掐人的手却慢慢松了开来。 “你找褚老有何事?”百里靖炘亲亲她额头,语气温柔。 醉芙被百里靖炘这么突然一问,忙说道:“找师父商量点事。” “找我不行吗?”百里靖炘问道。 醉芙仰起头看了一眼他,故作嫌弃的模样,“你?也不是不行......勉为其难吧。” 百里靖炘低头一笑,“那多谢醉芙小姐赏识了。” 锦瑟院正厅众人就坐,百里靖炘硬是拉着醉芙坐在一处,醉芙拗不过他,在他怀里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蔺逸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但也没有熊心豹子胆去撩拨百里靖炘,只得装作视而不见。 蔺紫见外头风雪又起了,从外头拿多一盆银骨炭进来。 顿时,室内一片暖洋洋。 “有什么难事和夫君说说吧。”百里靖炘揉揉她的小手。 醉芙睨了他一眼,“舅舅的那件事我摸不着头绪,想找师父结伴去皇宫那里一探,找找线索。”看书溂 虽然皇宫不比怀凤城,但也是如铁桶一般,固若金汤。 之前醉芙言语间透露过关于蓟罕关的事情,百里靖炘也是知情的。 蔺紫问道:“属下也听主上提过这事,只不过这事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你们东陵皇帝登基后抹去了许多痕迹,醉芙小姐就算去皇宫一趟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虽然百里靖炘嘴上说着不干涉醉芙的事情,但为了她安全起见,还是派蔺逸和蔺紫去简单了解了下情况。 醉芙听了蔺紫这话,转头看向百里靖炘,“你也是这么认为?” 百里靖炘笑笑道:“蔺紫的说法不无道理。” 醉芙手指挑了挑他下巴,学着百里靖炘之前的模样,戏谑道:“看来百里公子还得唤我一声师父才行。” 百里靖炘嘴角荡漾一抹笑意,极其配合道:“师父......” 蔺逸哼哧一声笑了出来。 醉芙暗暗掐了百里靖炘一把,解了恨才缓缓解释:“莫要看小不起眼的人。” “噢?”蔺逸惊奇,“此话怎讲。” 醉芙卖了一个关子,柳眉微挑,“本小姐不喜欢做亏本生意,既然你们要从我这里学一些东西,那么这束修......” 蔺财神一脸笑意,“好好好,就将主上作为束修抵给醉芙小姐你了。” 醉芙被呛了一口茶水,猛地咳嗽,瞪了一眼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一副无辜的模样,摊摊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 醉芙看着蔺逸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暗叹这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属啊,一只大狐狸养出两只小狐狸。 百里靖炘手指摩挲了一下醉芙纤纤玉手,笑道:“还望夫人能带我见见世面。” 醉芙斗不过这主仆三人,只得应了下来。 戌时,万物朦胧,天色灰得泛黑。 霁月院里,蔺紫和蔺逸从外头进了来,手里拿着一套夜行服。 醉芙看着面前那个被墨黑裹住的男子,笑了笑:“扬光曜之燎烛兮,乘景炎之炘炘。炘炘之色,果然掩盖不住啊。” 寒风中,那个身着夜行服的男子耳尖红了红。 醉芙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芙儿,时辰不早。”百里靖炘无奈的语气中又带了些娇宠。 “好,我这就收拾妥当,带百里公子出去见世面。” 醉芙抿下嘴角笑意,从蔺逸手上拿过夜行服转身进了寝室。 一会儿时间,风雪渐停。 醉芙身着一身夜行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走吧。”醉芙率先向外走去。 百里靖炘抛下蔺逸两人,也跟了上去。 天色昏黑得像是要将大地吞噬。 玉轮也收敛了自己的光芒,躲在厚重的云层背后,不敢动作。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借着天色的掩护,出现在一处高耸的宫墙脚下。 此处宫墙比别处破烂许多,估摸是一处无关紧要的地方。 宫墙内,一大片一大片的枯枝乱叶从墙内溢了出来,更是佐证了这个猜测。 醉芙向外走远两步,朝这边猛地一冲,脚踩着底下的一颗乱石,手攀拉着伸出来的藤蔓,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墙头。 百里靖炘暗自叹息失去了一个亲近美人的机会,脚下一动,身子飘飘然就上了墙头。 醉芙也懒得理这个气人的家伙,反正要他跟着来也只是为了自己不被抓住,连累侯府。 “乖,下次教你。”百里靖炘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泄气的女子,低声笑道。 “谁要你教!”醉芙扔下一句话,就跳下了墙头。 百里靖炘好笑,也跟着跳了下去。 “果然......”醉芙小声感慨道。 一排排无比破烂的房屋立在两人面前。 渗人的痴笑声中混杂着几声泣凛的尖叫从房里传出。 醉芙感慨红颜易衰时,耳朵突然一热。 百里靖炘用手捂住她耳朵,不欲让她多听。 醉芙心里如暖流涌入,摆摆手道:“无事,赶紧走吧。” 两人脚程加快,离了这凄凉的冷宫。 百里靖炘在高手如云的东陵皇宫内神色自如,仿佛闲逛御花园。 百里靖炘见这路线不像是去往皇宫内里位置,问道:“芙儿?” 醉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上。 走到一个转角处,醉芙带着百里靖炘拐进了一个巷子,继续往下走,走到了一处陈旧褪色的门前停了下来。 醉芙确认了一下此处就是叫凛雪查的地方,正打算跳进去时,百里靖炘一把搂过她,脚一用力,轻轻一跃,进了那个院子。 院子极小,十分老旧简陋,一看就是品阶不高的内侍住的地方。 醉芙见窗纱上有一道微黄的光影,拉着百里靖炘蹑手蹑脚溜了过去。 笃笃笃。 醉芙轻敲房门。 里面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什么人?” 醉芙两人不出声,一会儿,屋里传来起身走动的声音。 咔嗒两下锁响,门霎时被打开了。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那皱如树皮的脖子。 “饶.......” 醉芙的声音从面罩中传了出来,狠声威胁道:“闭嘴!” 百里靖炘很少见醉芙这般凌厉的模样,在一旁默不作声,只管欣赏自己心上人的英姿。 醉芙朝屋内方向抬了抬下巴,那老内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朝里头走去。 等进了房间,百里靖炘很是贴心地替醉芙关上了门,手指一动,还顺手点了那个老内侍的哑穴,方便她干活。 醉芙放下那把匕首,坐在茶桌边,才说道:“乖乖听话就饶你这条小命。” 老内侍不假思索地迅速点头。 百里靖炘解开他的哑穴,留给醉芙询问。 “你是来福?” 第59章 惊天真相 来福说道:“是是是,不知姑娘是......” 醉芙大声喝道:“不该问的别问,仔细你条小命。” “是是是!” “当年先帝病重在榻,你师父来寿当时可是在清心殿伺候的人?” “是。”来福不明所以。 “那天晚上,先帝的亲卫将顾孺大翰士还有一人带进殿中,你可知这事?” 闻言,来福额间流下一滴冷汗,颤颤抖抖道:“老奴,老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百里靖炘浑身煞气一放,来福抬眼撞见他如夺命阎罗般的眼神,心里一抖,“我......” 醉芙手指一弹,一枚红丹进了来福的嘴里,迅速化成水,随着唾液一同进了肚子。 来福赶紧卡住舌头想呕出来。 醉芙见他这副模样,又从怀里掏出三锭明晃晃的金元宝放在桌上,“我这人不好杀戮,刚才那药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去,只不过若是耽误了时辰,一个半死不活的下场你是逃不掉的。” 醉芙见他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那三锭金元宝,又说道:“你若是肯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这三锭元宝全归你不说,我还可以让你从这深宫中出去,保你荣归故里,安享晚年。” 来福神色有些松动。 醉芙又添了一把火,“来福公公,先帝驾崩后不久,你师父就无端端犯了宫规被赐死,来寿视你为亲生子,早早料到这一劫的到来,安排你进了浣衣局,虽是做了些肮脏低下的活,但好歹命保住了,这么多年来,你心里难道没有想过为他报仇吗?” 顿时,来福混浊的眼珠中泛起一丝水雾,哑口无言。 许久,来福垂首低声道:“唉,老奴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来福毕竟是一个低等的内侍,即使是这严严寒冬,也只有一小盆炭火勉强能用。 百里靖炘布下灵力隔绝外界,拉过醉芙的手慢慢焐热。 醉芙开口问道:“来福公公?” 来福叹了口气,说道:“我师父当年乃是在御前伺候的人,先帝病重时更是日夜守在清心殿,不敢有一丝懈怠。当年......” 来福抬眼看了一下两人,压下声音说道:“先帝身体一向十分康健,但在与西越爆发大战前,身子却突然垮了。师父伺候先帝多年,心中十分疑惑,回来时曾和我说此事,只是没想到后来先太子和沈国公父子惨死蓟罕关,消息传入宫中后,前朝人心不稳,师父大概猜到一些事情,后来便将我远远送走,保下我的命。” 提起来寿,来福神色十分悲戚。 “至于姑娘你问的事......当夜先帝早早歇下,我师父在里头值守,大概是丑时,亲卫行色匆匆,护送两人进了清心殿,其中一人是崇文院的顾孺大翰士,另一人......” “另一人是谁?” 来福沉下声音缓缓道:“是玄豫先生......” 来福这话像是一把火,引爆了一颗埋在地底多年的炸弹。 醉芙凤眸圆睁,大惊道:“你、你是说......” 醉芙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来福不知为何眼前女子反应如此强烈,点了点头,“是!” 百里靖炘感觉到醉芙的情绪波动,拍了拍她手背,要她冷静下来。 “然后呢!”醉芙追问道。 来福睁着混浊的双眼,娓娓道来:“按理说朝臣入内,我师父当时是不能在场的,但那时我师父不小心打翻了一斛夜明珠,师父怕被责罚,趁着先帝在沉睡,钻进龙床底下想把所有的珠子找出来,恰恰那时亲卫将人送了进来。” 醉芙压下心中的惊慌,问道:“然后呢?” “师父那夜回来神色惶恐,我追问之下才与我说......” 来福脸色发白,连忙灌了一杯茶水定下心神,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清心殿的方向,小声说道:“原来玄豫先生和顾孺大翰士搜集到那、那人通敌叛国,谋杀先太子的证据,先帝本就病重卧床不起,听到他们两人禀上来的铁证,怒火攻心,硬是将心头血都喷了出来......” 来福身子打了个寒颤,偷瞄了一下醉芙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后来,玄豫先生怕朝政不稳,提议先帝先拟下遗诏......” 醉芙五指握成拳,紧紧控制住波澜的情绪,“那遗诏都写了什么?” 屋外寒风啸啸起,争先恐后地挤进窗棂缝隙,猛地吹散室内炭火的热气。 来福拢了拢中衣,低声道:“先帝......拟让安王继承大宝。” 醉芙眉头微皱,“安王,是先帝最小的那个皇子?” 来福点点头,道:“虽然安王年纪不足十八,品行不及先太子,但在众皇子中也是突出的。” 醉芙冷声问道:“那遗诏可在玄豫先生手上?” 醉芙心里噔了一下,想起了谢长瀚的那句话。 ——可也因出身清流,一些重大密事被托付在身..... 来福摇摇头,“玄豫先生名声太显,遗诏放在他身上容易被人察觉,先帝和玄豫先生商议之下,将遗诏给了顾孺大翰士保管......” 醉芙暗自心惊,道:“想不到这不起眼的顾孺,居然手里还握着滔天秘密......” 来福颔首同意,而后又叹了口气。 醉芙见他嘴唇微微嚅动,似乎有话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眉头一皱,道:“来福公公,除了我刚才应允之事,我还许你一方宅子,奴仆百人,白银万两,保公公晚年富贵无忧,还望公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福摆摆手,道:“老奴一辈子胆小怯懦,师父因何而死,我虽心中有数,却无能为力,连偷偷祭拜都不敢,十几年后终于有人来问起当年之事,若是因此招惹祸事,也算老奴命该如此,怪不得旁人。” 来福对着醉芙说道:“老奴虽不知两位是何方神圣,但能闯进这皇宫,寻到老奴这里来,想必是欲报心中大恨的,老奴借你们之手报仇,也算告慰师父在天之灵了。” 来福抿下一口茶水,压下这夜半惊魂,道:“外头传顾孺大翰士是因为崇文院走水被陛下定罪下狱,才自缢在牢中,可真相却并非如此。陛下登基时清洗朝野,顾孺大翰士等风头过后,借着文人雅客那一套,几次拜访安王,后来崇文院才突然走水,等顾大翰士自缢后,安王居然也意外坠马身亡,接着玄豫先生也病逝了。” “那遗诏呢!”醉芙激声追问道。 来福摇头,叹了口气,“老奴不知,老奴只知道当年蓟罕关一事牵扯到的人,几乎都......” 室内安静如水。 醉芙脸色黑沉,久久才开口问道:“来福公公,你可怀疑过玄豫先生的死?” 来福看着她,沉重地点了点头。 醉芙猛地捏碎桌子一角,道:“公公,不日之内会有人安排你离宫,今夜之事......” 来福托托手,“老奴上了年纪,耳聋眼花的,除了门外的风雪,并不知晓其余事。” 醉芙射了一枚白色的丹药进他嘴里,起身告辞道:“公公保重。” 临走时,来福沧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姑娘,万事小心......” 醉芙回首点点头,百里靖炘便带着她出了宫。 夜深,二更天。 忠勇侯府门外,谢长瀚身上酒气极重,几乎能熏倒一头熊。 “李晟,你啊,好家伙,果然千杯不倒......” 李晟一向严肃的脸色此时一片涨红,拱拱手,“侯爷彼此彼此!” “哈哈哈......”谢长瀚开怀大笑。 醉芙和百里靖炘回到侯府时,正好见到两个醉鬼在门口发酒疯,一通胡扯。 “咦?那不是......”谢长瀚眯了眯眼。 “舅舅。”醉芙扇了扇面前的酒气,转头打了个招呼,“青门使大人安好?” “好好好!”李晟摇头晃脑答道。 门前,侯府的车夫赶着车从侧边出了来,在一旁候着。 醉芙看了一眼,敛下眼中情绪,说道:“将军酩酊大醉,这大寒天气的,回去路上怕是会着凉,不如在侯府歇一夜再走。” 谢长瀚拍了拍李晟的肩膀,大着舌头说道:“没事,他、他......” 醉芙咳嗽了一声,脸色不虞,对着谢长瀚摇了摇头。 醉芙对车夫说道:“今夜李晟将军在侯府歇下,你去青门交代一声。” 车夫见谢长瀚没反应,便应了下来,驱车前往将军府了。 “来人,将侯爷和李将军扶回松雪斋,赶紧煮两碗解酒汤来!” “是!”侯府下人应声而动,扶着两个醉鬼往里头走去。 醉芙看着百里靖炘,说道:“阿炘......” 百里靖炘微微一笑,动手将她乱飞的秀发塞进耳后,“去吧,万事有我在呢。” 醉芙眼眶一热,点点头。 ...... “主子?” 凛雪身披一件大氅,匆匆赶来松雪斋。 醉芙转过身来,神情肃穆,“等舅舅和将军醒了再说。” 灌下了解酒汤,在椅子上东倒西歪的两人逐渐恢复了神智。 醉芙冲泡了一壶解酒的葛花茶,对着凛雪说:“你也坐。” 谢长瀚晃了晃脑袋,醉芙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茶,“舅舅还好?” “许久没有这般尽兴了。”谢长瀚灌下茶水,大声笑道。 醉芙又命人送上热毛巾给两人擦去发出来的大汗,一番折腾之下,醉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舅舅和将军都清醒过来了,有些事情,醉芙想和你们商量一二。” 谢长瀚见凛雪也被叫了过来,浓眉微皱,心里有些不安。 “今夜我和阿炘两人夜探皇宫,寻到了当年在清心殿伺候的来寿的徒弟来福......” 醉芙抿了抿茶,“他虽懦弱地藏在浣衣局十几年,避开众人眼线,但依旧日夜担心自己条小命遭殃,于是十分关注当年之事。” 闻言,室内三人正了正坐姿。 “当年那个和顾大翰士进清心殿的人......”醉芙担心地看了眼谢长瀚。 “是何人?”凛雪问道。 “是我外祖玄豫先生......” 三人皆是大惊之色。 第60章 因妒生恨 “芙儿,你是说父亲?”谢长瀚以为自己没有酒醒。 “嗯嗯。”醉芙朝他重重点了下头,“我们一直以为先帝不知道蓟罕关之事,才会在垂危之际立澹王为太子,想来是我们大错特错了。” “可当年是柳相和朝臣们奉先帝口谕拟旨立澹王为太子的。”李晟皱眉说道。 醉芙冷声道:“澹王一派当时一手遮天,这旨意是假的。” 谢长瀚问道:“你如何得知?” “你们只知先帝宠信外祖,却不知顾大翰士是先帝埋在朝臣中的暗桩,当时他们把澹王一派私通西越的证据呈上去后,先帝拟下遗诏,立安王为帝......” 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据来福所说,顾孺并不是因崇文院走水而死,而是因安王而死。” “安王......”李晟瞳孔一缩,“那遗诏呢?” “失踪了。”醉芙看着他,“以我之见,只怕顾孺用自缢掩盖掉了遗诏的去向,还望将军到时能仔细追查一下顾家后人的形迹。” “那顾家的家眷几乎都在流放途中死绝了......” 醉芙沉吟道:“流放一事里面能做的手脚多了去,将军应该比我还清楚。” 李晟若有所思。 “可惜安王死了。”谢长瀚叹了口气,“那遗诏也无堪大用了。” 醉芙嘴角一勾,“不,这遗诏一天不见于世,那人就一日不得安生。” “而且......”醉芙摸了摸|胸口的血玉,对着谢长瀚说道:“舅舅?” “嗯?” 醉芙紧了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来福曾怀疑过外祖的死。” 谢长瀚虎目噔一下清明起来。 他忍住语气中的颤抖,说道:“芙儿,你仔细说清楚!” 醉芙咬咬唇,“来福说,知道遗诏线索的人,已经接一连二的死去,那人不会冒险将外祖杀害......” “舅舅你曾说外祖是病逝的,来福的话不一定可信,但......” 醉芙收住话口,看着谢长瀚,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直说.....” 醉芙咬咬牙,猛地跪在地上。 “如舅舅所见,这蓟罕关一事牵扯越来越大,我谢家已经是深陷泥沼之中,芙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大不孝,但还望舅舅能体谅芙儿的一片苦心。” 醉芙磕了一个头谢罪,抬起头来时,眉宇间皆是愤懑之色,哀求道:“舅舅,请派人前往雍州老家,开棺验明真相!” 谢长瀚手一抖,那茶水便全泄了出来。 “芙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醉芙凤眸寒光像似淬了毒,“方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闻风北家破落,为何陛下将我赐婚与中宫嫡子?外祖病逝后不久,为何我父亲做了准备将我寄托给谢家?舅舅,这一件件一桩桩仔细想来,我心中难安啊......” 李晟见此,也说了一句:“侯爷,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室内三人沉默,许久,谢长瀚才开声。 “父亲当年在护国寺染上恶疾,母亲找了许多名医来都束手无策,陛下耳闻,派了太医来医治,我远在东海,闻讯而回时,只见到父亲......” “父亲已经在棺中长眠了,母亲受不住打击,求着回雍州作陪,而后闻风北家又出事......” 谢长瀚将醉芙扶起,大声喝道:“谢旭!” 门外守着谢旭进了来,“属下在!” “派一队鹰铁卫前往雍州,起我父亲的棺木,五日之内将情况如实报给我!” 谢旭表面是谢家的总管,暗地里其实是谢长瀚的心腹,掌管谢家的私卫。 “是!” ...... 天色浓黑,三更天之时,下人将李晟带离了松雪斋去歇息。 松雪斋里还剩醉芙、凛雪和谢长瀚。 谢长瀚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深叹了一口气。 这蓟罕关背后牵扯到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大了。 凛雪见两人沉默,忽然想起醉芙交代的事情,便低声向醉芙说道:“主子,你叫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醉芙应道:“此事我已和舅舅念叨过,你说吧。” 谢长瀚眉头微皱,问道:“秦冉儿?” 醉芙点点头,“凛雪你说吧......” 凛雪回禀道:“秦冉儿的母亲,也就是秦家大夫人柳香薇乃是柳家旁系,听当年伺候秦家的老人们说,她当时是在护国寺生产下秦冉儿的。” “属下去护国寺追查时发现当时柳香薇乃是和她亲姐姐,也就是沈国公府四房的妾室柳绮烟一同去的护国寺,与她们同行的,还有沈国公夫人卓倩文。” 醉芙问道:“卓倩文是沈海川的夫人,沈翡之母?” “是!” 凛雪继续回禀:“当年国公夫人和秦家大夫人同时在护国寺生产,属下贿赂了一个贪财的老僧。他说,国公夫人当年生产艰难,好不容易诞下了一个女婴,可却忽闻门外有人来报沈国公父子惨死边疆的消息,卓夫人大受刺|激之下也跟着去了。” 醉芙皱皱眉。 “那老僧还说,一旁的秦家大夫人倒是生产顺利,不到一刻钟就抱出了一名女婴,可他却见那婴儿浑身发紫,毫无声息。后来,寺外传来消息,说是沈国公府办了丧礼,而秦家却是鞭炮响天庆祝喜得子,他虽心中疑惑,但也知道大户人家背地里的肮脏事,不敢多言。” 凛雪一语落地,谢长瀚突然明白了过来,一脸震惊地看了眼醉芙。 芙儿她...... 醉芙瞳孔一缩,紧握住手中的衣裳。 她目光冷得像是逼人的寒剑,咬牙切齿道:“然后呢!” 凛雪沉声道:“属下易容去灰巷寻了一趟,听以前曾在沈府干活的嘴碎老人们说,柳绮烟待字闺中时曾十分仰慕沈国公,求而不得后,硬是嫁给了四房当妾室以求能亲近沈国公......” “柳绮烟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和柳香薇暗谋的这一出狸猫换太子戏码真是......” 凛雪有些感慨,叹了口气,道:“谁又能想到这死去的秦冉儿居然是沈国公的嫡女,沈翡大哥的亲妹子呢。” 砰一声巨响,整张茶桌被醉芙一怒之下掀翻在地。 凛雪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他抬眼一看,只见醉芙双目充血,浓重的杀气透体而出,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在剧烈颤抖。 谢长瀚是知道醉芙来历的,为了稳住醉芙的情绪,赶紧开声:“凛雪,你先下去......” 凛雪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告退了。 室内还剩谢长瀚和醉芙两人。 此时,醉芙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样,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谢长瀚心中有些慌张,怕极了今晚的两件事加在一起会让醉芙失去理智着了心魔。 他将她搂入怀中,开声将她的思绪拉出来,“芙儿?” 女子一直压抑的情绪此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在谢长瀚怀中放声痛哭。 谢长瀚叹了口气,他知晓此事时震惊不比醉芙少,想到她还有一个身份乃是挚友的亲人,心中是慰藉又是难受。 短短十四载,她几经家破人亡,何其悲苦啊。 ...... 夜色浓浓,大雪满天飞,雪重压枝头。 谢长瀚亲自护送醉芙回霁月院。 进了门,只见院子中,一清冷如月光的男子撑着伞在等着。 谢长瀚此时也无意追问为何百里靖炘此时在此,担心地看了一眼醉芙,拱手对百里靖炘说道:“芙儿.......就麻烦百里公子了。” 有些事,可能百里靖炘做起来比他得心应手。 百里靖炘朝他颔首,将人接了过来,然后扶着她转身走回屋里。 屋里,百里靖炘用手轻拭去醉芙的泪痕,笑笑道:“夫人这会儿变成小花猫了。” 醉芙低着头,肿着一双大眼睛,脸上泪痕重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百里靖炘动手将她衣裳解下,余一件中衣,拉她到床上,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醉芙如小兽般蜷缩在他怀里,脸色虽好了一点,但还是十分憔悴。 百里靖炘亲吻了一下她额头,什么也不问,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将所有的温暖渡给她。 许久,醉芙的声音微微响起。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百里靖炘身子紧了一下,“嗯.......” “我.......” 女子娓娓道来,前世今生多少往事,在她飘渺的声音中如同飘扬在风中的落叶,格外萧瑟凄婉。 百里靖炘听完后,紧紧搂住她,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知道褚老曾说过醉芙身份不一般,但他没想到醉芙的来历竟然如此惊人。 百里靖炘害怕怀中人有朝一天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道:“莫要离我......” 醉芙仰起头望着他。 今夜自己这般大闹,倒是将心中的愁绪纾解了不少。 她摸了摸他胸前的那枚长命锁,嘴角泛起一丝温柔至极的笑,轻声应道:“不离......” 百里靖炘将她的身影刻进眼底,“以星辰起誓?” “以星辰起誓......” ...... 五日后,谢旭领鹰铁卫从雍州回来。 天色蒙蒙亮,谢旭脚步匆匆进了松雪斋。 一盏茶的时间,下人来到霁月院通传。 醉芙从睡梦中被叫醒,听了下人的禀报后,便起了身。 见一旁的百里靖炘也跟着起了,醉芙缓缓说道:“谢旭回来了,我去去舅舅那里。” 百里靖炘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他起身从架上取了一件厚实的藏青色竹叶纹大氅给她披上。 骨节分明的大手细细地将带子系上,平日里凌厉的鹰眸此时化成一滩软水,说道:“风雪如鹅毛,路上别冷着了。” 醉芙淡淡一笑,“好。” 等醉芙到了松雪斋时,李晟也匆匆赶到了。 谢长瀚见人到齐了,便开口说道:“谢旭?” 松雪斋炭火似阳,烛火旺盛。 谢旭面容憔悴,细看之下,他大袍上满满沾着的积雪已化成了片片水渍。 五日内从京城往返雍州,确实是折腾人。 谢旭一脸峻色,回禀道:“侯爷,棺木内不见任何东西......” 这话一出,谢长瀚脸色变了,浑身杀气腾腾,如恶鬼索命。 醉芙掐着帕子,心中又苦又甜,苦的是外祖此时不知被皇甫容衡关押在何处,甜的是外祖尚在人世。 “你先下去吧!” 谢旭告退谢长瀚,出了松雪斋。 谢长瀚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两行泪默默落了下来。 父亲为东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苦守东海多年浴血奋战,谁能想到最后谢家换来的却是皇权的背叛。 醉芙和李晟知道他心中难受,不欲多言。 许久,谢长瀚收拾好情绪,转过身来,问道:“李晟,你那边可查到什么?” 【作者题外话】:因工作和备考繁忙,将不定期更新,见谅。 第61章 皇甫奕 李晟沉声说道:“我暗中查了,当年顾家被流放的后人的确确都死绝了,都是登记在册的。” 谢长瀚皱眉不语。 “可是......”李晟压低声音说道:“我追查时发现顾孺幼时曾认了个义妹,叫做顾庭蓉,是个孤女,早早嫁到外地了。” “义妹?”醉芙奇怪。 “是义妹,顾大翰士十五六岁时,因为饥荒从家乡流浪到京城途中结识了一个小女孩,一路上两人相依为命。只是顾孺怕外界风言风语影响女子清誉,到京城后便将她寄养在别处,对外甚少提起两人关系,后来还将顾庭蓉嫁给了他远在外地的好友,因为顾大翰士本身并不起眼,又有心遮掩,这事居然少为人知。” “嫁给何人了?”醉芙追问道。 “听说是嫁给了隗水城溪茂学院里的一个教书夫子......” “夫子?”醉芙心里暗想不会如此巧合吧,她急忙追问道:“这名夫子叫什么名字?” “马仲丞。” 马仲丞! 这个名字犹如一阵清风吹散了弥漫在醉芙眼前的迷雾,她喃喃自语道:“隗水城......溪茂学院......” 醉芙和谢长瀚相对视一眼,两人想到了凛雪当初说沈国公叮嘱他将木匣子带到隗水城的溪茂学院里,偷偷托付给一名姓马的教书先生的事。 “将军可查到是他们现在身在何处?”醉芙着急问道。 李晟摇头,“十四年前那件事后都人去楼空了,一切痕迹都没有了,只知道他们当时走的着急。” 谢长瀚猛地一拳头砸下桌子,“查!继续查!” 醉芙说道:“那遗诏应该是在那顾庭蓉手上了。” 一时间,室内三人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时隔多年,茫茫人海中如何能找到一个人...... ....... 日头起来了,今日是个好天气。 接近元春节,天京皇城各家各府都是一片欢欣洋洋的景象。 处处红绸,映着这冬日也不那么寒人了。 松雪斋里。 醉芙见谢长瀚和李晟都吸收完碧落丹,开口问道:“怎么样?” “好,好极了!”谢长瀚一拳砸在地上,整个药房的地都裂了开来。 醉芙嗔怒道:“舅舅!” 谢长瀚嘿嘿笑了一声,“赔,我赔给荆老大夫!” 李晟脸上也是一片喜色,看向醉芙。 正当醉芙想开口时,百里靖炘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芙儿?” 阿炘? 醉芙走上前开了门,只见百里靖炘着一身褚色织金锦袍站在门外,比红梅还抢眼。 “你怎么来了?”醉芙笑道。 百里靖炘笑笑道:“下人来通传,说五皇子到了府上来拜访你。” 醉芙皱皱眉,见百里靖炘眼神冰凉,动手掐了掐他的俊脸,“别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可不是我招惹来的。” 百里靖炘冷哼一声。 醉芙失笑道:“他单单找我?” 百里靖炘转身就走,这个死丫头居然还在乎那个劳什子五皇子。 见醋坛子跑了,醉芙赶紧扔下谢长瀚两人追了上去。 一连串的讨好声被吹落在寒风中,飘进药房。 “阿炘,你等等我......” 李晟站在门口,瞧着雪地上远去的一对佳偶,笑笑道:“醉芙小姐和百里公子果真般配。” 谢长瀚打了一下他脑袋,佯怒道:“本侯亲手选的人还能错吗!” 李晟揉揉后脑勺,道:“迟一点醉芙小姐可又要遭殃了。” 谢长瀚皱眉,“皇甫骞?” 李晟点点头,低声道:“他前些日子不知发什么疯,跑去陛下跟前想让他下旨赐醉芙小姐作他的妾,陛下才和他说醉芙小姐已经订婚了,气得他回宫大发了一通脾气。” 谢长瀚冷笑道:“他倒是觊觎我谢家女儿!” 现在谢家和皇室势如水火,就算没有百里靖炘他也不会让芙儿嫁入皇家,正妻他都不屑,何况还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妾。 另一边厢,醉芙领着百里靖炘往飞云院正厅走去。 “说好你伪装成侍卫在一旁呆着就不能坏我好事啊......” 百里靖炘心里还有些吃味,见醉芙威胁的眼神,无奈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一个字:“嗯......” 想他堂堂汨云川帝君、天域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居然还要伪装成小侍卫才能靠近情敌,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见百里靖炘依旧顶着一张臭脸,醉芙心里好笑,只得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轻吻,算是安抚了这个醋缸了。 得到补偿的百里靖炘淡淡一笑,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当起了小侍卫,醉芙见状,这才敢带着他进了正厅。 一进正厅,醉芙就见到一个着佛头青浪纹蟒袍的男子。 那男子背脊直直地坐在座位上,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双眸似雾又似烟,虽然嘴边噙着一抹笑,却始终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皇甫奕并未见过醉芙,上次有人暗中向他透露了义陇城一事,他命人查了许久,耗了好些精力才查到他四哥的“前未婚妻”头上来,当时获悉操纵此事背后的主儿时心中也震惊了一下,何时这北醉芙居然有这般能耐了? 醉芙迎上前,笑笑道:“醉芙拜见五皇子殿下,怠慢殿下了......” 皇甫奕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醉芙小姐安好?” 醉芙应答道:“诸事皆顺自然好,不知殿下今日造访忠勇侯府是......” 皇甫奕手里玩弄着扳指,垂首说道:“义陇城一事,谢醉芙小姐告知。” 醉芙挑挑眉,她当初不让凛雪透露身份就是想引鱼儿上钩,如今这鱼儿寻到了自己这里来,自己也不能再继续装傻了。 “殿下不必客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好一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甫奕拍手笑道,“只是我和四哥不是敌人,倒是浪费了醉芙小姐的一番苦心了。” 醉芙心里好笑,皇甫奕这番惺惺作态给谁看,他想诓人也要睁眼看看对象好吗。 她想找皇甫奕合作,只因他看起来比较名正言顺而已,若是他还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东陵还有几家不安分的藩王,她是不介意让皇家换个姓的。 醉芙讥笑一声,“我以为殿下是个心中有丘壑的人,如今看来......” 醉芙摇摇头,“也难怪殿下如此,毕竟四皇子是中宫嫡子又备受陛下宠爱,柳相一派更是权倾朝野,假以时日,等四皇子以太子之身高登时,殿下也可当个逍遥王爷,寄情山水,好不惬意哉。” 皇甫奕五指紧了紧,咬着后槽牙说道:“太子之位父皇尚未定决,醉芙小姐慎言。” 醉芙用帕子掩了掩嘴,笑道:“是醉芙妄言了,既然殿下与四皇子手足同心,还望殿下莫要怪我多事将义陇城一事泄出去。” “哎呀......”醉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惊呼道:“看来哪天我遇到四皇子殿下得亲自向他请罪一番才行。” 这话让皇甫奕心里霎时抖了一下,他如今还是韬光养晦之际,若是被四哥知道此事,只怕他心里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想法提前了结了他,还有大哥,若是让大哥知道此事,为了不让太子之位多一人竞争,只怕也会对他动手。 皇甫奕额间渗出一抹冷汗,那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了下来。 见女子狡黠,站在后头的百里靖炘眼中闪过一抹笑。 醉芙当初既然决定了让凛雪告知皇甫奕关于义陇城一事,早早就算到了这贼船,皇甫奕是不上也得上。 醉芙见他眼中多了几分慌张,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虽说二月到了,这天气稍稍回暖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汗淋淋的。” 皇甫奕收敛起身上的傲气,低下|身姿,正色道:“不知为何醉芙小姐要帮我?” “皇甫骞,让我觉得恶心......” 醉芙一边手指玩弄指尖,一边直言不讳道:“皇甫默我又看不上......” 醉芙直勾勾地看向皇甫奕,“殿下很合我心意。” 皇甫奕母族势弱,不会随意插手联盟之事,他虽带了些皇家人的傲气,但也能舍下|身子去拉拢人,最关键是他有脑子之余,还和谢家没有任何冲突。 多完美的人选啊。 皇甫奕被这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震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这事......醉芙小姐能做得了主意?” 醉芙淡淡一笑,这皇甫奕还以为她是舅舅推出来的掩护吧,不过也无妨,接触多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我的意思就是舅舅的意思......” 皇甫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忠勇侯府声势浩大,若能在夺嫡之争中站在自己这一边,这胜算...... 皇甫奕浑身散发出喜气,又见醉芙杏脸桃腮、朱唇皓齿之貌,有些意动,道:“若醉芙小姐愿为五皇子妃......”看书喇 前些日子忠勇侯府放出消息称醉芙已与一隐世家族的公子定下婚约,许多人都猜测忠勇侯府是怕醉芙被皇家退婚后难以婚配,所以找了个外地的普通人家联姻了。什么世家公子,外头都在嘲笑说是忠勇侯府怕这婚约掉价才故弄玄虚,当时他耳闻后,也是如此认为的。 皇甫奕话还没说完就被醉芙打断了,女子半阖着凤眸,不轻不重说道:“殿下若是欲成大事,这女色温柔乡是万万不能贪恋的......” 皇甫奕听出弦外之意,拱手道:“是我唐突了。” 听他如此说,醉芙也懒得揪着此事不放,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示意掀过这个小插曲了。 “不知这义陇城一事该如何处理?”皇甫奕谦虚问道。 闻言,醉芙玉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字。 第62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皇甫奕伸过头来,只见上面写了个“闹”字。 “殿下,这事可不止您一人知道,既然这纸迟早包不住火,与其让大皇子抢占先机,倒不如由你出手,先发制人,掌控局面。” 醉芙看向皇甫奕,嘴角微笑意味不明。 皇甫奕一直以来只是暗中积蓄力量,还真没对皇甫骞动过几次手,听见醉芙出的这个主意,沉声问道:“若是被大哥和四哥知道是我......” 闻言,醉芙笑了笑,道:“殿下笼络那么多人,他们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如亲手证明给殿下看看,大事不容一丝错漏,若是真有那鱼目混珠之辈,殿下早处理好过晚处理。” 醉芙此番言论话糙理不糙,皇甫奕点点头,若有所思。 “再说了,义陇城当时饿殍满地,还不让灾民离了那吃人的地狱,离乡背井寻生路吗?”醉芙轻声点醒皇甫奕,道:“其中一些家破人亡、忿忿不平之辈,还不许人家上京都府告御状求公道吗?” 醉芙这话让皇甫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最后,醉芙悠悠地添了一句,“文人可最见不得这不公不义之事的......” “妙哉妙哉!”皇甫奕抚掌大笑。 室内,两人交谈一片火热,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皇甫奕出口邀约醉芙今夜在天香楼继续商讨后续事宜,醉芙感觉到后头百里靖炘的低气压,只能再三推辞,趁着那个大醋缸还没耍性子,赶紧打发皇甫奕走了。 等人没了踪影,醉芙灌了一杯茶水下去润润喉。 期间,百里靖炘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醉芙见一道身着侍卫服的身影飘到她面前,心虚笑道:“怎么样,我......” 百里靖炘脸色黑沉,兴师问罪道:“嗯?他很和你心意?” 被百里靖炘抓住小辫子的醉芙背脊发凉,她缩了缩脖子,呐呐说道:“那个、我、口误口误......” 百里靖炘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借着这个缘由,又是好一番怜惜。 久久,醉芙缓过气来,大声吼道:“百里靖炘!!” “哎......” 百里靖炘一脸春风。 “你你你......” “哈哈哈......” ...... 元春节,家家户户热闹非凡。 街头巷尾人声鼎沸,炮鼓齐鸣,好不热闹。 忠勇侯府没有女主人,醉芙只能早早起身和谢旭两人打点府内事务。 等到日头高挂时,醉芙才得闲喝下一口水歇歇。 百里靖炘从外头走进飞云院,怀里的赤儿冒出半个头来,异常兴奋。 “你这是做什么?”醉芙见状,哑然失笑。 百里靖炘低头看看自己左手拿着的一串糖葫芦,右手提着的一只花灯笼,淡淡一笑,“赤儿说你喜欢......” 醉芙捧腹大笑,“我看是它自己喜欢吧......” 赤儿身上灵力充沛后,又恢复到以前活泼乱跳的样子,满府乱窜,趁着今天是元春节,一大早就吵着上街。 “爹爹挑了很久的。”赤儿跳出百里靖炘的怀抱,嘴巴咬着那串糖葫芦衔到醉芙面前。 醉芙无奈一笑接过来,“阿炘喂了你多少,嘴巴这么甜......” 赤儿贪嘴,若不是百里靖炘喂饱它,它岂会放过这串糖葫芦。 醉芙走上前,拍掉百里靖炘肩上的薄薄积雪,笑道:“师父呢?” 百里靖炘嘴角笑容莫测,“翠莺阁说是要上演一出抛绣球求良缘的戏码,褚老去凑热闹了。” 醉芙脸色黑了黑,师父怎么老是喜欢往春楼钻啊。 “师父小孩子心性,可别惹出事了。” 百里靖炘笑笑,“无事,我让蔺紫和蔺逸两人跟着了。” 门外,谢旭脚步匆匆进了来。 “小姐,荆家家主拜访。” “请荆老大夫来......” “是!” 一会儿工夫,荆修文带两三人进了飞云院。 “打扰侯府了......” 醉芙笑盈盈迎了上前,“哪里哪里,家主快请坐。” 回京没多久的荆遥也跟着来了,他一进门,就瞧见醉芙背后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又想起荆修文和他说的话,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黯淡了些。 醉芙瞧见他,笑道:“荆公子也回京了?” 荆遥回过神来,朝她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醉芙小姐安好?” “好好好。”醉芙回了个礼,“荆公子消瘦了许多,想来前些日子在外游学十分辛苦吧。” 荆遥容貌如熠熠明月,与醉芙交谈间十分熟稔,百里靖炘心中吃味,走了上前。 男子摆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声音清冽,问道:“芙儿,你还未做介绍呢?” 醉芙怔了一下,笑道:“瞧我这记性.......” 醉芙站在两人中间,介绍道:“这是东陵医学世家荆家的荆遥公子,这是我......” 醉芙脸上羞赧,道:“这是我未婚夫,百里公子。”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荆遥对上百里靖炘,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火花四溅。 两人暗里探了一下对方修为。 荆遥暗暗大惊这百里靖炘实力深不可测。 百里靖炘眉头微挑,这荆遥怕不是九州的人,实力居然隐了大半去。 师泽一向喜欢当和事佬,见气氛尴尬,开声逗趣道:“醉芙小姐竟不瞧见我么?” 醉芙用手抿嘴,笑道:“师泽老师和燕长老也来了啊......” 醉芙赶紧命人上点心茶水。 师泽嘴里尝着芸豆卷,嘟囔着声音说道:“侯府美食多,这芸豆卷尝起来清香甜糯,醉芙小姐诚不欺我。” 醉芙笑笑,“老师和燕长老怎么会跟着家主一起来侯府?” 燕宁眼中含笑,解释道:“老夫听说遥儿回京了,心中十分想念,师泽闲着无事也跟着我去了一趟荆家。” 荆修文也开口道:“大家在府中闲聊了一会儿,说起峰弟,便起意来侯府一趟了。” 醉芙呵呵一笑,“有荆老大夫在此,荆家和侯府倒是日渐亲近了。” 荆老大夫脸色红了红,任由醉芙嘴上调侃,谁叫他当初瞒着众人呢。 “不知百里公子是何方名士?”荆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百里靖炘嘴角一勾,“在下来自北屿......” 醉芙皱了皱柳眉。 北屿?北屿在哪里? “想不到百里公子居然出自北屿......”师泽笑道。 “老师你认识?”醉芙问道。 师泽语气兴奋,道:“北屿与此片大陆之间隔着一片茫无边际的大洋,离东陵千里之遥,少为人知,在北方极北的尽头,海域浩瀚,岛屿众多,师泽亦是出自其中一岛。” “北屿众岛自立为王,极度排外,亦不对北屿之外的世界感兴趣,想不到除了师泽,竟然还有人到了这东陵。” 师泽举杯敬了百里靖炘一杯茶,“不知百里公子出自哪一岛?” 醉芙不禁为百里靖炘捏了一把汗,这胡诌的话想不到还有人寻根问底。 百里靖炘淡淡一笑,“在下是沧岚岛的百里氏族。” 师泽哑了哑口,又说道:“想不到百里公子居然来自实力强大的沧岚......” 沧岚是北屿最北的一岛,闭关锁岛,与世隔绝,甚少接触外来人,连其他北屿人都无法独自前往,是个十分神秘的存在。 百里也举杯回敬了一杯,对上醉芙的双眸,朝她挑了下眉。 蔺阑的情报详细,他敢说出来自然就不怕别人问。 荆遥语气幽幽道:“北屿排外,醉芙小姐若是因为之前退婚一事才草草做下决定,还请三思......” 百里靖炘还未等醉芙开口,便冷声冷气回道:“我与芙儿之间的事不劳荆公子费心。” 荆遥冷眼看了眼百里靖炘,烧心的感觉像是雨后野草一般疯长,便开口讽刺道:“醉芙小姐命途多舛,好不容易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百里公子可别因为一己之私,又把人带到另一个火坑里去了......” 百里靖炘掸了掸大氅上的灰尘,灰眸中酝酿着一场风暴,鹰眸凌厉,问道:“荆公子似乎对在下的婚约十分不满?” 荆遥没应话,抿了口热茶,才悠悠说道:“侯爷自是为醉芙小姐着想的,只怕有些人别有用心,蒙了别人的眼去。” 百里靖炘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 场上众人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心中颇为紧张。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作为话题中心的醉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醉芙笑靥如花,道:“荆公子不必担心,我很好。”看书溂 女子的声音像是春风,吹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飞云院里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荆遥听醉芙如是说,也不再开口,只是那攥住衣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百里靖炘瞧见荆遥灰白的脸色,揉了揉醉芙的乌丝,心里好笑,这丫头,果然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可怜眼前这个单相思的男子了...... 百里靖炘霎时觉得心中的郁气消散,又笑呵呵地招呼众人起来。 “姐姐......” 门外响起长生欢跃高昂的声音。 不一会儿,长生拉着魏苏两人冲了进来。 醉芙笑笑低斥道:“仔细些,有贵客在呢。” 长生和魏苏两人收敛起张狂,规规矩矩地站着。 这些日子来,长生和魏苏个子像是翠竹般,疯了往上长,如今两人比醉芙还高了大半个头,醉芙看起来更像是妹妹多些。 醉芙刚刚这般长姐作态,惹得众人心中好笑。 “摘了你俩的面具,别惊着赤儿了......” 赤儿拍拍胸口做惊吓样,屋内响起哧哧低笑声。 “赤儿不怕......” 长生边说着,边动手摘了脸上的青铜面具。 燕宁恰好抬起眼来,见到面具下长生的容貌,心中大惊。 燕长老惊呼出声,“你......” 第63章 倾国芙蓉 场上众人瞧见燕宁脸色不对劲,纷纷看向长生。 长生容貌随着身子长开了许多,这一看,只见少年肤若凝脂,红唇似火,真真是倾国芙蓉之色,说话间,两小抹梨涡在风中摇曳浅笑,怎一个天真无邪可描述。 长生站在那里,眨巴眨巴地看着众人,眼神纯净得像是瑶池里的玉露。 “怎么大家都这样看着我?”长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红彤彤的脸。 燕宁缓过神来,压下心头大惊,佯装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缓缓笑道:“不知这位是......” 醉芙一众人与长生相处久了,平日里甚少留意他容貌如何,如今这一看,连与长生一贯不对付的魏苏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艳。 醉芙皱了皱眉,她怎么感觉刚才燕长老那番举动像是认识长生一样。 众人不出声,场面十分尴尬,坐在一旁的荆修文示意荆老大夫出声解围。 荆老大夫看了一下场上脸色各异的众人,抚了抚胡须,缓缓回答道:“诸位眼前的这名少年名唤长生,乃是醉芙小姐的义弟,老夫山野好友的孙子......” 一旁的燕宁微微皱眉,插嘴问道:“旁边那位也是吗?” 被点到名的魏苏走上前,拱手对燕宁说道:“我和长生同住京郊,家境贫寒,侯爷慈悲,让我们与姐姐结义为姐弟。” 魏苏不卑不亢地道清了他们与侯府的关系,算是替长生解了刚才的围。 闻言,燕宁慈爱一笑,道:“想不到你们的修为倒是长进,方才着实惊了老夫一顿,不知是何处这般人杰地灵养出你们两小子的天赋?” “燕长老过誉了,我们......”长生耳红面赤,急忙说道:“我们以前住在遇龙山脉那里,若不是有机缘碰上姐姐,如今怕还是当个砍柴郎,靠打柴谋生,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呢。” “遇龙山脉......”燕宁嘴里仔细嚼着这几个字。 好一会儿,燕宁才笑笑道:“骨骼惊奇,不知小子你今年几岁了?” 长生看了一眼燕宁,道:“燕长老,我今年十二了。” 燕宁看着长生的脸,思绪似乎飘远了,“十二......” “燕长老识得长生?” 醉芙没有长生单纯,三言两语就被人套出了底。 燕宁捋了捋长须,摇头道:“这俩小子老夫都是第一次见,颇有眼缘,醉芙小姐回怀凤城时,可带他们来静思堂玩玩。” 燕宁身份贵重,这话撂在外头可是分量十足的! 魏苏和长生惊讶地看向对方。 百里靖炘挑挑眉,见醉芙不说话,便也闭口不言。 醉芙仔细看了长生和燕宁一眼,两人的容貌竟然有几分相似。 醉芙眉间拧成一个小结,难道燕长老知道长生的身世? “好!到时燕长老莫要怪我们叨扰了。”醉芙微微一笑,这燕长老既然有意将长生带到身边,还拿魏苏当挡箭牌,想必有他的深意在,自己就勿要多加阻挠了。 飞云院里,言笑晏晏。 晚些时候,褚殷和蔺紫、蔺逸在外头耍够了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回来,惹得众人好一番嘲弄。 金乌落地,谢长瀚也携李晟骑马回府了。 见侯府难得热闹,谢长瀚兴致勃勃地叫人布下丰盛的酒席,几方人马欢聚一堂,宾客尽欢后才终于酒阑人散,度过了这个元春节。 夜色沉沉,霁月院里,醉芙被某人搂在怀里。 百里靖炘嗅了嗅她沐浴后带着花香的秀发,见黑暗中她双眸灼灼,偷笑道:“夫人还不睡,是在等着我做些什么吗?” 醉芙手掌拍了拍面前那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嗔道:“百里公子越发孟浪了呢......” 百里靖炘张口咬住她的手指,用行动来赞同她的说法。 醉芙赶紧将手指抽回来,咬着牙说道:“当初那个清冷如天山的百里靖炘是死了不成!” 见佳人羞恼,百里靖炘俯首埋在她秀发间发出压抑低沉的笑声。 醉芙一脸无语,推了推百里靖炘,好奇道:“阿炘,你说燕长老是不是认识长生啊?” 醉芙纠结了一晚,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抬起头来,吃味说道:“在床上当着我的面,你居然还有心思想其他男人?” 还未等醉芙反应过来,百里靖炘以吻封缄,彻底让这个夜安静了下来。 霁月院里,又是一番火热上演。 此时另一边厢。 静思堂主人借着点星烛火,在雪白宣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 他将宣纸在烛火上烤了一下,等字迹全褪了去,这才密封起来。 “鸿飞......” 门外进了一人,半跪在地,“属下在此!” 燕宁将密信交给他,交代道:“你亲自将此信送去西越,越快越好......” 鸿飞将信封塞入胸前,问道:“请问宁王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燕宁哀叹一声,世事纷扰,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燕宁冷下眼眸,“叫她切勿冲动!” “是!” “快去罢,快去罢......” 燕宁打发人走后,伸手推开了扇窗,双眸望向天边那轮明月。 盈盈的月光照着底下那个中年人的眼里,森凉如水。 ...... 次日早晨,飞云院里。 谢长瀚叫人摆了一大桌的早膳,两位嬷嬷脚步不停,来回张罗着。 一向冷面的魏苏看着这可供二十人饱腹的早膳,嘴角抽搐了一下。 恰巧此时醉芙和百里靖炘一同踏进正厅,女子见这阵仗,嘴角也微微抽搐,道:“舅舅,你这是......” 谢长瀚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完全忽略背后男子杀人的目光,邀功道:“今日你们不是回怀凤城了么,早膳多吃点,别饿着了啊。” 身后的蔺逸情不自禁笑道:“侯爷这顿早膳抵得上五户人家享用了。” 谢长瀚回头虎目瞪了他一眼,又瞧见继续往桌上摆的各式碟子,似乎也发现这早膳的阵仗有些过分了,但谢侯爷脸皮薄,死鸭子嘴硬道:“有本事你别吃!” 等长生和魏苏也到齐后,众人就坐。 桌上饭碗筷子叮当响,期间穿插着几句说笑声。 “小姐......”谢旭从门外进来禀报。 醉芙放下手中的勺子,说道:“何事?” 谢旭双手呈上一封信,低声道:“四皇子派人送来的。” 醉芙皱了皱眉,接过来撕开摊纸一看,信上写着一句: ——冬逝春来,万物待兴,值此佳辰美时,醉霄楼午时设宴以待,邀君一面,冰释前嫌。 “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醉芙看完后,直接将信给撕了。 百里靖炘见她脸色不虞,关心问道:“怎么了?” “皇甫骞想约我在醉霄楼见面。”醉芙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打秦冉儿一事后,醉芙真心觉得皇甫骞此人恶心,单单秦冉儿一条人命就够她把皇甫骞给杀了,她与皇甫骞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还谈何冰释前嫌。 醉芙也不相信皇甫骞会突然转性朝她示好,皇甫骞这人多疑又自负,风云台一事她可没忘。 况且她暗地里搭上皇甫奕,不就是用来对付皇甫骞的么...... “吃饭吃饭!”醉芙招呼众人吃菜。 谢长瀚多嘴问一句,道:“芙儿,你打算如何?” 醉芙嘴角勾勒出一抹讥笑,对谢长瀚道:“我怕死,这鸿门宴我不敢赴。” 一旁候着的谢旭问道:“小姐可要属下追回去,禀了四皇子的人?” 醉芙重新执起玉白色的小勺子,吃了一口莲子羹,摇头道:“不必了,他设他的宴,关我何事......” 谢长瀚皱了皱眉,道:“只怕惹四皇子大怒。” 醉芙看着神情凝重的谢长瀚,缓缓解释道:“舅舅不必惊惶,我这番作态,那皇帝老头儿心中未必不喜。皇甫容衡正值春秋鼎盛之期,无论是嫡子皇甫骞还是长子皇甫默,他都不欲见他们与忠勇侯府交往过密......” “想必当年他因遗诏一事匆匆定下我和皇甫骞的婚约,过后心中也是有怕的。” 皇甫骞出身中宫,是东陵唯一的嫡子,后宫有柳太后和柳皇后支持,前朝有柳相辅助,若是谢家被他笼络在手,哪天他不想等他老子了..... 醉芙冷笑出声,道:“这东陵还是皇甫容衡做主,若是他真有心为皇甫骞打算,也不会任由我和阿炘定下婚约,舅舅,他可有过问你关于我与阿炘婚约一事?” 谢长瀚点点头,应道:“当时他问了百里公子的家世,我便按百里公子的意思,说了是北屿沧岚岛人,他便不再追问了。” “当年恐怕他也是想毁了我和皇甫骞的婚约的,只是有老奸巨猾的柳相在盯着,他不敢下手罢了。上次皇甫骞气急之下要毁了这婚约,他看我已清醒过来,时机成熟,世人不会说他寡情薄意,便顺水推舟送了忠勇侯府一个人情,也顺便解了他多年的困扰。” 醉芙一语落地,众人心中骇然。 吃饱了喝足了,百里靖炘捏了捏醉芙的手掌心,道:“风雪将起,不妨早些起步回怀凤城。” 醉芙一笑,“诺!” 谢长瀚将醉芙一群人亲自送到怀凤城,又在倚绿轩坐了好一会儿才安心离开。 醉芙身子也乏了,便同百里靖炘入了房内歇了个午时眠。 一觉醒来,师泽来访,说是参加灵盟大比的队伍要集结,受长老院嘱托,特意带她前往长老院。 醉芙一番收拾之下,便跟在师泽身后去了长老院。 长老院位于怀凤城最深处,隐于一片偌大的树林背后,若是盛夏之时,此道必然是一番苍翠欲滴、郁郁葱葱之景。 可现下冬日渐褪,春光尚未来,这大片树林光光秃秃的,人走在道中,心中满是悲凉。 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穿过枝丫层叠的树林,走到了长老院门前。 长老院气势恢宏,乍一看,尖尖的拱顶像是一支支利剑直插九重云霄,黑灰色的墙透出一种阴森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这长老院的风格倒是稀奇......”醉芙笑道。 师泽听醉芙这么一说,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应道:“呵呵,的确有些稀奇古怪,只是灵盟各脉的长老院都是如此风格,倒也见怪不怪。” 醉芙笑而不语,望着面前这个大建筑。 如此怪异的风格,就像是在中式风中硬生生插入一座哥特式的建筑,如果不是成立灵盟的人突发奇想,那么这灵盟背后,怕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师泽手掌按在那道用黑曜石制成的大门上,很快,醉芙就听见几十道咔咔解锁的声音。 嘎吱嘎吱,沉重的大门自己缓缓打开,师泽领着醉芙走了进去。 第64章 演戏高手 醉芙和师泽来到中庭时,场上已有三个人在等着了。 “诸位,这是我们一年级的新生北醉芙。”师泽笑盈盈地将醉芙引到众人面前,做了个介绍。 师泽指着一个身着素白色云霞锦裙的女子,对着一旁的醉芙说道:“醉芙小姐,这位是四年级的萧衾,乃是萧国公府的大小姐。” 醉芙朝她见了个礼。 师泽转向一旁,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四年级的宣飞尘,来自蒙山。” 宣飞尘头上绑着一根黑色抹额,着一身鸦青色劲装,体型魁梧,比醉芙高出整整三个头来,见师泽介绍他,他冷眼看了一下醉芙,不出声也不见礼,显得十分无礼。 面对宣飞尘的无礼之举,醉芙倒是没有生出什么怒火,只是暗暗沉思,蒙山..... 女子仔细端详面前男子粗犷的面容,蒙山乃是东陵的封地,十分贫瘠,这宣飞尘是出自平民之家的吧。 师泽带着醉芙来到一名熟人面前,他朝醉芙挤眉弄眼道:“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醉芙对着师泽翻了个白眼,施施然上前,朝那个大熟人见了个礼,道:“荆公子安好......” 又见到醉芙,荆遥眼中泛起几丝潋滟的星光,他拱手回礼,柔声道:“醉芙小姐安好......” 就在两人寒暄之时,众人背后远远传来一声嘶吼。 “北!醉!芙!”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醉芙无奈地掏了掏耳朵。 她转过身来,对着那个走过来的身影说道:“醉芙见过四皇子殿下......” 皇甫骞怒火冲天,脸色黑得像是被人用锅底灰扑过一样。 皇甫骞一腔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身边跟着的北清妍就急冲冲开了口。 “北醉芙,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耍我们!” 醉芙样子十分无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说道:“清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见面就劈头盖脸朝我骂来......” 皇甫骞忍住心中怒火,叱问道:“醉霄楼你为何不去?” 醉芙惊讶地瞪大双眼,“醉霄楼?什么醉霄楼?” 北清妍咬牙切齿道:“我们约了你午时在醉霄楼见面会谈!” 说起这件事,北清妍脸色霎时扭曲了,此事是她怂恿皇甫骞做的,醉芙不来,还让他们在那里苦等一个时辰,惹得皇甫骞雷霆大怒,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不知此事啊......”醉芙很是委屈地嘟起嘴,眼中满是懵懂。 “你!”北清妍被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这个贱女人真会演戏! 皇甫骞双目阴鸷,沉声问道:“那封信没送到忠勇侯府?” “信......”醉芙咬了咬手指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瞳孔大张,蚊子般细微的声音从嘴里胆胆颤颤冒出来,“殿下、殿下是说早晨送来的那封么?” 皇甫骞冷笑一声,“看来忠勇侯府的胆子很大啊,连本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醉芙急得快哭了,抬起头来,急忙解释道:“我、我......那个、那个......” 萧衾见她这般搓手顿足的模样,上前解围说道:“醉芙小姐你别急,有事慢慢说......” 醉芙见萧衾开口帮她,心中有些惊讶,见一众人正瞧着自己,醉芙低下头,很是懊悔地说道:“早上是有人送了封东西进来侯府,说是殿下你派人送来的。” 醉芙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我以为、以为是......” 醉芙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皇甫骞,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以为是殿下对我的责骂怪罪之词,心中害怕,不敢查看,于是......” 醉芙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师泽听完也站出来给醉芙解围,道:“误会误会......” 皇甫骞向醉芙射出一道凶狠的目光,醉芙吓得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看书溂 荆遥恰好在她身后,及时出手将人搂住。 “醉芙.....”荆遥情急之下喊了出声。 醉芙偷偷掐了荆遥大腿一把,荆遥一疼,低头见醉芙闭着眼睛冒冷汗的样子,心中恍然大悟,配合着装模作样叫道:“醉芙小姐!醉芙小姐!” 一旁的萧衾真以为醉芙出事了,连忙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颗清神丹塞到醉芙嘴里,着急喊道:“醉芙小姐!你还好吗!” 好一会儿工夫,醉芙微微睁开眼睛,十分虚弱道:“我......” 萧衾松了口气,抓着她的手,轻柔说道:“你别急,慢慢吐气......” 醉芙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萧衾,心中竟然生出了几丝愧疚。 “这般弱不禁风的,真不知长老院为何选了你进来......” 萧衾转过头去,对着身后之人斥责道:“飞尘你少说两句!” 宣飞尘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北醉芙你演够戏了没有!”皇甫骞紧握着拳头。 “我说四皇子殿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吓得一个弱质女子晕了,人家好不容易醒过来,你......” 宣飞尘可不怕皇甫骞,他平生最是看不惯皇家人的。 “飞尘!”萧衾吼了一句。 被萧衾这么一吼,宣飞尘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堵着气背过身去。 醉芙见这只大黑熊被小白兔制服的模样,心中哑然。 “此处怎么了......” 此时,长老院的十名长老一连串从外头进了来,为首的大长老尹寿询问道:“怎么大家都围在一起?” 师泽拱了拱手,解释道:“大长老无事,都是误会一场。” 尹寿瞧了眼背过身去的宣飞尘,心里一股愠怒上来,“飞尘,可又是你惹事!” 宣飞尘脸色红涨,嘴笨又不会解释,顶嘴道:“我没有!” 萧衾开口解释道:“大长老,不关飞尘的事情。” 尹寿看着像堵墙杵在那的大块头,恨铁不成钢道:“哼,做事少根筋,迟早惹出事!” 宣飞尘气呼呼地又背过身去。 皇甫骞冷冷看了眼尹寿,这个老不死果然是人精,嘴上整天骂着宣飞尘,背地里却把这个徒弟护得像什么似的,自己想下手也下不得。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开始吧。” 十位长老依次入座,萧衾为了照顾醉芙,就近坐在她旁边。 尹寿咳了一声,说道:“诸位,此次召集你们过来长老院,就是告知你们离前往灵盟大比的日子不远了,此次长老院根据天资选出你们这六个人来,希望你们六人能为我怀凤城争一口气,勇夺第一。” 宣飞尘嘴上嘟囔着说道:“天资?哼,那个豆芽菜一拳就能被人打死......” 醉芙耳朵极灵敏,豆芽菜?自己? 宣飞尘和萧衾游学回来没多久,并不知道醉芙在风云台惊天动地一事。 “飞尘你在嘀咕着什么!”尹寿瞥了他一眼。 宣飞尘冷哼了一声,不答话。 北清妍瞪了醉芙一眼,说道:“清妍有一事不懂,想请教大长老!” “何事?” 北清妍道:“我们六人中,荆遥为化丹境二级灵力,四皇子殿下和宣飞尘乃是凝气境九级灵力,萧衾和我乃是凝气境八级中阶灵力,敢问大长老,这毫无灵力的北醉芙何德何能被选了进来?” 尹寿看了眼脸色苍白、还在喘着大气的醉芙,说道:“你们估计也听闻灵盟神木林一事,这里面的光团似灵力又不似灵力,和北醉芙的古怪力量有些相似,必要时候可以协助我们,所以这次特意选了她进去。” 北清妍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再作声。 “不知此次大比如何进行......”荆遥开声问道。 燕宁应道:“灵盟那边的意思是,为了保存灵盟的力量,此次的大比将由各学院的长老带领六名天资优异的学生进去神木林一探究竟,最后进去光团核心位置,并解除光团攻击力量、取得宝物的学院为胜者。” “此次不比往年大比,灵盟广发了英雄令,此次大比将会多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散修者,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是!” “归元秘境将开放给你们六人进行修炼,神木林里的光团诡异,你们尽早精进修为,添多几分胜算。” 说着说着,尹寿看了一眼醉芙,继续道:“北醉芙,你身上的古怪力量同样出自天法道,归元秘境的灵气最为充沛,你如今力量太弱,燕宁长老练了几枚固元丹给你,你配合着归元秘境修炼,不求能有多高,但起码能在神木林里保命。” 想不到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在七星竟然还有这般好处,这几枚固元丹她是用不上的了,但是可以拿给长生和魏苏服下。 醉芙凤眸微闪,十分乖巧地应了下来,“是!” ...... “荆公子要进来喝杯茶吗?” 倚绿轩门前的小道上,醉芙看着身边那个送自己回来的男子问道。 荆遥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想起百里靖炘的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师父还在静思堂等我。” 醉芙回想起什么,突然笑道:“燕长老很疼荆公子。” 荆遥会意,淡淡一笑,道:“师父在东陵无依无靠,若是能为师父排解一些思乡愁绪,也是我功德一件。” 醉芙和荆遥虽是认识,但毕竟不熟稔,此时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荆遥瞧着那道门愣神了一会儿,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醉芙小姐......” “嗯?” “醉芙小姐最近脸上多了许多笑容。” 醉芙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是吗?” 见醉芙脸上泛起的羞涩,荆遥的桃花眼暗了一些,道:“百里公子对醉芙小姐很好吗?” 醉芙有些奇怪荆遥这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瞧见醉芙脸上认真的神色,荆遥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 荆遥瞧着眼前这个女子,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腔情意终究还是化为一声叹息,唉...... 醉芙关心问道:“荆公子,你还好吗?” 荆遥这脸色怎么突然就白了许多。 荆遥脸上勉强撑起一抹笑容,说道:“醉芙小姐,我们两家人怎么说也有点亲戚关系,公子来公子去的,倒是显得十分疏离。” 醉芙楞道:“那......” 荆遥温柔一笑,“唤我阿遥吧,我也唤你为醉芙,不知可好?” 荆遥提出的要求并不是什么出格之举,醉芙点了点头,顺着荆遥的意思笑道:“阿遥......” 荆遥心里颤了一下,脸色微红,应道:“醉芙......” 荆遥耳朵微动,听见有人往门口走来的声音,忽而皱眉,道:“醉芙,我先过去静思堂了。” 醉芙点点头,荆遥便告辞离开了。 醉芙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提步往门口走去,正准备敲门时,门啪一下就打开了。 “咦?”醉芙惊道,“你怎么出来了?” 百里靖炘瞧见她身旁没了荆遥的身影,眸中的冰冷瞬间化为一汪春水,他揉了揉醉芙的头顶,道:“心有灵犀,便出来接你了。” 醉芙一脸黑线,这几步的距离...... 蔺逸鄙视地看了眼百里靖炘,什么心有灵犀,呸,分明是听到动静,藏在树上偷听别人讲话,听到醉芙小姐唤人阿遥,就急匆匆跑了出来。 百里靖炘将醉芙搂入大氅中,“别冷着了.....” 醉芙见蔺逸在此,脸上微红,浑身挣扎说道:“天气开始回暖了......” 百里靖炘将她搂得更紧了,苦口婆心教育道:“此时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乖,听话......” 第65章 归元秘境 初春,素雪点点而下,连一贯蛮横的寒风也变得柔和起来。 醉芙披着大氅走到书房的窗边,支起一丝儿小缝,让寒风冲淡房内的炭火气。 “不多睡一会儿?” 此时躺在床上的百里靖炘听到动静也起身了,他走到醉芙背后,将女子轻搂入怀,垂下头,用带着点胡茬的下巴使劲磨蹭醉芙白嫩的小脸。 “痒......”醉芙小手用力推开他那张俊脸,推得那张俊脸都变形了。 “夫人嫌弃我?”百里靖炘怒目而视。 闻言,醉芙心中暗笑又有意戏弄他,纤纤玉指便挑起他下巴,“嗯......” 这话一出还得了,百里靖炘使着劲在磨蹭醉芙的脸,惹得醉芙在怀中咯咯直笑。 “主子......” 门外忽然响起凛雪的声音。 醉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喘回口气,说道:“何事?” “侯爷命人送了点东西过来。” 醉芙拍了拍百里靖炘作怪的手,端正脸色,才说道:“进来吧。” 凛雪推门而进,双手呈上一枚玉佩。 醉芙皱了皱眉:“这是何物......” 凛雪答道:“青门使大人前些日子又派人暗中去了隗水城一趟,在马家老宅的角落寻到了这枚双鱼玉佩,侯爷派人送去景泰斋鉴别,说是用以定情之物,价格不菲,想来应该是无意间遗落的,特意送来给主子您看看有何线索。” 醉芙摩挲了一下这枚有些泛黄的玉佩,皱眉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凛雪从房内退了出去。 醉芙手里拿着这枚玉佩翻来覆去查看。 “好了,暂且放着,先吃早膳。” 百里靖炘一把将玉佩夺走放在一旁的书案上,拉着人去吃早膳了。 ...... 早膳过后,醉芙唤了长生和魏苏两人来书房。 “这两枚固元丹你们服下.....”醉芙从白瓷小瓶中倒出两颗丹药,继续说道:“本来是燕长老炼给我的,但如今我的幻力已经到了凤凰二境二星的水平,这固元丹对我没什么大用了。” 魏苏和长生双眼发亮,连忙接了过来。 醉芙顺口问道:“你们两个最近功课如何......” 这两小子虽然比自己才小两岁,但长姐如母,更何况长生和魏苏自小失恃失怙,自己对他们,更是多了几分长辈才有的心情。 “秦禹老师称赞我和二哥的武技进步神速。”魏苏一五一十回答道:“而薛松老师说我们在炼丹一道上少了点慧根,不太适合走这一道。” 醉芙点点头,没有苛责两人。 炼丹一道博大精深,本就讲究天赋,也怪不得魏苏他们。 “灵力呢?”醉芙问道。 长生歪了歪脑袋,回答道:“我和三弟听从姐姐的话,在外并没有将真实的灵力修为暴露出来,平日里都将修为压制在凝气境四级水平。” 醉芙赞许说道:“嗯嗯,你们不同于凛雪,他跟在我身边做事,甚少与怀凤城中的人打交道,服下碧落丹,即使他修为一夜增进,也甚少人知晓。但你们在怀凤城学习,根基尚浅,若是暴露了八级灵力的修为,外头的人只会认为你们是碰上了什么奇遇或是服下了什么绝世灵药,无论哪一种猜测,你们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惹上许多麻烦。” 醉芙手里把玩着那枚玉佩,继续说道:“长生、魏苏,实力不够时,要切记名高引谤这个道理。” 魏苏和长生点了点头,把醉芙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不卑不亢,徐徐图之......” 醉芙手一挥,两道凤凰印印入两人的额间,帮助他们吸收灵气。 “是!” 一个时辰后,两人出了书房。 长生拉住魏苏,皱眉道:“三弟,你怎么不和姐姐说有人欺负你的事......” 魏苏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姐姐诸事繁忙,此等小事何必惹她烦恼。” “再说了......”魏苏嘴角勾勒起一抹阴狠的笑,“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她的羽翼下乞怜保护,明面上的冲突我不会起,背地的黑手我还不会下吗?”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一只老狐狸又怎么可能真的养出两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醉芙阴人的手段他们可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长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侯爷和姐姐都在烦恼那件事,你没看到姐姐连和我们谈话时都在摸着那枚玉佩,说起来,那枚玉佩的纹饰我似乎有些眼熟......” 魏苏道:“得了得了,你什么不觉得眼熟的,元春节在长锦坊那里耍时,有个档口贩卖的西越拨浪鼓你也说眼熟,你又未曾去过西越,哪里来的熟......” 长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可我就是觉得眼熟......” 魏苏翻了一个大白眼,“傻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拐......” “魏苏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大傻子......”看书溂 “你别跑!” ...... 初春清晨,天色一片水蓝。 银雪微融,倚绿轩里的那棵墨松开始往下淌水。 醉芙也不再身着厚实的大氅,而是换上轻薄保暖的艾青色木兰花纹披风,拉着百里靖炘一同往归元秘境走去。 历经六月寒冬,金乌终于冒了点火气,藏在泥土里的生命感受到暖意,偷偷摸摸地伸出个头来。 初春的风还有些料峭,扑面而来,游荡在行人的肺腑中。 一路上,百里靖炘牵着醉芙慢慢走着,说说笑笑,佳人那白玉般的脸蛋上时不时染上一抹海棠红。 估摸着三刻钟的时间,两人便停步了。 大雾浓浓,从山顶喷薄而下,归元秘境藏在面前这座青山脚下。 归元秘境入口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结界守护着,醉芙手握长老院分发的通行令牌,拉着百里靖炘走了进去。 一进去,浓郁的灵气瞬间充盈醉芙的五脏六腑。 醉芙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微微颤抖:“好浓郁的灵气......” 百里靖炘见她这般可爱模样,眼波一亮,哧哧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百里靖炘感受到一股阴寒的目光从背后射来,他脸色微变,搂住醉芙转过身来。 “怎么了......”醉芙疑惑地抬头问道。 百里靖炘还没出口回答,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混账东西!归元秘境乃是怀凤城重地,岂能带无关人员进来!” 醉芙见到来人十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是皇甫骞这个狗皮膏药。 皇甫骞身后跟着北清妍,两人走到醉芙面前,脸色黑得像锅底灰。 百里靖炘上下扫视了一遍皇甫骞,冷哼一声。 皇甫骞被百里靖炘的视线弄得十分难受,又见百里靖炘风姿比自己还要华贵,阴阳怪气道:“萤火之光,焉敢与日月争辉!” 醉芙瞧着他那有些微忿的表情,对百里靖炘莞尔一笑,道:“确实是不敢......” “殿下如此有自知之明,醉芙十分敬佩。” 皇甫骞被醉芙噎了一下,冲动之下一巴掌悬在半空,就想往醉芙脸上扇去。 百里靖炘灰眸一眯,两道骇人的眼刀直射皇甫骞,皇甫骞瞳孔一缩,心里打了个冷颤。 过后皇甫骞反应过来,怒火直冲天灵盖,道:“何方鼠辈,报上名来!” 百里靖炘浑身散发出无上的帝皇之气,震慑众人,瞧向皇甫骞的眼神中是傲视万物的空洞虚无,道了一句:“你有何资格同吾说话。” “你!”皇甫骞第一次有种彻彻底底沦为眼前人脚下蝼蚁的感觉,怒吼道:“你找死!” 醉芙真是服了皇甫骞这人,整天不是像死了爹般愁眉苦脸,就是像吞了火药般四处乱发火。 “行了!” 醉芙制住皇甫骞的大吼大叫,“百里公子是北屿人,不是四皇子殿下您的臣民,你又何必拿出这番咄咄逼人的姿态来。再说了,我未婚夫持有客卿长老令,可在灵盟各脉学院秘境出入,我带他过来,并无触犯任何规矩。” 皇甫骞银牙紧咬,狠狠瞪了一眼醉芙,“奸夫淫|妇!” 还未等醉芙反击,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就从秘境内传了出来。 “我说殿下,人家两人是身负婚约的正经未婚夫妻,你就算心生妒忌,也不必像泼妇这般胡扯一通吧......” 一大一小,两道高度悬殊的身影慢慢往这边走来。 “宣飞尘!”皇甫骞袍袖一挥,一道强劲的灵力就往声音的方向射去。 砰一声,两道灵力对撞在一起。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人修为不分上下......” “飞尘!”一道女声响起。 宣飞尘又继续调侃道:“殿下你之前不是很恶心这北醉芙的吗,你好不容易甩掉她,怎么最近又喜欢......” 萧衾猛地一脚踩住宣飞尘的靴子,“你还说!” 宣飞尘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飞尘说话不经大脑,连大长老都经常被气得不轻,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萧衾朝皇甫骞行了个礼,算是帮宣飞尘赔罪了。 皇甫骞紧握拳头,努力压下心头火。 大长老又是大长老,每次宣飞尘闯祸都拿那个老不死出来当挡箭牌! “阿衾你不必,哎呦......” 宣飞尘揉了揉自己的腹部,对着萧衾大喊道:“很痛的!” “你也知道痛!”萧衾收回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萧衾瞧见百里靖炘,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又瞧见身旁的醉芙,神情恢复回平日里大方得体,笑道:“醉芙小姐安好?” 醉芙朝她点了点头,心中越来越觉得这小白兔和大黑熊的相处方式有意思。 萧衾朝众人说道:“殿下、醉芙小姐,归元秘境乃是长老院恩赐开放给咱们修炼的,既然都来了便抓紧时间修炼吧......” 萧衾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皇甫骞冷静下来后也不敢撩拨长老院的颜面,便带着人走了。 第66章 御夔 归元秘境面积和风云台差不多大,用来修炼的灵台十分多,醉芙拉着百里靖炘,朝着皇甫骞的反方向挑了个最尽头的灵台进行修炼。 刚盘腿坐下,就见萧衾也拉着宣飞尘坐到他们旁边。 “醉芙小姐不介意吧?”萧衾柔声问道。 一个嘟囔声响起:“这秘境又不是她家的,阿衾你干嘛管......” 萧衾一个爆栗砸向宣飞尘的头顶,对醉芙道歉道:“醉芙小姐真是抱歉,飞尘出自蒙山,自小在穷山恶水的地方流浪,是后来遇上大长老才......他虽不是很懂礼数,但没什么恶意的,就是心直口快了点。” 醉芙摇手笑道:“无事,飞尘大哥性情直爽,我很欣赏。” 欣赏? 一旁的百里靖炘朝醉芙投了一个哀怨的眼神. 醉芙被百里靖炘盯得发毛,暗中掐了他一把,叫他收敛点。 宣飞尘讽刺道:“呦呦呦,你们这种千金大小姐还会欣赏我?呵呵.....醉芙小姐莫要说笑了。” 面对宣飞尘的挑衅,醉芙眉头一挑,指着萧衾说道:“萧衾小姐也是京城贵女,难不成飞尘大哥也质疑她对你的欣赏?” 宣飞尘当下反驳道:“阿衾和你们不同!” 醉芙看着萧衾脸色微红,淡然一笑,好笑道:“如何不同?萧衾小姐出身位高权重的萧国公府,是萧国公目前唯一的子嗣,说起来,她的身份比我还要贵重许多呢。” 见醉芙直接挑明的说,宣飞尘愣了一下,他看着仪态端庄的萧衾,又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布衣,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醉芙见这只大黑熊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心中有些想笑,嘴上却是不饶人地继续说道:“醉芙也是直来直往之人,若是接下来这番话惹得飞尘大哥不喜,还请千万莫要见怪。飞尘大哥你无牵无挂,在这怀凤城里又有大长老护着,行事说话自然可以直率,但萧衾小姐与你不同,她背后乃是一个世家,她为了你多次与皇甫骞对上,皇甫骞动不了你,难道还动不了她?你说万一哪天皇甫骞怒发冲冠,拿了萧国公府开刀,你又让萧衾小姐如何面对她的父亲,她的族人......”看书溂 醉芙瞥了眼宣飞尘,“难不成飞尘大哥就想这样报答这段友情?” “我......”宣飞尘被醉芙的一番话唬得愣在原地。 百里靖炘望向醉芙的眼神中带了抹暗暗笑意,他的夫人可真爱戏弄人。 萧衾看着宣飞尘投过来小心翼翼的眼神,朝醉芙说道:“醉芙小姐,你吓到飞尘了。” 醉芙看了一眼气焰矮了半截的宣飞尘,说道:“飞尘大哥性格爽利、敢爱敢恨,萧衾小姐想保护他的天性无可厚非,有些事情避而不谈我也能理解,但容醉芙多嘴一句,皇甫骞此人睚眦必报,可别真的让事情到了无法挽救的一步,才懊悔当初的不作为......” 萧衾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向醉芙,道了一句:“多谢醉芙小姐提醒。” 而后她又动手掐住还在愣神的宣飞尘耳朵,低声吼道:“听到醉芙小姐说的话没有,你再敢惹是生非,我就一脚踹死你!” 宣飞尘捂住耳朵求饶道:“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那只大黑熊被小白兔狂虐的模样,醉芙很是开心在一旁看戏,总算是小小惩戒了刚才宣飞尘对她的不敬。 百里靖炘捏了捏她手掌,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这夫人手段太厉害,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啊。 “他天赋不错,虽笨了点,但是可为你所用。” 他知道醉芙一直在暗中筹谋着为谢家组建一股势力,以防万一。 醉芙密音入耳,听见百里靖炘的话,看着对面打闹的两人若有所思,一会儿才说道:“宣飞尘死脑筋,要笼络他......” 百里靖炘笑笑,“他灵脉中有两处穴位堵塞,灵力运转不济,若是疏通了......” 醉芙凤眸一亮,“你有办法?” 百里靖炘眸中含笑,“他气燥血热之时,你攻他巨阙、气海两处。” 醉芙会意,朝宣飞尘喊一句:“哎,大傻个!” 宣飞尘心中正不爽着,听醉芙如此呼唤他,怒吼道:“豆芽菜你喊谁呢!” 见宣飞尘怒发冲冠正冲着她过来时,醉芙指尖凝结幻力,咻咻两下就直射宣飞尘腹部两处。 “噗......”宣飞尘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豆芽菜你......”宣飞尘指着醉芙,一脸震惊。 “飞尘!”萧衾惊喊出声。 醉芙大吼道:“别吵,运行丹田!” 宣飞尘被醉芙这般神操作弄得晕头转向,但听她语气狠厉,便试着运行了一下丹田,之前如河道般吸纳灵气的丹田,如今却像汪洋般疯狂吸收外界的灵气。 “这......”宣飞尘惊讶地张大了嘴。 醉芙轻飘飘扔了一句,“算报答你方才为我出头之恩。” 萧衾也转过脑子来了,见宣飞尘灵脉通畅许多,又是拉着一脸懵逼的他对着醉芙千谢万谢。 ...... 另一边厢,天域北境,弑神海某岛。 屠仙宫中,男子赤丨裸着身子浸泡在巨大的血池里,闭目凝神。 血池中,浓重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男子体内,男子额间赤红的衔尾蛇图腾发出红色的光芒。 “岛主......” 男子慢悠悠睁开血色的双眸,眼神中满是死寂,“何事......” 来人推开大门,进入殿中。 来人身躯匍伏在殿中,低声禀报道:“乾源塔派鬼使到南之朱雀查探,发现碧玉髓上的气息已消失,线索、线索断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来人声音有些颤抖。 男子皱了皱眉。 许久,一道声音从血池中幽幽道来:“命乾源塔制多一批诱饵分散在天域各处,将人引出来......” 没有发怒,来人暗自送了一口气,道:“是!” 男子眸中无喜无悲,轻轻扫了来人一眼。 许久,又是一道命令:“此次乾源塔办事不利......吩咐玄阴殿将大长老御邵献祭,以安抚神灵......” 来人一脸震惊,御邵大长老可是看着岛主长大的,岛主这道命令...... “去吧......”淡淡的一声落下。 来人顿时感觉无上的威压快要压垮了他,他心中思绪再多也不敢反驳,连连答道:“是!” 屠仙宫中,又恢复一片宁静。 血池中,黑气越发浓郁。 不一会儿,黑气凝结成一团,悬浮在半空,发出沉闷混浊的声音,“御夔......”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从血池中走出来,虔诚地匍伏在地,声音中多了几分虔诚,应道:“吾神......”。 “可找到转世之人了......” 御夔血眸一暗,“尚未......” 黑气猛一下直冲向伏在地上的身躯。 噗一声,御夔喷出一大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白玉砖。 御夔抬起头来,只见半空中的黑气已散开,又被血池重新吸收回去。 御夔捂着胸口,咳嗽说道:“恭送吾神......” ...... 天域北境,鸦巢山脉。 黑雾缭绕,石峰陡峭,重峦叠嶂。 阴森森的丛峰中,处处是暗不见天日的可怖岩穴。 在山脉深处,一幽深洞穴中,矗立着一座黑堡。 堡内,一处被结界封起来的灵台上,躺着一个血迹斑斑,浑身伤痕的男子。 急促的喘气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十分响亮,千夜冥眼神中是痛苦,是挣扎,是如饿狼般疯狂。 “他快撑不住了......” 千夜冥微微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只见两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男子身着赤黑色劲装,额间一道衔尾蛇图腾,淡淡说道:“继续下去,他会死的......” 缪颍双眉紧蹙,扫了一眼灵台中的那人,咬了咬后槽牙,恨恨地道了一句:“废物!” 废物两个字像是淬了毒的利箭般,刺进他耳朵,刺进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里。 灵台上的那人双目充血,紧握住的拳头发出咔一声响,吼道:“继续!” 结界外的男子看了一眼千夜冥,又看了一眼缪颍。 缪颍看着灵台中强撑着的千夜冥,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语气兴奋道:“听到没有!他说继续!继续!” 男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一团黑气出现在结界内,幻化成羊角兽身的饕餮巨兽,疯狂撕咬着灵台上的人。 “啊!!!!!”灵台上,千夜冥凄厉的叫喊声震破耳膜,“百里靖炘!!!!” 与此同时,怀凤城,倚绿轩。 接近午时,万物沐浴在阳光中。 百里靖炘坐在外廊的摇椅上,手上捧着一本游记。 就在百里靖炘读得津津有味时,突然,明亮的光线暗了下来。 百里靖炘皱了下剑眉,抬头望向挂在高空的金乌。 只见天上金乌被一抹黑气缠住,再细看时,那抹黑气却已消逝不见,金乌又一次把光辉洒下来。 须臾之间的变化,若不是有心人,谁能发现。 “百里小子!!!!”褚殷大叫着向百里靖炘冲过来。 百里靖炘放下手中的游记,道:“褚老......” “你也看到了吧!”褚殷扯着他的衣襟,“方才那抹黑气!” “嗯。” 百里靖炘将衣襟从褚殷手里扯出来,抚平褶皱,缓缓说道:“我看到了。” 褚殷急冲冲叫道:“日有异则泉现!我们马上就出发!” 百里靖炘轻点头,“孤叫蔺紫蔺逸去准备。” 褚殷还在一旁跳脚,“宝贝徒儿,宝贝徒儿什么时候下学!” 百里靖炘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倚绿轩的大门打开,是醉芙和长生、魏苏三人。 “咦?你们都在门口做什么?”醉芙疑惑道。 百里靖炘微微一笑,“芙儿,准备一下,我们要启程去遇龙山脉。” 褚殷补了一句:“浮仙泉要出现了,赶紧赶紧!” 倚绿轩里顿时一片闹哄哄的,长生和魏苏赶紧跑去打理行囊。 第67章 花灵 申时,两辆马车在遇龙山脉脚下停下。 众人纷纷从马车里出来,百里靖炘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金乌。 金乌赤红,光芒黯淡,呈羸弱之势。 “蔺紫,召狮鹫......”百里靖炘沉声道。 “是!” 蔺紫从怀中掏出笛子,几声吹奏之下,狮鹫叱一声从高空盘旋落地。 蔺逸招呼众人上了狮鹫兽,不一会儿,狮鹫起飞,直直往上次探寻的那处飞去。 “主上!”蔺逸喊了一声。 前方云雾缭绕,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窜进他们鼻间。 “阿炘,那就是浮仙泉。”醉芙扯了扯百里靖炘的袖子,示意他往下看。 狮鹫驮着众人向下疾飞,冲破云雾,百里靖炘和褚殷第一次清楚地见到传说中的浮仙泉。 两人心中一凛,果真是碧波滔滔,辽阔浩荡。看书溂 众人一落地,褚殷就急哄哄地叫了起来,“果真是那股气息!” 九州的浮仙泉究竟和玉成的邪气有什么关系,百里靖炘一主二仆神情凝重。 忽然,赤儿似乎感受到什么召唤,从醉芙怀里猛地跳出来,朝前方窜去。 “赤儿!”醉芙喊了一声。 可赤儿的灵识似乎失去了清明,一下子就跑到飞远。 天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百里靖炘抬头看了一眼金乌,问道:“上次天色也是如此异常吗?” 长生和魏苏摇了摇头。 黑暗彻底笼罩住这方天地,赤儿的身影在墨色中穿梭,像极了一道冒着金红火光的刺眼利剑。 黑暗中,浮仙泉四周所有的植物散发出微弱的蓝光,一种奇特的生命力量似乎就在波澜起伏的蓝光之中流动。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叹时,又见滚烫赤红的熔岩猛地从浮仙泉底下喷薄而出,涌上地面。 熔岩喷射的速度极快,瞬间就以铺天盖地之势涌了过来。 众人心里皆是一凛。 醉芙大声吼道:“跟着赤儿走!” 泉水被熔岩蒸发成大量的白雾,充斥着整个空间,百里靖炘拉着醉芙跟着赤儿后面迅速撤退,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惊慌失措地奔跑了足足三刻钟的时间,众人才被赤儿带到一处洞口前。 眨眼间,金红色的身影窜进洞内,百里靖炘毫不犹疑也拉着醉芙冲了进去。 “啊!!!!” 七零八落的惨叫声惹得醉芙回头一看,却只见洞内此时只有百里靖炘和醉芙进了来,其余人纷纷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醉芙惊讶地瞪大双眼。 百里靖炘伸眉头一蹙,出手试探洞口,只见一道异常波动的能量穿过他的手,百里靖炘沉声道:“这里有一方认主的结界......” “认主的结界?”醉芙眉头紧锁,“这方结界为何会认我们两人为主?” 百里靖炘摇摇头,“我也不知。” 一道结界分割两方,醉芙往外一看,只见远处的熔岩已经往这边迅速蔓延过来,既然他们都进不来,就只能赶紧离开此处了。 醉芙急忙喊道:“蔺紫,赶紧召狮鹫带其余人出去!” “醉芙小姐,那你们......”蔺紫高声喊道。 “想必赤儿有东西要我们去看,你们进不来,先撤退回去侯府!” 醉芙继续喊道:“师父你照顾好他们,我和阿炘搞清楚情况后自会找你们汇合!” 褚殷在外面点点头,朝着蔺紫吼道:“小子,别婆婆妈妈的!手脚可麻利点!” 蔺紫赶紧掏出笛子吹奏,狮鹫咻一下从高空俯冲下来,就在熔岩要漫到此处时,迅速驮着众人撤离了。 “走!我们也赶紧跟着赤儿走!”醉芙见一众人撤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拉着百里靖炘朝洞穴深处跑去。 一炷香时间,赤儿带着醉芙两人来到了一个满是银光的地方。 醉芙被这刺眼的银光晃了下眼睛,揉了揉眼睛再睁眼一看,只见面前乃是一汪碧潭,潭水中央有一朵蕴含着浓郁灵气的巨大的形似睡莲的花,赤儿正躺在那花蕊心,昏迷了过去。 “这是......”醉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是赤儿诞生的地方?” 百里靖炘鹰眸凛凛,看着那朵沙椤花,手指一指花蕊,“芙儿......” 醉芙往那处细看,只见沙椤花花蕊中有一团闪耀着银光的光团在跃动,异常兴奋。 “这是何物?” “是花灵!”百里靖炘惊讶道:“九州这个域界怎么会出现花灵?” 只有琉璃域和天域的灵草灵木吸收了千年的灵气才能孕育生出灵来,九州的灵气如此薄弱,怎么可能会诞生如此强大的沙椤花灵?! 百里靖炘盯着那抹跃动的花灵,如果这抹花灵不是它自化而生...... 那么...... 百里靖炘心顿时沉了下来,那朵成熟的沙椤花必定是在很久之前被人带到九州将种在此处,等待花灵诞生的时机。 百里靖炘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身旁的醉芙双眼迷离,突然自顾自地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芙儿!”百里靖炘伸手拉住她动作,可醉芙身上形成的结界却砰一下就将他弹飞了出去。 百里靖炘倒在地上,鹰眸圆睁,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怎么会如此浩瀚可怕...... 此时,醉芙凤眸已经完全变成一片幽黑,不见眼白。 等她完全赤丨裸着身子时,百里靖炘发现醉芙背后慢慢浮现一个繁复的三头凤凰图腾,一头往左,一头往右,还有一头直立中央。 沙椤花灵忽然射出一道银光直冲醉芙的额间。 顿时,醉芙背后的三头凤凰图腾散发出一模一样的银光,醉芙脚步移动,慢慢淌过潭水,走向那朵巨大的沙椤花中。 等醉芙走到花蕊心时,身子一软,倒在赤儿身旁。 “芙儿!” 百里靖炘心里一惊,手掌那道磅礴的墨色灵力,朝着沙椤花直冲过去。 瞬间,一道红光从赤儿身上射出,百里靖炘的力量碰上它,如滴水入海,毫无波澜。 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响起:“想不到你也来了......” 百里靖炘屏住呼吸,冷声斥道:“何人在装神弄鬼!” 那个声音说道:“我是你,又不是你......” 百里靖炘一头雾水,神情阴冷,“什么我是你,你是我!” “你们以后会明白的.....” 那个男声继续说道:“等了一万年,我们终于等到你们了.....” 男子说话间,一道磅礴的力量倾泻到那朵巨大的沙椤花中,花瓣开始慢慢闭合起来。 百里靖炘觉得这里一切过于诡异,手掌心重新凝结一道墨色的灵力。 “你不必忧心,凤君当年留下沙椤花灵用来守护她的转世,如今沙椤花灵正在认主,你莫要打扰.....” 百里靖炘站了起来,冷冷问道:“赤儿的力量为何与我相似......” 方才他就发现了赤儿身上射出来的那股力量几乎与他的如同一辙。 “赫赫......”男声轻声笑道:“不是赤儿的力量与你相似,是你的力量与赤儿相似......” “血麒麟乃是吾之坐骑,曾以吾之血为食,当年圣战后不幸陨落此地,吾与凤君以沙椤花锁住它的灵识,让它在这花中吸收灵气,重新孕育出实体来。赤麟玄墨戒中曾封印着一丝吾之气息,唤醒了它。” 百里靖炘皱了下眉头,赤麟玄墨戒怎么会赤儿有关系? “这里的黑气是怎么回事?”百里靖炘沉声问道。 “唉.....”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当年圣战惊天动地,邪神的信徒杀到此处,吾与凤君便将其信徒的魂魄镇压在此。一万年过去了,这里附着在魂魄上的邪气开始作祟,想来是吾与凤君布下的封印开始破损了......” 男声忽然变得虚弱:“记住,若是邪神破印而出,人间将会被吞噬,世界重归虚无......” 百里靖炘心中大惊,“你说什么!” 那道声音已经十分缥缈,“去吧孩子们,一切尽力而为......” 随着沙椤花已将醉芙和赤儿裹住,那道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里靖炘愣在原地,他望着被裹在沙椤花里的醉芙,心中忽然被压下了一座大山。 邪神是什么? 凤君是什么? 还有那个所谓的圣战又是什么? “九州......”百里靖炘剑眉黑沉,喃喃自语:“这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此时,在东陵皇宫,清心殿。 “混账东西!”东陵皇气急之下,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人影。 “父皇......”皇甫骞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明明那事当时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 如今怎么又会被翻出来,还闹得满城风雨。 “朕当时命大仓司拨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给义陇城赈灾,为抚民心,还特意派遣你去义陇城监督赈灾一事!你倒好!眼睁睁地看着黄柏昌那只老狐狸吞了一百万两下去!半个字都与朕不禀报,反倒给他遮掩!皇甫骞,你真是好大胆子!!!” 东陵皇气不打一处来,眼角看见旁边多宝格上的一只白瓷花瓶,猛地就抓过来砸向地上的皇甫骞。 咣当一声,那花瓶砸在皇甫骞脑袋上,开出一朵鲜艳血红的花。 “儿臣......” 皇甫骞趴在地上,拳头紧握,敛起眼神中的阴冷,咬住牙说道:“儿臣当时只想着义陇城一事若是暴露出去,民间会蜚议朝廷识人不清,儿臣本欲为父皇分忧......儿臣并未想过为他遮掩啊......” 说完,皇甫骞又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下去,抬起头来看着东陵皇,眼中满是酸楚。 “你心里的那些道道弯弯朕还不清楚!”东陵皇气得胡子都快着火了,“黄柏昌是你的人,若是放在平时,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过去了!但义陇城一事不同于其余事,民间舆论鼎沸,将三万条人命都算在了朕的头上,你这个逆子......” 这个逆子连大事都拎不清楚! 皇甫骞被东陵皇如此呵斥,顿时趴在地上痛哭涕零,“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东陵皇被气得脸色通红,“那一百万两白银!那一百万两白银你从何而来!” 皇甫骞哭喊道:“是儿臣偷偷从私产中挪出来的......” 东陵皇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东陵还没交到你手上,你就如此糊涂,若是、若是......” 东陵皇看着底下的皇甫骞,眼神中是恨铁不成钢。 “禁足兰玉宫一个月,静思悔过!朝廷之事,今后由你大哥接手!” 皇甫骞抬头惊愕地看向东陵皇,“父皇......” 父皇从来没有如此重罚过他,为何这次...... “来人!”东陵皇大吼一声。 门外进来了两名守卫。 “将四皇子带下去禁足,一个月内不得外出!” “是!” 第68章 义陇城事发 大厦将颠。 禁卫将皇甫骞押解拘在兰玉宫里,窗外天边的金乌如同这大势将去的东陵皇嫡子,西沉坠入无边黑暗中。 皇甫骞还有些浑浑噩噩回不过神来。 “我的心肝啊......”一道呼天抢地的声音跟着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我儿!你怎么了,别吓母后啊!”柳皇后看着眼中失焦的皇甫骞,一颗心悬在半空。 这可是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皇嫡子啊! “母后......” “娘在!娘在!” 几缕散落的头发掩盖住皇甫骞黯淡失落的眼眸,一团迷云绕在他脑海,男子似乎不明白今时今日的境遇是如何突变至此,他喃喃自语,道:“母后......父皇、父皇他说今后由大哥接手朝廷之事,我、我是不是被他舍弃了?” 皇甫骞抬眼看着柳皇后,眼中满是不解和委屈。 柳皇后泪眼潸潸,拉住他的手说道:“骞儿别怕,你外祖已经收到消息很快就进宫了,你仔细和他说说发生何事了.....” 柳皇后只是个长得好看的草包,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一个二三四来。 窗外倦鸟高鸣,惊醒了殿中这个颓唐男子。 皇甫骞回过神来,看向柳皇后的眼中满是漠然,他冷冷地将手抽出来,咬着牙等着柳新济进宫。 果然如柳皇后所说,柳新济很快就进了宫,只是他的怒气堪比烈火,险些要将兰玉宫给掀翻。 皇甫骞一向视柳新济为主心骨,一见柳新济终于来了,连连唉唤道:“外祖......” 柳新济能把东陵皇伺候的服服帖帖的,自然是点能耐的。他见皇甫骞伏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皇嫡子的仪态,气得啪一声将手中的卷宗扔在他脸上,脸色铁青,怒道:“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卷宗砸得皇甫骞脸生疼,可他此时无暇顾及那身体疼痛,急忙从地上拾起卷宗来,展开一看,大惊失色道:“这、这是......” 柳新济冷笑道:“十五日前,义陇城一名乞儿将城主黄柏昌一家烧死后不知所踪。近日那乞儿被发现孤身一人进京,正当京都府要派人去缉拿他时,他却于前日到京都府鸣鼓自首,声称要为义陇城三万亡去的人命求公道。光天化日之下,那乞儿将黄柏昌私吞一百万两灾款的事情抖了个清清楚楚,当时恰逢大皇子在京都府查私盐一事,便亲自将京都府使和严弗两人带进宫,交由陛下亲自审问!” 皇甫骞心一抖,只料大事不妙,问道:“那乞儿是?” 柳新济咬牙切齿道:“严弗!” 皇甫骞惊讶,“严弗?严弗不就是那个......” “没错,正是那个在涝灾中被百姓抄家灭门,流落街头被迫与恶犬抢食的原义陇城富商严武之子!” “严弗不是恨极了那些恶民吗?”皇甫骞急切问道:“怎么会、他现在怎会替他们求公道?!” 面对皇甫骞的诘问,柳新济无奈叹气,“殿下您还不懂吗,如今是什么推他出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严弗现在以德报怨为灾民请命,陛下因此信他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啊!” 柳新济此时恨得眉头绞成一团,“想当初,严家也是条跟着在黄柏昌身后欺压百姓的狗,如今城主府被烧得了个一干二净,死无对证,严弗他手持证据,满嘴公道大义......” 皇甫骞抓住卷宗的手指越发收紧。 “殿下啊,大皇子为了打压您,背地里将这消息传得满城皆知,才不过短短两日,京中穷酸文人和清流一派纷纷声讨,要陛下追究你一个包庇之罪!” 砰! 皇甫骞一拳砸向桌子,眼中烧着滔天|怒火,怒吼道:“追究我包庇之罪?!贱|人敢尔!!” 柳新济见皇甫骞大怒之态,沉声问道:“殿下可知道此事是何人捅出去的?” “除了皇甫默还有谁!!”皇甫骞眸中染着血色,皇甫默你这个贱|人。 若不是黄柏昌一事被皇甫默知道了,他当初也不会如此着急地找秦家拿银子! 柳新济实在疑惑,“但是没道理啊,为什么大皇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当口将此事捅了出来?”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皇甫默,但这事来势汹汹,背后之人手段狠辣,不像是皇甫默一贯谨慎小心的做法。 柳新济又加了一句,“更奇怪的是,现在民间还传出舆论,若是陛下要保你,便要效仿当年玄豫先生劝谏先帝一举,集结万人到青陵台长跪不起。” “玄豫先生?”一旁默不作声的柳皇后突然一愣,脱口而出:“难不成是北醉芙那丫头?” 柳新济横眉瞪了一眼柳皇后,“无知妇人!” “就算你因骞儿一事与她生怨也不能在此事上胡咬一通,若是惹得陛下怒上加怒,只怕陛下雷霆君威你承受不住!” 柳皇后被吓得缩成一团。 柳新济看着她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你若真的那么看不惯她,早早地就该了结了她!” 柳皇后高坐凤位多年,如今却像个闺中女子一样被柳新济教训,心性一下子上来了,大声顶了一句:“本宫如何没有!当年她从闻风北家的大火中侥幸逃脱,本宫知道消息后,还派了几队人马去拦截追杀,哪知她这个贱|人命不该绝,伤得如此重居然还被谢长瀚接了回京!” 柳皇后说起此事,凤目极其埋怨地看着柳新济,语气愤慨:“说到底,父亲你当初就不该答应陛下定下这门亲!” 柳新济被这个朽木难雕的女儿气得手指直哆嗦,“老夫、老夫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殿下,她是疯癫,但只要骞儿将她娶进来,就能把谢家和闻风北家死死拿捏在手,而如今她......你、你真是要气死老夫!” “谁稀罕那谢家和闻风北家啊......”柳皇后一点都不觉得柳新济的话有理,嘟囔着说道:“再说了,父亲你是没看见那丫头几次对骞儿下的手,毒辣至极,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哪里知道了义陇城一事,为了报复骞儿和柳家将消息捅了出去......” 柳皇后虽是个十足十的草包,但有时候她不过脑子说出的话又能在关键时刻点醒身处迷雾之人。 皇甫骞眉头微皱。 柳新济气极而笑,嘲讽道:“那疯丫头为何要报复柳家?” 柳皇后扯了扯皇甫骞的袖子,脱口而出:“骞儿,你是不是将玄豫先生假死一事泄露出去被她知道了?” “玄豫先生?假死?”柳新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双目瞪得像铜铃,怒道:“雅儿,玄豫先生一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皇后看着柳新济的脸色不虞,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心虚道:“在清心殿那里,我不小心看到了一封信......” 啪一声,柳皇后左边脸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 柳皇后反应过来,捂着红肿的脸,哭喊道:“父亲,你......” “哭!你还有脸哭!”柳新济心里都想掐死这个女儿了,吼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意外得知后不闭上你的嘴反而还要说与殿下知晓,你是死也要拉上殿下垫背吗?!” 见柳新济脸色黑得像锅底,柳皇后战战兢兢地坐一旁,不敢言语。 皇甫骞冷眼看了一下柳皇后,出声道:“好了,外祖......” “殿下......” 柳新济心里有些不安,焦急地走来走去,“若真的如雅儿所言,玄豫先生一事被谢家知道,今日之事怕是......” “外祖!”皇甫骞叫住了柳新济的脚步,沉声道:“此事我并未与任何人说。” “那就好!那就好!” 柳新济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年谢景和假死一事陛下和我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只要殿下和皇后娘娘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谢家就不会知道......” 皇甫骞打断柳新济的话,皱眉道:“母后说的不无道理,严弗一事我会派人去追查清楚谢家有没有掺了一脚进来......但当下之急,我们要对付的是皇甫默。” 皇甫骞将手里的卷宗猛地一拍,看向柳新济,冷声道:“是他将人带到了父皇面前!” 柳新济心里掂掇了一下,道:“臣方才来兰玉宫之前,在清心殿碰见了大皇子和袁贵妃......” “外祖......”皇甫骞看着柳新济,一脸阴狠。 柳新济会意,低声道:“臣知道了,必会替殿下收拾妥当的......” ...... 遇龙山脉,浮仙泉。 百里靖炘在碧潭一角落闭目养神。 突然响起一声细微的异动,百里靖炘缓缓睁开铁灰色的双眸。 只见那朵裹住醉芙和赤儿的沙椤花开始枯萎,花瓣迅速在风中凋谢化灰散去。 “呃......”一道微弱的女声响起。 百里靖炘飞身过去,接住一大一小往下坠的身影。 “芙儿?”百里靖炘忧心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醉芙凤眸缓缓睁开,看着面前的百里靖炘,惊讶道:“阿炘......” “我在。”百里靖炘摸了摸她发冷的小脸,问道:“你可感觉身上有何不妥?” 说话间,百里靖炘捏住醉芙手腕,灵力一探,醉芙的幻力居然晋阶到凤凰二境五星的水平了。 醉芙低头看了下自己赤丨裸裸的身体,一脸疑惑,“咦,怎么?” 百里靖炘将衣服递过给她,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之前赤儿带我们......” 一炷香时间过去,百里靖炘停住了话口。 “三头凤凰图腾?” 醉芙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后背,“现在还有吗?” 百里靖炘摇了摇头,“在沙椤花凋谢时它就隐了下去......” 醉芙疑惑地说道:“三头凤凰......难不成是指我身上的三条命?” 玄天芙......秦冉儿和北醉芙? 醉芙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那个凤君转世和邪神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蓟罕关一事没解决,血玉一事没解决,阿炘的咒毒没解决,如今又冲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邪神和凤君...... “这邪神和凤君一说,阿炘你可知晓?”醉芙问道。 百里靖炘摇了摇头,“一万年前的事情,几乎都湮灭在历史中了......” 光阴如河,尘世如沙,流传后世的能有几多? 醉芙叹了口气,看着缠在自己手上像个腕花的沙椤花灵,“不过,这凤君倒是留了个好东西给我......” 百里靖炘微微一笑,“的确是个好东西,沙椤花即使在天域也是稀世珍品,这株沙椤花乃是神级灵木,孕育出来的灵能操纵超神级以下的亡灵魂魄,为你所用。” 醉芙意念一动,那抹花灵在她手腕上迅速生长,瞬间攀满醉芙全身,还盛开出一朵茜红色的花,蹭了蹭她的小脸。 醉芙手指弹了弹那朵小花,“当真可爱。” 沙椤花灵顿时兴奋地长出一枝小嫩芽,还调皮地挠了挠在醉芙手上沉睡的赤儿。 百里靖炘看着赤儿,“赤儿......谁能想到赤儿的真身居然是上古混沌兽血麒麟呢......” 醉芙抚摸着赤儿的毛,问道:“混沌兽很稀奇吗?” 女子言语天真如雪,百里靖炘笑了笑,“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灵兽,你说稀不稀奇......” “管它稀不稀奇......”醉芙眼中是一片慈爱之色,她轻柔抚摸着怀中小兽,“它只是赤儿罢了。” “对了阿炘,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百里靖炘略略一算,“应该有六天六夜了。” “走吧,师父他们估计等急了。” 醉芙和百里靖炘收拾妥当从洞里走出来,一看,只见结界外面的浮仙泉已经被熔岩毁得面目全非,一片惨状。 百里靖炘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眉头微皱,“封印已破,浮仙泉已毁,这些邪祟压制不住,逃出来了......” “形势严重吗?”醉芙担心地问道。 百里靖炘摇头,“气息太弱,尚不成大患。” “走,回侯府再说!” ...... 天京皇城,忠勇侯府。 醉芙和百里靖炘赶回侯府时,已是戌时了。 “舅舅......” 谢长瀚刚好经过飞云院,突然被叫停,扭过身来,见是醉芙和百里靖炘两人,喜出望外。 “芙儿你终于回来了,吓死舅舅了!” 老母鸡拉着醉芙左看右看,确认身上毫发无损后才放下心来,又看向百里靖炘,怒道:“怎么会耽误这么久?” 百里靖炘淡淡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谢长瀚说不气是不可能的,长生回来把当时的凶险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本以为有百里靖炘在醉芙身边护着,估摸着一天时间两人就能从浮仙泉平安归来,可时间一点点过去,硬是等到了第六天两人才回到侯府,他这六天时间里,可是牵肠挂肚险些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谢长瀚对醉芙发不出脾气,对着百里靖炘可是窝着一肚子火,他将掌上明珠交到百里靖炘手里,就是要确保醉芙平平安安的。 百里靖炘被谢长瀚怼了一下,浑身气息瞬间有些冷了下来。 醉芙在一旁脸色讪讪,解围道:“不关阿炘的事。哎,舅舅.....” 醉芙突然动手捶了捶腰,佯装疲惫的模样,说道:“好累啊......” “哎哎,赶紧回去歇息!”谢长瀚最见不得醉芙难受的样子,“明日再说,先回去歇息!” “那芙儿明日再去松雪斋......” “行行行,你明日歇息够了再来找舅舅。” 谢长瀚瞪了一眼百里靖炘,就是这头猪把自家白菜拱了,还顺带这颗白菜都会撒谎了。 “照顾好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百里靖炘瞥了他一眼,搂过醉芙的腰,转身就往霁月院走去。 扔下一句:“我的女人不需外人来交代照顾......” 身后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啊啊啊啊臭小子,气死我了!!!” 第69章 报之以琼瑶 次日午时,醉芙和百里靖炘醒来收拾妥当后,醉芙便打发百里靖炘去找褚殷,自己往松雪斋那走去。 “舅舅......” 谢长瀚放下手里的兵书,抬头笑道:“哎呦,你自个儿过来的啊,那位呢?” 醉芙脸色一红,嗔道:“舅舅!” 谢长瀚抿嘴一笑,女孩儿大了果然经不起逗弄了,他递过一盘点心给醉芙,“来,填填肚子先。” 醉芙拿过一块百合酥,小小咬了一口,说道:“听说外面皇甫骞和皇甫默闹起来了?” 谢长瀚失声笑道:“可不是,义陇城一事被捅了出来,如今闹得宫里坊间沸沸扬扬的,陛下夺走了皇甫骞手上的权全交给了皇甫默。柳相一派暗里反击,将前些日子皇甫默串通地方贩卖私盐一事抖了出来.....呵呵,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 “陛下如今也不待见皇甫默了,便将一向不受宠的五皇子皇甫奕提拔了上来,现如今让他在朝中跟着历练了。啧啧,谁能想到这不声不响的五皇子居然能在这个好时机捡了个大便宜,朝中有几个重臣似乎将宝压在他的身上,与他走近了一些......” 闻言,醉芙笑而不语。 “怎么了?”谢长瀚见醉芙暗自窃喜的模样,一脸疑惑。 醉芙抿了口茶冲淡些清早的睡意,说道:“舅舅可知义陇城一事是谁捅出来的?” “皇甫默啊......” 醉芙向谢长瀚微微挑眉。 谢长瀚瞳孔一缩,“不、不会是皇甫奕吧!” 醉芙很是欣慰笑道:“对极。” “但他,不对......可他不是一向韬光养晦,不轻易显露锋芒的吗?”谢长瀚十分惊讶,“怎、怎么会......” “我叫他如此做的。”醉芙轻敲了一下桌子,“这结果我很满意。” 谢长瀚满脸不可置信,“芙儿你......” “他是我们的人。”醉芙一脸正色,淡淡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与他结盟了。” “舅舅,我十分忧心蓟罕关和外祖一事,思来想去,只有扶皇甫奕上位,我忠勇侯府才能在风雨之中保得万全。” 谢长瀚皱了皱眉,“青陵台一事也是你的手法?” 醉芙点头,“若是不利用民间舆论,怎能逼得皇甫容衡舍弃了皇甫骞,皇甫容衡囚禁外祖多年,为的不就是抹去外祖的痕迹吗?哪里想到这义陇城一事被捅出来,连带着外祖的名声又沸腾了起来。” “只要世人还记得外祖......呵呵,那人不是最注重贤名吗,等我找到外祖之时,自会让他受尽世人的唾弃。” 谢长瀚瞧着眼前这个思维缜密的女子,心中有些为百里靖炘捏了把汗,以后芙儿的御夫之术...... “青陵台那事没留下什么尾巴吧?”谢长瀚问道。 醉芙摇摇头,“我只吩咐凛雪在事发后偷偷派人去人流密集的茶馆酒肆里让说书先生起个头,追怀一下当年君圣臣贤的往事罢了。这为生民立命本就是文人之训,我只管在后头吹口风,至于这火能烧成怎样就看皇甫奕的手段了,果不其然,皇甫奕这条潜龙还是几分能耐的......” “且看大皇子一派能不能顶得住柳相的攻击吧。”谢长瀚揉揉发疼的脑袋,“我虽不大看好五皇子,但有他挡在忠勇侯府面前,总能帮我们争取多一点时间解决蓟罕关的事......” 醉芙没接话,若是要皇甫奕用常规手段来夺那个位置自然是很难,但她以后给皇甫奕安排的路,光明磊落不到哪里去。舅舅......舅舅虽从武多年,但毕竟由外祖抚养长大,骨子里始终秉承着清流之节,即使被皇甫容衡在后面捅了一刀,但浸润多年的忠良之心,哪能轻易说变就变。 醉芙心里暗叹息,既然有些事肮脏,便让她暗地里出手做吧。 醉芙抬起眼眸,问道:“李晟将军那边可有关于顾庭蓉的线索?” 谢长瀚摇头,“暂时没有,最近陛下在青门那里安插了好几个眼线,李晟如今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双鱼玉佩上了......” 次日早晨,忠勇侯府门前。 醉芙告别了谢长瀚,带着百里靖炘一众人浩浩荡荡回了怀凤城。 刚回到倚绿轩,屁|股还未坐热乎,就迎来了宣飞尘和萧衾的拜访。 醉芙瞧着面前那个单手拎着一只大火腿像是拎着一只鸡腿的宣飞尘,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幕十分违和。 “飞尘大哥你这是......”醉芙嘴角抽搐了一下。 萧衾瞟了宣飞尘一眼,只见那只大黑熊犹豫了几分。 萧衾又咳嗽了一声,宣飞尘硬着头皮走到醉芙跟前,猛一下将那只巨大的火腿塞到了醉芙怀里,熊哮道:“拿好!” 醉芙被这只大火腿压得后退好几步,幸好有百里靖炘在后头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醉芙大大的疑惑写在脸上,“这、这是......” “多吃点肉,别动不动就晕倒!” 此时宣飞尘黝黑的脸色上泛着一抹诡异的红晕。 百里靖炘瞧着这只大黑熊的动作,挑了挑眉。 在一旁围观全程的萧衾翻了个大白眼,见场面尴尬,她走上前帮宣飞尘解释道:“醉芙小姐,这是飞尘给你的谢礼......” “噢?谢礼?”醉芙顺手将那只大火腿塞给长生,奇怪道:“什么谢礼......” 萧衾笑道:“上次在归元秘境你助飞尘打通了灵脉,这些时日修炼下来,飞尘的灵力已经突破到化丹境二级了。” 闻言,饶是醉芙也不禁为宣飞尘的天赋咋舌,在如此短的时间里...... ——他是天生灵体,能吸引灵气聚集在身。 百里靖炘密音传到醉芙耳里。 ——之前他那两处堵塞的穴位压制了灵力的修炼,如今灵脉通畅,灵力自然突飞猛进。 醉芙惊得眼睛瞪大了几分,天生灵体可遇不可求,千万人中都难出一个,想不到居然被她撞上了。 怪不得尹寿大长老会收宣飞尘为徒,这简直就是个大宝贝啊...... 一个想法闪过醉芙脑海,只见她眸中水光流转,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吃白不吃,不要怪她对宣飞尘下套。 “恭喜恭喜!”醉芙一改冷清脸色,十分热情走上前,“万万没想到飞尘大哥也是个性情中人!” 大黑熊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可不是嘛,飞尘大哥的义气可是传遍怀凤城的......” 宣飞尘十分享受醉芙的奉承,下巴微微上抬,满脸骄傲自得。 醉芙戳了戳长生手上那只大火腿,笑里藏刀道:“只是,人人都说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怎么到了飞尘大哥这里,就拿一只小小的火腿打发我了?” “那是蒙山最名贵的火腿!!!!!”宣飞尘瞬间被气着了,大声吼道:“天皇老子也吃不得几个!!!” 倚绿轩众人被宣飞尘吼得耳朵发疼。 萧衾以为醉芙心中嫌弃,出声解围道:“醉芙小姐别误会,本来我是叫飞尘送一颗东海夜明珠作谢礼的,但飞尘执拗,说是蒙山的火腿比那些胡里花俏的东西实际多了,所以......” 其实萧衾心里也嘀咕过,虽说这蒙山火腿名贵,但怎么说也是上不了台面当谢礼送人的,特别还是用来送给女子,可飞尘固执...... 醉芙柳眉微挑,看着那个还在气愤的大黑熊,不为所动地继续下套:“啧啧,飞尘大哥也觉得一只火腿就可以换来这些时日的修为?忠勇侯府可不缺这几口吃食......” “唉,罢了罢了,还是不和飞尘大哥计较这些小事了。这火腿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宣飞尘怒气冲上脑门,吼道:“那你要怎样!!!!!” 醉芙悠然地掏了掏耳朵,“我敢提,就怕飞尘大哥不敢应而已。” “豆芽菜!!!” 醉芙挑眉笑道:“你敢应吗?” “老子有何不敢!” “你敢投入我麾下吗?” “敢!!!” 宣飞尘这一熊哮,满场皆静。 百里靖炘眼中满是促狭笑意,偷偷掐了一下醉芙腰间,你这个小人精,尽是会给人设圈套。 百里靖炘看着宣飞尘微微摇头,果然老天是公平的,既然给了你天生灵体,势必就会抽走几丝慧根。 “醉芙小......”萧衾也懵住了。 醉芙对着一脸震惊的宣飞尘说道:“怎么?难道飞尘大哥说话不算数?” 宣飞尘憋得一脸通红,神情无比懊悔。 醉芙下巴轻抬,飞了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给宣飞尘。 宣飞尘瞧见醉芙那副看好戏的模样,脑子被激得冒烟,吼道:“谁说我不敢!” “哎呀,飞尘大哥不愧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丈夫!” 醉芙脸色变得比六月天还快,对着宣飞尘做了一个拱手礼,笑盈盈说道:“醉芙实在敬佩!既然飞尘大哥投入我麾下,这只蒙山火腿今日就用来加餐庆贺吧!” 醉芙对魏苏说道:“赶紧将火腿送去小厨房料理,再叫上师泽老师和燕长老过来,今晚倚绿轩设宴。” “好咧!”魏苏和长生两人行动迅速,扛着火腿就下去了。 形势变化得太快,宣飞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醉芙下套了,瞠目结舌地说道:“你你你!” 可惜宣飞尘嘴实在太笨,半天都扯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击。 醉芙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得逞,“飞尘大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啊。报之以琼瑶啊......” 又是一声熊哮传出:“北醉芙!!!” 倚绿轩满堂哄笑。 第70章 试探 三日后清晨,日光尚弱,醉芙早早动身前往归元秘境。 凛雪跟在一旁,询问道:“主子,皇甫默那边快撑不住了,可要......” 醉芙皱皱眉头,“这大皇子一派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凛雪回禀,“私盐一事牵涉重大,柳相一派举半朝之力攻击,皇甫默能撑到如今算是厉害的了。” “如今五皇子还不能浮出水面。” 醉芙皱了皱眉头,沉思好一会儿,道:“凛雪,你待会偷偷拜访皇甫奕,将秦冉儿背后一事告知与他,让他暗中把消息透露给皇甫默知道,换取大皇子一派的信任。” 借皇甫默之手,既能铲除异己,又能扩大势力,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闻言,凛雪骇然,“主子,此举会不会对往生者不敬.....” 醉芙转过头来,看向一脸挣扎的凛雪,淡淡道:“凛雪,你说名声重要还是真相重要?” 凛雪杵在原地,哑口无言。 “在黑暗虚无的日子里,她是我的一道光。”醉芙回忆过往,幽幽说道:“她死我生,是天意要我给她报仇的......” 凛雪叹了口气,一个清白女子被凌|辱而死的确是让人唏嘘。 “你将秦冉儿和沈国公府的关系和皇甫奕明明白白说清楚......” 醉芙视线看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微笑,“就让秦冉儿这把火烧得更猛些,送那些人下地狱吧......” 凛雪看向面前这个女子,一瞬间恍神了,许久才说道:“主子和沈翡大哥很像......” 醉芙眉头微皱,“噢,何以见得?” 那个未谋一面的哥哥,也和她这般心狠手辣吗? 凛雪笑了笑道:“为谋大事不拘小节,若是沈翡大哥还在世,一定会引主子你为知己的。” “可惜不在了......” 醉芙眼中难掩落寞,三世为人,终难留一丝亲缘。 两人还在感怀时,突然,远处一声微弱的脚步声传入醉芙耳里。 醉芙鼻息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给凛雪打了个眼色,凛雪迅速将身影藏匿起来。 这条小道人迹罕至,不一会儿,北清妍便突兀地出现在醉芙面前,醉芙当作没看到这号人,直直往归元秘境方向走去。 “站住!” 醉芙懒得理,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 北清妍冲上来,怒声喝道:“北醉芙!你见到姐姐连句问好都不会吗!” “既是仇人,又何必虚与委蛇......” 醉芙被拦停,嘴角一勾,道:“难得清妍姐姐如此有空,是四皇子那边解禁了吗?” 北清妍恼羞成怒,“贱|人!是不是你在后面搞的鬼!” 醉芙一脸无辜道:“我听不懂姐姐说什么。” 北清妍眼神中射出两道凶光,“听不懂?那就让殿下亲自问你吧!” 趁着醉芙不留意,北清妍一个手刀砍下,瞬间醉芙身子就软了下来。 藏在暗处的凛雪正打算冲出去救人时,一道密音入耳,只听见醉芙传音说道:“去找皇甫奕,我去会会皇甫骞。” ...... 东陵皇宫,兰玉宫。 皇甫骞一个阴冷的眼神逼退了想在一旁看戏的北清妍。 啪一下,一杯冷掉的茶水泼向倒在地上的女子。 醉芙佯装着醒来,缓缓睁开双眼,见到是皇甫骞,身子颤抖了一下,“啊......四、四皇子殿下......” “不必演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皇甫骞眼中烧着一股怒火。 醉芙挑挑眉头,镇定自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问道:“殿下好兴致,如今呆在这兰玉宫里,还有空掳我过来,不知殿下此举是何意?” 皇甫骞甩了一下袍袖,“哼!义陇城一事是不是你和忠勇侯府在背后搞的鬼!” 醉芙掏出干净的帕子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道:“呵,义陇城一事和我忠勇侯府有何关系?殿下是从哪听到的消息,该不会又是我那个好姐姐吹的枕边风吧?” “还嘴硬!” 皇甫骞咬牙切齿,怒道:“若不是你们背后搞鬼,何故民间义愤填膺,声扬要到青陵台效仿玄豫先生当年之举!” “公道自在人心......” 醉芙瞧向他的眼里满是讥讽,“难道殿下没听过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吗?” “贱|人!你说什么!”皇甫骞大声吼道。 “殿下那么激动做什么?” 醉芙优哉游哉地走到交椅前,坐下说道:“醉芙有一事不明......” 醉芙嘴边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怎么殿下会将民间舆论与忠勇侯府联系起来?” “我外祖虽仙逝多年,但玄豫先生的气节仍存于天下文人之心,青陵台言论一出,实在正常不过。可殿下为何偏偏认为这青陵台的沸沸舆论是忠勇侯府有意所为,难不成最近出了什么事让殿下联系到我忠勇侯府身上来?” “还是殿下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时间,皇甫骞被醉芙连番问话惊得背脊发凉,道:“你、你说些什么!” “我就随口一问而已,看殿下被吓的......” 醉芙假意伸了个懒腰,“既然殿下问的问题我已经答了,请问我可以回了吗?” 皇甫骞上前一步,猛地大力攥住醉芙的手腕,眼神阴鸷看着她,道:“若是被本皇子找到证据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 “四哥!” 一道清亮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啊、啊!看来我来的不凑巧......” 五皇子皇甫奕见到殿中场景,脸色十分吃惊。 就在他不知道该进该退时,皇甫骞不悦的声音响起。 “你来这做什么?”皇甫骞皱眉道。 皇甫奕一脸赔笑道:“弟弟这不是怕四哥在兰玉宫无聊,所以来和四哥说说话解闷......” “哼!”皇甫骞射了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皇甫奕。 “男女授受不亲......”醉芙声音幽幽飘了出来:“殿下可以松手了吗?” “咦,你是?”皇甫奕疑惑地看着醉芙。 醉芙耸耸肩,实话实说:“我是一个被四皇子掳到这里的女子......” 皇甫奕惊得吓掉下巴,看了一眼醉芙,又看了一眼皇甫骞,颤颤惊惊道:“四哥你这是......” “闭嘴!”皇甫骞怒瞪了一眼醉芙。 皇甫奕也顾不上有外人在此,着急地劝道:“四哥你别糊涂啊,此时父皇还在气头上,若是、若是知道......” 皇甫骞甩开醉芙的手,看着皇甫奕的眼神满是警告,“你最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将她带出宫!”皇甫骞高声怒喝。 “是是是!”皇甫奕擦了擦额头细汗,“我这就将她带出去。” ...... 天京皇城,怀凤城门前。 一辆华丽的皇家马车停在空荡荡的地方。 “殿下,就送到这里吧。”醉芙说道。 皇甫奕微微笑道,“醉芙小姐早上派人递过来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这边估计这两日动手,还望醉芙小姐告知忠勇侯一句,无论朝廷风向怎么吹,只要本皇子在一日,忠勇侯府就安全无虞一日。” “如此便谢过殿下了。”醉芙颔首,给皇甫奕施了个礼,便跳下了马车。 “走吧......”马车里的男子出声,车夫扬起鞭子驱车往另一边驶去。 醉芙回到倚绿轩时,刚好瞧见百里靖炘和褚殷走了出来。 “夫人玩耍回来了?”百里靖炘挑了挑剑眉。 醉芙已经快对夫人这个称呼免疫了,可是见到褚殷在旁边看好戏的模样,还是免不得脸红了一下。 “你们要去哪?”醉芙问道。 百里靖炘走上前,说道:“褚老说要去长锦坊买点东西。” 醉芙看了一眼褚殷,不解道:“师父你要买啥?” 褚殷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个,不是明日就到长生那娃儿的生辰了吗......” “想不到师父那么疼二弟......”醉芙嘴里调侃道。 褚殷脸色一红,说道:“难道师父不疼你吗!” “疼疼疼!师父最疼我了!”醉芙抿嘴笑道。 当年褚殷接掌通天阁时,宗门覆灭,只余他一人,前任掌门弥留之际,只交代了他一句来九州等待有缘人。 为了这一句话,他在九州苦守醉芙近百年,无妻无子、无朋无友,好不容易等到了通天阁的有缘人,可醉芙性格不甚热情,难得长生和魏苏两个小屁孩整天跟在这个老顽童追捧着他,也算弥补了这个老顽童的晚年之乐了。 这不,处着处着,老顽童也处出感情了。 “师父身上钱够吗?”醉芙边说着便往袖子里掏钱。 百里靖炘无奈一笑,压住她掏钱的手,笑道:“行了夫人,有我在还怕没钱吗?” 醉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姐姐......”一道激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是姐姐回来吗?” 百里靖炘温柔一笑,对着醉芙说道:“你先进去吧,长生一大早就说要找你,我陪褚老走走......” “嗯嗯,好。” 长生从屋里冲出来,见醉芙站在门口,激动地拉着她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长生你干嘛?”醉芙疑惑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 “那块双鱼玉佩!”长生浑身激动地在发抖,“我想起在哪里见过它了!” 第71章 倒昏君 次日,醉芙带着长生一众人回到忠勇侯府。 谢长瀚收到信,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舅舅......” 醉芙下车,谢长瀚赶忙迎了上来。 谢长瀚笑盈盈说道:“哎呦,之前不是说了在倚绿轩给长生庆祝生辰的吗,怎么昨日如此突然的来信说要回侯府设宴呢?” 醉芙看了一眼长生,不动声色笑了笑,“二老都在侯府,长生以往生辰都是和二老过的,这小子之前虽说在怀凤城简单吃顿饭便可,但我心中明白长生记挂二老,便向师泽老师打了个招呼,将人带出来了。” 谢长瀚皱眉,芙儿这话怎么这么奇怪,若是长生记挂马家二老,前些日子在家里时便可定下在侯府举办生辰宴,怎么如今突然又改了...... 谢长瀚看了一眼醉芙,见她一脸峻色,此时此刻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不再追问。 “爷爷和奶奶都在干嘛?”醉芙随意问道。 在一旁候着的谢旭上前禀报,“马老爷、马老夫人和两位嬷嬷正在厨房准备生辰宴的菜肴呢。” “舅舅,长生生辰,只有我们一家人庆祝未免冷清了些,青门使大人一向与咱侯府交好,不如邀青门使大人一同过来庆贺庆贺?” 谢长瀚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交代谢旭道:“派人送请帖到青门。” “是!” 生辰宴上,一众人十分尽兴,连长生魏苏都喝了不少酒。 等到月落星沉之时,微醺的谢长瀚忽然发现席上除了马家二老,就只剩自己、李晟、凛雪和醉芙四人了。 醉芙看着酒意上头的李晟,随手便将酒壶收了起来。 女子淡淡发话:“凛雪关门......” 听到醉芙发话,凛雪赶紧收起喝酒的架势,将大门关上了。 “咦,怎么关门了?”马老头很是奇怪地问道。 醉芙看了一眼马老头,又看了一眼马老婆子,眉头微皱。 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皆望着场上的女子,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许久,醉芙手指才轻敲酒杯,对着马老头问到:“二老,醉芙有一事不解,但求解惑。” 马老头此时酒酣耳热,嘟囔着问道:“小芙你说什么?” 只见女子一指便弹碎了面前的瓷壶,琼瑶玉液顷刻便从壶中流到四处,吓得众人酒醒了三分。 谢长瀚此时看出醉芙脸色不虞,带着酒气出来打圆场,“芙儿,你......” 女子不接话,只是再次沉声对着马老头道:“马老,先帝遗诏在何处!” 这话如同雷霆万钧,场上众人除了醉芙皆是一脸骇然。 “什么!” “小姐!” “姐姐!” “芙儿!” 马老头身子一震,瞬间酒就醒了。 那双苍老的眼睛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迟迟不敢直视醉芙,支支吾吾道:“你、你说什么......” 此时马老婆子心里也是极度惶恐不安,但脸上却极快地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打趣道:“什么?遗诏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东西呢......” 明眼人都看出马氏夫妇此时的不对劲。 面对狡辩,醉芙也不慌。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双鱼玉佩,递了过去给马老婆子,“长生和我说了,幼时曾在你身上见过这个玉佩。” 马老婆子看着那熟悉的玉佩,额头满是冷汗,双手却攥得紧紧的,不敢接过那枚玉佩。 她只是伸头过去瞧了两眼便收回了眼神,依旧打趣道:“哎哟,怕是那小子记岔了,咱们家世代农户,哪里还见过什么玉石啊......” 见马氏夫妇咬死不松口,醉芙也不想僵持不下,便只能退了一步。 她知道此时马氏夫妇心里十分戒备,只能开门见山将意图说明。 “凛雪......” 凛雪突然被醉芙叫到,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你说说我叫你查探之事......” 众人目光落在凛雪身上,凛雪这才明白之前醉芙交代之事意欲何为。 他禀报道:“昨日主子命我去京郊查探,邻居们都说马家是从十四年前因家乡饥荒才流浪到遇龙山脉脚下定居的。” “十四年前,东陵国没有一地出现饥荒......”醉芙看向马老头,诘问道:“不知马爷爷为何要扯这个谎?” 马老头满头冷汗。 马老婆子此时眼神也四处乱飘。 醉芙对着两位老人叫道:“顾庭蓉、马仲丞......” 这两个名字一出,场上众人心瞬间沉到了海底。 “什么!”李晟惊呼出声。 谢长瀚赶紧拉住他,示意让醉芙来主持大局。 醉芙瞟了马氏夫妇一眼,“十四年前,顾庭蓉和马仲丞自崇文院大翰士顾孺牢中自缢后,便离开隗水城不知所向......” “想不到兜兜转转了那么久,人居然藏在天子脚下......” “果真真应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马老婆子稳住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晃着脑袋否认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李晟被这短短一刻发生的事情吓到酒醒,醉芙既然敢当众指证,必定是手里有确切证据的。 青门使大人手指哆哆嗦嗦指着马家二老,惊道:“你们是、你们就是......” 谢长瀚也是惊到头皮发麻,哑口无言。 “当初两位嬷嬷上门寻我,你们从知道我和忠勇侯府的关系开始便打定主意赖上侯府。即使当日舅舅没有出口邀请,你们也有办法住进侯府,我想你们只是打算借着侯府的庇荫以保全遗诏。” “二老真是好打算......” 说话间,沙椤花灵从醉芙手腕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将马老婆子捆得结结实实。 “事到如今,二老还要否认吗?!”醉芙冷声问道。 马老头看着马老婆子被捆得脸色发白,心中即使掀起滔天巨浪也不敢随意开口。 只见沙椤花灵将马老婆子勒得血色全无,在马老婆子即将晕厥过去之时,马老头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不是在糊弄人,他咬了咬牙齿才说道:“你先放开她!” “我要解释!” 马仲丞瞬间眼神一变,“那人已坐在龙椅上多年,这遗诏出不出世还有什么关系......” 这话相当于认了! 只要认了就行,醉芙收回沙椤花灵,一旁的长生赶紧哭着跑上前。 他哪里知道醉芙会动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来逼迫马氏夫妇,若不是刚才有魏苏死死拦着,他就要冲上去和醉芙打一架了。 长生噙着泪水,十分埋怨地看了醉芙一眼。 醉芙叹气道:“待会姐姐给你一个解释!” 醉芙也是明白长生的心思的,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长生,你先扶着奶奶起来,魏苏,倒杯水来......” 稍稍安抚好长生,醉芙转头看着马仲丞,她知道他心存顾虑,不会轻易开口,便指着凛雪说道:“爷爷可知道凛雪的身份?” 马仲丞眉头一皱,摇摇头。 “凛雪你自己说......” 凛雪对上马仲丞的双眼,沉声道:“在下本名沈含之,十四年前与西越一战中,曾跟随沈国公及世子前往蓟罕关,因受沈国公之令,护送那人与西越通敌叛国的证据到隗水城,侥幸逃过一命。” 闻言,马仲丞眼神大惊,“沈国公可说把证据送到何人手里?” “溪茂学院,一名姓马的教书先生手上......” 马仲丞眼神一缩,惊叫出声:“想不到!想不到蓟罕关还活了一人下来!” 