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战国》 第1章 穿越 “铛!” 朦胧中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刺耳锣声将徐泽惊醒。 徐泽摇了摇头,脑中一片混沌。 许久,他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四面漏风的茅草屋,环顾四周,只有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摆着一个破碗,碗里残留着污渍 ,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 这里是哪里?难道我被绑架了? 徐泽咬住嘴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但陌生环境带来的恐慌感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消退。他只好又闭上双眼,倾听周围的动静。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蝉鸣就是鸟鸣,似乎还有流水潺潺之声,并无其他声响。 没人看守? 那还不赶紧逃! “一!” “二!” “三!” 徐泽果断爬起身夺门而出。 虚弱的身体被门槛一绊,徐泽直接摔出了茅草屋。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徐泽警觉的环顾四周,不禁一愣。 只见不远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岸两边长着苍翠的毛竹。四周皆是农田,禾苗刚刚拔穗,摇曳在微风之中。 好一派田园风光。 混沌的头脑渐渐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徐泽爬起身,揉了揉摔痛的膝盖。 身上并未捆绑过的痕迹,不像绑架。 可为何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种地方,此处看上去像南方的农村,但自己却特别的陌生。 徐泽却无心欣赏风景,眼下四周无人,他径直走到河边,试图喝点水润润喉。 水面上倒映着他的面容,这是一张略带稚嫩的脸庞,特别消瘦,方脸,无须,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眼略显生机。 徐泽心中一惊,这不是自己的脸! 原本的徐泽,三年无规律的大学生活,让他圆润的脸已经有些苍老的感觉,由于近视长年戴眼镜的原因双眼珠有些鼓起,胡渣也再无法剃干净。 正在这时,仿佛激活了隐藏的设定一般,徐泽脑海中涌入的一段陌生的记忆,让徐泽明白了自己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不是绑架,竟是一场穿越,还是令人喜闻乐见的魂穿! 这副身体的原主也叫徐泽,从小父母双亡,全靠叔父一家接济长大,两年前,叔父一家外出逃荒,却没有带上原主。 原主守着父母留下的这间茅草屋,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撑了过来。只是未曾想到,长期的忍饥挨饿,体质虚弱的原主不幸染上了风寒,高烧了两日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命呜呼,而徐泽莫名其妙的继承了这副瘦弱的躯体。 原主没有上过学堂,甚至没有离开过乡里,只是从长辈闲聊中得知如今是大汉年间,却不清楚当今到底是前汉还是后汉,更不知晓皇位上的是哪位皇帝。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徐泽生性乐观,坦然接受了穿越到这个汉代氓民身上的这个事实。 (注:?氓民?指的是不识字、没文化的平民百姓) “咕……” 腹中的雷鸣打断了徐泽的思绪,为今之计,填饱肚子再作计较吧。 徐泽回到茅草屋,从墙上解下一个简陋的簸箕,准备到河里捞点小鱼小虾。 这个就是原主日常的“谋生”手段。 捞上一些小鱼小虾后,丢进陶罐里,加点水往土灶上一架,一顿简陋的鱼羹便开始烹煮起来。 南方人稻饭鱼羹,徐泽已有鱼羹果腹,也算是一顿盛宴了。 一番忙碌之后,徐泽草草结束了这一顿的“盛宴”。鱼肉鱼羹入腹,虽然只有五分饱,但原主也是这般活下来的,他也不愿再折腾,还是考虑下以后的事吧。 毕竟,自己总不能沿着原主的人生轨迹就这么过一辈子吧,大汉氓民的一生那得多凄惨! 不行,必须逆天改命! 既然是汉朝,那乡里必有里正、亭长之流,他们应该知晓大概的年月。了解身处汉朝的哪个时期,这对以后的规划尤为重要。 若是当今的皇帝是汉武帝刘彻或者光武帝刘秀,那自己只能考虑种种田,当个富家翁什么的过一辈子就算了。至于当官,那是想都别想。区区氓民,哪怕你有穿越者的各种奇思妙想,也没办法操作。即便你捣鼓出了一些发家致富的门路,地方豪强也会将你吃干抹净! 可要是什么汉平帝、汉灵帝在位,那说什么也要扯旗反他丫的,这种时期可没有给氓民留什么活路。 说干就干,向来讲究实干大于苦思的徐泽踢踏着露脚趾的破草鞋往里正家中走去。 赶明儿还得先学一手纳草鞋的手艺,学学刘皇叔那般卖草鞋也是一门谋生的手段,说不定还能在集市上也遇到属于自己的关羽、张飞呢,徐泽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根据原主的记忆,里正也姓徐,名徐产,算起来还是徐泽的族伯公,虽然早已出了五服就是。一般而言,里正皆是中人之家担任,这位族伯公家资颇丰,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从他那获取一些支持。 汉代神鬼之说盛行,或许可以在这方面动脑筋。 这也正好可以遮掩自己穿越过来与原主出现的差异。 徐泽一边往里正家中走去,一边集中注意力构思。一个梦中遇仙,仙人启智的故事逐渐成型。 和里监门打了声招呼,徐泽进入了长兴里。 说起来,叔父一家在长兴里也有屋舍,徐泽还时不时会过去打扫,万一叔父他们逃荒回来了呢。叔父逃荒之前曾让徐泽住进里中,但叔父家终究不如自己家自在,徐泽也就一直住在田野之间那个破茅房里。 远远的看见徐产坐在一棵大榕树下乘凉,徐泽快步走上前去,作揖道:“晚辈徐泽,拜见伯公。” 徐产诧异的看着徐泽。这后辈他倒是记得,自幼无父无母,唯一的亲叔父也为了躲避税赋全家不知所踪。 此子尚未成丁,不需要缴赋税服劳役,平素也不曾往来,今日寻我来作甚。 “小子有事请教伯公,还望伯公不吝赐教”,徐泽又恭敬的一揖。 徐产脸色不变,心中却暗暗称奇。 此子氓民一个,向来不通礼仪,怎地今日这般彬彬有礼,言行举止仿佛读书人一般。 第2章 进学 “小子前两日染上风寒,侥幸痊愈。两日昏睡之间,竟梦遇仙人。仙人抚我头顶,问我有何心愿。我便言,愿得百亩良田足矣。仙人大笑,言我有公卿之相,未来贵不可言,区区百亩良田何足道哉。笑罢,仙人手中玉如意一挥,我便站在一大殿廊下,我一抬头,只见上书‘未央宫’三字。” “小子平日里听里中长辈讲伯公善于解梦,我这一梦当作何解?还望伯公不吝赐教。” 徐产胡子一翘,狐疑道:“孺子倒是会做梦,老夫问你,你从未开蒙,如何认得那‘未央宫’三个字?” 徐泽挠了挠后脑勺,故作憨厚道:“嘿嘿,小子也很诧异,事后回想,那仙人抚我头顶之后,我便脑中多了一些东西,莫非是仙人助我开蒙,授我学识?” 徐产越听越觉得徐泽在戏弄自己:“简直一派胡言,你且等我片刻!” 言罢,徐产起身回屋。少顷,徐产从屋内将一筒竹简递给徐泽,“念!” 徐泽恭敬地接过竹简,打开一看,还好上面的文字是汉隶所写,和后世的楷书差别已经不大,倒是不难辨认。 “有任人以为吏,其所任不廉、不胜任以免,亦免任者。其非吏及宦也,罚金四两,戍边二岁……”徐泽假装磕磕巴巴的念道。 “止!”徐产再也坐不住了,将竹简收了过来,“书上所言何事你可知晓?” “此为置吏律,讲的是官吏不廉的惩处。” “哈哈哈哈,善!大善!好孺子!”徐产大喜,竟是信了徐泽所言,“我徐氏一族竟有仙授之才,徐氏当兴!” 徐产生平从未听闻有无师自通者,今日见从未进学的徐泽不但能识字,还能通晓文中之意,对徐泽编造的仙人授学一事自然不再怀疑,更起了培养拉拢徐泽的想法。毕竟是同宗子弟,若是发达了,整个徐氏也将受惠。 “孺子可想进学?” “进学?”徐泽有点懵,徐产的反应已经超出了徐泽的计划。 徐产见徐泽没有应允,还以为他不愿进学,便苦口婆心道:“孺子当知学无止境,即便你有仙人开蒙,却也不可能令你全知全能。惟有进学,方不负仙人为你开蒙,授你才学!” “长者赐,不敢辞!固所愿耳。”徐泽见徐产喋喋不休,连忙答应。“若伯公没有其他事,小子便先行回去了。” “你回去稍待几日,此外,随我去拿半袋粟米先带回去。”徐产撑着鸠杖,带着徐泽进了屋内。 …… 徐泽低估了自己编造故事对于蒙昧乡里的影响力,没两天,整个长兴里就都传遍了“仙授之才徐泽”的故事。 两日内,时不时有人出现在徐泽的茅草屋周围,那指指点点的动作让徐泽有种变成猴子在动物园被围观的错觉。 徐泽在茅房内苦等四日后,终于将里正盼来。 徐产拄着鸠杖来到茅草屋,“孺子收拾好行李,经过老夫打点,县中范夫子已同意收你为弟子。” “范夫子是何人?” “一路上老夫会为你细细道来。别磨磨蹭蹭的,赶紧上路!” 徐泽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简单的将几件粗麻衣服收起,便跟着徐产往长兴里走去。 到了长兴里外的官道,只见一辆牛车等候在那里。 “上车吧!” “诺!” 徐泽扶着徐产上了牛车,牛车缓缓启动,向着二十里外的泉陵城走去。 泉陵县乃零陵郡郡治所在,也有官学,但名气却远不及范夫子开设的私学。整个零陵郡但凡有能力进学的都会送到范夫子的私学而不是郡中官学。 路上,徐泽听徐产讲,这位范夫子名为范举,传闻曾师从颖川大儒荀淑,出仕后担任过县令。因不喜官场中的歪风邪气,又对治下的横行不法的世家豪强无可奈何,做不到宁负两千石,不负豪大家,最终便辞了官职回到家中学自己老师开办了私学,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 牛车走不快,二十里路,花了一个上午徐产和徐泽才终于抵达泉陵城。 范夫子的私学在泉陵城北的一处庄园内,直接包了学生的食宿。 范夫子收弟子的规矩极为简单,只需要有品行兼佳之人举荐便可,束修也收的极少,一条腊肉足矣。因此,私学弟子众多,有近百人。 接待徐泽的是一位二十多岁身材雄壮的师兄,徐产将徐泽送到后便乘着牛头回去了,徐泽则跟着师兄进入庄园。 “敢问师兄名讳?”徐泽一边跟随一边问道。 “我乃是本县人士,姓黄名盖字公覆,跟随夫子已有五年,最近才向夫子讨了这么一个招待的差事,招待不周,小师弟可不要介意啊,哈哈。” “黄盖???”徐泽突然惊到了。 穿越大汉,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历史名人。 黄盖虽然在汉末三国诸多名将中排不上前列,但也位列东吴十二虎臣,且因为赤壁之战前献苦肉计,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如此人物,若是能列入自己的班底,倒也算是不错的起点了。 “小师弟可有何疑问?”黄盖见徐泽半天不见回应,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啊,抱歉!”徐泽慌忙道歉。 黄盖见徐泽呆愣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待会见了夫子可不要这么容易走神。” “多谢师兄提醒!” 很快,徐泽便见到了自己的夫子,范举。 范举身穿一身素衣,发须皆白,虽然已是耳顺之年的老人,却精神矍铄,气质极佳。 “你便是长兴里那位仙授之才?有趣,有趣!”范举看着徐泽,不知为何大笑起来。 “夫子,不如先让小师弟行完这拜师之礼?” “善。”范举颔首。 徐泽规规矩矩的走完拜师仪式已经到了傍晚,范夫子便让徐泽先回到学堂提供的住所。 “没想到穿越到汉朝,又住上了学生宿舍……”徐泽觉得有些好笑。走进宿舍后,里边大通铺的人都看着他。 “哟,长兴里的仙授之才来了!”一个尚处于变声期的少年扯着公鸭嗓打趣道,拜师的那会,此人也在一旁。 “长兴里徐泽,见过各位学兄”,徐泽笑着作揖。其他几人见状也从榻上下来回礼。 “横明里张言。” “居安里陈昧。” “兴田里周行。” “太平里刘宇”,公鸭嗓又响起。 …… 第3章 光和元年 范夫子不治经传,只教授最基本的《论语》、《孝经》,其门下也多为寒门甚至庶民子弟。徐泽同榻而卧的四人,除了张言家中经商颇有家资,其余的陈昧、刘宇皆为寒门,周行更是和徐泽一样,靠着宗族才得以求学。 五人皆为少年心性,言语之间便厮混熟悉,序了年齿,只差结为金兰之交。 熟悉之后,刘宇便直截了当问道:“泽兄,你可当真梦中遇仙,启你才智?” “泽懵懂十余载,若不是仙人仙术,又岂能一夜之间便能识文断字?”徐泽打定主意咬死这一人设。古人常有炒作之举,不然为何魏晋时期留下如此多的典故,还不是互相炒作起来的。 “其实也没有传的那么神乎,我也就能够识文断字,才华是一点也无。你非要我仔细讲述,那就是仙人启智四字。” “好一个仙人启智!”本就喜好神仙之说的张言拊掌赞叹,“本以为仙人只存在于方士记载,言竟侥幸能与仙人弟子同窗!” 徐泽直呼好家伙,到张言这自己已经被说成仙人弟子了,说不准再传下去就成文曲星下凡了。 周行心性更为沉稳,只是羡慕的看着徐泽。一旁的陈昧却直接搂住徐泽脖颈,“仙人还给你什么好处,速速道来。” 徐泽被制,举起双手道:“我说,我说。” 陈昧放开后,徐泽故意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须待合适的时机才能公布,敢用几位学兄,当今雒阳城内的天子是哪位,今年又是何年号。” “你竟不知当今年号?”周行忍不住问道,“当今天子讳宏,今年乃是光和元年。”周行说完,盯着徐泽,想看看他会说出何种天机。 刘宏?汉灵帝?徐泽听到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要是别的年号他还真不一定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但这光和,却非常熟悉。 因为,他穿越前玩的三国志玖第一个剧本的背景,便是黄巾之乱,时间就是西元184年,东汉光和七年! 周行四人看着徐泽面色变幻,迟迟不语,不禁面面相觑。莫非仙人还真给徐泽泄露了天机不成? 最后还是喜欢动手的陈昧打断了徐泽的沉思,一个锁喉让徐泽回过神来。 “别闹了!”徐泽沉声说道。 陈昧有些诧异,收回了锁喉的手。 徐泽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这天机,我可以告诉你等,但你等万万不可外泄。” 徐泽严肃的口吻,让气氛凝重起来。众人唯唯,等待着徐泽泄露天机。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 …… “苍天已死”一出,刘宇捂嘴双目睁大,周行悚然汗不敢出,张言转身想跑撞在梁柱,陈昧倒退摔倒横在卧榻。 徐泽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也是,这张角的十六字造反口号对于这些老老实实读书的少年未免过于刺激。但,从知晓今年是光和元年的那一刻起,徐泽就打算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好准备,这几个学兄既然同居一室,便培养成最初的班底好了。给他们打打预防针,挺好。 良久,刘宇四人回过神来,跟看怪物一般看着徐泽。刘宇率先开口:“泽兄所谓的甲子,可是光和七年?” “正是。” “嘶”,四人齐吸凉气。 第4章 闻鸡起舞 得到确认后,刘宇不敢再细问,眉间带着惆怅。徐泽看他的变化,试探道,“学兄是大汉哪位王侯之后?” “舂陵刘氏,不说也罢……” 光武帝同宗,难怪。徐泽了然,东汉开国皇帝刘秀虽然出自舂陵刘氏,但舂陵刘氏一开始就站错了队,支持的是更始帝刘玄,而非刘??。刘秀笑到了最后,自然也不会待见支持刘玄的那些同宗。刘宇对于这后汉的情感,定然复杂的多。 除了刘宇,其他几人就想的更多了。六年后黄天代替苍天,必然是一场天下大乱,提前准备,不说更改命运,多少还是会有更多机会在乱世活下来。 这一夜,徐泽鼾声如雷,刘宇等人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范夫子看着顶着熊猫眼迟到的刘宇四人,有些无语。随后又瞪了徐泽一眼,开始考校于他。名动乡里的仙授之才啊,倒是要好好看看你的斤两。 “徐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何解?”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你怎么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辩析之!” …… 范夫子一连串的发问,将徐泽问的一愣一愣的。范夫子这是做啥?嫉妒我得到仙人垂青,给我个下马威? 徐泽不准备入彀,作揖道,“古有圣贤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范夫子一听,乐了。好小子,不是来踢馆的就好,也没有再考校徐泽了,开始日常的授课。 晚上,刘宇四人将徐泽围住,刘宇道,“泽兄,仙人可曾告知你如何在乱世中活下去?” 徐泽心中窃喜,神色不变,“仙人本不肯说,在我一再追问下说了四个字——闻鸡起舞!” “闻鸡起舞!本该如此!”不知想了什么,刘宇四人颔首。 次日寅时,刘宇四人被徐泽踹醒。四人错愕的看着徐泽更衣,方才想起闻鸡起舞之说,也跟着起身更衣。 “仙人有言,乱世之际,当文武兼备,我等当趁乱世未起,勤习武艺,不求百人敌,能敌三五蟊贼,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徐泽说完,扛起庭院中早已备好的沙袋,绕着庭院慢跑起来;跑了半个时辰,徐泽才抡起丈八木矛挥舞;又过了半个时辰,徐泽挥舞起木剑…… 张言虽然看不懂徐泽这些举动的用意,但想着仙人之说,率先跟着练习起来,陈昧、刘宇、周行也有样学样,整个庭院热闹了起来。 几日后,又有横明里张顾、张佑,太平里王序,居安里李空、李玄,兴田里胡猛、杨昆等人加入。徐泽见竟有十一人之多,突然想起一个战阵。 “我这有个仙人所授战阵,你等可愿研习?” 王序速来好兵法,一听仙人所授,急不可待道,“莫要啰嗦,速速道来。” “那你等可得听我安排。” 众人颔首,皆表示愿意听从,都对这仙授战阵好奇非常。 “泽不才,暂任队率行指挥一职”, “王序、周行、陈昧善射,佩长弓短剑居于阵中”, “张顾、张佑、张言、胡猛身长体壮,执刀盾护卫两翼”, “李空、李玄、杨昆、刘宇持长矛居盾后”。 此阵无名,我称之为玄武阵。 第5章 玄武阵 “玄武阵?”王序率先发问,“敢问此阵如何运转。” “此阵既名玄武,自是重守御。刀盾手守则持长牌负勾镶结圆阵,攻则持勾镶负长牌结横阵,以守御为首要职责。” “长矛手持二丈长矛,守则四人守御四方结圆阵,攻则横阵一字排开,拒敌于二丈开外。” “长弓手且以轻弓先行练习,待甲子之后,以蹶张弩代之。接敌前以箭雨伤敌,接敌后以暗箭射敌首领。” “吾等即为一队,各队合则成军,分则为队,人越多,阵越强!” 众人将信将疑,听从徐泽的安排操练起来。长矛手长矛之长超出过往,须多加练习才能熟练使用,徐泽只让长矛手练习直刺,一声令下四矛齐出便算练成。刀盾手对一并携带长牌勾镶也颇不习惯,须多加适应。弓弩手倒是没有特殊要求,只需要将准度提高便可。 …… 光和六年秋,云泽乡学堂,徐泽等人已演武五年有余,对于阵法的变幻也熟稔在心,更练就了绝佳的配合。在徐泽眼里,众人几乎已经达到后世人民军的水准。 五年时光,众人也相继行过冠礼,得赐表字。徐泽看着手中简牍自己记录的众人信息: 队名:玄武队 徐泽,字伯润,21岁,队率兼弓弩手; 王序,字公律,23岁,队佐兼弓弩手; 周行,字子达,23岁,弓弩手; 陈昧,字叔明,22岁,弓弩手; 张言,字敏行,24岁,刀盾手; 张顾,字子瞻,22岁,刀盾手; 张佑,字子翼,22岁,刀盾手; 胡猛,字重思,25岁,刀盾手; 刘宇,字公乾,20岁,长矛手; 李空,字叔逸,23岁,长矛手; 李玄,字季深,21岁,长矛手; 杨昆,字公毅,20岁,长矛手。 简牍无法绘画,只能简单的记录一些信息,不然徐泽都想画出整个玄武阵的阵型图,标好位置。五年时间里,徐泽将玄武阵完整的传授给了整个玄武队,在他的设想中,一旦乱世来临,他便将玄武队作为军官团,十二人众各带出一队,再一老带二新,一年之内便可有一支精锐之师。循环往复,以强劲的战力将什么袁绍、曹操、孙坚通通扼杀在弱小之际…… 王序看着发呆出神、笑容逐渐猖狂诡异的徐泽,不明所以。刘宇发觉了二人的异状,小声与一旁的李空、李玄耳语……等徐泽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此时王序等人皆苦苦憋笑已久。 “咳咳”,徐泽试图挽回形象,还未说正文,众人便憋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徐泽无奈看着众人,脑中却在想,不知天下再度太平之时,吾等还能有几人能如此开怀大笑。 庭院之外,范夫子信步而来。 玄武队的演武,范夫子既不支持也未反对,只是会时不时前来观摩。今日,范夫子却神色有异。 “中原来讯,冀州飞蝗四起,幽州鲜卑入寇,凉州羌氐复叛,兖州洪涝成泽国,荆州大旱颗粒无收,如今流民四起,贼寇横行……”。 庭院众人面面相觑,皆想起徐泽所说的甲子之变。 第6章 太平道 “夫子,可有太平道的音讯?” “太平道?伯润这五年除了年关回里中拜访伯公,便未再离开学堂,从何知晓有一太平道?”范举有些惊讶,从北方传讯而来的是他相交数十年的好友陈和,而陈和正是太平道信徒,据陈和信中所言,他甚至和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有过来往,对张角推崇备至。 “看来夫子有太平道的音讯”,徐泽没有回答范举,只是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范举抚须,没有在意徐泽的语气,“如今天下鼎沸,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民有七死而无一生。太平道张角却行医布道行走天下,广收门徒,信徒数十万,遍布大汉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其意图昭然若揭。” “请夫子代为引荐!”徐泽空首,“泽求学五载,不求救万民于水火,只愿以一己之力,护一方平安。太平道既有汤武之志,泽甘附骥尾”。 “吾等亦愿随伯润!”王序、周行十一人皆附和。 “罢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汝等可往豫州汝南郡平舆吾好友陈子同,其便是太平道信徒。只是,荆南到汝南千里之遥,一路盗匪横行,汝等可得当心,相互照应。” “诺!”徐泽等人下拜。 得到范夫子的许可后,几日内,徐泽等人收拾行李,回乡拜别父老,备好刀剑弓矛,张言更是购置了十二匹骏马。 光和六年十月,徐泽带着范夫子的举荐信,与同窗王序、张言、刘宇等计十二人从荆州零陵郡泉陵县出发,一路北上前往豫州汝南郡。 泉陵县北门城楼上,范举看着渐渐消失在官道上的徐泽众人,长叹道“但愿吾等仍有相见之日”。 …… 光和六年十一月 ,荆州南阳郡,一行十二人牵着八匹马缓缓行走在官道上,马疲惫,人更疲惫。 “伯润,我等在宛县休整几日吧。”不再公鸭嗓的刘宇声音嘶哑道。 “行,我等人人带着大伤小伤,再不休整,连颍川都到不了。” 周行紧了紧右臂的绷带,路过绿林山时,被山上的贼人伤了手臂,至今未愈。 众人在荆南境内还好,过了大江,在南郡便被一伙山贼袭击,得亏众人反应及时,严阵以待,伤了几个山贼后,贼人士气低落,自行溃散而去,但还是折损了一匹骏马。 众人虽提高了戒备,但沿途盗匪横行,即便人无损伤,马却伤了好几匹。路过绿林山更是被绿林贼百余人包围,徐泽用计先使骏马吃痛冲击贼人,十二人列阵尾随骏马冲出的缺口,这才杀出包围,但周行右臂中了一箭,胡猛脸部被划了一刀,张佑更是右手小指被一刀斩断,其余众人虽伤轻一些,却也伤痕累累。 众人重新找回了五匹走失的骏马,张言在新野购置了三匹驽马,便再度出发,前往宛县。 次日傍晚,宛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宛县是南阳郡治,人口众多,城墙也格外高大雄伟,高六丈有余,相比起来,泉陵县那三丈的城墙简直如孩童之于成人一般。 进入宛县后,徐泽想起范夫子提及宛县有众多太平道信徒,便往城南而去。 果然,城南一角,便有道人设坛施符水,众多面色蜡黄的黔首叩拜在地。 “这便是太平道么”,徐泽心中低语。 第7章 张曼成 徐泽带人远远的看着被围在中心的道人,只见道人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随后手中不知捻出何物往碗里一撒,碗中便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顷刻后熄灭。道人端起碗递给对面衣衫褴褛的青壮,青壮郑重的下拜后起身将碗接过,一饮而尽。过了不久,青壮便高呼“好了,真的好了!”随即又叩拜许久才离去。众人见状,更加火热的往前挤去。 “跟上”,徐泽轻声呼唤同伴。 众人远远的跟着离去的青壮,一路过了五条街巷,终于见到青壮进了一座大宅后门。徐泽让刘宇向路人打听大宅住着何人,过了一刻,刘宇回来告知徐泽,此宅乃是南阳太平道“大方 ”张曼成的宅邸。 “张曼成……”徐泽听闻这个名字,想起了后世的记载,黄巾起义后,张曼成率众在南阳起兵。 三月庚子日击斩南阳郡长褚贡后,占领宛城。 “我等且在宛城寻个逆旅休整下来,明日找个由头去登门拜访这张大方 ”,徐泽与众人商议道。王序率先同意,毕竟都是投太平道,南阳好歹是荆州境内,可比去豫州好的多。张言、陈昧等人亦无异议。 …… 翌日,徐泽带着范夫子的书信,带着张言、王序前往张曼成宅邸正门求见。 张宅大厅内,张曼成、赵弘、韩忠正在议事,却听门房来报有豫州陈子同好友之弟子徐泽前来拜见。“豫州陈子同?我倒是听过有这么一同道,就是不知这徐泽所谓何人,且让他上来,”张曼成留着络腮胡,声音中透着威严与自信。 “荆南徐泽、张言、王序拜见张世伯!” “世伯?张大方,我怎不知你有姓徐的世侄”,声音很是粗犷,说话的是韩忠。 “太平道内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不知徐世侄寻老夫所为何事,”张曼成应下了世伯的身份。 “我等读书五载,听闻世道日益败坏,唯有太平道大贤良师教化世人,以致太平,遂心生向往,愿入太平道,共建太平世。泽本想往豫州汝南寻陈子同作为引荐,却在南阳听闻张世伯之名,遂冒昧拜访”。 张曼成一脸和善的笑,心中却盘算开来。大贤良师起事已定在光和七年三月初五,如今正是聚敛人手的时候,有这么几个读书人来投倒不是坏事。 “世侄在荆南学的是何家学问?”张曼成不动声色问道。 “泽此次北上一同的还是十一位学兄,我等随夫子学的儒家诗书,又自修兵家孙武子、吴子兵法。” “还学了兵法!”张曼成心中对徐泽三人的评价高了不少。 “你等现居何处,可愿听某安排。” “固所愿而!” …… 张曼成派了几个随从将徐泽等人带出了宛城,一路往西,到了一偏僻的聚落。 “徐先生,大方将汝等安排在这张明里,静待大方号令即可。” “可还有其他安排?” “大方有言,在这里中,汝等可随意行走,但不可私自离开。” “请转告世伯,吾等静候佳音。” 第8章 疏漏 “我等当真要在这投了太平道?”刘宇有些不解。 “南阳北接雒阳、长安,西临汉中,南达南郡、江夏,西通汝南、颍川。若天下有变,进可直取雒阳、长安,退可守南郡、江夏,再不济也能入西城,守汉中。而汝南有四世三公的袁家在,说不准连汝南太平道都被其渗透,是非之地,智者不为也。”徐泽心中的谋划也渐渐清晰起来,既然已经和南阳太平道联系上,那就不必舍近求远,便在这南阳干一番大事罢。 “当初光武帝便是在南阳起家,昆阳一战天下闻名,我等即便不如光武帝,也可做出一番大事。”王序想了想应和道。 张言也同样赞同在南阳立足,“我家便有一个商栈在那邓县,传递消息也方便不少。” 其余人等也表示赞同,反正都是干,荆北可比口音难懂的豫州好得多。 众人统一了意见后,便在里中安顿了下来。 几日间,众人除了饭后在里中闲逛,便是回到院落中演练战阵、锻炼个人武艺。几日内,里中的情况也基本熟悉。 “看来这张大方确实相信吾等真心来投,将我等投安置在这村子。里中到处打铁炼制兵器,想来便是为起事做准备。”刘宇在院中将看到的情形发表自己的看法。 “最妙的是东面养着的鹅群,鹅鸣声直接盖过了打铁声,又有四周耕田的农夫戒备偶尔路过的行人,完全不必担心被外人知晓。”陈昧对里边吵得人头晕目眩的鹅鸣表示赞赏。 徐泽一边听着同伴的讨论,一边却在想南阳黄巾最终覆灭的原因。张曼成等人打造兵器,却没有先行练兵,仓促起事后黄巾军的战力便不及官兵。且纵览整个汉末三国史,没有一个黄巾系出身的名将,而他们面对的却是曹操、孙坚、皇甫嵩这些汉末名将,能先胜而后败,表现也是不俗了。我等天天演练战阵,想来也引起了里中眼线的注意,就是不知张曼成何时才能意识到先行练兵的重要性。 …… 在徐泽等人安居里中七日后,探子将徐泽等人每日的情形汇报到了宛城张曼成处。 “每日演练战阵?有趣……”张曼成将探子的汇报交给赵弘、韩忠和孙夏。 张曼成长于传教布道,广收信徒,却不习兵道,对于徐泽等人的每日操练战阵,除了觉得徐泽等人确是真心来投,便再无其他想法。 “大方,这徐伯润却是将我等最大的疏漏暗示了出来!”孙夏想了会,突然说道。 “最大的疏漏?”赵弘觉得孙夏有些危言耸听。 “不错,我等原本只是想着一旦起事,便令信徒裹挟乡里农夫,以众击寡占据宛县,如此则南阳唾手可得。然一旦官兵精锐来袭,仅凭这刚丢弃锄耰棘矜拿起钩戟长铩的农夫,可打不过皇帝那南征北战的北军精锐。”孙夏略通兵事,分析道。 “如此看来,确实不妙,”韩忠附和孙夏道。 “那这徐伯润,可得用起来才行。”张曼成虽不通兵事,却也能料想被大汉北军精锐兵围宛县的下场。 第9章 练兵 “老孙,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张曼成看向孙夏。 “大方,我也是略通兵道,不如你我去看看那徐伯润到底练兵的能耐如何,再作打算。” “中!” …… 钓鱼八日之后,徐泽想钓的大鱼终于上钩了。 张曼成、孙夏径直找到安置在穰县乡间的徐泽,却见徐泽等人正在院中演练战阵,远超一般长度的长矛、一丈高的长牌、齐整的队列,让张曼成有些愕然。 “这真的不是从北军逃出来的老兵?”孙夏也被徐泽等人的玄武阵震慑住。 “止!”徐泽余光看到张曼成的到来,下达了停止演练的号令。 “世伯,”徐泽作揖,“不知世伯前来所为何事”。 “贤侄这阵法令老夫大开眼界,”张曼成直接道来目的,“老夫当日不知伯润竟有此将才,倒是怠慢了。” “世伯过奖”,徐泽嘿然,静待张曼成下文。 “老夫若将一干青壮交予你,三月后可否练成此阵?” 徐泽默然,“吾与同窗操练此阵五年有余,三月练成,却是有些难吾等了。” “无妨,先练着便是,只是不知伯润有何要求,”孙夏知晓张曼成不通兵道,说出此等话语,便直接岔开话题。 “此阵名为玄武,三月得其形倒不是不可。”徐泽见状,先应承下来。接着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世伯交予吾之青壮,长者不得长于四十,幼者须得长于十六,青壮不得过千五之数。且人人须齐备三丈长矛一杆、长牌一张、环首刀一柄、长弓一副、箭矢两袋。” “便如你所言!”张曼成直接豪爽的答应下来。 …… 邓韦年十七,本是南阳郡新野人士,光和五年随父母逃荒,父母饿死后侥幸被太平道收留,安置到了穰县。 这一日,一直在打铁铺当学徒的邓韦被叫到了一个大院中,院中垒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站着十二名最近新来的年轻人,邓韦只见过其中几人曾闲逛至打铁铺,却不知道这几人身份。 “我乃徐泽,字伯润。今日得大方之令,成立玄武营,营正便是我。尔等作为玄武营之兵卒,从今日起,尔等生死,我一言可决。王队率,宣布军法!” “玄武营军法,今日起执行!” “不听号令,无故抗命者,斩!” “临阵脱逃,无故撤退者,斩!” “杀良冒功,袭扰民众者,斩!” “脱离战阵,扰乱军心者,斩!” …… 原本交头接耳的青壮听到一个又一个的“斩”,逐渐沉默下来。这哪里是什么创立新营,这是要将我等全部杀光啊!邓韦腹诽道。严苛的军法,将包括邓韦在内的所有青壮震慑住,没人敢拿项上人头看这些人会不会真的执行。 徐营正和王队率等其他十名队率很快将这1500人分好队、什、伍,即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百人为一队,又分火头队、军法队、战兵队。邓韦茫然的看着自己分到了战兵队,队率是一个叫胡猛的粗壮汉子,他这一伍的伍长则是一个叫钟能的消瘦男子。编排好后,操练紧随着徐营官的一声号令,开始了。 说是操练,实则为罚站,这便是邓韦的切实感受。 只见除了军法队外包括火头队的所有营兵,都在徐营官的要求下站的笔直,军法队执鞭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有乱动者,军法队便是一鞭下去。 不就是站着吗,还能有干活累不成?包括邓韦在内的很多营兵都是这么想的。 半个时辰之后,邓韦腿开始在发抖,但时不时响起的鞭鸣,让他强行克制住想动的欲望。 一个时辰后,邓韦全身都在打颤,邓韦咬牙坚持,同伍的三个营兵都已经被鞭子抽过了。 一个半时辰后,如同天籁的“散”字传来,营兵瞬间全部倒地,坐地的、半躺的、全躺的都有。 第10章 成军 “格老子的,这群荆南人是故意来消磨老子的吧!”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 “噤声,不要命啦!”同伴劝道。 “那军法又没说抱怨也会被罚,怕什么!”刚刚的声音又响起,还带着一些无赖的感觉。 “你想死你自己去!”周围的人都离他远了一点。 见状,抱怨的人也不敢再做声。 …… 徐泽也听到了人群中的抱怨声,却没有在意。训练受苦总比上阵后送死强,到了开战他们自然会懂。 上午的操练便这样过去了,下午操练开始前,徐泽便将什伍进行了调整,上午没有挨过鞭子的,被调整成了新的什长、伍长,原先的什伍,也在同队重新打乱。 “没想到才不过千余人,就让吾等手忙脚乱!”刘宇揶揄道。 “天生将种果然只有伯润啊!”王序感叹。 “没有汝等协助,泽恐怕也难有作为。” “过谦即自满,这可是伯润说的”,李空调侃道。 “调整完毕了,开始吧”,周行沉声道。 徐泽朝周行点头,周行如今是军法队的队率,只见他走到鼓前,击鼓三声,宣布操练开始。 营兵上午虽然叫苦不迭,但在中午肉食的安慰下,倒也没有多余的不满。 …… 七日很快就过去了,鞭鸣时不时响起,操练结束后抱怨声却越来越少,只是营兵们很不理解,为何这徐营官就让他们千余人干站着,一站就是七日。难不成这样站着,就能打赢官兵?不止一个人这样想。 很快,营兵就后悔了。因为第八日,多了一个操练环节,列队跑! 这一跑,便是一个时辰。 …… 邓韦捏着发硬的小腿,对操练的内容更加不解,这不是站就是跑,难道这就是打仗? 第十五日,张曼成忍不住带着孙夏过来了,这半个月,徐泽斩了触犯军法者一十三人,要知道,张曼成给徐泽的可都是太平道的忠实信徒,这一批人甚至都被透露过甲子年起事一事。 “伯润贤侄,老夫也曾见过北军步兵营的操练,却不知贤侄让这些青壮又是跑又是站,是何道理?” 徐泽淡淡一笑,令营兵全体肃立,随后向张曼成展示了这半月来的成果。 “世伯且看,玄武营如今令行禁止,练兵的第一步:一声号令,如臂使指,初成!” 张曼成看了会,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便问起另一事,“贤侄的军法,是不是过于严苛了点……” 短短半个月,手下不少小头目便通过各种渠道向张曼成告发徐泽苛待营兵甚至滥杀营兵,张曼成也觉得还未起事便先行杀戮,未免太过。 “世伯,玄武营军令是成军之基石,若不行此军法,莫说三月,三年也练不成一支强军!” 张曼成沉默,孙夏若有所思。 “行罢,用人不疑,老夫既然将练兵之事交予伯润,便依照伯润所言!” “老孙,往后但有来抱怨者,莫要传入老夫耳中!” 孙夏看了眼徐泽,便追随张曼成离去。 有了张曼成的支持,哪怕每日消耗巨大,徐泽继续依照谋划行事,练兵不辍。 起事之日,必须成军!徐泽明白,这是张曼成给予如此大支持的目的。这,也是他的目的。 第11章 惊变 光和七年,正月,张曼成领着孙夏再度前来查看练兵进度。 只见玄武营各队已然划分好职能,或刀盾,或木弩,或长矛,各自演练。 “大贤良师传讯,三月初五,三十六方同日起事,”张曼成缓缓道出颠覆汉室的起事方略,“届时,马大方举雒阳,在内应配合下直接杀进皇城;大贤良师举于邺,收河北之地;吾等举南阳,取宛县,横断南北。伯润这玄武营,便是重中之重!” “玄武营虽未练成,但事到临头,只能以战代练!”徐泽拱手道,心中不免暗叹,还是时间太短啊,且张曼成也不会想到,起事,还会提前。徐泽曾无意间向张曼成提到过唐周此人,得知乃张角心腹弟子,便放弃了借张曼成向张角告警一事。 “以战代练?也只能如此,可惜没能早个二三年遇见伯润。” 徐泽笑而不语,向张曼成告退,继续回到了校场。 “再有一月,便是起事之日,君等且加紧操练!”徐泽没有道出三月初五这一起事日期,而是故意往前推了一个月,并作为机密向王序等队率传达。 一种无形的压力突然出现在了王序、刘宇等队率心中,覆汉,能成么?毕竟,当初王莽代汉不过十余载,便有光武再造汉室。万一这一回,又有光武之流…… 徐泽感受到众队率的情绪,宽慰道:“汉室已四百余载,如今早已病入膏肓。今世家门阀林立,侵占田亩,穷奢极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吾等覆汉,为的不是自身之荣辱,吾等背后,也不仅仅是当下这些太平道信徒。一旦起事,将万民响应,何愁覆汉不成!即便不成,有吾等为前驱,当有汉高光武之流,为天下开出一条新的大道,吾等血汗,也必不会白流!而一旦功成,吾等便是开朝功勋,天下也将迎来新生,为天下,为己身,吾等也当自勉!” “伯润说的好,吾为汉高之后,亦耻与朝中膏粱为伍!覆汉!覆汉!”作为刘邦之后的刘宇率先响应。 “好一个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朝廷,早该亡了!”周行想起死于饥荒的双亲,红了双眼。 “吾幼时家中本有十亩良田,便是被乡中那恶霸借县里世家之力侵夺!”李空、李玄兄弟也想起家中惨事。 张言、张顾、张佑感受更深,三人家中经商,各地关卡拦阻,吃拿卡要层出不穷,却无世家靠山,已然难以为继。 其余众人也义愤填膺,纷纷应和。 之后数日,众队率更加卖力的操练,营兵不解发生了何事,更加叫苦不迭。 …… 光和元年,二月,张曼成只带了几个随从匆匆而来,看到他那一贯从容的神色变得有些阴郁,徐泽知道,出事了! 果然,张曼成带来了一个不出徐泽所料的消息。 唐周叛变! 马元义车裂于雒阳! 太平道即将起事,朝廷已然知晓! 大贤良师十万火急传讯,各地收到告警之日,即刻起事! 第12章 起事(上) “信使今日刚到,老夫已将韩忠、赵弘、孙夏派往南阳各县准备,明日起事!”不等徐泽消化完这些惊变,张曼成便将安排道出,“玄武营今日拔营,随老夫拿下宛县!” “诺!”徐泽早知有此惊变,不急不缓的下令升帐,而在张曼成看来,却是徐泽闻变不惊,有大将之风。 徐泽不曾想会有如此误会,只是坐等十一队率前往营帐,又似作无意的问张曼成,“大方,南阳之地能聚集多少兵将? ” “南阳太平道信徒计十万,或可聚集二十万大军”,张曼成傲然道,南阳太平道是其一手创立 ,对于道内信徒张曼成倒是了然于胸。 “如此,泽有不情之请,望大方应允。” “但说无妨!” “玄武营随军拿下宛县后,泽请求先定丹水县,后夺叶县,全营镇南阳之西!” 张曼成闻言皱眉,“玄武营乃吾军精锐,当镇于宛县!” “汉室精锐必先行南下以复南阳,守宛必守叶,请大方三思!” 张曼成沉吟,没有同意,“待吾等夺宛县再行商议”。 在二人争议间,十一队率到齐。 张曼成坐于帅帐中央,开始发号司令,“玄武营听令,全营即可拔营开往宛县郊外,明日卯时攻取宛县!吾等南阳太平道明日起事反汉,众将士额抹黄巾,号‘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夺取宛县,便是吾黄巾军之大吉!” 众队率早知会提前起事,哄然应诺。 随后,众队率召集所在队什长、伍长,很快,整个玄武营进入了战备状态,拔营、行军有条不紊,张曼成看着井然有序的玄武营,满意的轻抚须髯。 …… 玄武营辰时拔营,一路远离官道往宛县进发,走走停停,终于在次日寅时抵达宛县郊外。 二月的宛县还很冷,寒风呼啸,冻得玄武营将士瑟瑟发抖。邓韦起初因未被鞭笞拔为伍长,此时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与同伍的袍泽挨着互相取暖,全身发抖不停,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马上要起事紧张地发抖。 “伍长,你抖啥哩”,同伍的张老三揶揄道,“莫不是怕的发抖?” “你张老三都不怕,我怕啥!”邓韦不服气道,“我是想着拿下宛县就能过上好日子,激动的发抖!” “哈哈哈哈”,同袍听着都笑了,是啊,营正总说,只要灭了那些世代富贵的世家蠹虫,我们这些泥腿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众人压着嗓门笑谈,原本紧张的氛围也得到了舒缓。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东方的天边也开始蒙蒙亮。从宛县四方征集的太平道信徒也逐渐汇聚,原本张曼成身边只有玄武营千余人,一夜之间,已然达到数万。 卯时,一刻。 “趋!”张曼成开始发令! 后续抵达的黄巾士卒将准备好的云梯抬着冲向宛县城墙,县内城门处也发生了骚动,似有人准备夺门,被守军发觉。玄武营在徐泽的号令下也开始了冲锋,刀盾手将长牌勾镶负于腰背,环首刀挂于腰部,奋力往上攀爬。 宛县承平已久,完全想不到会有人突袭,被刚起事的黄巾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南阳郡守褚贡听闻此噩耗,急令宛县大户出人手守城,自己也亲自跑到城墙上指挥。 张佑带着刀盾兵迅速攀爬上了城墙,随后结阵守在垛口,等更多同袍上来。胡猛见张佑夺得先登首功,也卖力的亲自带人攻城,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随后,胡猛便与前来支援的郡守褚贡撞个正着。 眼前老头的袍服华丽,一看就是大官,胡猛“嗷”的一声便带人冲了上去。 一道鲜血飞溅,南阳郡守首级被胡猛抓在手中,“郡守已死,兄弟们,随我破城!” “嗷”,城墙上的黄巾军见状士气大振,更加凶猛的砍杀,战斗逐渐从城墙之上蔓延到城内,不知什么时候城门被打开了,外头等待的数万黄巾军如饿虎一般扑向城内。 城墙上的赤色汉旗被扔下,土黄色的旗帜迎着二月的寒风舒展开来。 第13章 起事(下) 南阳郡守褚贡一死,宛县守军顿时作鸟兽散,黄巾军蜂拥入城,大汉南阳郡治宛县,宣告陷落。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冀州、兖州、青州、豫州、徐州、并州计七州二十八郡,头抹黄巾起事如南阳般陷郡县者如过江之鲫。大贤良师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自称称“地公将军”,张梁自称“人公将军”,南阳张曼成自称“神上使”,其余各地“大方”、“小方”称渠帅,一时之间,有黄巾遍九州,黄潮覆赤县之势。 汉室皇帝刘宏见黄巾军提前起事,九烽烟四起,当即以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于都亭,镇守雒阳,并颁布一系列任命。 因荆州南阳、兖州、并州、豫州皆有黄巾,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等雒阳八关设都尉驻防;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清点武备、募集义军。 命中郎将卢植领北军五校士北上冀州,与张角周旋;中郎将皇甫嵩、朱儁各领一军,率五校、三河骑及新募精兵勇士四万余,南下豫州颖川郡,平波才之颖川黄巾军。 骑都尉曹操随皇甫嵩军而行。 下邳孙坚被朱儁征为佐军司马,带同乡里少年及新募淮泗精兵千余投朱儁。 刘备、关羽、张飞于涿县组织义勇,投郡守刘焉以平黄巾。 五原郡都尉吕布在黄巾起事后,招募骑从,向并州黄巾袭去。 风雨交加,方见真龙。 …… 宛县既破,毫无军纪的黄巾军便跟随本能的冲动,开始了烧杀抢掠,整个宛县火光四起,哭喊声不绝于耳。 徐泽带着亲领的刀盾队向郡守府前进。他并不知晓汉室皇帝的诏令,也并不关心已经有如此多的三国风云人物随着黄巾起事登上历史的舞台,开始崭露头角,他的目光目前只能放在南阳。而宛城这一路所见,显然超出他的容忍范围。 “向玄武营各队率传令,全营往城西集结,让军法队严查违反军令之将士,先行看押,待我回营处置!” 发令之后,徐泽沿途斩杀了几个当街淫辱妇女的黄巾士卒,又将几个趁乱烧杀抢掠的暴徒直接处死,耽误了一个时辰,方才抵达张曼成的驻地——南阳太守官寺(注:寺本为公所之意,与寺庙无关)。 官寺之中热闹非凡,南阳太平道“大方”、“小方”云集。起事前,张曼成召集各县太平道信徒汇集宛县,意图先将南阳郡治拿下。历史上,张曼成原本需在三月庚子日才能拿下宛县,徐泽的到来却让张曼成提前一个月便攻占宛县,张曼成不免志得意满,召集众渠帅,准备论功行赏。 “伯润何来迟也,老夫与众渠帅等候你多时。诸位渠帅,这位便是老夫玄武营的营正徐伯润,破宛第一功臣!”张曼成笑盈盈的说道。 各地大小渠帅纷纷恭维,破宛第一功臣,接下来的奖赏可就丰厚了。 徐泽没有理会众渠帅,面色如铁,“神上使,泽有一事,不吐不快。吾等黄巾起事,本为不堪汉室之腐朽、世家之贪婪、豪吏之欺压。可如果在这宛县,泽却看到黄巾将士当街淫辱妇女,劫掠百姓,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这难道便是吾等除暴安良之黄巾义士?” 张曼成的笑脸瞬间凝固,原本笑谈的众渠帅也鸦雀无声,甚至有原本便嫉妒玄武营功劳的渠帅更是眼神不善的盯着徐泽。 “伯润兄弟此言差矣,”韩忠看形势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吾等黄巾义士乃是遵神上使之令搜查漏网之官兵,且有不少为富不仁、鱼肉黔首之世家富豪也当被清算。伯润怕是误会了吾等。” 徐泽没有买账,只是盯着张曼成继续道:“既破宛县,神上使当安民为先,如此纵容将士劫掠烧杀,吾等安能立足?” 张曼成被逼问的有些愠怒,声音冷冷道:“这便是伯润刚刚对同袍痛下杀手的缘故?”显然,张曼成早已经得知了徐泽进城后的所作所为。 徐泽心中暗叹,拱手沉默。 张曼成见徐泽不再咄咄逼人,想着眼下乃是用人之时,便不再纠缠徐泽所为,只冷淡道:“伯润陷宛县,当为首功,擢为渠帅。