谢长瀚明白了今夜醉芙设宴目的在此。 他说道:“马老爷......当年沈国公、顾大翰士和我父亲玄豫先生皆是先帝心腹,你我之间本是同一阵营,蓟罕关一事事关重大,还望马老能给我们解惑当年之事......” 马仲丞挣扎了好一会儿,显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一旁的顾庭蓉捂着胸口咳了两下才缓过口气来,她一把推开了魏苏递过来的水,眼神哪里还有半分昏老,那灼灼如日的眼神死死盯着醉芙,“你要拿遗诏如何!” 醉芙应道:“报仇雪恨!” 顾庭蓉眼里满是嘲讽,大声质问:“时局已定,如何报仇!如何雪恨!” 醉芙环顾场上众人,眼神里充满阴鸷,她不怕众人知道她的野心。 一字一句道出这谋逆誓言,“倒昏君!立新君!” 这六个字实在落地有声,震撼人心。 顾庭蓉从醉芙眼中看出了她坚定如铁的决心,她苍老的眼眸中漫起一股雾气,“好!好!好!” 三声叫好声终于道出了压在她心头多年的怨恨。 顾庭蓉含泪仰天大笑,“大哥!这么多年了,老天终于开眼了!” 李晟问道:“马老妇人,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老妇人擦干泪水,恨声道:“当年蓟罕关一事震惊朝野,连远在隗水城的我们都很快收到了战败的消息,蓟罕关事发后不久,大哥偷偷托人带了封信给我,信中交代我和阿丞要誓死保护好随信而来的信物,在他还没有再次来信交代如何之前,绝对不能打开此物。我们心中虽疑惑万分,但也明白大哥不会害我们,就这样我们安安稳稳过了几个月的日子。” 回忆往事,马仲丞此时眼中满是悲痛。 “我们、我们本以为能等待顾孺的来信,可新帝登基后不久,京城就传出了顾孺自缢牢中、顾家满门被流放致死的消息!我与阿蓉悲痛过后,将那信物打开,一看居然是先帝遗诏,里面还附着一封顾孺的绝笔信,要我们带着此物远走隗水城,隐匿身份藏在京郊,此生闭口不谈此物,以免招祸上身。” 李晟着急问道:“遗诏在哪里!在哪里!” “长生房里有个木箱子。” “凛雪,带长生下去......” “是!” 一炷香时间后,长生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箱子出现在大厅。 长生心里忐忑不安,想看又不敢看边上的顾庭蓉和马仲丞。 “我......” “好了,没事......”顾庭蓉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开解道:“终有一天会被发现此事的,你不必自责。” 长生眼里噙着一颗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来,把箱子打开。”顾庭蓉说道。 长生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厚重老旧的帘布。 醉芙惊奇道:“这不就是那副挂在茅屋门口挡风用的帘子?” “是......” 醉芙这才明白为何当初顾庭蓉要把这副破旧的帘子带到侯府来,那时顾庭蓉只说是留个念想,她自己也没往别处想,谁知道这遗诏居然藏在帘子中。 顾庭蓉从发髻间拔出一根簪子,满是老茧的手在几块补丁上摩挲一下,然后用簪子将其中一个补丁的线挑断,从里头的棉絮中抽出一卷华丽的绫锦布来。 顾庭蓉看着手上这卷颜色黯淡许多的绫锦,心中十分感慨。 此诏于十四年前被缝进帘中,悠悠十四载过去了,如今它再度出世,谁知又会引起怎样的一番血雨腥风。 顾庭蓉将遗诏递给醉芙,醉芙接过来展开一看,朝谢长瀚点了点头,的确是遗诏。 醉芙低声念道:“陵国平建二十八年帝诏曰:自朕受天命登基以来,遵列位先祖之遗训,承百氏英烈之重托,夙夜兢兢,军国重务不敢蹉跎。近日朕深感不安,恐将不久绝于人世矣。安王,皇九子容泓,天禀仁厚,孝友英明,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以定四海之心。此诏起于吾国风雨飘摇之时,朕特命崇文院大翰士顾孺及玄豫先生谢景和拟笔。今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平建二十八年三月初一。” 醉芙合起遗诏递给谢长瀚,场上众人陷入沉默。 谢长瀚接过遗诏,一目了然,他心绪亦是久久不能平复。 许久他才说道:“如今我们手上握有此诏及通敌叛国之证,诸位作何想?” 李晟还在惊愕之中,不敢发话。 其余人也只是呆呆地望着醉芙,等她来起个头。 醉芙在心里掂量了一二,才说道:“那人如今已贵为天子,即使我们遗诏在手又如何,若是贸贸然公诸于世,只怕他到时反咬我们一口,给我们安一个伪造遗诏、颠覆君权之罪,既是如此,不如等外祖亲身出现在世人面前来得有说服力。” 马仲丞听到这里,震惊问道:“玄豫先生还在世?” “是!”谢长瀚回答道,“只是我们尚不知父亲他被那人囚于何处而已。” 醉芙回想起今日在兰玉宫一事,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为何今日皇甫骞在谈及外祖时如此惶恐? “凛雪,你去查探一下皇甫骞那边看有没有外祖下落的线索。今日皇甫骞掳我入宫,我问及他青陵台一事时,他神色慌张,你仔细查探一下他与柳相那边......” “是!” “那如今我们按兵不动么?”李晟问道。 醉芙沉声道:“昨日五皇子透了个口风,这两日他会动手处理皇甫骞那边,那我就帮他吹多一口风,助他一臂之力吧......” 第72章 荧惑守心 三月初一,丑时。 天色朦胧,玉轮已渐渐下沉身影。 鸡声唤,清梦断。 天京皇城护国寺的主持虚云在床上慢慢睁开昏沉的双眼,起身准备漱洗打坐念佛。 夜风寒凉,老者带着困意打着哈欠走到禅房一侧的小叶紫檀茶几前。 突然,老者脚步一顿,只见早有一人在这等着了。 禅房内光线幽暗,虚云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未醒。 只见来人着夜行衣,一个青铜面罩将上半脸遮的严严实实。 见小炉子上的炭火逐渐红亮,那只劲骨犹显的手有条不紊地从炭火上拎起茶壶,将翠色|欲滴的茶水沏入银毫黑瓷杯中。 香郁的茶气飘荡在幽暗的夜色中,虚云惊醒这不是梦。 来人淡淡出声邀道:“三月夜风带寒意,不若大师来杯热茶去去寒......” 这反客为主的架势着实让人气恼。 虚云沉着脸,冷声问道:“阁下何人?” 凛雪嘴角微勾,将其中一杯茶推到虚云面前,“在下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虚云皱着眉头,默默搂了搂僧衣,“施主,护国寺乃是修行佛法之地,若不是诚心求法,还请速速离去,莫要扰了佛门清净之地。” 佛门清净之地...... 凛雪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灯烛。 瞬间,金色的烛光照亮了他面前一块小金锁。 虚云一见那熟悉的金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凛雪紧接着抛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大师......三十三年前,有关庆州朱氏谋逆一案,不知可还有印象?” 虚云身子猛地一震,一时之间竟慌了神。 好一会儿后,老者脸上神情才恢复勉强镇定,“老、咳咳、老衲、不知阁下口中所言何事,请速速离去。” 凛雪把玩着那枚金锁,“大师既然忘记了,那在下就好好给大师提个醒。” “三十三年前,滇南王勾结庆州太守朱氏地方起兵,先帝镇压剿灭,最终滇南王与朱氏被满门抄斩,可万万没想到,朱氏有一幼子却被暗中送走了......” 冷汗如雨,滑过虚云满是皱纹的老脸。 “大师......你说陛下若是知道朱氏还有余孽存活,且还在眼皮底下的护国寺当了主持,你说他会作何想?” 虚云身子一软。 凛雪出手及时拉了他一把,盈盈笑问:“大师,不知在下相求之事能否可谈了?” “你!” 凛雪将那杯尚有余温的茶水递给他,“大师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选择藏在这里求佛祖庇佑。” 虚云一把打掉那杯茶,沉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凛雪拍了拍袖子上的茶渍,笑道:“我主昨夜夜观天象,忽见荧惑星有乱轨逼近心星之迹,我主心系天下,唯恐朝政大乱危及天下无辜百姓,还望大师十日后能在宫中替我主传话,大灭邪逆,求得百姓平安......” “十日后?”虚云白眉一皱,“为何是十日后?而且,昨夜明明天象并无异常......” 面对虚云的诘问,凛雪默默垂下眼眸,手里沏多了一杯热茶,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古人语,知愈多危愈多。” 被凛雪这么一警告,虚云只能压下心中疑惑,说道:“宫中自有钦天监观测星轨,我护国寺冒然.....” “大师不必忧虑其余事,十日后陛下自会召大师入宫探讨佛法,还望大师能将我主意思传达给陛下知晓。” 凛雪见窗外天色微微亮,道:“只这一件事,虚云大师若能做到,我主自会保你长奉于佛祖脚下,在妙法佛音中安稳余生....” 虚云问道:“以何为证?” 凛雪站了起来,呵呵一笑,道:“大师,可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如今是不信也得信,不做也得做啊。” 凛雪话音一落,只见烟幕弹一炸,瞬间就消失在禅房里。 门外鸡鸣嘹亮。 虚云看着放在茶几上的小纸包,暗叹一声:“唉,不信也得信,不做也得做......” 朦胧的天色中,开始下起了绵绵阴雨。 凛雪走到离护国寺不远的一个荒弃巷子,在角落里寻到那辆普通马车,身子瞬间钻了进去。 见男子一脸水珠,女子从暗格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事情如何?” 凛雪接过来,擦干身上的雨水,道:“虚云应下了。” 醉芙点头,合起手上的书,道:“凛雪,从今天开始,你安排四组暗卫分别到松州、蒙山、晋康以及东海四地,将我编的童谣散布出去,务必要在十日后传到东陵全境人尽皆知。” 多年以来,东陵的藩王一直不安分,若不是先帝镇压了滇南,斩了滇南王警告其余四地,只怕如今东陵皇室早就换了几波主儿了。 凛雪应道:“是!” “走,回怀凤城。” ...... 怀凤城,倚绿轩。 醉芙和凛雪回到时,只见大厅里坐了两派人马。 只见荆遥着藏紫色蛟龙纹锦衣袍坐在一边沉默不语,身上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霸气。 醉芙望向另一边沉默坐着的百里靖炘和后头站着的如临大敌的蔺逸和蔺紫,皱了皱眉。 “阿遥你来了......”醉芙打了个招呼。 荆遥听到声音,转过脸来,脸上宛如挂着一丝春风,笑道:“嗯,明日我便要去游学了,特意过来见你一面......” 特意过来见你一面...... 这话一出,百里靖炘身上气压陡然一低,吓得蔺逸和蔺紫两个吃瓜群众双双冒出了冷汗。 醉芙走到百里靖炘旁边坐下,道:“怎么阿遥来了茶也不上一杯啊......” 茶? 蔺逸偷瞄了一脸铁青的百里靖炘,主上不给荆遥那小子灌毒药就很好了,还上茶...... “嗯?”醉芙推搡了一下百里靖炘。 “荆公子说不渴。” 蔺紫一个憋不住笑出声了。 荆遥那双桃花眼瞬间瞪了一下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冷笑一声,道:“天色不早了,荆公子的朋友遍布怀凤城,一一道别可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咱们就不要耽误荆公子了。” 醉芙怒喝:“阿炘!” 百里靖炘冷哼了一声。 醉芙知道他俩互相不对付,但这是倚绿轩,这般逐客的作法传出去丢的可是她的脸皮子。 醋坛子醋坛子醋坛子! 醉芙努力压抑住心里的火气,扯出一抹笑容给百里靖炘,“好了,你也是倚绿轩的主人,阿遥是我们的客人,哪有主人赶客人走的道理啊。” 主人..... 这个词让百里靖炘眼睛一亮,那个倔驴一样的死脑筋瞬间转了过来。 这可不是宣示主权的时机来了嘛。 百里靖炘拉过她的手,道:“是为夫失礼了......” 为夫..... 醉芙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对面荆遥见两人亲昵的动作,垂下了眼眸。 “阿遥你怎么又去游学?”醉芙疑惑问道。 荆遥重新打起精神,笑了笑,道:“离大比的时间不远了,我想出去外面找一下散修者历练,提升灵力。” 醉芙接过蔺紫取过来的茶具,边煮茶边说道:“若不是我有事在身,也想出去找散修者会一会的。” 荆遥笑道:“你若是不忙,也可和我一同出去玩玩。” 百里靖炘一个冰冷的眼刀飞过去给荆遥,荆遥挑了挑眉,不为所动。 他的人生哲理是越挫越勇。 “还是下次吧,舅舅那边有事要交代我呢。”醉芙答道。 “可惜了,少了醉芙你一路的相伴,我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醉芙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其实没有那么有趣......” “哈哈......”荆遥被醉芙逗得笑了出来,“你这样就很有趣了。” 百里靖炘俊脸又沉了下来,吓得一旁的蔺逸和蔺紫不敢动弹。 这死小子蹬鼻子上脸是吧! “不知阿遥何时归?” 荆遥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半个月后吧。” 如果密黎那边的事情处理顺利的话...... 醉芙于是举茶祝愿道:“那就祝你早去早归,一路平安。” “好!有你这话,我必定早归。”荆遥笑起来,像似一轮明月生辉,熠熠发光。 倚绿轩内,又是来回好几番交谈。 过了一个时辰,等荆遥满面春风地离开倚绿轩后,百里靖炘将醉芙拎回房间里。 “怎么了?”醉芙一脸疑惑。 百里靖炘拉着一张臭脸看着她,“你喜欢他?” “谁?”醉芙懵逼。 “荆遥!”百里靖炘咬牙切齿,那混蛋是越来越嚣张了,当着他的面撬墙角。 “他是我朋友。”醉芙坦荡回答道。 “不许和他做朋友!” 荆遥那个小子眼神赤丨裸裸的,分明就是觊觎芙儿。 醉芙被莫名其妙吼了一句,见百里靖炘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又想起方才回来那一幕,心里想着是不是平时太纵容这个男人了,整天乱吃飞醋还有理了。 俗话说得好,男德早上早好。 醉芙为了以后自己的自由着想,毫不犹豫的一个擒拿手抓住百里靖炘后背,将百里靖炘整个人砰一声甩到墙上。 此时正贴着房门偷听的蔺紫蔺逸听到这巨大的声响,以为是他们帝君冲动之下对醉芙动手了,互相打眼色犹豫要不要冲进去救人时,一声河东狮吼炸裂开来。 “百里靖炘你给我听好!!!” 百里靖炘接触到的醉芙都是温温柔柔、善解人意的,醉芙这彪悍的一面猝不及防暴露出来,汨云川帝君脑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被醉芙压制在墙上。 “芙儿你......” “你什么你!” 醉芙下定决定要纠正一下这个幼稚男人的思想,“荆遥是我朋友!听清楚没!是朋友!” 门外偷听的两个人也被醉芙吓得身体猛地一抖,想不到帝君居然被醉芙小姐教训了,好可怕好可怕,以后还是不要惹她了。 醉芙压住百里靖炘的力度又重了几分,这男人再惯下去,只怕自己以后身边除了他就没人能靠近自己了。 娇生惯养的百里靖炘生平第一次被人吼,反应过来,瘪着嘴有点委屈,“我只是......” “只是什么!” 百里靖炘小声说道:“怕你......” “什么?”醉芙把耳朵凑过去。 “咳咳没什么......”汨云川的帝君在关|键|时|刻稳住了自己的面子。 醉芙不用想也知道那个男人心里打什么小九九。 “我不是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 百里靖炘急忙解释,“你误解了,我没有说你水.....” 醉芙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怎么表示,但我的大概意思就是这样,我知道我们彼此相处时间,你对这份感情缺失安全感,但是阿炘啊.......” “你是我选择的人。” “我北醉芙选择的,自然是最好的。” 别看醉芙平时对感情傻愣傻愣的,说起情话来那是一个让人晕头转向。 只是一瞬间,百里靖炘委屈的心就从海底飞到了天上,虽然还被压制在墙上,但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很快就从胸腔爆发出来。 门外的蔺紫和蔺逸面面相觑,这里面又是闹又是笑是怎么回事? 醉芙扶额无奈叹气,“你啊你,就是一个喜欢被人哄的小孩儿。” 说完就掐了百里靖炘的俊脸一把。 百里靖炘想不到这猫儿炸起来原来也是一头猛狮啊,虽然他轻轻一动就能解开醉芙的压制,但见醉芙眼中还有一股余火,于是审时度势、装作疼痛的样子低声嚷嚷道:“芙儿,我肩膀疼......” 醉芙见纠正思想、表白心意的目的已达到,便慢慢松开了手。 “好疼......” 百里靖炘抱着醉芙,歪歪腻腻地控诉道:“夫人弄疼我了......” 醉芙见面前这个男人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满头黑线,十分怀疑当初认识的那个百里靖炘是不是假的,没好气道:“敢问百里阁下,那怎么办啊?” “夫人吹吹......” 呕...... 门外两个听墙角的男人险些要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第73章 东陵要变天了 三月初三,天气回寒。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房间,惹得床上沉睡的女子眼皮微动。 醉芙从梦中醒了过来,瞧见窗缝外天色昏暗、雾气浓浓,便动手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冷?” 从醉芙头顶传来一声浓浓鼻音的男声,百里靖炘也醒了。 下一秒,醉芙的身子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醉芙眉眼弯弯,掐了掐百里靖炘的脸,说道:“好了,放开我,我还要和凛雪出去一趟呢......” “去哪?” 百里靖炘搂着醉芙更紧了。 醉芙拍了拍他作怪的手,“我要去见一下皇甫奕......” “不准去。”淡淡的一句话落下。 醉芙无奈笑道:“别闹。” 百里靖炘就是不撒手,“雨那么大,不如多睡会儿......” 醉芙只得一根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那只扣住她的大手,低声道:“我有正事要做......” 百里靖炘叹气。 醉芙弹指一敲男子额头,皱眉道:“怎么一大早就叹气?” 男子从容应道:“芙儿,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醉芙凑过去听。 “你在九州太屈才了,不如我明日带你回天域......” “滚滚滚!”醉芙驳了百里靖炘一句,“要去我也凭自己的实力去,用不着你带......” 百里靖炘心里暗想:唉,又失败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老婆拐回天域...... “松不松手!”醉芙龇牙咧嘴威胁道。 “你亲我一下就松手。”百里靖炘凑上脸去,眸中星辰似海。 醉芙被那炽热的眼神烧红了脸,迟迟不动作。 “臭不要脸。” “也是,这种体力活怎么能劳累夫人做呢。” “什么?” 百里靖炘双臂紧紧锁住醉芙,猛地攫取她的红唇,将那未尽的话淹没在爱意里。 许久,醉芙才抓住机会推开他。 醉芙摸了摸自己的红肿的唇,从床上蹿起来,怒吼道:“百里靖炘!!!” “好了,你去忙吧。”百里靖炘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你你你!”醉芙手指哆嗦地指着他。 百里靖炘开怀大笑,从床上起身,将那件藤纹镂花披风取过来给她披上,低头吻了一下她眉间,道:“好了,莫要闹了,赶紧披着衣服,这天气凉嗖嗖的,可别冷着了。” 醉芙瞪大双眼,“我闹?” 汨云川的帝君险些又被揍了一顿。 就在此时,凛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子......” 听见凛雪在外头叫唤,醉芙恼羞成怒地瞪了百里靖炘一眼,应道:“稍等一下......” 一会儿工夫,醉芙和百里靖炘两人才收拾妥当开门。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凛雪也能一眼瞧见醉芙红润的双唇。 他又不是毛头小子,自然知道那抹绯色从何而来,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着百里靖炘,苦口婆心地劝道:“百里公子,我家主子年纪尚小......” 好事瞬间被人戳破。 醉芙此时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扒净衣服一样,脸瞬间爆红,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撒腿就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虚大声势嚷道:“天色不早了,赶紧走赶紧走!” 凛雪还是定定看着百里靖炘,他可不想醉芙这棵小苗苗还没冒出头就折腾焉了。 百里靖炘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俊不禁,见凛雪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淡淡地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 过了一个半时辰。 枫林山庄偏僻一处,乔装好的凛雪上前敲了敲柴门。 柴门打开,一个着布衣的高大男子问道:“是何人敲门?” 凛雪说道:“风香阁送贵庄下定的玉器来了......” 开门的男子眼神微变,沉声道:“你们进来吧。” 凛雪转身将醉芙手上的木匣子取过来,两人跟着那男子一路走到正厅里。 “二位请坐,殿下就到......” 醉芙摘下帷帽,和凛雪相视一眼。 不一会儿工夫,皇甫奕便带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五皇子殿下......”醉芙和凛雪行了个礼。 皇甫奕坐下,应道:“不知醉芙小姐昨日匆匆派人约我所为何事?” 醉芙环视了一下四周,朝着皇甫奕挑了挑眉。 皇甫奕意会,下令道:“除了姜琦,其余人退下......” 等正厅的大门被关上,凛雪又布下了一道灵力隔绝外界。 “醉芙小姐可以说了。”皇甫奕抿了口热茶说道。 醉芙淡淡一问,“秦家和黄家昨日被抄了?” 皇甫奕点头,笑道:“嗯嗯,上次自大哥捅破秦冉儿一事后,以前和沈国公交好的朝臣都上奏要求严惩四哥,父皇无奈只能将四哥拘在兰玉宫中,无令不得外出,还发作了柳相那边好几个人。” “四哥暗中派人彻查秦冉儿一事,发现自己当初误打误撞掉进了一个局,一怒之下对柳相说出了秦玉儿和黄世成做下的好事,气得柳相那边伪造了一批证据,将整个秦家和黄家给端了。” “陛下安排谁去抄家?”醉芙问道。 “原本父皇要指派我去的......” 皇甫奕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后来我听了姜琦的建议,称病躲了过去。” 醉芙也多看了旁边那个不起眼的男人一眼,“那位的身份是......” “是本皇子新提的一位谋士。” 醉芙朝姜琦微微一笑,“果真是麒麟才子。” 这一句话的分量太重,姜琦上前行了个拱手礼,感激道:“谢小姐赏识。” “谢我作何。”醉芙无奈一笑,“是你们殿下看重的你。” 醉芙转了转手上的骨镯,“你倒是聪明,知道阻扰你们殿下淌这趟浑水。” “秦、黄两家贵为皇商多年,家底厚实,金银珠宝无数,若是你家殿下贸贸然担了这事下来......” 醉芙轻敲桌面,“抄家一事若是顺利还好,陛下自是圣心愉悦,你家皇子便水涨船高,朝臣闻到风向,自然会转投你家殿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你家殿下风头太盛,必然会引起柳相一派的针对,况且还有大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把这抄家的好事让出去给大皇子,继续让他们两个争,你们坐山观虎斗,今后受益的总比在这抄家之中谋取的小小钱财厉害得多......” “正是此理!”皇甫奕拍手称赞道:“若不是姜琦当初力排众议让本皇子拒绝,只怕今日我就会被大哥和四哥盯上了!” 皇甫奕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当初他布在宫中的眼线和他透露风声后,他原本也是起了要担下这抄家一事的念头的。 “五皇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醉芙虽然已经知道了遗诏的内容,但她并不算将这个天大的秘密早早透露给皇甫奕知道,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皇甫奕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她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如今秦、黄两家倒了,殿下可以使些手段让自己的人上位。还有......” 说话间,醉芙纤纤玉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凛雪接过来,呈上去给皇甫奕。 皇甫奕手里拿着那个小玉瓶,疑惑道:“这是何物?” 醉芙凤眸微阖,幽幽道:“五皇子,东陵要变天了......” 皇甫奕心里一抖,惊恐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醉芙手指摩挲着杯耳,淡淡道:“四皇子惹出的事太多,且不说因与我的婚约与清流一派对上,前段时间义陇城一事更是直接压垮了陛下对他的信任,再加之秦冉儿一事爆发,朝中阻力太大,即使没有大皇子,陛下也不会考虑选他当储君了。” 虽然皇甫容衡这人做事混蛋、品德有缺,但在施政上还是十分靠谱的,身为一个皇帝,他选择继承人的清醒还是有的。 “殿下你说,如果四皇子发现自己储君之位无望,以他在前朝后宫的势力,你猜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被醉芙这么一挑明,皇甫奕和姜琦被自己心中所想吓得差点要晕了过去。 皇甫奕语气震惊,道:“你是说,四哥会、会......” 皇甫奕咽了口口水,手指轻轻划过脖子示意。 醉芙点点头,道:“没错殿下,陛下如今危险了......” “那这瓶东西是......”皇甫奕颤颤惊惊问道。 醉芙心里有些好笑,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皇甫骞和皇甫容衡都是一样,都喜欢下药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几日上朝,殿下观察陛下的脸色如何?” “有些青灰,似乎很是疲惫......” “太医如何说?” “只说是父皇近日被政务缠身,夜夜难以入睡,精气神亏了点,服些补气益神的汤药就可。” “那殿下认为呢?” 皇甫奕沉默。 “最近朝廷并无大事发生,前朝还算风平浪静,所以太医的说辞有点难以服众。” 醉芙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的光,“殿下揣测无误,我舅舅来信亦是如此说。” “四哥......四哥真的下手了?”皇甫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殿下,你四哥是个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天之骄子......” 醉芙嘴角微勾,“所以他不会接受另一种结局。” 皇甫骞和柳相一派树敌大多,若是不能做到那个位置,那么等待他的怕是比死还是凄惨的下场。 “殿下在后宫可有眼线?” 皇甫奕点头。 “殿下,这个玉瓶里装着的是我炼制出来的散毒丹,虽不能起死人、肉白骨,但却可以解掉身体一大半的毒性,延缓死亡......” “若是......”皇甫奕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听闻怀凤城燕宁长老乃是解毒高手,若是......” 醉芙脸色沉了下来,拍桌怒道:“殿下!” 皇甫奕被这声巨响惊醒了过来。 “我们要走的这条路何其艰险!”醉芙冷声道:“若殿下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那么从今日起,忠勇侯府便当从前之事如尘烟,还是尽早散了为好!” 皇甫奕语塞,“我......” 醉芙绝对不能接受皇甫奕出现反水的可能性,“敢问殿下,若是陛下|身体康健,几时才能驾鹤西去?” 第74章 亡陵者何人也 醉芙这话可是大不敬,听得姜琦一身冷汗。 皇甫奕也是大汗涔涔,“我不知......” “那陛下若是到了暮景残光之际,又几时才能驾鹤西去?” 皇甫奕幡然醒悟。 “殿下,成大事者必能狠。” 皇甫奕捏紧了手里的小玉瓶,咬咬唇应道:“我明白了。” 醉芙总算了松了口气,“四皇子下的药不会如此轻易让太医察觉到的,殿下最好尽快派人将这丹药给陛下服下。” 醉芙重点提了一句:“对了,还请殿下派人在陛下耳边吹吹风,叫护国寺的虚云大师七日后进宫讲佛法、驱邪祟。” “为何要将佛法驱邪祟?” “人总是想在病重之时找个寄托找个慰藉,陛下不外如此,殿下既为人子,自然要替陛下分忧,况且虚云大师对我们的大计有妙用。” 皇甫奕疑惑,“那为何要七日后?” 醉芙应道:“一来四皇子谨慎,下的毒药作用缓慢,估计要七日后症状才较重,二来......” 醉芙眼神变得幽深,“我所安排之事,七日后才能传到宫中......” 皇甫奕半懵半懂。 醉芙见他那懵懂模样,只得提前给他透了个风声,“殿下,无论七日后虚云大师和陛下说了些什么,您都不必放在心上,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皇甫奕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醉芙又望向他身后的姜琦,说道:“至于大皇子那边,还请姜先生多帮殿下掌掌眼,估计下药一事,大皇子那边很快也会知道,切莫让你家殿下给人当了靶子挡箭.....” 姜琦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年纪轻轻的,在皇甫奕笼络的一群谋士中并不起眼。因上次抄家一事立了功,所以才在皇甫奕面前冒了尖,这次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被带了过来会谈,听到醉芙几次对他的称赞和赏识,心中也是存了极大的感激之心的。看书溂 姜琦上前行了个拱手礼,“必不负小姐之嘱托......” ...... 天京皇城,京城漱玉馆。 萧国公萧睿在包厢里边喝着茶,听着曲儿等淳郡王的到来。 推拉木门的声音响起,萧睿转过头来,只见淳郡王跟在一人身后进了来。 见到来人,萧睿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对着那位不速之客行了个礼,“臣见过四皇子殿下......” 皇甫骞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主位坐下。 萧睿十分不悦地望向淳郡王,淳郡王一脸尴尬。 “本皇子不请自来,没有扰了萧国公的兴致吧......”皇甫骞抬头看了一眼萧睿。 萧睿神色不变,笑道:“哪里,是臣的荣幸......” 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过后,淳郡王找了借口脱身离开,只留下皇甫骞和萧睿两人在包厢。 萧睿忐忑不安,萧国公府一直忠于天子,从不站边,平日里甚少与柳相一派交集,这四皇子今天怎么会突然和自己套近乎? 正在萧睿百思不得其解时,皇甫骞敲了敲手里的玉扇,淡淡说道:“国公之女萧衾,今年是十七了吧?” 此话一出,萧睿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是啊,那孩子顽皮得很......” 皇甫骞幽幽道了一句:“不知可有婚配了?” 这话一出,萧睿后背霎时渗出了几颗冷汗,他猛地意识到皇甫骞的打算,硬是稳住自己慌乱的心,应道:“不、不怕殿下笑,臣与夫人只有这一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养成她这般娇纵的性子,臣也是十分头疼,想着再留多两年,请嬷嬷仔细教导礼仪,才敢与世家子弟婚配......” 皇甫骞冷笑了一声,道:“萧衾的确需要好好教导,整天和那个宣飞尘厮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掉份儿。” “是是是......” “要说哪里的教导嬷嬷最好,母后身边的容嬷嬷可是受过父皇称赞的。” 萧睿听了这话,满脸是汗,道:“不敢不敢,臣哪里敢去向皇后娘娘讨要人啊......” 皇甫骞动手给萧睿沏了一杯茶,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诚恳:“实不相瞒,本皇子对萧衾仰慕已久,不知本皇子能否当得了国公的乘龙快婿......” 萧睿惊得打翻了手里的茶杯,连忙跪下道:“臣......” “国公这是怎么了?”皇甫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难不成国公看不上本皇子?” “臣不敢!”萧睿磕了几个响头,“只是......” “只是什么?” 萧睿手心的汗快将底下的地毯都润湿了,又不知道怎么回绝皇甫骞,只能磕头哀求道:“臣还想留多衾儿两年......” 皇甫骞冷笑一声,整个人站起来,投射出一片阴影笼罩在萧睿头顶上。 “既然国公想留多萧衾两年,不知打算用什么东西来偿还本皇子的相思之情?” 萧睿哑了哑口,道:“臣、臣不解......还望殿下明示......” 皇甫骞半蹲下|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进萧睿眼底,低声道:“储君之位,不知国公有何看法?” 原来皇甫骞此行目的在此,萧睿心里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惊惊道:“陛、陛下自有定夺,臣只管听从便是!” 皇甫骞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若是本皇子明言要国公你的支持呢?” “殿下,臣只忠于陛下......” 萧睿只希望这句话能让皇甫骞明白自己没有选择他,也不会去选择皇甫默。 “国公......”皇甫骞一把扯过萧睿,冷冷道:“世间安有双全法!” 萧睿依旧不改口,咬着牙根应道:“臣!只忠于陛下!” 萧国公府与沈国公府一样,都是国之柱石,手握重兵。 十四年前蓟罕关的惨烈一败,他事后细细回味,在蛛丝马迹间窥见了皇权无比阴暗的一角,沈国公府与先太子血淋淋的教训仍历历在目,如今他又岂能让手下十万精兵的性命再次沦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皇甫骞大声威胁道:“国公,本皇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臣!只忠于陛下!” “好好好!”皇甫骞怒极而笑,“希望国公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皇甫骞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等皇甫骞走后,萧睿整个人瘫软在地,惊魂未定。 皇甫骞他今日如此猖狂,究竟打算做什么?! ...... 三月初十,春光明媚。 醉芙忙里偷闲带着百里靖炘一同到长锦坊逛逛。 一群着布衣的孩童手里攥着小木剑,一路打闹,撞散了醉芙和百里靖炘。 “位不正,纵孽邪......” “天可怜,九月雪......” “亡陵者,何人也......” “惑乱者,妖龙也......” “嘻嘻嘻嘻......” 那群小孩嘴里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嬉笑着往另一边跑去。 醉芙瞧着那群孩童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勾,“虽说花了些时日,但终于传了过来。” 望着那群小孩在远处嬉闹,百里靖炘对醉芙的话挑了挑眉,俯首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夫人编的?” “嗯。”醉芙侧过头望着他,“阿炘觉得如何?” “朗朗上口......”百里靖炘故意朝她耳里吹了口气,调|戏道:“太屈才了,不如明日夫君带你回天域......” 醉芙一个手肘怼过去,低声嗔道:“滚......” ...... 又是过了几日,东陵皇宫,永宁殿。 护国寺主持虚云大师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来。 只见东陵皇一身便服,半卧在榻上,手里还攥着一串佛珠在慢慢数着。 “老衲参见陛下......” “免礼......”东陵皇虚抬了一下手,示意虚云走到榻前。 见虚云上前,东陵皇哀叹一声,“虚云大师,这些时日朕夙夜难寐,身体常常易乏易累,只觉得胸前无时无刻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好些时候都喘不过气来,太医说是朕心思过重所致,开了好些药给朕都无甚大用。” 虚云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龙体劳累乃是陛下勤政为民,东陵百姓必会为陛下祈福的。” “大师念念佛法,让朕清清心吧......” “是......” 虚云口中念念有词,东陵皇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数着手里的佛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东陵皇忽感睡意,头有些摇摇晃晃的。 虚云停止诵经,低声喊了一句:“陛下......” 东陵皇猛地醒过来。 虚云双掌合十,劝说道:“阿弥陀佛,既然陛下生出睡意,还请移步至床,让老衲继续为陛下诵经安神......” 东陵皇揉了揉眉间,从榻上起身,一旁服侍的宫人赶紧上前将他扶到床上。 “你们都下去吧,留大师在这里给朕诵经即可......” 宫人鱼贯而出,只余下东陵皇和虚云。 虚云继续诵经,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东陵皇陷入睡梦中。 虚云轻声道:“陛下......” 床上,东陵皇发出阵阵熟睡的鼻鼾声。 虚云眼中闪过精光,从袈裟中掏出那个小纸包,起身走到香炉前,将其扔了下去。 只见香炉中,那个小纸包在火焰中慢慢燃烧起来,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阿弥陀佛......” 两个时辰过去了,东陵皇从梦中缓缓醒来。 “陛下醒了......” 东陵皇从床上坐起来,青灰的脸色红润了一些。 “来人......” 东陵皇一声出,在外头伺候的宫人进了来。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是戌时了。” 东陵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上晚膳......” “是......” 很快,宫人便将一碟碟精致的斋菜从御膳房端到桌子上,东陵皇起身,和虚云一同走到桌边坐下。 东陵皇笑道:“有大师在旁安神,朕终于睡了个舒心的觉......” 虚云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多嘴一句,还请陛下勿怪......” “准!”东陵皇睡了一个满足觉,心情愉悦。 “江山社稷系于陛下一身,还望陛下以龙体为重,不要过分苦恼......” “苦恼之事比比皆是,朕.....”东陵皇默默叹气,像似自嘲般道:“朕哪里逃得过啊。” 虚云垂下眼眸,道:“陛下龙体欠安,朝政一事老衲无力为陛下解忧,只望陛下能安心养神,诸位皇子能尽力为陛下分忧......” “毕竟皇室安定才是东陵之福啊。” 皇室安定?东陵皇皱了皱眉,“大师何出此言?” “天象虽有异常,但老衲已经算过了,陛下必然鼎盛。” 东陵皇更加糊涂了,眉头紧皱,沉声问道:“天象异常?” 虚云见东陵皇疑惑的样子,也皱了皱眉,“难道陛下不知道天象异常一事?” 东陵皇沉下脸色,“不知大师口中所言的天象异常是何时之事?” 虚云愣了一会儿,才说道:“二月三十,老衲夜观天象,天象呈荧惑星乱轨逼近心星之迹。” 东陵皇猛地一惊,大声喝道:“什么!二月三十有荧惑守心之象?!” 虚云大师道:“是,难道钦天监没有禀报陛下?” 荧惑星靠近心星,则意味着帝位动摇、皇子篡权......怪不得虚云要说皇室安定。 东陵皇忍住胸腔怒火,下令道:“来人,将徐日昇给朕押过来!” 第75章 萧府倒塌 半个时辰过后,司掌钦天监的徐日昇被禁卫军押到了永宁殿。 “陛下......” 徐日昇虽跪在地上,但一脸茫然。 东陵皇以为徐日昇还在装模作样糊弄自己,气得上前一脚就踹翻了徐日昇,怒喝道:“徐日昇!你好大胆子!但敢对朕隐瞒天象异常一事!” 徐日昇一时间脑子更混乱,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着急辩解道:“陛下!臣听不懂陛下所言何意!更不知什么天象异常之事啊!” 当日凛雪留给虚云那纸包里有使人易怒的药粉,东陵皇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吸了进去,如今正在气头上,更是失去了平日里应有的理智。 顾不上多加思考的东陵皇,一道灵力就朝徐日昇轰了过去。 徐日昇一介凡人之躯,哪里受得住这一道力量。瞬间,整个人被轰得砸向一旁的架子,架子倒塌,一堆奇珍异宝纷纷砸落,砸得他头破血流。 “究竟是谁指使你隐瞒二月三十夜的荧惑守心之象的!” “冤枉啊!”徐日昇捂住流血的额头,哭天抢地道:“二月三十夜天象真的没有异常!陛下!陛下!请相信微臣!” 虚云走上前,佛眉低垂,小声劝道:“阿弥陀佛,天象一事关系天下百姓,徐大人莫要被有心之人迷惑,害了东陵......” “我没有!大师,钦天监记录二月三十夜天象如常......” 徐日昇抬头看着虚云,眼里满是饱含冤屈的泪水,他期盼着虚云能帮他一把。 虚云摇着头哀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徐大人何必执迷不悟......” 徐日昇见虚云不帮腔,猛地一下就抱住东陵皇的大腿,声音快哭出来了:“微臣、微臣冤枉啊!恳请陛下派人去查钦天监记录!” “来人!将钦天监的星象簿取过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禁卫军将星象簿呈了上去。 东陵皇翻开二月三十的记录,只见原来的那条记录上被厚厚盖了一层墨水,旁边标注着一句“如常,无异”。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更是火上浇油。 东陵皇啪一下将星象簿扔到徐日昇脸上,“你还要狡辩吗!” 徐日昇见东陵皇气得满脸通红,翻开星象簿一看,只见不知何人何时在星象记录上动了手脚。他心里更加惊慌,整个人被吓得快要晕了过去,连连解释道:“陛下,这是陷害!陷害!” 东陵皇一脚踹开他,面如铁青,怒吼道:“来人!将徐日昇打下天牢,秋后问斩!” 两名禁卫军迅速上前扣住徐日昇,直接将人拖出永宁殿。 “陛下!微臣冤枉啊......” 东陵皇对身边的大内侍沉声说道:“给朕去查,最近是何人与徐日昇交好!” “是!” ..... 怀凤城,倚绿轩。 日上高头,阳光穿过屋檐泼洒进来,照的室内一片光亮。 醉芙收回那只把脉的手,松了口气,微微笑道:“身体无恙。” 此时男子脸上笑意满满,眼角微颤,犹如春风中抖动的燕尾。 百里靖炘将她的手拉过来亲了一口,道:“都说没什么大事,瞧夫人紧张的......” 醉芙手指嘣了他额头一下,佯装怒道:“一大早醒来就流鼻血,搁谁身上不紧张啊!” “我不紧张,夫人紧张。” “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扑哧一笑,“好了,不用担心,燥热难免会如此......” 醉芙歪着脑袋,疑惑道:“燥热?” 这都是杨柳阴阴细雨晴的春日时景了,何来燥热? 百里靖炘朝她微微挑眉,“憋得慌......” 瞧他那挤眉弄眼的坏模样,醉芙霎时会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整个人扑过去,紧紧捂住百里靖炘的嘴,张牙舞爪喊道:“闭嘴!闭嘴!” 百里靖炘哈哈大笑,一脸宠溺,任由醉芙像个小猫一样在自己身上闹腾。 “醉芙!!!!” 一道暴躁焦急的咆哮声如雷霆万钧,瞬间响彻倚绿轩,打断了这旖旎。 宣飞尘从外头冲进来,整个人像是点着火的炮仗,冒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火气。 醉芙赶紧松开掐住百里靖炘的手,皱了皱眉。 她望着宣飞尘道:“哎呦飞尘,你这是怎么了?” 宣飞尘这个彪形大汉总算是见到了醉芙,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站在醉芙面前,眼里蓦地泛起点点水光。 醉芙似乎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也不再嬉皮笑脸的,赶紧问道:“发生何事了?” “阿衾被抓走了!” 宣飞尘焦急地将前因后果道出来:“方才我们还在天香楼吃饭,突然一群官兵就冲进来将阿衾拿下,我打伤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才说柳相收集到萧国公私通南椤海境的证据,早朝时呈了上去,陛下震怒之下当即下令打萧国公府满门入天牢,准备明日午时问斩。” “什么!”醉芙猛地站起来。 “醉芙,我、我方才去找了师父,可师父......” 宣飞尘眼眶滚下一颗热泪,道:“师父说他不能干涉朝政之事......” 怀凤城不入世,这是规矩。 “你可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私通之物是什么?” 宣飞尘说道:“是大饮关的军事布阵图!” “糟了!”醉芙脑袋砰一声被撞响,“大饮关是东陵对南椤海境的第一道边防......” 也是当年萧国公手下十万精兵驻扎的地方...... 萧睿多年以来一直对皇甫容衡忠心耿耿,皇甫容衡不会如此轻易就下这道旨意,除非柳相那边拿出的证据说服力十足。 醉芙瞳孔一缩,难不成柳相那边早就盯上了萧睿! “你别急!”醉芙见宣飞尘焦躁的情绪隐隐有些失控,说道:“在倚绿轩等我!” “魏苏!”醉芙大叫了一声。 魏苏正在倚绿轩后头的花园里种药草,听到醉芙的喊声,急忙跑了过来,“姐姐找我?” “你和长生两人在倚绿轩看住飞尘!”醉芙脸色极其严肃,“我和你姐夫回侯府一趟!” “哦哦哦,好!”魏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应下了。 “阿炘,我们走!” 醉芙拉着百里靖炘,两人往外走去。 未时,谢长瀚刚从军营回到忠勇侯府,在门口碰到醉芙和百里靖炘两人。 “咦,你们俩不是在怀凤城吗?” “舅舅,先进去再说!” “哦哦......” 三人进了松雪斋里,百里靖炘顺手布下一道结界隔音。 醉芙急忙问道:“舅舅,萧国公府是怎么回事!” 谢长瀚一顿,“你也收到消息了啊......原本舅舅打算送信去怀凤城告知你一声的......” 醉芙急得火烧火燎,问道:“果真是大饮关的军事布阵图?” “不仅如此,还有一批与烈王乌仲十几年来往的书信、八十件南境名家的书画、以及出自南境最大的钱庄——天成亨的三百万两银票.......”看书溂 醉芙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谢长瀚。 天啊!这些证据不可能是一时之间布下的,难不成萧睿真的背叛了东陵? “舅舅,你也认为萧睿......” 谢长瀚摇摇头,道:“萧国公府从来只忠于皇位。按理说,满朝大臣中,萧国公是最不可能叛国的,可证据确凿,我也无法为萧睿开脱。” 旁听了许久的百里靖炘淡淡地问了一句,“萧睿为人如何?” 谢长瀚应道:“当年我驻守东海,他驻守大饮关,我与他并不相熟。回京后我们虽为同僚,但相交不深,朝中多次纷争也不见他参与,他虽然是陛下的人,但还是比较中立的。” 百里靖炘“哦”了一声,又问道:“萧国公府家底如何?” 谢长瀚不解这问题,但还是说道:“萧国公府家底虽比不上八大皇商和柳氏几个世家,但在东陵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萧睿生活作风如何,可有好赌之习?” “他不沾赌,平日里也比较清廉。” “他后宅如何?” “萧睿是他家这代的痴情种,后宅清静,只娶了他夫人一人。” “他夫人的身份是?” “是颐新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与他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他对萧衾的态度如何?” “宠溺得很啊......” 问完所有的问题,百里靖炘朝着醉芙挑挑眉,缓缓道来:“萧睿家底厚实、外家显赫、不求权、不贪色、不嗜赌,手握重兵却不争不抢,这样的人只忠于皇位......” “芙儿,你说若是你要攻破他,得从哪里下手?” 百里靖炘这几句话,如同一只大手拨开云雾。 醉芙反应过来,神色大惊,“他的软肋,独生女萧衾......” “对极......”百里靖炘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醉芙脑子飞快运转,问道:“舅舅你方才说萧睿与烈王乌仲的书信是何时开始来往的?” “大概是十年前吧......” “十年前......”醉芙沉吟道:“如果柳相为夺走萧国公府的兵权而提前十年布置,那么为何要在这时突然发作......” 是什么东西触发了此事? 百里靖炘又点拨了醉芙一句,“储君之位。” 醉芙瞳孔一缩,“对!” 醉芙梳理了一下思绪,皇甫骞要对他老子下手了,虽然在前朝后宫皇甫骞的势力不少,但唯独少了兵权...... 女子皱眉道:“该不会皇甫骞动了什么歪脑筋,要从萧衾身上下手夺兵权,可萧国公不从吧......” 谢长瀚眉头微皱,“你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可能......” “舅舅,你可有办法让我进去天牢?” 谢长瀚思索了一下,“不行,李晟那边被盯上了,我没办法联系他......” 醉芙拉了拉百里靖炘袖子,正色道:“阿炘......” 百里靖炘弹了一下她额头,笑道:“想不到夫人终于会开口求我了......” 自己盼这一天可是盼了很久了...... 第76章 捅破天了 深邃可怖的乌云密布夜空,将玉轮的光芒吞噬得一干二净。 惊雷阵阵,大雨滂沱。 天上电光如白练,暴戾地撕裂夜幕,甚是煞人。 狂风暴雨之中终有东西被摧折。 此时,百里靖炘和醉芙两人着夜行衣,躲在离天牢百米远的暗角处。 一阵狂风席卷过境,随着雨势渐大,百里靖炘看准时机,手指微动,一抹灵力在闪烁的电光之间了无痕迹,只是瞬间,十几名守在天牢门口的守卫就全部瘫倒在地。 “走!”百里靖炘搂住浑身湿透的醉芙,借着滂沱雨势,如鬼魁般潜入了东陵的天牢。 天牢里头,四名守卫喝着大酒,正是喝的兴头正起的时候。 其中一个大着舌头结结巴巴说道:“俺也真真是开了眼,唉,得势猫狸雄似虎,脱、脱毛凤凰不如鸡啊!” 旁边一人一听,咋咋呼呼起哄道:“嘿!老子跟你混了那么多年,想不到你张大强居然也是个路见不平的大英雄啊!” “老子就是敬佩萧国公怎么了!当、当年萧国公死守大饮关,三天三夜浴血奋战,就这一点,老子就看不惯上头那些人的作派!” 第三人翻了个白眼,嚷嚷叫喊道:“得了得了,你就算有那菩萨心肠也赶紧闭上那张狗嘴,别惹出事来!” 这酒劲猛地上头,张大强摇头晃脑间似乎瞧见两道黑影闪现在角落处,“咦?那是.......” 半句话还没交代完,桌上四人趴倒一片。 百里靖炘和醉芙两人疾步往地牢深处走去,终于在最后一间牢房找到了萧睿。 当日煊赫一时的萧国公,如今蓬头污垢地倒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醉芙从怀里掏出夜明珠,在微弱的光亮下,只见萧睿那条被打断的腿正淌着血,如今他奄奄一息,已是出气大,入气小了。 女子凤眸圆睁,惊道:“萧国公!!!” 听见声音的萧睿微微睁眼,见面前出现两个蒙着面罩的陌生人,有气无力道:“是何人......” 醉芙手握住那把大锁,银光微闪,瞬间那锁就被碾成粉碎。 醉芙一个箭步冲进去,急忙给萧睿口中塞了一枚凝血丹,又朝百里靖炘示意,百里靖炘手指一弹,一道浩瀚磅礴的灵力瞬间注入萧睿体内。 醉芙见萧睿灰白的脸色渐渐回了点血,这才松了口气。 “我是萧衾的朋友。”醉芙低声在萧睿耳边表明身份。 萧睿刚缓过气来,听到醉芙这话,惊得身子一抖擞,激动地将醉芙身子往外推,“别管我!快去救衾儿!!!” 醉芙按住他的手,安抚道:“萧衾出什么事了?” 萧睿眼里涌出泪来,悲怆地哭喊道:“衾儿被相府的人带走了!” 醉芙和百里靖炘相视一眼,醉芙心里暗自叫不好,追问道:“萧国公,你真的与南椤海境......” “我没有!!!” 萧睿情绪激动,沙哑的喉咙哭喊道:“四皇子想利用衾儿夺我兵权,我不从......” 这话一出,醉芙霎时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萧睿哑口无言。 柳相布下的这一局环环相扣,人证物证俱全,连自己都没办法找出破绽,即使自己说没做过,又有多少人肯信呢。 萧睿眼中满是心灰意冷的死寂,嗫嚅道:“唉,乌雪埋忠骨......沈国公府当年之难已是东陵奇耻大辱,今朝萧国公府再遭覆盆之冤,也难逃这般下场......” 当年沈国公府那一难,萧睿在过后两年内慢慢琢磨出不对劲来,也是从那时起,他对皇位上的那人存了几分戒备之心,谁料到时过境迁,如今这血淋淋的一幕还要再次上演。 闻言,醉芙心里蓦然一抖。 萧睿像是在安排后事般,对着醉芙重重磕了一个头,哀求道:“事到如今,我萧睿也不敢再奢求别的,只求恩人救出衾儿,保全她清誉。即便明日陛下要拿我萧氏满门问斩,我萧家儿女也要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走!” 就在萧睿托付后事之时,地牢外一道急如风火的身影冲了进来。 见到醉芙和百里靖炘时,来人赶紧禀报道:“主子,出事了!” 醉芙问道:“出什么事了?” 凛雪满脸是雨水,急躁地说道:“飞尘从倚绿轩逃走如今不知所向!” “而且方才属下过来的路上,听到外头在传皇甫骞在华水道被人绑走了!” 两件事一联系,醉芙胸腔怒火瞬间涌上来,大发雷霆:“宣飞尘!你这该死的混账东西!” “皇甫骞被绑架的消息传进宫了吗?” “应该还没!” “阿炘!” 百里靖炘看了她一眼,“嗯?” “借蔺紫和蔺逸给我一用!” 百里靖炘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醉芙转头对着凛雪说道:“你先回倚绿轩,让师父带魏苏和长生回侯府守着,不要让背地里的人趁虚而入!” “是!” 醉芙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继续交代道:“你紧接着带蔺紫和蔺逸去相府那边将萧衾救出来!” “是!” “阿炘!我们去找皇甫骞!” “好!” 醉芙心里默默祈祷,虽然她直觉觉得这捅破天的事是宣飞尘这混账东西干出来的,但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无比希望罪魁祸首不要是那个大傻货! ...... 此时,东陵皇宫千羽宫。 东陵皇一脚踹向柳皇后,怒道:“好你个柳梦雅!居然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儿子!” “呜呜呜......”柳皇后哭得妆都花成泥巴脸了,嘴里依旧求饶道:“陛下,骞儿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东陵皇气得脑壳发疼,“他今日敢指使徐日昇隐瞒天象,是不是明日就敢夺朕的大权了!” 柳皇后抱着东陵皇的大腿不放,嚎哭道:“陛下,骞儿是无辜的,肯定是有人陷害他!” 柳皇后脑子一转,突然灵光一现,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她顶着红肿的大眼泡,激动看着东陵皇,叫喊道:“臣妾知道了,是袁觅露,肯定是袁觅露那个狐媚妖女指使徐日昇栽赃给骞儿的!” “滚!”东陵皇怒不可遏,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后一向脑子愚笨,但没想到都到这个关头居然还敢咬袁贵妃一嘴。 他当下一道灵力痛击过去,柳皇后瞬间像个大沙袋般被撞飞到攀凤大金柱子。 东陵皇看也不看他的发妻,拂袖而去。 柳皇后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意识,她摸着满头鲜血,吃痛地朝外尖叫道:“救!救命啊!” 还没说完这句话,殿外突然响起一道哭天抢地的声音。 “皇后娘娘不好了!”容嬷嬷惊恐万状地撞进来。 “怎么了?”柳皇后倒在地上,对自己的心腹伸出一只手,“像叫魂似的!” 容嬷嬷这才看见柳皇后的惨状,赶忙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急得火烧眉毛,道:“殿下在宫外被人绑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柳皇后大惊失色,脚一发软,整个人又要倒了下来。 容嬷嬷幸好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柳皇后脸色发白,大声喝道:“谁做的!” 容嬷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除了萧国公的人,如今还有谁敢如此大胆!” “萧国公?陛下不是下令抓拿萧氏满门了吗?” 容嬷嬷横眉倒竖,恶狠狠道:“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萧睿手下能人无数,说不定是哪个要给萧国公府强出头呢!” 谁能想到,当这捅破天的大事都还没有头绪之时,一个嘴多的老虔婆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以一己之力推动了萧氏的重重杀机。 “该死的贱|人!”柳皇后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她暴跳如雷,“是不是他们一个两个都觉得能动本宫的儿子!” “来人!!!!!” 皇后的暗卫从外面冲进来。 “本宫要萧氏满族死绝!!!” 柳皇后这番冲动之言惊得暗卫额头渗出冷汗,劝道:“娘娘,陛下还没下令......” 东陵皇能给她气受她奈何不了,这小小暗卫居然也敢质疑自己的旨意?! 已经失去理智的柳皇后当即怒道:“父亲叫你跟在本宫身边是让你听本宫命令的!听本宫命令的!!”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暗卫不怕柳皇后,但却忌惮她身后的柳相,无奈之下,最后也只能承了旨意下去办事了。 “是!” ...... 夜色浓重,醉芙和百里靖炘骑马花了好些时间才赶到华水道。 华水道是城外进京其中的一条必经之路,虽不甚繁华,但也可见零星几家客栈。 醉芙跳下了马,敲开一家客栈。 许久,只听见屋里头乒乓响声,客栈的小二打着灯,冒出个头来,说道:“客官,本店打烊了......” 醉芙将掌心捏着的几两碎银塞到小二手里,低声问道:“小哥,打听个事儿,我想问问,今夜你可在华水道见到有人打斗?” 小二眼神惶恐,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就将门板给堵上了,任醉芙再敲都充耳不闻。 醉芙无奈之下又敲开了其余几家,但都是个个都怕惹是生非,闭口不言。 无奈之下,醉芙下令道:“赤儿,出来!” 一道红光从醉芙掌心射出,瞬间赤红身影出现在地上。 “娘亲你终于放我出来了......” 赤儿跳到醉芙怀里使劲磨蹭。 醉芙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循例一问:“在里面还呆的还习惯吗?” 空间裂缝是天地法则赐予灵兽藏身修炼的异次元,百里靖炘前段时间刚教会她怎么把赤儿封印进去,算一算时间,赤儿已经在里面呆五天了。 赤儿点点头,又有些郁闷地说道:“可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玩。” 身旁的百里靖炘闻言,微微一笑,道:“等你娘亲契约多几只灵兽,你就有人陪了。” “真的吗,爹爹!”赤儿又跳到百里靖炘怀里,眼神发亮,要是有其他灵兽陪它就好了,空间裂缝里有山有水,地方还大,可好玩了。 “嗯嗯。”百里靖炘淡淡笑道:“不过现在你帮你娘亲办完事先。” 赤儿一脸疑惑。 醉芙说道:“飞尘和皇甫骞不见了,你闻一下此处可有他们两人的气息......” “娘亲,我不是狗啊......”赤儿哀嚎道。 “我知道。”醉芙捏了捏它脸蛋,“赤儿比狗厉害......” 赤儿学着人一样扶额无语,但还是被醉芙哄得去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 “嗯嗯,他们的气息还很新鲜,应该是......”赤儿沉思了一会儿,“应该是申时的时候他们在这里......” “赤儿知道他们现在往哪里去了吗?”醉芙问道。 赤儿手指指着一个方向,“应该是那里......” 半个时辰的时间,赤儿带百里靖炘和醉芙来到了离华水道不远的一处荒山野岭。 醉芙远远就看见一处幽暗的火光,心里着急,急忙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当醉芙一走近,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篝火前。 醉芙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宣飞尘,又看了一眼他旁边晕过去的皇甫骞,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宣大公子好大本事啊!” 宣飞尘被逮个正着,脸色通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赌着一口气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你管!” 醉芙真想一巴掌打醒那个男人,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她狠狠扇了宣飞尘一巴掌,夹枪带棍讥讽道:“我倒要回怀凤城问问尹大长老,怎么才能教出像你这么厉害的大英雄!哎呦,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绑了一国皇子呢......” 醉芙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她十成的力道,宣飞尘捂着被打肿的一边脸,震惊地看着醉芙,呐呐道:“我、我只是想救......” “救救救!”醉芙凤眸怒火未消,掌心凝聚幻力,一掌轰了过去,宣飞尘猛地被击倒在地。 女子还气不过,又朝地上那彪形大汉啐了一口,“我呸,你这个混账东西!是嫌萧衾一家死得不够快吗?!” 百里靖炘偷瞄了一眼狮子大发威的醉芙,心中悸悸然。果然芙儿只是看起来脾气好而已...... 第77章 酿成大祸 “你想救人?”醉芙气笑了,“要是这样能救萧衾,我早就让人去劫狱了!” “我不管!皇甫骞是那狗皇帝的亲儿子!只要皇甫骞在我手上,那狗皇帝肯定就会放了阿衾一家!”宣飞尘梗着脖子争辩道。 醉芙现在只想撬开宣飞尘的脑子看看他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和水,吼道:“皇甫容衡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而且她之前叫凛雪去钦天监那边动了手脚,估计现在皇甫容衡恨不得这个儿子死了! “气死我了!你把人给我送回去!” “我不!”宣飞尘还是一副倔头强脑的样子,眼中燃烧着怒火,嚷嚷道:“要是那狗皇帝明日午时敢斩阿衾,我他妈就敢杀了他儿子偿命!” “有我在,萧衾不会出事的!”醉芙大声呵斥道。 宣飞尘吼道:“你有办法让萧国公脱罪?” 醉芙皱了皱眉,“我需要时间!” 宣飞尘急不可耐,嚷道:“你要多久?” 醉芙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敢保证,但我能保证明日午时萧家人不会被问斩......” 她从侯府出来时,已经和舅舅商讨好对策,准备挑拨大皇子一派在宫中闹一闹,争取几日时间来反击。 见宣飞尘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醉芙换了个语气劝道:“飞尘,起码萧衾明日不会出事......” “为何?”宣飞尘不解。 “萧衾在几个时辰前被相府的人从天牢带走,我已经安排人去救了......” 醉芙见宣飞尘脸色松动,又劝道:“宫中现在还不知道皇甫骞失踪的消息,你赶紧把人送回去,别惹出大祸来!” 夜风凛凛,吹滚着醉芙的裙裳如蝴蝶般在翻飞。 宣飞尘看着她,内心有两头猛兽在激烈搏斗。 是信她还是...... 醉芙怕宣飞尘还固执下去,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沙椤花灵,准备把宣飞尘给绑回去平息纷乱。 “飞尘!” “好......” 醉芙听到这句答应声,瞬间如释重负。幸好这混蛋还没完全丧失理智...... 醉芙鄙视地看了一眼在旁边昏迷得像只死狗的皇甫骞,“他有看见你的脸吗?” 宣飞尘看了一眼脚下的死狗,摇头,急忙从怀里掏出面罩,“我蒙着脸从后头偷袭他的......” 醉芙难得对宣飞尘点了点头,“还算有脑子......” 就算以后皇甫骞要拿此事来做文章,起码宣飞尘还有开脱的余地。 醉芙看了看昏沉的天色,开口道:“赶紧走!” 三更天,醉芙几个人悄悄将皇甫骞扔回他的兰玉宫,掉头就走。 夜色中,两匹马齐齐朝忠勇侯府方向狂奔。 醉芙一回到,就发现深夜侯府灯火通明,气氛比平时戒严了三倍。 “小姐回来了!” 谢旭在门口守了许久,见醉芙回来,赶紧迎上去。 “怎么了?”醉芙心中奇怪。 谢旭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滴下来的冷汗,低声道:“侯爷和几位公子都在霁月院里,小姐一去就知道了......” 醉芙听出谢旭语气中的不安,赶紧往霁月院走去。 霁月院门口,长生和魏苏两人在守着,脸色无比严肃。 “姐姐!”魏苏见到醉芙身影,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宣飞尘,默默地低下了头。 醉芙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冲进霁月院里,只见凛雪、蔺紫和蔺逸三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百里靖炘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蔺紫和蔺逸半跪在地,蔺紫禀报道:“回主上,我们按命令将萧衾小姐从相府救出,回到侯府时,皇甫奕那边的线人将消息递出来,说是......” 蔺紫瞄了一眼宣飞尘,道:“柳皇后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萧国公指使人绑架了皇甫骞的消息,发了疯似的派人去天牢对萧家人下手......” 凛雪对醉芙沉声道:“等我们赶到时,萧家二十四口人已被屠戮至尽,萧国公夫妇死在了萧衾小姐怀里......” 醉芙像似在耳边炸了一个惊雷,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好几步。 宣飞尘双目呆滞,仿佛像个失去知觉的木头人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出来。 百里靖炘沉声问道:“萧衾人呢?” 蔺逸回禀道:“萧衾小姐当时走火入魔,灵力紊乱,爆体而出,属下怕她出事,将其击晕后带回侯府,现在她人在偏房躺着......” 醉芙拎起裙子就往偏房冲过去,进了房间,果然见萧衾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一旁的谢长瀚见醉芙进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舅舅......”醉芙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长瀚叹气,“世事难料啊......” 醉芙走上前,拉起萧衾的手探脉象,稍微松了口气。 谢长瀚说道:“不幸中的万幸,她身体无碍、灵力尚在......” 若是连灵力都丧失了,只怕留不住这个悲痛的女子在人世间了。 “舅舅......” 谢长瀚与醉芙相视一眼,明了醉芙的意思。 “放心,我会安排人抹去外面的痕迹,将她藏在侯府里的......” 即使有宣飞尘这一层关系在,萧衾也还不足以让怀凤城长老院对上东陵皇室。 “谢谢舅舅......” 谢长瀚摆了摆手,如今已经不再单单是萧衾的问题了,萧国公府以这种方式倒塌,不知道会寒了东陵多少忠臣的心。 谢长瀚幽幽道:“柳皇后今夜这一出,只怕会要了柳氏半条命去......” 醉芙讥讽一笑,柳皇后这个草包真是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就算自己不对她出手,以皇甫容衡那个唯我独尊的性子,也不允许有人骑在他头上拉屎。 前朝后宫估计要巨变了...... 就在说话间,突然,醉芙瞄到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醉芙看着那个失神落魄的男人,唏嘘道:天意弄人啊...... 宣飞尘因幼年不幸而受到尹寿和萧衾的过度保护,如今算是为这锋芒毕露的性子付出惨烈的代价了。 某种程度上,醉芙能理解宣飞尘。 当年他以一个乞儿的身份被尹寿收为弟子,在怀凤城人人眼红、人人嘲笑、人人排挤他之时,只有萧衾这个千金大小姐放下|身段,走到他身边,成为他知己好友。 当他生命中的这道光被夺走时,他失去了理智,也做下了一些愚不可及的事情。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将心比心站在他的立场,谁又真的会怪罪这个可怜人呢...... 可惜伤害已经造成,现在只有想办法弥补了...... 宣飞尘失神落魄,踉踉跄跄地走向萧衾,走一步路,掉一颗泪。 醉芙瞧见这个满脸泪痕、佝偻着身子走过来的大男人,心里也不禁酸楚了起来。 醉芙出声安慰,语带哽咽:“飞尘......” “呜呜呜呜......” 醉芙这声叫唤犹如一羽利箭击破了寒冰,宣飞尘情绪完全崩溃,整个人像是赎罪般,猛地跪在萧衾床前,握住她的一只手,颤栗得像个失去全世界的幼兽,失声恸哭。 “阿衾,我错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重重磕头,一声声撕肝裂胆地哭喊着忏悔,只可惜有些事情结局已定,就算有再多的后悔和悲哀都无力回天。 ...... 寅时,忠勇侯府。 玉轮收敛光芒,夜空擦亮了几抹灰蓝。 宣飞尘趁着天色微凉,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就在宣飞尘准备踏出侯府的大门时,一道声音从后头淡淡响起。 “你就打算留她一个人在这,自己就这样走了?” 宣飞尘紧握住拳头,努力压抑心里的情绪。 许久,他转过脸来,对着醉芙苦涩一笑,道:“阿衾醒来不会想看见我的......” 说完,一颗滚烫的泪从眼眶砸了下来。 他也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之一啊...... 醉芙看着那个眼下青黑,满脸泪痕,一夜之间颓唐许多的男子,微微叹气,“你打算去哪......” “回怀凤城闭关修炼......” 宣飞尘眼中满是疲倦和迷茫。 醉芙叹气,“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闻言,宣飞尘朝她深深鞠了一个躬以示感激,而后转身离开。 就在离开之际,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醉芙看着他,只见男子咬了咬唇,出声拜托道:“若是、若是......她醒来不肯进食,你可买来旦悦居的糖蒸酥酪试试,她,她平日里最是喜欢吃的......” 醉芙点点头,应了下来。 看着男子在天光中越走越远,醉芙深知这两个人的未来会充满变数,但还望他们两人能解开心结,早日重归于好啊。 ...... 另一边厢,东陵皇宫。 清心殿门外,宫人脚步匆匆,手里捧着一盆盆银骨炭朝殿内走去。 “不够!再加多几盆!”年逾古稀的洪太医急得嗓子眼都要冒出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柳太后回想起方才皇甫容衡突然倒地抽搐的场景,着急得连一丝不苟的头发散开了许多。 “洪太医!!!”柳太后慌张不已,她那颗慈母心像是被人拧毛巾一样拧来拧去。 洪太医安置好东陵皇在龙床上,转过身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后,陛下幼时的癫痫之症犯了,您赶紧回康宁宫歇着先,这里有微臣守着呢!” “陛下可有大碍?” 洪太医微微摇头。 柳太后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呆着的鹂妃担忧地追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 洪太医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陛下本就因朝政一事思虑过重、难以入眠,正好撞上这几日夜里寒凉,这才诱发了癫痫之症......” 皇甫容衡怎么说也是柳太后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她听到洪太医说明病发之因时,她心中原本对皇甫容衡处置柳皇后和柳相的不满瞬间变成对柳皇后和柳相的怒火。 哥哥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一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洪太医指挥宫人将炭盆在四周摆妥当,见柳太后脸色铁黑,捏了把汗,劝道:“太后娘娘,如今陛下没什么大碍了,您回康宁宫歇息吧......” 鹂妃也劝道:“是啊太后娘娘,有臣妾和洪太医在这里伺候着,您放心吧......” 旁边一群宫人见状,也围上来苦口婆心地劝着。 许久,柳太后也觉得身子实在撑不住了,才拉过鹂妃的手拍了拍,语气颇为亲昵道:“好,那哀家先回了。好孩子,你和洪太医在这里守着,有事再派人来康宁宫禀报......” “是!”鹂妃乖巧地福了个身应道。 鹂妃是柳太后多年闺中密友舒娅郡主的外孙女,虽年纪轻轻的,但待人接物称得上是八面玲珑。 柳太后看着她这般体贴,想起那个自幼愚不可及的柳皇后,又是一股怒火涌上来,若不是那个占着凤位的是自家亲侄女,她早就了结她了。 “摆驾回宫!!” “恭送太后......” 等柳太后走了,洪太医又给东陵皇把了把脉,确认无碍后,便下去安排人煎药了。 “你们都下去吧,别扰了陛下的清静......” “是!” 等宫人纷纷退下,清心殿里只剩下鹂妃和躺在龙床上的东陵皇。 “陛下?”鹂妃轻声喊道,悄悄用灵力一探他的气息。 床上的东陵皇没有丝毫反应。 鹂妃眼神一变,外人面前的乖巧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手指使劲一戳男人发黑的印堂,低声讥笑道:“若不是阿奕要我保你命,我恨不得现在就送你进地狱了......” 说着说着,鹂妃眼角就渗出一颗泪。 她银牙紧咬,恨声道:“天道好轮回!” 第78章 清君侧 往事历历在目。 皇甫奕母族郑氏与她周氏相熟,她自幼与皇甫奕长大,两人青梅竹马,暗生情愫,若不是几年前她陪同母亲回去探望外祖,被外祖母带入宫中参加宴会,她就不会被东陵皇收入后宫。 当时宴会上,母亲知道她心事也曾替她百般推脱过,但耐不住东陵皇那颗见色起意的心,她与皇甫奕......终究是有缘无分。 鹂妃回想起少时美好与如今这深宫寂寥,禁不住捂面而泣,可恨她明明有能力了结面前这个男人,却不得不为了心上人放弃复仇的念头。 鹂妃哭了个尽兴,好不容易收住情绪,只见洪太医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见鹂妃满脸泪痕,顿了顿,关心问道:“鹂妃娘娘这是......” 鹂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着帕子抿了抿眼角泪水,“让洪太医见笑了,本宫见陛下龙体抱恙,心里难受而已......” “娘娘不必忧心,陛下只要平日里注意调理,这癫痫之症是可以控制的......” 鹂妃扯出一抹假笑,看了眼东陵皇,心里讽刺道:若真是癫痫之症就好了,可惜你那亲儿子却想要你的命...... “把药给本宫吧......” 鹂妃伸手接过洪太医手上的碗,勺起一羹浑浊的药汤,吹了吹,关心说道:“本宫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这喂药还是可以代劳一下的......” ....... 两日后,清心殿内。 夜深,东陵皇从床上醒来,脑袋十分沉重。 鹂妃趴在床边上守着,听到声响,慢慢醒了过来。 “陛下......” 东陵皇总算恢复了些元气,口干舌燥,有气无力地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陛下前两日癫痫之症发作了......”鹂妃乖巧地应道:“洪太医嘱咐说陛下您要安心休养,莫要太为朝政大事费心神......” 东陵皇揉了揉发黑的印堂,“唉,朕何尝不想......” 鹂妃咽下上涌的困意,柔声道:“既然陛下醒了,臣妾先出去安排御膳房准备些容易消化的吃食端上来......” 东陵皇嗯完一声应答,鹂妃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走到无人的阴暗处时,鹂妃瞥了一眼身边的心腹,道:“都安排好了吗?” 那心腹低声应道:“娘娘放心,一切按您和五皇子的意思安排好了......” “走......” 东陵皇在床上缓了许久才起身,准备走动一下舒展酸痛的身子。 没走到两步路,他就觉得后背冒出细汗,他想着人老了果然不如年轻时候扛得住病魔了,于是不得不服老地走到窗边睡榻,倚靠在榻子上,闭目养神。 夜风夹杂着这几声窸窸窣窣的私语吹进耳。 “真的啊.......” “可不是,现在外头人心惶惶,怕极了要......” 对面声音越压越低,越来越抖:“你、你是说要换天了.......” 东陵皇是个修炼之人,虽说灵力品级不高,但耳力却是比平常人好上许多的。 他听到这两个小内侍的谈话,脸色一黑,起身推窗,沉声吼道:“大胆!!!” 那两个窝在墙根的小内侍被这一声吓得跳起来,转头一看是东陵皇,险些魂飞魄散,“陛、陛下......” “滚进来!” 两个小内侍连滚带爬地进了来,跪在东陵皇面前,神色十分惶恐。 “你们方才说什么换天?又什么怕极了?” 两个小内侍相视一眼,其中一个战战兢兢道:“回禀陛下,是、是、是地方起兵了......” “地方起兵?”东陵皇脸色铁青,“是哪一地?” 小内侍被吓得黄尿流了出来,颤抖应道:“不是一地,是、是松州,蒙、蒙、蒙山,晋康,还、还有东海......” 东陵皇瞳孔一缩,“什么!!!!” 小内侍说完,猛地磕头:“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东陵皇满脸涨红,愤怒要将他的理智给吞噬干净了,“仔细说清楚!为何四处封地会起兵!!!” 自滇南被先帝收回之后,其余四地安分了几十年,怎么封地会突然起兵,还是不约而同地起兵?! 另外一个小内侍吓得都快尿了,叩头求饶道:“奴、奴才们不知......” 东陵皇拍桌怒道:“来人,将他们押下去御侍院处置!” 殿外守卫闻声冲进来将人押下去。 “陛下,饶命啊......” 东陵皇额头青筋爆裂,怒吼道:“召杨永源进宫!” 半个时辰后,杨永源身上带着寒凉的夜风,匆匆赶到清心殿。 “臣,参见陛下......” 杨永源见东陵皇身体恢复,半夜被叫到宫里的紧张消了大半去。 东陵皇剑眉倒竖,一掌拍向桌子,怒道:“杨永源!封地起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永源心里暗自叫不好,当日早朝柳新济被降职,自己这个副相临时被提了上来接任丞相一职,可偏偏下了早朝陛下犯了病,在自己焦头烂额安抚群臣之时,京中忽然人人都在议论九月雪的童谣,随即又传来了封地打着“勤王救驾”的旗号起兵闹事的消息...... 杨永源也不敢插科打诨了,汗津津地禀报道:“四处封地前些日子传出了一首童谣,松州王、蒙山王、晋康王和东海王认为陛下|身边有邪逆,要、要起兵清君侧......” 东陵皇皱眉,“什么童谣?” 不问还好,这一问,杨永源身子霎时像筛糠似的在乱抖。 “说!” 杨永源颤颤惊惊道:“位、位不正,纵孽邪,天可怜,九月雪,亡、亡、亡陵者,何人也,惑乱者,妖龙也......” 说完这句话,杨永源大气都不敢喘出声。 东陵皇心中大惊,纵孽邪、九月雪、妖龙也...... 东陵皇脚步不稳,啪一声,他身后的那只粉彩花纹大花瓶砸下来,碎了一地的瓷渣。 他脑海闪过虚云大师说的荧惑守心之迹,难道他的皇位真的要被某个儿子给夺了? 荧惑守心......徐日昇......皇甫骞...... 东陵皇脑海里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难道皇甫骞早就起了异心,怕钦天监走漏消息,所以暗地里才串通徐日昇隐瞒自己天象一事? 东陵皇越想越慌,自从皇甫默因私盐一事被自己厌弃后,柳相趁机笼络了不少人,虽然上次柳氏一族因萧国公一事被自己处置,但柳氏的势力在前朝后宫依旧顽固...... 皇甫默和袁氏如今势力下滑...... 不行!不行! 皇甫骞一派如今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必须要找多一个人来制衡柳氏才行! 没错,前些日子皇甫奕在朝中声势不错,他母族势弱,为人平庸,自己拉他一把,他肯定会感激涕零帮自己盯着他的两个大哥的!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腾出手去处理几个藩王。 “来人,召五皇子过来!” ...... 两日后,忠勇侯府。 醉芙俯首于案前,就着橘黄的烛火,在信封的火漆上盖上代表谢家的兰花族徽。 “将这封信送去给师泽......” 宣飞尘前日离开侯府时,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冷静,但她当时一探他灵力的气息,发现他灵力暴动异常,已经是走火入魔的的状态了。 如今离前往娲夙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此次灵盟大比危机四伏,她可不想看到她的人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望师泽接到她的密信后,私下找燕宁帮宣飞尘一把。 醉芙眉头微蹙,“你这几日看紧一点封地那边,别让局势失控了......” 打蛇打七寸,等时机成熟发难,才能将皇甫骞和柳氏一击致命。 橘黄烛火中,凛雪看着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女子,拳头紧握,目光盈动。 凛雪出身将门,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是他一生的信念。当年蓟罕关一难,他原以为余生除了沈翡,自己再无人可追随,如今见醉芙在背地里操纵风浪,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凛雪一时间热泪盈眶,前路艰险又如何,得一明主,死而无憾了...... “是!” 凛雪离开后,醉芙还在整理情报,忽然,霁月院书房外,一声急促的风声呼啸而过。 醉芙柳眉微蹙,目光移向窗外夜空。 只见鸦黑的夜幕中,劈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轰隆春雷在耳边炸响,夜雨酣畅淋漓地泼下来,打得院子里的细叶嫩花措手不及。 就在醉芙默默欣赏院子里这一片惨绿愁红之景时,一个声音急冲冲地喊了进来,“姐姐!!!” “怎么了?” 只见魏苏湿透半边身子,气喘吁吁道:“姐姐,不好了!萧衾小姐失踪了!” 醉芙心一绷,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魏苏擦干脸上雨水,喘气道:“方才我和长生去偏房看人,发现萧衾小姐已经没人影了,我手一摸那个被褥还有点温度,长生已经去门房那里问了,估计人才走不久!” 醉芙凤眸一转,暗自叫不好。 “小苏你赶紧去舅舅那里,让他联系皇甫奕!” 糟了,估计萧衾现在去皇宫找柳皇后报仇了,得让舅舅联系皇甫奕那边,让人在后宫闹事掩盖萧衾的踪迹才行。 “是!”魏苏接下醉芙指派的任务,疾步冲入雨幕中。 醉芙快步走回闺房,换上夜行衣,抄起油纸伞往隔壁锦瑟院跑去。 “阿炘!!!!”醉芙边跑便喊。 锦瑟院里,正和褚殷商讨着事情的百里靖炘听到声音,袍袖一挥,一道灵力便将醉芙的身影缚了过来。 “怎么了?”百里靖炘松开了她。 醉芙将夜行衣扔到他怀里,“换上!萧衾不见了!” 百里靖炘俊眉微挑,“她去报仇了?” 真是不自量力....... “嗯!我们要赶紧进宫了!” 百里靖炘看着这外头的瓢泼大雨,“蔺逸、蔺紫,你们出去查探侯府周边,若是发现有人通风报信......” 蔺逸、蔺紫相视一眼,“是!属下会处理干净的。” 百里靖炘又淡淡看了眼在旁边逗鸟的褚殷。 “褚老......” 褚殷头也不抬,边逗弄着笼子里的画眉边说道:“去吧,有老头在,侯府出不了事的......” 百里靖炘和醉芙冒着风雨急冲冲赶到皇宫。 “哎,你看你!”百里靖炘脸色比这乌泱泱的夜还黑,“这么急干嘛?” “我急着救人啊!”醉芙反问一句,“你不急啊?” 百里靖炘忍住心里想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她又不是你,她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百里靖炘拉过醉芙不小心被荆棘割伤的手,朝那伤口轻吹了口气,吃味道:“疼不疼?” 醉芙挠挠后脑勺,难为情道:“也不是很疼......” “你啊你,何必自乱阵脚......有我在此,就算你要捅破这九州的天我都能替你兜回来。” 百里靖炘的话如一盆凉水浇醒了醉芙。 醉芙嘴角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拉着百里靖炘的手摇了摇,道:“好好好,我会小心的......” 见醉芙神情恢复冷静,百里靖炘这才放过她。 醉芙靠着脑海中之前谢长瀚提供的皇宫地图,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千羽宫。 柳皇后在柳相和柳太后力保之下,被东陵皇囚在宫中,余生不得踏出一步。 这千羽宫名义上还是东陵皇后所居之处,实际上已经沦为了另一处冷宫。 醉芙和百里靖炘站在角檐上,视线往下一扫,只见底下青石板上,浓重的血迹沿着正殿门蔓延开来。 这是......经历了一场大屠杀啊...... 第79章 萧衾复仇 果然,醉芙推开殿门一看,只见柳皇后整个人被萧衾举在半空,垂死挣扎。看书喇 “萧衾!!!!”醉芙大喊出声。 殿中,柳皇后艰难地转过头来。 “救、救、我.....”柳皇后被萧衾掐得一脸涨红,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醉芙没想到萧衾经过这一番沉重打击,灵力居然直接跨了几阶,突破到化丹境一级了。 萧衾双目充血,如今她的灵识失去了清明,已经是处于佛挡杀佛、神挡弑神的状态了。 醉芙怕极了萧衾走火入魔会反噬心神,飞身过去,想让她冷静下来。 “萧衾停下!!!!” 命若悬丝的柳皇后在朦胧间看见醉芙拉扯萧衾的动作。 “北......”柳皇后被掐得脸色青紫,“北......” 柳皇后意识到醉芙才是这里唯一能救自己的人,她如今是求生的欲望胜于一切,只想着能够活下来,什么都可以交换她的命。 柳皇后挣扎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嘶哑着声音,扔出那个她能活下来的最大筹码:“玄、玄豫先生在......” 醉芙还在一旁想尽办法唤回萧衾的清明,此时的她完全没听见柳皇后的话。 在一旁静静观察着的百里靖炘突然耳朵一动,眉头微皱。 帝君袍袖一挥,墨色灵力猛地射去,将萧衾和柳皇后两人迅速弹开。 “咳咳咳......”柳皇后捂着脖子疯狂呕吐,那憋得青紫的脸上满是死而复生的后怕。 醉芙接住了萧衾,“萧衾!萧衾!” 百里靖炘撇了一眼被他击晕过去的萧衾,朝着柳皇后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醉芙皱眉,不解地看向百里靖炘。 “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柳皇后缓过气来,听到百里靖炘问话,又想起了东陵皇的手段,颤颤惊惊地疯狂摇头,一点都不敢承认刚才自己的话。 百里靖炘面如阎罗,鹰眸冷对柳皇后,浑身煞气一出。 柳皇后被百里靖炘吓到,整个人蜷缩着身子,眼泪鼻涕俱下,她是真的害怕啊! 百里靖炘可不想醉芙一样有那么多顾忌,他一道灵力直袭柳皇后天灵盖。 柳皇后的灵力虽然不咋厉害,但百里靖炘那道磅礴似海的灵力威压不是唬人的,反正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柳皇后当下为了保命,慌不择言地喊道:“我知道玄豫先生在哪!” 闻言,醉芙瞳孔大震,“你说什么!!!” 百里靖炘收回灵力,柳皇后此时已经被吓得披头散发,珠钗散落一地。 醉芙可顾不上柳皇后的窘态,女子眼神凶狠,一把扯住柳皇后的衣襟,黑瞳中孕育着风暴,怒喝道:“我外祖在哪!!!” 柳皇后脸色惊恐,嗫嗫嚅嚅道:“他、他被陛下囚在了北屿......” “北屿?”醉芙像是被电击中一般,“是北屿......” 怪不得李晟暗中派人在东陵查探外祖的下落没有任何线索,连舅舅都动用了谢家的人脉在西越和南椤海境查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原来外祖竟被带去北屿了么! 醉芙眼神凶狠,“北屿何处!” 醉芙只是一个臣女,柳皇后想借着身份蒙混过去,眼神虽然有些闪躲,但语气却有些趾高气扬,道:“本宫不知道......” 醉芙哪里还有心思和她玩猜字谜的游戏,一巴掌甩过去,怒目切齿道:“再敢挑战我的耐心,信不信我让你儿子给你陪葬!” 柳皇后没想到醉芙居然如此毫无顾忌,“你、北醉芙你......” 醉芙眼神阴鸷,当场捡起身边的碎瓷片,直接扎进了她大腿。 “啊......”柳皇后快痛晕过去了。 “最后一次机会!” 柳皇后惨叫着:“他、他在北屿楼浦......” 百里靖炘和醉芙对视一眼。 楼浦是北屿另一大极度排外的势力,与沧岚并立北屿双雄,两岛也是百年宿敌。 怪不得当初东陵皇知道百里靖炘是沧岚人后,毫无反应,楼浦的事务他一个沧岚人是如何都插不了手的。 “啊!!!!!!!”一声尖叫声响起。 醉芙猛地回头,只见醒过来的萧衾手里握着利剑,白亮的剑尖不断往下滴血。 “萧衾!”醉芙看着地上多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臂,皱了皱眉。 柳皇后痛得狰狞的脸上汗如雨下,尖叫道:“啊!!我的手!!!!” 萧衾挥剑抵住柳皇后的喉头,眼神阴鸷,道:“你!该死!” 忽然,醉芙闻到一股骚味,低头一看,只见柳皇后身下淌出一股黄色的水流。 “懦夫!”萧衾用力,那剑尖直怼进柳皇后喉头。 醉芙手一挥,一道幻力打掉萧衾的剑。 萧衾脸上表情由震惊变成阴冷,“你要拦我?!” 醉芙看了一眼痛的死去活来的柳皇后,对萧衾道:“你杀了她也没用......” “醉芙!!”萧衾咬着银牙吼道:“我视你为好友,你!!!!” 醉芙莲步微动,走到一旁拾起那把打掉的剑,看向萧衾的眼中满是真挚,道:“我从未想过要护着她,亦没有想诓你......” 柳皇后是死是活与她无关,但...... “她说得好听点是东陵的皇后,其实不过是柳氏推出来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 醉芙走向萧衾,继续说道:“萧国公府十年前就被柳氏盯上,即使今日不是她做这个刽子手,他日也有别人争当屠戮萧氏的那把刀。” “你如今正在气头上,有些东西没有旁人看得清。”醉芙叹了口气,慢慢解释:“你只需冷静下来,便知道萧氏终究难逃一劫......” 醉芙看她暴动的灵力渐渐平静下来,便将那把剑递给她,“你若听了我这番话还想杀她,我绝不拦着。但以你萧衾的聪慧,不会不知真正害死萧氏满门是何人......” 萧衾原地一愣。 “皇甫骞和柳新济......”醉芙握住萧衾执剑的手,直直地看进她眼底,“只要皇甫骞一日尚有争夺皇位的希望,柳氏就一日不倒。即使你今日杀一百个一千个柳梦雅又有何用,大不了明日换一个柳氏女坐上凤位......” 醉芙这番话可谓是诛心。 萧衾竟觉得此时手里的这把剑无比沉重,重到她无力拿起。 利剑落地,砸在玉石板上尤为刺耳。 萧衾捂面而泣,颓然道:“父亲母亲,呜呜呜......女儿好没用......” 醉芙心觉悲凉,叹了一口气,轻搂着萧衾,道:“萧衾你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萧衾闻言,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醉芙。 她,她这是要替我萧氏出头吗...... 醉芙脸色认真,“你我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会帮你的。” 她竟是真的要帮我! 萧衾眼神中燃起一股熊熊的复仇烈焰,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她做下了一个决定。 好!好!好! 女子双膝一跪,下一秒就向醉芙叩了三个响头。 醉芙大惊。 萧衾斩钉截铁立下誓言:“江陵萧氏遗孤萧衾,今日拜认北醉芙为吾主,荣辱与共,至死不渝!” 说完,萧衾割下头上一缕乌发,呈给醉芙。 醉芙愣怔在原地,“你这是......” 萧衾咬住唇,言之凿凿道:“我这条命是北醉芙给的,若是北醉芙不要,萧衾这具行尸走肉也不必苟活于世了!” 说着,萧衾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醉芙心里无奈这女子的举动,上前拉起她的身子,可萧衾却纹丝不动,看来是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了。 醉芙看了一眼百里靖炘。 萧衾这番举动倒是让百里靖炘改观,芙儿这丫头看起来冷情,但对自己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肝胆相照的。 如今她闯进这皇宫只为救萧衾出去,难得这被救之人还有良心,知道知恩图报。 百里靖炘眉头一挑,朝醉芙点了点头。 醉芙见百里靖炘要她收下萧衾,她又仔细思虑了几番萧衾如今的处境,可能为今之计将她招入麾下才是对她最好的庇护吧。 “好!既然你今日立下誓言追随我,他日我必以萧氏沉冤昭雪报你效忠之心!” 终于得到了醉芙的认可,萧衾那跪伏在地上的身子激动地在颤抖,不一会儿,地板上响起了一声声呜咽的痛哭声。 萧衾的泪水顺着玉石板漫延流出,她今日要把眼泪哭尽,来日再流尽仇人之血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千羽宫中,柳皇后看着步步逼近她的醉芙,身子不自觉地往角落里挪动。 “别、别过来!” 醉芙冷笑一声,“我不让萧衾杀你,可没说要饶过你.....” “柳皇后啊柳皇后......”醉芙讥笑道:“我布下的棋局中你还有大作用呢,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柳皇后激动地叫道:“贱|人!!!早知道本宫就派多一些人在京郊弄死你好了!!” “京郊?” 醉芙回想起往事,柳皇后不提,她都差点忘了。 女子摸着腹部那道伤口,微微挑眉,“原来......一路追杀我的人是皇后娘娘您派来的啊......” “谁叫你这个傻子要缠住骞儿!!你该死!!!” 醉芙歪着头,假装一脸无辜地说道:“可偏偏是你儿子太贱喜欢缠着我不放呢......” “既然你和皇甫骞母子连心都送了我一份大礼,礼尚往来,我的这份礼你也受着吧......” 醉芙手指一动,柳皇后脚下出现一道星阵。 “风起......” 双重星阵飞速旋转,涌现一股巨大的银色风暴将柳皇后缠住。 “你、你要干什么!!!” 沙椤花灵在醉芙腕间一闪一闪,突然亮起浅橘色的微光,迅速生长出几千根细如发丝的触角,醉芙挥指一弹,直直射入柳皇后的额头。 一旁看戏的百里靖炘眼眸一亮,想不到沙椤花灵还能这么用...... “啊!!!!”柳皇后发出惨叫声。 醉芙眼眸比这黑夜还平静,几千根触角在她手上有条不紊地操控着。 瞬间,她指间银白色的幻力源源不断地通过花灵传进柳皇后的大脑。 “啊!!!饶!!!饶命啊!!!” 百里靖炘觉得耳朵很是聒噪,手指微动,柳皇后便被点了哑穴。 “唔唔唔......” 只见柳皇后额头银光炸裂,醉芙淡淡道:“锁灵......” 星阵消失,柳皇后整个人瘫软下来。 萧衾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可置信,“主子,你的力量......” 好可怕...... 醉芙张开五指在柳皇后面前挥了挥,柳皇后一个激灵的开始傻笑起来,“嘿嘿嘿......” 百里靖炘看着柳皇后嘴角开始流下透明的液体,很是玩味地笑了一下。 “她、她变成傻子了?”萧衾惊讶指着柳皇后问道。 “嗯。” 用沙椤花灵对脑神经进行操纵,是她前些日子才琢磨出来的玩意。 “走!回侯府!” 醉芙转身朝门外走去,这千羽宫还有下半场的戏呢。 一行人沿着之前来的路线走出千羽宫。 在一个黑暗的拐角处,醉芙发现前方有吵闹声,伸头一看,只见火光通明,人头攘动。 醉芙柳眉一挑,“看来舅舅和皇甫奕那边找到替罪羊了......” “夫人还要看完下半场吗?”百里靖炘逗弄道。 醉芙翻了个白眼,“滚滚滚,回去睡觉了......” 就看皇甫奕和舅舅怎么把这次的事情逆风翻盘了,操作好的话...... 呵呵,皇甫骞...... 【作者题外话】:没有跑路,只是一条陷在工作的咸鱼 第80章 游学 风恬日暖荡春光,戏蝶游蜂乱入房。 霁月院里,一片春色明媚。 醉芙正挽着袖子,手持一把大剪刀,和百里靖炘修剪着后花园里被昨夜大雨打残的花草。 “可惜啊......”醉芙手指拨弄了一下那朵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花骨朵,叹息道。 “零落成泥碾作尘,有何可惜的......”百里靖炘手指刮了一下醉芙鼻尖,“不过是万物轮回,生生不息罢了......” 醉芙摸了摸鼻尖,一看,果不其然,指尖沾了一块黑黢黢的泥巴。 “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低声哧笑,朝醉芙伸出一双黑乎乎的手,展示他辛苦劳作的成果。 “夫人,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一大早就要拉我出来整理园子的......” 百里靖炘虽是个风雅之人,但汨云川帝宫里的花,他也是只看不管的,二十年来还是头一遭起早整理花草呢。 醉芙嘲笑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可不是君子之道啊.....” 百里靖炘轻轻掐了一把醉芙腰间嫩肉,“小丫头,就会嘴上不饶人......” “姐姐......” 长生边啃着一颗大青枣边从外面走进来,嘟囔着说道:“侯爷回来了......” 醉芙想拍开百里靖炘的手,但百里靖炘死抓不放。 “噢......”长生走近才看见抱成连体婴的两人,默默用抓着青枣的手捂住眼睛,“打扰姐姐、姐夫了,我这就滚蛋......” 话还没说完,长生就一溜烟逃了。 “百里!靖炘!”醉芙红着脸吼道。 “名正言顺还不让人抱了?”百里靖炘瘪着嘴,“夫人这么快就厌烦我了么?” “我没有。” 醉芙无语扶额,真是败给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了。 “没有就好,那我再抱多一会儿......” “百里靖炘!!!” ..... 醉芙像逃命似的,终于摆脱了百里靖炘。 此时,醉芙站在松雪斋门前。 两旁的守卫看了一眼醉芙,震惊过后纷纷垂下头,行礼道:“见过小姐......” 醉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裙裳,又看了眼自己满是泥的双手,无语凝噎。 “是芙儿来了吗......”里头传来谢长瀚浑厚的声音。 醉芙只能硬着头皮进松雪斋,“嗯......” 进了屋,谢长瀚刚好抬头看到醉芙。 扑哧一声过后,随即松雪斋内响起谢长瀚洪亮的爆笑声。看书喇 “舅舅......”醉芙嘴角抽搐了一下,给点面子好不好。 谢长瀚捂着肚皮哈哈大笑,“哪里来的小叫花子!” 醉芙随手抓起书案上一张干净的宣纸,把手上还有脸上的泥全抹掉,哼了一声,抱怨道:“还不是你挑的好女婿!”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把自己扑倒在泥地,说是要找回幼年蓬头稚子闹花园的感觉,分明就是意图不轨! 谢长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那要不要换一个人当你夫婿啊......” 醉芙懒得搭理这个一样幼稚的男人,吩咐在屋里伺候的下人道:“打盆水来......” “是......” 醉芙坐在一旁的榻上,等谢长瀚笑了个够。 谢长瀚抚顺自己差点笑抽过去的气,“你一大早就找舅舅有什么事吗?” 谢长瀚不怕死地又朝边上的醉芙狭促地挑了挑眉,“不和你的好夫君缱绻多一会儿吗?” 醉芙恼羞成怒,直接将手上脏兮兮的毛巾扔了过去。 谢长瀚往左边一躲,避开了醉芙的攻击。 “笑吧笑吧,反正我过些时日就要去游学,舅舅就趁我还在京城时笑个够吧......” “什么?!游学?” “怎么突然要去游学了?”谢长瀚收起玩笑,一脸正色。 “咦,舅舅怎么不笑了?” 谢长瀚假意咳了一下,清清嗓子道:“有啥好笑的,一点都不好笑......” 醉芙冷挑了一下眉,果然一个两个都要挨收拾才行。 “今日前来,芙儿有要事和舅舅商议。” 谢长瀚正色起来,道:“何事?” 醉芙整理好衣裳,幽幽说道:“舅舅,我找到外祖的下落了......” 话音一落,谢长瀚惊得手里茶杯摔落在地,开出一地碎瓷花。 醉芙继续说道:“昨夜柳皇后命悬一线时,说了出来。” 谢长瀚焦急问道:“柳皇后她此言是否有证据?” 醉芙沉默了一下,而后摇摇头,道:“她是被逼急了才说出来的。” 谢长瀚剑眉一皱,“父亲在哪?” “柳皇后说,外祖被囚禁在北屿楼浦。” 醉芙看了一眼谢长瀚,“我打算趁着京城局势有利我们之时,尽早去楼浦查探真相,若是外祖真的被囚禁在此,那么我们尽快解救外祖为好......” “楼浦......” 谢长瀚脸色严峻,楼浦那地...... “万一那是个陷阱怎么办?” 醉芙叹气,“这么多年难得有一条外祖确切的消息,是不是陷阱,要去了才知道。” 谢长瀚问道:“你要如何操作此事?” 醉芙应答:“玄妙在柳皇后。” 谢长瀚想起暗卫当时回报的消息,“不是说柳皇后已经变成傻子了吗?” “昨夜我虽留了她一命,但她的确变成一个傻子了。只要命还在,柳氏就会保住柳梦雅的凤位。” 谢长瀚出口打断醉芙的话,“柳氏不是只有柳梦雅一女,她如今已是一个痴儿......陛下多年来本就对柳皇后不大满意,如今陛下卧病在床,若是陛下说服了柳相借此机会......” 醉芙笑道:“舅舅多虑了,且不说陛下对柳皇后何种想法,即使高高在上的那位再怎么说服,柳相也不会送个新人入宫。” 谢长瀚疑惑,问道:“噢?此话怎么说?” “宫里如今的说法乃是柳皇后凤体抱恙,后宫事务由太后操持。” “若是柳相送了新人入宫......且不说,一来那新人绝不会出自他那一脉,二来新人能不能斗得过宫里袁贵妃登上凤位......最大的阻力乃是皇甫骞,他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来觊觎他中宫嫡子的位置。” “所以,柳相和皇甫骞会力保柳皇后坐在凤位。” 谢长瀚说道:“柳皇后虽是痴儿,但她身份依旧是后宫之主,有柳皇后牵制住京城局势,皇甫骞和柳新济不会破罐子烂摔,陛下的命就暂时保住了。” 醉芙颔首,“我交代了凛雪那边去看紧封地起兵的情势,如此一来,就可以把他们所有人牵制在京中,我们可以争取多一点时间去楼浦......” 谢长瀚抚须说道:“昨夜我去找皇甫奕商谈,他将千羽宫这把火引到了皇甫默那边,皇甫默以为是皇甫骞和柳新济在自导自演舍弃柳皇后的戏码,如今大皇子那边准备下狠手对付皇甫骞呢......” “皇甫容衡那边怎么样?” “这几日上朝看他脸色虽青黑,但没有加剧的情况......” 谢长瀚又补了一句,“皇甫骞那边有些急了......” 醉芙冷笑出声,“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倒是想那个位子想得狠......” 就算皇甫容衡再怎么不好,起码在十几年的日子,他对皇甫骞是没得说的,皇甫骞受尽了他父皇的宠爱,如今他为了那个位子弑父...... 哼,这种男人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皇甫奕现在在朝中声名鹊起,有他替我遮掩,估计我们楼浦之行会顺利很多......” “不,舅舅......”醉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楼浦一行切切不能让皇室中人知道,即使是皇甫奕也不行......” “为何?” “皇甫奕现在肯和我们站在一边,是因为五皇子一派觉得继位有望。” 醉芙手指轻敲桌面,语重心长说道:“外祖一事牵连到当年遗诏,若是提前翻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东陵百姓以及封地上的几个王爷还愿不愿意承认皇甫容衡的皇位,这关系到皇甫奕以后顺利继位的问题......” “遗诏的暴露,宜迟不宜早......”醉芙说道:“若是在这个时候让皇甫奕知道,难免他会生出异心......” 谢长瀚若有所思,“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起码东陵未来的储君之位定下。当年的安王皇甫容泓一脉人丁凋零,只要储君之位定下,即使是皇室宗亲也要斟酌几番要不要支持改弦易辙......” “有道理......” “得提前让皇甫奕那边的人做好准备了......” 谢长瀚点头同意,“我明日派人找皇甫奕谈谈,让他那边想法子哄陛下立下遗诏......” 醉芙摩挲了一下腕间的骨镯,说道:“舅舅,你明日想办法骗过皇甫奕那边,让他在皇甫容衡面前推荐你去镇压东海......” 东海王的野心与当年的滇南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萧氏倒塌,朝中能镇得住东海王的没几个人。舅舅驻守东海多年,有皇甫奕替舅舅背书,相信能消解不少皇甫容衡的戒心...... 醉芙知道谢长瀚心怀黎民百姓,给他喂下一颗定心丸,“东海那边表面看起来大风大浪,但一切还在凛雪的掌控之中......” “好,我届时从军出发,再让谢旭在途中替我遮掩......” “我明日回怀凤城向长老院告假后就出发,我们定在长洲汇合,舅舅你安排好京中的事情,尽快赶上我们......” 长洲是东陵的出海口之一,距离东海只要三日的脚程,不远不近,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谢长瀚颔首同意,“好!” 【作者题外话】:咸鱼争取努力更新,请多多收藏关注~~~~~~~~~~~ 第81章 楼浦王 怀凤城,竹石轩。 己时,阳光正好。 师泽呆在屋里头,准备落下最后一笔朱色,完成他那副春意闹枝头的花鸟图。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老师好兴致啊......” 闻言,师泽抬起头,往敞亮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来,看向来人,师泽喜笑颜开。 “原来是醉芙小姐来了......” 醉芙朝引路的学生点点头致谢,见师泽这副歪头歪脑的逗趣模样,以袖掩嘴,笑道“可不是,我一回怀凤城就听闻老师晋升九星了,相信假以时日,老师很快就能进入长老院议事了,学生可不得快快赶过来给老师贺喜啊......” 师泽摇头晃脑,沉醉在这恭维声中昏昏然,厚颜无耻道:“是极是极......” 男子似乎像逮到了一个听众,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不在怀凤城,在下仔细和醉芙小姐说道说道......” 师泽讲起话来,像似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醉芙见他讲了大半天还不打算停下,便假咳了一声。 女子调侃道:“哎呀呀,这都三月底的天了,虽说日头还不旺盛,但老师就打算这样把我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晾在外头不成?难道不怕晒焉了我这娇弱的花骨朵吗?” 师泽被这么一打断,看着醉芙两人还在门前没有进屋,似乎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挠着头尴尬笑道:“看我这大猪脑子......” 师泽赶忙到门口迎客进来,“快快请进.....” “对了,醉芙小姐可别这么说......” 师泽瞄了一眼醉芙旁边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调侃道:“郎君在旁,你这花骨朵怎么会晒焉......” 说完,师泽还故意朝醉芙挤眉弄眼一番。 被调侃的醉芙一抹海棠红爬上两颊。 郎君...... 百里靖炘眉头一挑,很是受用这个说法,连带着看向师泽的眼神都多了几抹善意。 师泽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回去,两个大男人眼神你来我往,有种兄弟“肝胆相照”的感觉。 醉芙见这两个男人玩得起劲,没个正经样,翻了翻白眼。 “这时辰也不早了,反正这贺喜也送上了......” 只见醉芙慢悠悠地转过身子去,准备朝门口走去。 师泽赶紧拦住,醉芙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找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贺喜一事...... “别别别......” 百里靖炘也轻咳了一声。 醉芙瞪了一眼百里靖炘,天天起哄好玩着了吧。 百里靖炘清清喉咙,“好了,不闹了。” 醉芙满意点点头,又对着师泽揶揄道:“想不到老师孑然一身,还深谙男女之事啊。” 师泽听了这话,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真是斗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只得卖乖卖巧道:“两位贵客,快快请进......” 好不容易把醉芙请了进门,师泽问道:“怎么今日醉芙小姐有空来寻在下?” 醉芙应道:“我这不有要事找老师吗......” “不知醉芙小姐有何要事?” 醉芙应道:“主要是为了飞尘一事。” “飞尘他如今怎么样了?” 师泽想也是这事,叹了口气,道:“我接到你的来信才知道发生何事,他如今在绛滕那边闭关,大长老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绛滕是怀凤城最凶险的一处秘境,灵气狂暴,这几届学生中,只有寥寥几人被长老院挑中送进去修炼。 “而且,怀凤城中皇甫骞的眼线似乎盯上宣飞尘了......” 醉芙皱眉,看来华水道绑架一事,皇甫骞还是怀疑上了飞尘,不过怀凤城里有尹寿大长老护着他,只要不出怀凤城,估计皇甫骞也奈他不何。 醉芙问道:“燕宁长老也没法进去绛滕吗?” 师泽摇摇头。 见醉芙脸色沉重,他又说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燕长老和我说,大长老出手帮宣飞尘控制住了心神。” “那就好......”醉芙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落地了,“若是他出关了,还麻烦老师私下替我捎一句话给飞尘,就说所托之人一切安好。” 师泽疑惑,道:“怎么醉芙小姐不自己和他说?”看书溂 醉芙笑笑道:“我方才去和长老院告假,准备出发去游学了,只怕没法和他面对面说这事了。” “游学?”师泽皱眉,“怎么醉芙小姐会有这个打算?” 醉芙笑而不语,只管抿茶。 师泽看她这神态,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一个屁来了。 醉芙看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哀怨的气息,心里好笑,转了个话题。 她假意思索道:“对了老师,我前些日子翻看地物志,里面提到北屿有一处岛屿和沧岚一样,叫、叫什么啊......” 聊到师泽的故土,师泽立马有精神了。 “楼浦!” “对对对,楼浦......” 醉芙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地物志里对它描写甚少,不知那楼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师泽头上冒出几个大问号,“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做什么......” 醉芙不好意思笑道:“我混沌了十几年,这不清醒过来了想让自己脑子装多点东西,别让其他世家贵女笑话我|草包嘛......” 师泽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指了指她身旁的百里靖炘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过你未婚夫不是北屿人吗,你可以问他啊......” 一旁的百里靖炘看着自家夫人演戏糊弄老实人的模样,很是配合,厌恶道:“楼浦与我沧岚是世仇。” “对哦......”师泽点点头,“我差点忘记这茬了。” 这两大世仇斗了几百年,谁也不愿意提起谁。 “你来问我就问对人了。” 师泽拢了拢袖子,道:“在下出身百济,百济势力虽小,但算是代表北屿众岛对外贸易的一个点,所以民风较其他岛开放,与其他各岛关系也还不错。” “这楼浦王虽为女子之身,但还算有谋有略,与沧岚王抗衡了十几年,谁也奈何不了谁。楼浦是蛊毒之岛,外地人不敢轻易踏足。” 百里靖炘适时作厌恶之样,冷哼道:“肮脏东西!” 师泽无奈笑道:“沧岚深受蛊毒之害,百里公子对蛊毒排斥也很正常。” 醉芙惊叹道:“想不到这楼浦居然如此凶险。” “楼浦这般凶险,也是为了护住岛上的黄金。” “黄金?” “是啊,那楼浦岛上盛产黄金,极为富庶。” “那楼浦岂不是整天被人觊觎?” “可不是!”师泽一副八卦脸,凑上前来说道:“其他岛虎视眈眈那遍地的黄金,可楼浦实力强悍,除了沧岚,谁来打也打不过。这楼浦王不是女子吗,北屿众王便想着联姻,咬一口这块大肥肉......” “可是谁想到......”师泽说八卦说的兴起,“这楼浦王却对外宣告终身不娶不嫁呢!” 醉芙装作被这八卦勾住的模样,追问道:“为何?” “老楼浦王尚在人世时,楼浦公主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估计是不服管教,曾背着老楼浦王偷偷逃到这片大陆,消失了一年之久,不见踪影......” 师泽脸上挂着你懂我也懂的奸笑,道:“北屿很多人都在猜当年楼浦公主是不是丢了芳心,才在天元大陆逗留了这么久,若不是后来老楼浦王生命垂危,楼浦公主也不会那么快被迫回到楼浦继承王位。” 醉芙朝百里靖炘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今日是借机来找师泽这个北屿人了解一下楼浦的,哪里知道自己好像挖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为了确认,她又问了师泽一句,“当时的楼浦公主是在多少年前出逃的?” 师泽掐了一下手指头,道:“好像是十七年前的事吧......” 十七年前...... 皇甫容衡二十五岁,也算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若是楼浦王当年真的与皇甫容衡有私情,那之后先帝身上不知名的毒物和外祖假死被藏在楼浦两件事就都说得通了...... 不过,这一切还是自己的猜测,还得到楼浦实地查探才行。 此时,凛雪也找上了竹石轩。 “主子......” 醉芙意会,起身朝师泽告别道:“不打扰老师了,我还有事......” 师泽聊八卦的兴致被凛雪猝不及防打断,愣怔过后,只好无奈地朝醉芙挥手道:“好,你方才说的事我应下了。” 醉芙朝他福了福身,道:“如此,便谢过老师了......” ...... 从怀凤城使出,已经是午时了。 天京皇城街上热火朝天,人头涌动。 两辆毫无标识的普通马车穿过大街小巷,朝华水道驶去。 “凛雪,我和舅舅不在东陵期间,你留守京城主持大局。待会你先回侯府,让舅舅那边和皇甫奕商讨,偷蒙拐骗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皇甫容衡尽快定下皇甫奕的储君之位。” 若是楼浦王真的和皇甫容衡有一腿,他们此行去楼浦营救外祖一事,估计皇甫容衡很快就会收到风声。 醉芙又交代一句,“使法子让皇甫容衡立下密诏,别让皇甫骞和柳氏一派察觉到,在我们回来之前,宫中局势不能乱......” “是!” “嘶!!!!” 醉芙所坐的这辆车突然惊马。 只听见蔺紫在外头大声怒喝道:“哪里滚来不长眼的疯婆子!” 闻言,醉芙眉头微皱,手掀开帘子一角。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的女子,神情惊恐,抱着马蹄不撒手,一直在尖叫着救命。 “我让你逃!我让你逃!!!” 从后头暗巷里冲出一个胡子拉碴,脸色恹黄的男子,他冲到那马蹄下,一把扯住那女子的头发,将人拉扯到一旁,怒吼道:“死贱|人!你今日不服侍好这几个大老爷,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拉拉扯扯间,那男子还扇了那疯女子几巴掌。 女子扯住杀猪般的声音嚎叫:“救命啊!救命啊!!” 醉芙看到那女子的脸,讽刺一笑,抬眼看了一下那暗巷里跟着跑出的几人,一看那穿着打扮,就是一群常年混在窑子里的胭脂客。 其中一个汉子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咧着一口黄牙道:“他妈的老子给了钱,你女人居然敢收钱不办事......” 那男子一副讨好的狗腿模样,低声下气赔罪道:“几位大爷,我这就收拾好她,你们先回去等着!” 不一会儿,两人四周便围上一圈指指点点看戏的人。 看够戏的醉芙放下帘子,淡淡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天道好轮回,黄世成、秦玉儿你们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第82章 哀莫大于心死 三更天,清心殿。 东陵皇躺在床上,被这撕心裂肺的头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啊!!!!”东陵皇痛喊出声,猛地一掌拍向床柱。 砰一声,床柱一角倒塌,砸了下来。 门外,听到声响的守卫瞬间被惊吓到,以为有刺客来袭,破门而入。 “陛下!陛下!” “啊!!!!” 东陵皇目眦尽裂,已经有些癫狂了。 “快!赶紧去请洪太医和鹂妃娘娘过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鹂妃身披一件单薄的披风匆忙赶来。 鹂妃看着东陵皇狼狈的模样,脸色沉得快滴下水来。 今夜值守的老内侍心悸悸然,惶恐解释道:“娘娘息怒,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很快,洪太医身边跟着一个脸生的小太医进了殿。 鹂妃急得汗都出来了,看到洪太医的身影焦急嚷嚷道:“洪太医,赶紧给陛下看看!” “是是是!” 洪太医赶紧打开药箱,给焦躁不安的东陵皇把脉。 过一会儿,老者眉头紧皱,道:“朱繁,取银针......” 朱繁恭恭敬敬地将银针取出,递给洪太医。 洪太医又大喊一声:“来人,将陛下制住!” 一旁待命的宫人赶紧上前压制住东陵皇的四肢,只见洪太医手执银针,迅速往东陵皇头顶的百会穴扎了下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见床上的东陵皇慢慢从狂躁平静了下来,洪太医这才让人撒开手。 殿中三人,松了口气。 洪太医对方才探到的脉象惊魂未定,只得和鹂妃告了个罪,慌里慌张地拉朱繁到殿内另一侧低声商讨。 不一会儿时间,康宁宫的老嬷嬷从门外进了来,规规矩矩朝鹂妃行了个礼,说道:“太后娘娘听闻陛下深夜闹病,十分忧心,特遣老奴前来问话......” 鹂妃看着床上安静下来的东陵皇,尴尬应道:“这......本宫也不清楚情况,洪太医在这,嬷嬷不如问洪太医吧。” “洪太医......” 听到鹂妃叫喊的洪太医,赶忙抓着朱繁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老嬷嬷问道:“洪太医,不知陛下......” 洪太医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东陵皇。 老嬷嬷看出洪太医不妥,脸色微沉,“洪太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洪太医内心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朝朱繁说道:“你且在这儿守着,为师去一趟康宁宫禀报情况......” 朱繁自知兹事体大,低眉敛目道:“是......” 洪太医又跟鹂妃告了罪,而后才和老嬷嬷说道:“兹事体大,老臣需亲自向太后娘娘禀报,嬷嬷请带路吧......” 那老嬷嬷眉头顿时一跳,赶紧在前头带路,速速将洪太医带去康宁宫禀报。 鹂妃屏退了殿里伺候的宫人,只见殿门被重重关上,屋里霎时间一片安静。 龙床前,原本站的远远的两人慢慢走近。 鹂妃和朱繁两人心怀鬼胎地对视了一眼。 朱繁凑上前,低声与鹂妃耳语,道:“娘娘,殿下那边交代......” 鹂妃低首听朱繁讲话,眼中不自觉闪着一抹冷光。 “好,本宫知道了......” 朱繁见她明白安排,便给了她个眼神示意。 见鹂妃颔首,朱繁手指一动,一道微弱的灵力便直击东陵皇的额间。 瞧见东陵皇手指微动,鹂妃和朱繁两人不动声色背过身去,窃窃私语。 只见鹂妃低声哭泣,豆大的珍珠泪滚滚而下。 朱繁也小声劝道:“陛下|身子已经......唉,就算为了陛下,娘娘您也要多保重啊......” 鹂妃带着哭腔,恶狠狠道:“要让本宫知道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陛下下毒,本宫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说着说着,鹂妃又开始潸然泪下,威胁朱繁道:“你仔细和本宫说说这是什么毒,本宫现在就派人去查!!!” 朱繁连忙下跪,惶恐道:“请您冷静啊娘娘,微臣知道您对陛下情意深似海,可陛下如今毒入肺腑,您若是冲动行事,万一......” 鹂妃哭得肝肠寸断,“本宫的荣尊是陛下给的,若陛下出事,本宫、本宫还要这泼天富贵有何用......” 见朱繁还是无动于衷,鹂妃气得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女子怒喝:“你该死的东西,说不说!!” 朱繁磕头求饶:“娘娘请您冷静点......” “你要本宫冷静?!好啊,刀子不割在你身上,你都不知道痛!” “来人!!!” 只见门外守着的宫人赶紧开门进来。 鹂妃对着侍卫怒吼道:“将朱繁之妻带进宫,本宫倒要看看当你妻子中毒时,你还能不能冷静!” 朱繁吓坏了,冲上前抱住鹂妃大腿,将头都磕破了,求饶道:“娘娘饶命啊!!”看书溂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朱繁身子抖得乱颤,“这毒是稀世珍品、千金难买,是从......” 朱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鹂妃,一五一十交代道:“是从狄棘子花的汁液里提取出来的......“ “狄棘子花?”鹂妃皱眉不解。“狄棘子花是何物?” 朱繁冷汗津津,“它、它是......” 鹂妃居高临下俯视着朱繁,冷声道:“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朱太医还想和本宫耍心眼儿呢......” “臣说的都是实话啊......” 女子一脚踹开朱繁,怒气冲冲,拂袖朝殿外走去。 “你们在清心殿照顾好陛下,在陛下醒来之前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本宫去康宁宫!” 就在这时! “太后娘娘驾到......” 清心殿里,众人纷纷跪倒一片。 “参见太后娘娘......”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柳太后神情悲戚,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她没有理会鹂妃伸过来搀扶的手,直直往龙床那边走去。 “洪太医?”鹂妃低声询问跟在柳太后身后的洪太医。 洪太医朝她摇了摇头,鹂妃不敢多言。 “吾儿啊......” 柳太后此时看着东陵皇灰白的脸色,心如刀绞,放声痛哭道:“你这是活生生要了我半条命去了啊......” 柳太后哭天抢地,床上的东陵皇佯装着刚醒来的模样,缓缓睁开眼,道:“母......母后......” “衡儿!” 柳太后一见东陵皇醒来,老泪唰唰直下。 身后的洪太医见东陵皇这么快就醒过来,心里奇怪,陛下中了狄棘子花的毒,怎么会如此快就醒了过来? 东陵皇见床前围了一圈人,又看见鹂妃红肿的双眼,想起刚才偷听到的事,心里慰藉,道:“鹂妃......” 鹂妃走上前,垂头不敢看东陵皇。 东陵皇见她如此乖巧顺从,心中更是熨帖,“鹂妃,抬起头来......” 他虽身体虚弱,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鹂妃忍下心里的怒火,小声应道:“方才......哎!臣妾提这些做何,臣妾只要陛下您平安醒来就好......” 东陵皇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是不欲让自己忧愁中毒一事,话语间便对她更多了几分宠爱。 “鹂妃你啊,小孩子心性,大喜大悲都容易都挂在脸上......” 鹂妃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浑然不知东陵皇口中所言何意。 鹂妃没听懂,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柳太后倒是听懂了。 只见柳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鹂妃一眼,“鹂......” 东陵皇怕柳太后误会了鹂妃,于是打断柳太后的话,道:“你们都下去吧,留朕和太后独处一会儿......” “是......” 等人都出了去,东陵皇瞧见白发苍苍的柳太后脸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心里原本憋着的那股火也慢慢熄了下去。 东陵皇轻叹一声:“儿子让母后担忧了......” 自东陵皇登基以来,柳太后何曾再见过东陵皇这般可怜的模样,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难得拍了拍东陵皇的背脊,就像几十年前安抚裹在襁褓里的东陵皇一样,只道:“都是母后的错......” 东陵皇拉住柳太后的手,低头瞧见柳太后那皱巴巴、满是黄褐斑的手背,心里也是无限唏嘘,道:“母后知道了?” “嗯......” 柳太后现在对柳氏之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了。 “母后,你我二人相互扶持,在这深宫里熬了多久才熬了出头......” 回忆往事,东陵皇十分感慨,道:“这么多年来,朕可曾亏待过柳氏半分......” 东陵皇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着实是把柳太后往火上烤。 只见柳太后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簌簌而下的泪水,悲戚道:“陛下对柳氏如何恩宠,哀家这些年都看在眼里。” 东陵皇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可为了这个位置,朕最宠信的大臣和最宠爱的儿子却对朕下手了......” “陛下,可能不是......” 柳太后潜意识还在挣扎。 东陵皇以为这个时候柳太后还想护着柳氏,沉下声音道:“母后莫忘了,这狄棘子花毒不就是当年朕的好舅舅派人去海外寻了好些年才寻到,最后用在了先皇后身上的么......” 柳太后见反驳不过,哀叹道:“那陛下准备如何......” 东陵皇沉默不语。 当年他能干掉皇甫容晔,除了柳新济的相助,也少不了柳太后在背后出谋划策,此时此刻,难得柳太后还犹存几分慈母之心,若是假以时日,等这毒慢慢发作,难免她不会被柳氏和皇甫骞蛊惑,放任事态发展。 今夜自己这番交心也只是为了让她记住对柳氏的愤恨,不让她对柳氏通风报信而已,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排后面的事。 “虎毒不食子,朕会派人追查清楚此事,若是查探出来真是柳氏所为......” 哀莫大于心死。 柳太后如今年事已老,有些东西自觉控制不住了,哀叹道:“如果是真的,那便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作者题外话】:夏天快来了,风都有点腻腻的拉丝感~小可爱们,多收藏多投票~mua 第83章 长洲 打发了柳太后回去,东陵皇坐在床边,双眼放空。 这一次的遭遇对一个自信甚至自负的帝王来说,无疑是十分巨大的打击。 挫败感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滔天巨浪,将东陵皇分割成两半,他回首看到过往那个意气风发、玩转乾坤的年轻帝王正嘲笑着现在这个年事已高的老人阴沟里翻船。 “陛下......” 一声莺语打碎了殿内的沉默。 只见鹂妃手里提着一个东西,从外头走进来。 伺候的宫人赶紧上前,将鹂妃手里的小食盒接过来,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鹂妃抬手轻擦了一下额头细汗,微微喘息道:“臣妾熬了点参汤......” 东陵皇见女子俯首舀汤的动作,即使方才心中还有多难受,但此时却因鹂妃熨帖了不少,于是便道:“爱妃费心了......” 女子娇嗔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 鹂妃双耳微红,不好意思垂下头。 东陵皇伸手想握住鹂妃的柔荑,鹂妃娇羞羞地嗔看了东陵皇一眼,将手给抽了回来。 闺房情趣丝毫没有打乱女子的思绪,鹂妃手里的动作依旧继续有条不紊,柔声道:“陛下怜惜臣妾,总喜欢将臣妾的应做之事视为赞许,说起来,臣妾的点点心意哪里及得上太后娘娘费的心神......” “母后......”东陵皇叹道:“几十年来,母后的确劳心劳力。” 鹂妃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可不是,太后与陛下母慈子孝,这心意连老天爷都知晓。这些年来,下面的皇子也有样学样,大皇子和四皇子自不用说,没少帮陛下解忧。那不起眼的五皇子也是个有孝心的,前些日子臣妾去康宁宫,太后还拉着臣妾称赞他呢。” “都称赞他什么了?” 鹂妃捧着碗热汤走近床边,又偷偷凑近东陵皇耳边,言语间带着些许的取笑,道:“太后说,这五皇子虽看起来愚笨,但这笨人心眼少、心地实诚。这二十多年来,除了被公务缠身没法子,五皇子没有一日落下到康宁宫向太后她老人家请安的......” 这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五人是愚钝了点......”东陵皇回想起当年宫中郑妃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笑道:“但本性肖似其母,单纯得很......” 鹂妃乐呵笑道:“不过五皇子愚钝点也无妨,这不万事都有陛下替他撑着,他要那么聪明作甚,他这是傻人有傻福啊......” “是啊,老五的福气可不是一直都是朕给的......”东陵皇回忆往事,心思沉了下去。 鹂妃说着说着,便用银勺子盛了一勺澄黄的汤,吹凉了些才送到东陵皇嘴边。 东陵皇回过神来,饮下一口。 鹂妃低头又盛了一勺,眼中情绪阴晦不明,抬起头来,轻声劝道:“陛下多喝两口,这龙体才能恢复迅速......” 清心殿内,鹂妃守了东陵皇整整一夜。 好不容易等天色放亮了,鹂妃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青栀宫。 鹂妃坐在菱花镜前,边动手解下翡翠耳坠,边低声对着心腹交代道:“把消息递出去给殿下,说本宫的枕边风吹好了,让他动手吧......” “是!” ...... 餐风宿露,昼夜奔波。 醉芙一众人终于在十日后抵达长洲,落脚在离云临港口不远处的一家小客栈。 水腥渔市近,帆落晚风微。 黑幕缓缓降临,醉芙踱步走近窗边。 只见窗外天空,乌云慢慢聚拢。 女子眉头微皱。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不断涌进来,吹散了女子一头墨发。 女子放眼看向不远处,海上渔舟归港,舟中亮起点点明灯,倒影映在水面,宛若天上明亮的星辰。 “醉芙小姐,凛雪传来的消息......” 醉芙视线从窗外风景移回来,朝蔺逸笑笑,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此趟楼浦之行,她和百里靖炘只带了蔺逸、蔺紫两人在身边,其余人都被她留在了京城,凛雪不在,有些事只能让百里靖炘的人帮忙办了。 醉芙展信一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百里靖炘走近她身旁,五指成梳,温柔地帮醉芙理好吹乱的头发,“夫人笑得如此开心,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醉芙笑道:“皇甫奕这事快成了.....” “噢?” 醉芙解释道:“皇甫容衡对中毒一事秘而不发,皇甫奕前些日子怂恿大皇子那边的人上折子立储君,恰好刺中了皇甫容衡的心事,皇甫容衡暗中试探了宗室好几位老王爷的口风,其中这老郕王就是力荐皇甫奕的人......” 老郕王当年在皇甫容晔、皇甫容衡的夺嫡之战中站对了阵营,如此这般有从龙之功的老臣,虽到了耄耋之龄,但在皇甫容衡面前说下的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这迂回的手法不像是皇甫奕那个脑子能想出来的......”百里靖炘轻微挑了眉。 醉芙将那信伸到微弱的烛火里,看着那迅速烧起的橘火,淡笑道:“这背后,自然有舅舅的手笔。” “老郕王膝下有一庶子,老郕王对他极为宠爱,养成了那庶子放浪形骸、不受管束的性子。那庶子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但寻花问柳、长宿烟花之地还是常有的事......” 蔺逸和蔺紫两人在一旁,听醉芙讲的入神。 “舅舅早在凛雪揭露蓟罕关一事时,就开始关注起京中各方势力的动作,以备不时之需。老郕王那庶子在情事上作风暴戾,曾有不少女子死在他身下,舅舅老早就盯上了他。就在两个月前,那庶子在合欢楼酒醉后,旧戏重演,又在床上弄死了一名女子......” 醉芙看着竖起耳朵听故事的三人,继续说道:“若是个普通青楼女子,那老|鸨看在郕王府的份上,就当那死去的女子命数不济给全了过去,可上的山多终遇虎,谁能想到那女子居然是个清白人家,当夜是被仇家用迷|药放倒在合欢楼里的......” “那女子是谁?”蔺紫问道。 “东陵紫电宗宗主的小女儿......”醉芙眉头一挑,“紫电宗在东陵修行的灵门里,算得上是排在前五的大宗门了......” “老郕王那边杀了不少知情人封口,原以为将这事无声无息给压了下去,可舅舅偏偏让人暗中把这消息捅到了紫电宗。那紫电宗的宗主得知噩耗后,将那庶子养在外边的几个小妾的人头和一封血|书连夜送到王府,放出狠话要那庶子血债血偿。” “修行之人可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草芥白身......且说这东陵即使有皇权庇护,但修行之中也有体统,怀凤城和灵盟的影响亦在此。” “老郕王爷夙夜难寐,怕极了心头肉出事,舅舅看时机成熟,暗中派谢旭去紫电宗斡旋交涉,这才保下了那庶子的命。舅舅让皇甫奕出面把这份大礼给送了出去,老郕王爷自是万分感激,从此以后便死心塌地为皇甫奕办事了......” 醉芙一语落地,饶是百里靖炘也为谢长瀚九道十八弯的心思折服。 蔺逸惊叹:“本以为九州有醉芙小姐这样七窍玲珑的人已是难得,想不到这谢侯爷也是个人才啊......” 醉芙对蔺逸的赞美有些不以为然,有意逗弄道:“不然你以为九州人人都蠢笨如猪吗?” “你们这种来自高阶域界的人啊......” 醉芙手指朝面前三人一个个点名过去,“虽然在我面前极力控制,但你们还是压抑不住自身的骄矜,打心里是对九州的人不屑一顾的......” 蔺逸和蔺紫脸色有些微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阴谋诡计不都是人心斗出来的......” 醉芙给他们泼一盆冷水醒醒脑,“单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们也未必能赢九州中人......” 女子语重心长道:“古往今来,自傲者易败.....” 百里靖炘上前搂住醉芙,微微笑道:“夫人教训的是......” 又转过脸来,对着蔺紫、蔺逸道:“都听见没?” 蔺逸和蔺紫相视一眼,恭敬道:“是,属下听训......”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醉芙凤眸一深,整个人突然变得戒备起来。 门板上响起三长两短的暗号,醉芙神色一变,赶紧上前。 开了门,果然是披星戴月、舟车劳顿赶过来的谢长瀚。 谢长瀚整个人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似的站在门口,衣裳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流下地板,在脚下汇成一小汪水渍。 果然暴风雨来袭了。 “舅舅......” 谢长瀚虽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气神还好。 “赶紧找套衣服给我换上......”谢长瀚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待会儿我们就出发!” “可如今大风大雨的......” 谢长瀚挥手驳斥道:“等不及了。” 醉芙讶异,“如此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谢长瀚将醉芙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脸,语气急躁道:“清心殿有内鬼,陛下中毒一事已经被大皇子知道了,若是他在里头搅合,我怕......” 醉芙柳眉顿时拧了起来,皇甫默这个人脑子容易发热,若是冲动下手露了马脚,以皇甫骞老谋深算的心计,估计他会顺着大皇子这条线猜出一些事来。 醉芙沉声交代道:“蔺紫、蔺逸,安排船只出港......” “是!” ...... 雷声炸裂,在昏暗的夜色中轰隆作响。 天上,凶猛的红色电火在这片海域加冕称王,肆虐无阻地作威作福,放眼望去,只见照得底下翻滚的浪峰呈现一片片渗人的血色。 载着东陵来客的那艘孤船在狂风怒号、雷雨交加的天气里整整穿行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抵达北屿百济。 船只停靠在港口时,已经是天色蒙蒙亮的清晨了。 百里靖炘低声叫醒醉芙,“芙儿......” 身侧,被子里钻出一个头。 醉芙强撑着精神,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到了?” “嗯,准备下船了......” 百里靖炘看着她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很是心疼。 这几日在海上航行天气本就恶劣,偏偏他们还十分不幸的遇上了两次骇人的大漩涡,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差点被卷了进去。 醉芙叹了口气,揉搓清醒自己,“走吧......”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多多收藏,多多投票哟~ 第84章 百济之行 四男一女趁着天色微亮、港口人少时下了船,在港口附近挑了家不起眼的馄饨摊坐了下来。 “客官,您看看要点些什么......” 醉芙将那张满是油渍的菜牌子接过来,扫了一眼,随口说道:“来五碗鲜虾馄饨和两大笼肉包子,就这些了......” 醉芙一出声,那摊主便愣了愣。 而后笑道:“原来客官是外头来的人啊......” 醉芙也笑笑,便将菜牌子递了回去,道:“听说北屿众岛风景如画、美不胜收,我等几人慕名而来,不知老板可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老板嘴角虽是笑着的,但语气中明显带了点疏离,道:“别的地方小的不敢说,可咱们百济的新枝山和亭松瀑布是值得一去的。” “听说楼浦应苍山与百济新枝山齐名,堪称北屿双绝,若是我们不都走一走,岂不辜负了此番北屿之行?” “客官还要去楼浦?” “是啊......” “楼浦,这......” 醉芙佯装不懂的样子,诚心求问:“听老板的话,好像这楼浦不能去?” “倒也不是不能去,只是这楼浦和沧岚一样都极度排外,连我们其他北屿人都难进,更何况客官你们几个还是从外头来的......” “这可怎么办啊......” 醉芙有些懊恼,两只手指不断揉搓着袖口,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嘟起嘴哀怨道:“我们此趟可是冲着百济和楼浦来的......” 那摊主看醉芙泪儿汪汪,一副噘起嘴来挂油瓶儿的样子,一时倒有些心生怜爱,出了个主意,道:“若是有熟悉楼浦的人能带你们进去,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醉芙眼睛一亮,激动问道:“老板可有什么熟人介绍?” “小的倒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介绍,不过客官可以去离港口不远的水粱行看看,那里聚集了一批做惯互市的大东家,有一些在楼浦有熟人接头,若是你们能说动他们,倒是能带你们顺利进岛。” “如此,谢过老板了......” “饿了!” 百里靖炘看醉芙差不多套完话,冷不丁地出声打断聊得热络的两人。 醉芙轻轻瞪了一眼这个热衷吃飞醋的男人。 “诶诶诶,小的马上去做......” 醉芙从怀里掏了一锭大银子塞到摊主手里,笑道:“烦请老板做快些,咱们几个还急着去赏景呢......” 接到银子的摊主喜笑颜开,连声应道:“诶,好好好......” ...... 东陵,清心殿。 窗外,黄昏天色染上了几抹灰暗。 微风簌簌,刮来了一股泥土的腥臭味。 快要下雨了...... 皇甫骞从窗边走回来,屏退了一众在旁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东陵皇和自己在殿内。 天色不佳,殿里早早就点上了烛火。 傲气的皇子看着在床上面如菜色,两边颊肉像枯花般日渐瘪下去的东陵皇,心里毫无波澜。 他只是奇怪,前几日东陵皇为何会突然下旨解除自己的禁足?还让自己到清心殿侍奉他? 他不是对柳氏和自己失望透顶了吗? 皇甫骞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暗地里还叫柳新济去查探了一番,可是毫无头绪。 “我的好父皇......” 皇甫骞对着床上昏迷过去的东陵皇轻声讥讽道:“若不是您,儿子还不知道这天下间的快乐加起来居然还比不过当皇帝呢......” “弃了我这个中宫嫡子,您倒是将全部的宠爱给了皇甫默。” 皇甫骞冷不丁嘲讽冷笑道:“可笑那个低贱如泥的皇甫奕,摇尾乞怜,百般谄媚,您也只不过赏了他点肉沫子......” “他蠢,不知道父皇您在利用他呢......” 皇甫骞微微抬眼,嘴角勾出一抹阴鸷的笑,“等你死了,我都送他们下去陪你好不好......” 见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皇甫骞顿时觉得无趣,懒得一理,转身慢悠悠地往一旁御书房走去,巡视他未来的地盘。 殊不知,床上那个用灵力极力控制住气息的人,被褥下的手掌已紧紧地握成了拳。 不一会儿,御书房中响起窸窸窣窣动手翻动多宝格的声音。 皇甫骞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架子脚,就在三十几层高的多宝格顶端,一个东西突然砸了下来,啪一声掉在皇甫骞的脚下。 “这是什么?”皇甫骞看着地上那本布满灰尘的小册子,眉头一皱。 他弯腰将那本泛黄发白的小册子捡起来,只见那小册子封面画了一个几乎见不着形的小小岛屿。 皇甫骞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掀开内页,目之所及,满篇都是朦胧模糊、十分晦涩的古老符文,只有在最后一页,有人用笔在几句话下面作了翻译。 虽然字迹模糊,但勉强还能看出是这个时代用的文字。 皇甫骞眯着眼睛,仔细辨别,才终于看清那几句话写的是什么。 ——吾唯一之神 ——天域北境 ——亡亦是生 什么意思? 皇甫骞看着这堆乱七八糟的古怪符号和让人一头雾水的译文,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准备将这本小册子给塞回去时,两只手指突然摸到封底,他满脸疑惑地捻着封底那页摩挲了好几次。 这非同一般的质感让皇甫骞心中奇怪,于是他拿着这本小册子坐到一旁书案前,用那把象牙制成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了封底。 只见封底里还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布。 皇甫骞万般小心地将那布取出,展开一看,只见那张布里画着一个人体图,身上还标明了灵脉的位置和灵气在灵脉中运行的方向。 男子皱着眉头,呢喃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随着他眼睛越往下看,他的瞳孔越来越放大。 到最后,等他视线扫到底下的落款时,他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申屠鼎 此人不就是天元大陆曾经的大一统王朝——天元帝国的末代皇帝吗...... 这么说,这张纸的内容是真的? 皇甫骞脑袋闪过一道晴空霹雳,对着那张纸,倒吸一大口凉气。 ...... “北小姐、还有几位公子,虽说这一趟你们给了不少银钱,但既然你们都随我到了此岛,有些规矩我还是要和你们提前说说的,免得到时犯了禁,将火烧到了我头上......” 谢长瀚几人从窄小的货舱里冒出个头来,纷纷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醉芙微微一笑应道:“谭家主直说无妨......” 那位身着藏红色丝绸染袍的谭家主,提了提腰间那条镶嵌着夜明珠的金腰带,提醒道:“你们在岛上行走时尽量不要和楼浦人交谈,你们口音特别,楼浦排外,若是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的命我可是保不了的。” 谭家主虽然收了钱,但也是担了风险把他们藏在船舱底下走私偷运过来楼浦的,醉芙众人自然明白谭家主的担忧,于是十分乖巧地颔首点头,即使那乖巧是佯装出来的。 本以为面前几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是个难搞的性子,想不到居然如此听话,谭家主难得愣了愣,顺了一下自己的八字胡,又加了一句:“楼浦不同于北屿其他处,蛊毒遍地,你们若是看到有画着红蝎图腾的地方,千万不能踏足!” “是......” “另外,楼浦王宫在岛屿西面,重兵把守,连寻常楼浦人都要回避,你们既然是游山玩水,就尽量往东面走,就这三点,你们千万要放在心上。” 谭家主看了眼天色,又掐掐手指算了算,道:“不出意外,我们大概要在楼浦停留两日,你们两日后的午时务必在此处与我们汇合......” 一旁的谢长瀚作为代表,上前拱了拱手,道:“一言为定。” 两方人马分道扬镳,醉芙一众人在谭家主及手下的注视下,有说有笑地下了船,往东面走去。 等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醉芙一众人神情一变。 “走!去楼浦王宫!”醉芙沉声道。 ...... 夜已深,玉轮高悬。 离楼浦王宫一处偏门大约三百米的草丛里,突然出现一丝微弱的骚动。 醉芙一群人静静地匍匐在半个成人高的草丛里,耳边传来一阵阵无比响亮的虫鸣声。 啪,只见百里靖炘面无表情地拍死那只叮了自己一个大红肿包的虫子。 百里靖炘臭着脸冷冷道:“憋屈。” 醉芙无奈一笑,“忍着。” 百里靖炘一脸黑线,他那一身弹指间能毁了楼浦的灵力在醉芙的命令下毫无用处。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答应让她独自处理东陵的事了,自己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将东陵的事第一时间了结,将人带回天域见家长的。 一旁看戏的三人低声嗤笑。 百里靖炘那张俊脸更黑了。 醉芙将身子慢慢挪过去,将头凑上前轻啄了百里靖炘嘴唇一口,既是安抚又是调侃道:“哎,倒是委屈我娇弱的郎君了.......” 瞬间,草丛里的四个大男人齐齐房子着火。 看戏的三人猝不及防地被醉芙塞了一嘴狗粮不说,当事人百里靖炘直接一股血气直冲上头,原本白净的脸上霎时也染上了几抹无比旖旎的羞红。 “你、我......” 众目睽睽之下,百里靖炘此时像个在大街上被流氓轻薄的黄花大闺女,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谢长瀚看向百里靖炘的眼神中带了点同情,看来当初还真不只是这个小兔崽子动的手,芙儿这副将人吃得死死的模样...... 不亏了,自家的白菜还能将猪拐回家。 “嘘!” 醉芙手腕微微抖动,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四人安静下来。 下一秒,醉芙五指一收。 草丛前,一道人影迅速倒下,嗖一声被沙椤花灵拖入草丛中。 醉芙冷眼扫了下昏迷过去的守卫,又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百里靖炘,挤眉弄眼道:“扒!” 百里靖炘眉头轻蹙,还没开口,又听见醉芙道:“你不扒,那我可扒了哦......” 闻言,百里靖炘顿时沉下脸来,大手将醉芙双眼捂住,手指一挥,下一秒那守卫浑身就被扒了个干净。 被大手捂住的醉芙乐得咯咯直笑。 “调皮......”百里靖炘大手蹂|躏着醉芙脸蛋解恨。 被揉得脸变形的醉芙朝着百里靖炘道:“唔唔唔......你快把衣服换上,赶紧去偷多几套过来。” 百里靖炘一个眼刀甩过去给蔺逸,看未来帝后调情正看得乐不思蜀的蔺逸在威逼的眼神之下,无奈只能“主动”上前认领这个任务,“是,属下现在就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蔺逸便拿着另外四套衣服回了来。 众人赶紧换上,趁着夜色魅惑,潜入了楼浦王宫。 第85章 谁的儿子 楼浦王宫,凌清宫。 蔺逸和蔺紫在外头负责放风,醉芙带着百里靖炘和谢长瀚偷偷摸摸地潜进了楼浦王的寝宫。 大概是楼浦王对自己的御蛊之术十分有信心,在这凌清宫里,醉芙没有瞧见一个在里头伺候的宫人,只有遍地的蛊虫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绿光。 看到这种幽光四起的场景,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此刻两人身边有百里靖炘护着,心头的担心也少了许多。 只见百里靖炘弹指一挥间,那遍地的幽光便全灭了下去。 虽然凌清宫内一片黑灯瞎火,但醉芙还是远远便看到床上一个睡得正熟的身影。 醉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五指并拢成刀,指向另一边。 三人放轻脚步,朝一旁的处理公务的御书房偷偷摸摸走去。 醉芙从怀里取出一颗夜明珠,微微照亮一角。 她动手翻动着书案上的东西,翻动几下后,发现在厚厚的折子下方,居然压着一小半张卷起来的画像。 醉芙将那副画像抽出来,将夜明珠递给一旁的谢长瀚帮忙拿着,她将画像展开一看,另外两人也凑上前。 一看到画中之人,醉芙和谢长瀚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 即使醉芙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惊讶。 画像中人的相貌虽与如今不甚相同,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是东陵皇年轻时候的样子。 醉芙的幻识突然感知到床上的人呼吸声变得重了许多,于是轻声催促道:“赶紧看看有没有线索......” 就在这时! “何方贼人!!”一声女子的怒喝响彻黑暗。 下一秒,凌清宫里灯火通明。 楼浦王西夜依孜披头散发,只着一件中衣,神情肃穆地站在三人面前。 北海神女! 这是醉芙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即使在如此错愕的场景中,楼浦女王身上依旧散发了一种泱泱巨浪不可及的冷傲。 楼浦王眼角虽添了几道皱纹,但眉宇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异域美人模样。 醉芙看着面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不慌不忙地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画像。 西夜依孜心里蓦然一跳,攥紧拳头怒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凌清宫,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百里靖炘淡定地站在一旁不作声。 谢长瀚本来还被楼浦女王唬得有点心虚,毕竟在人家地盘上,要是事情暴露了,东陵皇恨不得直接把他们埋在楼浦一了百了。 谢长瀚瞄了一眼百里靖炘这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忽地想起他灵力是如何的高深,于是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又彻底从嗓子眼稳稳当当地落到肚子里,竟然也和百里靖炘一样,作壁上观。 醉芙忽然发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手腕一动,缠在腕间的沙椤花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紧紧地扼住了西夜依孜的脖子。 “滚出去!!!”醉芙对着破门而入的侍卫命令道。 那群侍卫毫无反应,反而更攥紧了手里的兵器。 醉芙手腕一收,那沙椤花灵勒得西夜依孜的脖子更紧了。 西夜依孜着实是没想到醉芙这人性格如此古怪,说杀就杀。 只见西夜依孜脸色有些发青还不屈服的模样,醉芙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倚在她耳边轻笑道:“硬骨头?我这个人最喜欢啃硬骨头了!” 话锋一转,醉芙冷凛道:“今日倒要看看你命硬还是我命硬!” 沙椤花灵迅速在西夜依孜身上迅速长出无数根触角来,把西夜依孜缠得严严实实,像蚕茧一样不留缝隙。 被束缚住的那人脸色忽然有些惊恐,她......是要勒死自己么! 就在那触角要疯狂往她脸上扑上来时,西夜依孜挣扎着下令道:“都滚出去!” 众侍卫相视一眼,如潮水般迅速退下。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醉芙看向西夜依孜的眼神又沉了许多。 凌清宫里,又恢复了一片寂然。 醉芙手一抖,沙椤花灵便解开西夜依孜。 西夜依孜瘫软在地,掐着勒得发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地拼命咳嗽,险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醉芙单刀直入,亮出底牌,“交出你们囚禁的东陵人!” 原本她还想秘密行事、避免打草惊蛇的,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直接来硬的吧! 听见此话,西夜依孜脸色蓦然震惊,随即眉头一皱,带着浓浓的不解。 怎么会...... “别想了,都是托你那命不久矣的老相好的福......” 杀人诛心,醉芙不是不会这招。 “什么!!!”西夜依孜脸上瞬间一片惨白。 醉芙耸耸肩,一开口便毫不留情地将刀子往西夜依孜心里扎深几分,道:“天道好轮回,他当年不仁不义,自然就要做好今日不得好死的准备。” 只有激起她的怒火,才能在她情绪失控间把话套出来。 “你!!!”西夜依孜眼中射出两道淬了毒的目光。 “别这样看我......” 醉芙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轻蔑一笑,“可不是我下的手......” “他当年逼死他老子,就要想到终有一日他儿子会有样学样逼死他......” 西夜依孜脸色不虞,青黑如铁。 醉芙嘲弄道:“能被他曾经最宠爱的中宫嫡子逼死,真讽刺啊......” 西夜依孜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只见女人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大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眉头挂着不解,半疑半信地问道:“什么?你、你是说......中宫嫡子?!” 醉芙皱眉,怎么楼浦王会在意这个? 醉芙心里奇怪,随口一说:“怎么?又不是你儿子,你这般紧张作何?” 可西夜依孜沉默不语,仿佛醉芙这番不经意的话击中了她心事。 一旁的谢长瀚眉头紧锁,思绪往多年前的旧事飞去。 醉芙见她愣怔着没反应的模样,疑惑地皱着眉头。 突然,醉芙脑海飘过一个念头,惊讶道:“难不成皇甫骞是你儿子?” 西夜依孜此时脸色极为难看,任谁听到自己儿子要手刃亲父的消息都不会高兴。 可是? 醉芙又想不通了,于是往谢长瀚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谢长瀚皱着剑眉,随即朝她摇了摇头,道:“不是......” 皇甫骞不可能会是楼浦王的儿子,即使皇甫容衡再怎么宠爱西夜依孜,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容忍东陵未来天子有异族血统,更况且有权倾朝野的柳氏在旁虎视眈眈,一个有异族血统的孩子成功霸占中宫嫡子位置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醉芙明白过来谢长瀚的意思,她看向神色恍惚的西夜依孜,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 醉芙手指指着西夜依孜,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为她感到可笑还是为她感到可怜。 “哈哈哈哈,谁和你说皇甫骞是你的儿子的?” 西夜依孜怒形于色,“我自己生的孩子怎会不清楚他身份!” 醉芙可笑得直摇头,“你怕不是被人骗了!” “不可能!” 醉芙看着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禁不住嘲讽出声,道:“怎么不可能......” “你生下的孩子有异族血统......放在天元大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让这个孩子继承大统的。” 天元大陆极重血统,如果这个孩子放在其他嫔妃身边抚养还说的过去,可这中宫嫡子以后是要成为东陵天子的,皇甫容衡只要是脑子没坏就不会做出这般冒险的事,除非他真的爱楼浦王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可放眼看去,皇甫容衡后宫三千佳丽群芳争艳,还真没看出来他有多爱楼浦王。 西夜依孜脖颈间条条青筋爆裂,愤怒地理据力争:“他们不会不代表容衡不会!!当初我诞下骞儿时父王病重垂危,容衡怕孩子在途中折腾,苦苦挽留,我才将骞儿留了下来交给当时的王妃代为抚养,后来他来信说离不开孩子,乞求将骞儿留下,为了弥补本王这些年来母子分离的痛苦,承诺未来会将东陵交到骞儿手中的!” 醉芙三人被楼浦女王的话一下子吼懵了,还没懵两秒,忽地爆发出一阵可怖至极的笑声。 连百里靖炘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醉芙笑出眼泪了,“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柳皇后那个妒妇会替别人养孩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 楼浦王脸色像是打翻了一地墨水。 醉芙好不容易压下笑意,道:“我是不是骗你,你易地而处,站在皇甫容衡的角度想想就会明白了......” “区区一个千里之遥的楼浦和身边权倾东陵的柳氏比起来,你觉得皇甫容衡会依傍谁?” 醉芙一番话掷地有声,似乎将一些美丽的过往粉碎了个彻底。 西夜依孜此时回忆如决堤之水,一些不曾留意的细节串联起来,轻而易举地搅动了沉积在岁月里的不堪。 她嘴上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句皇甫容衡的承诺,“我们的儿子会成为东陵皇帝的,我们的儿子会成为东陵皇帝的......” “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醉芙冷冷道:“他就是这样蒙骗你,才哄得你这么多年来为他死心塌地办事的吧。” 年轻女子反唇相讥,道:“这些年来,他可让你见过一面你的孩子?” 西夜依孜狠咬下唇,狡辩道:“他有苦衷!” “什么苦衷能逼得自己女人和孩子分离十几年不曾让见上一面?” 醉芙毫不留情地戳破这个谎言,“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打个喷嚏四方小国就能抖一抖的东陵天子......” 醉芙之前就不明白,为何这楼浦王会对皇甫容衡如此死心塌地,就算他们两人年少时有过一段雾水姻缘,但时过境迁,楼浦王不再是当年那个傻愣愣的少女,皇甫容衡身边也佳人环绕,她怎么还会对皇甫容衡如此坚贞到要对外宣布不婚不娶的地步...... 原来,是皇甫容衡给她画了个惊天大饼啊...... “女王啊女王,你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如此看重情之一字,怪不得皇甫容衡要耍心计哄骗你......”醉芙玩弄着手里那张的画像,笑道:“楼浦遍地黄金,这些年来,你没少送黄金给皇甫容衡养孩子吧......” 黄金...... 楼浦王瞳孔一震。 第86章 血淋淋的真相 看到楼浦女王失态,醉芙只觉得可笑,嘴上不饶人,道:“可笑你能看破北屿众王的企图,怎么就看不破皇甫容衡的呢......” 西夜依孜多年来的信念在醉芙嘴下一点点瓦解,她忽而阵脚大乱,如芒在背,脑海里可怕的想法让她大声尖叫道:“如果皇甫骞不是我孩子......那、那我的孩子呢......” 醉芙两手一摊,道:“我怎么知道......” “不过,我可以帮你查......” 趁着楼浦女王此时思绪混乱,醉芙口中源源不断冒出来那些扰人心智的话来,一句句如深海鲛人的歌声,实在迷惑心智。 “你不想知道你的孩子在哪吗......” “他是生是死......” “是锦衣玉食还是寒酸落魄......” “离了母亲的孩子,想必很苦吧......” 见楼浦王有些疯魔,醉芙不慌不忙地又下了一剂重药。 “皇甫容衡骗你那么多年,你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甘愿被人当成傻子玩弄吗......” 这话如同将一根火柴抛到了离离草原,轰的一下激起了西夜依孜的滔天|怒火。 醉芙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果然,能和沧岚抗衡多年还处于不败之地的女人不是个眼盲瞎子。 当爱情这张蒙人心智的纱布被狠心揭下,一国之君的脑子又回来了...... 西夜依孜紧攥双拳,沉声质问道:“你怎么帮?!” “以东陵谢氏在天元大陆的势力,帮女王您查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宫外,树影婆娑,投掷下片片阴影。 宫内,两个女子冷眼相望,交锋对峙。 谢氏,居然是东陵谢氏...... 西夜依孜这才知道今夜三名不速之客的身份。 醉芙冷笑道:“女王既然困住我外祖在楼浦多年,自然清楚谢氏在天元大陆的地位,别说是东陵,就连西越和南椤海境我都可以帮你一探究竟......” 若不是皇甫容衡在西夜依孜背后阴了她一把,醉芙还不会如此轻易改变计划。 若是能离间成功,说不定这楼浦女王还助她一臂之力呢。 醉芙眼中藏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幽幽道:“若是不放心,女王大可以派心腹去东陵天京皇城追查,我谢家必会派精英全力协助......” “条件!” 西夜依孜除了在皇甫容衡一事上犯傻,其余时候脑子都是在线的。 醉芙眼神锐利似豹,盯着她的眼,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的条件,“交出我外祖,玄豫先生!” 玄豫先生...... 西夜依孜的眼神沉了下来。 玄豫先生的重要性她一向一清二楚,不然那么多年来,皇甫容衡也不会把人困在她小小楼浦这里,而且交代绝对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醉芙早有预料楼浦女王不会轻易松口,但她知道对楼浦女王来说,有些东西远远比一个玄豫先生来的重要。 况且...... 醉芙一点都不着急,毕竟现在真正着急的人比她慌得很。 “不管皇甫骞是不是女王您的骨血......” 西夜依孜一想到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可能下落不明,眼中瞬间乌云密布,思虑再三,给出允诺:“好!” “只要你帮我查清楚我孩子的下落,本王自当交出玄豫先生!” ...... “家主......” 下面的人见势不对,高喊了一声。 谭家主站在船上,目光从手里的账本移开,抬眼一看,只见岸边走来了一队楼浦禁军,心里猛地一跳,急忙从船上走下了来。 为首的禁军走近,上前沉声问道:“阁下可是百济岛鼎芳行的东家谭旭阮?” “正是在下......”谭家主恭恭敬敬地回应。 听到确定的答案,禁军头子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谭家主。 谭家主一脸茫然地接了过来,问道:“敢问官爷,这是......” “谭家主,你带来的三人已被吾王留下做客王宫,北小姐交代,请谭家主将此信转交百济望族——师氏家主师炎,请师家主将此信发往东陵国怀凤城师泽手上,说是闻风北氏有要事相求......” 原本谭家主听到醉芙三人被楼浦王扣下的消息还暗暗叫不好,可听见又是做客又是送信的,心里纳闷之余还十分惊讶。 面前那个黑不楞敦的禁军头子脸色如常,让人一丝深意都揣测不出。 谭家主瞧着这阵势,只觉得手里的信烫手得很。 可面前禁军头子一副巍然不动如山的样子,谭家主想了许久,只得不情不愿地熄了推脱的心思。 “谭某知道了......” ...... 醉芙前世能扛得起整个国安局的担子,除了她能力卓绝,还在于她交际能力十分了得。 留在楼浦王宫的这十日时间里,醉芙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将处于忐忑不安中的西夜依孜给笼络了个七七八八,顺带着将此趟营救之行变成了好吃好喝的王宫之旅。 是夜,冥色四合,繁星泼洒。 醉芙跟在一个内侍身后,移步凌清宫。 脚一踏进门,一个黯然神伤的背影就撞进醉芙黑眸。 “参见女王......” 一声轻唤将西夜依孜的思绪从往事中拉出。 她回头一看,见是醉芙,脸上虽无欢喜之意,但也没了初次会面时的针锋相对。 “你来了......” 醉芙心里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一方面觉得西夜依孜助纣为虐、囚禁玄豫先生多年实在可恨,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多年痴心付诸东流、连带着亲生骨肉下落不明又确实可怜得紧。看书溂 十日前,和那封信一起从楼浦出去的,还有楼浦王的红蝎卫。 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可西夜依孜的心却在这十日时间里倍加煎熬,当初那些情深似海的承诺,在夜寒孤梦时被拿出来反复掰碎、咀嚼,细尝之下,口口皆是苦涩酸楚。 她被醉芙口中之事折磨得不成人形,有时她恨不得被人狠狠捅一刀,了断一切往事。 仿佛老天爷听见她心声,就在此时,门外走进几道期盼已久的身影。 醉芙瞅见那几人袍子上系着的红蝎令符,抬眼看向西夜依孜。 西夜依孜杵在原地,看着那几道身影越走越近,牙齿不禁微微颤抖。 楼浦国君此时背后汗毛倒竖,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利剑,只待来人一发话,那剑便会斩得她灰飞烟灭。 “吾王......” 几名红蝎卫神情悲戚,蓦地跪倒在地。 这一跪,不曾说出一语,却又是道尽千言万语。 西夜依孜身姿摇摇欲坠。 女子已是摧心剖肝、悲痛欲绝,却还强撑着一丝上位者的傲气,厉声喝道:“说!!!” 红蝎卫首领朝后方一招手,身后一人将手里捧着的小盒子呈了上来。 醉芙瞧见那盒子,猛地心里一颤。 她只觉得这春末夏初的夜风未免也太刺骨了点,连心都被凉了大半茬。 醉芙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场面。 西夜依孜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连天上玉轮都不忍心看见此幕,默默将投射在她身上的月辉撤去,留下一片阴影笼罩在女子身上。 西夜依孜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那雕龙画凤、极尽奢华的寿盒取过来,一滴血泪无意识地从她眼中夺眶而出,砸在陈旧落灰的寿盒上,洇出一朵幽冥地府的彼岸花。 醉芙仰头对月,无声长叹息。 西夜依孜目眦尽裂,灵气压抑不住,微微泄体而出。 巨大的悲痛席卷她,她怒极到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好几次,才问出声:“说、说!” 红蝎卫首领垂头哽咽:“禀告吾王,幼主、幼主已于十五年前被澹王妃残害身亡......” 噩耗如山崩地裂,令人招架不住。 楼浦女王一颗心仿佛瞬间被一道闪电击碎。 西夜依孜喉间腥甜血气上涌,她竭尽全力稳住心神,诘问道:“那、那、那如今的中宫嫡子是、是何人之子......” 红蝎卫首领的愤怒压抑不住,回禀道:“乃是柳氏之子......” 柳氏之子...... 这些年来她竟是在替仇人养儿子...... 一口郁结在心的淤血直喷冲天,西夜依孜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女王!!!” ...... 次日辰时。 本应是日色放明的时辰,往外一看,天上却是浓云厚积,压得人心莫名惴惴不安。 晦日阴天,最是让人沉睡不知时日了。 蜷缩在百里靖炘怀里的醉芙听见门外动静,眼皮颤动,迷迷糊糊醒了三分。 她这一动,百里靖炘也跟着醒了过来。 “芙儿?”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怎么了?” 醉芙倦倦地嘟囔一句:“门外好像有人......”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百里靖炘先她一步起了来,叮嘱床上那半睡半醒的人道:“盖好被子,仔细冷着了......” 醉芙搂着被子半坐在床,摇头晃脑的,一看就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百里靖炘开门,沉声蹙眉问道:“何事?” 前来传达的宫女身子一哆嗦,只觉得眼前之人比这阴寒天气还渗人。 “公、公子,你们要的人已经在北菖宫等着了......” 听见这话,本还有些朦胧睡意的醉芙猛地惊醒。 “知道了!” 百里靖炘将门一扣,砰一声将来人拒之门外。 瞧见醉芙那着急掀被下床的模样,百里靖炘赶紧将桁架上的披风取下来给人披上。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百里靖炘和醉芙才收拾妥当。 脚一踏出门,就碰上了谢长瀚和蔺逸三人,五人急忙赶往北菖宫。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多多收藏,多多投票哦~ 第87章 复仇 宫女在前头引路,走了许久,醉芙五人终于被带进了北菖宫的寝殿内。 醉芙还没靠近,远远望去,只见雕花镂空的檀木床上,躺着一名昏迷瘦弱的身影。 焦急的谢长瀚早已迫不及待、火急火燎地冲上前。 醉芙也紧跟其后冲了上去。 檀木床上躺着的老人一副鸠形鹄面、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饶是身着几层衣袍都掩盖不住的枯缩萎靡。 那受了十几年折磨的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像是施舍般,堪堪覆在骨头之上,一点多余的血肉都不肯给。 床上之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春风得意、挥斥方遒,被天下学子尊为先生的模样。 谢长瀚握住那瘦恹恹已脱形的手恸哭出声,嚎哭道:“父亲!父亲......” 男子声泪俱下。 醉芙的心像是被人抓在手里肆意玩弄一般,鼻子酸的难受,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像棉花堵在喉头,有苦难言。 百里靖炘像似知道她此时的心境,无言将她轻搂入怀,温柔地拍打着她后背,默默安慰。 “玄豫先生在此,你们今日可离去了......” 此时,楼浦王西夜依孜从外头走进来。 醉芙抬眸一看,泪眼婆娑之间,只瞧见眼前走来一抹刺眼的雪白。 窗外,浓云终于承载不了厚重的水汽。 大雨瓢泼而下,肆意刷洗着天地间的污浊。 醉芙擦干脸上泪痕,沉声发难,诘问道:“我外祖为何?!” 见醉芙发难,西夜依孜脸上不见愠色,只是诚实答道:“北小姐,当年楼浦承诺给东陵的,只是一方藏匿之所,并不负责审讯,玄豫先生这番模样,本王......” 西夜依孜瞧见床上老人,百感交集,喟叹一声,“是本王当年眼盲心瞎,被人蒙骗了这么多年......” 醉芙瞧见她一夜之间化为白雪的长发,眉宇间的愤懑也淡了点,只是还厉声道:“是何人负责审讯!” “是皇甫容衡的人......” 事到如今,当西夜依孜再提起这人时,语气间满是落寞。 谢长瀚抬起眼来,虎目淬着毒狠的血光,道:“是他把我父亲逼至如斯地步?!” 西夜依孜微微颔首。 谢长瀚紧握的拳头响起一道清亮的骨脆声。 西夜依孜从怀里掏出一卷云锦,递给了醉芙,“当年是本王识人不清,助纣为虐,如今对谢氏赔罪......” 醉芙接过云锦,展开一看,只见里面写满了这么多年来楼浦协助皇甫容衡犯下的累累罪行,末了,落款还盖着一个红红的楼浦国玺大印。 醉芙嘶地一声,倒抽了口凉气,“这是......” 西夜依孜微微颔首,她昨夜连夜写下此书,就已经想到它将会在遥远的东陵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女王,这......” “此物应该对你们有用,请务必收下本王的心意......” 随后,西夜依孜招手,跟在身后的红蝎卫呈上一个小木瓶。 楼浦王将小瓶子拿在手里,她那看着小木瓶的幽幽黑眸中,仿佛开遍了血色漫天的彼岸花。 她极其慎重地将木瓶塞到醉芙手里,眼中的恨意缓缓涌上,仿佛要将人吞食入腹,道:“北小姐,这地佛藤的瓶子里装着的......乃是以三代楼浦王的鲜血养出来的万蛊之王——黑魇蝎......” 醉芙柳眉一拧,“女王......” “这两样东西你拿好!” “谢公子,北小姐......”楼浦王沉声说道:“本王有一事所求......” 西夜依孜松开绕在指间白发,阴鸷狠声道:“杀了他们给我儿偿命!” 醉芙眼神沉沉如墨。 ...... 告别楼浦,醉芙一行人带着两份沉甸甸的礼物,秘密返回东陵。 途中,凛雪来急信禀报,称宫中不知是何人走漏消息,竟传出东陵皇欲立皇甫奕为储君的风声,一时间京城像是炸开了锅,舆论鼎沸。 柳氏已和袁氏化敌为友,联手疯狂攻击五皇子一派,东陵皇得知消息走漏后发了雷霆大怒,但却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保持沉默。 朝堂上,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醉芙接到来信,与谢长瀚斟酌一番后,只在回信中交代凛雪尽力控制住四处封地的局势,其余事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果不出醉芙所料,四月十九,当醉芙一群人还在长洲逗留时,谢长瀚就接到谢旭发来的密信,称东海局势已定,陛下速召回京。 谢长瀚看完信后,冷冷地将信给撕了,而后将昏迷多日的玄豫先生交到醉芙手上,孤身一人返回东海与大军汇合。 ...... 五月初二,忠勇侯府。 深夜,小小的两抹昏黄在侯府后门徘徊。 沉重的马车碾过青石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声嘶鸣声起,守在后门多时的魏苏和长生相视一眼,赶紧开了门。 细雨潇潇,在清辉月光照耀下,如银丝在夜风中游荡。 魏苏和长生提着两盏灯笼迎上前,不一会儿,从马车里下来了阔别已久的醉芙和百里靖炘。 随后,蔺逸从马车上跳下。 只见蔺逸背过身子,蔺紫便将一道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放在他背上,两人急忙往门口走去。 “长生,关门!!!” 细雨落在女子眼睫,微微遮挡住她眸中的肃杀。 众人脚步匆匆,一路赶往侯府流萤院。 途中灯火虽寡薄如纸,但总算为这无尽黑夜添了一抹暖色。 ...... 两日后傍晚,谢长瀚从东海挟风霜归。 人一进流萤院,浓重刺|激的药味就扑鼻而来。 “芙儿......”谢长瀚小心翼翼叫道。 薄雾冥冥,黄昏日色将房间一切渲染得朦胧混浊。 醉芙拧过身子来,见是谢长瀚,忧愁之中微微掺杂了点苦涩的笑意。 “荆老大夫,我父亲......” 谢长瀚看向床上那依旧昏迷的老者,拳头微紧。 荆老大夫收回探脉的手,捋了一把长须,长叹道:“先生非修炼之人,以凡体肉身在楼浦狱中受折磨多年,海风湿邪入骨入髓,加之心肺枯竭,即使用灵丹妙药催醒,但先生年事已高,恐......” 谢长瀚咬住下唇,强忍住眼中酸涩,颤着声音问道:“那我、我父亲还能......” 荆老大夫斟酌再三,谨慎应道:“风中残烛,年余已是大限......” 话音一落,谢长瀚那颗心像是掉进旋涡里,彻底被汹涌海浪卷了进去。 醉芙红着眼圈,鼻头发酸,一颗清泪重重砸在玄豫先生手背上。 女子哽咽的声音响起,“天不遂人愿,既是如此,还请荆老大夫尽快配药,让我和舅舅多享一刻天伦之乐吧......” 荆老大夫深深叹息道:“是......” 出了流萤院,醉芙跟在谢长瀚身后到了松雪斋。 “侯爷,青门使大人到了......”守卫低声通报。 谢长瀚沉闷的声音从房内传出,“请进......” 门外,守卫远远看见另一道雪白的身影,待人走近后,行礼道:“见过凛统领......” 凛雪颔首,道:“我有要事禀报小姐......” ...... 过了几日。 天京皇城,醉霄楼。 年逾六十的李干一大早就背着几样家当来到了醉霄楼门前。 “说书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店小二耷拉着半睡半醒的眼皮,打着哈欠给他开了门。 李干嘿嘿两声,笑着唱道:“早来早歇了,小老儿年纪大了,说完今日的戏,就回乡下买块地养老咯......” 那店小二一副惊奇的模样,略带戏弄道:“呦呦呦,想不到这爱钱如命的李老秀才也有金盆洗手的打算啊。” 李干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抛给了店小二,道:“去去去,今日小老儿关门歇业,好吃的好喝的赶紧给爷端上!” 那店小二看见这白花花的银两更加惊奇了,狠狠咬了口辨真假,道:“奇了怪了,这日头也没打西边出,怎么铁公鸡还会拔毛了......” 李干暗自得意,也没搭理店小二,自顾自地往常常坐的位置走去,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骄傲自矜的大鹅。 在这天京皇城里,靠嘴吃饭的一抓一大把,大浪淘金,他李干几十年来靠着一段段惊世骇俗的奇谈在这闻名东陵的醉霄楼里扎稳了脚跟,吸引了无数听客。看书喇 前几日,老主顾给了自己最后一笔钱,说是讲完这段奇谈,便给自己安个新身份去异地他乡开始新生活。 本来他还挺犹豫的,但老主顾给的诚意十足十,自己衡量之下,最后还是收了这笔重金办事,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等李干吃饱喝足后,醉霄楼里开始人满为患。 李干坐在桌子后面,整理了一下衣服,惊堂木一拍,醉霄楼里众人瞬间注目。 “奇谈诸位听,是非诸位评......” 熟悉的开场白勾起了醉霄楼大部分宾客的耳馋。 李干清清嗓子,道:“小老儿前几日听闻一段奇谈,诸位评评是真是假......” “赶紧的,别吊人胃口!” “十四年前,蓟罕关......” 第88章 人人自危 李干一张嘴可真是能说,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平日里那些听惯怪力乱神、本不屑一顾的听客,纷纷被吸引住了。 渐渐的,小小一方天地里,虽然人头涌动,但却噤若寒蝉。 半个时辰后,眼见着外头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动,如潮水般涌进醉霄楼凑热闹。 在离醉霄楼不远的天香楼后巷,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被掀开了帘子,一个着苦工打扮的普通男子钻了进去。 “主子、侯爷......” 凛雪撕下易容的脸皮,沉声禀报道:“杨永源派人赶往京都府了......” 醉芙半阖着凤眸,从怀里掏出一物抛给凛雪。 凛雪接过一看,是一枚红色丹药。 女子淡淡道:“失灵丹。给他喂下去,将人远远送走......” “是!” “赤儿......” 听到召唤的赤儿不一会儿从空间裂缝出了来。 “娘亲?” 醉芙轻轻柔柔地捏了赤儿脸颊一把,道:“乖乖......去京都府放一把火再回家......” “多大火?”赤儿兴奋地看着醉芙。 “别烧死人就行......” 赤儿像是打了鸡血般,跃跃欲试。 “去吧,藏匿好身形,别被人逮到了......” 醉芙话音刚落,赤儿身形瞬间隐身在三人面前,如风卷残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醉芙倒不担心赤儿,它在空间裂缝修炼的这些时日,已经学会在短时间内隐身了,三刻钟的时间,足够它回到侯府了。 “舅舅?”醉芙敛眉低声道。 谢长瀚手指撩起帘子,往外微微探头看了眼天色,道:“李晟那边差不多准备好了......” “凛雪,将人换出来!” “是!” ...... 金乌昏沉,坠入黑暗。 天上,一抹骇人的血红余晖将落未落,仿佛将底下京城浸在一片血浪之中。 诡异的风平浪静笼罩着天京皇城。看书喇 各府早早闭门谢客,大门紧锁。 城里人人自危,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不敢高声语。 今日一大早,东陵丞相杨永源本在府上与小妾缠绵,情意正浓时,底下门客慌张来报,大呼出事,吓得他魂都险些飞了,差点从此一蹶不振。 他第一时间派人到京都府下令抓拿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可官兵一只脚都还没踏出门,京都府就被弥天大火烧了个通红,好不容易灭完火,等去到李干家准备抓人时,却只发现了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入宫禀报东陵皇。 酉时,杨永源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进了清心殿。 东陵皇躺在床上,那凹陷下去的眼眶中镶嵌着两颗无神的黑瞳,此时正呆滞地看向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永源跪在白玉地砖上,颤颤巍巍道:“微臣参见陛下......” 东陵皇从被褥里伸出一只瘦如枯藤的手,虚抬了一下示意起身。 “你来做什么......” 杨永源提着心,小心翼翼禀报道:“臣......” 话还未道出半句,杨永源忽地又匍伏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道:“京中、京中有人散播谣言......” 东陵皇咳嗽一声,眉头又皱了起来,问:“什么谣言?” “有、有人说陛下您、您当年为了夺嫡,联合柳氏通敌叛国......” “说、说在蓟罕关一战中谋、谋害先太子,还将......” 杨永源害怕得咽了口水,将心头那惊恐使劲摁下去。 “还、还将玄豫先生囚于北屿......” 东陵皇一听,气息忽的变得急促,蜡黄的脸色上出现猪肝般的暗红,怒喝道:“何、何人在妖言惑众!” 杨永源惶恐道:“是醉霄楼的一名说书先生......” 东陵皇怒气攻心,“问斩!问斩!” “陛下......”杨永源怕得头都不敢抬,“可那人已经自尽身亡了......” “报......” 门外一名禁军突然闯进殿内。 “报!!京郊锐虎军哗变!!!” “什么!!!”杨永源惊呼出声,整个人瘫软在地板上。 锐虎军八万精兵乃归属谢长瀚麾下,如今哗变...... 杨永源从未觉得这白玉地砖如此冰冷过,冷得他根根毫毛倒竖。 东陵皇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感袭来,“谢长瀚他、他打着什么旗号!!” “讨伐奸佞......” 东陵皇一口淤血喷了出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 三刻钟的时间,洪太医带着朱繁急匆匆赶来清心殿。 东陵皇好不容易被救醒了过来,抓着洪太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锐虎军如今到哪了?” 洪太医只是内宫的一名太医,按理来说,应该丝毫不知这些要事。 但从醉霄楼传出来的谣言满天飞,京郊锐虎军毫不避讳哗变之事......如今怕是不止天京皇城,连东陵全境都开始传遍了当年蓟罕关一事。 “锐虎军一刻钟前已、已进内城了......” 洪太医虽是局外之人,但是锐虎军乃是谢侯爷的..... 洪太医不敢再胡思乱想。 “陛下!您不能动气啊!” 洪太医见东陵皇印堂黑青,脸色又涌上了潮红,赶紧开口劝阻。 东陵皇一把抓住洪太医施针的手,大气喘喘道:“洪太医,你、你老实说,朕拖着这具残躯还能活多久!” 洪太医冷汗滑入衣衫,跪了下去,“陛下,您再这样怒火攻心下去,只怕......” 东陵皇抓得洪太医手腕生疼,他眼里乍现一抹疯色,“朕问你还有多久?!” “最多三日。” 东陵皇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锐虎军哗变,储君之位悬而不决,此时若是自己撒手人寰,自己几个儿子夺嫡倾轧,只怕锐虎军会趁虚而入,将这东陵换了个天去! 东陵皇慌了。 “来人,传侍笔相入殿!!!” 半个时辰后,东陵侍笔相屈游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清心殿。 “扶朕起来!” 东陵皇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在宫人的搀扶下,艰难走到御书房,坐在案前。 “立诏......” 东陵皇冷汗涔涔,如今这短短的距离就要了他半条命去了。 侍笔相屈游愣怔过后,赶紧拟笔待命。 东陵皇瘫坐在龙椅上,双目虚浮,口中念道:“皇五子皇甫奕......” “温良宽厚,孝悌忠信,明、明德惟馨,颖才具备,咳咳......” “堪、堪负国本......” “堪负国本”四字一出,屈游瞬间大跌眼镜。 “今册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行监国职,咳咳咳......” 屈游虽处于震惊之中,但下笔神速,很快就将册封储君的诏书拟好,上呈东陵皇。 东陵皇气喘吁吁,接过来一看,不一会儿就指着最后一处说道:“这里添上,朕驾鹤之际,着继皇帝位,以承万年之统,定四海之心......” 屈游赶紧改好呈上去,东陵皇看了几遍,最后命宫人呈上玉玺,在诏书上落下红印。 立储一事,终于一锤定音了! “杨永源......” 杨永源万万没想到争了十几年的储君之位居然就这样轻飘飘的尘埃落定了,而且还是落到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头上,还在暗自讶异时,忽然听到东陵皇叫唤,这才回过神来。 “臣、臣在......” “咳咳咳,立刻召集大臣、宗室,将此诏布告天下.....” “是......” “陛下!陛下!” 杨永源眼睁睁地看着东陵皇整个人昏迷过去,从椅子上滑下来。 “太医!!!”杨永源慌乱叫喊道。 洪太医急忙从殿外进来,命宫人将东陵皇搀扶回床上施针。 “朱繁,回太医院取清心丹过来。” “是!” 朱繁出了清心殿,经过一处假山时,对着寒凉的空气低声说了一句:“五子成.......” 话毕,黑暗中,一个身影从假山中晃闪消失。 ...... “主子.......” 夜色昏沉,凛雪的声音在门外低声响起。 醉芙停住手中的狼毫笔,“进来......” “何事?” 凛雪进门回禀道:“杨永源受令召集大臣、宗室入宫......” “定下皇甫奕了?” “是.......” “他人呢?” “五皇子今日因公出城尚未回来,如今听到诏令,估计在赶往回京的途中了。” 烛火照着醉芙的脸微微发亮,“你带一队鹰铁卫去暗中护着,不要出差错......” “是!” “通知舅舅那边按兵不动,一切等皇甫奕进宫后再说......” “是!” “去吧......” ...... 深夜,霁月院里,一盏孤灯幽幽亮着火。 百里靖炘和醉芙两人坐在书房里,谁也不说话,静静享受这夜的安谧。 醉芙闭目凝神,脚下亮起双重五星阵,体内幻力散发出丝丝银辉,缠绕在女子身上,宛若流萤。 百里靖炘手持一本游记,视线时不时从书上移开,看向女子的眼神中是淡淡的知足和欢喜。 蓦然,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 今夜这场大戏注定了许多人夙夜难寐,可他却不是其中一员,他久久不眠,纯粹是为了陪心上人打发时间,等一场腥风血雨罢了。 ...... 天色微凉,黎明掀开了它的面纱。 金銮殿内。 丞相杨永源和侍笔相屈游携旨意而来,面对底下众臣,屈游将这道盖棺定论的立储诏书公诸于世。 面对这道从天而降的立储诏书,还在睡梦初醒的众臣被打了措手不及。 一时间,臣心动荡,暗流涌动。 金銮殿内,一贯门庭冷落的皇甫奕忽然变得炙手可热,佞臣见风使舵,纷纷倒戈。反而一向备受宠爱的皇甫骞和皇甫默居然落了个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一个时辰后,中宫嫡子皇甫骞带着一身寒冽的夜风回到兰玉宫。 在熟悉的地盘上,他满腔怒火终于找了个地儿发泄,一下子就将兰玉宫的珍宝全砸了个稀巴碎。 “贱|人!!!!”皇甫骞大声怒吼道。 “殿下!”柳新济大声喝停皇甫骞的动作。 殿内橘火明亮,照出男子双眼中的疯狂和不甘。 只见他良好的修养在此刻彻底溃败,男子一拳猛地砸向墙壁,砸出一道鲜红的血迹在雪白的墙上。 他双目充血,咬牙切齿道:“怎么会!怎么会是皇甫奕?!!!” 柳新济嘴角被这些糟心事压成一道向下的弯。 他眉头紧蹙,抡起桌上茶壶,泼了发疯的男子一脸茶水,冷冷道:“殿下能冷静下来了吗?” 皇甫骞错愕。 “外祖......” “殿下若是冷静下来了,就该好好筹谋下一步了!” 一头白发的柳新济看着皇甫骞这副无能狂怒的模样也是动了肝火。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多多收藏,多多投票~谢谢 第89章 赌输了 忠勇侯府,霁月院。 百里靖炘听到门外动静,放下手里的游记,沉声道:“进来。” 蔺紫和蔺逸入内,半跪在地,禀报道:“主上,方才狮鹫载着萧衾出发前往封地了......” 一旁的醉芙幽幽睁开双眸,道:“飞尘可愿出关跟随?” 蔺紫摇摇头。 醉芙长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这两人的心结就让时间来化解吧......” 当初谢长瀚允诺她组建势力以防万一,她暗中谋划多时,但无奈风浪一波接着一波涌向忠勇侯府,日月如梭,到如今,她麾下竟只有寥寥五人不说,这里头的魏苏和长生还在成长当中,自己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此一役关系着大局,凛雪在京城离不开身,她只能派遣萧衾到封地进行舆论煽动,可萧衾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子家,本以为师泽能说动飞尘出关陪同,可终究...... 唉......天不遂人愿。 就在醉芙沉浸在思绪时,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长生激动的声音响起。 “姐姐!荆老大夫说老先生快要醒了!!!” 闻言,醉芙猛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长生!派人通知舅舅秘密回府!” 说完,醉芙着急地拉起百里靖炘的手,直直往外走去。 ...... 卯时,天边一颗晨星在半昏半暗的夜色突围而出。 空气中还弥漫着破晓的寒气。 侯府门外,谢旭翘首以待许久,听见远远处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赶紧出门迎了上前。 只见破晓的天光中,一名高大的男子策马归来。 谢旭微微松了一口气。 男子带着一身寒气下马,外袍已被沿途朝露浸湿个透,可见一路上赶得着急。 谢旭接过谢长瀚解下来的外袍,低声禀报道:“侯爷,小姐他们已经在流萤院等着了!” 清晨湿润的水汽打湿了男子的眉须,谢长瀚脚步不停,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快步流星地朝流萤院奔去。 进了流萤院,谢长瀚一颗心越跳越快,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时,谢长瀚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舅舅......” 醉芙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影终于出现在门口,脸上情不自禁地挂上了一抹笑容。 方才醉芙可真是心急如焚,一会儿怕玄豫先生太早醒谢长瀚赶不及,一会儿又怕玄豫先生太晚醒耽误了谢长瀚外头的大事,所幸谢长瀚及时赶上了。 谢长瀚两只手紧紧揉捏着,看着醉芙,眼睛微红,局促问道:“父亲他......” 醉芙微微摇头,“还要再等等......” 谢长瀚不明所以,再等等是什么意思? 女子拉着谢长瀚到一旁坐下,“荆老大夫还在里头问诊,舅舅切莫心急......” 在醉芙的安抚下,谢长瀚焦躁不安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不一会儿,荆老大夫终于从屋里头出了来。 白须老人对着众人说道:“侯爷小姐,你们可以进去了,只是老先生刚醒,精神不济,你们可要留心些,莫让老先生动情伤心了。” 醉芙拉了拉还愣怔着的谢长瀚,谢长瀚回过神来,赶紧连连道好。 “诸位都随老夫进去吧......” 醉芙拉着百里靖炘的手,跟在谢长瀚后面,魏苏与长生留在正厅里,以免进去扰了玄豫先生的清静。 醉芙虽没谢长瀚激动,但也是提着一口气,走进了寝室。 屋里头日光氤氲,药汤的苦涩之味萦绕着整个房间。 透过绛紫色的床幔,醉芙看到床上一个半卧着的身影。 一时间,女子心中情绪哪里还抑制得住,两行眼泪就直唰唰流了下来。 百里靖炘谨记荆老大夫的提醒,怕醉芙惹了玄豫先生动情,轻轻摇了摇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醉芙会意,赶紧抹干眼泪,抬头一看,只见前头的谢长瀚也偷偷抬袖抹了一把脸。 谢长瀚忍住喉头的哽咽,轻声喊出了久违多年的称呼:“父亲......” 床上的人缓缓转过头来。 时隔十几年,日思夜想的人再一次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谢长瀚扑通一下跪在床前,匍伏痛哭。 这一幕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荆老大夫呆在一旁叹了口气,看来刚才的提醒都白费了,只想着待会还要再开多几味药给玄豫先生补气益神。 谢长瀚这一哭可真是哭的痛快,二十七岁的他像重回父母怀抱的幼兽,将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和愤恨发泄了个彻底。 突然,一股温热压在他头顶上。 水去日日新,花落日日少...... 韶光易逝,掐指一算,十几年的匆匆光阴过去了,是是非非,无情岁月虽变了容颜,但终究难以改变血肉亲情啊。 “咳咳......虎儿吾儿啊......” 幽幽响起的低沉虚弱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笑意。 “呵呵,多大年纪了还哭鼻子,咳咳,丢不丢人......” 玄豫先生此时怜爱地抚摸着谢长瀚的头顶,道:“快起了,莫让人看笑话......” 谢长瀚听见虎儿这个多年不曾被叫过的小名,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重重砸在地板上,心中凄切更甚,物是人非,母亲和姐姐都走了,如今就还剩父亲能再叫唤自己几声而已。 “虎儿......”玄豫先生巍巍颤颤伸出枯瘦的手,轻抚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十几年过去了,这张脸上多了一份坚毅和沧桑。 多年的血风腥雨中,他不曾陪伴其中,不曾为其筹谋,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和悲痛。 看着精神好了不少的玄豫先生,谢长瀚笑了出来,他蹭了蹭贴在脸庞边的手掌,这只手粗糙干涩,但他依旧觉得柔软无比。 男子顺势讨俏道:“都是自家人,也不怕被人笑......” 醉芙在一旁红肿着双眼,听见谢长瀚这般使性子的小孩儿模样,倒是被逗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玄豫先生听见声音,缓缓抬眼看向门口处,一道倩影背着万道霞光,映入他眼帘。 “芸、芸儿......”玄豫先生双眸微润,情不自禁喊了出声。 醉芙听见这句叫唤便知道玄豫先生把她错认为母亲了。 当年玄豫先生出事时,她还是个懵懂稚儿,说起来,这还是她清醒过后第一次与玄豫先生正式见面呢。 醉芙拉着百里靖炘走上前,两人双双朝玄豫先生行了个礼。 女子眼里噙着热泪,对着老人莞尔一笑,道:“外祖,我是芙儿啊......” 闻言,谢长瀚也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他手一拉就将百里靖炘推到玄豫先生面前,迫不及待邀功道:“父亲你看,这是我给芙儿定下的未婚夫!” 百里靖炘拱手行了个礼,嘴角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彬彬有礼道:“在下百里靖炘,汨云川人士,见过玄豫先生。” 玄豫先生看了看那肖似谢暮芸的醉芙,又看了看一脸乖巧的百里靖炘,拳头紧握,颤着声音道:“好啊,好啊.......” “若是芸儿和文亭还在......”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玄豫先生忽然从胸口|爆发出一阵哀恸哭声,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外祖、外祖......” 醉芙想起荆老大夫的交代,拉住玄豫先生的手,安抚他道:“一家人团聚是好事,您还在病中,千万别动情伤身又倒下了......” 此时的玄豫先生完全没把醉芙的话听进耳里,他死死握住醉芙的手,似乎像是在忏悔般,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芙儿,是、外祖对不住你.......” “是外祖我对不住你啊......” “外祖说什么呢,是芙儿和舅舅对不起您才是,让您在楼浦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谢长瀚也想跟着劝,道:“父亲,你......” “不!是我!是我害了闻风北家,害了你在火灾中失去双亲......” 玄豫先生这席话如同一记重锤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醉芙后脑勺。 “外、外祖......”醉芙愣在原地。 谢长瀚心猛地一跳,“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豫先生捶打着胸口,泪如雨下。 “当年遗诏一事消息走漏,皇甫容衡逼死了安王和顾孺,遗诏下落不明......” “后来他查到我乃是当年之事的最后知情人,便掩人耳目将我送走,囚于北屿审讯......” “他与外头人一样,以为先帝将遗诏托付给了我,殊不知我也不知遗诏被顾孺藏匿在何处,顾孺和安王被逼死后,我怕他在我这边得不出答案,继续将目光盯回顾家身上,为了以后新君正位,我便将遗诏一事扛了下来......” 醉芙脸色倏然绷紧。 玄豫先生大声痛哭,说道:“果不其然,他没有再追查顾家那边,只是我与他演戏多年,他逐渐失去耐心,特别是当清流一派与柳氏一派争斗日渐白热化,而文亭又有望继承我的声望成为清流一派的马首时,柳新济见势不妙,暗中拾掇皇甫容衡以闻风北家威胁我说出遗诏下落,企图借着遗诏一事血洗当年追随先太子的清流,皇甫容衡虽囚禁我在楼浦多年,但一开始从未对我动过刑,我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他还保留着一丝良心,可是岂能料到......” 老人悔恨得捶胸捣肺,悲泣道:“老夫平生赌了那么多次,逢赌必赢,就这一次老夫赌输了,却害的你在权力倾轧中家破人亡......” 醉芙神色恍惚,嗫嗫嚅嚅道:“父亲知道外祖你被囚于楼浦?” 第90章 东风起 老人微微点头,“当初文亭摸到一些线索派人找到了楼浦来,所以柳新济和皇甫容衡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下手,若是文亭将我救出去,只怕遗诏永远不会落入他们之手,清流一派若是借着此事乘风直上,只怕皇甫容衡连龙椅都难坐稳了......” “所以我父亲为了以防万一,才在当年那种刀光剑影的局势下,提前把我托付给谢家......” 缠绕醉芙多时的谜团终于一一解开,醉芙眸中淬着冷光,黑发无风自动。 她握住玄豫先生的手,一字一顿道:“外祖,对不起我的是皇甫容衡和柳新济,不是您,桩桩件件,血海深仇,我会和他们一一算清楚,您只管看着,看我怎么把他们送入地狱......” 玄豫先生着急拉住她,“咳咳,芙儿你别冲动,鸡蛋碰石头,硬碰硬,我们......” 玄豫先生是真的怕了,他不想当年的悲剧又一次重演。 “谁说我要硬碰硬了......再说了,谁是鸡蛋谁是石头还说不定呢!” 醉芙眼神阴郁,道:“与皇权相比,忠勇侯府即使势单力薄又如何!天下悠悠之口,一张嘴就是一把刀,我要天下人把刀对准他喉头!” 面对戾气极重的醉芙,玄豫先生眉头微微一皱,还是苦口婆心劝道:“芙儿......” 谢长瀚走上前,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父亲莫担心,我们手上有遗诏!” 话音一落,卧在床上的玄豫先生眉眼一沉。 “父亲放心,蓟罕关和遗诏之事,我们都已准备好了。” 谢长瀚跪了下来请罪,“只是儿子愧对父亲教诲,昨夜锐虎军哗变,如今陈军在内城......” 玄豫先生眉头紧锁,声音中带了丝怒火,诘问:“因何哗变?!” 谢长瀚不避讳,大声应道:“讨伐奸佞,匡扶正道!” 玄豫先生被气得动手打了谢长瀚好几下,怒喝道:“你、你这是谋逆!” 醉芙赶紧拉住玄豫先生,道:“非常时行非常事,外祖莫要责怪舅舅......” “再说,舅舅不是要当皇帝,他只是要讨回公道而已!” 玄豫先生叹了口气,摇头悲叹道:“此役若是败了,便是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你姐姐、你姐夫他们已经.....”玄豫先生涕泪交下,“我老了,再死一遍又何妨?可是我不想我的孩子们......” “父亲......” 面对玄豫先生的责备和担忧,谢长瀚默默垂下了头。 醉芙对此事虽势在必行,但她也深谙玄豫先生的忧虑。 作为晚辈,她此时要顾虑着玄豫先生的身体,于是不敢轻易再动言激起玄豫先生的怒火,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毕竟以她的性格,明的不行来阴的,反正只要结果如她所愿就行。 屋里头,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思。 见此,在一旁当透明人当了许久的百里靖炘幽幽来了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可这个世道是不管不理就能置身事外的吗?” “风口浪尖,又岂是说不争就能不争的?” 房里众人沉默,一连玄豫先生也陷入了沉思。 “都欺到头上来了,再不回击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了......” 百里靖炘朝醉芙挑了挑眉。 醉芙明白他的意思,对着玄豫先生解释道:“外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战我们只会赢不会输的。” 玄豫先生道:“东风何来?” 醉芙看着玄豫先生,眼神中透着坚定,道:“东风自公道良心来......” 许久,玄豫先生默默长叹一口气,道:“那便去做吧......” ...... 旭日东升,万缕晨光将天畔云霞染得一片水红透亮。 凛雪身披一层霞光,疾步从外头走进霁月院。 “主子......”凛雪低声禀报道:“宫中递出消息,称皇甫容衡病危了!” 醉芙从案前抬起头来,冷笑一声。 只见她从暗格里掏出一瓶东西扔给凛雪,道:“喂下去,还能保多他半个多月的命!” 凛雪恭敬接过来,忽然想起一些事,问道:“主子,萧衾那边需要换属下去吗?” “不用,让她去锻炼锻炼也好......” 醉芙手里把玩着如意镇纸,道:“今日遗诏放出,你留意封地的舆论走向,该什么时候挑拨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是!” “皇甫骞那边可有动静?” 凛雪摇头,“安分得很,像认命似的。” 醉芙蹙眉,“盯紧些,他可不像是听天由命、甘愿雌伏的人。” “今日之事都安排好了吗?” “嗯嗯,当花车游街到终点时,天女会在木樨楼当众宣读遗诏内容,之后她会......” 服毒自尽。 今日是东陵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有盛大的花街绕城巡游活动,那名天女是李晟从青门暗中换出的女死囚,因为冲动杀死夫君被下狱,而那名被杀的男子乃是杨永源当红门客的儿子。 “她可留下什么话?” “她只说遇人不淑招致祸害,只愿主子能看在她的份上,垂怜她在狱中诞下的孩子,将孩子送去清白人家抚养。” 醉芙叹息一声,“就如她所愿吧。” ...... 五月十三,白日。 春光旖旎,春风温软。 可这般好天气,天京皇城各大府邸却是一片静悄悄,连平头百姓家都似乎嗅到了危险,将自家孩子拘在屋里,不敢冒风头放肆。 春风晃溜一圈,一无所获,只能卷上几粒沙尘,兴味索然地继续游荡在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里。 但总有一些不怕死的,成堆成堆地聚在各大茶楼酒肆里,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当做引以为傲的谈资,高谈阔论,旁若无人,将花朝节点的那把火吹得更旺些。 “真的?” “可不是!不然为何当初沈家......” “先前的那位可真是惨......” “唉,出身帝王家,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诸位可听闻那安王的秘闻?” “不曾不曾,兄台赶紧与我等仔细说说......” 另一边厢,忠勇侯府霁月院。 “主子......” 醉芙听闻声音,猛地从花圃里扯掉百里靖炘在她腰间作怪的手。 女子转过身来,对着来人微微一笑,道:“阿衾回来啦......” 萧衾着一身灰褐色窄袖劲装站在醉芙面前,一头墨发被束了起来,干净利落,从封地一趟回来,她眉宇间多了一些风霜,也添了几丝成熟。 醉芙拍拍手上的泥土,从花圃里走出来,道:“如何?” 萧衾拱手回禀道:“萧衾不负主子所托,五月十日松州王、蒙山王、晋康王已秘密前往东海,与东海王商讨近日起兵一事。” 醉芙拍拍她肩膀,赞许道:“干得不错。” 萧衾听到醉芙的赞赏,只觉得这些时日以来奔波的劳累一扫而空。 她抬眼看到醉芙身后的百里靖炘,忽然回想起某个久而不见的面容,眼神黯淡了下来。 醉芙心细如丝,很快就捕捉到眼前人那转瞬即逝的落寞,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无须担心,他很好。” 萧衾听懂了,眼眶微润,点了点头。 “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凛雪那边了......” “是!” ...... 五月十六日,因病已故多年的玄豫先生在鹰铁卫的护送下,带着先帝遗诏重现青陵台,亲口验证当年之事,东陵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民间百姓纷纷声讨。 五月二十日,东陵四藩王在涞曲联合发表北伐檄文,布告天下,称当今圣上与柳氏狼狈为奸,通敌叛国,伪作诏书,篡夺帝位,弑父弑兄弟,谋害良臣,纵容奸佞,悖道逆理,欺惑众庶,震怒上天,祸殃万民,其恶不足以书记刻之,二人罪行昭然天下,今举大旗,扫除凶逆,还位明君。 五月二十一日,天未破晓,忠勇侯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飞云院正厅,两道身影坐立不安。 醉芙拖着一身浓浓的睡意出现在门口,瞧见来人,只淡淡说了一句:“五......啊不,太子殿下天未亮就做客忠勇侯府,不知所为何事?” 皇甫奕不安之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愤怒,语气中少了以往的和煦,劈头盖脸就质问醉芙道:“你利用孤!” 醉芙坐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抿了一口热茶驱除寒意后,才幽幽开口道:“难道殿下不也在利用忠勇侯府吗?” 皇甫奕语塞。 醉芙凤眸微抬,反问一句:“殿下想得到的,醉芙已经帮您得到了,不知殿下还有哪里不满意?” 姜琦抹了抹额头冷汗,出声解围道:“醉芙小姐莫怪,太子殿下也是一时心神难安,所以才.......” 姜琦也是没法子了,他在皇甫奕面前把道理都说破了也没拦住皇甫奕此行,如今被醉芙诘问,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醉芙讥讽一声:“太子殿下长了张嘴不会说?还要一个谋士来帮忙不成?!” 皇甫奕瞪了姜琦一眼,姜琦心里暗叹,垂下头来不敢声语。 面对醉芙两次三次的发难,皇甫奕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遗诏一事是你搞出来的?!” 醉芙揉揉昏沉的双眼,轻描淡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皇甫奕狠咬住下唇。 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他还能拿她开刀子不成?! 且不说她帮自己夺得储君之位,如今藩王兵变,若是忠勇侯府应声而动,怕是...... 皇甫奕叹息问道:“为何?” 醉芙眼神看向虚空,仿佛看到了一片滔天火海,在那火海中有挣扎的十万将士,有化为青烟的沈海川、沈翡,还有将自己推出去的北文亭、谢暮芸。 一行清泪悄无声息从女子眼眶滑落,在雪白脸颊上蜿蜒出一道水渍。 “为天理,为血海深仇!” 青陵台事发短短几日里,关于蓟罕关大败、玄豫先生被囚以及当年闻风北家火灾的真相已经传得广为人知,这其中有醉芙的手笔,但也不乏民间舆论的推波助澜,皇甫奕虽身在深宫,但也暗中派人去查探过消息。 他不是一个愚钝之人,当年之事他无法昧着良心否认,只是有些事情...... 皇甫奕眉头紧锁,“斯人已逝,为何不能让往事了结?!如今你再掀风浪......” 第91章 危机四伏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皇甫奕心中是有不满的,他原本只要等皇甫容衡一蹬腿,他就稳稳当当的、顺理成章的继承大位,可醉芙和忠勇侯府背地里来这一手,毫无疑问地动摇了他在朝中的地位。 如今藩王起兵,谁知道东陵以后还姓不姓皇甫? 两人相持不下,好一会儿皇甫奕才放低姿态,苦口婆心劝道:“退一步海阔天空,醉芙小......” 醉芙蓦地将手中白瓷茶杯砸向桌子,白瓷碎瞬间被碾成渣渣。 她眼光冷冽,直盯着皇甫奕,沉声怒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动你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你们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 醉芙这一举动也着实惹怒了皇甫奕。 男子拳头紧握,怒瞪着她,呵斥道:“醉芙小姐这是在威胁孤吗!” “是又如何!” “你!” “殿下若是有怒气,大可拂袖而去!一切后果我忠勇侯府担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皇甫奕瞬间怒火万丈,怒吼道:“破船尚且还有三千钉,父皇如今是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四个藩王他动不了,难道他还动不了忠勇侯府吗?!” 醉芙被皇甫奕吼了这么一大嗓子,又看着他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明白他此次前来,多少是有几分是担心忠勇侯府的。 醉芙语气稍稍软了几分,“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就算你有办法对付父皇,可你不知遗诏一事导致四哥和柳氏的暗中谋逆的大计彻底断送,如今民间舆论鼎沸,柳氏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柳氏几百年来的底蕴不是唬人的,你又打算如何承受柳氏和四哥的疯狂报复!” 好心当成驴肝肺,皇甫奕被气得脑壳发疼。 东陵太子吼完之后提步转身,准备拂袖而去时,醉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殿下,我当初看中你,是真心觉得你有当一名明君的潜质。” 皇甫奕对这句话一头雾水,转过身来,看着醉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醉芙手指轻敲桌面,那张端丽冠绝的脸隐在昏沉的烛火中,让人读不出情绪。 “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屋外黎明已至,醉芙吹熄烛火。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她起身往门口处走去,走到皇甫奕身边。 女子并肩站在男子身边,低声道:“您是太子,藩王讨伐的是当今圣上,与太子您无关,百姓讨伐的是当今圣上,也与太子您无关......” “您双手干干净净,一丝血迹都没沾染过,您只管做好监国之职,等事情了结了,东陵需要一个新君来改革,您自自然然就被推上去平息民愤了......” 虽说皇甫容衡这个狗皇帝渣,但东陵是谢氏、沈氏以及北氏一生心血所在,她不可能看着所有事情了结后,东陵陷于水火之中不能得救,选皇甫奕不是一时起意,而是她斟酌之后的人选。 醉芙看着皇甫奕,沉声说道:“这其中利害,殿下需细细斟酌。” “至于皇甫骞......” 醉芙凤眸微眯,“我倒未曾想过遗诏一事还能引出这一出,我会提防他那边的动作的。” 皇甫奕颔首,又叹了口气,终于问出了那句话:“那你要拿我父皇如何......”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皇甫奕不似皇甫骞,他年幼失母,母氏羸弱,这么多年来,皇甫容衡多多少少还是庇荫了他在宫中的生活,虽说不厚爱,但也让他维持着一个皇子的体面,他心中还是对这个父亲存了一些情谊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醉芙沉默不语。 皇甫奕见醉芙一声不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遂叹了口气,道:“罢了,孤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醉芙小姐能让他最后还能保留一个帝王的尊严就行。” 说完,皇甫奕也不等醉芙回答,带着姜琦,两人在朝霞刺破苍穹时离开了处于舆论中心的忠勇侯府。 ...... 五月二十二日,藩王大军联合北上讨伐。 五月二十三日,东陵太子皇甫奕在早朝以监国之身下达旨意,抽调部分锐虎军、雷豹军、猛狮军、铁甲军联合出动镇压藩地兵变。同日,锐虎军首领忠勇侯谢长瀚抗旨不从,八万军驻守天京内城,原地不动。 五月二十六日夜,四皇子皇甫骞勾结柳氏一族发动宫廷政变夺权,软禁当今圣上及太子。 是夜,忠勇侯府。 凛雪脚步慌乱,冲进霁月院。 “主子出事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正在议事的醉芙和萧衾齐齐看向凛雪,只见凛雪冷汗涔涔,道:“皇甫骞发动政变,如今陛下和太子被软禁在宫中了。” 醉芙心一沉,道:“大皇子呢?” “死了!” “其余皇子呢?” “柳氏派人屠戮殆尽!” “舅舅呢!” “侯爷现在在内城抵抗柳氏叛军,无法进宫!” 醉芙起身,抛下两人,走向另一厢。 推开门,只见寝室里,百里靖炘披着中衣,半倚着身子在床上,正津津有味地读着游记,他感受到醉芙的气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宫中出事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哦。” “......” 百里靖炘看着醉芙这眉头紧锁的模样,微微笑道:“夫人有事找我?” 醉芙眉间一股肃杀之气,“找你借人。” 百里靖炘哑然一笑,居然不用他出手。 “那你想借蔺逸还是蔺紫......” “都要!” “去吧,早些回来......” 话音一落,百里靖炘把醉芙身子往下一拉,重重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最后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这是今夜在下孤枕独眠的补偿......” 醉芙莞尔而笑,也在他额间落下一吻:“不用等我。” 随后,醉芙带着凛雪和萧衾两人匆忙赶去锦绣院寻蔺逸和蔺紫。 等商讨完毕,五人齐聚侯府门口准备出发时,忽然,侯府里面出现一丝骚动。 醉芙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小姐......” 谢旭急冲冲跑出来,道:“出事了,侯府闯进了一批灵力高强的刺客!” 如今谢长瀚不在府中,醉芙是当家,众人齐齐看着她。 醉芙当机立断,道:“蔺逸你们四人赶紧出发,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待会再去宫中找你们汇合!” “是!” 深夜,侯府四人纵马朝皇宫方向奔去。 “走,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起火了!起火了!” 侯府里面有下人扯着嗓子着急地在喊救火。 醉芙抬眼一看,只见侯府西北角窜起一道冲天火光。 “流萤院!”醉芙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她提起裙子飞一般往流萤院冲去,把谢旭远远甩在身后,口中一直念叨着:“不会的,不会出事的......” 谢旭眼瞧着跟不上她人影,又看着这冲天大火烧得半边天空通红,自知局势危急,赶紧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去霁月院搬救兵,“百里公子......” 醉芙赶到流萤院时,只见门口乌泱泱都是一群拿着水救火的下人。 “水!!水呢!!” “快拿水来!!” “水!要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 眼看着门口顶上一根粱木裹着熊熊烈火砸下来,醉芙顾不得其他,抢过旁边一个下人手里的水桶,将自己浇了个透,往快倒塌的屋子冲了进去。 “啊!!小姐!小姐!” “小姐冲进去了!!!” “......” 醉芙把这些尖叫声抛在身后,等她冲进火海中时,只见火光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在拉扯着床边另一个身影。 “外祖!”醉芙边大声喊着边冲了上去。 黑衣人推开玄豫先生,从身侧抽出一把利剑抵在胸前。 醉芙手腕一动,花灵从手腕射出,缚住玄豫先生,将人转移到安全位置。 “芙儿......”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看书喇 玄豫先生被火气燎得睁不开眼,喉咙被烟气呛的剧烈咳嗽。 花灵枝蔓松开玄豫先生回到醉芙手腕,醉芙手指一弹,一道星阵出现在玄豫先生脚下,强烈的银色气流从阵中升起,将头顶上砸下来的燃烧重物冲开。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醉芙怒吼道。 黑衣人沉默不语。 花灵从手腕上射出,直直射向黑衣人门面,黑衣人只是挥剑一挡,便将花灵给挡了回去。 醉芙眉头一皱,只觉得事情不对劲。 黑衣人持剑冲向醉芙,剑气豪横,如高山流瀑,一波堪比一波猛。 面对黑衣人的攻击,醉芙双手结印,凝结出一道巨大的星阵,凤凰二境五星幻力从星阵中喷薄而出直冲黑衣人,黑衣人神色不变,手一挥,利剑便裹着一道更强大的力量直冲醉芙胸口。 星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裂粉碎,醉芙见势不妙,一个翻滚身子往旁边躲了过去。 醉芙眼中满是惊讶,“居然是化丹境九级灵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你究竟是何人!”醉芙咬着后槽牙问道。 化丹境九级灵力就算在怀凤城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可怀凤城从不干涉世俗之事,这般高手究竟是何处来的! 黑衣人似乎不想再与醉芙纠缠下去,打算就此了结。 他手中灵力一出,直直冲向玄豫先生的方向,打算将玄豫先生击晕绑走。 醉芙冲上前,浑身幻力飞速流动,她双掌中银辉爆裂,手一挥,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可醉芙的幻力与化丹境九级的灵力之间的沟壑实在巨大,还没支撑多久,那灵力一边倒压制住幻力,步步逼近醉芙心口。 醉芙满额冷汗,嘴角忽然溢出一道鲜红的血线,脚步轻微往后退了半步。 黑衣人突然冒出一声嗤笑,他掌心一推,灵力忽然大盛,醉芙胸中血气涌动,噗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在星阵中的玄豫先生浑头白发已经散成一团。 透过银辉和火光,他混浊的双眸中只看见醉芙节节败退的步伐和染红了胸襟的血迹。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玄豫先生肉跳心惊,大喊着:“芙儿!芙儿!” 醉芙失血有点多,全靠着意志力强撑着百里靖炘或者其他援兵的到来,她迷迷糊糊间听见玄豫先生的声音,侧身朝着一旁玄豫先生的方向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我、我没事......” 那股灵力压制得醉芙难以动弹,她脚下的地面已经出现龟裂的痕迹,胸前抵挡的星阵也已经快要完全碎掉。 醉芙胸腔充斥着呛人的烟气,她猛地呼吸一滞,只觉得自己要晕厥过去了。 咔嚓一声,星阵完全粉碎化为尘气,醉芙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正打算硬生生用肉体扛下这一击时,忽然,一具温热的身躯出现挡在她面前。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头响起,“芙儿!” 愿疫情快结束,日日是好日~各位小可爱多多收藏多多投票哦~ 第92章 护住你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所有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醉芙倒在地上,抱着怀中的人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散乱的乌发沾着发黑的血渍黏在她的额头上,女子双目失焦,嘴上只会不停地嗫嚅着两个字。 “外、外祖......” 玄豫先生像一块融化的玉石软绵绵地倒在了醉芙怀里,缓缓地喘着粗气。 “芙、芙儿......” 老人的胸前被灵力轰出了一道可怖骇人的大口子,只见鲜血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他白色透明的骨头缝里冒了出来,将披散在胸前的白发染成渗人的血红。 火场中烈火灼灼,四处飘散着的烧焦糊味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咸腥的血腥气。 玄豫先生拉住醉芙,那将死之人的冰冷瞬间冻醒了她,咻一下地唤回了她的意识。 醉芙猛地反应过来,搂住玄豫先生的手剧烈颤抖。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她不可置信地摇头否认,试图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呐呐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 “呜呜呜......”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外祖呜呜呜......” 年幼单薄的身子之下紧紧搂着一个佝偻的老人,泪水模糊了醉芙的双眼,她完全没有看到火场中冲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百里靖炘只迟了一步,等他赶过来时,玄豫先生已经替醉芙挡了这致命的一击。 他瞧见醉芙崩溃的这一幕,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鹰眸冷冷看向黑衣人,仿佛看着一只蝼蚁。 他嘴中淡淡冒出一个字:“死!” 墨黑色的灵力从他手上喷薄而出,带着无上的君威席卷而去。 下一秒,那黑衣人在骇人的惨叫声中化为一滩血水,很快那血水便被大火烤干,黏在地上。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百里靖炘手一挥,磅礴的灵力化为一股龙卷风,唰一下便将此处的大火全灭了。 遍地是狼藉。 四周还冒着幽幽的白烟。 微弱的晨光在天边怯怯地露出一角。 底下流萤院里,醉芙搂住气若游丝的玄豫先生坐在大火过后的废墟上悲恸大哭。 血与泪在醉芙脸上纵横交错,一塌糊涂。 “芙儿......” 怀中,玄豫先生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摸一下醉芙的脸。 女子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犹如狼崽呜咽道:“外祖、外祖.......” 玄豫先生嘴角涌出滚滚鲜血,他吃尽全力,终于勾勒出一抹欣慰的笑。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莫哭......”那双带有老茧的手轻轻擦拭过醉芙泪眼。 此时一束微光轻轻柔柔地照在女子脸上,终于让老人最后一次看清了她的容颜。 她真的很像芸儿...... 低哑无力的声音仿佛已经快要随风飘逝而去。 “当、当年我、我没能护、护住你父母.......这、这次总算护住你了.......黄、黄泉路上、我也能对他们有交代了.......” 怀里老人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像断线风筝一样消失在凄凉的风中。 女子一把抓住老人下坠的手,猛地反应过来,惊慌地看着怀里失去了生息的老人。 百里靖炘走过来,轻声唤道:“芙儿......” 醉芙柳眉紧皱,微微摇晃了几下怀里的人,发现怀里老人毫无反应。 见百里靖炘走过来,醉芙疑惑问道:“外祖为何不动了?”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百里靖炘自知醉芙并非娇弱女子,她这一问,百里靖炘脑袋一噔,半颗心瞬间吊了起来。 芙儿她这是...... 玄豫先生的血已经将醉芙的衣衫浸湿透了,他见醉芙眉宇间竟是戾气,自知大事不妙了。 男子缓缓蹲下来,不敢刺|激女子情绪,轻声道:“芙儿,外祖他走了.......” 醉芙横眉怒视着百里靖炘,呵斥道:“一派胡言!” 百里靖炘鹰眸顿时沉了下来,看来芙儿已经陷入了偏执之中,若是不打破,只怕她就要走火入魔了! 百里靖炘忍住悲痛,抓着醉芙的手指伸到玄豫先生的鼻下,大声喝道:“芙儿!清醒过来!!!” 女子十分抗拒地要挣脱男子的手,但是百里靖炘半步不退让,紧紧抓着她,只为了尽快将她从虚梦中拉出来。 “玄豫先生已逝!” “玄豫先生已逝!”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玄豫先生已逝!” 男子声如洪钟,倏忽击碎了女子残存的幻想。 这铁铮铮的事实不容质疑。 “啊!!!!” “外祖!!!!” 醉芙把脸埋在百里靖炘胸前,失声恸哭,声声泣血。 百里靖炘一只手将她搂入怀里,另一只手轻轻为老人阖上双眼。 前世今生,无数与亲人擦肩而过的记忆在醉芙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终于,她脑袋中那根绷了许久的线啪一下断了。 忽然,百里靖炘发现怀中女子气息暴动,只见醉芙背后的凤凰印发出刺眼的光,浑身幻力爆体而出,砰一下将他和玄豫先生弹开,将四周残骸轰碎成渣滓。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芙儿!”百里靖炘眼眸一沉。 醉芙失去清明,眼中是一片虚无,浑身幻力飞快在灵脉中流转,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醉芙幻力便暴涨到凤凰二境八星的水平。 百里靖炘心蓦然猛跳,“糟了!” 醉芙起身直直往外走去。 “芙儿,你去哪里!”百里靖炘拉住她,却见她双眸不现白瞳。 “你的眼睛......” “我要他们偿命!!!” 凤君力量的爆发,是百里靖炘始料未及的,当他反应过来时,醉芙已经挣脱他的束缚,不见踪影了。 百里靖炘看着遍地狼藉的流萤院,眉间杀气极重。 芙儿说要偿命,她要去找谁偿命?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晨光从顶上青天投射下来,忽然,废墟中有个东西在微微闪着光。 男子弯腰将一个半掩在灰烬堆里的金牌拿了起来。 ——兰玉宫 男子攥住令牌的手蓦地收紧,灰眸中卷起一股风暴。 ...... 东陵皇宫,兰玉宫。 皇甫骞身子半倚在窗边,品着杯中美酒,等待着好消息的到来。 皇帝和太子已经被自己囚禁起来,只要抓住玄豫先生,逼他反口,柳氏和自己就能绝地重生。 奇怪,那位怎么还没回来? 皇甫骞看着天边金乌慢慢从朝霞中露出身影来,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首发-:-塔读小说@ 谢长瀚被自己的人挡在外头,忠勇侯府里如今只剩北醉芙,虽说她的力量不弱,但那位是从上头来的,不至于拖沓到现在啊...... 就在皇甫骞疑惑不解时,突然,兰玉宫的殿门嘭一声被碎成渣渣。 皇甫骞身子一抖,震惊地看着门口来人。 醉芙将柳皇后扔向殿中地板上。 柳皇后虽已痴傻,但她还是认得皇甫骞的。 此时她瘫软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鼻涕眼泪一起流,“骞儿......” “北!醉!芙!”皇甫骞咬牙切齿吼道。 面对男子滔天的愤怒,失去清明的醉芙很是不解。 “你为何大怒?” “为何怒?”皇甫骞气极反笑,道:“我母后乃当朝皇后,你竟敢抓她起来,是真不知罪当万死吗?”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醉芙看了眼脚下的柳皇后,“死?” “死太便宜你们了......” 女子轻声问道:“是你派人前去杀我外祖吗?” 皇甫骞身躯一震,北醉芙知道了? “我只是邀他过来做客兰玉宫而已。”皇甫骞甩袖解释道。 “噢......”醉芙收起捆住柳皇后的花灵,呢喃道:“所以......” “是你派来的人!” 下一秒,沙椤花灵从醉芙手腕中猛地射出,一条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柳皇后喉头,贯穿过她温热的血肉,紧紧勒住了皇甫骞的脖子。 “母后!!!!!”皇甫骞瞪大双眼,失声惊叫。 喉头开了个大洞的柳皇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皇甫骞。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骞儿,我......” 柳皇后一句话还没得及说完,另一条藤蔓迅速缠上她,瞬间绞断了她的脖子。 东陵皇后身子软软地垂下来,整个人像是串上的肉块一样吊在半空,摇摇晃晃。 “哭什么......” 醉芙眼中无喜无悲,看着悲痛大哭的皇甫骞淡淡道:“待会你就下去陪她了......” 皇甫骞背脊发寒,什么时候北醉芙的力量变得如此强悍了?! “咳、我、我没想杀他......” 醉芙五指收紧花灵,那枝蔓勒得皇甫骞脸色涨红似猪肝。 女子一脸嗜血的冷笑,“呵呵,你惹我作甚?” “你不甘心又能拿我如何?”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皇甫骞拳头紧握,脖颈间青筋暴起。 “你身受多年屈辱因我而起,但罪不在我,在你父皇和柳氏。但凡你肯抛弃荣华极力反对,以你中宫嫡子的身份,柳氏和你父皇势必让步,但你不敢,你怕失去荣宠,所以你将你的怨恨和无能对准我,还连累夺走了秦冉儿和我外祖两条命......” “咳咳......”皇甫骞双手疯狂拉扯喉头的枝蔓,可是发现那花灵丝毫不动。 “过往恩怨,今日我便与你到此为止......” 藤蔓越发收紧,就在皇甫骞快断气时,一道磅礴的力量从醉芙后方袭来,嘭一下将花灵弹开。 “咳咳咳......”皇甫骞摔下地,疯狂咳嗽。 一个着赤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从后头走到皇甫骞身旁,站定不动,俨然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醉芙看着那袍子上绣着古怪符号的男子,眉头微蹙。 “你是何人......” 赤黑色劲装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蝼蚁焉敢问日月。” 首发-:-塔读小说@ “杀了她!!!”皇甫骞双目血红,浑身充满狂暴的戾气。 “闭嘴!”男子瞪了一眼皇甫骞,“你败了,随本尊回密黎。” “不!!!”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男子将奄奄一息的皇甫骞拎起来,正准备离开时,沙椤花灵突然发难。 男子抬手一挡,转过身来,一脸不悦。 “我说你们能走了吗......” 醉芙手一挥,那具挡在路中间的尸体便被扫到了一旁。 男子眉头一皱,“异能?” “他是我的。”醉芙脚下双重星阵亮起刺眼的银光,幻力从掌心喷薄而出,直冲男子。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不自量力。”男子冷哼一声。 男子袍袖一挥,灵力如后羿之箭射出,一举将醉芙的攻击给破了。 此时,醉芙眼里只剩杀戮的狂欢,她身子如暗中积蓄力量的黑豹,猛地冲上前,缠在腕间的花灵夹杂着千钧万鼎的幻力攻向男子,试图从男子手里夺下她的猎物。 男子被这枝枝蔓蔓纠缠得有些恼火,抽出怀中短刃,朝着醉芙方向狠狠斩下一道磅礴的灵力。 这道灵力如泰山压顶般轰过来,醉芙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胸间血气上涌,“咳咳......” 该死!这男人的力量比上一个还要高! 就在醉芙孤立无援时。 “小小密黎,也敢欺本君的人......”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忙得很呐~各位小可爱急得投票收藏哦~你们是我的更文动力~ 第93章 心慈手软 天上金乌被来人赫赫气势逼退,躲在朝霞中不敢动弹。 汨云川帝君气吞虹霓,着白玉绣金蟒袍,背着万道金灿晨光缓缓踏进兰玉宫中。 他淡淡扫了一眼皇甫骞和那男子,墨色气息慢慢从身上溢出,来自天域强者的威压瞬间将殿内物什粉碎成渣滓。 “墨、墨......” 男子看着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墨色气息,心生瑟瑟。 他忍住惊慌的情绪,强装镇定道:“一命偿一命,柳皇后已死,此事已了结,还望君上高抬贵手。” “没有人能与本君谈条件......”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百里靖炘冷冷地看着他,手指一点,对面男子手腕蓦然一酸,皇甫骞整个人像颗沉重的大石头砸向地面。 “君上!” “滚。” “你!”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皇甫骞,这个人是尊主下令要的,若是带不回去...... 他见力敌不过便打算利诱,道:“君上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死!” 百里靖炘看向皇甫骞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男子知道无望后,咬咬牙,对着醉芙方向射出一道灵力,企图伺机带人逃走。 可那道灵力刚射出就被百里靖炘轻描淡写给破了。 读者身份证- 百里靖炘此时脸色青黑如铁,如无尽黑夜猛然吞噬极寒北地。 太仁慈的手段果然会让人心生希望。 “为虎作伥......” “你也不无辜!” 百里靖炘五指横空一抓。 那黑衣人瞬间抱着头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下一秒,那黑衣人的头颅便在空中如烟花般炸裂,血肉横飞,半截身子就这样倒了下来。 被溅了一身血雾的皇甫骞看着那具无头尸体,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百里靖炘。 他他他不是沧岚人,他是其他域界的人! 皇甫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股墨色的灵力席卷到百里靖炘面前。 百里靖炘冰冷的狼眸幽幽地盯着皇甫骞,他手掌压在皇甫骞头顶,正准备了结他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手下留人!!!” “手下留人!!!” 百里靖炘转过身来,冷冷看了来人一眼。 “皇甫奕......” 皇甫奕气喘吁吁道:“百里公子手下留人......” 皇甫奕刚刚才从一场厮杀中活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便听闻忠勇侯府的噩耗,而后底下人又急忙来报,称醉芙将柳皇后从千羽宫劫去了兰玉宫,他张皇失措,赶紧跑过来控制局面。 百里靖炘难得对皇甫奕开口,“想不到东陵太子还是个仁德之君......” 皇甫奕听了这句称赞,背脊一凉。 百里靖炘将五指慢慢从皇甫骞的头顶移到脖子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皇甫奕,问道:“不知太子留他作何?” 被刚才血腥一幕吓坏了的皇甫骞此时疯狂给皇甫奕打眼色,苦苦哀求他救命。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皇甫奕看着垂死挣扎的皇甫骞,一时间恍惚了起来。 他忽然回想起当年母妃还在世时,曾经带着自己去千羽宫参见柳皇后时的情形,当时宫人带着自己和他出去御花园玩,那时候风清云朗,天真烂漫,两个孩子在花园玩了一身泥,而后,渐渐大了,刀剑相对...... 百里靖炘看了一眼兄弟两人。 皇甫奕冷汗涔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百里靖炘淡淡瞥了他一眼,这就是芙儿看中的明君? 这个眼神让皇甫奕觉得千斤重担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他还想出口求情时...... 咔嚓一声响起。 皇甫奕心里猛地一惊。 “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百里靖炘嘴角那抹笑尽是对皇甫奕的嘲讽。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只见他将手里断气的皇甫骞扔下地,转身将一旁受伤颇重的醉芙打横抱起,慢慢走进东陵新时代的第一个清晨里。 此时兰玉宫内,只剩皇甫奕站在三具尸体中央。 他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百里靖炘的那句“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良久,天上金乌终于大发神威,将炙热的日光泼进殿中。 吵闹的脚步声和盔甲声渐渐传入皇甫奕耳畔。 “太子......” 禁军头子拱手上前禀报,道:“逆贼柳氏已伏法......” 皇甫奕还在愣怔之中,似乎听不见禁军头子的说话。 禁军头子扫了一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皱了皱眉,道:“这是........四皇子和柳皇后?” 皇甫奕回过神来,他眸中的一些东西似乎被留在了皇甫骞死亡那一刻。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是......” 他看着皇甫骞那张青紫肿胀的脸上两只无神失焦的瞳孔,叹了口气,“罢了,好生安葬吧......” 毕竟是骨肉兄弟,恩恩怨怨就随往事埋葬在这个清晨吧...... ........ 五月二十八深夜,东陵太子宫。 姜琦在老内侍天喜的引领下,走进了太子寝殿。 皇甫奕俯首在另一厢的书房里处理政务,听到通报声,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 皇甫奕停下手中的笔,抿了口浓茶提神。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天喜见姜琦眼神飘向自己,便带着底下一群人退了下去。 姜琦低声禀报道:“太子,清心殿那边......” 皇甫奕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夜风在屋外飞掠而过,撩拨得这初夏里半大不小的树叶婆娑作响。 皇甫奕内心在挣扎,他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许久,才开口道:“唉,随她去吧......” “太子!” “不必多言。” “是......” ...... 清心殿内。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醉芙耳朵微动,只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嗖嗖退下去的声音。 她微微挑眉。 “逆、逆子......”床上形如枯槁的身躯嘶哑着声音,眼中尽是被背叛的愤怒。 “这个儿子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男子胸腔中发出声声浑浊低沉的闷哼声。 醉芙冷声道:“谁让你当初为了取悦柳氏,杀了人家母亲呢......” 被一句道破的秘辛坦露在前。 床上男子死死地瞪着她。 醉芙嘴角讥讽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锦布,自顾自地开始念了起来。 皇甫容衡只是听了个开头,整个人激动得就像砧板上的鱼在挣扎。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醉芙慢慢悠悠地念完,拿着印着红红亮亮的国玺那一角,故意拿到皇甫容衡眼前,让他看的再清楚一些。 “陛下登基时雄心壮志,总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醉芙凑到他耳边,戏笑道:“陛下可想到这一笔竟是遗臭万年?” “呜!呜!呜!”皇甫容衡眼里的愤怒快要冒出火来。 醉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你的老相好托我送一份东西给你,当做多年久别不逢的见面礼......” 她转动了一下瓶身,轻笑道:“可这黑魇蝎乃是世间珍品,给你服下未免太浪费了......” 醉芙拍了拍他骨头嶙立的脸,语气中满是轻蔑,道:“你啊,如今不值这个价了。” 皇甫容衡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谢罪......”醉芙终于提出她的条件。 皇甫容衡啐了她一口。 读者身份证- 醉芙抹了把脸,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看来陛下龙精虎猛,还能掌权东陵几十年。” “这就麻烦了,一山岂能容二虎......” 醉芙指了指太子宫的方向,低声道:“不如我帮陛下除去这头拦路虎?!” 皇甫容衡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他自知时日不多,皇甫奕虽然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他,但如今藩王高举大旗,若是连这最后一个儿子都死了,那皇甫氏打下的江山岂不是拱手相让给他人! “不、不!” 醉芙薄唇微勾,看了他一眼,“谢罪,还有......” 女子食指在自己喉头轻轻划过。 夜风呼啸,明月高悬。 清心殿内,东陵皇眼角缓缓淌出一颗老泪来......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 五月三十,东陵追灵祭。 昔日的龙袍在皇甫容衡身上找不到熟悉的附着点,松松垮垮耷拉在没有几两肉的肩头上,曾经的张扬辉煌如今变得黯淡无光,倒显得这龙袍像似偷来的。 青陵台下从未如此盛况,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掉在了芝麻堆里。 东陵皇在几个内侍合力的搀扶下,终于坐到了最顶端的高位。 头顶日光茂盛,刺得他双目晕眩。 底下万人目光,更是让他难抵锋芒。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东陵政权几经起伏。 今日一年一度的追灵祭,东陵皇一反常态,拖着行将就木的病躯要求出席。 众人噤若寒蝉,心里皆发虚,不知道还会再起什么风浪。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吉时已到,礼官开始祷告天地,追祭先祖。 一连串仪式过后,皇甫容衡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撑着一口气走上前。 强盛的日头底下,侍笔相屈游满脸冷汗,见东陵皇眼神扫过来,诚惶诚恐地将手里捧着的圣旨呈了上去。 醉芙带着凛雪和萧衾站在底下,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皇甫容衡,心里不为所动。 皇甫容衡知道醉芙就藏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压下心底怒火,夺过圣旨当众宣读。 “朕登基十四载,德不配位......” 此话一出,底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众人终于意识到东陵皇此举是在对天下万民谢罪了。 当皇甫容衡忏悔到囚禁玄豫先生的事情时,周边有认出醉芙的世家子弟纷纷侧目。 可醉芙却如拔地而起的青竹,昂首挺胸。 她目光如炬,堂堂正正、不卑不亢地接受世人的审视。 骚动越来越大,以至于醉芙三人周边空出了一个大圈子。 这骚动引起了台上众人的注意,皇甫容衡垂眸,只见醉芙周边围了一圈人在指指点点。 皇甫容衡这些时日受的憋屈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慰藉,他灰白嘴唇上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北醉芙,君权至上,你若是得寸进尺企图逼死朕,你与忠勇侯府也会难逃千夫所指的下场。 底下的醉芙与皇甫容衡四目相对,她嘴角也慢慢勾起一抹笑。 皇甫容衡疑惑地皱了皱眉。 醉芙哪里不清楚皇甫容衡心里的小九九,可她无所谓,只要蓟罕关十万将士能沉冤昭雪,只要那些无辜的生命能等到正义,声誉对她和忠勇侯府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 天下人还没这个本事逼迫得了她! 第94章 尘埃落定 等皇甫容衡念完罪已诏,青陵台下鸦雀无声。 刮向青陵台的风忽而变大,泥腥味从脚下土地钻出来,窜进众人鼻腔。 远处传来轰隆作响的雷声,天上霎时浓云密布,几道刺白的闪电在黑云间肆意穿梭。 身份证- 黑云压城。 这沉闷压抑的气氛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惴惴不安。 皇甫容衡那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醉芙。 一身太子正服的皇甫奕坐在下首,手紧紧地攥紧衣角,他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却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发生。 醉芙柳眉轻挑,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一把淬着寒光的利剑挟雷霆之势从黑云中疾冲而下,直指皇甫奕头颅。 底下众人看见这一幕,惊慌尖叫。 皇甫奕抬头一看,整个人被吓到定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边上的皇甫容衡脸色唰然惨白。 就在离皇甫奕头顶只有堪堪三寸时,那把利剑停住了。 椅子上的皇甫奕喘着大气,手心满是汗。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呵,只要怀凤城不出来干涉,此处就没人能挡得了她。 醉芙朝着皇甫容衡动了动嘴唇,做出一个“死”的口型。 皇甫容衡巍然不动,似乎打赌醉芙不敢。 醉芙嘴角微勾,很好...... 那利剑直接往下刺进三寸,冷刃擦过皇甫奕头皮,一小股鲜血瞬间沿着皇甫奕脸皮滑落而下,染红了他半边脸。 惊雷炸响,大雨瓢泼而下。 皇甫容衡在风中像根摇摇欲坠的枯木,“扑通”一下瘫软在地。 终究,自己败得一塌涂地...... 醉芙手指一点,另一把利剑从禁军身侧的鞘中飞射而出,悬浮停在皇甫容衡脖子边。 明黄的龙袍吸饱雨水,重重地压在皇甫容衡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蓦地痛哭出声,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他双眼。 塔读@:。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不!皇甫氏的江山不会断送在他手! 倾盆大雨中,明黄色的身影一动,猛地抽过身边的利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殷红温热的鲜血从男子脖子上汹涌而出,泼洒在青陵台上,很快就被无情的雨水冲刷走。 皇甫容衡看着边上强忍住情绪的皇甫奕,嘴角出现一抹欣慰的笑容,身子缓缓倒在雨幕中。 皇甫氏不会倒...... 皇甫氏不会倒! 此时天上,金乌与黑云斗得凶狠,大有鱼死网破的迹象。 青陵台上,东陵皇当众自缢谢罪。 青陵台下,顿时乱成一锅粥。 “主子......”萧衾侧身低语。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金乌发力,艰难地从乌云背后投射出一抹血红日光,投射在醉芙身上。 女子恍如阎王踏血,从九层地狱而来。 冰凉的雨水顺着几缕墨发滑落入醉芙眼睫,柔和了她身上几分肃杀。 “走吧......” 醉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此地。 血债血偿罢了。 ...... 皇甫奕是在禁军的重重保护下被送回太子宫,等他醒过来时,已是寂静深夜。 “殿下......”在一旁待命的洪太医听到声响,急忙转身看向床上的人。 皇甫奕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问道:“我怎么会在床上......”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洪太医想起白日青陵台发生的事,后背激出一身冷汗。 “殿下......”洪太医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您忘记了?您、您晕倒在青陵台了......” 皇甫奕听到青陵台三个字,回想起白日里的那一幕,手不自觉地攥紧被子角。 “之后的事都办妥了吗......” “是......”洪太医叹了口气,“国葬之事,由丞相大人和姜大人打理妥当了。” 皇甫奕神色疲惫,朝他挥挥手,洪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地退出殿外守着。 他睁着双眼,紧紧盯着头顶那片鹅黄的床幔,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拉起被褥,将自己整个人埋了进去。 许久,被褥底下传出声声微弱、几不可闻的恸哭声。 北醉芙,你好狠!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 皇甫容衡虽然死得不体面,但国葬却搞得声势浩大。 大概是罪已诏,加之死者为大,所以坊间倒是没人对此有什么异议,这一点倒是中了皇甫容衡生前的揣测。 也正因人性如此,所以醉芙为了防止这一出,选择在青陵台了结他。 时也,命也。 青陵台这一遭,被几位藩王抓住机会从中作梗,各种谣言如暴风雨袭来,东陵皇权岌岌可危。 宫中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对外宣称先帝悔恨,愧对天地先祖万民,所以选择自缢青陵台以谢罪天下。 此番言论一出,倒也糊弄了不少不明真相的人,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反而平息了许多纷扰。 醉芙听到这消息时,只当作是耳边风,不再与之纠缠,只是托凛雪送了一句话入宫给皇甫奕。 ——时机已到,躬身求之,天下可定。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切了结在青陵台,如今也该让东陵回归到平静了。 皇甫奕收到那句话时,神色恍惚了许久。 次日,皇甫奕亲自拜访锐虎军,在得到谢长瀚的支持后,独自前往京郊,孤身一人入大营与藩王谈判。 谈判结果自然众人可预见的不欢而散。 东陵这根独苗的惊天一举虽吓得朝野上下出了一身冷汗,可也赢得了坊间对他的好感,在醉芙的推波助澜之下,藩王不识好歹、意图谋逆的言论喧嚣而上。 毕竟正统未绝,朝中清流一派与某几位重臣怜惜东陵百姓,也不欲再生腥风血雨。 两日后,锐虎军首领谢长瀚发声,称藩王谋逆,愿出兵镇压。 朝廷闻风而动,立即抽调雷豹军、猛狮军、铁甲军与锐虎军汇合,十三万大军陈军京郊,与藩王对峙。 三日后,藩王示弱,发声明投降,但条件之一是皇甫奕要再次孤身入营,签订休战协议。 藩王这手操作可谓是毒辣,一下子就让朝堂吵翻了天,搞得皇甫奕一个脑袋两个大。 身份证- 是夜,皇甫奕召醉芙入宫。 清心殿内,灯火通明。 “参见陛下......” 皇甫奕执朱笔的手一顿,慢慢抬眼看向来人。 只见醉芙着一袭藕荷色雨打百合裙,云鬓风流,丛丛墨发中斜插着一支海棠金镶桃粉玉珠的步摇,莲步微动时,玉珠摇曳,别有一番风情。 谁能想到这画中女娇娥,竟然浑身是刺,能扎得人头破血流。 “抬起头来......” 醉芙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淡然。 见醉芙眼底毫无畏惧之色,皇甫奕想起当日青陵台一幕,拳头一紧,沉声发难道:“北醉芙,你太狠了!” 醉芙没有皇甫奕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她杵在原地,沉默不语,似乎不想与皇甫奕争论谁对谁错。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清心殿空气凝固成冰。 两相对峙,最后是皇甫奕败下阵来。 “罢了,朕又能怪你什么......” 皇甫奕苦笑一声,道:“赐座......” 醉芙从容地坐了下来,掸了掸衣裳上的灰,道:“不知陛下今夜召小女入宫所为何事?” “明日休战协议,藩王要朕单枪匹马入营......” “陛下上次不是已经英勇过一回,这次有何顾虑......” “若是有诈......” 醉芙心里叹了一口气,皇甫奕深谙中庸之道,但有时候确实容易踟蹰不前。 “陛下知道为何藩王要起兵?”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皇甫奕一怔,似乎不解醉芙的问题,“不是为了讨伐先......” 醉芙摇头,看向皇甫奕的眼神异常认真,“陛下,那只是一根用来生事的导火线罢了......” “从东陵立国至今,封地生事不断,朝廷镇压不断,但从太祖时期滇南邕城起义到如今四藩王高举大旗,陛下可曾细思过背后真正原因......” 皇甫奕心猛然一提,他有种预感,接下来听到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醉芙也不怕直说,正色道:“陛下可知,太祖建国之初,公孙氏、赵氏、任氏、李氏、温氏随太祖南征北战,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太祖感念,分封滇南、晋康、松州、蒙山、东海给诸藩王,可到了太祖晚年,佞臣在耳边添油加醋,太祖本就猜疑心重,最后听信谗言,对封地大肆打压,封地民生从此一蹶不振,陛下可知道,四年前的饥荒,时至今日封地都还没缓过来......” 皇甫奕眼神一震,脸色大变。 “可地方那边......” 醉芙讥讽笑道:“陛下难道不知底下那群人的腌臜?小女且不敢断言那些人全是鱼肉百姓、以盈其欲的老狐狸,但起码也有五成是狗官!” 皇甫奕哀叹一声。 “陛下,寻常百姓所求不过填饱肚子,若是连填饱肚子都很难做到时,就要想尽办法活下去了......”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萧衾去了封地一趟,回来后与她细细说来,她才知道封地的民生居然如此凄惨,饿殍千里、易子而食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不然陛下以为为何藩王敢与朝廷叫嚣?” 醉芙的声音飘荡都在清心殿,一字一句如刻刀般刻在皇甫奕心里。 “他们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朕......”皇甫奕一时语塞。 “陛下,此番藩王进京,不曾伤过无辜百姓一丝一毫......” 闻言,皇甫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醉芙见他听进去这话了,心里稍稍慰藉。 “危机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陛下若是能体会封地百姓之苦,明日诚心与藩王和谈,一并解决太祖留下的祸端,不失为一个开启东陵新风貌的机会......” 醉芙手指轻轻将杯盖阖上,双眼凝视着皇甫奕,一字一句问道:“陛下,天元大陆难道仅此东陵一家?”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皇甫奕瞬间醍醐灌顶。 “封地苦难结束之日,便是陛下成为东陵中兴之主之时......” 殿外,夜风中传来声声蝉鸣。 攘外必先安内...... 许久,皇甫奕的声音响起,“朕,明白了......” 六月初十,皇甫奕孤身再入藩营,东陵上下无不震惊,藩王大感诚意,定下罢兵议。 六月十三,罢兵议布告天下。 皇甫奕以东陵新君之身,承诺削封地半税,命朝廷农相柯岭遣四部司至封地指导农桑,命工相陈宏梓遣八百匠人至封地传道授业,命财相俞浮遣使者考察封地边境,开通与邻国之商路。 与此易,封地削精兵三成,藩王交质子于京。朝廷设天京军常年驻守封地,天京使由天子统率,每两年回京轮遣,并报民生上达天听。 六月十六,藩王退军天京,自此,东陵朝政再度恢复平静,皇甫氏又一次在权力更迭中站稳了脚跟。 第95章 凤命在身 六月二十,是夜,清心殿。 “微臣参见陛下......” 姜琦行完跪拜礼,抬起头来,脸上神色不甚明朗,一向微微上扬的嘴角如今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身上隐隐酝酿着一股怒火。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爱卿深夜前来,有何要事禀报?” 姜琦睨了一眼边上伺候的老内侍天喜。 天喜老眼一转,只道:“陛下,夜风燥热,老奴下去交代御膳房炖点护气养神的杏仁露呈上来......” “去吧。”看书喇 等天喜关上了清心殿的大门,皇甫奕两指揉了揉疲乏的双眼,道:“何事......” 登基大典临近,诸事缠身,实在让人心神俱疲。 姜琦沉声道:“微臣方才耳闻,早些时辰无衣道人到清心殿求见陛下......” 皇甫奕揉捏双目的手一顿,抬眼,颇为不悦地看着姜琦。 可眼前的这个新皇宠臣脸色却比皇甫奕还难看,他压下心头怒火,道:“不知无衣道人在清心殿内夸夸其谈了何物?” 皇甫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案面,许久,才缓缓道:“无衣道人称北醉芙身怀凤命......” 首发@:塔-读&小说 “陛下!!!” 姜琦听见这句回应,就知道皇甫奕起了别的心思。 皇甫奕眼神忽然变得幽深,“未尝不......” 姜琦沉声打断皇甫奕的话,“陛下!醉芙小姐已有婚约在身......” “朕知晓。”皇甫奕手指一顿,抬眼看向姜琦,“可朕难道比不上那个北屿人吗......” 堂堂东陵天子,为何不能一争! 姜琦心里警铃大响,“陛下,无衣道人乃是当年四......逆贼皇甫骞用于操纵先帝的妖道......” “虽是妖道,但其言极准。”皇甫奕轻声回驳了姜琦的话。 “陛下!!!!”姜琦大声惊呼。 “爱卿难道不乐见其成?”皇甫奕沉下眼眸。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 姜琦跪倒在地,“臣......臣不欲东陵承灭顶之灾!” 皇甫奕语气陡沉,“此话何解!” “陛下,忠勇侯当年连如日中天的皇甫骞都不放在眼里......” 姜琦看向皇甫奕的眼神异常严肃,“他,又岂会看上区区一个北屿沧岚的世家公子......” “观其气势,只怕......”姜琦沉声道:“百里公子是从上面下来的人......” “上面的人?” 皇甫奕喃喃自语,似乎回想起百里靖炘当日在兰玉宫的情形,他眼神忽然挣扎了起来,“可凤命在身,得之......” “陛下!” 只见姜琦将头上乌纱帽摘下放在一旁,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语重心长劝道:“陛下,蔽天之明者,云雾也,蔽人之明者,私欲也......”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陛下三思啊!”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皇甫奕看着姜琦这副打定主意死谏的模样,内心又是搏斗了一番。 “若他不是上面来的人......” “就算百里公子不是其他域界的人,醉芙小姐身份举足轻重,陛下是想东陵再出第二个柳氏吗?” 这话直打得皇甫奕脑袋发愣,早些时辰无衣道人勾起的那点旖旎瞬间如水汽般蒸发消失。 皇甫奕后背瞬间惊出一身汗。 “爱卿所言极是、极是......” 姜琦道:“陛下,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诺!” 姜琦打了一遍腹稿,沉声道:“先帝,唉......毕竟是亏欠了谢家和闻风北家,加之藩王举旗一事忠勇侯乃定局之人,如今忠勇侯还念着旧情视陛下您为同盟,如若他日......” “他日如何?!” 扣扣 姜琦想想就觉得心慌,“如若他日忠勇侯自己生了二心......” 皇甫奕倒吸一口凉气,“可......可谢家世代清流......” 姜琦将声音压低了许多,道:“陛下莫忘了,谢长瀚乃是谢家养子......” “且,以前谢家世代文人,自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谢长瀚他......忠勇侯麾下毕竟八万精兵强将,所向披靡,以闻风北家和谢家多年的建树,只怕与当年声势显赫的沈氏相比,会更加势不可挡......” 当年沉氏是如何的风光,如今谢氏的声望与之相比更加如日中天,连皇甫奕也不得不认,如今朝廷无人能抗衡这位忠勇侯的声势了。 “那......”皇甫奕瞬间慌了,走到下首,急急忙忙扶起地上的姜琦,道:“不知爱卿有何高见!” “当知于心,感恩于行......” ...... 月没星稀,鸡高鸣,朝霞出。 忠勇侯府门前,一辆无任何标识的马车早早就在等着了。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车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满腔的困意吐露在这个清晨,见到门口出现三个熟悉的身影,急忙从车上跳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候着。 “小的拜见侯爷、小姐、百里公子......” 谢长瀚微微颔首,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女子说道:“芙儿身子可还行?” 醉芙眸中潋着水光,双颊还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她笑了笑,道:“无碍,舅舅莫要担心。” 清晨的凉风吹过,百里靖炘搂紧了点怀里的醉芙,“不若再过几日......” 醉芙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好笑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只是前些日子事情好不容易了了,整个人一松懈下来就烧了,且荆老大夫也给我开了药,再说了,明日就是皇甫奕的登基大典,紧接着就要出发去娲夙了,哪里还有时间......” 见百里靖炘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她抬手揉了揉男子紧蹙的眉间,调侃道:“本来年纪就长我好多岁,再皱下去岂不是提前变老头儿了......” 百里靖炘见她这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捏了捏她娇翘的鼻子,道:“调皮......” 谢长瀚眼不见为净,直接钻进马车里,还有精力打闹,看来芙儿身体好得很。 “出发......”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氤氲雾气中,马车载着四人,在尘世万物逐渐苏醒之时,朝着华水道驶去。 等马车到达怀琴园,已经是日光满泄时。 百里靖炘亲自给醉芙系上帷帽,骨节分明的十指在灿烂的日光中翻飞成花,站在一旁的谢长瀚看醉芙收拾妥当,便领着两人齐齐往门口走去。 “老奴见过侯爷......” 谢长瀚脸色柔和,微微一笑,道:“李叔身体可好?” 年逾古稀的李叔乐呵一笑,深深的皱纹像张纸在风中舒展开来,道:“好好好,侯爷又来看世子了?” “嗯,本侯还带了两位旧友过来,不知方便否?” 李叔苦笑道:“哪里不方便,如今这怀琴园也就只有侯爷您和青门使大人偶尔过来看看罢了,其余人,唉,不说了不说了......” 谢长瀚拍了拍李叔佝偻的后背,安慰道:“不如本侯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李叔你也可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李叔摇摇手拒绝,道:“老奴当年承了世子大恩,如今虽老了不中用了,但还能再守世子几年......” 读者身份证- “若是李叔忙不过来,尽管上忠勇侯府找本侯......” “好好好......” 一老一小两个身影在前面边叙旧边走着,很快就走到了一片墓地。 “老奴先下去了,侯爷您和国公爷、世子好好聚聚......” “好。” 等李叔离开后,醉芙脱下帷帽。 只见面前是三方冰凉灰白的白玉石碑,淡金色的日光轻扫过赤红的碑文,引入眼帘。 醉芙鼻头微酸,眼眸漫上水汽,她双手抵在额间,双膝跪在松软的草地上,朝着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父亲、母亲、哥哥,芙儿来看你们了......” 话音一落,墓地旁边两棵亭亭挺立风中的青松发出沙沙声响,似乎回应着醉芙什么......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一个时辰后,醉芙重新系上帷帽,准备和谢长瀚离开怀琴园。 就在谢长瀚准备上马车时,一道年迈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侯爷!侯爷!” 谢长瀚转过身来,只见李叔火急火燎地从怀琴园里走出来。 “侯爷稍等......”李叔拄着拐杖,喘着粗气走到三人面前。 谢长瀚道:“怎么了?” 李叔就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细汗,平复呼吸,笑道:“老奴差点忘了......” 说话间,李叔从怀里掏出一枚口衔利剑的狮兽纹羊脂玉佩递给谢长瀚,神色落寞,道:“老奴已是日暮残年,没多少年命活了,沈府......既然沈府十几年前就瓦解崩塌了,那这枚玉佩以后就留给侯爷作念想吧......” 谢长瀚将那枚玉佩接过来,他轻抚过玉佩上的狮兽纹,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眼中满是缅怀,对着醉芙说道:“这枚玉佩还是当年阿翡首次随国公出征沽城时,国公夫人亲自刻给阿翡求平安镇邪祟的......” “芙儿你拿着吧......” 谢长瀚将那枚玉佩交到醉芙手里,“想必今日国公、国公夫人还有阿翡都很开心你来了。”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侯爷......”李叔见谢长瀚如此轻易就将这枚贵重的玉佩交到醉芙手里,心中很是讶异。 醉芙指头轻轻摩挲着那威风凛凛的狮兽纹,喉头蓦然一酸,“嗯......” 李叔实在不解,正想发问时,谢长瀚开了口,对着李叔道:“若是阿翡还在世,也是希望这枚玉佩能交到芙儿手上的。” 醉芙转身,朝李叔福身行了个大礼,道:“沈氏倒塌后,多谢李叔不离不弃......” 李叔还没反应过来,醉芙三人就上了马车。 车夫一抽缰绳,马蹄急踏,嘚嘚声响,恰巧此时盛夏的风呼呼吹过,撩拨起帘子,李叔蓦然看见马车里的醉芙。 马车里,女子目光凛凛,一身风华若遥遥高山不可及,似岩岩孤松不可亵。 李叔看着那有几分神似的身影逐渐远去,脱口而出一句:“世、世子......” ...... 六月二十五,皇甫奕登基继位,大赦天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同日大典上,东陵新任丞相姜琦亲自宣读新朝的第一份册封圣旨,这份圣旨分量之重,直接在典礼过后炸翻了天。 “昭华公主?!” 霁月院里,醉芙看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凛雪颔首,道:“没错,除了主子您被封为昭华公主、侯爷被册封为镇国公,玄豫先生、沈国公父子牌位还将接受恩赐,送入太玄庙与百氏先烈一同受百年供奉,大典上,陛下还下令给蓟罕关十万忠魂修碑记功......” 凛雪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萧衾,补充道:“还有前些日子,陛下下令彻查了江陵萧氏冤案,姜丞相亲自和青门使大人督查,柳氏余孽在天牢里供出了不少罪证,萧氏满门终得沉冤昭雪......” 萧衾眼睛一涩,半跪在地,道:“谢主子出力。” 醉芙抬手将人给拉了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只是......” 醉芙柳眉一蹙,疑惑道:“我不曾在明面上帮过皇甫奕,怎么会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封我为昭华公主?” 凛雪摇了摇头,他心里也颇为不解。 首发:塔.读~小<说 “要属下去查查吗?” 醉芙点头,“去查查吧,这册封来的奇怪,若是另有企图,咱们也可提前做好准备。” “是!” 第96章 怀安大师 六月三十,镇国公府一片肃穆。 国公府内,凡目之所及之处,皆挂上了用于祭奠的白布白花,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里,默默缅怀玄豫先生的逝去。 其实这个丧礼本该早些时候办的,只是当时局势未定,谢长瀚和醉芙又不想草率行事,故延迟至今。 前来吊唁的宾客一波接着一波,连皇宫里的新君也特意遣了姜琦过来一趟,等宾客差不多都离去,金乌也渐渐西沉了。 赤儿在空间裂缝修炼多时,这两日终于被放出来透气了。今日它也一改顽皮捣蛋的本性,十分乖巧地穿上了丧服,安安静静地躲在醉芙怀里参加完葬礼全程。 “外曾祖若是能见到我们赤儿,一定会很欢喜的......” 赤儿本就是个容易情绪泛滥的小兽,这下子情绪还久久未能缓过来。 醉芙轻轻给它拭去泪水,说话间带了些心疼的笑意,只道:“哈哈,瞧着这眼睛肿得像大核桃似的,待会若是被啸天看见,你可别怪人家笑话你......”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它敢!”赤儿小拳头紧握,龇牙咧嘴道:“我还有一笔账没和它算呢!” 醉芙给百里靖炘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百里靖炘耸耸肩,一脸不知情。 于是百里靖炘召唤出了啸天银狼。 “啸天你对赤儿做了什么?” 在天域叱咤风云的九级神兽啸天银狼化形出现在百里靖炘脚下,它抬眼看了一眼赤儿,讥笑道:“弱鸡......” 醉芙看着眼前这个毛茸茸雪团子似的小奶狼,又看了看怀里的赤儿,和百里靖炘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让出战场。 “你说什么!”赤儿的怒气开始被点燃了。 “弱鸡就弱鸡,还什么血麒麟,啊呸呸呸呸......” 啸天银狼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赤儿气得从醉芙怀里冲下来,一道熊熊烈火猝不及防直喷向啸天银狼。 塔读@点&~为@:塔读小说app “怀安大师?”醉芙眉头微蹙,“上次舅舅派人去西越发讣告,兰若寺的主持空也大师不是称两年前怀安大师就去云游四方,不知所踪了吗?” 谢旭恭敬应道:“是,当时空也大师也无法联系上怀安大师。” “舅舅人呢?” “国公爷早些时辰带着长生公子和魏苏公子一齐护送玄豫先生的牌位去太玄庙了......” 谢旭看了眼门外鸦黑天色,道:“这个时辰......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怀安大师人在哪?” “已经在飞云院候着了。” 醉芙整理了一下衣裳,牵起百里靖炘的手,道:“走吧,去会会......” ...... 星月挂空,夜风絮絮。 塔读@^> “大师......”谢长瀚上前紧紧搂住怀安,将头埋在他肩窝里,两行清泪滚落,哀痛道:“父亲他......” 怀安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安慰道:“阿弥陀佛,人皆欲去之,生死非汝之所能也......” ...... 夜色沉沉,蝉鸣声声起。 应怀安要求,谢长瀚带着醉芙、百里靖炘和褚殷,一同来到了流萤院。 “瀚儿,你也留下......”怀安放下手中的佛珠,对着即将踏出房门的谢长瀚说道。 谢长瀚转身,疑惑地看着怀安。 怀安手一挥,一股青色灵力喷薄而出,瞬间形成结界将此处与外界隔绝开。 青圣级灵力! 褚殷猛地站起来,老眼圆睁,沉声惊吼道:“老秃子,你不是九州人!” 塔读@点&~为@:塔读小说app 怀安将水从炉子上提起来,将滚烫热水冲入茶壶,瞬间,幽兰香气萦绕整个室内。 怀安眼神看向醉芙脖颈,道:“凤主身上可带着血玉?” 血玉?! 醉芙心神一震,将血玉从脖子处拉了出来,道:“大师怎会知道我身怀血玉?” “因为......” 怀安双目灼灼,“这血玉,乃是我当年亲自赠与北夫人的......” 那银瞳中忽然燃起一股烈火,道:“魂裂三重,合则生变,变则生凤......” 怀安起身走到醉芙面前,双掌合十,道:“历经万年劫难,申屠尧后人申屠星渊恭迎凤主归来......” 场上其余四人心中皆是骇然。 褚殷颤抖着白眉,呐呐道:“申屠尧......申屠尧不是早已在万年以前陨落天域了吗?!”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虽然盘古轴已经丢失了前半轴的内容,但是申屠尧的传说依旧在天域一些古老的宗门中流传。 怀安|拉开自己的袈裟,只见一道头顶阴月、双手执剑的圣甲虫图腾赫然出现在怀安的胸口,“先祖并未陨落,只是受凤主之令,秘密潜伏九州,留下血脉,以期万年之后守护转世归来。” 百里靖炘也是一脸震惊,当年父皇在世时,也曾与他和兄长多次说起过申屠尧的故事,如今亲耳听到这一通话,心中的讶异比褚殷只多不少。 “当年凤主为了万无一失,让申屠氏留守九州,通天阁留守天域,流明舵留守密黎,另外还有一批人受令在诸星创建势力,等待凤主归来。” “只是......”怀安银瞳微阖,叹气道:“流明舵已于两千五百年前被邪神的信徒发现,在密黎不幸陨落了。” “当初为了寻找转世,申屠氏曾在天元大陆建立了大一统的帝国......” 说起申屠氏的过往,怀安银瞳莫名有些痛心,“只是邪神的力量如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在申屠氏后代里,出现了申屠鼎这个经受不住诱惑、差点改投敌营的叛徒,所幸发现及时,申屠氏没有重复流明舵的悲剧,后来宗老们为了守护转世的安全,亲手摧毁了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天元大陆重陷混乱之中,而事实证明,混乱是最好的掩护色......” 醉芙脑袋发愣,一脸不可置信,仿佛怀安嘴里冒出的话都是天方夜谭。 怀安看向醉芙,双目澄明,道:“凤主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您师父......” “师父......”