现领所部玄武营三百将士往丹水县募集青壮,伺机夺取丹水县。” 徐泽沉默领命,转身离去。 走出官寺后时,寺中热闹喧哗再起…… 第14章 丹水 丹阳之地,非扬州丹阳,乃是丹水之阳,含丹水、析县等地,位于商於、汉中、南阳交界。徐泽在起事前向张曼成建议取宛县后夺丹水,便是为了掌控丹阳之地,进可入武关取关中,退可经西城入汉中,暗含兵家“未料胜先料败”之道。 此时的丹水县,已被徐泽攻破。 徐泽离开宛县后,疾趋丹水。县中兵卒尚未得知宛县已破,便被徐泽派人伪装入城,直击县衙,县令来不及反应直接死于刀下。 清理完县衙,徐泽坐在大堂沉思。 离开宛县时,徐泽将王序、周行、刘宇、胡猛、杨昆带走,从玄武营挑了三个队,剩下的陈昧、张言等人被留在宛县。毕竟,将所有队率带走,一则公然与张曼成决裂,对己方不利;二则留张言、陈昧等人在宛城,便于打探南阳黄巾军情。徐泽不清楚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只能依照形势进行决断。虽然时值黄巾起事初期,尚有众多谋士猛将在野,但徐泽不敢贸然去发掘拜访,本身的黄巾出身倒是好洗白,但一无名声家室,二无权势财富,莫说招揽荀彧这样的世家子弟,哪典韦这般的乡野莽夫人家也未必买账。当前能用的只有随自己从荆南北上的同窗,留下一半的同窗后人手就更加紧缺。 人才!难求啊…… 半日后,王序前来禀报,玄武营已经控制整个丹水县。 “公律,吾并无治一县之经验,不知公律有何想法?” “营正,序亦不知从何下手”,王序苦笑道。 徐泽看着王序苦笑,也跟着苦笑起来。玄武营杀入县衙一刀劈了县令,爽快倒是爽快,后续的安排却是头大。 “当务之急,先不管治县之事,吾等先行募兵,怎么也得将玄武营再扩充回千人之数。”徐泽只能先急后缓,“乱世,兵权在手,方有立身之本!” 王序应诺,离开县衙安排募兵之事。 …… 宛县,张曼成看着剩余大半的玄武营,满意的点头,并将心腹安排到没有队率的那几个队,对留下的陈昧、张言等人也好生宽慰,算是把起事后最强的战力掌握在了手中。张言趁机进言:“神上使,南阳黄巾虽众,精锐却不多,不如扩充玄武营,以昔日成法练兵,届时,神上使必实力大增,在天公将军那也定会更有份量。”张言此言说到张曼成痒处,然而玄武营练兵成法消耗之大,却让张曼成不得不再三考虑,“敏行之言合吾心,奈何万事草创,钱粮不济,且将玄武营再补充三队便可。” 张言闻言不禁失望不已,果如徐泽所言,张曼成目光短浅,小富即安,这南阳,没有足够的军力,焉能长久立足?南阳一向富庶,仓中并不缺钱粮武备,张曼成占得宛县后,任凭大小渠帅瓜分,这粮草再多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张曼成却是有苦只能自己咽下,其名为南阳黄巾之首,实则能掌控的不过玄武营及韩忠、赵弘、孙夏几个渠帅,所帅之众三四万人。其余大小渠帅起事之后便自行其是,甚至有听调不听宣之势。太平道,终究过于松散。而这也导致,张曼成只能经营宛县,巩固根基。徐伯润之策,好是好,其却不知,南阳黄巾,并未拧成一股绳…… 第15章 公审(一) 丹水县东门城楼,徐泽面色凝重的看着城下。征兵告示已经向全县发布三天了,不论是县城,还是乡里,应者寥寥。显然,整个丹水县,压根就不信任他们。或许在丹水人心中,我们这群头裹黄巾的就是一群下山的山贼吧,徐泽心中自嘲。 “渠帅,要不我们强行拉青壮入伍?”刘宇受不了丹水人的冷漠,恶狠狠提议。 徐泽白了他一眼:“那你就等着每天杀逃兵吧。” 刘宇挠头;“可总招募不到青壮,仅凭吾等三百人,无论想做何事都做不了。” 徐泽心中也焦急,汉朝皇帝刘宏虽然荒淫无道,却并非庸君,再耽搁下去,皇甫嵩、朱儁大军一到,一切休矣。或许,可以尝试走土改打地主老财的路子?徐泽病急乱投医的想道。 “公乾,你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行事。” “伯润,你认真的?此举,可是将吾等彻底与世家对立!”徐泽的应急之策让刘宇大吃一惊,连忙劝阻。 “莫非,你有其他方略?” 刘宇黯然,要是有其他方略,也不至于虚耗这宝贵的三日,“也罢,吾等已无退路,哪怕是饮鸩止渴,喝便是了!” 刘宇领命匆匆离去。原本已经恢复安定的丹水县,腥风血雨再起! “咚!咚!咚!砰!”丹水县豪绅文家的坞堡大门被攻破,一向横行乡里的文家人被押出来,一颗颗原本趾高气昂的头颅低垂。 短短七日间,丹水县的申家、黄家、李家、刘家等豪族,一个个被攻破,虽然折损士卒三十余,所获却让整个玄武营难以置信,钱粮堆积如山,地契几乎覆盖整个丹水县,连临近的析县、邓县也有不少。丹水县由于地利原因,商贾往来频繁,丹水的世家豪族皆能从中分得一杯羹,由此富庶一方。 “准备公审!”徐泽这些天一直在统计所获钱粮,眼睛布满血丝。周行一向负责军法,公审也由其去准备。 …… 玄武营入丹水第十五日,乡里的地主豪强也被消灭殆尽。县衙门口,公审大会开始。 “乡亲们,吾乃黄巾渠帅徐泽,半个月前奉神上使张大渠帅之令攻取丹水,本欲解民倒悬,扶危济困。不曾想,丹水世家豪强作恶至此,百姓敢怒不敢言。本将遂发兵将县中世家豪强一一扫清!如今,汝等有冤申冤,有仇报仇。本将为汝等做主!”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有些骚动,随即沉默。徐泽早预料会有此情形,将一份简牍拿起宣读:“丹阳文家,家主文嚣,曽历任乡啬夫、丹水县都尉、县丞,在任其间,巧取豪夺,残害乡民王某、张某等十一人,虐死家奴文十二、文十七等八人,逼死陈某家、赵某家计三十余户……” 还没全部念完,便有人在人群中哭喊,一个衣衫褴褛的残疾乞丐奋力挤出人群:“渠帅,我乃方成,我家小妹便是因被这老贼看中想强纳为妾,家父不允,被这老贼勾结里正、乡三老定了个从贼之罪,关在县中。不到三日便传出家父畏罪自尽,我不信去县衙,却被乱棍打成伤残丢出城。待我拖着残躯回到家中,却见家母受辱悬梁、家妹不知所踪!”说到痛处,方成牙咬出血,直接昏厥。 第16章 公审(二) 随着方成的晕厥,人群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喊声“杀文嚣!”、“血债血偿!” 徐泽趁势审问文嚣:“文嚣,尔对方成所言有何辩解。” 文嚣轻蔑地看着人群中的怒喊,随即冷笑道:“区区泥腿子死便死了,有何好说。还有尔等反贼,待朝廷大军到来之日,尔等皆化为齑粉!” 徐泽摇摇头,将文嚣的名字划掉。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在丹水赫赫有名的豪强都被押上受审,有的豪强痛哭流涕,表示愿意配合黄巾军。更多的却依旧趾高气昂,看不上底下围观的庶民以及将他们灭门的黄巾军。 “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杨昆唾道。 “或许,这些豪强便没有把庶民当作人”,徐泽叹息。 “渠帅,火候差不多了。”王序见群情激愤,建言道。 徐泽点头,开始宣布。 “文嚣,残民之贼,其罪当诛,俱五刑!” “申甘,残害乡民,为祸一方,腰斩!” …… 随着一个又一个豪强被判处极刑,整个公审进入高潮。 除了首恶被诛外,剩余家眷亲属各有处置。 之后,徐泽及时将玄武营募兵公告宣之于众,并将优渥的条件也一并公布。 “听到了吗,只要加入这什么玄武营,便能分田分宅!” “官兵如此凶狠,不知道这玄武营能撑多久。” “你管他能撑多久,只要分了田,谁敢抢老子就跟他拼命!” “你们去吧,我还是先看看形势再说。” 不到半天,募兵处便按条件募得青壮三千,徐泽等人皆喜笑颜开。后续编营、分田、分宅,由于人手严重紧缺,整个玄武营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不时有错漏之处,甚至有某些“聪明”的士卒暗中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于是,丹水县南门外 ,多了几根木桩,贪墨士卒的首级被挂在了上方。徐泽又举一反三的在西门外树起一些木桩,将前几日处死的豪强世族族长首级挂了上去。一时间,整个丹水县风气肃然。 “渠帅,想想法子找些能办理案牍之事的文士吧,再这样下去,吾等非得累毙不可。”刘宇进入丹水县后便没有好好休息过,破城后安抚、协助募兵、编营分田宅等等皆有参与。除了刘宇,王序、周行等人也疲惫不堪,徐泽自己更是一天只能休息二个时辰。 “确实需要找些文士。”徐泽也大感吃不消,丹水百废待兴,仅凭他们几个,根本不可能搞定。“然而吾等打的黄巾旗号,又对那些世家豪强行那破家灭门之事,能招募的文士恐怕少之又少。” “为今之计,有远近两策。近则令豪强世族远支罪恶不深尚未处决者戴罪立功,为吾等所用;远则为开办官学,强令十五以下之孩童少年入学,县府承担一应耗费。” 刘宇闻言不禁拊掌赞叹:“渠帅果然妙计百出!唯一所虑则是办学耗费过大,恐县府难以承受” 一向沉默的杨昆提议道:“渠帅不妨先将入学孩童范围限制于吾玄武营将士之中。” 胡猛也加入了话题:“阵亡将士之遗孤当优先考虑。” 王序也道:“非吾玄武营将士子弟可自费入学。” 三言两语之间,玄武营子弟教育大计便被定下。 …… 丹水县牢狱,原本的狱卒已被甄别后分别处置,如今的狱卒暂由玄武营士卒充当。 “渠帅,此即关押轻罪之人处。”狱卒将徐泽带到牢狱中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 “文卿,文嚣族侄,已出五服三代,平素与人为善,读书六年。” “黄升,黄霸族玄孙,出五服四代,家道中落,族中接济方得入学,无恶劣行迹,读书七年。” “申由,申甘堂侄,常暗中接济族中落魄子弟,未曾参与申甘残害乡民之事,读书五年。” …… 徐泽手中的一份简牍记录了被关押人员相关事迹,这些人轻罪,要么和族长血缘相隔久远,要么平素不行恶事,一心读书,都是徐泽心中可戴罪立功的人选。 “汝等皆为罪族之人,吾念汝等饱读诗书,便予汝等戴罪立功机会。只要汝等能于考察之期完成吾之要求,便宽恕汝等及亲属罪行,表现优异者更可拔擢为官吏。”徐泽看着这些被牵连入狱的读书人,画了一个大饼。 第17章 建制 牢狱内出现了一些骚动,有些人动心,也有些迂腐之人念着灭族之恨不为所动。 “愿戴罪立功者,由此门出。不愿者也无妨,吾自会处置。” 众人思索片刻,便有人从牢门走出,有了榜样的带领,便又有人跟随,原本关押着二十余人的牢房只剩不到十人不为所动。 “汝等求仁得仁,那便成全汝等!”徐泽见剩下的人不为所动,语气严厉了起来,“将此等义士押往南门,绞立决!” 狱卒闻言,如恶虎一般冲入牢房,将剩下的文士拖出牢房。顿时,便有人高呼“渠帅饶命,吾愿为渠帅效劳!”,也有人沉默不言,愤怒的看着徐泽。不久,狱卒回来复命:“渠帅,九名绞立决之人已行刑完毕。” 出来的人闻言庆幸不已,这黄巾渠帅残忍好杀,好在没有选那必死的选择,就是不知日后能否如其所言。 徐泽满意的看着这主动出来的十余文士 ,总算有这么些人可解燃眉之急。 …… 县衙之中,徐泽宣布改制事宜。 “丹水县明日起进入军管,玄武营之上立军统制府,简称军府,统御丹水一县上下事宜。汝等对内称吾都统,有其他黄巾渠帅在场才称吾渠帅。” “军府之下分兵事府、民事府、监察司、军情司、护卫司,即军府两府三司,主官称参事。兵事府掌练兵、屯田诸事宜,参事王公律;民事府掌治民、税赋、刑讼诸事宜,参事刘公乾;军法司执掌军法,凡涉军法事宜皆归军法司掌管,参事周子达;军情司执掌军情刺探,参事杨公毅;护卫司一则护民,二则护官,执掌军府直属护卫,各府司主官护卫皆由护卫司派遣,县、乡、里各置军士护民,参事胡重思。军府各府司佐官暂缺,部分府司佐官由罪官充任。” “如今一切草创,便由这军府两府三司治理丹水县,待时机成熟再行变更。” “吾等行的是灭世家豪族,依靠黔首庶民之道,此后但凡官文当多用平白之语。” 王序、刘宇等人听闻改制,顿时觉得重担在身,终究还是才学不够啊。 …… 改制很快颁布了下去,新兵也编营完毕,投入训练当中。三千新兵在兵事府的主持下分为三个营,即弓弩营——羽林营、刀盾营——玄武营、长矛营——铁林营。原先的二百余名老兵分了一半到各府司,剩下的便作为军官划入新成立的三营中,如此新兵操练的速度便大大提高。 官学很快也筹备完毕,官学设在原文家的一处宅院中,腾空一间大堂,再将一些桌椅搬进去,稍作装饰,丹水县属于黄巾军的官学便闪亮登场。 官学被徐泽取名为丹水学校,一个在后世简单粗暴烂大街的名字,徐泽自领校长。丹水学校内分蒙学,即后世的小学;蒙学之后便按学的内容分为农学、数学、律学、工学、兵学五学。蒙学以识字为目标,熟习二百字便可在蒙学结业,进入五学修习,不限修习几学,但只可修习三年便须结业。结业者凭结业之凭证便可参与两府三司之考校,通过考校者即可授职。如此,一个可以产生大批后备人才的学校体系便草创出来。 第18章 西征 按照徐泽的规划,只要有三年的时间,丹水县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很可惜,并不会有这么一个三年给黄巾军,徐泽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要设法创造出这么一个发育的时间。 西征计划,被提了出来。 “都统莫非觉得南阳守不住?”王序不是很理解徐泽这么直接的作出这么一个当初作为后路的西征计划。 “军情司的情报已经传了回来,公律觉得南阳可有守住的可能?” “南阳各地渠帅一个个只顾享乐,治下庶民吃不起饭的依旧吃不起饭,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渠帅取代了当初世家豪强的位置罢了。”杨昆淡淡的说道,“而如今的大汉朝廷,那一贯荒淫无道的皇帝都听从皇甫嵩提议将内库钱财赐予将士以鼓舞士气,更有名将皇甫嵩、朱儁领兵南下,颖川黄巾覆灭后,下一个便轮到南阳。” “颖川郡世家众多,颖川黄巾虽势大,却难以持久,故吾等当为长久计。” “都统恐怕从离开宛县后,便已做好西征之谋划了。”周行看得通透,“张曼成不善军略,有都统而不用,任凭其他渠帅排挤吾等,这南阳,难守。” “都统说打哪,吾便打哪!”胡猛被护卫司一职折腾的够呛,恨不得摆脱杂务立即西征。 徐泽看出胡猛的小心思,瞪了他一眼:“西征吾已有方略,重思留守丹水,护境安民。” 胡猛嘿嘿一笑后立即苦着个脸,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兵事府将三营各抽调五队组成西征营,吾自任营正。公律留守丹水继续练兵,公乾任营佐随吾出征,各府司各司其职,勿让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诺!”众人齐道。 …… 西征营很快集结完毕,很明显,训练的时间过短,只受训过月余的新兵仅能将队列摆个大概,一走起来就歪歪扭扭。带着这样的新兵上阵,徐泽很有罪恶感,不知西征结束还能带回多少人。时间不等人,如今只能以战代练,靠着战火淬炼出精锐了。 “军情司传回消息,汉中郡上庸、西城一带并无世家大族,但有五斗米道张修在汉中传道,信徒众多,可作为吾等攻城内应。军情司已与张修联络上,相约吾等先攻西城县,其随后起事于南郑,双方共守汉中。” “此役,吾军必胜!”徐泽举臂高呼。 “必胜!” “必胜!” “必胜!” 西征营跟着高呼。 …… 西征营从钖县进入汉中郡,一路秋毫无犯,倒也没有遇到阻碍。本地募集的士卒对临县道路虽说不熟,但有向导引路,地形相差不远,行军掉队者也极少。就这样,西征营兵临钖县城下。 钖县地广人稀,县城狭小,城墙低矮,西征营一路大张旗鼓,钖县县长早听闻消息弃城往南郑方向奔逃,钖县唾手而得。 徐泽留下百人守住后路,又令军情司将钖县战况传回丹水,从丹水再调四队士卒前来驻守。 随后,徐泽率军往西城县进发。 西城县位于汉江北岸渡台,设于秦惠王更元十三年,为汉中郡治所。东汉建武元年至六年,汉中郡治改迁南郑,至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郡治的变更,西城县逐渐衰落,人口渐少,城墙年久失修,虽高大却破败不堪。 “徐渠帅,此城东北角已塌陷多年,如今郡兵不过临时修补,猛攻此处必能轻易入城。” “张天师可曾说何日起事响应吾军?”徐泽没有接话,问起了五斗米道起事日期。 “天师此时想必已然起事,汉中郡兵多有吾等同道,其中大部又前来守西城,南郑空虚,应早已为吾等所有。”内应傲然道。 “那便等南郑城破消息传来再强攻不迟。”徐泽并不愿意让新兵士卒付出无谓的牺牲。 西征营随后在西城县东侧驻扎,没有围城,仿佛协同防守的友军。 只差,南郑的消息了。 第19章 长社之围 南郑散兵来得很快,西征营只等了三日,便有散兵从西而来,将五斗米道起事、南郑陷落之事传给带兵的都尉。 汉中都尉得知后,直接自刎于城楼,剩下的郡兵有的选择直接投降西征营,有的选择从西面、北面坠城逃走。于是,西征营又一次兵不血刃占领了西城县。 至此,西征目标完成。 徐泽没有再往南攻取房陵、上庸,对其而言,汉中山区部分地广人稀,只能作为立足之地,却不能成为王道根基,徐泽最终的目标,始终还是南阳郡。 …… 光和七年四月,右中郎将朱儁率军南下进攻颖川黄巾。朱儁素有将名,战功赫赫,对于黄巾军此等乌合之众自然看不上。朱儁从轘辕关进入颖川,沿颍水南下,将盘踞在阳翟的颖川郡黄巾军撵至颖川之东,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合围,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消灭颖川黄巾。然而,蚁多咬死象,黄巾被驱赶出阳翟后,一路汇聚各县黄巾援军,又裹挟沿途青壮,越聚越多,进入长社县后已然达二十万。 波才乃颖川黄巾大渠帅,颇具将才,起事后,其迅速整合各县黄巾,将颖川黄巾拧成一股绳。朱儁南下后,驱使黄巾军往东,而皇甫嵩率军出现在了颖川之东的长社县,汉军合围的意图昭然若揭。波才将计就计,在抵达长社县境内汉军合围将成时,突然反攻,汉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黄巾人多势众,汉军苦苦支撑两个时辰,全军溃败,退往阳翟。波才并未追击朱儁,而是东进攻击前来合围的皇甫嵩,皇甫嵩见朱儁溃败,双方兵力悬殊,只得率军进驻长社县。波才趁机率二十万黄巾,兵围长社,意图将汉军消灭在长社。 …… 颖川郡汉军与黄巾大战决定了颖川归属,颖川紧临雒阳,事关雒阳安危,自然也被汉室及各地黄巾所关注。 夺取西城县后,徐泽一直待在西城县亲自主持公审、募兵、分田宅、与五斗米道交涉等相关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无暇他顾。徐泽收到军情司传来朱儁战败的消息时已经是光和七年五月,长社之围已然持续了一个月。 “公乾觉得颖川黄巾能否攻下长社?” “围城之颖川黄巾达二十余万,波才大渠帅知兵,围攻了如此之久,应当已拿下长社。” “吾与公乾打个赌如何,吾赌长社之围已解,颖川黄巾覆灭矣。” 杨昆悚然,汉室纵然有援军,也无法攻破二十余万黄巾的包围。二十余万黄巾,如何能如此之快覆灭。 徐泽也不清楚长社之战的细节,但却知晓此战后声势浩大的颖川黄巾一朝覆灭,关键人物则是皇甫嵩和曹操。 想起曹操,徐泽突然感觉到了压力。曹操曹孟德,历史上的魏武帝,曹魏的实际建立者,北方势力如张绣、刘备、吕布、袁绍,实力并不弱,却被曹操或以弱胜强,或以强凌弱,相继消灭。自己这苦心经营的小势力,真的能对抗得了曹操吗? 第20章 长社之火 光和七年五月,颍川郡,长社。 左中郎将皇甫嵩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黄巾军,愁眉不展。 “蛾贼势大,难以力敌,城中粮草不济,恐难长久。兵法有云:久守必失。吾当主动出击才是。”皇甫嵩喃喃道。 过去的一个月,长社时不时有雨,对黄巾军的攻城和汉军的围城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为了避雨,二十余万黄巾军伐木敛草,和淤泥筑草屋为营寨,整个营寨连绵数十里,显得混乱不堪。而波才的将才也展示的淋漓尽致,看似乌合之众的黄巾军在他手中迸发出惊人的战力。颍川黄巾军在这一个月中,攻城二十余次,冒雨攻城便有九次,一度占据了部分城墙。然而,汉军甲兵精良,更有威力巨大的大黄重弩,先登的黄巾锐士全军覆没。 进入五月后,长社雨水渐少,黄巾开始每日攻城,波才不惜代价投入重兵,颍川黄巾,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二十余万黄巾,虽然势大,消耗也惊人,从各县搜刮的粮草即将耗尽。 五月初七,黄巾军外围突然出现骚动,皇甫嵩从长社城墙上能依稀看到赤色的援军抵达,与黄色的海洋交汇。然而很快,赤色便就淹没在黄色人海之中,往西退却,直至不见踪迹。 显然,援军败了。 皇甫嵩叹了口气,呆呆的望着黄色的海洋出神,继续思索破敌之策,直至夜幕降临,远方的黄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 皇甫嵩脑中仿佛有道闪电划过,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他眼中逐渐汇聚成了燎原之火。 皇甫嵩大喜,黄巾败亡,便在今日! “传令,升帐!” 皇甫嵩匆匆离开城墙,将所想化成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长社被困月余、萎靡不振的汉军顿时振奋起来,将军说了,今日必破蛾贼! 黑暗的城头,一个个死士坠绳而下,携带着引火之物,摸黑往颍川黄巾的草屋营寨赶去。城内的汉军,也已整好队列,只待敌营火起。 四更过后,一道道流星划破夜空,向颍川黄巾营寨落去。连日的晴天,将草木营寨晒得分外干爽,如今被这火矢引燃,瞬间火苗暴起,四处蔓延开去。 “走水啦!” “咚咚咚!” “敌袭!敌袭!” 黄巾营寨一片混乱,有的想灭火,有的持刀戒备,有的敲锣示警。原本,黄巾营寨戒备倒也不至于如此松懈。但经过一个月的围城,汉军没有丝毫出城的迹象,上至渠帅,下至士卒,都不觉得汉军有反击之胆量。这份傲慢,却在今日要了他们的命。 “啊!” “敌袭!” “杀!” 汉军死士见黄巾营寨一片混乱,便当即射出鸣镝,之后横下心杀入营寨当中,到处杀人点火,加剧了黄巾营寨的混乱。 “鸣镝起,众将士听令,全军出击!” 皇甫嵩一声令下,带着亲卫一马当先,汉军朝着冲天火光的黄巾营寨杀去。 长社的火,越加耀眼。 第21章 败亡 是夜,长社城外火起,火光冲天。 二十里开外的汉军,也被那耀眼的长社之火惊醒。 “皇甫义真终于开始反击了么”,朱儁看着长社方向,便猜到可能是皇甫嵩对蛾贼发起了反击。 “文台、孟德听令!汝等各领己方人马往长社驰援,务必将蛾贼一举歼灭!” 佐军司马孙坚、骑都尉曹操领命,带领各自的部曲分两路驰援长社汉军,朱儁则带着重新收拢的北军败兵,向二十万黄巾再度发起进攻。 破敌,便在今夜! …… 颍川黄巾大营,汉军死士刚开始夜袭时,波才并不知晓。毕竟黄巾二十余万人马,整个营寨连绵数十里,各县小渠帅互不统属,波才居中扎营,离夜袭点尚远。等到风助火势,四处火起时,波才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夜袭?还是营啸?或者两者皆有? 不论哪个,对颍川黄巾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今夜的风,有些大,火烧的飞快。 赶紧远离营寨,这是波才的第一反应。再不走,乱军冲击加上大火,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顾不得镇压混乱,波才率领本部兵马匆匆撤离营寨。 虽然尚处深夜,但在火光的映照下,波才本部兵马的撤离分外显眼。 “汉军杀进来啦!” “败啦!败啦!” “大渠帅逃了!” 也不知是黄巾军还是混进来的汉军在那里胡乱呼喊,于是,营寨内的黄巾军更加的混乱,自相残杀者、误入火海者、仓皇出逃者比比皆是。 这个黑夜,分不清敌我,于是,凡是阻碍离营者,皆为敌人。 波才本部便是如此一路杀出来的。 离开已经沦为一片火海的营寨,波才清点兵马,才黯然的发现,原本手握二十万大军的他,只剩下这本部的八千人。 这场混乱肯定是汉军在夜袭,波才冷静后便肯定了这一点。昨日的汉军援兵肯定尚未走远,看到火光后定然会再度来袭。此地,不宜久留。 波才决定抛弃被困在营寨内的黄巾大部,慈不掌兵,只要他还在,过不了多久颍川黄巾便能再拉起一二十万人马! 东有长社皇甫嵩,西有阳翟朱儁,如此,波才只能选择南下前往许县。 波才本部垂头丧气的南下,波才本人也有些郁郁不欢。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拿下长社了! 没等波才调整过来,西面一支骑军冲了过来。 “骑都尉曹操来也!蛾贼还不速速投降!” 只见一姿貌短小却神武英发的青年纵马杀来,其身后的骑卒一看便是装备精良之士。 波才顿时被激怒,下令本部兵马迎战。 两军交汇,黄巾步卒被汉军骑卒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前方的黄巾步卒如麦子一般纷纷倒下。然而,随着骑卒的深入,阻碍越来越大。黄巾军虽然装备不精,却打的凶狠非常。但凡未死,黄巾步卒便死死的缠着汉军,令汉军的骑卒冲阵越来越艰难,汉军骑卒的战损,也越来越大。 正在两军交战正酣时,北面又有一支汉军赶来。 “孙文台在此,蛾贼受死!” 却是孙坚赶来了,孙坚在行军途中突然想到黄巾渠帅逃跑的可能,便火急火燎的南下追赶波才本部,正好赶上曹操和波才两军交战。 第22章 困兽之斗 “大渠帅,北面也来汉军了!” 波才心里叫苦,本部兵马本有八千,撤离出长社时只剩七千左右,一路南下又有逃跑、掉队,遭遇汉军时仅剩五千余。如今和战力强劲的三千汉军交战,颍川黄巾人数优势并不明显,偏偏又士气低落,疲惫不堪,北面再来这么一支千余人汉军,却是再也无法抗衡。 “大渠帅,撤退吧!兄弟们拼死掩护你!” “死战!吾誓与汝等同生共死!”波才清楚,他即便断尾也无活路,两条腿怎能跑的过四条腿,还不如死战到底,杀出一条生路。 波才的死战将士气低迷的黄巾军重新鼓舞了起来。“大渠帅尚且不怕死,吾等又岂会怕死!” “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苍天已死!”波才突然高呼起当初天公将军传播的太平道口号。 “苍天已死!”黄巾士卒齐呼。 “黄天当立!”波才状如杀神,浑身浴血。 “黄天当立!!!”黄巾士卒悍不畏死,用手中的刀、剑、矛、戟甚至木棍、石头,更有甚者,使用自己的手、足、牙齿,凡是能对汉军造成伤害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岁在甲子!”波才将一名汉军骑卒砍翻在地。甲子年,是黄巾之年,颍川黄巾二十万,南阳黄巾、汝南黄巾也不比颍川黄巾少,冀州的黄巾军更是聚集了不少荆、豫、青、兖各州的太平道信徒。汉室已经在摇摇欲坠,便让吾等黄巾为这赤汉添上一抔黄土,彻底埋葬! “天下大吉!”波才渐渐感觉到力竭,身边的黄巾士卒越来越少,好在,汉军也越来越少了。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黄巾士卒继续死战,哪怕我们死了,天下还会有千千万万的黄巾兄弟姐妹,黄天终究会埋葬苍天! 人有了信念,便会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此时的颍川黄巾军残部便是如此。 四千! 三千! 二千! 一千! 五百! 当颍川黄巾残部只剩下五百人时,他们愕然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汉军!只剩下部分汉军远远的遁去。 没错,黄巾军的悍不畏死,竟将汉军杀退! …… 与此同时,年轻的曹操和孙坚正狼狈的北逃,身边跟随的士卒合计也不过百余人,原本两人所部四千余人,逃的逃,死的死,眼见身边士卒所剩无几,悍勇如孙坚、坚毅如曹操也不得不暂避黄巾锋芒,仓皇逃离战场。 “兵法云,归师勿遏,文台兄,吾等此次却是犯了兵家大忌。”曹操看着同样狼狈的孙坚,苦笑道。 “哼,孙某这便重整兵马再战,乌合之众,即便困兽犹斗,终将灭亡!” 曹操点头,二人分开搜寻逃散的汉军,重整兵马准备再战颍川黄巾残部。 …… “大渠帅!”颍川黄巾残部高呼。 波才在汉军败退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伤重倒地。 “吾才智不足,牵累颍川的黄巾弟兄,罪莫大焉,咳咳……”波才伤及肺腑,伤心之下咳出血来,“长社一战,颍川再无吾黄巾立足之地,汝等可往南阳投奔张大渠帅,将颍川战况告知之。汉军平颍川后,当往汝南,汝等也可安全抵达南阳。” 为部众指明后路后,波才怒目圆睁,“吾虽败亡,必有后继者。汉室,必为吾陪葬!哈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戛然而止,颍川黄巾军大渠帅波才,伤重而亡。 “大渠帅!”残部痛哭不已。 就在众人悲伤之际,一名年轻的黄巾小将站出呼喊:“此地不宜久留,吾等且寻一安全地界将大渠帅安葬,若再逗留,恐吾等皆死矣!” 众人闻言,止住悲伤,取马革将波才躯体裹住,往西而去。只留下一片残骸的战场,乌鸦盘旋,阴风阵阵,残旌呼号。 第23章 杀降 “禀骑都尉,那蛾贼大渠帅波才已死,余部往西进山,斥候无法再追踪。” 曹操派出去打探颍川黄巾残部的探子带回来一个惊喜。 波才终于死了!曹操长舒了一口气。 曹操年少好兵书,曾抄录诸家兵法韬略,一向自视甚高,自认为当世名将无出其右者。黄巾起事后,曹操被任为骑都尉。在曹操的设想中,当是名将起于微末,锋芒露于沙场,扫清寰宇乱贼,出将入相封侯的剧本。结果这之前闻所未闻的颍川黄巾渠帅,竟让其损兵折将,不及时撤离定殁于沙场。这几日,每思及此战,曹操都会汗颜不已。 小觑了天下英雄了! 随即,曹操又皱起了眉头。 若天下黄巾皆如颍川这般,则大汉危矣。 念及于此,曹操带着残军纵马北上长社,向朱儁复命。 …… 长社黄巾营寨在经过一夜的大火后已经熄灭,到处都是黄巾士卒被烧成黑炭的残骸,发出一阵阵令人反胃的气味。 颍川黄巾军大渠帅波才突围后,来不及离开的黄巾军多达十余万。在经过一夜的火烧烟熏、汉军攻击后,疲惫不堪侥幸存活的八万多黄巾军选择了向汉军投降。此时颍川的汉军,皇甫嵩部和朱儁部加起来,也不过五万。 曹操回来时,便见到汉军正在接受黄巾军的投降。 投降的黄巾军大部分脸都是黑色的(被熏的),遮盖住了枯黄的脸色,但那瘦弱的身躯却暴露在外面,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将军,操无能,未能将波才首级带回。”曹操向朱儁拜道。 “波才死了?”皇甫嵩诧异。 “操虽未能在战场上阵斩此僚,然操之斥候却见到波才残部用马革裹波才之尸骸。” “好!”朱儁和皇甫嵩听闻皆高声哈哈大笑,可见,波才的顽抗让朱儁和皇甫嵩大感棘手, “传令,让此地的蛾贼就近扎营。” “义真,杀降不祥!”朱儁看出了皇甫嵩的打算,劝阻道。 “黄巾起事,横贯七州二十八郡,吾等兵力有限,焉能留此后患?”皇甫嵩决然道,“若以某一人之不祥,换天下以太平,纵使八万恶鬼缠身,某又有何惧哉!” “将军,操愿为将军分忧!此八万黄巾降卒,操可裁其老幼病残,取其精锐青壮,只要三月,便能练出一支‘颍川兵’!”曹操忍不住也劝道,“操一则不忍八万降卒遭此屠戮,二则所部兵马不足须加以补充兵马,三则不愿大汉名将受杀降恶名,一举三得,请将军三思。” 皇甫嵩意味深长的看着请命的年轻骑都尉:“某意已决,孟德勿要多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岂会惧担恶名。天下当速速安定,拖延不得!” 曹操再次劝道:“颍川黄巾降卒被屠一事一旦传开,操恐他地黄巾闻之更会死战不休,天下更难安定!” “那便都杀光吧!”皇甫嵩淡然的声音与孙坚激昂的声音同时传出。却是孙坚也北上回来复命,听闻曹操与皇甫嵩的对话,忍不住也加入。 曹操叹息,走出了营帐,悲悯的目光望着远处不知情的黄巾降卒。 …… 光和七年五月,皇甫嵩焚杀黄巾降卒八万于长社。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第24章 在劫难逃 随着八万颍川黄巾降卒被焚杀,整个颍川只剩下零散的黄巾残部,即便是地方豪强也足够清理。 于是,皇甫嵩和朱儁就此分兵,皇甫嵩进军东南方向,前往汝南,朱儁则进军西南方向,前往南阳。原本跟随朱儁的孙坚,选择了跟随皇甫嵩,而曹操,则跟随朱儁。 “文台,汝可是想一路往东,杀回下邳?”皇甫嵩打趣道。 “为将者,何处皆可往。某随将军却是因将军杀降甚合某意,朱公过于怀柔,不够痛快。” “文台却是有前秦武安之姿,哈哈哈。” “武安君战无不胜,某深向往。” 不同于皇甫嵩这一路的笑谈,朱儁这边却是沉闷得多。 “朱公,左中郎将行事如此酷烈,这黄巾,恐杀之不绝,无法震慑。”曹操突然开口。 “出兵前,义真曾与吾谈及此次民变,黄巾之乱绝不简单。若不速速平定此乱,各地豪强趁势做大,则大汉,定复春秋故事。吾虽不赞同杀降,然义真此举,却是杀鸡儆猴之道。” “杀鸡儆猴?”曹操一怔,若黄巾是鸡,那这猴,岂不是就是这天下之世家! 想通了这一点,曹操心情更加沉重。却是,若不是天下世家贪得无厌,搜刮无度,即便那张角再能蛊惑人心,又如何会有如此浩大之民变。 平定黄巾,只是开端。 大汉,在劫难逃! …… 光和七年五月末,叶县,一支百余人的黄巾小队从山中出来,进入官道,直奔叶县县城。 此时叶县县城的渠帅是韩忠,其得知有颍川黄巾残部进入南阳后,当即派人将这支黄巾残部送往宛县。随后,整个叶县进入战备状态,根据颍川黄巾残部带来的消息,颍川黄巾已全军覆没,汉军下一步,定会进攻南阳。叶县,便是重中之重! “波才这厮就这样死了!”张曼成非常的震惊,要知道,中原黄巾众渠帅中,波才之将才是名列前茅的。 汉军,如此不可战胜? 自从听闻汉军南下后,张曼成便积极备战,心腹孙夏将玄武营扩充至两万人,每日操练不休;心腹韩忠亲自带兵镇守叶县,抵御汉军南下;心腹赵弘也被派去南阳铁官工坊,亲自监督产铁、打造兵器等事宜。至于其他听调不听宣的渠帅,等解除了汉军威胁再作处置! “神上使,可要召集徐伯润前往南阳?”孙夏听闻波才兵败身殒,不禁心中惴惴。 “徐伯润?哼,此子远在汉中,恐早已心不在南阳,不召也罢。”张曼成对于徐泽往西攻略西城,并作出一副退往汉中的态势十分不满。“未战先怯,此子不足为依!” “玄武营如今操练得如何了?” “神上使可于明日检阅一番。” “老夫明日便往玄武营一观,将那颍川残部也一并带上。” …… “都统,汉军屠颍川黄巾降卒后,已兵分两路,右中郎将朱儁携骑都尉曹操正往南阳方向进军。” “曹操!!!”徐泽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曹操来攻宛县?要不先去准备个邹氏? 第25章 救宛(一) 徐泽摇了摇头,摒弃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宛县要救,丹水军民也要撤。 两者看起来矛盾,实际上并不矛盾。 救宛县,只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徐泽当下最缺的,便是时间。 为此,徐泽召集两府三司,将救宛县和将丹水军民撤离至西城的事宜进行安排。 “支援宛县一战吾亲自带兵,军情司虽吾出征;撤离一事由兵事府主持,公乾则带民事府先行前往西城县,安排接收事宜。切记,丹水军民乃吾军之根基,切不可怠慢!军法司随撤离军民行动,一路监督;护卫司随民事府行事,安抚搬迁民众。待吾班师之日,丹水军民当撤离完毕!” “诺!” “如此,诸君,行动!” 正当丹水县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出征及撤离事宜时,朱儁所属汉军已然接近叶县。 “渠帅,汉军前锋已进入叶县!” 韩忠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神上使让自己镇守叶县,却无下一步的安排,汉军大军抵达,自己这是进是退? “汉军来了多少人?” “旗号朱 ,大概四万人。” 韩忠瞪了探子一眼,“什么眼神,明明是皇甫!吾叶县守军不过二万,如何敌得过灭了二十万黄巾的皇甫嵩?” 守?守个屁! 韩忠果断下令撤退,这叶县,谁爱守谁守! 南阳黄巾军别的时候动作很慢,撤退倒是利索的很,韩忠下令后一个时辰,全军就已然在西门集结。 “全军听令,全歼汉军皇甫嵩!”韩忠喊的豪迈不已。 随后,叶县守军听令,全军西进,前去歼灭汉军去也…… …… 探子将韩忠撤军的情形报告给了朱儁,朱儁哑然失笑,“南阳黄巾看来没有颍川黄巾棘手,就是不知孟德能不能将叶县的‘西征大军’留下。” 韩忠垂头丧气的带着叶县守军仓皇西撤,后无援军,前有强敌,撤退是为了给南阳黄巾留下战力!虽然这样自我鼓舞,韩忠仍然提不起劲,难打啊。 “前方到哪了?”韩忠问左右。 “刚到博望县。” “离宛县不远了!”韩忠长舒一口气,还好汉军没有追赶。 结果这一口气没舒完,北方传来一声鸣镝,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远处呼喊声传来。 “敌袭!”韩忠顿时反应过来,急忙下令迎战。 然而,没等黄巾士卒列好队列,汉军骑兵便杀了过来。只见旗号上书“曹”字,一短须青年将领呼喊“大汉骑都尉曹孟德来也!贼子速速投降!”,杀了过去。 听到投降二字,慌乱的黄巾军突然变得英勇起来,不再逃窜,不再害怕,直接往汉军冲杀过去。 战死便战死,总比投降后被火活活烧死强! 这是很多听说了长社之战的南阳黄巾军的唯一想法。 曹操带着骑兵一路绕道,早在汉军抵达叶县时便已杀入南阳,如今正好将叶县的韩忠拦了个正着。 “众将士听令,斩杀蛾贼渠帅者,重赏!” 汉军如潮水一般涌向韩忠的位置,在他们眼里,韩忠已然成了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第26章 救宛(二) “报!韩忠渠帅于博望被汉军骑都尉曹操偷袭,全军覆没,韩忠渠帅,也阵亡了!” “报,荆州刺史徐璆、新任南阳太守秦颉从南郡发兵三万沿淯水北上,邓县、新野、育阳渠帅皆弃城逃跑,其前锋已至棘阳!” 噩耗连连,张曼成听后差点没站稳。 “火速传令各县渠帅,速速率军支援宛县!告诉这些兔崽子,宛县没了,他们也得完蛋!”张曼成气急败坏,完全没有之前的风度。 “老孙,宛县存粮积攒的如何了。” “神上使放心,吾等征粮这么久,囤的粮完全够十万大军吃个半年。” “如此便好,老夫就不信,汉军能耗得了半年,天下,可不止老夫一家黄巾!” 张曼成逐渐平静下来,韩忠的战死虽然让他伤心不已,但只要能守住宛县,韩忠的债,必能向汉军讨回来! …… “荆州刺史终于有行动了?”荆州刺史突然的出兵虽然让徐泽有些吃惊,但思索过后却觉得理所当然。南阳郡作为荆州最为富庶的大郡,荆州刺史和朝廷都不会任凭黄巾军久占而熟视无睹。想来大汉朝廷早已三令五申荆州刺史让其收回南阳,所以这徐璆才如此兵贵神速吧。 可惜自身还是太过于弱小,不然此时却是偷袭南郡的好时候。 “等荆州军和朱儁会师宛县,便是吾等救宛之时。” “军情司定会紧盯宛县动静,”杨昆拱手。 …… 育阳县,荆州军大营。 “明府攻其不备,果然一举建功,如今只要将宛县收回,则吾便不再是白地太守了。”秦颉恭维道。 “初起此战当为首功,待与右中郎将会师后,吾便会向朝廷上奏汝之功劳。” “明府明见,此战吾麾下黄都尉勇不可当,还望明府举荐。” “可是那三矢克三县之黄都尉?” “然也,都尉黄忠,字汉升,勇不可当,尤善射。此战,便是其三矢中三县渠帅,令蛾贼群龙无首。” “哦?竟有此等猛将!”徐璆来了兴趣,“传黄都尉一见。” 少顷,一名长臂高大的中年壮汉进入营帐,“南阳郡都尉黄忠,拜见刺史、太守。” “果然威武不凡!”徐璆赞叹,“都尉之功,老夫当向朝廷上奏,如今可有何求?” 黄忠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属下有一小儿,名曰黄叙,身患恶疾多年,不知刺史可有相熟名医。” 徐璆皱眉,敷衍道:“如今兵荒马乱,且等平定南阳黄巾再议。” 黄忠欲言又止,在秦颉的暗示下 ,告退出帐。 “这黄都尉乡野粗鄙之人,冒犯之处,还望明府海涵。” “也罢,朝廷用人之际,下不为例!” 秦颉告退后,找到黄忠。 “好汝个黄汉升,吾本欲向刺史举荐于汝,汝却不知好歹,冒犯刺史!” “府君,忠绝无冒犯刺史之心!” 秦颉冷哼,“刺史与你客套,你却故意让刺史难堪,堂堂刺史怎会与巫医之流相熟!要不是如今南阳未定,早就罢了你都尉之职。” 黄忠愕然,一向性子粗犷的他哪里懂得这些文人的圈圈绕绕,只能低头认错。 “罢了,刺史有令,明日拿下棘阳,与右中郎将围攻宛县。汝好自为之!” …… 第27章 救宛(三) 次日,荆州军前锋、南阳都尉黄忠再次一箭命中棘阳渠帅,荆州军以整击乱,半日便平定了棘阳。 与此同时,朱儁所属汉军也从博望往宛县进军,宛县呈现出被两面包围之势。 棘阳失守的消息传来,张曼成已不再如之前那般慌张。 “玄武营分守东、南二门城墙,再派人往北、西方向召集南阳黄巾余众!” “可要将徐伯润召来?”孙夏小心问道。 “徐伯润……此子已与天师道勾搭上,心恐怕早就不在南阳黄巾了,不召也罢!”张曼成咬牙道。 孙夏沉默,徐泽私下与天师道张陵联系,却是犯了张曼成大忌。与之对比起来,之前的那些隔阂都不算什么。 “徐伯润那几个旧日同窗没有异常吧?” “张敏行等人一贯兢兢业业,亦未曾与徐伯润有联络。” “如此便好。” 孙夏心中叹息,南阳黄巾本来就没有几个将略出众的,偏偏徐伯润又不为神上使所容,要是再动徐伯润同窗,恐怕不需要汉军来攻,南阳黄巾便会分崩离析。 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 南阳,玄武营大营。 孙夏宣布了张曼成的命令,玄武营将分为三部分,一部护卫张曼成,其余二部分守东、南二处城墙。 “神上使对诸位可谓恩养厚遇,如今,便是诸位报答之时。” “愿为神上使效死!”张言等队率高呼,似乎和其他的太平道忠实信徒出生的队率并无二致。 孙夏微不可察的瞟了张言一眼,便带着守城墙的二队离开了。 大战,即将开始。 …… 西鄂县一处荒无人烟的乡里,徐泽正在休息。 作出救宛县的决策后,徐泽便带着羽林营和玄武营新混编成的救宛营(羽林营、玄武营各八百人)昼伏夜出行军至宛县北面的西鄂县驻扎下来,时刻关注着宛县的战况。 不能太早、不能太迟,救援宛县需要把握好一个度。 毕竟,徐泽的目标只是将宛县留下的玄武营几个队救出来,南阳黄巾主力能吃下多少算多少,不强求。 至于张曼成、赵弘这些黄巾大小渠帅,还是战死的好。 南阳黄巾,只需要一个声音。 虽然很残酷,但这是黄巾起义想要成功必须付出的代价。 历史上的黄巾起义失败了,这就注定要选择不一样的道路。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总得试试,徐泽如此作想。 作为穿越者,既然没有金手指,那便利用好可以利用的一切! …… 宛县郊外,两支汉军会师。 徐璆作为封疆大吏,却甘于将指挥权让给朱儁,毕竟,右中郎将才是朝廷指定的平乱主力。 “孟玉既然如此自谦,儁却之不恭,便全权指挥平乱之事。” “明日秦太守为荆州军先锋,佯攻南门;孟德为吾之先锋,佯攻东门。佯攻以二个时辰为限,二个时辰后,秦太守与孟德帅军后撤,吾与孟玉再全军押上猛攻。” “不瞒诸位,朝中对南阳黄巾盘踞宛县迟迟未平已有非议,当速攻未上!” “若拖延个十日半月,恐朝中将下申斥。” “成败在此一举,望诸君马到功成!” 第28章 救宛(四) “咚咚咚咚……” 翌日,天刚蒙蒙亮,汉军便对宛县发起了猛攻。 秦颉和曹操知晓,朱儁昨日虽说二人是佯攻,但后续却是全军猛攻,这佯攻,便作不得假。 只见汉军先是聚集了全军的弓弩手,对着城墙发起了数轮射击,将墙头插满了箭头。随后一声重鼓,秦颉和曹操的部下发起了冲锋,云梯、冲车接连出击,战场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城墙上的玄武营虽然没有经历过战斗,但在训练中反复训练出来的身体本能还是发挥了重要作用,玄武营刀盾手将手中的长盾立起,轻松的挡住了迎面飞来的箭矢。 “弓弩手,放!”张言远眺,汉军仿佛看不到边。 攀爬的汉军先登有些被箭矢射中,直接从云梯摔落,但更多的先登则已经冲上了城墙。 迎接汉军先登的是长达二丈的长矛,先登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刺中戳下城墙。 同样的一幕反复在各处城墙上演,汉军伤亡激增,宛县黄巾军的伤亡却微乎其微。 朱儁在箭楼上看到了这一幕,“刀盾矛阵?南阳黄巾也有能人啊”。 “传来,鸣金!” “叮叮叮叮……” 进攻才一个时辰,汉军便鸣金收兵。 “将军,何故提前收兵?”曹操不解,“吾部还能再战!” “孟德稍安勿躁,宛县虚实吾已大概知晓,不必继续作无谓的伤亡。” “将军可有发现?”徐璆交出了指挥权后,仿佛只是个普通的参军。 “城上黄巾进退有序,盾、矛、弓、弩配合流畅,不似乌合之众。这宛县,却是不好破。” “孟德率骑卒巡查各县,盘问南阳黄巾内部虚实,但有发现,立即禀报!” “诺!”曹操领命而去。 …… “都统,汉军一支骑军北来!”军情司紧急来报。 “两军相争,先出奇兵?”徐泽对朱儁的安排表示不解。 “都统,这支汉军的行军方向正好是冲着我等,莫非我等被汉军发现了?” “我等昼伏夜出,隐藏于此,汉军绝无可能发现我等。想来,是这支汉军另有任务。” “那我等是先吃下这支骑军?” “送上门来的战马,不收便是无礼。” 二人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曹操这时浑然不知即将的遭遇,在他想来,汉军从东、南两面而来,要想获得南阳黄巾虚实,只有去西、北两面奔袭,宛县北面的西鄂县,自然便是首选。 曹操猜的很准,确实有黄巾在西鄂县窥视,但却想不到,遇到的会是怎样的一支。 “嗖嗖嗖”,曹操的骑军刚路过一个残破的乡里,还未抵达西鄂县县城,便遇到了一阵剑雨。 “敌袭,戒备!” “冲过去!” 曹操咬牙,将身体伏在马上,往箭矢的方向冲去,其余的骑卒见状,紧紧跟着曹操。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汉军纷纷栽下马来。 “绊马索!大意了!”这是晕厥前曹操最后的想法。 徐泽为了埋伏汉军的骑军,作了足足三手准备。 剑雨突袭,先杀伤一部分,若汉军就此逃离,他倒是毫无办法,但以他对汉军的了解,悍勇的汉军绝不至于连敌人都没看到就落荒而逃。 于是,便有了第二手准备,绊马索。挖陷马坑时间上准备不及,绊马索便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汉军向弓弩发射的方向攻来,这绊马索,便是一招奇兵。 而若是让汉军突破了绊马索,后面等待的则是严阵以待的玄武阵。以盾为墙,以矛为爪,以箭矢为牙,任何敌军强闯,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随着曹操的落马被俘,部分未中绊马索的骑军有的选择了撤退逃走,有的则想冲杀过来救下曹操。 半个时辰后,西鄂县一役结束,五百汉军骑卒三百余人战死,一百余人被俘,只有数十人见情形不妙北逃。 “失策了!全军听令,打扫完战场全军拔营,往西撤军!” 虽然赢了,但徐泽很清楚,提前暴露,再不走,汉军便会追来了。 第29章 救宛(五) 骑都尉曹操被俘的消息很快便被逃生的骑卒传回了汉军大营。 “竟有蛾贼隐伏于如此近的位置!”朱儁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朱儁便想到被俘的曹操,曹操本身才能出众,朱儁对其欣赏有加,一心想将其栽培出来,不想一个不慎竟让其为贼所俘。 朱儁匆忙将围城事宜交由徐璆,便亲自带着一万大军疾驰西鄂县。 而汉军骑军北上、残兵败逃、朱儁亲自北上的一幕幕都被宛县的黄巾军看在眼里。 “神上使,汉军骑都尉定是在北面出事了!”孙夏很机警的发觉了汉军的异常动静。 “北面除了一些不成气候的杂军,还有谁人能对汉军造成威胁?莫非?” “徐伯润已绕至北面!”孙夏断然道,“朱儁老匹夫匆匆离去,却是犯了兵家大忌,汉军此时定然人心惶惶,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曼成沉吟不语。 “神上使,机不可失!”赵弘也劝道。 “那便出击!”张曼成见两个心腹都主张出击,便同意道。 “老孙可先从东门出击,突袭汉军,待荆州汉军救援之际,某从南门击荆州大营,神上使出北门拦截汉军信使,则汉军可破!” “善!”赵弘的计略让张曼成颇有振奋之意。 …… 朱儁赶到西鄂县时,已然不见黄巾的踪迹。 在曹操落马之处,汉军发现树上刻着一行小字“宛县汉军凉凉!” 朱儁不解“凉凉”二字何意,却猛然发觉自己关心则乱,宛县汉军危矣。 “不好,全军撤回宛县!”朱儁急忙下令往回赶。 而此时宛县城东的大营,早已乱成一片。 荆州刺史徐璆刚赶到城东,还来不及抚军,便发觉城内的黄巾军源源不断出城杀来,而大营内的汉军原本就人心惶惶,突逢变故,顿时乱作一团。而黄巾却趁着这么好的机会直接杀进大营。 城东喊杀声一片,南阳太守秦颉正和南郡太守商议城东汉军发生了何事。 “刺史有难,吾当救援!”秦颉听到城东的动静,顿时反应过来。 南郡太守却道:“初起且留守大营,吾救援便可。” 秦颉思索片刻,便同意让南郡太守、江夏太守前去救援城东,自己下令全营戒备,严阵以待。 果然,南郡太守等人刚离营不久,城南大门洞开,黄巾军鱼贯而出,打着的旗号正是“神上使张”! 原来,张曼成在出兵之际对赵弘的计划进行了修改,由赵弘负责阻拦朱儁北返,自己亲自带兵进攻荆州汉军。 “插标卖首!”南阳都尉见张曼成一身盛装,冷哼道。 张曼成从南门进攻荆州汉军,带了足足三万兵马,此刻的他自信满满,不通兵略不过是老夫自谦,小小荆州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随着张曼成一声令下,南阳黄巾向荆州军大营发起了猛攻。 此时的荆州汉军大营只剩不到一万兵马,虽然严阵以待,但营寨终究不比城墙坚固,在南阳黄巾的猛攻之下,不到半个时辰,营寨便多处被攻破。 黄忠拿着环首刀亲自带人击退了黄巾的几波进攻,视线却一直在“神上使”大纛的方向。 张曼成身边的刀盾手将其保护的太好了,以黄忠的角度根本没法射中。 黄忠继续等待机会。 “营寨破了!”又过了半个时辰,荆州汉军终于守不住,溃散而去。 张曼成眼见终于攻破汉军营寨,纵马高呼“降者免死!” 不想,便在此刻,一支冷箭“刷”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从汉军大营飞来。 在黄巾众人的惊愕眼神中,这支冷箭稳稳的插在张曼成眉心,又从后脑勺穿出箭头。 张曼成话音未落,人便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此时的荆州汉军已然散乱不堪,黄忠见状也只能跟着先行撤离。 “神上使!”城南的黄巾军一片惊呼! 城南黄巾军胜了,也败了。 第30章 救宛(六) 宛县之南的荆州军溃散而去,东面的汉军大营情况也不容乐观。 虽然东面汉军有近三万之众,但群龙无首下,却在黄巾军的冲击之下比荆州汉军更加不堪。 好在荆州汉军援军赶来了二万人,稳住了战场。 但没能坚持过两个时辰,汉军还是败下阵来。黄巾军别人没有,就是人多。东面进攻汉军营寨的,足足八万人! 虽然这八万人中精锐不过一二万,但顺风仗下,乌合之众也能发挥不错的战力。 于是,城东的汉军在荆州刺史的指挥下,往东后撤了三十里。 朱儁往南撤回时,福至心灵,急忙勒令全军往东。 既然宛县汉军已经被蛾贼围攻,此时回去也无用,不如往东与败兵汇合。 更何况,南面说不准便有蛾贼大军在等候。 朱儁再次冒出冷汗,险些将南阳汉军带入深渊! 朱儁稳定心神,率军前往博望县。 …… 孙夏见城东的汉军已然撤军,也不再尾随,见好就收。 谁料,孙夏刚班师回城,便听闻噩耗——张曼成战死! 瞬间,孙夏感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张曼成在南阳传道十余年,南阳各路大小渠帅都是由其发展而来,可以说,张曼成便是整个南阳黄巾的主心骨。虽说如今南阳诸多渠帅听调不听宣,但却不敢公然反对张曼成。如今,主心骨断了,南阳黄巾何去何从? “究竟发生何事!神上使是如何战死的!”孙夏愤怒的揪着前来报讯的士卒。 “本来已经将城南汉军击溃,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冷箭,直接命中神上使脑门,神上使当时便死于非命!” 孙夏无力的放下士卒的衣服,双目赤红,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夏肩上出现一只粗糙的手掌,“人死不能复生,咱作为城中的大渠帅,总得为兄弟们找条活路。” 孙夏回头,见赵弘一身素服,除了额头仍然裹着黄巾,“神上使去了,城中便由你说了算罢。” 赵弘没有拒绝,点头道:“既然老孙你开口了,吾便做一回主事。” 随后在赵弘的主持下,宛县全军为张曼成发丧,隆重的举办丧事,整个宛县,都是黄白相间的颜色。 …… “张曼成战死?”徐泽收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惊讶,当初给他留下大部分玄武营士卒便是为了保护其不至于死的这么早,结果张曼成还是死在了宛县之战初期,这历史的惯性让徐泽有些无奈。 “算了,既然汉军已经退了,那便先入城吧,张曼成好歹对吾有知遇之恩,他的葬礼缺席不得。” 徐泽离开西鄂县后便撤到了更北面的雉县,如今回宛县,也就一日的路程。 “徐伯润在北门求见?”南阳黄巾的新任首领赵弘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难题,这徐泽,让还是不让入城。让的话,这玄武营搞不好就跟着徐泽跑了;要是不让,人家大老远跑来支援,又有为神上使奔丧的大义在,怎么拒绝却是个大难题。 “徐伯润啊徐伯润,吾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逼!”赵弘咬牙切齿。 “老赵,伯润兄弟在城下,咋不给入城啊?”孙夏人未至声先到,作为南阳玄武营实际的统领,孙夏对徐泽观感向来不错。 “伯润兄弟?老孙你就不怕他徐伯润一进城你玄武营先少一半人手?”赵弘嘲讽道。 孙夏心中倒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便道:“当日本就是吾等对不住伯润老弟,如今他来了,那他的玄武营旧部,还他便是!” “崽卖爷田不心疼!”赵弘怒道。 孙夏打了个哈哈,没有和赵弘纠缠,“别的先不论,徐伯润为神上使奔丧当应允。” 赵弘思索了片刻,下令道:“徐渠帅一人入城便可,其余人等在北门等候!” 第31章 救宛(七) “都统,会不会有诈?”杨昆听到只准徐泽一人入城,劝阻道。 “无妨,城中还有敏行、子瞻等弟兄,吾不会有事。” “万一……”杨昆还想再劝。 “神上使丧期,无人敢轻举妄动。”徐泽摆手阻止杨昆,“更何况,吾等打的旗号可是救援宛县,对吾下手,以后谁敢再来救援?” 杨昆见徐泽态度坚决,只好挑选了五名信得过的好手跟着徐泽入城。 …… “就这么进来了?”赵弘诧异于徐泽的果敢。 “哈哈,老赵你就是太多心!”孙夏笑着出去迎接。 府衙门口。 “泽当日离开宛县,万万没想到,竟再也没能见到神上使……”徐泽唏嘘道。 “事随时移,世事难料啊。”孙夏也一同感叹。 二人闲谈中进入了宛县府衙,大堂已被布置成灵堂,一片缟素。 徐泽恭敬的鞠上三躬,便退至一旁的书房。 “徐兄弟为宛县解围,我南阳黄巾上下感激不尽。”赵弘一开口就将徐泽与南阳黄巾切割开。 孙夏想说话,却被赵弘用眼神制止。 徐泽先是一怔,随后释然笑道:“既如此,泽有个不情之请。当日泽匆匆离宛,却是将几个兄弟落在了宛县,还望大渠帅能容许张敏行等六位弟兄回归泽麾下。” 赵弘眯着眼,玩味的说道:“张敏行等六位弟兄可以随你回去,但玄武营士卒却必须留在宛县!” “那是当然”,徐泽淡淡的说道,“宛县玄武营士卒本就是神上使借与徐某的,徐某还有事在身,便不叨扰大渠帅了。” 言罢,徐泽一拱手,转身离去。 “老孙,放归张敏行六人事宜便劳烦你亲自去一趟。” “唉……”,孙夏长叹一口气,离开了府衙。 …… 宛县北门口,徐泽看到孙夏将张言、陈昧等六位同窗带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伯润有何打算?” “既然宛县容不下泽,泽只好回西城县去也。汉军必定会再度围宛,孙渠帅珍重!” 徐泽说完便欲转身,随后又忍不住道:“若事不可为,兄可西来,泽必扫榻相迎!” 孙夏心中五味杂陈,点点头。 “会稽愚妇轻买臣 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 徐泽引吭高歌,曲调古雅,歌声飘散在风中,逐渐远去。 孙夏站在城墙远眺,反复回味徐泽所唱歌谣。 或许,当日徐泽若不被逼走,神上使也不会阵亡。 神上使错了,赵弘也错了。 你们逼走的,是南阳黄巾的希望! 如今徐泽西去,南阳黄巾该往何方? …… 光和七年七月初三,荆州刺史徐璆携南阳太守秦颉再度领兵五万北上,右中郎将朱儁也领兵五万从叶县东来,两军会师于博望,再度围困宛县。宛县此时虽已不再有援军,但城中仍聚集了十五万黄巾,却在赵弘的号令下堵死城门,摆出一副死守的态势。朱儁迫于朝廷的压力,全军猛攻宛县,不计代价,最终于七月十九攻破外城。赵弘见外城已破,遂遣使与朱儁商议投降一事。 朱儁当日在皇甫嵩焚杀颍川黄巾降军时便持反对意见,此时见南阳黄巾有投降之意,便应允了赵弘之请。 光和七年七月二十二日,赵弘率十一万南阳黄巾投降朱儁,南阳初定。 朱儁见南阳已定,便领军往汝南郡支援皇甫嵩。 南阳太守秦颉将南阳黄巾武器收缴后,便欲将这十余万降卒分散送往各县开矿冶铁。赵弘得知秦颉的打算后,非常后悔投降,于是私下串联黄巾中的大小渠帅,准备再度起事。 谁料,秦颉早有将黄巾首脑诛杀以防叛乱之心,赵弘还没串联完毕便被秘密处死,孙夏得知后提前举事,趁着人多击溃南阳汉军,再度占据宛县。 第32章 枭首 孙夏看着失而复得的宛县,心中百味杂陈。 当日神上使占据宛县,黄巾遍布南阳各县,何等场面。 如今神上使、韩忠、赵弘皆已死,只剩下自己独自支撑起这不知道能打多久的南阳黄巾旗号。 “禀渠帅,某已派人前往西城联络徐渠帅。”回来复命的是玄武营的队率邓韦。 当日张言、陈昧等人离去,整个玄武营人心惶惶。赵弘迫于无奈,没有将心腹安插到玄武营做队率,只是将营中出众的士卒提拔起来,邓韦因此幸运的成为了队率。 “当日伯润老弟说如事不可为,可往西撤。这宛县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再度被围剿,当早做打算。” “渠帅所言极是!”邓韦点头。 孙夏没想到,他占据宛县不过十日,荆州汉军便北上而来。 此次虽没有朱儁从东而来,但南来的荆州汉军,却足足有六万,而宛县黄巾,也只剩不到八万。 宛县黄巾匆匆叛乱,装备未齐。且全军士气低落,不断有逃兵趁夜逃离宛县。毕竟,赵弘早已经向全军证明,宛县,是一个死地! 撤! 孙夏等不及徐泽的回复,直接率军从北门往西鄂县方向撤退。 汉军兵临城下,却见城墙上无一黄巾兵卒,南门洞开,整座城透露着诡异。 张曼成二月举事夺下宛县,黄巾军对城中富户豪强大肆劫掠;七月,汉军夺回宛县,又以清洗蛾贼残党的名义对宛县搜刮了一番。原本富庶一方、人口众多的宛县已然如同鬼蜮。这半年的动乱让活下来的宛县人如同惊弓之鸟,轻易不敢出门。 徐璆看着这仿佛空无一人的大城,默然无言。 秦颉作为南阳太守,果断带兵进了宛县。很快,秦颉便遣使向徐璆报告黄巾军退出宛县之事,并表示已率本部兵马往北追赶。 …… 孙夏带兵逃到西鄂县后,身边只剩不到三万人马,其他黄巾余众要么半路脱离大军,要么没能跟上。南阳黄巾,散的差不多了。 “先行驻扎,汉军定然会尾随我等,不将他们打痛,我等根本跑不了!” 孙夏一声令下,南阳黄巾便开始依托西鄂县简陋的城墙进行布放,等待汉军的到来。 汉军也果然没让孙夏失望,一个时辰后,秦颉带着南阳汉军一万人便追赶了过来。 两军相见,如同仇人相会分外眼红。 孙夏将弓弩手放到了城墙上,刀盾手及长矛手则在城下防护。 汉军则是将挎着的弩机举起端平,将弩对准黄巾军, 不知是谁射出第一支箭,随后双方便鏖战在一起,这是一场无所谓对错、无所谓正义邪恶的战斗,双方只因立场的不同,便如同生死仇敌一般,杀得不可开交。 双方从午后便开始鏖战,一直打到了天黑,才默契的分开。 次日早晨,西面开来一支三千人的人马,打的既不是黄巾军的旗号,也不是赤色的汉旗,而是黄底镶着赤边,上书“徐”字。 “伯润终于到了!哈哈,嘶…… ”,孙夏见来人打出“徐”字旗,知晓是徐泽到来,大笑间扯动了伤口,又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徐泽下马后与孙夏相会,此时的孙夏浑身是伤,虽面露喜色却说不出的凄惨。 “伯润贤弟,这剩下的黄巾兄弟便交给你了。”孙夏自知伤情,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的将担子甩了过去。 “兄长之托,泽必不辜负”,徐泽复杂的看着南阳黄巾这最后一位大渠帅,“只是汉军势大,泽有心无力……” “是战是降,你一言可决!” 徐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孙夏笑意越来越浓:“我果然没有看错,只有伯润老弟可以完整我黄巾大业!既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去见神上使了。” 只见孙夏拔出自己的佩剑,递到徐泽手中,随后又握着徐泽的手,将剑捅入自己心窝。 徐泽双眼通红,沉默的看着孙夏完成这个动作。 半晌后,一个身材并不高大却气势逼人的男子将孙夏的头颅割下,纵马往汉军走去。 “吾乃大汉骑都尉曹孟德,蛾贼渠帅孙夏已被其部将徐泽枭首,吾代右中郎将接受徐泽之降!” 第33章 洗白计划 看着百步外高呼的曹操,黄忠的箭一直搭在弦上,眼睛却看着秦颉,只要秦颉点头,这世间便不会再有什么骑都尉曹孟德。 秦颉此时也处于天人交战中,黄都尉的箭法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他点头,剿灭南阳黄巾贼的泼天之功便能稳稳收入囊中。至于曹孟德之死,那定然是黄巾贼干的! 刚想点头,秦颉又想起曹操的背景。曹操之父曹嵩位列当朝九卿,而曹嵩,乃是赫赫有名的大长秋曹腾养子。这样的人死在众目睽睽之下,除非杀光在场的人,否则这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想到此,秦颉汗出如浆,伸手将黄忠的箭按下,随即高声回应,“一切听从右中郎将之令。” 黄忠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曹孟德和黄巾贼,将箭收入箭壶。 “秦府君美意,操感激不尽。”曹操笑呵呵道,刚刚黄忠的箭瞄着他的时候,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好不出所料,赌赢了。 回顾这过去的几十日,曹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日在西鄂县大意中伏,昏厥前曹操的想法已经是“吾命休矣”。谁知醒来后,曹操发现被软禁在了一处小宅院中。在那之后,将其生擒的徐渠帅竟时不时提着酒菜来探望,还讲些有的没的。曹操本就是耐不得寂寞之人,自然也会顺着话题讲下去。一来二去,二人竟越聊越生起相见恨晚之感。 曹操虽生在世家门阀,却没有世家子弟眼高于顶的臭毛病。上至大儒高官,下至寒门黔首,他都能一视同仁。更难得的是,出身宦官之后的他对付起宦官毫不留情,博得朝野的赞誉。 曹操对徐泽的一句话印象特别深刻,“孟德兄若生在太平盛世,定然是治世之能臣,道德之楷模”,当时徐泽话里有调侃之意,曹操却深以为然。 可惜,乱世已起。 二人引以为知己后,徐泽向曹操道出了他的想法,借南阳黄巾之血,将自己染成大汉之赤红,而这个计划的核心,便是曹孟德。 曹操知晓徐泽身为庶民子弟,连寒门都算不上,根本没有资格举孝廉。而不能举孝廉,基本上就断了仕途上进的希望。徐泽如今选的这条路,不得不说是唯一一条一步登天之路。 徐泽的计划很简单,由曹操作为朱儁的使者招降于他,二人再合作立下覆灭南阳黄巾的大功,如此一来,徐泽可以洗白,曹操也能将功折罪。简而言之,按徐泽的话就是“仕途捷径无过贼”、“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当初曹操听到时得亏没在吃饭,这种歪理一出让还没黑化的曹操差点三观炸裂,但细想一下似乎确实可行。曹操也知晓自己被黄巾贼俘虏之事要是被天下人知晓,那将直接身败名裂,仕途尽毁。而最关键的还有一点,徐泽将提供大量的钱帛贿赂中官,向皇帝买官。 没错,洗白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买官。 徐泽当前所占的丹水县至西城县地界处于南阳郡和汉中郡交界,地势崎岖,土地贫瘠,徐泽打算将其独立于汉中郡、南阳郡之外,成立魏兴郡,安置投降的黄巾军。曹操听到新成立的郡名的时候很疑惑为何不叫西城郡,却见徐泽笑的非常诡异,便忍住不再盘问。 二人商议妥当后,曹操便随徐泽行军至西鄂县附近,等待安葬南阳黄巾时机的到来。 于是,便出现了孙夏自戕托残部,曹操走马降黄巾那一幕。 第34章 落幕 河北冀州,北中郎将卢植于三月初出征奉命讨伐天公将军张角,连战连捷,斩获万余人,张角不得不退守广宗。 六月,卢植受小黄门左丰诬陷下狱。东中郎将董卓接替卢植,却不得北军军心,败于张角亦被下狱。而此时,左中郎将皇甫嵩却连战连捷,一路屠戮,先后平定汝南、陈留、东郡黄巾军。于是,皇甫嵩便继任董卓平冀州黄巾军的差遣。 光和七年八月,不等皇甫嵩抵达广宗,张角便病死于城中,人公将军张梁继续坚守。 与此同时,南阳黄巾大渠帅孙夏死于骑都尉曹操和归顺汉军的黄巾渠帅徐泽之手,余部皆投降徐泽,南阳黄巾军就此覆灭。汉帝刘宏听闻此事后啧啧称奇,不愧是大长秋曹腾之孙,陷于敌营竟能化敌为友。反水的徐泽也就此进入刘宏的视野中。 “这徐泽想让朕卖一个郡不成?”刘宏嗤笑道,“现成的太守不挑,还非要搞出一个什么魏兴郡,有意思。” 小黄门蹇硕凑趣道:“不知这徐泽出多少本钱?” “曹孟德言徐泽愿出八千万,这反贼竟如此有钱?” “那陛下的意思是?” “准了,但这新郡的名字得改改,什么魏兴?当叫汉兴!” 于是乎,原本中平六年分右扶风雍、渝麋、杜阳、陈仓、汧等五县成立的汉安郡(建安十八年改名汉兴郡),提前出现在了光和七年的汉中。 九月,朝廷的使者到了西城县。 “小黄门左丰?!”得知使者的名字,徐泽被震惊到了。 当初清洗丹水县豪强得来的钱帛,贿赂蹇硕和买官花了近亿万钱(即一亿钱),现在又来了这么个不给钱就挖坑把你埋了的主,徐泽不禁头大。 “徐太守听说阔绰的很啊!”左丰细长的眼睛露出贪婪的光芒。 “天使说笑了,泽无奈之下从贼,只好用钱帛洗清罪名。”徐泽无奈的拱手。 此时张言递上一份竹简,徐泽接过后递给左丰:“山野特产,无足挂齿,还望天使笑纳,回朝后为泽美言几句。” 左丰傲慢的接过竹简,神色从不屑变为平淡,再到惊愕,最终哈哈大笑。 “好好好,徐府君果然是妙人,府君拳拳忠君之心,陛下当能知晓。” 徐泽心中不禁肉疼,大出血啊大出血,脸上却只能堆笑,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徐府君听旨,陛下念你为蛾贼胁迫,有戴罪立功之举,遂以军功拔擢你为汉兴郡太守。汉兴郡以丹水、鍚、西城、安阳四县新置为郡,以西城为郡治。” 徐泽拜谢,又送上一份礼单作为朝中中官的谢礼。 虽然大出血,但总算将自己洗白了。 等等,汉兴? 皇帝真幽默…… …… 光和七年十月,皇甫嵩此时已与广宗城内的张梁对峙两个月。 其间,双方发生多次血战,但汉军均被击退,一直未能攻克广宗。 此时的大汉十三州,除了零星的黄巾残部,只剩下冀州黄巾还在坚持,人公将军张梁在广宗,地公将军张宝在下曲阳(属巨鹿郡)。 十月二十一日,皇甫嵩趁张梁松懈,五更变发起强攻,战至酉时(17-19时),终于攻破了城墙,张梁也在此战被斩杀。 十一月,皇甫嵩破下曲阳,斩杀张宝,杀俘十万,于城南筑京观,以震慑天下反贼。 至此,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落下序幕。 十二月,朝廷改元,光和七年由此改称中平元年。 …… 苍天未死,黄天难立。 旧日的黄沙已被风拂去,熊熊的烈火再度燃起。 (第一卷 苍天未死,完结) 第1章 汉兴郡 中平二年正月,汉兴郡,西城太守府。 由于汉兴郡是新置的郡,下属四县令长空缺,徐泽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下属也花钱买了县令(县长),算是将整个汉兴郡纳入自己人的管辖。 于是,新的任命也在正月颁布出来。 刘宇任郡丞,张顾、周行分掌郡中各曹;张言任西城县令,杨昆任县丞;李空任丹水县令,胡猛任县丞;王序任安阳县令,李玄任县丞;张佑任鍚县长,陈昧任县丞。 这便是明面上上报给朝廷的众人职位。 而实际上,在徐泽的规划中,四县的县令、县丞却是分掌民军之事,县令掌握一县的各项政务,县丞则掌管一县的武装力量。天下虽然看似安定,但不知何时便会袭来的各种天灾人祸却会让天下再次动荡。尤其是当今皇帝刘宏死后,直接就开启了乱世群雄逐鹿的时代。至于归属于郡中的三人,张顾掌管郡兵,周行掌管军法律令,刘宇总览全郡政务。 将这些琐碎却必要的事务都安排下去后,徐泽便能够开始考虑后续的安排。 乱世将起,如何壮大自己的力量便是首要难题。 汉兴郡位于汉水中上游,水利交通方便,境内的安阳县、西城县、鍚县都可通过汉水联通,唯独丹水沟通不便。但当日西征之时军中丹水籍士卒众多,徐泽也不愿放弃丹水这一要地,便强行划分进了汉兴郡。 因此,疏通水路,修建旱路便成为首要之事。作为穿越者,徐泽对交通的认识远比其他方面要深刻,后世那喊得人人皆知的“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简直堪比思维钢印。 好在徐泽人手是不缺的,西鄂县时孙夏将剩余的二万余黄巾士卒托付给徐泽,汉兴郡耕地并不多,徐泽要想安定这二万余黄巾之心,只能将其中大部分人转化为工人才能承担得起。以工代赈,就当他们是灾民好了。 南阳黄巾余部良莠不齐,徐泽将其中老实巴交的人留下加入郡兵当中,其他大部分组成基建营,把粗活重活都给他们来干,再辅以酒肉作为安慰,成功的让黄巾余部的心不再躁动。 除此之外,徐泽又将丹水的学堂搬到了西城,还专门成立了兵学堂,让军中的军官和有功士卒都接受教育。唯有如此,徐泽才能在不依靠世家的情况下获得大量基础性人才。至于高级人才,徐泽也不指望他的学堂能培养出来,看运气去招揽吧。 花钱的路子倒是多得很,但赚钱,却没那么容易。在经过一些花销后,徐泽发现可支配的钱帛越来越少,恐怕得开辟属于汉兴郡的发财之路。 说起生财之道,徐泽第一反应便是造纸卖纸。 这个年代已经有“蔡侯纸”,“左伯纸”说不准也已经横空出世,但纸仍未能取代简牍丝帛,一则是出于习惯,二则是纸的产能还没上来,对于徐泽来说这便是巨大的商机。 徐泽召集整个汉兴郡的工匠,又花钱从洛阳买了一批工匠,开始研制白纸。具体怎么操作,徐泽却只能依靠这些大汉工匠,自己顶多提供一些思路。 说起来,汉兴郡地处南方,竹子山中便有不少,若能研发出竹纸,其中的利润便大的可怕。 第2章 汉兴竹纸 西城新设的造纸工坊内,工匠们看着满仓库的毛竹发愣。 有个年长的工匠大着胆子问道:“府君,敢问这毛竹可是用来搭建工坊的?就是不知造纸所用的麻、藤在何处?” 徐泽微微一笑:“吾便是让你们用这些毛竹尝试造纸。” “毛竹造纸?此等工艺闻所未闻!”工匠们议论纷纷,这造纸的技艺如今也已成熟,却未闻何处用竹子来造纸的。 “府君恕罪,我等无能,却是未曾习得此种工艺。” “无妨,若你等谁能先将这工艺研制出来,这西城的工坊管事一职便由谁来担任,以后整个汉兴郡工坊用此工艺都将会拿出一成红利作为奖赏,二十年为期。” 此等厚赏一出,整个工坊沸腾了,没人再多说闲话,都开始动手研究竹纸的造法。 徐泽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转身离开。 张言此时正在工坊外等候,见徐泽出来,便迎了上去。 “府君,刚刚收到传讯,吾等家眷宗族皆已迁至西城。吾张家之商队也随时待命中。” “如此神速!” “吾等宗族听闻府君发达,吾等也成了官吏,自然喜不自胜,迫不及待迁来。” “吾等宗亲皆至,如此则再无后顾之忧。”徐泽感叹道,但也清楚,这么一来真的就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成,则鸡犬升天;败,则三族尽毁。 “都安排妥当了吧?” “西城山多人少,已安置至西城八十里外的山陵谷地。” “多拨些钱粮,在那谷地筑起坞堡,将吾等宗亲皆迁入其中,新立一乡,唤作汉阳乡。张家商队可先往河东盐池运些盐回来,盐引吾已让公乾备好。” 张言领命离去。 徐泽直接赶往城东的校场。 昔日的丹水三营已经改为汉兴郡兵,武备上也进行了修改。按照大汉兵制,徐泽是不可能养太多的兵士,剩下的只能以民壮义勇的身份先留着。如此,郡兵的战力便非常重要。 为了能有效发挥战力,徐泽对原来的兵种进行了修改。刀盾兵除了部分保留大盾,大部分改成中等大小的圆盾,配上蹶张弩,简直和后世玩的骑砍汉匈中的荆楚勇士一模一样。只见“荆楚勇士”已改装完毕,装备也已经齐备,只差训练。 目前的“荆楚勇士”尚处于训练之中,徐泽看了会便离开了。 …… 时光匆匆,转瞬间,西城的造纸工坊也迎来了新的突破。 “府君请看,这便是新制的竹纸。” “如何制成的?”徐泽看着手中的纸,有些糙,有些暗黄。 “吾尝试多次,最终发现先将毛竹劈去老皮,再把内层剁成堆,用清水淋湿制成竹条,最后蒸煮制浆,便可成纸。” 徐泽满意的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曾伍。” “即日起西城造纸工坊便由你管事,此竹纸还可改进,需让这纸更细、更白、更滑。” “府君可给此纸赐名!” “既然是汉兴郡所产,便叫做汉兴纸!” 第3章 新学堂 造纸术之后,当是印刷术。 汉兴纸出来后,徐泽便准备让印刷术面世。这个年代最美观实用的印刷莫过于雕版印刷,找一些雕刻印章的匠人便可将雕版制出,调试好专用的墨,汉兴郡内的学堂便再也不会缺书籍了。 除了供应学堂,徐泽还准备了一个大杀招。 董卓之乱时,为避关东诸侯锋芒,董卓迁都长安,雒阳毁于战火,其中的藏书也尽数佚失,十不存一。假如可以将其中的藏书抄录出来,那定能吸引天下读书人来投,这可是堪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势”。 为此,徐泽将杨昆找来,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任务。 “公毅,你带人携重金前往雒阳,招募学子抄录东观藏书,一年为期。抄录好的书籍秘密用汉兴纸誊抄,再运回汉兴。运书之行须保密,切勿让他人发觉。此为其一。” “其二,沿途设立从汉兴至雒阳的军情栈,我等虽已为汉吏,但如今乱世将起,情报第一。” 杨昆肃然:“昆定不负府君信任。” 随后,杨昆从军情司中选了五十人作为沿途军情栈的军情人员,又挑了三十名识文断字的军士,启程前往雒阳。 安排妥当后,徐泽动身前往城北的学堂。 汉兴学堂与这个年代的官学有很大的不同。学堂分小学、大学堂。小学堂又分稚子堂和白丁堂,职责差不多,都是教授最基本的识文断字,稚子堂专收未成年的学生,白丁堂则是让汉兴郡内的军士学读书写字。稚子堂还好,不论是平民还是士族都愿意让家中后辈识字读书,但白丁堂却让授课的夫子犯难,一群大老粗特别抗拒读书,还拒不听从管教,气的白丁堂的陈老夫子差点不干了。直到徐泽下令识百字者得田三十亩,不识字不得担任军中包括伍长及以上职位,这才让这群军士不得不老老实实开始认字写字。 陈老夫子名陈科,西城人士,原本便在西城给世家子弟启蒙,被徐泽重金雇佣过来。陈老夫子一开始还特别不解:“自汉高皇帝以来,未曾闻有给兵卒授课之太守,徐太守却是奇人也。” 徐泽听闻陈老夫子的感叹,只是笑道:“子曰,有教无类。兵士虽已不再年幼,但多学学总无害处。” 陈老夫子不知怎么就被这“有教无类”感触到了,教授士卒变得非常卖力。 小学之后,便是大学堂。 汉兴郡的大学堂和雒阳的太学也完全不是一回事,按照徐泽的设想,大学堂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反正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都已融入到了儒家的子学,大学堂便只授子学,不教经学。如此即可培养实用性人才,又可剔除那些皓首穷经之学究。大学堂的子学,也有几个重要的部,即教授墨家学说的工部,教授兵家兵法的兵部,教授律法刑名的律部。 总之,汉兴郡的大学堂,便是以后汉兴郡的后备人才库。 既然一开始便不打算依靠世家,那人才便只能自己培养! 第4章 西凉之乱 中平元年冬,羌人北宫伯玉、李文侯劫持韩约、边允叛乱,斩杀金城太守陈懿。 中平二年三月,北宫伯玉入寇三辅,侵逼园陵。 皇帝刘宏遣在黄巾之乱立下大功受封槐里侯、拜左车骑将军的皇甫嵩携中郎将董卓前往征讨。皇甫嵩深知凉州羌胡叛乱非一时之功能平,没有采用速攻的策略,试图以势压迫北宫伯玉、韩约退回凉州,但先期的冲突中汉军并未能取胜。中常侍张让、赵忠便趁机向刘宏进谗言道皇甫嵩拥兵自重,徒劳无功。 刘宏想起皇甫嵩在平定黄巾之乱时彪炳的战绩,不禁对皇甫嵩起了怀疑。 七月,皇甫嵩被罢免回朝,司徒崔烈借此提出“放弃凉州”的建议,幸得议郎傅燮力谏才没能被采纳。 八月,刘宏又拜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拜董卓为破虏将军前往美阳护卫皇家园林。 雍凉之地的纷纷扰扰,自然影响不到秦岭以南的汉兴郡。 此时的汉兴郡,在徐泽的惠民施政下,逐渐繁荣起来。汉兴郡内的各处道路得到修缮,更开辟了鍚县至丹水的官道,汉中郡也与汉兴郡交往更加频繁,蜀中的富商除了北上长安,也会选择从汉中到汉兴的商道,将货物运转至南阳再散往豫州、兖州地区。 商道的繁华带动了汉兴的繁华,汉兴郡的府库也逐渐充实,有关汉兴郡的故事也随着商人流传到了各地。 右扶风美阳县,西凉叛军大营,韩约听着商贾绘声绘色的讲着汉兴郡太守徐泽的事迹。 “有意思,这徐伯润不过二十三岁,便能凭借弃暗投明、弑杀南阳黄巾贼首的功劳得封太守。”韩约手握美酒,对边允道。 “文约让这商贾讲这徐太守之事,莫非是?” 韩约屏退左右,低声道:“吾等二人本为凉州名士,身世清白,为羌胡所胁迫才不得已从贼。假若效徐伯润故事,这功劳可不比那徐伯润更大!” 边允本就不愿从贼叛乱,听闻此言顿时来了精神。 二人商议的声音越来越小,许久边允才离帐而去。 …… 美阳汉军营帐内,车骑将军张温刚接见过韩约的密使,便召副手袁滂、破虏将军董卓、荡寇将军周慎前来商议。 “这韩文约自述为贼胁迫,不得已从贼,如今欲弃暗投明,杀北宫伯玉、李文侯,协助朝廷平叛。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羌胡狡诈,切不可信!”董卓红着脖子道。 “末将愿接应韩文约杀北宫伯玉、李文侯!”周慎请战。 “韩文约曾与大将军有旧,或可信之。”这是副手袁滂的看法。 张温思索片刻,决定全军戒备,一旦羌胡大营出现骚乱,便出兵攻打羌胡营寨。 于是,历史上本应于中平三年发生的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之事在徐泽这一蝴蝶效应下提前一年出现,边章与韩遂关系也尚未恶化,二人携手将北宫伯玉、李文侯杀死,接手了羌胡叛军。 当晚为先锋接应的周慎也投机成功,立下大功。 第5章 汉安郡 “汉安郡?”韩约、边允的招安条件传回雒阳时,刘宏被气乐了。 当日随手给徐泽一个汉兴郡,如今的反贼倒是有样学样了。 “这韩约怎么不将长安、雒阳一起要去来个汉平郡!” 刘宏生气也不是没道理,韩约条件中的汉安郡乃是要求将汧县、渝麋、雍、陈仓、杜阳等六县新置为汉安郡。这汉安郡六县,可都在右扶风! “太守可以给,现成的金城郡、武都郡皆可。韩约、边允二人自行商议谁为太守谁为郡丞。”刘宏淡淡的道,“若是不愿,大汉有的是平叛的将军。” 收到皇帝的答复后,张温将结果告知韩约、边允。边允气的向韩约抱怨道,“这皇帝未免太过小器!” “汉室威严尚在,岂会遂我等如此要求。”韩约本就不对那个条件抱期望,投石问路罢了。 “那便金城郡!我为太守你为丞!” “如此甚好!”韩约颔首,眼中精芒一闪即逝。 中平二年八月,边允、韩约杀北宫伯玉、李文侯,向朝廷请降,并更名为边章、韩遂。九月,边章、韩遂因功授金城郡太守、丞之职。 十月,朝廷析右扶风之汧县、渝麋、雍、陈仓、杜阳等六县新置为汉安郡,以周慎为太守,驻军二万拱卫右扶风。 …… 十一月,雒阳出现一名汉中富商,雇请大批太学生抄录东观藏书,引起一时轰动。随着时间推移,富商再无其他动作,只是一味抄录书籍,从事抄录的太学生也逐渐减少,便鲜有人再关注此事。 “汉安郡?”边章、韩遂的招安条件从宫中通过情报网传回了西城后,徐泽哑然失笑。 这条情报的传回,也意味着西城——雒阳情报线已建立完毕,朝廷的动向甚至宫帏秘闻都能在半个月内便送达至西城。这点至关重要! 要知道,汉末群雄割据,便是从宦官杀何进、董卓进雒阳时拉开序幕的。 徐泽记不清原本历史上发生此事的具体时间,也不清楚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新的变故。 此外,在这之前,凉州的韩遂、马腾作乱,幽州的张纯张举反叛,黄巾残党二度起义,这几件大事徐泽也需掌握朝廷的动向。万一哪天朝廷把自己调去平乱,那就万事休矣,只能再次举起反旗了。这会的平叛水深的很,皇甫嵩、董卓、公孙瓒可都栽过,徐泽可不想突然死的不明不白。 西城的汉兴纸经过几个月的改进,已经基本能造出符合要求的纸张,白、滑、细、韧四大特点,已经让汉兴纸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纸张。而且,汉兴纸的主要材料毛竹,成本低廉,又能大量供应,如今推广至天下,只需要一个契机。 “敏行,公乾已在雒阳购置好店面,你此行前往雒阳,除了与宫中那几个中官搞好关系,便是将汉兴纸作为西城贡品上贡,一旦汉兴纸成为贡纸,大兴于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此外,雒阳的汉兴纸收成匀三成给皇帝,二成给中官。如今我们缺的便是靠山,中官不倒,那些世家便不敢动汉兴郡。” 张言领命离去,徐泽不禁感叹,庶民在这大汉,哪怕成为二千石太守,依旧不会被世家接受。也罢,反正早就撕破了脸皮,等乱世开启,那就不死不休! 第6章 汉兴贡纸 “陛下,汉兴郡最近新上贡了一批纸张,老奴试过甚是好用,陛下不妨看看。”小黄门蹇硕捧着一叠白花花的纸张到刘宏面前。 “这是纸?”刘宏捏起一张,触手的感觉完全不同往日那些纸,“取笔墨来。” 刘宏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墨迹清晰而不散,纸张柔韧而轻薄,“确实是好纸!” “这徐伯润可有何求?”刘宏虽未见过徐泽,但却清楚此人不会无的放矢。 “这回徐伯润却是无所求,其言欲将此纸作为贡品列为皇家供应品。此外,其在雒阳开设了此纸的店铺,四成利润交予陛下,还有一成作为老奴的跑腿之用。” “这徐伯润倒是有心。”刘宏已经知晓徐泽所图,“明日传旨,文武百官上奏皆用汉兴贡纸,简牍沉重不堪使用,往后莫再用简牍上奏。” 刘宏明白,他这一道旨意下去,汉兴纸必定畅销于世,分润也必将充满内帑。 次日,刘宏旨意一下,雒阳城顿时轰动。 “速查这汉兴贡纸背后是何人!”大将军何进收到刘宏的旨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欲将汉兴贡纸的配方掌控在手。 不用多久,大将军家奴便查到了蹇硕身上。 原来,张言到了雒阳后,便敏锐的觉察到此中的凶险,未请示徐泽,便干脆将四成利润交予皇帝,三成利润交予蹇硕,只给自己留了三成,明面上,店铺也是挂靠在蹇硕名下。。 “蹇硕……”何进无法,只能作罢,蹇硕虽只是小黄门,却深得皇帝宠信,何进还真就不敢动他。 类似何进般有想法的很多,却都在查到蹇硕时便没了下文。 雒阳的汉兴贡纸店铺开业当天差点被百官的家臣挤爆。 “纸是好纸,人却是阉人走狗!”已免官在家的袁隗轻抚汉兴纸,却对徐泽嗤之以鼻,仿佛忘却自己当初也内附宦官得以富贵。 “叔父,这徐伯润与孟德有故,不知何事让叔父动怒?”袁绍不解问道。 “本初,你怎可因与孟德之私情忘却徐贼在丹水屠戮世家之事!”袁术尖酸道,“更何况,这徐贼成为汉兴郡太守后,一味讨好阉人,揣摩上意,有此等好纸不将配方献予清流也就罢了,还将店铺依附那蹇硕门下,哼哼……” 袁绍皱眉,其与曹孟德乃是自幼交好。曹孟德从南阳回来后,极为推崇徐伯润此人,未曾想其在袁家如此受排斥。 “一甿隶之人,投机取巧成就二千石大位,目无世家,依附阉束,吾早晚取其性命!”袁术对徐泽有非常深的敌意。 “公路,你且将这汉兴贡纸交由族中工坊,看能否仿制。”袁隗深知此纸的利润,袁家工坊能人众多,说不准就能仿制出来,到时候以袁家的势力,压死小小徐贼,不在话下。 袁术也想到此节,欣然接受。 “可惜张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牵累袁家……”袁隗暗叹。 中平二年,袁隗因久病免官,个中缘由,却众说纷纭。 “叔父勿忧,这汉家天下,长不了……”袁绍幽幽道。 袁隗赞赏地看着袁绍,袁术虽为嫡子,却不堪大用,好在还有袁绍,举止威严,聪颖过人,又在清流中享有美誉。 “曹孟德现于何处?”袁隗突然问道。 “年初因功授济南相,前不久来信言,其在济南国整饬贪官污吏,倒是十分快意。” 袁隗笑道:“孟德大才,却过于天真。” 袁绍也笑,确实,这位发小向来如此,济南国的贪官污吏,他杀得完吗? 第7章 豪强世家! 贪官污吏杀得完吗?杀不完! 曹操觉得心累。 刚来济南国之时,曹操想起徐泽在丹水所为,便如出一辙,在济南国也轰轰烈烈的反腐杀贪,确实一时之间,政教大行,一郡清平,曹操当时还很得意,将此事写信告知好友袁本初。 不曾想,没多久他就升官了,迁东郡太守,拜为议郎。雒阳的袁本初告诉他,济南国的世家豪强花钱给他买了个东郡太守。 曹操得知后,整个人都傻了。 曹操拒绝了朝廷朝廷的征辟,托病还乡,回了谯县,春夏读书,秋冬弋猎。 “伯润吾友:世事维艰,啼笑皆非。操辞官归乡,盖因豪强世家横行不法,操耻与其为伍。”曹操提笔写信给徐泽,用的正是开始流行于世的汉兴贡纸,“汉兴贡纸甚佳,轻便如丝帛,却价廉如简牍,操不如也。” “操若得暇,当往汉兴与君一晤。昔日丹水之时,操受教良多,今思之,仍获益匪浅。”曹操停笔沉思,又再度写道,“今天下昏昏,四海鼎沸,恐黄巾之乱将再起。操才疏学浅,故安居乡里,静心读书,以待天下有变,能以一己之力救社稷苍生。” …… 徐泽收到曹操的信时,已经是中平三年正月。 过去一年,汉兴郡因贡纸大兴,即便只得三成收益,也足以充盈府库。徐泽便将郡兵、义勇加以整编,郡兵三千、义勇四万,皆得以充分整训。可以说,一旦乱世来临,汉兴郡可迅速派兵攻占南阳、汉中二郡,抢占先机。 “曹操如今确实是个热血青年。”徐泽看完曹操的信感叹道,也不知经历了些什么,竟变成“宁我负人、勿人负我”的枭雄。这个世道,可真的是把人变成鬼! 当日张言将雒阳的凶险传信回来,徐泽不禁捏了把冷汗,还好抱紧了皇帝和宦官的粗腿,不然早被世家啃的骨头都不剩!什么清流,跟明朝东林党一丘之貉罢了! 算起来,皇帝刘宏只活到中平六年,徐泽只剩三年的发育时间,时不我待啊。 “还是征辟不到士人吗?”徐泽黑着脸问郡丞刘宇。 “无人应征,要么说父母在不远游,要么当面答应第二天就不知所踪……”刘宇也黑着脸答道。 中平二年汉兴郡无一人应征孝廉,直接被刺史府申斥。 徐泽也很无奈,汉兴郡的士人摆明了不愿意合作,学堂中的学生又没有适合征辟为孝廉的,只能尴尬的空无一人。 “无妨,等大乱来临之日,再作清算!”徐泽阴恻恻道。 刘宇听出徐泽话中的寒意,打了个冷战。 这群世家豪强,徐泽本来想看看有无具有统战价值的,结果无一人对其伸出的双手有回应! 既如此,那便都除了吧。徐泽可不是曹操,会被豪强世家买官送走!再说,如今有汉兴贡纸,皇帝还不一定愿意他离开汉兴呢,万一利润断了怎么整? 凭借贡纸的分润,徐泽已然简在帝心。 世家豪强再有能耐,该党锢还是被党锢! 这天下,还没到世家说了算的时候。 徐泽握紧了佩剑,真到了那时候,让你们知晓何为刀把子手中出政权! 第8章 南阳惊变 中平三年三月,徐泽收到情报栈传来的紧急情报,南阳出事了! 徐泽紧急召集郡丞刘宇及四县县丞(杨昆去了雒阳后,邓韦补为西城县丞),商讨南阳之变。 二月初六,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攻占六县。甚至有部分乱兵杀入丹水县境内,重思,你将丹水乱兵之事道来。” “二月十七,数百乱兵杀入丹水,屠戮三乡十里,后为我部所围,尽数斩杀。”胡猛沉声将丹水的惨况道出。 “当初这秦颉倒是有些本事,未曾想竟被乱军所杀。” “乱军敢犯我汉兴,不出兵征讨不足以平民愤!” 众人议论纷纷,此时的徐泽却在想,秦颉的部下黄忠如今在何处。 当日救援宛县,得知张曼成被射杀时徐泽便猜测是不是黄忠所为,后在军情司的打探下果然如此,徐泽就一直关注黄忠的动向。 大名鼎鼎的五虎上将之一,百步穿杨、老当益壮的名将,光想想徐泽就想流口水了。 黄忠生辰年不详,但按照推算此时应在四十左右,其子黄叙史书上记载早逝,但军情司的情报中显示尚存活于世。 于是,一个赚取黄忠的计划便在徐泽脑中成型。 “临郡生变,祸及本郡。公乾且遣使往刺史府申明缘由,重思、叔明、子达随吾出征平叛!” 徐泽点了胡猛、陈昧、周行随军,率二千郡兵、一万义勇在丹水集结,兵锋直指宛县。 说起来,宛县,好久不见了! …… 黄忠此时有些凄惨。 赵慈造反时,黄忠并不在宛县。儿子黄叙自幼体弱多病,黄忠每个月休沐都会上山采药,试图将黄叙根治。赵慈向来忌惮黄忠,在发现他休沐的规律后,才趁其离开发动兵变,袭杀太守秦颉。 掌控宛县后,赵慈派遣部众占领南阳各县,搜寻黄忠踪迹。黄忠被迫带着儿子在山中躲藏,等待朝廷的平叛。 “父亲,都怨儿这病体,若父亲在宛县,府君怎会为贼人所害。”黄叙尚未成年,却知晓事情的缘由,不免自怨自艾。 “叙儿勿忧,贼人倒行逆施,活不长久。”黄忠这些日子躲躲藏藏,却也见到不少叛军的暴行,但为了儿子的安危,却不敢强出头。 “临郡的徐太守,应当会有动作了。”黄忠心中暗道,这徐太守可不会错过这等捞取功劳的好机会。 “快看在那!”叛军从远处迅速追赶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黄忠将儿子背负在后背,大步往深山走去。 谁知,叛军紧紧的咬在后面,不追上黄忠誓不罢休。 毕竟,谁能拒绝三十万钱的赏格! 黄忠休沐只随身带了一壶箭,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就此用掉,毕竟追兵的数量足足有一个曲(200人)。 “父亲,将儿放下吧,不然谁也跑不了!”黄叙在背上大喊。 黄忠咬咬牙,搭箭上弦,将追兵射杀一人。 追兵略有骚动,但依然紧追不舍。 黄忠想找到其中的曲长射杀,却寻不到。想来叛军也知晓黄忠的箭法,曲长丝毫不敢露面。 黄忠无奈,只好一味逃跑,只是时不时转身射出一箭。双方便这般一路追逐,等天黑时,黄忠的箭已经用光了。 黄忠将黄叙解开放下,“叙儿,你且藏好!”,随后抽出随身的拍髀,迎向追兵,怒吼道。 “狗贼,老夫怕尔等不成!” 第9章 黄忠 追兵见黄忠持拍髀杀来,欺其孤身一人,一拥而上。 却见黄忠一个闪身,贴近一个叛军。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叛军还没来得及用环首刀格挡,便被割喉。 周围的叛军见状,持刀砍来,黄忠以刚击杀叛军的身体挡住众多刀锋,将叛军的环首刀缴过,腿踢叛军尸体,往后退去。 叛军人多,哪肯就此罢休,又再度追击黄忠。 黄忠长刀在手,且战且退,虽武艺高超,毕竟双拳难敌众手,身上多处受创,逐渐吃力起来。 “这贼子气力不足了,三十万赏格啊,兄弟们杀!”追兵的曲长终于现身指挥。 突然,黄叙慌慌张张的跑向黄忠:“父亲,前方又有叛军!” 黄忠往后一看,一条火把长龙正从远处奔来。 “没想到黄某竟没于贼子之手!”黄忠不甘心道。 火龙逐渐靠近,却见来得并不是叛军,而是汉兴郡兵! “贼子安敢伤我大将!”徐泽见黄忠浑身浴血,以为他身受重伤,勃然大怒。 叛军见黄忠来了帮手,人数似乎也不少,顿时作鸟兽散。 徐泽冲到黄忠身旁:“泽来迟一步,将军且挺住,大夫即刻就来。” 黄忠愣住,徐泽急切的样子不似作假,死里逃生的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将军二字不敢当,忠无碍,在此多谢府君救命大恩。” “无事便好,无事甚好!”徐泽放声大笑,“以兄之才干,上将也可做得。” 黄忠想起二十多年来的境遇,只是苦笑摇头。这大汉如今用人首要便是看出身门第,似黄忠这般黔首,立再大的功劳,也不过就是战时一郡之都尉而已。将军,谈何容易。 徐泽见黄忠沉吟不语,解下身上的锦袍,披在黄忠身上,“兄今日定已劳累不已,如今南阳局势未明,不若暂屈吾军中。” 黄忠见徐泽赠袍,便欲推辞,却拗不过徐泽,只好接受。随后,徐泽又让部属牵来两匹战马赠予黄忠父子,双方又是一阵礼让,最终黄忠被迫屈服。没办法,谁让他父子二人确实疲惫不堪呢。 徐泽一行行军至涅阳县境内,便找了一座废弃的驿站驻扎下来。 一路上,黄忠暗暗关注汉兴兵,却见汉兴军军容齐整,纪律严明,虽缺乏杀伐之气,却有一股强军风范。这些应当是新招募之兵卒,不知练兵之将是何人,能将兵练至此等程度,黄忠暗道。 “听闻黄贤侄身体抱恙,弟有一知交医术不错,待南阳事了,可带贤侄去一趟。” “不知是哪位当世名医!”黄忠听闻徐泽所言,激动的问道。 “汉中天师道张修,此人医术甚是了得。” 天师道不比太平道,此时只在汉中郡一带流传,黄总倒是未曾听闻过张修的名号,且外人对天师道一般称呼为“五斗米道”。 “天师道张修?”黄忠未曾听闻过此人,但能得徐泽力荐,应当有不错的本事吧,黄忠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如今南阳局势复杂,兄长若有其他要事不如且去办理,贤侄便由弟来照料。” “府君折煞黄某了,兄长二字黄某实在担当不起。”黄忠拜道,“秦府君一死,忠也再无公事,若府君不嫌弃黄忠本领低微,忠愿留在军中听令,也好伺机为秦府君复仇!” “大善!”徐泽欣喜道,既然黄忠愿意留下,只要治好他儿子的病,那来到大汉的第一名大将便可收入囊中了! 第10章 平叛 “既然兄长愿意留在汉兴军中,不如先做一个‘客卿’如何”。 如何安置黄忠是个问题,徐泽在来之前便想好了解决方法,那便是让他先做一个客卿。客卿是一个很古代的官名了,在春秋战国时非常流行,专门用来安置外国的人才,黄忠作为客卿倒是名副其实。 “客卿?”黄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古老的称呼,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点头同意。 