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褚殷心情复杂,颔首道:“万年以前的事情老夫虽不是很清楚,但通天阁的确受令在天域守护转世,只是天域已经容不下通天阁,且前任掌门仲若曾占卜过凤主的转世在天域降生的机会微乎及微,受掌门之令,老夫来到九州潜伏。” 第97章 娲夙之行 “去年那一夜,老夫发现天象异常,与预言中留下的线索吻合,老夫跟着溯月盘上的方位才寻到了你醉芙恍然大悟,原来一切不是因缘巧合。 怀安淡淡道:“凤主是不是很奇怪自己为何死了两次还能重生?” 醉芙皱眉道:“是血玉?\" 怀安颔首,\"是。” “万年以前的那场大战,凤君集众人之力,在九州陨落的最后一刻,燃尽生命之火,将自己的元神通过死域中的风暴眼送去异世,避开邪神的追踪,这血玉乃是当年凤君留下来的魂钥,用来召唤元神回来这个时空的。” 醉芙摸着脖子间的血玉,一脸惊奇问道:\"这血玉能找到转世之人?\" 怀安细细道来:\"血玉能追踪黑暗气息,在你出生之前,血玉异动,直指东陵的方位,在你出生之后,玄豫在东陵设宴,我带着血玉从西越前来,血玉在接触到你时红光大盛,证实您乃是转世之人,为了以防邪神察觉到凤主您的气息,我将血玉交付给北夫人,叮嘱非生命之危不能将此玉交到你手上” 今夜怀安口中道出来的信息太多,众人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 百里靖炘突然回想起在浮仙泉的那一幕,沉声道:“那男人是谁?\" “何人?“怀安问道。 “和凤君一起陨落的男人!” 怀安叹了口气,“唉,是炎昼…” 百里靖炘诘问:“炎昼是何人?!” 怀安摇头,有些无奈应道:“老衲不知,炎昼身世神秘,申屠氏也只流传了一个名字下来……” 室内一时无言。 许久,怀安上前一步,“凤主…” 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将手轻轻覆在醉芙额间,口中念念有词。 瞬间,醉芙凤眸不见白瞳,背后的三头凤凰印发出刺眼的银光,沙椤花灵感受到召唤,从醉芙的手腕迅速生长,很快就将醉芙和怀安两人紧紧裹了起来。 此时两人脚底下出现一道飞速旋转的星阵,星阵中银色气流如风暴,唰一下穿过怀安身体,一时间,银光大盛,众人被这股磅礴的银光刺伤了眼。 眨眼间,银色风暴忽变成血色,猛地冲进醉芙身躯,又过一会儿,风暴消散,沙椤花灵重新收回到醉芙腕间。 醉芙凤眸一睁,除了怀安,众人皆惊。 银瞳! “咳咳,银瞳乃黑暗之源的象征.…” 怀安看着醉芙淡然一笑,那已恢复乌黑的眸中满是欣慰,“银瞳现,阴月出,咳咳,以吾魂祭黑暗,恭迎凤主归来” 说话间,怀安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那身体也忽然开始变得透明,谢长瀚猛地一惊,叫道:“大师!” \"瀚儿…” 怀安转头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淡薄的笑,“申屠氏的使命完成了,我也即将陨落谢长瀚虎目通红,强忍着眼泪,\"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什么送走了父亲还还要怀安目光如水,温柔地看着那个男人,记忆仿佛回到二十几年前还在兰若寺的光阴,他朝谢长瀚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 谢长瀚忍着悲痛疾步上前,只见怀安出其不意,一掌猛地拍向他胸口,谢长瀚胸前那块布瞬间破开一个大口子。 谢长瀚低头一看,胸前那块皮肤赫然出现一道金色的印记。 “瀚儿,你父母亦非九州人\" 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终于在今日被说了出来。 谢长瀚身躯一震。 怀安苍老的眼眸看着那印记,浑身气势一凛,道:“你父亲是天域隐世家族的继承人,因与你母亲结合不受家族认可,被迫带着你母亲藏到九州躲开追杀.谢长瀚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与你父母相识,在你诞生之后,本家的人追杀到九州,可惜你父母力敌不过.你父母曾在生前将你托付给我,如今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怀安的话无疑是投下了一个炸弹,谢长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怀安的话,只见怀安的身影越来越透明。 不要!不要! 谢长瀚死命抓住他的手,声音隐隐约约带着点哭腔了,\"大师!大师!\" \"瀚儿,这双角鬼头印乃是你家族直系血脉的标识,若你有朝一日到了天域..谢长瀚看着胸前的双角鬼头印,一时之间愣住了。 怀安叹息,谢长瀚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在兰若寺的那几年怀安早已了解,当初瞒着也只是怕他心中房气无处可泄,如今怀安看着醉芙,凤主已归位,天域之行不可避免,有凤主护着.“若你到时心中仍有复仇的执念,那便去吧.怀安轻飘飘落下最后一句话,那慈悲如佛的面容在风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很快身影便如尘沙般消散而去,一丝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室内,寂静如死。 谢长瀚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回过神来,跪倒在地恸哭。 七月初五,镇国公府门口。 \"舅舅..\"醉芙有些担忧地看着谢长瀚。 谢长瀚身形消瘦了许多,脸颊两侧被岁月毫不留情地削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来,但他眸中的精气神还是有的,他拍了拍醉芙肩头,只道:“莫要担心,舅舅一切都好.“要不.醉芙起了留下来的心思。 “去吧,阿炘你护好芙儿..”谢长瀚朝百里靖炘拱了拱手,将人托付给了百里靖炘。 醉芙看着面前这个强装坚强的男人,鼻头一酸,险些泪又落下来了。 同是男人的百里靖炘明白谢长瀚现在的心情,既然他选择自己独处消化,那就尊重他的选择。 他微微颔首,将醉芙搂进怀里,“好。” 谢长瀚又对着旁边两个身姿如竹的少年道:“长生、小苏,芙儿既然举荐你们此番陪行,你们定不能辜负姐姐的苦心。” 长生和魏苏这些时日也算是陪着醉芙经历了不少,风雨过后,两人沉稳了许多。 两人齐齐点头,应道:“是!” 谢长瀚朝众人挥手告别,“上车吧,长老们已经在娲夙等着了.” 车轱辘一路前行,载着心思沉重的一众人行驶到华水道时,忽然惊马。 \"怎么回事!\"蔺紫沉声道。 车夫从外面探头进来,连连道歉道:“是一个老人家没看路” 醉芙皱眉,掀开窗帘子往外看去,只见路上倒着一个身穿寻常麻衣的老妪,身旁还跟着一个半头华发的中年男子。 “娘”男子连忙将老妪从地上扶起。 醉芙淡淡道:“赔些银钱给老人家压压惊.\" 男子本以为冲撞了贵人的车驾要受到责骂,哪知耳边却听到这句饶命的话,心里奇怪,抬眼看向醉芙。 这一看,男子心中大骇。 醉芙随手放下窗帘子,道:“启程吧” 马蹄声嘚嘚响起,马车缓缓驶去。 若是谢长瀚在此,必定能认出这名男子。 当初荧惑守心一事中,醉芙设下的局让徐日昇受到无妄之灾,虽说是局势所迫,但醉芙心里也是牵挂着这档子事的。 前些日子皇甫奕登基,醉芙让凛雪暗中把徐日昇安排在大赦名单中出狱,今日他带着年迈的老母返程乡下,岂知在路上出了这摊子意外。 徐日昇认出镇国公府的标识,结结巴巴道:“镇国公府...这是、是昭华公主.……” 昭华公主,血凤凰,腥风血雨,屠戮成河...徐日昇当年能以弱冠之龄一跻成为钦天监的掌事人,自然有他天赋异的原因,他看着那个被黑雾笼罩、浑身鲜血的背影,双手颤颤巍巍地擦干额头冷汗,惊魂未定,赶紧带着家中老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行驶的车厢里,烛火摇摇晃晃。 车轱辘不小心碾到路面上的一颗小石子,一下子便将怀中人惊醒了过来。 斜风细雨,随着海岛独有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到哪了?\"醉芙在百里靖炘怀里翻了个身子,嘟囔着说道。 百里靖炘揉了揉怀中人的墨发,只道:“刚到娲夙,现在外头正下着雨,你是觉得冷了?\" 第98章 拍卖大会 狂风暴雨中,两辆马车驶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山脚下,无数马车杂七杂八地停着,想来是五洲四海的灵门和散修者不约而同在最后关头赶到了。 经过方才一场痛痛快快的大雨,此时月色犹显明亮,盈盈如白玉的光辉泼洒一地,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 车夫将醉芙一行人放下,醉芙带着一身浓浓困意下了车,凤眸迷离,就如这雨后的湿润气息一般,氤氲着一股雾气在其中。 只见她丝毫不顾形象地伸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欠抬头一看,面前高耸入云的巍巍巨峰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阿麓峰,抬头也难视峰顶,仿佛只要站在那,伸手便能捞月,俯首便能戏云。 那巨峰半山腰处缠着一道柔情似水的白练,在那迷蒙的云雾缭绕之中,有几道锋锐的黑色尖角刺破浓白,宛若从地狱伸出的利爪,向众人嘶吼着它的张狂。 醉芙还没来得及惊叹,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咦,怎么回事?”醉芙看向那被人团团围住的方向。 萧衾看了一眼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几人,低声在醉芙耳边道:“主子,是西越云落谷的人......” “云落谷?” 三脉灵院各有院服,怀凤城的院服是绛紫色羽翎纹的,醉芙看着那群统一身着玉白色卷云纹院服的三男两女往自己这边走来,向萧衾投去一道疑惑的眼神,道:“云落谷的人不是四天前就到达娲夙了吗?” 萧衾也奇怪道:“是啊,怎么还会有一批人过来?” 突然,萧衾瞄见那云落谷一女子腰间的玉佩,眉头一挑,低声对醉芙说道:“看来西越的摄政王很重视这次的大比啊......” “噢?此话何解?”醉芙反问道。 萧衾用眼神示意醉芙,醉芙视线看向为首的那名蒙面女子,只见她裙摆间佩着一个碧玉佩,那碧玉佩上还刻着一道燕踏九重浪纹。 “燕踏九重浪纹,乃是西越摄政王燕裘的亲卫——断浪卫的标志。” 萧国公膝下只有萧衾一女,自小便把萧衾当做嫡子养,西越那边有些事她也是大概知道的。 “断浪?”醉芙看着那蒙面女子,微微蹙眉,喃喃道:“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何以能入断浪......” 不是醉芙轻视女子,而是面前这个女子浑身上下真的找不出一丝灵力的气息,所以怪不得醉芙疑惑。 云落谷的一行人经过醉芙时,为首的女子突然停下脚步,十分突兀地朝醉芙这边微微行了个礼,起身时,只见她眼神轻轻落在身后的长生上,只停留了几秒,又迅速地收回,往前头大步走去。 醉芙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忽然就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 “欢迎怀凤城诸位来到娲夙,在下乃是灵盟的四级长老柳鄂......” 一名身着白色长袍,胸前佩着黑剑刺日徽章的年轻男子走上前,对着为首的百里靖炘道:“天色已晚,山里雾气重,请诸位抓紧时间随我入山......”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百里靖炘颔首,牵着醉芙的手跟在那男子后面,其余人也一并跟上。 ...... 天域北境,弑神海某岛。 丑时,万籁俱寂,一切喧嚣被埋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浓夜色中。 乾源塔里,一个估摸着十岁左右的幼小身影守在轮回灯前,只见他正依靠在柱子上,小脑袋左一晃右一晃的,最后没压住困意上涌,整个脑袋忽然往左边栽了下去,连人带剑哐啷一声摔倒在冰凉冷硬的地板上。 这声巨响在深夜里极为洪亮,一下子把在房里歇着的男子给惊醒了过来。 小身影捂住摔疼的屁|股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惊慌地抬头一瞄,只见一个高大身影从房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顿时整个人被吓得定在原地哆嗦。 “师、师父......”那个小身影看着那张铁青的脸,怯怯懦懦地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为响亮的巴掌声。 高大男子怒斥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首发&:塔>-读小说 小身影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眼里噙着泪不敢反驳。 男子发泄完怒气,转身准备回房继续歇息时,余光一瞄,只见轮回灯上,在那正燃烧着的白火旁边,一道浓郁的黑火也在熊熊燃烧着。 那男子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只见那黑火气焰又忽然微弱了许多,再一看,那原本燃着的黑火居然完全地熄了下去。 “阿锦,我方才没看错吧?另外一盏灯也燃起了黑火?!” 阿锦愣了一愣,他方才偷懒睡着了,怎么知道那黑火是着了还是没着...... 小孩儿看着脸色铁青的男人,心中畏惧,只敢撒谎点点头,道:“好像是......” 话音一落,那男子一个箭步冲进房里,急忙忙将外衣披上,脚步慌乱,往屠仙宫方向冲了出去。 ...... 大比正式开始的前一日,是灵盟传统的拍卖大会。 拍卖大会上,各国、各灵门甚至散修者,只要手上有想要出售的天材地宝,均可通过灵盟进行拍卖,拍卖一来是可以买到自己的心仪所需之物,二来也是给众人一个交流的机会。 首发&:塔>-读小说看书溂 今日是拍卖大会的日子,醉芙早早就起身准备好。 正打算出房门时,魏苏行色冲冲走了进来,“姐姐,陛下那边遣了人过来,正在外头候着,说是要见你一面......” 醉芙眉头轻蹙,只道:“陛下派人过来?” 魏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是。” 醉芙带着魏苏去到大厅,进门就看见身着东陵朝服的武将在等着了。 “末将高石参见昭华公主......” 醉芙玉手虚抬了一下,示意高石起身,问道:“不知高将军前来娲夙,所为何事?” 高石朝后面随从招招手,背后八名随从合力将四个大木箱呈了上来。 “打开!” 八名随从将木箱子打开,几道金光从里头冒了出来。 首发&:塔>-读小说 魏苏凑上前一观,讶异地喊出声来,“这、这么多金子啊......” 醉芙冷凝着脸,道:“高将军,这是何意?” 高石拱手,恭敬应道:“公主,陛下知道今日乃是灵盟的拍卖大会,特意送了点银钱过来,这其中三箱是委托公主替咱们东陵下订用的,还有一箱,陛下吩咐,若是公主看上什么心仪好玩的物什,就当给您买个乐子用。” 听见高石的回话,醉芙看着那四箱金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许久,才说道:“知道了......” 高石见东西稳稳妥妥地送到了醉芙手上,立马松了一口气。 这新封的昭华公主真是沉得住气,寻常女子对陛下的赏赐都是感激涕零,这昭华公主倒是奇怪,连句感恩的话都不说,面上更是不见什么喜色。 高石虽心里纳闷,但也不敢多言,既然完成任务了,便又寒暄了几句,随后便赶忙带着随从返程东陵了。 等高石一走,醉芙看着这四箱金子,朝旁边的魏苏问道:“凛雪呢?” “凛雪大哥天未亮就出去探路了,差不多回来了吧。” 魏苏话音一落,只见凛雪带着一身水汽从外头走了进来。 “凛雪大哥......” 凛雪一进门就看见醉芙站在大厅,又看着地上的四箱金子,表情倒是没有过分惊讶。 “小苏,你去叫别人把这四箱金子收起来,顺便和阿炘他们说一声晚点出发。” “是!” “凛雪,你随我过来......” “是。” 进了书房,醉芙单刀直入地问道:“皇甫奕那边是怎么回事?” 凛雪禀报道:“上次主子吩咐查的事情,昨日鹰铁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 凛雪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凛雪如今虽跟着醉芙做事,但他与谢长瀚一样,多年来对东陵这片土地可谓是爱得深沉,好不容易东陵结束了动荡,安稳了几日,可昨日鹰铁卫却传来了那位意图不轨的消息......凛雪有时摸不透醉芙的心思,怕此事一出,东陵的平静又要再掀波澜。 凛雪叹了口气,“陛下登基前,对主子您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凛雪继续禀报道:“那一夜姜丞相进了清心殿,死谏将人拦了下来,后来还劝言陛下对谢家多加恩赐......” 醉芙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当初第一次会面时,皇甫奕的确提了这么一句,但是自己明确拒绝后,他的心思不是早就熄了么,如今怎么又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 醉芙皱眉道:“是谁在皇甫奕耳边吹的邪风?” 凛雪道:“是无衣道人......” “无衣道人是那个当初为皇甫骞所用的妖道?” “是!” 醉芙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道:“手脚干净点,将人暗地里解决了。” 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凛雪颔首同意。 “人性复杂,只要他没有触碰到我的底线,他就还能安稳坐在那个位子上,有姜琦在,想必他以后不会做出过分之事......” “只是此事提醒了我......”醉芙沉吟了一会儿,道:“只怕仅凭一个姜琦还不够,等此番娲夙之行结束后,我需和舅舅好好商议才行......” 自己的幻力已经到了凤凰二境八星的水平,舅舅天域血脉被唤醒后也已经突破到了化丹境九级,若是在此次大比能夺得头魁,有天材地宝相助,只怕不久的未来就能前往密黎域界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醉芙结束了这个话题,道:“走吧,先解决这次大比的事情再说......” 【作者题外话】:社畜码字不易,小可爱们多多收藏投票!我会努力码字的!——一只蜗牛漫姐 第99章 心结难解 拍卖大会设在灵盟最金碧辉煌的龙隐厅里举行。 醉芙埋头一脚踏进去,也猝不及防的被这扑面而来的恣奢华贵给吓了一跳。 首发&:塔>-读小说 果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只怕天元大陆三大国的皇宫加起来都不及这个厅来的奢华,无数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整整齐齐被镶嵌在天花顶上取代了烛火的作用。 地上铺着由无数金丝编织而成的毛毯,数不胜数的奇鸟异兽装在金笼子供人玩赏,更别提大厅左右两侧还排列着一眼望不过来的稀世珍品。 富贵迷人眼,饶是醉芙都不禁感叹道:“啧啧啧,灵盟还真有钱......” 见醉芙这副进大观园的神情,蔺逸和蔺紫在旁边憋着笑,百里靖炘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那两人立马收敛了起来。 长生和魏苏这两个穷小子完全被吓得呆滞在原地,张着一个大嘴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醉芙......” 醉芙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只见宣飞尘跟在尹寿、燕宁和师泽身后走了过来。 等走近,宣飞尘才看到醉芙背后的那个人,顿时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劈过一样,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连挥着的左手都忘了放下。 萧衾一转身便看见那张熟悉面容,脸上刚扬起一抹笑,忽然看见对面那人躲闪的眼神,回忆瞬间如潮水灌入,她笑容猛地僵住,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醉芙看了眼两人,出声打破沉默,道:“见过大长老、燕长老和师泽老师......” 在场的人都知道宣飞尘和萧衾之间那段过往,尹寿见这两个孩子如今闹成这样,心里也是有意为两人化解的,便顺着醉芙的话解围道:“路上可还顺利?” 醉芙点点头,道:“嗯,一切顺利。” 话音落下,气氛又凝固了起来。 萧衾目光直视宣飞尘,突然道了一句:“你为何不来找我解释?” 宣飞尘眼神痛苦,几次张嘴都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道:“阿衾对不起!” 说完,便朝众人拱了拱手,提步往外冲了出去。 当事人跑了一位,还留另一位在原地。 萧衾垂下头,一颗眼泪从眼眶忽的坠落,狠狠砸在地毯上,很快便被这重重叠叠的金丝给吸了进去。 醉芙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后背,安慰道:“给他点时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萧衾微微点了点头。 再见宣飞尘,他身上曾经的恣意狂妄一无所踪,想来他把自己困在绛滕的这些时日里也不好受,萧氏之死,不能说与宣飞尘完全无关,但若是说与宣飞尘有关,也只能叹息一声阴差阳错、世事无常。 “拍卖大会即将开始,请诸位入座......” 醉芙一行人找到怀凤城的位置,赶紧坐了下去。 拍卖会上,并没有什么太出彩的拍品。 但全场下来,醉芙不仅花光了皇甫奕给的四箱金子,自己还搭上了不少钱,一共买进了三株用以疗伤解毒的佛骨草和五枚从怒日岛丹院里炼制出来的涤气丹。 神木林里的东西还不知道鹿死谁手,醉芙并没有打算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上,此趟娲夙之行,总得有些收获才行。 这五枚涤气丹对她和谢长瀚这些高阶者已经没什么大作用了,可对于凛雪还有长生这些低阶的灵力者,作用还是十分明显的。 拍卖会后,醉芙一行人在许多注目的眼光下离开了龙隐厅,这般大手笔的挥霍,连灵盟长老院都被惊动了。 事后,大长老蔚滦白眉一皱,交代道:“去查查那女子的身份......”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是!” 回到住处不久,那几份拍品也随即被送了过来。 醉芙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便将那三株佛骨草交到凛雪手里。 “这三株佛骨草贵重,你派人尽快送到皇甫奕手上。” “是!” 醉芙扫了一圈众人,道:“凛雪、阿衾、长生、小苏,你们四人酉时过来我书房,明日就是大比了,这四枚涤气丹你们尽快服下吸收。” 被点到名的四人齐声回应道:“是!” “长生,拿个干净的小瓶过来给我。” 长生很快就寻来了一个干净的小白瓶,醉芙接过来,将一枚涤气丹放入其中,递给长生,“送去水漓院给飞尘......” 长生接过瓶子,偷偷瞄了一眼萧衾,轻声附在醉芙耳边问道:“那个......阿衾姐姐去......会不会比较好......” 醉芙朝长生轻轻摇头。 飞尘如今心结难解,让萧衾前去,若是飞尘避而不见,一来萧衾会难堪,二来......明日大比迫在眉睫,马虎不得。 长生和魏苏已经比醉芙高出大半个头来,醉芙拍拍长生的肩膀,道:“去吧,早些回来......” “是。” 另一边厢,水漓院里,燕宁收到了一封密信。 展开一看,燕宁脸色一变,朝来人怒斥了一声:“胡闹!” 来的那名女子着一身灵盟内院弟子的衣袍,那袍子在她身上明显大了一个号。 她低眉敛首,柔声道:“还请宁王殿下|体谅。” 燕宁难得发了一次大脾气,“谁让她过来娲夙的!” “那位找了个借口,称未曾见识过大比盛况,想出来见识一番,摄政王怜惜她身子不好,也是软磨硬泡劝了许久,只是那位执拗,摄政王敌不过,只能和云落谷那边商议,派人护着来了。” “不去!”燕宁知道真相后更是气得烧心。 女子抬起眼来,眼中也是无可奈何,但还是耐心劝道:“殿下,那位的脾性您不是不知道,她找了这么多年,即使您今晚不赴约,难不成您还能拦得住她自己跑过去?若是摄政王知道了......” “你不拦着点她,居然还敢替她说话!” 燕宁气得直攥紧拳头,“上次去信我不是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时机到了我自会安排他们见面!”看书喇 燕宁是真的被气得浑身冒着怒火,恨不得立马杀到西越,将宫里那个摄政王揪出来教训一顿!一个活生生的人都管不住! “宁王殿下......” 那女子叹了口气,“当初您派我跟在她身边护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亲眼看着她备受相思之苦,日日噬心不得安睡,那位收到来信时没有第一时间找来东陵,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那女子跪了下来,第二次劝道:“请宁王殿下|体谅!” 燕宁着急地在来回踱步。 许久,那个走动的身影停了下来。 燕宁脸色虽然还是不甚好看,但总算松了口,道:“罢了,你去回了她,叫她今夜谨慎点,莫让人知道了。” 那女子闻言大喜,道:“是是是!” ...... 夜色昏沉,安泗院众人陷在美梦中昏睡,有两道身影却身着夜行服偷偷溜了出来。 来到约定的地点,其中一名女子低声说道:“夫人,宁王殿下就在那儿,我去外头守着,切记,那药只有半个时辰的作用......” 闻言,另外一名女子点头,“好。” 那名女子看了一眼在假山后露出的半个身影,确认无误后,转头就向外头走去,留下此处给两人。 留在原地的女子心跳扑通扑通乱跳,她轻手轻脚走到假山那处,看见守在那里多时的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看书溂 “阿宁哥哥......” 如果说醉芙的风华如绝壁孤松不可亵渎,那么眼前这个女子的则像月下流云,一举一动极易勾人心魄。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岁月仿佛遗忘了眼前这个女子,即使燕宁与她多年不见,再见时仍会被她的美貌所惊艳。 他解下脸上用于遮挡的黑布,看着眼前这张犹如月宫瑶瑟的容颜,往事历历在目。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般容颜,怪不得当年皇兄将她强抢入宫,也怪不得燕裘对她执着如斯。 可也正因为这张脸,西越皇室受到燕裘的滔天报复,险些玉石俱焚。 “阿宁哥哥......”女子轻声唤回燕宁的思绪。 燕宁叹了口气,动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女子披上,关心道:“珑儿,你身子弱,娲夙这里湿邪重,唉,你......” 多年未见,燕宁对这名女子的语气还是一如当年那般疼惜,他与她自幼一起长大,把她视作亲妹妹般,生气归生气,哪里真的舍得对她拉下脸来。 白珑擦干眼里的泪水,扬起的笑容带着一丝隐忍,“可我想他想得心疼......” 一句话就让燕宁眼睛红了起来,他何尝不知道白珑心中的痛苦。 “唉......”燕宁忍住鼻头酸楚,揉了揉女子发梢,就像幼时安抚她一样,道:“找回来就好......”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若是......”燕宁眼里有些苦涩,不知是感慨还是无奈,道:“若是皇兄在世时能知道多好......” 西越皇燕滁多年在榻上久病不起,一年前没有熬过去,驾鹤西去了。 燕宁倒是没有觉得燕裘在燕滁的死里动了什么手脚,这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只怕燕裘巴不得燕滁日日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提起燕滁,白珑脸色微变,“他混混沌沌了那么多年,醒来也没几日,宸儿活没活着对他来说都一样。” 燕宁也知道当年燕滁在那件事上做得过分,只是......燕滁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年宫廷政变,他对燕裘的条件也只是留燕滁一命罢了。 燕宁见白珑脸色不虞,便转了个话题,问道:“他对你可还好?” 提起燕裘,白珑微微一笑,“嗯,前些日子我哮喘犯了,他还特意去海外寻了大夫回来......” 燕宁长叹息道:“当年是皇兄大错,我......” “都过去了,当初你也派了人护在我身边......”白珑打断了燕宁的话,往事不堪回首,她也不愿再提,只道:“只要宸儿能平安就好。” “嗯。”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燕宁低声问道:“你可见过他了?” 白珑眼里泛着泪光,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是他......” “他长得可像你了。”燕宁眼角荡出两条鱼尾,笑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接到来信时差点晕了过去......”白珑回想起当日情形,心情还是十分波动起伏。 “燕裘没有发现吧......” 白珑虽然深爱着燕裘,但她更不想自己的亲生骨血受到任何伤害,她摇摇头,“我看完便把那封信烧了......” 如今西越乃是燕裘的天下,坐在龙位上的那位,只是个傀儡罢了,若是...... 若是长生的存在被发现了,很难担保他不会对长生下手,更别提长生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个奇耻大辱。 燕宁沉吟道:“你要我做什么?” 白珑从怀里掏出一枚佛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燕宁,道:“我......我这个当人母亲的,这么多年来不曾对他做过一点事情,这枚玉是我亲手刻的,你替我转交给他吧......”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珑儿......”燕宁手里摩挲着那枚佛玉,面露难色,道:“这......” 这枚佛玉一看色泽便知珍贵无比,无缘无故送这个佛玉出去,只怕会引起醉芙他们的疑心。 白珑看着燕宁一副为难之色,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几滴眼泪就先落了下来,“我如今不能守在他身边,只愿这尊佛像能护佑他平安顺遂......” 燕宁看着她这副蝉露秋枝的凄楚模样,一时之间也动了恻隐之心,无奈接了下来,叹气道:“你先容我想个法子吧......” 【作者题外话】:时常有很多话想和屏幕另外一端的你们分享,但是每当到这个时候,删删除除,千言万语就不知从何说起了,在生活和理想中挣扎的人,想要的东西很多,祝愿未来某天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第100章 流彩之地 首发&:塔>-读小说 天色朦胧,几声嘹亮的鸡鸣声划破黑夜,将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各院子接二连三地响起悉悉索索的更衣声音。 上溪院里,醉芙微微睁开双眼,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房里的其余四人也睁开了双眼,醉芙收起盘旋在他们顶上的凤凰印,问道:“如何?” 众人神色大喜。 凛雪说道:“化丹境一级了......” 萧衾道:“我亦是。” 长生和魏苏道:“凝气境九级......” 醉芙嘴角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她起身理了一下衣裳,道:“走吧,今日可是场硬仗。” 等醉芙一行人到达神木林时,已经有许多人在等着了。 塔读@^> “北醉芙?”金行惊讶,道:“不是个痴女吗?” 闻言,醉芙眉头一挑,看来以前自己还真是名声在外。 敬木青以为尹寿在戏弄他,“就这个小丫头?” 醉芙嘴上调侃道:“难不成敬长老以为我是个魁梧大汉?” 敬木青本就不善言辞,被醉芙这么一噎,老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金行仔细端详了一下醉芙,哈哈笑道:“真是伶牙俐齿......敬长老,你可斗不过她......” “谢金长老赞誉......”醉芙十分厚脸皮地把这话当做赞美,她看着金行,眼波流转,道:“不过待会儿的大比,我怀凤城可不会手下留情......” 众人哄然大笑。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响起三声响亮的洪钟声。 灵盟长老们身着统一的白袍走过来,大长老蔚滦经过醉芙时,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蔚滦的这个眼神让醉芙微微皱了皱眉头。 蔚滦看了眼神木林方向,对着众人道:“诸位,时辰已到,请入林吧......” 站在蔚滦身后的柳鄂走上前一步,补充说道:“时间不受限制,诸位谁能破开光团的谜底,则为胜者。” 一言毕,柳鄂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朝碧空一射,瞬间一朵巨大的黑色烟花将碧空炸开一道口子,宛如打开了地狱之门。 信号已发,其余灵门和散修者们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三大院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西越云落谷的人先动,率先进了去。 等所有人都差不多进了林,尹寿看了眼散发着刺目银光的神木林,问道:“诸位有何想法.....” 尹寿这话虽是在征求大家意见,但是实际上是在征求醉芙的意见,这里除了他们怀凤城几个老家伙,其余人均以她为马首。 醉芙看了眼宣飞尘和萧衾,沉吟道:“分头行动,飞尘你随长老们去。” “是!”宣飞尘持剑应道。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走,入林!”醉芙下令。 银光如水,很快就吞噬了众人,蔚滦见全部人都进去了,对着一旁的柳鄂长叹气道:“唉......” 此番进去,不知又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出来。 柳鄂低声开解道:“大长老莫要惋伤,神木林的光团还在不断扩大,若是我们不去解开这个谜团,终有一天它会将整个九州吞噬的......” 蔚滦叹息,“老夫知道,只是......唉......走吧,希望这次能有个好消息......” 入了林,醉芙心里猛然一跳。 “怎么了?”百里靖炘察觉到她的异样。 醉芙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朝百里靖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忽然有些慌了。” 百里靖炘抬眼望了一下周遭环境,剑眉微微一蹙。 这神木林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在外头时只觉得神木林被一团耀眼的银光裹住,难窥其里。可等真正进了这林子里,却像似踏入了流光溢彩的九天之外。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抬头一观,遥遥天河,星陨如雨。 无数星矢划过浩瀚无垠的墨色,如击石得火,在天上碰撞出一道又一道瑰丽似锦的天光,千变万化,转瞬即逝。 这般五彩争胜、流漫陆离的诡象让众人心里也不自觉地生出了惴惴不安。 可谁也没想到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这担忧刚上心头,天上星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冲着底下众人攻击了过来。 “躲开!!!!”褚殷反应极快,一把抄起将长生和魏苏两人,一拎一提,躲开了这凶猛的攻击。 这哪里是星陨,这简直是点星能夺人性命的天火。 第一波攻击还未过,第二波天火就紧接着攻了过来。 醉芙看着那天火攻击过来的方向,凤眸一沉。 这天火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醉芙双掌结印,抵挡向她砸过来的天火,脚步急急后退,当机立断向着左侧树林冲了过去,她回头一看,果然那天火已经放弃了对其他人的攻击,紧紧追在她背后。 “你们先走!!!!”醉芙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众人跟前。 醉芙那是跑的飞快,一不留神就被抛下的百里靖炘此时身上萦绕着一股十分骇人的低气压。 他看着醉芙消失的那个方向,对着褚殷沉声道:“褚老你护好其余人,我去找她!” 褚殷揉了揉被天火灼伤的右臂,他方才也看出了点端倪,只怕这神木林内有玄机,看着醉芙跑掉的方向,褚殷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唉!这丫头就这么跑掉了,也不知道危险! 比褚殷脸色还黑的百里靖炘简直是气得脑袋冒烟了,褚殷见这男人臭着一张脸眼看就要爆发,拦不住也拦不住,想着那个臭丫头也是得受受教训才行,于是朝百里靖炘扬扬手,道:“赶紧找到她,这丫头!” 这天火连他这个金神境都避其锋芒,这丫头冒冒失失地跑掉了,可别出什么事啊! 百里靖炘气冲冲地离开此处,临走时扔下了一句,“长老院称神木林里的光团已衰弱至两成......” 留在原地的褚殷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心里一凛,他看向头顶上的无数道天火,若有所思。 蔺逸皱眉道:“难不成长老院有所隐瞒?!”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一旁的蔺紫朝他微微摇头,“这天火威力巨大,连我们都难以匹敌,若是一开始便是如此厉害,这灵盟长老院当初派出的人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又怎会还有人逃了出来......” “我们才踏入外围,这攻击便如此之强,九州不可能有人能在这攻击下修炼晋阶的。” 蔺紫回想起方才那天火追着醉芙直打的场景,微微倒吸一口凉气,道:“怕是这一切都是在等着醉芙小姐的......” 若是如此...... 蔺逸和蔺紫两人对视一眼,眼眸里都是浓浓的担忧。 这也正是褚殷方才担心的,若是正如蔺紫所言,这个局是为了醉芙所设,那么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局呢? 褚殷眉头一皱,袍袖一挥,一道可怖骇人的金色灵力直冲天际,只见那灵力在碰撞到墨黑时,在空中震荡出几道波纹,很快就恢复如初。 不可能,九州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御他的攻击...... 天火......天光...... “幽冥鬼火孕于流彩之地,流彩之地孕于......”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褚殷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当年,仲若掌门曾和自己提过这么一句,它的后半句是什么...... 褚殷两条白眉紧紧地揪在一起。 “孕于、孕于......貔貅之腹!” 褚殷全身飚出冷汗。 不!不!不!这里不是九州! 光团,神木林里的光团......乃是一条通道! 他们现在正处于天域! “糟了!”褚殷急得跺脚,“他们有危险!!” 貔貅乃是当年邪神的坐骑,在万年之前陨落天域。是谁!是谁用貔貅残存的魂体设下了这个阵法,把人引到了天域?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就在褚殷一群人在原地不知所措时,另一边厢,醉芙为了躲避天火的攻击,一股脑儿跑到了一个十分荒芜的地方,她远远看到一处光亮,想来应该是快接近光团的中心,于是脚步疾飞,直往那光亮冲了过去。 可没想到等醉芙跑到那一处时,却发现眼前竟然是个绝壁悬崖。看书喇 醉芙好不容易刹住自己的脚步,只见此处悬崖张着深渊巨口,耀眼的银光从谷底冲天直上。 醉芙进退两难,背后的灼热步步逼近,她已经闻到披在身后的长发被烧出糊味儿了。 醉芙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团团簇簇的天火,狠心地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就要往悬崖跳了下去。 摔个半死也好过被烧成黑炭! 就在醉芙整个人跳出去那刻,有个温热的怀抱在空中及时接住了她。 醉芙一惊,睁眼一看。 依旧是那副让人安心的熟悉面孔,只是这会儿那脸上的青黑简直是要溢了出来。 百里靖炘吼了醉芙一声,“胆子肥了?悬崖你也敢给我跳了?!”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百里靖炘明知道醉芙方才处境艰难,可真的看到她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时的那一刻,满腔怒火还是压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醉芙被天火灼得浑身是伤,衣裳什么的都是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看到百里靖炘那一刻,她瞬间如释重负,紧紧抱着百里靖炘不敢放手,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幸好你来了......” 第101章 血咒 这般小女子娇态,怎叫百里靖炘生得起气来。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扯着袖子给醉芙抹掉脸上的乌黑,满腔怒火虽已化为绕指柔情,但还是黑着个脸,狠声道:“你是嫌你命太长还是嫌我命太长?!”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醉芙看着男人脸色实在可怕,于是假装娇气模样,拉着百里靖炘的手贴在脸边,眨巴着两颗大眼睛,呶着嘴叫苦道:“哎呀可疼死我了......” 瞧着这副委委屈屈的小可怜模样,百里靖炘完全招架不住,很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唉,你可真是......” 醉芙心里偷笑,怕极了百里靖炘继续教训她,便转了个话题,她往底下一瞧,道:“阿炘,你猜底下是什么?” 百里靖炘冷笑一声,语带讽刺道:“金子吧,不然你也不会跳得如此之快,连我跟在你身后都没瞧见。” 醉芙被噎了一下,“咳咳,想不到百里公子口才也是十分了得。” 好毒舌...... 百里靖炘像似泄恨般用食指直戳醉芙额头,恶狠狠道:“你下次还敢跳!我就叫蔺逸在汨云川劈个悬崖让你跳个欢......” “不敢不敢!”醉芙认错态度极好,赶紧连声求饶。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眼看着快撞到悬崖底了,百里靖炘眼眸一冷,抱着醉芙猛地身子一转,以后背着地的姿势狠狠摔在一方凸起的大岩石上。 “咳咳......” 百里靖炘嘴角猝不及防地溢出一丝鲜血。 醉芙赶紧从百里靖炘怀里起来,着急道:“阿炘!!啸天呢,怎么不召唤啸天出来!” 百里靖炘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解释道:“这里有阵法压制,无法召唤出灵兽......” 醉芙搀扶着百里靖炘起身,一脸着急,“怎么样了?受伤了吗?”看书溂 “没事......” “咦?”站起来的百里靖炘后知后觉,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皱眉道:“天火竟然不攻击此处......” 醉芙也抬头看了眼天上,正低下头时,眼角余光正好看见一处能量波动。 “那里......”醉芙伸手一指。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百里靖炘看过去,眉头一沉,“是个结界......” 两人对视一眼,脚步很有默契地往那处走去。 走进那一处,醉芙用手轻轻触碰那道能量波动的结界,忽然醉芙背后的三头凤凰图腾似乎感受到什么召唤,发出刺目银光,咻一下便把醉芙整个人给吸了进去。 百里靖炘眼疾手快猛地拉住醉芙,瞬间两个人齐齐消失在谷底。 ...... 与此同时,神木林里的光团忽然大盛,中心区域突然迸发几万道攻击力极强的银光,疯狂扫射附近区域的人。 最靠近中心的一些散修者们都还没来得反应,整个人就被银光扫射成马蜂窝。 一批又一批的人在前方迅速倒下。 一向淡定的金行长老慌了起来,扯着喉咙大吼道:“撤!!!快撤!!!” 宣飞尘一众人先行,此时与云落谷的人相距不远,只落在他们身后几米之遥,师泽眼见着这银光冲着他们这边来,袍袖一挥,立马出现一个结界挡在他们面前。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可那银光如利刃入纸,毫不费力地击破了师泽的防御。 尹寿和燕宁几人看了一眼彼此,暗自叫不好,强大的灵力从各人掌心齐齐而出,联手结起了一道巨大的结界屏障。 可这银光乃是上古时代留下的东西,哪会如此轻易就被挡了回去。 只见那道结界在银光中如冰碰到火,迅速消融,尹寿眼瞧着这局势大大不利,对着燕宁大吼道:“阿宁,带他们走!!!!!” 燕宁急得满头大汗,他也看出这银光的厉害之处,一手一个,拉着师泽和宣飞尘就疾疾往后退。 石火电光之间,那结界彻底消融在银光之下。 四周银光如狂风卷落叶横扫过来,尹寿在银光中颤栗不止,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 宣飞尘瞧见这一幕,失声尖叫,“师父!!!!!!” “飞尘!”燕宁拉都拉不住宣飞尘。 偏偏就在此时,刚才还疯狂攻击的银光不知为何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一切平静了下来,一股深不见底的黑气慢慢得弥漫住神木林。 “师父!师父!!!” 黑暗中,宣飞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朝尹寿倒下的方向冲了过去。 燕宁和师泽见这攻击停了,也急忙冲了过去。 师泽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星的火光微微照亮了尹寿那张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脸。 怀里的人双眸失神,气若游丝,那微亮的红光映在他眼中,他仿佛看到了冥府里幽深的忘川河和血红的彼岸花。 宣飞尘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用手堵住尹寿身体各个洞口冒出来的鲜血。 可区区十根手指哪里能堵得住这遍体鳞伤的伤口。 “尘、尘儿......”尹寿紧紧拉住宣飞尘的手。 “师父!”宣飞尘泪如泉涌,连搂着尹寿的手都在颤抖。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尹寿在最后一刻回光返照,看向宣飞尘的眸中含着无限宠溺的笑意,眼角滑下一颗浊泪,“为师的好、好尘儿......”。 在尹寿含恨而终一瞬间,宣飞尘只感觉头上那片一直遮风挡雨的天空塌了下来,他愣怔片刻后,悲痛死死地攥住他的心脏,只见男子伏在尹寿尚是温热的遗体上,脖颈间条条青筋爆裂,痛哭不已。 一旁的燕宁和师泽也是泪眼潸潸,谁也没想到此趟娲夙之行竟然如此凶险。 燕宁尚有半分理智,眼见这黑气越来越浓,连点星的烛火都快要淹没了,他出声提醒道:“飞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 闻言,宣飞尘猛地抬起头来,那悲痛的眼神中燃着熊熊复仇烈焰,他轻轻为尹寿阖上双眼,将怀里的老人交代燕宁手里。 宣飞尘双目血红,狠声道:“带我师父出去,你们也走!” 见宣飞尘不肯和他们一起离开,师泽心中担忧,大声呵斥道:“飞尘,你要干什么?!” 宣飞尘起身,银牙咬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话音一落,宣飞尘就冲进这深不见底的黑气中,彻底消失在两人面前。 ......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另一边厢,醉芙和百里靖炘被莫名其妙地弄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 醉芙环视一圈,只见这山洞从脚下至头顶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她皱了皱眉,看着百里靖炘,道:“阿炘,你可认得这符文?” 看着这满满一室的符文,百里靖炘摇了摇头,突然,他仔细看着头顶山洞的某一处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道:“咦......这难道是阵法?!” “阵法?” 百里靖炘手指一指,醉芙的视线随着那方向看去,百里靖炘很是耐心的给醉芙解惑,道:“你看,这两处......还有那两处都是一串相同的符文连接而成的,在那符文之间隐约可见流动的血线,这是......” 百里靖炘脑海突然浮现一段记忆,他微微停顿,道:“难道这是血咒?” “血咒?”醉芙还是没听懂。 “若是血咒,那便是以生魂为祭的......”百里靖炘眼神愈发冷肃,他看着那流动的血线,道:“封印之术!” 百里靖炘此时心情与方才刚踏入这山洞时的心情简直是天差地别,血咒不是一般人能够施下的,血咒要以施咒者的生魂献祭天地法则,借天地的力量来封印。如果施咒者的力量无法抗衡天地法则,那天地降神还未完成时,施咒者的魂魄就会灰飞烟灭。 这个生魂究竟是哪个绝世强者? 塔读@-读小说 “芙儿,你可察觉到通天阁和汨云川关系不一般?” 醉芙虽然奇怪百里靖炘在紧要关头问出这句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平时褚殷喜欢闹腾,以与百里靖炘作对为乐,但有时候又的确能看出他对百里靖炘与常人不一般。 他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道天域是什么地方?” 醉芙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一种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直觉让她绷紧了神经,怎么阿炘会突然说起天域? 醉芙试探着给出自己的答案,道:“天域?那是比九州更高阶的域界?” 面对这个简单又直接的答案,百里靖炘不自觉地微微一笑,赞同道:“天域的确比九州高阶,不,应该是说......” “天域是永恒界里最高阶的域界。” “永恒界?” “芙儿你既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便知道世上不止一个世界的存在,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称之为永恒......”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醉芙万万没想到这里的人还会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她呐呐道:“啊......怪不得你当初对我的来历没有过分惊讶......” 百里靖炘笑道:“哪里不惊讶了,我虽是知道有其他世界的存在,但我却第一次接触到来自其他世界的人。” 男子乐呵笑道:“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 醉芙面对着这戏谑的话,心里好笑,只能默默翻了个白眼。 百里靖炘见醉芙一直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天域位于永恒界的塔尖,那里与其说是域界,不如说是一个狩猎场......” 醉芙道:“狩猎场?” “没错,若是不想成为鱼肉,便要争先沦为屠刀的狩猎场。” 醉芙倒吸一口凉气。 “天域势力林立,战火连年不绝,就连我与你在讲话的这一刻,天域都有无数场战争在进行着。在奉行弱肉强食为真理的天域里,通天阁和达摩岛却是这个血腥游戏中两个异类,可达摩岛毕竟与通天阁不同,达摩岛虽势力强大,但位于极西海域,极西海域是天域中最为荒芜的地方之一,茫茫海域上的一座小孤岛,与世隔绝,岛上之人毫无争夺之心,诸家势力鄙夷不屑,但也是这些不屑,让达摩岛成为天域中的唯二净土。” “另一方净土是通天阁?”醉芙问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当年,是。” 百里靖炘惋惜地叹了口气,“天域不是人人都喜欢争权夺利往上爬的,许多一心追求修炼之道的强者纷纷投靠通天阁,通天阁的势力一代比一代强,到了最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醉芙接了后半句话。 百里靖炘点头,“没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浮于众,众必毁之。” “当你的师祖楚风成为通天阁第七十二代掌门时,通天阁的势力已经发展到空前绝后的地步,毋庸置疑成为天域的第一大势力,可以说,整个永恒界尽在楚风的掌握之中,可他偏偏爱上了......” “爱上了当时汨云川的三公主百里雅。” 说到这里时,百里靖炘顿了顿。 【作者题外话】:春日风光长盛,希望大家成为春日的一部分,不要放弃发芽的心情~ 走过路过~求投票收藏 第102章 降魔塔 首发&:塔>-读小说 “百里雅有什么问题吗?”醉芙疑惑。 百里靖炘苦笑道:“不是百里雅的问题,是汨云川.......汨云川,乃是当时仅次于通天阁的第二大势力......” 醉芙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那,若是通天阁和汨云川联姻......” 百里靖炘对着醉芙长叹一口气,道:“你的担忧正是当时所有人的担忧。大命将泛,这种永世屈于人下的感觉吞噬了所有人的理智,于是天域诸家势力起了毁灭的念头,除了置身事外的达摩岛,天域其余势力联合起来围剿通天阁和汨云川,他们偷偷解开了鬼泽域的封印,将无数妖兽引到通天阁和汨云川。” 百里靖炘道:“鬼泽域那个地方,妖兽横行,里头的妖兽都是那些在晋阶神境的过程中走火入魔、失了清明的灵兽变成的,这些妖兽能够晋阶到神境,就说明已经生出了慧根,它们实力强大,在天域横行多年,祸害了不少生灵。当年,诸家势力为了保安宁便合力定下了百世契约,联手围捕这些妖兽封印在鬼泽域中,世世代代下来,鬼泽域中的妖兽的实力已经快逼近九级神兽,还有一些快要修炼成超神兽......” “面对诸家势力的围剿和鬼泽域的疯狂攻击,楚风为了将汨云川摘出去,宣称与百里雅恩断义绝,可百里氏......” 百里靖炘突然停住了话口,醉芙道:“百里氏怎么了?” “百里氏,人人都是痴情种。” 醉芙小脸轰的一下变得通红。 “百里雅没有因为楚风的话而对这份感情产生动摇,可她也是一个心怀大义的女子,明白这份感情坚持到最后会毁灭所有人,只是她太天真了......” 醉芙好像猜到了之后的剧情,呐呐道:“不会吧......” 百里靖炘接下来的话果真中了醉芙的猜想,“最后兵临城下之时,通天阁众人已退守到笏兰山山顶,谁都没想到身在汨云川的百里雅竟然独自一人出现在山下隘口之处,她......自裁于诸家势力前,以为能以自己的性命换来楚风和通天阁的存活......” “等楚风从笏兰山获悉消息冲下来时,等待他的已经是百里雅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天明以后,另外一批驻守在二十里外的人发现不对劲,前来探路时,只发现在笏兰山下,遍布着一百四十五家势力、五千八百三十一名精英子弟的尸体......” 醉芙心里猛地惊了一下。 “而楚风和百里雅的遗体却不知所踪了......” “三日后,天生异象,鬼泽域发生强大的能量波动,天域各势力派人前来探究缘由,发现竟是楚风以自己的生魂为祭,引天地降神,施下血咒重新封印住鬼泽域......” “后来,汨云川收到了一封密信和一个信物......”百里靖炘道:“是通天阁存活下来的弟子送过来的......” “里面是通天阁的掌门信物龙墨玉,以及楚风以掌门之身许给汨云川的三个承诺......” “那后来两人呢......” 百里靖炘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年汨云川提出交涉,要求通天阁把百里雅的遗体还回来,可通天阁只道楚风掌门与百里公主鹣鲽情深、死生相守,已将两人合葬在一个世外桃源,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两位的安宁。” 她问道:“那通天阁?” 百里靖炘摇摇头,“经此一役,通天阁在天域销声匿迹,除了汨云川无人能联系上。” 百里靖炘转头看着这里的血咒,道:“除了鬼泽域的血咒,我从未听闻过有其他血咒的存在,楚风当时是以天域绝世强者的力量施下的血咒,而我们面前的这个血咒的生魂......” “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血咒中流动的血线忽然红光大盛,血线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中飞出来,像一张巨大的网扑向醉芙,紧紧地将醉芙缠住。 “阿炘!!!” “芙儿!!!” 只见醉芙胸前的血玉突然碎裂,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血玉中迸发出来,一下子便将缠绕在醉芙身上的血咒全部破开。 百里靖炘见势,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醉芙接住。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没事吧?!”百里靖炘声音焦急。 醉芙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脖子被勒得出血,她捻了捻手上的那抹鲜血,看着地上碎成渣滓的那块血玉,后背直发凉。 方才......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芙儿......”百里靖炘皱眉叫道。 只见洞壁中忽然悬浮着一团极其明亮的光团。 顿时,两人面面相觑,齐声喊道:“光团!” 这个山洞! 这是中心区域! ...... 另一边厢,宣飞尘在黑暗中不知跑了多久。 宣飞尘方才是凭着一股怒火直冲进来,现在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他越觉得这黑气诡异,越往里走的每一步都感觉呼吸越困难。 脚下忽然又什么东西猛地一下子缠住他的小腿,就那东西要将他扯倒在地上之时,宣飞尘抽出身侧的赤爪剑,一剑斩向脚下之物,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温热的液体溅了宣飞尘一脸。 宣飞尘鼻子微微一动,心里只觉不妙。 黑暗中,他用手胡乱地摸索着脚下的尸体。 人! 这是人! 宣飞尘摸着摸着突然心惊,这人!不对,这人背后怎么长出羽翼?! 可恨!宣飞尘银牙紧咬,一丝光线都没有如何能辨别这是什么东西。 “救、救命......”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忽然在宣飞尘遥远的左前方响起。 “阿衾!” 宣飞尘脑袋蓦地嗡了一下,他顾不得这地上的尸体是人是妖,扔下手里的东西,撒开步子急急往那处狂奔而去。 乌漆墨黑中,宣飞尘那颗不安的心越发忐忑,好一会儿时间,宣飞尘才找到了人。 “阿衾!阿衾!”宣飞尘摇晃着怀里的人。 怀中之人已经失去了知觉,彻底昏迷了过去。 宣飞尘忽然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他一摸,只见萧衾后背不知被什么东西攻击,从颈后到腰部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如泉涌。 宣飞尘的手颤巍巍地摸着那翻出来的血肉,焦急道:“药......” 幸好刚才出发前燕长老塞了几瓶药给自己! 宣飞尘动手点住萧衾身上的几道穴位,手里倒出一颗丹药,可萧衾双唇紧闭,那一颗凝血丹怎么也没办法塞进去。 宣飞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手下的鼻息越来越弱,宣飞尘眼眸一沉,顾不上男女大防,将那颗凝血丹塞进自己嘴里。 下一秒,男子的炙热气息随着那个吻重重落在萧衾灰白的唇上,可怀中女子潜意识里似乎在抗拒着什么,牙关紧咬,就是不松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阿衾,不要抗拒我......” 黑暗中响起男子苦苦哀求的声音。 不知是感受到宣飞尘的气息还是什么,萧衾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宣飞尘抓住机会将那颗凝血丹送入她口中。 凝血丹的作用果然极快,慢慢地,宣飞尘感觉那伤口的血流快停住了。 宣飞尘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怀中女子身上独有的气息猛地窜进他鼻间,宣飞尘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萧衾做了什么,他身子一个后弹,那紧贴着的唇瓣便猛地分开了。 “呃......”萧衾迷迷糊糊间发出了一道痛苦的声音。 宣飞尘一摸她额头,“糟了,开始发热了。” 宣飞尘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两只手一扯一撕,急忙将布条当成绷带将萧衾的伤口包扎住。 “阿衾不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宣飞尘一把横抱起萧衾,他双眸紧紧盯住前方如怪兽一般张着大口准备吞噬万物的黑暗,毅然决然地背身往反方向走去。 他已经失去师父了,不能再失去阿衾了...... ...... 山洞里。 “芙儿!你要干什么!” 百里靖炘一把打掉醉芙伸上前的手,醉芙蓦地回神过来,说道:“它......好像在召唤我。” 百里靖炘剑眉紧蹙,他拉起醉芙的手,道:“我护着你。” 醉芙心里一暖,点点头,放心地将手伸进那团光亮中。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两人瞬间齐齐消失在山洞中。 光团消失。 一个弥漫着黑气的九层塔掉落在地上。 ...... “阿炘!”醉芙从地上醒过来,摇了摇昏迷在身侧的百里靖炘。 “你们来了......”一道天外之音悠悠响起。 “你是谁?!”醉芙沉声问道。 那道女声并未回答醉芙的问话,“降魔塔,认主!” 一声喝令之下,那光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醉芙身躯。 同时,另一道浩瀚无垠的力量从天而降,灌入一旁昏迷的百里靖炘身体里。 就在百里靖炘从昏迷中醒过来时,赤儿和啸天从空间裂缝中被召唤出来,两只小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爹!娘!”赤儿一出来就看到了被两团银光笼罩住的醉芙和百里靖炘。 “主人!”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两只小兽刚想冲上前就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了回来。 “好痛!”赤儿捂住屁|股墩儿叫道。 “血麒麟、啸天银狼......” “咦?什么声音?”啸天震惊叫道。 两股磅礴的力量分别从黑暗中飞出,注入两只小兽的身体里。 “邪神即将出世,万世浩劫即将来临,去吧,去拯救万物万灵......” 那道女声如尘沙消散在黑暗中,随之消失的,还有此地的四个光团。 神木林外围。 “咳、咳咳......”百里靖炘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看书喇 “芙儿!”百里靖炘叫醒醉芙。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醉芙嘴边溢出一丝鲜血,“咳咳,阿炘......” “没事吧?”百里靖炘就着袖子给醉芙擦干唇边的血迹。 醉芙抬起拳头,在百里靖炘面前张开手心,只见掌心上方悬浮着一座小小的九层神塔。 “它就是光团中的东西。” “这是......” “降魔塔......”醉芙晃了晃还迷糊着的脑袋,“凤君留给我的灵器,能净化邪气。” “当年炎昼杀死貔貅后,邪神的信徒将它残存的魂魄封印在天域半月城,后来被凤君发现,凤君将计就计布下阵法,制造了一个通道将半月城藏匿在九州里,用貔貅的魂魄掩盖住降魔塔的气息,躲开邪神的追踪......” 醉芙沉吟道:“刚才认主时,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醉芙意念一动,降魔塔消失,一道黑莲印出现在醉芙的腕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五界死寂......” 百里靖炘呼吸一凝,似乎没听清醉芙的话,“你、你说什么?” “五界......死寂......” 话音一落,空气顿时凝固了。 两人心里无比沉重,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劫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惊人。 “爹......娘......”此时,赤儿和啸天也醒了。 第103章 绯星莲 还未踏出神木林,醉芙和百里靖炘两人就瞧见柳鄂与长老院一众人举着火把,行色匆匆往神木林里头走去。 此时光团虽已完全消失,但神木林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黑气。 醉芙对着百里靖炘说道:“阿炘,此处痕迹......” 百里靖炘鹰眸幽深,他看着神木林里的黑气,血咒已破,这邪气没有东西镇压,若是不净化,只怕九州将会被吞噬。 于是百里靖炘说道:“走,咱们回去!” 两人带着赤儿和啸天折返。 有百里靖炘在,很快他们就回到了那处山洞。 此处是血咒阵法所在,也是邪气最浓郁之处。 醉芙脑海中努力回忆方才认主时看到的画面,她左手掌心一张,降魔塔悬空而现,见风迅速变大,醉芙一抛,那降魔塔直直往高空飞去,很快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闪光点。 “净化!”醉芙大声喝道。 高空中的降魔塔极速旋转,九层塔门打开,如金龙吸水般,迅速将底下的邪气吸到高空中,与此同时,降魔塔顶端的金佛莲的莲瓣层层打开,大放光芒,洒下无数金辉,瞬间神木林上方笼罩住一层金纱。 神木林里的幸存者看到这黑暗中的金光,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恐慌,他们完全没有头绪这金光究竟是光团变异还是光团已经彻底消失后的产物。 金光逐渐将神木林里的黑暗驱逐,天边一抹天蓝色悄然浮现。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收!”醉芙五指一收,降魔塔的塔门瞬间紧闭,只见金莲转动,塔中迅速燃烧起熊熊烈焰,无数黑气在凤凰真火的燃烧中被洗涤炼制,很快,一枚透明中泛着七彩精光的晶石从降魔塔里头落了下来。 醉芙接住灵石,她微微皱眉,注入一道幻力进去查探。 “这是灵石......”醉芙惊喜叫道,说话间将灵石递给了百里靖炘。 男子五指仔细把玩着这枚晶石,若有所思,“这灵石里面含有极其浓郁的灵气。” 神奇......这神木林里的黑气居然能被洗涤炼制成了至精至纯的灵石。 就在两人好奇之时,百里靖炘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闪光点,他临空五指一抓,一颗散发着戾气的魂珠出现在他手上。 醉芙看过来,问道:“咦,这是?” “貔貅残存的魂珠......” 醉芙耳朵突然一动,只听见远处传来了高低起伏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糟了,长老院的人到了!” 此时,神木林上方已经可以窥见朗朗晴空。 百里靖炘将那颗魂珠收入他的储物戒指里,又从里头掏出了一株绯星莲塞到醉芙手里。 “芙儿你拿着!” “这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等醉芙反应过来,百里靖炘一把抱住醉芙往外飞去,袍袖一挥,一道无比强悍的墨色灵气瞬间轰向山洞,脚刚落地,背后山洞迅速坍塌,扬起的沙石灰尘溅了两人一脸。 烟尘消散,视野清澈。 山洞坍塌这般大动静很快就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柳鄂领着长老们赶来时,只见醉芙和百里靖炘一副灰头垢面的样子,特别是醉芙,浑身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看着醉芙手里那株散发着浓郁天地灵气的灵草,惊讶道:“这是......” 醉芙在百里靖炘把绯星莲塞到她手里时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答道:“这就是光团里的东西......” 柳鄂和众位长老纷纷迎上前,围观醉芙手里的那株绯星莲。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好浓郁的天地灵气!” 百里靖炘手指临空一撩拨,那株绯星莲便从醉芙手里飞出,悬浮在空中。 百里靖炘道:“绯星莲,尊灵级九级灵草。” “尊灵级?” “什么?尊、尊灵级......” “尊灵九级灵草!” 诸位长老讨论得沸沸扬扬,柳鄂突然对着百里靖炘问道:“你如何得知这株灵草的等级?” 百里靖炘瞥了他一眼,浑身气势一放。 灵盟诸位长老心一跳,柳鄂态度突然变得十分谦卑,小心翼翼问道:“阁下,阁下可是从上面下来的人?” 百里靖炘一改在醉芙面前的温柔和煦,他神色倨傲,打横抱起醉芙往外走去,理都不理柳鄂的问话,只在身后丢下一句:“奖赏......” 柳鄂及诸位长老有些错愕,回过神来相视一眼,齐声道:“灵盟必会及时送上!” “阿炘......” 等百里靖炘走到一个无人之处,醉芙从怀里抬起头来,问道:“绯星莲如此珍贵,你.......” “别说话,休息。”百里靖炘打断了她的话。 醉芙呶着嘴碎碎念,舅舅就算了,魏苏也是有样学样,阿炘怎么也那么婆婆妈妈,这点小伤.......绯星莲...... 看来怀里的女子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百里靖炘经受一番唐僧念经般的折磨后,终于对这个锲而不舍、一直说个不停的女人败下阵来,他无奈说道:“芙儿,那已经是我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醉芙一听,一愣,险些被气的吐血。 下一秒,醉芙一把拉下百里靖炘的脖子。 她整个人以极其谄媚的姿势蹭了蹭百里靖炘略带着青渣的下巴,道:“哎呀,大爷这般富贵,收了奴家吧!” 百里靖炘被她逗得笑了出来,“好了莫要闹了,你伤势不轻,赶紧养养神。” 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师泽着一身刺眼的纯白走了进来,屋里气氛瞬间如死寂般。 醉芙看着那双平日里笑眯眯的双眸此时黯淡如枯井,脸色发白不见血色,便问道:“怎么了......” 师泽拱手朝在场众人行了个礼,醉芙眼角瞟见他腕间系着一朵白花,心瞬间沉到谷底,问道:“老师......” 师泽努力压下鼻间的酸楚,神色哀伤,道:“尹寿大长老......走了......” 闻言,醉芙脚步一个踉跄,百里靖炘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怎么会......” 师泽也不知如何解释,只道:“光团攻击时,大长老为了护住我们......” 后面的事情师泽不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师泽深深地朝褚殷众人鞠了一躬,道:“诸位就此告别,我与燕长老先带着尹寿大长老的遗骸返程了。” 又是一番安慰之后,师泽只身离开了上溪院。 “飞尘呢?”醉芙对着魏苏着急问道。 他应道:“飞尘大哥待会随燕长老们一起返程。” 魏苏如今是越发通透了,有些事情还未等醉芙开口问,他便能答上来:“飞尘大哥将阿衾姐姐从神木林里带了出来,如今阿衾姐姐还在水漓院里,燕长老方才已经给阿衾姐姐看过伤了,都是些外伤,伤势虽重但不致命。” “唉,阿衾也受伤了啊.......”醉芙叹了一口气,“既然阿衾伤势重不宜移动,小苏,就辛苦你和长生这几日去水漓院里照顾一下阿衾了。” 尹寿大长老死了,这下子只怕飞尘和阿衾的心结更加难解了。 “是!” 醉芙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长生的人影,问道:“长生呢?” 魏苏道:“二哥现在还在水漓院里,燕长老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他......” “行,你也去吧。” 醉芙一番交代下来后,只觉得心神疲惫,身体哪儿哪儿都疼,百里靖炘见此,二话不说就将人带进房间里疗伤。 等醉芙他们都回房后,几个灵盟弟子带着请帖前来拜访。 其余人都下去歇息了,凛雪出来迎客。 他看着对方手里递过来的烫金请帖,皱了皱眉头,道:“蔚滦大长老明晚邀我家主子到长老院有要事商谈?” 为首的那位弟子恭恭敬敬答道:“是,蔚大长老还问,能否让那位阁下一同出席.......” 凛雪也不为难面前这几个人,坦言道:“我家主子和百里公子刚下去歇息,赴约之事我不敢擅作主张,不若等他们醒来之后看过这帖子再做决定,诸位放心,无论赴不赴约,我们明日上午之前都会派人前去长老院告知一声。” 这几个弟子没想到这一趟过来竟没有完成任务,但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只能应了下来,“多谢公子,那我等回去禀报大长老一声。” 另一边厢,水漓院里。 燕宁站在门边,手里攥着那枚白珑给的佛玉踟蹰不前。 屋檐下,有一个小小身影正弯着身子,扇着蒲扇在煮药。 只见他时不时掀开盖子,又时不时往炉子里吹几口气把火苗吹得更旺些。 首发&:塔>-读小说 燕宁瞧见他这般熟稔的动作,眼睛蓦地一涩。 万冠拜紫宸...... 燕宸,你可知道当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时,你父皇便兴高采烈地下旨立你为西越太子,只因你是他与他此生挚爱的骨血....... 只是情之一字由来伤人,你的存在也是西越动荡的开始,成为压垮燕裘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他的滔天|怒火。 “咦,燕长老......” 长生转过身来,微风轻轻拂起他耳后墨发,他眉目含笑,恰似一朵灼灼如火的牡丹摇曳在风中,瞬间明亮了所有灰暗。 “燕长老,您看看这药熬得可以了吗?”长生问道。 燕宁从门边走上前,动手就着白布掀开了药炉盖子,他看了几眼药汤的颜色,道:“再熬一会儿就成了。” “好。”长生十分乖巧应答道,他坐在一旁的小木墩上,手紧紧攥住蒲扇的柄子。 燕宁看见他布满老茧的双手,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熬药这活儿辛苦你了。” 长生摆摆手,笑道:“燕长老可别这么说,阿衾姐姐生病了,飞尘大哥有事不能在这里照顾,我来照顾一下并没什么辛苦之说,更何况我自小长在山野,熬药对我而言就是小事而已。” 这话听在燕宁耳朵里更是心酸,堂堂西越皇子,未曾享受过一刻的锦衣玉食,竟还能对这种下等活甘之如饴。 他手里摩挲着那块佛玉,心一下定,便将那佛玉从袖里掏了出来,“来,长生,伸出手来......” 【作者题外话】:不知不觉夏天就到了。 这个季节的南方小城,阴雨连绵,在屋子里待久了心情就十分郁闷难受。 所幸这个季节的水果水灵,入口甜丝如蜜,倒是驱逐了不少心中怨气。 特别是能够吃到我最为喜爱的榴莲时,一口浓郁的香气就能把你从烦闷的生活中拯救出来。 点滴快乐也弥足珍贵。 第104章 燕宸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闻言,长生乖乖地将左手伸了出来,燕宁将那块价值连城的佛玉轻轻放在他手心里。 待长生看清掌心之物,他急急收回手,险些要把那玉佩弄掉在地上了,一脸急色,嘴里喊道:“啊,这这是什么......燕长老,不可不可,奶奶说无恩不可受礼......” 可燕宁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将那玉佩又重重塞回去他手心。 此时,一只饱经风霜的大手紧紧裹着另一只稚嫩粗糙的小手。 燕宁硬是不让长生推脱开,他眼底泛着笑意,怕长生看出些什么端倪,只得先扯个谎哄骗过去,道:“傻孩子,这哪里是什么礼啊,这只不过是我年轻时游历小国时在街上随意买的一枚玉佩罢了,不值什么钱,前些日子在收拾行囊时不小心从角落里掉了出来......” 燕宁继续说道:“我一心追求修炼之道,如今更是对物欲并无所求,难得与你有眼缘,如今将此玉赠予你,你佩戴在身,也不枉费这雕玉之人的辛苦了......” “可这......” 燕宁佯装微怒,道:“你执意不肯接受,莫非是嫌弃此物不够贵重?” 长生被燕宁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慌了,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 燕宁眼角瞟了一眼药炉子,药炉盖子被热气微微拱起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见长生那傻小子被自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快要成事了,老狐狸又佯装着急道:“长生,药!赶紧将那药离火!” 长生被这么一打岔,赶紧将手里的玉佩随手塞进兜里,晕头转向就去忙活药的事情了。 门边忽然响起动静。 燕宁转头,瞧见宣飞尘从萧衾房里走出来,眉头微皱,问道:“飞尘......” 飞尘一脸倦容,掩盖不住的颓丧,道:“燕长老,咱们准备启程了。” “好。” “长生......按我方才交代的,你且将这药汤给萧衾服下......” “你们放心吧,我和三弟会照顾好阿衾姐姐的......” 燕宁看着长生手里拿着滚烫的药炉子,自从知道长生的身份后,他始终放心不下他,于是又喊了一声,“孩子,这炉子滚烫,你且小心着......” 长生微微一愣,从小到大谁都没担心过他会不会被烫到手,但是见燕宁好像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心里哭笑不得,只得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种傻气的天真可爱,应道:“学生知晓......” 首发&:塔>-读小说 ...... 次日清晨,醉芙在百里靖炘怀里醒了过来,她抬头看见百里靖炘仍在沉睡之中,便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蹑手蹑脚地起身更衣出门。 一出门,清晨的风带着湿润的凉气涌入醉芙的胸腔,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身上的伤本就不是什么大伤,虽然看着严重,但并未伤及内息,经过一夜的疗伤,那些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凛雪......”醉芙经过前院时看见一大两小的身影,便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三人齐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主子......” “姐姐!” “姐姐!” 虽是大清晨的,但是长生和魏苏的脸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水,整个人像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气喘吁吁。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醉芙问道:“怎么了,一大早的又在瞎折腾什么?” 凛雪回禀道:“属下正在教导长生和魏苏武技。” “甚好,甚好......”醉芙对着那两张稚嫩的面孔说道:“凛雪曾在战场上身经百战,有些经验是怀凤城里无法教给你们的,你们须得用心。” “是!”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对了,主子......”凛雪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递给醉芙,“昨天长老院那边派人送过来的。” 醉芙展开一看,一目十行看完后,她微微蹙眉,头也不抬问道:“长老院那边可说是何事?” 凛雪摇头,“没有,长老院还问,能否让百里公子一同赴约......” “还要带上阿炘?”醉芙眉头皱得更紧了,“灵盟有什么事能牵扯到阿炘?” “主子可决定要赴约了?” 醉芙犹豫了几许,最后将那封请帖放入怀中,道:“无妨,去便去吧。” 首发&:塔>-读小说 “是!那属下待会派人去长老院回禀一声。” 醉芙又问了一句:“对了长生,阿衾那边如何了?” 长生一五一十地回答道:“阿衾姐姐还在昏迷之中,不过高烧已经退下去了,按燕长老的诊断,估摸着是今晚能醒过来。” “燕长老他们都启程返回东陵了?” “是,他们昨日下午就返程了。” 轻薄的日光照下来,醉芙突然看见长生腰间配着一枚玉佩闪着光,便好奇问道:“咦,长生,你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长生低头看了一眼那枚佛玉,笑笑道:“是燕长老昨天送给我的......” “你拿给我仔细瞧瞧。”看书溂 长生心中不疑,便解下玉佩递给醉芙,一脸单纯地问道:“姐姐,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醉芙看了眼一脸纯真的长生,又看了眼手上的玉佩,心里打起了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长生和魏苏出身乡野,没怎么接触过奇珍异宝,他们不知道这玉佩的价值情有可原。 醉芙摩挲着这玉佩,其成色和光泽一看就是价值连城,长生不懂,燕长老这西越皇子难道也不懂?只怕这玉佩有端倪可察...... “燕长老有说为何赠玉予你吗?” 长生摇头,“燕长老说着玉佩不值什么钱,与我有缘便送给我玩的......” 凛雪出身名门,自然也是见识过好玉和普通玉石的,长生这话一落地,连凛雪也听出了不对劲,他与醉芙两人对视一眼,醉芙朝他微微摇头,凛雪便吞下了心中的疑惑。 醉芙将那枚玉佩挂在长生胸前,笑道:“这玉佩虽不值钱,但也是燕长老亲手送给你的,礼轻情意重,你怎可将它悬于腰间压衣裳呢,若是磕磕碰碰到了......” 长生脸色微微发红,“我、我......” 醉芙将那佛玉塞进长生的衣裳里,“挂于胸前,时常感念。” 长生很是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不懂这些,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醉芙心里叹息,你若是懂,哪里还敢将这价值连城的玉随便拿出来招摇过市,燕长老和长生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好了,你们继续练武,我去找一趟师父。” ...... “师父!”醉芙在门外喊了一声。 房间里的鼻鼾声停了下来,而后响起睡意惺忪的声音,“谁啊?” 醉芙看着在天上挂了许久的金乌,翻了个大白眼,往房里大声囔囔道:“师父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宝贝徒弟?!”褚殷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门啪一下就打开了。 褚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道:“宝贝徒弟你一大早来找师父干什么?” 醉芙看着这个头发睡成鸡窝的老头,悠悠道:“我有事找您老说说......” 话刚说完,褚殷肚子就响起咕咕的声音。 塔读@-读小说 褚殷想的是若是能找到在诸星的势力,说不定能追踪到邪神的信徒的踪迹。 醉芙道:“看来只有怀安大师才知道情况如何......” 百里靖炘摇头,不同意醉芙的说法,“我觉得他也只是知道其他势力的存在,密黎离九州最近,所以申屠氏能知晓流明舵陨落的消息,但他也说不出在诸星的势力是何,我觉得他并不知晓更多事。” 醉芙轻声叹气道:“真让人头疼.....” 百里靖炘对褚殷道:“那我尽快叫蔺阑那边派人去诸星查探......” 褚殷说道:“线索断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105章 不知更好 残阳西落,夜幕缓缓铺开。 漫天四射的余晖将苍穹渲染得灿烂金黄。 倦鸟归林,从远天掠过瑰丽的晚霞,扑闪着翅膀往回飞,时不时在空中发出几声响亮的鸣叫。 此时,上溪院门口已经候着一辆马车了,见到院子里头走出来的两道身影,候着的几人很是殷勤地将人迎了上车。 车轮子倾轧过青石板,缓缓往长老院方向驶去。 前些日子醉芙等人一直忙于大比,未曾细细领略过这阿麓峰的美景,如今在黄昏天色之下,阿麓峰更是多了几番人间烟火的风情,醉芙和百里靖炘在车上聊得欢畅,不知不觉就到目的地。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百里公子,醉芙小姐......” 是柳鄂前来迎接两人。 醉芙莞尔一笑,道:“让柳长老久等了......” 柳鄂也笑道:“哪里哪里......蔚大长老在里头等着了,醉芙小姐、百里公子请进......” 随后,柳鄂带着醉芙和百里靖炘到议事厅里,离开时将那扇五六米高的黑曜石大门给阖上,还布下结界隔绝外界的探息。 灵盟的掌权人蔚滦倚靠在座位上,残阳余晖从背后的窗口透进来,在他的白发上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 他双眼微阖,似乎很是疲惫。 醉芙一进门便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喟叹一句英雄迟暮。 醉芙是多少知道一点蔚滦的,谢长瀚当年在怀凤城中也是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在灵盟大比中表现更是十分抢眼,蔚滦曾有意将他留在娲夙进行栽培,可谢长瀚毕竟在东陵有羁绊,只能无奈回绝。 在出发娲夙前,谢长瀚曾和醉芙聊起过灵盟,灵盟地位超然,凌驾于诸国之上,蔚滦掌权灵盟长老院六十余年,算是这九州域界的无冕之王了,所以醉芙心里对这个老人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听到声响的蔚滦慢慢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醉芙和百里靖炘已经到了,起身作揖,朝着站在门口两人道:“老夫失仪了......” 醉芙微微一笑,“这几日辛苦大长老了。” 辛苦,的确是辛苦,连蔚滦都无法以客套话来回应醉芙,众人进入神木林里的三日,也是他最提心吊胆的三日。 他一方面希望神木林的光团能早日解开,一方面又深谙神木林的重重惊险,此次大比汇集都是各地精英,若是全军覆没...... 蔚滦爱惜人才,可他也是灵盟的掌权者,两难之下,他这几日也是心神难安,没睡过个好觉。 蔚滦揉了揉浑浑发沉的脑壳,道:“二位请坐。” 醉芙和百里靖炘是客,坐在下首。 醉芙开门见山道:“不知蔚长老今夜邀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蔚滦手一挥,那株绯星莲便从黑曜石制成的匣子中飞了出来,悬浮在空。 蔚滦看向那株绯星莲的老眸中闪过几抹精光,他说道:“柳鄂将这株绯星莲带回了长老院,说是你们在光团中寻到的东西。” 首发&:塔>-读小说 醉芙答道:“是。” 一息之间,蔚滦脸色顿时变得凌厉,他沉声道:“老夫不见得如此。” 醉芙倒也不惊惧蔚滦的变脸,她笑笑道:“这绯星莲乃是尊灵九级的灵草,九州志里记载九州出现过最高级的灵草只有尊灵五级,若不是它在兴风作浪,还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蔚滦还是沉着那张脸,道:“这株绯星莲虽珍贵,但它身上只有灵力的气息!” “若此莲诞于光团之中,那必定带着与灵力不同的气息!” 蔚滦脸色黑沉,道:“你们是哪里得来的绯星莲,神木林里又发生了何事要瞒着老夫?!” 面对蔚滦的质问,百里靖炘剑眉微扬,道:“倒是没想到在气息这点上露了马脚......” “所以!”蔚滦大声喝道:“你们究竟隐瞒了什么事情!” “蔚长老......”醉芙食指轻点桌面,没头没脑地突然道了一句:“灵盟究竟是什么组织?” 关|键|时|刻蔚滦没想到醉芙会问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他被打得措手不及。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愣怔过后,老人白眉倒竖,那张脸皱得像是拧成一股绳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醉芙环顾了一下四周,笑了笑,道:“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中疑惑,为何灵盟与旗下各脉学院的建筑风格如此独树一帜,似乎与九州任一国都不相似?” “不如蔚长老替我解解惑,是什么激发了灵盟这种灵感?” 醉芙看着蔚滦,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你、你......”蔚滦突然被醉芙将了一军。 百里靖炘看着蔚滦吃瘪,忍住胸中笑意,唉,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尊老...... 蔚滦不说话,醉芙不应话,三人齐齐沉默了许久。 蔚滦定睛看了醉芙良久,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东陵昭华公主果然敏锐,老夫算是明白为何东陵皇帝要封你这个公主了。” 醉芙没有应承下这夸赞,却道:“那蔚长老有意与我谈吗?” 蔚滦上下扫视了她一眼,道:“你先说......”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醉芙摇头,“不,您先说!” 醉芙态度强硬,蔚滦被气笑了,转过头来对百里靖炘道:“据老夫所知,阁下似乎是她的未婚夫......” 百里靖炘道:“诺。” 蔚滦老脸一展,乐呵笑道:“这丫头性子硬,阁下以后可是要受苦了。” 百里靖炘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应道:“甘之若饴。” 蔚滦看向两人,心里犹豫了几分,不知该不该透底儿。 醉芙看出他的犹豫,提醒道:“蔚长老,这天色不早了......” 蔚滦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灵盟......灵盟其实出自灵力公会,是它在九州的分支......” 醉芙皱眉,“灵力公会?” 百里靖炘替醉芙解惑,道:“是来自诸星的势力。”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蔚滦很是惊讶地说道:“阁下是.....” 蔚滦没想到百里靖炘会知道诸星域界,柳鄂回来禀报时,他们一致认为百里靖炘是从密黎下来的人,观眼前男子的气势...... 话到嘴边蔚滦又咽了下去,看来有些话不必问,也不能问了。 蔚滦继续说道:“阁下既然知道诸星,必然知道灵力公会乃是诸星中最强大的势力!” “是。”百里靖炘答道:“不过本尊好奇,既然灵力公会能在诸侯割据的诸星域界称王称霸,那又为何要在低阶域界建立势力?” 一般来说,高阶域界的势力是不会在低阶域界中建立势力的,因为就算低阶域界的势力发展得再壮大,有天道在中间横亘,两界的势力都是没有办法融合。 既然分支的势力无法融合到本家,那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又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去做无用功。 百里靖炘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蔚滦深深叹息道:“因为大厦将倾兮,独木难支......” 蔚滦这话说的太重了,吓得两人心头一跳。 醉芙眉头紧皱,“蔚长老这话是何意?!”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蔚滦缓缓道来:“诸星有一个流传了万年的预言,许多人都把它当成笑谈或者鬼神之说,可当年灵力公会掌权人的岑稷大长老却把这个预言放在了心里......”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岑稷大长老他力排众议,决定在九州和密黎留下火种,只是密黎情况比九州复杂,另一脉在密黎早早陨落了,只剩下九州这一脉成功扎根,长成了参天大树。” “什么预言?”百里靖炘问道。 “神随浩劫降世诸星,诸星死寂.....” 醉芙和百里靖炘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醉芙开声问道:“蔚长老可知是什么事情让岑稷大长老决定在低阶域界留下火种?” 蔚滦摇头,道:“这种秘史老夫就不知了,若是昭华公主想知道,可能要到诸星的灵力公会才能一探究竟。” 蔚滦又说道:“名义上灵盟出自灵力公会,但是诸星的灵力工会已经遗忘了我们,如今灵盟已经是个独立的组织,不受任何势力管辖。从老夫掌权灵盟以来,一直对诸星的那个预言嗤之以鼻,直到神木林的光团突然出现......” 醉芙道:“蔚长老对这个光团有何看法?” “它在不断长大,若是不制止,可能会将九州吞噬......” 塔读@-读小说 柳鄂守在门外多时,方才醉芙两人出来时脸色并不好看,他就知道方才的议事结果并不让人满意。 见议事厅里久久没有动静,柳鄂也不敢多想,只是一听到召唤便赶紧进了去。 “大长老......” 蔚滦背着手站在窗前,下令道:“柳鄂,召集长老院诸位长老过来......” 柳鄂不明白为何百里靖炘和醉芙走后,蔚滦忽然整个人颓靡了起来,且召集长老院开会议事,天色这般晚了...... 蔚滦转过身来,看见柳鄂眼中充满着不解,叹息一声,道:“去吧孩子,事关重大,再晚也是早.......” 【作者题外话】:夏漫是个热爱电影的人,这次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最近看的几部电影。 分别是《和莎莫的500天》,爱在三部曲:《爱在黎明破晓前》《爱在黄昏日落时》《爱在午夜降临前》。 少女时代其实就知道了这几部电影的大名,那时候自己追求最为完美的爱情,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破坏美好,年纪尚小,对里面的情感很难产生共鸣,所以往往看了几分钟就会觉得看不下去,放弃了。 最近闲来无事,又把这几部电影重新捡起来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在观看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当你随着年龄的增大,阅历变得广阔之后,你对电影的审美也随着提高。 你开始明白两性关系的复杂,明白追求完美固然是好,但不完美是人生常态。 面对现实世界,学会接纳不完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东西,是人生一大功课,推荐给大家~ 第106章 重修于好 次日午时,柳鄂便带人将大比赢家的奖赏送到上溪院里。 柳鄂看着在厅中端坐的醉芙和百里靖炘,眼神微烁。 昨夜柳鄂守在长老院,蔚滦带着长老们在里头闭门密谈了三个时辰,出来时只见十个长老脸上无一不是凝重之色...... 究竟......究竟醉芙他们与蔚大长老谈了什么事? “想不到在光团里还能孕育出这么多灵草......”醉芙从匣子里挑出一株丹灵级三|级的灵草仔细端详。 柳鄂回过神来,恭敬应道:“诸位长老也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收获,按照约定,灵盟将三分之一的灵草作为奖赏赠予怀凤城......燕长老他们提前离开了,还烦请昭华公主一同带回去。” 醉芙点点头应了下来,她问道:“对了,焱火鸟呢?” 柳鄂招手,身后的弟子将一个黑曜石匣递给了醉芙。 醉芙接过来,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它的温度烫到手。 “焱火鸟性情极燥,昭华公主小心。” 醉芙又试着抓了一下那个匣子,奇怪道:“咦,怎么又不烫了?” 柳鄂答道:“焱火鸟有灵性,方才您那一碰之后,它识得公主您的气息了。” 醉芙眉头一挑,有点惊讶,她打开匣子,里头那株焱火鸟浑身通红,散发着让人顿觉燥热的气息。 “既然东西都送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也达成了,今日之内就会离开,多谢灵盟这几日的照顾。”醉芙合起匣子,很是满意地朝柳鄂众人辞别。 “好,也请昭华公主替灵盟长老院带去对东陵皇帝的祝贺。” 两方人马虽各怀心事,但还是十分体面地互相道了别。 ...... 怀凤城,如墨院。 从宣飞尘娲夙回来至今,如墨院的大门一直紧闭不开。 门口青石板上,放着好多样式不一的物件,多数都是些食篮子,有些沾满灰尘的篮子里,瓜果都已经开始瘪了下来,甚至有些在斑驳腐烂的黑点上长出了绿毛。 夜色昏沉,秋风萧瑟。 女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提着一盏残破的旧灯笼走了过来,脚下一时没留意,便踩了散落在地的腐烂果子一脚。 酸臭的汁水溅在女子的凤头靴上,女子俯首一看,只见地上还散落了许多被秋雨打湿的信封。 女子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拎着的食盒和灯笼,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信封一一收起来,她掏出怀里干净的绢布,将那几十封信裹起来,塞入怀中。 起身,她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她又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答。 女子将灯笼挂着屋檐之下,拎着食盒从旁边围墙上一跃而入,顺顺利利地进了去。 屋里头没有点星灯火,但女子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里头。 果不其然,女子在寝室里找到了宣飞尘。 浓烈刺鼻的酒味充斥着女子的鼻腔,她捂住鼻咳了两声。 这轻微的两声咳嗽稍稍唤醒了瘫倒在地的醉鬼,那醉鬼手里的酒壶从怀里滚了下来,哐啷作响。 “谁、谁啊......”醉鬼嘟囔了一声。 “我!” 昏黑映衬着女子的脸色愈发不虞,她曾想到宣飞尘会颓废,但没想到他竟要作践自己到如此地步。 “阿、阿衾?!” “哼。”萧衾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她从怀中掏出一沓打湿的信狠狠甩到地上醉鬼的脸上,信封洒落一地。 醉鬼被这沓信打的脸生疼,这声冷哼声更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劈得他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33??qxs??.????m 醉鬼只是逞一时之强站了起来,此时腿脚还是发软的,他双眸迷蒙,伸出一只手在萧衾面前挥了挥,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萧衾出口讽刺道。 这句话瞬间让宣飞尘如芒在背,他垂着头站在萧衾面前,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嘴里苦笑道:“阿衾,你既看不起我又何必来看我。”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压抑在萧衾心底许久的愤怒,她一把扔下手里精心准备的食盒,吼了出声:“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我怎么看得起你!!!!” 话一说完,两行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萧衾双手拉扯住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她忍着哭腔吼道:“宣飞尘!你就是个懦夫!!!” “我、我是懦夫......” 萧衾哭了出来,“为什么你不来找我解释!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把我扔给醉芙他们照顾?!” “为什么你将我从神木林里带出来一声不吭就走了?!” “为什么尹寿长老死了你也不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你最亲近的人,这些消息我还要从别人口中知道!!!” 萧衾一声又一声地控诉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她愤怒又疯狂地捶打着宣飞尘的胸膛,失控地哭喊着。 宣飞尘彻底酒醒了过来,他低头看着那个在自己怀里发泄的女子,双眸微湿,哽着声音道:“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萧衾将头埋进他温热的胸膛里,呜咽着声音道:“飞尘,父亲死了呜呜呜.......” 宣飞尘一只大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两行泪水滑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萧衾在他怀里疯狂摇头,“不,是他们!他们早就布下这个局了......” 屋外,草木摇落,月色满城白。 屋里,两个久别重逢的人抱头痛哭。 秋月渐圆,正是离人相聚时。 ...... 次日一大早,镇国公府就迎来了客人。 醉芙听到凛雪来报时还有些不可置信,她掏了掏耳朵,问道:“什么?阿衾带飞尘回府了?!” 凛雪眉眼沾着喜色,笑道:“是。” 得到确认的答案后,醉芙赶紧跑了出去,留下两个男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百里靖炘对着凛雪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凛雪看着面前男人脸色逐渐变得青黑,脑袋一凉,道:“那、那属下也跟过去看看......” 话刚说完,凛雪就赶紧从这个浑身散发着醋味的男人身边逃离了。 醉芙着急地跑进飞云院,一进门就撞见了一个耷拉着头的男子背对着自己,只见瘦骨梭棱的肩膀仿佛要割破身上的衣袍。 他比在娲夙时更消瘦了。 “飞尘,阿衾......” 一声叫唤,站在大厅里的两人齐齐转身过来。 醉芙瞧着重修于好的两人,心里久悬的那颗大石也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肚子里,她明知故问道:“哟,怎么回事,难得见飞尘你到访镇国公府?” 飞尘一改以前的痞气,看了一旁的萧衾一眼,十分恭敬地向醉芙行了大礼,道:“主子。” 这一声主子可吓得醉芙不轻,虽然宣飞尘早就归于她麾下,但这事毕竟是她使计下套达到目的的,平日里宣飞尘和她相处时没个正形,她也没奢望宣飞尘能像凛雪和萧衾一样把她当做正经主子一样,如今...... 看着面前两人的状态,醉芙欣慰一笑,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又看着萧衾道:“萧国公和尹寿长老走了,你们两人既已解开心结,今后就要相互扶持,多多体谅对方了。” 宣飞尘和萧衾相视一笑,齐声道:“是,属下听训。” 醉芙笑靥如这秋光潋滟,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摊开,从里头挑选出两个碎开的晶石,分别递给了萧衾和宣飞尘,“这个你们俩拿着。” 宣飞尘问道:“这是什么?” 醉芙笑笑,“是光团中孕育出来的至精至纯的灵石,我将它碎开了几份,你俩尽快吸收,若是我和舅舅的灵力突破了,我们就要离开九州前往密黎了。” 如今宣飞尘和萧衾在九州都没有什么牵挂了,自是很乐意随醉芙出去闯荡。 “凛雪在后花园那里教导长生和魏苏武技,你们俩也可过去瞧瞧,看有什么可以指点一下那两个小子的。” “是!” ...... 回到霁月院和百里靖炘吃过早饭后,醉芙前往松雪斋找谢长瀚议事。 “舅舅。”醉芙敲门进了去。 谢长瀚停住执笔的手,抬头看见来人,慢悠悠地将干透的宣纸折好塞入信封中,他手里拿着那封回信朝醉芙摇了摇,道:“洪将军的小女儿过几日要出阁了......” 醉芙笑道:“洪将军的小女儿是唤作洪莺是吧?” 谢长瀚颔首,道:“是啊,你去年的生辰宴还请了她过来,真是光阴似箭,想不到如今也要嫁人了,想来他那个小女儿也只不过比芙儿你年长半年而已。” 谢长瀚似乎又联想到了什么,抿了口热茶,笑笑道:“芙儿你打算几时出阁?” 醉芙猝不及防被问住了,双颊瞬间如这秋日朝阳般羞红,道:“我还小......” “如今是九月初了,再过半个月你就十五及笄了。”谢长瀚朗声一笑。 醉芙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个瘦不拉几没几两肉的身材,一脸黑线,“太嫩了,再长长。” 谢长瀚乐呵一笑,道:“怕是有人等不及你再长几年了......” 醉芙挑了个就近谢长瀚的位置坐下,呶着嘴道:“我不管,他等不及就去娶别家女子去。” “哈哈哈......” 醉芙看着在椅子里笑得东倒西歪的男子,心里缓缓淌过一股暖流,许久未见过舅舅如此开怀大笑了,可见他终于从前些日子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舅舅.....”醉芙娇嗔道:“你别打岔,我来找你有正事聊。” 谢长瀚好不容易收住笑声,喝了口茶缓缓气,道:“什么事?” 醉芙没直接回答谢长瀚这个问题,反而问道:“舅舅,那枚赤焱丹你服下感觉如何?” 那枚赤焱丹是前两日醉芙特意用星凌花和焱火鸟给谢长瀚炼制的。 谢长瀚道:“服下那枚赤焱丹后,我的灵力已经突破之前化丹境九级了到达一个新的境界了,只是我不是很清楚目前灵力到什么水平了。” “舅舅伸出手来......” 谢长瀚将手伸出,醉芙三指捏住他的脉搏,将自己的幻力注了进去。 在娲夙返程东陵的路上,百里靖炘和醉芙说了一下整个永恒五界灵力等级划分的事情。 因为九州属于永恒界里最底层的第五界,所以灵力最多只能修炼到化丹境九级,化丹境往上是入尊境,第四界的密黎最高能修炼到入尊境九级,而第三界的诸星最高能修炼到破圣境的紫圣境,一旦进入了破圣境,灵力化色,则是以白灰赤橙黄绿青蓝紫九种霓色划分灵力等级,在破圣境之上是墨银金三阶神境,若是突破了神境,则是进入了超神境,可永恒界尚未听闻过何人晋阶为超神。 醉芙笑了笑,“恭喜舅舅突破到入尊一级,成为尊者了。” 谢长瀚也是一喜。 “既然舅舅的灵力突破到入尊境了......”醉芙看向他,“芙儿问一句,舅舅你是打算长留九州,还是想出去外面闯一闯?” 【作者题外话】:病毒肆虐~各位保重身体~ 第107章 添多一把刀 听到醉芙的问题,谢长瀚苦涩一笑,道:“唉......我如今除了芙儿你之外,已经在这九州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况且怀安大师说......唉,你是注定要走向更大的舞台施展本事的,既是如此,我必定是要随着你的脚步走出去的。” 窗外秋月一扫阴霾,露出了皎洁玉白的脸。 女子动手给谢长瀚沏了一杯茶,这才说起此行目的,道:“舅舅,皇甫奕临近登基时,对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我已经让凛雪暗中处理了他身边的那个无衣道人。” 谢长瀚没想到还有这码子事儿,眉头紧皱。 女子继续说道:“谢氏、北氏和沈氏对东陵鞠躬尽瘁,东陵也是诸位先烈的心血,皇甫奕是个有野心的人,如今有舅舅你在制衡,有些事情他动手之前要想想才敢做,若是舅舅你不在了......” 醉芙话说半句,但是谢长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姜琦......”谢长瀚突然提起了东陵丞相的名字。 皇甫奕未登基之前,谢长瀚曾与他相处过几次,之前玄豫先生入太玄庙那件事也有他在中间斡旋,谢长瀚对姜琦这个人是颇有好感的。 “姜琦出自寒门,又是个文官,如今皇甫奕刚坐上那个位置,自是要多倚靠他的,如若他日皇甫奕羽翼渐丰,只怕没人能拦得住他。” 谢长瀚没有想象中那么忧虑,他往后一靠,道:“既然你能来找我,想必已经有想法了,说说吧......” 醉芙道:“我的意思是,为姜琦添多一把刀......” “添多一把刀?”谢长瀚眉头一挑。 “舅舅知道承郅侯有个嫡长女,名唤赵兰吗?” 谢长瀚道:“我知道。” “那舅舅可清楚赵兰的事儿?” 谢长瀚与承郅侯交集不多,只是听说过承郅侯有个嫡女。 “赵兰今年二十了,是个有风骨的女子,前些年她也定下了一桩婚事,可在临婚前却查出她那个未婚夫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还生下了庶长子,她受不得这委屈,不顾承郅侯的反对也要毁了这婚约,京中权贵忌讳这般锋锐的女子入府,倒是让她自由自在了好几年,只是如今年纪也大了,婚事上更是难了。” “你的意思是......” “承郅侯为了赵兰的婚事愁白了头,我啊......”醉芙抿嘴一笑,“我瞧着姜琦是个倒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谢长瀚恍然大悟,指着醉芙笑道:“你呀你呀,自己的婚事不着急,倒是操心上别人的了。” “不知舅舅愿不愿意做这个媒人?” 谢长瀚思索了一下,道:“承郅侯手握兵权,在朝中说话也是个有分量的,他多年前曾驻守晋康,与晋康王交情不浅,赵氏是京城里百年的名门望族,族中子弟在军中和朝廷都有位置,我虽没怎么见过这个赵兰,但承郅侯之女,想必容貌才情也配得上大家闺秀四个字......” “那舅舅意思是......” “此事我就应下了,明日得闲我去拜访一下承郅侯探探口风,至于姜琦那边......” 醉芙见谢长瀚应下了,高兴道:“姜琦那边我去......” “好!” 等醉芙离开后,谢长瀚便写了一份拜帖让谢旭早早送去承郅侯府。 次日早晨,秋光明媚。 两辆马车候在镇国公府门前。 醉芙怕谢长瀚生怕嘴笨,说亲不成还得罪人,又是对谢长瀚好生交代了一番后,两辆马车才分道而驰,一辆往承郅侯府方向驶去,一辆往丞相府方向驶去。 金风送爽,秋色宜人。 今日乃是休沐,许多府邸应了个好时节,办了不少宴会。 醉芙也是昨天派凛雪送了拜帖到丞相府,这不,马车快行驶到丞相府时,醉芙远远就看到了在门口候着的姜琦。 下了车,醉芙盈盈笑道:“丞相大人一大早就候在门口,怎叫本宫好意思......” 醉芙如今虽贵为公主,但在姜琦这些熟人面前倒是懒得弄那矫揉做作姿态。 姜琦彬彬有礼,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笑道:“哪里哪里,难得昭华公主得空来拜访臣府。” 两人寒暄间,齐齐往丞相府里走去。 进了正厅,姜琦笑道:“公主昨天匆匆下帖说要来拜访丞相府,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大好事......”醉芙抿着嘴笑了一笑。 姜琦一脸茫然。 丞相府的下人将茶水呈了上来,醉芙看着这偌大的丞相府里见不得几个女侍从,小脑袋瓜子一转,倒是觉得这桩姻缘有九成把握能成。 “说起来,可惜姜大人乔迁时本宫还在娲夙,无法到丞相府沾沾喜气。” 姜琦摆摆手,笑道:“提起娲夙,陛下对公主在娲夙拍下的佛骨草十分满意。” 佛骨草贵是贵,但有用也真的是有用,连姜琦一个不在灵门之中修炼的普通人都知道它在关|键|时|刻能起多大作用。 “陛下满意就好。”醉芙抿了一口茶,神情倒是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想着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一时间,空气突然尴尬了起来。 姜琦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对面醉芙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更是让姜琦摸不清她的来意。 最近宫中也没什么大事,难不成哪里出了什么岔子让昭华公主听到风声了? 醉芙看着姜琦这个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不小心笑了出声。 “怎、怎么了?”东陵这个新相都快以为醉芙是今日早晨闲着无事来找他逗趣的。 醉芙笑笑,道:“本宫冒昧问一句,不知姜丞相今年几大了?家中可有什么人?” 若这话是个长辈来问,姜琦自然不会觉得尴尬,可醉芙一个尚未及笄的闺中女子来问,姜琦瞬间羞了个大红脸,吞吞吐吐好不容易说出来:“臣、臣今年二十六了......” “好!” 醉芙想不到姜琦竟然这般年轻,倒是应了那句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女子这般兴奋的样子吓了姜琦一大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醉芙会觉得自己二十六能抵得上一个“好”,可怜这个东陵丞相被醉芙弄得晕头转向的。 醉芙追问道:“不知大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闻言,姜琦眉眼一垂,眼中沾染上了些许落寞,“臣出身卑微,是家中老母拉扯大的,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当年臣追随陛下之后,家母不幸染上恶疾,不久就离开人世了。” 醉芙抱歉地道了一句:“是本宫唐突了。” 姜琦应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规律,臣唯一遗憾的是家母临走前也未能看见臣成亲生子......” 当年姜琦追随皇甫奕时还是个家境贫寒的门客,且别说朝中大人了,连坊间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都看不起他这个卑微的身份。 醉芙瞟了眼站在一旁的凛雪,凛雪会意,走出去就将大门关上,守在外头不让其余人进来。 昭华公主清清嗓子,道:“今日不同往日,如今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必京中有许多人家想把好女儿嫁入丞相府吧。” 凛雪把此处留给醉芙和姜琦两人,姜琦也不是个傻子,见凛雪这般动作,又听醉芙这般说,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大概弄懂了醉芙今日拜访的目的。 姜琦挠了挠脑袋,神情窘迫,道:“公主见笑了......” 姜琦心里也明白,这丞相之位乃是当时皇甫奕为了感念恩赐给他的,自己出身卑微,在朝中重臣之中又是年纪最轻的,难以服众,自己身后除了皇甫奕可谓是无大树可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朝中众臣还在观望,怕皇甫奕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下错注了。 醉芙是极其欣赏姜琦的品性的,她也知道姜琦在朝中艰难,自然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的,不然她今日就不会出现在丞相府这里。 她开口说道:“陛下可对大人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姜琦摇头,心中有些悲凉,若是皇甫奕有意要拉拢他,早就拿他的婚事做打算了。 他嘴上解释道:“朝中事务繁忙,陛下尚未能顾及到臣。” 姜琦这个回答让醉芙安下了心,她拿起媒婆的架势,捻着手帕子笑道:“本宫这里有个好姑娘,不知姜丞相乐不乐意?” 醉芙这般开门见山,震撼住了姜琦。 “是承郅侯的嫡长女,今年二十了,赵兰的容貌才情在京中贵女中也是称得上是顶尖的,不知大人......” 醉芙说一半留一半。 姜琦红着一张脸,如坐针毡,这、这话叫自己怎么答。 醉芙见他沉默,可见他态度又不像抗拒的模样,便起意戏弄他,便问道:“大人不说话,难不成心中早有人选了?” 姜琦赶紧摇头否认,“没、没.......” “那大人总得给本宫个意思吧,若是不乐意,本宫也好帮你相看别家女子。” “承郅侯的嫡长女,自、自然是好的......”姜琦羞红着脸,呐呐答道。 承郅侯家世显赫,自己这个寒门出身倒是有点高攀了。 醉芙扑哧一笑,追问道:“哪里好?” 姜琦哪里答得上来,只是红着脸道:“哪里都好......” “哎呦,姜丞相这就护上了?” ...... 差不多快到午时了,醉芙才带着凛雪离开丞相府。 姜琦虽被醉芙调侃得满脸大汗,但还是极力挽留醉芙在府中吃完饭才走,可醉芙心急回去镇国公府问一下谢长瀚那边的情况,最后还是带着凛雪离开了。 醉芙眉欢眼笑地回到镇国公府。 恰巧百里靖炘带着褚殷和蔺逸他们出去回来,在门口碰见醉芙像个蹦蹦跳跳报喜的小喜鹊一样,笑道:“夫人遇上何事如此开心?” 醉芙装作神秘样,噤声道:“嘘......天机不可泄露。” “古灵精怪......”百里靖炘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回到霁月院和百里靖炘吃完午饭,正准备歇个午晌时,正好谢旭来禀说谢长瀚回府了,醉芙扔下床上黑脸的百里靖炘,直奔松雪斋。 “舅舅!!”人还未到,谢长瀚就听到醉芙激动的声音。 “慢些慢些,着什么急.......”谢长瀚笑着呵斥一声。 “如何如何?”醉芙双眼冒精光。 见此,谢长瀚乐了,调侃道:“怎么,又不是你女儿,这般着急。” 醉芙胡乱地灌下一杯茶,着急道:“舅舅快别卖关子了,快说!” “承郅侯......”谢长瀚笑笑,“对咱们这个东陵新相的印象不错。” 醉芙眉眼笑成一条线,道:“姜琦那边也觉得不错。” 两舅甥很是默契地相视一眼,挑眉一笑。 “你可别开心太早,承郅侯说了,他满意不作数,要赵大小姐满意才行......”谢长瀚双肩一耸,摊手道:“赵兰性子烈,承郅侯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醉芙低头一想,“还是得安排他们见个面才行。” “秋菊有佳色,不若过两日在府中设个赏菊宴,邀京中与咱们相熟的朋友过来,顺便让他们暗中相看一眼?”醉芙出了个主意。 “甚好,甚好。”谢长瀚也觉得前些日子镇国公府太凄哀了,正好设个宴让大家乐一下。彡彡訁凊 “对了,前几日荆遥回京了。”谢长瀚提了一句。 “噢?”醉芙一愣,“他可平安?” 荆遥之前说外出游学修炼,谁知到了临近去娲夙的日子也见不着他人影,怀凤城曾派人去寻,后来荆家家主荆文修说荆遥在游学途中遇袭重伤,无法参加大比了,当时醉芙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担心了许久。 “听说没什么大碍,之前我也派了谢旭过去荆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荆家那边似乎不方便透露实情,只叫我们放宽心。” 醉芙道:“若是荆遥身体无恙,便下帖邀他过来一聚吧,许久未见,甚是挂念。” “你不怕那个醋坛子......”谢长瀚笑道。 醉芙翻了个白眼,“他对哪个不拈酸吃醋的......” 谢长瀚捧腹大笑,“那倒也是,哈哈哈哈......” 【作者题外话】:天气晴朗时喜欢抬头看天上流云,前几日忽然意识到,其实我与每一朵云都只有一面之缘、 感慨,人要活在当下...... 第108章 赏菊宴 镇国公府不同于京城其他世家,清冷惯了,突然传出消息要举办赏菊宴,这下子倒是把京城各家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勾了起来。 如今镇国公府风头比之前的沈氏还要更盛,皇甫奕是新君继位,母族势弱,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尚未坐得很稳。 朝中清流一派以谢氏为马首,忠心耿耿自不用说,一些见风使舵的佞臣也不敢大动作,怕惹了镇国公不喜。 朝中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 东陵镇国公仪表堂堂、气宇轩昂,谢氏家教极严,谢长瀚身上毫无世家子弟的恶习,这种作风放在寻常世家子弟中就已经是抢手货了,更不论谢长瀚如今乃是撑起东陵半边天的人,京城称得上是名门望族的世家都纷纷垂涎他这个香饽饽。 本来谢长瀚和醉芙只打算邀请几家熟人过来聚一聚为姜琦和赵兰打个掩护的,可不知从哪里传出了风声称镇国公要举办宴会,有想法的世家纷纷过来探口风,各个理由冠冕堂皇,谢长瀚也不知如何拒绝,头疼了好几日,一个两个都得罪不得,最后只得将那十几家都加入到名单里。 镇国公府的赏菊宴办得可谓是热火朝天。 本来醉芙还没瞧出什么端倪来,直到各家贵女都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来赴宴,仔细一瞧,好家伙,各个媚眼如丝,简直像是要吃了谢长瀚一样。33??qxs??.????m 置身于芬芳馥郁之中,她恍然大悟,又转念一想,觉得有谢长瀚在前面吸引火力,自然就没有人留意这场赏菊宴的真正目的,于是撒着娇哄着谢长瀚出卖色相,周旋在各家女子之间。 镇国公府里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好不容易等到月上柳梢头,镇国公才送走那群披着美人皮的豺狼姑奶奶。 次日一大早,谢长瀚还在睡梦中就被醉芙吵醒了。 谢长瀚眼下顶着两个青肿的大黑眼圈,像是去打了场三天三夜不眠的大战一样,醉芙一见他这副模样,抑制不住哈哈大笑。 谢长瀚给她抛了一个哀怨无比的眼神,大声控诉道:“那群女人简直是疯子!” 醉芙用帕子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谁叫舅舅你长得这么俊俏可人。” “俊!俏!可!人!”谢长瀚咬着后槽牙道。 “可不是.......”醉芙快笑出眼泪来了,“平时想着男女授受不亲还避着点,昨日她们都是带着家中长辈的叮嘱来的,自然就是张狂了些。” 首发&:塔>-读小说 “张狂了些?”谢长瀚一拉,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精美的帕子扔到地上,道:“我昨日差点以为镇国公府是开了街市让人卖帕子的!” “哈哈哈哈......” 醉芙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舅舅你昨天那么卖力,咳咳,那事儿快要成了......” “噢?”谢长瀚挑挑眉,一下子来精神了。 “今日一大早,承郅侯送了请帖到丞相府,姜琦派人过来和我们说一声......” “赵兰和姜琦看对眼了?” 醉芙从地上捡起一条精美的帕子左瞧右瞧,觉得实在漂亮,就塞进了自己怀里,嘴里嘟囔着应道:“不然呢......” 谢长瀚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成了就好了,我再也不干媒人这活了。” 谁想到当一名肱骨之臣还要出卖色相。 “舅舅......”醉芙指着那一地的帕子,“我还能捡多两条回去用吗?” 谢长瀚看着那一地的“战利品”咬牙切齿,“全部拿走,看着我就发头晕!” 醉芙开心极了,又蹲在地上收拾帕子,说道:“对了,我打算今日去荆家瞧瞧......” “去找荆遥?”谢长瀚问道。 醉芙颔首,眼神中添了几抹忧色,道:“舅舅你不是说荆遥无大碍了吗?怎么会连赏菊宴都来不了?” 谢长瀚也蹙着眉道:“我也很是迷惑,不过......” “芙儿你不用去荆家了。” “为何?” 谢长瀚从那堆杂乱的文书上拿起一封信丢给底下的醉芙,“昨夜荆老大夫从荆府带回来了这封信。” “什么信?”醉芙问道。 谢长瀚也不回答,醉芙拿起一看,只见上头写着“醉芙亲启”四个大字。 点&~为@:塔读小说app 是芙儿的声音。 女子言笑晏晏,从门外逆着日光走进来。 醉芙见厅里三人面色难看,特别是百里靖炘,就柔声问道:“怎么了?” 百里靖炘久久不肯出声。 醉芙见他忽然这般低落,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百里靖炘揉捏着她柔若无物的小手,道:“我、姑姑被人掳走了......” 醉芙脸色一惊。 “芙儿,我必须立即回去一趟......”百里靖炘看着醉芙的眼中有淡淡的歉意,“可是你的及笄......” “好了。” 醉芙手指抵在百里靖炘的唇上,她明白百里靖炘的意思。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这即将离别之际,她仰着头,手指细细抚摸着百里靖炘的眉眼,像是要把这张脸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在他唇间落下一吻,道:“去吧......” 百里靖炘耳尖微红,天知道他多想留下来啊,“芙儿你......” “亲人有难,若困于男女私情,岂不是辜负了养育恩情.....” 这话一落,蔺逸和蔺紫两人羞愧地垂下了头,他们还以为醉芙会...... 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 百里靖炘一把搂住醉芙的身子,在她唇上狠狠落下一吻,双眸直直瞧进她眼底,道:“你跟我回天域!” 醉芙轻轻摇头,笑道:“不,那里还容不下我.......” “我能护......” 醉芙止住他的话口,“我虽未知晓你的真正身份,但想必也是个能在天域呼风唤雨的人物,汨云川很大,天域很大,而我太渺小了......” “我虽在这东陵有点能耐,对于你们来说还不如一只蝼蚁,你虽能护住我,但你能时时刻刻护在我身旁么?若是你天天跟着我身后,别人又会如何看待你.....” 醉芙亮出她腕间的骨镯,“我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嘲笑你我之间的这份感情......” 即使是他的亲人也不允许! “东陵闻风北氏之女,必会堂堂正正出现在天域,你记住,我的爱只会让你增光,不会让你蒙羞!” 这番拒绝之词霸气得让人心颤。 百里靖炘笑了,眼角洋溢着欢畅的笑意,他的芙儿从来不让他失望。 “好!” 好话说尽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 一语言毕,醉芙狠狠地掐了一把百里靖炘的耳垂,威胁道:“百里靖炘,你可别回了天域就忘了我啊!” 当初这个男人要自己的心时,自己可是把狠话说在前头了。 “岂敢岂敢......” “哼,你若是敢,我自会打上门去找你算账!” 一个甜枣一顿棒槌,醉芙这番表态,可让在场的三个大男人把她记得牢牢的了。 【作者题外话】:夏日炎炎,买了几朵荷花和莲蓬放在家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突然想起了童年的时光~怀念~ 第109章 打蛇随棒上 凉风暮雨天,秋意已至。 院子里。 萧瑟秋风吹过,一片枯黄的落叶不经意落在女子的头上。 女子抬眼一看,只见院子里的几棵银杏树几乎掉光了叶子。 原来他们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 醉芙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院子里厚厚堆积起来的落叶,深深叹了口气,“唉......” 阿炘回去了,师父也自告奋勇亲自去诸星那边打探消息了。 这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国公府,突然就冷清了下来,真让人无所适从。 也不知道阿炘在天域会不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虽说自己已经在长命锁里重新注入了幻力的力量,但若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当初话说的再漂亮,可离人心上的哀愁哪有这么容易就排解掉,更何况女子一旦动心,就容易胡思乱想,醉芙自认为自己是个凡夫俗子,在情事上患得患失也不例外。 怀里的赤儿察觉到醉芙十分消殆,歪着脑袋就蹭了蹭她下巴。 将赤儿暗卫模样,醉芙扯出一抹落寞的笑容。 此时躲在门后的魏苏和长生两人你推我搡,长生武技略胜一筹,成功地将魏苏给推了出去。 魏苏也是个愣头青,见醉芙这般低落,也只会干巴巴地喊一句:“姐、姐姐......” 说完这一句,魏苏就变成哑炮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醉芙听见动静拧过身子来,见到一脸尴尬的魏苏和躲在门口露出半个头顶的长生,略略讶异,“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魏苏面红耳赤,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桂花糖,塞到醉芙手里,“方才、方才我和长生去外头街市闲逛,见这糖好吃......” 还没等魏苏说完,醉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魏苏那张脸更红了,他挠了挠脑袋,问道:“姐姐笑什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笑你们两个呆头鹅......” “呆头鹅舅舅......”赤儿也跟着说道。 醉芙对着门口那人喊道:“还有一个躲在门后的也出来吧。” 长生嘿嘿一笑,从门后跳了出来。 醉芙看着面前两个身姿如竹的少年,笑道:“长大了,会哄姑娘家了?” 长生羞红着脸,笑道:“哄小姑娘不会,但哄姐姐还是会的......” “油嘴滑舌......”醉芙握着拳头,笑着轻揍了长生一下,“你啊,净会耍嘴皮子。” 魏苏说道:“姐姐,明日就是你十五生辰了。” 醉芙微微一愣,嗫嚅道:“这么快啊......” 长生一脸喜气,“国公爷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姐姐你明日开开心心亮相......”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十五及笄,可以嫁人了...... 醉芙忽然想起谢长瀚曾经说的这句话。 “可以嫁给爹爹了!”赤儿在醉芙怀里兴奋地拱来拱去。 长生在一旁低声闷笑,而听到这句话的魏苏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 “唉,三弟,你怎么这个表情?”长生问道。 魏苏嘴角憋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没什么,这风太凉了,吹得我头疼......” “弱不禁风。”长生十分鄙视。 “姐姐,咱们进屋吧......”魏苏将手上一直拿着的披风给醉芙披上,“莫着凉了,明日还要艳压全场呢......” 醉芙看着这哥俩情真意切的模样,无奈也随着回屋了。 ......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次日,清晨。 镇国公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 天还未亮,寿星公醉芙就被两位府里头最德高望重的两位嬷嬷给叫了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谁也没想到镇国公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如此出人意料。 谢长瀚脸色说好看不好看,说难看也不是难看,就是五官突然找不到一个很适当的表达方式,扭曲成一团。 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普通锦衣也掩盖不住贵气的男子,谢长瀚错愕之后,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他怎么来了?! 龙气真真是滋养人,皇甫奕整个人如今是容光焕发,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爱卿平身......” 谢长瀚将人迎进松雪斋,又吩咐谢旭偷偷抹去皇甫奕微服来访的痕迹,管束好府中众人,莫要让风声走漏了。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今日是芙儿的及笄之日,皇甫奕身为东陵天子,居然屈尊下访,谢长瀚不知他这番动作意欲何为,但东陵凤位空悬,谢长瀚不得不防。 “昭华今日十五及笄,朕便过来看看......” 皇甫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他浸润在权术中,嗅觉自然不比从前。 他明显感觉到这镇国公府并不是很欢迎他,特别是谢长瀚,玄豫先生的死他虽尽力弥补,但死生分离之恨,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谢陛下感念......” “莫要这般拘谨,朕微服私访国公府,也是不欲朝中谏官察觉,一个两个跑来劝朕规范言行。” 皇甫奕抿了半口茶,想起那群谏官他也是头疼,玄豫先生当时不幸遇难,一众谏官本就不满先帝所为,如今更是怕极了自己重蹈覆辙,盯自己盯得可紧了。 “昭华呢?”皇甫奕问道。 “谢旭......” 谢旭从门外进来。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派人将小姐请来松雪斋......” “是!” 过了三刻钟,醉芙缓缓而来。 “昭华参见陛下......” 女子缓缓而来,恰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她着一身喜庆的茜红底缕金如意纹衣裙,卷云纹玉白锦腰带间挂着一个由谢长瀚从兰若寺托主持求来的祈福香囊。 一头青丝被嬷嬷们绾成风流别致的云鬓,在那丛丛墨发之中斜插着一根寓意长岁的金镶边长穗纹白玉簪,额间细细贴着一抹莲心红花钿,娇俏不失端庄。 那双镶嵌着一泓清泉的凤眸朗若明星,清丽的小脸俨然已经褪去了青涩稚气,昔日的北家痴女,如今出落得婷婷玉立。 东陵望族,沈氏豪宕、北氏严慎、谢氏清高,三氏的风骨融合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绽放出绝世独立的味道。 如今,眼前的这位女子,当之无愧配得上南国第一美人的这个称号。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皇甫奕虽然将姜琦当初劝诫的话听进耳朵里了,但今日见到这一身风华的醉芙,还是不自主地被迷住了眼。 谢长瀚瞥了一眼上首的皇甫奕,低声咳嗽了一声,皇甫奕整个人从失态中回魂过来,抿了一口茶掩饰尴尬,道:“平身......” 醉芙起身,她和谢长瀚打了一个眼色,怎么今日他会过来,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朕也是突然想起今日是昭华你及笄,才临时起意过来国公府看一看......” 皇甫奕这一答算是解开了两舅甥的疑惑。 “谢陛下隆恩......” 醉芙垂着眸,临时起意个屁啊,她又不是不知道宫中谏官日夜轮值,皇甫奕能避开谏官的眼线,怎么也要提前作打算才能偷跑出来的。 但是醉芙也没有和皇甫奕杠上的想法,她脸上换上了一副感念的表情,淡然一笑,“陛下难得出宫一趟,若是今日公务不忙,不如在镇国公府逗留一日,也为镇国公府添点龙气,护佑府中众人......” 皇甫奕听了醉芙这席话倒是很舒心,姜琦这几日在他耳边絮叨过好几次,要看重镇国公府在东陵百姓中的地位,他登基之后,很多事情也看的比较清了,既然如今还要倚靠谢长瀚,又不能将醉芙接进宫中,有些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位的。 “上次你在娲夙拍下的佛骨草朕很满意......”皇甫奕看着醉芙说道:“佛骨草可遇不可求,难得你肯搭上四箱黄金拍下来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醉芙淡淡一笑,“陛下龙体康健,就是东陵之福。” “朕的赏赐你都用来买佛骨草了,姑且就算上次的赏赐不作数,昭华你今日及笄,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醉芙一愣,谢长瀚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甫奕怎么突然跑来示好了? 一同微服跑出来的老内侍天喜抿着嘴笑道:“公主殿下,陛下隆恩浩荡,金银珠宝您都可以提,只要咱们东陵国库能承担的起......” 醉芙和谢长瀚相视一眼,谢长瀚的意思是随你自己喜欢。 醉芙从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儿,既然皇甫奕许下金口玉言,那这喂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如今金银珠宝对她也没有什么用,她之前有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和谢长瀚沟通,既然今日已经话在嘴边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就顺势提出来吧。 醉芙喊了一声,“谢旭......” 守在门外的谢旭闻声进屋。 谢旭祖辈世代都为谢氏的荣耀鞠躬尽瘁,谢旭是他祖辈十几代人中唯一一个得到天赐生出灵根、能修行灵力的人。 但是...... 谢旭的灵力天赋只有七级,这个级别在九州自然是中上的水准,但是远远达不到前往更高阶域界的可能,即使把他强行带往其他域界,他也很难追得上别人的修炼,最后只会泯然众人。 东陵是沈氏、北氏、谢氏的心血,醉芙想为东陵设多一重保障,要是姜琦在权力倾轧中不幸倒下,还有谢旭撑得起来。 面对眼前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醉芙问道:“谢旭,你可愿意从军?” 谢旭是谢氏的总管,自幼跟在谢长瀚身边,如今走在外头,都会被人尊称一声谢大总管,但谢旭乃是谢氏家奴,并无任何官职在身,她要为他找到一条最适合他发光发亮的路。 官场风气复杂并不适合谢旭,军中乃是靠实力说话,谢旭只要能抓住机会,有谢家在背后支撑,定会扶摇直上。 “小姐,你说什么?” 谢旭眼呆呆地看着醉芙。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要自己在镇国公府做事了吗?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醉芙这话一出,谢长瀚就明白了醉芙的意图。 他看着手足无措的谢旭,沉声道:“好男儿自当从军,报效国家,守卫边疆,护佑百姓不受外敌侵害!” 谢旭被谢长瀚训得一愣一愣的,他结结巴巴道:“我......” 他彻底糊涂了,今日小姐及笄大喜之日,怎么会突然说起守卫边疆的事情。 醉芙一道密音入耳,对着谢旭轻声道:“快应下!小姐我不会害你的......” 谢旭晕头转向,对上醉芙十分坚定的眼神,又看了一眼上首的皇甫奕,试探地说道:“我、我......愿意?” 有谢旭配合,接下来的戏就可以唱起来了。 醉芙莞尔一笑,“既然谢旭愿意,今日昭华斗胆请求陛下给他一个机会,让谢旭入军营锻炼......” 皇甫奕眉头一挑,问道:“昭华怎么会将恩赐赏给一个下人?” 【作者题外话】:和大家分享一段席琳迪昂的话: 首发&:塔>-读小说 不要为梦想而活,而要为自己而活。 你可以有很多个梦想, 但如果你的梦想没有实现,那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的人生就此止步了吗? 不,这意味着人生的另一阶段即将展开。 