徐泽又拨了一个什给黄忠作为他的护卫,一个在汉兴郡中极为稀少的使用长弓的什,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接着,徐泽又将荆楚勇士打扮的刀盾弩兵列阵展示给黄忠,“吾本想将刀盾弩兵推广至全军,但成本过高,客卿可觉得如何。” 黄忠轻抚短须道:“此等兵卒贵精不贵多,八百人便可,若使用得当,倒不失为一着奇兵。” 徐泽点头道,“确实如此。” 在这之后,徐泽从全军之中筛选勇锐矫健之士,装备鳞甲、刀盾、大黄弩,成立了一支八百人的玄武锐士营,作为手中的王牌。这样一番折腾,竟耗费了月余。 赵慈屡次派兵前来攻营,都被汉兴军击败,汉兴军中的轻弩、重弩配置的特别多,让赵慈吃了大亏,在被挫败了七次后,赵慈放弃了攻打,只是派人远远的守着,观察汉兴军的动静。 “尔母婢也!”赵慈气的大骂,汉兴郡太守徐泽驻扎在涅阳便没了动静,啃不动,却不敢放下,这骨鲠在喉的感觉让赵慈非常的难受。 “莫非他在等荆州刺史的援兵?”赵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此时已经是四月份,离赵慈反叛已经有近两个月,按理说朝廷已经下诏讨伐。宛、雒一体,朝廷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帝乡被叛军盘踞如此之久。 赵慈猜的非常对,徐泽抵达涅阳后,便派出信使,向此时的荆州刺史王敏征求下一步的指示。半个月后,王刺史便令徐泽钉在涅阳,静候援军。徐泽便很干脆的在那等候,一边整编玄武锐士。 赵慈虽然不甘心,但却不敢侥幸。当日蛾贼困守宛县他可是在场的,死守宛县只有死路一条。原本以为可以效仿徐泽把动静搞大后也混个招安,没想到被徐泽把他这条路给断了。赵慈越想越是愤怒,但却拿徐泽无可奈何。 “看来只有跑了!”赵慈虽然不舍得离开南阳这花花世界,但小命最重要,还是先往莽茫群山躲躲好了。 中平三年四月中旬,赵慈突然带兵撤出宛县,往江夏方向的绿林山逃窜。徐泽侦得赵慈撤离的消息,也没有派兵追赶,只是一面遣使往南郡刺史府报讯,一面进驻宛县。 终于又来到了宛县! 徐泽觉得自己确实和宛县非常有缘分,甚至在乱世降临时,他会选择再度占领南阳,宛县,便是他新政权的临时都城。黄巾之乱前,南阳郡下辖三十七县,人口多达五十二万户,近二百四十余万人。但经过黄巾军、官兵、江夏叛军的反复蹂躏,恐怕人口已经锐减至少六成,虽说这六成的人口不一定都殁于战火,也有不少选择迁徙他乡的,但对南阳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而哪怕是如此,南阳的人口,仍旧远远超出那些边远的州郡。 徐泽进驻宛县后的第十日,朝廷新任的南阳太守羊续便抵达了宛县。 羊续,泰山郡平阳人士。秦颉死后,朝廷便任命羊续为南阳太守,羊续进入南阳境内便一路微服各县,结果半路便听说宛县已被汉兴太守收复,只好火急火燎的赶来上任。 第11章 丰收 羊续之所以这么急着上任,却是因为他听说过徐泽的事迹,这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主。 羊续确实没有看错,徐泽在这十日已经搬了许多匠人及家属往西城了,如果羊续再不来徐泽甚至有搬空宛县的打算。 “徐太守,足下未免太过!”羊续气愤道。 “羊太守此言从何而来?”徐泽装傻。 “足下逼退叛军收复南阳,续感激不尽。但足下为何迁走宛县众多匠人!” “羊太守误会了,吾只是在城中宣传了一番汉兴郡的优厚待遇,便有众多匠人自愿前往,何来吾迁匠人之说?” 羊续语塞,没想到大汉竟有如此无赖之太守,他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 “既然羊太守已就位,徐某便可回汉兴郡了。”徐泽拱手告别。 “另外,吾军这一路之损耗羊太守是不是考虑承担一二?”徐泽意味深长道。 羊续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说不出话来。 徐泽哈哈长笑离开。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羊续差点将这话脱口而出,还好他良好的素养阻止住了他。 …… 徐泽此行可谓满载而归,不仅拐到了黄忠,还顺带带回了如此多的工匠。 汉兴郡虽然待遇好,但让他们自愿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是不可能的。徐泽是威逼利诱才将各行各业的匠人都带了一些回去,汉兴郡的建设可不能少了这些匠人。 黄忠好奇的看着徐泽的这些操作,当初在宛县秦颉完全就没有理会过这些匠人,如今徐太守却把匠人看的比城中的珠宝、美人更重要。 “诸位且安心在汉兴郡安顿,各县已提供现成的屋舍,待分置各县评定等级后便有对应俸禄下发。”徐泽在丹水县向招揽的匠人承诺。 当日在宛县,徐泽便以提供屋舍、优厚俸禄为由诱惑这些工匠迁徙汉兴,如今便是兑现的时候。 “评定等级?”工匠听到这个陌生的词句,起了疑惑。 “敢问府君,何为评定等级?”一个年长的工匠拱手问道。 “此为本郡独有制度,以本行技艺考校工匠,目前等级为学徒、匠士、匠师、大匠师四等,各等又分上中下三品,每年一考校,以等级定俸禄待遇。” “那岂不是说我等技艺越好待遇便越好!”一个年轻的工匠惊喜道。 “你一毛头小子还能强过老匠人不成?”在场工匠一同大笑。 “这位小伙说的不错,在本郡,多劳多得!” 在场的工匠顿时沸腾,工匠一行除了在战国时期墨家时风光过,一直都是低等行业,哪怕干得再多也是理所当然,哪来什么多劳多得之说,未曾想,这年轻太守竟有如此胸襟。 “诸位便听从郡中安排,本郡决然不会亏待了各位,吾公务缠身,便先告退。” 工匠们此时才安静下来,在年长的工匠带领下向徐泽长揖。 …… 徐泽策马往西城赶去,如今丹水到鍚县的官道已经休整的差不多,倒是正好适合跑马。他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往西城,却是因派往零陵的信使已经返回,这涉及到又一员大将的招揽,徐泽不得不上心。 第12章 零陵黄盖 黄盖,字公覆,零陵郡泉陵县人,现任零陵郡门下贼曹。 此时的零陵郡太守乃是名门之后的杨璇,刚刚平定郡内蛮族的叛乱,却遭到刺史王敏的诘难(此处为剧情需要将赵凯诬陷杨璇稍作改动)。 “府君,这王刺史欺人太甚!”黄盖愤然道。 “公覆慎言!汝还年轻,莫要为老夫耽误了你的前程。”杨璇悠悠道,“刺史针对老夫已不是一日两日,老夫早已泰然自若。老夫年事已高,早就不想再做什么太守了。” “府君要辞官?”黄盖惊讶道。 “老夫此番已是二度担任零陵太守,在此地乞骸归乡,倒也算善始善终。老夫的辞呈早已经发往朝廷,想来答复也快下来了” 正在此时,郡丞求见,言朝廷已传了答复,准许杨璇告老还乡。 杨璇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了。 “公覆,汝志向高远,性情坚毅,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杨璇赞赏的看着黄盖。 黄盖作揖道,“盖定不会忘记府君栽培!” 杨璇点点头,走入后院,“老夫明日便还乡,公覆可自便。” 黄盖仍旧保持作揖的姿态,却对未来有些渺茫,不知道杨公一去,自己该何去何从。 正当黄盖迷惘的往住处走去时,却见门口有人正在等候。 “汉兴郡军情司葛林,在此等候黄贼曹多时。”门口之人道出身份。 “汉兴郡军情司?”黄盖从未听过军情司一词,汉兴郡倒是略有耳闻,此郡太守乃是同乡的徐伯润。 “不知徐太守找吾有何事?” “徐太守素闻黄贼曹之名,特命在下前来邀请黄贼曹入汉兴郡共事。” 黄盖了然,原来是想征辟他。如果换作前一日,恐怕他直接就拒绝了。但是杨太守既然已经辞官,他再待下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何种主君,既然同乡的徐太守千里迢迢派人征辟于他,去一趟汉兴郡又有何妨。 “徐太守盛情,盖却之不恭。” “大善!”葛林大喜,没想到第一次外派任务便圆满成功,回去后嘉奖少不了。 “不知足下何时动身?” “明日杨府君动身北归,吾便送其一程。” …… 杨璇对黄盖的出现并不惊讶,此人一向重情重义,辞职相送倒也正常。 “府君,汉兴郡徐太守千里征辟,盖送完府君这一程便前往汉兴郡。” “千里征辟,这徐太守倒是慧眼识人。”杨璇呵呵笑道,“不过,此人野心不小,公覆莫要与此人牵扯太深,当心引火上身”。 杨璇想了下又道:“不过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若是此人表里如一,倒也不失为一明主。” 黄盖点头:“盖受教。” 黄盖随着杨璇北上至长沙郡,便到了分离的时候。 “公覆且安心北上,老夫准备乘舟顺江而下,也省去车马颠簸。” “府君保重!”黄盖拱手。 “足下这边请,”杨璇离开后,葛林不知道从何处现出身形,“吾等已备好车马,信使也已派出。” 黄盖默然点头,乘上汉兴郡的公车,一路往北驰骋。 第13章 比试 徐泽从丹水郡往西城赶去的同时,黄盖也进入汉兴郡的鍚县。 黄盖好奇的看着鍚县热闹的码头,此地停满了从汉水而来的船只,熙熙攘攘,商贾如云。 “不知这鍚县码头为何如此热闹!”徐泽问随行的葛林。 “大概是前来购买汉兴贡纸的商贾。” “汉兴贡纸?”黄盖从未听过此物,但一个贡字却表明了此物的不凡。 “正是,府君令人伐竹造纸,造出了这白如雪、细如纱、滑如帛,今上赞不绝口,特赐名汉兴贡纸,满朝文武从此上奏皆需用此纸张,汉兴郡遂引来天下商贾,故有此繁华之貌。” “吾等可是从水路回西城?” “正是,不过却另有码头上船。” 葛林将黄盖引到城外山林隐蔽处,却见汉水一条支流边上有一军营,戒备森严,军营外便有一码头,停着几艘快船。 “此地乃是军用码头,吾等便是在此处乘船。”葛林介绍道。 只见葛林掏出身上携带的公文和印信交由守卫的兵卒,兵卒在仔细检查后便放行。 “汉兴郡果然不同凡响”,黄盖感叹,脚下的平底船又快又稳,路过的商船见到平底船上挂着汉兴郡的旗号,纷纷避开。 于是,徐泽抵达西城的当日,黄盖也到了西城水门的码头。 “哈哈哈,吾得黄公覆相助,如猛虎之添翼也。”徐泽大笑,快步走到码头,握住黄盖的手。 汉时并不流行握手礼,徐泽的热情握手让黄盖有些吃不消。 “盖得明公千里征辟,感激不尽。”黄盖挣脱徐泽的手作揖道。 徐泽将黄盖的手再度握住,“吾在零陵时便常闻公覆之名,今日一见方知所传不抵公覆之万一啊!” “明公谬赞!”黄盖干脆下拜,“盖愿效犬马之劳。” 徐泽将黄盖扶起,为他介绍身后一直站着的黄忠,“此乃南阳黄汉升,有百步穿杨之能,乃上将之才!”随后又为黄忠介绍黄盖:“此乃吾同乡零陵黄公覆,文武双全,乃不可多得之将才。” 二人见对方都得到徐泽很高的赞誉,便相互拱手打招呼。 黄盖打量着黄忠,此人外表似一老卒,不想明公竟赞其上将之才,恐有过誉之嫌。 黄忠也在打量着黄盖,此子心定神闲,果然不凡,却并无比较之意。 徐泽笑眯眯的看着身前的两位大将,黄忠弓箭天下无双,不论是山地作战还是平原骑射,都能胜任;而黄盖虽略逊于黄忠,但擅长水战,陆战也不差。如此一来,至少在乱世初期,徐泽已经不虚任何割据势力。 这时黄盖突然道:“明公,盖在荆南见识浅薄,未曾见识过如汉升兄这般上将之才,斗胆向汉升公讨教一番,还望明公应允。” 徐泽本就是故意对二者评价有所偏差,见黄盖果然提出向黄忠讨教,当即欣然同意,“既是切磋,两位当点到为止。” 黄忠对黄盖的能耐也很好奇,微微点头应诺。 “不知公覆欲如何比试?”徐泽很好奇黄盖的底气从何而来。 “盖听闻明公言汉升兄有百步穿杨之能,不若先比试射艺。” 徐泽听闻哈哈一笑,“准了,不过汉升兄之射艺当世难逢敌手,公覆切莫大意。” 黄盖颔首,心中却并不服气,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长弓,取箭、搭弦、瞄准、射出一气呵成,直接将百步外飘动的落叶钉在树干上。 “彩!”徐泽赞叹道。 黄忠微微一笑,徐泽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他手中的利箭便飞射而出,直接穿中一片落叶钉在黄盖箭矢的旁边。 徐泽眼中含笑,“看来是平局。” 第14章 苍蛟营 黄盖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便走到箭矢的位置。果然,他射出的箭矢只没入树干三寸,而黄忠的箭矢不但没入树干六寸,还贯穿了两片树叶! 黄盖赧然,走到黄忠身前,下拜道:“汉升兄之箭法神乎其技,盖佩服!” 黄忠当即扶住黄盖的手腕:“黄忠年长公覆十载,占了年岁的便宜罢了。” 徐泽在一旁凑趣:“二位同为黄氏,虽一在荆州之南,一在荆州之北,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不若便做个兄弟如何。” 二人听闻都有些心动,黄盖自幼失祜,孤身一人;黄忠家中也只有黄叙一儿,再无亲人,二人都未曾有过兄弟之谊。 于是,二人在徐泽的主持下,认了兄弟,皆欣喜不已,黄忠还让黄叙上前拜见叔父。 一番热闹之后,徐泽领着二人分别在西城安顿下来。 “公覆既然来了,汉兴郡的水师仓蛟营也当提上日程。” “苍蛟营?”黄盖感兴趣道。 “正是,吾牧汉兴郡后,便收集郡中阴干好之木梁,令人打造船只,如今已近尾声。汉兴郡地处南方,毗邻汉水,水师可不能缺。公覆便是统领这水师的最佳人选!明日起,吾便从军中筛选精通水性的士卒,再配以熟悉此地水文之渔父乡民,便可组建水上舟师,唤作苍蛟营。” 徐泽一口气将自己组建汉兴水师的计划和盘托出,黄盖听闻顿时心动不已,刚来汉兴郡便有一支交由自己统领的水师,这可比在零陵郡做贼曹好上数倍。 “盖定不负明公所托!” “善。” …… 之后,黄盖开始挑选苍蛟营的人选,组织修建水寨,忙得不可开交。汉兴郡的水师,也逐渐成型。 与此同时,徐泽带着黄忠、黄叙及一曲士卒往南郑而去。 此行,为的便是将黄叙的顽疾治好,如此,便能收黄忠之心,将这员上将收入囊中。 汉中郡自从郡治改到南郑之后,南郑便更加的繁华。此地为山中盆地,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又扼守关中入蜀地之要道,商旅云集。 张修将商旅打扮的徐泽一行接入府中。 “不曾想徐太守竟亲自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张修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年轻的盟友。 “吾之来意早已在书信中道出,此子便是黄叙贤侄。” 张修看向黄叙,黄叙年十七,面色蜡黄,一看就是久病缠身之象。 “且将病情详细道来。” 黄忠一拱手,将黄叙的病情一一道出。黄叙系早产儿,母亲死于难产,自幼便瘦弱多病,体质极差。十岁后染上此顽疾,久治不愈,一直拖延至今。病情则为体虚无力,畏寒惧暑,也不知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材。 “孺子有何感觉?” 黄叙声音很细,完全不像十七岁的少年:“小子浑身无力,常有肌肉酸软之感,夏则惧热,冬则畏寒,无咳喘之迹。” 张修将手搭在黄叙手腕上,黄叙的脉象虚浮,断断续续。 张修闭目沉吟,此子先天严重不足,后天罹患奇症,若不及时治疗,活不过二十,当如此如此。 第15章 归心 “天师,吾儿可有治愈可能?”黄忠见张修久久不语,焦急问道。 张修睁开双眼,抚须笑道:“得亏孺子遇到老夫,孺子之症来自母胎,其先天不足,后天病情发作,又未能适当医治,故虚弱至今。为今之计,当补齐先天,夯实后天,此病自愈。” 黄忠听言大喜:“只要能治愈小儿,付出任何代价都行!” 张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泽,徐泽心中一抽,却故作淡定:“天师有何条件尽管提便是,但趁人之危可非君子所为。” 张修见徐泽语中暗含威胁,只好打消留下黄忠的想法:“老夫听闻徐太守有一造符纸之秘方,可否割爱?” 徐泽暗暗长舒一口气,张修果然中彀,便故作为难讨价还价一番将符纸的秘方交给了张修。 黄忠虽然不知符纸秘方的具体价值,但见一个如此急切讨要,一个如此不舍给出,心中对徐泽的感激又深了几分。 “汝等可先行回去,黄叙小儿跟随老夫半年,其病情便能痊愈。” 虽然舍不得,但黄忠还是选择了跟随徐泽回西城,留下黄叙在汉中。 徐泽一行离开汉中郡后,黄忠突然向徐泽下拜:“此番若无明公襄助,恐我儿有早殇之虞。今后明公一声令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徐泽坦然受了黄忠这一拜,大喜道:“如此,玄武锐士营正,便有了着落!” …… 且不讲徐泽一行在南郑事了后赶回西城,却说徐泽驱逐赵慈收复南阳一事传回了朝廷后,关于对徐泽的赏赐,朝臣议论纷纷。 自从徐泽横空出世,扫南阳黄巾残部,拜汉兴太守后,士人便对这蛾贼出身、屠戮世家、依附阉宦、骤拜太守却又不足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毫无好感,无他,徐泽触犯了太多士人的底线。虽然此时党锢已解,但党人和宦官的斗争反而愈演愈烈,大有开启下一场火并的趋势。于是,针对徐泽的赏赐,便成为了新的战场。 刚刚继承父亲临晋侯爵位一年的卫尉杨彪言道:“泽无德之人,许其任汉兴太守已是天大恩典,且其名为收复宛县平定叛军,然赵慈叛军尚在绿林山中,焉知不是叛军赵慈害怕被朝廷大军围剿,率先逃窜!” 有了杨彪的开头,其余朝臣也一个个宣称徐泽并无功劳,甚至有人发表诛心言论道:“安知徐伯润不是与赵慈合谋!” 于是,本来是言功的朝会变成了批判大会。刘宏一脸无聊的看着朝臣的表演,徐泽本就是他推出来对付世家的棋子,和宦官在地位上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赏赐什么的他自然也就不会吝惜,更何况还有每个月额外的纸张进项。 “拟旨,拜汉兴太守为安乡侯,食邑二百户”,刘宏干脆打断了朝臣的整理,直接将决定道出。 顿时,喧闹的大殿鸦雀无声。 虽然徐泽这个乡侯铁定是花了钱的,但二十四岁的列侯,还是足够的吓人。 朝臣本想反对,却见刘宏已经拂袖离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16章 困局 当左丰再次来西城宣示恩典时,徐泽顿感不妙。 尤其是左丰绘声绘色讲述群臣反对,而皇帝却一意孤行要给徐泽封侯时,徐泽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皇帝这是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这是徐泽的第一直觉。 徐泽原本只是想在汉兴郡这种山旮旯里安安静静种田囤粮苟到乱世到来,再利用对历史的了解纵横捭阖,驰骋天下。没想到为了自保选择抱紧皇帝—宦官这条大腿的策略如今离设想越偏越远,如果真被皇帝重视加以重用,这汉末烽烟四起虽然可以刷足够的声望,却也会失去根据地,最终沦落到皇甫嵩、朱儁、卢植他们的境地。君不见,三国群雄根本找不见这汉末三杰的踪迹。 低调,必须低调! 这是此处封侯事件给徐泽带来的深刻教训。 徐泽拜谢皇恩、厚遇左丰暂且不提,从天而降的安乡侯倒是真的给徐泽实现了阶级跃迁。从此他便不再是蛾贼太守,而是朝廷勋贵了。 当然,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就是。 大汉朝已经进入崩盘倒计时,世家豪族对徐泽好感那是半点也无,后面怎么走,尤其重要。 徐泽最初的计划是苟在汉兴郡至董卓之乱,随后以讨伐董卓的名义占领南阳,趁刘表尚未入主荆州时便牢牢占据住荆州,再往西入蜀。如此这般,再不济三国鼎立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这条路显得尤为艰难一些。他在丹水的所作所为早已被荆州世家看在眼里,入主荆州难度显然比刘表单骑入荆州难上数个等级。益州虽然和汉中的张修结了一个善缘,但乱世未起,刘焉便已经将益州列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武力入蜀难于登天。 想到这,徐泽便有了下一个烦恼,人才! 虽然刚刚招募到黄忠、黄盖的喜悦还未褪去,但更深的烦恼却摆在徐泽面前。 缺谋士! 徐泽自认除了知晓一些三国历史,其他方面不过中人之姿,不要说跟曹操的豪华军师团对抗,甚至连吕布的陈宫,自己估计也算计不过。 君不见,刘备开局自带关张两位顶级猛将,却从燕代一路被撵到了荆益二州,谋士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徐泽摸了摸已经蓄起短须的下巴,开始打那些知名谋士的主意。 荀彧、荀攸、郭嘉?颍川人士,但人家可是世家子弟,哪怕郭嘉家道中落寒门出生,颍川郭氏可也是个大族。这几位想都不要去想! 徐庶、诸葛亮、庞统?徐庶这时候还是个游侠,哪怕招过来自己也没能力把他培养成顶级谋士,诸葛亮、庞统也是世家子弟,这时候年纪也不大,还没到卧龙凤雏登场的剧本。 周瑜、鲁肃、陆逊?这三位不但离的远,还一个个都是世家豪强,虽然文武双全,但也不是这么好招揽,更别说周瑜和孙策铁哥们,陆逊就一小毛孩。 至于群雄时代的顶尖谋士,袁绍系的田丰、沮授个顶个都是世家中人;陈宫、许攸更已经是名士级别的存在。 盘算来盘算去,徐泽发现,他只有一个机会。 捡董卓的漏! 要知道,董卓的谋士李儒可是早期强力军师,贾诩更是乱武天下,将本已经有希望恢复秩序的朝廷一举击垮。这两位到手,还真不虚曹操的军师团了。 唯一的问题也显而易见,董卓不倒,这两位完全指望不上。 徐泽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揪断了多少根,也没有想起目前能招揽到的军师人才。 难怪刘备前期混的这么惨,这样的困境换谁也难搞! 第17章 汝南陈子同 正当徐泽发愁期间,却有鍚县使者来报,有一自称徐泽夫子好友之人前来求见。 范夫子好友倒是有不少,不知来的是何人?徐泽有些迷惑。在汉兴郡立足之后,除了迁徙族人,徐泽也曾打算让范举也迁来汉兴郡,却被范举以年纪大拒绝了,徐泽只好作罢,只是逢年过节遣人去拜会。 不过不管是何人,只要真的是范夫子的好友,那说不得得好好招待一番。 徐泽领着刘宇直接到了西城码头上等候,只见汉兴独有的平底客船上下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徐贤侄,幸会幸会啊。”老者笑眯眯道。 徐泽和刘宇直接作揖,“不知长者是?” “老朽陈和,当日你等想去汝南投的便是老朽,不曾想老朽左等右等没等到,反而等来了皇甫屠夫的大军。” 徐泽和刘宇面面相觑,竟是这位! “当日泽与同窗因缘际会入了南阳太平道,误了长者之约,望长者恕罪。” “哈哈哈哈,有何好恕罪的,汝等在这秦岭之南做的很好,老朽也是听闻诸多传闻才下定决心来投,就是不知徐太守收不收老朽这把老骨头。” “长者来投,泽定然好生招待!” “不不不,老朽可不是来养老的,汝之困局,老朽来解!” 听到陈和这话,徐泽瞬间睁大了眼睛。 回到府寺,徐泽将陈和安置在上座,肃然拜道:“徐泽之困,还望长者赐教。” 陈和将徐泽扶起,笑道:“老朽此次来汉兴,便是欲投伯润府中,做一幕僚,伯润如此生分,却叫老朽难做了。” 徐泽尴尬的笑笑:“请陈伯教我。” “汝之困,一则在于汉兴困于南阳、汉中之间,难以施展;二则困于世家、皇帝之间,不得人才”陈和一针见血指出徐泽目前所处的困境。 徐泽起身再次下拜,“请陈伯为小子解惑。” “第一困,可北联边章、韩遂,图谋关中。边章、韩遂叛军起家,与汝同出一辙,现居金城,却定然不会拘于金城,当会再叛,汝便可联络二人,共取关中。关中可联通汉中、南阳,便是汝以后进取之方向。” “第二困,助宦官抑制世家,以武乱天下。世家既然视你为仇雠,你也不必客气,直接借助宦官之势压制住他们便是。待天下大乱,便可以武力碾压世家,届时,世家要么服从你的秩序,要么举家没落!” 明明是大热天,陈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陈和的话让徐泽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但却仍有疑惑:“敢问陈伯,边韩二人杀盟友北宫伯玉、李文侯,当真可信?且关中疲弊,已不复前秦富饶,困守关中,却难复前秦之势。” 陈和点头:“孺子可教,边韩二人本就不足为倚,尔虞我诈各取所需罢了,若有需要,吾等行那杀北宫伯玉、李文侯之事也未尝不可。关中虽疲弊,八百里秦川也足以为王霸之基。且汝居汉中,取巴蜀何其易也。又有南阳形胜之地,再取荆州,则进可攻退可守,自然居于不败之地。” 徐泽想了想三国的发展,顿时感觉陈和的策略大有可行之处。 “吾得陈公,犹如文王之遇姜尚也。”徐泽直接对陈和行起了大礼。 第18章 遣使西凉 陈和欣然受了徐泽一礼。 “老朽今年已六十又三,或许此生无望见到汉室崩塌之日。但老朽可断言,汝有生之年,定能见到那一日。汉德之失,上则皇帝无道,荒淫庸碌,任用奸佞;中则百官贪鄙,损公肥私,漠视苍生;下则世家横行,兼并土地,鱼肉百姓。” “老朽这六十年来见过太多的破家灭门、弃婴卖儿之惨事,只愿能有人将这世道推倒重来。本以为太平道能行那汤武之事,结果声势浩大却如一场空。伯润,丹水屠灭世家之事,老朽能看出汝对这世道之愤恨,吾虽老迈,愿助汝一臂之力,将这黄巾未完之事,再续上一笔!” 徐泽听完陈和肺腑之语,感慨万千。陈和见过的惨事其实还远远不够,再过个一百多年,五胡乱华,那才是真正的黑暗降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这世家,就必须连根拔起! “陈公之厚爱,泽受宠若惊。吾只愿将这世道推倒重来,将那被深埋在底层的庶民翻起在阳光之下。吾中人之姿,完成如此大事却是力有未逮,希望陈公能多多提点小子。” “闲话便不多说,直接行动即可!” 徐泽直接将同窗中口舌之利最强的刘宇派往西凉,试探边章、韩遂的态度。 剩下的,便是囤粮练兵坐等天下大乱了。 …… 金城郡很远,刘宇从西城出发,途经汉中郡、武都郡、陇西郡,从南方到北方,从苍茫群山到荒凉戈壁,最终才抵达金城郡,这一路的惊险便不赘述,刘宇一行出发时有二百多随从,一路上病死的、失足落崖的、死于异族之手的,总共加起来便有上百人。 刘宇带着稀稀拉拉的八十多号人,望着金城郡的城墙,感叹道:“终于到了!” 却见韩遂带人从城内迎面而来,高声:“这位便是汉兴郡丞刘公乾吧,使者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边鄙之人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韩遂身材高大,既有文人名士的文质感,也有武人肃杀的杀气,让人一眼看过便难以忘怀:“韩公说笑了,韩公乃是天下名士,出城相迎已是给足了我汉兴郡面子。” 韩遂哈哈大笑,将刘宇带入城中:“边太守已在公寺等候,且随我来。” 刘宇随着韩遂到了金城的公寺,见到了金城太守边章。边章给人的感觉又更不一样,基本上没有多少武人的肃杀感,更多的是文人名士的书卷气息,显然,边章一向只负责政事,军务都是交由韩遂。 “不知刘郡丞千里迢迢而来,给吾等带来何等惊喜。”边章慢悠悠的说道,与韩遂对视了一番。 “吾主有一手书交由两位。”刘宇掏出汉兴贡纸书写的徐泽亲笔信,递给韩遂。 韩遂眼中闪出异色,随即将书信转交给边章,边章看完又再度传回韩遂,韩遂这才细看起来。 “文约,如何?”边章看着韩遂,悠悠问道。 “此事,可行!”韩遂看完后赞道。 刘宇听完便起身告退,回馆舍休息去了。 第19章 结盟 韩遂将刘宇送出公寺,快到馆舍刘宇才拿出一封密信,郑重的交给韩遂:“此乃吾主与韩公之私信,” 韩遂不动声色收起,谈笑自若。回到府邸后,韩遂这才将徐泽的密信打开。 一封数百字的书信,韩遂却看了许久。 信是汉兴贡纸做的,数百字写在薄薄的一张纸上,折成长条,非常便于隐藏,虽新奇却并未出人意料。 信的内容,却大逆不道,写的乃是汉室五年后汉室崩颓,威严不在,此正是韩遂徐泽等人崛起的绝世良机。 届时,徐泽取南阳、汉中,兵分两路进攻关中;韩遂全取凉州,与徐泽会师长安,共分八百里秦川。 韩遂看了数遍,始终想不通徐泽凭什么这么肯定汉室已经撑不过五年。韩遂年轻时曾为三署郎,与大将军何进也关系密切,对朝廷威严的感受远比徐泽要深。如今大汉虽然灾害频繁、民乱四起,但轰轰烈烈的太平道起事一年不到就被轻易平定,可见汉室威严仍在,气数未尽。 “子雄,你如何看?”韩遂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心腹成公英召开,给他出示徐泽的密信,“徐伯润果然胆大包天,居然敢与我结盟共分八百里秦川。” “主公,从书信上看,徐伯润似乎非常笃定汉室将于五年后分崩离析,莫非,太平道给了其什么天书不成?” “天书?说起来,这徐伯润挺邪乎的。此人声名鹊起后,便有好事之徒前往荆南打探此人生平,竟听闻此人在光和元年之前大字不识几个,家中一贫如洗,为人庸庸碌碌、得过且过。光和元年,此人突然如神授一般能识文断字,得到族人进学后更是学识、胆略超乎常人。按照其族人所言,徐伯润乃天授文才,故而开窍。此人开窍之后,不求学颍汝宛雒,却径投了太平道,这才有了破格得受两千石之禄。如此看来,确实妖异。” “最妖异的却是最后这段:「若韩公不信泽之言,泽便只好寻今年新起之黄巾军合」。今年新起之黄巾,主公可有耳闻?” “未曾听闻,且等雒阳传来音讯再作判断。” “主公,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事。当日孝武皇帝有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故天下皆知,代汉者,当涂高也!」若从高皇帝斩白蛇起义来论,汉室确实命不久矣。” “代汉者,当涂高也。这涂高氏,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 韩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来决断。 “不论那些传闻是真是假,只要有一丝可能,便应当搏上一搏,我等边郡士人一直被那些世家大族打压,毫无出头之日,只能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摇尾乞怜,企图能分到一些残羹冷炙。当日那号称天下楷模的袁本初不过一白衣,寸功未立,仅因背靠袁家便能引领天下士人。如此汉室,崩塌了好!”韩遂想起过往,愤恨道。 “请那刘公乾过来,今日,我金城郡,便与汉兴郡结盟!” 第20章 幽州之乱 正当韩遂与徐泽的代表刘宇秘密缔结盟约之际,原本初定的天下,再次掀起波澜。 虽说韩遂已早早被招安为金城郡丞,但之前中平二年时发起的叛乱却埋下了祸根。当时乌桓人被征募前往凉州平叛,却未分发粮草,乌桓人自然不满自行散去。同时,前中山相张纯想统领乌桓骑兵前去平叛,朝廷却让公孙瓒代之,引起了张纯的强烈不满。 于是,中平四年,张举、张纯伙同乌桓大人丘力居发起叛乱攻打蓟县,燔烧城郭,虏略百姓,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部众达十余万,屯肥如城。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并移书州郡,云举当代汉,告天子避位,来公卿奉迎,天下震动。 与此同时,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率军五万进攻青州平原国、冀州清河国,兵锋甚至进入徐州,整个河北都笼罩在战火的阴影之下。 …… 公孙瓒,字伯圭,辽西令支人,凭借着长相英俊、声音洪亮、能言善辩成为太守女婿,从此从不被重视的世家庶子成为名家卢植、刘宽弟子,又举孝廉,历任辽东属国长史、涿县县令。张举、张纯的乱兵抄掠涿县,为公孙瓒击退,斩首五十余级。幽州在一片惨淡中,公孙瓒的战果便显得格外耀眼,朝廷为了鼓舞士气,直接将公孙瓒拔擢为骑都尉。 皇帝刘宏听闻张举自称天子,如此荒谬绝伦之事令其勃然大怒,当年太平道张角声势如此浩大尚只敢自称将军,昔日一两千石竟敢僭称天子?于是皇帝当即火速拔擢公孙瓒为中郎将,假节,令其统御整个幽州的兵马平叛。自从,白马将军公孙瓒登上属于他的舞台。 “诸位,张举、张纯二人虽自称天子、安定王,却不足为虑。所虑者乃是那三郡乌桓,这声势,便是这乌桓闹出来的。乌桓内附我大汉后,休养生息数十年,如今上谷乌桓已有9000余落,辽西乌桓有5000余落,辽东乌桓有1000余落,右北平乌桓亦有800余落,其首领皆称王。如此之众,已然成为幽州之大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果不其然!”公孙瓒火速将幽州各郡兵马收拢,准备对张举、张纯叛军发起进攻。 “将军,乌桓逐利,参与叛乱不过是为了掳掠地方,抢掠财货罢了。若对其加以安抚,想来定能将乌桓与二张离间分化,如此,幽州之乱便可速速平定。”广阳都尉鲜于辅想劝阻公孙瓒勿要蛮干,提出了自己的安抚乌桓的设想。 “妇人之见!今日乌桓胡狗能因为蝇头小利反叛,他日为了更大的利益谁知道这群胡狗能干出何等丧心病狂之事!本将早就看这乌桓胡狗不顺眼,此时正好将其一举铲除!”公孙瓒杀气腾腾道,正眼也不看鲜于辅。 鲜于辅涨红着脸,公孙瓒左一句胡狗、右一句胡狗,却将归化胡人出身的鲜于辅也骂了进来。 其他各郡都尉见此,不敢再提出异议,唯唯称是。 第21章 白马义从 公孙瓒一边着手布置对叛军的攻势,一边大张旗鼓的招募义从骑兵。 虽然在议事之时公孙瓒表现出对胡人的异常厌恶,但招募到的义从却多以乌桓人为主,公孙瓒也不以为意。 乌桓人内附大汉后,虽然分为四部乌桓 ,但实际上,游牧民族根本不存在严密的组织,各部青壮时有自行受雇汉人者,上层贵族的决策也丝毫不影响底层乌桓部民的选择。 一个月后,公孙瓒募集了三千善射之士,皆乘白马,号曰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既成,公孙瓒便决定向叛军发起进攻。 右北平郡一无名小镇,乌桓人正在烧杀劫掠,远远便能见到小镇升起浓浓的黑烟,时不时传出妇女的哭嚎、孩童的惨叫。 “可恶的乌桓狗贼!白马义从,随我杀贼!”公孙瓒远远看到黑烟,便愤怒的下令冲杀过去。 三千白马义从紧紧的跟着他们的白马将军,一阵如暴风雪般的白色浪潮向着无名小镇冲去。 “有汉军来了,快跑!” 乌桓人的斥候看到白马义从的出现,立即发出警报,但为时已晚。 “兴!”公孙瓒那特别有代表性的大嗓门响起。 只见三千白马义从一起搭箭举弓,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向着乌桓叛军飘去。 虽然乌桓人反应及时,有不少人骑上马往镇外逃去。但公孙瓒压根就不打算放过这群烧杀劫掠的暴徒,领着白马义从一路直追,追出了二十里终究还是将参与劫掠小镇的乌桓人全部屠灭。 “割下首级,垒起来,筑成京观!”公孙瓒冷冷说道。 公孙瓒这边四面出击,各地的郡兵也都完成了集结,全部向肥如城方向围攻。 肥如城中的张举、张纯自然不会像张角、张梁那般困守孤城。在侦得汉军的动向后,张举、张纯二人分两路逃窜,张举前往上谷郡,张纯赶往辽东。 …… 中平四年十月,幽州,辽东属国,石门山。 公孙瓒在侦查到张纯的动向,便提前在石门山埋伏。 张纯这位自封的弥天将军安定王如今志得意满,正准备带着掳掠的奴仆财货往辽东方向撤退,暂避汉军锋芒。未曾想,在路过石门山时直接便被汉军突袭。 公孙瓒为准备此次突袭,带的都是精锐骑兵,趁着张纯部不备,汉军向着张纯部长蛇阵的正中间发起突袭,直接将张纯数万人截断成两部分。 “安定王,那是什么!”有部众惊呼,只见远处一大团白雪急速滚来,到了百步之后箭如雨下,竟是公孙瓒所率的白马义从。 张纯眼见形势不妙,直接发挥了汉高遗风,抛妻弃子打马便逃,身边的近卫见状也不再管占据,跟着这位弥天将军安定王往东亡命而去。 “贼子休走!”公孙瓒本就打算来一招擒贼先擒王,不曾想张纯居然弃军而走。 从高处鸟瞰,便能见到苍茫无际的雪原上有一团黑点在快速向前,激起一片白雪,后方不远处,又有一团依稀不可见的白点在狂奔,试图追上黑点。双方便这样你追我赶,一路从辽西属国奔向辽东郡。 张纯所部越来越少,除了少部分偷偷逃离的之外,大部分都亡于白马义从的利箭之下,使得张纯部士气越来越低落。 “疾!”只听一声令下,追击的白马义从突然在马上完成换马的操作,保持着足够体力的战马猛然加速,以锥形阵冲向张纯。张纯打马想逃脱,马速却根本逃不过白马义从。 “兴!”又是一声嘹亮的呼喊,马背上的义从双腿紧紧夹住,此时的白马义从已经从两侧开始超越张纯所部,义从搭箭拉弓,开始了奔射。超越到左右两侧前方的义从个个拧身回射,箭矢扑向张纯叛军。一片呼号声过后,张纯所部已经只剩下不足千人。 “破!”随着公孙瓒破阵的指令下达,义从将弓挂在马鞍上,众人手持长矛、长槊,从两侧往叛军冲杀。 “你们快拦住!”张纯眼见大事不妙,直接下令部下拼死抵抗,拖延白马义从的进攻节奏。终于,在合围完成的最后一刻,张纯带着两千余人逃出,往辽东方向狂奔。 第22章 追逐战 公孙瓒一路追逐逃亡的张纯,一追就是七日七夜。由于高强度的追逐,公孙瓒身边的义从只剩二千余人,张纯的亲卫更是只剩下一千余人,双方相隔不到五十里。 “可恨,要不是那群该死的胡狗死死拖住了我等,张纯的首级早就被我割下!”公孙瓒疲惫不堪,恨恨的骂道。 “大兄,不能再追了,我们已经追了七日夜,再追下去恐有不测之灾啊!”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越劝道。 公孙瓒用马鞭指着前方的马蹄印:“贼子便在前方不远,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公孙越只好又道:“义从走散百余人,不如大兄先行追逐,我带些人去收拢走散的义从。” “也行,速去速回!”公孙瓒点头,点了一个伍跟随公孙越收拢走散的义从。 公孙越带人停下了马,等公孙瓒等人离去后便往回寻找失散的义从。 张纯一边打马一边骂道:“该死的丘力居,怎么还不来!” 张纯在被汉军袭击时便当即派出信使去给乌桓大人丘力居求援,如今过去了这么久,都不见一骑乌桓突骑。 “不好,白马追上来了!!” 张纯闻言心中一惊,差点从马上摔落。 “疾!”公孙瓒那大嗓门此时如同幽都王的宣判。张纯一声哀嚎,准备认命。 却听远处一声号角声响起,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万骑如同黑云从天边驰来。 “撤!”公孙瓒大惊,来不及愤恨,果断下令撤退。 张纯的乌桓盟友来了,在张纯绝望之际,携万骑之势袭来。 “弥天将军安好?”乌桓大人丘力居策马到了张纯身边,“召集部落集结花了不少时间,还好来得及时。” “乌桓王,速速追击公孙小儿,为我报仇!” “哈哈哈,正合我意!”丘力居带着万骑追了上去。 公孙瓒再度策马狂奔,然而如今已经攻守易势,公孙瓒一路奔逃。 就这样追了三日,公孙越迎面驰来,身后跟着百余义从。 “大兄,大事不妙,西面也有乌桓人!” “往北走!”公孙瓒挥舞马鞭,指向北方。 双方会合,义从还有二千五百余骑,大部分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 “即便是撤,也要让乌桓狗贼付出代价。”公孙瓒眼中精芒,“阿越,你带一半人往前赶,我回头杀乌桓狗贼一阵!” 不等公孙越回答,公孙瓒已经带着一半的义从往右掉头,朝追兵扑去。 “乌桓狗贼,吃我一箭!白马义从,兴!”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白马义从纷纷在马背上奔射,在离乌桓追兵超过一箭距离之后,便掉头往北。 箭雨迎面而来,乌桓轻骑只能凭借骑术来躲藏,但如此密集的箭雨,还是让乌桓追兵死伤无数。 “冲过去!冲过去”乌桓大人丘力居无奈的看着白马义从的表演,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过,只能顶着箭雨冲上去。 公孙瓒看战法奏效,便与公孙越轮流带人突袭追兵,延缓追兵的前进速度。 第23章 管子城 “阿越,离管子城还有多远?” “大兄,还有近五十里!” “弟兄们,加把劲,前方便是管子城,易守难攻,地势险要,守他个二三百日不在话下!”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白马义从闻言振奋起来,紧随公孙瓒马后。 “大人,那白马将军好像要逃到管子城!”有乌桓斥候回报丘力居。 “无妨,那管子城才多大点地方,就算让那白马将军进了城,我有三万铁骑保管将管子城踏为平地!”丘力居豪气大发,完全没把公孙瓒看在眼里。 管子城,地处卢龙塞与柳城中间,城小人少,只是为了方便与塞外的辽东、玄菟沟通才得以筑城。而为了防备塞外的鲜卑骚扰,管子城修建的极为坚固,易守难攻。 管子城此时只有一个曲军候在此驻扎,守城兵马不过一曲,二百人而已。 曲军候见到公孙瓒的大纛,以及那如今响彻幽州的白马义从,当即打开城门,将公孙瓒等人迎接进来。 城中还住了数百庶民,以及一些来往的商旅。如今见传闻中的白马义从进城,纷纷议论起来。 “拜见将军!”曲军候向公孙瓒行礼,“不知将军此来,所为何事?”公孙瓒以及白马义从那疲惫的样子让曲军候非常不安。 “你是田常对吧,辽西田家子弟。”公孙瓒见田常面熟,与他交谈起来。 “将军好记性!”田常笑道。 还不等公孙瓒说话,城中便响起了号角声,乌桓人追上来了。 公孙瓒和田常登上城墙,只见远处黑压压一大片,无边无际,全是乌桓骑兵。 田常脸色发白,虽说管子城时不时会有鲜卑人来劫掠,但如此小城,断然不会来如此之多的胡人。田常马上想通了其中的门道,望着公孙瓒。 “叔伦,这管子城有多少粮草?”公孙瓒声音平稳,显然,局面并未让其感到惊慌。 公孙瓒的沉着也感染了田常,田常也冷静了下来,开始盘算起来:“原本管子城存储了足够供应我这一曲一年的粮草,现在多了将军这二千余人和三千余马匹,恐怕撑不过几个月。” “缺粮么”,公孙瓒皱眉,“先用着,不够了再想办法。” 乌桓人到了后并没有马上发起进攻,只是将管子城紧紧包围着,城中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后面几天,公孙瓒便见到乌桓人驱使被俘虏的汉人工匠使用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木材打造攻城器械。显然,此城丘力居势在必得。 公孙瓒手扶着悬在腰上的环刀,冷笑的看着城外热闹的场景。 “阿越,你要记住,千万莫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乌桓人长于骑射,如今却弃马攻城,这丘力居真当咱们是好捏的软柿呢。” “大兄,这丘力居也是老于战阵,不至于犯此等错误吧?” “志得意满,再老成的老将也有犯蠢的一天。” “大兄,我记住了,人,不能得意忘形。” 公孙瓒满意的点头,离开了城墙:“我先去睡会,对面发起进攻再叫我!” “好嘞!” 第24章 攻防战 “呜……”沉闷的号角声响起。 “杀!”城上城下同时爆发出喊杀声,攻城战拉开序幕。 城下的乌桓骑兵从马上下来,列好阵,对着城上抛射箭矢,箭矢如同骤雨一般,泼向城上。但城上早有准备,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士卒们使用盾牌、门板顶在头顶上,箭矢钉在木板上,发出“得得得”的声响,很显然,乌桓人的骑弓抛射出的箭矢根本扎不穿木板。 眼见城上进入挨打模式,乌桓人开始驱使汉人俘虏蚁附攻城,被俘虏的汉人在刀剑的驱使下,空手往城墙下跌跌撞撞的跑去。 公孙瓒很快就告诉丘力居,他失算了。 “滚油、金汁准备!”乌桓人紧急打造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汉人俘虏开始沿着云梯往上攀爬,却见沸腾的滚油和金汁迎面浇了下来。顿时,一片难闻的焦臭味飘了出来。 汉人俘虏们慌了,进亦死退亦死,竟无一条活路。 “大兄,这……” “慈不掌兵!”公孙瓒冷冷说道,“一旦管子城破,整个管子城的汉人都将沦为奴隶!这群俘虏既然选择了进攻我们,那我自然有责任送他们去见幽都王。” 公孙越虽然跟着上过战场杀过鲜卑人、乌桓人甚至跟随张纯的汉人,却没有杀过这样为敌驱使的汉人,心中不免紧张和不忍。 “看来我离大兄还有很远的距离啊。”公孙越感叹道。 公孙瓒拍了拍公孙越的肩膀:“准备好,乌桓人要亲自攻城了。” 被驱使攻城的汉人俘虏此时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死于乌桓人手中的俘虏远远超过死在城防之下的。 丘力居唾了一口:“这群废物!下令,全军攻城!” 随着丘力居一声令下,包围在城下的乌桓人开始发起了进攻,乌桓人口中含着刀剑,沿着云梯往上攀爬,时不时便有从云梯上坠落而下者,毕竟,要求这群马背上长大的胡人攀爬云梯,实在是强人所难。不少乌桓勇士好不容易爬上云梯顶端,却被城墙上的长矛刺中,尸体加入了城墙脚下的尸堆之中。 “叔父,这样打不行啊!”丘力居的侄子蹋顿看出了不对劲,试图劝阻丘力居。 “城内撑死不满五千,我军足足三万,哪怕他一汉当五胡,也是我们占优!”丘力居傲慢的望着管子城,“此战只要灭了公孙瓒,卢龙塞之外,便是我等乌桓之地!” 蹋顿晃了晃手腕:“如此,便让我带他们冲杀一阵!” 蹋顿身材高大,虽然罗圈腿看着有些滑稽,但并不影响其勇武。踏顿从部众那取来环刀和盾牌,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奔赴云梯的位置。 “随我先登者,必有重赏!” 蹋顿身手非常敏捷,很快便冲到了城墙上。 “嗬!”蹋顿的青铜重刃狠狠地砍在一名汉军步卒身上,将步卒砍翻在地。周围的步卒见蹋顿十分勇猛,纷纷往后退却,给己方的勇士腾出空间。 一支利箭突然飚出,正中蹋顿右臂,蹋顿吃痛,手中的重刃掉落在地。周围跟随的护卫见状围了上去,将蹋顿护送撤往城下。蹋顿恨恨的看着箭矢飚来的方向,那里是汉军大纛的方向。 第25章 百日围城 乌桓的初次攻城草草收场。 事实证明,哪怕占人数优势,乌桓人依旧不善于攻城,尤其是管子城这种小城,再多人,也发挥不出人数的优势。两项不利之下,乌桓人只好围而不攻。 “我就不信这管子城能一直撑下去!”丘力居虽然对没能一举攻破管子城而感到遗憾,但优势仍在乌桓人这边,丘力居并未气馁。 “叔父,不如我们就这样围着,饿死城中的汉军!管子城这般狭小,储粮肯定不多,城中至少三千汉人,人吃马嚼下肯定撑不久。而我等却可从后方补给,又能在周围放牧,完全无缺粮之虞。”蹋顿手臂缠着绷带,仍旧对破城非常上心。 “就这么办!我就不信汉军还能变出粮食!”丘力居直接下令,围死管子城,不许放一只鸟进去,也不许放一只老鼠出来。 眼见乌桓人冷静下来开始围而不攻,公孙瓒开始发愁了,丘力居此举,正中其软肋。 当日退入管子城,公孙瓒便发现了粮草问题,但并无解决的良方。 “留下三千战马,其他的逐日斩杀吃肉!”这是公孙瓒目前能想到撑下去的唯一方法。 …… 时间缓缓的流逝,转眼间,乌桓人围困管子城,已有百日之久。 其间,公孙瓒试图带人冲出重围,但在发现此举除了徒增伤亡并无其他益处后,便放弃撤回了城内。 城中的粮食很早就开始进入管制状态,每日只有上城值守的官兵才能食得六七分饱,其他人只能勉强维持。到了后面,除了白马义从的战马,城中的牲畜悉数被宰杀分食,可城中的粮食危机却依旧一日比一日严重。 “将军,乌桓使者求见。” “丘力居还派使者来作甚?”公孙瓒皱眉,“且让使者进来。” 