夏漫想说, 生活并不是一条直线, 在疾风中一直奔跑的人 或许退后一步看看, 旷野就在眼前。 第110章 及笄大礼 醉芙看着底下跪着谢旭,笑笑道:“谢旭祖辈世代为谢氏卖命,他自幼跟在舅舅身边侍奉,也曾上过几次战场,好男儿哪个不想身着戎装,在战场上洒热血、抛头颅守卫国土的,谢旭也不例外,只是他乃是一名家奴,这个心愿就一直压在心底,恰逢今日陛下赏赐......昭华锦衣玉食不愁吃喝,斗胆向陛下要个恩典,圆了谢旭多年以来的梦,也算是为了感念他祖辈为我谢氏多年出生入死吧......” 醉芙神色从容,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又是一番说情又是一番说理,搞得谢旭真以为自己自幼有个从军报国梦了。 谢长瀚也跟着应和,道:“是极,是极......” 皇甫奕想了一下,对着底下的谢旭问道:“你可真想从军?” 醉芙给谢旭打了个眼色,谢旭只得颔首,道:“回陛下,奴才真的想从军......” “既然如此......”皇甫奕沉吟道:“那朕便允了你......” 一个小小的从军梦,倒也不是不可以。 皇甫奕似乎又想到什么,对着谢长瀚问道:“你这奴才要入军营,不知爱卿认为让他入哪个军营好呢?” 这话有点试探的意味。 谢长瀚豪迈一笑,“既然陛下问了,臣便斗胆建议将他放在锐虎军中试炼,一来是臣这家奴本事也不大,二来他若是犯了事,旁人顾及臣的颜面不好发落,若是放在锐虎军,他日犯了军规,按规矩该罚就罚,他既然想从军,自然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谢长瀚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谢长瀚当然清楚皇甫奕在试探他,但今日芙儿把话摊在台面上了,怎么样他也要替谢旭争取更多的利益,反正皇甫奕再胡思乱想,目前也是忌惮自己的...... 只要谢旭争气,日后他必将继承自己的衣钵,掌权锐虎军,成为镇守东陵的一方名将,那自己也对父亲、对东陵百姓有交代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锐虎军......” 皇甫奕嘴里反复念着这三个字,谢旭若是入锐虎军,日后会不会...... 皇甫奕眼神往谢长瀚和谢旭身上来回扫视。 见皇甫奕神色犹豫,醉芙假装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锐虎军神勇,听闻西越甚是忌惮......” 东陵皇帝剑眉猛地一沉,西越对东陵一直虎视眈眈,谢长瀚掌管下的锐虎必须要有继任者,这个谢旭...... 罢了,谢旭是他心腹,想必他会精心培养的! 皇甫奕仔细端详着谢旭,谢旭感受到一股君威压在自己头顶上,怕耽误了大事,硬是不敢移开对视的目光。 皇甫奕暗自想,当年自己也曾与这个男子接触过几次,他虽聪颖,但远远不能比肩谢长瀚,日后他若是接过锐虎,自己从他手上收回兵权的可能性比如今大很多。 再三衡量之下。 “既然爱卿和昭华都推选锐虎,那便入锐虎吧。” 首发&:塔>-读小说 谢长瀚和醉芙相视一喜,“谢陛下隆恩!” 谢旭虽然费解地挠了挠头,但也跪拜谢恩。 皇甫奕在镇国公府走完过场后,见日光就要洒下来了,赶紧带着天喜和几个暗卫回宫。 等皇甫奕走后,醉芙和谢长瀚留谢旭在松雪斋好好地解释了一番。 谢旭愣怔过后自是万分激动和感恩,只是当他知道日后不能跟随谢长瀚前往其他域界时,高兴之余也有些失落。 谢长瀚是个大老粗,得亏有醉芙使了个眼色,才知道要开口安慰人。 “嬷嬷们年纪大了,家中还有一众人需要照顾,我和芙儿放心不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长瀚拍了一下谢旭肩头,谢旭跟在他身边多年,他们之间不仅有主仆情缘,更有兄弟情缘。 “阿旭,你自幼也是跟在玄豫先生面前受他教诲长大的,他为东陵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如今我将谢氏和锐虎的荣耀留给你,你好好守着它!” 闻言,谢旭重新拾起笑脸,他不会愧对国公爷对他的期望的,“是!” 告在线免。费阅&读! ...... 飞云院门口。 醉芙一众人刚踏进院子,就发现前方无路可走了。 见到面前盛景,谢长瀚脸色慢慢变得僵硬黑沉起来。 只见院子里放满了各种箱笼,将飞云院塞得满满当当,险些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百里这个臭小子,叫人送了这么多东西,待会赴宴的客人怎么进来! 醉芙也被这个大场面吓了一跳,“呃,这......” 谢长瀚咬着后槽牙说道:“谢旭,赶紧叫人把东西抬下库房!” “是是是!” 谢旭嘴角也带上了笑意,想不到这百里公子如此看重小姐的及笄。 国公府下人手脚极其麻利,很快就清空了院子,醉芙带着镇国公府一群人进了正厅。 正厅里候着的那八人,着一身北屿服饰伪装成沧岚人的模样,听见动静,齐齐转身过来。 百里靖炘回天域之后便带着裴胤、蔺逸和蔺紫去达摩岛交涉了,此次九州之行,他特意派了掌权帝国兵马的蔺蔚过来一趟以示重视。 为首的蔺蔚第一次看见醉芙,当他看见女子盛装打扮的模样,心里默默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就是他们汨云川未来的帝后吗...... “属下蔺蔚拜见醉芙小姐!” 醉芙盈盈一笑,抬手将蔺蔚扶起来,道:“是阿炘派你们来的?” “是!” “诸位大人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蔺蔚未见醉芙之前,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是依附帝君的菟丝花,如今见她这副从容大气的模样,倒是对她印象变了许多。 “阿炘他还好吗?”醉芙最关心这个问题。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蔺蔚如实禀报,“主上一切都好。” 他一切都好,自己也可安心了。 女子嘴角微扬,凤眸却是垂了下来。 十五及笄,到底他还是赶不过来啊...... 蔺蔚见她神色失落,从怀里掏出了百里靖炘一早托付给他的东西。 是一封信。 “醉芙小姐,这是主上给您的信......” 醉芙从蔺蔚手上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吾爱亲鉴。 多日不见卿,吾甚思之。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今吾在赶往达摩岛途中,乘间隙写此书予卿。 人人言,百里一族皆痴情种,吾曾在吾父、吾兄身上见此情。但吾天性疏离,于情之一事未尝求过,不曾想此生能幸得一令吾心生欢喜者。 令吾心生欢喜者,九州东陵北氏女醉芙。 遇龙山脉与卿始相见,漫天大雪中,卿如霞光同入吾心,后吾伤重,卿以幻力抑咒毒,吾深感谢意,惜吾病重在身,等归汨云川才知吾心。 九州短短之半年,有卿相伴左右,是吾此生最欢喜之日。 今日乃是吾心爱之人的十五生辰及笄期,惜吾有要事在身,无法伴卿左右,吾思此为余生之大恨也,他日待吾救出姑姑,必将与其述卿之美好,想必姑姑亦当如吾这般欢喜。 傲然如卿,俏皮如卿,可爱如卿,一一皆使吾爱卿。 静待相逢之日,吾再与卿诉绵绵爱意。 ——炘。彡彡訁凊 醉芙一开始看这份信时,看到“多日不见卿,吾甚思之”的字眼,整张脸就烧了起来。 等她再往下看,眼眶开始慢慢红了,等看完整封信,一颗相思泪无言地滴落在“炘”字上,晕开了一道墨。 谢长瀚一众人以为百里靖炘信里写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顿时急了。 “芙儿,你怎么了!” 谢长瀚差点想将信给夺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你.....” 魏苏拳头都攥紧了,该不会是那个男人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吧! 场面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醉芙破涕而笑,解释道:“好了没事,我开心而已......” 说完,便将那封情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自己怀中。 那封亲笔信放在她胸口的位置,正如那个人在心里陪着她一样。 首发&:塔>-读小说 她也很想他,谁能料到前世冷情如石的玄天芙,如今也能甘心在情爱中尝尽酸甜苦辣呢。 女子脸上挂着一抹娇羞,众人看她神色无恙,虽然她嘴上不说清楚,但众人也安下心来了。 蔺蔚见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便拱手对醉芙说道:“既然主上交代之事都顺利完成了,属下也要返程回去复命了。” 醉芙有些错愕。 “这般急促?” 蔺蔚回答道:“汨云川有要事处理。” “如此.....” 醉芙明白正事要紧,不敢阻扰蔺蔚一行人返程。 她想托蔺蔚带点信物回去汨云川给百里靖炘,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她胡乱摸了一下|身上,摸到腰间的祈福香囊,毫不犹豫地扯下递给蔺蔚。 “麻烦将此物带给阿炘......”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希望此香囊能护佑他在天域一切平安。 蔺蔚将香囊接过来,应道:“是!” “醉芙小姐还有什么话要和主上说吗?”蔺蔚问道。 “叫他多保重身体......” 醉芙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要转述,可一旦开了口,所有的相思之语都化为一句保重身体而已。 蔺蔚深深看了醉芙一眼,这女子,对帝君是真情实意的。 “是,属下必将传达到位。” ..... 南国十月深秋。 秋雨绵绵不断。 随着阴郁秋雨而来的,还有愈来愈冷的秋风。 虽然离醉芙那场及笄礼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但京城酒肆之中还在津津乐道那场宴会的隆重盛大。 夜里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黄豆大的雨水随风洒了进来,屋内橘黄的灯火之中,只见倚在窗边的女子放下手里的杂谈,动手将窗关了起来。 啪嗒啪嗒...... 门外响起了两道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姐姐!!” 是长生的声音。 还未等醉芙应道,一道身影猛地就撞了进来。 长生通红着双眼,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哪里还顾得了男女大防,见到醉芙就搂着她大声哭喊,“姐姐怎么办,爷爷和奶奶被人掳走了!被人掳走了!” “什么?!” 醉芙心里大惊,身子一动,那本杂谈就从身旁掉落在炭盆上,被火苗吞噬。 醉芙连忙问清楚状况:“荆老大夫呢?” 长生欲语泪先流,急得失去了理智,“他、他......” 一口气差点喘不上不来。 魏苏见长生泣不成声的模样,赶紧上前帮他顺气,又开口帮着解答,“姐姐!荆老大夫重伤被送回府了!” 醉芙眉头紧蹙,问道:“护送他们去游玩的侍卫呢?” “都被杀光了,还是我们在西越的探子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点,将人护送回来的。” 醉芙及笄过后,马氏夫妇和荆老大夫便起意到西越游玩一番,三位老人一生几乎都在东陵生活,既然有如此雅兴要到西越看看,醉芙也没有多加阻扰,为了防止他们途中出意外,她还特意派了六名侍卫紧随左右,怎么会有人在西越对他们下手? “走,一起去南熏院看看怎么回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醉芙从桁架上取下披风,抄起油纸伞,带着长生和魏苏两人冲进潇潇雨幕中。 【作者题外话】:今日感慨,要远离那些内耗自己的人和事...... 第111章 孽种 南熏院里,灯火通明。 醉芙挟长生、魏苏进去时,屋里已经有三个大夫在候着了。 “如何!”醉芙着急问道。 谢长瀚朝醉芙摇头,“荆老大夫昏迷,怕是......” “小苏,你和凛雪拿着我的帖子赶紧去一趟荆府!” “是!”魏苏受令,提步离开此处。 ...... 屋外秋雨瓢泼,屋里众人心急如焚。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凛雪才带着荆家家主匆匆赶来。 醉芙见荆修文浑身湿淋淋的,又赶紧叫人送上干净的帕子擦脸。 荆修文推开下人递过来帕子,他随意地抹去一脸雨水,道:“容老夫把把脉先......” 荆修文三指捏着将荆老大夫的腕间,随着时间流逝,他脸色越来越凝重。 片刻,他放下荆老大夫的手,沉声道:“二弟被灵力攻击,重伤已伤至肺腑......” 荆老大夫是个普通人,非修炼之身,被灵力这么直接攻击,当时重伤不致死已经是大幸事了。 醉芙浑身气势沉了下来,如今荆老大夫重伤昏迷,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长生肿着个大眼睛,哭喊道:“那、那如今要怎么办?!” “诸位,荆家的药材齐全,老夫要将二弟带回去治疗。” 血肉至亲,醉芙体谅荆修文的心情,道:“若是有什么要国公府帮忙的,家主尽管提......” 事不宜迟,趁着雨势渐弱,众人齐心协力将荆老大夫送上马车。 就在马车即将启程之时,醉芙脑海下意识闪过一张脸,于是很突兀地问了一句:“家主,荆遥如今还好吗?” 不是她多虑,而是醉芙突然反应过来其实荆府离国公府不远,且荆老大夫重伤不宜移动,若是为了伤者着想,荆家家主应该是带药材上国公府治疗而不是将重伤者转移到别处,这个道理醉芙尚且明白,怎么荆家家主这个医者却反其道而行之,是关心则乱,还是有事隐瞒...... 女子眉头紧蹙。 难道如今连荆家都自顾不暇了? 闻言,荆修文顿了一下,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醉芙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解释道:“遥儿他......在正在疗养中。” 少主临走前不让自己透露实情,就是怕面前的女子知道后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少主如今在密黎处境困难,连自己也无法帮不上什么忙,唉,眼前这女子聪慧,若是有她在旁出谋划策,想必少主会轻松一点。 可惜...... 醉芙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见马车缓缓驶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凛雪,派人去西越查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是!” ...... 五日后,深夜。 醉芙刚处理好府中事宜准备歇下,谢长瀚就派人过来传话了。 鸡鸣嘹亮,可依旧叫不醒这深秋昏沉的夜色。 萧瑟秋风中,醉芙孤零零地提着一盏旧灯笼去到了松雪斋。 屋里头,谢长瀚脸色不虞。 醉芙看他这一身打扮,便知道他也是被突然吵醒的。 谢长瀚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手里的信封递给醉芙。 醉芙问道:“这是什么?” “荆家送来的密信,说荆老大夫醒了。” 醉芙低头一看,信上面写着的是荆家家主代为转述的话语,一一交代了荆老大夫记起的情形。 荆老大夫称他们当时刚进入西越边境丰州城,就被一群黑衣人给袭击了,偏偏他们只掳走了马氏夫妇,打伤自己留下半条命,临走前还扔下一句:“叫那个孽种来西越赎人!”,荆老大夫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一五一十地转述给醉芙他们听,看有没有什么头绪。 “信上所写的内容无头无尾,我茫无头绪......”谢长瀚说道:“所以叫芙儿你过来瞧瞧。” “孽种......” 醉芙嘴里反来复去地嚼着这两个字。 她皱着一双柳眉,蓟罕关一事已经了结,马氏夫妇和西越之间还有什么牵扯吗? 孽种?孽种指向何人? ——长生是在遇龙山脉被大郎捡到的...... 醉芙突然想起她当初在马家时听顾庭蓉说过长生的身世。 长生是孤儿...... 长生与燕宁有几分相似...... 燕宁送了一枚佛玉给长生...... 燕宁......西越...... 燕氏! 西越皇族! 这个惊天大秘密有如晴天霹雳,惊得醉芙目瞪口呆。 她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意思?!长生是西越皇室的人吗?! 谢长瀚不知道此时醉芙心里的滔天巨浪,问道:“芙儿,长生那小子好不容易歇下,咱们要不要叫小苏过来问问马氏夫妇以前的情况?” “此次袭击会不会是之前遗诏一事惹的祸事?” 谢长瀚担忧的是马氏夫妇因为当年藏匿遗诏一事被柳氏余孽盯上了。 醉芙明白谢长瀚在担心什么,“不!如今陛下已经登基,皇甫骞已死,东陵政权尘埃落定,柳氏余孽再怎么折腾也掀不起波浪,犯不着惹怒我们......” 女子道:“再说我们都查不到的事情,小苏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橘黄烛光中,醉芙脸色沉重,她忽然想起一个人,“舅舅你先歇着,我大概知道要找谁问清楚情况了!” 天色未亮,醉芙就派宣飞尘和萧衾两人赶往怀凤城。 ...... 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 此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主子,飞尘和萧衾回来了。”凛雪在门外禀报道。 醉芙起身,披着披风就走向另一边厢的书房。 书房里,宣飞尘和萧衾两人已经在候着了。 “主子......” “燕长老怎么说?” 宣飞尘和萧衾相视一眼,两人脸色有些奇怪,宣飞尘禀报道:“燕长老......不在怀凤城。” “不在?”醉芙柳眉轻蹙,“他去哪儿了?” 萧衾接过话口,答道:“燕长老回西越了。” “西越?!” 醉芙原本惺忪的睡眼猛地就醒了过来。 不怪醉芙诧异,当年西越皇室内斗,在君权旁落摄政王燕裘之后,云落谷和怀凤城两脉灵院达成协议,将燕宁送来了怀凤城躲避燕裘的迫害,燕宁在东陵一呆就是呆了十几年,自那以后一步都没有再踏上过西越的土地,怎么他突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西越? 难不成是因为长生的事情? 事关重大,连唯一可能知道实情的人都不在了,醉芙只能做出另外一个选择了...... ...... 三日后,镇国公府门口,准备出发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 谢长瀚身居要职,没有两国国书的商定,是万万不能入西越境内,此趟西越之行隐秘,只能让醉芙他们自行前往了。 长生只身站在一旁,他与众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堵墙。 谢长瀚拍了拍这个快到自己下巴的男孩,道:“长生......” 长生那张脸,随着年龄渐长愈发耀眼了,若是他的身世正如芙儿所言,只怕这趟西越之行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个男孩与自己一样自幼都是孤儿,希望他此趟西越之行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听到谢长瀚的叫唤,长生有些恍惚。 自从醉芙和长生说了他身世的可能性之后,长生整个人就变了,从以前那个明媚如艳阳的男孩慢慢变得沉默寡言,这几日连魏苏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谢长瀚默默叹气,这男孩眼里的光芒已经黯淡了。 他揉了揉长生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魏苏,情真意切道:“莫要害怕,国公府永远是你俩的家......” 长生鼻头一酸,只能垂下头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魏苏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佯装玩笑,怒道:“怎么?二哥你要飞黄腾达就不要我们了?” 他怎么可能不要! 长生双颊鼓起两个包子,“谁不要!谁不要!” “哼,就算你飞黄腾达当了那个什么劳什子西越皇子,我也会缠着你一辈子的!你休想自己偷偷享福!” 长生被气得打了魏苏几拳。 魏苏看到他终于把这几日心里憋着的气都发泄了出来,也没计较长生对他喊打喊杀的,一把就将人搂过来,嬉笑道:“你可别搞得像是要生离死别的样子,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你想想万一姐姐猜错了,嘻嘻,你岂不是做了南柯一梦空欢喜?” 长生一个肘子就怼过去,气恼恼道:“魏苏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醉芙看着这两人在大街上打打闹闹的,忍俊不禁,“好了,赶紧上车出发了,别耽误时辰了......” 一个存心闹,一个乐意配合,魏苏和长生两人在国公府门前来了一遍全武行后,才被看不下去的宣飞尘像拎小鸡一样将两人塞进马车里出发。 ...... 另一边厢,天域极西海域。 汨云川帝君百里靖炘携丞相裴胤、天璇君蔺逸、天衡君蔺紫来到达摩岛。 达摩岛西面最大的传送阵两侧,早早就有人在恭候了。 白光一闪,汨云川四位来客出现在传送阵上。 “达摩岛诸弟子,恭迎汨云川帝君到来......” 三百人的声音冲天而上,洪亮得惊飞了一群海鸟。 百里靖炘看着这个场面,轻哼一声,怎么,这就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33??qxs??.????m 一旁的裴胤见百里靖炘不说话,怕还没开始谈就崩了,于是替百里靖炘应道:“诸位辛苦。” 就在这时。 “既然汨云川诸位已到,那就随本君来吧......” 这个嗓音清冷又疏离,似乎并未把汨云川众人放在眼里。 百里靖炘抬眼一看,只见面前人群突然分出两条道,一男子缓缓而来。 来人着一身苍蓝云气纹广袖锦袍,越过达摩岛众人走向这处。 晴山如黛水如蓝,这是百里靖炘见到此人的第一印象。 走近一瞧,那男子的容貌果然如他声音这般清冷,眉眼疏朗,一双细而纤长丹凤眼斜斜挑起,矜傲得像极了深海里的一尾游鱼。 百里靖炘看着他额间系着的那条浪纹绣金丝细抹额,眉头一挑,没想到还能见到达摩岛大名鼎鼎的人物。 达摩岛众弟子道:“弟子拜见玉漓君......” 【作者题外话】:很快立秋就要来了,不过南方还可以热到十一月~很想看到丰收之景 第112章 玉漓君 果真是他,玉漓君,那个突然一夜之间冒出来,又一夜之间被达摩岛藏起来的神秘人物...... 听说他是达摩岛二长老宗靳在低阶域界认下的弟子,灵力天赋极高,这个极高,传闻说他的天赋甚至比天域两大魔头百里靖炘和千夜冥都高。彡彡訁凊 百里靖炘和千夜冥也听到这个传闻,但是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自然对这传闻嗤之以鼻。 达摩岛一贯的做事风格是低调低调再低调,一心只想关上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两耳不闻岛外世事纷扰,可这种低调却在十年前第一次被打破了。 十年前,鬼泽域内突然暴动,当年通天阁阁主楚风以血咒布下的结界出现了一个大口子,有一条修炼千年、力量快接近五级神兽的玄蛇妖兽从里头逃了出来,所经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当玄蛇袭击到天域最大的拍卖所所在的禾冢城时,禾冢城城主紧急向汨云川和天九渊求救,可还没等到两大势力赶来,正在禾冢城游学的玉漓君挺身而出,竟然只身以蓝圣八境的灵力杀死了那条玄蛇。 > 裴胤出口大声反驳道:“他敢在汨云川的地盘上辱我们帝君的名声,我们不打死他算是给你们达摩岛一个面子了!” 宗靳横眉倒竖,“那名弟子当时只是怒不择言说了一句短命鬼而已!” “你说什么!” 蔺大财神这才知道这件事。 “我呸,你才短命鬼!你全家都是短命鬼!” 一旁的蔺紫也跟着帮腔道:“打得好!打得妙!” 千夜冥掌权下的天九渊是天域诸家势力公认的最为跋扈嚣张的势力,正因为有天九渊在前头挡着,所以很多人经常会忘了其实汨云川的行事作风与天九渊不遑多让,这达摩岛犯了汨云川的忌讳,自然是要被教训的。 两方人马一时之间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 百里靖炘弹指一挥,一道灵力直接击碎了屋顶上悬着的那盏巨大琉璃灯,琉璃灯猛地坠落在地,砸了个破碎,洒了一地琉璃。 巨响成功地让此处的大吵大闹停了下来。 “都吵够了吗?”百里靖炘冷冷问道。 裴胤和蔺逸、蔺紫见自家帝君面色不虞,赶紧闭上了嘴。 百里靖炘冷眼看着达摩岛诸位长老,“若是达摩岛想吵,孤不介意你们吵到明日早上。” 达摩岛的人也冷静了下来。 百里靖炘冷哼一声:“若是想谈,我们现在就来谈!” “三百颗圣级灵石,外加一千万域币!”宗靳出口说道。 七长老叫停了一下。,“二长老,是否要等岛主......” 宗靳应道:“岛主已经闭关了,他进关之前将此事全权交予我处理。” “是......” “诺!”百里靖炘一锤定音,直接定下这个赔偿方案,他没那么多时间和达摩岛周旋,能花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而已。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达摩岛众人脸色一喜。 “裴胤,将长公主接出来。” “是!” “等等!”宗靳突然开口。 蔺逸嗤笑道:“那么多钱都足够买下一个小国了!怎么?你们达摩岛还想狮子开大口继续加价吗?!” 宗靳不卑不亢,“该多少是多少,达摩岛只拿自己应拿的赔偿。在我们没看到赔偿送到达摩岛之前,汨云川长公主不能离开此处!” “你!”蔺紫性子冲动,差点被激得跳起来打人,“难不成汨云川还会赖账不成!” “若是汨云川诸位想在今日领走长公主,还有一个法子......” 百里靖炘抬眼看了一眼宗靳,“说......” “若是云帝能说说您身上的咒毒是何方高人用何法压制住的,达摩岛立即放人......” 百里靖炘身上的咒毒是天域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众人眼里百里靖炘已经是个半死之身,多年来也病发过几次,一直都是靠意志力死扛下来。 每次他病发过后,天域诸家势力都在猜测会不会他熬不过去死了,谁能想到这无人能解的咒毒居然被压制住了,这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百里靖炘眉头一挑,原来这才是达摩岛掳走百里碧霄的目的。 若是只要物质上的赔偿,达摩岛大可不必掳走百里碧霄,毕竟谁也不想树立多一个敌人,原来达摩岛是想把自己逼出来。 百里靖炘鹰眸锐利,“是你们想知道还是天九渊想知道?” 宗靳答道:“天九渊虽然势大,但还左右不了我达摩岛。” “我达摩岛既然把这个事儿在天九渊面前扛了下来,想必云帝能明白达摩岛想交汨云川这个朋友的诚意。” “难得达摩岛想交朋友......”百里靖炘嘴角微勾,但眸中仍然是一片冷漠。 “但,无可奉告。” “本君奉劝一句汨云川不要不知好歹。”沉默了大半场的玉漓君难得开口。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 百里靖炘冷声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玉漓君掸了掸身上的灰,反讽道:“傲慢无礼。” “放肆!”百里靖炘一道墨色灵力直击玉漓君。 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眯,“年纪轻轻灵力倒是精进,本君就来会会你!” 玉漓君手一甩,一条闪着寒光的乌灵鞭出现在他手里,下一秒乌灵鞭直直抽向百里靖炘方向,百里靖炘往左一闪,身后凝结出一道墨色的五爪墨龙巨影直攻玉漓君门面。 玉漓君不屑一笑,身后迅速凝结出一道巨大的金色云海漩涡,将墨龙直直吞噬了进去。 汨云川其余人心里一惊,但达摩岛诸位长老却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 “打得好!打得好!”五长老是个老顽童,最是喜欢看热闹的了。 裴胤众人面色一臭,蔺紫见对面那群老不死得意洋洋的模样,一股冲动直上头,就想提步冲出去,下一秒就被裴胤制止住了。 “蔺紫!” “帝君他!” “下去!”裴胤呵斥了一声,蔺紫冲上去帮忙才是汨云川自取其辱。 玉漓君似乎存心想教训百里靖炘这个后辈,乌灵鞭又是几鞭下去,追着百里靖炘哇哇直打。 “不错,居然能抵挡本君三击......” 百里靖炘一把抽出龙焱剑,一道磅礴的剑气瞬间击碎了整个屋顶,百里靖炘整个人往外飞了出去。 “我的屋顶!!我的屋顶!!!” 最是爱财的三长老大声哀嚎,汨云川的银子还没到手如今又要倒赔一笔进去。 战场转移到了空旷之地,汨云川和达摩岛两方人马赶紧跑出去围观。 “啸天出来!” 啸天银狼从空间裂缝中出来,身形瞬间暴涨,朝天一叫:“嗷呜!!!”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六翼海龙兽!” 玉漓君一召唤,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深海漩涡,一头庞大的海龙兽从漩涡中疾疾飞出,六翼一展,遮天蔽日,不见日光。 【作者题外话】:生病了~各位要注意身体健康哦 第113章 无可奉告 天上,海、陆两大神兽两相对峙,啸天银狼和六翼海龙兽招式不断,直攻对方。 战况胶着之时,六翼海龙兽忽然抓住机会,口中对着啸天银狼直喷射出一道巨大的水柱,啸天银狼张开血盆大口,一道幽蓝寒气直喷出来,瞬间那海水便被冰成一座小冰山从天空砸了下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 “叱!!!!” 海龙兽在极西海域称霸多年,如今见啸天银狼居然能压制住它,瞬间就怒了,它将啸天银狼逼向海上,六翼扇起狂风,形成一道滔天巨浪将啸天银狼直击下海。 深海才是它的地盘,看它不弄死这头蠢狼! “它们打它们的,我们接着来!” 玉漓君手上的乌灵鞭冒着幽幽的金色灵气,他抽鞭一挥,金色灵力在地上冒出火星,直击百里靖炘脚下。 百里靖炘将龙焱剑往地上一插,一道墨色灵力迎头直击,两道强大的灵力硬碰硬,瞬间就将脚下站的那一片地轰出了一个巨坑。 “你俩小子悠着点!”宗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岛主若是出关看到长老院门口被毁的不成样子,估计会把自己这个临时掌门人给扔去海里喂灵兽。 听到宗靳的警告,玉漓君立刻停下了攻击。 “六翼回来!” 六翼海龙兽将险些溺水的啸天银狼从海里给叼了出来,扔到废墟上。 啸天浑身炸毛,对着海龙兽龇牙咧嘴,大有冲上去再干一场的冲动。 玉漓君将手里的乌灵鞭收了起来,对一旁的宗靳道:“徒儿冲动了......” 宗靳笑笑,倒是没有责怪他,道:“你的灵力又长进了!” “是......”玉漓君神色不改。 宗靳欣慰地拍了拍他后背,玉漓身上寄托着达摩岛的未来,他灵力越强,达摩岛就能在天域站的越稳。 百里靖炘鹰眸一沉,只是短短十年时间里,这个男人的灵力居然就晋阶到了金神境,若不是他以前十几年在灵气较天域稀薄的低阶域界中修炼被耽误了,他今日的修为必定比金神境还要高。 怪不得十年前这个男人刚冒头,达摩岛就急着将这个男人藏起来,这般天赋若是被其他势力知道了,得不到必将是要毁掉的。 放在自己身上,若是自己知道这个男人灵力暴涨如斯,也是要下狠手的。 毕竟如今达摩岛不争,不代表着永世不争,如今玉漓君敢在自己面前亮招,想必达摩岛已经做好出世的准备了,可惜了...... “云帝天资非凡,不愧与夜皇并称天域双雄。” 玉漓君避世十年,十年时间里天域群雄争霸,不少势力陨落,但汨云川和天九渊身为天域最强的两大势力,地位依旧稳固,这云帝已经见识到了,不知那个传闻中极其跋扈的夜皇又是怎么样的。 年轻一辈之中,百里靖炘除了在千夜冥那里吃瘪过几次,哪里还被其他人压制得如此厉害过,俨然汨云川年轻的帝君已经感觉到未来天域局势要大变了。 百里靖炘冷冷说道:“在玉漓君面前,孤不敢称天资非凡。” 玉漓君不卑不亢,淡淡应道:“云帝不必自谦,若不是云帝您身上有咒毒压制,今日本君未必能赢你。” 百里靖炘寒眸凛冽,道:“既然达摩岛今日难得想交朋友,不打不相识,汨云川愿意成为达摩岛第一个朋友。” “但是,孤仍然是那句话,咒毒一事无可奉告!” 那双丹凤眼微眯,手指摩挲着乌灵鞭,幽幽道:“云帝不想带长公主走了?” 裴胤众人心一紧。 百里靖炘冷哼一声,道:“三日后汨云川双手将赔偿奉上,若是到时发现长公主身上有任何伤口,达摩岛就准备承受汨云川的怒火吧......” 说完,百里靖炘转身,准备带裴胤众人返程汨云川。 此时,一阵咸腥的海风刮过来,撩起百里靖炘破烂不堪的半臂袍袖。 玉漓君眼角余光刚好扫到,他眉头一皱,大声喝道:“站住!” “玉漓君还有什么想说的?”裴胤转过身来,疑惑问道。 “本君没和你讲话。” 玉漓君飞上前,拦住百里靖炘前进的步伐,还没等百里靖炘反应过来,那个清冷疏离的玉漓君就扯断了他的袍袖。 百里靖炘鹰眸圆睁,剑眉倒竖,怒道:“玉漓君,你!” “师父!!!”玉漓君根本没有理会百里靖炘的怒火,朝他身后的宗靳大声喊了一句。 宗靳急匆匆走过来,玉漓君指了指百里靖炘左臂上的那个红色印记。 宗靳心中大惊,喊了出声:“这!这是!” 百里靖炘不想被人当做猴子一样看,他一道墨色灵力射出,玉漓君和宗靳猝不及防地轰出几米外。 蔺逸反应过来,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百里靖炘披上,大声怒吼道:“玉漓君自重!” 堂堂汨云川帝君居然被人当做大姑娘当街调|戏,真是太过分了! 宗靳脸色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反应过来,他愣头愣脑地问道:“云帝,您左臂上的那个烈焰印记是胎记吗?” 百里靖炘铁青着脸,“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个回答,这个态度基本让宗靳确定了,他缓了许久才将心神安定下来。 “玉漓,派人将长公主送出来。”宗靳下令道。 几位长老嚷了起来:“怎么突然要放人了......” 宗靳转过身子,对众长老说道:“稍后老夫再解释!” “玉漓......” “是!” 汨云川众人被刚才那番闹剧弄得云里雾里,各个脸上都写满了疑惑。 大半刻钟后,百里碧霄出现在众人面前。 “哎呀,终于要回去了......” 百里碧霄大大咧咧地伸了个大懒腰。 “霄儿。” 裴胤终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了,一颗心也稳稳当当落下肚子了。 “阿胤,我和你说,这达摩岛的吃食还真不错......”百里碧霄捏了捏自己下巴新长出来的肉,“本宫还以为这极西海域贫瘠,达摩岛诸位都是弊衣箪食呢,不错不错,下次本宫得闲再来达摩岛做客。” 宗靳热情招呼道:“呵呵,想不到咱们达摩岛的吃食还能入长公主眼......如今达摩岛和汨云川乃是朋友,长公主什么时候想来,便提前打个招呼,我达摩岛必定好好招待。” “呦,怎么汨云川还和达摩岛交上朋友了?”百里碧霄手指捅了捅裴胤的胳膊问道。 “我的姑奶奶啊......”裴胤无奈叹气,他们一群人在外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不到这姑奶奶居然在达摩岛享受。 见裴胤不答话,百里碧霄转头就开口问了百里靖炘。 见百里靖炘脸色越来越沉,裴胤很识相的将自己的未来老婆给绑回了自己身边。 “呜呜呜!”百里碧霄被裴胤捂住嘴巴。 百里靖炘皮笑脸不笑,问道:“姑姑,当初达摩岛的人掳你走时,你是不是自愿跟着走的?” 百里碧霄没想到居然被识破了,嘿嘿一笑,扯开裴胤捂住她嘴的动作,一脸赔笑道:“帝君您之前那趟外出出去太久了,似乎快要忘了咱们汨云川了......” 外出?云帝还外出了?!外出到哪里了?! 达摩岛诸位长老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了,他们就说当初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能将汨云川长公主掳走的。 想起那个错过的十五及笄礼,百里靖炘额头青筋慢慢爆裂。 蔺逸和蔺紫一听,原来这事儿是百里碧霄是在胡闹,皮都绷紧了不敢讲话。 百里碧霄不怕死地继续说道:“本宫和阿胤毕竟不是这汨云川的帝君,有事帮帝君您临时管一下还行,但是帝君您也不能全把担子扔给我们,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啊......” 百里靖炘拳头捏紧,怕自己对这唯一的长辈出口不逊,气得直接转身就走。 “阿炘,你等等我啊.....” 侄子跑了,姑姑也赶紧追了上去。 裴胤见那两姑侄又要开始斗法了,头突然就疼了,他对达摩岛众人拱手说道:“既然接到长公主了,那么本相和天璇君、天衡君辞别了。” “哦、哦,好......”宗靳也不挽留了,他还要回去和其余长老解释刚才的事情呢。 ...... 回到汨云川,百里碧霄还在缠着百里靖炘不放。 百里靖炘心里的那股怒火已经在路上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如今他只想回寝殿休息睡个好觉,明日起床就回九州。 “帝君......” 百里靖炘快要被念死了,长辈在前,他不能捂着耳朵逃避百里碧霄的魔音贯耳,只能投降道:“姑姑,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啰嗦。” “我是说真的,帝君!” 百里碧霄神情严肃,她以为能在跟着去的蔺逸和蔺紫嘴里挖到一些信息,可那两个男人的嘴就像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 “既然看中了别人,那么就早日把她接到天域。” “不急。”百里靖炘一口回绝,他答应了芙儿让她自己决定何时来天域,便不能反口食言。 “好好好,不来天域可以,那可以先生下皇子吗?”百里碧霄见这男人油盐不进,让了一步。 “不急。” 百里碧霄急冲冲反驳道:“哪里不急了?!” 汨云川帝君沉着脸。 百里碧霄突然意识到自己态度咄咄逼人了点,便苦口婆心道:“唉,帝君你要想想你身上的咒毒......” 虽然这话很残忍,但是百里碧霄不得不为汨云川留下一丝血脉。 百里靖炘摸着胸口的那枚长命锁,露出一抹极为幸福的微笑,不知芙儿及笄时是什么样子的,想必是风华绝代、惊艳四座吧...... “不急,孤与她来日方长......” 见到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男子,百里靖炘挑挑眉,道:“阿胤......” “帝君......”被突然点到名的裴胤心震了一下,这两姑侄吵得好好的,怎么又牵扯到自己了。 “你知道姑姑刚才那一番话什么意思吗?” 百里靖炘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呃,催婚!” 百里靖炘嘴角一勾,“没错,她催谁的婚?” “帝君您的......” “不。”百里靖炘摇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番话是说给你听的......” 【作者题外话】:手臂疼疼,这天气太折磨人了...... 第114章 西越血脉 “啊?!”被点到名的两个人瞬间呆住了。 “来人......”百里靖炘下令。 门外内侍走了进来。 “叫密宫那边算算最近有没有良辰吉日,孤要把长公主和裴相的大婚给定下来。” “是......” 那一对未婚夫妻愣怔在原地,这风向怎么突然说转就转了。 “孤不急,既然姑姑着急汨云川没有血脉,那么姑姑先给汨云川生下一个后代吧......” 百里碧霄莫名其妙被百里靖炘摆了一道,反应过来,气得直打了百里靖炘好几捶。 “霄、霄儿,冷静、冷静.....” “冷静个屁啊,阿胤你滚开,老娘今天非揍死这个臭小子不可......” ...... 达摩岛,长老院。 三长老拉着一张脸,气愤道:“二长老,你怎么突然就把那女人放走了!” 宗靳捶了捶腰,有些精神不济,对着一旁的玉漓君说道:“玉漓,你把你看到的东西和诸位长老说一下......” 玉漓君躬身行礼,缓缓道:“弟子在云帝左臂上看到了烈焰纹。”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 一向沉默寡言的六长老先开了口,眼神严肃无比,问道:“玉漓,你可看清楚了?!” 玉漓君应道:“弟子看得一清二楚。” 宗靳两条眉毛微微挤在一起,“我也看到了,的的确确是烈焰纹......” “是那个烈焰纹否?!”最小的七长老问道。 玉漓君五指在空中一划,瞬间金色的灵力凝结成一道烈焰纹出现在半空中。 诸位长老一观,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达摩岛等了万年,终于等到了炎昼的转世...... “诸位......”宗靳看着半空中那个烈焰纹,沉声道:“达摩岛守护转世已独立世外万年,一直以来都没有被邪神的耳目发现我们真正的身份,如今烈焰纹已出,诸位可要做好入世的准备......” 有人发问:“百里靖炘是汨云川的帝君,他身上带有烈焰纹,是否意味着我们入世以后要和汨云川结盟?” 达摩岛若是和汨云川成为盟友,只怕天域其他势力会合力攻击两方之中最为势弱的达摩岛。 “不......”宗靳摇头,道:“汨云川是汨云川,达摩岛是达摩岛,不可混为一谈。达摩岛的创立是为了等待炎昼的转世......” “大劫将临,汨云川的生死与达摩岛无关,诸位长老切记切记,达摩岛要护住的,只有百里靖炘一人。” 宗靳下令:“玉漓......” “弟子在。” “星流可推算出邪神降世的地点?” 玉漓应道:“师弟夜观天象,从星轨中算出邪神将在天域北境降世......” “派人去北境查探!” “是!” ...... 西越边境,丰州城。 秋雨淅沥,打着窗户啪啪作响。 醉芙怀里抱着赤儿,身上披着一件披风站在窗边。 天上金乌西落,夜色渐沉,丰州城里许多人家已经点上了灯笼烛火,醉芙望着外头潇潇雨幕中的烟火之景,望出神了。 “娘亲,有人来了。” 随即,客栈门上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主子,是顾芷来了。”飞尘禀报道。 “进来吧......” 飞尘打开门,一个着布衣的普通女子进了来。 “属下拜见小姐!” 很早之前,谢长瀚就派遣府里鹰铁卫埋伏在西越刺探情报,这个顾芷乃是埋伏在西越最大的商业交易城市——洛川城的探子。 洛川城距离丰州城不远,顾芷是当时第一个赶到事发地点的人。 醉芙转身过来,问道:“起来,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顾芷将当时所见到的情形一一说了出来,“马氏夫妇是在丰州城入城的东大道上被袭击的,丰州城是山城,入夜之后雾气重,为了安全起见,出入城的官道上一般都不会有马车行驶,当夜就在东大道山林最隐秘之处,马氏夫妇遭遇黑衣人袭击。” “你们赶来时可发现什么踪迹?” 顾芷摇头,“没有,当时我们在洛川接到求救信号时,距离他们遇袭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日了,这几日是丰州城大雨时节,等我们赶到时,只在东大道上发现扎满利箭的马车和在路边林子里重伤昏迷的荆老大夫。” 醉芙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还能在事发点发现点线索,如今大雨一冲,什么踪迹都被冲没了。 “你带我过去东大道看看。”醉芙想亲自到事发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是!” 到了东大道时,已经是将近戌时了。 昏沉的夜色不见五指,几声寒鸦的叫声在野外格外响亮。 “就在此处......”顾芷拿着一根树枝往地上指了指。 醉芙提着灯笼上前一看,毫无痕迹。 “赤儿......” 赤儿从醉芙怀里跳下,将鼻子凑上前仔细闻着泥土气味。 不一会儿,赤儿就朝醉芙摇摇头。 就在醉芙准备失望而归时,秋风呼啸,树枝摇晃。 醉芙眼神锐利,眼角忽然瞥见什么东西晃过一点细光。 “这是什么?”醉芙蹙眉,伸手取下来。 只见在边上一树枝上勾着的小半块指甲盖大的布料。 那点布料上绣着银丝,若不是借着夜风和地上水光晃动,就算醉芙再眼厉都发现不了。 醉芙摸着那布上面残缺的暗纹,这浪纹......在哪里见过? 醉芙脑袋里白光一闪,记了起来。 “燕踏九重浪纹......断浪卫!”醉芙猛地捏紧手里的布。 “回客栈!”醉芙下令道。 众人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凛雪在客栈等了许久,见醉芙冒着夜里寒气赶回来,急忙迎了上去,“主子!” 醉芙解下披风,哈了一口热气暖和手,道:“如何?” “探子回报,燕长老在云落谷。” 醉芙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燕宁在西越能落脚的估计也只有云落谷一处而已。 “准备好车马,明日出发云落谷!” “是!” 醉芙补了一句,“叫人通知燕长老,若是他想保住长生的命,最好乖乖呆在云落谷,等我们去到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她现在几乎完全确定了长生与西越皇室的关系。 云落谷离丰州城有四天的车程,若是燕宁收到风声提前跑了,长生那件事只怕会更加棘手。 “是!” ...... 四日后的深夜,三辆马车十分低调地出现在云落谷谷口。 在此处等了许久的云落谷弟子见马车里接二连三的下人,道:“云落谷弟子恭候怀凤城贵客的到来。” 话音一落,为首的那辆马车里下来了一名仙姿佚貌的女子,云落谷众人暗暗倒吸一口气。 醉芙朝他们颔首,道:“诸位辛苦。” 此次率众出来迎接的是云落谷三长老座下大弟子颜信霁,他上前一步,道:“在下云落谷弟子颜信霁,夜色已深,请东陵昭华公主和怀凤城诸位随在下到守云院歇息。” 醉芙发问:“颜师兄,燕长老呢......” 颜信霁应道:“公主,燕长老已经歇下了。” 醉芙从魏苏手中接过熟睡的赤儿,朝颜信霁抬手道:“颜师兄请......” 颜信霁看了一眼醉芙身后那个带着帷帽的男子,眉头微皱,想想还是不多言,走在前头领众人下去歇息。 次日,醉芙一大早就梳洗完毕。 等萧衾回来禀报燕长老所在之处时,醉芙起身准备过去。 “姐姐......”长生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开了口。 “嗯?”醉芙转过身来。 长生从魏苏手上取过帷帽,走到醉芙身旁,道:“姐姐带上我吧。” 醉芙叹了口气,道:“长生,不若先等姐姐去了宿洺院问清楚状况,你再......” 长生摇摇头,快速地将头上帷帽系好,斩钉截铁道:“不,我想亲口听他解释清楚!” 别看长生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遇上他较劲的事情时,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醉芙看了眼屋里众人,众人皆是赞同之色,醉芙没法子,只得对着身后的魏苏说道:“小苏,你也跟上......” “啊、我?!”魏苏指了指自己。 醉芙颔首,她怕待会燕宁说出了什么事刺|激到长生,万一......起码还有魏苏在一旁开解。 “走吧,莫让燕长老久等了......” 久别多年,云落谷仍旧十分看重燕宁,特意拨了一个绝佳的院子给他住。 庭院小桥流水,淙淙响叮当,五六棵高大的银杏落叶絮絮,化蝶飞扬。 角落里栽着的秋菊丛丛簇簇,一副金鳞遍满地的深秋凄凛之景。 “燕长老......” 池塘里几十条斑斓多彩的锦鲤正张着嘴等待男子喂食,女子声音一响,那攥着鱼料的男子手一顿,终究是让那群锦鲤空欢喜了一场。 燕宁将鱼料放回碗里,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道:“想不到在下居然能在西越见到公主殿下......” 将人迎进了屋,醉芙开门见山问道:“燕长老,本宫有话直说,马氏夫妇如今在哪?!” 燕宁看了眼醉芙身后那戴着帷帽的男子,叹气道:“长生,摘下你的帷帽吧......” 长生身子一绷,缓缓将帷帽摘了下来,“弟子长生见过燕长老......” “长生,你不该来的......”燕宁沉声道:“你回东陵去,我自会帮你把人带回的!” 长生朝燕宁吼了一声:“我不!” 燕宁看着长生眼里直打转的泪水,拧过头和醉芙说道:“请公主带他们回去!” 醉芙凤眸漠然,问道:“为何?!” “西越危机四伏,他掳走马氏夫妇就是等着长生自投罗网!”燕宁恨声说道:“公主殿下,我比你们更早知道丰州城发生的事情,我之所以叫人报信给你们而自己赶回西越,就是为了不把长生牵扯进去!” “燕长老......”醉芙抿了口茶,冷声道:“你以为你这么做,长生就能置之事外吗?” “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与西越脱不了干系.....”醉芙看了一眼满眼通红的长生,道:“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你们......” 燕宁长叹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长生从出生那一刻就与西越纠缠不清,只是他的身世带给这个无辜孩子的只有痛苦而已。 “是好是坏,让长生自己选择他的命运......” 醉芙语气严肃,对长生说道:“长生,姐姐现在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你的身世未必如你所愿,你真的若是留下来,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魏苏听燕宁和醉芙的谈话,感觉长生的身世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便想出口阻挠,“二哥,你......” 长生开口打断魏苏的劝诫,双眸坚定,道:“我想知道!” 他等了十几年了,终于能等到一个真相了。 “唉......傻孩子,一切有皇叔帮你担着,你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长生忍住哭腔,啪的一下双膝跪地,他朝燕宁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皇叔,我、我母亲还好吗?!” 燕宁眼圈一红,怜爱地抚摸着他头发,道:“你母亲她很好......” 这话一出,长生再也忍不住泪水了,他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母亲还活着......他母亲还活着! “小苏......”醉芙叫了一声魏苏。 魏苏上前,将地上痛哭的长生扶起,心疼道:“二哥,你好好听燕长老说,咱们还要去救爷爷和奶奶呢......”. 第115章 太子燕宸 醉芙从怀中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长生擦干眼泪,长生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声音对燕宁问道:“燕长老,你、你说你是我......” “我是你皇叔。”燕宁补上长生未说完的话。 长生脸上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小心翼翼问道:“那、那我真的是?” 燕宁微微一笑,道:“长生,你真正的名字叫做燕宸,你父亲乃是西越先帝燕滁,你可知道,当年你尚未出生,他就下旨封你为西越的太子了......” 醉芙显然十分吃惊,“西越太子?!” 还是未出生就被封为西越太子...... 女子看向长生的眼神越来越沉重。 当年迈的西越宁王讲起这些事时,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还在眼前。 “宸儿,你母亲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白贵妃.......” 燕宁朝长生招招手,“宸儿,你起身过来皇叔这里......” 魏苏搀扶着长生起身走上前。 燕宁从长生脖子上取出那枚佛玉,他手指细细摩挲着那满是经文的玉石,眼里满是笑意,道:“皇叔骗了你,这枚佛玉并不属于我,是你母亲一刀一刀亲手雕刻赠与你,是用作辟邪保平安的......” 长生有些疑惑,呐呐道:“我母亲知道我活着?” “你母亲不仅知道你还活着,她还见过你......” 燕宁这话简直是一记炸弹炸响在长生耳边,他不可置信道:“我母亲什么时候见过我?!” “上次在娲夙,她暗中随云落谷过来的......” 醉芙想起来了,问道:“是云落谷派来的第二批弟子中,那个戴帷帽的女子吗?” 醉芙依稀记得,那个女子腰间还配了一枚燕踏九重浪纹的玉佩。 燕宁应道:“是......” 长生又惊又喜,语气有些急切,“那我母亲如今身在何处?!她在哪里?!” “你见不到她。” 燕宁看着那双酷似他母亲的眼睛,沉下声音道:“她如今在燕裘身边......” 醉芙问道:“燕裘,他不是西越的摄政王吗?” 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当年蓟罕关一事,就是皇甫容衡勾结西越晋王燕裘所做下的好事! 闻言,么年眼中升起了一股怒火,他咬着牙质问道:“是燕裘那个老贼胁迫我母亲留在他身边吗?!” 燕宁摇头,沉默了。 醉芙看着燕宁欲说还休的模样,直觉告诉她真相不妥。 “你说啊!你说啊!” 长生摇着燕宁的胳膊,无法控制的疯狂正在吞噬这个么年,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真相! 面对眼前么年的疯狂之举,燕宁眼圈微红,为什么他说长生知道真相后会痛苦,就是因为接下来他说的话可能会让长生陷入崩溃之中。 燕宁看了一下醉芙,似乎在求助她。 醉芙叹气,“燕长老,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的吗?” 闻言,燕宁深吸一口气,他拉住长生的手,死盯他的眼睛,“不,宸儿你听我说......” “你母亲、你母亲她是自愿的......” 旁听的魏苏惊呼出声:“什么?!” 如此荒唐的说辞! 长生一股怒气上头,猛地抓住燕宁的衣襟。 么年眼中是阴鸷,语带威胁:“放他娘的屁!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什么叫做我母亲是自愿的?!” 长生心神已经走火入魔了,醉芙隐约感觉他身上的灵气气息躁动起来。 醉芙出声叫停长生:“长生,你冷静下来!” “小苏!” 魏苏上前,拉开长生的手,劝说道:“二哥,你冷静下来......” 醉芙也走上前,将长生拉到自己身边,“长生,听姐姐的话,咱们不激动,天塌下来都有姐姐帮你顶着,你先听燕长老怎么说......” 长生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质问燕宁:“你为什么说我母亲是自愿的?!” “因为......” “你母亲才是燕裘明媒正娶的妻子......”燕宁看着眼前这个么年,道:“你母亲与燕裘才是夫妻。 燕宁的话如万箭穿心。 长生脑子嗡了一下,脸色倏然惨白,喉间腥甜涌了上来。 他......他没办法承受这个真相。 “长生,我们走!” 醉芙没想到真相如此的不堪,她反悔了,她现在就要带走长生离开这里! “不!你继续说!” 么年大吼出声,他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长生,唉,陈年旧事,皇叔又该从何说起呢......” 燕宁看着这个深陷痛苦之中的么年,叹气道:“我与皇兄虽为嫡亲兄弟,但皇兄年长我十岁,我懂事时皇兄已经跟在父皇身边学着处理政务了。我灵力天赋极高,自幼又喜爱自由,外祖见我在深宫中闷闷不乐,便劝母后说,既然我不用继承大统,便不必这般拘着我的性子,母后虽不舍,但还是听从外祖的话将我送到云落谷进行修炼,还特意拜托了渭青城城主照顾我......” “渭青城离云落谷不远,我平日里在云落谷中修炼烦躁了,便去渭青城那边玩耍,久而久之,就结识了渭青城城主白承弼的独女,也就是宸儿你的母亲白珑......” “恰逢当年燕裘重病,兰若寺的主持说宫中阴气重,对燕裘病情不利,燕裘的母妃宁贵妃怕这个独子在宫中阴郁而亡,便哭着闹着求父皇将燕裘送出去外头养病。” “权衡之下,父皇便选中了渭青城,宁贵妃担忧,还特意委托了渭清城城主照顾,于是燕裘便在渭清城城主家住了下来,渭青城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果然将病恹恹的燕裘养得气色好多了......” 燕宁见长生沉默,便接着说道:“宸儿,你母亲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我与燕裘年纪相仿,我乃皇后所出,他乃贵妃所出,两人在宫中时有摩擦,在渭青城也是见面就打,后来在白珑的牵线之下,我与燕裘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三人就这样在渭青城整整度过了最美好的十年时光......” 说起往事,燕宁不自主地笑了一下。 “你母亲与燕裘青梅竹马,暗生情愫,后来燕裘被召回京时,你母亲痛哭了三天三夜,我一向视你母亲为妹妹,知悉消息之后心急如焚,偷偷跑出云落谷安慰你母亲,还写信告知燕裘此事,叮嘱他渭青城有人在等他,回宫之后千万不要辜负你母亲......” “三个月后,燕裘被父皇封为晋王,册封的第二天,一道圣旨随着聘礼来到了渭青城,你母亲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她的心上人,当时作为他们挚友的我也极为开心。” “可是......” 燕宁叹气道:“他们成婚后不久,皇兄代父皇出访南椤海境回来,在洗尘宴上,我皇兄第一次见到了白珑......” 西越宁王痛心疾首,“万万没想到,祸根就在那晚的洗尘宴上埋下了!” “谁都没想到,半年后父皇病逝,皇兄一朝登基,以天子之威强行把你母亲掳了进宫...... “唉,燕裘、燕裘他哪里受得了,从那时起就疯魔了......” 局外人的醉芙听到这里,心中充满了感慨。 燕宁摇头苦笑,道:“燕裘哪里是这么好欺负的,他的外家乃是西越望族,他的母妃宁贵妃在后宫身居高位,这仅次于中宫嫡子的出身不争还好......若是要争,西越免不了兄弟阋墙的戏码。” “燕裘自幼身子骨弱,对一切名利十分淡泊,他母妃宁贵妃只求他平安,不强求他坐上那个位置。这么多年来,皇子之间倒是风平浪静,直至后来你母亲被带进宫后......燕裘整个人疯魔了,开始疯狂报复西越皇室,他暗中勾结东陵澹王起事,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皇甫容衡登基后,燕裘借着与东陵一战步步把持政权,当年他逼宫时,我来迟一步,他已经逼得皇兄服下毒药,从此一生只能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 长生牙齿在颤抖,燕裘他...... “当年你母亲被带进宫后,我担心她处境艰难,便瞒过皇兄暗中送了一个人护她周全,后来那个人成为了她心腹,宫廷政变之时,你母亲正好在宫中生下你,她明白你的存在对燕裘而言是个奇耻大辱,她虽一心想跟随燕裘回去,但也知道燕裘不会放过你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你的安全,她暗中联络我,我安排派心腹和护卫送你出宫,对外宣称生下了一个死胎。宸儿,护卫你的人原本是想将你送到东陵一个望族抚养的,后来在遇龙山脉遇到了群狼,他们为了你的安全将你留在屋中出去将群狼引走,回来时却发现你已经失踪了,你失踪一事不宜大声宣扬,在他们暗中寻你之时,燕裘在西越发现不对劲,派人跟来了遇龙山脉,他们怕暴露身份,趁着暴风雪来临之时,离开了小木屋......” “宸儿,你母亲一生从未撒过谎,她唯一撒下的谎就是对燕裘隐瞒了你的存在,你要体谅你母亲当时做的决定,她也是迫不得才选择和你母子分离的......” “后来我们派了人回来再寻你,那个小木屋已经在暴风雪中倒塌,已经找不到你的任何踪迹了.......” 燕宁将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等他说完之后,长生愣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他的亲生父亲......才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恶人吗?! 真相让长生心中顿生巨大的羞愧和耻辱...... 可是,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也被那个男人折磨致死了啊...... 他的父亲被害死了...... 长生心中百感交集,突然,他头也不回地从屋里冲了出去。 “二哥!!!”魏苏惊呼一声,一把抓起帷帽,跟着追了出去, ...... 西越皇宫,月仙宫。 “阿柳!”黑暗中响起一道惊慌的女声。 听见声响的宋柳从睡梦中惊醒,低声道:“娘娘?” 宋柳踱步移到白珑床边,掀开帘子,只见床上女子唇色苍白、满脸冷汗。 她轻声问道:“奴婢在此,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女子点点头。 黑暗中,女子的声音极为虚弱:“阿柳,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宋柳点燃一小根烛火,柔声道:“娘娘多虑了,最近宫中无事......” 白珑回想起方才的梦魇,突然就低声啜泣了起来,“阿柳,我、我梦到宸儿他死了......” 宋柳将烛火放在一旁,拿帕子轻轻帮女子擦干冷汗。 她微微笑道:“娘娘你啊,忘性真大......上个月探子不是回报了吗,说小殿下在东陵镇国公府里生活得挺好的,东陵昭华公主及笄礼上,小殿下还与那位公主正式行了结义礼呢......” 宋柳这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反而勾起了白珑的悲伤,她泪眼婆娑,低声哭诉道:“阿柳,我知道他在东陵生活得很好,可是我想他,我想我的宸儿......” 母子分离之痛,她越来越承受不住了。 闻言,宋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往外指了指,“嘘......娘娘,隔墙有耳......” 【作者题外话】:秋天了~ 有时会在树下发呆~ 南方落叶只有几片~ ^_^. 第116章 身份暴露 宋柳透过窗,看到外头的人影疾疾走动,她安慰道:“娘娘,夜深了,您快睡吧......” 白珑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 宋柳提醒道:“娘娘您要休息了,明日摄政王从兖州巡察回来,若是回宫看到你憔悴不堪的模样,肯定会问起原因的......” 这段时间不知为何,燕裘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要对宫人喊打喊杀的。 连他一贯厚待的月仙宫也挨了不少罚。 “阿柳......我最近想出去,他都不肯答应了。” “他说要入冬了,说我身子娇弱,怕我遇风病倒......” 宋柳叹了口气。 她陪在白珑身边多年,许多事情看在眼里,燕裘这个男人怎么说呢,对别人是真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连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幼帝也要避其锋芒,生怕沾染上了半点权力连当个傀儡的机会都没有,但他爱白珑是真的爱得痛心入骨,正因为如此,一点风吹草动都让这个男人像惊弓之鸟一样局蹐不安。 “摄政王也是担心娘娘您的身子。” 白珑摇摇头,“不,不一样!我感觉阿裘他好像变了,好像他要将我软禁在月仙宫不让我出去!” 宋柳眉头微蹙,白珑她心思细腻,不可能无缘无故感觉到异样的,她沉声问道:“娘娘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去平沐行宫那边散散心吗?” “是啊......”闻言,白珑眼神黯淡,“可是阿裘他不让我去了.......” 当年白珑因为生产虚耗过度,燕裘为了她特意在温泉之地起了一座行宫供她养身子用。 行宫里头有一个药池,每逢入冬之时,燕裘都会陪白珑到那里过上几日调理身子,怎么今年突然就不让白珑去了? 宋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低声在白珑耳边说道:“娘娘,上个月摄政王暗中派人去了一趟娲夙......” 白珑猛地抓住宋柳的手,“他、他可发现了什么!” 宋柳摇头,“娘娘你从娲夙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摄政王估计是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白珑慌了,“阿柳,他会不会发现宸儿的存在?!” 宋柳不敢给白珑一个确切的答复,她只能答道:“当时娘娘您只是与殿下擦肩而过,摄政王应该不会知道的。” “阿柳!” 白珑不要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要确保自己的孩子安全无虞活在东陵,“天亮之后立刻传信给阿宁哥哥,叫他把宸儿藏在怀凤城里!” 当年怀凤城能护住燕宁,自然也能藏住燕宸。 宋柳看着眼前这个爱子心切的女人,颔首道:“奴婢遵命。” 外头响起了鸡鸣的声音。 宋柳哄了许久,白珑才堪堪压下心头惊慌,宋柳吹熄烛火后,月仙宫的主人再度沉沉睡去。 ...... 清晨殿外鸟鸣声响,金乌已经缓缓升起。 日光通过半开着的窗户透进来,洒在床上女子的脸上。 那张白润如玉的脸轻轻皱了起来,不一会儿,床上的女子就被日光亮醒了。 白珑动了动脖子,转头就看见身侧躺着的一名男子,那男子即使在睡梦中也将她搂得极紧。 白珑这一动,男子也醒了过来,“珑儿......” 男子一脸疲惫,眼下酝着一抹沉重如铁的黑。 他将头埋在白珑的肩窝里,带着朦胧睡意,嘟囔着说道:“我从兖州带回了一扇刺绣屏风给你......” 白珑手指轻轻擦拭他眼下的青黑,心疼道:“你下去巡察本就辛苦,还要费心费力给我挑礼物......” 燕裘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到唇边一吻,“想到你便买了......” 白珑身子不太好,除了上次和他闹了大半个月的脾气硬是要到娲夙去散心,其余时间几乎一直养在京城。 这么多年过去了,燕裘凡是下去巡察都会在当地挑选几件礼物带回宫中,一来可以纾解白珑在京中的苦闷,二来自己也可以在离开她的日子里有个寄托..... 白珑说道:“你若是觉得累了,有些事情就交回给陛下处理吧,毕竟陛下也十四了,是时候学着要处理政务了。” 燕裘知道白珑只是单纯担心他的身体,也不气恼她口中说出来的话,道:“现在陛下玩心还重,再过几年吧,等我把政务都整理妥当了,就带你去行宫常住......” 想起燕宸,白珑突然闹起脾气,“我现在就想去行宫!” 燕裘安抚她道:“珑儿莫闹.....”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行宫,以前入冬我都可以去的!” “珑儿,行宫那边最近不太平,等风波过了我再带你去。” 燕裘偷偷隐下眼中寒光。 “行宫那边怎么了?” “都是山上的一些贼人,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白珑直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她还想再追问时,燕裘对着殿外喊了一声,“来人......” 宫人捧着梳洗的东西鱼贯而入。 等两人都梳洗完后,白珑按往常一样动手给燕裘整理衣襟。 女子容颜并未因为时间流逝而衰老,反而增添了一抹岁月的味道。 这是他一直心爱着的女子...... 看着她如平凡人家的妻子一样帮他整理起居,燕裘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珑儿,我还要去处理政务,我从兖州带了一株紫心草回来,已经命人炖好了,你待会记得吃......” 白珑抬头,看向燕裘的眼中满是柔情,点头道:“早去早回,我在月仙宫等你用午膳。” “嗯。”燕裘转过头去,对宋柳说道:“阿柳,你记得叮嘱娘娘服下炖品。” 宋柳福身行礼,应道:“是,奴婢遵命。” ...... 出了月仙宫,燕裘带着侍卫去到了日常处理政务的朝晖殿。 才刚处理了三四件事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门外走进一名断浪卫,“摄政王......” “何事?”燕裘头也不抬,继续低头批红。 那名亲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去,道:“这是今早从月仙宫中拦截出来的密信。” 那批红的手一顿。 燕裘将信接过来,并不急着打开。 他手指摩挲这封信,问道:“太妃娘娘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亲卫应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宫中赏花作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下去吧......” “是!” 等亲卫走了之后,燕裘双眸越来越冷。 他就这样子坐在那里,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等到日头越来越盛,他才动手拆开那封信。 打开信一看,燕裘嘴角越抿越紧,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才隐忍住什么。 一个月前,珑儿从娲夙回来,在宫中整天神不守舍的,他暗中派人去了娲夙一趟,发现珑儿居然和燕宁偷偷见了一面。 断浪卫在查探时说燕宁和东陵一少年相处甚欢,他本来不以为然,直至断浪卫回来禀报,说那少年身上居然佩戴着珑儿亲手雕刻的佛玉。 珑儿为那枚佛玉花了极大的心思,他本以为是珑儿偷偷给他准备的惊喜,岂料到最后那枚玉却在落到他人手上。 燕裘派人去查探那少年的身世,查着查着,居然查到了当年往事。 该死的!那个少年,居然是珑儿和燕滁的孩子! 燕裘眼中满是肃杀,白珑因为那个孽种伤了身子,这辈子他和珑儿都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那么那个孽种也不应该活在世上! 东陵如今换主了,东陵镇国公和昭华公主庇荫着那个孽种...... 看来只有将他引来西越才好下手。 灵力一闪,燕裘手中的那封信便化为了碎渣。 就是因为那个孽种,珑儿才胆敢对自己撒谎,只要他死了,一切会恢复原样的...... “来人!” “属下在!” 燕裘此时情绪已经让人看不出异样了,“东陵那群人如今在哪里?” 醉芙他们一进入西越就被断浪卫盯上了。 “他们和燕宁都在云落谷。” 燕裘眼眸沉了下去。 云落谷......又是云落谷和他作对! “派人引开燕宁他们,将那个孽种带来见本王!” “是!” ...... 萧衾禀报道:“主子,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了。” 醉芙道:“人在哪?” “在苦水镇。” 苦水镇在西越皇城的京郊,那里是三流九教的聚集之地,怎么会把人囚在那里? “情况可属实?” “属实......探子还看到那一处院子外有断浪卫出现的痕迹。” “燕长老如今在哪?”醉芙问道。 “燕长老在与云落谷诸位长老密谈。” “阿衾,你去通知燕长老,我们待会出发去苦水镇。” 醉芙来西越前就和谢长瀚商量好了,此行目的在于解救马氏夫妇,其余事可以等返回东陵后再仔细斟酌...... 燕宁口中说出的真相比她猜测的还要可怕,长生在这里太危险了,得赶紧就救出人返程东陵才行! 萧衾出口问道:“那长生那边?” “如今长生和魏苏在何处?” “早些时辰,云落谷的弟子带他们俩进秘境修炼了。” “他们要闭关多久?” “估摸着也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醉芙沉思一会儿,道:“这个时间够瞒住他们俩了......阿衾你和飞尘留下,我带凛雪去苦水镇。” 苦水镇离云落谷估摸着要一天的行程,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两天。 长生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她怕若是把长生带去了,不知会生出什么意外来。 “若是到时我还未回到云落谷,你和飞尘尽量稳住长生,不要让他乱跑。” “是!” 一个时辰后,燕宁被萧衾带到守云院,醉芙一行人搭乘马车早早出发苦水镇。 ...... 一日后,苦水镇。 月色朦胧,寒鸦在夜色中叫得极为凄凉。 底下院子里,醉芙着夜行衣将整个身子贴在墙根上。 凛雪率先翻过墙,他环视一圈院子,朝墙头上的燕宁颔首示意,燕宁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凛雪。 凛雪接到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后,偷偷踱步到里头唯一一间屋子外头,见屋里头六个护卫全都出了来,凛雪默默屏住呼吸,将手里的那个迷烟弹猛地扔出去,瞬间那迷烟弹便炸开了锅。 萧瑟寒风一刮,院子里头白烟消散。 地上,倒着六个晕过去的护卫。 燕宁炼制的秘药果然非同一般。 凛雪朝燕宁做了一个手势,燕宁会意,和醉芙两人齐齐跃进院子里。 三人疾步冲向屋子里头。 凛雪一推开门,黑暗中,三人只能模糊看见地上被捆着的两个身影。 醉芙吹燃火星子,微弱的火光下,醉芙看清了那两张脸。 两张陌生的脸...... “撤!!!”醉芙大声喊道。 该死的!他们中计了! 【作者题外话】:秋天雨水真的猛。 病恹恹的人忽然伤感。. 第117章 束手就擒 这时候,屋外猝然响起了嘈杂声。 醉芙看着灯火通明的外头,凤眸一眯。 大门被猛地打开,醉芙往外一看,只见院子里起码有三百名断浪卫在等着。 断浪卫的首领饶武海走了进来,上前对燕宁行礼道:“臣饶武海,恭迎宁王殿下回国......” 燕宁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一把扯下面罩,讽刺笑道:“哼,饶武海,先帝对你不薄,你居然为燕裘那个窃国之贼卖命!” 饶武海没有反驳燕宁的话。 他静静地看着久未逢面的燕宁,眼神坦荡,道:“臣没有殿下本事大,也不似殿下孑然一身......” 一句话道尽了饶武海的难处。 燕宁压抑住心中的愤怒,质问道:“他早就知道我们要来西越?” 饶武海颔首,沉声道:“摄政王已经等了许久......” 醉芙上前,目光顿发森森杀机,“你们掳来的人在哪!” 饶武海只是道:“你们来迟了一步。” 既然人不在此处,那就撤! 醉芙脚下银光一亮,双重星阵中喷出耀眼的银光,“风起!” 银光冲天而出,直接把屋顶给掀翻了。 “异能?!” 出发前,摄政王曾经提醒自己,说东陵昭华公主身上的异能修为不低,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饶武海见燕宁和凛雪借着醉芙掩护直接往外一飞,脸色阴寒,下令道:“守住!不能让他们逃了!” 说完,饶武海抽出长剑,一道夹杂着灵力的剑锋直冲醉芙,俨然饶武海已经知道醉芙是三人之中的核心人物了。 醉芙惊呼:“化丹境九级!” 能当上断浪卫的首领,果然实力高强! 醉芙看着已经往外逃的燕宁和凛雪,甩出手中的沙椤花灵,花灵迅速生长蔓延,一把卷住了饶武海手里的剑。 饶武海神色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醉芙收回花灵,饶武海手里的长剑直接脱手而飞。 饶武海反应极快,往前一飞,直接从花灵里拔回长剑,他提剑往地上一滚,醉芙被这力量带的往前踉跄了两步。 放在平日,饶武海化丹境九级的灵力是能直接压制住醉芙凤凰二境八星幻力的,但是沙椤花灵在凤君留下的东西,竟硬生生把战况拉平。 醉芙和饶武海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皇甫奕并不知道醉芙此趟西越之行真正目的,醉芙也不欲将私人恩怨上升到两国国事问题,燕宁和凛雪灵力不低,应该逃出去了。 只要他们逃出去,她自有办法解决饶武海! 饶武海也看出了醉芙的打算,他朝外面大喊道:“上弩!” 一声令下,在院子里待命的三百名断浪卫身形疾动,迅速排成阵法,每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弩朝空中一射,那淬着寒光的箭头带着磅礴骇人的力量直冲燕宁和凛雪。 “该死的!”燕宁咒骂了一声。 西越立国之初,为了护卫天子的安危,西越太祖成立了断浪,断浪作为西越天子手中予夺生杀的大杀器,所向披靡。 六百断浪卫从三岁起全部送往云落谷接受训练,武技和灵力都是佼佼者。 若不是当年燕裘把控了断浪,皇兄他...... 燕宁心中一紧,他比谁都清楚断浪卫的能力,这底下三百人中最低灵力的也在化丹境一级水平,有阵法加持,攻击更是凶猛。 凛雪和燕宁两人背对着彼此,纷纷抽出长剑破开呼啸而来的弩箭。 “箭头有毒,小心!”燕宁高呼道。 醉芙见外头生出变故,正欲摆脱饶武海冲出去帮忙时,她眼角忽然瞥见角落里出现几个人影,正借着混乱掩饰往外走。 月光投射下,醉芙看到了被挟持的那两人,是马仲丞和顾庭蓉! 醉芙狠狠地咬住唇,果真只是迟了一步! 混乱中,两位被挟持住老人身子摇摇欲晃,神色颓靡,似乎很多日不进水米了。 两位老人喉头闪着一抹寒光,女子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她假意装作力量被耗尽的样子,猝然摔倒在地。 饶武海抓住机会,挥舞长剑斩断花灵的束缚,冲上前制服醉芙,将利剑对准她的脑袋,沉声道:“昭华公主,得罪了!” 倒地不起的醉芙朝半空中极力反抗的燕宁和凛雪传了一道密音,“束手就擒!” 凛雪诧异。 “束手就擒!”醉芙又传了一声。 半空中燕宁眼睛一利,他也认出被挟持的马氏夫妇了,他反应过来醉芙的意思,转头低声朝愣怔住的凛雪说道:“落!” 燕宁收起灵力,拽住凛雪猛地往下砸,几道弩箭擦过两人的胳膊,流了一大片黑血。 断浪卫冲上前团团围住他们,燕宁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两枚解毒丹,一枚给凛雪服下,一枚自己服下。 饶武海挟持住醉芙从屋里头出来,对燕宁说道:“宁王殿下,摄政王有请......” ...... 与此同时,云落谷。 等长生和魏苏从秘境里出关,已是夜深。 回到守云院,见整个院子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不见,魏苏奇怪道:“咦,怎么一个人都不在?” 长生也皱着眉头,心中同样觉得奇怪。 过了半个时辰,萧衾和飞尘从外头回来。 萧衾和宣飞尘见到长生和魏苏,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宣飞尘作为老大哥开了口,“你们两小子都饿了吧,小厨房里还备着你们的菜。” 萧衾也说道:“对,快入冬了,你们赶紧吃些热乎的,可别着凉了......” 萧衾赶紧安排人将夜宵呈上,等夜宵送上,四人围在桌边。 魏苏夹了一大筷子卤鹿肉塞进嘴里,这两日可饿死他了,他边嚼着肉边含糊问道:“飞尘大哥和阿衾姐姐这么晚还不歇息,刚才是去哪儿了?” 萧衾应道:“早些时候去找云落谷的弟子切磋一下,耽误了些时间。” 长生低头吃菜,也不说话。 等差不多吃饱了,他语气幽幽问道:“飞尘大哥,姐姐人呢?” 宣飞尘突然呛了一下,萧衾脸色不变,却偷偷在底下掐了他大腿一把。 十分不擅长撒谎的大熊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那口肉,道:“主子她啊......你们闭关之前,她收到顾芷的密信,说洛川出了一点事,叫她过去处理。” “洛川?”长生问道:“洛川出了什么事?” 宣飞尘佯装镇定,道:“似乎是国公爷那边的事......” “什么时候去洛川的?什么时候回来?” 长生一下子扔出了两个问题。 萧瑟寒风中,宣飞尘额头冒出一颗冷汗,结结巴巴道:“两日、昨日?应该、应该是明日吧......” 宣飞尘口里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萧衾心一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宣飞尘。 撒个谎都说不利索! 听到这个回答,长生微微笑道:“哦,这样子......” 萧衾偷瞄了一眼长生,本以为他会察觉到什么,但只见长生擦了擦嘴,便起身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 宣飞尘和萧衾一愣,齐齐应道:“哦哦,好......” 等长生离开之后,宣飞尘和萧衾也准备回房歇息。 魏苏叫停他们的脚步,“飞尘大哥、阿衾姐姐......” 萧衾转身回头应道:“怎么了?” 魏苏灵力挥指一弹,瞬间大门就被关上了。 宣飞尘和萧衾脸色微变。 魏苏敛起笑容,“姐姐她是不是去救人了?” 长生因为身世的事情一直恍惚,并没有听出察觉到宣飞尘和萧衾的不对劲,但是魏苏他察觉到了。 萧衾本来还想扯个谎搪塞过去,但是见魏苏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又想起稳住长生还要魏苏配合,只能无奈叹气道:“主子和燕长老得到消息,他们现在人已经在苦水镇了。” 魏苏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宣飞尘和萧衾对视一眼,宣飞尘应道:“若是事情顺利,本该今日下午就回到云落谷的。” 此时屋外夜色浓黑。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营救一事遇到意外了。 “魏苏......”宣飞尘一脸正色,道:“主子瞒着长生就是怕他冲动,你......” “我知道怎么做了。”魏苏应道。 ...... 次日一早。 魏苏一醒来就发现长生不见人影。 “飞尘大哥!”魏苏冲去找宣飞尘。 吵闹的声音也吵醒了睡在隔壁的萧衾,萧衾打开门问道:“小苏怎么了?” “长生不见了!!!” 这话一出,飞尘和萧衾两人睡意全都吓醒了。 两个都顾不得梳洗,随手扯一件外衣就裹在身上,赶紧跟着魏苏出去找人。 在谷里找了大半天都不见长生影子,宣飞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得去找颜信霁求助。 颜信霁想都没想,就派了几十个云落谷的弟子跟着他们一起找,最后才得到消息,说人在谷口之处。 “长生!!!” 魏苏终于见到那个少年了。 长生席地坐在路边,他似乎没有听见魏苏的喊话,双目呆滞地看着入谷的方向。 正是清晨日光倾泻而下的时候,坐在地上的人却丝毫感受不到日光的温度。 “长生......”魏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连接着谷口的那条路远远蔓延而去,看不到尽头。 魏苏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生疼,鼻头微酸,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人......” 长生双眼充满红血丝,似乎一夜未眠。 他枯如死井的眼神看向宣飞尘,道:“飞尘大哥说今日姐姐会从洛川回来的......” “长生我......”宣飞尘手足无措,刚出声就被萧衾打断了。 “长生啊,早上我们收到顾芷传来的信,说洛川那边有事可能还要耽搁几日,咱们回去吧......” 说着,萧衾就走上前想将长生拉起来。 长生对萧衾伸过来的手视若无睹,他淡淡道:“我问过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宣飞尘和萧衾,那双蒙上灰尘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燕长老不在云落谷里......” “长生......”萧衾放柔声音,哄骗道:“燕长老可能有事外出了呢.......” “咱们回守云院再说好吗?” 长生明白了。 他脸色刹时间变得苍白,怒吼道:“他们去救人了是不是!” 不可以! 燕裘在西越一手遮天,姐姐他们会出事的! 他要去找他们!他要去救爷爷和奶奶!他要去救他母亲! 眼看着长生就要失去理智冲出去,魏苏将人给紧紧扣住,“二哥!二哥!你冷静点!” 失去理智的长生像野牛一样疯狂挣扎,猝不及防,魏苏被长生一拳砸在鼻子上,那鲜红的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见局势不妙,萧衾大喊:“飞尘!” 【作者题外话】:夜晚看看书,透过窗看到月光。 月光皎洁。 第118章 为何不肯走 宣飞尘冲上前,一个手刀下来,瞬间魏苏怀里挣扎的长生就晕厥了过去。 众人把长生带回守云院。 宣飞尘横抱着长生放回他床上,并交代道:“魏苏,你看好他......” 魏苏看了眼那个消瘦了一大圈的少年,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魏苏问道。 “我们如今只能在云落谷等了。”萧衾眉头紧皱,这里不是东陵,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魏苏叹气,“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爷爷和奶奶还在燕裘手里,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宣飞尘已经从萧国公一事中吃足了教训,他不敢轻举妄动。 “再等等,明日之后若是不见主子消息传回来,我们再和云落谷商量对策......” ...... 到了夜深,丑时。 守云院众人都在沉睡。 长生的房间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忽然,屋子上头被人掀开了一片瓦。 皎洁的月光从中投射下来,刚好照在床上少年的眼皮上。 那道呼吸声慢慢放缓,少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长生被月光照得眼睛微眯,他一翻身,思绪糊涂间只见床边站着一个人。 少年瞳孔一缩,彻底惊醒。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簪扔给长生,长生接住一看,心里大惊。 这、这是姐姐的玉簪! “跟我走!”黑衣人开口说道。 “魏苏!!!”长生大喊道。 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他们晕过去了......”黑衣人应道。 长生双眸阴鸷地盯着眼前人,他突然发难,从床上猛地扑向黑衣人,灵力一吸,将挂在墙上的匕首吸了过来。 黑衣人抽出长剑将匕首一把打掉,剑尖直指长生喉头,冷道:“你若不想那个女人死,就跟我们走!” “我姐姐在哪?!” “你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少年紧紧攥住拳头。 漫漫长夜中。 有一个身影悄悄告别了云落谷,离开了西越唯一能护住他的地方。 ...... 三日后,西越月仙宫。 夜色昏沉。 燕裘听到门外禀报声,从枕边人身侧醒来,起身披了一件外衣。 在床上沉睡的女子突然失去了温暖的臂弯,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男人在女子额间落下一吻,又给她拢了拢被子,低声在她耳畔道:“珑儿,等我解决他们就回来陪你......” 床上女子依旧在沉睡之中。 等燕裘离开后,底下宫女应燕裘的命令,捧着一盆银骨炭进了寝殿,为这寒凉的寝殿再添点温热。 那名宫女放下炭盆后并没有出去,她偷偷踱步到床边,摇了几下床上沉睡的人。 “娘娘!娘娘!” 那名中途换人的宫女是宋柳。 “阿柳?”白珑半睡半醒间嘟囔道。 “娘娘,娘娘!小殿下出事了!”宋柳心急如焚。 这话如同惊雷,惊得白珑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阿柳?” “阿柳你说什么?!” 宋柳焦急说道:“前些日子摄政王派人掳走了马氏夫妇,逼得殿下他们来西越救人!” 白珑心里一惊,“阿裘他知道了?!” 宋柳颔首。 “宸儿!”白珑着急问道:“那宸儿如今怎么样了?他可安全?” 宋柳摇摇头,“娘娘,小殿下失踪了!” 白珑惊呼:“什么?!失踪了!” 宋柳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黑暗中,宋柳把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宁王殿下他们在苦水镇被断浪卫虏获,如今被囚在宫中,方才宁王殿下接到宫外的消息,说可能小殿下被断浪带进宫中,赶紧派宫中的眼线传信给奴婢。” 白珑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尚有余温,阿裘他、他是刚才才离开这里的。 “阿柳你赶紧去查,看宸儿被关在哪里!” “娘娘......”宋柳面露难色,“摄政王安排人把月仙宫给围了起来。” 闻言,白珑脸色凝重起来。 事态竟然已经演变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吗?! 女子思前想后,她犹豫了一下,从床头暗柜里摸出一枚令牌,交到宋柳手里。 “娘娘这是......” 白珑眼中情绪隐晦不明,沉声道:“先帝他生前留了一个人给我,你拿去......” 提起燕滁,白珑语气听不出喜怒,她附耳在宋柳低声道:“你拿去浣衣局,那人在最西头的屋子里。” 宋柳诧异,先帝、先帝在摄政王眼皮底下居然还留了一个暗桩在宫中?! “快去罢!快去罢!” “是!” ...... 三更天,夜色浓墨,悄无声息地掩盖了许多暗流涌动。 西越皇宫,一处被废弃多年的宫殿里。 一名少年被人蒙住眼睛绑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他被绑在这里的第二天了,他感受不到日夜的变化,只能靠着偶尔的几声寒鸦叫声来辨别。 突然,殿门推拉的声音响起,搅乱了此处腐朽败坏的空气。 地上那少年被惊了一下。 是那个男人吗?! 他又是紧张又是怨怒,等来人脚步声逼近自己,嚓一下,蒙住他眼睛的那块黑布被一只手扯了下来。 一看到面前这张男人的面孔,长生一愣。 来人拥有着一张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面孔...... 如此瘦小黑黝的面孔,他是谁? “燕宸殿下,我来救你出去......” “你是?”长生一头雾水。 只见段志按捏住长生双腕间的缚灵锁,双掌涌现一道赤色的灵力光芒,啪的一下那锁便碎开了。 长生大惊,赤色灵力,他是上面的人! 少年问道:“你是何人?” 段志不欲介入九州的事务,他沉默不语。 “你若是不表明身份,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见少年倔强,段志无奈应道:“殿下,我是你母亲派来的人,请速速随在下离开此处!” 听到是白珑派来的人,长生安下心来。 “殿下,运气......” 少年闭目运气,丹田灵气缓缓游走在全身灵脉中。 好一会儿,长生握拳,他的灵力恢复了! 段志耳朵一动,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往此处走来的声音,他扶起长生,道:“殿下,我们该走了!” “走?走去哪里?”长生问道。 “月仙宫!” 段志话不多说,趁着昏黑夜色直接带着长生避开众多耳目,偷偷潜入到月仙宫里。 ...... 月仙宫里,一点烛火都没有。 黑暗中,两个女人已经急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一声轻微的哨声响起。 白珑猛地大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阿柳!” 宋柳脚步急促,赶紧上前将殿门打开。 她伸出半个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四周空荡荡一片,轻声道:“段大哥......” 段志带着长生从屋顶上飞下,他将人交到宋柳手里,道:“宋姑娘,在下的承诺已经完成了。” “多谢段大哥!” 段志看了一眼这西越皇宫。 当年他躲避仇家身负重伤逃到了九州,被燕滁所救....... 男人视线转移到少年的背影上,当年他父亲在宫廷政变时都不动用他,暗中把他留给了白贵妃保命...... 这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欠燕滁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如今该回去他原来的地方了! 等段志离开后,宋柳看着面前这个肖似白珑的少年,一时百感交集,当初那个被她亲手送出宫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阿柳......” 殿里等待的人已经很是着急了。 听到那声温柔似水的女声,长生心里瞬间紧张地提了起来,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殿下,请随奴婢进来.......” 望云之情,何人能懂...... 随着长生离白珑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平静,这不平静中还翻涌着愤怒。 两人终于相见。 时隔十三年,白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她的孩子。 这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啊...... 十三年的时间里,她只与他温存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被迫母子分离,这么多年魂牵梦萦不得安睡,如今......如今她终于见到他了。 白珑泪眼潸潸,还没走近,那一串串的泪水就顺着脸庞滑了下来,浸湿了衣襟。 女子呜咽,“宸儿......我的宸儿.......” 少年心里那股被人遗弃多年的愤怒在这一声声泣血的叫唤中被消解了。 他鼻头一酸,很快泪水也涌上了眼眶。 可怜如魏苏,即使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也拥有自己曾经难以企及的东西,那就是母亲...... 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母亲一面。 如今一见,原来他也有母亲,原来他的母亲是这般美丽温柔的女子。 长生哽咽,泪水如涌动的洪流滚滚而下,“母亲......”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孩子......” 强烈的哀伤和巨大的喜悦在这一刻彻底交融,这对分别了十几年的母子抱头痛哭,惹得宋柳也一旁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 殿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兀然打破了此处温情。 “宋姑姑!他们要回来了!” 门外是小桂子急躁的声音。 宋柳一惊,“娘娘!摄政王快要回来了!” 闻言,白珑猛地抬头,赶紧擦干泪水,收拾好自己情绪。 她对长生说道:“宸儿,你随阿柳下去,晚点母亲再去找你......” “母亲!” 少年紧紧拉住她的手,力气之大,将白珑都捏疼了。 他一出声有些怯怯,而后又十分坚定,“你随我走好不好!” 他已经找到他母亲了,先把她带出去,到时候再把姐姐他们救出来,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宸儿......” 白珑不舍地摸了摸那张极像她的脸庞,眼角泛起爱意,眼中含泪,“宸儿,母亲不能走......” “为何?!” 白珑只是摇摇头,长生怒吼:“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蓦然,长生恼怒地将脖子上挂着的佛玉扯下,狠狠摔到地上。 “难道那个男人比我还重要?!!!!” 长生像头炸了毛的幼狮,浑身散发着戾气。 白珑知道她终究有一天会面对长生这样子的质问,但她没想到这质问来的如此迅速和猛烈。 “宸儿你听我说......” 白珑拉住长生的手,长生一把甩开。 少年双眼通红,他忍住心中委屈,咬着牙乡狠声道:“不走就罢了,反正我这次来西越也不是为了你!” “宸儿......”白珑听到这话心都要碎了。 长生别过脸去,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若是你不肯,以后也不必见了......” “反正我的家不在西越在东陵,等我救出爷爷奶奶......” “宸儿你听母亲说!”白珑拉住他,梨花泪直下,“我不能离开这里......” “放手!”长生恶狠狠地瞪了白珑一眼,他拼命地扯开白珑的手,可一个母亲的力量是巨大的。 白珑明白,这是一个孩子对他母亲面对抉择时没有选择他的愤怒。 女子逼迫长生和她对视,“宸儿,你爷爷奶奶和你姐姐都在宫中,我不能走!” 长生一愣。 “姐姐在哪里?” 黑衣人以醉芙为饵将他绑了进宫,一进宫就把自己扔在那处废弃的宫殿里,他至今都得不到醉芙他们的消息。 “他们在瑞玉宫,那里是断浪卫重兵把守的地方,你等母亲和燕裘周旋后把他们救出来后再说这事好不好......” “娘娘!” 宋柳在催促了。 “宸儿,你随阿柳下去,她会保护你的!” 白珑将地上的磕破一角的佛玉捡起来重新挂在长生脖子上,“宸儿乖,戴着它,保平安........” 匆忙间,白珑在长生额间留下一吻,把他往外一推,道:“快去!” “殿下,请随奴婢来!” 长生在宋柳的拉扯下,离开了月仙宫。 【作者题外话】:中秋将至,祝愿大家事事如意。 第119章 孽缘纠缠 等长生走后不到半刻钟,燕裘回到月仙宫。 “珑儿......”燕裘声音急得有些颤抖。 “阿裘......”白珑在床上泣不成声。 燕裘解下披风,大步走向床边,将白珑拥在怀里,安慰道:“怎么了?是不是又被梦魇了......” 他方才快到乾清宫中,突然接到禀报,说月仙宫出事了,他只能扔下那边的事情赶了回来。 哭着哭着,白珑的哮踹猛地犯了,她紧紧扣住燕裘的手不放,脸上皆是惊恐之色。 “阿、阿裘,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 燕裘见她快喘不过气的模样,急得连忙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药给白珑服下。 他眼角泛起泪光,语气哽咽:“不会死不会死,有本王在珑儿怎么会死呢......” 旧疾磨人,次次如猛虎来袭。 服了药下去,白珑胸口好不容易缓了一点,燕裘赶忙帮她抚平呼吸,问道:“好点了吗?” 白珑依旧喘着大气,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她柔声道:“好点了......” 白珑畏缩在燕裘怀里,拉着燕裘的手不放,看向燕裘的眸中是溢出来的害怕。 七分真情三分假。 “阿裘你别走,再多陪我一刻可好?” 雀儿孱弱。 燕裘爱怜地抚摸着怀中颤抖的人儿,应允道:“好好好,不怕,我陪着你......” ...... 次日一大早,断浪卫来报。 “禀报摄政王,守卫刚刚发现燕宸在乾清宫失踪了!” 闻言,男子正在摆弄的玉兰花的动作蓦然停住。 鹰眸阴鸷。 他脑中回想起昨夜至今白珑过分黏人的态度。 那朵精心养了三四年的玉兰猛地被掐断,男子幽黑眼眸微抬,“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来禀报的断浪卫一怔,那名少年的身份不是........ 奇怪,怎么摄政王反应如此平静? 就在断浪卫以为燕裘要高抬贵手放过那个少年时,只见他眼里渗着寒光,幽声道:“晚些时候派人通传太妃娘娘一声,就说渭青城城主白承弼病危......” 断浪卫心头一惊,道:“是!” 等断浪卫离开后,表面平静的燕裘呼吸越来越急促,横手就将那盆白玉兰一扫下地。 他双眸充血,心中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了,勃然大怒,“好你一个燕宸,竟然让珑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我!” 月仙宫里。 “什么?父亲病危?!”白珑惊得将手里的药汤打翻在地。 “是,刚刚接到渭青城发来的急报......” “我要去找阿裘!找阿裘!” 她父亲已是朝枚之年,哪里来遭得住病魔缠身。 白珑慌得坐都坐不住。 燕裘此时恰好处理完公务从外头回到月仙宫,见白珑唇色苍白,问道:“怎么了?” 燕裘这话一问出声,白珑瞬间鼻头酸涩,眼泪奔涌,“阿裘,父亲病危,我......” 男子安抚她道:“什么时候接到消息?” “方才......” 燕裘佯装担心模样,对身后的饶武海下令道:“饶武海,派一队断浪卫马上护送娘娘回渭青城!” 饶武海:“遵命!” 白珑赶紧交代宋柳收拾出发,但是忽然之间,一张稚嫩的脸闪过她的脑海,于是惊呼道:“等等!” “怎么了?”燕裘关心问道。 鹰眸紧紧盯着白珑,白珑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 她怕燕裘看出端倪,便背着手和宋柳打手势,道:“瞧我这记性,慌起来险些忘了.......” 说着,白珑就凑到燕裘跟前,“阿裘你之前不是在海外寻了一颗护心丹给我吗?我忘记放哪了,阿柳快去找找,待会一齐带回渭青城......” 面前心爱之人的谎言,燕裘眸中情绪阴晦,吓得一旁的宋柳不敢动作。 殿里头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才传出一男声,“去吧......” 白珑和宋柳松了一口气。 燕裘收起心中的不快,他揉了揉白珑墨发,“此次我不能随你回渭青城了,朝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白珑现在一心只挂在长生身上,她胡乱应道:“无妨,朝政大事要紧......” 听到白珑这敷衍的回答,燕裘心中对长生的怨恨又重了几分。 好一会儿宋柳才从寝殿里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对着白珑说道:“娘娘,找到了......” 宋柳朝白珑偷偷使了个眼色,白珑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落地。 她转身对饶武海说道:“既然护心丹找到了,那尽快启程吧!” “是!” 等饶武海安排断浪卫将白珑送出宫后,燕裘问道:“宋柳将消息递到哪里去了?” 饶武海应道:“小桂子回禀,说消息已经送往绀园去了......” 绀园是西越第一代太后在皇宫设下的寺庙,平日里极少开放,只有在祭天地祭祖先的日子才让宫中妃嫔和皇子进去祈福。 想不到居然把人藏在绀园里。 “绀园,哼......”燕裘讽刺一笑,“将马氏夫妇和那男人带过去绀园!” “是!” 饶武海又问道:“那宁王殿下和东陵昭华公主他们如何处理?” “燕宁有云落谷和怀凤城护着,我动不了......至于那个东陵昭华公主,可惜她有东陵皇和镇国公护着,此时西越不宜与东陵开战,既然他们身为诱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将他们迷晕立刻送出西越......” “是!” ...... 绀园门外。 刀起人头落。 断浪卫刀下,十名由燕宁派来的守卫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 绀园是西越皇宫这污浊之地唯一的干净之处,断浪卫这般大动作,惊得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又惹了这名大魔头大发雷霆。 可燕裘乃是这西越的主人,众人除了心里悸悸然,其余一个字都不敢议论。 想当年燕裘逼宫成功后,扶持小皇子当傀儡,一心宠爱白珑。 西越皇燕滁死后,白珑身份变成了这西越的太妃娘娘,西越朝中有耿直之臣对燕裘和白珑二人的事极为不满,妄言之下被燕裘拖到绀园处决,自那时起,众人便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把两人之事互相心照不宣地压了下去。 这次再到绀园,燕裘心中嗜血的感觉比上次更胜。 进了绀园,被断浪卫封住灵力的长生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明显被断浪狠狠虐了一遍。 “呵,满级灵力天赋又如何......” 影随声现,燕裘逆着日光踏进来。 “如今还不是废物一个......” 他看着地上那张酷似白珑的脸,居高临下地站在少年面前,讥笑道:“燕宸......想不到你这孽种居然还活着......” 鲜血从长生额头上源源不断流下来,糊了他半边脸。 少年嘶哑着声音怒道:“呸,你奶奶的才是孽种!我燕宸乃是西越先帝和白贵妃名正言顺的亲生子,先帝亲封的西越太子!小爷有名有姓,你奶奶的骂谁是孽种呢......” 长生脏口连篇,男人额头青筋迸裂。 燕裘阴鸷地看着长生,冷笑道:“你居然还有脸提你父亲?!我燕裘明媒正娶的妻子被你父亲这个阴险小人强夺了去,被迫生下你这个孽种!一个违背人伦义理的孽种,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燕裘,只是你不想我活在这世上罢了.....” 长生仰天大笑,“我的母亲、你最爱的女人却恨不得让我每一日都平平安安活在这世上......” 长生说的话刺痛了燕裘,特别是他那张七分白珑神韵和三分肖似燕滁的脸更是激怒了他。 少年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燕裘当年的无能和耻辱...... 燕裘抬起脚狠狠踩住地上长生的脸,“好一个能说会道牙尖嘴利,真是像极了你父亲那张嘴脸!” 长生在燕裘脚下挣扎,怒喝:“呸,该死的贱|人放开我,我母亲呢!我母亲呢!!!!!1” “你母亲?” 燕裘笑道:“我骗她说渭青城城主病危,断浪卫已经护送她出宫了......” “哼,骗得了一时骗得了一世吗?”长生啐了一口血水,嘲讽笑道:“即使今日她不在宫又有何用,你要是胆敢弄死我,等她回宫知道她辛苦怀胎十月的骨肉竟然死在了她最爱的男人手里......” “你猜......”长生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狂喜,“若是我母亲知道了,你猜她会作何反应?你猜她更爱你还是更爱我哈哈哈哈......” 燕裘脚下使上了灵力的劲儿,瞬间长生感觉脸骨都快断了。 “袁勘......” “臣在......” “将他们三人带上来......” “是!” 袁勘喝道:“把人押上来!” 门外断浪卫押着三个身影进了来。 为首的是两个身形消瘦的老者,长生见此惊呼道:“爷爷!奶奶!” 两名老者被推倒在地上,长生愤怒地看向燕裘。 燕裘冷哼出声,他将身子蹲下来,低声附在长生耳边,“这就沉不住气了?!你看看后面那人是谁......” 袁勘将最后一人押上前。 燕裘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脚踢开长生,将男人拉到长生面前,冷笑道:“此人不用本王介绍了吧......” 长生看着面前这个俊美却又萎靡的面容,熟悉又陌生。 他满脸震惊道:“你、你是......” 被燕裘抓住的那个男人撇过脸,喘着粗气对着燕裘笑道:“燕裘,朕还以为你要一直把我关到死呢......” 燕裘放声大笑,“燕滁你做了那么多恶事,让你轻易的死掉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燕裘看着长生说道:“怎么,见到你父皇没死你不开心吗?!” 长生攥紧拳头。 燕裘这话一落地,燕滁的眼睛猛地瞪大,他方才没仔细看长生那张脸,那张脸是、是...... “宸、宸儿?” 燕滁大惊失色,他一下子挣脱开燕裘的手,拖着那条残疾的腿脚艰难爬到长生跟前。 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捧着长生的脸,脑海里瞬间闪过当年之事,一行老泪刹那间就从眼眶里猛不丁砸到长生手上。 “宸儿......” 他和白珑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 燕滁胸中爆发出一股可怖的笑声,他这么多年来受尽燕裘的折磨,无论多苦都值了! 长生撑起半个身子,握住燕滁的手,血肉模糊的脸上双眼通红,怯懦懦地问道:“你、你是我的父亲?” 燕滁热泪盈眶,“嗯嗯,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长生嘴角扯出一抹酸涩又欢喜的笑。 多好......他燕宸的母亲父亲没死,还活在世上...... 看见这一幕,燕裘阴冷笑道:“好一副天伦叙乐、其乐融融的样子......” “可惜了,本王却没打算让你们继续快活下去......” 燕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他低头看着这把匕首,眼神温软,“这把匕首乃是当年珑儿在渭青城时送给我的生辰礼......” 他将这把匕首塞进长生手里,道:“动手杀了你父皇!” 长生啐了他一口,“不!” “不?”燕裘将马氏夫妇拎到长生面前,他抽出袁勘身侧佩着的长剑,横在两位老者的脖子上,“不答应吗?” 顾庭蓉脸色苍白,她没想到长生居然是西越皇室的人,她看着长生道:“长生,别管我和爷爷了......你、你逃出去......” 【作者题外话】:一只乌龟冒出头,深夜偷偷更一章...... 求收藏,求票票~~~~~~~~~~~~~~~ 第120章 一命换一命 马仲丞虽然神色颓靡,但目光凛凛,“长生!不要屈服!” 长生银牙紧咬,将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 少年总是喜欢意气用事....... 燕裘眼中满是嘲谑。 只见很快,两位老人的脖颈间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长生双眸冒着愤怒的火光,朝燕裘怒吼道:“你这个畜生!你放开他们!” 燕裘冷笑,把匕首扔到燕滁面前,对着长生说道:“在他们和燕滁之间选一个,不然......本王的耐心可不好,你也不想看到三颗人头齐齐落地吧......” 一旁的燕滁瞋目切齿,嘴上警告道:“燕裘,你一定要把坏事做绝吗?!” 燕裘被燕滁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阴鸷地看着燕滁,“坏事做绝?!你都没死怎么能算是坏事做绝?!” “当年你夺走珑儿的这一仇,把你和那个孽种干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本王心头之怒!” 燕滁兀然笑了,“哈哈哈哈,燕裘你话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啊,是谁当年挑起西越与东陵的战火?!是谁害得我西越儿郎惨死边疆?!你口口声声说着一切只是为了白珑,时至今日,你摸着良心再回答朕一次,你所作所为真的只是为了白珑吗?!” “燕裘,你身边难道只有白珑一个女人吗?” “你闭嘴!”燕裘怒吼道。 燕滁反讽道:“燕宁不知道,他当年以为留住了西越正统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才放手离开西越,可朕,朕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却是个假货!” 燕滁定定地看着燕裘,“燕裘,如今坐在那张龙椅上的小傀儡,是你与林氏生下私生子是不是......” 被当场质问的燕裘眼神有些躲闪。 见燕滁不敢吭声,燕滁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白珑多单纯啊,她真以为你燕裘非她一人不可呢!”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把珑儿抢进宫里,本王怎会......这是一时酒醉......” 燕滁打断他的话,“一时酒醉?朕暂且信了,可之后林氏珠胎暗结,难道不是你将人接到府中好生安顿?难道不是你又想欺瞒白珑,又要自己的血脉坐上龙椅?” 燕滁啐了一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若是珑儿知道真相.......” 燕裘吼道:“不许你这样叫她!” 珑儿是他对白珑的爱称,除了他,其余人都不可以这么叫! “阿宁不也叫过吗?”燕滁讽刺笑道,“阿宁不也这样叫了珑儿十年吗.......” 燕裘渐露癫狂,他对着长生吼道:“你杀不杀!!!” 见长生迟迟没有动手,燕裘手中长剑一挥。 瞬间一道剑锋划过两位老者的喉咙,鲜血喷出,溅了一地。 变故来的太快...... 长生直愣愣地看着马氏夫妇倒在血泊里,脑子一片空白。 “爷爷.......奶奶......” 燕滁怒发冲冠,“燕裘你这个畜生!!!” 他恨不得杀了面前这个男人!!! 燕裘看着燕滁,对了,还有一个....... 燕裘皮笑肉不笑,将长剑横在燕滁脖子间,冷笑道:“既然你儿子不愿杀你,那让你死在那个孽种面前倒也能让我称心快意......” “燕裘你敢!!!”长生死死地盯着燕裘。 就在此时。 门外急冲冲冲进一道倩影。 “宸儿!!!” “宸儿,你在哪里!!!!” 白珑失神落魄地冲进来,她刚出宫不久,就收到燕宁在宫中眼线报给她的消息,说燕裘带断浪卫去了绀园。 绀园就是她藏起燕宸的地方! 本来饶武海还不让她回宫,直至她拿着剑以死相逼才肯带她回宫。 白珑满头散发,明显是急慌了,她冲进来看到燕裘手里拽住的那个人,顿如五雷轰顶。 “陛、陛下......” 燕滁看向白珑的眸中皆是温柔,“咳咳,珑儿......” “陛下,陛下不是......”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燕裘,“阿裘,陛下一年前不是驾崩了吗?” “你、你骗了我?” 燕裘眼色有些躲闪,说道:“我见你因他常年郁郁寡欢,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日,在你世人面前一日,你就会备加煎熬,所以我......” 白珑木在原地。 见白珑也在,燕滁毫不忌讳地质问,“说得真好听,你究竟是真的不欲朕在世上折磨珑儿,还是怕珑儿最后选择的人是朕......” 西越摄政王咬着后槽牙,浑身杀气犹如实质。 燕滁道:“呵,燕裘你遮遮掩掩的模样真让人作呕......你爱权力胜于爱珑儿,当年珑儿在宫中与朕渐行渐近,你怕了,你不敢让她选择要和谁一起.....” “当年难道朕没有和你提过条件吗?” 燕滁把当年的真相一字一句说出来,“当年你逼宫,朕不愿血流成河,不愿西越百姓承受皇权倾轧带来的伤害,于是承诺,要你在皇位和珑儿二选一,若是要珑儿,那你就带着她离开西越,若是要皇位,朕愿意把皇位拱手相让,当个闲散王爷,带着珑儿和宸儿回渭青城,从此远离宫中纷扰。” 众人听到这番话,纷纷咋舌。 尤其是白珑,她从来没想过燕滁能为她舍弃皇位...... “燕裘你尝过权力的滋味......”燕滁语带讽刺,“珑儿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唯一了。” 燕滁转头看向白珑,眼中是深深眷恋和万干柔情,“可朕,朕愿意以日月换取心爱之人和孩子,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燕裘,你输了......” “闭嘴!闭嘴!”燕裘疯魔了,“不许玷污我和珑儿之间的感情!” “珑儿在此,朕再问你一次,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西越皇帝是何人之子!!!” 白珑脑子混乱无比,愣愣地看着燕裘。 燕裘眼神躲闪,“我......” 燕滁哈哈大笑,“珑儿,如今的西越皇帝乃是燕裘和林氏的私生子......” 闻言,白珑猛地喘不过气,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燕裘彻底被燕滁激怒了,够了够了!!! 他掌心灵力奔涌,一剑刺向燕滁的心脏。 “父皇!!!!!”长生大惊吼出声。 燕滁胸前被轰出一个可怖的大口子,鲜血如泉喷涌。 长生冲上前,接住倒下的燕滁,哭得撕心裂肺。 “父皇!父皇!” 燕滁巍巍颤颤地伸出手摸着长生的脸,这是他十几年来不曾敢想的孩子啊,这是他与白珑的亲生骨血啊...... “万冠拜紫宸......”燕滁双眸含笑,他清楚感知到生命力从他这具躯壳中流逝。 “咳咳,宸儿,你、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燕滁最后看了白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父皇呜呜呜......” 白珑不敢相信燕裘竟敢在她和长生面前杀死了燕滁。 她看着痛不欲生的长生,心如刀绞,她的孩子做错了什么?要被迫承受这一切! 女子泪如雨下,质问燕裘,“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的孩子.........” 女子哽咽得说不下去。 为什么要在她孩子面前杀死了他的父亲! “珑儿我爱你,我爱你啊......” 以往这句话是解药,如今....... 白珑悲凉一笑,似乎她和燕裘之间有些什么东西变了。 长生在一旁泣不成声,她愤怒地看着燕裘,走向长生。 燕裘看着少年那张脸,就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珑儿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利剑裹着一道灵力直射长生头颅。 他要他死! 他要这个孽种和燕滁死在这里! 白珑惊呼出声,“阿裘你干什么!!!” 女子将身子猛地挡在长生面前。 眼瞧着那道利剑要直取白珑脑袋,燕裘疾速飞过来一把抓住那把利剑,将白珑拢入怀中,转身直直将剑插入长生的胸口处。 “不!!!!!”燕裘怀中的女子脸色霎白,疯狂捶打着他的胸口。 长生缓缓倒下。 “宸儿!!宸儿!!!!” 燕裘一个手刀砍下白珑后颈,女子瞬间昏迷了过去。 就在燕裘要将长剑拔出之时,门外两道灵气直直攻向燕裘。 “燕裘!!!” 燕裘看着来人。 “燕宁......” 醉芙冲上前,一把搂住倒在地上的长生,地上银光亮起,一道凤凰印飞入到长生身体里。 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凝血丹塞入长生的嘴里,见长生脸上回了些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燕长老!”醉芙看向燕宁。 燕宁看着地上倒在血泊里的燕滁,神色大惊,“皇、皇兄......” 燕裘邪笑道:“怎么,当初燕宁你没赶上燕滁的葬礼,如今不就圆了这个心愿了吗?” 灵力凶猛,怒冲冲地攻向燕裘,燕裘神色不变,轻而易举地将燕宁的攻击化解了。 醉芙冷声道:“想不到摄政万已经是尊者了......” “尊者?!”燕宁大惊,“你一直在隐瞒实力!” 燕裘冷哼一声,“东陵昭华公主果然聪慧!” ——燕长老,长生伤势太重,我们不要与他纠缠! 燕宁咬牙切齿道:“走!” 醉芙意念一动,当年褚殷送给她的那枚储物戒指发出白光,瞬间将三人的遗体收了进来。 储物戒指?! 燕裘沉下脸诘问道:“昭华公主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储物戒指只在高阶域界中存在,她是如何拿到的! “与你无关!”醉芙腕间沙椤花灵迅速将地上的长生缠绕住,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伤口,醉芙手一收,花灵便带着长生准备离开此地。 “谁说你们能走了?” 燕裘单手搂住白珑,另一手拾起地上的匕首,入尊境一级灵力直击花灵。 那个孽种今天必须死! 醉芙手上结出一道星阵迎头直击燕裘那道灵力,瞬间那把匕首被打歪掉在地上,醉芙往左侧一落,那道灵力击中殿中大柱,瞬间碎成渣滓。 “赤儿!” 醉芙召唤,赤儿从空间裂缝中出来。 “娘亲......” “缠住他,我和燕长老先走!” “是!” “灵兽?!”燕裘更加震惊了,东陵昭华公主究竟是什么人! 赤儿化形,瞬间身形剧烈暴涨,脚下云雾缭绕,头上双角闪出一道磅礴浩瀚的灵力轰向屋顶,眼看着这里要塌了,燕裘带着白珑疾速逃离。 燕裘看着醉芙和燕宁身子已经往外逃了,他怒吼道:“断浪!” 此处所有的断浪卫迅速集|合跟上去,赤儿见此,一声兽吼声炸裂,瞬间整个西越皇宫震了一震。 “你们找死!” 赤儿看到了浑身是伤的长生,双眸充血,一股烈焰从它嘴里喷射出来,直接将断浪卫的后路给堵死了。 “嗷呜!!!” 随着赤儿兽吼,又是十几道冲天而上的烈焰攻过来,断浪卫在熊熊烈焰中哀嚎,那火势蔓延迅速,很快就将此地烧成一片火海。 “救命啊!!” “救我!救我!” “水!我要水!” ...... 隔着一片火海,燕裘不甘地看着醉芙和燕宁远远逃离的身影。 燕裘咒骂了一句,“该死的!” ——赤儿,跟上! 赤儿收起攻势,瞬间化形为普通身形,怒瞪了一眼燕裘,穿过火海追上醉芙的脚步。 【作者题外话】:秋天适合烧烤 但我不适合吃烧烤...... 第121章 决裂 回去的路上醉芙和燕宁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在第三天赶回了云落谷。 “颜师兄,借药房一用!”醉芙搀扶着长生下车。 颜信霁提前收到信儿,只说情况紧急,于是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听醉芙交代,便对身后的弟子说道:“安排空一间药房出来!” “是!” 颜信霁转头问道:“燕长老,你们这是......” “说来话长。”燕宁胡子拉渣,一脸倦容。 “姐姐!”魏苏听到报信赶紧和宣飞尘他们从守云院冲出来。 魏苏见三人惨状,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长生失踪后,魏苏他们第一时间报信给顾芷那边。 可顾芷那边搜罗一圈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无奈之下,宣飞尘和萧衾去了一趟苦水镇。 在苦水镇那个院落里,他们没有发现人影,只有惨烈的打斗痕迹,于是只能返回云落谷和魏苏商量对策。 三人合议之后,决定求助云落谷。 而后,云落谷的探子传回消息,称醉芙他们被带进了西越皇宫。 西越除了云落谷,其他都在燕裘掌控之内。 长老院不能插手世俗之事,只能派人到西越皇宫接应,让他们在云落谷安心等待,这一等又是等了好几天。 听了魏苏的汇报,醉芙应道:“我们没有看到接应的人,可能是路子走岔了。” 他们一路都是沿着羊肠小道赶回来的,不敢在官路停留。 “凛雪,送信回东陵,让舅舅派人将库房里的菩提金枝送过来!” “是!” “燕长老......”醉芙将手里重伤的长生交到燕宁手里,“长生交给你了。” 燕宁看着怀里那个气息近于无的长生,眼眶湿润,他朝颜信霁说道:“信霁......” “弟子在......” “派人告诉大长老我需要帮助!” 如今穿胸而过的那把长剑还插在长生胸口,偏差离心脏只有一发之距,他不敢冒险,只敢求助云落谷长老院。 “是!” 长生被燕宁带到药房,一炷香时间之后,云落谷长老院派了七长老过来帮忙。 ...... 从日落到日出,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众人在外头整整守了一夜,见房门打开,赶紧围了上去。 燕宁双目混浊,浑身腰酸背痛,他朝醉芙长舒一口气,道:“保住了,保住了!” 醉芙鼻头微酸,泪都要出来了,“好好好......” 魏苏担心受怕了一整晚,听到好消息,忍不住在一旁大声痛哭了起来,感谢!感谢老天爷! 宣飞尘抹了下眼角,“燕长老,如今长生还好吗?” 燕宁说道:“幸亏昭华公主的凤凰印才保住了长生的命,如今伤口仍十分严重,这几天要多仔细些,等菩提金枝的丹药送过来,服下再看看情况如何......” “燕长老、姐姐,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这几天就让我来贴身照顾二哥!”魏苏说道。 萧衾也说道:“对,长生那边让我们看着,你们奔波了那么久,得歇息了。” 又说道:“小苏,有什么需要我和飞尘的尽管说!” 魏苏狠狠地点了点头。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凛雪皱着眉头。 醉芙沉吟道:“西越只有云落谷能够庇护我们,燕裘心知肚明。我们身在此地,燕裘动不了手,等他对我们动手的时候,就是我们离开云落谷的那一刻......” 燕宁见醉芙苦恼模样,道:“且不管了,迄今为止我们都是安全的,一切等长生醒了再说......” “是!” “燕长老......”醉芙看着燕宁,“长生父亲的遗体还在我这儿......” 马氏夫妇的遗体肯定是要送回东陵的,可燕滁的她只能交给燕宁处理了。 燕宁回想起在宫中那一幕,眸中冒出寒光,道:“请公主将皇兄的遗体交给我,我派人送去皇陵安葬......” 燕裘,稚子何辜! 你这般狠心当着宸儿的面杀了他父亲,你竟敢口口声声说爱白珑!这简直是在剜白珑的心啊! “好。” ...... 屋外寒风渐渐起了,呼啸地宣告着早冬的到来。 月仙宫的女主人躺在床上。 即使在这般寒天里,她额头冷汗还是不断冒出来,她眼皮剧烈颤抖,梦境冷酷无情,许多事情一幕幕一件件浮现,不断提醒她一些残忍的真相。 白珑在梦中又看到了熟悉的那一幕,燕裘将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燕宸的胸口。 “啊!!!” 倏地,女子从床上惊醒过来,整个人汗淋淋的,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燕裘此时正在寝殿另一侧处理公务。 自从白珑昏迷后,他就将政务都搬来月仙宫处理了。 听到白珑的声音,燕裘慌忙将手里狼毫扔掉,冲了过来。 他坐在床边,温柔地给受惊的白珑抚背。 白珑下意识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抬头,燕裘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映入她眼帘。 遽然,柔情似水的双眸和梦中凶狠毒辣的双眸重叠。 女子眉头从两边挤往中间。 “莫怕,珑儿莫怕......” 燕裘的声音尖锐犹如针扎。 那不是梦!!! 宸儿受伤了!!! 宸儿被他刺伤了!!! 白珑看向燕裘的眼中不复当初的柔情,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她虽极其虚弱,还是一把将燕裘推搡开。 “珑儿!”燕裘不喜欢白珑抗拒他。 “阿柳!阿柳!” 痛苦的白珑泪流满面,她的孩子,她的宸儿,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 她不想看到燕裘,阿柳可以带她去找宸儿!是的! “阿柳死了......” “你说什么?!”白珑震惊。 燕裘看着痛不欲生的白珑,心也是狠狠揪成了一团。 “背叛西越的人不能苟活在世......” “背叛西越......”白珑眼中含泪,仰天长笑,“哈哈哈,阿柳何来背叛西越,难道燕宸就不是西越的主人吗?!” 为什么燕裘夺走了她的孩子,连宋柳都没有留给她。 提起燕宸,燕裘浑身杀气一现。 “怎么?你还想再杀我孩儿一次?!” 白珑怨恨地看着燕裘,怒吼道:“你滚!滚出去!!!!” 回想起长生中剑的那一幕,她曾经单纯如林鹿的双眸如今血色疯狂。 她咬牙切齿质问燕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的孩子!!!!” 燕宸!燕宸!满嘴都是燕宸!!! 燕裘怒火中烧,吼道:“那个孽种不该活在这世上!!” “为什么他不配活在这世上?!” 白珑扑上前,紧紧攥住燕裘胸襟,赫然大怒,“你凭什么说我的孩子没资格活在这世上!!” “他是燕滁的孽种......” 燕裘压住怒火,冷冷道:“他是燕滁强加在我头上的屈辱......” 白珑尖叫着,朝燕裘怒吼:“你可以杀燕滁,但是我的宸儿是无辜的!” 女子情绪失控,疯狂捶打着床褥。 看着面前这个因为燕宸而狰狞发疯的女人,燕裘泪水缓缓漫上眼眶。 他拉住白珑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胸口心脏处,直视她,颤抖着声音质问道:“珑儿......他无辜,难道我不无辜吗?!” “珑儿......”燕裘一颗泪从眼眶中滑落,砸到白珑的手背上,他眼中痛苦之色难掩,“难道我不无辜吗?” 他,燕裘,才是那个被人夺去妻子的人啊..... “渭青城心心相印,京城十里红妆,洞房花烛夜山盟海誓......过往的种种些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燕裘的话如魔音贯耳,白珑痛苦地捂住头,不敢看燕裘,阿裘他...... 女子泣不成声,她不听她不想听! “呜呜呜!我恨你!燕裘我恨你!” 听到这话,燕裘抬起白珑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 那双眸中已经没有了爱意,只剩下赤|裸裸的恨和茫然。 燕裘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宁可下十八层地狱都不愿在白珑眼里看到她对他的恨,他是爱她的啊...... “一命抵一命......” 燕裘掏出怀里的匕首塞到白珑手里,他握住白珑的手,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你杀了我吧!!!!” 白珑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她愤毒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燕裘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敢,动手吧......” 白珑心一横,那匕首就往燕裘胸口刺进了两分。 抬头,她看着燕裘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心猛然一震,手里的匕首摔下了地。 她、她究竟在做什么..... 白珑掩面痛哭,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 燕裘看着地上的匕首,松了一口气,果然珑儿还是爱他的....... 女子陷入崩溃边缘。 燕裘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珑儿,该怎么补偿你才肯原谅我......” 白珑把脸埋在他怀里,泪水很快就浸湿了燕裘的衣襟,她摇头闷声道:“阿裘,我只要我的宸儿,我只要他......” “你把我的宸儿还给我好不好......” 白珑声声泣血。 燕裘眸中精光一闪。 燕宸? 燕宸中了他一剑是活不久的了。 即使云落谷今日能救他,等他出了云落谷,他的命还是要留在西越来洗刷他的屈辱。 既然燕宸早晚要死在他的手上,又何必再给她一个希望...... “对不起,他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阿宁跟在他身边,他可以救活宸儿的!!!” 燕裘哄骗道:“当时他没气了......燕宁最后把他带走了......” “带走?!”白珑惊恐地抬起头来,“阿宁哥哥把宸儿带去哪儿?!” “他把他带回东陵了......” “东陵......” 白珑神色恍惚,喃喃自语道:“我、我的宸儿死了......” “我的宸儿死了?” “我的宸儿死了......” 白珑身子摇摇欲坠,眼神一片空洞,“怎么办?阿裘我怎么办......” 燕裘紧紧搂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还要我偿命吗?” 女子心如死灰。 她已经失去宸儿了,怎么还能承受失去燕裘的痛苦。 “不......” “珑儿,我之前在海外寻到了一种药......” 燕裘的话如梦呓,似假似真萦绕在白珑耳边,“我帮你消除这些痛苦好不好......” “我们变回以前在渭青城那样......” 白珑眼前白光闪烁,身子觉得好累好累,好像快要溺水一般。 “好......” ...... 云落谷,守云院。 “咳咳,水......” 魏苏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在昏沉的烛火照耀下,魏苏看见床上的少年微微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二哥!”魏苏表情欣喜。 长生感受到胸口疼痛,“咳咳......” 寒风在屋外呼啸。 “我、我在哪里?” “云落谷......” 床上人有气无力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魏苏明白他真正想问的意思,便应道:“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半个月了......” 长生眼角微润,他将脸转向黑暗那一侧,低声道:“魏苏,我好累......” 魏苏心疼地看着他,安慰道:“一切会好起来的,快睡吧.....” 长生身体还十分虚弱,和魏苏只是聊了几句就又昏睡过去。 看着在床上沉睡的身影,魏苏默默吹熄了烛火。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冒着寒风去找醉芙和燕宁。 “醒了?”醉芙问道。 “是,现在又睡下去了......” 醉芙从桁架上取下狐狸毛斗篷披上,对前来报信的魏苏说道:“走,我和你一起过去燕长老那边......” 在这个夜深时刻,宿洺院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醉芙敲开了门,带着魏苏进了去。 燕宁见醉芙进来,便屏退了两侧伺候的人。 “燕长老,长生醒了......”醉芙说道。 燕宁抚须颔首,“我之前估摸着宸儿是这几日醒过来......” “真是多谢镇国公,八百里加急把菩提金枝及时送了过来......” 菩提金枝是谢长瀚少年在灵盟历练时夺得的彩头,镇国公府珍藏许久,虽然凝气九级的品级不高,但是止血功能极好。 屋里炭火旺盛,醉芙将斗篷解下。 “接下来的事......不知燕长老打算如何处理?” 【作者题外话】:南方起风了,冬天越来越近了。 第122章 失心丹 马氏夫妇已经死了,如果是醉芙一个人决定,她将直接把长生带离西越回东陵,但是西越皇宫里还有长生的亲生母亲...... 如此一来,事情就很棘手了。 “公主......” 燕宁眉头紧皱,方才宫中的眼线传出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醉芙看向他。 燕宁冷凝着脸,“燕裘打算给白珑服下失心丹。” “失心丹......”魏苏有些惊讶。 醉芙问道:“小苏你认识这药?” “之前在习炼丹课之时燕长老曾经提过.....” 魏苏沉声道:“南椤海境再往南过去八百里的小岛上,有个修习的灵门,唤作飞鱼阁,飞鱼阁势力极小,大概只有十几人,都是一些追求修炼之道又不愿入世俗的灵修者们组成的,飞鱼阁的老阁主余立人是个炼丹的奇才,这失心丹乃是经由他的手炼制出来的,能抹杀人的心智......” “是抹去记忆还是抹杀人的心智?” 醉芙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烛火中,魏苏目光冷凛。 “抹杀人的心智,服用者心智将变成无知婴孩......” 燕宁叹气,补充说道:“正因为此药过于邪恶,余老在很多年前就销毁了.....” “那燕裘手上的那一枚失心丹?”醉芙追问。 “前些日子,飞鱼阁密阁里的最后一枚失心丹失窃了......” “前些日子是指什么时候?” 燕宁沉吟道:“你们带着长生进入西越的那几日.....” 醉芙心一惊,“燕裘他、他这是早就备好后路啊!” 燕宁眼底泛着一抹寒光,猛不丁砸了一拳桌子,狠声道:“怪不得他敢在白珑面前杀宸儿!!!” 门外,敲门声忽然响起。 三人一惊。 “什么人?”燕宁问道。 “是我......”那个声音十分虚弱:“皇叔.....” 长生?! 醉芙赶紧上前把门打开,一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子摇摇欲坠的少年。 少年歪歪倒倒地扶着门边,才说了一句话就满头大汗。 “长生!” 鲜血顺着少年的衣服滴落在地,醉芙闻到血腥味,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他胸前包扎的伤口裂开了。 一股怒火瞬间就涌上心头,女子大声呵斥道:“长生!!!你不要命了!!!” 魏苏赶紧上前扶着长生,见醉芙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压低声音道:“哎呀!二哥你不在屋里歇着,跑这里来作甚?!” 魏苏这么一碰,长生顺势倒在他身上。 这温度...... 魏苏突然觉得身上靠着的人连呼出来的气都极为烫人。 “二哥你发烧了!”魏苏急得大喊:“燕长老!” 燕宁皱着眉头,“宸儿你!” “皇叔......”长生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地说道:“带我去皇宫......” 方才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绝不能让燕裘那个混账毁了他母亲...... 醉芙伸手探一下他额头温度,低斥道:“你如今都这样子,去皇宫做什么?!” “姐姐......” 长生眼里涌上泪水,他拉着醉芙的衣袖,呜咽道:“姐姐,带我去皇宫......求求你!我不知道燕裘和我母亲说了什么,但是如果我母亲知道我还活着,她是不会服下失心丹的.......” 面前少年泪水如雨,砸得醉芙心中酸涩难受。 少年咬着牙说道:“带我去!这一次,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要把她带走!” 醉芙叹气,“长生,你伤势严重,姐姐帮你把人带出来好不好?!” 长生摇头,“不,只有我才能劝得了她离开燕裘......” 醉芙和燕宁相视一眼,两人心里皆是无奈。 醉芙问道:“燕长老,燕裘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失心丹凶猛,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燕裘要等白珑的身体恢复好了才动手。” 长生哀求道:“皇叔......” 燕宁拍了拍他肩膀,“救你母亲一事重大,万不可失,若你实在要跟着去一趟,这几日不能乱跑,好好养伤.......” 燕宁沉着脸,警告道:“今夜如此鲁莽之事万万不可再做了!” 得到承诺的长生勾出一抹虚弱的微笑,道:“是,我知道了......” “魏苏......”醉芙朝魏苏说道:“带长生回去歇息......” “是!” ...... 十日后,月仙宫。 冬日寒冷。 金乌越来越懒,慢慢悠悠升起。 燕裘出去巡察了,今日是他回宫的第一天。 清晨的薄辉中,点点的初雪从天上飘扬下来,落在女子头上,宛如白梅枝头上的仙子。 今日是燕裘和她约定好的日子...... 女子心如死灰坐在梅花树下。 雪有些大了,一名宫女从宫里拿出大氅想给她披上,可是她却置之不理,任由这漫天悲伤将她淹没。 “娘娘......” 一名宫女十分着急地守在一旁,手里的那件大氅久久送不出去。 白珑问道:“阿裘什么时候回来?” 宫女应道:“清晨来报,摄政王已经回到京城了......” “噢......” 白珑双眼看向虚空,淡淡道:“天太冷,你去地窖里取一坛青梅酒出来吧......” “是......” 燕裘一踏入月仙宫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白珑。 漫天大雪中,堆积在她身上的雪白把这个身影压得极为渺小。 她就像一根燃烧了大半截的白烛,层层烛泪之上,只仅剩下一点火光苟延残喘。 当年渭青城那个明媚似阳、恣意如风少女和眼前黯淡之人相比....... “珑儿......”燕裘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燕裘走近才看见白珑身上仅着一件单衣。 他瞧见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宫女,沉眉怒喝:“怎么不把大氅给娘娘披上!” 白珑轻轻拉了一下燕裘,解释道:“莫要说她,是我自己不要的......” “你回去吧......”白珑将宫女手里的大氅接过来,朝她露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容,“别着凉了......” “娘娘......” 那名才十三岁的小宫女受宠若惊。 “下去吧......”燕裘瞥了一眼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惶恐,赶紧退下。 太妃娘娘的那抹笑怎么会如此灿烂如此凄凉..... 燕裘扶起坐在梅花树下的白珑。 “珑儿,这天儿冷,咱们也进去吧......” 白珑淡淡一笑,“心闷得慌,我想去亭子那里坐坐......” 燕裘看向亭子,只见亭子四周已经用布围上了一圈,石桌上放了一小盆炭火在煮酒。 酒香四溢,为这寒冬添了一抹温暖。 “好......” 两人坐在亭子里。 白珑看着外面大雪,空洞的眼神中生出淡淡的哀伤。 燕裘知道白珑今日心境不同。 他直觉得白珑是害怕的,便将她抱进怀里,安抚道:“珑儿,待会儿饶武海将丹药送过来,你吃下来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女子乌发轻蹭男子胡子拉碴的下巴,淡淡一笑,应道:“好......” 