只见乌桓使者带着一架胡床和丰厚的酒肉献了上来,恭敬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只要将军愿降,大人愿与将军共掌乌桓。” 公孙瓒听了后眼中闪出一丝嘲讽:“随我来!” 公孙瓒将乌桓使者带到了城墙上,随后转身抽出佩刀,劈在了胡床上,将胡床劈为两截:“我辽西公孙氏世代二千石,区区乌桓我公孙瓒还未放在眼里。回去告诉丘力居,有本事就拿下管子城,否则,其便如此胡床!” “至于这酒肉,我代城中士卒收下!”公孙瓒说完摆手,示意公孙越将酒肉分给值守的士卒。 一时之间,城上之事传遍整个管子城,城中将士皆表示宁死不降。 公孙瓒很满意城中的士气,丘力居无意中帮其凝聚了军心,却是出乎了丘力居的意料。 “城中粮食食尽,你们可寻盾、弩之上的皮革分食。若再不行,唯有食人脯了……” 丘力居早就预料到公孙瓒不会投降,劝降只是闲来无事碰碰运气罢了。 于是,僵局继续。 …… “幽州来了新的州牧?宗正刘伯安?”丘力居收到消息后,大吃一惊。 刘虞曾经担任过幽州刺史,乌桓人对其并不陌生,对其行事作风也非常熟悉。 “看来皇帝是打算安抚我等?”丘力居开始了猜测,毕竟幽州负责平叛的中郎将正在被他围困在管子城中,已有两百余日,朝廷肯定会有所动作。 “报!柳城急报!鲜卑人偷袭柳城,已将柳城攻破!” “该死的步度根!”对于老冤家鲜卑人,丘力居再熟悉不过,有实力攻破乌桓人大本营柳城的,在如今这辽东塞内外,唯有鲜卑的步度根。 “叔父,苏仆延带着辽东属国乌桓接受了州牧的招抚条件,已经撤围了!” “不好!”丘力居顿时发觉不妙。 第26章 幽州牧刘虞 丘力居终究不是檀石槐 ,无法像檀石槐那般能够掌握整个鲜卑。他只是辽西乌桓的大人,指挥不了整个乌桓部落。苏仆延投降大汉,退出围城,丘力居除了干瞪眼啥也做不了。 丘力居本不想撤围,毕竟这一撤,两百多日的消耗便是白白消耗了,一切都成了笑话。而且,公孙瓒根本不可能再支撑下去,城中能吃的已经吃光了。 “再坚持几日,公孙瓒便只能束手就擒!”丘力居不甘道。 “叔父,柳城一旦被步度根攻破,我军也会有断绝粮草之危!”蹋顿在一旁劝道。 “你小子早就想看我笑话吧!”丘力居直接抽出佩刀架在蹋顿脖子上。 “侄儿不敢!”蹋顿屈从的低下头颅。 “全军听令,继续围城!”丘力居决定一意孤行。 然而,不到五日,丘力居就绝望的发现,他的两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一万,而且已经面临和管子城内一样的危机。 偏偏这个时候,再也支撑不住的公孙瓒,决定分散突围。 那一夜,极其混乱,野外饥饿的乌桓不比城内的汉军,没有围困的敌军和形同牢笼的城墙,乌桓人直接作年兽散。有些不明所以的乌桓人,还正在发愣,就见城中饿的形同恶鬼的汉军蜂拥而出,见人就砍。甚至有些抓到乌桓人直接便啃上去,正所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乌桓血,便是此时场景的真实写照。 乌桓人本就已无战心,见到汉军如此凶残更是吓得只想逃离这片战场。 丘力居被外面的喧哗吵醒,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发生了营啸,正准备召集亲卫护送自己离开营地。没想到不等他发令,便有零散的亲卫围了过来。 “大人,汉军突围,我军已然溃败,速走!”亲卫头领也速带着几个人过来。 “汉军突围怎么可能闹出如此阵仗!”丘力居非常愤怒,快煮熟的鸭子不但把锅掀了,还准备把房子烧了? “我等也不清楚怎会如此,但外面一片混乱,再不离开恐怕就没法再走了。” 丘力居无奈,只好随着亲卫一路往外,沿途收拢尚存理智的兵卒。 天亮之后,丘力居在管子城外二十里停下了脚步。经过一夜的收拢,丘力居总算聚拢了五千部众,马匹走失无数,但也留下了三千余匹。 而分散突围的公孙瓒,此时早已远远的离开了管子城。虽然那标志性的白马早就已经填入腹中,但那一夜的混战还是让公孙瓒夺得了不少马匹。此时的他带着千余义从纵马往卢龙塞奔去,饿了便杀马果腹,除了恢复马力连夜不休赶路,终于在中平五年九月回到了卢龙塞。 在进入卢龙塞的一刹,公孙瓒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 樊笼已破,蛟龙入海,公孙瓒发誓,必灭乌桓。 然而当他下令让卢龙塞的辽西长史田楷召集兵马时,却得知幽州牧刘虞早已下令招抚乌桓,既往不咎。 “刘伯安区区幽州刺史凭什么号令本中郎将!” “将军,伯安公乃是州牧,不是刺史!” “州牧!”公孙瓒愣住了。 汉制,州牧掌一州军政,居太守之上。刘虞身为幽州牧,便意味着公孙瓒必须服从刘虞的指令,不得违抗。 公孙瓒突然沉默,紧紧的握着佩刀,指节发白。 “白马将军,百日劳累,不如先行休整,再静候朝廷安排?”田楷见公孙瓒不再要求出兵,微微笑道。 “好一个幽州牧刘伯安!”公孙瓒沉声道,随后转身离开。 第27章 南方来使 朝廷既然任命了刘虞作为幽州牧,全权负责平叛,自然也就没公孙瓒多少事了。 新的任命很快下来,公孙瓒被任命为右北平郡太守,虽然没有了统领幽州兵马平叛的职权,却也必须保持对叛军的武力威慑,好让刘虞的怀柔政策从容施展,毕竟,朝中公卿定下的乃是剿抚并济之策。 丘力居在管子城莫名惨败后,只好接受了刘虞的招抚,继续为大汉效力。 附从张举、张纯叛乱的乌桓陆续被招抚,只剩下张举、张纯的本部人马还在顽抗。幽州牧刘虞遂重金悬赏张举、张纯二贼之首级,张举、张纯自从乌桓背叛后便谁也不信,直接逃到了塞外,不知所踪。 中平六年三月,张纯为门客所杀,首级传到蓟县的刘虞处。而张举,自从出塞后,便再也无人有其音讯。 北疆的举、纯叛乱,在绵延了三年后,终于平息。刘虞的声望,不但在幽州到达了顶点,在朝中也到了顶峰。皇帝刘宏已经决定封其为襄贲侯,以示嘉奖。 当然,刘虞的得意的另一面便是公孙瓒的失意。公孙瓒武力平叛不成反被围困二百余日,此事已传遍北方,为天下笑,公孙瓒的耻辱感与日俱增。 “嗖”,公孙瓒的箭矢直接贯穿靶心。 “大兄,有密使来见!”公孙越进来禀报,“来者并未说明身份,只言有要事告知大兄。” “何人使者如此鬼鬼祟祟!”公孙瓒皱眉,“闲来无事,便让其进来!” “汉兴太守安乡侯门下王奇拜见白马将军。” “汉兴太守?”公孙瓒并未关注过南方的形势,从未听闻什么汉兴郡。 “主公,汉兴郡乃是中平二年新设之郡,居于汉中郡与南阳郡之间,这名动天下的汉兴贡纸便是此地所产。安乡侯平定南阳黄巾有功,遂朝廷设一新郡安置其部众。”郡丞关靖解释道。 公孙瓒总算知晓了这使者来自何处,淡淡问道:“不知安乡侯遣使而来所为何事?本将好像和安乡侯素不相识,并无交情。” “如此,我便直言,吾主一来是想与名动天下的白马将军结识一番,二来是想与将军互通有无,三则是若天下有变,汉兴郡愿与右北平郡结盟。” “天下有变?”公孙瓒冷哼,“看样子安乡侯可一点也不安分啊。” “幽州之乱刚刚结束,想必将军也看出这汉家天下的不安稳……” “安乡侯以何条件与我交易?”公孙瓒直接不耐烦的打断了王奇的话语。 “汉兴郡离幽州千里之遥,吾主直言此次不过是结个善缘,日后时机成熟将军自然知晓。” “装神弄鬼,送客!”公孙瓒不耐烦的将使者送走。 “士起,这安乡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公孙瓒问起这唯一的谋士。 “主公,安乡侯本甿隶之人,全赖出卖蛾贼起家,其人在丹水之时大肆屠戮世家,整出什么公审,引得天下世家侧目。吾等边郡之人向来不为世家所喜,安乡侯此举不过是为了抱团罢了。然汉兴郡与右北平相隔何止千里,真要合作结盟,估计还真得到那天下有变之时。” 公孙瓒了然,“那便到彼时再说。” 第28章 孙文台 中平年间其实一直都并不太平。 先有凉州的北宫伯玉、李文侯反叛,后有幽州的张举、张纯联合乌桓作乱,如今,南方的荆南地区,也陷入了一片乱局。 荆州在大江之南的广大区域,被称之为荆南,共有长沙、零陵、武陵、桂阳四郡。中平四年,长沙人区星作乱,聚众过万,围攻城邑。更有零陵周朝、观鹄,桂阳郭石作乱,遥相呼应,郡中不能制。 地方官员的求援文书到达雒阳后,时任议郎的孙坚孙文台便被任命为长沙太守,负责平叛事宜。 孙坚到任长沙后,便着手整顿吏治,肃清风气。孙坚不比一般的文士太守,他可是南征北战数年的猛将,更有一支忠心耿耿的部曲跟随左右,那些贪官污吏欺上瞒下的手段显然没有他手中的刀锋利。不到一个月,整个长沙郡风清气正,百姓安居。而区星,区区一万人,不过十日便在孙坚的手中败亡,区星的人头也被孙坚拿来送往朝廷。 长沙既定,零陵、桂阳的乱军却没那么好办。 毕竟不在辖区内,贸然用兵不合朝廷规制。主簿程普便劝孙坚莫要轻举妄动,等朝廷任命下来再作打算。 “德谋,我素知你行事稳重,但事有缓急,荆南离雒阳甚远,来回之间恐不知有多少无辜民众被祸乱。朝廷虽只任命我为长沙太守,却无再令他人全权负责荆南平叛,此中之意不言而喻。况且,只要能平定叛乱,朝廷也定然不会追究我越境平叛之事,即便追究,我孙文台也无愧于天下!” “主公所言极是,终究是程普格局不够。”程普拜服。 “哈哈哈,德谋说笑了,我不过是功利之心比你重,胆子也比你大罢了。德谋、大荣、义公,你等统率各部,我等即刻出发,” 零陵郡周朝、观鹄二人尚未得到区星被孙坚斩杀的消息,便被孙坚兵临城下。 “好一个侵略如火、其疾如风的孙文台!”周朝不禁感叹,孙坚已经打到了零陵,那长沙郡的区星下场不言而喻。 “将军,今夜我等分散撤离吧,孙文台这等豪杰,岂是我等可以抗衡的。”观鹄直接没了战心,只想逃离到深山之中。 “正合我意,今夜寅时,你往武陵方向,我往桂阳方向分散突围,若有性命逃出,我等再作打算。” 二人对视苦笑,各自收拾去也。 当夜子时,泉陵县四座城门洞开,城内叛军四散逃跑,孙坚一时之间追之不及,只好顺势收复这座零陵郡的郡治。 “好贼子,竟跑的如此果断!”祖茂被周朝、观鹄的果断逃跑震惊到了。 “主公虎威,贼子自然望风而逃。”韩当哈哈笑道。 “两贼这样一跑,逃去桂阳的还好说,我等本就会再去收复桂阳,但这武陵一路万一贼子跑进深山,却是难以寻觅踪迹。”程普担忧道。 “无妨,武陵郡便由武陵太守操心即可。我等且去桂阳,将那周朝、郭石一网打尽!”孙坚洪亮的嗓门中透露出浓浓的自信。 周朝一路狂奔,带着残军投靠了在桂阳郡叛乱的郭石。 “周兄弟怎么如此狼狈!”郭石见周朝那惨状,大吃一惊。 “唉,别提了,遇到孙文台了。” “什么!遇到孙文台你居然全身而退?”郭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周朝老脸一红,“孙文台围城当夜,我便令全军分散逃离,孙文台来不及准备,被我逃出生天。” “周兄弟妙啊!”郭石夸赞道,“如今唯一的问题便是,孙文台定会再来桂阳,不知周兄弟有何退敌妙计?” “退敌是万万不可能退的了的,要么我等放弃荆南,退进荒莽群山,要么反过来主动进攻孙文台。”周朝满脸苦涩道。 “既然如此,我等便寻一险要之地设伏,务必将这支汉军歼灭。” “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活!”周朝愤愤道。 第29章 乌程侯 孙坚率军沿着官道向桂阳郡进军。 这条官道虽说有官道之名,实际上只是一条经常被人行走从而踩得植物难以茂密生长的土路。在湿润的南方,这种土路一遇大雨便泥泞不堪,难以行军,很容易废弃。故而官府需经常征募民夫开辟新的官道,以方便各地交通。 官道两边要么是陡峭的山壁,要么是茂密的丛林,即便兵法云逢林莫入,但遇到这种环境,你也不得不违背兵法常识而行之。 “都精神点!”祖茂扯着大嗓门喊道。 “诸位当心一点,虽说贼子无胆,但也需防备狗急跳墙。”孙坚的声音沉稳让人心安。 “咻咻咻!” 林中射出一阵剑雨,接近林子的几个士卒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毙命。 “敌袭!在东面!”韩当当机立断发出警告。 “列阵!长牌手分列左右,臂张士上弦!弓手准备,放!” 叛军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战果得意,便迎来了汉军复仇的箭矢,当即有几个叛军被箭矢命中。 周朝和郭石面面相觑,孙文台果然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怕一些。 周朝披散着头发,状若癫狂:“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们活,弟兄们,杀!” 郭石见状也带着桂阳兵杀了上去。 一刻钟后,周朝捂着受伤的右臂,郭石扶着他,二人败下阵来,相互扶持逃命而去。 孙坚一边擦拭佩刀上的血迹,一边下令将尸首收殓,集中安葬。 “主公,这郭石、周朝如今败退,不如奔袭桂阳,则桂阳旦夕可下。”韩当提议道。 “妙计,德谋留在此处收拾战场,我与义公、大荣奔袭桂阳。” 孙坚带着一千郡兵急行军赶往桂阳,城中叛军主力皆已出城,防备松懈,根本不敌孙文台之精锐。 郭石、周朝二人带兵撤回桂阳,刚想叫门便被劈头盖脸一顿箭矢,可怜郭石、周朝二人也曾是拥兵过万的一方豪强,却死的如此草率。 “义公好快的箭!”孙坚赞叹道。 “主公过奖,哈哈哈!”韩当一箭射死周朝,功劳不小。 “此二人毙命于此,零陵、桂阳已定。接下来,便是逃往武陵郡的观鹄了。” 孙坚马不停蹄的赶往武陵,时任荆州刺史的王睿和武陵太守曹寅已然斩杀观鹄,还就此功劳归谁所有起了争执。 “孙府君,你不过是长沙太守,如何能先平零陵,又定桂阳,不如将功劳让出,也省的王某与曹太守争执不下。”王睿自居刺史身份,有监察太守之责,故意刁难道。 孙坚直接硬气的顶上去,“孙文台只知平贼,不懂争功。不如你我将平贼过程上报朝廷,由朝中公卿来品评一二?” “哈哈哈,文台兄所言极是,王刺史,你怎么看?”曹寅见孙坚如此直接,便也豁出去,与孙坚一同怼这争功的刺史。 “哼,你二人竟敢如此,等着瞧!”放完狠话,王睿也只能无奈离开。 孙坚见武陵已无战事,便也率军离开。曹寅见孙坚此次立下大功,便有心结交,与其把臂同游,一路送到武陵、长沙二郡交界才离开。 “不知朝廷对此战会如何计较。”战果报上去后,孙坚本人倒还很平静,毕竟大功小赏这种事在他身上已经够多了。但他的部属祖茂、程普、韩当等人却无法这般平静,即便程普、韩当身上遭受的不公让他们远离幽州追随孙坚,但终究还是抱有期待 。 中平五年二月,朝廷续孙文台平定荆南民乱之功,封乌程侯。 第30章 乱天下者何人 “陈公,孙坚已被封为乌程侯,是否需要遣使接触?”徐泽根据陈同的计策,以金角银边草肚皮的指导思想与未来的边郡军阀接触,寻求盟友。孙坚其人,徐泽知晓其子孙策、孙权以后会割据江东,便也想结交一番。 “孙文台此人勇挚刚毅,但心存汉室,此时并非接触的良机。不如等天下有变,再寻机会结交。” “心怀汉室?”徐泽面色有些古怪,差点没笑出来。也是,陈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孙坚会得玉玺而私藏,并绝命于此,以其人目前的表现,说其心存汉室倒也没什么问题。 陈和注意到了徐泽脸色的古怪,“主公莫非有其他看法?” 徐泽连忙整理好心情:“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孙文台长于用兵,惜哉不能收入麾下。” 陈和颔首:“此人功利性强,绝不会甘于人下,确实不可能收入主公麾下。” 徐泽笑而不语,将此节掩饰了过去。 说起来,自从汉兴郡决定韬光养晦之后,商人减少,也不会再有朝廷使节过来,倒是让徐泽清闲了不少。 还剩一年皇帝刘宏便会驾崩,乱世即将开启。 汉兴郡中的一切井然有序的运行,郡兵已有精锐气象,赤蛟营和玄武锐士营更是锐不可当,在黄盖和黄忠两位名将的调教下已经不会弱于最精锐的大汉北军或者边军精锐;各地的学堂也已经培养了一些基础性的人才,各县各级的吏员都已经换成汉兴学堂毕业的学子,如今已然熟悉了各岗位的职能。 “陈公,你可能预料这天下开启乱世的关键在于何处?” “主公看样子是想考校老夫?如之前主公所言,天下之大害莫过于世家,这开启乱世肯定就和这天下第二大姓袁家脱不了干系。说起来,当日太平道起事,其实便有袁家在推波助澜,唐周此人便是袁家安排潜入太平道的。” 徐泽有些惊讶,没想到陈和看的这么透彻。要知道,虽然乱世的开始起于董卓之乱,但怂恿大将军何进召集外藩入雒阳的便是那号称天下楷模的袁绍袁本初,所谓的十八路诸侯讨董也是推了袁本初做盟主。 “袁家四世三公,恩施天下,确实是个劲敌!”徐泽与陈和的看法一致。 “说起来,光武中兴之后,朝廷大权由宦官和外戚交替控制,世家只能依附于二者,这显然已经满足不了各大世家的胃口。袁家作为除了皇家外最显赫的家族,想坐上刘家的位置,汉室生乱便是不二之选。” 徐泽想起袁术那如同闹剧一般的称帝以及袁绍的故意不奉迎天子,恐怕袁家人想当皇帝还真不是一天两天。 “近来,朝中又起了波澜。太常刘焉向皇帝建言任用宗室、重臣为州牧,独揽大权以安百姓,其自请出任益州牧,着实有趣。” “哦?没想到朝中宗室还能出此等叛逆之人。”陈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乱天下者少不了这刘益州啊。” 第31章 益州牧 刘焉,字君朗,汉景帝之子鲁恭王刘余之后,现任九卿之一的太常。 中平五年,刘焉向皇帝建言道:“陛下,如今各地叛乱四起,皆因地方官员贪婪,盘剥百姓,以致众叛亲离。宜废史立牧,以宗室、重臣为陛下牧守万民。臣自荐牧守交州,为陛下安定天南。” “交州烟瘴之地,卿之心思朕已然知晓,但出任交州牧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自从中平元年起,各地灾害频发,民乱四起,刘宏对此甚为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刘焉的谏言却让他有了思路。 “太常所言有理,郡县官长贪婪无度,不修德行,这天下才会有如此多灾异。倘若以德高望重之宗室、重臣牧守地方,天下当能太平!各州州牧人选待定,朝议后再作定夺。” 汉家天下自从宦官、外戚交替执政后便日益衰败,刘焉身为宗室,虽地位超然,却也察觉个中弊病。自从黄巾之乱后,刘焉便起了往交州避祸的想法。但侍中董扶却对刘焉说“益州分野有天子气”,让本想安稳避世的刘君朗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益州牧?”刘焉反复揣度这个决定,光武皇帝乃是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刘发之后,论亲疏关系与鲁恭王系相当。既然同为高皇帝后裔,若益州果真有天子气,那我刘君朗之后为天子又有何不可? 刘焉目光变得深邃,他已经决定好,向皇帝求这个益州牧。 次旬朝议,刘焉率先出列。 “陛下,益州刺史郤俭在益州大肆聚敛,贪婪成风,群情鼎沸,恐有再生民乱之虞。臣自请为益州牧,为陛下分忧,整饬当地吏治,并逮捕郤俭押付雒阳。” “善,朕便以卿为监军使者、益州牧,封阳城侯,为朕镇守益州,安定蜀地!此外,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刘虞为幽州牧,皆以本秩居职。” “臣领旨。”刘焉、黄琬、刘虞拜谢皇帝。 三人均为九卿,以本秩居州牧之职,可见州牧不再是刺史那般秩低权重,而是秩高权重。州任之重,自此而始。 中平五年五月,刘焉离开雒阳,前往益州赴任,只带了三子刘瑁同行。董扶以出任蜀郡西部蜀国都尉为由跟随,太仓令赵韪甚至弃官追随。 刘焉一行南下过荆州,抵达荆州东界,益州便发生了民变。 又是黄巾! 益州马相、赵祗等聚众绵竹,杀县令李升,募不堪役使之民,一二日中便得数千人,自号黄巾! 中平元年后,虽然天下又有白波、黑山、青州各地黄巾复起。但益州之地,除了徐泽当初侵入汉中,便未曾受到黄巾影响。不曾想,张角死后不到五年,益州变爆发出声势惊人的黄巾起事。 马相占领绵竹后,便遣部将王饶、赵播等进攻雒城,将那横征暴敛、贪婪成性的刺史郤俭杀死,并攻下蜀郡、犍为两郡。这旬月之间,益州黄巾便波及三郡。 如此成就,马相不禁飘飘然,自觉堪比大贤良师了。于是,这厮自称天子,聚敛数万民众,声势惊人。 趁着形势有利,马相又破巴郡,杀太守赵部,至此,马相的益州黄巾横跨广汉、蜀郡、犍为、巴郡四郡,益州地方愈发不能制之。 俗话说,骄兵必败。“黄巾天子”马相得知益州从事贾龙收集吏民,得一千余人试图向益州黄巾黄巾发起进攻,便亲自带兵进攻犍为东界的贾龙。 马相虽自称天子,却并无冠冕仪仗,只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显摆他的威风。 这一日,马相领兵到了一处狭长的古道,此道弯弯曲曲,地形复杂。 “此处是何地?地形如此诡奇”马相随口问左右。 “陛下,此处名为落马道。”一名犍为籍黄巾应道。 “落马坡!”马相听到这一地名,心中不禁一惊。 突然,两侧的山腰处射出一丛箭雨,目标直指高头大马身上的马相。可怜这自称天子纵横四郡的凉州马相,连人带马被箭雨扎个正着。周围的益州黄巾卒见此情景,直接往谷口处狂奔试图逃离,全军混乱不堪。 “贼人授首,随我杀敌!”贾龙惊喜的发现马相正好在落马坡暴毙,直接下令冲击士气低迷的黄巾贼。 此役过后,益州黄巾主力皆葬送在此,贾龙趁机推进到广汉、巴郡、蜀郡等地,整个益州,很快就安定下来。 得知益州民乱被镇压,刘焉这才入蜀到职。 益州牧刘焉,终于开始履职。 第32章 时局 “马相沐猴而冠,被区区千人破灭,可笑可笑。”徐泽得知马相声势浩大却须臾崩塌,不禁扼腕。 “当日大贤良师尚且只称将军,张举、马相却敢妄称天子,败亡也不足为奇。主公当引以为戒啊。” “军师放心,我深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道理,昔日我以孙夏之血化黄巾为赤汉,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覆汉,灭尽世家豪门!今以秦岭为城,汉水为池,蓄不计之粮,集罴豹之士,练虎狼之师,待天下有变,则横贯南北,入主关中。” 陈和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刘焉这益州牧动静不小,张修恐难保汉中。师出无名,我也不敢贸然支援张修。” “主公且宽心,刘焉守户之犬耳,隔断汉中刘焉才好做他的益州王,汉中即便在其手中,其也会故意让二三逆贼占了去的。” 徐泽想起历史上的刘焉派张鲁、张修攻打汉中太守苏固,最终张鲁占据汉中,隔断关中与蜀中的联系,确实如陈和所言。 “军师洞察人心之能,令泽叹服。” “见微知着罢了,刘焉若真想有所作为大可做荆州牧,偏偏选了一个自成一国的益州牧,足见其只求自保而无进取之心。” “既如此,不如遣使与其,好歹,这汉兴郡名义上可是隶属益州,我这汉兴太守也是这新任益州牧之僚属呢。新君到位,理当拜访。” “善,可惜老夫年老体衰,不然倒是可往蜀中一趟,也好沿途见识益州地理山川,以便他日攻取。” “军师亲往未免大材小用,军情司下地理科便有司职绘画山川地图者,挑选一二随公乾去一趟蜀郡便可。” 于是,郡丞刘宇又再次代替徐泽踏上漫漫征程。 “不知何时起,我竟终年在外奔波。”刘宇行走在栈道上,一行人刚刚路过险峻的剑阁,“这剑阁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数百之众足以抵御上万之师。益州之天险,竟至于此!” 一位常年在蜀郡和汉中行走的向导闻言笑道:“贵人有所不知,这剑阁虽然难以逾越,但入蜀郡却还有一条阴平小道,越过七百余里无人烟的高山深谷,便能直达江油,绕过这天险。不过此小道向来只有药农、猎户行走……” 刘宇听闻,暗暗记下。 使者一行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终于抵达了刘焉的驻地绵竹。 “汉兴太守泽使者刘公乾,拜见明公。”刘焉在官寺召见了刘宇。 “不知安乡侯遣使所为何事?”刘焉淡淡道。刘焉对这反贼出身、投靠宦官的下属并无好感,此番接见使者,也不过是想看看这徐泽究竟是何等人物。 “我家府君言,明公新任益州牧,当遣使以表恭顺,遂派我前来以示忠诚。” 刘焉沉默不言,只是冷漠的看着刘宇:“使者既为刘氏,不知出自何宗?” “舂陵刘氏,罪人之后,不足一提。” 刘焉闻言更加沉默,“回去告诉徐伯润,安分守己,护卫地方,这便是吾对其之期望!” 刘宇拜谢,告退离开。 …… “未曾想这刘益州竟有些气度。”徐泽挥着刘宇传递回来的书信递与陈和。 “不愿多生事端罢了,刘君朗以安抚地方为名请求出镇益州,若将你这逆贼激反,那岂不是会沦为天下笑谈。” “只要这君朗公能安守蜀中,我便可少去不少麻烦。这天下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军师,我有预感,那一日,已近在眼前。” “当日大贤良师也有这种感觉。”陈和与徐泽对视了一眼。 “军师说笑了,我可没有大贤良师那敢为天下先的勇气。 ” “刘项虽不比陈涉首倡,却可覆秦争夺天下,敢为天下先固然可敬,却难成事。主公隐于人后,收敛锋芒,他日成就未必便不如刘项。” “若让我选,我还是希望能做光武。”徐泽悠悠说道。 “主公所选之路,难于光武何止百倍。” “光武与世家合流,虽一统天下后有心抑制世家豪强,却终究力不从心,以至于后汉弊病甚于前汉。光武之路,吾不取也。对抗世家豪强之路虽难,涤荡繁尘之后却能得到一个清朗的天下,即便付出再多的艰辛也值得。” “主公心智坚毅,取最难之路,似乎也没有这么难了。” “我才智有限,吾之姜太公,全靠你了。”徐泽一个深揖,包含着全部的心意。 第33章 纷扰 中平元年黄巾之乱爆发后,皇帝刘宏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兵镇守京师,以功封为慎侯。 此后,便有不少地方名士、世家子弟活跃在大将军府,包括被誉为天下楷模的袁本初,河北名士沮授、田丰,一度闲居家中苦读的曹孟德等等。 何进此人屠户出身,兄凭妹贵,才得以获封大将军,相比于那些着名的外戚大将军,就是一草包。 草包骤得高位,又有如此多以前无法望其项背的名士豪杰围着他转,那仅剩的一点点谨慎也就不翼而飞,只剩下飘飘然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膨胀感。偏偏,聚集在他身边的不少名士都不怀好意,只是想利用他大将军的身份满足自己那不足为外人道的目的。 比如,那天下楷模袁本初,就一直暗搓搓的怂恿何进诛杀十常侍,以正朝纲。何进原本还念着宦官们往日的恩情,不愿意做这等过河拆桥之事。但是耐不住身边的名士们反复的念叨,什么如今天灾频繁根源在于宦官专权,只要除了宦官天下便会风清气正、风调雨顺;什么只要杀了十常侍何进将会赢得天下士心,从此何进便会成为天下士人的效忠对象。凡此种种,有些还越说越离谱,就差明说杀了十常侍就能成为新的王莽了。 何进虽然没什么才能,但人还是厚道的,对某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一笑而过。 但是,何进厚道,却不代表他府中的人都厚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很快传到了宫中,大长秋赵忠又将这些言论添油加醋告知皇帝。 刘宏皱着眉头听赵忠讲完,“大将军可真是够厚道的,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居然不作任何处置。” “大将军固然是厚道人,就是不知,万一有一日黄袍加身了,大将军还能不能如此坐得住。” 刘宏眼中闪现出寒芒,没有再说话。 赵忠心中暗笑,何进这屠夫,真以为当了大将军就可以不把咱放眼里了? 中平五年四月,凉州刺史耿鄙任用奸吏程球,引起凉州士人的不满,王国等及氐、羌反叛王作乱,金城太守韩遂也加入其中(边章已病死)。耿鄙欲讨伐王国、韩遂,刚到狄道,陇西太守李参(字相如)便发起叛乱,加入王国、韩遂的叛军。叛军先诛程球,后弑耿鄙,进而包围汉阳郡,杀死太守傅燮。耿鄙原军司马马腾,也举兵加入叛军。众人拥立王国为首,王国自称“合众将军”,率众攻略三辅。 凉州叛军再起,朝中一片混乱。皇帝刘宏果断启用左将军皇甫嵩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守卫陈仓。 陈仓城墙坚固,叛军攻城失败,只好一直围困着。 中平五年八月,皇帝刘宏下令在西园招募丁壮,组建新军,自称无上将军,统辖西园军。又置八校尉,监督雒阳司隶校尉以下诸官,大将军何进亦在此列。这八校尉分别是: 上军校尉中黄门蹇硕, 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 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 典军校尉议郎曹操, 助军左校尉赵融, 助军右校尉冯芳, 左校尉谏议大夫夏牟, 右校尉淳于琼。 同时,蹇硕代管西园军,皇帝本人只是挂名,并不负责。 蹇硕虽然掌握着西园军的兵权,但对大将军何进却警惕异常。皇帝新设西园军本就是为了将部分名士从大将军府分化出来,其中透露出的心思便有些耐人寻味。蹇硕作为皇帝的亲信宦官,自然轻而易举能感受到皇帝的心意。 “陛下,陈仓战事胶着,不如让大将军亲自带兵过去,其府中能人异士众多,定能一举平定叛军!” 旁边早已通好气的中常侍纷纷附和,似乎只要大将军何进出征,叛军便会灰飞烟灭。 耳根子软的皇帝刘宏当即拟旨,赐给何进兵车百乘,虎贲斧钺,负责平定凉州叛军。 何进收到消息后大吃一惊,听从沮授的的建言,急忙向皇帝请求派遣袁绍去征集兖州、徐州之兵,等二州之兵回归再出兵平叛。 刘宏得知后只是允了何进的请求,并未再要求其出兵。 第34章 叛军 陈仓城外,十数万凉州叛军将此城围的水泄不通。 中平二年十月朝廷将右扶风之汧县、渝麋、雍、陈仓、杜阳等六县新置为汉安郡,为的便是使汉安郡挡在右扶风前面,如今倒是算未雨绸缪了。太守周慎在汉安郡设立初期便率军二万驻扎在陈仓,如今被如此之多的叛军围困,不由心乱如麻。 “也不知朝廷援军何时到来”,周慎不禁有些绝望。 右扶风槐里城,前将军董卓带着所部二万人马与皇甫嵩会合。 “左将军,叛军围而不攻,不知是否是欲以陈仓钓我军上钩。”董卓看似粗犷不文,心思却不少。 皇甫嵩冷冷的瞥了一眼董卓:“兵法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叛军虽众,却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吞下我等四万精锐之师。” “左将军之意,便是可救?所谓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势在此,不如速速发兵。” “兵法云,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前将军贸然救援,难不成是想和周府君一起坐困陈仓城?陈仓城小,城防却坚固异常,两万之众足以抵御叛军二十万,何必非要急着去救?叛军已陷入死地而不自知,待其锐气耗尽,再救不迟!” 皇甫嵩定下策略,上书于朝廷。朝中公卿对皇甫嵩向来倚重,也就任凭皇甫嵩施为。 周慎和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只能隔着城墙大眼瞪小眼,互相奈何不得对方。 这一对峙,便是八十余日。 中平六年二月,凉州叛军顿兵陈仓城下,锋锐尽失。不论是叛军首领王国、韩遂、马腾、李参,还是底层的羌、氐、汉士卒,都不愿再在陈仓城下干耗,归心似箭。 二月初九,陈仓城下已经有部分羌、氐小部落零散的相继离去,王国、韩遂等人也无法遏制这种趋势,甚至他们也在做撤军的准备。殊不知,这一致命的战机已被皇甫嵩的探马获取。 “传令,全军准备追击!”皇甫嵩果断下令。 “不可,左将军,兵法云,穷寇勿追,归众勿迫。困兽犹斗,何况人乎!”董卓对皇甫嵩此时的进军决定极为反对。开玩笑,叛军都急着回去你还去阻止,嫌手下兵多么?你皇甫义真一心为国不在乎北军士卒,我董仲颖在乎凉州子弟!这可是我的立身之本! 皇甫嵩似笑非笑的看了董卓一眼,让其心中突突:“前将军,此前我不击,乃是避其锋锐。如今而击之,却是因叛军已经疲敝。此疲师之师,非归众也。叛军已失去斗志。我军以整击乱,次战必胜!” 董卓心中依然腹诽不已,你只需平叛便可回雒阳,我可得在凉州立足!但皇甫嵩有统辖其部众之权,董卓也不敢公然反对,只能心中怨恨皇甫嵩。 “说起来,我听说前将军麾下有一支飞熊军,不如此番让我见识一番前将军练兵之能?” “你!左将军莫要欺人太甚!”董卓咬牙切齿道。 “怎么,前将军还欲藏私?” “李稚然,将飞熊军带到此处,让左将军好好指点指点!”董卓深恨皇甫嵩,却无法违抗军令。 第35章 大捷 一刻之后,一支一千人的具装骑兵整齐列队而来,军旗绣着一只插翅之熊。此骑军人马皆披重甲,手持长矛,一看便是可以一锤定音的精锐之师。 “我效仿羌氐骑军战法,征募湟中义从、匈奴勇士,以汉家甲胄护之,历时数年,耗费钱粮无数,才练出这么一支千人重骑。左将军,你若将我这飞熊军消耗殆尽,就不要怪我董仲颖也投了叛军!” “前将军莫急,你这飞熊军我可是有大用,岂会白白消耗?全军听令,拔营,追击叛军!前将军,你这飞熊军且随我而去,你为我军殿后,遮住辎重粮草。” “哼!末将领命!”董卓闷声应道。 是夜,皇甫嵩率军骚扰叛军营寨直至天明,如此数日,凉州叛军的士气更加的低落,回撤的路上已然没有了阵列。 “好机会!”皇甫嵩侦得这一情况下,下令李傕领飞熊军作为全军先锋,冲击敌阵,皇甫嵩率轻骑在外围,防止残兵逃走。 士气已经跌到谷底的凉州叛军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在无精打采的走在归去的路上。也得亏是在回去的路上,不然早就溃散了。 “快看,那是什么!”眼尖的叛军士卒发现后方突然出现了什么,地面不断震动,烟尘也陡然升起。 李傕卸下面甲,一言不发带着亲卫突进敌阵,仿佛如一柄滚烫的刀划入黄油之中。 叛军毫无准备,即便有准备,步兵仓促之下也绝不可能是具装甲骑的对手。 兵败如山倒,即便以韩遂之能,也只能带着亲卫逃命去也。 皇甫嵩盯着叛军的大纛,向着大纛的位置发起了进攻。 王国本来也想跑,但是他位于全军之中,逃离便得穿过这密密麻麻的人海。组成人海的叛军见皇甫嵩率军直愣愣的冲向王国的位置,居然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此战,毫无悬念,皇甫嵩大破西凉叛军,斩首万余。 殿后的董卓得知,肠子都悔青了,本来可以到手的战功,就这样被他拒之门外。哪怕飞熊军立下战功,也分不到他的头上。 特别是当皇甫嵩将不足七百人的飞熊军交还给董卓时,董卓差点没按捺住直接抽刀。三百子弟就这样没了,这三百飞熊军花了董卓不知多少心血,一朝被挥霍掉,董卓简直心中在滴血。 “多亏前将军的飞熊军,我才能从容攻破叛军敌阵。” “皇甫老儿!”董卓直接拍案而起。 “怎么。前将军想要学叛军趁机火并于我?” 董卓虽然很想发泄自己的怒火,但理智尚存,女婿李儒也一直在其身旁暗示其需要冷静。 “末将不敢,不过,此节,我记下了!” “无妨,前将军要记下便记下。” 虽然汉军大捷,二人却不欢而散。 皇甫嵩击败叛军的消息很快便传回雒阳。 此时的皇帝刘宏已经卧病在床,听闻消息后,大喜,拔擢董卓为并州牧以示信任,封斄乡侯,封邑千户。(韩遂第一次主动投降,董卓未能得到封侯的机会) 但与此同时,皇帝却让董卓的下属军队包括飞熊军交予皇甫嵩,董卓顿时就不乐意了。 “臣掌兵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臣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董卓直接上书皇帝,请求将军队一起带去并州履职。毕竟,失去了包括飞熊军在内的军队,董卓便只能成为一只年老体衰的病熊,即便成为并州牧,那也是任人宰割。 董卓一边带兵赴任,一边上书,行军至河东时,干脆不肯走,赖在了河东。董卓曾经担任过河东太守,此地也是其三窟之一,倒也不需要担心其他。 董卓如此做派,却是将本要接收董卓军队的皇甫嵩尴尬的晾在那里。 皇甫嵩的从子皇甫郦趁机劝说道:“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天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今大人与董卓怨隙已结,不如趁机除之。” 皇甫嵩笑着摇头,拒绝了从子的提议,只是将董卓拒不交出军队的事上报朝廷。 皇帝刘宏得知后,下旨送往河东责备董卓,于是董卓更加怨恨皇甫嵩。 第36章 驾崩 中平六年四月丙辰日,皇帝刘宏于南宫嘉德殿驾崩,年仅三十三岁,谥号孝灵皇帝,葬于文陵。皇长子辩继位,是为少帝。 按照谥法,不勤成名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孝灵皇帝虽为人聪慧,却不见贤思齐,不但任用宦官主政放任宦官滥用职权,陷害忠良。甚至阉宦亲属还在当地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此外,孝灵皇帝还发起第二次党锢,被禁锢的党人除了教授私学,只能抱憾终身,空有满腔才华却无处施展。最终,失去上升通道的世家只能转变为豪强,鱼肉乡里,兼并土地,使得士庶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于是,戍卒叫、函谷举的旧事再次发生,太平道一朝起事,牵连大汉七州二十八郡,整个大汉的根基因此而松动。 虽然如今孝灵皇帝已去,其留下的烂摊子却依旧摆在朝廷公卿,尤其是大将军何进面前。 按照后汉旧事,自然便是大将军一朝掌权,杀尽前朝阉竖,收获天下士人之心,从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至少年天子长成,养出一批心腹宦官,再凭借宦官夺权,扳倒大将军,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可惜,这般轮回,或许是太一神已经看腻了,到了何进大将军这里,发生了意外。 先帝去后,大长秋赵忠、中常侍张让两位十常侍领军人物自然惶惶不可终日。在孝灵皇帝在位之时,士人和宦官之间的矛盾便已经发展到你死我活的阶段,士人眼中天下无大事,唯诛宦耳;宦官却只能拼死抱住皇帝的大腿,借力打力弄死那些冒头的愣头青。如今孝灵皇帝这么一去,张让在张皇之际,却想到了另一条大腿。 “何太后?”赵忠诧异,“大将军与太后本为兄妹,二人一体,求太后又有何用?” “太后居于深宫,如何与大将军一体?大将军身边皆是那不知死活的士人,而太后身边,却全是我等这般阉人。” “妙哉!咱这就去请太后救命!” 二位领军人物议定之后,领着其他中常侍、中黄门、小黄门共计四五十人,哭哭啼啼一路奔向何太后所居宫门。 何太后听闻宫门喧哗,打发宫女问讯,张让、赵忠领着众人一起涌入殿中,齐齐下拜,高呼救命。 “尔等为何如此姿态?”何太后却是被吓了一跳,不悦道。 “太后!大将军听信士人谗言,欲诛杀吾等,请太后救命!”一向与何太后亲近的中常侍郭胜道、 “大将军怎么如此糊涂,尔等家奴而已,却听信那些士人的胡言乱语?若非尔等,大将军焉能为大将军!尔等且安坐,本宫自会为尔等主持公道。” “谢太后!”张让和赵忠对视,带着众宦官离开。 除此插曲外,孝灵皇帝还留了一个大坑。 当年公卿请立太子之时,孝灵皇帝迫于情形只好立下皇长子辩为太子。然而弥留之际。孝灵皇帝却暗暗指示蹇硕行废立之事,立刘协为帝。偏偏刘辩宫内有母亲为太后,临朝称制;外有舅父为大将军,威慑不臣。如此形势下,刘协毫无机会,蹇硕也无可奈何。 第37章 最后的大将军 孝灵皇帝归天后,何进大将军俨然已经成为整个大汉最有权势之人。不但何大将军本人这样认为,他身边的名士这样认为,甚至连一贯嚣张的十常侍如今也是这样认为。 除了中黄门蹇硕。 没错,就是无上大将军麾下的上军校尉中黄门蹇硕,那位仇视大将军想将何进送到西凉的蹇硕,那位怀有先帝密旨行废立之事的蹇硕。 在蹇硕看来,只要废了刘辩改立刘协,何进自然就不再是大将军,其所有的权势自然而然烟消云散。 但此时的形势行废立之事非常艰难。 为此,作为先帝最信任的宦官,蹇硕做了两手准备。 …… “太后召大将军入宫,有要事商议!” 大将军府门口,一个不知名的小黄门传旨。 “莫不是阉宦狗急跳墙,欲谋害大将军?大将军,此时万万不可进宫!”袁术劝道。 “是啊,大将军,如今阉宦犹如秋后之蚂蚱,我等只要静待时机,必能将北宫阉宦一举扫清!”说话的是曹孟德。 “不如我带上西园本部兵马,随大将军直接入宫诛杀十常侍,以绝后患!”袁本初杀气腾腾道。 “诶?公路、孟德、本初,你等都想太多了。太后与本大将军乃是亲兄妹,怎么可能谋害于我?且等我入宫看看到底是何事,再议不迟。”何进笑呵呵缓解气氛,随着小黄门入宫去了。 “大将军如此莽撞,我等却不可掉以轻心!孟德、公路、孔璋(陈琳字),你们速速召集人手,到北宫宫门等候。万一十常侍孤注一掷,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众人中袁绍的威望最高,如此紧急时刻,哪怕一直不对付的袁公路也不敢怠慢,听从袁绍指令行事去了。 何进随着小黄门进了北宫,在太后所居殿外,却见一群手持环刀的宦官按着一人。 “兄长,你可算来了。蹇硕这厮竟敢伪造先帝遗诏,欲废皇帝立那董侯。还好赵忠机灵,及时发现。”何太后气冲冲的说道。 “贼子,好大的胆子!”何进直接将蹇硕踹倒在地。乍闻此事后,何进不禁吓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庆幸发现的早。 蹇硕虽然被制,却只是盯着何进冷笑不已。 何进被蹇硕的目光盯得浑身都不舒服,便转过头问赵忠:“大长秋,尔等如何处置此贼!” “自然是速速杀之,以绝后患!” 何进满意的点头:“那便交予尔等处置!” 此间事了,何进便慢悠悠的往宫门走,却见门口挤满了人。 “大将军出来了!” “大将军安然无恙!” “……” 众人见何进完好无损的出现,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蹇硕欲行废立之事,已然被拿下,尔等却是过度焦虑。” “大将军,何时带着我等诛宦!” “大将军在犹豫什么?” 人潮汹涌,仿佛在迎接他们的救世主。 何进享受着眼下的一幕,全然想不到,那些欢呼之人有不知多少人心口不一,有多少人甚至图谋不轨。 这位大汉最后的大将军,浑然不知死期将至。 …… 风云变幻,斗转星移。 谁,又能真正能掌握未来呢? 有些人被迫站在台上,有些人求而不得,有些人因时而动,有些人引火自焚。 这些都是聪明人,却都选择了不属于聪明人的结局。 世事难平,人心更难。 (第二卷 完) 第1章 诡诈 蹇硕死了,死在了宦官手中。 蹇硕临死前狂笑:“我随先帝而去,就是不知,尔等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一贯冷静的张让、一贯嚣张的赵忠都沉默了。 蹇硕第一手准备,便是将先帝的密诏内容向十常侍公布。 十常侍果不其然没有任何一人站在蹇硕这边,十二名中常侍都选择了维持现状,甚至将密诏的存在告知何太后,并将蹇硕扣押起来。 于是,便有了何太后遣人邀大将军入宫处置蹇硕那一幕。 蹇硕拥立刘协一事,就此失败。 但奇怪的是,十常侍并未找到密诏的存在。 好在蹇硕已死,密诏找不到便找不到了。 蹇硕一死,西园新军自然而然落入了大将军何进之手。于是,一个紧锣密鼓的诛宦计划被提上日程。 “本初何必如此急于诛宦,张让、赵忠之流已然成为丧家之犬,何惧之有。”何进在如今的局势下,已然飘飘然。昔日如芒刺在背的十常侍,如今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年老体衰的家奴罢了。 “大将军,除恶务尽,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十常侍恶贯满盈,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我等喊诛宦多年,如今机会来临,当一举诛灭此僚,方可告慰死在十常侍手中的诸公。” 大将军府的诸位名士纷纷愤慨道,倒是让何进也一时无言以对。 “大将军,十常侍如今依然掌控着北宫,不如将滞留河东的并州牧董仲颖召来,其麾下飞熊军精锐异常。有此强军在此,料那十常侍只能束手就擒。”袁绍见何进依旧犹豫,提出了一个稳重的计划。 何进确实犹豫不决,毕竟十常侍经营北宫多年,万一狗急跳墙挟持皇帝,那他这大将军岂不成罪人。袁本初这召集董卓来援的方案让他心动不已。 “本初之策甚好,公达,不如便由你持我印信去将董仲颖召来。” 黄门侍郎荀攸却道:“大将军,中枢之事,却召集边军,怕是徒生祸患啊”。 “怎么,公达还怕董仲颖反了不成?” “料那董仲颖也没这胆子,大将军掌控中枢,董仲颖除了俯首听令,别无选择!” 同僚纷纷出言反对,荀攸无奈,只好应诺。 河东风陵渡,董卓正在渡口看着渡船络绎不绝的将其麾下精锐运送至对岸。 “方伯好快的速度!”荀攸淡淡道,“大将军之令尚未送到河东,方伯便已动身,却是何故?” 董卓笑了笑,并未回答荀攸的问题:“足下之名,便是在凉州也如雷贯耳,不知公达可有意愿助我一臂之力?” 荀攸皱眉,董卓似乎早就打算带兵进入雒阳。 “呵呵呵,看来关东名士终究还是看不上我这边军粗鄙之人啊。来人,带荀先生下去休息。” 荀攸欲言又止,意味深长的看了董卓一眼,便随着军士离去。 “大人,我军五千将士已运送完一半,怕是瞒不住中枢诸公了。”李儒从渡船上跳下,走到董卓身边。 “无妨,大将军派人前来相召,我军入雒阳已不再是违令之举。” “哦?大将军府中难道皆是庸人?” “庸人?怕都是聪明人吧!彼辈都等着我董仲颖将这汉室掀翻,这些聪明人好伺机而动。可惜,此乃阳谋,我等不得不入彀。”董卓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可惜,雒阳城中的聪明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手中拥有的后手,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半日之后,董卓所部五千人已全部渡河,往渑池而去。 何大将军召集董卓入京诛宦之事,不知怎么的,便被宫内的十常侍知晓。 “好个何屠夫,竟如此歹毒!”赵忠咬牙切齿。 “若无我等,他一个屠户,如何能成为大将军!”郭胜也对何进的决定失望异常。 “既然何大将军如此不仁,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张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十常侍很快商议完毕,斗争经验丰富的他们,已然有了破局之法。 第2章 宫乱 “太后召见?莫非太后已经知晓我等欲诛杀十常侍之事?”何进听闻宫里来人,不禁狐疑道。 “若太后知晓,那十常侍也定然知晓!”袁本初的神情凝重起来。 “知晓又如何,我这便提着西园新军杀进南宫!”袁公路杀气腾腾。 “大将军,其中必定有诈!”何颙劝道。 其他大将军府从吏也纷纷劝阻,但何进却不为所动。 “太后乃是本大将军亲妹,怎会害我?更何况,南宫不比北宫,可不是阉宦能一手遮天制出,尔等且安心各司其职,我去去就来。” 何进想不到,这去去就来,去了便回不来。 大将军府从吏见劝不动大将军,只好商议由袁本初、曹孟德、袁公路三人带着西园甲士护送大将军入宫,并在宫门等候。 何进见状哑然失笑,随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北宫。 谁料,何进一进南宫嘉德殿,便见一群披甲持刀的宦官涌出,将何进包围在中央。 “大将军好手段,居然下令让董卓带兵进京!” 何进张口欲解释,却被按住。随后,这位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来不及宣威便被宦官按住,脖子上挨了一刀。少顷,何进首级越过宫墙,回到了他的下属旁边。 袁绍见宫内抛出一物,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后,袁绍心中欣喜若狂,表面却装作沉痛万分。 “贼子,竟敢杀害大将军!”袁绍指着宫门怒道。 袁术更是愤怒的吼叫:“阉宦谋害大将军,诸位,此时不诛宦更待何时!” 袁术一声令下,西园新军开始拆卸附近的民房,制作攻城器械。 何进被阉宦谋害的消息,很快便传遍雒阳,引来更多的名臣志士围在南宫宫门。 此时的南宫宫门,已经被袁术麾下的西园新军推着房梁制成的冲车破开。袁绍、曹操、袁术等人领军杀了进去,见到无须之人便提刀砍去,南宫内的宦官为了活命,有的逃出宫去,有的趁机放火,为首的十常侍却趁着大乱挟持皇帝往北邙山逃去。 “孟德,可曾找着陛下!”一身甲胄的袁本初火急火燎的问曹操。 “未曾寻见,只听闻一小黄门道张让、赵忠二贼挟持陛下与陈留王进了北宫,旋即往北邙方向而去。” “那还等什么,快追!” “太后尚在宫中,公路带人好生看护,事情或有转机!”袁绍安排完,匆匆与曹操带人往北邙山方向寻去。 此时的北邙山脚三个方向,各有三方人马往山上赶去。 “张公呐,我等逃往这北邙有何用处呢?”中常侍段珪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喘气道。 “各位若是信我,便随我往山南方向,彼处自有奇兵相助。” 张让抚摸着光滑的下颌道。 其他中常侍半信半疑,只能继续跟随张让。 半日之后,山腰处的张让等人已经能看见山下亮起一条火龙蔓延而上。 “张公,追兵已经快追来了!” “慌什么!我们的援兵也到了!” 张让眯着眼睛看着山顶的火光,虽说约好了,但到底是不是援兵,却还是两说。 “山腰处有火光!阉竖定是往山上跑了!” “山顶也有火光!到底是何方人马!” “山腰另一处竟还有一支人马!” 山脚下的人马惊呼不断,袁绍、曹操二人对视,眼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山下的莫非便是阉宦?”山腰处的董卓惊疑不定,抵达渑池后董卓便得知北宫大乱之事。董卓便听从李儒的建议只带一千飞熊军赶往北邙山,意图将天子从阉宦手中救出,届时,朝政大权便能一朝掌控在手中。 董卓的人马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山脚的火光,山顶和同为山腰处的火光却无法看到,但路线显示,山腰处的张让等人正在与董卓人马汇聚。 第3章 北邙争锋 “张常侍,你所请之援兵,到底是哪路人马?”大长秋赵忠有些不解,按理说天下郡国少有和宦官亲近的太守国相,那些士人对宦官避之不及,更何况领兵来救。 张让笑而不语,好在结了一个善缘,不然此番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并州牧董仲颖救驾来也!”张让突然听闻远处一支骑军逼近,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随后,又有一条火龙逼近,一名黄脸背挎长弓的汉子领着一支人马快步赶来。 被围在中间的宦官不安的小声议论,除了张让之外的中常侍也在不知道商议什么。 “陛下今在何处!”董卓骑着凉州高头大马走出,对着张让等宦官喝道。 “张让已将安乡侯所要之物带来,还望壮士救张让一命!”张让对着黄脸汉子喊道。 董卓这才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黄脸汉子身上,这名壮汉脸色蜡黄,长须,全身着皮扎甲,背后挎着一副长的有些夸张的长弓,看制式并不似汉弓。 “安乡侯?汉兴徐伯润?”董卓似乎很是吃惊,“汉兴郡离北邙可是隔着一个南阳一个颍川,数千人马他是如何偷渡到北邙的?” “主公,甭管他什么徐伯润,飞熊军在此,还怕他一无名小辈不成!”飞熊军统领李傕朗声求战。 “嗖”的一声,李傕话音未落,头上的兜鍪便被利箭射翻。董卓定睛一看,果然是那黄脸汉子动的手。 “黄汉升在此,尔等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箭矢不留情面!” 随着黄忠发声,背后的军士齐齐举起手中弩机,千人千弩,寒气逼人。 董卓见状心中一沉,飞熊军甲胄再坚固,怕也抵挡不住那千弩齐发。好个徐伯润,没想到其军势如此犀利。 张让见董卓被震慑住,当即带着队伍往黄汉升那边靠去,但却也不敢靠的太近。那千弩一直举着,可不是摆设。 这时,袁绍、曹操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见到这诡异的一幕。 黄忠见又来了一支人马,却也不慌,只是组织安排撤退事宜。 “主公,难道便这样让徐伯润把人带到汉兴郡去?”郭汜不服气道,“总得冲杀一阵再作决定吧。” “你郭阿多的头颅够硬不怕利箭,我却是怕的。”李傕嘲弄道。 “都什么时候还在这勾心斗角!”董卓一人踢了一脚,将部下的争执叫停。 山顶又一片火光落下,却是汉兴郡的又一支援军抵达,为首带队的正是汉兴郡太守,安乡侯徐伯润。 “董公,都说英雄所见略同,咱俩却是想一块去了。” 董卓闻言眼中含着笑意脸上却冷冷的看着徐泽。 “安乡侯无诏令擅离辖地,怕是犯了朝廷大忌。” “董方伯牧守并州,却一直盘踞河东,如今更是渡河来到这北邙山中,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我有大将军府文书,召我带兵入京诛宦!” “我还有先帝废长立幼密诏呢!”徐泽此言一出,袁绍、曹操被震慑当场。 “安乡侯休得胡言!皇兄德行无失,先帝又怎会如此这般行事!”一个略带稚嫩的嗓音响起。 众人一看,说话之人乃是陈留王刘协。 第4章 陈留王协 陈留王旁边的清瘦天子扯了扯刘协的袖子,却反而被刘协低声安慰:“陛下莫慌,这些人互相不服 ,我们总会寻到脱身机会的。” 徐泽远远观察这兄弟二人,不禁感叹,若不是孝灵失德,兄弟二人岂会如此狼狈。 “董公,先帝遗诏在此,你尽管拿去,天子和陈留王协也尽管带走。我欠张常侍一人情,这群阉人便交由我处置可好。”徐泽言语间仿佛看不到袁绍、曹操二人的存在。 “伯润兄,你……”曹操见状急的大喊。 “孟德兄,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哼,也不知那张让对你有何恩情,竟让你不远千里前来相救。”曹操涨红着脸,讥讽道。 徐泽不以为意,数年谋划,岂会因你曹孟德一人而更易? “孟德兄,后会有期!”徐泽只与曹操一人告别,便带兵护着众阉人离开了北邙山。 袁绍脸色铁青着,徐伯润的无视深深刺痛了袁本初的骄傲,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他,在这北邙山却被无视到此等田地,此为其一;精心策划驱虎吞狼这出戏,如今虎狼尽去,本以为可以总览朝政,让袁家更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不成想却来了凉州的飞熊,自己机关算尽一无所得,这让袁本初更加的愤怒。 “诸位,还不随本将护送陛下回宫!”董卓声音带着些颤抖,如今天子年幼,其手中又有先帝遗诏可行废立大权,大将军也被宦官所杀,更妙的是北宫大小宦官还全部被安乡侯带走!董卓越想越得意,往昔的失意至此彻底忘怀。如今雒阳中枢,董仲颖一人可决也! “大人,我军仅有五千人马,当吞并雒阳北军与西园军,以壮声势。” “且回雒阳,天子在手,方可宰割天下。”董卓志得意满道。 就这样,董卓护着天子与陈留王回雒阳,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袁绍、曹操;另一个方向,徐泽也带着玄武锐士领着一众常侍、黄门往南阳方向而去。 其实早在蹇硕将伪造的孝灵皇帝遗诏送到西城后,徐泽便派出使者到河东与董卓达成同盟。没错,汉灵帝压根就没打算废长立幼,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保住陈留王性命而已,却又未与蹇硕说破。蹇硕为了自保,在灵帝驾崩后暗中伪造密诏,并散出谣言出去,再将伪诏送给了汉兴郡徐泽。徐泽对雒阳中枢并不感兴趣,便以此为筹码与董卓达成盟约。 于是,二人故意在袁绍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各取所需。 徐泽领兵走到叶县,便就地扎营,静待雒阳的消息。叶县县令除了假意逢迎也无可奈何。 当日董卓护着天子与陈留王入宫,便直接带兵将整个北宫控制起来。 董卓进京的第三日,便升任为司空,坐上了这个以前被雒阳公族近乎垄断、边郡士人无法染指的三公之位。 袁隗本以为董卓能够就此心满意足,继续安心做袁家的鹰犬。但出乎雒阳所有人意料的是,董卓居然公然在南宫提出要执行先帝遗诏,行废立之事,满朝顿时哗然。 两日后,何太后被鸩杀于北宫。 这一胆大妄为又蛮横霸道的行为直接震慑住了雒阳的公卿,使得袁本初敢怒不敢言,曹孟德弃官回乡,少壮士人中最为杰出的袁曹就此沉寂,其他士人便更不敢强出头。于是,董卓就任太尉,总揽朝政。 第5章 阉宦之嗣 俗话说名正言顺,董卓以武力强压朝臣,让满朝公卿敢怒不敢言,但董卓自己也知晓如此不能长久。 于是,董卓便打算将自己放在高位,再行废立,新皇继位自然会大封群臣,矛盾自然便能得到缓解。 只能说,奇人的思维便是与常人不一般。 另一边,与董奇人勾结到一块的徐某人,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首先,董卓出于对盟友的珍惜,忠实的履行盟约,将南阳太守一职授予了徐泽,还将其汉兴郡并入南阳郡。其次,董太尉还授予了徐泽卫将军这一将军号,让徐泽拥有了开府之权。仅此两项,徐泽此次北邙之行便不虚此行。 “君侯,天下人深恨阉宦,你为何反其道而救助?”重新回到宛城后,黄忠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主公只是将阉宦带回南阳处置,谈何救助?”如今的卫将军府长史陈和笑道。 “君侯莫非是要?”黄盖此时也到了宛城,他听到不是救助阉宦,便突然想起之前的一种传闻。 “然也”,南阳郡丞刘宇道,“主公已在起草公审阉宦的文稿,届时将邀集天下士人荟聚南阳,共审十常侍!” 宛城一处庄园内,张让、赵忠等十二名阉宦头子皆被软禁于此,其余中小黄门活着的也被分别关押。 “张常侍,安乡侯当真是来救我等的?” “我等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张让瞥了说话的段珪一眼。 “这也叫好好活着?”赵忠愤然道。 “诸位,知足吧。若非安乡侯收留,我等焉能多活这些时日?恐早成北邙枯骨矣。”张让嗤笑道。 “依我看,这安乡侯收留我等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吧。” “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但君侯有言在先,虽会借我等性命以赚取声望,却也会为我等找一孤儿延嗣…… ” “延嗣!”众常侍皆惊呼,甚至把张让的话打断。 “诸位,安乡侯明言,只要我等交出毕生积蓄,可保我等香火不断,但也仅此而已。” 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 “诸位,反正我张让是已然想好了,我等这把年纪,什么富贵没有享过?不过一死罢了,要知道,我等家乡亲族定然已被士人族诛,可保一螟蛉之子以续香火,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见众人如此作态,张让怒斥道。 “张常侍说的好!”只见堂外响起一片喝彩,却是徐泽领着麾下文武过来。 “条件想必张常侍已经和诸位说清了,最后一条张常侍还没来得及说,便由我来。我已将公审尔等文书广告于天下,届时将由天下人对尔等所做恶事进行公审。诸位都是聪明人,事到如今唯有一死以谢天下。希望公审之日,尔等真心忏悔,将尔等所做之恶合盘托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或者,将尔等之过推于灵帝身上可也。如今天心厌汉,或将起战国之旧事,尔等身后事自有我来料理,希望尔等做出明智的选择。” 堂内的中常侍听闻后直接陷入沉默,少顷,张让出首道:“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我张让自会将所做恶事如实告之于众,希望君侯能兑现承诺,保我等香火不断。” 徐泽示意,身旁的护卫将一张纸递给张让,上面详细的将孤儿的信息及过继后的姓名列上。 原本沉默的十常侍看到后不禁老泪纵横,纷纷表示会按徐泽要求来做。 “既然如此,我会让人将尔等子嗣送来,给你们留下一个月的时间,希望尔等能尽享天伦后坦然赴死。”徐泽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让,转身离开。 整个院内,都响起十常侍的恸哭。 第6章 大汉阉宦(上) 中平六年七月初十,天下士人云集南阳宛城。 “本以为安乡侯乃是阉宦爪牙,没想到竟有如此大义,却是我等误会了安乡侯了。” “嘁,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依我看,这不过是邀买人心之举。” “切,你们这群读书人天天喊诛宦,如今人家安乡侯要诛宦了,你等倒是说起风凉话,也是稀奇啊稀奇。” “你……!”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说起来,你们怕不是因为嫉妒人家安乡侯可以通过诛宦获得巨大的声望吧,哈哈哈哈。”刚刚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安乡侯难道不是通过贿赂阉宦才得以封侯的?” “就是,安乡侯早就是公认的阉党!” “在人家的地盘上肆意诋毁安乡侯,你们怕不是活腻了吧!” “……” 此话一出,瞬间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读书人便噤声了。 “当真是酸臭之极,还是换个地方看热闹”。刚刚一直在嘲讽读书人的壮汉不屑的看了一眼这群读书人,转身离开,去了其他地方围观。 场下热闹非凡,汇聚了不知多少士人庶民。场上,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开始吧!”徐泽示意郡丞刘宇,刘公乾颔首,下令让士卒将张让先行押了上来。 张让这位孝灵皇帝的阿公天下人皆知,却少有人有资格见到张常侍本人。如今被押上台的张让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步履蹒跚,倒是让见过和没见过张让的人都无法辨认。 “安乡侯,这张让披头散发,难以辨认,天下人焉知这是真正的张让?” “这位说的有理,来人,将张常侍的官服拿来,给张常侍梳洗打扮后再行公审。” 台下议论纷纷,却没有人会往徐泽故意如此优待张让方面想。 随着张让的白发被束起扎好,官服也披在身上,那股因作恶多年的肃杀之气突然从张让身上散发出来。 “是他!这是张让无疑!” “我在西园见过,确实是张让此贼!” 台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在那嚎啕大哭。 “肃静!公审张让现在开始|!”一个粗嗓门的壮汉充当礼仪官,声如惊雷,倒是效果拔群,直接将议论声震住。 “张常侍,你陷害忠良,肆意弄权,放任家眷欺压百姓,可有此事?” 张让昂起头:“有!想我张让在桓帝那会不过一微不足道的小黄门,幸得先帝眷顾,才得以升任二千石的中常侍。那自然便是先帝的鹰犬,先帝不方便杀的人我来杀,先帝不方便做的事情我来做,哪怕是要了咱性命,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咱家眷欺压地方百姓也确有其事。但大汉十三州,世家豪强哪个没有做过欺压庶民之事?我张让放纵家眷作恶固然可恶,但你们又有几人是干净的!”说到最后,张让声嘶力竭,犹如老枭。 台下原本喊打喊杀的吃瓜群众,此时却很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我乃卫将军府长史,你之恶行皆已书于纸上,你且听听有无异议。” 张让一边听一边叹息,“张让对此并无异议”。 “杀了他!” “当俱五刑!” “夷其三族!” 台下喊打喊杀声又响起。 “同意杀张让的左袒!”刘宇话音刚落便有无数的士人左袒。 “不同意杀的右袒!” 一刻钟过去,仍旧没有人给张让右袒。 “善!刘郡丞,宣判!” “张让为虎作伥,罪大恶极,绞立决!” 张让早有预料,微微一笑,从容的站在了绞刑架下方。 绳索被套在张让颈部,随后绳索一紧,张让双脚离地。 在一片喝彩声中,张让毙命。 第7章 大汉阉宦(下) 大长秋赵忠被押上来时,正好看到张让被施以绞刑,张让那舌头凸出、屎尿齐流的可怖场面也在他面前展示出来。一贯以急躁嚣张着称的大长秋赵忠,直接愣在当场。原本早已做好死亡准备的赵忠开始动摇,开始崩溃。 死并不可怕,但死的如此可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所作的孽我都认,速杀我!只要不是绞刑都行!”赵忠原本就脾气暴躁,如今更是焦躁不已。 主持的刘宇并未如其所愿,依旧是按照安排先公布赵忠的罪孽,最后才宣判。 一直躁动不安的赵忠听到是斩立决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哪怕人首分离,死无全尸,死相也不会比绞刑而死可怕!没错,一直被灵帝视为阿母的赵忠此时居然被张让可怖的死相而吓到了。 接下来的段珪、郭胜、毕岚、栗嵩等人纷纷被押上高台受审,后于天下人面前明正典刑。十常侍受刑后,作恶多端的中黄门、小黄门也纷纷被宣布刑罚,至此,大汉的大小阉宦在宛城被一扫而空。 现场的士人狂笑者、恸哭者、不以为然者皆有。但无论如何,从桓帝开始到灵帝驾崩这数十年,诛宦一直都是士人的终极目标,今日,目标终于达成。虽然,完成这一目标的是出身黄巾的庶民太守。 于是,有些原本准备观看完阉宦受刑便返回原籍的士人就这么留了下来,毕竟如此大恩不报,这些人总觉得念头无法通达。 “哦?诛宦的声望这么快就有效果了?”听闻有不少士人聚在官寺之外求见安乡侯,徐泽便意识到他的目的得逞了。 “渤海刘行?故谏议大夫刘陶之子,收了。” “渔阳阳程,故卫尉阳球之子,收了。” “东海陈广,故司徒陈耽之子,收了。” …… 就这样,徐泽收了一群父辈因十常侍而死的官宦子弟,虽然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听说过,但还是有希望作为马骨来使的。这些人才能有高有低,但南阳大郡最缺的便是人手,徐泽自然全部笑纳。这些官宦子弟再不济也是识字的,作一吏员不至于也无法胜任吧。 徐泽这边通过处决阉宦狂收声望,董卓那边却是直接行起了废立,将个人声望丢进了谷底。 天子刘辩在先帝遗诏面前自然无可奈何,乖乖将天子之位腾给了弟弟刘协。朝中公卿虽然各种不满,但大义在前,却也无可奈何。 但即便是捏着鼻子认了,朝中公卿仍旧心怀不满,纷纷利用自己的门路联系关东诸侯。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关东诸侯在得知董卓与徐泽勾连后,终于结束了在酸枣大营毫无意义的对峙,共计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往虎牢关方向进发。 袁术本想取了收南阳据为己用,但既然已被徐泽先行占去,袁术只好带人进入颍川,将阴修的颍川太守之位夺了过去。 “颍川多贤才,不知还有哪些尚未征辟之璞玉。荀文若在家否?” “主公,荀文若已举家往河北避祸去也。” “那钟元常呢?” “已在雒阳为吏。” 袁术勃然大怒:“难道我就比不上袁本初那庶子吗!为何郭公则、辛仲治、辛仲治一个个颍川名士全都跟着袁本初!” 周围的随从一个个都噤声,不敢惹正在气头上的袁术。 第8章 江东猛虎 “将军,乌程侯到了!” “好!文台终于来了!”袁术瞬间转怒为喜,走出官寺亲迎孙坚的到来。 “后将军,孙坚来迟,还望恕罪。” “文台不必过谦,袁本初号称手下良将如云,谋士如雨,但我有文台一人,便足以将他的云打散!可惜啊,没有能够把雨蒸干的谋臣啊。” “后将军,我听闻江淮之间名士辈出,既然颍川之士不愿从将军,不若求贤于江淮,声势定不会弱于袁本初。” “江淮之地?此地倒是与我汝南相近,若是能控蛮荆而引瓯越,驱荆扬之勇士战于中原,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将军可自领扬州牧,表坚为荆州刺史,如此则进可除董贼掌中枢,退可据一方以待天时,此所谓立于不败之地。” 袁术听闻后颔首:“王睿那厮不思讨董靖难,文台取而代之乃是应有之义,我这便表文台为荆州刺史。不过,讨董一事,还赖文台出力。” “那是自然,我从长沙出发,不远千里来到颍川便是为了讨董。董贼之害,不下于阉宦!” “说起来,南阳徐伯润乃是董贼爪牙,与其费力拔取雄关,不若先下南阳,废董贼一臂。” “孙坚领命!”孙坚毕竟是虎将,听闻后急忙告辞。 …… 此时,正在宛城安坐的徐泽自然不知道江东猛虎已经被袁家人驱使正在赶来的路上,徐泽甚至还为自己公开诛宦收获一波人望和士心沾沾自喜。 “诸君,如今关东诸侯联盟讨董,我军乃是董相国唯一盟友,却不知此时该当如何立足。” “明公,我以为此时当加入讨董联盟。一来董贼倒行逆施,强行废立,为此而死的义士忠臣已有数家。二来若是明公仍以董贼盟友自居,恐引来讨董联盟敌视,招致联盟一道讨伐。三来明公以诛宦而获人望,再与董贼相交恐令天下人失望。”新投的东海人陈广道。 “陈文宽所言甚是,明公,我军如今既得南阳之实,又兼卫将军之名,即便不加入讨董联盟,也不应与董贼盟约,徒遭无妄之灾。”徐泽一看,却是渤海人刘行。 “董卓虽然天怒人怨,然其毕竟手握中枢,贸然与之为敌实属不智。”郡丞刘宇道。 “新来的诸位却是误会主公。主公当日与董卓联盟,实乃明智之举。若非与董卓联盟,主公何来卫将军之衔,如何能占有南阳这般大郡?但我军已与董卓两清,互不相欠。”军师陈和拱手道,“袁绍、袁术狼子野心,我军加入联盟无异于将权柄拱手让人,故联盟不可入;董卓残忍滥杀,早失民心,若与其纠葛过深无异于同入破舟,只会一起倾覆。故为主公计,吾等当两不掺和,既不讨董亦不盟董,只求固守自保。待董贼自败,再从容定策。” “两不掺和?是否有骑墙之嫌?如此恐两边都不得讨好吧。” “我等行事,又何须讨好他人?” “正是!” 徐泽见计策已定,便吩咐各部镇守好南阳各地,以备来犯之敌。 叶县乃是南阳东面之门户,董卓、袁术皆有可能从此处来犯,故而黄盖被放到了此处镇守,足见徐泽之重视。 此时的黄盖已被卫将军徐泽表为横野将军,黄忠为强弩将军,虽都是杂号将军,但放在灵帝未驾崩之前,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将军,东面似乎有敌军来犯!” 黄盖闻言,登上望楼远眺。 果然,只见东面一支步骑掺杂约有万人的军队正急行军而来,旗号乃是乌程侯破虏将军孙。 “乌程侯,来的乃是长沙太守孙坚!”黄盖一凛,当即派出使者往宛城而去。 第9章 虎牢大战(一) 虎牢关,又称旋门关、汜水关,乃是雒阳八关之一,雒阳东面之门户。 此时的虎牢关外,旌旗飘扬,营寨林立,关东讨董联军共计十余万人皆云集于此。站在虎牢关上,营寨仿佛望不到边。 但虎牢关的守将吕布吕奉先却并无异色,毕竟虎牢关南面是嵩山山脉,北面是大河,关后有成皋重镇,关前还有汜水横过作为护城河。别的不说,这地形,就让关东诸侯没有强攻的欲望。 “哼,一群土鸡瓦狗,征募一些农夫便以为是大军了。当日百万黄巾都比这群关东诸侯要强上不少。” “将军,我等乃是边郡出身,见惯了强军,这等未经操练之新军自然看不上眼。奈何我等只有五千之众,蚁多咬死象,却还是不能轻言出战啊。”吕布的乡党成廉劝道。 “若无相国军令,我自是不会轻易出战。但我并州男儿,在相国军中,更不能为凉州人所轻,当有所建树才可。” 正当吕布苦恼不出击没法建功立业时,却见联军中单独出来百人骑兵,为首的骑将带队走到城下一箭之地,便开始挑衅:“城上的可是五原吕奉先?我在冀州听闻足下号称飞将,可敢下城一战!” “这是寻我单挑?”吕布一愣,目视左右。 一旁的副手李肃拱手道:“此为斗将,乃是春秋时期常见战法,至今已有数百年未见,不料这冀州骑将如此好兴致,行此复古之礼。” “哈哈哈,真是活腻了!”吕布听闻,当即点了百人一同出城。 “我乃冀州上将潘凤,今日便来一战,看看你当不当得飞将之名!”说完之后,潘凤挺槊冲出。 吕布见状,也策马疾驰,在双方战马交错而过时,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将潘凤的长槊拨开,随后抽出佩剑,一剑划过,将潘凤喉管割开。 潘凤身体随即倒下,原本见潘凤发起冲锋时呼喊的双方军士顿时沉默。 随后,城上城下的士卒发起欢呼,皆唤“飞将”之名。 联军这边,见潘凤死的如此迅速,不禁有些黯然。 “飞将再勇不可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你等皆派人上去消耗于他,待其疲惫之时我再派人对其发起挑战。”盟主袁绍道,“可惜新投于我的河北猛将颜良、文丑被我派去泰山募兵,否则二人但凡有一人在,也不至如此被动。” 周围的诸侯默然无语,显然虽不服气但也不想轻易送去性命。 “十步之间,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俊士。尔等身为刺史、太守,难道便没有几名拿得出手的上郡中上将?”袁绍看着沉默的联军,怒道。 “我麾下方锐,乃是河内名将。方校尉,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只见方锐挥舞着长枪,带人猛冲上去。 “叮!”长枪和长矛相碰。随后,方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往后飞去。 “不自量力!”吕布杀完人后嘲讽道,“还有谁!!” “北海武安国,前来挑战飞将!”,不自量力的人确实越来越多。 第10章 虎牢大战(二) “武安国?就是不知你是姓武安还是姓武啊。”吕布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挺矛直戳。 武安国来不及回答,丰富的马战经验让他下意识趴在了马背上。 但是,论及马战的经验,却又怎能及得上九原郡五原县的吕布呢? 吕布等的就是这一趴,双马交错那一刻,吕布的长矛却是划出一道弧线直接抽在了马身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马抽翻在地,武安国猝不及防,被马压住了右腿。紧接着,武安国眼前一黑,时年三十七岁。 吕布抽出长矛,任凭矛尖上的鲜血滴在地上:“还有谁来送死!” 这时,却见对方阵中有人呼喊:“吕布非一人可敌,我们兄弟一起上!”随后,便见盟军阵中三骑带着亲卫上前。 “那是河北清河的韩氏三兄弟韩珣、韩瑾、韩瑜!此昆仲向来一同练武,颇有勇力,说不准能……” 那声音还未说完,便见韩氏昆仲的老大韩珣马失前蹄,尚未接阵先行落马,慌得韩瑾、韩瑜打马回援。 吕布见状不禁嗤笑:“自古未闻斗将以三敌一者,不过既然尔等已经上阵,那便放马过来!” 此时的韩珣已经换上护卫的战马,与兄弟再度冲上前来。 虽然吕布的嘲讽让兄弟三人有些羞恼,但平日里的苦练终究还是发挥了效果。兄弟三人攻防一体,本身膂力也强于常人,倒是和吕布打的有来有回,不似之前那些武将一合便被秒杀。 “有趣有趣,尔等竟能将战阵用于此处。”吕布仓促之间不能将兄弟三人拿下,但却并不慌张,反而对兄弟三人的联击之术颇为感兴趣。 就这样,四人看似势均力敌的斗了半个时辰,韩氏兄弟终究体力不济,攻防之间出现疏漏。 吕布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直接趁着韩瑾、韩瑜的配合疏漏将二人击于马下,韩珣一人自然不敌吕布,不过几个回合便被吕布生擒。 吕布显然对韩氏兄弟的联击术非常欣赏,竟没有取三人性命,只是交由护卫捆绑好,送回关内。 袁绍脸色愈发苍白,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但其麾下此时确实并无勇将,韩氏兄弟能与吕布对战半个时辰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了。 袁绍不禁再度对着身边的曹操、臧洪等人叹息:“若颜良、文丑在场,我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受此大辱。” 曹操身后的夏侯惇、夏侯渊兄弟闻言便想出列请战,却被曹操用眼神止住。 这时,辽西太守公孙瓒身后却有人狂笑起来。 众人皆错愕的看着公孙瓒,公孙瓒也错愕的看着身后,才发现狂笑的乃是师弟刘玄德,只好尴尬的拱手:“诸位,此人乃是我同门师弟刘备刘玄德,曾任高唐令”。 “既如此,刘高唐何故狂笑?”袁绍幕僚郭图怒斥道。 “刘备所笑,乃是盟军英雄辈出,却一个个有所顾忌不愿出战,以至于那吕布如此嚣张。既如此,便由我兄弟来战便是!” 刘备话音落下后,众人才发现公孙瓒身后出现两名壮士,一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长的一副美髯;另一人蓄短髭,白脸体壮,环首豹眼。只见红脸大汉朝袁绍一拱手,便策马杀向吕布。 “河东关云长,请赐教!”声音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傲意。 第11章 虎牢大战(三) 关羽的马速一开始并不快,但在靠近吕布的过程中却是越来越快。 吕布看着对方控马的技巧,眼神逐渐凝重起来,马速越来越快的关羽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也策马奔腾起来。 二人的距离逐渐接近,战马交错而过,两人竟都并未出手。 二人策马互相追逐,却始终只是试探,并未见杀招。 两方的围观者皆在窃窃私语,不解二人的行为。 “二人乃是在等对方露出破绽,只要不出杀招便不会有破绽,如今等的便是谁先沉不住气先下杀手。”环眼汉解释道。 环眼汉声音洪亮,倒是让盟军中的多数高层都听到了。有些人不以为然,也有些人若有所思。 吕布、关羽二人追逐的频率逐渐降低,却是二人都体沉以至于战马吃不消。但吕布终究占据了战马的优势,在关羽马匹不堪重负之际悍然出手。 关羽虽然早有准备,直接将长矛格住,但胯下的战马却终于承受不住如此巨力,暴毙倒地。 关羽趁势翻滚,躲过了吕布必杀的一击。但吕布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一边策马一边发起如狂风暴雨的攻势。 环眼汉见关羽吃了战马的亏,急得策马冲上去:“燕人张飞在此,吕贼吃我一矛!” 张飞的马骑得特别急,有些不顾马力的意思,却及时冲上去给关羽解了围。 关羽连忙骑上一匹战马,并不顾忌的与张飞夹击吕布:“益德,吕布武艺高于咱俩,当速战速决!” “二哥放心,我向来不会留力!” 吕布见张飞袭来,欲挥舞长矛格开张飞的突刺,却发现张飞的突刺速度远超其想象,急忙一个后仰,躺在马背上,堪堪避过这记迅疾的突刺。这得亏吕布所在的五原县已在边塞,吕布从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术远超关张。 吕布避过突刺后,迅速反击,将手中的长矛来了一招回马枪,矛尖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指张飞后心。 张飞反应也是不俗,后背的杀意让他下意识往前扑在马背,借着双马交错的速度,片刻间便离开了危险的距离。 二人调转马头,欲再度厮杀。一旁的关羽见状,并不着急加入战圈,只是在一旁虎视眈眈,让吕布的压力倍增。 刘备见关张二人似乎与吕布势均力敌,便也策马冲了上去:“云长、益德,我来助你等一臂之力。” 吕布瞥见冲过来的刘备,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趁机脱离张飞的纠缠。 刘备见吕布杀了过来,知晓其是将自己作为软柿子来捏了了,只好无奈的用手中的环刀抵抗。 “砰!!”二人武器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刘备虎口震裂,双手发麻。 好在关张拍马赶来,将吕布拦住,刘备得以获得喘息的机会。 “鸠虎之士,名不虚传!”刘备看着开裂的虎口,摇头叹息道。 此时的关张为了护住刘备,直接不躲不闪,只求以伤换伤。吕布自然不会让关张如愿,但如此束手束脚,反而险象环生,全凭武艺高超才没能与关张同归于尽。 “兀那红脸、环眼二人,再战下去我等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不如就此罢战如何?” 关张看向刘备,刘备见状也只能点头应允。不应允难道要兄弟三人都折在这里?如此显然非智者所为。 第12章 虎牢大战(终) 关张二人戒备的看着吕布,护住刘备往盟军阵中退去,直到进入盟军阵列中,三人才长舒一口气。 “想不到天下间竟有人有这等武艺!”关羽抚着长髯叹道。 刘备心有余悸:“吕布乃世之鸠虎,难以力敌,当以重兵图之。” 张飞张张嘴,虽说不服气,但内心还是承认技不如人。 盟军中的其他人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打成平手,不像之前那些人死的死、被擒的被擒,总算是挽回了一些士气。就连盟主袁绍也亲自过来,握着刘备双手慰问,倒是让众人对袁绍的礼贤下士有了新的认识。 “玄德兄弟三人竟能与吕布战平,实乃出乎我的意料!不知云长、益德现居何职?” “高唐为贼所破,我兄弟乃是白身,并无司职。” 袁绍瞟了一眼公孙瓒:“既然公孙太守那并无玄德兄弟三人之职位,不如……” “我已表玄德为平原相,本初兄手伸的如此之长,未免有失四世三公之风范吧!”公孙瓒冷冷的说道,对刘备也不满的白了一眼。 刘备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公孙瓒虽为同门师兄,但任人唯亲而非唯贤,重杀戮轻治理,终究成就有限,长久不了,还不如投到袁本初门下。但其跟随公孙瓒而来,因他人而背弃公孙瓒,刘备自问做不出来。 “承蒙车骑将军厚爱,刘备早已决意追随伯圭兄长,并无投奔他人之心,还望车骑将军见谅。”刘备虽表明心迹,但拒绝之意却并不坚决。 “可惜……”袁绍叹息道,却带着挑衅的眼神瞥了公孙瓒一眼。 公孙瓒握紧了拳头,却默认无语。 二人的表现虽然隐蔽,却被一旁冷眼旁观的曹孟德看在眼里。曹操心中不禁叹息,国事如此艰难,彼辈却明争暗斗,可悲可叹。 …… 却说吕布回到虎牢关后,便闻李儒带来相国的指示,连忙前往虎牢关后的成皋。 “君侯,雒阳三面受敌,相国已决心迁都长安,君侯且与徐校尉(徐荣)交割军务,速速随我返回雒阳。” 吕布一怔:“虎牢关外十万盟军集结,我虽然视之为土鸡瓦狗,但我一旦离开,恐他人难以守住虎牢关。” “徐校尉乃是宿将,相国既然任命其为虎牢关守将,自然有一番道理。君侯休管其他事务,随我回长安便是。” 吕布闻言,只好与徐荣交割了军务,跟随李儒回了雒阳。 吕布尚未进雒阳城,便见东门不断有民众被官吏驱逐而出,迁都,已然开始。 城门守将见吕布那高大的身影及身后的旗帜,急忙连打带骂开出一条道路,低头哈腰的请吕布入城。 吕布并未在意,驱马前往相国府。 “奉先我儿终于回来了!我儿如何看那关东群丑?” “乌合之众,土鸡瓦狗罢了。大人若许我一万铁骑,布定将那关东群丑杀个片甲不留!” “哈哈哈哈,我儿壮志可嘉。然关东丁壮何止百万,杀个十万对时事并无裨益,还不如迁都长安,看那群丑自乱。奉为将者,用智而后用力,方为上将!” 吕布俯首受教。 董卓满意点头:“奉先且去准备一番,明日我等便将雒阳这百万之众迁往关中,留给关东群丑一片白地!” 虎牢关外,关东诸侯本欲再度挑战吕布,却见城上的旗帜已经由“吕”换成了“徐”,且无论众人如何挑衅,也不见城上有任何动静,这才怅然的望雄关而兴叹。 与此同时,袁绍也收到了雒阳城内家仆送来的迁都消息。 “好个董贼,竟然要将雒阳搬空!” 此言一出,群雄愣在当场,再看下虎牢雄关,原本结盟时的豪情壮志如同被泼上一盆寒冬腊月之冰水,瞬间熄灭。 雒阳既毁,此盟何用? “传令吾弟公路,且速速阻止董贼迁都!” 第13章 残民之虎 话分两头,群雄大战虎牢关之际,江东猛虎孙文台也正在猛攻宛城。 说起来,当日孙坚北上之时,本就打算以南阳为根基加入讨董盟军。但过了汉水才得知南阳太守已然不是张咨,而换成了原本的汉兴郡太守徐泽。张咨一醇儒,不通军事,谋之自然不难。但徐泽却是经历过南阳黄巾之乱、南阳赵慈之乱的,麾下黄巾旧部过万,自然不是易与之辈。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孙坚只好避开宛城,直接往阳翟见袁术。 如今得到袁术的支持,孙坚便不再将徐泽看在眼里。袁术除了支援军粮外,还将就地征募的一万新兵交给了孙坚。孙坚如今兵力雄厚,直接留下程普带着一千旧部和四千新兵看住叶县,便直扑宛城。 徐泽成为南阳太守后,原本绰绰有余的一万兵卒顿时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南阳不比汉兴,是个大郡,如今又是乱世来临,四处都需要驻兵。于是,除了让黄盖带着三千精锐驻守叶县防备袁术外,西城留了一千、丹水留了一千,各县也派了数百就地募兵,宛城只有三千精锐以及刚刚招募还没来得及整训的五千新兵。 孙坚的行军速度非常惊人,黄盖派出的使者到宛城报讯后,徐泽刚派出使者去各地将精锐召回,孙坚的前锋便已在宛城外围出现。 “好个江东猛虎,竟出现的如此之快!”徐泽皱眉,如今的宛城俨然是最虚弱的时期,孙坚来得的不是一般的巧。 “主公,孙坚如此之速,恐怕不是巧合。” “军师的意思是,宛城有奸细?” “正是,若无奸细,袁术怎会知晓我军虚实,孙坚又岂会来得如此之巧。” 徐泽叹息,南阳与汉兴相邻,南阳的世家豪强自然知晓徐泽的作风,暗通袁术倒是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既然如此,那休怪我心狠手辣了!传令,强弩将军黄汉升先行带人主持城防,先登将军胡重思带兵将宛城内的世家豪强家主唤来官寺,就说本将已有决断!” 黄忠、胡猛得令,各自带人离开官寺。 孙坚大军抵达宛城后,一面派人安营扎寨,一面散开士卒搜罗宛城周边的乡里,将周边的乡民尽数聚来。 等黄忠抵达城墙,安排妥当之后,孙坚麾下的士卒也将周边乡民尽数押来,竟有数万之众。 “南阳果然不负大郡之名,宛城周边随便征募,便有数万义士来投。”孙坚得意的对随从说道。 城上的黄忠一脸沉重的看着孙坚的残民暴行,却无能为力。城墙上不少家在宛城郊外的乡里的新募士卒见状,竟哭泣起来。 黄忠见状,沉声说道:“诸位,如今乱世已然来临,如城下残民之将以后便是常态,唯有助卫将军击败此贼,方能护尔等乡梓。” 新兵闻言,皆停止哭泣,恨恨的看着城下大纛的方向。 城内官寺,宛城大小世家豪强家主皆汇聚于此。 “诸君,如今宛城危急。闲话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诸君要么交出一半的家丁徒附,要么以里通外贼之罪治罪!宛城今日之局势少不得诸君之功,但只要满足我要求,我便不在追究。如有违背,休怪我破家灭门!” 徐泽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官寺内四十八名家主不禁沉默,徐泽的要求很简单,要么割肉要么灭门,但这些家主既不想灭门也不愿割肉。 城南冶铁着称的李家家主李默率先出列:“卫将军,李家愿出一万斤生铁相助,只求保住一半家丁徒附。将军当知晓李家冶炼缺人严重,实在腾不出多余的家丁徒附给予将军。” 徐泽沉默不语,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李默。 城南卖炭的周家、出售甲兵的方家家主皆发声支持李默,其他不少家主也出言附和。 徐泽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杨昆,杨昆领命,直接带人将李默和周家、方家等十七位家主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十八颗首级整整齐齐的摆在了仍旧活着的众家主面前。 “还有哪位家主想随李家主一起去的?”徐泽寒声道。 剩下的家主心思深沉的、抖如筛糠的、吓得失禁的都齐声表示愿意听从徐泽的安排。 “如此,还请各位亲自书信家人,交出家丁徒附。至于各位家主,还请留在官寺,襄助于我,共同破敌!” 众家主竟皆变色 ,有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也就此死心,宛城战事不结束,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第14章 南阳豪强 徐泽将那些家主仍旧存活的家族徒附家丁收到手后一清点,宛城三十家的一半徒附家丁,竟有足足万余人! 而这,还只是城中的徒附家丁数量,如果算上城外各县庄园的,恐怕远远不止这个数。 大汉养猪数百年,竟养的如此膘肥体壮,难怪敢对主人龇牙了! 徐泽将这万余人打散后,将城中的三千老兵分出一千人作为军官编入其中,得新兵四营。 新兵成立之后,徐泽直接一声令下,将那死了家主的十八家列为逆贼,派出新兵四营进行查抄。 十八家逆贼家主猝然死亡,群龙无首之下新兵四营没费多少力气便攻入其中,查抄财货无数,丁壮近五万。 这战果,徐泽全军上下不禁咋舌。 徐泽光知道此时的大汉人口依附极为严重,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十八家豪强丁壮便有五万,妇孺丁壮加起来,每家光依附的人口恐怕便已过万。这,就是汉世祖的根基之地! 而徐泽听闻,历史上的名将李典的乘氏李家,传闻中的大汉第一豪强,经过几十年战乱,仍旧保留户口三千,人口一万三千余的惊人实力,这还是没有将依附的徒附家丁算入其中,只是族人的数量便有如此之数! 这就是大汉的豪强,虽然缺乏上进的途径,却牢牢扎根在地方,掌握了地方的人、财、地,朝廷治理地方,根本绕不过豪强。 岂不闻,宁负两千石,勿负豪大家! 在这以郡为国的大汉,两千石如同国君,却比不过豪大家,可想而知,朝廷对基层的掌控力。 如此大汉,焉能长存? …… 徐泽将查获的丁壮进行沙汰,挑出二万平日里干苦力的丁壮,再将剩余的俘虏行十一抽杀之策,将新兵及俘虏全部震慑住。 这十一抽杀,足足杀了三千余众! 行刑者,乃是新编成军的三万新兵。 如此之举,不但一举震慑住新兵,更是将俘虏压制的再也不敢行叛逆之事。 那血海,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的。 经过如此一番血腥之后,徐泽只留了五百精锐作为底牌兼亲卫,其他的悉数打散作为军官编入三万新兵,以增加对新兵营的指挥。 如此,宛城中便有了近三万士卒。 城外的孙坚攻城准备尚未完善,城内便因内讧杀得血流成河。 如此想来,也是颇为讽刺。 随着孙坚分派出去搜罗丁壮的部众回归,城外的攻城人马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攻破了数座坞堡庄园之后,孙坚不但获得了大量的丁壮,钱粮、财货甚至甲兵也不在少数。毕竟南阳的冶铁在战国时期便赫赫有名,韩国凭借南阳之铁可是获得了“劲韩”美称。 这丰厚的收获,更加坚定了孙坚夺下南阳作为根基的决心。 孙坚将夺取的丁壮编入行伍之中,攻城大军越发的壮大,竟达到了惊人的五万之数。 不但如此,孙坚仅仅是掳掠宛城之郊,收获的钱粮已然让其暂时摆脱袁术的控制,能够支撑五万大军半月之久。南阳之富庶,可见一般。 于是,宛城便出现了如此荒诞的一幕。围城和守城的双方主将都未将对方作为首要攻取对象,反而趁机对城内外的豪强下死手,如此巧合让之后知晓此事的南阳豪强不禁以为徐泽是和孙坚约好来共谋南阳豪强的。 第15章 迁都 而最巧合的莫过于,当孙坚摩拳擦掌准备攻克宛城时,董卓迁都雒阳的消息传了过来,袁术急令孙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董卓。 宛城之战,还未开打便宣告结束。 孙坚趁着宛城内尚未得知此事,连夜率军撤离。 天明之后,徐泽一方发觉城外孙坚大营已经人去营空,还惊疑不定,怀疑是孙坚在使诈,直到派出死士缒城而下,这才恍然醒悟孙坚已经撤军。 半日之后,叶县黄盖的使者送来紧急军情,徐泽众人方才知晓其中原委,此时的孙坚,已经急行军撤离出了南阳。 “董卓果然迁都长安,军师对此早有预知,不知何以教我?” “董卓如日中天,方敢如此恣意妄为。我军势孤力单,为今之计,当迅速整合全郡之力,以拒外敌。孙文台此番追击董卓,定然失败,恐再攻南阳。南阳人心浮动,此为天赐良机助主公收全郡士民之心。” 徐泽颔首:“世人皆以为我与世家豪强势不两立,此番整合南阳,倒是正好可以展示我治世之方略。昔日我言大汉已然病入膏肓,当另起炉灶,然信者寥寥。今董卓乱政,诸侯纷争,乱世已然来临,或许世人会重新审视我所言。” 陈和笑道:“其实世人并非不信,乃是自欺欺人,只想做一太平犬,不愿做那乱离人罢了” …… 孙坚五万人马撤离南阳时,只剩四万不到。急行军一日六十里,能带出三万余人,足已显示出孙坚之将才了。 轘辕关下,孙坚的三万余人与袁术的颍川军汇合。袁术的颍川军膨胀的比孙坚还厉害,足足有五万之多! “文台三万大军,我颍川可供养不起啊。”袁术眯着眼看着孙坚。 “明公放心,孙坚自会筹措粮草,绝不增添明公负担。” “哦?文台可有何养兵良策?” “只要此番能击破董贼,恢复朝廷威严,粮草之事自然便毋需操心。” “文台如此信心,当浮一大白啊!”袁术表面赞叹,内心却嗤笑不停,“果然是南方蛮子,不通世事。大汉威严早已丧尽,代汉者当涂高也。我字公路,涂高氏说的可不就是我么。孙文台颇有将略,倒是得想个法子将其收入帐下”。 袁术这边胡思乱想,孙坚却已对雄关发起了猛攻。 按理说轘辕关作为雒阳八关之一,理当守备森严,重兵集结。 但孙坚的“新募”之兵杀上城头后才发现,轘辕关的守军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精锐士卒早就被董卓派人抽走,带往关中而去。 “文台,我听闻虎牢关那边袁本初十万大军云集,不如我等引军于此,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孙坚闻言有些恼火:“明公,董贼猖獗,悍然废立迁都,若不引军疾进,解民倒悬,我情急之下的征募之策岂不是成残民之举?” 袁术闻言更加恼火:“我袁公路行事还要你孙文台指教不成!” 孙坚顿时有些黯然:“孙坚非有意冒犯明公,不当之处还望海涵。时事艰难,明公若不激流勇进,焉能让天下人心服?” “也罢,既然你执意进军,我便允你所请。”袁术叹息道,“但是,你只能带八千人出轘辕关,其余兵卒我先代你养着。”。 孙坚默然,半晌后应允了袁术,只是带着八千人马出轘辕关往雒阳方向疾驰。 “哼,无知莽夫!董卓堪称大汉名将,岂会让你从容进军。”袁术令裨将纪灵带着五千兵马驻守轘辕关,便引军回阳翟,静待雒阳的消息。 第16章 徐荣 孙坚引着八千人马出轘辕关,直奔缑(gou,第一声)氏。 