白珑抬头,看着燕裘一脸倦容,“阿裘,我不想在宫里待着了......” “好,等你服下丹药,我便向陛下卸任,从此就陪你在行宫住.....” 白珑双眼湿润。 这男人啊......老是这样,随她任意妄为..... 女子抚摸着燕裘的眉眼,脸上的纹路在她指腹下变得崎岖。 年少相伴至今,这个男人原来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霜,竟也渐渐老了...... “阿裘,你累不累啊.....” 男子抓住她的手贴在温热的颊边轻蹭,柔声道:“为了你不累.....” “再来一次也不累......” 燕裘看见白珑眸中闪耀着光芒。 她回来了,曾经那个爱他入骨入髓的白珑回来了。 微弱日光散落在雪地上。 白珑问道:“饶武海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 白珑将温好的青梅酒从炭火中取出来,动手给燕裘和自己斟了两杯。 “这青梅酒还是当年我从渭青城出嫁时,父亲亲自给我备下的嫁妆......” “阿裘,嫁给你是我白珑此生最大幸事.....”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在这寒天中尤为温暖。 燕裘看着那两杯青梅酒,回忆起往事,眉眼皆是喜悦,笑道:“当年你还和阿父吵,说着青梅酒太重,闹脾气说不想带来京城......” 白珑也摇头失笑,“是啊,当年任性不懂父亲对我的心,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喝着喝着竟然只剩下这最后一坛了......” “无妨,明日我派人传信回渭青城,叫老城主送多几坛过来宫中备着.....” “好......” 提起老城主,燕裘小心翼翼问道:“珑儿,你会不会怪我当初骗你说老城主病危......” 白珑摇头,喝下一杯温热的青梅酒,淡淡道:“往事过了就过了......” 燕裘终于松了一口气,白珑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原谅他,但这事今日过后就算着了结了。 燕裘一口饮尽杯中酒,瞬间那酒就温热了他全身。 今日可真是大喜之日啊...... “阿裘,我很爱你......” 怎么珑儿又在说这句话? 白珑定定地看着燕裘,道:“阿裘,我很爱你......” 燕裘不明所以,但是他从不吝啬表达对白珑的爱,“我知道,我也很爱你.....” “阿裘,我很爱你......” “我也......” 就在燕裘满怀爱意对白珑一而再再而三告白时。 突然,一抹鲜血从白珑嘴里溢了出来。 燕裘神色大惊,“珑儿!珑儿!” “阿裘,我很爱你......” 白珑对燕裘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嘴里一直重复这句话。 燕裘看着两个空酒杯,震惊地看向白珑,突然,他胸腔血气翻涌,喉间腥甜。 噗的一声,燕裘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燕裘想调动全身灵力把毒逼出来时,发现灵力消失了。 “珑儿,你、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女子涕如雨下,“是断魂散......” “断魂散......” 燕裘悲凉一笑。 断魂散乃是当年白珑被掳进宫时,他耗费干金在海外寻得,暗中给她杀害燕滁用的。 白珑心软,迟迟不敢下手,等她怀上了燕宸,自然更不愿下手了。 今日这断魂散居然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为什么......” “呜呜,你杀了我孩子......” 白珑凄惨苦笑,“身为母亲的我无法手刃仇人......” “我、我也是罪人......阿裘,我陪你一起下地狱吧......” 就在这时! “母亲!!!” 白珑以为自己幻听...... 几道身影从月仙宫外头冲进来,为首的少年猝不及防看到这凄惨的一幕。 喜悦的声音突变,哀嚎道:“母亲!!!!”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母亲会服毒自|杀?! “宸儿?!” “宸儿?!” 白珑又吐出一口黑血,看向长生的眼神极为震惊,“你、你......” 长生泪眼朦胧,冲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母亲,我没死我没死!” “你还活着......”白珑的眼睛里泛着光,抽泣哭道:“你活着就好......” “滚开!!!” 燕裘强撑着身体扑在白珑身上,他狠狠甩开长生的手,“滚开!!!!” 燕裘将白珑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道:“珑儿......” 白珑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阿裘,宸儿还活着.......” 男子应道:“我知道......” 白珑朝燕裘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面是对长生活着的欣慰,是对燕裘杀长生的原谅。 嘴边,黑血源源不断流下来,燕裘顺着白珑的眼神看向长生。 幼兽哀嚎,使出浑身力气捶打燕裘,“你还我母亲!还我母亲!!!!” 白珑轻轻拉住长生的手,“咳咳,宸儿,莫要打他......” 闻言,燕裘忽然失笑,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像在为几十年来的纠缠作了个了断,燕裘语气狠厉又带了点说不清的较劲,“我、我赢了......” “燕宸,我赢了......” 燕裘紧紧地搂住白珑不放手,仿佛要将这个爱了几十年的女子深深嵌入自己骨头里。 在弥留之际,燕裘一吻落在白珑额间,“珑儿莫怕,有我陪你......” 【作者题外话】:唉,爱恨纠缠说不清。 阿漫十分惆怅唏嘘。 第123章 往事如云烟 燕宁冲过来时,看到的已经是燕裘搂着白珑死去的一幕。 长生血泪盈襟,痛哭不已。 醉芙知道燕宁此时心境难平,但她还是将燕宁拉了出去,留下长生一人在此地。 “燕长老......” 醉芙看了一眼月仙宫,方才宫人们知道出了血事,各个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头不敢出来。 西越的摄政王燕裘死了! 这个骇人听闻、震惊四海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出去...... 一墙之隔,月仙宫里面和外面俨然已经变成了两个世界,西越已经开始天翻地覆了。 大仇得报。 燕宁心中一丝快意都没有,几十年来的爱恨纠缠终于拉下帷幕,宣告结束。 可,如今他心里只有无限的感慨和落寞。 “燕长老......”醉芙问道:“今后之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如今阻挡燕宁回西越的唯一一个阻碍都没有了,他是选择待在东陵?还是留在西越? 燕宁沉思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醉芙明白燕宁的纠结,便说道:“燕长老不妨有话直说......” “公主,我想把宸儿留在西越.......” 闻言,醉芙嘴角微沉,“为何?” 燕宁顿了一下,“当年我被燕裘欺瞒,以为西越幼主乃是正统嫡系,公主......我.......” 醉芙冷笑道:“燕长老想做什么?” “拨乱反正,扶持燕宸为西越皇帝。”燕宁答道。 “不,我不想......” 一道脚步声随着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 漫天大雪中,少年沾染着一身血迹,缓缓走近。 就这一刻,醉芙明显地感觉到当年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成熟了。 长生朝燕宁长作辑鞠躬,道:“皇叔,我家不在西越,我家在东陵镇国公府......” 长生抬头,定定地看着燕宁,道:“皇叔,我要带我母亲回东陵......” 回东陵?! 燕宁只是抱着四分希望来挽留长生下来当皇帝,对于长生的拒绝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对于长生要把白珑带去一个异国的打算,他强烈反对! “不行!”燕宁反驳道。 “为何不行?!” 看着面前这个怒发冲冠的少年,燕宁语重心长说道:“宸儿,我知道你想把你母亲带离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但是......” “西越是她的故土,在这里有她的父母兄亲,还有......” 这句话就算不该说,此时还是非说不可...... “虽然燕裘这些年来肆意妄为,但你母亲与他......俩人是真心相爱的.....” 燕宁叹息,“若她真的不爱他,又怎会与他一起服下断魂散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呢......” 长生攥紧拳头,银牙紧咬。 “若她只是为了给你报仇,她大可杀了燕裘保全自己......” “宸儿......”燕宁摸着他的头,安慰这个愤怒悲伤的少年,“你得为你母亲想想......” 燕裘和白珑之间的爱是如此的浓烈悲凉,作为他们年少时的好友,燕宁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让他们葬在一起,死不分离。 长生脑袋一片混乱,喃喃自语:“我母亲她,我不明白......” 醉芙和燕宁相视一眼,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没有办法和长生感同身受。 醉芙道:“长生......” 醉芙上前,轻轻地把长生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长生将头埋在醉芙怀里,紧抓住这根在溺水时的救命稻草。 呜咽的声音渐起:“姐姐......” 燕宁看了醉芙一眼,轻轻叹气。 醉芙拍了拍长生后背,柔声道:“想不明白就莫要再想了,你要记住一点,这件事儿里你没有任何过错......” 稚子何辜啊...... “听姐姐的话,恩恩怨怨随斯人已逝一笔勾销,是非如往事云烟,过了就过了.......” 闻言,长生陷入沉默。 醉芙问道:“长生,你觉得你父母爱你吗?” 少年愣怔。 父亲因他而死,母亲为他舍命报仇,天下父母之爱莫过于此。 少年轻轻颔首。 醉芙淡淡道:“长生......你必须知道,你无法选择你的出身......” “罪过不在你。” 少年听此,又微微颔首。 见长生听进去话了,燕宁朝醉芙使了个眼色。 醉芙道:“长生,你觉得燕裘爱你的母亲吗?” 长生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还是应道:“嗯......” “她受苦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 醉芙缓缓道:“你要理解她......” 白珑无法面对心爱男人杀了自己孩子的事实,两难之下只能将自己也送进地狱赎罪。 舐犊之爱何其深,但漫漫岁月,醉芙不想长生继续被这件事情困扰住。 “好吗?” 良久良久,醉芙怀里的少年才轻轻点头,醉芙和燕宁相视一笑。 ...... 十一月,天气寒冷刺骨。 燕宁带着长生和醉芙一行人去了一趟渭青城。 在渭青城城门等候的老城主想不到的是,长长的马车队载着的,竟然是燕裘和白珑的棺柩。 老城主耄耋之年丧女,心中大哀。 悲痛欲绝之际,燕宁和他表明了长生的身份,白老城主才从丧女之痛中获得一点点慰藉。 爷孙俩又是抱头痛哭了整整一夜。 ...... 五日后,在渭青城城门,醉芙一行人和燕宁告别。 “皇叔......” 燕宁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西越。 燕宁淡淡一笑,“好了,若是想皇叔了就回来西越看看我......” 长生扑进燕宁怀里,这是他在世上仅剩不多的血亲了。 “傻孩子......”燕宁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启程吧。” 马车上,醉芙掀起帘子,道:“燕长老可莫要忘了怀凤城......” 燕宁笑道:“我还有一个徒弟在那里,怎敢忘记.....” 提起荆遥,醉芙试探性问道:“燕长老知道荆遥在哪里疗养吗?” 燕宁摇头,“不知.....” 醉芙叹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公主发现什么不对劲吗?”燕宁问道。 醉芙眉头微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好像又说不出来。 “公主莫要忧心,九州遍布荆家弟子,遥儿无论到哪里都会被照顾得很好的。” 醉芙笑道:“也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主子,准备启程了......” 凛雪看着寒风呼啸,似乎要下一场大雪了。 “好。” 醉芙一行人从东陵出发西越时行色匆匆,如今返程,一切事情尘埃落定。 心头无大事挂念,且醉芙担忧长生状态,有意把返程当做是散心,慢慢悠悠地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天京皇城。 刚一回到天京皇城,醉芙一行人的马车就被人拦住了。 “怎么回事?”醉芙问道。 宣飞尘应道:“主子,是怀凤城的人......” 怀凤城?! 醉芙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只见两名身着绛紫色羽翎纹院服的弟子拦在马车前。 “昭华公主......” 醉芙应道:“何事?” 其中一名弟子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递给凛雪,道:“长老院邀公主和镇国公于三日后酉时到怀凤城商议前往遗落之地一事。” 凛雪将请帖转呈给醉芙,醉芙看着那张烫金请帖目光一闪,时间终于到了吗? 醉芙看完请帖内容,道:“好,三日后我们准时赴约。” 回到镇国公府,谢长瀚收到消息,早早在门口候着了。 下了车,一群人又是亲又是抱,每张脸都洋溢这久别相聚的喜悦。 回霁月院的路上,醉芙问道:“荆老大夫身体如何?” 谢长瀚应道:“前几日荆家来信说伤势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这场大劫过后荆老大夫身体亏损厉害,要比平时精着养,所以家主就和舅舅商议,说是想把荆老大夫养在荆府.....” 醉芙想起马氏夫妇,叹气道:“旧友已逝,荆老大夫和荆家主是兄弟,荆老大夫养在荆府和家主作伴也是极好的。” “我也是这么说,所以当时就让荆老大夫安心在荆府住下来了。” 两人齐齐进了霁月院。 醉芙说道:“舅舅,方才我进城的时候,怀凤城送了请帖过来,邀我们三日后的酉时去商谈前往遗落之地一事......” “这么快吗?”谢长瀚惊讶。 “前些日子赤儿在空间裂缝里修炼精进了不少,我在云落谷的秘境中修炼,也突破凤凰三境了......” 血麒麟当年作为炎昼的坐骑,力量实在惊人,即使赤儿现在还处在幼兽期,但就已经能够辅助自己一下子把幻力晋阶到凤凰三境。 谢长瀚脸色欣喜。 “舅舅,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醉芙问道。 “嗯。”谢长瀚说道:“你们去西越之后我便将谢旭安排进锐虎了,他在军中表现不错。” “对了......”谢长瀚又说道:“姜琦和赵兰成婚了。” “如此快?!”醉芙神色惊讶。 “哪里快了......”谢长瀚笑道:“承郅侯还觉得慢了......” “姜琦和赵兰成婚后,朝中风向往他身上转了......” 醉芙挑眉,“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皇甫奕那边怎么看?” 谢长瀚动手倒了杯茶给醉芙。 “他反应倒是平静,也没阻拦,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给他们大婚添喜......” 醉芙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汤下肚,“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时间也不短了,该看清的应该也看的清楚了。” 朝中大臣分派分阵营,刚好处在一个制衡的状态里。 姜琦是白丁出身并不掺和任何派系,在皇甫奕没有找到更好的人选之前,只有姜琦能平衡目前的局势。 “舅舅,看什么时候方便,暗中邀姜琦、李晟和谢旭到镇国公府,我有些事情想和他们谈谈......” “什么事情?” “联盟......” 谢长瀚明白醉芙的顾虑,他沉思了一会儿,道:“五日后乃是魏苏生辰......” 醉芙道:“就定那一日吧。” ...... 三日后酉时,醉芙和谢长瀚到达怀凤城长老院。 许久不见的师泽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国公爷,昭华公主......” 师泽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温煦亲切的笑容。 “师泽长老,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醉芙道。 尹寿死后,怀凤城长老院重新调整,师泽被长老院吸纳进去成为长老中的一员。 师泽点点头,笑道:“师泽一切都好,二位请随在下进来.....” “诸位长老......” 醉芙和谢长瀚走进来,大长老宋娄便停下与其他长老的议事。 宋娄看见来人,有些激动道:“哎呦,二位可真是为我怀凤城争光!” 宋娄不同于他的前任尹寿那般严肃,是个到了花甲之年还保持孩童天真的人。 他的灵力已经达到入尊境了,但是他却选择了留在九州,留在怀凤城继续培养灵修者。 谢长瀚和醉芙一头雾水。 宋娄展开娲夙发来的文书,语气激昂道:“灵盟长老院蔚滦大长老过几日要到东陵一趟,说有事与你们商议。” “哎呦,蔚滦大长老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娲夙了......”宋娄激动地拉住谢长瀚的手,“还是镇国公厉害,居然能把蔚滦大长老请出山!” 谢长瀚瞥了醉芙一眼,蔚滦大长老是来找你的吧。 醉芙笑而不语。 【作者题外话】:阿慢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找到了一个机会喘口气。 好好歇歇,重新出发。. 第124章 遗落之地 一旁的五长老怕宋娄太热情把人吓跑了,赶紧说话:“好了大长老,咱们开始谈遗落之地的事情吧......” “对!遗落之地!”宋娄猛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正事儿。 “咳咳......”宋娄清清嗓子,道:“一个月前,怀凤城收到公主从西越的来信,称幻力已经晋阶到灵力的入尊境了,恭喜公主......” 醉芙淡淡一笑,客气道:“托怀凤城的福......” “公主来信后,长老院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你们去往遗落之地的事情......”宋娄说道:“遗落之地少有人知,今日先和二位说一下该地情况。” 谢长瀚说道:“大长老请......” “遗落之地乃是低阶域界与高阶域界之间的空间通道,九州与密黎之间的遗落之地在北屿海域的尽头。” “北屿海域?”醉芙惊讶。 “是,在九州北屿海域的尽头......”宋娄说道:“当你们去到北屿海域的尽头时,你们就会知道了。” “那我们要怎么穿过遗落之地?”醉芙问道。 “不用你们穿过......”宋娄笑笑,“当你们进入遗落之地的领域时,遗落之地会召唤你们进去......” 座上的三长老补充道:“它会识别你们的力量,若是你们的力量达到入尊境,即可穿越过去到达密黎......” “那若是想带力量不足的人过去呢?”这才是醉芙最关心的问题。 宋娄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给醉芙。 醉芙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发着金光的咒符。 “此物乃是融灵符,你们需将自己的灵力和他人的精血灌注在此符里,在进入遗落之地之前锁住他们的灵力,让融灵符欺瞒过遗落之地。” 醉芙想不到这灵符竟然如此厉害,当下便将灵符收进了怀里,道:“谢过诸位长老......” 宋娄说道:“以上皆是怀凤城的尊者们往返九州时所述之事,坐在这里的诸位长老都没有进去过遗落之地,望公主和国公爷多加小心......” 谢长瀚给诸位长老拱手行礼,感谢道:“弟子知晓,谢诸位长老......” ...... 出了长老院,师泽把醉芙扯到一边,低声询问:“公主,蔚滦大长老东陵一行是冲着你的吧?” 醉芙反问道:“师长老何以见得?” “距离上次国公爷去娲夙都不知过了多少年了,蔚滦大长老怎么可能因为国公爷出娲夙......”师泽朝醉芙挤眉弄眼道:“在下实在太好奇了,不知公主可否为在下解惑。” “不能。”醉芙一口回绝了师泽。 “不要这样子嘛......” 看着面前这个耷拉着脸,眼看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男人,醉芙无语,笑道:“老师既然当上了长老就要有长老的样子,这副模样若是被怀凤城其他人看到,会笑话长老你的......” “我不怕丢脸.....” 醉芙回怼道:“我怕......” 天色虽然黑沉,但是通往怀凤城门口的一路上还是有弟子走动着的。 被噎了一下的师泽看撬不开嘴得不到答案,无奈只能放弃了追问。 “那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这就要看舅舅什么时候处理好国公府的事情......” 醉芙看了一眼谢长瀚。 谢长瀚微微笑道:“快了,昨日陛下已经批了我卸甲之请,如今只剩一些军中的事务交接完毕即可......” 皇甫奕倒没想到谢长瀚离开九州要如此仓促。 他看到谢长瀚上奏的卸甲之请时,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 那份折子轻薄薄的,皇甫奕捏在手里顿觉沉重无比,百感交集。 到底谢长瀚是镇守东陵多年的重将,他这么一走,只怕四方小国会起别的心思,所幸西越摄政王已死,西越也处于混乱之中,不然只怕谢长瀚前脚一走,后脚西越和东陵就要开战了。 醉芙上马车前说道:“两日后乃是魏苏的十三生辰,请长老务必到镇国公府同乐......” 师泽爽朗应道:“好!” ...... 两日后。 镇国公府宴会极其盛大,宾客们不醉不归。 如此盛况,一来是众人为魏苏庆贺生辰,二来是京城中传出了谢长瀚与醉芙等人要离开九州的风声,众人借此机会一一过来告别。 醉芙极其感慨,谁能想到娲夙之行过后,灵盟那边居然不再对平民百姓隐瞒有关域界的事情。 起初这个真相被揭露时,许多人接受不了,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恐慌也慢慢地消散了。 百姓更多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明天能不能吃饱肚子的问题,灵修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其遥远的事情了,更何况是前往别的域界...... 今夜的镇国公府注定是不夜天。 大门外聚集了一大批依依不舍前来告别的老百姓。 谢长瀚感念百姓对谢氏多年爱护之心,命人打开大门,直接在长街也摆上好酒好菜,邀百姓同欢共饮。 如此和谐之象,有多事之人向宫里的东陵皇偷偷禀报此事。 说镇国公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但是皇甫奕一来念着旧情,二来眼看着谢长瀚也要走了不欲再起矛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倒是那个嚼舌多嘴之人,被东陵皇狠狠敲打了一遍。 玉轮高挂。 师泽一众人都醉得厉害,谢长瀚就安排他们在府里歇息了。 当夜,在宴会散了之后,姜琦、李晟和谢旭三人借着一群酒鬼掩护,按照约定去松雪斋。 松雪斋已经备好了解酒汤。 姜琦、李晟和谢旭三人将那解酒汤灌了下去,瞬间热出一身酒汗。 三人用温热的毛巾擦干散出来的酒汗,李晟看着谢长瀚问道:“国公爷今夜约我们来此有何要事商谈?” 路上他们三人在前往松雪斋的路上相撞了,这一问才知道大家都是去找谢长瀚的,这就奇怪了,他们在请帖中还以为单独约自己聊告别之情的。 “今晚约你们来......” 大门被敲响。 谢长瀚看着走进屋里的那个身影,道:“不是我的主意,是她的主意......” 女子走进温暖的屋里。 解下披风,淡淡笑道:“辛苦三位酒后还要来松雪斋一趟......” 姜琦因为醉芙才得与赵兰喜结良缘,这良缘一结,他喜得了一个贴心如意的美娇娘不止,有承郅侯在朝中帮衬,他的处境也好了不少,他恭敬问道:“公主有要事情找我们帮忙?” “是找你们帮忙......” 烛火莹亮。 醉芙接过来谢长瀚斟的热茶,道了一句:“不过不是帮我的忙......” 三人面面相觑,昭华公主是什么意思? 谢长瀚让出舞台给醉芙尽情施展。 他拿起一本兵书,边优哉游哉地看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醉芙接下来的话。 “三位踏入仕途的时间或长或短,长若青门使大人已经历经了两朝,短若谢旭才刚刚踏入军营不久,在我说要你们帮什么忙之前,不若你们说说对那位的看法......” 醉芙这话儿可是有些大不敬,这聚众在一起讨论皇帝的事,若是被有心人拿出去做文章,可是要杀头的...... 谢长瀚看着兵书,头也不抬。 他应时应景地一挥手,一道灵力射出去,形成结界将松雪斋给罩了起来。 谢旭是自家人,便当第一个开口的人,他说道:“我虽与陛下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自小跟在国公爷身旁,看多了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对谢氏做下的事情,陛下虽与先帝不同,念着与咱们国公爷有几分旧情,但陛下也是姓皇甫的,对谢氏既有依赖也有提防......” 听谢旭说完,姜琦也沉吟道:“陛下性子虽不及先帝刚愎自用,但有时候也喜欢一意孤行......” 李晟浸润在权术中多年,青门又是一个为天子所用的地方,李晟自然感受深深。 他说道:“陛下在蓟罕关一事中多有出力,蓟罕关十万将士在泉下想必会感念陛下的,自陛下登基颁布新法以来,封地民生多有起色,边境的几条商路也日渐繁华,百姓能够饱腹,封地是前所未有的风平浪静......” 相比之前的皇甫容衡,李晟对皇甫奕的印象是不错的。 醉芙听完三人的话,微微一笑。 “三位都已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有褒有贬,而我对那高位上的人却只有一个看法......” 三人提起精神来,专心致志听醉芙讲话。 “皇甫奕......” 醉芙轻敲桌面,目光灼灼,道:“他是一个仁德之君......” 对皇甫奕的这个看法她从未改变过,即使皇甫奕曾经对自己起了一些不该起的心思,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他作为一个君主的评价。 扪心自问,皇甫奕自从登基后,东陵气象焕然一新,这是皇甫容衡甚至是更之前的皇帝没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 醉芙看着三人道:“这仁德能维系多久,要看你们在座的三位......” 李晟、姜琦和谢旭三人相视一眼,有些不明白。 谢长瀚放下手里的兵书,对醉芙的话兴趣盎然。 醉芙继续道:“三位对陛下的评价都很中肯,陛下是个心软的人,他将与其夺位的皇甫骞好生安葬送入皇陵,甚至对杀了他母亲的先帝尚且都还保有一丝父子亲情,这样子的人,若是有忠臣在旁辅佐必然是一代明君、是东陵百姓之福,若是......” “若是佞臣在耳边兴风作浪......” 醉芙直盯着面前三张面孔,缓缓道:“太祖皇甫扶汀是个先例......” “我与舅舅很快要离开九州,前往密黎.......”醉芙看着谢长瀚道:“之前有舅舅压制,朝堂各路妖魔鬼怪自然避其锋芒不敢冒头,若是我们走了呢......” 盈盈火光中,三人神色如醍醐灌顶。 “之前的西越假皇已经被西越宁王给废了......”醉芙幽幽说道:“朝中有多少人与陛下一样以为西越失去燕裘后会就此一蹶不振,打算过几年国库充盈后起事与西越一战......” “可燕宁是什么人?!”醉芙对着三人沉声问道:“燕宁已回归西越,他当年只是不争,不是没有争的能力!倘若等他亲手扶持新皇上位,你们觉得他亲手辅佐出来的西越皇会比咱们的陛下差吗?” “西越与我东陵历来不和,若真的到了两国兵戎相见的那日,东陵宫墙内有昏君、宫墙外有硕鼠的情况下,我东陵如何能保?!” “如何能保”四个字振聋发聩,姜琦和其余两人背脊皆是寒意。 “公主......” 姜琦包括东陵大部分人都知道谢长瀚会离开,但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谢长瀚的离开真正意味着什么。 今晚被醉芙这么一问一说,姜琦都后怕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谢旭......” 谢旭应道:“小姐......” 醉芙看着他,“舅舅卸甲之时,陛下想趁机把锐虎的兵权拿回去,提出让襄阳侯接手锐虎......” “襄阳侯是陛下的人,舅舅不肯,所以最后锐虎才被在朝中一直处于中立的飞蓬将军接手,飞蓬将军查伯玉虽不沾染权力斗争,但他的嫡长女查锦凡已经及笄了,东陵凤位空悬,若是陛下属意查锦凡,到时候飞蓬将军是不上贼船也得上了......” 谢旭汗然,道:“我要怎么做?” “三年时间,你要掌权锐虎军......” 这任务艰巨,但谢旭还是咬咬牙道:“是!” “青门使大人......” 李晟道:“公主有何叮嘱?” “青门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比我清楚......”醉芙幽幽道:“以前是以前,先帝虽刚愎自用,但杀戮果断,灭了不少人的心思,如今东陵换天了,有些消息若是从青门中被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来蛊惑陛下,你应该明白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闻言,李晟若有所思,颔首应道:“臣明白了......” 【作者题外话】:好心人~阿漫要票票~ 汇报一下 南方的十一月 还是阳光温煦~. 第125章 暴君如豺狼 当醉芙看向自己时,姜琦微微一笑,道:“终于轮到本相了......” 醉芙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成为一国之相的男子,面色欣慰。 她说道:“姜相是个聪明人,虽说陛下当初是感念您才赐予丞相之位,但相比起其他在旁虎视眈眈的人,您是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做的事情多了,这既然能做的事情多了,那么想留住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难......” 姜琦眉头轻挑,忽而微微一笑。 这个女子总能很轻易拨开弥漫在自己眼前的迷雾,他拱手应道:“姜琦定不负公主所望。” 屋外寒风停息了下来。 松雪斋里炭火燃烧的声音更大了。 醉芙沉声叮嘱道:“你们今夜结盟,结盟关系不可外露......” “若是有朝一日你们三人的关系浮出水面,那必然是东陵已经面临大难之时,到了那个时候......” 女子纤纤玉手拿出三个小玉瓶,“这里头是我炼制的毒药......” 三人脸色一惊。 “三毒合一,只有把三份混合在一起,它才会变成断魂散......” 断魂散有多厉害? 它直接将灵力高强的燕裘直接给弄死了....... 当初她在月仙宫中发现还有剩余的断魂散时,便偷偷将它带了回来东陵,暗中研究许久才炼制出来。 听燕宁说这断魂散是燕裘当年派人在海外寻了多年才寻到的绝世毒药。 这意味着一旦使用,就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断魂散毒性剧猛,到了迫不得已之时......” 醉芙直直地看着他们三人,冷声道:“心慈手软便是将东陵百姓置于烈火之中......” 姜琦、李晟和谢旭倒吸一口凉气。 昭华公主的意思是、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要为天下人弑君?! 谢长瀚也是心头一震,没想到醉芙比他还狠! 狠是狠,但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何人不狠。 他看到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的三人,说道:“诸位,暴君如豺狼,百姓如鱼肉啊......” 姜琦头脑冷静下来。 面前继承了玄豫先生一身嶙嶙傲骨的醉芙,那凛然大义之姿态,自己是彻底甘拜下风啊。 姜琦看了一眼李晟和谢旭两人,三人心情沉重似铁,但最终还是将这毒药接了过来。 今夜之前他们只知在其位谋其政,可今夜之后,东陵的天是真的切切实实被他们扛在肩上。 醉芙知道忠君事主乃是他们三人自小耳濡目染的训诫。 交给他们的这份责任过于沉重,以至于他们接过那三个小瓶子后心中百味杂陈,一时难以言语。 谢长瀚看着一脸苦兮兮的三人,不禁笑道:“这只是走到绝路时的最后一道防线......你们如此沮丧作何?难道你们不相信自己能辅佐陛下成为一代明君?” 闻言,醉芙脸色也一改凝重,笑笑道:“舅舅说得对,我选你们出来必然是相信你们的能力的,现在就哭丧这脸,我还以为东陵的天就要塌下来了呢......” 谢旭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吓、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谢长瀚抚掌笑道:“阿旭你还是要多历练啊......” 屋里气氛慢慢轻松了下来。 李晟捻着袖子擦干额头冷汗,“明儿下官得吃点熊胆壮壮胆才行,姜丞相您要不要,我也派人送点给丞相府......” 姜琦微微笑道:“那本相谢过青门使大人了......” 醉芙看着这融洽的三人,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诸位,我和镇国公将东陵的未来交到你们手上,希望你们不要辜负玄豫先生和东陵百姓的信任......” “是......” 今夜秉烛夜谈过后,总归自己能安心去密黎了。 ...... 天色将亮未亮,怀凤城派出的马车已经在镇国公府门口守候多时了。 谢长瀚携醉芙出门。 马车搭乘到约定之人,便趁着细雪之时往怀凤城驶去。 今日是蔚滦与他们相约的日子。 蔚滦是前几日到的东陵,直接从娲夙到达的怀凤城,对外宣称不见外人,可作为东道主的皇甫奕还是特意派人送了不少礼给蔚滦。 蔚滦是掌权灵盟的大长老,东陵各国之间虽时有矛盾,但无论出于畏惧还是敬仰,各国的君主都是十分敬着九州这位无冕之王的。 马车直接到达长老院。 一下马车,赤儿就从醉芙的手里钻入她衣襟里躲避寒风。 “你这个撒娇鬼......”醉芙点了点怀里赤儿的鼻头,“血麒麟还怕冷,说出去会笑掉别人大牙的......” 赤儿脸皮不是一般厚,理直气壮嘟囔道:“我还小嘛......” 醉芙哈哈大笑,“舅舅你听听它说什么......” 谢长瀚也笑道:“赤儿是个大姑娘了,天天这么向你娘亲撒娇,以后嫁了夫君怎么办......” 赤儿被两人调侃,就差叉着腰说道:“那我便带着夫君一起撒娇,就像娘亲和爹爹一样!” 提起百里靖炘,醉芙眼神有些黯淡。 他已经回天域好久了...... 谢长瀚看了一眼醉芙,又敲了一下赤儿的脑袋,道:“你看你,又惹得你娘亲不开心了......” “娘亲......” 赤儿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撩拨起醉芙的情绪。 “没事.....”醉芙提起精神,笑道:“他不来找我,我去找他!” 就在此时,师泽冒着大雪来到了长老院。 “咦?公主你们不进去在外面干什么?”师泽收起伞问道。 醉芙笑笑道:“我们也是刚到,这就准备进去......” “进去吧......” 师泽打开大门,道:“蔚滦大长老可是等你们等了很久......” 进了熟悉的长老院,只见宋娄黏在蔚滦身边像个叽叽喳喳的喜鹊问个不停,旁边站着的长老们一脸无奈。 醉芙看到蔚滦那有些扭曲的表情,朗声笑道:“醉芙来迟,诸位长老久等了......” 蔚滦看见醉芙好不容易来了,转头向身旁的宋娄说道:“宋长老,喝口水......” “喝水?”宋娄愣了一下,“我不渴......” 闻言,谢长瀚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蔚滦睨了谢长瀚一眼。 转头继续对宋娄说道:“老夫觉得你很渴......” 见蔚滦黑着一张脸,师泽赶紧上前打圆场。 他倒了一杯热茶给宋娄,拉着他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大长老喝口茶暖暖身......” 宋娄接过茶,道:“哦、哦,好......” 蔚滦看着醉芙和谢长瀚,抬手道:“老夫等两位很久了,请......” 醉芙和谢长瀚跟在蔚滦身后,走进了一旁的房间里。 一进房门,蔚滦就布下结界了。 醉芙一看蔚滦这阵势,眉头一皱。 蔚滦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公主和国公爷也坐......” 醉芙和谢长瀚刚坐下,蔚滦叹了口气,对醉芙道:“公主,出事了......” 醉芙心一提,道:“怎么了?” 谢长瀚没上次没跟着去娲夙,并不知道上次醉芙他们在娲夙的惊险,所以他对蔚滦的话不明所以。 蔚滦摸了一下尾指的戒指,瞬间一个黑曜石匣子出现在房间里。 谢长瀚惊奇地看着蔚滦的手,蔚滦大长老居然有储物戒指?! 醉芙没有谢长瀚惊奇,蔚滦是灵盟的掌权人,这个储物戒指品级不高,蔚滦能够拥有她是不意外的。 “昭华公主......” 蔚滦将黑匣子打开,一个散发着黑气的灵器悬浮在空。 他看着那个散发着黑气的灵器,道:“这个灵器已经杀了灵盟五个内门弟子了......” 醉芙闭上眼,她用意识感应到这个灵器品级并不高,只是凝气级的灵器。 “这是凝气......” 蔚滦接着她的话口道:“凝气三|级灵器。” 醉芙收回意识,这如此低阶的灵器怎么会杀掉五个内门弟子? “这灵器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神木林发现的......” “神木林?”醉芙皱眉,当初神木林已经被她用降魔塔净化了,怎么还会有邪气出现,这灵器又是怎么回事? “蔚大长老......”醉芙一脸凝重,道:“这黑气里面的气息很暴戾......” “没错,并且它还在成长......” 蔚滦眉头紧皱,“它吞噬了五个内门弟子的元灵......” 谢长瀚一惊,“这灵器居然能?” 蔚滦颔首,“国公爷你们即将前往密黎,老夫此行到东陵来,就是......” “希望你们把这个灵器带离九州。” 醉芙和谢长瀚两人相视一眼。 蔚滦并不知道醉芙身上有降魔塔,醉芙也不愿将此事告知蔚滦,既然蔚滦此行的目的只是将此物交给她,那么她就收下吧。 醉芙说道:“大长老希望我们把它带去密黎吗?” 蔚滦摇头,“不,将这个灵器留在遗落之地。” “遗落之地能销毁黑气?”醉芙惊讶问道,灵器是可以销毁,但是邪气只有降魔塔能净化。 “遗落之地灵气充沛,虽不能销毁黑气,但是它可以压制这个灵器身上的黑气......” 谢长瀚问道:“蔚大长老可发现还有其他这样的灵器?” “暂时没有......” 醉芙道:“这灵器出现古怪,又只有一个......” 醉芙心中担忧,她怕大劫到来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紧迫。 “神木林里有什么异常?”醉芙问道。 “之前神木林上方曾经出现了一条裂缝......” 蔚滦知道说这话奇怪,但他亲眼所见神木林上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裂缝,但是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愈合了。 醉芙沉思,道:“大长老觉得这灵器不属于九州?” 蔚滦微微点头,那条裂缝消失后不久,这灵器就出现在神木林里,只怕是高阶域界有人搞的鬼。 蔚滦看着醉芙,问出了那个问题。 “还望公主和老夫坦白当初在神木林里遇到的事情......” 蔚滦目光灼灼,似烈焰拷问。 女子明白眼前这个老者的担忧,只是邪神一事事关重大,非到那个时候,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无稽之谈而已。 醉芙无奈地摇摇头。 老者两条白眉垂了下来,他问道:“那老夫请问公主一句,九州还有救吗?” 醉芙看着蔚滦紧紧攥住的双手,心生不忍,“时机未到,但长老要抓紧了......” 蔚滦长叹气。 “上次公主与那位阁下离开娲夙之后,长老院决定向世人公开域界的真相,就是想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灵盟已经和怀凤城、云落谷和怒日岛商议过了,日后将尽全力培养灵修者,特别是那些在平民中出现天赋的,只是......” “九州灵气毕竟比其他域界薄弱,老夫只怕来不及啊,更何况若是大劫来临,九州的灵修者能自保,那普通百姓如何保下性命......” 醉芙明白蔚滦的担忧,她说道:“既然大长老已经知道事情的紧迫性,灵盟可有过教导普通人修行的想法?” “普通人?普通人没有天赋,如何修行?”蔚滦问道。 醉芙看着蔚滦,那老者眼中是真真切切在为九州人担忧。 她说道:“大长老信不信我?” 蔚滦看着她,有些奇怪她这问题,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大长老信我......”醉芙沉声道:“我有一样东西交给大长老......” 蔚滦微愣,问道:“是什么?” 醉芙走到门口,打开门。 往守候在外面的师泽说道:“师长老,给我拿点笔墨纸砚......”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生活很难,你得找回自己啊....... 第126章 荆遥身份 师泽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去外面取来醉芙要的东西。 师泽将东西递给她,一副想打探消息的模样,“公主你要笔墨纸砚干嘛?” 醉芙见他贼眉鼠眼的,笑道:“长老若是有兴趣当个说书人,想必宾客如云、座无虚席......” 面对醉芙的挤兑,师泽撇了一下嘴,闹着小脾气,哼哧哼哧道:“又不肯说,神神秘秘的.....” 醉芙回到屋里头,她凭借前世的记忆,将脑海里的内容细细地描绘了出来。 女子下笔神速。 蔚滦和谢长瀚正想围上去看醉芙在干什么时,醉芙停下笔,宣纸上亮起幻力银光,湿润的墨水瞬间就干透了。 见两人凑上前,醉芙双手将那几张纸递给蔚滦。 蔚滦接过来和谢长瀚一观,好一会儿,两人抬起眼来,惊讶地看着醉芙。 “你这、这是......”蔚滦震惊地看着醉芙,双手颤抖。 老者又看着谢长瀚,道:“国公爷,你们家养出来的天才啊.....” 谢长瀚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不知如何回应蔚滦。 芙儿这天赋,也不能全说是他家的功劳....... 蔚滦捧着手里的东西,手中薄纸,重若干金。 总有人视百姓如草芥,也总有人将百姓视若珍宝....... 老者一时感慨,老泪纵横,“这是救命的东西啊......这是救命的东西啊......” “多谢!多谢公主......” 蔚滦捧着那几张纸,对着醉芙意欲下跪。 醉芙大惊,赶紧将人扶起来,道:“哎呀,大长老这是做什么......” “老夫替九州的百姓感激公主.....” 醉芙写的这份东西若是面世了,势必掀起一阵大浪。 女子凤眸微湿,“这只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武技,并不需要天赋就可修炼,若是大长老觉得可以便教导给世人。百姓有救,我也算是积福了......” 这些都是她在现代时学到的各种格斗技巧和示意图,若是能广泛教学,就算不能上阵杀敌多少,起码劫难来临还可以博得一丝生机。 “我相信灵盟可以根据几张纸的内容加以改进,若是辅助上各类武器,想必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蔚滦狠狠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几张纸折好塞进自己怀里,朝醉芙深深鞠了一躬。 这女子,注定凤飞九天...... ...... 十二月的深冬,十分寒人。 谢长瀚已经将兵权完完整整地移交了给飞蓬将军,这些日子都待在府邸里,和醉芙他们尽享阖家之乐。 原本谢长瀚以为他交出兵权后,皇甫奕会趁机收回他的爵位,可皇宫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于是镇国公的名号就保留了下来。 醉芙来到这个异世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可谓是奔波劳碌。 如今该了结的事情都了结了,她好不容易能歇口气,也乐得在府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前些日子姜琦派人暗中送来好消息,说赵兰已经有喜了,醉芙大喜,赶紧派凛雪送了安胎药和一些滋补的药材过去丞相府。 姜琦如今在朝中的位置越发稳固,隐隐有马首之迹,对此,她和谢长瀚是极为高兴的。 今夜虽然寒风凛冽,但飞云院里一地欢声笑语。 冒着白气的锅子里翻滚浮沉着不同的食材,熏得每个人脸都是红彤彤的。 性急如宣飞尘,一筷子下去捞了不少肥美的羊肉塞进嘴里,烫的边跳脚边哇哇大叫。 “慢些慢些,你着什么急啊!” 萧衾赶紧给他灌了一杯松叶白。 松叶白烈口,这一杯灌下去,宣飞尘浑身大汗就顺着毛孔冒出来了。 宣大熊鼻头和眼睛发红,豪迈笑道:“舒畅!真舒畅!” 赤儿见宣飞尘如此享受,便趁着魏苏不留意,偷偷从他怀里探头出去啜了一口松叶白。 这酒一入喉咙,赤儿只觉得自己喉咙被捅了一刀子,辣得呼一下喷了一把火焰出来。 “赤儿!!!” 醉芙将赤儿从魏苏怀里抓过来,双目冒着凶光,“你胆子肥了?居然敢背着我偷喝酒!” 这是赤儿第一次喝酒,它一个幼兽哪里受得住这酒力。 浑身无力,身子一软,便从醉芙手里醉醺醺地掉了下来,啪叽一下掉在地上,像坨不成型的煎饼。 “x&%¥#@.......” 醉芙看着那个在地上胡言乱语的小醉鬼,无奈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屋里众人哄然大笑。 就在此时,下人前来禀报:“国公爷、小姐,荆家家主求见......” 醉芙一愣,这已经是深夜了,怎么荆修文会不请自来,难道有什么急事? “快请......” 不一会儿荆修文跟在下人身后进了飞云院,见到大家都在,便直言道:“诸位,老夫有要事求救!” 谢长瀚放下手里的碗筷,擦净嘴,道:“家主,出什么事了?” 众人也齐齐看向他。 荆修文看着醉芙,目光闪烁,沉声道:“是遥儿的事......” “阿遥?”醉芙沉声道:“阿遥出了什么事?” 荆修文坐下来,谢长瀚给他倒了一杯松叶白,他一口饮尽,身上寒意去了大半。 他目光灼灼看着场上众人,低声道:“遥儿在密黎失踪了......” 宣飞尘和萧衾惊得眉头高挑。 宣飞尘道:“荆遥在密黎失踪了?” “荆遥不是在海外疗养吗?”萧衾问道:“他什么时候修为高到能够前往密黎了?” 荆修文袍袖一挥,一道强大的灵力瞬间将飞云院隔离起来。 凛雪眉头微蹙,“荆家主,你的灵力......” 荆家家主什么时候灵力变得如此强大了? 荆修文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他叹了一口气,道:“今夜老夫前来,就是拜托你们前去密黎解救遥儿的......” 醉芙和谢长瀚相视一眼。 面对众人的不解的眼神,荆修文深叹一口气,道:“其实,荆家......是个空壳子。” 说完,荆修文看了一下醉芙的表情。 醉芙眉头微蹙,道:“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荆修文幽幽道:“荆家,其实是密黎势力干机堂秘密安插在九州的暗桩......” “干机堂?” 醉芙不了解密黎的情况,她道:“为何干机堂要在九州安插暗桩?” “为了保护干机堂嫡系不在势力争夺中全军覆灭......” “不过遥儿出生后,九州荆家的使命就变了,不再参与到争斗中,变成了保护他一人......” 魏苏挠着头,问道:“荆遥大哥是什么人?” “遥儿他是、他是干机堂堂主荆溪案的唯一继承人,也是干机堂的少主......” 谢长瀚皱眉,手指摩挲酒杯,“荆遥不是你孙子?” 荆修文苦涩一笑:“不是,当年老堂主为了保护这棵独苗,将他送来九州避开耳目,由我抚养他长大......” “干机堂的势力虽位居密黎第三大,但家族富可敌国,钱权迷人眼,如今干机堂内有恶虎,家族斗争越发激烈......” “若是如此就算了,再怎么说也只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可有人还起了逆心,暗中联系外贼参与到家族斗争中!” “荆家嫡系血脉这几百年来不断凋零,到遥儿这一代,嫡系只有他一人,为了护住他,老堂主对外宣称荆遥是个没有灵力天赋的废物,在诸多笑话声中,表面上遥儿被送到了海外之地养着,其实暗地里是被送到了老夫身边抚养。” “噢.....” 谢长瀚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老是觉得荆修文和荆遥之间不似寻常祖孙亲昵无间,原来如此。 “前些日子干机堂暴动,遥儿受老堂主之令从九州秘密返回密黎。后来老堂主被囚禁,遥儿也深受重伤,有亲信把他救出来后悄悄送回了九州,可遥儿性子固执,刚苏醒不久,拖着严重的伤势秘密回到密黎和那群人斡旋,今夜密黎派了人回来,说是遥儿彻底失踪了,是死是活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夫灵力没有晋阶到入尊境,无法前往密黎,而且之前遥儿也不肯让老夫前往密黎,如今老夫只能来求救你们了......” 说着说着,荆修文满脸泪痕,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众人还没来及阻拦,他就给谢长瀚和醉芙了好几个响头,“求公主和国公爷救救遥儿......” 谢长瀚将人扶起来,他对着醉芙道:“芙儿......” “后日就启程吧!”醉芙当机立断。 九州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们原先也是打算差不多这几日出发的。 醉芙问道:“家主,我们到了密黎要如何联系你们的人?” 荆修文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醉芙,“这是孤灯令,乃是干机堂少主的密令,干机堂嫡系亲信还有一部分在密黎幻郾城里潜伏,你们持此令可以联系上他们!” 醉芙收下残枫令,许下承诺:“好!” ...... 两日后清晨,醉芙一行人就收拾妥当了。 谢旭昨日知道消息后,今日一大早从军营中赶了回来,连姜琦和李晟两人也趁着晨光未明,偷偷来到了镇国公府。 谢长瀚看着头上悬着的那块牌匾。 “镇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映入他眼帘。 大门是敞开着的。 镇国公府所有的家仆都齐齐站在门口。 谢长瀚的目光顺着中间让出来的那条道,一直看到最深处。 他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这是他二十多年为自己、为谢家打拼下来的荣誉,如今一走,一切又要回到原点了。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唉......” 李晟拍拍他肩膀,道:“国公爷这么一走,咱们东陵就少了一个战神了。” 谢长瀚朝他微微一笑,“东陵有李晟将军在,我放心。” 他看着在朝堂中越来越游刃有余的姜琦,展颜笑道:“多谢姜丞相来前来送行......” 姜琦朝醉芙和谢长瀚拱拱手。 如今他官场得意、生活美满都是托了眼前两个人的福,赵兰知道他们要离开,挺着一个大肚子,天没亮就把他从床上赶了下来。 姜琦深深作了辑,道:“本相祝国公爷和昭华公主一路顺风......” 谢旭鼻头酸涩。 他看着谢长瀚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在军营中历练,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谢长瀚看着他这般伤感,大笑一声:“犹记得当年阿旭第一次到我身边时,也是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谢旭红着脸,抗|议道:“国公爷,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醉芙笑道:“好了,舅舅莫要拿旧事取笑谢旭大哥了......” 金乌渐渐从地上升了起来。 灰蒙蒙的雾气中,众人的表情有不舍,有伤感,也有对彼此的祝福。 醉芙看着在门口哭成泪人的两位嬷嬷,对谢旭大声道:“以后镇国公府诸位就倚赖谢旭大哥照顾了......” 醉芙这是当众为谢旭立了威信。 谢旭感激,“谢旭必不负小姐所托。” “启程吧......”谢长瀚说道。 送君干里终须一别,荆遥还在密黎等着他们,是时候启程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缓缓朝着大道驶去,以后前路有惊险,有收获,一切的一切都在前面等着他们。 【作者题外话】:焦头烂额的生活啊,不是你征服它,就是它驯服你。 我要加油,大家也加油~. 第127章 前往密黎 十日后,醉芙一行人抵达长洲。 众人在港口正准备出航去北屿时,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长生惊呼道:“皇叔?!” 燕宁还是以前那副淡泊名利的样子。 如今他在西越辅佐新皇,等过几年朝政稳定以后,他就回云落谷继续炼他的丹。 燕宁看到容貌入仙的长生,欣慰一笑。 “宸儿长大了,要出去外面闯荡了......” 温厚的大手落在长生头上。 长生看着燕宁,眼睛一红。 他心中深谙如今燕宁在西越是何等的辛苦。 听姐姐说,西越新皇品德仁厚却资质不足,皇叔住在皇宫里手把手教导,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他有些愧对燕宁,“皇叔......” “耷拉着脸作何?!” 燕宁笑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谆谆教导:“安心跟着镇国公和昭华公主出去,你虽在东陵长大,但身上毕竟流着西越皇室的血,出去外头可莫要给咱们西越丢人了......” 长生破涕而笑,点点头,道:“是!” 燕宁眼中含着泪水,这孩子刚回到他身边又要离开....... 燕宁不舍道:“以后成就不凡了,记得回来看看皇叔......” 外面的世界风大雨大,谁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燕宁和长生都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此生不复相见了。 “嗯嗯!” 燕宁这句话也是让长生留个念想,以后艰难时候,不要轻易放弃,家里还有人在等着。 燕宁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塞到长生手里,“这瓶凝血丹你拿着......” 长生是醉芙的义弟,有醉芙在他身旁,什么高级丹药长生没有的...... 燕宁思来想去,还是炼制了这瓶凝血丹给他,虽不够珍贵,但也是他对长生的一番爱意。 长生手紧握着小瓶子,双膝下跪,朝燕宁一拜,道:“是侄子不孝,无法侍奉在皇叔身旁,望皇叔保重身体......” 燕宁将他扶起来,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醉芙道:“这孩子就麻烦昭华公主了......” 醉芙莞尔一笑,接过话来:“燕长老莫要担心,我会照顾好长生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大船准备启航,声音嗡嗡鸣起。 燕宁对着众人道:“送君干里终有一别,诸位一路平安......” 醉芙众人与燕宁依依不舍地告别,启航。 大船朝着惊涛骇浪的大海航行,带着他们前往北屿海域的尽头。 ...... 整整航行了十五日。 载着醉芙一行人的大船还在一望无际的北屿海域上漂流。 这艘船是灵盟长老院那边安排的。 醉芙好奇,曾问过船夫遗落之地在何处。 本以为船夫会说出一个具体|位置来,可那船夫却是这么和醉芙说道的。 “遗落之地虚无缥缈,虽在北屿海域,但它位置从来不固定。” “那我们如何找寻?” “跟着风神指示的方向。” 醉芙听不懂,“风神?” 船夫笑道:“越接近遗落之地,海风越平静,等你们感受到海风几乎不存在的时候,那说明你们已经踏入了遗落之地的领域。” 这般玄乎的说法让醉芙摸不着头脑。 但是很快,醉芙就明白了船夫口中所言的感受不到海风存在的意思。 那是他们在北屿海域航行的第十七日。 那日早晨,海上朝霞绚丽无比。 醉芙一众人还在说说笑笑时,突然觉得彼此的声音异常清晰,异常响亮。 当醉芙他们还不知道身处何处时,船夫的吆喝声在耳边炸响:“诸位!遗落之地快到了!” 船夫的吆喝声一落地。 前方不远处蓦然出现一片巨大水幕,似乎将整个浩瀚无垠的海域完全围起来。 那横亘在众人眼前的巨大水幕宛如从九重天宫中飞流直下的银河,震慑人心。 魏苏心潮腾涌,惊诧道:“这、这是什么......” “诸位,你们跨过那处水幕就能到达遗落之地了!” 醉芙从怀里掏出宋娄给的融灵符,“除了我和舅舅,其余人将自己的灵力封住!” 凛雪一众人赶紧动手。 醉芙拿出匕首往自己掌心一割,将自己的精血挤到融灵符里,然后递给谢长瀚。 谢长瀚也将自己的掌心割破挤出精血滴在符里,剩下的萧衾等人也接二连三地割破掌心,将精血挤出。 船越来越靠近水幕了。 融灵符飞升到半空中,耀眼的金光投射在醉芙一行人身上。 众人的心砰砰直跳,大气不敢出。 快靠近水幕时,众人明白了宋娄口中所说的“它会召唤你们”的意思。 此时,醉芙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片被卷入巨大的旋涡的落叶,毫无反抗的可能性。 船夫大声喝道:“诸位都抓紧了!” 醉芙众人紧紧抓住彼此的手。 眼看着船要被水幕吞噬进去,众人心里猛地一紧。 那滔天水幕狠狠砸在众人头上,宛如巨石袭顶。 只见下一秒所有人就淹没在海水里。 “诸位有缘再会.......” 船夫的声音缥缈远去。 在众人即将溺水之前,忽然发现双脚踩在实地上。 醉芙惊骇,猛地一睁眼,只见他们已经进入到一个完全纯白的世界。 醉芙惊声喊道:“你们看!” 全部人都睁开了眼睛。 谢长瀚擦了擦脸上咸湿的海水,道:“那里尽头有光!” 长生还没从方才惊心动魄的经历中回过神,呐呐道:“这就是遗落之地啊?” 好充沛的灵气...... 醉芙看着尽头那处光亮,对着众人说道:“走吧......” 沿着光亮处他们行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途中,谢长瀚低声在醉芙耳边问道:“芙儿,蔚滦大长老交代的那个东西......” 醉芙低声应道:“嘘,舅舅,我另有打算......” 谢长瀚惊讶地看着醉芙,他不知道醉芙在神木林里得到了降魔塔。 “我要给阿炘看看再做决定......” “那东西会影响你吗?” 醉芙摇头,“无碍。” 她把那个灵器镇压在了降魔塔里。 “走吧,去看看密黎是什么样子。” 醉芙率先走了出去,众人紧紧跟上。 他们踏入光亮处的那一刻,遗落之地瞬间消失在身后。 强烈的白光让醉芙众人紧紧眯着双眼,直到耳边响起吵闹的声音。 “好奇怪.....” “怪人......” 什么奇怪? 醉芙猛地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在很温暖的水流之中。 她环视周围一圈,心里骂了句粗口,开什么玩笑?! 遗落之地是在整她吗?! 谢长瀚泡在澡池里密密麻麻的赤|裸男人,脸色铁青,赶紧将醉芙眼睛捂上。 萧衾也被宣飞尘捂上了眼睛,“阿衾不许看!” 萧衾心里翻了个白眼。 “打扰了!”谢长瀚出声说道。 澡池里的人都是些干苦活的。 他们见谢长瀚一群人衣饰金贵,不欲惹事上身,只当是达官贵人的怪癖,嘴里只道:“赶紧走赶紧走!” 澡池中分出一条路来,谢长瀚等人赶紧上去。 顶着众人各种的目光,谢长瀚等人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处,看到有店家在候着,谢长瀚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家,“拿些干净的衣服过来!” 店家得了这锭大银子,也不管谢长瀚他们怎么会混进澡堂的,捧着那银子连声应道:“是是是!” 店家手脚麻利,很快就买了好几套衣裳过来。 醉芙看着那艳俗的颜色和粗糙的布料,又看着那店家的暗自窃喜的表情,想来是吞了不少啊。 醉芙将衣服扔到每个人的手里,“赶紧换上!” “是!” 醉芙是最先换好衣服出来的人,她坐在大堂里,接过店家送上来的热茶,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醉芙容貌如仙,差点晃了店家的神,等醉芙咳嗽一声后他才回过神应道:“小姐,这是鼎宝澡堂。” “我是说,这个地方是什么国或者什么城?” 店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醉芙,这眼前的小姐也不像是傻子啊,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里是、是大历国的泓城......” 刚问完这一句,凛雪从屋里头走出来。 他低声在醉芙耳边道:“主子,门外有侍卫。” 醉芙眼神闪烁了一下,“多少人?” “粗略看了一眼,大概五十人左右。” “冲着我们来的吗?” 凛雪轻轻摇头:“应该不关我们的事。” “你和大家说,出去的时候低调些,莫要惹事。” “是!” “掌柜的,你可知幻郾城离泓城多远吗?”醉芙问道。 “幻郾城?”店家皱眉,“咱们大历国里没有幻郾城这个地方。” 醉芙没有追问下去,看来这幻郾城在别的国家。 见其余人也都收拾妥当出来了,醉芙问道:“掌柜的,这里离大历国的皇城有多远?” 店家应道:“驾车的话,一日的车程就可到达。” 醉芙随手抛了几锭银子给店家,说道:“打包点干粮,再买辆马车来。” “是......”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马车才在鼎宝澡堂大门出现。 马车破破烂烂的,醉芙也懒得计较。 她略略看了眼在澡堂附近铺子门口游走的侍卫们,出口叫店家派人把马车驱到后院里等候。 魏苏和长生把店家递过来的干粮放在车上,魏苏说道:“姐姐,可以启程了......” “走吧.....” 醉芙一下令,坐在外头的宣飞尘和凛雪齐齐抽动马鞭,往小巷里驶去。 “主子......” “何事?” 萧衾放下帘子,说道:“方才我在澡堂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大历皇城出了一单命案,门口的那些侍卫是来泓城这边追查凶手的。” “死的是何人?” “大历的皇后。” “大历的皇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衾低声道:“大历的皇后,姓荆......” “姓荆?”醉芙皱眉,“难不成她是干机堂的人?” 萧衾应道:“是,她是干机堂八房旁系出身的庶女。” 醉芙沉思一会儿,道:“到了皇城,你和飞尘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是......” ...... 次日清晨,雾气朦胧。 城门一开,载着醉芙等人的马车就进了城。 马车停在了皇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门口。 和苑客栈小二还在睡觉,一大早就被人吵醒,开门顶着两个朦胧睡眼看见凛雪一副寒酸的样子,想都不想就要拒客在外。 小二半个“滚”字还在嘴边,凛雪就扔了一锭金子到他怀里,“开五间上房!” 财神到家,小二一大早就得了一锭金子,什么瞌睡虫都赶跑了,“好嘞、好嘞!” 九州已经是寒冬了,密黎这里却还是盛夏时节。 眼看着日头渐渐升起,醉芙说道:“飞尘,你待会带着阿衾去外面查探一下......” “是!” 大概到了午时,宣飞尘才带着萧衾回来客栈。 凛雪去外头给大家买了几套能穿的出去的衣服,醉芙也终于摆脱了那一身艳俗的裙裳。 他们一行人也不多,便叫小二开了个厢房吃饭。 等菜都送上来了,众人狼吞虎咽。 好不容易吃饱肚子了才开始谈论起正事。 “主子,我们打听到了。”宣飞尘擦干净嘴巴,道:“那位荆皇后是在两个月前在她的寝殿里被人杀死的。” 两个月前? 醉芙心里琢磨了一下,那不是荆家家主和他们说的荆遥失踪的日子吗? “可有追寻到凶手是何人?” 宣飞尘摇头,“听说是个男子。” “男子?”醉芙蹙眉。 皇后身边应该不缺乏亲卫,能够只身跑到皇宫里杀了当今皇后还脱身逃走,想想也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 会是荆遥吗? 【作者题外话】:冷了,天气冷了。 入冬成功~ 阿漫继续求票票,求收藏~. 第128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醉芙问:“知道为何荆皇后被杀吗?” 宣飞尘低头,视线扫了一圈周遭环境,压下声音应道:“听坊间风言风语,那位荆皇后水性杨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宣飞尘这话不说倒好,他这么一回答,醉芙就知道里头有问题了。 一旁听着的谢长瀚失声笑道:“这倒是稀奇了,皇后给皇帝戴了绿帽子,怎么着也是皇帝赐死皇后,怎么会是皇后被胼夫给弄死了?” 这腌臜之事暴露了,要不就是两人私奔,要不就是那胼夫逃跑...... 再来,若是狠毒些,直接弄死那皇帝一了百了,那胼夫怎么会笨到去弄死一个和自己苟且的女子? 醉芙颔首赞同,应道:“我和舅舅一样想法。” 谢长瀚和她对看一眼,谢长瀚道:“若是本公爷没猜错,这应该是个幌子......” 至于为何要避讳这个真相,弄个幌子出来糊弄大众...... 看来是这个内情应该是严重到让大历皇帝都不得不为掩饰。 能让一国皇帝都避讳的事情? 荆皇后...... 难不成和干机堂家族倾轧有关? “这位荆皇后,是干机堂的八房旁系?”醉芙问道。 “是。” 醉芙若有所思,“飞尘,去查查最近干机堂内部的势力斗争到什么程度了......” 宣飞尘应道:“是!” “阿衾......” 醉芙看着萧衾,道:“东西呢?” 萧衾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递给醉芙。 醉芙接过来,手一挥,桌上的碟碟碗碗通通都被扫了一旁。 她将卷轴摊开,指着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道:“如今我们在大历皇城,幻郾城在......” 醉芙手指从角落一处一直移动到地图中央,她点了点图上那处城池,道:“幻郾城,在密黎域界最中心的区域......” 众人围上来看。 长生手指圈了一圈幻郾城附近,微微惊讶道:“幻郾城周边也太多势力割据了吧......” 谢长瀚看着卷轴那幻郾城周边描绘的山川河流和大片平原,眼底思绪浮动。 “高山御敌、水乡平原育繁华,这幻郾城,难怪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而且,看那图上所示,密黎核心区域皆被修行的灵门所占据。 密黎的君权国家均被排挤在穷乡僻壤之处,怪不得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醉芙看着从大历皇城到幻郾城的距离,心中估算了一下,“看看还能收集到什么消息,若是没有,我们尽快启程前往幻郾城。” “是!” ...... 夜深人静,夏雨潇潇。 大历皇宫,海瑞殿。 大历国皇帝,年仅二十七的尉甫在自己的寝殿里夜不能寐,在龙床上辗转反侧。 午夜疾雨,黯淡月光穿透窗户,细碎洒在这个年轻天子脸上。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脸庞上,此时却是难以名状的惊恐。 他瞪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床幔上方,双手死死地紧抓着被子。 恐惧化为血色藤蔓缠绕着他双眼。 那张被褥在炎炎夏夜里过于厚实,可只有厚实的被子重重压在他身上,才能让这个年轻的天子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陛下......” 门外响起的轻微禀报声,惊得男子在床上猛地一抖擞。 微弱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何、何事!” 年轻的天子强撑起一丝威严。 来人在门外低声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快不行了......” 越儿,越儿快不行了? 年轻的天子先是一震,心中悲痛刚涌上来,铺天盖地的惊恐随即又吞噬了他。 他眼角滑落一颗泪,他救不了越儿,越儿他...... 越儿他不该说的! “陛下......” 门外又低声唤了几声。 “叫、叫太医好生照顾,朕、朕乏了......” “是......” 门外前来禀报的内侍面面相觑,最后得不到皇帝任何旨意,只能讪讪地走了。 海瑞殿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窗外夜雨激猛,打在青石板上沙沙作响。 尉甫抓着被子的手紧得发白。 密黎第三大势力干机堂内部倾轧严重。 三个月前,老堂主荆溪案失踪,嫡系几乎全部被灭。 密黎其余势力隔岸观火好不乐哉,连尉甫这个远在干里之外的大历天子也乐的看戏。 说起来,当初探子传回这个消息,尉甫听了之后,心中十分幸灾乐祸。 密黎域界近几百年来灵门势大、君权没落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他父皇尉项当年在位时励精图治,大历国力飞跃,然而在几大灵门面前还是卑微如蝼蚁。 尉甫当时是大历的储君,尉项为了大历的前途,低下头前往干机堂求娶联姻,企图通过联姻的方式提高大历在密黎的地位。 可大历在没落的君权之中也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 他父皇在干机堂被人狠狠羞辱了一番,作为掌权人荆溪案作壁上观,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当年父皇从幻郾城回来后意志消沉,含恨而终...... 尉甫登基之后,几乎费尽心机才向干机堂求娶到了最弱的八房一脉庶女荆屏。 荆溪案失踪一事,尉甫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和大历扯上关系。 尉甫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一直以来荆屏背着他和别人欢好。 一次荆屏幽会时,不小心被大历太子尉陇越撞见了。 荆屏蒙混过去,尉陇越才三岁,自然相信母亲。 祸事出在后来一次,尉陇越在御花园和伴读们打闹时,一句无心之言不小心暴露了荆屏的秘密。 “三日前,母后在假山那儿和一个脸上有红斑的男子玩抓迷藏呢......” 尉甫不是蠢材,当初宫中内侍将尉陇越的话传给他时,他愤怒之外还惊喜自己意外窥伺到荆屏的秘密。 密黎人尽皆知,因为荆溪案失踪一事,干机堂嫡系在全域通缉一个脸上有红斑的男人。 尉甫打定主意要以此要挟荆屏拿好处的,岂知还没有来得及找荆屏谈判,荆屏就出事了。 尉甫至今都不知道是荆屏的死究竟是谁下的手,荆屏一死,八房当家荆琮要他给一个交代,他如何给交代?! 回想一年前,干机堂嫡系的继承人荆遥归来,震惊干机堂和密黎上下。 他不是什么所谓的废材,他被荆溪案保护到羽翼丰盈时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荆遥回归后,将干机堂那蹚浑水搅得更浑浊了。 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在荆溪案失踪后,毫不留情,直接将闹事的五房一脉连根拔起以警告其他人。 本以为干机堂八房一脉是最弱势的,谁能料到这么多年来八房居然是扮猪吃老虎,躲在野心最大的二房背后操弄风云。 干机堂内部权力斗争太激烈。 无论哪一脉,尉甫惹不起,只能搞个幌子将大历摘除出去保全自身。 今夜,大历的天子知道他的太子尉陇越因为无心之言招致祸害。 八房的大计被嫡系察觉,今夜荆琮派人下毒毒死尉陇越。 他彻底慌了。 荆琮对尉陇越这个外孙都能下得了手,他这个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偷偷弄死。 就在尉甫胡思乱想时,一把锋利冒着寒光的匕首突然抵在他脖子边。 恐惧化为实质! 尉甫瞪大眼睛,满额冷汗,惊恐掐住了他的喉咙,怎么喊也喊不出声。 蒙着脸的黑衣人冷冷说道:“大历皇帝,荆屏的旧物在哪里?!” 旧物? 尉甫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凤和宫失火,什么、什么东西都烧没了......” 那匕首将尉甫的脖子划出一条血痕,狠声道:“大历皇帝,不要觊觎不该觊觎之物,交出那份名单!” 荆屏被杀后,他怕引火烧身,下令派人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整个凤和宫伪造出失火的痕迹。 他不甘心,拿捏干机堂、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干载难逢,于是冒着危险在烧之前进去细细翻了一遍。 最后在她的首饰盒里发现有一份誊写的名单,他虽然不知道那份名单是什么,只觉得很重要,便偷偷藏了起来。 灵力在尉甫天灵盖上闪着光。 尉甫知道自己瞒不住了,颤抖着声音,道:“东西在、在御案下第、第三个暗格里。” 尉甫话音一落,一个手刀下来,他就昏厥倒在床上了。 门外忽然亮起火光。 黑衣人赶紧到御案底下找到自己要的东西,迅速离开此地。 “阿衾,有人往这边来了,赶紧走!” 刚走到门外得黑衣人听到声音,眉头紧锁。 难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查到名单的存在了?! 黑衣人躲在暗处里。 他看见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离开海瑞殿,暗中偷偷尾随上去。 宣飞尘和萧衾的灵力虽然高超,但当初通过遗落之地时尚未晋阶到入尊境。 醉芙在他们出发前交代他们说,能进的去这大历皇宫就进,若是进不去就打道回府,切莫惹事生非。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从海瑞殿带出了一个小尾巴。 宣飞尘带着萧衾溜出了宫外,幸好这大历势力弱,不然换个势力可真闯不进去。 黑衣人尾随他们两人一直来到了客栈。 宣飞尘一回到客栈就去找了醉芙和谢长瀚禀报情况。 “主子、国公爷......” 谢长瀚放下手里的茶,问道:“怎么样?” “失败了......”宣飞尘一脸丧气,“我和阿衾刚到大历皇帝的寑殿,禁军就出现了。” “你们无碍就好......”醉芙看了看窗外稀薄的夜色,“既然找不到消息,我们也不必在大历逗留了,天亮以后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幻郾城。” “是......” 在屋顶偷听的黑衣人听到“幻郾城”三个字时瞬间打起了精神,他偷偷揭开屋顶的一片瓦片,目光透过那道缝往下看。 只见底下是一个高挑的女子,面容看不清楚。 宣飞尘离开后,醉芙从怀里掏出荆修文留给她的令牌,她眉头一皱,不能再在大历这里拖延时间了,现在荆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月光投射在女子手上的令牌上。 黑衣人见到醉芙手上的那块令牌,神色大惊。 ——孤灯!是孤灯令! 醉芙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一声喝令:“什么人?!”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沙椤花灵咻一下便将人从屋顶上拉拽了下来。 黑衣人被砸了一身碎瓦,灰头士脸的。 沙椤花灵伸出一条枝蔓猛地将黑衣人的面罩扯了下来。 醉芙身形隐在暗处,她看着那张年幼稚嫩的陌生脸庞,冷声道:“来者何人?” 黑衣人看不见醉芙的样子,依旧不言不语,他不知道持有孤灯令的醉芙究竟是敌是友。 “主子!”凛雪在门外敲门,“发生什么事了?” “进来。” 凛雪一进门就看见了黑衣人。 “主子,这人是?” “不肯说......” 醉芙冷眼看了一眼黑衣人,“杀了!” 黑衣人顿时心里一凉,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连问都不问一句吗?! 凛雪惊讶,主子不像是这般喜爱杀戮的人,怎么会突然下这道命令。 凛雪皱着眉头,还是应道:“是!” 沙椤花灵将黑衣人勒得呼吸不过来。 他嘴唇发紫,脑袋有些晕晕乎乎了。 醉芙和谢长瀚的实力是他们一行人中最强的,但这点力量在这密黎域界还远远不够。 他们初来乍到,若是因此泄露了行踪,只怕要将命全都交代在大历了。 醉芙手上只有沙椤花灵能够控制这黑衣人,若是被他挣脱了,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既然那黑衣人不愿表明身份,醉芙就把他当成死士一样处置。 “等、等......”黑衣人挣扎说道。 【作者题外话】:阿漫求票求收藏~ 其实~音乐可以拯救阴郁的人~. 第129章 交易 他手里的名单还没有送回去,绝对不能将命留在这个客栈里! 醉芙不为所动,心慈手软是大忌。 黑衣人眼前发黑,快呼吸不过来时,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 令牌从黑衣人手里滑落,砸在地上哐啷作响。 醉芙看着地上的那枚令牌,残枫二字映入眼中,她心中一惊。 谢长瀚惊呼:“是残枫令!” 女子赶紧将沙椤花灵收回。 幸好花灵收的及时,不然那个黑衣人真就断气了。 醉芙看着晕厥过去的黑衣人,对凛雪道:“把其他人叫醒,准备出发。” 他们的行踪已经泄露了,无论这黑衣人是敌是友,他们都不能在这里逗留下去了。 “那这个人......” 醉芙动手封印了他身上的灵穴,“绑好,一起带走!” “是!” ...... 密黎,影山山庄。 黎明即将来临,在稀薄的夜色中,几道身影行色匆匆。 “名单呢?!” 微黄的曙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得男子的眼下青黑十分煞人。 “二当家,我们来迟一步,名单已经被人截走了......” “废物!” 荆恭一脚踹过去,半跪着的暗卫被踹倒在地上。 “去查清楚那份荆屏手上的那份名单被谁拿走了!” “是!”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二当家......” “进来!” 来人是一名女子,黎明晨光打在她脸上,若是脸上没有那道烙痕的话,相貌倒称得上是姣好。 女子声音十分嘶哑,似乎还被什么灼伤过声带。 “他还是没有说。” 荆恭眼神一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慢慢地在他胸腔里烧了起来,道:“那小子倒是嘴硬!” 女子没有理会荆恭愤怒的情绪,她继续开声说道:“二当家,他要您去见他......” “见我?!”荆恭铁眉一沉。 “是!”女子说道:“他说您一定会去的......” 荆恭气急反笑,目含凶光,“果真是荆溪案养出来的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唬人的气势倒是十足十!” “那二当家您......” 荆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冷哼一声,“别把人弄死了,我处理完八房那边的事情就过去水牢!” “是!” 就在女子准备离开时,荆恭叫停了她。 “元辛.....” 女子转过身来。 “二当家还有何事交代?” 荆恭看着她脸上的那道烙痕,幽幽道:“那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闻言,元辛垂下眼眸。 她微微咬紧牙关,嘴上却淡淡应道:“再找找吧,说不定......” 荆恭嘴角沉了下来,“我们浪费了那么多年时间来找你妹妹,但都一无所获,说不定你妹妹已经......” 元辛冷不丁地打断荆恭的话,道:“二当家,若是没什么事交代,属下就先告退了。” 荆恭和元辛相处那么多年,也知道她性子倔,便挥挥手道:“你去吧.......” 影山山庄的水牢是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即便是千机堂的老堂主荆溪案都不知道水牢的存在。 当年荆恭的父亲在权力斗争中落败,荆溪案一脉成为了千机堂的正统。 荆恭父亲死后,荆恭接过二房当家的位置,从那一刻起,荆恭的野心就开始滋生了。 他暗中派人修了这个水牢,就是打算用来对付荆溪案的,岂料荆溪案没有用上,倒是让荆遥这个继承人第一个用上了。 元辛从荆恭书房出来直接就过去了水牢那边,水牢的事情从一开始荆恭交给她去处理。 “见过元管事......” 元辛自幼便跟在荆恭身边,是荆恭的心腹之一,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守在水牢门口的是两个年轻人见到元辛过来了,自动自觉地开门放行。 大门打开了,元辛却站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女子侧脸看向其中一名侍卫,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名守卫应道:“杜楝管事过来看了一眼,给他灌了好些药下去。” 听完这名侍卫的禀报,元辛径直往里面走了进去。 大门离囚禁荆遥的之处还有一段距离,元辛一路走过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走到最深处的牢房里,元辛停了下来。 女子看着那个被悬吊在半空中的男子,幽幽道:“我按你说的做了,晚点二当家就会过来这里......” 元辛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牢房里尤为响亮,荆遥从混沌迷蒙中醒了过来。 他脚下是一个大且深的水池。 水牢里湿气大,即使荆遥在半个时辰前就被人从水里提了上来,如今浑身还是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荆遥在被荆恭的人虏获时已经身受重伤,加上这些时日在水牢中受刑许久,如今身子已经有些发烧了。 夜明珠照着水牢一片通明。 元辛看着这男人双颊诡异的泛红,又想起刚刚侍卫讲的话,微微皱眉,道:“杜楝不是给你灌药了吗?” 荆遥迷蒙着双眼,冷哼一声,虚弱的声音传出来。 “那、那也要我肯吃下去才行......” 元辛眼眸冷若冰霜,这人喜欢折腾,那便让他折腾吧...... 反正他是敌人,自己犯不着同情心泛滥。 元辛一如既往地坐在平日那个位置里,随手举起一杯冷掉的茶水,灌了入喉。 又悠悠闲闲地拿起之前放下的情报,静静看了起来。 水牢里只有荆遥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安静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元辛......乃密、密黎雷风舵舵主元溥心的大女儿......” 荆遥的声音一落地,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翻动情报的动作一顿。 她抬眼看着吊在半空的男子。 自己的身世除了荆恭无人得知,荆遥怎会知道? “是不是在想为何我会清楚你的身世......” 荆遥虚弱一笑,他看着面前女子,凌乱的头发遮掩住他的眼眸。 “元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对吧......” “算一算,如今她也十六岁了.......” 提起元穹的名字,元辛眼神猛地一变。 她沉声质问道:“你怎会知道元穹的存在?!” “呵呵......” 男子嘴角拉扯出一个弧度,幽幽说道:“我乃千机堂的少主,想要的消息要查,总是能查出来的......” “荆恭帮你找了那么多年元穹,一直都没找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元辛一向平静眼眸泛起了一丝波澜,嘴角微沉,“你什么意思?” 这句诘问让荆遥的心定了下来,有戏了...... “你放我下来再说......” 元辛冷眼看着他。 “疼......” 荆遥倒吸一口冷气,“小爷疼得说不出话来......” 元辛没有动作,荆遥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时间。 元辛拨动机关。 只见水池上方,男子身子被缓缓拉到一侧空地上。 元辛手指再一动。 荆遥就从半空中摔了个狗吃屎下来。 好歹能歇一口气了,荆遥方才那头冒金星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元辛走上前,沉声问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给我一口水......” 元辛见荆遥不回答,拎起手边的茶水泼了他一脸。 自己该庆幸这是冷茶水吗? 荆遥失声一笑,无奈吐出粘在唇上的茶渣,“元辛姑娘性子这般刚烈,居然能呆在荆恭身边那么多年......” 见荆遥一直在含糊其辞,元辛耐心全无,立马拨动机关。 眼看着自己又要被吊上去,荆遥叹了口气,这女子真是一刻钟都不能等。 “荆恭在骗你。” 言简意赅,直中心房。 元辛将机关打下,荆遥刚离地的脚又碰到了地面。 荆遥看着面前这个脸上带着烙痕的女子,竟然有些同情她了。 “十二年前,名声煊赫的雷风舵在一夜倾塌,元氏一族从此在密黎销声匿迹.......” 元辛沉默,紧握双拳。 “元氏夫妇惨死,元氏姐妹在大火中失踪......” 荆遥看着元辛,“后来你和你妹妹在街头走散,在街头流浪快饿死时碰到了荆恭......” “我想对你而言,荆恭已经算是半个养父了吧......” 元辛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色。 “你的要求他几乎没有不答应的,更何况你提出要找回元穹......” “可惜......”荆遥神色复杂地看着元辛,“他从来没有帮你找过一次.......” 元辛冷笑一声,像是看小丑般看着眼前男子,“呵,荆少主,你在说什么浑话......” “你不信?” “本以为荆少主有什么内幕消息,原来净是些荒唐之言......” 元辛以为荆遥在戏弄她,心中愠怒,正打算把人给吊上去教训教训。 “你先别急着质疑我的话......” 荆遥拖着身上重重的枷锁,缓缓爬过来。 男子抬头定定地看着她,“荆恭不是千机堂的嫡系,没有残枫护卫......” “但是你身在其中,应该知道荆恭在密黎的势力不小,退一万步说找不到元穹,但起码是能让你知道元穹是生是死......” “十几年来,荆恭可告诉你元穹是生是死?” 元辛心一紧,但出于本能还是反驳道:“他有说找到一些线索......” 荆遥不禁冷笑,“元姑娘,你莫要着急反驳我,你仔细想想那些线索可有半分作用。” 荆遥的话勾起了她的记忆,每次去找的那些地方,不是人死了,就是线索断了,没一处有后续...... 荆恭见元穹脸色逐渐慌张,继续说道:“当初残枫将情报禀报我时,我就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以荆恭的势力,找一个小女孩花费不了什么大力气,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虚情假意和你演戏也不肯找人?还要欺瞒你?” 元辛瞳孔一缩,背后寒意如冬。 “后来,残枫查出来了......” 荆遥环顾四周,朝元辛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元辛犹豫了一下。 “隔墙有耳......” 元穹对她太重要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起元穹的事情,她...... 荆遥见元辛靠过来,灰白的嘴唇微微一笑。 他低声说道:“残枫查到,当年雷风舵居然是被荆恭设局毁掉的......”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元辛心神大震,一时之间竟愣住了,呐呐问道:“你、你说什么......” “咳咳,残枫查到......当年元溥心暗中帮荆恭做了不少脏事,元溥心野心逐渐壮大,不满居于荆恭之下,荆恭怕他反噬......” “于是隐瞒实情,借你父亲的手杀了无双宗的薛猗......” 元辛银牙紧咬,狠声问道:“雷风舵一向和无双宗无仇无怨,荆恭为何要我父亲去杀薛猗?!” 荆遥嘴角扯出一抹笑,“雷风舵已经不受荆恭控制了,他要毁掉它,自己力量不够,自然要设局才能毁掉的......” 荆遥压低声音,“你父亲以为自己当初杀掉的只有一个无名小卒......” 元辛手在颤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薛猗这人虽然在密黎无名无望,但他却是密黎第一大势力无双宗宗主慎玉宇的私生子......” 无双宗......薛猗...... 元辛心脏扑通直跳,她猛地拉住荆遥的衣襟,“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元姑娘自己去查一下,便知道荆某所言是真是假......” 元辛仔仔细细地回想当年的那场大祸,血色慢慢漫上她双眸。 荆遥的这番话实在动摇人! 雷风舵的确是被无双宗灭掉的,多年来,无双宗也从来没有对外解释过原因...... 这么多年,雷风舵被灭已经成为了密黎的一宗疑案。 毕竟没人敢去慎玉宇面前追问他当年为何要对雷风舵下这般毒手,都在猜想雷风舵不知何时触了慎玉宇霉头才招惹这场灭族之祸。 元辛心神不宁。 荆遥看准时机,蛊惑之言从他嘴里说出来:“元辛姑娘,我可以帮你......” 无人知道那天阴暗潮湿的水牢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当元辛从水牢里出来时,门口那两名守卫发现元辛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堪比实质。 第130章 离间计 当荆遥再度在水牢里醒来,浑身疼痛,难以动弹。 他讽刺一笑,甚至有种阴沟里翻船,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藏污纳垢之处的感觉...... 他的灵力被荆恭封印住,如今...... 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罢了。 幽暗的烛火在摇晃。 在面对它时,这个将近十日没有进食的年轻人只觉晕眩十分,甚至有些呕吐欲望。 但他腹中空无一物,即使被这烛光晃得再想呕吐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年轻人备受折磨之时...... 一道身影出现,遮挡住烛火。 巨大的阴影充斥着水牢。 黑暗笼罩在被吊着的人身上,他这才觉得好受点。 来人走近,冷哼一声。 荆遥半眯着眼睛,抬头看着眼前人,扯出一抹轻笑,“呵呵,你来了......” 荆恭冷笑一声,“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荆遥好笑道:“一个狗贼算我荆遥什么长辈?!” 这句话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平静的论述却让荆恭暴跳如雷。 “我呸,你这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在这里装什么高贵!还真以为自己是千机堂的少主啊......” 一向在外人面前矫矜的荆恭就这么破防了。 荆遥默默闭目养神。 若是荆恭只想来这里发疯,就让他疯吧。 荆恭骂骂咧咧了大半天发现荆遥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慢慢地,叫骂的声音就消停了下来。 “怎么?二当家骂不动了吗?” 荆遥气势不改,只觉得还没听够这咒骂声。 荆恭怒视一眼气定神闲的荆遥,走向审判的位置上。 荆恭袍袖一甩,一坐,“元辛说你要找我?!” 方才叫骂激烈,喉咙不适的男人抿了一口热茶润喉,“怎么?这些时日你想通了?要把东西交出来了?” “怕是不能遂了二当家的意.....” “那个东西啊......” 年轻人垂着头,发出渗人的笑声,“我说了,那个东西不在我身上,怎么二当家就是不信......” 荆恭对悬吊之人的话嗤之以鼻。 “朽木难雕啊......” 荆遥摇头讥笑道:“怪不得二当家你把控不了千机堂。” 闻言,荆恭将茶杯一砸,怒喝道:“竖子莫要再耍嘴皮子!世尊木究竟在谁手里?!” 荆遥歪着头想了想,故弄玄虚道:“哎呀,那东西啊......就在害你害得最惨的那人手里。” “荆溪案!!!!”荆恭怒吼道。 掌门信物世尊木居然还在那个老不死的手里。 “不对!” 荆恭回过神来,又横眉竖眼喝道:“若那东西真在那老不死手里,你不可能说出来!” 荆遥笑笑,“我还以为二当家一点脑子都没有呢......” “我又没说在祖父手上。” 一再被戏弄的荆恭紧握拳头,质问道:“究竟在谁手上?!” 年轻人笑而不语。 荆恭怒极,“你胆敢骗我!” 荆恭心中怒火快压抑不住了。 但他在等,等荆遥的条件。 如今,千机堂各脉势力开始反扑,如果不早点把世尊木拿到手,只怕二房面临的局面比荆溪案在位时还要艰险...... 直至许久过后...... 等荆遥从忍受中缓过来,男子这才缓缓道:“老贼,我祖父被你囚禁在何处?” 荆恭面如沉铁。 荆遥想以荆溪案作为做交易的筹码,可他不敢轻易冒险。 毕竟,荆溪案是他如今手里唯一的一张牌,他不敢轻举妄动。 “世尊木一日不在手,你在千机堂称王称霸又有何用......” 荆遥早就看出如今荆恭面临的处境,他幽幽道:“你该不会以为其他脉的人会放过二房吧?” 荆遥心中冷笑。 千机堂内部一共有九脉,祖父在位时施仁德之行,那么多年来,虽说各有纠葛,但祖父秉持公正,九脉之间即使暗流涌动,但表面上还是一片和平之象的。 二房野心不死,一直在兴风作浪,不只是嫡系与他们有矛盾,与其他脉的人也有过龌龊。 如今荆恭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平衡的假象被一夕打破,二房现在面临的压力可不简单。 荆恭沉默。 荆遥说的是事实,除了奄奄一息的八房,其他人都在蓄势待发,就等他和嫡系撕破脸皮一拥而上黑吃黑。 千机堂的二当家隐在黑暗中,沉思。 荆溪案的修为已经被他废了,如今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就算把他放回去,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 要不...... 就在此时。 水牢外面走进一个人,附在荆恭耳边低声禀报道:“二当家,八当家来访......” 荆遥耳力惊人,听到这句话瞬间眼神一变,心里暗暗怒骂了一句该死的! 听到荆琮来了,荆恭暂停了思考。 他看了一眼半空中气若游丝的年轻人,等他有空再来和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斡旋! 就在荆恭起身准备离开时。 荆遥蓦然急了一下,暗自叫不好,这快上钩的鱼儿居然要逃了! 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荆恭背后幽幽传来,叫停了他的脚步。 “咳咳,二当家,别说我没提醒你......” “你可知道柳怀山之死......” 荆恭瞳孔骤缩。 “哈哈哈哈哈......” 荆遥诡异的笑声传遍水牢。 荆恭心一抖,柳怀山...... 五十年前断空山庄少主柳怀山误信其弟柳岸川的谗言得罪了无双宗宗主慎玉宇,一朝被灭,从此密黎再无断空山庄。 荆遥这个时候提这件往事是什么意思? 狱中之人嘲讽道:“怪不得祖父时常称赞八当家......” 荆恭转过身来,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荆遥佯装恍然大悟,“啧啧,要不是这次,八当家......我嫡系居然是被八房捅了一刀!” 荆恭眼神一缩,八房现在过来是想黑吃黑? 难不成自己当初被人摆了一道? 荆恭看着荆遥的眼神十分复杂,这小子会好心给自己提醒??? 荆遥也深知自己如今身在水牢之中,对二房和八房和谈的结果没法把控....... 希望这个时候能把怀疑的种子埋在荆恭心里,起码能给自己和祖父争取三分机会。 荆遥仰天大笑,“我嫡系输的不亏啊,八当家你好一个扮猪吃老虎!哈哈哈......” 见荆遥像是失心疯一样大笑,荆恭眼眸一深,“走!” 让他看看荆琮想作什么妖! ...... 潮湿水汽黏稠,将昏睡的人闷醒了过来。 荆遥身子突然一哆嗦,整个人从极度的寒冷中稍稍恢复了点意识。 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白天? 黑夜? 对他而言似乎都一样...... 睁开朦胧的双眼,垂着头的他只看得见自己脚下那一滩半凝固的骇人血渍。 真狠啊....... 如今荆遥是连倒吸一口凉气的力气都彻底丧失了,身体垂垂欲坠地吊在半空中,手腕上的那道血痕依旧断断续续地往底下滴着血。 荆遥苦笑,他甚至连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遭受放血之刑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白光。 在恍如白昼的亮光中,时不时闪现一个女子的模糊妙容。 “醉......” 他呢喃着那个美好的名字。 似乎在那白光之中出现了她的身影,她朝他伸出手,脸上挂着一抹清冷但温暖的微笑。 一股久违的暖意笼罩在他身上。 男子眼角渗出一颗清泪,是醉芙来接他了吗? 就在意识快要随着白光中的女子离去时,一个坠落让他整个人狠狠砸向地板。 带着厚厚老茧的手一把抓住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手腕处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浑厚的灵气如日光驱散了荆遥身上的刺骨寒意。 “张嘴!” 荆遥认出了这个倔强的声音,是她! 男子嘴角扯出虚弱一笑,揶揄道:“元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元辛睨了他一眼,“废话真多!” 眼看着元辛要将手里的那颗灵丹藏回去,荆遥扯着灰白起皮的嘴唇,张嘴,“啊......” 元辛一弹指将灵丹射到他嘴里。 荆遥虚弱已久,连咀嚼吞咽能力都几乎没了,那颗灵丹对他来说着实有点大,差点没噎死他。 “咳咳......这香气有点熟悉,是什么?” “荆少主,你不觉得现在才问的有点太迟了吗?” 随着元辛这话儿一落地,荆遥的丹田一股热流在汹涌。 荆遥望着元辛的眼神一亮。 “定灵丹?” 若他没猜错,这颗药丸乃是当年雷风舵舵主元溥心耗尽大半心血炼制的定灵丹,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荆遥惊讶,“难道还有第二颗定灵丹?” 元辛冷冷道:“只此一颗。” 的确是只此一颗。 当年定灵丹一出,密黎众多势力闻风而多。 元溥心这人颇为好盛名,想着利用这颗丹药来提升雷风舵的名声,便公开竞拍。 一时之间,金银珠宝如流水般流入雷风舵,然而价高者得,最后是密黎的第一大势力无双宗夺得了魁首。 “定灵丹不是在无双宗的库房吗?” 随着元辛打开重重机关,终于跨进了牢房。 面对荆遥的惊诧,女子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借用一下。” “啊?!!” 荆遥反应过来,“你居然敢偷无双宗的珍宝.......” 元辛居高临下站在荆遥面前,“叽叽喳喳像个娘们儿一样,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 荆遥十分识相,瞬间把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能在无双宗的库房里来去自如,看来元辛的灵力修为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定灵丹能量太大,荆遥捂住胸口,“咳咳......” 元辛蹲下身子,射出几道灵力瞬间解开荆遥身上的封印。 荆遥身上的封印一解开,汹涌的灵力便如滔天巨浪找到了泄口,迅速从他丹田流转到全身灵脉。 元辛见他开始盘腿修炼,便走到另一处看风。 一个时辰下来,荆遥惨败灰白的嘴唇多了几抹血色。 荆遥开腔,中气明显足了许多。 元辛见他缓过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扔给他。 荆遥接过来,“这是什么?” 打开包裹一看,里面居然是一瓶金疮药、一些绷带和一个硬邦邦的大馒头。 荆遥一口咬住那个冷掉的大馒头,狼吞虎咽的,似乎要将舌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即使馒头已经冷了,但仍有几丝残存的麦芽香气在唇齿咀嚼时充盈着整个鼻腔。 冷不丁的,这个大男人眼眶一红。 他从来没设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觉得一个冷掉的大馒头是世间珍馐。 他虽说自幼父母双亡,远离家乡被护送到九州秘密长大。 可无论在九州抑或是在密黎,他身边皆是守护他的人,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来不缺...... 此难乃是他人生真正遇到的第一个大劫,没了荆溪案和残枫在身旁保驾护航,他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灰暗。 “祖父.....” 一颗闪着光的泪珠从男人眼眶悄无声息滑落。 元辛皱眉看着这个动了情的男人,沉默不语。 荆遥用残破的衣袖默默抹掉眼角泪水。 好不容易见男子终于收起了沮丧,女子幽幽道:“你可知道元穹的具体下落?” 荆遥咬着馒头的手微顿,他看着元辛。 是继续拿捏她,还是...... 唉,罢了,定灵丹实属可贵,这一次就算他和元辛交换条件吧。 荆遥叹息摇头道:“对不起,残枫还没查到你妹妹的具体下落。” 元辛咬紧牙关。 荆遥看着那个冷漠的女人,他看入她眼底,知道她心里现在心境是如何的波澜。 “残枫,可以查到吗......” “可以。” 瞬间,元辛紧绷的后背稍微松了下来。 “但是需要时间......” “多久?” “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但至少三个月......” 元辛知道男子后面的话将会是交换条件。 荆遥看着元辛,“如果千机堂尽在我掌握之中,千机堂将会出动所有力量倾尽一切帮你找到她......” 从来没有人给过元辛这般承诺,她即使此时对荆遥不甚了解,但元穹...... “以何为证?!” 第131章 营救 荆遥知道这个女人需要一个确切的承诺...... 他看一眼眼前焦急的女子,其实他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糊弄她...... 荆少主摸了摸全身,突然摸到脖子的那块玉吊坠。 荆遥轻笑道:“元姑娘......你这枚定灵丹可谓是千金难换。” 说完,荆遥将玉坠扯断,塞到元辛手里。 “这是我母亲竺语荷的遗物......” “元姑娘可要仔细保管......” 元辛直视荆遥,将玉坠紧紧捏在手里,“成交!” “那就麻烦元姑娘尽快联系残枫救我出去!” “好!” ...... 夜空,繁星璀璨夺目。 诡异的洁白如银水倾泻在这辆疾速前行的马车上。 “主子......” 萧衾轻唤醉芙一声,她察觉到脚下那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子开始有些醒了。 醉芙慢慢睁开眼睛。 她收敛身上的气息,缓缓吐纳出胸腔的浊气,“凤凰三境......” 突然,她背后的图腾灼伤了她一下,醉芙猝不及防吃痛叫了一句。 “芙儿!” “主子!” “无事。” 醉芙眉头微蹙,随着幻力越来越强,后背那个图腾给她的痛苦越来越强烈了...... 谢长瀚关心问道:“怎么样了?芙儿,可又是你背后的那个东西作怪了?” 醉芙点头,“嗯.....” “哎呀,怎么到了密黎发作的更频繁了?!这褚老和百里靖炘又不在这里!” 谢长瀚关心则乱,焦急像热锅上的蚂蚁。 醉芙握住谢长瀚的手,安抚他,笑道:“舅舅莫要担心,小痛而已,不伤及根本......” 只是...... 醉芙方才那一声彻底叫醒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 只见他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使劲挣扎,被塞住的嘴里冒出几句呜咽。 宣飞尘这几日随着凛雪出去查探消息,压根就没有休息好。 见那个黑衣人还在瞎嚷嚷,一个大脚板就踹了过去,吼道:“给老子安静点!” 这一踹非但没有让那个黑衣人安静下来,反而发了狠在挣扎。 车厢内动静响亮。 醉芙微微撩起车帘子,现下经过的这条路可不是什么无人旷野...... 两边零零散散散落着十几户农家,甚至有些已经亮起了微灯,准备起身赚生计了。 若是这黑衣人的闹出的动静太大,怕是会招惹到什么祸端...... 醉芙开口道:“点灯......” 萧衾应道:“是!” 醉芙瞥了一眼这扭动非常的男子,“能好好说话吗?” 女子清冷的嗓音如同冰水浇灌而下。 黑衣人突然想起她身上有孤灯令,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黑衣人停止挣扎,点了点头。 “飞尘松开他......” “主子......” “听话。” “是!” 宣飞尘心不甘情不愿地解开黑衣人身上的绳索。 在宣飞尘一把扯掉绑住他眼睛的黑布时,明晃晃的烛火让黑衣人眼睛瞬间暗了一下。 宣飞尘恶狠狠威胁道:“老实交代!” 黑衣人从烛火中缓过神来,扭头便直视到对面的醉芙。 “赫!”黑衣人倒抽一口凉气。 之前在屋顶上偷听时没有看清楚这女子的容颜,如今一看...... 瞧着黑衣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气得宣飞尘一拳揍在他脸上。 宣飞尘啐了一口,“他奶奶的,又来一个登徒浪子!” 宣飞尘鲁莽,醉芙没发话他居然敢擅自动手,气得在一旁的萧衾使劲拧他一把。 被萧衾警告的宣飞尘正想开口狡辩,抬头便瞧见醉芙脸上有些愠色,瞬间整个人就蔫了。 在自家怎么闹都行,在外人面前可要注意分寸。 宣大熊心虚,“主子,属下愿领罚......” “退下!” “是!” 宣飞尘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看吗?”醉芙问黑衣人。 黑衣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听明白醉芙的问话后,顿时脸色爆红。 这女子......这女子......怎会如此?! “轻浮?” 醉芙替他说出心里话。 黑衣人诧异地张大嘴。 似乎一下子被醉芙打乱了说话的节奏,语无伦次说道:“你、你、你......” 黑衣人这副模样实在好笑,车厢里纷纷冒出嗤嗤笑声,谢长瀚的笑声尤其响亮。 黑衣人哪里被人这般捉弄过,脸色当下就红转黑。 “不知羞耻!” 黑衣人似乎在骂出这一句后,心里的恼怒减轻了许多。 魏苏脸色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眼看着自己话都还没有问出去一句,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醉芙出手拦住魏苏。 “姐姐!” 醉芙示意他安静。 女子接过萧衾沏好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算是舒缓一下这夜深赶路带来的疲倦。 “容貌本就是供人欣赏......” 醉芙慢慢放下茶杯,“有如斯美貌,能让人悦于心,本是功德一件的好事,为何要自行惭愧感到羞耻......” 长生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 谢长瀚这个老母鸡点头如捣蒜。 醉芙的话不缓不慢,徐徐道来,连在外头赶车的凛雪也听见了,微微一笑。 黑衣人没想到那女子如此气闲神定地反驳自己的话,又是一阵语塞。 醉芙将他身上搜出来的残枫令扔给他,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冷哼道:“你又是何人?” 见黑衣人不肯老实交代,醉芙将自己的令牌扔给他,“你仔细瞧瞧,我的令牌与你有何不同。” 黑衣人接过来,仔细一瞧,醉芙手上的那枚残枫令背后刻着一盏孤灯。 果真是孤灯令! 孤灯令不是少主贴身携带的吗,怎么会流到她手里?! “孤灯令......你怎么拿到手的?!” 醉芙邪肆笑道:“荆遥死了,东西自然就到我手里了......” “你说什么?!” 醉芙舔舔嘴唇,笑容淫荡,“可惜那个小白脸了,若是再识相点,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小白脸...... 谢长瀚嘴角抽搐了一下。 噗! 长生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荆遥大哥知道姐姐在背后这样编排他吗?! “少主死了?!” 听到荆遥的噩耗,黑衣人的气息瞬间乱了。 醉芙轻挑地挑起他下巴,朱唇贴在他耳边,语气轻柔道:“你放心,我留他一条全尸,也算了给你们老堂主几分薄面......” “你!” 醉芙讥笑道:“堂堂千机堂的少主,也不过如此......” “不过.....荆少主的滋味可真是鲜嫩......” 什么!她她她!还玷污了少主! 摇晃的烛火下,醉芙犹如一条摄人心魄的妖蛇。 魏苏虽说不怎么待见百里靖炘,但也是知道百里靖炘的脾性的,心里着实为醉芙这轻浮的举动捏一把汗。 幸亏那男人不在这...... 黑衣人怒极发狠,吼道:“偿命!偿命!” 谁也没想到这男子还藏了一把利器,只见他从发髻拔出一把尖刺,直冲醉芙的喉咙,“去死吧!!!” 即使他身上的灵力已经被封印住了,但一个大男人突然的袭击还是够呛人的。 一旁的宣飞尘“赶紧”扑过来护主,“住手!!!”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男子眼睛冒着吃人的凶光,丝毫没有发现宣飞尘护主的动作实在慢悠悠。 就在那尖刺即将碰到醉芙之时,醉芙手指一动,沙椤花灵从手腕射出,瞬间又将他绑住了。 醉芙轻手弹掉他手里捏着的尖刺,上下端倪着黑衣人。 “看来阿遥手下的人还算能用,年纪轻轻修为不错,就是年少气盛,容易上头......” 听醉芙这样揶揄荆遥,在场的人都笑出声了。 什么???? 黑衣人从调侃声中回过神,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醉芙试探也试探完了,戏弄也戏弄完了,也懒得再卖关子,便解释道:“受九州东陵荆家家主荆修文之托,前来协助残枫解救荆遥......” 醉芙一报出九州的名号,黑衣人就彻底信她不是敌人了。 虽说他并不是荆遥的心腹,但他们作为残枫,作为荆遥手里的暗杀组织,是知道九州和荆遥之间的关系的...... 黑衣人态度恭敬起来,问道:“敢问阁下是?” 醉芙应道:“本宫乃九州东陵国昭华公主......” 黑衣人将孤灯令还回给醉芙,拱手道:“千机堂残枫,见过东陵昭华公主......” 宣飞尘嚷嚷道:“你小子这下可算信了吧,赶紧交代荆遥他人被关在哪里?” 千机堂乃是密黎的第三大势力,残枫更是千机堂里头的精锐。 醉芙虽然没怎么和密黎的人接触,但她上辈子常与政商名流打交道,自然知道上流社会那是一个眼高于顶...... 即使如今是九州的无冕之主蔚滦站在面前,残枫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更何况她一个区区的东陵公主。 醉芙见他还算有礼,态度也软化了许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乌信。” 醉芙将孤灯令收回怀里,“乌信,如今荆遥在何处?” 乌信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属下不知。” 醉芙脸色沉了下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连荆遥的亲信都找不到荆遥,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险。 “那你夜探大历皇宫所为何事?” 能随飞尘和萧衾而来的,就只有在大历皇宫里的探子了。 “找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乌信掏出名单,递过去给醉芙。 醉芙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一些人名和地名。 “这是什么东西?” “属下不知。” 宣飞尘正听着起劲,突然就被乌信这句“我不知”给噎着了。 “什么狗屁玩意,怎么什么都不知!”宣飞尘嚷嚷道:“你不知道,那你怎么找得到这东西?” 可不是人人都能踩着残枫的脸任意辱骂的。 乌信给面子给醉芙,不代表他也要给面子给宣飞尘。 “你又是什么狗屁玩意?!” 醉芙见又要闹起来了,揉揉发疼的太阳穴,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两个大男人同时鼻孔出气,“哼!老子才懒得理他!” 醉芙琢磨了一下手里的那份名单,“乌信,你说说这名单是谁叫你找的?” 乌信老实交代:“是少主在失踪之前交代属下去大历皇宫找的。” 醉芙仔细摩挲着这一份名单,眉头紧皱。 她初来乍到,对密黎十分不了解,这名单对她来说毫无头绪,看来只能先找到荆遥再说...... “乌信,你们残枫是不是还有一部分潜伏在幻郾城?” 乌信颔首应道:“是!高首领正带着弟兄们在幻郾城商量对策......” 醉芙望着窗外溶溶月色,道:“不管了,咱们先去到幻郾城汇合再说......” 马车疾速飞驰,在寂静的夜色中往密黎的中心幻郾城方向赶去。 ...... 影山山庄,湖舟院。 夜深,影重重。 这座秘密山庄的主人经过一场大汗淋漓的双人运动,此时正躺在床上酣睡。 离床不远的纱窗是半开着的。 窗外一片大湖,月光此时正从夜空中倾泻下来,照在亭亭玉立的芙蓉之上,尤为高洁。 夜风徐徐,拨弄过大片芙蓉,宛如月光下起舞的美人。 微开的窗角飘了进来一股若隐若现的异香,夹杂在清新的花香中,无人察觉。 床上的男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酣睡依旧。 只是在睡梦中似乎被这股异香打扰,辗转反侧了好几次,弄得身旁熟睡的女人微微嘟囔了几声。 估摸过了半刻钟。 那异香突然消失了,床上男子微皱眉头缓缓松开。 很快,那打鼾声更响亮了。 窗边悄然出现一双眼睛。 听到这如雷般的打鼾声,原本锐利的双眸缓缓沉了下去。 第132章 连环计 她轻轻将窗台边仅存的点点灰烬扫到手掌心。 随着身躯缓缓下沉到湖水里,那灰烬也随着流水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边,玉轮被厚云遮掩住。 少了明亮的月光,地面的一切便暗沉了下来。 女子犹如鲛人在水中游行,行踪隐匿。 只见水面微微泛起涟漪,即使此时有人站在湖边,也认为这层层荡漾的水波是夜风的杰作。 女子游到一个无人之处,看准时机迅速从水里起了身。 元辛站在岸边大气喘喘,水珠顺着身体一路流下来,在地上迅速形成一片水渍。 荆恭最多只能昏睡到明日午时,自己要加快动作了...... 元辛行踪犹如夜风无声无息,躲开几处巡逻之后,走到一处墙角处。 女子将眼睛对准那个残缺的小孔,透过小孔,她看到外头的侍卫在换班,元辛心里有了个底,迅速回到自己的住处。 墨色浓郁。 元辛趁着夜色给自己换了套干爽的寝衣。 她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心里掂量了一下即将发生的事情,随即整个人钻进被窝里佯装沉睡了过去。 昏沉的夜色,一场风雨正在孕育着。 很快,夜风带来了消息。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即使刻意放缓了许多,但依旧传进床上假寐的女子耳里。 过了好一会儿...... 门外又响起了稀碎焦虑的谈话声,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 元辛闭着眼睛在等。 果然,还没等她心里默念到三十,有人叩响了她的门。 元辛不做丝毫反应。 门外守着的人互相对望一眼,其中一人惴惴不安地又轻轻叩响了门。 “元管事......” 直到这声响起,元辛才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从房门里头传出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何事......” 听到这个声音,门外前来通传的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致看向元辛的心腹崔缙。 崔缙汗流浃背,语气慌乱,应道:“元管事,微月、微月小姐失踪了......” 元辛听闻,赶紧起身燃灯,迅速披上一件斗篷开了门。 夜风涌进,吹乱了女子披散如瀑的墨发。 “怎么回事?!” 这一声大声呵斥让众人心里发虚。 崔缙上前应答:“一刻钟前,微月小姐的院子里传出吵闹声,等侍卫赶到时,发现微月小姐已经被人......” “被人什么?!” 崔缙硬着头皮,颤抖道:“小姐被贼人掳走了......” 元辛怒喝道:“混账东西!影山山庄位置隐匿,何方贼人能摸过来?!” 崔缙垂下头,作惊恐,“元管事息怒,我们......” 还没等崔缙说完话,元辛一脚踹向右手边的一高大男子。 女子面带千丈怒火,“你这个侍卫长是干饭吃的?!” “山庄一向固若金汤,连半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如今居然在你眼皮底下出了这档子好事?!!!” 侍卫长寇旭忍下心中怒火,拱手请罪,沉声应道:“本侍长不敢推卸责任,但如今事态严重,还请元管事尽快想办法追踪微月小姐去向.....” 元辛半个眼神都不给寇旭,冷哼一声,“微月小姐是二当家的掌上明珠,我可不敢去触二当家的霉头,再说了你弄丢的人关我元辛何事?” 寇旭一向和元辛不对付,如今荆微月失踪了,二当家问罪起来,他这个侍卫长首当其冲。 见元辛想置身事外,二话不说要关门的样子。 寇旭一手挡住欲关的门,他撕破脸皮,威胁道:“元管事想明哲保身无可厚非.......但若是二当家问罪起来,我怕这里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所有人一想到荆恭大发雷霆的样子,全都被吓得抖抖嗦嗦的。 崔缙也怕荆恭问罪,只能努力无视元辛杀人的眼神,劝道:“元管事,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请元管事三思......” 房门被寇旭用手顶着。 寇旭龇牙咧嘴,“元辛!!!!” 元辛冷眼看着寇旭。 “寇侍长如今想起我元辛来了?” 寇旭忍住心中怒火,此事他还要元辛帮忙,不能发火! “平日里是寇某糊涂,还请元管事多担待.....” 寇旭服软,元辛不屑地冷笑一声。 崔缙见此,赶紧劝道:“元管事,救人要紧......” 元辛看向众人,问道:“二当家可知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 “都什么时候了,有话直说!!!” 崔缙有些支支吾吾道:“二当家......早些时辰二当家邀了柳情夫人过来饮酒,方才寇侍长去湖舟院禀报,但......” “伺候的人出来说,二当家和柳情夫人都有些醉了,如今正在歇息,不能惊扰。” 场上这几人谁不知道荆恭的德行,想必是柳情夫人又给当家服用了一些秘药,如今两人正在兴头上,谁也不敢去扰了这尊大佛的兴致。 闻言,元辛气极反笑,她看着寇旭,说道:“寇侍长平日里与我不对付,但在此事上,想必侍长与我有同感.....” “这柳情夫人不懂事,咱们还能不懂事吗?” 寇旭听明白了元辛的话中话,此时他也对那个狐媚女子生起了杀心...... 寇旭颔首。 元辛见自己又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一个敌人,心情好极了,便“十分为难”地应下这门棘手的差事。 “寇侍长,微月小姐那院里可留下什么线索?” 寇旭摇摇头。 “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寇旭沉声道:“房中没有任何遗失之物。” “那可有多出来的东西?” “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 元辛皱眉,看向荆微月的婢女,“微月小姐最近可有与人结仇?” 荆微月的大婢女青黛泣不成声,应道:“小姐、小姐并未与人结仇生怨......” “既然不是微月小姐的问题,那......” 元辛自言自语,很快一个想法闪过她脑海,惊呼道:“糟了!” 女子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是残枫?!!!” 残枫的名号一出,众人脸上也纷纷出现了惊恐。 “残枫?!!!” “他们、他们找上来了?” “他们会杀了小姐的......” 一片混乱之中,元辛喝令:“都给我闭嘴!” “寇侍长,残枫近来行踪出现在哪里?!” 寇旭是荆恭的心腹之一,残枫的事情一直是他在管。 “元管事,未经二当家允许,本侍不可透露有关残枫的事情......” “你!” 这不是第一次寇旭忤逆元辛,众人见怪不怪。 元辛讥笑道:“寇侍长的意思是,我无权知道残枫的踪迹?” 寇旭沉默,但眼神隐隐约约有些鄙夷。 明眼人都看出寇旭是不想让元辛沾上残枫这块大肥肉。 见寇旭软硬不吃,元辛只能用激将法。 “噢?残枫一事寇侍长不能透露......”女子冷笑,“那今夜微月小姐是在寇侍长眼皮底下失踪的,与我元辛半点关系都没有,诸位作证,明日若是二当家怪罪起来,我元辛是半点罪责都不会担下来的。” 元辛眼角透着一抹寒光,“我倒忘了,寇侍长可是二当家的得力大将,我元辛区区一女子,定然比不得寇侍长厉害。” 寇旭被元辛这样阴阳怪气骂了一顿,怒道:“你!” “夜深了,崔缙送客!” 崔缙无奈,只能恭敬道:“是......” 众人见元辛这副气恼逐客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儿要黄了,如今只能自保多福了。 元辛“气恼”地啪一下就将大门关上。 众人吃了个闭门羹,只能悻悻然离开了...... 房间里。 元辛走到床边,轻轻吹灭了烛火,整个人又躺回床上。 幽暗之中,她在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一个宽厚的身躯钻进被子里,将元辛整个人紧紧抱住。 夜风微凉。 温暖源源不断地从男子身上传到元辛身上,焐热了方才她因凫水着凉的身躯。 元辛转身过来搂住他,低声问道:“微月呢?” 男子轻吻了一下元辛头顶,“已经偷偷将她迷晕,安置在湖舟院了......” “还是你聪明,知道寇旭不敢查湖舟院,藏人在那最好......” “寇旭他......” “我已经派人偷偷跟在他后面,看这个老狐狸将消息传到哪里去。” 元辛伸手轻轻抚摸着男子的脸庞,“阿缙......” “怎么了?” 元辛将头埋进崔缙怀里,垂下眼眸,“唉......” “这么多年,我累了......” 崔缙心疼道:“我知道。” “等事情了结,我想逃走,你可愿意......”元辛有些惴惴不安问出这句话。 荆恭如今在千机堂里呼风唤雨,若是逃走,荆恭肯定会派人追杀她! 而崔缙如今好不容易在荆恭面前熬出头了,还愿意放下这一切和她走吗? 崔缙一脸峻色,“阿辛,你下定决心了?” 怀里的女子微微点头。 “若是暴露了......”崔缙只要想到那个后果就心惊胆战。 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在元穹的事情上他并不信任荆遥。 “你信荆遥说的话吗?” 元辛沉默。 崔缙也沉默。 许久,男子将女子紧紧搂住,开口说道:“阿辛,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了保护我,一直不让我们的关系露出水面,但是.......” “我知道元穹是你多年的心结......” 元辛感受男子的心脏猛烈跳动。 “你若是决定了,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阿缙!” 黑暗中,崔缙淡淡一笑,“亡命天涯又何妨......这条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 “但是......”崔缙搂紧她,再三提醒:“荆遥不是草包,你要小心他!” “你放心......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元辛握住崔缙的手,“等荆遥出去,等他找到元穹的下落,我就和你离开这里......” 她毕生所愿,只是和自己的爱人、和唯一的妹妹共度余生罢了。 ...... 另一边。 醉芙一行人和乌信奔波了好几日才终于到达幻郾城。 幻郾城不愧是兵家必争之地,一路过来风景绝美不说,民康物阜,更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 金乌在天上只剩半张脸,天色渐渐晚了。 城门口左右两侧正站着一排侍卫正在抓紧时间盘查最后入城的人。 醉芙一行人都不是城中的望族,手里自然没有免查的通行令牌。 于是一行人低调行事,也和普通来往幻郾城的商贾一般下了马车,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排在队列后头。 夕阳沉沉。 在金黄的夕照中,幻郾城三个鎏金大字冒着光。 醉芙看着那三个鎏金大字,手肘推了推站在她前头的乌信,问道:“乌信,这幻郾城里头是各大势力分割而治吗?” 乌信摇头,低声说:“怎么可能,若是各大势力在里面盘踞,这幻郾城早就打成筛子了,何来今日之繁华盛景......” “如此......”醉芙又问道:“那这幻郾城的主人是谁?” 乌信眼紧盯着前头排队的情况,把声音压得极低,“端木明烈......” “端木明烈?”醉芙疑惑,“是何方势力?” 乌信应道:“他乃是这一代端木家族的家主,幻郾城是在端木家族手里建起来的,迄今已经过了大概一百三十多代人了。” 围上来听的魏苏咋舌,“这端木家族的底蕴居然如此久远......” 长生也问道:“这端木家族很厉害吗?” 长生问出了醉芙想问的话。 之前凛雪粗略地整理了一份有关密黎几个大势力的资料给她了解,醉芙似乎没有在那份资料上看到端木家族的名字。 “若是论势力肯定比不上无双宗,论财力当然也比不过咱们千机堂......”乌信环顾四周,轻声道:“但端木家族聪明在肯花钱、也肯联姻......” 一旁的谢长瀚惊讶,“肯花钱也肯联姻?” “嗯嗯......端木家族并不热衷于争权夺势,他们喜欢赚钱,虽财力不及咱们千机堂,但却不是铁公鸡,极其舍得花钱......” 听到乌信这话,醉芙倒是对端木家族十分好奇了,“此话怎讲?” 第133章 蔷薇之信 “幻郾城乃是密黎的中心的中心,地理位置优越不说,周边更是盘踞了一大群势力......” “听流传下来的故事说,一开始端木家族不肯向那些大势力低头,后来几次家族差点被折腾死,传到第四十代家主端木金汝时,端木金汝和周边大势力和谈,最终确定下来如今幻郾城的局势......” 凛雪也凑过来,“和谈了些什么?” “端木家族愿意每年拿出家族六成的利润献给密黎前十大势力以换和平......” “六成的利润......”醉芙看了一下这繁华的幻郾城,惊叹道:“何等魄力啊!” 乌信说道:“这幻郾城虽是块肥肉,但这肥肉也不是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就算十大势力把幻郾城抢了下来,也只会陷在无休止的势力争夺中,或早或迟都会成为一片废墟,白白浪费了幻郾城作为枢纽的优势。十大势力也深谙其理,既然端木家族一心想赚钱,又肯花钱买平安,十大势力便也顺势答应了下来......” 萧衾在一旁和宣飞尘感慨:“怪不得,这一路过来,我还在疑惑,幻郾城如同一条川流不息的金河,怎么还会比千机堂穷,原来是如此......” “虽说这端木家族舍了六成的利润,但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端木家族早已经富可敌国了......” “花钱、联姻......”宣飞尘冷哼一声,鄙夷道:“大丈夫自当堂堂正正对敌,居然使出如此懦弱无能的手段!” 醉芙问道:“端木家族和谁联姻?” 众人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动。 乌信看了眼前头的官差侍卫,低声道:“端木家族野心大,不仅仅与密黎上得了门面的大势力联姻,还通过联姻资助各国皇室,纵观密黎,只有幻郾城与所有势力交好,由此可观,端木家族啊,还会屹立不倒很久很久......” 谢长瀚摸着下巴,疑惑问道:“这端木家族哪里来的那么多女眷?” 乌信朝谢长瀚微微笑道:“国公爷不知,端木家族绵延了一百三十多代了,家族自然兴旺,况且就算女眷不多,义女也是可以收养的。” 醉芙啼笑皆非,这端木家族怎么像是做皮肉生意拉客一样。 但世道如此,家族需要扎根下去。 醉芙只能说:“佩服佩服......” 乌信认为胜者为王,感慨道:“的确是,自端木金汝那代起,端木家族年年给钱十大势力,十大势力自然对端木家族十分礼待,久而久之,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在幻郾城里生事。” “自此,端木家族开始遵循缄默原则......几百年下来,幻郾城成了密黎人心里的中立城,无论你犯了什么大事,凡入城者必受端木家族的庇护。” 乌信目光灼灼看着城里头,“这就是咱们残枫潜伏在幻郾城里的原因......” 醉芙惊叹:“幻郾城倒是在乱世之中找到了一方安宁。” “那这一代的端木明烈?” 还未等醉芙问完话,前面一道大喝声打断了醉芙和乌信的谈话。 “你们来幻郾城干什么的?!” 醉芙抬头一看,只见侍卫已经盘查到他们这里了。 乌信脸色一改严肃,笑盈盈说道:“各位大哥,咱们是进城做茶叶生意的......” “茶叶生意?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贩卖茶叶的商贩......” 醉芙一众人周身气质清凛,看起来并无商贾的铜臭味。 为首的那个侍卫环视一圈,眼神突然定到醉芙身上,大声喊道:“你!解下帷帽!” 乌信赶紧上前打趣,换上一副市侩狗腿子笑脸,“各位大哥还请通融一下,我妹子生了重病,大夫说不能见风......” 醉芙听闻,连忙捂住胸口清咳了两声,颤颤道:“咳咳、咳咳......哥,怎么还不走......” 几位侍卫看过来,萧衾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醉芙。 乌信着急说道:“阿妹你等等,几位大哥在问话呢......” 说完,乌信手一动,一锭大银子从袖口滑落到掌心。 乌信双手拉着为首的侍卫,可怜兮兮哀求道:“我这妹子有肺病,这两日发作的比之前更厉害了,本来这茶叶生意一直由我父亲打理的,但我父亲前些日子也病倒在床,只能由我这个当大哥的带妹子过来幻郾城求紫鸣神医求药......” 侍卫将乌信塞到他手里的银子攥住,看了一眼病恹恹的醉芙,摇头道:“紫鸣神医一药难求,你这妹子机会渺茫啊......” 乌信悲戚道:“没办法,我也只有这一个妹子了,总得试试才知道可不可行......” “行了,天色已晚,既然你们赶着求医,就不拦你们了,放行!” 乌信点头哈腰,连连道谢:“谢各位大哥,谢各位大哥!” 乌信转过来对醉芙说道:“妹子上车!” “是......” 醉芙一众人钻进不起眼的马车里,凛雪和宣飞尘在外头驾车,很快就进了城。 进了城,醉芙一行人挑了一间就近潜伏点的客栈住了下来,总算可以好好睡过一次觉了。 悦来客栈是幻郾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还没等醉芙他们下车,店里的人就迎了出来。 “各位客官里头请!” 夜风渐起,吹过醉芙的帷帽,撩拨起一角。 明亮的灯光下,前来迎接的店家被帷帽下的容貌惊艳,惊呼出声:“我的老天爷......” 宣飞尘挡在醉芙面前,叉着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醉芙无语凝噎。 怎么飞尘现在也和舅舅他们一个样了,整天咋咋呼呼的。 谢长瀚这只老母鸡非常欣慰宣飞尘这群人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养成了“保护醉芙”的好习惯。 乌信受不了面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大傻子。 虽然他也没有多温柔,但总比宣飞尘那个恶狠狠的口气好多了,问道:“店家,这里头还有院子吗?” “有的有的!” 店家擦了擦额头惊出的冷汗,转头对着乌信说道:“这两日端木城主设宴,许多外面的人进来凑热闹,咱们这里堪堪还剩两间院子空余,若是客官们再来迟点都不剩了,不知......” 端木明烈设宴?设什么宴? 醉芙问道:“这幻郾城的城主设什么宴?” 店家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城主每年都会请端木家族的皇室姻亲回城团聚,今年恰逢幻郾城的尝酒节,便隆重了许多。” 乌信道了一句:“怪不得城门口的盘查严了那么多。” “店家,这两间院子有何区别?” “两间院子并无很大区别,只是有一间在里头,若是客官喜欢清静......” 乌信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店家,“便拿最里头的那间,对了,咱们都是外地赶过来,舟车劳顿了许久,你们先派人送热水到各房,再安排些精致的吃食晚些时候送过来。” “是是是!” 店家拿着银票喜笑颜开,唤几个店小二赶紧将醉芙一众人领进去。 晚些时候众人收拾妥当,便陆陆续续到厅里用餐。 没有停下来还好,这停下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醉芙一众人还真的觉得前段时间苦不堪言。 醉芙前世风霜露宿习惯了,除了魏苏和长生两个正经穷苦出身的,其余人还真的有点吃不消。 即使是凛雪沦落在土匪窝好多年,但土匪窝也分有钱和没钱的。 悦来客栈不愧是幻郾城里的大客栈,送过来的晚饭样样精致、样样冒着诱人的香气。 挂炉脆皮鸭、龙井竹荪鸡、花菇烧鹿肉、麻仁炖羊尾、碧粳荷叶粥、牛乳金丝卷、桂花核桃酪、火腿八仙汤...... 长生吃干巴巴的馒头大饼好多天了,看着席上满满当当的精致吃食简直是看傻眼了。 他朝谢长瀚和醉芙喊了一句:“舅舅!姐姐!我开吃了!” 如今魏苏和长生也随着醉芙一起喊谢长瀚舅舅了。 这般稚气未脱的抢食模样着实逗笑了所有人。 谢长瀚笑呵呵地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牛乳金丝卷到长生碗里,“吃吃吃,可饿坏咱们长生了。” 既然谢长瀚起筷了,这一桌子人也不客气了,连醉芙也吃了好几块炖的烂糊的鹿肉,嘴里嘟囔道:“嗯嗯,这鹿肉入味,好吃好吃.....” 半个时辰未过,桌上的每道菜几乎被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了。 “舒服,真舒服.....”宣飞尘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摸着鼓起来的肚子,眼角突然看见旁边萧衾碗里还有半碗桂花核桃酪,一脸笑兮兮的挤到她面前,“阿衾......” 宣飞尘眼睛紧盯着那半碗核桃酪。 萧衾笑出声,“给给给,都拿去吃干净。” 宣飞尘很是开心的吃了起来。 萧衾冷不丁说了一句:“奇怪,怎么我感觉像养猪崽似的。” “咳.....”宣飞尘被那核桃酪呛到嗓子眼了。 这一对活宝,醉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只要有人收拾宣飞尘,乌信就很开心。 醉芙也吃的极饱,困意上涌,有些撑不住了,“既然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就先下去歇着吧......” 众人同意,只有乌信说道:“请诸位先行歇下,我今晚过去和高首领安排会晤事宜......” 醉芙说道:“辛苦你了,我们越快见面越好。” 乌信拱手,“是!” ...... 醉芙本以为第二天就能和残枫见到面,谁知道第二天都不见乌信人影。 眼看着申时已过,夕阳渐沉,余晖漫天,醉芙一行人在院子里等的有些急躁了。 “乌信可说何时归?”醉芙问凛雪。 凛雪摇头,“乌信走的时候没有交代,估计他也以为......” 醉芙眉头蹙起来,“店家那里可留下什么口信?” 凛雪应道,“我都去问了,店家那边说没有。” 谢长瀚也皱起了眉头,“这就奇怪了......” 醉芙心里暗暗思忖:难不成残枫那边被什么事情拖住了? “萧衾,你去......” 醉芙的话还没交代完,魏苏就急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 “姐姐,外头说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谁的信?” 魏苏摇头,“信封上什么都没有。” 醉芙接过来撕开,拿出来居然是一张黑纸,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蔷薇花纹。 醉芙看完,递了过去给谢长瀚。 谢长瀚对着那个蔷薇花纹也摸不着头脑,“这是何意?” 醉芙沉声答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信纸乃是黑纸,意为乌信,这是乌信留给我们的线索。” “萧衾,你和飞尘出去打听一下,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和蔷薇有关的东西......” 萧衾和宣飞尘领命,“是!” ...... 天色黝黑。 萧衾和宣飞尘回到客栈。 “怎么样了!”谢长瀚有些着急问道。 “国公爷、主子......”宣飞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和阿衾查到在西城那边有一座山庄,名曰刺蘼。” 醉芙沉吟,“刺蘼乃蔷薇别称,这山庄是何人私产?” 宣飞尘应道:“端木明烈......” “端木明烈?”醉芙嘴里重复这个名字,“他怎么会卷进这件事来?” “长生......” 第134章 烈火焚府 “姐姐怎么啦?”长生问道。 醉芙手里摩挲着那张黑纸,问长生道:“早上我叫你去搜集有关端木明烈的信息,进展如何?” 长生有些惭愧,应道:“端木明烈作风不似其父其祖,按理说幻郾城以商立城,要时常抛头露脸,但他颇为神秘,极少公开出现,甚至连一副画像都没有。” “幻郾城很多人只知道他是端木家族这一代的家主,其余消息非常少,连年纪大家都是靠猜的,估摸端木明烈将近而立之年了。” 醉芙转向谢长瀚,问道:“舅舅有什么看法?” 谢长瀚心里琢磨了一下,问萧衾道:“萧衾,刺蘼山庄离这里多远?” 萧衾应道:“大约要一个时辰。” 谢长瀚久经沙场,在战场上历练出来对危险的直觉十分准确。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残枫似乎出事了。 “芙儿,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离开此处吗?”醉芙看了眼窗外夜色,“舅舅,天色已经很晚了......” 谢长瀚当然知道天色很晚,但他感觉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悦来客栈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谢长瀚低声在醉芙耳边说道:“隔墙有耳。” 醉芙心里瞬间明了。 端木家族在幻郾城耕耘多年,但凡端木明烈有意,这整个幻郾城就相当于他的后宅。 既然是后宅,主人自然对一切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千机堂是密黎第三大势力,且今时今日内部斗争已是赤裸裸地暴露在明面上...... 别人不知残枫隐匿在幻郾城,端木明烈可不会不知,只是出于中立城的原因,他缄默了。 乌信昨天带他们一群人进城,看来已经惊动了这幻郾城的主人了。 醉芙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讥笑。 “残枫在幻郾城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出事,我们一进城就出事,若说没有端木明烈的手笔我是不信的,既然这幻郾城的主人想会会咱们,咱们便应邀赴这场鸿门宴吧......” 醉芙下令,“走吧,即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刺蘼山庄......” “是!” ...... 刺蘼山庄门口,四盏明晃晃的灯火照着门前一片橘黄。 端木家族富可敌国,刺蘼山庄是端木家族的私产,品味颇为高雅,建在荒无人烟的郊外。 郊外虽是郊外,但路途十分顺利,通往这座山庄的路修的规规整整的。 