这一路孙坚倒是严加戒备,广散探马,但并未有什么发现。 显然,雒阳真的被董卓放弃了。就是不知道,迁都已经进展到了何种程度。 孙坚的八千人马在半道找了一个荒废的乡里休整,次日下午抵达了雒阳东面的缑氏。 缑氏倒是还有一些人尚在,但城门紧闭,只能见到墙上稀稀疏疏的人影,也许是本地世家豪强的家丁。 “破虏将军乌程侯孙文台奉命讨贼路过此地,还不速速打开城门!”孙坚的从子孙贲对着城上呼喊。 “君侯稍待,我等这就开门。”城头上探出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畏畏缩缩的说道。 片刻后,城门缓缓打开。 孙坚不疑有他,分出一半兵马令朱治领程普、孙贲在城外扎营,自己带着韩当、祖茂领着四千兵马入城。 “你可知晓雒阳如今是何等情形?”孙坚一边策马一边问道。 老者战战兢兢道:“董相国决意将雒阳搬空,哪怕雒阳周边的青壮也被迁走。偌大一个缑氏如今不过老弱妇孺三千人而已。” “何时迁都的?” “五日之前便已将青壮迁走,何时开始的我等哪里知晓。” 孙坚闻言却振奋起来,百万庶民西迁入关,必定行动缓慢,追上却是不难。 孙坚在缑氏稍作休整,强征了些粮草,便领军西去。 老者看着孙坚大军迎着夕阳西去,恨恨的看着。城中本就缺粮,又被强征去了大半,这三千老弱妇孺恐怕已经活不过这个冬天了。老者活了六十余年,也曾见过大汉富强的时候,那时的缑氏商贾云集,人口众多,哪像现在这般如同鬼蜮。如今的大汉,就仿佛这夕阳,日薄西山,又仿佛自己这垂垂老朽,已无力回天。 …… 过了缑氏,孙坚便看到数百凉州的羌胡骑兵满载而归,马上不是财货就是女人。孙坚曾随张温入凉州平边章、韩遂之乱,对于羌胡骑兵的残民虐民之行,却是再熟悉不过。 “董贼果然还没有走远,众将士听令,全军急行军赶往雒阳,夺回天子车驾!” 董卓东来,带的兵马就是有不少是羌胡骑兵, 羌胡骑兵见远处有敌对士卒驰步奔来,自然不会傻到迎面硬碰,却是一矢未发便策马往西而去。 孙坚见状,勃然大怒:“弓弩手,将那羌胡贼子拿下!” 羌胡骑兵虽然都是骑兵,但马上财货无数,战马却是不堪重负,奔跑不起来。在孙坚的弓弩手齐射之下,羌胡骑兵落马无数,那些愚蠢又贪婪的羌胡骑兵还未焐热掠夺的财物便死于乱箭之下。 少数仍旧活着的羌胡骑兵忙不迭的丢弃马上的财物,急急忙忙的策马逃离,很快就不见踪影。 孙坚从长沙带出来的三千老兵还好,后续招募的五千新兵见到满地的财货,哪里还按捺得住,瞬间便蜂拥上去拾取。原本便因急行军已不再齐整的队列如今更是荡然无存,甚至有些士卒已然不够袍泽恩义为了一点财物便大打出手。 孙坚还没来得及反应,队伍便在猝不及防下变成了这般模样,多年的征战经历让他不禁毛骨悚然。 “敌袭!” 孙坚虽然没有看到敌人,却下意识的喊出这么一声。 身边的亲卫茫然的看向四周,哪里有敌人? 但亲卫还未将问询之话说出口,地面便震动起来,东面一支骑兵奔腾而来,截断了归路;西面一支步卒疾步而来,拦住了去路。 东面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李”字,西面的旗帜,写着一个“徐”字。 很显然,孙坚被设计了。 只见西面和东面的步骑将领皆策马走上前。 “孙破虏,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是你!”孙坚恍然大悟,“徐校尉出手,看来孙坚输的不冤。” 将孙坚设计包围的,乃是孙坚的旧识,雒阳北军步兵校尉,徐荣! 第17章 铁砧战法 “孙文台,你跑不了了,不如束手就擒,相国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凉州骑兵主将李蒙喝道。 徐荣没有理会李蒙:“文台兄,此间我是主将,你若投降,我可以作主保你兵马和地位。” 孙坚闻言不由哂笑:“伯进兄,我与董贼既有国仇,又有私怨,如何能投降于你?况且,你不过一中郎将,即便许我保留兵马,我之破虏将军号如何保留?更何况,你并非董贼心腹,你之许诺董贼定然不允,既然如此,你之劝降岂不可笑?世人皆言我孙文台乃是无谋匹夫,如今观之,你徐伯进更甚于我。你不通人情,纵然军略再高,也不过一匹夫罢了。” 徐荣被反驳的满脸通红,却无法驳斥回去,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 “全军听令,突围!” 孙坚并没有过多言语,直接一声令下。 徐荣见状,也干脆利落的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徐荣之计,以骑兵为锤,以步卒为砧板,砧板在西,铁锤在东。孙坚往西突围,必定全军覆没;而往东突围,直面骑兵,又无法固守,只能冲锋,偏偏步卒又逃不过骑兵,最终依旧死路一条。 这,赫然是一条阳谋。 孙坚在被包围的那一刻,便已经领悟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趁着与徐荣闲聊的片刻时间,孙坚已经想好了对策。 八千人马,在突围指令下达的那一刻,一分为二。 三千精锐老兵,在孙坚的带领下,朝着凉州突骑冲锋而去;剩下的五千新兵,则由朱治指挥,就地结阵,阻拦徐荣的步卒。 孙坚相信,只要朱治能顶住砧板,他孙文台便可将这铁锤砸烂! 孙坚的三千精锐,乃是从长沙一路带到雒阳的,其中不少军官老卒更是早在黄巾起事之时便跟着孙坚战长社、复汝南,平凉州之叛,定荆南民乱,说一句身经百战那是无可质疑的。 也只有这样的百战精锐,敢于迎着驰骋的骑兵发起冲锋。 李蒙不屑的看着孙坚带着三千人马送死,都说孙文台是江东猛虎,如今看来,不过是一愚昧莽夫罢了。马速提起来后的冲锋,光马身的冲撞,就足以将人撞死撞飞,都不需要马背上的骑士提起手中环刀。 事实也确实如此,孙坚的百战精锐毕竟是人肉之躯,高速奔驰的战马直接将孙坚阵列前排的战士撞飞,后面的战士也倒的倒,散的散。 但是,李蒙也低估了孙坚百战精锐的战意,那些勇士即便是死,也要用自己的身躯拦住战马。随着孙坚精锐越来越少,樊稠的骑兵冲阵速度也越来越慢, “凉州骑兵冲不动了,杀!” 孙坚敏锐的觉察到了骑兵的变化,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意识了战机的到来。 “君理,撤!” 孙坚喊完这一嗓子,便带着剩下的精锐扑向已经冲锋不动的凉州骑兵。 苦苦支撑的朱治听到孙坚撤退的指令,便非常干脆的砍倒大旗,带着亲卫奔向孙坚的方向。 五千新兵在徐荣的猛攻下,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大旗的消失直接让新兵丧失了斗志,溃散而去。 徐荣的八千步卒顿时席卷而上,瞬间将孙坚的溃军淹没。 …… 缑氏东面十里处,徐荣和李蒙正紧追着孙坚的残兵。 孙坚经此一战,八千兵马如今仅剩八百。 惨,相当的惨!孙文台从带兵开始,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更惨的是,徐荣、李蒙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事到如今,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天马上要黑了。 “主公,为今之计,想要摆脱徐荣的追捕,唯有调虎离山。众将当中唯有我与主公身材相仿,主公摘下赤帻于我,我来引开追兵!”祖茂建言道。 “诱饵死路一条,我孙文台岂是卖友求生之徒!”孙坚断然拒绝了祖茂的提议。 祖茂见状,却是直接将孙坚那富有特色的赤帻夺下,戴在自己的头上:“天下可无祖茂,但不可无主公!二三子,带主公速走!”说完后,祖茂骑上战马,带着数十名老卒,往虎牢关方向而去。 孙坚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朱治、程普等人架走,走小路往轘辕关撤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全黑,凉州的探马向徐荣回报孙坚往虎牢关而去,徐荣略一思索,便带着兵马往东追去。 祖茂的战马在入黑之时便暴毙在路边,祖茂等人唯有徒步。 于是,一人双马的凉州骑兵很快就追了上来,将祖茂等人团团围住。 就着火光,随军而来的徐荣自然而然辨认出了带着赤帻的不是孙坚本人。 “拖下去,斩首示众!”徐荣气恼道。 祖茂累的不愿说话,任凭军士将其拖到路边,从容赴死,时年三十七岁。 徐荣似乎也很累,本以为可以将孙文台解决掉,再从容应对关东诸侯。可惜,善泳者溺,此番天罗地网,却还是被孙坚逃脱,追之不及。 第18章 长驱 孙坚残军抵达轘辕关时,守将纪灵几乎没认出这江东猛虎。 也难怪,往日的孙文台斗志昂扬,不可一世,似乎就没有什么能让他垂下那自信的头颅。而如今的孙文台,萎靡不振,失魂落魄,若不是纪灵与孙文台熟识,几乎就以为是董卓故意派人冒充孙文台来诈取轘辕关! “文台兄,何至于此?”纪灵再三确认后,打开关门,将孙坚一行放入关城。 孙坚沉默不语,目光甚至有些呆滞。 纪灵只好将目光望向朱治。 朱治苦笑道:“大荣兄戴主公赤帻,引开了追兵,想来已经凶多吉少。主公与大荣情同兄弟,此番又如此惨败,自然心神震动。” “文台兄用兵冠绝南方,何人竟能将你等逼入这般境地?”纪灵悚然道。 “昔日北军步兵校尉,辽东徐伯进!” “竟是他!”纪灵昔日跟随袁公路在雒阳之时,倒也听过此人,但未曾想此人竟有如此能耐。 朱治再度苦笑,拱手后便追上孙坚的队伍。 纪灵也没有再闲聊,只是传令加紧戒备,并派出信使将孙坚战败一事告知阳翟的袁公路。 远离轘辕关后,孙坚涣散的双目再度闪出精芒,显然,孙文台已经从沮丧中走了出来。 “君理,传令下去,去轮氏。”孙坚长舒了一口气,又长叹道。 “主公,轮氏在西,往阳翟不走阳城,却往轮氏?袁公路那可是扣着主公二万大军……” “此番大败而归,我等在阳翟只能仰人鼻息,甚至任人宰割,不如暂屯于轮氏,休养生息后再去阳翟讨还我两万大军也不迟。”孙坚的目光扫视朱治、程普、韩当等人,缓缓道:“此战乃是我孙文台之过,我孙文台发誓,只要我不死,定让徐伯进血债血偿! 阳翟城中,袁公路收到纪灵的传信后,便在阳翟城中坐等孙文台的到来:“孙文台向来桀骜不驯,不肯居于人下,此番惨败后若能尽心侍奉我袁氏,我倒是不介意将其人收于帐下。若是此人仍旧不识抬举,那我也只好忍痛将其除去,以免将来被其反噬。” “主公,那孙文台那二万大军该如何处置?”主簿阎象问道。 “先调往他处,若孙文台能用,便再拨回给孙文台;若孙文台不可用,我便学学当年皇甫义真处置那黄巾降卒。毕竟如今是乱世,人命不值钱。” …… 十日过去了,袁公路非但没有等来孙文台,反而把徐伯进等来了。 “主公,徐伯进已经破了轘辕关和阳城,正往阳翟赶来!”轘辕关守将纪灵来报。 原来,纪灵领着五千兵马把守轘辕关,却抵挡不过一日,便被徐荣攻破。纪灵也是此时,才感同身受当日孙坚的挫败感。关破之后,纪灵领着残部退往阳城据守,却连半日都没守到,就再度被徐荣破城。纪灵认识到了徐荣的强大后,便直截了当的逃到了阳翟城下求见袁术。 纪灵后面,自然便是徐荣的步骑大军紧随而来。纪灵进城半日后,阳翟便被徐荣的二万大军兵临城下。 “徐中郎将,你我乃是故人,若你能改投我袁家,我许你卫将军领荆州牧如何?”袁术看到城下的徐荣,颤声道。 徐荣闻言,嗤笑道:“世人道你袁公路乃是路中悍鬼,果然没有说错。你袁家凭什么许我卫将军领荆州牧?空口白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会信吧。” 袁术并未羞恼:“汉室不可复,我袁家四世三公,乃是天下仲姓!你若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岂不美哉。” “住口!这天下便是被尔等公族败坏的!”出身寒门的徐荣怒道,“尔等身居高位,却只顾谋取家族私利,尸位素餐。若非相国掌权,我等这般武人依旧被尔等压制,何来封侯之位!你说,我有何理由降你!” 袁术张着口,却无言以对。 是夜,袁术带着亲信数人缒城而下,往汝南平舆方向跑去,只留下纪灵带着城中万余人马据守阳翟。 纪灵自知不敌徐荣,据守了一日便带着兵马趁夜突围,将阳翟丢给了徐荣。 徐荣自然不会客气,纵军大肆劫掠阳翟后,将被袁术挤到一边的颍川太守李旻生俘带回雒阳,烹杀于雒阳毕圭苑。 董军之威,至此传遍雒阳之南。 第19章 征程 轮氏城中,孙坚自然也从难民口中得知了徐荣横扫颍川的辉煌战绩。 袁公路既然逃回了汝南老家,那孙坚那被扣的两万人马自然也不用指望能要回来了。 “罢了,我孙文台已尽力而为,无愧于天下。汉室不可复,我等回江东去。”孙文台知晓,没了四世三公袁家的支持,他一江东人士根本不可能在宛雒颍汝这种中原之地立足。 韩当和程普对视,二人乃是幽州人士,孙文台决定回江东那蛮荒之地,自然要有所表态。 “主公去何处,我等便去往何处!”韩义公率先表态。 “我与义公一样,我程德谋虽然无才无德,但愿为主公前驱。” 孙坚见状,握住二人的手:“义公、德谋,我孙坚发誓,定不会负你二人!” 其他人大多数是孙坚的同乡或者亲属,自然对于孙坚回江东的决定更加支持。 孙坚在众将归心后,便领军离开轮氏,踏上归程。 这一路,非常遥远,需再度进入南阳,走汉水水道入大江,过江夏、庐江,方可进入江东的丹阳郡。 这一程,非常艰难,南阳徐伯润、荆州世族、大江水贼,都是实力强劲的敌人,甚至还有无数不详之敌。 但是,再难,却是征战天下;再远,也是返回故里。 如此想来,孙文台便觉得这一路比想象中要轻松。 …… “主公,孙文台又来了!” “多少人马!” “探马只见到三五百人,也不知是有诈还是真被徐荣击溃成这般模样。” “遣使前去,探明孙文台之意图。同时传令下去,休要疏忽大意。”徐泽还是选择派人弄清楚来。 使者很快便将孙文台的话带回。 “心灰意冷,只想回江东?”徐泽沉默了一会,“哼,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哪有这么便宜之事!” 徐泽召集玄武、赤蛟二营,准备将孙文台这平阳落虎拿下。 然而,刚点齐人马,情报司便传来南阳东南的襄乡、随县数县豪强勾结昔日遁入绿林山中的赵慈举起反旗的消息。 赵慈!徐泽差点忘记了此人是谁了,当日未能斩草除根,未曾想竟埋下了祸患,以至于使得自己如此进退两难。 “传令给王公律(王序)校尉,让其领千人去拦截孙文台。待我平了赵慈之乱便支援他。”徐泽下令后便带着黄忠、黄盖二将领玄武、赤蛟二营精锐前往随县平叛。孙文台能拦则拦,先将境内的豪强之乱平了再说! 毕竟南阳根基未稳,徐泽还是以稳固根基为主。 王序接令后带着郡兵千人匆匆追赶孙文台。凭借着对地理的熟悉,王序与孙文台对战数次,却都被孙文台巧妙的化解攻势。双方且战且走,一路到了汉水之畔。 徐泽这边抵达随县后,凭借着黄忠、黄盖之勇,自然很轻松便镇压了豪强的叛乱,昔日自称南阳太守的赵慈也没能再度幸运的遁入绿林山,直接被黄忠一箭贯穿头部。 黄忠亲手射杀赵慈,也算是和过去彻底告别。 战后,黄忠主动让徐泽将“客卿”身份去掉,正式认徐泽为主,明公变成了主公。 徐泽平叛后,再度匆匆赶到邓县,却失望的发现孙文台已经抢了几艘商船顺江而去了。 …… “徐伯进将略过人,可惜非我凉州人士啊。”长安的董卓听闻徐荣破孙坚,退袁术,长驱颍川,不禁感叹道。 “大人,徐伯进此人虽将略过人,却不通人情,不知进退,难堪大用。”李儒倒是对徐荣此人了如指掌。 “也罢,让尚书台拟旨,以徐伯进破南路逆贼之功,拜镇东将军、良乡侯。如今天下汹汹,良将难得,能用且用吧。”董卓叹气道,挪了挪日渐肥胖的身躯,“世人皆言我董卓乱政,说的好像他袁本初执政,天下便能重归太平一样。” 李儒默认无语,作为董卓的女婿,不论是个人利益还是前途命运,都是与董卓捆绑在一块的。如今关东皆反,无论智计百出如他,还是那更胜一筹的好友贾文和,都没有辅佐董卓一匡天下的能力。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南阳那卫将军如今有何动静?”董卓突然又问道。 “探子回报,卫将军平了东南境豪强之乱,拦截孙文台失败,此外并无其他动静。” “哼,好个徐伯润,竟然敢私放逆贼!” “大人,此时并不适合激反徐伯润。”李儒迟疑了一会道。 “我自然知晓,徐伯润只要一日不举反旗,关中南面便能多一日安宁。不过此人态度暧昧,甚是可恨!” 李儒再度沉默。 董卓入京后,徐泽的密探便一直未曾停止过动作。董卓麾下的凉州人士皆受过徐泽的馈赠,唯独将董卓蒙在鼓里。作为董卓女婿的李儒,虽然对董卓忠心耿耿,但徐泽只要对董卓没有恶意,只是私下结交董卓部众,李儒也听之任之。尤其是董卓迁都之后,便开始营建郿坞。朝政之事,都交由司徒王允打理。李儒劝过多次无果后,图谋后路的心思便越重。 昔日的凉州豪雄董卓,真的老了。自从董卓的独子早夭后,董卓便不再图谋长远,只是一味沉迷权势与个人享受。也是从那时起,李儒放弃了辅助董卓成就一番霸业的梦想,只想做一个五经博士,安度余生。 人各有志,不是吗。 …… 虎牢关前,讨董诸侯自然也听闻了南路的惨事,甚至还引发了东路这些诸侯的混乱。 “事不可为,我等不如回去积蓄力量,来年再来讨董。”东郡太守桥瑁与兖州刺史刘岱的矛盾日益尖锐,便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桥元伟,你想背盟不成!”兖州刺史刘岱当即发难。 “刘公山,你休要血口污人!” “董卓未出便欲离去,不是背盟又是为何!” “我等盘桓旋门关下数月,毫无寸进,偏偏粮草消耗甚巨。若迁延日久,恐怕董卓未去,我等自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盟主袁本初听闻,原本就因形势不妙而满脸严肃的他脸色变得更差。盟军毫无寸进,岂不是说他这个盟主尸位素餐,无能至极? 果然,刘岱敏锐的发觉了袁本初的脸色变化:“乔元伟,依你之见,何人可为盟主?” 桥瑁顿时发觉自己的话狠狠地得罪了袁本初,讷讷不敢言。 刘岱却不打算放过桥瑁:“盟主,既然桥元伟嫌弃我等无能,不如便由其领军为先锋,攻取虎牢关!” “准你所请!乔元伟,还不速速去收拾本部兵马,为我等前驱!” 桥瑁脸色煞白,直欲昏倒,他一介醇儒,哪里会打仗! 第20章 盟约自散 “本初,若非要桥府君出征,曹操愿一同前往,助桥府君一臂之力!”曹操看不下去,站起身道。 曹操与乔玄乃是忘年之交,自然看不过袁绍与刘岱如此威逼桥瑁。而此次联盟讨董,曹操是作为袁绍的话事人存在,曹操如此表态,袁绍也不愿做的太过,只好放下火气,居中劝解。 “孟德素通兵法,不然桥府君将东郡兵马交由孟德统领,代足下出征可好。” 桥瑁见曹操为其解围,赶紧俯首拜道:“盟主有令,桥瑁自然遵从。” 袁绍摆手:“军情紧急,孟德与桥府君即刻出帐交接,待准备妥当立即出兵!” 桥瑁与曹操拱手,一同离开中军大帐。 “孟德高义,桥瑁感激不尽。” “曹操受桥公厚遇,岂能对其子侄有难坐视不理。然当此国难之际,桥府君方才所言确实不妥。” “唉,桥瑁无能之人,实在有辱族伯之名。” “桥公雅量,岂会在意此等末节之事。” 桥瑁无言,将曹操引入东郡军营地,当众将兵符交予曹操。 “盟主有令,曹操为先锋攻入雒阳。今桥府君将东郡子弟交予曹操之手,曹操定然上不负天下,中不负盟主、桥府君,下不负东郡子弟!但我既为主将,二三子当从我号令,若有不遵军令者,休怪我曹孟德军法不容情!” 东郡兵马肃然,皆高呼“愿从曹奋武号令!” 曹操满意的颔首“出兵,随我拿下虎牢关!” 东郡从黄巾之乱起,屡遭战火,郡兵皆作战经验丰富,所缺的不过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如今曹操机缘巧合下获得了这支老卒居多的九千东郡兵马,无形之中便拥有了强悍的战力。 虎牢雄关,虽然巍峨依旧,但失去了吕布这位当世鸠虎,却是如同猛虎少了爪牙。 在曹操的指挥下,东郡兵马发挥出了惊人的战力,尤其是在假司马乐进的带领下,不到一个时辰,曹操的兵马便在城墙上站稳了脚步。 乐进本就是东郡卫国县人,早在曹操举义兵时便投奔了曹操的帐下。此番曹操得了东郡兵马,自然给乐进表了一个假司马,让其为先锋率军夺城。 乐进容貌短小,虽然平日与曹操一般常为人取笑,但在此时攻城的时候却成为了一个优势。只见乐进凭借其身材优势,频繁穿插于敌众之间,反复将城墙上的指挥摧毁。 失去了指挥的虎牢关守军很快便乱作一团,曹操军的优势越来越大。日落之前,虎牢关内的董贼兵马便被彻底赶出了虎牢关,关城之上,升起曹操的大旗。 关东诸侯紧张的看着虎牢关上旗帜变化,但当曹操的使者将战报向袁绍报告,虎牢关已破,中军大帐却是惊人的沉默。 许久之后,袁绍才开口:“曹孟德既已攻破虎牢关,雒阳实情几日后便能知晓。若是雒阳却已毁于董贼之手,我等便撤军休整。诸位觉得如何啊。” 刘岱当即回应:“盟主高见,若是雒阳已毁,我等确实无力攻入关中。不如等来年秋收之后,再作定夺。” 其他诸侯也纷纷表示赞同。 虎牢关上的曹操,饶是智慧过人,却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方众人竟已决定撤军。 第二日,探马便带回了雒阳城只剩断壁残垣的消息。 曹操自然不敢怠慢,将消息送回盟军大营。 第三日,曹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盟军大营内的人马不断撤离,连袁绍的大纛也往北而去。桥瑁和袁绍的信使相继而来,将联盟的最终决定告知曹操。 “雄关既下,雒阳在前,尔等却先行撤军!一个个居于高位,却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竖子不足与谋!” 曹操气愤之下,直接弃了虎牢关,带着所有人马往雒阳而去。 虽然雒阳已焚于战火,但曹操依旧不甘心,想去看看雒阳到底被毁到什么程度。 联盟爱散就散,曹操并未在意。 …… 孙文台一行顺流而下,一路畅通无阻,但从汉水进入大江之后,却被盯上了。 “主公,对方恐怕铁了心要吃下我们!” “无妨,让其过来便是。” 入夜之后,一直未睡熟的孙坚醒来,便听到了外面的喧嚣。 “主公,贼子竟真敢来偷袭!”韩当在门外喊道。 孙坚走出船舱:“来了多少贼子?” “太黑了,完全看不清!” 第21章 江东 江面上突然被袭击,孙坚的百战老兵却并未惊慌,凭借着一贯的习惯结阵,士卒随伍长、伍长随什长,什长随队率,队率随屯长。 而孙坚此番顺流而下,共八百余众,分了八艘商船,正好是八个屯。 八艘商船恢复了编制后,便在各屯长的指挥下排成水站的队列,严阵以待。 来袭的水贼见商船训练有素,便知是惹不起的存在,纷纷退却。 “敢问船上是何方英雄!”一声粗犷的嗓音传出。 孙坚一开始并未作任何指挥,任凭各个屯长施为。如今见袭击方主动发声,便沉声道:“孙文台在此!此番顺流东还富春,却不知是哪路人马竟不欲让我还乡!” 对面一听孙坚的名号,顿时一片惊呼。 要知道,孙坚虽然遭逢大败,但早年就打出了自己的名声,外人不在意,同为扬州的水贼却是对这个名号忌惮的很。 “我等不知江东之虎在此,还望君侯恕罪!” “不知君侯此番还乡所为何事?”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如今天下板荡,孙坚不欲乡梓遭难,便欲还乡护我同乡。” 对方沉默了一会,又道:“君侯看来是信不过我等,不过若君侯不弃,我九江周泰字幼平、蒋钦字公奕愿率五百九江水贼投于君侯帐下!” 孙坚闻言顿时爽朗的笑了起来:“两位壮士愿投孙坚,孙坚荣幸之至。” 只听一阵风声,周泰、蒋钦便来到了孙坚的旗舰上拜道:“周泰、蒋钦见过君侯!” 孙坚定睛一看,唤作周泰的魁梧高大,一看便是步战了得;唤作蒋钦的双臂颀长,一看便是善射之士。二人眼神坚定,面相正派,显然是忠直敢当之人。 “吾尚未取江东,便先得幼平、公奕,看来是天佑我起于江东啊,哈哈哈。” 周泰与蒋钦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兴奋感,显然,赌对了! “拜见主公!”二人非常直接的认主。 孙坚将二人托起:“幼平、公奕先各领本部二百余人,任假军侯。全取江东后再论功行赏。” 蒋钦、周泰便离开了旗舰,分别去处理九江水贼归顺孙坚的事宜。 天亮之后,孙坚带着一千三百余人继续顺江东去。此时的孙文台,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 曹操领着东郡七千兵马(战损后不足八千)及亲自招募的三千新卒,合一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奔赴雒阳。 “兄长,南路袁公路、孙文台败因至今尚未查清,我等如此冒进实属不智!”曹操的从弟曹洪并不支持曹操的冒进,在善财货的曹子廉看来,曹操的冒进形同赌博,实在是经商的大忌。 “子廉,我又何尝不知此番进军雒阳凶险异常。然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曹家乃是曹相国(曹参)之后,世受国恩。如今汉室有倾覆之危,我又如何能安坐于关东,坐视董贼祸乱天下!” 曹洪无言以对,只能跟随着曹操继续往雒阳前进。 “将军,关东果然还是有忠勇之士。” “大汉养士四百年,即便灵帝祸乱天下数十年,令天下民怨四起,却也难以完全覆盖汉室遗泽。依旧会有无数的忠义之士为大汉殉葬,几年前的凉州傅南容、前些时日的孙文台便是如此,如今还得再加上一个曹孟德!然而,唯有经历过死亡后,这些忠义之士的热血才会慢慢冷却,才会知晓为今日之大汉尽忠是多么的不值!想当年,我徐荣为大汉在辽东抛洒热血之时不也是如此。到了雒阳,做了这北军校尉后,我方才知晓,这大汉,早就已经腐烂到了根,烂透了!” 副将不敢再接徐荣这似自言自语,似与其诉说的话语。 徐荣也回过了神,自嘲道:“果然是上了年纪啊,竟与你说这般话。董裨将听令,你带领本部一千骑兵为先锋,拦腰截断曹操大军;李校尉,你率本部五千骑兵绕到曹军后方发起突袭,本将自为尔等击破曹军前部!” 随着徐荣的军令下达,副将董直率先出击,从埋伏处向长蛇阵行军的曹军发起突袭。 曹操虽然及时下令阻敌,但毕竟事发突然,对面的骑兵马速也早已提了起来,瞬息之间便与曹军交战在一起。凉州骑兵无疑强悍至极,曹操的一万大军被拦腰截断,首尾难以呼应。 “不妙!”曹操看着自己的大军被凉州骑兵肆意屠杀,心中的不安不断加重。 然而不等曹操醒悟,徐荣便领着大军出现在了曹军的前方。同时,李蒙也带着骑兵绕到了曹军的后路,二话不说杀入曹军阵中。 曹操见状,差点眼前一黑。 徐荣此人曹操也是认识,但交往不深,从未想过此人的将略如此惊人。 自诩名将之资的曹操头一回带上万人马便一头栽进了阴沟里面,还未作出反应已是全军大乱,再无力掌控全局。曹操输的莫名其妙,尚在发懵,却被乱军裹挟着,往大河方向奔去。 徐荣见大局已定,也没有深追,只是简单的打扫完战场就往关中方向进军,只将李蒙留下处理曹军的后续。 曹操就没有徐荣这般从容了,此时的他战马已经毙命,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身边也只有几个家丁跟随。 “快追,敌将就在前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雍凉口音。 曹操心中一凉:“我曹孟德尚未得偿所愿,便要丧命于此了吗!” “兄长说什么呢!我曹洪在此,岂会让你丧命于此!”曹洪恰巧赶到,身后还追随着上百人马。 “子廉!”曹操惊喜道。 “兄长快走!”曹洪将曹操扶上自己的战马,抽出佩刀,便欲带人阻截追兵,“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兄长!” 曹操拦住曹洪:“尚未到拼命的时候,子廉且随我后撤!” 曹洪见追兵并未往这个方向,而是追去了另一边,便将佩刀重新入鞘,牵着战马往东而去。 一边牵着战马往前。 第22章 关东乱象 曹操兵败雒阳东面的同时,盘踞于河内的王匡也被郭汜轻易击败,仓皇逃回泰山老家。 而关东,发生了严重的内乱。 兖州刺史刘岱在袁绍的暗中支持下,轻易将踏上归途却无兵卒护卫的东郡太守桥瑁杀死,表面却伪装成是被黄巾贼所杀的模样。 冀州刺史韩馥不甘心将河北让给袁绍,却囿于袁氏故吏的身份以及僚属的压力不得不将印绶献出。没过多久,忧愤之下的韩馥便死于家中。时人皆道袁绍谋人州郡夺人性命,袁绍百口莫辩,虽忿恨却对此流言无可奈何。 豫州刺史孔伷暴毙于汝南官寺,竟无人知其死因。有人说是袁公路为了夺取豫州派刺客所为,也有人说是孔伷是突发恶疾。当然,世人肯定更多信前者所言,路中悍鬼袁公路嘛,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除此之外,远道而来的辽西太守公孙瓒、北海相孔融、广陵太守张超等人各回州郡,一路上索取粮草,补充兵员,使得一路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于是,有人愤怒的说道:“董贼窃国,未窃家财。诸侯讨董,先讨家产。噫,诸侯竟不如董贼邪!”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相比于关东,荆州地界,却安稳的多。 汉水以北的南阳郡,徐泽一心聚拢民心,积蓄力量。 汉水以南的荆州地区,荆州牧刘表刚刚单骑入荆州,准备与南郡、江夏的宗贼斗智斗勇,战乱未起。 同样,关中由于董卓的原因,虽然迁入了大量的司隶百姓,但在凉州军的高压下,却未有人敢趁机作乱,也显示出一副诡异的安宁景象。 初平元年,就这般过去了。 …… 扬州吴郡,孙坚在富春树起破虏将军乌程侯的大旗,每天都有江东各地的游侠豪杰慕名而来。 会稽人董袭、侨居吴县的琅琊人徐盛、吴郡余杭凌操、庐江人邓当等豪杰或者孤身来投,或者带着数名乡人来投。 当然,最为夸张的则是吴郡乌程人严虎,其人带着上千人前来投奔孙坚,直接被孙坚任命为别部司马。 除了这些游侠豪杰外,江东的世家也开始派人前来拜访孙坚,吴中四姓顾陆朱张直接向乌程侯送人送钱粮,以求这位江东名将的庇护。 于是,孙破虏归乡后短短半年,便重新聚集了三万大军,麾下文武英才无数。 这般成就,可羡煞了天下不知多少英雄。 孙坚当机立断,先拿下吴郡全郡,作为根基。 扬州刺史陈温见孙坚势大,自己又年老多病,直接派人将刺史印绶送到了吴县。 而由于这个时空,孙坚并未与周昂交战过,二人未曾结仇。周昂之弟丹阳太守周昕,也非常干脆的认同了陈温的举动,一同遣使向孙坚发出入主秣陵的请求。 孙坚此番回江东本就是欲以江东为根基发展,陈温的扬州刺史来的真叫一个及时。孙坚便直接接任了扬州刺史,并以扬州牧自居,下令扬州六郡中的庐江、九江、豫章、会稽四郡太守前来秣陵接受任命。 庐江太守陆康当初在荆南任桂阳太守时为孙坚所救,此番自然对孙坚接任扬州并无意见。豫章太守朱皓乃是朱儁次子,对形同朱儁弟子的孙坚也素有好感,当即遣使表示接受孙坚的调遣。 但是,九江郡太守刘邈,却不但没有回应孙坚,还在官寺大骂孙坚之行乃是僭越,陈温、孙坚私相授受,已然大逆不道。 刘邈乃是汉室宗亲,自然对于陈温、孙坚这种视汉家威严如无物的军阀做派大为反感。 孙坚自从雒阳之败后,便自感不负天下,开始横行无忌起来。 刘邈即便是汉室宗亲,也没有被孙文台放在眼里。欲逐鹿中原,则九江郡势在必得! 孙文台此番,直接带着一万精锐过江。 此番渡江,取九江郡是假,图谋袁公路才是真! 第23章 江淮战未休(一) 袁公路过得非常惨。 原本以为天下大乱,自己便可以凭借天下第一世家嫡子的身份呼风唤雨。不说登上至尊之位,称霸一方总是可以的吧。袁公路与袁本初兄弟二人早有默契,河北之地归袁本初,宛雒颍汝则归他袁公路。 然而真到圈地的时候,猛然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先是蹲在山旮旯里四五年的黄巾余孽徐伯润突然被董贼操控的朝廷任命为南阳太守,生生占住了南阳这等膏腴之地。随后,好好呆在颍川的袁公路又被辽东出身的粗鄙之人徐伯进粗暴的撵出了颍川,只好躲回汝南老家。手下第一大将孙文台也在那时失去了控制,自个跑回了江东,听说现在已经以扬州牧自居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偏偏汝南现在也不太平,早该进入坟墓的黄巾贼好死不死的在汝南各处活跃,最终出现在了平舆城外,将平舆城围住,意图全取汝南,将袁公路吓得够呛。 好在天佑袁家,平舆城出了一个勇猛坚毅的白袍小将唤作陈到陈叔至,凭借着平舆百余郡兵,硬生生杀穿了黄巾贼的阵型,斩杀渠帅黄邵,其余渠帅何仪、何曼、刘辟直接向袁公路请降。 袁公路大喜,当即任命陈到为定难将军,将投降的数万汝南黄巾通通收下,交给陈到统御。 原本只是曲长的陈到就这样火速成为了定难将军,因其喜好在铠甲之外着白袍,汝南黄巾皆称其为白袍将军。 袁公路虽然为人不靠谱,但袁家在汝南根基深厚,可以说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加上袁术本就游侠气颇重,对于陈到这般稳重勇猛之士那不是一般的欣赏。 于是,短短半年时间,陈到便一面整肃汝南黄巾,一面招募流民入伍,硬是为袁公路练出了一支一万人的精锐出来。 有了精锐,自然底气就足了。 袁公路当即决定让陈到带着新编练的一万精锐和二万辅兵出征九江郡,淮南富饶之地,毗邻汝南,袁公路可不想拱手让给他人。 …… 初平三年六月,淮南寿春。 孙坚带着刚刚加冠的长子孙策攻了寿春三月有余,整个九江郡只剩下寿春还在负隅顽抗。 “刘邈老儿,还不速速开门投降!”孙策朝着寿春喊道。 “孙文台,你好大的胆子!”刘邈怒吼道。 “文卓公,扬州大局已定,何必负隅顽抗?”孙坚叹道。 “想让我献出寿春?除非我死!” 孙坚无言,只是叹气不止。 “大人,刘文卓迂腐之人,何必在意?” “为父岂会在意刘文卓此人?为父在意的,乃是为父在淮南的清誉罢了。刘文卓为人清廉正派,素得九江郡士庶之心。若是沾上此人之血,为父在九江郡的名声便坏了,得不偿失啊。” “争夺天下,靠的不是将士用命吗?” “若真有这么简单,为父便无须回江东,早在中原打下一片基业了。” 孙坚见孙策有些茫然,遂笑道:“一时半会想不通也无妨,你不妨找你的好兄弟周公瑾,此子洞察人心,或许可以解你之困惑。” 孙策朝孙坚一拱手,转身去找好兄弟周瑜去了。 孙坚看着高大巍峨的寿春城,不禁失神。 周瑜,字公瑾,乃是扬州第一世族庐江周氏子弟。庐江周氏,在后汉乃是两世三公之家。在扬州这种偏远州郡,此等家世已经足够扬州的那些世家豪强仰望了。偏偏孙策却能与之交好,引以为助力,孙坚也是欣慰不已。 而更为难得的是,周公瑾不仅家世出众,少有文才。此番出征,更是在军略方面展现出过人之处,周瑜提出的奇思妙想,即便是孙坚这种天下名将也为之动容。 故而,虽然寿春一时难下,孙坚却并不焦急,再也没有当初从长沙北上时的紧迫感。 想想也是,长子孙伯符在江淮名声卓着,又有周公瑾这般的少年英才相佐,即便自己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了。当初自己豁出性命屡立战功却因家世只能得到微薄的拔擢的积郁之气自此一扫而空,只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丈夫当如是的豪迈之气。 然而,孙坚思绪刚刚发散,便见孙策、周瑜联袂而来。 “大人,汝南发兵五万,往寿春而来,前军已过淮水。”孙策收到如此紧急军情,急忙携周瑜来报。 “袁公路好胆,不老老实实待在老巢,竟敢来淮南捋胡须!”孙坚嗤笑道,“领军者乃是何人?纪灵还是张勋?” “旗号打的是陈,袁公路帐下可有陈姓大将?” “为父在其帐下效力,却只听闻一庐江人陈阑,未闻有其他陈姓大将。袁公路困于汝南,绝无可能将五万人马交由此人统领。” “既如此,我愿为大人试探一番袁军战力。” “善,公瑾也可一同前往,你等领军三千,不可恋战。” 二人领命而去,孙坚继续对着寿春城沉思。 孙策、周瑜领着三千丹阳兵向刚刚渡河的袁军发起突袭,试图吞下袁军先锋,将袁军大部阻拦在淮河,以免干扰寿春战事。 袁军先锋见孙策、周瑜来袭,却并未慌乱,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先渡河的一千步卒已然列好阵型,严阵以待。 孙策作战素来以勇猛着称,其一上战场,便将指挥权交给周瑜,自己则带着亲卫带头冲阵。这种战法也成效显着,主将身先士卒下,全军的士气高涨,皆悍不畏死。 然而,此番与汝南军前锋交战,一往无前的利矛却撞到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重盾之上。 孙策杀入袁军阵中还未多久,便有袁军裨将前来应战。孙策的勇武居然被此人堪堪敌住。 “来者何人,吾乃破虏将军之子孙伯符是也!” “好个身先士卒的孙破虏之子,你且记住,取你首级者,义阳魏文长!” 自称魏文长的袁军裨将自恃勇武,试图将孙伯符斩首。二人你来我往上百回合,竟棋逢敌手! “袁公路哪来这等悍勇部将!”周瑜看着义兄斗了许久,竟拿不下一裨将,暗暗自语道。 第24章 江淮战未休(二) 周瑜眼见孙策拿不下魏延,直接下令鸣金收兵。 双方听到鸣金之声,便逐渐罢战,从缠斗中分开,各自归阵。 “公瑾,何故收兵如此之速?”孙策意犹未尽道,显然与魏延的斗将让其兴奋异常,不舍离去。 “兄长,此番主公乃是让我等试探袁军战力。我固然相信以兄长的勇武当不会有危险,但与敌方裨将斗个不停毫无意义,不如速速将袁军战力报于中军,我等将袁军压在河岸便可。” 孙策恍然:“若无公瑾,我险些误了父亲大事!” “本以为袁公路困居一隅,又不得民心,不会有英雄豪杰相助。岂料此番连续遇到陈叔至、魏文长这等豪杰,中原豪杰如此之多吗?”周瑜感叹道,“陈叔至治军严谨,魏文长勇猛善战,恐怕袁军不是这么好击退。” “魏文长武艺想来应是袁公路军中之冠,陈叔至用兵如何暂不知晓,但治军之能从渡河先锋之坚韧便可看出陈叔至此人品行。父亲以为袁术乃是冢中枯骨,却不想在此时回光返照,倒是十分棘手。” “不知主公会如何应对,”周瑜摇摇头,笑道。 孙坚听到周瑜信使所言,禁不住一愣:“袁公路居然也会知人善任,这倒是稀奇事。听起来这陈叔至、魏文长都是贤能之士,明珠暗投倒是可惜了。告诉伯符、公瑾,袁军想渡河便放开路来,寿春已是囊中之物,若是能将这二贤引来再战而擒之,岂不美哉,哈哈哈。” 信使将孙坚的原话转述完后,孙策、周瑜二人对视,随之撤出河岸,任凭袁军渡河。 陈到虽然没预料到孙坚已经盯上了自己,但作为武将的直觉告诉他,此行必定有诈。 “告诉文长,我准备将计就计,全军奔赴寿春城下,先解了寿春之围再论其他。” 魏延在周瑜鸣金之后,便无所事事起来,一直到陈到的进军指令传来。 “不愧是叔至,儿郎们,随我冲锋,将江东人赶回去!” 魏延不愧为袁军之胆,前锋在魏延的鼓舞下,一个个都狂热的追随着魏延往前冲锋,仿佛前方不是刀林箭雨,而是肉林酒池一般。 于是,一个刻意放纵,一个锐意进取,魏延率着前锋军竟真的突击到了寿春的西门之下。 陈到的主力在渡河后便紧随前锋,陈到与魏延合军之后,却见对方都无喜悦之色,反而愁眉不展。 “叔至,我等果然中了孙破虏的瓮中捉鳖之计。” “孙破虏征战多年,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比肩。然夫战,勇气也。文长之锋锐,即便是孙破虏长子孙伯符也难以遏制。下令之初,我便猜测此间或许会有诈,但却仍旧与你突到了寿春城下,可不就是信任你之锐不可当么 。” 魏延闻言大笑:“叔至啊叔至,得你如此信任,便是战死于此间我魏延也无遗憾矣。” 陈到怒道:“休得胡言!你若战死难怪靠我来死战突围不成?军中将士皆为你我同乡,相处半年,即便不能整军带回,却也可以尽可能多的带他们回家。” 魏延笑意逐渐消失,开始露出严肃的神色:“魏延受教,当不负汝南乡亲。” 陈到拍了拍魏延的肩膀,开始指挥人安营扎寨。 袁军营寨背靠城墙而立,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倒是让孙坚也无从下手。 第25章 江淮战未休(三) “如今二虎入牢笼,却不好收服,为之奈何?” 周瑜面对孙坚的问题,也是头疼不已:“主公,如今二虎虽然进了牢笼,却未缚住,犹有脱出牢笼之力。此时谈收服,却是为时过早。” 孙坚颔首:“确实如此,我也是操之过急。如今扬州将定,人才紧缺,故而见才心喜,倒是忘了此时战事还未结束。” “主公,寿春战事当速速了解,迟则生变啊。”周瑜拱手道。 “明日全军押上,能活捉陈到、魏延最好,不能那便留在寿春!”孙坚眼神透出一丝狠厉。 翌日,孙坚依旧以孙策为先锋,一万江东精锐列出阵型,向着陈到的汝南军发起猛攻。 营寨内,陈到皱眉看着孙坚列出的阵型。 “叔至,孙破虏此番如此急于求成,要么是后方起火,要么便是寿春已有帮手在路上。” “文长的意思莫非是?” “正是如此!刘府君这边定然是不会有援军,那显然便是江东有人作乱。孙破虏初定扬州,确实有可能后方不服趁势作乱。”魏延分析道。 “坚守住,我就不信孙破虏能够和我们一直耗下去。 ”陈到向着士卒呼喊道。 战斗很快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孙坚的江东兵持圆盾与环首刀冲向陈到的营寨,一看便是打算贴身肉搏的,领头的乃是会稽人董袭。 “放!”陈到见江东兵逐渐逼近,这才下令弓弩兵射出手中的箭矢。 董袭见前方箭矢如暴雨般袭来,当即举盾。 “嘚嘚嘚嘚!”箭矢如同雨打芭蕉一般撞击着盾牌,江东兵只能躲在盾牌后面,无法再前进半步。箭矢无孔不入,从盾阵的缝隙处射入,将那些倒霉蛋射倒,阵型大乱;有些江东兵则是盾牌被箭矢钉穿,手被箭矢扎中,痛苦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汝南兵的箭矢终于射完了。 董袭红着眼看着倒地的江东子弟,第一轮冲锋的上千江东子弟如今还站着的已经没多少了,连董袭自己的手臂也中了一箭 。 “元代,你先下去休整,这里交给我!”凌操带着第二轮冲锋的队伍列阵而来。 董袭捂着中箭的手臂,无奈的点头。 凌操所部其实也被对面惊人的箭雨所震慑,但此时袁军的箭矢显然已经用尽,正是冲阵破营的良机。 “贼人技穷也,随我攻破营寨!” 凌操的彪悍让江东军士气大振,竟将前方的寨墙攻破,冲入营中。 这等紧急情况,站在箭楼指挥的陈到却只是皱眉,并没有其他的指令。 城下待命的魏延看不到那个方向的情形,只是按捺不住的来回走动。 “此等大战,叔至这是要我等到何时!”魏延焦躁的念念有词。 凌操攻破了寨墙后,本以为便可以随意烧杀敌营,夺下破营的首功。未曾想,这边空空如也,似乎是一座空营。 “有埋伏?”这是凌操的第一反应。 但是预想中的埋伏并未出现,袁军只是远远的持械戒备,丝毫没有围杀过来的意思。 凌操茫然,只好往己方的阵营看,却见己方的高台上,周公瑾并未有新的指示。 “不管了,杀便是了!”凌操将脸上的血迹抹了一把,带着亲卫杀进敌阵。 第26章 江淮战未休(四) 凌操面对的袁军精锐,半年前还是汝南黄巾。 然而经过半年的苦练,以及突然开窍的袁术全力的钱粮支持,这支原本只能算是土匪的汝南黄巾摇身一变,成为了汝南郡的精锐部曲之一。 说起来,陈到亲手操练出的这一万精锐,其中有两部五千人乃是汝南黄巾降卒,另外两部则是一部招募流民,一部招募良家子。 黄巾降卒两部的校尉分别是刘辟和何曼,流民部的校尉是袁家子弟袁长,良家子部的校尉则是汝南本地名士吕范。 因此,虽然一万精锐四部,却分为三股势力,谁也不服谁,平日里多有摩擦。但由于黄巾降卒有两部,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优势,又有着最为丰富的战场经验。在作战任务分配上,黄巾降卒两部总是能分到最危险却又最能获取战功的任务。 此刻与凌操厮杀在一起的,正是刘辟部的一曲,曲长周仓。 周仓乃是并州人,早年参加黄巾起义时作为信使来到汝南,最初参与过对抗皇甫嵩镇压的战事,后续汝南黄巾被镇压后在汝南山中当过土匪,汝南黄巾再次起义后又下山加入其中,成为了渠帅刘辟的心腹。 周仓的身材高大,力气也足,在厮杀中很占优势。对面的会稽人凌操若不是凭借着明显矮小多的体型躲闪,恐怕早已被周仓一刀剁了。 “这壮汉力气过猛,恐难以取胜,不如等援兵来了一起围杀此獠。”凌操虽然外表粗犷,却心思细腻,眼见自己不敌,便起了等后面援兵一起来战的心思。 孙坚不愧是老行伍,此番的进攻在其指挥下便如同那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比一波汹涌。 凌操后面领兵而来的乃是孙贲,孙贲后面则是徐盛、严白虎等将领。 只能说,孙文台对寿春势在必得,作为惊喜的陈、魏两名上将之才,他也不愿放过。 如果说凌操一人虽勇,却不敌周仓,无法撼动袁军阵营。那再押上一个孙贲,周仓便没办法那么从容了。凌操原本只是会稽余杭一游侠,投奔孙文台后,却被委以重用。大恩无以为报,再加上游侠的轻生重义,凌操的打法充斥着疯狂的意味。如此一来,周仓隐隐有了支撑不住的趋势。 周仓这面的压力自然被高台上的陈到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从一开始,周仓便知道,他这曲的任务是拼死拦住江东军。 作战开始之前,陈到召集了各曲的曲长,明确的将各曲的作战任务分配下去。唯有将寿春郡太守刘邈救出送至淮水左岸,陈到下达了撤退的指令,各曲才能离开预设的战场。 “若有不从者,皆斩!”一向温和的陈到语气里满是杀意。 …… 寿春城城墙之上,刘邈茫然的看着城外厮杀的双方。 “我家主公特令陈叔至将军领精锐至此,便是为了解救刘府君。刘府君若无其他紧要之时,还请随我速速渡过淮水!”良家子部校尉吕范焦躁的看着犹自不动的刘邈。 许久之后,刘邈幽幽叹道:“子衡当知,我作为寿春太守,守土有责,不可轻离。” “刘府君当知,汉室衰微,制度早已不存,当以保全性命为上,方有转机。” “这也是你投袁公路的原因?想那袁公路初治汝南,哀鸿遍野。若非你等贤才投奔袁公路,助其治理地方,恐怕汝南也容不下袁公路其人。” “敢问刘使君,足下觉得谁人能让天下重归太平呢?” “无论谁人,反正不可能是袁公路!”刘邈嗤笑道,“我观你家陈叔至将军治军严谨,效力袁公路乃是明珠暗投。不如改投明主,如何啊?” “刘使君在消遣我不成?”吕范面色陡然变黑。 “罢了,你回去告诉陈叔至,我是不会放弃守土职责的。况且,孙文台不敢杀老夫!” 吕范无言,只好出城回报陈到。 陈到闻言后,只是让吕范回归良家子部,准备撤军。 既然刘邈不愿意退往汝南,那便没有必要浪费汝南子弟的性命。 陈到的命令通过信使迅速送交至各个曲长,各曲长开始指挥部众后撤,尚未交战只是对峙的双方很快便分开,但如周仓曲所处的境地,却很难迅速分开。 周仓此时对阵的,已经是凌操、孙贲、徐盛、严白虎、蒋钦等五人。周仓左支右绌,终究还是没能敌过,败下阵来。 “贼子休得猖狂,吃我一箭!”远处魏延的粗嗓门响起来。 凌操本就作战时间最长,耗力最多,偏偏奋不顾身的打法又让其身上伤痕累累,魏延这一箭过来,竟然正中凌操的面门。 “文德!”旁边的徐盛见状大喊起凌操的表字,但凌操却直接倒下,不省人事。 魏延见一箭建功,当即加快速度冲入乱战当中。 孙坚发觉了这边的异状,当即让孙策过去接应。 孙策到达时,双方的乱战已经即将结束。 徐盛沉默的将凌操的尸体背起后撤,孙贲、严白虎等人抵挡住魏延、周仓的攻势。 魏延见孙策到来,便示意双方停手。 “孙将军,此番是我军败了,还望你等能容许我军收拾袍泽尸骸。”魏延严肃道。 孙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在他看来,寿春城终究要收入囊中的,陈叔至乃是不速之客,走得越远越好! 陈到等各部传达回脱战的消息后,便一声令下,沿颍水往汝南境内的慎县退去。 孙坚此时已然顾不上陈到、魏延的离去,因为,北面的徐州,也来人了。 年近六旬的徐州牧陶谦亲自领兵而来,由不得孙文台不重视。 “文台,几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任意妄为啊。” “哼,若是当日太尉听我之言诛杀董卓,天下事何至于此。我孙文台为讨董身先士卒,却因后无援兵惨败,已然无愧于天下!” “哈哈哈,好个无愧于天下。