已经是半夜三更。 马蹄嘀嗒嘀嗒响,在这寂寥的夜里尤为响亮。 很快,一辆大马车悠悠地在刺蘼山庄门口停下。 醉芙问道:“到了吗......” 长生从外头钻进来,带了点夜风的寒凉,“姐姐,刺蘼山庄到了。” 醉芙一群人下了车。 凛雪正准备去敲门时,一个石子从对面半人高的草丛里扔了出来。 宣飞尘皱眉,“谁?!” 草丛里探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长生惊讶喊出:“乌信大哥!” 果然是乌信,等他从草丛里走出来,醉芙这才看到他一身遍体鳞伤。 凛雪问道:“乌信,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乌信捂着发疼的胸口,发白的嘴唇很勉强地说出几个字,“公主你们终于来了......” 不对劲! 醉芙看见乌信的双眸血色弥漫,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手捏住他的脉搏。 糟糕!乌信体内的灵气怎么如此狂躁?! “公主你......” 醉芙射出腕间的沙椤花灵直接缠住乌信,几十条极细的小触角直接扎进乌信的体内,乌信体内的灵气似乎更狂躁了。 乌信此时疼得浑身打颤,冷汗如水一般流下来。 “忍住,很快就可以了!” 乌信的灵力是入尊境七级,醉芙纵然天赋异禀,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她与他之间的差距相去甚远。 即使有花灵相助,她也要耗费极大的心力才能帮他稳住体内暴动的灵气。 “封印!” 随着醉芙左掌一推,凤凰印射出印入乌信体内。 醉芙腿一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要滑了下去,魏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姐姐!” 醉芙只是体力一时不济险些脱力了,并无大碍。 “我没事,乌信怎么样了?” 乌信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 宣飞尘扶着他,说道:“他死不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乌信差点要跳起来和他打一架。 等两人都缓过劲来,醉芙决定按计划行事。 她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的算盘。 凛雪带着魏苏上前敲门。 笃笃笃几声后,黑檀木的大门咿咿呀呀地被打开了。 门房是个小青年,此时眯着一双半睡半醒的睡眼问道:“谁啊?谁大半夜敲门啊?” 凛雪先是很恭敬地行了个礼。 “深夜打扰了,还请小哥传达一声,残枫求见端木家主......” 听见残枫的名号,小青年愣了一下,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环视一圈凛雪背后的那群人。 宰相门前三品官。 小青年虽远在这刺蘼山庄守门口,但端木家族出来的人谁也不是蠢货。 他见这群人有点气势,但与传说中的残枫相去甚远。 有一个装模作样的倒是有些像,但那半个身子都是血和汗,谁知道是不是哪里来的流寇不长眼,大半夜敢来冲撞家主。 “哼,滚边儿去,家主也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小青年打了个哈欠,正欲合上大门回去睡觉,长生的声音响起了。 “小哥好大的气性!” 长生阴沉着一张脸走上前,“耽误了事情你这个该死的奴才能担下来吗?” 小青年被这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怒气就要上来时,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 长生一个大嘴巴子打过去,那力道里用了十成十的灵力,把小青年整个给打飞了,狠狠砸到大门上。 凛雪惊叹:果真是西越先皇和白贵妃的孩子,即使一日都不曾在宫里待过,但拿捏起皇子的威严还真是惊骇人。 长生啐了一口,“污秽......” 醉芙看着长生的举动,又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终究是在西越变故中成长为了一个大人。 长生虽还在自己人面前保持天真无邪的模样,但密黎一路走来,醉芙只觉得长生身上隐隐出现了当年西越摄政王燕裘的影子。 其他人甚至包括魏苏有时会不乐意见长生如此变化,但这种转变在醉芙眼里看来压根儿不是什么大事。 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他终究不是燕裘,自己也不会让他变成燕裘...... 长生这个举动可惹出不小阵势,一下子就惊动了前门值班的侍卫。 端木家族有钱,侍卫不是比别府多了点,是多好几倍。 见侍卫源源不断涌出来,醉芙不禁失笑。 她搂着怀里熟睡的赤儿走上前,以一人之力横亘在两派人面前。 月色澄明,盈盈如水。 幽静如雪的月光照在女子绝色的容颜上,宛如翩翩下凡的月神。 醉芙嘴角透着若有深意的笑意,对着凛雪众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歇了那么久,是时候找人练练手了......” 密黎一路上过来正愁着没法历练呢。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蹭一下全亮了。 宣飞尘最是按耐不住的,一听醉芙下令,第一个就扎进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敌人中。 其余人也是忍了许久,见宣飞尘动了,也紧接着冲了进去人群。 一群人中,就属醉芙和谢长瀚的实力最强。 醉芙也是手痒痒了许久,将赤儿收进空间裂缝里,脚底下银光一亮,“风起!” 女子如一把利剑出鞘,银流从掌心喷涌而出,直冲着前方的敌人。 刺蘼山庄的侍卫是端木明烈的人,实力虽不及几大势力,但对付醉芙这群刚从九州上来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醉芙这边应付的不轻松,实力稍弱的魏苏和长生更是艰难。 艰难就对了! 醉芙一口啐掉牙龈冒出的血,就是在生死关头才能得到成长。 宣飞尘是天生灵体,密黎的灵气比九州浓郁不止一点,他越打越觉得舒畅,即使身上已经多了好几抹血痕,他却越来越兴奋,大声喊道:“来!快来!老子还怕你们不成!” 谢长瀚和凛雪是从战场下下来的人,比之宣飞尘的莽撞直冲,他和凛雪两人配合着战术,直接从百人之中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让负伤的萧衾首先回到醉芙身边。 “没事吧?”醉芙问道。 “没事!”萧衾抹了一把额头流下来的鲜血,眼神坚毅,“果真真是尊者的强悍。” “你负伤最重,躲在我身后。” 萧衾是个拎得清的人,也不怕丢脸,“是!” 魏苏和长生是在醉芙手底下出来的人,力图以小击大,特别是魏苏,最擅长诡谲之计,他一冲进去时就交代长生:“二哥!老鹰衔兔!” 长生会意,两人从不正面攻击,看到哪个落单的就上去补一刀,哥俩儿配合度极好,反倒是里头受伤最少的。 醉芙一群人虽说实力差了点,士气却越来越高涨。 打了半个时辰了。 醉芙一方负重颇深,乌信更是重伤。 刺蘼山庄的侍卫处上风,见醉芙他们快脱力的模样,取笑道:“小小毛贼胆敢冲撞城主府邸!” 醉芙嘴角微微上扬,她死盯着那个空无一人的门口,她迟迟等不到真正要出来的人。 见众人负伤颇重,历练也历练够了,醉芙心想着:既然你觉得我身份不足以踏入这大门,那我就“亲自”请你出来吧。 “赤儿出来!” 从密黎一路来,赤儿都在沉睡积蓄力量,醉芙也想看看赤儿如今的力量到何种程度了。 赤儿从空间裂缝中苏醒,随着红色一亮,一道冲天火光直冲大门,惊吓的众人瞬间一哄而散,惊魂未定。 赤红小兽睁开闪着金光的双眸,脚踏卷云来到醉芙面前,睡眼惺忪道:“娘亲......” 醉芙指了指前方的府邸,微微一笑,“我们进不去,那赤儿帮娘亲将人请出来吧。” 醉芙笃定端木明烈在刺蘼山庄。 她看了一眼乌信,当初端木明烈的人能将残枫的首领都带走,肯定也能带走乌信...... 既然乌信被有意无意的放走了,那势必是想通过乌信看看残枫究竟搬到了何方大神来解救千机堂嫡系。 都将自己引到刺蘼山庄这里了,那这幻郾城的主人必然已经躲在里头看戏许久了。 醉芙不相信方才那么大的阵仗都没人去禀报。 “去吧......” 醉芙摸了摸赤儿的头,“给娘亲看看你的能耐。” 赤儿掉头,踏着卷云径直飞到刺蘼山庄顶上。 此时夜深,玉轮完全被厚云遮蔽。 上一秒底下还一片黑黢黢。 下一秒赤儿纳气一吐息,血麒麟之火如同从万丈深渊的地狱喷出。 只是瞬息之间,那刺蘼山庄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救命啊!!!” “着火了!!着火了!!!” “水!水!......” 刺蘼山庄瞬间乱成一锅粥。 谢长瀚一群人看着赤儿放火,一个两个都贱兮兮的,惬意十足地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越烧越亮的火焰,心里那叫一个乐开怀。 宣飞尘起哄道:“烧!再烧大点!” 乌信简直被赤儿吓破了胆,傻愣愣地看着那只红色小兽在作威作福。 赤儿闻言,更是起劲了,又是吐了两三口麒麟焰息。 看着那些从府里逃窜出来的人。 赤儿昂扬着头,傲气十足的回到醉芙怀里。 醉芙亲吻它额头,“乖乖可真厉害,来,回去歇着吧。” 赤儿本还处于沉息的状态,方才也是没办法才把它叫出来震慑人心。 血麒麟是上古神兽,生长极其缓慢。 如今赤儿是处于生长期的幼兽,需要的灵气越来越多了。 密黎即使灵气比九州浓郁,但始终不够赤儿用,方才那几次烈火,已耗尽了它近六七成的力量了。 听了醉芙的话,赤儿点头,醉芙便将它收回了空间裂缝里继续沉睡。 果然烈火焚府有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一个急冲冲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 “家主!” “家主!” “......” 第135章 端木明烈 端木明烈气恼极了,神通如他也不知道醉芙这群人能这么“疯”,居然胆敢在幻郾城、在端木家族的地盘上烧了端木家族的私产!!! 若是有外人在此,肯定连连惊叹此景。 谁见过门前一群人全都是衣衫不整的,不是打架撕破的,就是被火烧烂的。 麒麟烈焰可不是寻常火焰,烧起来那是又快又急。 看着背后那快要化为一堆黑炭的府邸...... 幻郾城的主人黑着脸,胸膛急速起伏,眼神中的怒火犹如实质,简直是想要杀了醉芙他们。 “滚开!”端木明烈眼眸沉下来,径直从侍卫的包围圈里走了出来。 想起方才他还在对月吟诗饮酒,一团烈火直接将自己的寝室烧了起来! 黑烟滚滚,洁白如雪的寝衣如今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全是被烧出来的洞。 醉芙看着面前这个男子,本以为他是个满身铜臭味的人,如今一看,却是个面如冠玉的贵公子...... 虽被黑烟熏得一身脏兮兮,但那如月下青松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见自己要见的人终于露脸了,醉芙也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 虽说她一身衣裳也是有些破破烂烂了,但醉芙是个讲究人,怎么样也要在端木明烈面前拿出个骄矜的“世外高人”架势来。 端木明烈走到醉芙面前,一双丹凤眼带着怒火,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醉芙也不畏惧,昂高着头让他尽情“观赏”。 “都说端木家主神秘,原来家主是个神秘的老色痞......” 恰逢山庄里的火刚被扑灭,醉芙冷不丁地这么一说,山庄有些侍卫嘴巴快过脑子,居然笑了出声。 老色痞...... 端木明烈的脸肉眼可见的更黑了。 自己活了三十年,头一回有人胆敢叫自己老色痞!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端木明烈怒斥道:“来者何人!” 醉芙耳朵听到这话都要笑死过去了,“自然是家主千方百计要请来的人......” 女子嘴角一勾,从怀里掏出了孤灯令,当着众人的面,气势一放,大声喝道:“幻郾城城主囚禁千机堂残枫,罪可当诛!” 醉芙神情倨傲冷厉,如高位者,隐约可见三分百里靖炘的气势。 这三分气势已经够用了。 端木明烈看着面前这娇小的女子,明明方才身边人来禀报时,只说这群人仅仅是入尊境初级左右的实力,怎么这架势比无双宗的人还厉害。 端木明烈看了一眼乌信,他是自己特意放走的人...... 如今见他跟着在这女子身后,端木明烈心里很是纳闷:难道这女子真的是千机堂嫡系搬来的救兵?! 夜风四起,惊扰了一片树,沙沙作响。 端木明烈摸不准醉芙一行人的深浅......但方才那场大火提醒他,醉芙一行人的实力不仅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男子沉思片刻,再开口,态度柔和许多,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是.....” 醉芙可是皇甫奕亲赐的昭华公主,端起架子来是不虚。 只见女子微微抬起手,萧衾便十分机灵地上前扶住她的手,并大声向端木明烈报出了醉芙的名号。 “端木家主,站在您面前的乃是东陵昭华公主北醉芙......” 东陵?昭华公主? 端木家族与密黎各势力交好,但端木明烈听都没听过东陵这个地方,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国吗? “行了行了......” 醉芙拿乔作势,“家主哪里听闻过我们这个夜郎小国啊......” 又见醉芙抚了抚鬓边翠玉钗,扫了一眼乌信,道:“弹丸之地,也就残枫知晓罢了......” 残枫才知晓?那岂不是只有千机堂嫡系才知道? 说话间,醉芙召唤出沉睡的赤儿,轻抚着赤儿光滑红亮的皮毛。 赤儿一出,谁与争锋。 混沌兽的气息非同一般,端木明烈看着女子怀里的小兽,暗自心惊:这、这是圣灵兽?! 密黎虽然有灵兽,但也是珍稀之物,况且密黎出世的最高品级的灵兽是圣级...... 这女子怀里的灵兽......气息不似圣兽......难道是神级的灵兽?! “敢问公主可是......” 端木明烈只当醉芙众人是从上面下来的势力,做事低调、不欲张扬,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从诸星下来的?” 醉芙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她只应道:“我等本不欲张扬行事,无奈千机堂嫡系如今有难处......” “危急存亡之交,端木家主非但没有遵循缄默原则,反倒将残枫囚于山庄。家主好奇心重,出此手段逼迫本宫......本宫认为,必定是家主有事想和本宫商谈,既是如此,不知家主想谈些什么......” 醉芙一番挤兑,端木明烈心七上八下,拿不准醉芙究竟话中何意。 糟糕,没想到千机堂嫡系居然还留了后手,而且还是和诸星的势力有联系...... 自己对残枫下的那些黑手..... 端木明烈后背惊得冷汗都出来了。 男子脸上已不见怒气,客客气气道:“刺蘼已毁,还请殿下及诸位随在下入城,有事明日再谈......” 醉芙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夜深风沉,明月高悬。 几辆华丽的马车在月色中起步,直奔城主府。 醉芙一点都不怕端木明烈对他们下手,既来之则安之,都到了城主府,自然是要享受一下端木家千百年来的钟鼓馔玉的生活。 于是醉芙安抚众人好好歇着,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 翌日一大早。 金乌朝气蓬勃,在天上露出半张脸。 清晨的风还有点凉意。 端木明烈已经派了好几趟人过来醉芙他们歇息的地方查探,可回去禀报的都说醉芙众人还在歇息,尚未醒来。 这可急死端木明烈了。 “不必忧心......”醉芙伸了个懒腰,对偷偷前来禀报的凛雪说道:“端木明烈以为自己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此时比我们还急呢......” “通知其余人......”醉芙狡黠地笑道:“至少要睡到午时。” 至少睡到午时...... 凛雪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那群精神奕奕却即将被迫睡在床榻的可怜鬼们。 “是!” 好不容易等到日上杆头,醉芙众人才慢悠悠地起了身。 等洗漱完吃完午饭,转眼又到了下晌。 “可用完午膳了?” 在门口等着的人很是着急地问院里伺候的下人。 下人应道:“刚用完......” 来人刚松口气,又听下人说道:“可贵客有些倦了,奴才见他们还打了几次哈欠呢......” 来人一听又懵了,怕极了醉芙这群人又回去歇息,脚步瞬间加快了许多。 “公主殿下,我家主子有请......” 来人说了几百回这话了,嘴皮子都要说起泡了。 醉芙抬眼看着这个被打发过来通传的下人,也是觉得他有些可怜,传了那么多趟话,次次都无功而返...... 架子也摆足了,醉芙默默将擦手的热毛巾放下,“行,就等你家主子了。” 来人听醉芙回的这句话,差点气急攻心。 什么叫等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早就在等你了好不?!!! “带路吧......” 来人虽心里怨气满满,但见醉芙松口答应了,顾不得其他,赶紧这群人领过去给端木明烈。 在下人的引领下,醉芙众人一路走来。 昨晚夜黑都没仔细看,如今看着这极尽奢华的楼台亭阁...... 众人都在心里暗暗惊叹,这端木家不愧是金山银山堆砌起来的。 醉芙前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开始心里还没什么波澜。 当她看到那堪比半个浮仙泉的湖泊...... 看到那湖泊里头时不时冒个头出来的鲸鲵...... 女子心里的疑问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这、这鲸鲵不是养在海里头的吗?怎么......” “哦,公主说那几头鲸鲵......” 下人淡淡应道:“本来是养在海里头的,但城主喜欢,便带回来养在府里头,城主为了那几头鲸鲵,还命人修了一条暗渠,每日从几百里外的近海取海水回来养着......” 每日从几百里外的近海取海水...... 醉芙忍住抽搐的嘴角,“是、是本宫无知了......” 在一路的惊叹声中,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海棠厅。 金光熠熠的海棠厅中,坐着一个已经在等着他们很久端木明烈,耷拉着一张苦瓜脸。 醉芙瞧着那张怪俊逸的脸,默默摇头。 好好一个年轻人,整天苦眉愁脸的做什么,财运全给赶走了。 女子全然不顾这张俊脸是因为谁才越来越黑的。 端木明烈见醉芙众人姗姗来迟,压抑心中怒气,黑沉的俊脸被迫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 醉芙盈盈笑道:“家主久等了......” 端木明烈拱拱手,“无妨无妨,公主和诸位贵客可歇息好了?” “嗯......” 众人就坐,下人纷纷将上等好茶呈上。 “今日请公主过来,是想好好商议残枫一事......” 醉芙抿了一口香浓的茶水,笑道:“本宫也正有此意。” 女子扫了一眼下首的乌信。 乌信会意,首先发难:“幻郾城千百年来一直遵循缄默原则,从不插手密黎众势力之间的矛盾,乌信今日斗胆问一句家主,为何要将残枫囚禁起来?!” 乌信问这话时带着怒火。 残枫潜伏在幻郾城,端木明烈不可能不知道。 但幻郾城是中立城,当日他兴致冲冲和高首领见面之时,端木明烈的人将残枫一网打尽,只有自己从惊险之中逃脱了出来。 乌信怒气冲冲。 高位上,端木明烈拨弄了一下玉扳指。 “幻郾城千百年来遵循缄默原则不假,但你们残枫将敌人引来了我幻郾城,我幻郾城不得不保。” “什么敌人?”乌信问道。 “自然是你千机堂嫡系的敌人......” 一旁听着的谢长瀚皱眉,“你幻郾城不是只庇护了残枫一家......” “千百年来,多少人在这幻郾城里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残枫就将敌人引过来了,幻郾城不是一直与各大势力交好吗?” 端木明烈笑得意味深长,道:“谁叫千机堂嫡系是块人人垂涎的大肥肉......” 乌信怒声问道:“是二当家还是八当家?!” “你们未免把自己看的太低微了......” 端木明烈失笑,“你们不会以为只有千机堂的人才想要你们的命吧?” 乌信银牙紧咬,“还!有!谁!” 端木明烈轻敲玉扇,细细数来。 “无双宗、碧云书斋、青羽门、苍岩山、御河道、勒象峰、净宗府、神影宫,对了......还有一个七星塔......” 端木明烈说完,一地寂静。 乌信心里寒凉如冰,包括千机堂其他脉在内,十大势力竟然齐齐当当的全和千机堂嫡系对付上了。 乌信一拳砸碎茶桌,“该死的!” 端木明烈无奈摊手,“幻郾城的缄默原则建立在十大势力的默许之上,否则只是一空中楼阁罢了,所以......” “残枫的事在下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吗?”醉芙眼中敛起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异于常人的冷静。 “公主何意?” 醉芙轻摸着赤儿,幽幽道:“家主若是没办法,何不早早将残枫囚禁起来送到十大势力手上......” “反倒是要等乌信从外头回来呢?” 第136章 秘密 醉芙一语惊醒梦中人。 端木明烈没想到醉芙那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嘴角还没消散的笑意霎时间又凝固了起来。 “残枫进城多时......” 醉芙阴阴冷笑道:“家主这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选个好时机将残枫卖了......” 听此话,乌信气急吼了起来:“你们!你们!” 宣飞尘难得好心,将恼怒跳脚的乌信按压了下来。 “你冷静点,咋咋呼呼的,可是丢了你们残枫的脸......” 乌信被按压住,只得灌下一杯茶缓缓怒火。 面对醉芙的质问,端木明烈挑眉,“经商之道,一向是价高者得......” 醉芙抚掌笑了,“好一句价高者得!” “那本宫斗胆问一句,家主要什么价?” 端木明烈看着醉芙,眼神玩味,这个女子的来历可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自然是幻郾城为了你们千机堂嫡系,和十大势力作对的高价......” “好极好极......” “那公主能出多少价?” 端木明烈说着这话时,眼勾勾地盯着醉芙怀里的赤儿。 这可是神级灵兽啊...... 端木明烈就差没有当场流下口水了。 醉芙摸着赤儿滑溜溜的兽毛,低头沉默。 端木明烈那个赤裸裸的眼神她怎会看不懂,但是用赤儿来交换残枫,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儿...... 醉芙也不说话,沉默思考的样子吊足了正在等待的端木明烈的胃口。 残枫被囚......荆遥失踪...... 自己要拿什么东西出来谈判才能保住荆遥的命,保住千机堂嫡系的命? 女子脑袋飞快思考,试图找出端木明烈的弱点...... 她那长长密密如扇的睫毛垂下来,遮掩住她眼中的思绪。 端木明烈急也急不得,反正这事儿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有残枫在手,幻郾城将其卖给谁都不会亏本...... 两人谁都不说话,方才还吵吵闹闹的海棠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气氛中,女子回想一路从密黎过来幻郾城经历的所见所闻。 所有事情串联起来...... 猛不丁的,一个巨大的疑惑出现在女子脑袋。 醉芙抬眼看了一眼端木明烈,微微皱眉。 幻郾城、十大势力...... 君权国家...... 不对劲...... 肯定还有什么是自己遗漏掉的。 供奉、联姻...... 迷雾之中,遽然,一个惊人的结论横空出世。 女子豁然开然,紧皱的眉头猛地舒展开。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哈哈哈哈......”醉芙摇头失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端木明烈和其他人不明所以。 见众人看过来充满了疑惑,醉芙直盯着端木明烈,意味深长地笑道:“家主果然是心有沟壑之人......” 醉芙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霎时整懵了在场所有人。 宣飞尘挠着头问道:“主子,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醉芙问道:“不明白?” 宣飞尘摇摇头。 醉芙接下来的话既是说给宣飞尘听,也是说给端木明烈听。 “飞尘你看不出来吗?这幻郾城端木家族......”醉芙佯装神秘,低声道:“不久就要出世了!” “啊?!” 宣大熊嘴巴吓得可以塞的下一个大拳头。 话中的主人公捧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 众人震惊,尤其是乌信。 醉芙越想,思路越发清晰。 “端木家族志在密黎,不在幻郾城......” 女子朝主人公挑挑眉,开门见山问端木明烈:“本宫说的可对?” 端木明烈方才还晴朗的脸色如今是真真切切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稳住自己的慌乱,应道:“在下不知昭华公主何出此言......” 谈条件就是要逼对方亮出底牌。 紧要关头,醉芙可不允许端木明烈就这样遮遮掩掩的把事儿掀过去了。 “哦,难道本宫说的不对吗?” 醉芙托腮望着高座上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听说家主前几日设宴款待各国姻亲了......” 端木明烈放下手里的茶,用手绢细细擦拭着被弄湿的袖口,冷静道:“是又如何,端木家族历年来都设家宴招待端木家族的皇室姻亲,这有何问题?” “没什么问题啊......”醉芙依旧笑道:“端木家族看重姻亲,实属难得。” “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白......” 醉芙问道:“为何单单招待各国皇室的姻亲,却不招待十大势力的姻亲?”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端木明烈额头青筋跳了一下,哪壶不提提哪壶。 端木家主深吸一口气,淡淡应道:“十大势力尊贵,自然是不稀罕咱们幻郾城这小打小闹的招待......” 醉芙好像恍然大悟的模样,“都说常来常往长生意,显然相对于十大势力,幻郾城与各国皇室的关系更亲近......” 醉芙这个结论似乎与话题有些不着调。 端木明烈皱眉,问道:“所以呢?” 醉芙歪着头,貌似天真无邪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所以......本宫的意思是,家主打算什么时候和各国发兵攻占十大......” 醉芙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浩瀚的灵力从高位上飞射出去,给海棠厅布下了重重的隔音。 端木明烈这举动,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惊骇,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端木家族居然藏着如此大的野心! 底牌被破! 端木明烈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嗜血,杀气如同实质。 果然如此...... 醉芙捂嘴笑道:“了不得啊了不得,谁能想到这幻郾城居然也想在这密黎称王称霸呢......” 端木明烈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女子淡淡一笑,十分优雅地抿起茶来。 “噢,这茶水凉了......” 醉芙可劲儿做作,丝毫不顾端木明烈的杀人眼神。 如今主动权可握在她手里。 端木明烈咬牙切齿,却拿眼前女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历国处于密黎的偏僻荒凉之地,本宫从大历一路赶过来,目之所及之处愈来愈繁华......” “可到了幻郾城才知道什么叫做民康物阜,萧衾说的没错,这幻郾城就如一条川流不息的金河,日进斗金都是贬低了你们端木家族的本事......” 醉芙不慌不忙,细细道来。 “当初幻郾城与十大势力签下的供奉契约,注定了幻郾城永世只能付出,拒绝的下场是幻郾城承担不起的......” “可对各国皇室却不一样......” 醉芙嘴角微微翘起,她饶有兴味看着端木明烈。 “听闻,当年幻郾城是主动提议通过联姻资助各国皇室?” 端木明烈冷声辩解,“密黎君权没落,许多资源争夺都敌不过大势力,大国尚好,小国民生凋零,我幻郾城心怀天下,自然看不得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事情出现。” 端木明烈这话说的高风亮节,醉芙都拍掌叫好,“好好好!端木家族有天下大义,本宫十分佩服!” “只是本宫在敬佩之余又十分忧心......幻郾城日进斗金,家底越来越丰厚,只会引来越来越多的豺狼,越来越多的觊觎者,以后要如何为天下人着想......” 醉芙转头看向谢长瀚,诚心求问:“舅舅,你说人要是已经到了富可敌国、不可再富的程度,却陷于无力自保的困境,他还想要什么啊?” 谢长瀚笑道:“那当然是自保的权力了。” 醉芙颔首表示同意,“没错,更大的、更多的可以自保的权力......” “这么多年来,除了千机堂,其他九大势力丰厚的家底几乎是吸着幻郾城的血积累下来的......” 端木明烈握拳的手越来越紧。 “乌信......” 被点到名的乌信转头看向醉芙。 “端木家族的自保之策是什么?” 乌信重复之前那句话:“舍钱财、多联姻。”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醉芙上下扫视了端木明烈一眼,笑道:“端木家族历经几次濒临灭亡,这个教训让你们选择了韬光养晦,选择了舍钱财、多联姻的自保之策......” 女子定定看着端木明烈,“于是端木家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花钱买平安,背地里却慢慢通过联姻整合着密黎不起眼的君权,毕竟蚁多咬死象......” “但千百年来的蛰伏,终有一天需要破蛹而出......” 众人茅塞顿开。 “幻郾城建城千年之日,必将是端木家族东山再起之时......” 醉芙冷声道:“家主,本宫说的可对?” 男子阴狠的目光盯着醉芙,心里不得不佩服面前这女子的心机。 她居然能从蛛丝马迹中窥伺到家族千百年的秘密,只是可惜了这般聪慧的脑袋,今日若是让她走出这个大门,端木家族千百年来的大计就会毁于一旦...... 醉芙耳朵微动,听见从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单是醉芙发现了异动,谢长瀚等人也接二连三地发现了门外的动静。 “主子!”凛雪紧皱眉头。 醉芙依旧悠悠闲闲地抚摸着怀里的赤儿,头也不抬地对着端木明烈说道:“家主不必紧张......” 端木明烈皱眉。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醉芙轻笑道:“再者,家主不想听听本宫的出价么?”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醉芙知道这波谈判有望了。 端木明烈沉声问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醉芙慢悠悠但又十分耐心地和端木明烈分析局势。 “端木家主,你是被选中的命定之人,是幸也是不幸......” “幸的是由你身负端木家族千百年的期望和荣辱,不幸的是......这一战,你比谁都清楚其中的代价......” 端木明烈垂眸,眼前之人所言不假。 “赢则位及巅峰,输则......”醉芙停住抚摸赤儿的手,沉声道:“千百年来努力灰飞烟灭!” “十大势力若是如此轻易能被击破,也不用你们蛰伏如此之久......” 醉芙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女子抬高嗓门,道:“纵然你们筹谋多时,但各国皇室实力如何,家主你心中比本宫有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筹谋都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此一战,称之为赤壁鏖兵都不为过,在绝对力量的面前,人命堆填出来的胜利何其渺茫!” 端木明烈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后果,但十大势力对幻郾城的蚕食越来越深...... 如今千机堂内乱,趁着其他势力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千机堂身上,正是幻郾城出其不意攻下他们之时。 若是错失了这个良机,只怕幻郾城他日真的沦为不得摆脱的血包命运。 醉芙见端木明烈神色严峻,说道:“端木家主既然也想过这个后果,必然知道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路都难走,那么在这两条路中,本宫给你端木家族、给你幻郾城第三条路的选择!” 醉芙这话说的狂妄霸气,众人心中一凛。 端木明烈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公主此话何解?” “本宫的出价......” 醉芙亮出手里的孤灯令,凛然说道:“家主听仔细了!本宫以以下条件作为出价,换取千机堂少主和嫡系残枫的性命!” “其一,千机堂放弃供奉契约,自今日起不再接受幻郾城的供奉!” “其二,千机堂嫡系和幻郾城结为盟友,齐力攻占九大势力!” “其三,千机堂嫡系和幻郾城结姻亲关系,血脉交融永结百世之好!” 醉芙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乌信不可置信地呐呐说道:“公主,你、你.......” 如此大手笔,饶是不关事的魏苏等人听了也是大汗涔涔。 醉芙将孤灯令拍在桌子上,“本宫这个出价如何?!” 端木明烈很显然也被这么大手笔的承诺给弄懵了,一下子还没缓过神来,愣愣地说道:“放弃供奉.....结为盟友???” “诺!” 醉芙面色凛凛,“千机堂嫡系的强悍是赫赫有名的,若不是被内鬼使了绊子,哼......” “端木家主可想好了,只要答应下来,此一战中,你已兵不血刃拿下了十大势力中第三大势力千机堂......” 这个出价!!! 端木明烈激动地握紧双拳。 第137章 残枫发难 端木明烈不是蠢货,自然知道醉芙开出的条件有多诱惑。 若千机堂嫡系能和自己结盟......此一战必将减轻幻郾城许多压力。 他沉声问道:“昭华公主能做得了主?” 醉芙点头,“千机堂正统仍在嫡系,只要嫡系一日未亡,嫡系便可代表千机堂。” “如今嫡系有难,世尊木失踪,孤灯令可取而代之号令千机堂......千机堂少主荆遥将孤灯令托付给本宫,本宫自然做得了主!” 端木明烈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看向乌信。 乌信已经被醉芙一连串条件吓傻,看在场众人都盯着自己,乌信只能用藏在袖子里的手使劲掐醒自己,强装镇定。 年轻的残枫声音中藏着不易发现的颤抖,道:“昭、昭华公主所言不虚......” 端木明烈深吸一口气,他环视一圈海棠厅众人,许久,他抬手一挥,撤掉了隔音。 “来人!” 大门猛地打开,外面是密密拥拥的幻郾城精锐。 变故就在一瞬间,谁也不敢笃定接下来发生的事会不会按预想中发展。 长生心里捏了一把汗,但目不斜视,稳稳地将屁股坐在椅子上。 门外守着的侍卫进了来。 端木明烈下令:“送笔墨纸砚进来!” 闻言,醉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长瀚等人也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很快,侍卫便将书案和笔墨纸砚送了进来。 “乌信,由你起草契约。” “是!” 乌信执起笔,很快就将结盟契约起草好了。 端木明烈叫人呈上来,认真览读后,掏出自己的私印,在角落那里盖下了红泥大印。 凛雪将其转呈给醉芙,醉芙见端木明烈的红泥大印已落下,也掏出孤灯令印上红泥,重重地在契约上落下大印。 一锤定音! 契约一式两份,端木明烈和醉芙各一份。 醉芙将结盟契约交由乌信保管,幽幽说道:“契约已定,那残枫......” 端木明烈下令:“来人,将残枫带到城主府。” “是!” “还有一事......” 醉芙对上端木明烈的眼睛,沉吟道:“本宫毕竟不是千机堂的堂主,如今幻郾城和千机堂嫡系已是盟友,家主的大计迫在眉睫,一个干干净净、不出乱子的盟友对家主而言是最好的......” “公主的意思是?” “幻郾城的探子几乎渗透了密黎每个角落,本宫希望家主尽快派人查清千机堂少主荆遥的下落!” 残枫只是一个借口,荆遥才是醉芙的真正目的。 就算端木明烈不找她,她也会找个机会搭上端木明烈。 醉芙的话不无道理。 如今幻郾城和千机堂嫡系已经绑在一条船上,那么越快救出荆遥越好,于是端木明烈下令道:“派人查清千机堂少主荆遥的下落!” “是!” ...... 五日前,影山山庄。 荆恭从未睡得如此之沉,一觉醒来时见怀中风情万种的女人还在沉睡,又见窗外日色盛盛,便喊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在门外伺候的下人应道:“二当家,已经是午时了。” 午时? 荆恭摇晃一下还发懵的脑袋,交代道:“送水进来洗漱.....” “是......” 荆恭洗漱完又用完午膳,听见下人来禀报。 “二当家,寇侍长有要事求见......” “叫他进来......” “是......” 寇旭脸色还是黑沉沉,昨夜他派人几乎将整个山庄翻了过来了,但都找不到荆微月的踪迹。 “何事?” 寇旭实在瞒不住此事了,带着负荆请罪的心态如实禀报,道:“二当家......微月小姐昨夜失踪了......” 荆恭一愣,反应过来大怒,“你说什么?!!!”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一遍山庄,没发现微月小姐的任何踪迹。” “废物!” 荆恭怒发冲冠,一个灵力轰炸过来,寇旭整个人被打飞撞到柱子上摔下来,吐了一口鲜血。 荆恭正在气头上,怒喝道:“月儿是昨夜失踪的,怎么不早点来禀报!” 寇旭不敢出声。 这时,柳情夫人自作聪明地出来打圆场,“二当家莫怒了......” 寇旭抬头盯着柳情夫人,眼里皆是阴晦不满。 荆恭看着沉默不语的寇旭,又看着柳情夫人,恍然明白过来,昨夜柳情夫人是留宿在湖舟院的。 当下,荆恭的脸色少了一丝愠色。 柳情夫人又想施展解语花的风情,于是黏黏糊糊地贴上荆恭。 平日里荆恭很是受用这一套,但如今荆微月失踪,荆恭哪里有心思和她调情。 见她一脸不识相的样子,更加怒了,动手甩了她一大巴掌。 柳情夫人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惊魂未定,“二当家......” 荆恭大骂道:“狐媚妖子,滚!!!” 荆恭完全将荆微月的失踪迁怒在柳情夫人身上,柳情夫人见荆恭当众如此不留情面,也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寇旭见房间里还剩下荆恭和自己两人,便小心翼翼说道:“咳咳......二当家,属下认为微月小姐失踪一事,很有可能与残枫有关。” “残枫?” “咱们已经和八房结盟了,如今与咱们有仇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微月小姐的,只有残枫......” 荆恭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你底下人最近一次发现残枫的踪迹是在哪里?” 寇旭擦掉嘴边的血渍,应道:“在广林城。” “派人去查!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回来!” “是!” ...... 湖舟院里,荆恭还在和寇旭谈话,可在无人发现的角落,一道小身影却偷偷从湖舟院跑了出来。 远离湖舟院的分岔口上,有一人在静静等候。 那个小身影从另一头急匆匆地跑来,交代两句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去。 拿到消息的人转身走向另一条道。 元辛正在书房处理事务,崔缙敲门:“元管事......” 元辛应道:“进来吧。” 崔缙进了来,屋里头除了元辛,还有几个在荆恭身边伺候的人。 “你们下去吧,二当家的意思我知道了。” “是......” 等那几人出了去,崔缙将门关上。 元辛布下一道隔音。 崔缙低声说道:“在湖舟院伺候的小福子偷偷来禀报,寇旭说残枫最近一次出现在广林城......” “小福子?” “阿辛你救回来的那个小孤儿。” “哦哦,是他啊......” 元辛捋了一下心中思绪,对崔缙说道:“阿缙,兹事体大,我不放心交给其他人,须得让你亲自去办......” 元辛从怀里掏出荆遥交给她的东西:“你若在广林城发现残枫的踪迹,便将此信交给残枫,他们自会明白......” 崔缙将信接过来,紧紧捏在手里,“好!” 崔缙想起一事,有些担忧地问道:“我要是莫名其妙离开山庄,二当家不会起疑吧?” 元辛应道:“最近底下人来报,说柏城那处钱庄出了点问题,柏城离广林不远,你暗中取道广林。” “是!” “速去速回,莫要耽误,若是发现有异常,保命要紧!” “是!” “去吧......” ...... 幻郾城,城主府。 月上柳梢头。 醉芙众人正准备出去赏一下幻郾城的夜景时,乌信从外头走了进来。 “公主,高首领和其他弟兄已经到城主府了。” 醉芙无奈只能取消出行计划,说道:“将他们带过来玉兰苑吧。” “是!” 两刻钟后,高适带着三十名残枫出现在玉兰苑正厅。 其实在过来的路上,乌信已经和高适小声交代了前几日发生的事。 虽然乌信一再提醒高适醉芙身份不一般,让高适心平气和议事,但高适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首领你切记......” 高适抬手止住了乌信的话,呵斥道:“那女人来历不明,你竟敢让她代表嫡系和幻郾城结盟,你是昏了头了吗?!!” 乌信被高适这么一呵斥,抬眼又见到其余残枫的脸上皆是不赞同,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但一下子又无力辩解,只道:“还是等首领亲自见过公主再下结论吧。” 见残枫已到,醉芙便停住和谢长瀚等人商议的话口。 乌信上前介绍,“昭华公主,此乃残枫首领高适。” “首领,这是九州东陵国的昭华公主。” 高适本就对醉芙的做法极其不满,如今听乌信说她还是从九州上来的人,心里的不屑和不满更甚了。 醉芙挑眉笑笑,对高适说道:“看来高首领并不待见本宫......” 高适冷哼一声,夹枪带棍道:“公主殿下擅作主张,私自与幻郾城结盟,无异于将嫡系和残枫置于烈火之上,我当然对公主十分不满!!!” 醉芙也不恼怒,道:“呵呵......高首领这是指责本宫做了坏事?” 高适黑沉着脸,非常不悦。 他见醉芙面容姣好,以为她是个绣花枕头,便也不客气质问道:“难不成公主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吗?” “不是好事吗?!” 高适还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醉芙倏然变脸,猛地发难,怒喝道:“本宫受九州荆家家主荆修文之托,千辛万苦前往密黎解救荆遥,与端木明烈苦苦周旋才将你们残枫救出来,你们非但不感恩,还竟敢反咬本宫一口......” 醉芙这话指责极重,气得高适险些要动手了。 “怎么!高首领还自以为残枫多厉害吗?!” 醉芙大动肝火,提高嗓门,吼了出来:“阿遥失踪多日,残枫但凡有点能耐,早就把人就救出来了!如今怎么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一旁听着的宣飞尘听了也是气极,啐了一口,“狼心狗肺的东西!!!” 醉芙众人连二连三地下残枫的面子,残枫各个都变了脸色,眼中的怒火似刀锋一样射向醉芙众人。 两相对峙,事态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乌信冷汗都飙出来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公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高适大喝道:“退下!” 乌信只能悻悻然退了下去。 高适好不容易平复了胸腔怒火,尽量以心平气和的态度说道:“残枫感激公主救命之恩,但公主私自结盟一事实属不妥......” “妥不妥当要看结果如何,高首领不必这么快下定论......” 闻言,高适和残枫众人愣怔住了。 醉芙斜睨了高适一眼,“本宫本不欲多说,但既然高首领愚钝,对此事难以理解,那么本宫就和首领仔细道来......” 面对醉芙的奚落,高适微微皱眉。 他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于是拱手道:“愿闻其详。” “高首领,如今千机堂嫡系是什么情形?” 这句话让高适脸上染了一层寒霜。 醉芙神情冷峻,道:“偌大一个千机堂,内有兄弟阋墙,外有虎狼环伺,更为严重的是,你们老堂主和少主双双失踪多日,嫡系唯一可倚靠的力量只有你们残枫......可你们残枫在哪里?!你们残枫竟然阴沟里翻船了!自投罗网,被端木明烈一锅端,囚了起来!” 醉芙越说越气,一袖子将茶杯砸落地。 但凡残枫聪明点,嫡系都不会沦落至此! 白瓷茶杯落地开花。 醉芙极少动真火,此番大怒惊得谢长瀚众人都噤若寒蝉。 醉芙气郁于心,她本不想动怒,但她万万没想到残枫竟敢向她发难,她都还没有找残枫算账! 面对指责,残枫众人齐齐羞愧地低下头。 被醉芙当众指责残枫失职,高适原本铁青的脸色变得涨红起来。 营救荆遥一事非常重要,醉芙是打定主意要借着此事敲打一下残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醉芙怒不可遏,道:“这个道理难道诸位还需要本宫来教吗?!” “势力没了还可以夺回来,但嫡系要是被灭了,你们坚持的所谓原则还有用吗?!!!” 醉芙这话说的高适和残枫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乌信,将结盟契约给高首领!” “是!” 乌信从怀里掏出结盟契约递给高适,高适将其捏在手里,哑哑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将契约收了下来。 屋里头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高适此时也明白了醉芙的苦心。 他拱手致歉道:“高适愚钝,误解公主了。” 第138章 终于有消息 见高适低头认错,醉芙脸色稍微回暖,敲打也敲打了,结盟一事里头的阴谋诡计还是要和残枫说清楚的。 醉芙淡淡道:“高首领,隔墙有耳......” 高适会意,急忙布下隔音。 “你们老堂主和少主已失踪多时,千机堂嫡系遇难,端木明烈直说了,除了你们内部几房虎视眈眈,九大势力全部都想要你们的人头,孤立无援的后果你们很清楚,如果没有盟友,这一难嫡系必死无疑......” “属下明白。” “端木家族耕耘幻郾城千百年,野心不止于此。与十大势力签订的供奉契约钳制了他们的发展,幻郾城出世需要盟友,千机堂嫡系要活下来同样需要盟友,你们可明白这个道理?” “属下明白公主为嫡系做的努力......” 高适沉吟道:“但端木家族一向诡计多端,只怕此次结盟,我千机堂嫡系会被端木明烈明里暗里卖了。” 闻言,醉芙冷笑一声,道:“谁卖谁还不知道呢......” 在场众人听醉芙这话,顿时一怔。 醉芙凤眼微眯,说道:“若是端木明烈看得清楚眼前幻郾城的形势,自然明白千机堂嫡系这个盟友的重要性......若是看不清楚,要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醉芙抿了一口新茶,清清嗓子,转头问凛雪道:“凛雪,我是什么身份?” “九州东陵昭华公主。” “乌信......” 被点到名的乌信抬头望着醉芙。 “当时你也在场......”醉芙问道:“端木明烈认为本宫是什么身份?” 乌信回想当日情形,应道:“端木明烈......他似乎认为公主是诸星下来的人。” 醉芙笑道:“九州人也好,诸星人也好,唯独本宫不是密黎人,不是......” “不是你们千机堂的人。” 残枫众人恍然大悟。 “既然我不是千机堂的人,那我有何资格代表你们千机堂结盟?” 高适从惊诧之中缓过来,但还是问道:“可契约上面可是盖了少主孤灯令的大印。” 醉芙把玩着孤灯令,柳眉一挑,笑道:“这玩意,难道不是本宫偷来的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幻郾城......若是能合作则合作,不能合作就毁了。” 醉芙阴恻恻笑道:“幻郾城如今倚靠的是各国皇室,出世势必要与十大势力对付上,只要救出阿遥,保住你们嫡系的血脉,就算毁约了,我们最糟糕的境地也不过是和幻郾城一战罢了......” “而且这一战,早晚和幻郾城对上,怎么算,嫡系都吃不了亏......” 嫡系已经在最低谷了,以后无论怎么走,都是往上走、往高走。 高适和残枫众人被醉芙的卑鄙无耻惊呆了,但又不得不敬佩醉芙的城府之深。 “你们好好和幻郾城合作,幻郾城的情报渗透了你们整个密黎,有端木明烈相助,你们更容易找到阿遥的下落......” 高适彻底对醉芙改观,恭敬应道:“是!” ...... 醉芙和残枫此次谈话过后三天,端木明烈派人过来玉兰苑。 来人说道:“回来禀报的人说,千机堂二当家荆恭手下的人在广林城那边查探你们残枫的踪迹.....” 高适说道:“我们潜入幻郾城的上一站就是在广林城。” 醉芙问来人,“荆恭派了多少人出来?” “除了三十四名亲卫......”来人又说道:“还有一个人秘密跟在亲卫后头,好像在查探什么消息......” 醉芙皱起两条柳眉,“还有一人跟在后头?” “是!” “荆恭的亲卫可有察觉到那人?” 来人摇头,“没有。” 醉芙似乎感觉那人是个突破点,“将他带过来幻郾城!” “是!” ...... 又过了几日,端木明烈的人终于将那人秘密带到幻郾城城主府。 玉兰苑里。 醉芙一把抽掉蒙在那人脸上的黑布。 地上那个人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到,干涩的眼睛瞬间发红流泪。 醉芙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何人?偷偷跟在荆恭亲卫后面做什么?” 崔缙没想到竟然被带到了幻郾城,这幻郾城什么时候和二当家对付上了? 崔缙脑筋转的极快,正想扯个谎蒙骗过去时,恰巧看到醉芙背后的高适。 “诶、高首领!!!”崔缙惊呼。 高适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我是崔缙,是二房的人......” 崔缙自我介绍,说道:“残枫首领高适,属下自然认识。” 崔缙这些天的担心受怕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道:“总算找到你们了.....” 听崔缙这话..... “找到我们?” 醉芙沉声问道:“你跟在他们找残枫作何?” 崔缙示意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一字一句交代道:“受荆少主之托,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醉芙和高适相对视一眼。 可信?还是不可信? “荆遥如今在哪里?”醉芙冷声问道。 崔缙应道:“荆恭抓了他,如今人被关押在湫川城影山山庄的水牢里......” “高首领,我身上有荆少主托付的密信......” 闻言,醉芙脑子一嗡,“飞尘,解开他!” “是!” 宣飞尘解开绳索。 崔缙松松筋骨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份密信呈给高适。 高适一目十行看完后,递给了醉芙,“公主,的确是少主的亲笔信......” 醉芙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交代了他被囚禁的前因后果,还说了他和元辛达成合作一事。 高适对崔缙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信是不是有诈?” 只见崔缙又从怀里掏出一物,呈给高适,道:“高首领,这是少主交给属下的信物,你应该对此物很熟悉......” 原本荆遥交给元辛的就只有一封亲笔信,这个玉坠是他给元辛作凭证的信物。 但元辛怕崔缙广林一行遇上残枫有危险,便把这玉坠子也一齐给了他,危急关头可以自证清白。 高适摩挲着那枚玉坠子,轻轻朝醉芙颔首,说道:“这玉坠乃少主的母亲竺夫人的遗物......” 醉芙说道:“高首领,你作何想?” 高适微微沉思,而后应道:“少主失踪多时,这落在荆恭手里,只怕少不了折磨,我认为越早救出少主越好!” 醉芙沉吟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湫川。” 崔缙反对道:“不可!” “为何?!”高适问道。 “你们如今若是去湫川营救荆少主,只会打草惊蛇......” 醉芙皱眉,“你的意思是?” 崔缙沉声应道:“老堂主也在荆恭手里......” 高适没想到荆恭竟能将荆遥和荆溪案都抓了起来,急切问道:“老堂主被关在哪里?!” 崔缙摇头,“属下和元辛都不知道。” “荆恭到如今都没有拿到世尊木,要是你们贸贸然前往湫川,荆恭肯定会警惕的,若是惹急了他,到时候......” 崔缙叹气道:“只怕老堂主性命不保啊.......” “世尊木不在阿遥手上?” 崔缙摇头,“荆少主说,世尊木最有可能是落在八当家荆琮手里......” 醉芙问:“荆恭知道此事吗?” 崔缙摇头,“估计不知道,因为......” 崔缙低声说道:“二房和八房暗地里结盟了......” 若是世尊木真的在八房的手上,而八房又和二房结盟了,那岂不是八房才是幕后的黑手?! 要是八房才是背后渔翁得利的那方...... 八房...... 醉芙突然想起什么东西,“凛雪!那份名单!” 凛雪从怀里掏出名单递给醉芙。 “险些忘记这份东西了......” 醉芙将其交给高适,“阿遥之前交代残枫去大历皇宫找的东西......” 高适展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地名。 醉芙特意点出:“高首领,大历国的荆皇后,乃是八房的人.....” 高适看了一遍名单,那些地名和人名之间毫无关联,一时之间也拿不住主意,便问道:“公主怎么看?” 醉芙摇摇头,叹气说道:“这份名单本宫仔细看过了,和首领一样一头雾水......” “罢了,誊抄一份名单给此人暗中带回给阿遥,我们既然破解不了这名单的秘密,想必阿遥可以破解......” 醉芙又说道:“为了老堂主的安全,我们暂且按兵不动,一切等阿遥的指示......” 高适应道:“是!” 醉芙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进来,她写了一份密信将前因后果都在信里和荆遥解释清楚。 “崔缙......” 崔缙见女子将密信交给他,又将压裙裳的玉坠子扯下,“你将此物一并带给荆遥......” “是!” “你且速速回去,莫要让荆恭发现端倪......” “是!” ...... 五日后,湫川城影山山庄。 “元管事......” 元辛朝门口的侍卫微微颔首,“你们退下吧,二当家叫我来问话......” “是!” 守在水牢里的侍卫远远退出门口,将水牢门口关了起来。 黑暗中,只有堪堪一缕微弱的烛火投射在牢里人身上。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犹如婴儿紧贴着母亲般,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如果元辛不仔细留意,很容易连他微弱的鼻息都会忽略掉,只觉得他是一具僵硬的躯壳,早已死在了这里。 荆微月虽然第二天就被找到了,但背后的人还没有查清楚,影山山庄人心惶惶,元辛为了不让荆恭起疑,已经很久没有来水牢这里了。 昏暗的烛光下,女子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她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瘦脱相的男子,低声道:“荆遥......” 荆遥在恍惚之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那双眼睛似乎花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微微睁开。 元辛见他有些许清醒过来,便低声道:“荆遥,崔缙找到残枫了......” 荆遥此时脑袋呆滞如同浆糊一样,许久都反应不过来,愣愣道:“残、残枫?” 元辛见他眼神发愣,只是说半句话就耗费了几乎所有的体力,又见侍卫已经远远退了出去,便悄悄地解开了水牢的枷锁,整个人钻了进去。 元辛一把捏住他瘦小如杆的手腕,注入了一道浑厚的灵力进去。 荆遥身子一颤,但死灰的嘴唇终于泛出了一点点血气。 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帮我......帮我......解开......” 元辛没有理会,“安静......” 男子眼神有些疯痴,他猛地发力,狠狠地抓住元辛的手,道:“元辛,帮我解开!” 那个眼神充满着野性和危险,像一头饿了许久的野兽,只要解开镣铐马上就扑上来撕咬。 “我需要恢复,否则......” 灵力被封印住的荆遥只是肉身凡体,重伤在身,再过几日怕是熬不过这一难了。 “元辛,我需要恢复!!!” 元辛的手腕被荆遥捏的生疼,她定定地看着荆遥,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既然都决定走上这条路了,罢了...... 元辛动手点穴,簌簌几下便解开了荆遥身上的封印。 封印一解开,荆遥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喷了出来。 元辛脸上被溅了一脸血迹,她惊讶地抓住他往后倒的身子,惊呼道:“荆遥!” 荆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微微一笑。 嘴角虽然鲜血淋淋,但那笑里是久违的如释重负。 男子咳咳几声道:“无妨......” 灵力在他丹田汹涌,犹如破冰的河水迫不及待流入干涸的灵脉中。 荆遥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开始运行体内的灵力,约莫过了三刻钟才睁开眼睛。 那双桃花眼终于有了丝丝灵活的水汽。 荆遥长舒一口气,他握了握双拳,感觉身体在慢慢恢复了过来。 元辛见他脸色好了许多,不放心交代道:“荆恭为人谨慎,你既然封印已解,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荆遥颔首,“我晓得。” 元辛是瞒着荆恭进的水牢,不能久待,她重复开头那句话,说道:“荆遥,崔缙已经找到了残枫......” 荆遥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急切说道:“残枫?!残枫如今在哪里?!” “在幻郾城......” 第139章 汝心且安 “幻郾城......” 荆遥皱眉,虽说幻郾城千百年来遵循缄默原则不掺和大势力斗争...... 可如今千机堂内斗,只怕其他势力闻风而动...... 幻郾城与十大势力纠缠颇深,端木明烈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此人城府极深,残枫若到了幻郾城...... 荆遥无奈苦叹道:“糟了!残枫怕是......” 怕是落入端木明烈的圈套了! 元辛没想到荆遥聪明至此,只是知道残枫到了幻郾城便推测到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她见他神情颓靡,便开口解释道:“你不必担忧残枫,你所忧虑之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荆遥抬头,不解地看着元辛。 “端木明烈的确囚禁了残枫一段时间,但已经有人将残枫救了出来......” 荆遥讶异,急急问道:“是何人?” 元辛从怀里掏出崔缙从幻郾城带回来的密信,递过去给荆遥。 崔缙从幻郾城回来,细细和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很显然高适不欲让崔缙他知道太多内情,所以崔缙并不知道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这是崔缙从幻郾城带回来的密信......” 荆遥接过来,撕开信封,首先从信封里滑出来的是那枚玉坠子。 那枚玉坠子刻着一个“芙”字,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荆遥掌心。 温润,冰凉。 当看到那个“芙”字,男子瞳孔不禁一缩,手不自主地微微颤抖。 荆遥脑子懵了一下,喃喃自语:“芙......” 醉芙? 是醉芙? 醉芙来密黎了?! 一旁的女子心思细腻,见男子愣神,便将口信说了出来:“崔缙还从幻郾城带回了一句话......” “什么话?!”男子激动追问道。 “北醉芙已至,汝心且安......” 这句“北醉芙已至,汝心且安”让荆遥在长长的黑暗隧道中终于找到了通往光明的出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荆遥鼻头一酸,眼泪霎时间掉了下来。 豆大颗的泪水似压抑许久的瓢泼大雨,滚滚而下。 那双污秽的大手紧紧捏着那枚玉坠子,似乎是在捏着一个冉冉升起的新希望,要将它嵌入血肉里方才得以安心。 元辛不知道为何荆遥如此激动,她只能等荆遥恢复平静后再商谈此事。 外人在前。 荆遥不愿在元辛面前过分表露自己的心思,很快他就隐忍住眼中热泪,将情绪深深地藏了起来。 “崔缙说,那信里头已经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元辛的提醒,荆遥从喜悦中清醒过来,赶紧拿出密信一看。 他一目十行,很久就了解了幻郾城里发生的一切。 此时,他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做的决定。 当时祖父和世尊木齐齐失踪,嫡系危在旦夕...... 他只身从九州前往密黎,将孤灯令留给了荆修文,只说如果万一到了不可挽救的情况,他会派人从密黎返回九州取回此令以号令残枫余部。 没想到,荆修文竟然将孤灯令给了醉芙,而醉芙还真的成为了如今嫡系的唯一希望。 醉芙说,乌信从大历皇宫中找到了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难道是他当初让乌信潜入大历皇宫找的那份二房秘密据点的名单? 荆遥急忙忙抽出最后一张纸。 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地名,果然是他当初交代乌信找的那份名单! 多年来,二房秘密设了许多关押敌人的据点,但荆恭生性谨慎,从来不将这些据点在明面上记录下来,就算他的几个心腹都不完全知情。 荆遥突然回想起当日探子回禀的话语。 “三日前,母后在假山那儿和一个脸上有红斑的男子玩抓迷藏......” 祖父掌权千机堂六十余年,几乎在密黎所有势力中都安插了探子,大历皇宫也不例外。 当时祖父失踪时,残枫卫曾看到了一个脸上有红斑的男子出现在祖父的屋里头...... 祖父失踪后,残枫第一时间在密黎全域发布通缉令捉拿此人,可是这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大历太子尉陇越的这句话被千机堂的探子听到,他也不会安排人去盯住八房,追查脸上有红斑的男人和八房的关系。 由此顺藤摸瓜,很快残枫查到那名脸上有红斑的男子竟然是二当家荆恭的人。 荆遥浑身散发着凌厉杀气。 包括嫡系在内,千机堂众人被蒙在鼓里多年! 原来一直安分守己的八房才是躲在二房背后兴风作浪的黑手! 八当家荆琮...... 荆遥恨得牙痒痒。 他躲在二房背后筹谋多时,是最可能知道祖父被囚在何处的人。 残枫查到荆琮经常与他那个不起眼的庶女,也就是大历的荆皇后秘密来往信件,他派残枫暗中截了几次,知道了荆皇后手里有一份荆恭秘密据点的名单。 男子看着手上这份名单,上面多达四十多个据点。 就算排除后也还剩十多个据点无法确定,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准主意了。 就在荆遥苦恼之时,窗口突然吹进一股夜风,摇晃着烛火闪烁。 身旁女子的影子不断拉长。 荆遥恍然醒悟,元辛在此啊! 她可是荆恭的心腹之一! “元辛姑娘!” 荆遥将手里头的名单递给她,“你看看这份名单,我祖父最有可能被关押在何处?” 元辛接过名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据点微微皱眉。 许久过后,元辛的目光在最后几个据点上面停住了。 “武太观.....清州楼......白鹤城......” 元辛嘴里念着这三个地点,眉头微皱。 她神情有些犹豫,说道:“老堂主被关押在这三处地方的可能性最大,武太观是荆恭手里最大的情报点,清州楼位置最好,易守难攻......” 女子又停住话口,微微沉思,纤细的指头最后点在了另一处上。 ——白鹤城。 “白鹤城?” 荆遥看着那个地名微微蹙眉,十分不解,问道:“元姑娘,为何是白鹤城?” 元辛沉下眉头,应道:“少主可能不知,白鹤城的老城主贝瀚海,乃是荆恭母亲的嫡亲舅舅。” 荆遥还真没留意荆恭的这层远亲关系。 “荆溪案若是被囚,此事不能声张之余,还要找到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帮忙保守秘密......” 元辛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白鹤城曾经煊赫一时,如今已经沉寂了好几代人,若是没人提及,很少会有人将目光放在白鹤城那里......” 白鹤城已经在密黎的舞台上落幕许久了...... 荆遥细细咀嚼这句话,沉思了一会儿,他手上如今只有残枫可以使唤,而白鹤城和影山山庄是东西两个方向...... 贝瀚海此人他略有所闻,当年祖父提及这个人时,评价他为狡猾的老狐狸。 白鹤城虽然已经式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偌大的一个家族必定留有后手,若荆恭敢将祖父囚禁在白鹤城,那白鹤城必定比明面上看起来危险的多。 荆遥皱着眉头推算。 倘若祖父被囚禁在白鹤城,以他和荆恭的关系,估计营救计划很快会被暴露,还会影响到水牢的自己...... 那么先来影山山庄...... 可祖父年事已高,若祖父也如自己这般被封印住灵力,只怕...... 思索之下,荆遥做了一个决定。 “元姑娘,嫡系已经和幻郾城结盟......” 元辛猛地一震,抬头愣愣地看着荆遥。 如此重大的秘密为何要告诉她? 男子眼神坚毅,“幻郾城的情报有多厉害,元姑娘你心里有数,之前答应你有关找到元穹一事,有幻郾城的协助,势必会更快找到到她的下落......” 荆遥已经抛出了他的诱饵。 元辛不是傻子,一物换一物。 震惊之余,她冷静头脑,在等荆遥说出他的条件。 “元姑娘,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接下来的事万分凶险,荆某要你一个承诺......” 元辛沉吟道:“你说......” “你我结盟,不容背叛......”荆遥沉声说道:“荆某不敢赌,还请元姑娘以元穹的性命起誓,若是背叛荆某,她将万劫不复......” 荆遥在元辛的眼中看出了挣扎和闪躲。 元穹是她最大的软肋...... 荆遥说的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元辛眼神逐渐被坚毅和狠毒取代。 “好!我答应你!” 荆遥松了口气,“崔缙此人信得过吗?” “信得过!” “你找个借口派崔缙外出一段时间,让他秘密前往幻郾城,跟在残枫身边,我有大用......” 荆遥在名单比比划划,很快在二十几个据点上留下了标记。 “让崔缙告诉残枫,将名单上我标记出来的据点暗中透露给其他房的人知道,相信其他房很快就会动手捣毁那些据点......” 荆遥哀叹道:“我终究是阻挡不住二房和八房结盟,荆恭不信我的话硬是要掉进荆琮的圈套里,八房估计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了。” “告诉端木明烈,既然幻郾城已和嫡系结盟,幻郾城就要拿点诚意出来......” 此次荆琮躲在荆恭身后兴风作浪,是打着要吞掉整个千机堂的主意,不知道他的能耐能不能配得上他的野心! “让幻郾城的人在其他房动手的时候,浑水摸鱼切断武太观、清州楼和白鹤城三个据点的情报通信,搞点麻烦给八房那边,不要让荆琮起疑,最好引起二房和八房之间的内斗,让残枫先行一步去营救我祖父,我暂时留在影山山庄这边稳住荆恭......” 荆遥叮嘱:“元姑娘,这一战要速战速决,不然只怕千机堂尽数落在荆琮手里,你我都危险了!” 元辛沉声应道:“我明白了。” ...... 水牢一行后,元辛为了让崔缙尽快从湫川城脱身前往幻郾城,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寇旭和元辛不对付,当日他在荆恭跟前禀报事务时,恰逢听元辛谈起钱庄的事,他本就眼红元辛掌管钱庄的大权,听元辛在荆恭面前阿谀奉承的模样,一时间嫉恨红了眼,险些又要和元辛闹了起来。 幸好最后元辛还是说服了荆恭,外派崔缙到柏城钱庄巡察情况。 元辛给荆恭的说辞是,柏城钱庄的账目有问题,有好几千两黄金不翼而飞,要揪出内鬼,需要尽快派崔缙出去一趟。 荆恭这人爱权也极爱财,听见兜里的钱币莫名其妙不见了些,当即觉得心脏抽抽地疼啊,大手一挥,让元辛赶紧安排崔缙去一趟柏城。 元辛想起荆恭的焦灼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微微的讥笑。 一如当日和荆遥商讨此事的情形—— “元姑娘眉头紧锁,有什么困惑难以解开吗?” 柏城那边的事情已了了,要怎么才能尽快将崔缙送去幻郾城,元辛已经困恼多时了。 当时元辛见荆遥气色好转,想着这个少主怎么也比自己聪明些,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将这事和荆遥说了一番。 “元姑娘是说当时柏城钱庄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元辛颔首点头,“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那边换了批新伙计,账面上有些数目抄写时弄错了......” “噢?”荆遥随口一说,“若是那几两碎银的事的确难以大做文章。” 元辛笑笑道:“对于少主来说的确只是几两碎银,但对咱们二当家来说,那几千两黄金就有点肉疼了......” 第140章 打草惊蛇 荆遥也是知道荆恭抠门本性的,赫然一笑,戏谑道:“二当家乃当世铁公鸡,那几千两黄金......” “不对......” 荆遥突然眉头一皱,“元姑娘,你说柏城那边前些日子换了新伙计?” “是啊......” “账目上的数一直以来都没问题吗?” 元辛点点头,“自我接手柏城钱庄以来,账目一直都是对的上的。” 荆遥脑子转的极快,“柏城那边的伙计可都是你的心腹?” 女子摇了摇头,“不是,以前二夫人在世时,柏城钱庄由二夫人掌管,夫人病逝后才转交到我手上代为掌管......” “已故的二夫人.......” 荆遥嘴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霍然之间忆起了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信息。 男子表情似笑非笑。 他幼时曾不小心在祖父书房睡着,彼时残枫前任首领回禀祖父,说意外发现了二夫人和八当家荆琮的奸情...... 这事埋的极深,就连二夫人身边的人也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残枫在查别的事情顺藤摸瓜发现了这茬子事,估计千机堂上下都被二夫人给骗了...... “堂主,这事可要......” 荆遥只记得当时祖父的表情尤为有趣,“不必了,咱们二当家和他的夫人鹣鲽情深,咱们就不必去当那拆散姻缘的恶人了......” 昏黄的烛光下。 荆遥看着元辛,微微挑眉,“元姑娘,我若是你,接手柏城钱庄之时就会好好查查其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主人......” “噢,荆少主何出此言?” 荆遥低声哧哧笑道:“这事儿说来有趣,但你家主人头上那顶绿帽子,可是戴了十几二十年了......” 荆遥如此直白地把秘辛说出来,元辛当即吓一大跳,震惊之余忙问道:“谁有那么大狗胆?!” “啧啧啧,那人惦记你们二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荆遥话里有话。 元辛稍加思索,讶异道:“是八、八当家?” 荆遥顺势躺了下来,地板冰冰凉的,但他丝毫不在意。 躺在地板上的男子戏谑道:“说来可惜,你家主子除了已故的二夫人,难得对另一个女人上心,只怕啊,帮人家养了十几年女儿.....” 元辛是真的觉得有些惊了,若是真如荆遥所言....... “可八当家他......” “你先好好查查......” 荆遥继续说道:“若是真如我所言,估摸着柏城那里不单止是几千两黄金的事......只怕还有好些银子流入了八房的口袋里......” 元辛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荆恭对二夫人如此情深,此事若处理不当,只怕他会把所有罪责怪罪在自己身上......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使金蝉脱壳之计......” 荆遥自顾自地提了一句。 元辛一愣。 “打草惊蛇,方能金蝉脱壳......” “幻郾城一事惊险,我看元姑娘你这模样,似乎与那崔缙的关系不一般......” “既然你们二人同为荆恭效命,你却更得荆恭青睐,必然是那崔缙有不如你之处......” “两方之中若有一方处于弱势,若不能先保全弱势那个,你也会受到牵连......” 荆遥将所有的权衡利弊摆在元辛面前。 女子眼中蒙上一层灰霾,“那少主的意思是?” “此事了了,你们二人必然不能回头了,既然如此,不如打草惊蛇,巧借他人之手......” 荆遥伸手指向南方,“崔缙这个人荆恭看不上眼,那不如废了这身份,假死遁逃幻郾城......” 此话让元辛陷入沉思之中。 荆遥看了一眼元辛,道:“荆遥乃是有情有义之人,事成之后,若是你们二位愿为我效命,我荆遥必定器重。” 元辛在心里仔细盘算,若是按荆遥出的主意,不多不少,估摸着崔缙这趟出去,刚好要大半年。 这大半年对于嫡系和残枫来说,怎么也够了,若是荆遥布局够深,可能大半年时间密黎都要换天了...... 只是还有一顾虑...... 荆恭那边...... “唉......”元辛叹气,道:“多谢少主出谋,此事棘手,待我回去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 几日后,崔缙身在荒无人烟的野外。 飒飒夜风吹得离人难受。 躲藏在暗处的两颗心,只能在这深夜的无人角落告别。 终究,元辛和崔缙还是选择了荆遥谋划的那条路。 崔缙知道,此趟若是成了,他和元辛往后余生必将比如今的生活更加自由。 “阿缙,此行你务必多加小心......” 崔缙点头。 他默默地将元辛给的护身符放在胸前,只道了一句:“夜深别送了,你赶紧回去,莫让寇旭和二当家起疑......” 元辛微微颔首,道:“事情了结,你就在幻郾城等我......” 女子笑靥如花,抬头轻吻了一下崔缙,又帮他理了一下衣襟。 崔缙目光比这盈盈月光还动人。 他伸手揉了一下元辛的乌发,“莫要担心......” 女子轻轻一笑,“去吧......” 崔缙上马,“驾!” 座下千里马猛地冲出,马蹄声响,朝前方奔去。 见崔缙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女子也一跃而上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往影山山庄方向奔去。 ...... 元辛着实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能验证荆遥口中所说之事。 就在崔缙离开没几日,荆微月就莫名其妙耍性子,硬是拉着荆恭闹着说要出城礼佛。 荆恭被闹的脑袋发晕,他心里着实疼爱这个独女,最后实在闹不过了,只得答应。 既然要出城礼佛,自然就要有人一路护送。 上次因失踪一事,让荆微月心里着实是恨上了寇旭。 虽然荆恭派人将失踪一事掩盖了下来,但是流言蜚语总是能找到它的耳朵和嘴巴传出去。 “就不必劳烦寇侍长了,让元管事护送本小姐即可......” 荆微月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给了寇旭一个好脸色。 寇旭脸上青红紫白各色,但畏惧荆恭的威严,只是冷哼一声就不再应答。 荆恭安排道:“那便让元辛跟着去吧......” 元辛恭恭敬敬地应答道:“是!” 见荆恭应答,荆微月心里松了口气。 下一秒,元辛朝这边望过来玩味的眼神。 荆微月心事似乎就在这一刻被人戳破,当下脸就红的像个粉桃似的。 元辛朝她微微一笑,荆微月不知她那笑是何意,心中更是紧张,迟迟不敢出声。 ...... 次日,元辛便按着计划护送荆微月出城。 细雨蒙蒙。 荆微月在马车里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唤了贴身婢女阿荷出去。 一会儿,元辛就出现在马车里。 “小姐找属下何事?” 荆微月脸颊染上了一片绯色,绞着手里的帕子说道:“元管事,这估摸着还要多久时间到大通寺啊?” 元辛浅浅一笑,应道:“如今我们已经到江阴,大概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达大通寺......” 元辛这话说完,不见荆微月回应。 女子脸色羞红,颇为紧张地撩开车帘子,朝着外头张望了许久。 那双明眸似水的大眼睛时不时地往车厢里头瞅来瞅去,像极了要干坏事又不敢干的人。 元辛忍俊不禁,这微月小姐心地善良,罢了罢了,上次撞见了别人的好事,总不能一直装疯卖傻吧。 “微月小姐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属下吗?” 闻言,荆微月小心翼翼将头转过来,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元管事,上次......” 元辛嫣然一笑,“二当家不知。” 荆微月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他是个好人,我不想爹爹他......” 元辛看着这个陷入爱河的女子,难得劝说道:“小姐,你是二当家的掌上明珠,既然那男子对你情有独钟,为何不敢坦坦荡荡上门求娶?” 荆微月垂下了头,“段郎他只是一介书生,爹爹他......是看不上的。” 看着元辛一脸不赞成的样子,荆微月鼓足勇气,说道:“阿辛姐姐,你帮帮我......” 元辛多少年没有听过荆微月喊她阿辛姐姐了,荆微月这么一喊,元辛反倒愣了一下。 “阿辛姐姐,段郎他、他在大通寺等我......”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元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女子怒斥道:“属下以为小姐只是厌倦了山庄里的日子,想出来散散心透透气,想不到小姐竟要背着二当家做出这种事!” 荆微月被元辛一呵斥,两串金豆豆就掉了下来。 “若不是畏惧爹爹的威势,我何想出此下策......” 元辛脸色铁青,继续斥责道:“小姐,你太任性了!!!” 元辛话音一落,荆微月就顺势跪了下来。 元辛霎时大惊,“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荆微月泪眼婆娑,语无伦次道:“我......已经把身子、我肚子里已经......” 元辛心里大惊,赶紧捂住她的嘴,沉声呵斥:“闭嘴!!!” 元辛眼神往外一盯,压低声音:“隔墙有耳......” 此次随行的人不完全是元辛的人,有些是寇旭那边派来的侍卫。 若是被寇旭知道此事,以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势必把此事当作把柄要挟荆微月! 元辛哀叹。 她大荆微月许多,当时与元穹失散,心中寂寞孤苦难以排解,荆恭忙碌,元辛可怜荆微月自小失去母亲,便把她当成半个妹妹来看待。 即使如今两人长大,身份有别,但元辛听到荆微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心里也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见荆微月哭成泪人,元辛压下心中的愤怒,咬着牙质问道:“是他强迫你的吗?” 若是那姓段的敢强迫荆微月,她要他不得好死! 荆微月微微摇了摇头,嗫嗫嚅嚅说道:“当时情迷意乱......” 元辛摇头叹气,既然荆微月是心甘情愿的,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将眼前这个可怜女子搂入怀里。 温暖如春的怀抱一下子就将荆微月积压多时的恐惧化解开来,泪水流的更猛了。 好不容易等荆微月哭了个够,元辛才从怀里抽出帕子,细细给她擦干泪水,又将她搀扶起来。 她紧紧拉住荆微月的手,眼神无比严肃,说道:“小姐,你听我说,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荆微月沉默。 “他已经在大通寺了?” 荆微月点点头。 “等到了大通寺,我安排人带他过来,若是......” “若是什么?!” 元辛柔声安抚眼前情绪激动的女子,说道:“我先会会他,若是他为人正直值得托付终身,便由属下来处理这事,好吗?” “小姐你喊属下一声阿辛姐姐,你便知道你我之间是有情谊的,你是二房的千金大小姐,无论如何也沦落不到要私奔的境地......” 荆微月没想到元辛会帮她处理此事,愣住了。 “好了,莫要哭了,咱们先到大通寺再说......” ...... 到了大通寺时,夜色如墨深。 等寺中的和尚打点好一切后,元辛便和荆微月住进了寺里最大的青萝苑里。 晚饭吃的并不尽兴。 荆微月本就有孕在身,如今心事重重,看见这些斋菜便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借着车马奔波身体不适,早早就离了席。 元辛另有安排,见荆微月离开了,自己也随便吃了两口应付便回到了住处。 不一会儿,婢女阿荷敲开了元辛的门。 “元管事,小姐有请。” “走吧......” 第141章 段鹤轩 天上玉轮高悬,浮云涌涌。 月辉如雾。 一个瘦削的身影潜入房间。 只见橘黄的烛火下,一张小脸毫无生气,双眼盯着门口,陷入久久的呆滞。 “小姐......” 元辛将荆微月从呆滞中唤醒。 荆微月微微抬起眼眸来,见元辛一脸关心的模样,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我......” 女子心中万分苦涩,鼻头微酸。 从前的荆微月可是夏日雨荷般的美人儿,如今了无生气的模样,竟比那冬日荷塘还要死气沉沉。 元辛见此,便将房间里的婢女都屏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们两人。 “他没来?!”元辛沉声问道。 荆微月错愕一愣,而后摇头。 “没有,他来了......” 元辛动手起了一杯热茶给荆微月,“他既然来了,那小姐在担心什么......” 荆微月也说不上自己在恐惧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可知道你有孕在身?” 荆微月迅速摇头,声音带着惶恐:“我怕走漏风声,一直不敢、不敢说......” “那此事只有你我知晓?” “还有阿荷......” 阿荷是自小跟在荆微月身边的,她知道此事再正常不过了。 “好了......”元辛拍了拍荆微月手心,安抚道:“你且叫阿荷将那人带过来,我来处理此事......” 荆微月点头,叫了阿荷进来。 几番交代之下,很快,阿荷就趁着夜色离开了青萝苑。 ...... “你躲在里头,不要出声。” 荆微月担心说道:“阿辛姐姐,段郎他......” 元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姐莫怕,属下自有分寸。” 寺院清净,夜里众人都早早入睡了。 很快,荆微月的贴身婢女阿荷就将段鹤轩带了过来。 路上阿荷谨记元辛的安排,无论段鹤轩问什么,只应道一概不知。 于是乎,那男子未曾想一进门,脖子就会被一把利刃给死死抵住。 阿荷惊叫了一声。 元辛怕惊扰到有心人,呵斥道:“退下!” 阿荷赶忙关上了房门,远远地躲在了外头把风。 屋里头的荆微月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到,差点尖叫出声。 段鹤轩满大汗。 他只是一介书生,哪碰过如此惊魂的场面,当下声音就颤抖了起来,“姑、姑娘?” 屋里头只有一盏微弱的小灯摇曳。 元辛冷笑道:“贼人!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 段鹤轩惊慌,小心翼翼地回应身后之人,“她、她是柏城钱庄庄主的小姐......” 啊......原来小姐撒谎哄骗了这段郎...... 元辛将那把刀往血肉里头怼进了点。 瞬间,一抹血红就从段鹤轩脖子流了下来。 段鹤轩一下子就明白了元辛这举动,难道微月骗了自己不成? 躲在里头的荆微月被吓懵了。 室内安静地诡异。 段鹤轩咬着牙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慎之又慎,问道:“微月以前没有和我提及她家世......敢问姑娘,微月是什么身份......” 元辛嘴角一勾,“呵,荆微月乃是千机堂二当家荆恭的掌上明珠......” 话语一落,段鹤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跳出来了。 千机堂......密黎第三大势力...... 段鹤轩脑袋发晕,险些站都站不住了。 他只觉得自己身后阴风阵阵,好像有一个恶魔在暗中等待了许久,随时准备扑上来吃掉他的心肝脾肺。 救命!!!他何德何能招惹上这么一个大魔头啊!!! 男子喘了好大一口粗气才缓过来,浑身颤抖,“我、我真不知......” 突然间,段鹤轩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也不管不顾自己横亘在自己脖子的那把刀,十分激动地问道:“那微月!微月在哪里?!” 自己毫无灵力天赋,空有一肚子墨水,读书人在密黎是没有什么好出路的,今夜自己遭此一趟,是不是代表微月已经被?!!! 他虽然只是密黎一个小势力的账房先生,但他也知道世族里的那些肮脏事。 “微月人呢?!!!” 温热的鲜血沿着段鹤轩的脖子源源不断流下。 鲜血浸湿了元辛的衣袖。 但她抵着刀纹丝不动,冷声道:“呵,荆微月暗地里与野男人苟合,腹怀孽种,早已被二当家关了起来......” 段鹤轩大惊,“微月被关起来了?!” 等等...... 段鹤轩又懵了,“你说什么?!微月有孕了?!!!” 巨大的喜悦刹那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元辛讽刺笑道:“荆微月和她肚子里的孽种早晚都得处置的.......” 闻言,段鹤轩表情忽变凶狠,反手抓住脖间利刃,双目冒火,怒吼道:“我看谁敢害我妻儿性命?!!!” 看着段鹤轩一副不要命的模样,元辛眼里倒是多了几分赏识。 “难不成你敢去杀了要害你妻儿的人?”元辛哈哈大笑,“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我!!!” 元辛嗤鼻一笑,“你能有什么用?!” 段鹤轩眼里充血,愤怒吼道:“谁敢动我妻儿,我段鹤轩玉石俱焚也要送他下地狱!!!” 眼前男人没有天赋,却敢以一己之命对抗敌人,还算有担当...... 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元辛感觉到躲在房间的那道气息变乱了,于是终于舍得在把这个男人折腾死之前放过了他。 “勉勉强强还行......” 元辛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出来吧......” 段鹤轩不明所以然。 只见荆微月从屋里头跑出来,哭的梨花带泪,扑向段鹤轩。 “呜呜呜段郎!段郎你没事吧?!” “微月?” “是我!是我!!” “好了好了......” 元辛懒得看这对苦命鸳鸯在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还有事要办呢...... 荆微月好不心疼,急忙从怀里掏出帕子给段鹤轩止血,见鲜血怎么也捂不住,于是可怜兮兮看向元辛,瘪着嘴哭道:“阿辛姐姐......” 小鹿眼神惹人怜爱。 元辛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扔了过去,荆微月接住,拔开塞子一闻,是上等的止血灵药! 段鹤轩还有话想问,但荆微月朝他摇摇头。 段鹤轩只好将心里的疑惑压下来。 元辛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喝上了口热茶,看着两人说道:“小姐,你忧心之事得从长计议......” 她来大通寺的路上已经想好要荆微月帮她去琉山城打掩护了。 “属下有要事要出去一趟,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元辛特别叮嘱荆微月,“大通寺虽说是佛门圣地,但这里人来人往,你们两人还是不要见面了,有什么事让阿荷通传......” 荆微月点点头。 “此事乃是二当家密令,请小姐为属下遮掩一二。” 荆微月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元辛看快到午夜了,赶紧起身准备离开。 “切记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很是听话得点了点头。 ...... 当晚,元辛趁着夜色出行琉山城。 琉山城乃是八当家荆琮的地盘。 离大通寺只有一天的路程,一去一回,三天时间足够了。 当元辛加急驱马到达琉山城时,已经是夕阳落山的时分。 元辛风尘仆仆地找了家小客栈开了房,等待夜色降临。 两个时辰后。 趁着夜色昏暗,元辛穿着夜行衣窃入了长风堡。 荆遥不提当年那件事还好,当元辛知晓八当家荆琮和二夫人背地的龌蹉之事后,暗中派人去了二夫人宦雪的娘家那边,问了好些伺候二夫人的老人,报回来的情报倒是有些匪夷所思...... 只说二夫人以前并不在其父母膝下长大,当年二夫人出生时时辰不好,寺里的和尚说八字与父母不和,最后送去了尼姑庵里抚养,待字闺中时才回到父母身边,很快就许配给了荆恭。 元辛心里奇怪,看来二夫人和八当家这事藏的的确是深啊...... 如此隐晦行事,连一向多疑的荆恭都不曾知晓分毫,想必这两人的情愫不同于其他...... 荆遥当时说,二夫人死后,很难找到证据证明二人关系。 可元辛深知,过分特殊的东西必然会精心保存,不敢轻易毁坏。 她抱着这个想法来到了琉山城试一试。 二夫人死后那么多年都没有在二房露出任何破绽,男子不同于女子,荆琮乃是八房的当家,有些事情他做起来会更加方便和容易。 夜风飒飒,夜雨凄厉。 雨夜总是催人眠。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里,最适合深挖秘密。 元辛在躲过好几波巡查值守的侍卫后,顺利潜进了荆琮的书房。 荆琮的书房放眼望去,遍览无遗。 遍览无遗就是个幌子。 做当家的,处理事物极其繁琐,书房怎么可能如此简洁,元辛知道书房里肯定有机关。 果不其然,她在书房搜摸一遍后,在案桌纸镇底下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凸起。 元辛动手一按那个机关,身后发出了咔擦一声声响。 元辛转身回头。 只见身后出现一个勉强能挤过去的小缝,元辛动手推了推,那条小缝并不能推动,想来是荆琮故意为之。 荆琮身形瘦削,这道缝是按他身形设计的,即使有人发现这个密室,身材稍微高大点的人都进不去。 夜色催更,元辛抓紧时间进到密室。 密室不大,但也不小。 几颗夜明珠嵌在顶上,那几缕微光倒是为元辛翻找提供了便捷。 密室里没什么奇珍异宝,四面墙几乎都是满满当当的柜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都是各种密信文书。 元辛翻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卷画像、一枚玉簪子和一叠往来书信。 东西都保存很好,除了些许微微发黄。 元辛打开画卷,的确是二夫人宦雪的画像。 紧接着她又打开书信,那几十封书信折痕很重,想来是书信的主人时常翻阅的原因。 元辛看着信封里的内容,触目惊心。 里头除了两人的情深款款,还有宦雪教导荆琮如何杀兄弑弟、步步夺权的内容。 元辛心惊,谁能想到这二夫人纯真的外表下是一个恶魔。 屋外头,雨声渐停,鸡鸣声起。 女子快速阅览过所有的信件,她不能全部拿走,以免荆琮起疑。 于是她挑了几封有意思的塞进怀里,而后迅速关闭密室。 趁着天色破晓,她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长风堡、离开了琉山城。 ...... 两日后,元辛在微雨的初晨回归大通寺。 此时,阿荷正端着一瓶露水从寺外回到门口。 “元管事......” 阿荷见到元辛回来,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 “阿荷?” 元辛问道:“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小姐夜间容易惊梦,寺外山上有一尊天然形成的佛祖像,奴婢早起去佛祖座下采些野花上的露水,煮了给小姐服下安神......” “小姐和那个段公子这几日可有见面?” 阿荷边走边摇头,应道:“都谨记着元管事您的吩咐,不敢走动......” “这几日有什么异常吗?” 阿荷依旧摇摇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接着说道:“倒没见什么奇异事,对了,元管事您离开的第二天,寇侍长那边的人过来找您......” “找我作何?” “奴婢不知......” 阿荷回想起当日情形,说道:“小姐说派您出去办点事,过两日就回来......” “小姐呢?” “小姐身子倦,如今还在睡呢.......” 元辛拍了拍身上的细细碎碎的雨珠子,语重心长说道:“阿荷,你自小与小姐长大,小姐视你为心腹,目前小姐状况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如今关心则乱,容易出岔子,一言一行要小心,切勿大意.......” 阿荷后知后觉,惊道:“是!” “若是外人问起你为何采摘露水,你要怎么答?” “奴婢只说,小姐诚心侍奉佛祖,采些露水洁身念经......” “很好......”元辛微微一笑,道:“去吧,让小姐服下多睡会儿,莫要惊扰她。等小姐睡醒了,过来和我禀报一声,我有要事找她商议......” “是!” 第142章 微月倒戈 等荆微月睡醒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元辛一回来就收到崔缙的来信。 他在密信中说,的确在柏城钱庄那里发现了另一套账本,而且账本上的钱很大一部分是流向了琉山城那里。 她拿出怀里那几封信,和崔缙寄来的密信反复斟酌,不知不觉就夜深了。 元辛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要保下荆微月的命。 荆微月与她不仅有幼时的情谊在,若是能够策反荆微月,她必能成为荆遥和自己的助力。 此时,阿荷在外头通报。 “元管事,小姐来了......” 夜色越来越沉。 荆微月走出元辛的房间,抬头一看。 天上明月犹如一个巨大空洞的眼睛盯着她。 夜风刮过,撩拨过竹林,沙沙作响。 夏蝉发出撕心力竭的鸣叫声。 这蝉鸣声在荆微月耳里比阎罗王的催命符还要可怕。 她额间冷汗如瀑,似乎胸腔一点气血都被这冷厉的深夜吸干吸透。 阿荷见荆微月脚步虚浮地走出来,以为是她肚里的小少爷又惹她不舒服了,赶紧迎上去。 “小姐......” 阿荷上前一看,只见荆微月整个人的脸色苍白透明的可怕。 阿荷大惊,赶紧搀着荆微月,没想到这一下子荆微月就顺势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阿荷着急大喊。 荆微月倒在阿荷的怀里,拳头死死地攥紧,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 “小姐,奴婢叫人去喊文敏大师过来......” 荆微月拉住阿荷的手,声音冷颤:“不!不!!!” “小姐!” “阿荷,不要弄出动静!!!” 荆微月借力从阿荷身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元辛方才刚才所讲的事过于惊骇,她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 阿荷快急哭了,为什么小姐从元管事的房间出来就变成这般反常了。 ——小姐,你想沦为鱼肉还是想沦为刀俎? 荆微月忍住胸前翻涌起来的血气,紧紧攥住阿荷的手,“走,咱们回去再说!” “是......” 当黎明微光倾入这方佛门圣地时,第一封信从元辛的手里被送了出去。 而第二封信,则是在清晨明媚的日光里,从荆微月的手里被送了出去。 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只是在当日,大通寺里的一位礼佛的男宾却决意出家为僧,遁入空门。 阿荷藏在角落里,在男宾的出家仪式完结后,避开人群,偷偷回到了青萝苑。 荆微月吐完胃里酸水,阿荷赶紧递上茶水给她漱口。 “鹤轩他......” 阿荷边帮荆微月擦拭嘴角,边说道:“文敏大师已经将段公子安排来咱们院子旁边的小佛堂里负责打扫了......” 荆微月颔首,“如此便好......” “那......”阿荷欲言又止。 荆微月知道阿荷担心什么,“那封信寄出去了没有?” 阿荷点点头,“清晨已经派人送回湫川城了。” “嗯嗯......” 荆微月脸色惨白,捂着发晕的脑袋,道:“等阿爹收到信,知道我身体不适,我们就可以在大通寺留多几个月了。” 元辛说的没错,没有母亲那档子事,鹤轩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也难逃一劫。 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暴露,只怕阿爹那个性子会把她千刀万剐...... 母亲做了错事,自己这个当女儿的为母担罪不是不可...... 只是,她如今腹中的孩儿一日日长大,鹤轩又与自己情深相守...... 荆微月银牙紧咬,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 元辛的信件八百里加急去到崔缙手里,崔缙看到信里的内容后,连夜做了准备。 果然在当晚,柏城的宝和客栈便出了命案。 按照安排,第二日,元辛便从大通寺派人回去禀报荆恭。 说崔缙去柏城后迟迟不见任何消息,怕崔缙遇上什么棘手事被耽误了。 她如今跟在荆微月身边不能走动,要寇旭那边派人去柏城协助崔缙。 荆恭在影山山庄听到来人禀报时,眉头一皱。 这崔缙出去快大半个月了,怎么一通消息没有报回来。 正当他要派人将寇旭叫过来时,寇旭便行色冲冲地闯了进来。 “二当家!属下有要事禀报!” “诺!” 寇旭火急火燎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沾着血迹账本,呈给荆恭。 捏着手里那本带血的账本,荆恭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何物?” 寇旭没想到柏城钱庄那里的水那么深,他怕荆恭怪罪下来,赶紧禀报道:“二当家,崔缙死了!” “什么?!” 荆恭脸色一沉,崔缙这人死了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崔缙是被派去柏城钱庄查账目的,他这一死...... 寇旭继续急嚷嚷道:“属下的人这几日刚好在柏城附近办事,听柏城那边的伙计说,崔缙迟迟没有到钱庄那里去,刚好听闻宝和客栈那里出了命案,便去查了,发现竟然是崔缙被人杀害了。” 崔缙再不起眼,也是他二房的人,谁竟敢轻易打杀他的人!!! 荆恭大怒:“这账本是怎么回事?!” 寇旭来之前查看了一眼这账本,本以为可以抓到元辛什么痛脚,没想到越看越心惊。 “这账本是在崔缙床褥底下发现的,当时被崔缙的尸体压着,凶手应该是没发现就走了......” 寇旭这话答的巧妙,荆恭没有发现他的端倪,于是捏着手帕打开那本血迹斑斑的账本。 荆恭越看,脸上的煞气越重。 寇旭看着脸色铁青的荆恭,大气都不敢喘。 “混账!!!” 荆恭发雷霆大怒,他攥紧手里的账本,他万万没想到八房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居然敢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头上。 “寇旭!” “属下在!” “这账本你仔细看过没有?!” 寇旭冷汗津津,看了一眼荆恭的脸色,最后还是如实答了,“看了......” “这只是近两年的账,琉山城就吃了我十万两黄金......” 荆恭咬牙切齿,道:“元辛在大通寺陪着月儿,你去柏城那边,不要打草惊蛇,暗地里将钱庄仔仔细细查一遍回来禀报给我!” 寇旭心中大喜,没想到居然捡了个大西瓜,应道:“是!” “荆琮那只老狐狸......看来二房八房联盟这事......” 荆恭眼神阴寒,捏碎手里的玉扳指。 ...... 崔缙假死后,等风声平息,暗自取道幻郾城。 等崔缙秘密到达幻郾城时,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了。 这些时日残枫在幻郾城里,十分焦急地等待崔缙那边的回信。 还未等崔缙的马入城,端木明烈那边就收到了消息,早早在城外派人来接了。 城主府里,醉芙一行人早早等着。 “幸不辱命!” 崔缙从怀里掏出荆遥托付的东西,递给高适。 高适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东西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醉芙,“昭华公主......” 醉芙嘴角微微一抿,接过来一看。 片刻后,女子折起信纸,朝旁边的魏苏交代道:“小苏,去请端木家主过来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 魏苏领命,很快就退了下去。 “长生,叫人送笔墨纸砚上来......” “公主......”高适有些坐立不安,他不知道醉芙为何不直接将信里的内容告诉他们,反而要请端木明烈过来。 醉芙微微笑道:“高首领稍安勿躁,这是阿遥的意思,不是本宫的意思。” 高适只得按捺住心里的疑问,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端木明烈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昭华公主日安......” 醉芙起身,见到他身边那群人,调侃道:“家主这个仗势,难道本宫这里有虎豹豺狼不成?” 端木明烈乐呵一笑,听出了醉芙的玄外之音,笑道:“你们先行退下......” “是!” 等无关人士退去后,大厅众人就坐。 “崔缙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醉芙手指轻敲桌面,“好消息是千机堂少主荆遥还活着,坏消息就是......” “千机堂的二房和八房已经结盟了。” 残枫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醉芙看了眼高适,“看残枫诸位兄弟的反应,看来这二房和八房的结盟对嫡系来说十分不利?” 高适应道:“二房和八房狼狈为奸,不好对付.......” “端木家主对两房结盟有何看法?”醉芙问道。 端木明烈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玉扇,缓缓道:“自然是不喜的。” 醉芙呵呵一笑,“家主,如今嫡系与你幻郾城已经暗地里结盟,幻郾城是不是要拿出点诚意来,以示两家之好?” 端木明烈眉头一挑,试探道:“公主的意思是?” “长生,将你誊抄的名单呈上给家主和高首领......” “是!” 端木明烈和高适拿到长生呈上来的名单,目光一扫后,两人相视一眼。 “本宫不熟悉你们密黎的纷争,但大概能猜到名单上的这些据点......应该是荆恭手底下的据点......” “高首领,你们少主的意思是要你将名单上标记出来的据点暗中透露给其他房的人知道,剩下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 高适颔首示意,“属下领命。” “端木家主......” 醉芙说道:“武太观、清州楼和白鹤城三处较为特殊,如今残枫不宜露面,需要动用幻郾城的力量,让你的人在千机堂内乱时,浑水摸鱼切断武太观、清州楼和白鹤城三个据点的情报通信,千万不能让荆琮起疑心......” 端木明烈稍加思索,应道:“好。” “至于要给八房那边制造点麻烦......” 醉芙有些苦恼。 就在这时,崔缙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封信给醉芙,说道:“公主.....” 醉芙打开信纸一看,里面的字迹娟秀雅丽,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假死......身世......八房......” 最后落款是元辛二字。 “元辛是何人?”醉芙问崔缙。 “乃是二当家荆恭的心腹之一......” “她在信中说,荆恭的女儿荆微月已经倒戈,此言当真?” 崔缙点头,“经元管事查实,荆微月乃是荆琮亲生女,若是被荆恭发现她的身份,荆微月必定会被处死,荆微月倒戈一事千真万确......” 醉芙将信纸收起,“既然如此,琉山城和湫川城之间的事情由元辛处理,我们按荆遥的交代先做好这边的安排......” 众人应道:“是!” 等端木明烈走后,醉芙把残枫留了下来,将荆遥的亲笔信给高适看。 醉芙开门见山,直言:“高首领,等你们老堂主被关押的地点出来,你和残枫留守幻郾城......” “我们留守幻郾城?”高适皱眉,“可少主在信里安排......” 醉芙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残枫只要出现一次就会引起荆恭和荆琮的警惕,你们不宜露面......” “那老堂主那边?” “由本宫带人过去营救......” 高适愣怔,“啊,可是你们人生地不熟......” “无碍......”醉芙说道:“而且本宫的人都是生面孔,不会引起注意才能瞒天过海......” 高适沉默了许久,最后应道:“高适听从公主安排。” 第143章 黄雀现身 七月初三。 一大早,天才微微亮,萧衾和宣飞尘就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赶回来城主府。 没一会儿,两人身影就出现在翠柳园里。 醉芙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正在翠柳园大厅里等得焦急。 一见到两人,醉芙就问道:“如何?” 萧衾应道:“高首领那边传来消息,老堂主最后的下落是在白鹤城......” 宣飞尘皱眉问道:“主子,今日出发吗?” 醉芙颔首,“叫魏苏打点好马车行李,我们午食过后就出发......” “是!” 就在准备行动之时,凛雪行色匆匆从外头走进来......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何事?” “崔缙收到来自湫川城的密信,说千机堂二当家荆恭下了请帖给八当家荆琮,邀请他过来影山山庄共商大计......” 醉芙柳眉微蹙,略微思索,道:“元辛在信中说荆恭尚不得知荆微月的身世,若我没猜错,他此举应该是为了荆琮手里的世尊木而来......” “凛雪,你和高首领留在幻郾城继续盯紧影山山庄那边的情况......”醉芙交代道:“让崔缙准备一下啊,午食过后随我们一起出发去白鹤城......” “是!” ...... 白鹤城位于江南水乡之地,虽远离密黎的中心幻郾城,但依靠着江运河运,也是富甲一方的存在。 醉芙一行人搭乘小蓬舟,经汶清河悄然潜入白鹤城。 长生脸上扬着天真无邪的小脸,问道:“老伯,估摸还要多久才能到白鹤城?” 满头白发的老翁站在船尾,撑着杆眺望着远方。 “快了,还要半个时辰......” 长生得到应答,转身进了船里...... “姐姐,船家说还要半个时辰......” 闻言,醉芙呼出最后一口浊气,体内的幻力瞬间变得充沛灵跃。 醉芙睁开眼,应道:“嗯,大家做好最后的休息......” 此时天灰蒙蒙的,不见一丝日光。 渐渐的,雨丝也随着闷热的夏风飘了进来。 须臾之间,雨丝骤变暴雨,拍打着篷顶,声噪如沙。 流水湍急,反而小船顺着水流走得更快些。 不到半个时辰,那艘小蓬舟停靠在一处鲜为人知的林边。 魏苏将银钱付给老翁后,一行人转身便往林里深处走去。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等醉芙一行人从林里钻出来时,已经浑身泥泞。 配上他们刻意的打扮,活脱像一群在山林里空手而归的猎户。 ...... 城门前,几名守卫在盘查。 大雨依旧,守卫也有些不耐烦,盘查松懈了不少。 崔缙走上前,操着一口浓重吵杂的乡音,唧唧呱呱地和门口的守卫指手画脚的说了一通。 其中一名守卫瞄了一眼跟在崔缙身后那群满身污泥的人,懒懒地抬手说道:“行了,赶紧走吧......” 崔缙狗腿样地感恩戴德,说了吹了好几句“官爷大恩大德”。 醉芙一行人紧紧跟在他身后,顺利进了白鹤城。 白鹤城里繁华,虽不及幻郾城,但胜在远离纷扰。 人心澄净,一景一物就多了几分安逸的味道在里头...... 凛雪带着长生去安排了一辆老旧的马车过来。 众人上车,老马夫驱着车赶往白鹤城郊外。 到了客栈,已经是傍晚时分。 被雨水洗过的落日尤为红亮,映着着晚霞血色通红。 醉芙众人草草吃了几口饭,收拾一下衣着,就按计划时间前往端木明烈报给他们的地点——唳崖。 正如它名字所言,是白鹤城为数不多的荒凉之地...... 夏天尚且留了几分温色,若是到了凛冬,风声鹤唳,甚为骇人。 众人还没走近,心里一股凉气冒头...... 大雨又卷土重来,豆大的雨滴砸在路上,越发泥泞。 尤其此时,乌云密布的天上闪过几道刺眼晃目的白练,直叫人心里捏把汗。 谢长瀚一脸雨水,担心问道:“芙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醉芙将目光从远处的石牢收回。 谢长瀚看着身下一直流动的泥水,抓了一把,示意醉芙。 醉芙低头看着脚下的泥水,往上一看,柳眉陡时皱了起来,她明白谢长瀚的意思...... 唳崖本就荒凉,连树都没几棵,唯一一处高地就是不远处的牢房...... 他们如今埋伏在山脚背处,大雨滂沱,要是不赶紧动作,只怕山泥倾泄时要将他们彻底埋在此地...... 石牢门口有二十多个守卫,看他们那模样,个个都是练家子。 轰轰夏雷炸响。 醉芙等不及了,下令道:“走!” 众人如同猛兽出山,迅速冲上去,打了守卫一个措手不及。 密黎的灵气比九州充沛许多,借着这段时间在密黎,醉芙一行人的灵力修为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场厮杀对他们来说,自然不比初来时吃力...... 二十个守卫都倒在血泊里。 谢长瀚下令将其余人集合。 石牢名副其实,包括地面一共有六层地下牢,每层有大概三十个守卫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 牢里守卫的灵力比外头守着的还要强些。 年轻的魏苏冲向第三层时很快就中敌方的狠狠一击,整个人犹如沙袋一样重重砸在了石壁上。 长生见魏苏身后有个守卫正朝他冲过来,咬着牙扛下手臂那一刀,冲上前将晕过去的魏苏拉了过来,朝外大喊一声:“飞尘大哥!!!” 宣飞尘见长生两人处境不妙,天生蛮力的他硬生生将手里那个守卫的头拧断。 一波强大的灵力在掌心凝聚,他一拳轰向石壁,只见最顶头的几块大石头砸下来,砸死了好几个守卫。 宣飞尘大步向前,大手一抓,将晕过去的魏苏扛着肩上,对身受重伤的长生说道:“长生,你跟在我背后!” 长生双指点了手臂几个穴位,勉强将血止住,“是!” 凛雪和萧衾配合极好,凛雪在前面吸引火力,萧衾见缝插针地补刀,很快就将他们那里的守卫清干净了。 有凛雪和萧衾掩护,醉芙和谢长瀚早就往石牢的最深处冲了进去。 根据端木明烈的情报,荆溪案被关押在石牢的地下第六层。 “舅舅!!” 醉芙冲到洞口处,脚步猛地一刹,拽住往前冲的男人,停了下来。 谢长瀚问道:“怎么了?” 醉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听......” 谢长瀚皱眉闭眼,耳朵微动,嘈杂声几乎都是从上面传下来的回音...... 第六层里,几乎没有声音传出来...... 醉芙看着洞口往下延伸的漆黑,柳眉一皱。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她被遗漏了...... 谢长瀚也看出了不妥,十分焦急,“芙儿......” 如今是紧要关头,要赶紧决定是退还是不退! 都到了这里! 醉芙当机立断,“走!” 谢长瀚点头,两人往第六层冲了进去...... 第六层里安静的可怕。 在这安静中,醉芙耳朵微动,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她顿时一喜,脚步更快了许多。 就在两人冲到尽头那间牢房时,一片漆黑之中猛不丁亮起一抹橘黄...... 烛火一亮,醉芙和谢长瀚的脸色惊变。 一个不合时宜的小土堆突兀地撞进两人眼里。 一个孤坟!!! 谢长瀚冲上前一看。 那个敷衍至极的小土堆上歪歪斜斜地插着一个腐生霉烂的木牌,上面用红字潦草地写了刺眼的五个字。 ——荆溪案之墓...... “芙儿!”谢长瀚惊讶喊道:“是老堂主!” 醉芙愕然失色,震惊地跌坐在地。 荆溪案怎么会死了?! 难道他们行踪暴露了?! 世尊木荆恭还没到手,不会和荆琮联手背地里下套给他们...... 还有谁知道他们要来?! 谁还躲在背后?! ...... 女子思绪犹如浆糊一般,什么都解不开...... 就在此时,崔缙也从上面杀了下来,当他看到那个孤坟时,心彻底一沉。 一个想法如同雷击击中愣神的女子! 她突然想起,方才听到的呼吸声,他们是听到呼吸声才冲下来的...... 不对!这里!这里还有别人!!! “公主!”崔缙焦灼了。 醉芙抬手止住崔缙话口,朝着空气沉声喝道:“阁下既然在此,何不出来一见!!!” 崔缙听到此言,心里大惊,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瞬间,第六层灯火通明。 醉芙攥紧拳头,浑身杀气一出。 “呵呵......” 一声爽朗的男人声从醉芙几人背后传来。 醉芙三人转身。 只见一个锦衣玉袍的老翁缓缓走来,身侧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看到醉芙众人背后那座小孤坟,瞳孔一缩。 崔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那硕大的两颗眼珠子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醉芙看向其中一人,脸色冷若寒冰,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犹如实质。 “端木、端木.......” 崔缙哆哆嗦嗦叫出这个名字,眼睛又看向另一旁的满头银发的老翁,“慎......你是慎......” 听到这个姓氏,结合崔缙大吃一惊的表情,醉芙想都不用想这个老翁的真实身份。 原来无双宗才是最后那只黄雀! 醉芙冷眼问道:“你就是密黎第一大势力无双宗宗主慎玉宇?!” 慎玉宇笑得像个弥勒佛般见牙不见眼,笑道:“是极是极......” 谢长瀚和醉芙对视一眼,心里大喊不妙。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就有守卫押着宣飞尘一众人到了他们面前。 鼻青脸肿的宣飞尘看到端木明烈在此,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变化哪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朝着那张俊脸狠狠啐了一口,“我呸,见利忘义的小杂种!” 端木明烈倒是没有什么恼怒,笑笑道:“宣公子此言差矣......” 慎玉宇抚了抚白须,道:“幻郾城与我无双宗合作在前,哪里来什么见利忘义之说......” 醉芙瞳孔一缩,地盘不熟果然容易出事! 她怎么就忘了密黎第一大势力无双宗的影响! 崔缙咬牙切齿,质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既然木已成舟,人也逮住了,慎玉宇两人优哉游哉地坐在了椅子上,俨然一副胜利者在望的姿态...... 野心和阴谋总要被揭晓才有成就感。 崔缙的发问正中下怀,端木明烈玉扇轻拍掌心,做出一副耐心解惑的模样,应道:“在你们到来之前......” “又或者说......”端木明烈阴冷笑道:“很久之前幻郾城就和无双宗达成协议,要重新划分密黎的势力......” 醉芙心一凉,幻郾城残枫,湫川城荆遥....... 若是他们不速战速决突围出去,只怕荆遥和高适他们都要凶多吉少了...... 端木明烈眉头一挑,“千机堂内乱早在我们意料之中,慎宗主慧眼,先拿千机堂开刀......” 说着说着,端木明烈哈哈大笑,“荆溪案一死,荆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没了他的庇护,还能折腾出什么大事?” “荆恭和荆琮也是两个没啥脑子的蠢货.......” 端木明烈说道:“本以为千机堂在劫难逃、气数将尽,谁知道半路跑出你们这个变数.......” 醉芙看了一圈自己人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摇头失笑,哪里想到她居然有一天阴沟里翻船。 “不过公主你稚嫩了点......”端木明烈眼神带有挑衅,“强龙不压地头蛇,公主即使有七巧玲珑心看透我幻郾城的阴谋,但却低估了幻郾城的野心。” 醉芙应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家主不怕噎死自己吗?” “幻郾城为此计准备了千百年,公主多虑了......” 醉芙发问:“接下来就是第二大势力摩诃阁?” 端木明烈眼里燃着野火,“对极......” 醉芙心里一凛。 第144章 绝地反转 慎玉宇抿了一口热茶,看向醉芙,乐呵笑道:“听端木家主说,昭华公主从诸星东陵而来,身份高贵,此乃我密黎域界纷争,天道横亘,若公主就此收手,慎某愿意卖公主一个面子,放走离开.......” “幻郾城和无双宗联手杀了荆溪案,又利用荆溪案设下陷阱欲将我们交代在此......”醉芙冷笑道:“慎宗主既然知道本宫身份,难道不知道此举将会招到来自诸星的滔天怒火吗?” 慎玉宇又说道:“老夫虽然未曾亲自去过诸星,却也知道密黎的确不如诸星那个遍地豪强、杀人不眨眼的地方,但是......” 慎玉宇的意思很明确,要是插手只有死路一条。 端木明烈摇着玉扇,接着慎玉宇的话口,笑兮兮道:“公主身边只有寥寥几人,密黎虽小,还是能埋的下你们几人的。” 醉芙讽刺应道:“就像把荆溪案堂堂一代枭雄残杀在此,潦草一埋吗?” 端木明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赢了就行,管它什么法子......” 醉芙忍住怒火,皮笑肉不笑道:“呵,本宫深表赞同......” 女子意念微动,腕间沙椤花灵感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端木明烈臀下那张紫檀椅夺了过来。 端木明烈猝不及防,顺势摔了个狗吃屎。 长生众人负伤在身,虽身陷囹圄,但还是不怕死地哈哈大笑出声。 只见东陵昭华公主慢悠悠地坐在了那张紫檀椅上,面带骄矜狂妄之色,将端木明烈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赢了就行,管它什么法子。” 论头铁,还得是醉芙。 此刻连谢长瀚都不得不服他这个外甥女,他甚至在想是不是醉芙曾经是痴儿时被北闻风喂下了熊心豹子胆,才造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端木明烈在众人面前丢了一个大脸,一向的贵公子姿态此时也无了,露出了残暴一面,两道夹杂着怒火的灵力直冲醉芙门面。 反正也没了谈判的可能性,只有殊死一战! 醉芙沉下眼眸,喝道:“风起!” 刹那间,石牢地上亮起一个巨大的银色星阵,两只凤凰从星阵中射出,直冲端木明烈和慎玉宇两人。 慎玉宇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就在醉芙动手的瞬间,身体立马反应过来,一手掌心灵力凝聚攻过去,一手直接拉住旁边的端木明烈,速速退避。 可慎玉宇忘了端木明烈此人有多诡谲,就在他将全部心思放在醉芙身上时,没料想到端木明烈阴了他一把。 事态变化太快,连醉芙都没有反应过来。 幻郾城的人松开凛雪众人,对着身旁无双宗的人攻击过去。 端木明烈反手擒住慎玉宇,一道狂暴的灵力直中慎玉宇天灵盖,大喝道:“公主!!!召唤灵兽!!!” 这个女人居然有灵兽?! 慎玉宇混浊的老眼顿时射出一道吃人的目光,端木明烈居然向他隐瞒了灵兽的存在! 慎玉宇乃是密黎最强大的尊者,快接近圣者的灵力哪里是端木明烈这个七级能够禁锢住的。 “竖子敢尔!” 就在银发老翁要破除端木明烈的禁锢时,端木明烈喷出一口鲜血,他转头朝着醉芙怒喝:“快!召唤灵兽!” 想要将慎玉宇暗杀在此处,没有灵兽的帮助是万万不可能的。 醉芙杀死一个无双宗的人,眉头紧皱地看着端木明烈,这男人究竟是敌是友?! “荆、荆遥.......” 端木明烈脸色青紫,胸腔血气翻涌,快要支撑不住了。 听到荆遥的名字,醉芙沉声怒喝:“赤儿出来!” 石牢混战中,一道火红的身影在刺眼的银光里一跃而出,见风化形,落地如雷。 血麒麟的气息与一般灵兽截然不同。 慎玉宇心里大骇,“这是......圣兽?!” 还没等慎玉宇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见赤儿头上双角翻涌着金红色灵力,下一秒如同惊骇骇浪攻向慎玉宇。 赤儿即使年纪尚幼,但是血麒麟的力量哪里是凡人灵力可及的。 慎玉宇不敢直面这道强大的灵力,霎时往旁边一躲,只见那道灵力瞬间击碎了石牢三四层墙壁,连众人站着的地面都晃了几晃。 慎玉宇没办法完全躲开,只见他和端木明烈两人硬生生被余波击中,齐齐抛向半空。 “沙椤!” 醉芙大喊一声,沙椤花灵从醉芙手腕射出,将半空掉落的端木明烈捆住,拉了回来。 慎玉宇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倒在地上,裂眦嚼齿,那愤怒的模样恨不得要将醉芙撕碎。 赤儿居高临下地看着慎玉宇,身上的祥云纹越发金亮。 即使在密黎,灵兽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物,慎玉宇看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更别提面前这个级别可能高达圣兽的灵兽。 慎玉宇的眼睛里都是赤裸裸的贪婪。 赤儿作为纯净之神物,自然能看出慎玉宇对它的企图,“凡人竟敢觊觎吾......” 这圣灵兽居然还会说话! 慎玉宇丝毫不掩饰他的贪婪,他看着赤儿又看着醉芙,“哈哈哈,看来老夫此行不亏,只要我无双宗拿下这只圣灵兽,密黎犹如囊中之物!” 端木明烈捂着巨痛的胸口,笑道:“咳咳......宗主未免想太多了......守多大碗儿吃多大饭,这灵兽你可控制不住。” 都这样了,端木明烈还不怕死地挑衅慎玉宇,醉芙给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冷声道:“本宫这灵兽如何,轮不到你们二位说话吧......” 只能说醉芙之前那公主架势着实吓人,导致端木明烈压根就不清楚赤儿的底细,才会鲁莽地背着她作出这个计划。 端木明烈对着醉芙卖乖,他虽然是个两头吃的主儿,但也清楚有些事情当下就要交代清楚,不然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里。 “荆溪案不是幻郾城动的手......” 言下之意就是无双宗才是你的敌人。 醉芙冷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荆溪案被关押的地点?” 端木明烈应道:“非也......”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慎玉宇,道:“慎宗主不信任在下,在下和公主一样,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老堂主被关押的地点,也是方才,在下才知道老堂主已死......” 慎玉宇怒目而视,质问道:“端木明烈,你为何要背叛无双宗?!” 这话让端木明烈仰天大笑,“哈哈哈,你这老贼高看我幻郾城一眼,我幻郾城就要为无双宗卖命?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啊.......” “无双宗的确称霸密黎......” 端木明烈眼睛闪过精光,“可惜荆遥那小子说中了我的心事......” 谢长瀚疑惑,“荆遥?他不是被关押在湫川城?” 闻言,崔缙上前,给醉芙众人拱手道歉:“诸位,其实在下从湫川城出发,还带了一封密信给端木家主......” 醉芙问道:“阿遥的计划?” 端木明烈颔首,又失声笑道:“荆遥那小子才高识远,在下不得不服。” “荆家小子远在湫川城,但不知从哪里察觉到了幻郾城和无双宗的阴谋,他来信写道,无双宗傲慢自负,目空一切,即使与幻郾城联盟,幻郾城对慎宗主而言,也只是一枚棋子而非盟友,既然是棋子,功成之日自然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慎玉宇啐了一口,“蝇蚋之徒,不知天高地厚!” 端木明烈笑笑道:“我幻郾城忍辱负重了千百年,一旦出世,自然要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可不是为了受无双宗摆布的.......” 萧衾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瞒着我们......” 端木明烈自吹自捧:“这才逼真,不然怎么骗得了无双宗宗主,保住你们诸位的命......” 醉芙才不受这个礼,冷笑道:“都是利益罢了。” 端木明烈那张笑脸霎时僵硬如冰。 醉芙看了一眼慎玉宇,他虽重伤,但接近圣者灵力力量依旧是他们这里最强悍的。 “你们还想走?”慎玉宇看出了醉芙的目的。 醉芙淡淡说道:“本宫只保千机堂嫡系,密黎纷争与本宫无关。受荆遥所托,本宫本应将荆老堂主全须全尾带回千机堂,但宗主既然对老堂主下手,那就不能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若今夜不把慎玉宇击杀在此,一旦他活着逃出去,他们和荆遥一干人都会被无双宗追杀至死。 醉芙大声下令道:“赤儿!” 这一战不死不休! 赤儿受令,狂吼出声,只见石牢在音波的攻击下,开始晃动倒塌。 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砸下来。 “凛雪飞尘!”醉芙朝他们大喊:“把老堂主带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迅速冲向那个小土堆。 宣飞尘看准距离,远远轰了一波灵力过去。 无双宗果真傲慢,堂堂一代枭雄的尸首也只是裹了一张破烂的草席,潦草铺了几层土在上头而已。 凛雪二话不说,脱下外衣迅速将草席裹起来背在后背。 宣飞尘边击碎砸下来的巨石,边护着凛雪撤退。 谢长瀚将晕厥未醒的魏苏也背在身后,萧衾护卫着身受重伤的长生也往外撤退。 老翁看着这群人纷纷逃离,阴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上面传来轰隆隆的倒塌声。 石牢倒塌的速度太快,醉芙焦急大喊一声:“赤儿!” 血麒麟怒吼,积蓄到最后力量瞬间爆发,双角之间射出极为刺眼的金红灵力。 这道灵力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冲天际,硬生生将石牢一至六层打穿了一个通道。 巨石如雨,混杂着石牢里数不清的尖叫声哀嚎声。 “救命!” “救救我救救我......” 醉芙众人将全身灵力提升到最强,踩着砸落的巨石迅速往上逃离。 “想逃?!没那么容易!” 慎玉宇这个老匹夫紧跟在后。 很快,众人你追我赶就冲出了地面。 夜雨狂肆,暗月无光。 无双宗除了慎玉宇,没人逃出来。 只见他手持青龙大刀,骇人的灵力直冲醉芙,那个女人是关键! 如今醉芙的幻力勉强只有凤凰三境四星,如此微弱的力量对慎玉宇来说根本都不够塞牙缝。 醉芙见慎玉宇冲着她来,大喊:“赤儿!” 赤儿脚踏祥云,疾速将地面上的醉芙衔住,飞离慎玉宇那道灵力。 慎玉宇还有后头穷追不舍。 “公主,慎玉宇那个老匹夫支撑不久了!”端木明烈在雨中大吼道:“让你的灵兽再攻击一次!” 方才赤儿毁天灭地那道力量实在吓人,端木明烈心有余悸。 端木明烈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见赤儿力量耗尽,身形迅速变小,醉芙怒瞪了一眼端木明烈,“闭嘴!” “赤儿进去!” 半空中,醉芙转身从赤儿背上跳下,金红色的小身影在一道银光中消失在醉芙掌心。 慎玉宇在石牢中就察觉到醉芙的力量微弱,气势全靠依仗身边的这个圣灵兽,如今这个圣灵兽已经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慎玉宇仰天大笑,“天助老夫也!” 银发老翁大声喝道:“刺蝎出来!” 只见漆黑雨幕中,一道白光从慎玉宇的尾指晶戒中射出。 下一秒,一道庞大的黑影将最后一丝月光遮挡住。 第145章 杀而诛之 众人惊愕失色,连醉芙都震惊地看向面前那个巨影。 端木明烈更是众人之中最为惊错的。 密黎从没有人听说过无双宗宗主慎玉宇居然拥有一只灵兽! “这是尊灵兽......”端木明烈错愕不已,慎玉宇这个老匹夫居然深藏不露至此,果然如荆遥所言! 慎玉宇倏地回头,朝着身后的巨影愤毒大吼道:“刺蝎!杀了他们!!!” 巨大的刺蝎迅速朝醉芙这边冲过来,尾巴尖锐的勾子一甩,直接将旁边的山石砸个稀巴烂。 “端木明烈!!!”醉芙朝着远处呆滞的端木明烈大喝一声。 在这里能够对抗慎玉宇的只有端木明烈了! 端木明烈本不想出手的,但如今慎玉宇连最大的底牌都亮出来了!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再隐忍也不得不出手了!!! 只见端木明烈手中玉扇一展一甩,玉扇裹挟着一道强大的攻击攻向巨蝎。 端木明烈力量已是磅礴惊人,可那道攻击根本伤不了刺蝎,只是在它硬甲上擦出一道火星罢了。 刺蝎六条腿窸窣行动,迅速冲到醉芙面前。 “风起!!!!” 地上亮起刺眼的星阵图,银色风暴在星阵中狂肆,将刺蝎困在星阵中。 “端木明烈,你对付慎玉宇,我来应付这个刺蝎!!!”醉芙在星阵中大喊。 端木明烈嘴角抽搐,这昭华公主是不是以为对付慎玉宇比对付刺蝎容易。 刺蝎两个大钳咔咔作响,犹如巨大的镰刀在空中挥舞,极度渴望鲜血。 醉芙左躲右闪之间看见端木明烈还没有动作,怒吼道:“端木明烈你他妈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动手啊!!!” 这声怒吼堪比雷声,惊得远处宣飞尘等人都夹紧了尾巴。 端木明烈恨不得冲到醉芙面前咒骂一顿,“姑奶奶,不是我不想动!!这老匹夫可是密黎第一高手!!!” 醉芙眼角余光远远看见慎玉宇灵力起势。 “凛雪、飞尘帮忙!!!” “舅舅!!!” 被点到名的三人冲到端木明烈那里,四人齐齐对峙慎玉宇。 四道银色凤凰光影从星阵从射出,直接飞进端木明烈四人体内,尽力守护他们的生命之火。 慎玉宇桀桀大笑,“来得正好,老夫的青龙刀好久没有饮血了!!!” 只见慎玉宇挥舞着青龙刀虎虎生风,一道又一道的灵力攻击过去,接近圣者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慎玉宇穿插其中,直接打散四人阵法。 凛雪一个不留神,手臂就割出一道鲜血。 谢长瀚见此,下令道:“都往我这边集合!!!” 其余三人听令,赶紧冲到谢长瀚处,背靠背防备,不敢大意。 这样打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被耗尽全部力量,逃不掉一个死的下场! 谢长瀚焦急问道:“家主有什么好法子解决掉这个老贼?!” 端木明烈啐了一口鲜血,脸色铁青。 他看着不远处星阵里与醉芙纠缠的刺蝎,又看了一眼慎玉宇,密音入耳给醉芙:“公主,你激怒刺蝎,引他往我这边来!!!” 醉芙刚躲掉刺蝎喷出来的毒气,听到端木明烈的声音,脑海灵光一闪。 腕间沙椤花灵射出无数道触角,直接将刺蝎牵制在星阵中。 刺蝎狂怒,身形剧烈挣扎。 醉芙和刺蝎力量悬殊,沙椤花灵有些触角已经被扯断了。 “赤儿!”醉芙立马召唤出赤儿。 赤儿虽不能用灵力攻击了,但醉芙下令道:“火攻!!!” 赤儿见风化形,口中喷出一道炙热的烈焰,直冲被花灵牵制住的刺蝎。 刺蝎虽然是尊灵兽,甲壳厚实,但血麒麟的地狱之火就可不是一般灵兽能够承受得住的! 烈焰中,刺蝎更加狂暴。 醉芙力量不敌刺蝎,就算有赤儿牵制,很快就挣脱了花灵的束缚。 醉芙将力量彻底耗尽的赤儿收回空间裂缝,身形疾动,将刺蝎引向慎玉宇那边。 刺蝎扑灭了身上的烈焰,剧痛的烧伤让它对着醉芙紧追着醉芙不放。 它后腹的蝎尾高高举起,在快靠近醉芙之时,蝎子尾向前弯曲绷紧,巨大的毒螫刺对着醉芙狠狠扎去。 “躲开!!!” 醉芙转身直冲刺蝎,一脚踩在它头上,借力身姿迅速拔高,朝半空中飞射而去。 端木明烈四人刚好将慎玉宇牵制在他们身后,他们见巨大的刺蝎朝他们奔过来,赶紧往四周躲避。 慎玉宇拧头一看,刺蝎已经快冲到他面前了,怒吼:“刺蝎!” 刺蝎急停,但浓烈的毒气已经来不及制止从蝎嘴喷出。 慎玉宇急速屏息,反应来不及,将半口毒气吸了进去。 刺蝎的毒气有极强的麻痹性,须臾之间,慎玉宇感觉到手脚变麻。 端木明烈看准时机,一道强大的灵力直冲慎玉宇天灵盖。 中了刺蝎毒气的慎玉宇动作反应迟钝许多。 抬手一道灵力轰过去,将端木明烈那道灵力打偏,又用青龙刀划破手心,让鲜血流出来。 “糟糕!”端木明烈站在雨中大吼:“他要放血了!!!” 慎玉宇运转体内的灵气,体内的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引到掌心流出来。 黑色的毒血滴落在脚下,脚下土壤呲一声响。 毒血流尽,慎玉宇扯下半边衣袖将掌心伤口包裹住,右手将最大的灵力灌注进去青龙刀,挥舞着甩出去。 潇潇雨幕下。 青龙刀夹杂着接近圣者的力量,如秋风扫叶向端木明烈众人席卷过去。 青龙刀风驰电掣,谢长瀚众人来不及躲闪,纷纷被击倒在地。 就在这时,慎玉宇下令道:“刺蝎放毒!” 刺蝎口中毒气如洪涛喷薄而出,端木明烈四人来不及屏息,直接中了毒气,浑身瘫软在地,昏厥过去。 雨水狠厉,风声如鬼戾。 醉芙在半空中看着慎玉宇和刺蝎步步逼近四人,疾速降落在地,挡在端木明烈四人面前。 慎玉宇站在刺蝎黑影下,看着雨幕中的醉芙,大笑道:“桀桀,交出圣兽,还有你腕间的好宝贝!!!” 醉芙冷眼看着他,“老匹夫!有本事你就来拿!” 女子脚下星阵涌出银色风暴,迅速裹住端木明烈四人,玉手一挥,一道小星阵将四人转移到远处萧衾和长生那处。 星阵中,之前射入四人体内的凤凰印飞出,盘旋在四人头顶守护。 “昭华公主不愧是诸星下来的人......”慎玉宇已经不止一次惊讶于醉芙不同于灵力的力量。 醉芙看着远处那群老伤病残,暗自叹息,看来只能剑走偏锋豁出去,速战速决了! 她将全身幻力汇聚在双掌,掌间银色幻力暴动,蓦地攻向慎玉宇。 慎玉宇青龙刀一挡,轻松将银流挡住,“丫头,你还稚嫩了点!” 就在这时,醉芙将沙椤花灵射出,再一次牵制住刺蝎。 刺蝎已经被醉芙愚弄过一次,见她竟敢故技重施,怒火中烧,蝎尾高高举起,毒螫刺再一次攻向醉芙,醉芙飞跃至半空躲避。 醉芙抓住时机,收起牵制住刺蝎的花灵,继而将花灵朝地上的慎玉宇射出,慎玉宇力气不似刺蝎这般大,难以摆脱花灵的束缚。 被契约的灵兽不会攻击主人,但在这里能够击败慎玉宇的只有刺蝎了。 花灵将慎玉宇拉至醉芙面前。 “小女娃......”慎玉宇桀桀笑道:“你这宝贝可困不了我多久......” 雨水将女子眉眼打湿。 醉芙嘴角绽放一抹诡异的邪笑,眼神里满是冰凉的杀气,道:“我知道......” 下一秒,花灵紧紧把醉芙和慎玉宇绑在一起。 醉芙拉着慎玉宇冲向刺蝎,刺蝎哪里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巨大的毒螫刺狠狠刺向醉芙。 慎玉宇倏地反应过来,刚准备张口下令,醉芙一个脑袋狠撞过去,将慎玉宇这个老不死撞得晕头转向。 眼见那毒螫刺要刺中时,醉芙手腕一动,花灵猛地一拉扯,直接将慎玉宇的后背直怼那根巨大的毒螫刺。 “姐姐!!!!” 长生眼睁睁看着刺蝎的毒螫刺将慎玉宇和醉芙两人刺穿,心魂吓飞了,拔腿就往醉芙这边狂奔过来。 萧衾也被吓得直呼:“主子!!!” 醉芙口喷鲜血,在余光之中看见长生冲过来的身影。 “萧衾!拦住长生!!!” 萧衾看着前方无比惨烈的情景,硬是压制住上前的冲动! 既然主子下令不让他们上前,必定有主子的打算! 萧衾将发疯的长生拦住,“长生!!长生!!” 长生双目发红,雨水混杂着泪水砸落在地,对着拦住他的萧衾怒吼道:“阿衾姐姐,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萧衾紧抓住他不放,她不能让长生破坏主子的计划! 长生见萧衾不放行,抓起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萧衾看着前方的不知是死是活的醉芙,又看着咬住自己手臂不放的长生,这里只有她一人是清醒的,她当机立断,“长生!对不住了!!” 萧衾调动浑身灵力,一个手刀砍在长生颈后,直接将昏过去的长生拖了回去星阵那里。 年轻的女子不敢轻易动作,她双眸泪水直流,心里默默祈祷着她的主子死里逃生! 醉芙看着长生被拖拽回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挡在她面前被毒螫刺透的慎玉宇已经命若悬丝,那微弱的呼吸快要接不上来,要断了。 老者双眼惊恐如铜铃,不敢相信自己要殒命在此,“这、这招......厉害......” 醉芙冷哼一声,“我北醉芙的人,不是你能动的!” 慎玉宇挤出最后这几个字,头一歪,含恨而终。 密黎称王称霸数十年的枭雄彻底断气了。 “咳咳......” 有慎玉宇当肉盾挡在前头,那根毒螫刺没有扎进她的要害,但螫刺上的毒素已经开始在她血液中流动。 契主身死,刺蝎被反噬重伤,这时候若不及时拿下它,最后还是要被这只狂暴的灵兽弄死在唳崖。 慎玉宇身死,刺蝎无主...... 醉芙解开花灵,刺蝎尾巴还在她体内摆动。 她深深呼了几口气,寒气从她嘴里冒出,这雨越来越冷了。 女子双手抵住面前的慎玉宇,咬着牙将自己从毒螫刺拔出。 醉芙瘫倒在地,鲜血从腹中狂涌而出,顺着雨水源源不断流在泥水中。 女子双眼呆愣,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用意念召唤储物戒指。 戒指中飞出一株灵草。 灵草散发着诱人的芬香,此时刺蝎重伤,需要灵草来疗伤。 醉芙将灵草拿在手里,朝刺蝎摇了摇。 刺蝎高翘着的蝎尾还扎着慎玉宇的尸体,六只脚疾动,朝醉芙冲过来。 垂下头,正低头准备吃掉女子手里那株灵草时。 醉芙瞧见刺蝎一处没有被黑甲覆盖的软肉,说时迟那时快,腕间花灵射出,直接在那处软肉刺破一个口子。 “风起!!!” 地上亮起一道巨大的星阵,银色风暴迅速将刺蝎和醉芙裹住。 醉芙口中念念有词,背后三头凤凰图腾发出银光。 一道凤凰印从她额间射向那道口子,刺蝎不甘心再次被凡人契约,疯狂挣扎,银色气流将一人一兽裹得越来越紧。 醉芙乃是凤命,凤凰的威压直接压制住刺蝎不敢动弹,最后在一身尖锐刺耳的凤鸣声中,刺蝎的头上浮现一个三头凤凰图腾。 契约完成..... 醉芙喘着粗气,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将刺蝎收进空间裂缝。 雨水打在女子身上生疼,醉芙双眸朦胧之际,只看见远处一个身影朝自己狂奔过来。 醉芙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虽九死一生,但终究还是保住了大家的命..... “主子!主子!!” 萧衾飞奔过来,将倒在泥泞中的醉芙搂在怀里,泪如雨下,呜咽着哭喊道:“主子!主子!你不要睡过去!!” 醉芙嘴角鲜血狂涌,她轻轻拉住萧衾的手,看着那个慌张不已的女子说道:“剩、剩下、交给你了......” 一语落地,女子彻底晕厥过去。 ..... 第146章 变生意外 远在天域,汨云川。 众人议事之时,汨云川的帝君猝不及防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众人惊讶。 “帝君!” “帝君!” 百里靖炘心脏抽痛,脑袋闪过一道白光,险些晃晕了他。 白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百里靖炘惊呼出声:“芙儿?!” 随之而来的巨大强烈晕眩感顿时席卷他脑袋。 “阿、阿胤......” 裴胤见百里靖炘脸色苍白,深知他不适合再继续议事,于是起身,扫了一眼底下的骚动的人群,沉声道:“帝君身体不适,有要事改日再议......” “退朝......” 底下众臣虽心有疑虑,但听到裴相下了逐客令,只得悻悻然地退朝。 不一会儿,伏羲宫恢复平静。 裴胤下令道:“蔺蔚,你去带密宫六长老过来......” “是!” 密宫六长老慎闻很快就随蔺蔚过来了。 在伏羲殿的偏殿里,百里靖炘已在床上躺下休憩了。 百里碧霄见慎闻长老过来了,赶紧从座上起身,迎上前,“六长老,你赶紧看看帝君!” 六长老上前,伸手为百里靖炘探脉。 灵力在百里靖炘的身体里游走一圈后,六长老慎闻才收回手。 “帝君身体无恙......” “那......”百里碧霄不解,“方才帝君吐血是为何?” 六长老问床上躺着的百里靖炘,“帝君如今身体可有不适?” 百里靖炘摇头,方才那感觉来的快,走的也快。 “咒毒没有复发的迹象......” 六长老沉吟道:“帝君的丹田灵气充沛,灵脉亦无损伤。” 百里碧霄更是担心了,“六长老,你可看仔细了,方才帝君吐血凶猛......” “政务缠身,帝君可要注意歇息......” 这个说法不痛不痒,但是慎闻乃是密宫长老里医术最为高超的,众人只能信服。 六长老没有说出具体原因,但百里碧霄知道百里靖炘的身体无恙,也安下了心。 等六长老走后,宫女将醒神舒身的药汤呈上来。 裴胤接过来,“帝君,不若先服下汤药......” 百里靖炘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将汤药接过来一把灌下,这才稍微舒服一点。 伏羲殿偏殿里,檀香幽幽。 百里靖炘躺在床上,他快要忘记上一次在醉芙身边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隐约记得,当清秋降临九州时,他被迫离开九州,回到汨云川。 而这一切...... 百里靖炘此时冷眸中燃起一股平息已久的怒火。 裴胤一向心细如发,一看百里靖炘的眼神扫过来,心里一紧张,脑子跟不上理智,猛地就挡在了百里碧霄面前。 “你如此紧张做什么?!”百里靖炘压下心里的无名怒火,冷笑道:“难不成我还会吃了她?” 裴胤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帝君你......” 他一点都不相信百里靖炘会放过百里碧霄,毕竟百里碧霄在那件事上的确做的不厚道,甚至为了让百里靖炘重回天域,不惜以身犯险将人骗了回来。 此时,被裴胤护得死死的百里碧霄却压根不怕,她甚至不怕死地从裴胤身后探出个脑袋,嬉皮笑脸道:“帝君,久别胜新婚嘛......” 这话一出,连蔺阑都绷紧了皮。 百里靖炘冷笑一声,“姑姑所言极是.......” 女子没个正型,丝毫不打算闭上嘴巴,摇头晃脑继续说道:“帝君你这性子过于冷淡,一定要......” “阿胤即刻启程陪孤去九州!” 百里靖炘这话简直是平地惊雷一声起。 裴胤愣怔,眼神越来越惊恐,结结巴巴说道:“帝帝、君......” 财神爷蔺逸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差点笑出声来。 蔺紫一点都没绷着,当场就笑喷了,丝毫不顾及一国之相和汨云川长公主的脸面。 当事人百里碧霄反应过来,脸色被气得那叫一个五彩斑斓,顿时气得哇哇直叫,直呼汨云川帝君大名:“百里靖炘,你这是蓄意报复!报复!” 裴胤怕极了这个小娇妻火上浇油,左哄右拦地挡在两人中间。 有时候裴大丞相暗暗想,自己究竟作了什么孽才会沦落到百里氏的手里,时不时就要被任意一个揉圆搓扁。 裴胤欲哭无泪,但还是劝道:“冷静!诸位冷静!” 百里靖炘此时很高兴,耳边简直有两只小喜鹊在喳喳叫。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既然汨云川没什么大事,那自己干嘛不回九州找自己的小爱妻温存,非得留在这空虚又无聊的汨云川里呢。 男子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旁人不知,但他总感觉冥冥之中总有根线将他和醉芙连结在一起,他们之间有了一种超越距离的感应。 百里靖炘摸了摸胸前那个长命锁,他身上的咒毒并没有发作,为何会突然吐血? 方才自己在白光中看到的幻象究竟是真是假? 难道芙儿真的有危险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汨云川的帝君坐不住了。 百里靖炘沉下脸来,“准备传送阵!阿胤,我们即刻回九州!” 一众人都以为方才百里靖炘只是为了一时之气说的玩笑话,哪里知道自家帝君还来真的了。 百里碧霄是第一个出口阻拦的,她敛起玩笑之色,严肃说道:“帝君,你不可以离开天域!” “为何不可?” 百里靖炘脸色阴沉,“最近天域并无大事发生,汨云川只要有你们留守即可。” “正是因为无大事发生......”百里碧霄说道:“才是最大的问题!” 百里碧霄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一旁看戏的蔺阑等人也停止了嬉笑。 汨云川的长公主从来不是一个草包,当年汨云川能在煜帝死后存活下来,百里碧霄功不可没。 百里碧霄在这风平浪静里看出了令人畏惧的变化即将来临。 “帝君,天九渊一点动静都没有......” 百里碧霄直言:“千夜冥失去踪迹大半年,天九渊一切如常......” “没有权力倾轧,没有揭竿为旗,没有狼烟四起......一切如常,这才是最可怕的。” “千夜冥无缘无故失踪后......”百里碧霄对着蔺阑说道:“蔺阑,你说如今天九渊是何人掌权?” 蔺阑被点到名,应道:“只知道是一个叫做颍夫人的女人掌权。” “颍夫人......”百里碧霄冷声道:“那颍夫人是什么来历查到了吗?” 蔺阑摇头,“天枢宫查不到任何消息。” “帝君!”百里碧霄看向百里靖炘,一脸不同意。 百里靖炘知道百里碧霄的意思,继续问道:“千夜冥的行踪有消息吗?” 蔺阑依旧摇头,“天枢宫查不到夜皇的踪迹。” 裴胤皱眉,“天底下不会无端端凭空消失一个人,又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自己手下的人办事不力,蔺阑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百里靖炘觉得忽略了一些什么东西,忽然灵光一闪。 “蔺阑......” “臣在!” 百里靖炘沉声说道:“派人潜入天九渊的皇宫,将那个颍夫人的样子画一张画像回来!” 蔺阑受令,“臣遵旨!” 一向稳重的蔺蔚此时有些不解,问道:“帝君这是要?” 百里靖炘继续交代蔺阑道:“派人仔细观察那女子的年龄样貌......” 蔺阑不愧是掌管汨云川情报的天枢君,一下子就领悟到了百里靖炘想要查证的东西,“帝君这是要从夜皇身上查那女人的身份?” 百里靖炘颔首,仔细和众人分析。 “千夜冥能一走大半年,还能放心将天九渊扔给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身份肯定对千夜冥无比重要,而且她深受千夜冥的信任......” “不仅千夜冥信任她,而且天九渊的人也愿意信服她......”百里靖炘解释道:“这个女子必然早在我们知道此人之前,她已经对天九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百里碧霄刚以为百里靖炘打消了回九州的念头,谁知道下一句却听到他说道:“孤先回一趟九州,等查到颍夫人的下落再派人到九州告知孤。” 百里靖炘实在放心不下醉芙的安危,但他也不是一个鲁莽之人,百里碧霄已经将天九渊的古怪提出来了,那势必要有人盯紧天九渊。 “阿胤你留下,蔺紫你随孤回一趟九州。” 百里碧霄出口阻拦,“帝君!” 百里碧霄不知道醉芙在百里靖炘心里的重要性,但当时跟在百里靖炘身边的蔺逸和蔺紫是知道的。 蔺逸等人和百里靖炘一起长大,如今虽有君臣之别,但也有超越君臣的情谊,谁也不愿意看到百里靖炘和百里碧霄起冲突。 蔺逸和蔺紫两人相视一眼。 口舌如簧的蔺逸站了出来,说道:“长公主不必忧心,既然天九渊暂无动作,帝君又已经做了安排,那么帝君暗中离汨云川一段时间也无妨。” 百里碧霄冷冷地看着这两个臭小子,气不打一处来,就在要爆发时,裴胤及时出现堵住了百里碧霄的嘴。 老天爷啊,帝君才刚刚放他一马,霄儿可别祸从口出,又把他给搭上了。 “裴、裴胤......” 百里碧霄气得咬了裴胤掌心一口,裴胤死活不敢放手。 人家追妻关他什么事,他可不想离开百里碧霄跟着去什么九州。 百里碧霄险些和裴胤扭打成一团,幸好众人见怪不怪了,不然裴相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最后裴胤敌不过女子的撒泼,便在她耳边低声戳破她的小心思,“趁着天九渊最近没有什么坏心眼,你不趁机让帝君早点把人带回天域,他以后不知道还要往外跑多少回!” 裴胤这话虽是压低了声音,但这里哪个耳朵不灵光,全被听了去。 蔺逸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转眼对上百里靖炘的眼神,就遭到了自家帝君的眼刀子。 “你就是关心则乱......”裴胤低声开解道:“方才长老不是说了,帝君身体无恙,你且放宽心。” 裴胤好说歹说劝了许久,百里碧霄快要想通,刚想松口放行时,门外响起了禀报声。 “裴相,八百里加急!!!” 偏殿里,众人心顿时一凛。 裴胤沉声道:“送进来!” 只见风尘仆仆的侍卫将插着鸡毛的八百里加急送到裴胤手里,裴胤打开一看,心一沉。 百里靖炘脸色也沉了下来,问道:“信上何事?” 裴胤将密信呈上前,“什么?!灰银城爆发瘟疫,已经有五十人暴毙......” 众人哗然。 百里靖炘铁灰色的鹰眸寒凛。 瘟疫一事不可小觑,眼下只能事急从权了...... 芙儿,你再等等我! “蔺蔚,安排传送阵,你和阿胤随孤要去一趟灰银城!” 裴胤、蔺蔚应道:“臣遵旨。” “另外......” 百里靖炘对一旁的蔺阑交代道:“蔺阑,你安排人回一趟九州,去看看芙儿......” 蔺阑明白百里靖炘的意思,他自己抽不出身来,但要有人回去确认醉芙的安危。 “臣遵旨。” “对了,你抓紧时间查清颖夫人的来历。” “臣遵旨。” 百里靖炘对着百里碧霄说道:“姑姑,你留守帝都主持大局......” “是。” 男子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灰银城瘟疫,此事实在诡异......” “先去灰银城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第147章 鸿门宴 密黎,湫川城。 八当家荆琮按约定时间来到影山山庄。 此时,夕光刚落入山谷。 些许暮色尚未被夜色收紧,如纱散落星河。 前方出现两道身影,一颀长精瘦,一矮小佝偻。 荆琮带着自己的心腹,两人随着蜿蜒的小路往湖舟院走去。 秋风习习,幽径暮蝉声声凄切。 就在回廊拐角处,一抹倩影悄然出现。 她站的位置颇为隐匿。 荆琮心事沉沉,浸在自己所忧愁之事中,一点儿都没发现那抹身影尾随而来。 倒是跟随了荆琮几十年的心腹十分警惕,没跟到两步路就发现了她的行踪。 “当家......” 王贺轻声喊停了荆琮。 荆琮停住脚步,思绪依旧沉浸在旧事,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王贺略带混浊的眼珠子往左一转。 荆琮顺着他眼神看过去那处,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荆琮眉头微皱。 此情、此景、此地....... 不合时宜。 荆琮收回眼神,正打算提步走向另外一处时,心腹王贺又一次叫住了他,“当家......小姐......咳咳,微月小姐她......” 老狐狸般的男人沉声冷哼了一声。 荆微月与他在明面上并无关系。 再如何说,她也只能落个侄女的名头,在此紧要关头,他又何必节外生枝。 只是女子此时脸色苍白,犹如月霜下凝结出的一颗露水,脆弱又易碎。 荆微月看着荆琮扫过来的目光,身体微颤,眼神寂澄。 寒蝉凄切,越发凄厉。 女子被伤心事勾动,忽然间,露珠布满那双明眸。 荆琮眉头皱得更紧了。 荆微月从小就与他见面不多,每逢见他都是远远躲开,话都不多说两句,如今怎么会守在这里等自己? 而且那架势...... 荆琮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只见荆微月对着荆琮做了个口型。 ──父亲...... 无声,却震耳欲聋! 即使天色沉沦,夜色暗涌...... 荆琮也在这灰蒙之中看清了荆微月的口型。 老狐狸心中大骇,像在噩梦中蓦然被惊吓醒来。 王贺亦然! 甚至惊得把手里提着的灯烛都摔砸到地。 灯烛在青石板上一滚,瞬息就灭了。 巨大的疑问犹如山间雾气一样笼罩着荆琮。 她、她、她怎么会?! 月光下,女子指着不远处的假山,示意要他跟进去。 荆琮板着脸,荆微月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荆恭发现了什么?! ...... 老狐狸生性谨慎,皱着眉迟迟不肯动作。 心腹王贺见此情此景,不敢做声。 即使他心中有无数疑惑,如今也只能学那蚌壳一样紧闭嘴巴密不透风的,默默守在一旁。 一阵秋风将凄切的蝉鸣声刮过来。 男人心里有些发毛。 荆微月见荆琮毫无反应,忍不住愤怒一跺脚,哭的更是梨花带泪,冲动之下,只见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抵自己喉头。 尖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几道粼粼波光,尖刃之上的那张脸尤其决绝。 女子性烈,这一点与她母亲何其相似!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荆微月养在荆恭身边,十几年来他虽默不作声,但也从未没有放下过这个女儿。 更何况他和荆微月之间,还有一个二夫人宦雪。 唉,他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王贺低头不作声,直到荆琮出声说道:“王贺,灯烛灭了......” “是......” 王贺会意,急急往回走。 一是再寻灯烛,二是为了掩盖这里发生的事儿,不让二当家荆恭起疑。 荆琮提步往假山那处走去,心神不宁。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假山。 还未等荆琮发话,荆微月就从怀里扔出了那封陈年旧信。 借着微弱的月光,无比熟悉的花纹和字迹映入男人眼帘。 荆琮甚至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是哪一封旧书。 惊惧如浪拍礁石拍打着男人后背。 他眼神又沉又黑,让人看不见其中情绪。 黑瞳之中,酝酿着一场可怖的风暴。 荆微月怎么会在此时发现她的身世?! 不对!不对劲!!! 男人一把抓住女子手腕,厉声质问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封信的?!” 老狐狸激怒,神情似鬼魁般狰狞。 荆微月连连喊疼,觉得她那杆小细腕险些要被折断了。 “你放开我!!!” “你在哪里找到这封信的?!” 女子被钳制住,怒吼出声,“我在爹爹的书房发现的!!!” 荆琮被震得脑袋发懵。 荆恭书房?! 荆恭何时发现此事的?! 见荆琮发愣的样子,女子积压多时的委屈混杂着愤怒瞬间涌上胸膛。 右手从鹰爪中抽出,紧抓着的匕首猛地朝男人刺过去。 荆琮就算再怎么头昏脑涨,也不至于躲不开一弱质女子的一刀。 他出手如迅雷,猛然掐住荆微月脖颈,横眉怒目道:“你想杀我?!” 鹰爪收紧,荆微月脸色涨红,手里握着的匕首从手里掉了下来。 荆微月自知敌不过荆琮,被荆琮这么一吼,心中万分苦痛再度漫上心头。 她双眸含泪,死死地瞪着荆琮,眼神十分复杂,难以言喻。 虽说她与元辛之间有协议,但此时在这七分真情三分假意中,荆微月眼神里有幽怨,有恶毒,有悲凉,有迷茫还有说不清的情绪。 面前此人乃是赐予她生命的生父,却也是送她下这无边地狱的仇人!!! 大通寺那一夜,她的人生骤变。 高高在上的二房嫡女沦为了人人皆可践踏的杂种! 她如何不恨!!! 荆微月往荆琮脸上啐了一口,“咳、咳......老畜生,我、我只是想在你死之前认一下你罢了......” 荆琮直接忽略她对他的咒骂,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荆琮松开手,荆微月摔落在地,急促呼吸。 荆微月捂住发疼的胸腔,嘶哑着喉咙应道:“你勾引我母亲做下如此违背天理人伦的事,就该知道早晚有一天东窗事发,招惹祸事!!!” “你爹爹他?” “我哪里还有什么爹爹?!” 荆微月被荆琮这话儿刺激到,尖叫哭喊道:“拜你所赐,我只是一个人人杀而诛之的贱种而已!!!” “荆恭要杀你?!” 荆琮脸色沉得像要滴墨一样。 “不然呢?” 荆微月摇头悲戚,可笑道:“难不成留我这个耻辱苟活在世吗?!” 此时荆琮才留意起年轻女人的衣裳。 方才天色昏暗没有看清楚,如今仔细一看,只见荆微月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一股霉烂臭味混着血腥味。 荆琮抓着她手腕,拉起她衣袖一看,只见她手臂全是血痕,有些已经斑驳结痂了,有些还在冒着血。 “你被关起来了?!” 荆微月冷笑讽刺道:“没有,爹爹还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我呢.....” “荆微月!!!” 荆琮不喜欢荆微月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算了算了......” 荆微月神情哀伤,用手抹掉眼角泪痕,“反正爹爹下了毒给我,好活歹活也就这几日光景了......” 还没等荆琮反应过来,荆微月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扔给荆琮。 荆微月紧握双拳,恨声道:“此物自我出生之日起便贴身跟随了我十几年......” “可笑我在狱中多日,在空余之时才发现此物乃是你所赠......” 荆微月本就虚弱,与荆琮对质一番更是导致胸腔血气翻涌的厉害,“如今还回给你......” 荆琮打开一看,只见血迹斑驳的白色绢布里包裹着一枚八角圆孔玉器,用金丝编织的细绳穿连,边上刻着一轮明月,海棠花海。 “八角琮玉,月下海棠......荆琮,我母亲可是唤你为隽棠?呵呵......” 荆琮身子一震。 “幼时母亲常叮嘱我此物不可离身,原来如此......” 不堪的真相。 荆微月悲戚一笑,血气攻心,她蓦地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荆琮及时将荆微月接住。 “王贺......” 王贺恭恭敬敬地从后边走出来,也不敢抬头打量荆琮怀里的荆微月。 荆琮沉声问道:“都打听清楚了吗?” 王贺应道:“二当家的确在湖舟院设下了宴席......” “还有呢?” “埋伏了一百精兵......” “他为何如此动作?!” “二当家知道世尊木的下落了......” 王贺看了荆琮一眼。 荆琮抱着晕过去的荆微月,看着肖像她母亲的面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王贺,将小姐带出去......” “是!” 月黑风高杀人夜。 哼,不知道是荆恭杀他,还是他杀荆恭! 荆琮将荆微月交给王贺,又将地上的灯笼提前,冒着昏黑的夜色,独自前往湖舟院。 ...... 深夜,雾气蒙蒙。 湖舟院里,灯火通明。 欢声笑语从里头冒出来,听在荆琮耳里,尤其刺耳。 荆恭此次邀他前来湫川城,说是为了商讨荆遥如何处置一事...... 他是真没想到,荆恭居然抓到了荆遥那混小子! 守在门口的人等候多时,见到荆琮第一眼,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荆恭坐在正厅高位之上。 一众人见荆琮孤身一人走进来,喧闹声逐渐安静。 荆恭还担心荆琮会识破他的鸿门宴。 见荆琮走进来,连个心腹都没跟着....... 荆恭心里虽奇怪,但还是笑道:“等候八当家多时了......” 寒暄两句之后。 “开席吧......” 荆恭一道令下,美味佳肴伴着欢声笑语一道道呈上来。 荆琮坐在下首,看着身边貌美如花的丫鬟五指纤纤为他执壶沏酒,心中冷笑更甚。 “二当家信中说,今日邀我过来影山山庄,是为了荆遥一事?” 荆恭饮酒的手一顿,放下酒杯笑道:“诺!” “二当家在信中没有明说,我实在好奇,二当家是如何抓获荆遥的?” 荆琮提起这茬,荆恭就有些沾沾自喜了。 “说来巧妙,只能说咱们老堂主老糊涂了,不懂得权衡利弊,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荆恭属实是荆遥口中那种表面看似阴险,实里有些犯傻的家伙。 老狐狸一下子就抓到了荆恭那句不欲明说,又按捺不住要嘚瑟的话。 荆琮指甲微微碰到了点酒水,指甲不见变色。 三指捻起桌上酒杯,微微抿了一口,笑里藏刀道:“哦?赔了夫人又折兵......此话怎讲?” 被荆琮一挑明,荆恭自知失言,赶紧找补,尴尬打哈哈道:“没没没.....” 荆琮又笑道:“二当家,你我两脉当初联盟,可不是为了遮遮掩掩,各自为谋的......” 荆琮话里的警告意味很重。 “听二当家的意思是,老堂主也在二当家手里?” 荆恭见荆琮不肯放过此事,只得暗恨自己嘴快失言。 “二当家若是不诚心......” 荆琮脸上虽是毫无变色,但是身上的杀气明显重了许多。 荆遥和荆溪案都被荆恭控制住...... 今日他若被击杀在影山山庄,那么荆恭就能以世尊木为号,整个千机堂将彻底被他拿捏在手中。 荆琮眼神似狼死盯着荆恭。 荆恭见隐瞒不过去了,只得说道:“老堂主的确、的确在我手上......” 此话一出,荆琮脸上神情冷凛似寒冰。 “八当家不必多想,我事务繁忙,一时半刻没想起此事......” 此番狡辩之词自然没办法说服荆琮,荆琮因此也借题发作。 既然荆恭想要他手里的世尊木,那他何不趁机了结了荆恭,将荆遥和荆溪案拿捏在手里,反客为主呢?! 荆琮又想起方才伤痕累累的荆微月,胸间怒火陡然窜上脑子。 即使他对荆微月没什么感情,但再怎么不济,她也是他的骨血。 荆琮冷眼看着高位上的荆恭,荆微月深受他宠爱十几年,外人皆知他把荆微月当做掌上明珠。 如今一朝事发,十几年的父女之情说断就断,这人未免太绝情了点!! 荆琮想到荆恭对荆微月尚且如此,若是哪天大难临头,荆恭势必第一个反咬他一口。 荆琮陡然发难:“那二当家打算如何处置荆遥?” 第148章 剑拔弩张 荆恭抚须言道:“我本想直接绞杀那竖子......” 荆恭装模作样地哀叹,期间用余光暼了几眼荆琮的反应,“奈何世尊木下落不明......可惜,不能轻易动手啊......” 老狐狸哪里听不出他弦外之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沉声说道:“二当家此言差矣,既然老堂主和少主都在你手上,你自当尽早绞杀殆尽......” “可......” 荆恭看荆琮那模样不似玩笑,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试探性地问道:“可无世尊木......” 老狐狸淡淡一笑,有意无意提点他:“只要嫡系被灭,千机堂谁人还能挡得住二当家啊......” 荆琮这话儿说到荆恭心里去了。 那暗自得意的黄鼠狼尾巴一下子又藏不住了。 “多亏了贤弟、多亏了贤弟......” 荆恭这份得意忘形看在荆琮眼里,那恶狼般的眼神越来越阴鸷,只怕到时候二房当家,八房依旧逃不了一个被灭的下场。 荆恭可真真是个驴脑子,八房怎么可能好处分毫不取呢...... 见荆恭被荆琮的迷魂汤迷得晕头转向,一旁候着的寇旭终于耐不住了,今夜可不是为了一顿吃食罢了...... “二当家......” 寇旭清清了嗓子,借机禀报道:“二当家此言差矣,方才底下人来报,说是找到了世尊木的下落了......” 闻道,下首坐着的荆琮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什么?!” 荆恭对着寇旭佯装急切,问道:“世尊木在何处?!” 寇旭时刻留意着荆琮的反应,低声应道:“说是在琉山城......” “琉山城?” 满室皆静。 四面肃杀骤起。 荆琮慢悠悠放下手中酒杯。 玉石间细微的碰撞声在众人耳里异常刺耳。 众人心悬在半空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一场绞杀。 “琉山城?” 被点名的琉山城主人环视一圈。 他看着高位上兴奋难安的荆恭,突然挑眉阴笑道:“二当家怀疑我手里有世尊木?” 荆恭也不怕荆琮此时发作,他恶狠狠说道:“八当家敢拍着胸口说世尊木不在你手里吗?!” 老狐狸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荆恭也不是只有一身蛮力的蠢货。 荆琮这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 黄鼠狼急不可耐,眼睛发红,摔碎酒桌玉杯,发了狠质问:“八当家既然手里有世尊木,为何要隐瞒?!” “呵,二当家抓获了老堂主和少主,不一样对我等闭口不言?!” 荆琮这番话的确戳到了荆恭的肺管子。 黄鼠狼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怒发冲冠,一副先发制人的模样。 荆琮眼神阴森无比,讽刺问道:“二当家如此激动,我便追问一句........今夜若是我交出世尊木,待到嫡系灭亡,千机堂堂主之位,二当家有何看法?” 荆恭理直气壮应道:“虽说你我二人联手,但八当家心里也自知,在此事中,我二房出力最多!!!” “若按论功行赏,堂主之位自当由我出任!” 高位上的黄鼠狼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着实让荆琮笑出声了。 “二房出力最多不假......” “可八房可是出了不少钱财.......” “百万黄金买下密黎一方小国堪堪有余......” “八房这百万黄金,可不能打个流水漂就无影无踪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荆恭虽脸黑似铁,但荆琮话有理,他只能按捺住心中怒火,说道:“那八当家的意思是......” 荆琮提酒饮尽,掷地有声说道:“千机堂规矩,认世尊木为主,世尊木在我手,天意如此,堂主之位当由我荆琮任!” “你你你!!!!” 荆恭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荆琮居然敢爬到他头上拉屎,还狼子野心,胆敢和他争夺堂主之位,当下怒极,拍案而起! “我本意事成之后,好生安待八房众人,贤弟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二房无情无义!!!” “二当家这是要毁联盟之约?!” “要毁便毁!!我荆某人可不怕你!!!” 两方彻底撕破脸皮,气氛剑拔弩张。 只身一人赴鸿门宴的老狐狸,此时身上杀气腾腾。 “寇旭!!!” 寇旭听到荆恭下令,摔杯为号。 在门外埋伏许久的百人精兵破门而入。 屋里头坐着的一贯宾客都是明白人,见形势不对,尖叫着从侧门落荒而逃。 荆琮面对精兵强攻而入,面不改色。 “贼人!交出世尊木,饶你不死!!!” 长枪银矛团团围住荆琮。 老狐狸不为所动,依旧坐在下首位置,淡然地沏酒慢饮。 “二当家此时此刻的作为,我八房实在不能信事成之后二当家会礼待我八房众人.......” “只怕到时候......狡兔走走狗烹,八房就此灰飞烟灭了。” “二当家今日不仁不义,为夺世尊木不惜毁约,实在寒了我八房诸位弟兄的心,那......” “哼!事到如今,你我两人不同心,还有什么好说的?!” “寇旭!!!” 就在此时,忽地,门外传来一声焦躁不安的声音。 “报!!!!!” 门外一人边跑边高声呼喊:“二当家!!!外头!外头!有一千精兵将山庄围住了!!!!” 来人明显是被外头的阵仗吓到有些失了魂。 丝毫不顾及如今湖舟院是何等情形,扯着嗓子就在那里瞎喊,“救命!救命!救命!!!庄子外头有......” 一千精兵?! 荆琮这头老狐狸还留了后手?! 高位上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报信那人却还在那自顾自地鬼嚷嚷。 恐慌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屋里头的百名精兵之中出现了细细碎碎的动静。 “救......” 报信人的话飘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寇旭看着地板上躺着那张惶恐不安的脸,两颗眼珠子像地里头冒出半茬的青笋,压都压不住。 寇旭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不虞,直言:“将人拖下去!” “是!” 寇旭的人将那报信人的尸首拖了下去,场上荆琮看着地上蜿蜒而出的鲜红,微微抬眼看了荆恭。 荆恭的拳头攥得紧紧。 “八当家好生厉害!” “不逞多让......”荆琮阴冷笑道:“二当家不一样设了这鸿门宴招待我吗?” “你早就知道了?!” 荆恭问这话时心头有些震惊,荆琮若是提前知道今夜之事,那...... “我没有通天本事,只是存了点防备之心而已......” 荆琮神色不改,“没想到居然真的派的上用场。” “寇旭!!”荆恭横眉倒竖,怒喝:“之前查探不是说没有人!!” 寇旭被吓得屁滚尿流,脸色惨白,“我、我......底下人来禀......” 荆恭没想到居然被荆琮摆了一道,但他还是不信! 湫川城乃是二房的大本营,到处都是他的耳目,荆琮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千精兵悄无声息地带入湫川城?! 荆琮那老狐狸在虚张声势?! “寇旭,派人去探探虚实!!!” “是!!!” 荆琮压根就不理会荆恭的动作,他再次提起酒壶倒酒时,俨然酒壶已经空空如也了。 荆琮戏谑说道:“二当家不会如此吝啬,只备了一壶酒给我吧?” 荆琮如此气定神闲,映衬着荆恭心里越往发虚。 但不能落下风,荆恭只得忍住怒火说道:“添酒!” 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的美婢赶紧上前,哆哆嗦嗦地给荆琮添酒。 院子里噤若寒蝉,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情势会如何变化。 寇旭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依旧不见回来的人影。 荆恭脸色越来越黑。 “来人,再......” 荆恭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喧嚣的厮杀声传了进来。 是荆琮的精兵!!! 如同黑蚁出巢,黑乎乎的一大片,往这边压了过来。 荆恭脸色一变,当下再也装不住了,怒喝道:“荆琮!纳命来!!!” 荆恭气如长虹,右手抽出案下的暗剑。 剑花一挽,夹杂着剑锋的灵力直冲荆琮门面。 老狐狸一脚踢翻面前小桌,迅速往后一跳。 只见那道灵力攻击所落之处,坚固的玉石碎成了粉渣。 百名精兵同时长枪出击,银白的锋刃直直刺向荆琮。 即使亲兵营救在即,但荆琮见此番情景,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他幼时修习不慎伤了灵脉,以至于在灵力修为上难以精进。 多年来,他借着才智躲在暗处操纵风浪,单论灵力的高低,他的确矮了荆恭一头。 老狐狸急急后退,从腰间抽出软剑,迅速抬手挡下荆恭的大开大合的一招。 他身形比荆恭瘦弱不少,只这一招,他就有些招架不住,双手被震得生疼。 荆恭早就耳闻荆琮灵力修为低,见荆琮退半步的动作,一下子就双眼发亮,又连着挥剑刺向他胸口。 荆琮一边要应付荆恭的攻击,一边还要抵挡来自精兵的长枪,一时难以逃脱。 “以众人敌我一人,二当家未免少了点英雄气概吧?!!” “呸!” 荆恭啐了一口,口气张狂,“老子要那劳什子英雄气概作甚!能拿到世尊木就行哈哈哈!” 荆恭虽贵为当家,但本质是地痞无赖无疑。 荆琮见情势不对,一直往门口方向奋力反抗,伸长脖子朝外头看自己的精兵什么时候杀进来。 熟悉的夜杀服出现! 荆琮的亲兵到了! 他软剑一挥,紧紧挽住荆恭的长剑,竟然也拖住了一点时间。 荆恭一身蛮力,见荆琮纠缠住他,怒气上头,大手就直往荆琮喉头抓去。 荆琮来不及躲闪,一下就被荆恭扣住了喉头。 王贺带着精兵冲进来,见荆琮被荆恭挟持在手,急喊道:“八当家!!!” 到嘴的肥肉荆恭可不会就这么放开的,他见王贺率人进来,下令道:“拦住他们!” 百名精兵掉头,长枪如刺。 两波人互相冲击,刀剑入肉声音刺耳。 荆恭一只大手紧紧掐住荆琮的脖子。 老狐狸沦为阶下囚,脸色发紫。 “呸!小小八房,竟敢觊觎千机堂堂主之位!” 荆恭此时狂妄之态尽显无遗,仰天长啸:“老天开眼!终于!终于我二房......” 就在这时! “父亲!!!!!” 这道声音如此熟悉,荆恭下意识地转头! 扑哧一声! 突如其来的利刃猛地刺进荆恭后背。 荆琮抓住时机,软剑往上一甩,锋利的剑刃把荆恭的手割出一道大血口。 荆恭吃痛,掐住荆琮的手微松。 老狐狸一下子就从荆恭手里挣脱出来。 荆微月脸色惨白,她的双手还握住那把匕首,哆哆嗦嗦的,似乎忘记了要把双手松开。 荆恭也没有回过神来。 月儿......月儿? 月儿伤了他...... 月儿为何要伤他?! 父亲? 荆恭眉头皱的紧紧的。 荆微月眼睛饱含泪水,这三分假七分真的心痛让她难以呼吸。 这毕竟是宠爱了她十几年的阿爹啊,即使他有万般不好,但是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是真真实实的。 荆微月看到荆恭那迷茫不解的眼神时,顿时慌了。 “阿爹!阿爹!” 荆微月赶紧松开手,眼泪夺眶而出。 “月儿!” 荆恭握住荆微月伸过来的手。 “咳咳,月儿......你是认错人才误伤到阿爹吗?” 这话儿问的荆微月更是心痛,她泪水滚滚而下,此刻竟然有些怨恨元辛了! “呜呜呜阿爹......” “女儿过来!!” 拣回了半条命的荆琮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他看向荆微月,眼神里满是柔情。 血肉至亲!!! 荆微月果然是护着他这个亲生父亲的...... “女儿过来!” 荆琮丝毫不避讳荆恭在场,直白白地喊荆微月过来。 反正在荆琮的认知里,荆恭很快就要死了...... 那么死到临头让他知道荆微月是他荆琮和宦雪的女儿也算死个明白! 荆琮头脑神清气爽,多年俯首为臣的日子过去了!!! 可荆琮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把荆微月浇醒了过来。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冷漠起来。 第149章 玉石俱焚 荆恭和荆琮...... 谁都不是好人! 荆琮若是有心,就不会与她母亲做下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情! 他们暗自偷欢,却让最无辜的自己承受最难堪的后果! 而荆恭,十几年来,他的的确确待自己如掌上明珠不假,但...... 荆微月嘴角微微抿了起来。 若不是他以为自己是他的亲生骨血...... 这么多年来,她也看了不少荆恭身边伺候的老人们因错而丧命的前车之鉴。 他对一些小错都难以容忍,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 她实在不敢赌荆恭会饶她一命! 更何况,她腹中还有...... 荆微月清醒过来,如今这局面是她和元辛辛苦多时的杰作,不能就被自己一时心软全毁了。 “月儿?!” 荆恭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事情不对劲。 荆微月明显感受到有两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荆恭,又看了一眼荆琮,两串泪水如玉珠滑落到腮边,她哽咽着声音地对荆恭说道:“爹爹,月儿对不起你......” 言毕,荆微月松开搀扶着荆恭的手,走到荆琮身边。 荆琮欣慰地看着荆微月走到自己身边,抬手亲昵地摸了摸她发梢。 这父女情深的一幕着实灼伤了荆恭的眼。 他意识到方才荆微月那句“父亲”喊的并不是自己,而是...... 所以她才会刺了自己一刀? 荆恭震惊地杵在原地,万千种情绪如狂风巨浪席卷他的脑海。 “月儿,你刚才喊八当家......” 荆恭不可置信地问出了口。 闻言,荆微月只是默默垂下头,不敢与荆恭进行眼神接触。 只是那抽泣声从低垂的头发出,声声呜咽得让人生疼。 荆恭这话属实是给了荆琮一个狠狠侮辱他的机会,他也不曾一次在午夜梦回时想过荆微月的身世会在何等情形下暴露。 老狐狸嘴角挂着畅达快意的笑,就算他荆恭抢了宦雪又如何,宦雪的种不一样是他的。 此时,荆琮的亲兵也绞杀了大半影山山庄的精兵,将荆琮三人团团围住。 王贺上前,将寇旭的头颅呈给荆琮。 “八当家,幸不辱命!” “好!”荆琮心中更是畅意十足。 只见他大手把荆微月搂入怀中,眼神十足的挑衅和肆妄。 “哈哈哈哈,二当家猜的不错,微月的确是我与二夫人宦雪的亲生骨血。” 荆琮特意强调了宦雪的二夫人这个头衔。 荆恭本还有些不信,他与宦雪多年来鹣鲽情深,荆琮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像白日梦话般。 可荆微月那自幼与他无半分肖像的容貌,若是放以往,他还会觉得那是因为宦雪的缘故。 如今她与荆琮站一起,那眉眼之间的气质,他怎么还骗得了自己。 荆恭险些要咬碎银牙,他双眸涌上可怖的血色,浑身的杀气如同实质喷体而出。 “荆琮!你找死!!!!!!!!” 辱妻夺女之耻他如何能忍下去! 他今日就要把荆琮和八房连根拔起,彻底绞杀殆尽! 荆琮的亲兵只折损了不到五十人,他心里可是半分不怕荆恭的。 荆恭本就没有什么理智了,看荆琮如此护着荆微月,他怒喝一声,提剑就冲向荆琮。 “哼!”荆琮搂着荆微月往后退,对王贺说道:“保护好小姐!” 王贺将人接过来,“是!” 荆微月看着荆琮和荆恭两人以命相抵的场景,撕心裂肺地喊道:“父亲!阿爹!不要!!!!!!!!!!!” 眼看着荆微月要挣脱冲出去,王贺对着荆琮大喊:“八当家!!!” 荆琮眼眸一沉,对着王贺大喝道:“带小姐出去!” 他与荆恭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必让荆微月承受! 王贺受令,见荆微月此时完全失了理智,只能一个手刀砍下来,荆微月瞬间就晕倒在王贺怀里。 王贺赶紧把娇弱的荆微月从包围圈里带出去。 “你夺我妻子竟敢还要夺我女儿!” 荆恭拼了命冲上前,怒火实在骇人。 只见他一剑一个头颅掉落,荆琮自知自己的灵力薄弱,不敢轻易上前。 他躲到众多亲兵身后,心想着就算你荆恭灵力再如何高超,千名精兵你又能杀几人! 荆琮的亲兵如潮水不断涌进来,荆恭越杀越勇。 但荆恭毕竟后背和一只手都有伤,随他杀了几十人后,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血气越来越重。 他看着荆琮洋洋得意的躲在后头的样子,心中越发癫狂。 他今日是不可能让荆琮活着离开影山山庄的!! 即使玉石俱焚他也要彻底毁了荆琮!!! 只见荆恭突然掉头,持剑朝外头冲了出去。 另一边,王贺在两名精兵的护卫下,急忙把荆微月送出去影山山庄。 夜色暗涌。 此时湖舟院已经沦为了厮杀的战场,影山山庄几乎是空的了。 就在他们走到一方小筑时,一个蒙面人从后面的竹林里悄无声息地出现。 黑暗中,依旧可以看到一双锐利凛然的双眸。 她看准时机,抓起三支淬了剧毒的利箭,架弓瞄准,放手!! 三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风往目标射去。 王贺耳朵灵敏,在毒箭射出当下就听到异动,身子往侧边一躲,堪堪躲开了。 可旁边两个护卫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场就死在了毒箭之下。 “何方神圣!速速现形!” 王贺大手紧紧抓住荆微月,不敢放松。 蒙面人既没有现身也没有应答,只是气息又沉匿了下去。 就在王贺忐忑不安时,一股异香飘到了王贺的鼻子里。 “不好!” 王贺刚屏息,怀里的荆微月就微微动了一下。 “小姐?” 王贺一句话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插着那把匕首,抬眼就对上了荆微月冷冽清醒的眼神。 “小姐,你......” 蒙面人从后头冲出来,抽出袖剑,从后头抵住王贺脖子。 利剑一抹,鲜血就从男人脖颈间喷了出来。 荆微月虽及时跳了下来,但鲜血还是溅了她一脸。 “元辛姐姐......” 蒙面人扯下面罩,对荆微月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走!我们去水牢!” 两人赶紧往水牢方向走去。 ...... 水牢的守卫已经撤了一大半,元辛带着荆微月走到门口。 元辛向荆微月使了个眼神。 只见荆微月立马捏着哭腔叫喊道:“救命!救命!湖舟院那里快顶不住了!!!” 元辛从怀里掏出方才趁乱去书房偷的令牌,火烧眉毛叫道:“速速去支援湖舟院!!” 水牢的守卫看着荆微月和元辛一身鲜血,又看到湖舟院那边的打斗声越来越响,情急之下果然中了计。 “那水牢这里......” 元辛应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们赶紧支援二当家!” “是!” 百名守卫们不疑有假,赶紧往湖舟院方向支援。 水牢里头还有其他守卫,但那十几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荆微月谨慎地跟在元辛身后,只见元辛一剑一个人头落地,很快清理了水牢里剩余守卫,来到了水牢最里头。 水牢里不见天光,说实话荆遥已经记不太清这是元辛和他谋事之后的第几天了。 荆微月与荆遥极少接触,她依稀记得荆遥是个容貌如月的贵公子,哪里像如今这般落魄。 元辛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荆遥看着面前一肃杀一惶恐的女子,淡淡笑道:“开始了?” 元辛应道:“开始了!” 虽然荆微月觉得荆遥落魄,可在元辛看来,这男人已经比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好多了。 元辛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扔给荆遥。 荆遥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益气补神的丹药......”元辛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外头还有很多事,你需要足够的体力支撑着。” 荆遥也不矫情,当下就服下了。 男子看着躲在角落不敢上前的女子,问道:“你是微月妹妹?” 荆微月瑟瑟发抖,只敢微微颔首。 荆遥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今夜之事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荆恭和荆琮还在湖舟院?” 元辛应道:“二当家应该还没办法脱身。” “这局势还没有到白热化......”荆遥沉下眼眸,“走!我们再去添一把火。” 千机堂内部已经腐朽了,他要借此机会,把二房和八房一网打尽清理干净,再从上至下重治一遍。 群雄纷争,不能再让自己人拖后腿了。 荆微月身份暴露,荆琮和荆恭便是水火不容的立场,两人再无议和的可能性。 把火引到二房和八房,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嫡系去收渔翁之利,这是他当初给元辛出的计谋。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三人趁着夜色,迅速往湖舟院方向赶去。 ...... 三人谁也没想到刚走到湖舟院门口,就看到荆恭从里头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波人。 荆微月看着荆恭浑身鲜血、狼狈不堪的样子,鼻头微酸,攥着元辛的手紧了紧。 元辛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从湖舟院冲出来的身影,默默叹息了一声。 “乖,你回去花兰苑等我吧......” 荆微月咬咬嘴唇,看着元辛摇了摇头。 她不能走,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都要坚持到底。 她看了一下荆遥,他才是千机堂的主人,如今只有他才能庇护他。 如今若是当了逃兵...... “无论如何,他都疼惜了你十几年,而且八当家那边也......”元辛摸摸她的发梢,“乖,回去等姐姐的消息......” 荆微月沉默。 元辛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着荆遥不为所动的表情,于是说道:“少主......” 荆遥明白元辛的意思,淡淡说道:“回去吧......无论今日情形再如何变化,本少主保你的性命无虞......” 得到承诺的荆微月忍住奔涌而上的悲痛,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个要求。 “少主......” 荆微月留恋了看了一眼远处的荆恭和荆琮,忽然泪如雨下。 那是亲生骨血、那是养育之恩啊..... 女子跪拜在地,“请、请少主留他们全尸......” “诺!” ...... 终于送走了荆微月,荆遥和元辛跟着那荆恭逃跑的方向赶过去。 他和元辛都知道荆恭要做什么,他们如今赶过去只是为了让荆恭玉石俱焚的决心更坚定些。 等荆遥和元辛赶到影山山庄的蓬湖楼时,只见荆琮带着众多精兵将想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荆琮脸上明显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神情。 他对着楼上的荆恭叫嚣道:“荆恭,你无处可逃了,束手就擒吧哈哈哈!” 荆恭抹掉嘴角涌出的鲜血,癫狂笑道:“荆琮你可别得意!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死也要把你拖进地狱!!!” 荆琮冷笑道,“困兽之斗!” 就在此时,高楼上的荆恭忽然看到从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眼神一亮。 “困兽之斗?哈哈哈哈哈哈......” 荆恭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熟悉身影,癫狂笑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荆琮,你可别得意!你回头看看谁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荆琮眉头一皱,看荆恭如此兴奋癫狂的模样的模样,转身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荆琮整个人都惊了。 荆遥就算服下了元辛给的丹药,但这些时日被关押在水牢里不见天日,实在是难得好气色。 但即使荆遥瘦脱相了,可那倨傲的神情他可一点都没认错! “荆遥!!!!” 荆琮此时可一点都不待见荆遥,他本可以解决掉荆恭就派人到水牢动手弄死荆遥的! “好一个荆恭!!!” 荆琮转头对楼上的荆恭冷嘲热讽道:“你把荆遥这小子放出来,不怕......” 还没等荆琮说完,荆恭就抚掌大笑,“那混小子可是自己逃出来!” 第150章 一级圣器 荆恭看着底下跟在荆遥身边的元辛...... 此刻,他还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 黄鼠狼阴鸷笑道:“来的好,来得妙......” 想不到他二房还能绝处逢生! 今日他就把嫡系和八房全交代在此处哈哈哈哈哈哈!!! 荆琮皱眉,他实在摸不透荆遥的想法...... 明明逃出来了,为何不趁乱逃出去,还专门跑来这里一趟?! 千机堂的少主嘴角挂着一抹温文尔雅的假面微笑。 他知道荆恭还有后手,若是单单只有荆琮在此....... 只怕那蓬舟楼底下压着的东西一出,荆琮这个老滑头就被吓得当场投降了...... 荆遥看着荆恭,眼神蓦然沉了下来。 二当家是个十足十贪心的人,只要他觉得这笔买卖大赚,自然就会打着一网打尽的想法将他们绞杀殆尽。 呵,那蓬舟楼底下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凡物! 眼看着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荆恭怒火攻心,双眼发红,使出浑身灵气,往蓬湖楼的地基一轰! 地面急剧摇晃。 蓬湖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 老狐狸可不想把自己精兵全部折损在此处,大喝道:“退!退!撤退!!!” 荆恭看着荆琮那恐慌的模样,心中无比爽快!! 一想到待会儿他们下地狱的场景,身上的怨郁之气瞬间消散。 可笑他荆琮,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着堂主之位了! 蓬舟楼塌了下来! 挤在最前头的精兵来不及撤退,被倾塌下来的石块瞬间压在底下。 瓦砾遍地,鲜血如河。 须臾之间! 一道可怖的吼叫声从坍塌底下传出来。 巨大骇人的身影从地下冲出,夜色在它的遮挡下变得更加深不见底。 荆琮两只眼睛被吓得近乎要跳出来! 这、这是什么?! “救命啊!!!灵、灵兽!!!!”荆琮身边一名精兵尖叫着跑开了。 那庞然大物实在骇人,老狐狸荆琮被吓得定在原地。 荆恭、荆恭那老货什么时候收服了一只灵兽?! 荆琮,两腿不听使唤似的越发发软。 老天爷啊,看那灵兽的气息,应该是尊灵兽的等级了....... 终于把那只灵兽逼出来了,荆遥看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默默地拉着元辛往后退了几步。 开玩笑! 他只是跑过来刺激一下荆恭,可不是要命倒赔进去的。 荆遥老早就知道荆恭还有一张底牌,那便是这只尊灵九级的青岩兽。 以荆恭的实力,当然收复不了它。 论起来,这青岩兽还是荆恭的曾祖父执掌二房时收服的。 要收服如此厉害的灵兽,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荆恭的曾祖父在收复此兽之时命丧当场,随同一起去的嫡子悲痛欲绝,但抓住机会契约了此兽。 二房怕灵兽的存在会招来祸患,几代人来,一直三缄其口,只有当家才知道灵兽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千机堂的其他房都不知此事,只有嫡系知道。 那自然是荆恭曾祖父对外公布的死因过于蹊跷,而嫡系手里掌握着一支精锐的亲卫——残枫。 自从二房拥有了一只灵兽,嫡系对二房忌惮许多。 几代以来的交锋都是在台面之下,暗流涌动,嫡系明白,若真的到了闹上台面那一刻,落不了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荆少主抬头一望。 月光下,青岩兽完全显形。 两尖长羊角如同山峰突起,直插云霄,青色火焰幽幽森冷,四蹄如柱石粗壮,踏云悬空。 巨峰高悬在空,骇人至极! 此时,灵兽背上骑着一人,神情倨傲。 背上之人往下狂妄大吼:“哈哈哈哈哈哈,荆琮、荆遥!今日便用你们的鲜血助我登顶堂主之位!” “青岩烈火!!!” 青岩兽两角之间的青色幽火直喷底下,蓬舟楼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火光蚀天。 暗淡玉轮被绿焰照亮,青日挂空,诡谲怪诞。 幽火炽热酷烈。 夜风狂猛,将火浪不断刮过来。 荆琮众人抵挡不住,纷纷溃逃,作鸟兽散。 许多精兵上一秒还在尖叫逃难,下一秒就在幽火中灰飞烟灭。 逼人的高温持续将倒塌下来的小石块融成石浆,流淌在脚底。 老狐狸看着在幽火背后那个狂妄得意的男人,即使气到极点,也要忍住怒火攻心。 保命为紧,他要谈判!!! “二当家!!!” 荆琮高喊道:“今夜是我荆琮有眼无珠冒犯了二当家!!!” “只要二当家饶我八房一命,我八房以后必定以二当家马首是瞻!!!” 闻言,灵兽背上的荆恭忍住胸腔上涌的血腥味,他大声嘲讽道:“奸诈小人,死到临头又来卖乖求饶,实乃鼠辈也哈哈哈哈哈!” “哼!”荆恭冷哼一声,“荆琮你夺我妻女,不共戴天之仇还妄想我对你手下留情,可笑可笑!!!” “拿命来!!!” 只见青岩兽仰天长啸一声,林间顿时山鸟兽散。 荆琮此时自知局面已无法挽回,荆恭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眼神沉的可怕,多年来的郁郁不得的困境,垂手可得的堂主之位的破灭都让他脑袋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噔”一下断了。 既然荆恭不放过自己,那拉他垫背下地狱也值了! 荆琮看着躲在远处的荆遥两人,杀心如刀。 荆遥那小子想隔岸观火看热闹,坐收渔翁之利? 要死大家一起死!!!! 伴随着荆恭的大笑声,青岩兽往荆琮方向直冲下来。 “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拿去喂狗!哈哈哈哈哈哈!!” 荆琮手中软剑挥舞,剑气和灵力交织成一个薄弱的气盾,一边堪堪抵抗住青岩兽迎面喷射过来幽火,一边往荆遥的方向移动。 薄弱的气盾很快就在幽火的燃烧下消失。 荆遥时刻关注着战场,看到荆琮往这边冲过来,瞬间就明白了荆琮的企图。 荆少主眼神一沉,脚下借助灵力,迅速往更远处躲开。 荆琮见荆遥躲闪,旁边的元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转头想抓住元辛。 荆遥大喊:“元辛!!!” 荆琮软剑一挥一卷,将正欲弹开的元辛紧紧扣住。 元辛往荆遥方向大喊:“快走!!” 青岩兽的幽火紧跟其后,荆琮拉住元辛就往青岩兽方向直冲。 荆遥怒喝:“荆琮!!!!” 荆琮奸笑道:“哈哈哈,你荆遥若是有本事就追上来,不然这小女娃......哈哈哈哈......” 幽火的炽热已经开始灼伤周围的空气,眼看着荆恭骑着青岩兽就要追到跟前。 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元辛大喊:“少主不用管我!快走!!” “嗐!” 荆遥看着面如灰土的元辛,脚步转移,往荆琮方向冲过去。 “哈哈哈哈哈好啊!!” 兽背上的荆恭见荆遥冲出来,一时乐开怀,大笑道:“老子正愁找不到你小杂种!” 青岩兽蓄势,张嘴大吼,熊熊烈焰从巨大的兽口中喷出。 就在这危急关头! 年轻的男子突然沉心,意念一动。 指间尾戒忽地射出一道耀眼的紫光。 紫光光芒似凌厉利剑,狠狠刺破青焰的围剿。 刹那间,青岩兽被耀眼的紫光刺伤眼睛。 “什么?!” 青岩兽眼睛吃疼,在空中紧急刹停住,背上的荆恭一个不留神,险些被甩下去。 紫光逐渐散去,一张瑶琴静静悬浮半空。 气息磅礴。 恰似巨龙游走于群山云海。 荆恭和荆琮震惊,惊喊道:“这是何物?!” 荆遥望着半空悬浮的瑶琴暗自叹息。 千机堂的嫡系拥有一件绝世灵器,万不得已不得现于人前。 历代嫡系继承人在生死之时相传。 荆溪案为了以防万一,失踪前思虑再三,最终打破规矩,提前把此琴传承给他。 一级圣器潜音琴——这是荆溪案传给荆遥的嫡系灵器。 若不是被逼到绝处,他今日是不会动用它的。 毕竟灵力一级,天差地别。 他鼎盛时期都未能驾驭它,更何况如今...... 但...... 荆遥眼神沉暗如夜。 他脚下灵力一动,身子跃到半空,一把抓起潜音琴,五指撩拨,弦音铮铮,化为锋芒直射青岩兽。 青岩兽再强,始终只是尊灵九级的灵兽。 圣器潜音琴弦音锋利,所经之处,雪白的兽毛如漫天大雪般落下,鲜血如雨珠嘀嗒掉落。 被弦音划出几道鲜红口子的青岩兽吃疼,怒吼着转头向荆遥方向冲去。 荆恭对荆遥的恨意可没有对荆琮的深。 看着青岩兽扔下就在跟前的荆琮,往荆遥方向冲过去! 荆恭手一紧,想拉住青岩兽,可是荆恭毕竟实力不如他亲爹,没有那么轻易控制住青岩兽。 “孽畜!停下!!!” 尊灵九级的青岩兽虽不如圣灵兽那般通人事,但也已经长出慧根了。 它本就不愿被人类收服,若不是当年他们趁它病重...... 怨气满满的它如今还要被小小人类如猪狗般呼来喝去,顿时青岩兽也起了怒意,身子一抖就想将荆恭从背上抖落。 荆恭已经是癫狂的状态,见青岩兽都不愿听从他,恨意横生,利剑直插青岩兽脖颈。 青岩兽彻底被激怒了,口中烈焰转头朝着荆恭喷去。 一旁的荆琮见形势急转,忽地哈哈大笑,“弄死他!弄死他!” 荆少主看荆琮放松警惕,和元辛对视一眼。 元辛会意,左手打掉荆琮手里持的软剑,右手拉住荆琮,反身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荆遥见青岩兽被荆恭牵制住,见老狐狸落单,正是解决荆琮的好时候。 荆少主五指拨动琴弦,弦音纷纷朝荆琮飞射出去。 老狐狸急急躲避,还是被弦音重伤,断了半边手。 “我的手!我的手!!” 被青岩兽纠缠住的荆恭转头看过来,见荆琮一边断手掉在地上,兴奋地两眼发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 趁你病要你命! 反正荆恭也不要命了,他只想把荆琮和荆遥拉下地狱一起死。 他一边狂笑,一边将青岩兽引到荆遥荆琮这边。 青岩兽可不会分什么阵营,它往荆遥方向一股脑地喷射出幽火。 青色幽火酷烈,宛如地狱的冥火降临。 荆恭持剑冲到荆琮面前。 荆琮修为本就不如荆恭,如今还被荆遥弄断了一只手! 他眼看着荆恭的利剑迎面刺过来,尽力往旁边躲闪,可惜还是来不及。 霎时间的变化,只见荆恭的利剑狠狠刺穿了荆琮的喉头。 “你......” 荆琮瞪大如铜铃,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 荆恭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利剑。 他面目狰狞如地狱恶煞,放肆狂笑道:“老子说了要你命,你就要赔命!哈哈哈!!” 被刺穿喉头的荆琮即使满口鲜血,也看不得眼前男人如此得意,死到临头还要挑衅他。 “你、你荆恭如今得意有何用......” 荆琮半边脸诡吊,幽幽笑道:“你的二夫人不一样是我身下奴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荆恭眼神像似淬了毒,刺入荆琮喉头的利剑更进了几寸。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既然爱的如此缠绵,那老子就把你们挫骨扬灰喂给狗吃,让你们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荆恭右手发狠一拧,利剑瞬间如螺旋绞烂了荆琮的喉咙。 “哼!!!!” 荆恭看着荆琮死绝了的尸体仰天大笑。 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俨然忘记了背后的青岩兽。 青岩兽冲着荆恭的头顶喷出一口火热的鼻息。 荆恭这才察觉到青岩兽已经追了上来,他正想逃跑时,只见荆遥已经手执潜音琴。 青岩兽口中酝酿着炽热的幽火,喷向众人。 荆遥反身抓住身后的元辛,将她远远甩出去。 他的灵力快要枯竭了,最后这一击务必要让荆恭和青岩兽同时丧命!! 荆遥五指疾速拨动琴弦,琴音铮铮如万千利剑飞射过去。 荆恭只顾着身后的青岩兽。 等琴音袭来之时,正好青岩兽的幽火喷下来,他来不及躲避,正中了荆遥的这一击。 瞬间,一道身影如同沙袋从半空坠入青岩兽的幽火中,在幽火中惊声尖叫,化为灰烬。 青岩兽同样被潜音琴音击中,但荆遥的灵力濒临枯竭,那琴音对它而言,尚不足致命一击。 但荆遥的的确确激怒了它! 第151章 青岩兽认主 青岩兽怒吼着冲向荆遥,荆遥灵力已经枯竭了。 一道青色幽火猛攻。 凡体肉身的他扛不住这幽火的炽热。 元辛在远处着急大喊:“少主!少主!!” 青岩兽穷追不舍,荆遥很明显感觉到身后滔天热浪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 荆遥身子突然被一人抓住,疾速往旁边躲闪。 “少主!!!” 这声音?! 荆遥猛地睁大眼睛,是高适! 残枫其余人也随即冲了上来,牢牢将荆遥护在身后。 “荆遥公子!” 谢侯爷?! 荆遥转头,谢长瀚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冲到自己身旁。 友人相逢,甚是喜悦。 残枫众人以阵法牵制住青岩兽。 荆遥看着谢长瀚面色枯槁,一脸凝重,问道:“侯爷你......” 唳崖事变,等谢长瀚醒来时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第一时间和端木明烈赶回幻郾城,找到残枫,将残枫众人带到湫川城。 他们本打算强行攻破影山山庄将荆遥救出去的,哪知道赶到山庄时,只见通天的烈焰将半空烧的明亮。 山庄如无人驻守一般,谢长瀚和高适当即就知道情况非但好转反而更严峻了。 谢长瀚看着面前被牵制住的青岩兽,不敢松懈。 他长话短说,交代此行目的。 “荆公子!唳崖那里出了意外,芙儿重伤不醒!!!” 闻言,荆遥瞬间大惊失色。 “醉芙她怎么了?!!!” 青岩兽突破残枫的阵法,攻了上来。 谢长瀚握住手里的利剑,将荆遥拦在身后,“荆公子,你先退下,芙儿那边还需要你!” “可这青岩兽!!!” 青岩兽来势汹汹,骇人的青冥幽火直攻他们门面。 谢长瀚想起当初醉芙曾经教过他契约之法...... “荆公子,这只灵兽可被契约了?” 荆遥应道:“荆恭曾经契约过它,荆恭身死,这灵兽如今无主......” “好极!好极!” 谢长瀚让荆遥速速退下,就在残枫众人拼命冲上来,再度缠住青岩兽时,谢长瀚看准时机,持剑冲上前。 只见他灵力夹杂锋芒,直冲青岩兽额间,一滴精血从青岩兽额头滴落。 谢长瀚迅速用利剑划破手掌心,冲上前接住这滴精血。 瞬息之间! 青岩兽的精血融入谢长瀚的掌心伤口,青岩兽猛然狂躁怒吼。 谢长瀚脚下借力,飞冲到青岩兽眼前。 高适看到谢长瀚动作,大喝道:“弟兄们,撑住!!!!” 谢长瀚调动全身灵力,掌心紧紧贴住青岩兽额间,嘴里念着醉芙教给他的咒语。 小小凡人,竟敢契约吾!!! 青岩兽异常愤怒,疯狂挣扎。 灵力从谢长瀚掌心涌出,随即,一道透明结界将青岩兽和谢长瀚两人紧紧包裹住。 青岩兽乃是九级尊灵兽,荆恭尚且无法驾驭它,何况谢长瀚这个刚刚踏进尊者门槛的人。 谢长瀚灵力很快就在青岩兽的反抗下被消耗尽。 青岩兽看准时机,口中蓄力已久的一道青色烈焰喷向眼前的谢长瀚,企图将他彻底烧成灰烬。 众人惊慌失色,大声惊呼。 “少主!!!” “侯爷!!!” ...... 谢长瀚收回灵力抵挡,可杯水车薪,在青岩兽的攻击下,男子意识很快就模糊了,幽火的炽热已经灼伤了他的后背。 就在所有人以为无望之时! 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谢长瀚身上散发出来。 这道金光冲天而上,其光芒比幽火还要耀眼。 青岩兽眼睛吃疼,速速避退。 谢长瀚正疑惑这道金光为何会从自己身体发出来时,看青岩兽势弱,抓住时机,咬住银牙冲上前,再次将掌心贴在青岩兽的额间。 金光浩瀚,青岩兽无力抵抗,只能怒吼着。 半空中,谢长瀚身上显现一道双角鬼头印的元神。 在场众人无人知道谢长瀚的真实来历,见谢长瀚身上显示出一道双角鬼头印的元神,更加惊讶了。 “鬼头印......” “是鬼头印......” ...... 底下人看着半空那道巨大可怖的鬼头印元神,心中骇然不已。 谢长瀚恍惚之间听到底下有人喊“鬼头印”这句话,他突然回想起当时怀安大师的话。 双角鬼头印?! 谢长瀚看着自己浑身冒着金光,突然惊醒,他的血统乃是出自天域望族! 这是他的血亲在护佑他吗?! 青岩兽被这道金光元神压制住了,谢长瀚屏息敛神,口中再一次念咒道:“风起......” 青岩兽被金光压制住,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只见星阵出现在青岩兽脚下,银色风暴从星阵中涌现,将一人一兽紧紧包裹住。 金色银色两道光芒交织,很快一道青色的光芒在风暴中出现。 谢长瀚感知到了! 一颗冒着青色幽光的魂珠从青岩兽额间冒出,谢长瀚掌心一抓,很快那魂珠便进了他身体。 随即,一道双角鬼头印的印记浮现在青岩兽额间。 风暴中,青岩兽长啸一声。 瞬间,风暴如碎片破裂,化为金银光丝消散。 谢长瀚心力枯竭,从半空疾速坠落。 青岩兽化形,在半空中接住他,载着他安全降落地面。 ...... 唳崖山下,一座破旧的小古寺里。 初秋的清晨,日光如水,冰凉。 寺庙庭院中央,只有一个衣衫褴褛、老态龙钟的老和尚在打扫泛着微黄的落叶。 不知不自觉间,秋意渐浓。 萧衾盘腿坐在一个已经磨的光滑的大磐石上,直到一声清亮的鸟鸣声将她从凝神中唤醒。 一只棕褐色的画眉鸟落在萧衾面前,轻轻啄食她的裙角。 萧衾干裂灰白的嘴唇微微挤出一抹微笑,“你这个小东西......” 女子用手逗弄它,“如今我都自顾不暇,又怎么顾得上你呢......” 距离唳崖事变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当夜,唳崖一战之惨烈,如今萧衾想起来都后怕。 就差一点点,一点点,他们就全部死在唳崖。 远处,只见老和尚从厢房那边走过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啊、啊、啊啊......” 远远的,他对着磐石上的女子指手画脚比划了一番,又指了指身后。 萧衾会意,赶紧站起来,往厢房方向疾步走过去。 屋里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四张床摆放在里头,那简陋的样子,一看就是东拼西凑临时搭起来的。 四张木板床上,躺着四个人。 其中有一个人坐了起来,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男子意识依旧模糊,丝毫不知道如今自己身在何处,只有刺眼的日光晕得他难受。 “飞尘!!!” 萧衾从外头冲进来,看到苏醒过来的宣飞尘,瞬间泪流满面。 “阿......阿衾?” “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 萧衾抓着宣飞尘的手,一脸紧张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怎么到这里的吗?” 宣飞尘晃了晃疼痛无比的脑袋,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他头胀眼花地应道:“我......我只记得......呕......” 宣飞尘突然吐了一地。 他昏迷了将近一个月,胃里空空,只有酸水吐出来。 萧衾赶紧倒了一杯半温的水给他漱口。 宣飞尘喝下半杯水后,终于好了一点。 他皱着眉头问道:“阿衾......” 他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又记不起自己要问什么。 萧衾拍拍他后背,帮他解答:“唳崖一战你还记得吗?” 宣飞尘皱着眉头,微微颔首。 “我记得无双宗宗主来了......” “嗯嗯!” “然后呢?” 问到这里,萧衾眼睛陡然湿润。 “我们赢了,但是......” 女子哽咽,“主子如今命悬一线,她、她......” 宣飞尘刚浮现脸上的喜色被惊慌压了下去。 “还有凛雪、长生和魏苏......” 萧衾朝宣飞尘身后抬头示意。 宣飞尘转身,只看到另外昏迷在床的三人。 他突然眉头一皱,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等等!国公爷呢?!” 萧衾应道:“国公爷和城主在十日前苏醒,已经赶回幻郾城了......” “回幻郾城?” “对,残枫在幻郾城,国公爷要带他们去湫川城救荆遥出来......” “唉!湫川城龙潭虎穴......” “主子如今危在旦夕,气息越来越弱,我们在密黎唯一能信任且倚靠的就只有荆遥一人,就算湫川城是龙潭虎穴也要将他救出来!” 局势如此,宣飞尘不禁叹气,“主子如今在哪?” “在隔壁厢房......” “带我去看看吧......” ...... 天域,汨云川。 天色沉沉,皓月当空。 龙床上的男子转辗反侧,很快就醒了过来。 心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百里靖炘皱着眉头,一脸沉色。 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但,上一次他有如此明显心慌的感觉,还是皇兄身死之时...... 芙儿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心沉沉如石,像似被一根细蛛丝悬在半空,底下是无尽的深渊。 “来人!” 听到叫唤声,守在门外的内侍赶紧打着灯烛进了寝殿。 “老奴在此,不知帝君有何吩咐?” 百里靖炘从床上起身,内侍赶紧将夜袍给他披上。 “召蔺阑过来......” “是!” 等蔺阑匆忙赶过来时,发现百里靖炘已经俯首案前了。 火烛明亮,照得男子眉头的沟壑深深。 “臣参见帝君......” 百里靖炘将毛笔轻轻放下,随手搁在砚台边上。 “你的人出发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百里靖炘眉头皱的更紧了,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蔺阑摇头:“估计才到九州......” “当初帝君不是说九州东陵尽在昭华公主掌控之中吗?”蔺阑劝慰百里靖炘,“帝君不必忧心。” 百里靖炘叹气,应道:“你有所不知,九州域界等级低,高级域界的人来去自如,孤当初离开九州时,东陵政局复杂,芙儿她即使比一般女子聪慧,但年纪尚小,遍地虎狼,孤如何不担心?” 百里靖炘心头还有一大忧没有对蔺阑提及,醉芙身世复杂,邪神归来是真是假,他至今都无法确认。 若是邪神那边...... 唉...... “灰银城那边如何了?” 蔺阑脸色不好,应道:“瘟疫蔓延速度太快,连帝都这边派出去的医师都折损了三分之一......” 百里靖炘鹰眸阴沉,“上次孤和阿胤过去时,灰银城的情况还没有如此糟糕,怎么瘟疫突然变得那么厉害?” 蔺阑跪下告罪:“臣无能!” 百里靖炘不是一个喜欢乱发脾气的君王,他依旧皱着眉头。 他下意识地认为灰银城的瘟疫问题不大,但如今事实却与他的认知背道而驰,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汨云川帝君突然问道:“千夜冥的下落找到了吗?” 蔺阑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百里靖炘会突然问起千夜冥,应道:“密使今日回禀,说夜皇半年前曾在徽国出现过......” 徽国? “徽国在何处?” 蔺阑应道:“靠近北边的星落之地。” 百里靖炘更是奇怪了,北边的星落之地乃是一片荒芜,千夜冥去哪里做什么? “拿地势图过来......” “是!” 蔺阑将天域的地势图拿过来,到一旁展开卷轴给百里靖炘。 百里靖炘起身走近细看,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北边。 男子手指指着标注着“星落之地”的位置,“蔺阑,你指出徽国的位置......” 蔺阑伸手一指,百里靖炘目光充满疑惑。 蔺阑所指的位置乃是在星落之地的东边角落,那处抵着一片海域。 “星落之地如此荒芜,附近竟然还有国家?” 蔺阑解惑道:“若是真论起来,恐怕称为徽国都高抬此处了,它的规模就是一个小镇,人口不及两万人......” “才不到两万人?” “是,徽国人以渔猎勉强为生,存活尚且不易,繁衍生息更难。” 百里靖炘轻轻敲着桌面,“查查徽国和天九渊的关系......” “是!” “再去查查,灰银城里有什么异常......” “是!” “天九渊那女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天九渊似乎对这位颍夫人十分看重,暗卫日夜不离人,那位夫人身边的人都是自己带过来,天枢宫还没办法安插人进去探听......” “必要时让密宫那边协助此事......” “臣遵旨!” 窗外月光澄净,却照的人心惶惶。 蔺阑临走前,百里靖炘又叮嘱了一句。 “九州那边若是有消息,第一时间传过来......” “是!” 第152章 久别重逢 唳崖山下。 稀薄的晨曦中,两辆疾速的马车正往古寺的方向赶过去。 马蹄声如雷霆,蹄下灰尘滚滚。 此时,萧衾和宣飞尘刚起身练功。 落叶飘零,树下两人闭目运功。 丝丝灵气流动,如蚕丝般围绕住两人。 忽的,门外马蹄声震耳欲聋,落叶唰唰齐下。 宣飞尘和萧衾两人同时睁开眼,这动静...... 是国公爷! 宣飞尘身姿矫健,咻咻如电,很快就冲到门口。 还没等寺门敲响,宣飞尘就开了门。 两拨人久别重逢,顿时潸然泪下。 荆遥看着疲弱萎靡的宣飞尘,宣飞尘看着骨瘦形销的荆遥。 两人自九州一别,已将近一年未见,如今在这破旧不堪的古寺相见,物是人非,两人走过风雨都变得沧桑许多。 怀凤城的旧日时光让人感怀。 可宣飞尘没有像以往一样对荆遥打打闹闹。 如熊般高大的男子,只是眼含热泪,将瘦削得只剩一副骨头的荆遥抱住。 “荆遥......” 高大男子欲语泪先流。 “主子她......” 宣飞尘泪流满面,萧衾和他守在这古寺里,看着醉芙的气息一天天越来越弱,担心受怕,就怕醉芙撑不到救援那一天。 见宣飞尘如此激动,荆遥鼻子酸涩,眼睛更红了,热泪在眼眶打转。 “莫怕莫怕,我来了......” 荆遥拍拍宣飞尘后背,“我带了人过来,将醉芙接回去千机堂医治......” 宣飞尘颔首,他擦干泪水,对着身后的谢长瀚说道:“国公爷,辛苦了......” 谢长瀚胡子拉碴,虎目如今也是深陷目眶之中。 他当初一醒,没有休养就和端木明烈回幻郾城,又急忙忙赶过去湫川城救荆遥,一路奔波,的确是辛苦。 萧衾擦干泪水,“国公爷,荆遥,你们赶紧进来,主子和两个小子还在等你们呢!” 四人收拾好情绪,随萧衾进了寺。 “荆遥,唳崖一战,主子被那灵兽的毒针贯穿,身负重伤、至今未醒......” “她气息越来越弱了......” 萧衾说话间,四人来到了安置醉芙的厢房。 谢长瀚离别时已经知道醉芙的情况,心中已经做了准备。 但荆遥看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脸色白的透明的女子,心中难受至极,恨不得自己去帮她受这份罪。 “萧衾,我要把脉,帮我一下......” 萧衾掀开被子,将醉芙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被子底下,女子胸前包裹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还有些微红色渗了出来。 萧衾帮忙撸起醉芙的小半边袖子,让荆遥把脉,“这里条件有限,外界情况不明,我不敢贸然外出,就找了寺里的哑巴老和尚借了点金疮药,虽然每日帮主子换药,但是唉......效果甚微。” 荆遥捏着那杆枯瘦的细腕,忍住鼻头酸涩,将微弱的灵力注进去,仔细帮醉芙查看伤情。 不一会儿,谢长瀚着急问道:“阿遥,芙儿她......” 荆遥收回手,沉吟道:“醉芙不仅身负重伤,且丹田大伤,最好立即返回千机堂医治。” 宣飞尘问道:“主子她如今这样,还能移动吗?” “我带了一点药散过来,萧衾你喂醉芙喝下,我先去看看魏苏和长生情况如何......” “是......” 荆遥又说道:“飞尘你带我过去看看长生和魏苏......” “国公爷......” 荆遥交代道:“让残枫准备好,我们待会就启程......” 谢长瀚应道:“是!” ...... 时间如白驹过隙,瞬息即逝。 汨云川帝宫,琉花宫。 夜色静谧,菩提花又落叶了。 落叶纷飞,树下男子闭目抚琴,企图用琴声平静纷乱不安的内心。 啪一声。 琴弦冷不防地断了。 百里靖炘心一震,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如他所料,蔺阑身后跟着一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臣参见帝君!” 被琴弦割破的指头在微微滴着血,将洁白的长袍染上一抹鲜艳的红。 百里靖炘的心砰砰直跳,问蔺阑道:“何事?” 蔺阑沉声应道:“帝君,天枢宫的人到达九州,按帝君的指示前往东陵国......” 百里靖炘格外紧张,“然后呢?” “昭华公主和镇国公谢长瀚约在半年前就离开了九州......” 离开九州了? 云帝鹰眸一沉,诘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蔺阑应道:“怀凤城的师泽告诉我们的人,说是他们已经前往密黎了......” 百里靖炘没想到醉芙她的修为进展如此快,竟然已经可以晋阶到可以前往密黎了。 “芙儿可留下什么口信?” 蔺阑摇摇头。 “怀凤城那边和芙儿他们有通信方式吗?” 蔺阑又摇摇头,他明白百里靖炘如今的焦急。 “准备一下,孤明日要前往密黎......” 百里靖炘可要急死了,若是醉芙还在九州,有东陵国君皇甫奕和灵盟的庇护,九州几乎无人能欺她。 她去密黎,密黎局势复杂,只怕自己的心慌就是...... 百里靖炘不敢想象醉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自己心慌至此,他如今只想飞到她身边,确认她安然无恙。 蔺阑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点残忍。 蔺阑禀报道:“帝君,微臣还有另一要事禀报......” “说!” “灰银城有急报......” 百里靖炘脸色青黑,隐隐有些怒色上脸。 蔺阑可不敢拭其锋芒,硬着头皮推出身后之人,帝君的怒火太吓人了,能躲就躲。 “萨鞍,你来和帝君禀报灰银城查探到的情况......” 天枢宫副司萨鞍瞪了一眼蔺阑,若不是当着帝君的面,他可真想跳起来掐死自己的顶头上司。 其余人可能不了解帝君对九州那女子的情意,但他是天枢宫的副司,派人到九州之事他也参与其中。 萨鞍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如今要做这个拆散鸳鸯爱侣的恶人,他堂堂天枢宫宫主都承受不住帝君的怒火,难道他小小一个副司能承受的住吗?! 蔺阑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和自己的小老弟萨鞍对上眼。 萨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对脸色不佳的百里靖炘禀报道:“禀、禀报帝君,灰银城出现一批等级很高的灵器......” 话音一落,男子手上的古琴碎成渣滓。 萨鞍看着浑身杀气腾腾的百里靖炘,他决定待会要是有命回去,他马上要掐死自家老大,掐死!掐死! ...... 另一边,密黎千机堂。 天色清亮,枝头鸟鸣声声灵脆。 床上的女子被这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吵醒,微微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皆是陌生之物。 女子头昏眼花,身体的疼痛感随着苏醒更加强烈。 醉芙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声来:“水......水......” 这动静很快就惊醒了守在床边的人。 “姐姐!姐姐!” 魏苏睁眼就看见苏醒过来的醉芙,欣喜若狂。 “姐姐你醒了!”魏苏激动说道:“你要什么?要水吗?” 醉芙微微颔首。 她像是在荒漠里走了许久,走到天昏地暗才走到绿洲的旅人。 魏苏赶紧沏了一杯凉透的茶水,用手微微捂热再喂给醉芙。 醉芙饮完茶水,干燥起皮的嘴唇终于湿润了一点,于是问道:“小苏,这是哪里?” “我们在千机堂......” “对了!”魏苏后知后觉,“我得赶紧派人去和荆遥大哥说这个好消息!” “来人......” 门外伺候的人闻声进来。 “姐姐醒了,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少主......” “是!” 魏苏又对着醉芙说道:“姐姐,你先不要起身,在床上再歇歇,等荆遥大哥过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 “嗯嗯......” 醉芙四肢沉重如铅,在魏苏的守护下,沉沉睡了过去。 等荆遥等人赶过来时,见到的只有床上安睡的女子。 荆遥紧锁多日的眉头在这一刻终于松了下来。 他五指轻轻捏住醉芙的脉搏,“除了气血亏损严重,身体已无大碍......” 谢长瀚眼眶湿润,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地了。 “醉芙的丹田之处......”荆遥似乎探到一丝异常,“奇怪,她的丹田灵气竟然比之前更加充盈......” 长生嘴角上扬,“姐姐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荆遥颔首,眉梢间皆是喜色,缓缓放下女子手腕,说道:“醉芙无事,诸位让她先行休息,其余事等她醒来再说吧......” “是是是......” ...... 第二天清晨。 千机堂安柳园,鸡鸣破晓之时。 庭中一棵老白树底下,俨然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树底下银光流动,刺目的光芒很快就惊扰了白树上栖息的倦鸟。 凤凰二境九星...... 醉芙缓缓吐息,睁开眼睛,乌黑的眼底中几丝银光掠过。 女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腕间的沙椤花灵,只见沙椤花灵身上的灵气已经微微渗着血色。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能想到慎玉宇那老家伙死了还能送自己一份大礼呢...... 现如今到了晋阶凤凰三境的关键时刻,就差临门一脚...... “芙儿!” 醉芙听到响声,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看向大门处。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疾步往这边冲过来。 醉芙不自觉地眉眼弯了起来。 “舅舅......” 谢长瀚看着虚弱的醉芙,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要抱着醉芙哭。 又似乎想起些什么,一下子就转悲为怒,也顾不得醉芙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当着后面赶过来的一连串观众的脸,扯这醉芙的耳朵,怒喝道:“你这小兔崽子有出息啦?!说冲就冲,是嫌这条小命活的太长了是吧!” “痛痛痛!” “就该让你长点记性!” 谢长瀚这次是真的被醉芙吓到有些后怕了,他手下的力更重了几分,“你可别以为这世界上还没人管的了你,下次你再试试!” “不敢不敢......” 怒气冲冲的镇国公可没人敢拭其锋芒,大家不敢吱声躲在一边,是萧衾实在心疼醉芙,壮着胆子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萧衾上前拉住谢长瀚,“国公爷,主子身子刚恢复......” 醉芙两眼汪汪地看着萧衾,她家阿衾果然是会心疼人的...... 醉芙又瞪了一圈前面几个大男人,哼! 萧衾用巧劲牵制住谢长瀚的动作,其他人见萧衾已经开口,加之又被醉芙瞪了一眼,也赶紧上去拉住谢长瀚。 “好了好了......” “主子知错了......” “舅舅轻点......” ...... 被众人“解救”下来的醉芙摸着自己发疼发肿发红的大耳朵,看着眼前齐齐整整都活下来的众人,心里又是窘迫又是欢喜。 荆遥看着醉芙这泪汪汪又气鼓鼓的模样,很不卖账地笑了出声。 “阿遥!” 醉芙恨恨地呲着牙,说道:“早知道这样子我就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救你了!” “姑奶奶,可别!” 荆遥忍住笑意,说道:“要是昭华公主不来密黎英雄救美,荆某可就要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哼!”醉芙叉着腰,做一副泼妇样,“算你识相!” 荆遥举起双手投降。 “噗嗤哈哈哈哈......” 醉芙见此荆遥搞怪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看着院子里的熟悉面孔,眼里默默涌上泪水,“平安......大家平安就好......” 众人也百感交集,笑中带泪。 是啊,无论多大风浪,最后大家平安就好。 嬉闹了大半日,醉芙在萧衾的搀扶下回到了屋里头。 众人吃过早饭后,谢长瀚就打发众人离开,让醉芙好好休息。 荆遥前脚刚从安柳园离开,后脚就听到随从说元辛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等回到书房时,已经是日光融融的时候了。 “堂主........” 元辛已经在书房里等了许久,见荆遥终于到了,赶紧迎上去。 荆遥看着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元辛,微微一笑,戏谑问道:“怎么了?一大早就看你如此着急的模样,难不成是崔缙提亲了?” 第153章 猊族 “咳咳,堂主你......”元辛被荆遥这么一调侃,整张小脸瞬间通红。 “哈哈......” 荆遥因为醉芙难得心情好了不少,见元辛脸色通红,一时之间也起了逗趣的心,又调侃道:“年纪也不小了,你不着急,我看人家崔缙着急的很,今日不同往昔,你们......” 荆遥就此打住,元辛也明白荆遥没说完的话。 之前还要顾及荆恭的存在,影山山庄一事之后,荆恭、荆琮已死,荆遥也趁机在千机堂清理门户。 如今的千机堂以荆遥马头是瞻,荆遥为人随和,对元辛和崔缙的事儿心知肚明,从不过分干涉。 “若是时机到了,便知会本尊一声......” 荆遥笑道:“也是千机堂一件喜事......” 元辛红着脸,点了点头。 荆遥心里乐呵,借此多说两句,“人家崔缙前些日子和本尊诉衷肠,说之前多少难都熬过来了,如今就等着你点头......” 听荆遥这么一说,元辛羞得差点想冲出去揍一顿崔缙了,这傻小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荆遥这个人精看出元辛在想什么,便接着说。 “当然,你也莫要怪罪崔缙......”荆遥剑眉微挑,“有些话是本尊套出来的......” “是,属下明白......” 元辛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晚些时候属下再和崔缙商量此事。” 见荆遥嘴上滔滔不绝之势仍不休止,元辛赶紧打岔,“堂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嗯?何事......” “无双宗那边有异动。” 元辛抬头看着荆遥,禀报道:“内乱了......” 荆遥皱眉,“慎玉宇一死,慎瑛不是继承无双宗了吗?” 慎玉宇生前,可谓是虎父出犬子,他的儿子众多,但各个都不堪大用。 这慎瑛乃是矮子里头拔将军,资质不差,可惜远远不如密黎其余九大势力的继承人。 “慎瑛压不住底下的人吗?” 元辛沉声应道:“堂主,慎瑛死了......” 闻言,荆遥瞳孔一震,“死了?!” “怎么回事?!” 女子一五一十回禀:“探子回报,前几日,慎瑛被慎玉宇的嫡女所杀......” “他嫡女是何人?” 元辛应道:“慎姿鹤......” 慎玉宇没有嫡子,他的原配死的早,嫡女慎姿鹤早早就送去庄子静养,在无双宗毫无存在感,只是占了个嫡女的名头而已。 “慎姿鹤有这个能力?”荆遥还是十分不相信。 元辛说道:“慎姿鹤韬光养晦多年,慎玉宇一死,她的机会就来了。她外家那边如今鼎力相助,慎瑛挡在她前面,自然要被她处理掉......” “她外家是?” 也难怪荆遥不知道,慎姿鹤并不受慎玉宇宠爱,毫不起眼,没人对她感兴趣,更何况去深究她的外家。 “猊族......” 荆遥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他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国家还是?” 元辛让人呈上密黎的地志图,她指了指密黎域界东北角,说道:“猊族的族落在此......” 荆遥看了眼元辛所指之处,提出疑问:“密黎域界广袤,地志图每两百年绘测一次拾遗补缺,其中包括标志出每两百年间诞生的新兴的势力和家族所在地,这份地志图未标志出弥族,代表着溯源至近两百年期间,猊族并不成大气候可以影响密黎势力格局,你又从何得知此处乃是猊族所在地?” “使残枫查到的?” 元辛摇头:“猊族太小太弱,残枫若是不知道它的方位,也是不知从何处查起的......” 女子脸色沉重,“是摩诃阁的人查到的。” 密黎第二大势力摩诃阁怎么会插手这件事? 荆遥沉声说道:“摩诃阁此举是什么意思?” 元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恭敬应道:“堂主,摩诃阁的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是否要见一面?” “不请自来......” 荆遥荆遥脸色沉了下来,“摩诃阁此番行为诡谲,不管什么意图,目的不纯......” 年轻的千机堂堂主紧咬银牙,无论之后摩诃阁要做什么,他未经商量就擅自派人过来千机堂,这是逼千机堂上他这条贼船啊...... 消息一旦传出去,在外头人看来,只觉得千机堂已经和摩诃阁联手了。 荆遥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如今一片沉黑,他思虑许久,最后说道:“让他进来......” 他倒是要看看摩诃阁要搞什么鬼! 很快,摩诃阁派来的人就被引进了书房。 “摩诃阁柳涯拜见堂主......” 柳涯态度谦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傲慢无礼,也没有因为荆遥年纪轻轻就看低,似乎是真心想找荆遥商讨事情的。 荆遥看着眼前这个四十不惑的男人,若有所思。 柳涯,摩诃阁大护法...... 是摩诃阁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仅位屈摩诃阁阁主溥温茂之下,摩诃阁派他过来做什么? “我千机堂素来与摩诃阁无交集,不知柳护法此番前来千机堂所为何事?” 柳涯微微笑道:“来者是客,还望堂主不吝赐座......” 荆遥看了旁边的元辛一眼,元辛赶紧派人送上香茶位椅。 柳涯坐在下首,抿了口香茶,眉头微挑,赞叹道:“不愧是财如泉涌的千机堂,这茶的确香如魂断啊!” 荆遥不咸不淡地应道:“柳护法既然喜欢,待会不妨多拿几饼回去,也让阁主尝尝......” 千机堂堂主开门见山问道:“听元辛说弥族一事乃是贵阁透露的,不知贵阁是什么意思?” 柳涯微微笑道:“无双宗前任宗主慎玉宇在唳崖暴毙一事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密黎,流言纷纷,曾有目击者说那击毙慎玉宇的乃是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女子,不知道堂主可知此事?” 竟为此事而来吗? 荆遥冷冷地看着他,“柳护法有所不知,本尊年龄轻轻技艺不精,刚巧不巧当时被囚禁在逆贼荆恭手上,若不是柳护法解惑,本尊还不知竟然是一名女子击毙了慎宗主......” 虚虚实实,柳涯身居高位多年,怎会听不出荆遥话里的软钉子。 “呵呵......” 柳涯又笑了笑,说道:“也不怪堂主不知,慎玉宇乃是密黎第一高手,说他被一名女子击毙可真是天方夜谭之言,密黎众人在诸多流言中唯独不信此言,摩诃阁也是出于好奇才查了一下......” 荆遥脸色铁青。 那夜唳崖上,无双宗带来的人都已经死绝了,慎玉宇虽然暴毙,但是无双宗后来派人上去查探,发现击杀痕迹不似密黎势力所为,加之慎瑛继位后忙于处理内乱,暂时抽不出精力追究此事,所以事到如今都还没有人找上醉芙,摩诃阁如今...... “堂主莫要迁怒摩诃阁......”柳涯说道:“无双宗早晚也会查到千机堂这里来的......” 荆遥冷着脸,一声不吭地将手里的茶杯捏碎。 “阁主和我都很想见识一下那名奇女子,不知堂主可否......” 荆遥打断他的话,不悦道:“柳护法知道此消息先来找千机堂而不是找无双宗......莫怪本尊直言,无事不登三宝殿,摩诃阁有何要事求我千机堂......” 柳护法没想到荆遥那么快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讲,颇有些猝不及防。 柳涯见荆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便知道此事棘手,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慎瑛身死,慎姿鹤在猊族的扶持下想继位无双宗......” 荆遥说道:“小小一个慎姿鹤,本尊想不明白为何摩诃阁如此忌惮......” “呵呵,慎姿鹤对慎玉宇并无什么父女之情,贵阁想借此事发挥,浑水摸鱼又猜不透慎姿鹤的想法,两权相利取其重,找上了我千机堂......” “柳护法你说本尊所言,对否?” 柳涯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凝滞。 “猊族一事,本尊想听柳护法解释一下......” 站在旁边的元辛脸色不变,看着柳涯吃瘪,心里乐开了花。 “咳咳......” 柳涯没想到竟然被荆遥将了一军,脸色尴尬。 只是再尴尬,也得遵循阁主溥盛茂的指令来合作。 柳护法说道:“慎姿鹤虽默默无闻,但的确是天资聪颖.......可是要拿下无双宗,任凭一名小女子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堂主,他们背后的猊族才是关键......” “堂主有所不知,猊族乃是密黎域界东北角麓赫山上的化外之地,几乎不现于人世,如今依然过着茹毛饮血、而衣皮苇的生活......” 荆遥嗤笑一声,“猊族若是如柳护法口中所言,那岂不是区区蛮族罢了,何惧之有?” 柳涯解释道:“阁主与堂主所见略同,若只是一个未开化的蛮族,慎姿鹤又怎么会倚赖呢,于是派人继续追查,发现猊族有些诡谲......” 元辛听了大半天,稀里糊涂的,不禁问道:“柳护法此言何意?” “猊族自称能通鬼神......” 荆遥沉吟道:“你是说他们是巫祝?” 柳涯点头,应道:“是的,似乎那猊族能修行通灵诡术使神降临......” “慎瑛之死,正是猊族行巫祝之术下的手......” 荆遥问道:“这消息可信否?” 柳涯点头,“当时慎瑛被亲卫里三层外三层紧紧护住,突然被一股黑气缠住,眨眼间就暴毙其中......” “还有当时在场的,无论是不是慎姿鹤的人,最后都被献祭给猊族的神了......” 元辛心中惊讶,惊呼道:“有多少人?” “五百六十四人......” 荆遥惊讶之余又有些不可置信,此事过于玄乎。 “不是灵气所为?” “不是!” “柳护法是怎么查到的?” 柳涯应道:“慎瑛继位之后,摩诃阁就派人暗中埋伏在无双宗里头,慎玉宇的儿女的确不如他,事到如今,即使是慎姿鹤也没发现摩诃阁安插了探子进去......” 荆遥说道:“柳护法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如此坦诚,摩诃阁所求之事想必千机堂难以拒绝吧......” 柳涯续上一杯香茶,抿了两三口,最后才淡淡说道:“我家阁主的意思是,无双宗春秋鼎盛之时已过,如今日薄西山独木难支,千百年来,无双宗在密黎称王称霸,如今是时候变变格局了......” “再者,猊族野心勃勃,今日能行巫祝之术剿灭慎瑛一派,他日难免不会拿九大势力开刀,密黎多家势力之间虽纷争不断,但千百年来互相影响,礼义廉耻还是有的。猊族诡谲,只怕他要的不只是无双宗,而是想借助慎姿鹤这个身份偷天换日,称霸整个密黎!” 荆遥淡淡问道:“方才柳护法说是时候变变格局了,不知意思是谁是主,谁是辅?” 利益分配,得挑明白了谈! 柳涯眉头一挑,“无双宗被瓦解后,势力更替,自然是摩诃阁登顶第一,千机堂登顶第二......” “第二......有意思......” 荆遥嘴角微勾,“若是千机堂拒绝此番邀约呢?” “那下一次登门造访的,那就不是摩诃阁了......” 荆遥听出里头的威胁之意,倏地沉默了。 柳涯不催促,在慢慢品茶。 许久,荆遥沉吟道:“柳护法带着溥阁主的善意前来,邀我千机堂结盟,但柳护法口中所言实在匪夷所思,结盟一事重大,还望摩诃阁能宽容几日时间给本尊考虑一下,若残枫查探正如柳护法所言,那千机堂愿意与摩诃阁站在一起抵御外族......” 柳涯本想今日就拿下这结盟一事,本来还想多说两句...... 但见荆遥刀枪不入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虽然未能尽善尽美,但回去也能有所交代了。 “那柳某就先回摩诃阁静待好消息了。” “元辛......” “是!” “送送柳护法......” 柳涯拱手作揖告退。 “再拿一些香茶给柳护法带上......” “是!” ...... 等元辛将柳涯送走,荆遥在书房深思。 好一会儿元辛才回来。 “送走柳涯了?” “是!” 荆遥敲着案面,眉头微皱,“元辛,你觉得柳涯说的话是真是假?” “属下听着不像假的......” “派人叫高适回来,你陪我晚点过去安柳园一趟......” 这事得咨询一下醉芙的意见才行。 “是!” 第154章 巫祝之术 月挂中天,清光皎皎。 安柳园里,醉芙已经接到下人的通报,早早的就等在院子里头了。 见荆遥一脸慌张跑过来,醉芙难得见他失态,一下子就乐了,逗趣问道:“堂主何事如此慌张?” 魏苏等人都在院子里赏月品酒。 荆遥见一群人都在看好戏的模样,想着也是自己人,也没顾及什么,着急说道:“醉芙,有事找你商量......” 醉芙伸了个懒腰,笑道:“安生了两日,果然闲不得啊......” 醉芙看到残枫首领高适在跟在荆遥身后,柳眉微挑,看来荆遥要说的事儿不简单啊...... 醉芙留下一群人在院子里头赏月,带着荆遥三人还有凛雪进了书房里。 “这位是?” 醉芙看着荆遥身后的那张陌生的面孔,有些疑惑。 荆遥顺着醉芙的目光看过去,反应过来,应道:“哦,元辛,她目前是千机堂的大管事......” “元管事......” 醉芙盈盈笑道:“果然如大家所言,是个英姿飒爽般的美人儿!” 元辛听到醉芙的称赞,脸色微红,没人如此直白的夸赞过她。 醉芙寒暄了两句,便单刀直入问道:“阿遥今夜前来,不知苦恼何事?” 高适自从那次幻郾城与醉芙交手之后,就一直觉得醉芙对危险的感知度非同一般,这次也是一样感觉。 荆遥皱着眉头,沉声说道:“醉芙,摩诃阁找上我们,想要合作......” “合作?” “慎玉宇身死,无双宗新任宗主慎瑛被慎玉宇嫡女慎姿鹤所杀,如今无双宗内乱,摩诃阁查到唳崖一事与你有关,以此要挟千机堂联手瓦解无双宗......” “有趣......” 烛光照着沉思的女子,在她脸上跃动。 “摩诃阁不趁机透露此事给无双宗?反而把矛头指向千机堂......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 醉芙目光看向窗纱上光影,冷不慎地说出她的疑惑,“难道无双宗那边有什么力量是让摩诃阁提防的?” “是!”荆遥没想到醉芙居然推测出来,应道:“慎姿鹤后面有猊族的支持......” “猊族?” “据所闻,是化外之地,族落在密黎域界的东北角麓赫山上。” “化外之地还能帮慎姿鹤杀了堂堂无双宗宗主......不可能吧......” 醉芙一边分析一边推测,“如此天方夜谭之事必然背后有天方夜谭的手段......” 一旁的元辛补充说道:“猊族能行巫祝之术,摩诃阁说当日慎瑛身死是因为猊族召唤出的黑气,在慎瑛死后,慎姿鹤和猊族还当场献祭了五百六十四人给他们的神......” 醉芙听到“黑气”两个字脑袋一震,“你是说黑气?不是灵气?” 荆遥十分肯定,应道:“摩诃阁确定是黑气......” 关于邪神的事情少有人知,既然密黎已经出现了黑气,不管是不是邪神的力量在背后搞鬼,她都要查清楚。 如今唯一要纠结的问题是,要不要和荆遥他们透露有关邪神的事情? 醉芙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做了决定。 “且不管猊族能不能行巫祝之术召唤出他们的神,以人命献祭一事乃是违背天伦的事情......” 醉芙沉声说道:“摩诃阁既然先来找你,代表着摩诃阁还是存了几分良知的,这个合作即使带着点威逼利诱的意味,阿遥,此事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和摩诃阁联手......” 醉芙还是决定先隐瞒邪神一事,得让凛雪他们去查清楚再说。 荆遥应道:“我今日掂度了一下,若那猊族的确如摩诃阁所说的这般残暴不仁,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千机堂必定是要剿灭的......” “不过,摩诃阁既然知道了慎玉宇一死和我有关,难免他们会以此拿捏千机堂......”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万一摩诃阁想吃两家......”女子眼中有银光略过,提出自己的担忧:“阿遥,你信得过摩诃阁吗?” 荆遥摇头,“密黎十大势力,谁也信不过谁......” “既然信不过,那就不妨让这趟水更混浊点。” “醉芙你的意思是?” “阿遥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盟友........” 醉芙指了指幻郾城的方向,“慎玉宇一死除了和我们脱不了干系,难道和端木明烈和幻郾城就脱得了关系吗?” 年轻的女子脸上沉静如水,“幻郾城已经蓄势待发,就差一个时机而已。” “上一次我们做了螳螂......”醉芙若有所思,“这次总该轮到我们做黄雀了吧。” 女子突然发问:“阿遥,你敢不敢让千机堂做密黎第一大势力?” 一旁听着的高适眼睛猛地瞪大。 荆遥盯着醉芙的脸,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应道:“有何不敢!” “那有没有胆量一次吃掉无双宗和摩诃阁两家势力?” 残枫首领高适听得热血澎湃,心脏砰砰作响。 千机堂堂主眼中冒着火光,铿锵有力地应道:“敢!” 醉芙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上次应的那么响的人还是宣飞尘,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坑那只熊。 她喜欢有魄力有胆量的男人。 “那就传信给端木明烈,让他暗中过来千机堂一趟。” 醉芙提醒:“对了,猊族一事不能仅凭摩诃阁一面之词......” 荆遥对着旁边的高适说道:“安排残枫过去无双宗和麓赫山查探情况......” 醉芙心里自己的小算盘,闻言,随即也说道:“带上凛雪和飞尘,让他们过去帮帮忙。” 高适应道:“是!” ...... 等荆遥带着元辛他们离开后,醉芙让凛雪召集安柳园众人商讨要事。 荆遥过来安柳园已经是月色蒙蒙之时,又和醉芙商讨时间久了点,所以谢长瀚他们已经差不多就寝了。 等凛雪过来和他们说醉芙有要事商讨时,各个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室内烛火又点多了几根,照的书房里亮堂堂的。 长生和魏苏作为小辈,很是乖巧地为众人沏茶。 “方才阿遥过来和我说了无双宗的一些事情......” 醉芙让凛雪复述一次。 等凛雪讲完,醉芙说道:“大概情况就如凛雪方才所言,猊族用巫祝之术召唤出来的黑气诡异,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改变原定的计划,提前透露给你们知道。” “当初无论是在东陵的浮仙泉还是在娲夙的神木林里,我都曾发现过黑气的痕迹,后来怀安大师到访国公府,更让我确认了黑气的出现并不是偶然。” 长生问道:“那黑气是什么东西?” “黑气,应该称之为邪气......”醉芙应道:“它是邪神留下的东西,似乎是能摄人魂魄。” 一旁的魏苏疑惑,“邪神?” 萧衾问道:“邪神是什么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醉芙皱着眉头,“我们对这个所谓的邪神知之甚少,根据师父和怀安大师的说法,邪神出世则生灵涂炭......” “你们看......” 醉芙眼睛一闭一睁,原本乌黑的双瞳如今已经是一片银白。 宣飞尘被吓的不轻,“主子,你、你的眼睛......” 不只宣飞尘,连其他不知情的人都被吓到了。 “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但邪神似乎与我的血统有所羁绊......” 醉芙再次睁开眼睛,双瞳又被一片乌黑覆盖住。 “黑气一事重大,你们切记莫要与外人说道......” “是!” “是!” “是!” ...... “阿遥尚不知此事......”女子正色道:“明日残枫会去麓赫山和无双宗查探情况。” “凛雪你跟着高适一起过去无双宗,飞尘你跟着乌信过去麓赫山。” “是!” “是!” 醉芙意念一动,地上红光一闪,召唤出赤儿来。 “阿遥如今虽已收复千机堂,但我不信任千机堂的所有人......” 醉芙抚摸着怀里的赤儿,看着谢长瀚,说道:“舅舅,明天你带上长生和魏苏偷偷跟在乌信他们背后,不要泄露行踪,深入猊族仔细查探一下。” “赤儿,猊族凶险,你明天护好舅公和舅舅们。” 赤儿点点头,一下子就从醉芙怀里窜到谢长瀚身上。 “阿衾你跟着元辛去一趟幻郾城,务必将端木明烈请过来千机堂。” “是!” ...... 次日,千机堂各路人马出发。 几日过后,很快,萧衾那边就传回了好消息。 ——七日后,幻郾城城主将抵达千机堂。 凛雪那边也随后传回消息,称无双宗内部的确如摩诃阁所言陷入了内乱,且慎瑛死后,慎姿鹤已经在猊族的扶持下,杀了很多长老,如今整个无双宗几乎如慎姿鹤囊中之物了。 一切几乎如醉芙所计划的方向进行中。 但奇怪的是,不仅明面迟迟没有见飞尘传回任何消息,连暗地里的谢长瀚都没有动静。 醉芙倒是不着急,毕竟谢长瀚已经契约了一只青岩兽,情况再怎么凶险,起码都有青岩兽保护性命无忧。 又是等了两天,谢长瀚那边终于传回消息了。 但是传回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密信中只有一个字——“危”。 醉芙看着信上那个“危”字,脸色黑沉。 虽然尚且不知道他们在麓赫山那里发现了猊族什么秘密,但是醉芙出于谨慎考虑,还是立即下令让他们撤退回来。 “小哥,派人问问你们堂主如今在哪里?” 安柳园的侍从应道:“是!” 很快,荆遥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禀报公主,堂主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醉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跟着荆遥的人过去书房那边。 醉芙在千机堂住了不少时日,由于伤势尚未完全恢复,这些日子几乎都在安柳园里头歇着养伤,没有机会出来见识过千机堂的真面目。 如今虽是深秋时节,草木萧瑟,但一路上醉芙走过来还是被千机堂的底蕴所惊讶。 千机堂的的确确是富的流油,可却没有幻郾城那般浮夸奢靡,反而有种淡淡的古老世家的书香气。 醉芙看着那些斑驳的、岁月的痕迹出现在目之所及之处的殿堂楼阁,心里暗叹可谓称得上是碧瓦朱甍、古韵四溢了。 醉芙随侍从进了书房,荆遥看到女子走进来的身影,便放下手里的卷宗,朝来人笑了笑。 醉芙回以浅浅一笑,想起方才一路走过来的美景,揶揄道:“真想不到这千机堂如此美妙,想想在九州荆家时倒是委屈了咱们堂主了......” 荆遥少见醉芙这般俏皮模样,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神,脑海里又突然闪过百里靖炘那张讨人厌的脸,心中不禁怄气。 心里怄气也还是要问的,荆遥说道:“醉芙找我何事?” 醉芙走上前,心里斟酌了一下,还是坦白说道:“阿遥,麓赫山那边......” “我不仅派了飞尘过去,我还瞒着你暗地里让舅舅他们也跟了过去查探情况......” 第155章 麓赫山真相 荆遥倒是对醉芙暗地里派人的行为没有什么异议,她既然这么做,自有她的考量。 醉芙仔细观察荆遥表情,确认他表情无恙之后,继续说道:“我方才收到舅舅那边传来消息,信上只写了一个危字,阿遥,乌信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荆遥微微颔首。 “乌信那边传信回来,只说猊族那边与寻常百姓一般生活,只是偶尔多了一些祭祀活动罢了......” “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荆遥摇摇头。 醉芙柳眉微拧,脸上神情更加疑惑了,“这,这太奇怪了......摩诃阁还和你说了猊族其他事儿吗? 荆遥又摇摇头,应道:“摩诃阁了解到情况,只有上次和你们说的那般.....” 醉芙陷入沉思,“你帮我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是不起眼的、重要的又容易被人遗漏的点?” 锦衣男子眉头紧皱,一同陷入了沉思。 突然,男子嘴唇微动,嗫嗫嚅嚅念叨道:“五百六十四人......” 女子问道:“阿遥你说什么?” “五百六十四人......” 荆遥神色一变,惊呼道:“猊族当时杀了慎瑛之后还献祭了五百四十六人给他们的神!” “所以呢?”醉芙疑问道:“这五百六十四人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荆遥眼神中满是震惊,“醉芙!猊族在密黎势力中处于尚未出世的状态......” “猊族族落在密黎东北角,那一处人烟罕至,藏匿多年,少有人知晓......”男子声音带了些颤抖:“猊族行巫祝之术要献祭才能通他们的鬼神......” “猊族族人少,慎瑛一死就要献祭五百六十四人,可见他们献祭所需的活人规模之大!” “那猊族......” 荆遥眼神瞬间冷若冰霜,诘问道:“他们千百年来究竟去哪里找那么多活人献祭给他们的神?” 听到这里,醉芙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猊族不会献祭他们自己的族人......” 醉芙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最近密黎可有突然失踪的人口?” 荆遥应道:“明面上几乎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世家子弟消失的,但是密黎之大,很难说......” “世家子弟过于显眼......若是那些下九流的腌臜之处呢?” 闻言,荆遥浑身气压陡升,“若是真的拿那些孤苦百姓的人命来献祭.......” “猊族不得不除!!!” 女子想到这个可能性,眼神杀气腾腾,“我已经下令让舅舅他们赶紧撤退了,阿遥你那边......” “我让乌信他们撤退回来!” ...... 三日后,赤儿带着谢长瀚他们从麓赫山那里赶了回来。 赶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醉芙感应到赤儿的气息,从睡梦中惊醒,赶紧起身迎接。 赤儿巨大的身躯在院子里降落,醉芙赤儿背上倒伏的三人,神色大变。 “舅舅!” “娘亲!娘亲!” 赤儿化形变小,着急说道:“舅公他们在猊族那里不小心中了黑气,昏迷过去了!” 醉芙一听到是因为中了黑气,心里更是着急了,“娘亲知道了,赤儿你去喊阿遥过来一趟!” “是!” “小心行事,不要声张!” “是!” 醉芙手腕一动,沙椤花灵将赤儿背上的三人轻轻地捆住,将人送回屋里救治。 荆遥闻讯而来。 “醉芙......” 醉芙听到声音,心急如火地冲道门口。 女子满脸汗水,焦躁不安地说道:“阿遥,你快来看看他们是不是中了蛊毒?!” 蛊毒? 蛊毒可非比寻常! 荆遥也着急了起来,“谁中了蛊毒?!” 只怪自己没交代清楚赤儿,醉芙擦干额头汗水,“是舅舅他们!” 国公爷回来了?! 荆遥赶紧上前,果然见床榻上躺着三人,一大两小,脸色黑青。 事到如今,看来满也瞒不住了! 醉芙将黑气一事和荆遥解释了一遍,道:“......我已经驱除干净他们体内的黑气,为何他们......” 荆遥五指捏住谢长瀚的脉搏,将一丝灵力注进去仔细查探。 良久,男子脸色阴沉,果然如醉芙猜测般是中了蛊毒。 “果真是蛊毒。” “这个蛊毒异常凶猛......若是普通的蛊毒,以国公爷的灵力修为不至于昏迷至今,方才我用灵力查探时,发现这蛊虽是毒物但并非凡品,大有可能是猊族的宝贝,只是奇怪......” “他们若是发现了国公爷......在未查清他们身份之前应该不会轻易使用此蛊......难道是国公爷他们不小心误闯了什么圣地才招惹了此蛊?” 听荆遥如此一说,醉芙心里更是惊怕,问道:“那此蛊要如何解?” 荆遥有点想冒险一试,“麓赫山那里......” 醉芙心里焦急,但还是沉住气,道:“猊族凶险,在未查探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千机堂没有如此凶猛的毒物能以毒攻毒把那蛊虫逼出来......”荆遥想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去找无双宗和摩诃阁求助......” 无双宗和摩诃阁怎么样也是密黎第一大和第二大势力,珍藏的宝贝肯定会比千机堂多一点。 不过退一万步说,人家有如此圣品,会不会双手送给你又另当别论,而且这个关头上...... 醉芙摇摇头,打断荆遥的话,“求药只会打草惊蛇,此路不通......” “那......” 荆遥一时之间也没了法子。 “蛊毒......” 醉芙双眼微阖,细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的。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女子眉眼一展,意念微动,一个小小的地佛藤木瓶从储物戒指中飞出,浮现半空。 “咦?”荆遥惊奇问道:“这是何物?” 醉芙两指捏住木瓶,递给荆遥,说道:“当初我在九州北屿时,楼浦女王曾将此物赠予我,此乃万蛊之王——黑魇蝎,阿遥你看看此蛊能否帮得上忙?” 黑魇蝎乃是以三代楼浦王的鲜血养出来的万蛊之王,若是连此蛊都派不上用场,那就只能去强抢了! 荆遥将木瓶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拔开塞子,很快,一只浑身通黑的蝎子从里头钻了出来,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夜幕中,鸟鸣声尤为响亮。 男子看向窗台外,眼中寒光微闪,一抹灵力从指尖飞射出去,一鸟儿从树梢坠落在地,挣扎不已。 两人走到庭院,将黑魇蝎放在鸟儿身上。 只见它尾针猛地一刺入,下一秒还在挣扎的鸟儿便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鸟儿死而不僵,这黑魇蝎的毒性还是弱了点......” 荆遥很是谨慎地将黑魇蝎放进地佛藤的木瓶里,说道:“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我再配几味性烈的灵草看能不能行......” “好!”醉芙微微松了口气,“舅舅他们就拜托你了。” ...... 又经过四天的治疗,荆遥终于和醉芙说了一个好消息。 “国公爷和长生、魏苏体内的蛊毒除的差不多了......”荆遥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快的话,今日晚些时候就能醒过来。” 醉芙眼神微沉,“赤儿和我说,当时她是被舅舅留在一座塔外面看风,他们进去没多久,赤儿闻到黑气的气息,感觉不妙就冲了进去,但是为时已晚,舅舅他们已经昏迷了过去。” “看来这个黑气的确厉害......” “对了......”荆遥看了眼黎明天色,说道:“端木明烈快要到了......” “他一个人来的?” “他一个人来的。” 醉芙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胆子可真大,也不怕这是鸿门宴......” “端木明烈商人本色......”荆遥笑笑,“只是深谙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罢了。” 醉芙深表赞同。 ...... 醉芙知道端木明烈自己过来的,但是没想到见面会是如此场景。 “端木、端木家主......” 醉芙哑哑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端木明烈举手抬足之间像极了一只花孔雀,“我身上这丝绸可是珍品......” 秋风卷过长街,醉芙身着披风,在这冷冽中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端木明烈披着那一身五颜六色又有些透视感的丝绸,脸上神情瞬间也变成了五颜六色。 于是,女子拐弯抹角地提醒道:“家主、家主你不冷吗?” 花孔雀抖了抖身上的寒意,“是有点冷......” 那你还穿的那么轻薄出门? 醉芙又好奇问道:“家主如此盛装,是......” “噢!” 花孔雀掏出羽扇轻摇,“这几日遂国国主伏泓雪纳了一名幻郾城的宗亲女子进后宫,我便去喝了两杯喜酒再过来千机堂。” 末了,花孔雀还补了一句,“这身丝绸还是国主特意为我做的......” 怪不得端木明烈没有感觉异样...... 穿这衣服的人从上往下看,根本看不出什么薄透,最多只是觉得华丽了点。 醉芙实在觉得这身衣服难登大雅之堂,使劲打眼色给旁边的荆遥。 有时候荆遥也是一个恶趣味的人,他还想看多两眼端木明烈出洋相,于是故意忽略醉芙的眼神。 醉芙见荆遥不理会,又看看他脸上贱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看好戏了。 女子咳嗽两声出声提醒:“咳咳,阿遥,正事要紧......” 荆遥被醉芙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只得乖巧上前,说道:“遂国虽然离千机堂不远,但家主一路过来还是辛苦了,如今秋风萧瑟,不如家主跟着下人下去稍做洗漱,晚些时候咱们再商讨要事......” 端木明烈看着醉芙和荆遥两人挤眉弄眼的,一时摸不着头脑,见两人执意如此,便跟着下去洗漱了。 后来没过多久,在千机堂的澡堂里,突然传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咒骂声。 “啊!!!伏泓雪老子要杀了你!!!” ...... 等端木明烈洗漱完后,醉芙和荆遥已经在正厅候着了。 见天色不早,荆遥便安排了一席家宴,打算边吃边聊。 端木明烈再见到醉芙和荆遥时,脸色微微红。 “咳咳........” 醉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荆恭一起招呼端木明烈落座,让下人准备开席。 等几次推杯换盏之后,主人家荆遥便先开口言道:“端木家主,想必元辛和萧衾已经和你说过千机堂的打算了吧?” 端木明烈微微挑眉,应道:“堂主惯会使美人计,派了两名美人儿过来幻郾城,我光看脸了,哪里还记得二位姑娘都和我说了什么啊......” 端木明烈可记得清清楚楚早些时候在千机堂的大门前,荆遥那小子一副想看自己好戏的样子。 醉芙抿嘴偷笑,道:“既然家主没有听清楚,那本公主就再和家主说一说......” 醉芙才不管端木明烈为何会突然耍赖皮,她看都没看端木明烈那张臭脸,将猊族牵扯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端木明烈讲的清清楚楚。 “家主莫要忘了,慎玉宇一死也与幻郾城有关......” 醉芙凤眸轻抬,说道:“当初家主和我说幻郾城如何谋划多年,如今这个大好时机摆在前头,难道家主不心动吗?” 第156章 一石二鸟 听到醉芙谈论起正事,端木明烈收起对荆遥这个小子的敌意。 “慎瑛身死一事我在你们之前就收到了消息,慎姿鹤和那劳什子猊族我也派人去查清楚了底细了,事情没有你们说的如此玄乎,那猊族的确是有点神秘兮兮,但是装神弄鬼也不是不可能,只能说,慎姿鹤和猊族控制无双宗的手法下三流却十分有用,毕竟胜者为王......” “是吗?” 醉芙嗤笑了一声,“恐怕是家主底下的人懒怠,一个办事不利居然还好意思和家主说猊族是在装神弄鬼......” 端木明烈脸色一黑,“公主此话何意?” 醉芙猛地拔高声音,应道:“连摩诃阁都有所忌惮的猊族,本宫相信绝不是家主所认为的只是一个只会装神弄鬼的小小异族......” 端木明烈有些吃惊,“摩诃阁找上你们了?” 元辛她们只是和他说了无双宗和猊族一事而已。 荆遥说道:“摩诃阁本想独吞无双宗,但忌惮慎姿鹤背后的猊族,想和我千机堂合作吃下无双宗......” 端木明烈脸色冷硬,语气不虞提醒道:“堂主莫要忘了,千机堂和幻郾城可是签订了同盟之约!” 要是千机堂跟着摩诃阁吃掉整个无双宗,那势力壮大的千机堂对幻郾城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千机堂已经知道太多幻郾城的秘密,到头来万一千机堂翻脸不认账,转头对付起幻郾城那就糟糕了。 “本尊未忘,所以才派了元辛和萧衾过去幻郾城。” 荆遥神色不改,“溥温茂是个笑脸狐狸,论奸诈程度家主也不遑多让......千机堂与幻郾城有约在先,本尊自然是先找家主商量......” 幻郾城从来只是前十大势力的手里的玩意儿,任人搓圆捏扁是常有的事儿,如今荆遥这番话不卑不亢,不仅很好地安抚了端木明烈,还让端木明烈成功忘记了早些时候出丑的事情。 醉芙又说道:“家主不必忧心,千机堂不似其他人,当初敢允诺幻郾城同盟之约,自然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好!” 端木明烈也不觉得憋屈了,“既然堂主肯真心诚意对待幻郾城,我幻郾城自然也不会背叛盟友,咱们现在就来谈谈接下来该怎么打算!” “我千机堂打算一石二鸟,直接吃掉无双宗和摩诃阁......” 荆遥这话一出,即使胆大如端木明烈也被吓得不轻。 “家主这般惊讶的模样作何?” 醉芙好笑道:“当初家主不是拍着胸口说要干掉十大势力的吗?” “我......”端木明烈咽下震惊,“我也没说一下子就干掉前两个啊?!” 荆遥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家主意下如何?” 端木明烈起身,在屋里头踱来踱去,许久,脑海思绪才停下来。 “堂主,恕在下直言,此举风险太大了......” “风险的确大......” 醉芙还没等荆遥出声,便开口说道:“本宫也不怕直说,千机堂要的是密黎第一的位置,幻郾城是千机堂的盟友,只要千机堂能登顶第一,那本宫必然保你幻郾城登顶第二,幻郾城如今已经有了密黎大半君权在背后支持,只要幻郾城在这一局中获胜,底下八大势力兵不血刃就可拿下,岂不美哉?!” “可是......” 醉芙的话不无道理,但端木明烈本质是个商人,和千机堂合作吃下密黎第一、第二大势力的风险已经超过了幻郾城目前能够承受的程度...... 若是无双宗和摩诃阁发现他们黑吃黑,一旦联手起来,拿不了千机堂开刀,难道会拿他幻郾城没办法吗? “功勋入丹青,名迹万世香......”荆遥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家主要是没有这个雄心壮志,当初又何必说什么建功立业一战成名诸如此言呢?!” “本尊不要你幻郾城供奉......其他人,哼,只怕幻郾城再沉寂几年,多厚的家底子也撑不了九大势力的蚕食......” 荆遥这番话真是戳中端木明烈的肺管子。 端木明烈沉思许久。 席上的佳肴美馔热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月落乌啼时,幻郾城的城主做出了决定。 “好!” 端木明烈一锤定音。 醉芙掩口打了个呵欠,这端木明烈可真是折腾人啊,硬是要拖到这大半夜。 “既然家主已经决定和千机堂联手了,那么猊族一事......” 还未等醉芙说完,门外突然响起声音。 “禀报堂主,谢国公说有事找您和公主商讨......” 舅舅醒了?! 醉芙赶紧起身,荆遥对着门外说道:“让国公爷进来吧。” “是!” 谢长瀚刚醒过来,就问了安柳园伺候的下人,听到醉芙在正厅这边,赶紧动身赶了过来。 醉芙迎上前,关心问道:“舅舅你才刚恢复,怎么不在安柳园里歇息?” 谢长瀚昏迷了许久,如今在席上坐下才发现肚子饿的呱呱叫,醉芙怕他大伤初愈就吃那么多油腻吃食会积食,又赶紧让人煮了点清淡小粥送上来。 “猊族那边......” “行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醉芙看着谢长瀚脸色蜡黄,可心疼坏了。 很快下人就将小粥和咸菜送了上来,粥是特意用凉水冷了一小会儿才送上来的,所以不会太烫。 谢长瀚就着咸菜扒拉了几口粥下肚,着急说道:“芙儿,猊族那边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谢长瀚此话一落地,醉芙眉头沉了下来。 “舅舅你们当初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醉芙问道:“飞尘他们昨日从麓赫山上回来禀报,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飞尘他们说的没错。”谢长瀚喝完一碗小粥,又抓起一个小糕点往嘴里塞,“麓赫山上的确有一些猊族人,但是大部分猊族人是生活麓赫山崖边底下一个隐秘的村落里......” “那个村落需得沿着悬崖边滑落,底下有山洞,山洞里头有许多岔口,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岔口,穿过里头一个狭窄的通道才能找到那个村落......” “当天晚上我和长生他们埋伏在猊族人的村落附近,三更半夜时,突然看到几个猊族人鬼鬼祟祟从麓赫山的村子里走出来,我心中有疑,便叫醒了魏苏和长生,因为有赤儿在身边,所以我就直接带着魏苏他们跟了上去......” “如果说麓赫山上的猊族已经是化外之地,那悬崖底下那个猊族我只能用与世隔绝来形容!” 谢长瀚想起那个场景都觉得心里瘆得慌,“说来奇怪,我们一路跟着进去估摸着也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按道理来说,从山洞岔道走出来应该已经是黎明天亮的时候了,但是我们随着那几个猊族人走出洞口时,外面还是一片灰暗......” “灰暗?”醉芙问道:“是因为被麓赫山遮挡住日光了吗?” 谢长瀚摇摇头,“非日光遮蔽的灰暗,是毫无生机的灰暗......” “里头......”谢长瀚后背渗出一片冷汗。 “里面的村落和秘境融为一体,除了一些猊族人,还藏着活死人......” 在场的三位听众浑身鸡皮疙瘩骤起,端木明烈惊愕失色,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确定那里头的有活死人?” 谢长瀚斩钉截铁应道:“是!” 荆遥脸色沉重,“有多少活死人?” “秘境里头.....”谢长瀚掐指算了算,“至少有七千余人......” 醉芙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偷溜进秘境,看见只有一个又一个用来修炼的灵台,长生机灵,偷偷靠近一个灵台看了一眼,发现那灵台上刻着十分繁复的纹路,看样子像似某些古老的咒语一样,那些活死人都齐齐整整地被摆放在灵台上,上面有结界把他们和外界隔绝开......” 谢长瀚继续说道:“那几个猊族人就是过来照料他们的,给他们供养保证他们不死。” 荆遥只在书上听说过活死人,他疑云满腹,问道:“猊族人用什么供养那些活死人?” “黑气......” 荆遥和醉芙暗中吃惊,相视一眼。 端木明烈不明所以,问道:“上次杀死慎瑛的黑气?” 谢长瀚应道:“不出意外应该是.....” 端木明烈又问道:“那个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长瀚知道这黑气一事不能随意泄露,于是飞了一个眼神过去给醉芙。 醉芙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讲太多。 “我不是很清楚,看样子不像是灵气.....” 醉芙说道:“赤儿说你们进到了一个塔里?” 谢长瀚点头,“秘境里的灵台一圈又一圈的将那塔围在最中间,那几个猊族人进去后,我和魏苏他们也跟了上去......” “里面是什么?” “是一个十分巨大的血池......” 端木明烈又被谢长瀚吓到了,“什么?血池?!” “血池里头供奉着一个牌碑,上面刻着的一样很古怪的文字,那几个猊族人将一个活人拉了过来献祭放血直接流入血池里,然后牌碑上面的古怪字符就发出红光,很快黑气就从那个牌碑里散发出来......” 荆遥问道:“那个被献祭的活人是猊族人吗?” “看样子不像......”谢长瀚应道:“猊族人普遍皮肤苍白无血色,那个被献祭的活人长得寒碜,应该是个干苦力活的人......” 端木明烈似乎有疑,问道:“那活人被献祭时不反抗?” “一开始是反抗的,后来有一只蛊虫从血池里爬出来咬了他一口,那人就没有反应......” 醉芙问道:“就是那个蛊虫咬了舅舅你?” “是!” 谢长瀚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本来我们随着那几个猊族人准备离开那鬼地方,后来又不知道为何那几个猊族人又回到了塔里头,我觉得他塔里头还有其他秘密,于是也跟着回去了......” “他们发现舅舅你的气息了?” “是!” 男子神色凝重,“他们故意将我们骗了进来,我们藏身之处十分隐匿,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我们,那几个猊族人施法让那只蛊虫从血池里爬出来,蛊毒行动异常灵敏,很快就找到我们......” 醉芙惊讶。 谢长瀚点头,“那蛊毒发作得十分迅猛,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意识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醒过来发现已经在安柳园了,想来,幸好有赤儿在身边,要是赤儿来的再晚一点,我们可能就要被献祭给那牌碑了......” 谢长瀚将麓赫山一行的事儿说完之后,屋里陷入了沉默。 “家主怎么看?” 端木明烈沉声道:“猊族不得不除......” 不管那猊族是否与幻郾城敌对,猊族要是借着慎姿鹤的名头完全控制了无双宗,只怕比慎玉宇还要暴虐无道。 “要除掉猊族,就要先干掉挡在猊族前头的慎姿鹤和无双宗......”荆遥沉声问道:“醉芙你有什么想法?” “猊族的真实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棘手,就算我们两家联手,恐怕也不能一下子就干掉无双宗和猊族,更何况我们的计划里还打算瓦解掉摩诃阁......” 女子眉头紧皱,“既然要乱,就彻底搞乱这局势吧!” 醉芙对着端木明烈问道:“不知在密黎君权中,与幻郾城最亲近的是?” “姬国......”端木明烈解释道:“姬国现任国主姬谌有端木家族的直系血统,他外祖母乃是我父亲的姑姑......” 醉芙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姬国是目前密黎域界实力前三的君权......” 端木明烈颔首。 第157章 借刀杀人 闻言,醉芙用玉指沾了一点盘子里的肉汁,在干净的席面上比划了几下。 她指着姬国的位置,又将姬国旁边的碧云书斋圈了起来。 “碧云书斋是密黎第四大势力,本宫没记错的话,碧云书斋与姬国隔岸相对......” 醉芙手指勾勒出两个势力之间的水道,转头问端木明烈,“这条水道是属于谁的?” 端木明烈应道:“三百年前闵江是属于姬国的,后来碧云书斋势力越来越大,就找了个借口占了这条水道......” 醉芙又问道:“这条水道每日的水运如何?” 提起这茬,端木明烈眼睛都亮起来了,应道:“闵江广阔,日行千余船,来往船只皆是商船,又因水流较为潺湲,南方的丝绸、茶叶和盐,北方的黄金、皮货等珍品一般都选择从这条水道通行,因而船税货税高昂,这条水道也几乎供养了大半个碧云书斋......” 女子若有所思,“如此巨大的利益却要拱手相让......姬国忍得下这口气?” 端木明烈冷哼一声,“何止吞不下这口气......要是姬国能与碧云书斋抗衡,姬谌恨不得立马杀到碧云书斋报仇雪恨!” 醉芙轻笑,说道:“姬谌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端木明烈脸上一副困惑不已的表情,问道:“敢问公主这是何意?” 醉芙又指了指闵江示意荆遥和端木明烈,“本宫的意思是挑起密黎各方势力之间的混战可以让咱们从中浑水摸鱼,混战一起,千机堂和幻郾城就不能浮在水面充当靶子,所以战乱不可以先出现在千机堂和幻郾城的地盘上......” 两个男人被醉芙的计划吸引住了,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漏了任何一点。 “闵江这条水道位于碧云书斋和姬国之间,两方势力抬头不见低头见,宿怨难平......” 女子朱唇微勾,说话间带着冰冷的杀意,“借刀杀人就是咱们的上上策!” 荆遥问道:“你的意思是?” 醉芙转头问端木明烈,“家主,你认为如果姬国背后有千机堂和幻郾城支持,姬国国主有没有胆量敢和碧君书斋开战?” 端木明烈想都没想,应道:“姬谌那小子野心不小,要是被他抓住机会拿回闵江,肯定是要大干一场的!” “如此,咱们的计划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端木明烈跃跃欲试,问道:“要如何准备?” 醉芙朝席面比划道:“幻郾城这两日和姬国那边通个风,选一个好时机在闵江上生事儿,这个事儿必须由幻郾城出手才不容易被碧云书斋察觉,家主要派人做的手脚干净点,让他们闹起来......” 女子有条不紊地分析道:“碧云书斋已经和姬国生怨已久,无论此事与姬国有无关系,碧云书斋也会把幕后黑手栽赃嫁祸给姬国......” 醉芙紧紧盯着端木明烈,说道:“这个时候,家主务必要让姬国国主把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被点到名的男子若有所思,“公主是想让姬国和碧云书斋开战转移各大势力的注意力?” “非也......”醉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本宫要姬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闵江这件事上!” 端木明烈觉得奇怪,问道:“公主此举的目的是?” “本宫要逼迫密黎君权和大势力之间的矛盾到一个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醉芙说道:“借着闵江一事,可以让他们站队,密黎君权和大势力会形成两个阵营......” 荆遥终于明白了醉芙的意图,赞叹道:“一旦碧云书斋和姬国开战,幻郾城就可暗中发动姻亲君权与周边大势力之间混战,大势力称王称霸惯了,是不会允许一向软弱可欺的密黎君权骑在他们头上反抗的,自然大势力之间也会形成一个阵营。” “诺!” 醉芙挑眉邪笑,“千机堂和幻郾城表面选择和大势力站在一起与君权激战,不仅可以蒙骗过其他势力,还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有密黎两大财主在背后偷偷补给密黎各国君权,可以很好地将混战的时间拖到我们对无双宗动手的时机!” 荆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摩诃阁呢?” 醉芙应道:“摩诃阁要成为我们的一颗棋子......” “千机堂和幻郾城的结盟从未现世,所以摩诃阁并不知道千机堂和幻郾城之间的关系......阿遥你答允摩诃阁那边的结盟之请,在对无双宗动手时让摩诃阁冲在前头......” 醉芙转头对着端木明烈交代道:“家主,无双宗一战至关重要,你一旦发现摩诃阁将大部分精锐派到无双宗,幻郾城要第一时间将去端了摩诃阁的老巢!” 这女子好大的胆子!!! 端木明烈听得热血沸腾,此一战若是成了,他幻郾城以后势必无人敢欺了! “好!我幻郾城随时听令!” ...... 次日一大早,端木明烈就告别醉芙等人,暗中途经姬国返程幻郾城。 很快,一封密信也由残枫首领高适秘密携带前往摩诃阁。 五日后,大地灰蒙,天色破晓。 雾气腾腾的广阔水面上,一艘载着十万两黄金的巨大商船顺着江流北下,很快就抵达了闵江水道。 闵江水道闸口处,灯火通明。 橘黄的烛火与破晓天光交织成一副氤氲的江河美景。 碧云书斋的外门弟子刚轮班交接完。 此时正是早梦未醒时,大多数人还打着哈欠在检查沿途过江的商船。 载着十万黄金的商船在排队等待了一个时辰后,终于缓缓驶入了水闸处,接受碧云书斋的检查。 此船华丽无比,浑身涂满金漆,画龙雕凤状,在光亮的灯火下映衬得格外耀眼。 按照惯例,船只进入水闸处之后,船上的总管需下船出示通行文牒,随后碧云书斋的弟子们还要上船查验一番后方能放行。 于是碧云书斋的弟子们在船底下等啊等,等了许久都不见船上有人下来。 这就奇了怪了! 在闵江这条水道上,碧云书斋就是天皇大帝,何方势力敢不给面子?! 一名弟子黑着脸,叉着腰对着船上的人怒喝道:“船上诸位听着!小爷可不会耐着性子和你们在这里耽误时间,若是没有通关文牒,赶紧滚一边去,别挡着后头的船通行!” 船上还是没人应答,这下子更加惹怒了碧云书斋的弟子。 为首的弟子蓬安交代旁边人,“沙师弟,去查查这艘船是什么来头!” 叫沙瑞的碧云书斋弟子接到命令后,转头就朝旁边的大门走去。 “走!弟兄们都随小爷上去会一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船主!” 蓬安一声令下,无数条手臂粗的纤绳裹挟着灵力从四面八方飞出,将此船牢牢扣留在原处,动弹不得。 水闸处也随即放下水道前后两侧的闸板,蓬安带着其余弟子登船。 上了甲板,蓬安几人不怀好意地互相对视了几眼,他们做惯了那些勒索威胁的腌臜事,原本见这艘船华丽无比还苦于没有借口动手,如今...... 天大的好机会就送到手里了! 商船的甲板上放眼看去四处没人。 蓬安还以为是船主畏惧躲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对着船厢里头的人叫喝道:“船主赶紧给小爷滚出来!” 蓬安这句警告可是使上了灵力传出去的,说是没有听见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好一会儿过去了,船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蓬安身旁的几个弟子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蓬安自觉脸上面子挂不住了,带着怒火往船厢方向冲了过去,他本想赚点喝酒钱就放行的,谁知这船主如此不识变通,如今不剜掉他两层肉都难抵心头之恨。 蓬安一道灵力飞射出去,直冲大门。 轰然一声,大门被破,木屑朝四处乱溅。 还没等白烟飘散,蓬安就带着几人冲了进去。 可是一冲进去,蓬安等人都愣住了。 遍地都是尸体和鲜血。 一个活人都没有! 其中一个弟子见到此景,颤抖抖地指着地上的那个通行令牌说道:“这……这是落星国的船!” 一听到落星国的名号,众人面面相觑。 倒不是众人觉得落星国有多可怕,毕竟只是一个君权国家,再怎么厉害也越不过碧云书斋的头上去。 可坏就坏在落星国与他们碧云书斋前些日子就已经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在这水道上有过纷争,还闹得两边隐隐约约有些翻脸了。 “蓬师兄,要派人上报给长老吗?” 一名小弟子怯生生地问道:“此处......” 蓬安此时真是两眼一抹黑。 鲜血蔓延到他的脚边,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这究竟是血腥气还是水腥气。 他假装镇定下来,下令道:“明净,你去禀报徐长老,让长老带人过来这里!” “可是......”明净是头一回跟着蓬安他们干这敲诈勒索的事儿,生怕被长老知道了会责怪下来,“万一长老知道了我们......” 蓬安呵斥一声,“慌什么!我们只是例行上来检查而已,谁看到我们干出格的事儿了!” “赶紧去找长老,莫要耽误时辰了!” 蓬安一脸不耐烦,谁想到一大清早就碰到这档子晦气事儿! 等明净带人离开后,蓬安对着他背影啐了一口。 “我呸,听见猫叫身子抖,树叶落下怕打破头,就这胆量还不快点滚回亲娘怀里吃奶去!” 剩下的几人哈哈大笑,他们做惯了这恶事,死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半柱香时间。 徐长老带人上船。 老眼滴溜一转,派人往船四周检查了一遍,等手下检查完回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徐长老的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话。 这个生得瘦嶙嶙的老头看了一眼船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眼睛里透着一股狡诈。 蓬安本就与这死老头不对付,见他一双鼠目左滴溜一圈右滴溜一圈的,半天不讲话,心里一下子就来气了,冲口而出就质问:“徐长老不讲话是什么意思?” 徐长老嘴角夹出两条弧,尖嗓子就叫唤了起来,“嘿嘿,老夫只是在想咱们蓬公子要怎么和斋主交代此事?” 蓬安脸色更加难看了,“咱们几个兄弟照例上船检查,发现这条船上死了人,便让人过去禀报长老您,前因后果便是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徐长老似笑非笑,问道:“那十万两黄金去哪了就是大问题!” “什么十万两黄金!”旁边一个弟子粗声粗气嚷嚷道:“我们一上船就守在此处,十万黄金就算在这条船上也与我们无关!” “闭嘴!”蓬安怒声喝止那男人的话,转头就和徐长老说道:“我们只知道这艘船是落星国的,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这话你们自己和斋主交代去吧!”徐长老皮笑脸不笑,“来人,将他们几人拿下!” ..... 船上的动静很快就结束。 船底下,秘密潜伏的三人在昏暗无光的水底互相打了个手势。 日光将至。 三人趁着白雾即将消散时,顺着水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