既然如此,你又何德何能私占扬州!” “尔等坐观天下大乱而不为,那我孙文台占据一隅而后平天下又有何不可!” 陶谦哑然:“你我乃是旧交,我也不与你争那口舌。刘寿春乃是我徐州之人,与我向来交好,还望足下能放其还乡。” 孙坚颔首,下令让围城大军让出一条大道。 寿春城门缓缓打开,刘邈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城墙,随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四百年汉家天下,定然比这城墙还要高还要厚,但怎么就在短短时间内,便成了这份境地呢。 唯有叹息。 第27章 长安风云(一) 随着刘邈的离去,孙文台终于全取扬州,即便是有人置喙其自领扬州牧,却也无法动其分毫。 进入寿春的当日,孙坚便宣布将扬州的州治迁回寿春,争霸中原的目的显露无疑。 而长子孙策,则被孙坚任命为平越中郎将,领周瑜、严白虎、董袭众将回江东平定山越的叛乱,同时也有就地募兵、练兵兼威慑江东的意思。 孙坚其人,则坐镇寿春,静候时机。 孙坚的这些举动,让天下人认识到此人不再是一莽夫,而是成为有实力、有野心的一方诸侯。 一时间,原本还在观望的江淮名士,纷纷来投。 其中的佼佼者,当数彭城人张昭张子布、广陵人张紘张子纲、临淮人鲁肃鲁子敬、淮南人刘晔刘子扬四人。 四人两人年长、两人年轻,倒是相得益彰。 孙坚与四人交谈后,孙坚为四人的见识、德行、才干而折服,四人也为孙坚的气度、志向、阅历而倾心,倒是其乐融融、君臣相得。 “子扬,既然足下认我为主,我当先明言。我已然不再是汉室忠臣,若宗室有人可再中兴汉室,我之势难当,那再度臣服于汉我孙文台也无话可说。然则若是汉室继续衰微,我孙文台对至尊之位的野心也不会遮掩。子扬乃是世祖之后,如今汉室将倾,足下投奔于我,却是何故?” 刘晔肃然,起身环视堂上众人,拱手道:“刘子扬得主公如此信重,实在是惭愧。然汉室衰微,此乃天数,天下岂有万世不灭之朝,此不过是秦皇妄想罢了。我刘子扬只愿得一明主,辅佐其早日安定天下。如此,他日见到先祖之日,我也可称刘子扬虽负汉室,却不负天下人,此生无愧矣。” “善!不想子扬之志竟与我孙文台一般。我孙文台少时为吏,屡立功勋,却直到平定长沙之乱才得以封侯。心中虽亦有怨言,却不愿负于天下,负于本心。不论是昔日孤军讨董,还是今日盘踞扬州,我孙文台戡乱定邦之心始终未变!” 堂上众人皆起身下拜:“臣等愿助主公得偿所愿,济世安邦!” …… 且说淮南孙文台君臣相得,勠力同心,长安这边却已然是君臣离心,朝不保夕。 自从迁都长安,部将徐荣败孙坚、破曹操,关东诸侯不战自乱,董卓已然是志得意满,为自己的神来之笔赞叹不已。而后董卓便在郿县筑起坞堡,将各地搜刮而来的财货、女子皆充入其中。坞堡之内,一切规制竟形同长安未央宫。显然,董卓虽不敢僭越称帝,但却不影响其享受帝王的待遇。至于长安朝中大小事务,一律丢给心腹司徒王允处置。 王允,字子师,出身太原王氏。灵帝时期屡屡冲在诛宦最前线,为此两度入狱。在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三位大佬的解救下才得以出狱,出狱之后,王允隐姓埋名,直到灵帝驾崩、董卓主政才重新回到朝堂。 王子师回到中枢后,却一改昔日作风,一味投靠董卓,俨然是董卓的铁杆心腹。 王子师的投靠也让董卓非常满意,投桃报李,王子师先是升为尚书令,掌尚书台,后又迁为司徒,录尚书事,成为了董卓在朝中的代言人。 有这么一位少时被称为王佐之才的心腹打理朝政,董相国别提有多么安心。董相国一来年事已高,二则日益肥硕,也不愿操劳朝政,遂自此深居郿坞,不理朝政。 董相国放心王司徒,女婿李儒却不这么看。 李儒也曾几次暗示过董卓王允此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靠,却都被董卓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有次董卓甚至直接问李儒若是让其为司徒录尚书事,其可能胜任。李儒自然无言以对,遂也明白了董卓的心意,不再提此事,只是暗暗谋划后路。 李儒将当日朝政大事送至郿坞后,便返回了长安。但其左思右想,总觉得不能这般下去,遂又出了城,去了凉州军的营地。 凉州军士自然认得这位董相国的女婿,也无人敢阻拦他。李儒遂径直前往军营深处,进入了一间军帐。 “李博士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军帐主人见到李儒,并未惊讶,只是调笑道。 “文和,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寒暄?” “文优来此,想必是忧心相国吧。” “正是,文和你洞察人心,可能为我解惑?” “此事易耳。”唤作文和之人起身走到帐外,见附近并无六耳,这才回到席上。“相国年事已高,又失了子嗣,朝中施政还惹得关东诸侯讨伐,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有作为也不是不能理解。况且,郿坞之内相国起居如同帝王,也不是什么秘密。历代凉州名将何人能有相国这般煊赫,相国之心你我自知。” “大人如此心态,我等自然知晓。只是,朝政远不如大人所想那般安稳,稍有不慎,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啊!” “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未有风声,但直觉却告诉我,暗潮之下,惊涛骇浪已在酝酿,待爆发之日,我等恐皆为齑粉矣。” 李儒感叹后,却突然警觉:“好你个贾文和,原来早就察觉此事,这才一直躲在军中!” 贾诩贾文和却并未辩解,只是笑着看着李儒:“文优你身为相国之婿,难以置身事外,我便是告知了你又能如何?” 李儒颓然:“难道以文和之能,也无法挽回吗?” “汉室将倾,天命难违,相国之命数也如此,非人力所能更易。” 第28章 长安风云(二) 贾诩的悲观却让李儒分外不甘:“难道你我的性命,以你的才智也无法保全吗!” “哈哈哈哈”,贾诩听闻此言,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李儒见状,揪住贾诩的领口:“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我李文优只且能苟全性命,有何可笑!” 贾诩将李儒的手拍开,依旧笑着看着李儒:“我笑你李文优身处局内,往日才智竟不见一分。你方才让我设法保住董相国,然而董相国犹如溺水之人,贸然施救只会让自己也被拖入水中,故我贾文和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敢救。至于保全自身,此易耳。董相国自以为迁都长安便可高枕无忧,却不知早就有人在暗中窥视,伺机而动。” “文和这是要将匿于黑暗之人揪出来?” “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李儒醒悟:“可是关中之外的诸侯联络过文和!” 贾诩颔首:“迁都长安那日,南阳太守便遣使私下寻我。” “南阳太守徐伯润?竟是此人?” “自从迁都之后,大小诸侯林立,却都免不了扩张地盘。但纵观天下诸侯,竟只有南阳徐伯润安守南阳,未曾圈占南阳之外的地界。如此行径,要么是胸无大志,小富即安;要么便是所谋甚大,无暇他顾!” “此人日日勤练兵士,显然不是那种胸无大志之庸才。” “然也,此人并无动作。常理而言,其应当南下荆州,如孙文台那般以武力夺下荆州全境,再以荆州为基业争霸天下。” “连荆州都看不上,那只能说明一点,徐伯润志在关中!” 二人对视,刚刚的推断让二人皆精神一振。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文和你可有投奔此人的想法?” “暂时没有,凉州军可不会投靠此人。我乃军中佐吏,岂能弃军而走。” 李儒了然,向贾诩告别。 回到长安后,李儒自知作为董卓的女婿,若长安文武反叛,绝无可能放过自己。 显然, 贾文和的计谋最终还得看长安的事态发展,以及徐伯润后续能不能进入关中。别的不说,即便朝廷文武能够叛乱成功,关中的数万凉州军士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处置的。 届时,关中大乱,徐伯润正好乱中得利,而李文优自己,也将是徐伯润的重要助力。 李儒本就智计过人,此番看清时局后,便开始一步步谋划自己的后路。 与此同时,朝中的反董势力的暗中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中。 作为董卓心腹,被委以重任的司徒王允竟是头号反董分子,这话说出去肯定没有人会信。 但事实便是如此,在长安司徒府的密室内,王允、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泰、杨瓒,仆射士孙瑞等人正在商议如何除掉董卓,匡扶汉室! “子师,如今你虽然获得了董贼的信任,董贼将朝政交予你打理。但也因为如此,董贼安居郿坞,深居简出,如何除掉董贼,反而成了问题。”司隶校尉黄琬道。 “其实不然,想要引董贼出郿坞容易,但动手将其杀死却很难。” “吕奉先勇冠天下,此人在董贼身边护卫,我等毫无机会。” “能否将吕奉先拉拢过来,其二人形同父子,却非情同父子……” “此事可为!你等可能并不知晓,近日,董贼与吕奉先已有嫌隙。”王子师经常能够面见董卓,倒是知晓不少隐秘之事。 “何等嫌隙!” “诸位当知晓董贼深居郿坞,整日饮酒作乐,吕奉先护卫一旁,少不得被辱骂。昨日我还听闻吕奉先因与郿坞女官私通,董贼用手戟相掷,吕奉先躲过后仓皇逃离郿坞。” “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 “正是,明日我以寿宴为名邀其前来,定将其拉拢过来。” 众人齐声喝彩,仿佛吕布已被拉拢一般。 …… 翌日黄昏,吕布与同乡李肃前往司徒府赴宴。 宴上,吕布举杯为司徒贺寿,王允一饮而尽后却叹息不已。 吕布与李肃面面相觑,吕布言道:“司徒今日大寿,却不知为何事叹息?” 王允屏退左右仆从,幽幽道:“我叹奉先当世英雄,值此板荡之际,不能领万骑横扫群逆也就罢了,竟屈身为一执戟郎侍奉相国左右,朝不保夕。昨日奉先矫健躲过掷戟,不知若有一日乱箭齐发之下奉先还能不能躲过!”说到最后,王允的语气转而变得尖锐起来。 吕布大惊,猛然起身,将身前几案推翻,拔出配剑,横于身前:“好个王司徒,义父视你为心腹,你却挑拨离间我父子!” “奉先姓吕,相国姓董,何来父子!”王允喝道,“若真为父子,岂有掷戟杀子之父!” 吕布不禁想起昨日凶险,若非自己身手矫健,恐怕真的就被那手戟刺穿。董相国昔日能左右开弓,那臂力可不是说笑的。 吕布收剑入鞘,剑眉竖起,双目冷冷的盯着王允:“王公不妨直说,此番以大寿相邀,到底所为何事。我方才想起,当日在丁建阳处为主簿时,丁建阳为王公送过贺礼。王公大寿恐怕并非今日。” 王允哈哈笑道:“然也,今日邀奉先来此,并非为我贺寿,乃是为董相国筹措祭典! ” 此言一出,一旁一直沉默的李肃突然发声:“奉先,其实我早已知晓此事,但不知奉先心意,故而一直未曾告知。董卓倒行逆施,我等并州人又不得其信任,不若早做打算,为朝廷除却此贼!” 吕布侧身冷冷的瞥了李肃一眼:“王公欲借吕布之勇诛杀董相国,不知事成之后如何续功?” “若奉先为朝廷除此国贼,拜骠骑将军,封万户侯如何?” 吕布表面上不动声色,握着配剑的手却突然发力,紧紧的握在剑柄上,许久才开口:“吕布愿随明公拨乱反正,诛杀国贼!” 王允暗中长舒了一口气,吕布这等边郡武人向来不好把握心思,好在吕布此人好功好名好色,终于还是将其拉拢了过来。 之后王允又单独和吕布商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谈完之后已是深夜。 “夜深至此,奉先不如便在府中下榻。”王允意味深长道。 此时长安已经宵禁,吕布也并不想引人注意,遂同司徒府中仆役前往客房。 仆役将吕布引到一座院落便离去了,吕布独自走进院落,却见房内有稀里哗啦的沐浴水声,随后一女子窈窕的身影被蜡烛映照在墙上。 女子缓缓开口,:“夜深露重,将军何不入室休息?” …… 第29章 长安风云(三) 次日早晨,吕布拜别王允,领着李肃去做诛杀董卓的准备。 “奉先,昨夜那是我养女王蝉,与你为妾也不算辱没了你吧。”吕布到门口的时候王允突然喊道。 吕布闻言当即返回下拜:“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奉先请起,如今乃非常之时,待董卓授首之后我再为小女补上一个婚宴。” 吕布大喜,欣然道:“大人宽心,我定手刃董贼!” 随后,吕布昂首阔步,离开了司徒府,身上携带着早已拟制好敕封董卓为秦公的文书。 凭借着这份文书,吕布非常顺利的进去了郿坞,将此文书送至董卓案前。 “秦公?昔日高皇帝举兵入武关灭秦,今日再让汉少帝禅让于我这秦公?王子师果然是妙人。”董卓一边嗤笑一边反复看着文书。 “奉先,昨日我酒后失态,差点误伤于你,莫要放在心上啊。我董仲颖无子无孙,仅有你吕奉先这一名义子,说不得我百年之后这秦公便要传于你处。” 董卓突然看着吕布,发出莫名的感叹。 吕布闻言当即下拜:“义父身壮体硕,当能再诞子嗣。” 董卓左手持樽一饮而尽:“老夫戎马半生,岂会不知自家身体?也是老夫思虑不周,未曾考虑为你娶一高门女子。此番想起,自然要为我儿择一煊赫门庭之千金。” 董卓半醉半醒,絮絮叨叨,却始终没有动身的意思。 吕布心中焦急,不由朗声提醒董卓:“义父,天子与朝中重臣都在未央宫等候义父。不如过了封公仪式,再处置此等杂事。” “我儿不急,我自然不会急,哈哈哈,走,过了今日,老夫便是秦公!” 吕布令郿坞侍从搀扶着董卓上了专属的六驾马车,自己带着甲士一路护送董卓前往长安未央宫。 车驾行至北掖门时,李肃突然率数十持戟武士从藏兵洞出现,李肃长戟直接刺向董卓。董卓挥手招架,手臂顿时被划伤,整个人也从车驾上摔落。 董卓猝不及防下,只能缩在马腿处:“奉先我儿,救我!” 吕布纵马而来,将手中的长矛往前一递,直接贯穿了董卓的胸口。 “为何……”董卓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双眼便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初平三年四月,一代枭雄董卓横死于北掖门,时年六十一岁。 吕布颤抖的握着手中的长矛,早晨出发时董卓所言差点让其动摇了诛董之心,好在最终还是亲自手刃董卓。 董卓被杀的消息传的飞快 ,长安城中居住的雒阳百姓早就对董卓恨之入骨,如今听闻董卓已死,各家各户纷纷前往北掖门。不知是哪个好事者甚至将烛芯插到董卓的肚脐上,董卓那肥硕的身躯支撑着烛芯一直在燃烧,经久不灭。 朝堂之中,各种声音也如同开了锅一般,众说纷纭。 王允皱眉看着百官,当日其人为董卓主政之时,这些人没一个敢吱声。如今董卓伏诛,他们倒是一个个跳出来仿佛他们才是诛杀国贼的功勋之人。 司隶校尉黄琬见状,高声道:“诸君,国贼伏诛,司徒当居首功。尔等议论纷纷却是何故啊。” 众人尚未发言,却见阶下一身戎装的吕布率着一曲军士越阶而上,并将数人首级掷于殿内。 “大人,郿坞已为我所破,董贼老母及孙女皆在此。如今唯有董贼之婿李儒、牛辅尚未伏诛。” “哈哈哈,奉先不愧为世之鸠虎,诛杀董贼,当居首功!”王允突然不再沉默,大笑道,“陛下,吕奉先诛杀国贼董卓,当重赏!” “不知司徒欲荐此人何赏格?” “骠骑将军,拜县侯!” 皇甫嵩闻言,再度言道:“诛杀国贼,县侯可也。但骠骑将军此等重号,陛下却不可轻易授之。” 其他文武见皇甫嵩冒头,纷纷赞同。 吕布全程黑着脸,没想到即便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也不过一县侯,也没能捞到一重号将军。 王允见状,稍微安慰了吕布一番,便让其去清理长安城中董贼余孽:“李儒智计过人,当将此人寻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吕布无言,拱手离去。 王允则返身回到殿内,又进入到毫无意义的争吵环节。 …… 李儒早在吕布去请董卓入宫时便已然知悉将有大事发生。于是,李儒带着二名家仆干脆利落的往南走,董卓伏诛之时,李儒已然走到了蓝田。 “岳父大人,非我不救你性命,奈何你仇家遍地,我想帮你却也难以施为。”李儒一边念叨一边赶路。 长安城外的凉州军大营,此时也是一片混乱。 董卓已死,凉州将士自知肯定会被朝中公卿排挤,甚至会被定为董卓同党,一并诛杀。于是,有的人找关系找到了皇甫嵩这位凉州出身的名将;也有人偷偷开溜,往凉州老家而去;还有人私底下勾连,寻找自保;更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准备搞一出大事! 朝堂之上仍旧吵吵嚷嚷没停,就是没有统一口径对外。 于是,王允便拍脑袋决策,凉州将士皆为从犯,一律不得赦免! 朝廷敕令一经传出,凉州大营内一片哗然。 董卓部将李傕、郭汜等人带着部曲便想逃到凉州,前有马腾、韩遂割据凉州,如同一土皇帝,继承董卓军队的李傕、郭汜自然也起了同样的心思。 然而,还未等众人拔营,军中文书贾文和站了出来。 “诸君,且不说凉州已有韩遂、马腾、程银等人,三辅富饶,又岂是苦寒如凉州能比的?诸位不如并军合力进攻长安,成则继董公遗志,掌控朝堂;败再归凉州,也不失为一后路。” 第30章 长安风云(四) “贾先生,我等缺粮,恐怕难以速下长安,迁延日久,对我等不利,反而不美。”郭汜对反攻长安提出异议。 “董公在郿坞囤粮无数,此番定然犹有余存。我等不如先屯兵郿坞,且先看看朝堂到底是何说法!”说话的乃是武威人张济。 “还有何说法,哼,王允、吕布这些并州人想必就是想杀尽我们凉州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飞熊军统帅李傕反而底气十足的感觉,“董公虽去,飞熊军尚在,我倒要看看吕奉先拿什么来抵挡我飞熊军!” 李傕自信当日是有资本的,飞熊军当日大显神威,便已表明天下骑兵飞熊为首。你吕奉先武力再强又有何用,还能一人屠一军不成! 于是,这边朝廷公卿刚刚将文书传达下去,宣布不赦免董卓的部将士卒;另一边的董卓部众便已经打着为董卓复仇的旗号谋划进攻长安了。 从狱中被释放而出的荀攸得知了中枢的决定后,不禁眼前一黑。 “诸位公卿,荀攸不知为何你等既不赦免凉州众将又不派人看管凉州军士到底意欲何为。然而大错已然铸成,当速速任命挽救一二才是!” 司空杨彪苦笑道:“公达,如今董卓虽去,却遗留部众数万。除恶务尽,乃是朝中公卿共识。” “天子迟早为你等所害!”荀攸虽然气愤,但却无可奈何。 “公达,我已遣奉先总领长安兵马,更令徐荣、胡轸迎战李傕,想来即便是不能灭尽董贼旧部,也可据城而守!”王允强撑道。 荀攸闻言更是脸色大变:“徐、胡乃是董贼旧将,此番新降,人心浮动。即便徐荣是一时名将,贸然迎战,也难以战而胜之!长安城内敌我未明,吕奉先空有勇武,却无用武之地,于形势毫无裨益。李傕等将以哀兵之势来战,徐荣、胡轸二将定然难以抵挡。而一旦兵临城下,但凡有一内应,长安城旦夕可破。诸公,此乃九死无生之局,除非出现神迹,否则我等都将陷于逆贼之手。” 王允、杨彪不通军事,听到荀攸所言,面面相觑,皆手足发冷。 …… 却说徐荣、胡轸被勒令迎战李傕等人的叛军,一路上,二人商议了数回,却依旧未能寻得胜机。 “文才,此战胜机难寻。届时,我将率本部兵马冲杀,若是剩了自然好说,败了你便投了李稚然。” “伯进,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你眼里,我胡文才便是如此不堪之人?” 徐荣没有说话,本就沉默的他显得更加沉默。 一路无话,徐荣、胡轸行军至当年的鸿门宴旧址——新丰县。 徐荣本为北军步兵校尉,部下多为步卒,自然也就选择了在要道上扎营拒守。 当日傍晚,李傕、李蒙、郭汜、樊稠、张济等董卓旧部也陆续抵达新丰,数万兵马皆被挡在了这条要道上。 董卓麾下武将,向来以女婿牛辅为首,以中郎将之衔统领众将。然而董卓一朝被杀,根本来不及召回河东驻防的牛辅。其他如李傕、郭汜等职位最高也不过裨将,即便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却谁也不肯服谁,根本形成不了统一的指挥。 当然,作为军中宿将,众人也都知道这样不行。于是,在众将的推举下,李傕、郭汜二人便凭借着部众战力出众,成了暂时的话事人。二人商议,哪怕是打起来,也总比之前乱糟糟的好。 叛军在野外扎营一夜。第二日一早,叛军便列好军阵,准备举攻破面前的简陋营寨。 但是,好歹是共过事的同僚,开战之前,李傕、郭汜还是让李蒙上前劝降一番。 “徐将军,我等处境无须多言足下也清楚。既然朝中公卿不愿赦免我等,那我等也只好带着兄弟们去找朝中公卿理论理论。徐将军之本事在座的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所以我也直言,以将军今日之兵马,与我等对敌只是以卵击石罢了。将军何不放开大路,两不相帮,也比为朝中那些蠹虫公卿卖命要强!” “徐荣生于辽东荒蛮之地,不清楚什么大道理,只知忠于朝廷。尔等提兵威逼长安,自然便是徐荣之敌。无需多言,放马过来便是,我徐伯进生是大汉忠臣,死也是大汉忠魂!” 李傕闻言,不耐道:“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我李稚然便成全你!前些时日在郿坞寻到了一些昔日主公所言之物事,用来送你上路倒是正好。李利、李暹,领全新的飞熊军上来,让徐中郎将和你们的各位叔伯开开眼!” 徐荣脸色不变,但胡轸和对面的郭汜、张济等人却脸色大变。 只见李傕的侄子李利、李暹全身具装,胯下的马匹也披着铁甲,此时的飞熊军,俨然便是董卓生前言道的 “甲骑具装”! “杀!” 李傕一声令下,八百甲骑具装开始缓慢加速,沉重的铁甲让飞熊军的马蹄声变得与往日截然不同。 一贯沉稳的徐荣此刻面沉如水,沉重的马蹄声仿佛踏在他的心尖上。呼吸变得格外的困难,原本干燥的手心已经湿漉漉的握不住佩剑。 甲骑具装越跑越快,速度渐渐提了上来,仿佛一堵钢铁城墙迎面撞来。飞熊军的长兵依旧是长矛,此时放倒在马前,与甲骑具装搭配起来,仿佛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抵挡。 大意了! 这是徐荣最后的念头。 在八百甲骑具装面前,徐荣所在的狭窄道口便是一条死亡道口。 没有陷马坑,没有拒马,甚至连长矛方阵或者重弩也没有,徐荣一部遭遇的自然便是毫无悬念的屠杀。 实际上,飞熊军根本也不需要做多余的动作,放平长矛,结阵冲过去便可。 整场战斗不过一刻,徐荣的北军步兵营六千人马便全军覆没于此,徐荣本人也毫无例外没于马蹄之下。 干脆利落的一场大胜,却没有迎来欢呼之声。包括李傕本人在内的凉州众将皆面色苍白,仿佛被马蹄践踏而过的是他们一般。 最后还是胡轸打破了沉默,用他那颤抖的音调请降。胡轸本部三千人如今只剩不满一千,这还是他一开始便没打算与李傕等人为敌,才得以保住这点人马。 “罢了,留下一些人马收拾战场,其余人马继续往长安进发!”李傕回过神来,向众将发令。 有如此惊人战力的飞熊军在手,即便是一贯的死对头郭汜,如今也不敢再公然与他作对。 李傕一边行军,一边听着侄子李利的战后回报。 “叔父,此战飞熊军除了五个倒霉蛋落马身亡,全军八百人连轻伤也未曾有!”李利兴奋的有些忘形。“如此强军在手,叔父便是继承董相国权位,也无人再敢反对啊!” 第31章 长安风云(五) “愚蠢!”原本还笑眯眯的李傕突然怒斥侄子,“主公为何而亡,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还继承主公之权位,你是想让我们北地李家灭门吗!” 李利闻言,不禁汗流浃背,慌忙下马拜倒。 “我李傕不过一北地武夫,侥幸为主公代掌飞熊军,这才有今日之盛。昔日飞熊军千人甲骑,战力却远不及今日八百甲骑具装,何也?不过是因为主公掌天下之权,揽天下之财,故有此财力人力打造这八百精铁甲具。然主公一夕大权在握,却忘记了立身之本,将这八百飞熊军置于长安城外大营。若当日主公身边有这八百甲骑具装,再来百个吕布又有何妨!我李傕并无代汉之心,汉家制度之下飞熊军不能随侍左右,那我便不要主公这权位!” 随后,李傕也不管李利听懂没有,策马离开。 初平三年五月,董卓部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于新丰大败中郎将徐荣,收降校尉胡轸。随后,李傕等人共计十余万兵马围攻长安。 长安城内,吕布正与新纳妾室王蝉宴饮,浑然不顾城外围城的十万凉州兵马。 “夫君统领长安兵马,如今十万叛军围城,你我却在此饮酒作乐,似乎不好吧。”王蝉小心翼翼道。 “哼,当日王司徒说好事成之后,便予我骠骑将军,加万户侯。如今却予我一奋威将军,拜九原侯。好好地骠骑将军变成了杂号的奋威将军也就罢了,九原早就没什么人了,封此九原侯和笑话有何区别!”说到怒处,吕布甚至将手中的酒樽丢了出去。 “奉先何出此言!”王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九原昔日也有万户,怎么就当不得万户侯了?至于骠骑将军,本朝骠骑将军向来由外戚担任,当日许诺乃是我王允考虑不周。如今伯进战死,唯有靠奉先来稳定局势了。” 吕布耳根子本就软,听到王允这番解释,不由反思起来。 此时,城外的李傕、郭汜一边围城,一边试探着发起进攻。 城墙上代为指挥的张辽忙不迭派人将战况告知吕布,希望吕布能够亲自前来。 吕布收到战报后,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就这样,叛军围了七天长安城,作为统帅的吕布一直未曾露面。朝中公卿无奈,只好下旨拜吕布为骠骑将军、温侯,吕布这才动身前往长安城墙之上。 俗话说,人到一万,无边无沿,人到十万,彻地连天。吕布刚上城墙,便被城外那十万叛军所慑。 十万叛军,三四万骑兵,这已经是个很恐怖的数字。 叛军人马密密麻麻的陈列于城下,让人光看一眼便觉头皮发麻。胆小的甚至两股颤颤,说不出话语。 “奉先,长安城全靠你了。”得知吕布终于肯出力,王允当即前往长安西城墙,正好遇到了吕布。 一向睥睨天下的吕布却出奇的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大人,若是护你与蝉儿逃离长安,你可愿意。” 王允沉默,吕布此言已经明确告诉他,长安城守不住。 “罢了,你与蝉儿走吧。我王子师一生忠于大汉,又岂会临阵脱逃!” 吕布并未理会王允的嘲讽,只是躬身一拜。有些人,可敬不可学;有些事,知之不可用。 …… 长安城被围的第八日,守城的士卒中出现了叛军的内应,原本坚固的长安城突然城门洞开。 如此良机,李傕等人岂会放过,当日,李傕等将以羌骑兵为前驱,李傕自领飞熊军攻入城中,长安城告破。 朝中公卿得知长安被李傕攻破了,太常种拂、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选择了奋勇抵抗,守节而死。司徒王允、司空杨彪等公卿则护着皇帝,到宣平城门楼上怒斥李傕等将:“你等不思昔日之过,反而围攻长安,擅杀公卿,意欲何为!” “董相国无辜被杀,我等身为旧部,也被列为逆党。为了活命,也为了公道,我等只好提兵来问皇帝,董相国究竟犯了何事非杀不可,我等又是犯了何事罪无可赦!” 在场的公卿包括小皇帝都看着王允,王允脸色涨红:“董卓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人人欲得而诛之!你等身为帮凶,有何资格被赦免?” “好好好!”李傕大怒,“如此,那便由我这无德无行之人来替尔等掌控朝政!让尔等也知晓我边郡将士之艰难!左右,拿下这两面三刀之王子师,取其首级告慰董相国在天之灵!” 李傕旁边雄壮的武士径直前往皇帝旁边,将脸色苍白的王允拖出殿外。随后,武士将王允那苍苍白发的首级带了上来。 小皇帝初次见到如此血腥的景象,吓得面色发白,不敢出声。 李傕向小皇帝拜道:“董相国依照先帝遗诏扶陛下登基,如今却无故被王允、吕布杀害。我等举兵非是为了作乱,乃是为董相国讨个公道!还望陛下将王允此贼施加于董相国身上的罪状撤回,并赦免我等。” 司空杨彪叹息:“将军放心,陛下定会公正处置此事。” 半日后,朝廷发文宣布董卓乃是忠勇之士,可惜为王允、董卓所害,今追封董卓为壮谬侯,谥号忠勇。同时,此番拨乱反正的李傕、郭汜等将各有封赏。其中李傕被拜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池阳侯,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被封为镇东将军、廉侯,屯驻弘农,其他起兵众将各有封赏。然而,李傕想拜贾诩为左冯翊时,却被贾诩拒绝。 第32章 长安风云(六) “文和既然不愿意为左冯翊,那便在朝中任尚书令吧。我等凉州众将皆不通政务,若无可信之人为尚书令,怎么死了都不知道。”李傕言辞恳切,试图留下意欲归去的贾诩。 “罢了,今日之事也是我贾文和一手促成的,便由我来为你们打理中枢。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你等几家自相攻伐,那我只好辞去尚书令一职,各不相助了。” 李傕闻言大喜,自然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于是,在贾文和接了尚书台后,朝中那些往日里一直与关东勾勾搭搭的朝臣对于这乱武的贾文和自然是又恨又怕,却是再也不敢私自与关东联系了。至于那些不怕死的硬骨头,自然被司隶校尉李稚然带兵拎走,直接没了音讯。 乱武贾令君之名自此传遍长安,可治小儿夜啼。 …… 丹水县官寺,南阳太守徐泽已在此等候多时。 “主公,人已带到。” 原本汉兴郡的情报司现已经更名为绣衣卫,绣衣卫指挥使杨昆亲自负责此次的行动,可见此番行动关系重大。 被带到徐泽面前之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赫然是消失多时的董卓女婿李儒李文优。 “这便是安乡侯的待客之道吗?” “客分好客恶客,在好恶未明之前,自然要慎重。”南阳之主淡淡说道。 “那敢问安乡侯,我李文优在此处算好客还是恶客?” “那要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了。” “我李文优来投,就这么没有分量吗!”李儒有些愤慨。 “李文优之智固然天下皆知,但你鸩杀太后与少帝,却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实。试问天下哪位诸侯敢公认招你入幕呢?” 李儒袖中双手握紧了拳头,旋即又松开:“若是我助安乡侯拿下关中,安乡侯可能收留我李文优?” “可以,但在我一统天下之前,你李文优之名号不得出现在天下人面前。” 李儒脸色变幻,最终俯身下拜:“敢请主公赐名。” “那便化名宁随字公恒,如何?” “臣宁随,拜见主公!” 从此,南阳郡多了一名戴着狰狞假面的文士宁随。少有人知其真实身份,绣衣卫也在其手中,露出了如同其所戴假面的獠牙,让世人胆寒,当然这是后话。 主从身份已定,双方自然也不会再试探来试探去。 “公恒从何而知我欲取关中?”徐泽有些好奇,按理说自己一直在南阳按兵不动,应当将目标藏得很好才对。 “主公此番却是欲盖弥彰而不自知。如今荆州无主,主公乃荆南人士却不发兵南下,在聪明人看来自然是主公对荆州没什么想法。而若说主公进取不足,然主公在南阳广积粮,建章立制,浑然不似庸碌之人。故我猜测主公乃是欲图关中,成就先秦之势,再图天下。” “没想到我和军师之谋划竟被如此轻易看破,当真是小看了天下英才。”徐泽汗颜道。 “主公与陈军师此乃阳谋,便是看破了又能如何?关中众将人心不齐,早晚自相攻伐;而荆州宗贼横行,又暂无荆州之主;豫州颍川无主,汝南袁公路不敢西顾。故而此番却正是收拾关中的好时机。” 宁随犹豫了一会又道:“我南下之前,与好友贾文和有约。主公兵发蓝田之际,便是其倒戈之时。” 徐泽赞叹道:“我徐泽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董相国帐下两名绝顶智士相助。” 宁随想起董卓,遂苦笑道:“董相国有贤才而不能用,主公却唯才是举,不计我等门第身份而委以重托。我等自然竭尽全力襄助主公。” “大汉沦落到今日之境地,便是因这门第身份。高门庸才窃据高位,寒门庶民报国无门。若我这般庶民出身的诸侯还学门第身份那一套,岂不是死无葬身之所。不论公恒相信与否,我徐伯润心目中的天下,乃是人人如龙,唯才是举,耕者有其田,四海无饥馑。然而这并非儒者所言之大同。大同者可望不可即,我所言之天下却是可在几代内实现的!” “唯才是举,四海无饥馑,这真的可以做到?”见惯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宁随根本想象不出该怎样才可以做到。 “当然可以,而且并非很难!以大汉疆域之富饶,大汉生民之勤勉,岂会实现不了!所惧者,不过是那些以天下为私,敛天下之财而供一人之独夫民贼罢了。我徐伯润今日所为,便是要让独夫民贼无立锥之地,让勤勉生民得享其成。” 宁随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之情绪,这天下,真的容得下这般君王吗。 “臣愿随主公除民贼,致太平,虽万死不悔!” 徐泽扶起宁随:“有公恒襄助,我却是离那一日又近了一步。” 第33章 长安风云(七) 兖州,陈留。 “兄长,东郡王太守又一次遣使求救?”夏侯惇急吼吼的冲了进来,打断了曹操与一名文士的谈话。 “元让回来了,东郡战事如何了?这位乃是颍川戏志才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位乃是我兄弟夏侯元让,前些时日外出募兵,今日方才回来。” 雒阳兵败后,曹操侥幸逃回陈留,兵马俱失不说,连先前资助钱粮的卫兹也折在了雒阳地界。 为了东山再起,曹操和夏侯惇前往盛产精兵的江东丹阳招募丹阳兵。扬州刺史陈温、丹阳太守周昕感曹操之忠勇,拨了四千丹阳精兵给曹操。曹操和夏侯惇满载而归,却在谯国龙亢遭遇了可耻的背叛。 这群丹阳兵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反正和人妻无关),趁夜纵火点燃曹操的营帐。曹操及时察觉,携夏侯惇冲出营帐连杀十余叛兵,叛兵见曹操夏侯惇之勇,竟不敢向前,转而一哄而散。天亮之后,四千精兵只剩下四五百人。曹操细问未参与叛乱的士卒,这才得知这四千所谓的丹阳精兵只有这四五百人是正儿八经的丹阳出品,其余的都是江东世家俘获的山越野人。 曹操和夏侯惇相顾无言,只能领着正宗的四五百丹阳兵回了陈留,与旧日残兵合营后好歹也有个千余人,支撑一下场面,平日清扫地方蟊贼还是够用的。 夏侯惇则被曹操又打发去了泰山,看看能不能招募到一些泰山弩兵。 “兄长得志才先生,想必便无须整日苦思,殚精竭虑了。”夏侯惇打趣道。 “志才深谋远虑,我曹孟德即便苦思终日,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曹操兄弟二人这边吹捧,倒是让一向放浪形骸的戏忠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主公和元让将军过奖,真要论深谋远虑,我戏志才又如何能及得上文若呢。我来之前便听闻当日文若来投奔主公,主公可是当初赞文若为‘吾之子房’。故而我戏志才最多不过自比邓元侯(邓禹)罢了。” “欸,志才向来一往无前,怎么在元让面前如此自谦。” “兄长,这文若却是何人?”夏侯惇云里雾里,不知二人到底在议论何人。 “主公,荀先生回来了!”乐文谦急匆匆前来汇报。 “前几日文若自荐前往济北国鲍府君处借兵,今日正好回来,当是把兵借回来了。元让,志才,走,迎接文若去!” “荀文若?颍川王佐荀文若!”夏侯惇突然嚷道,“兄长,你竟将号称王佐之才的颍川荀文若收了!” 曹操有些得意的看着夏侯惇:“怎么,不信你兄长能得王佐之才投奔?” 夏侯惇嘿嘿直笑,紧跟着曹操出了城。 城外大营,一支纪律严整的雄军安居于此。 “主公,荀彧不辱使命,从鲍府君处借得精兵三千,此乃于文则于校尉,统领三千援兵。于校尉,这位便是奋武将军。” “于校尉练得一手好兵啊!”曹操与于禁见礼过后,赞叹道。 “于禁别无所长,唯有练兵布阵略有心得。于禁抚须傲然道。” “既然如此,诸位随我前往白虎堂议事。” 白虎堂内,参与议事的有荀彧、戏忠、夏侯惇、乐进、于禁等人,文武分两列坐在下方。 “诸位,东郡战事焦灼。若不将这二次黄巾消灭,恐怕整个东郡都要被糟蹋了去!” “主公兵少,不如在此番大胜之后,广泛受降纳判。”戏志才突然道。 曹操颔首:“此次出征,戏先生便随我一同前往,文若先生则坐镇后方,以策万全。” 雒阳一战,曹操虽然败的那么惨,却也学到了许多,再不敢以轻佻的心态处置征战之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就这样,曹操带着八千兵马出征东郡,试图将这死灰复燃的黄巾彻底按死。 第34章 长安风云(八) 自从李傕入主长安之后,这座大汉西都便再也没了往昔的安宁。 没了外部力量的约束,原本看似军力强大的李傕等人却不再团结,回到了过去一盘散沙的状况。甚至由于众将获封的的职衔、官爵不一, 李傕以下包括郭汜在内的凉州众将,都对自己的职衔不爽。但偏偏他们找不到由头来造反,只能将气撒在无辜百姓的身上。 但是,很快机会来了。 李傕当政后,开始拉拢关东诸侯,先后拜袁术为左将军、刘表为荆州牧。 李傕拉拢的这两位诸侯,却是正好将卫将军的南阳夹在中间。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这份公告还没出武关,李傕在长安城中便收到了南阳方面来犯的紧急军情。 “南阳太守徐泽将三万兵马寇关。这厮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李傕狠狠地说道。 该如何抵挡甚至击败南阳兵,又有谁可以作为方面大将,便成了摆在李傕面前的难题。 凉州军众将,郭汜狡猾别有用心,张济鲁钝按部就班,樊稠贪婪心术不正 ,这几个方面大将资历倒是够了,但明显都无法作为合适人选。至于其余众将要么能力不够,要么资历不足,考虑到对手也是宿将,显然需要更为慎重的选择才是。 思来想去,李傕却是想到了一个理想的人选。 皇甫嵩! 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亦或者人品,皇甫嵩都可以让人信服。 其实董卓死后,皇甫嵩因为个人的威望,曾经有人向王允提议让皇甫嵩统领董卓旧部,“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开关,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 可笑王司徒私心过甚,不但没有采纳这等良策,将董卓旧部逼反,甚至都没有启用皇甫嵩平叛。 只能说,王司徒之死,咎由自取! 作为凉州人,李傕对皇甫嵩有种莫名的崇敬和信任。 “来人,请贾令君!” 尚书令贾诩很快便来到了李傕的车骑将军府。 “文和,此番南阳来犯,我欲以皇甫义真为督,前往武关。你觉得如何?” “车骑将军,皇甫义真年事已高,且迁都长安后便闭门谢客,安心养病,恐怕并非合适的人选。” 李傕一顿,“果然还是文和思虑周到,我只想着皇甫义真德高望重,堪为此任,却忘了其人已是垂垂老朽。不知文和可有人选推荐?” “我听闻镇东将军之侄张绣勇武过人,锐气正盛,不妨一用。至于兵马也是现成的,发镇东将军本部一万人马,再拨李蒙、王方两将为副将,则计有两万人马。想来以武关之险,这般布置足以拒敌。” 凭借着贾诩的建议,李傕从董贼附逆、不赦之徒摇身一变成了新一任大汉执政、开府车骑将军。因此,李傕对贾诩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盲从的程度,当即拍板同意。 “张绣那小子我见过,不论是武艺还是气度,都比他叔父强多了,加以培养以后的成就肯定比我强多了,哈哈哈哈。” 贾诩笑了笑便拱手告辞:“车骑将军,尚书台事务繁杂,我便不再府上叨扰了。” “行,朝政之事就劳烦文和兄弟了,若非你在尚书台,凭我们这些大老粗,这大汉朝廷早就崩坏的不成样了。” 不到半日,尚书台便将诏令制发出去,送到了弘农的张济府上。 “以文锦(张绣表字不详,作者自行杜撰了一个)为中郎将,李蒙、王方副之,前往武关拒敌?”张济收到诏令后,愁的眉头皱起。 张济没有子嗣,故而将张绣作为亲生儿子来培养,行军出征都是带在身边。 如今张绣突然被任用,张济一边是高兴张绣的才能被朝廷看到,加以重用;一边却非常担心,毕竟兵凶战危,将军难免马上亡,他张济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而愁归愁,张济还得执行朝廷的诏令。 “来人,去弘农大营唤文锦和胡车儿过来!” 既然朝廷的诏令下来了,那便给文锦做好万全的准备吧。 张绣和胡车儿一同来到将军府,这才知道有出征的使命。 二十五六的张绣自然兴奋异常,将门出身,追随叔父出征近十年,又练得一身好武艺,谁不想成为一军之主,驰骋沙场呢。 “文锦,此番出征当以稳妥为重。将为兵之胆,我素知你崇慕昔日西楚霸王,好领军冲阵在前。但为将者,首在统御全军。一军之主若率先战死,则连累全军,甚至败坏全局!” “叔父放心,我追随叔父多年,早已得叔父稳重用兵之道。”张绣话里说得稳重,内心却明显对张济的那一套不以为然。 张济对侄子向来了解,也不戳破他的心思。 “胡车儿,此次你便随文锦出征,护好文锦。若文锦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回来了!” 胡车儿乃是张济在陇西招募的氐人勇士,一身蛮力,两三个寻常壮汉也近不了他的身,又对张济忠心耿耿。张济有令,胡车儿也不多言,只是右手拍在胸口,低头向张济致礼。 交代完毕,张济取出自己的兵符交给张绣:“虽然朝廷诏令上让你领我一万部众出征,但我到了弘农招募流民,却是将部曲扩充了一倍有余。如今弘农一带并无战事,我这边留个五千新兵足矣,剩下的两万部曲你都带去。粮草不够你问车骑将军要就是了。” 张绣闻言大喜,俯首拜道:“叔父放心,我定不辱使命,得胜凯旋!” “切莫轻敌!” “诺!” …… 武关城上,虽然城头打的旗号没有任何变化,但本该在墙脚下吃瘪的徐泽却站在城墙上遥望长安的方向。 显然,武关早已落入徐泽之手。 第35章 长安风云(九) 其实,早在还是汉兴郡太守的时候,徐泽便已经开始对武关进行渗透。 毕竟丹水县离武关那么近,汉兴郡又商贸发达,出产汉兴贡纸这种大宗贸易和众多零碎的小物件。 如此多的货物频繁通过武关运输到关中,仅凭税收,武关都尉便赚的盆满钵满。 因此,即便是没有见过徐泽本人,历任武关都尉都自然而然对徐泽好感爆棚。毕竟,谁会跟财神爷过不去呢? 新任的武关都尉王方更是如此。 王方出自汉阳郡阿阳王氏,典型的豪强子弟,跟随董卓多年,也算是宿将。 董卓的凉州部将,可能因为董卓个人风格的原因,再加上凉州地方风气,大多数都是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却行事残暴、贪财好利。不论是李傕、郭汜还是王方、李蒙,都经常掳掠地方以肥己身。克制收敛一点如张济、段煨等少数几人,已经算是其中的异类了。 简而言之就是,王方在武关收钱帛收到手软,已经不复昔日的勇猛善战。武关也不再是雄关要隘,反而形同一座闹市。在南阳郡绣衣卫的刻意腐蚀下,王都尉此时的屁股已经完全歪到了南阳这边。 因此,当日王方见到南阳徐泽的旗号时,毫不犹豫就献关投降了。 接下来的加急战报,诸如南阳徐泽率三万大军寇关、王方正举武关之力奋勇抵抗,都只不过是徐泽亲自导演的一部大戏罢了。 而尚书令贾文和,其实也早已知情。毕竟,宁随宁参军的书信详细介绍了此次的剧本,贾文和也非常乐意配合此次的演出。 这才有了简拔青年将军张绣为督前往武关御敌的一幕。 可怜的张绣中郎将此刻正踌躇满志的率军前往武关,一路还在幻想背靠雄关、磨尽敌锋、趁夜出袭、一举歼敌、凯旋归朝、拜将封侯的一连串戏码。 “少将军,前锋遇到了武关使者。”胡车儿一口流利的关中话禀报。 张绣从幻想中抽离出来,“将使者领过来。” 使者踉踉跄跄的来到张绣跟前,浑身血污,衣衫破烂,令张绣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难道是武关丢了!”张绣蹭的一下下马,扶住使者。 “咳咳咳,这位将军,还请速速支援武关。武关,快撑不住了!”使者说完便晕了过去。 张绣将使者交由一旁的亲卫,随即迅速上马:“传我将令,三千骑兵随我火速驰援武关,其余人马急行军跟上!李裨将,后军就交给你了,胡车儿,走!” 张绣不等裨将李盛反应过来,便领着叔父部下三千精锐骑兵,火急火燎的往武关赶去。按照路程,日夜兼程的话,明日一早便能抵达武关。 李盛自然是车骑将军李傕的族人,此次被塞进军中,一是方便李傕随时掌握战况,二则是监察有无对李傕不利的情况。没想到,这仗还没打起来,李盛便被张绣委以重任。 李盛本身并没有多少领军的经验,能被升任为裨将自然只是因为和李傕一样出自北地李氏。张绣这么一走,李盛直接就抓瞎了。 由于此次出征军中的将官都被张济告知过要注意保护张绣,张绣这般贸然脱离大军却是让这些张济部曲措手不及。 于是,在张济心腹校尉张平的带领下,大军浑然不管李盛的命令,以强行军的姿态开始了前进。 李盛又恨又无奈,只能带着身边的几个心腹紧紧跟随着大军。 …… 寅时(三时到五时)三刻,正是日夜交替的时刻。 张绣在马上已经足足待了六个时辰,中间除了小解只休息了不到一刻钟。 军情紧急,加上立功心切,张绣现在满脑子除了疲惫便是往武关杀敌。 “胡车儿,到哪了?”张绣疲惫的问道。 “少将军,已经过了商县,再过半个时辰便能抵达武关了。” 张绣闻言精神一振,“全军下马休整半个时辰!” “少将军,为何不赶到武关再休息?”胡车儿挠挠头,不解的问道。 “夯货,武关情况未明,我等贸然过去。万一南阳军已经拿下武关,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且等天明之后,我等派出斥候侦查一番再做定决。后军不知道张平把人带到哪了,也要派人去联络一番。” 张绣说到底也是十年老行伍了,即便再立功心切,理智却并未失去,自然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张绣等人一人双马,经过一日夜的驰骋,早已经人困马乏。主将下令休整,众人当即下马,喂马的喂马,解手的解手,不少人还掏出干粮就着冷水食用。 “胡车儿,你发觉没有,这一路过来,我们遇到了好几个使者,都是伤痕累累。如此看来武关应仍在抵抗,这才有暇求援。我下令急行军驰援,一来是为了振奋武关守军军心,二来却是欲以生力军突袭攻城敌军,说不定便能立下奇功。” “嘿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将军行军打仗,一向都是上头让怎么做,将军便怎么做。若是上头没有命令,将军只会稳扎稳打。像少将军这般不讲规矩的打法,我胡车儿还真是头一回见。” “兵法精深,自然不是你这般不识字的氐人能够懂的。” “兵法?汉人就是靠这个才打下这么大的地盘的吧。我听闻大汉有十个凉州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十个?我听商贾说南方的荆州扬州益州,一个郡便有凉州这般大!” 胡车儿惊得嘴都合不拢,“大汉竟这么大吗!” “胡车儿,等叔父将所有部曲都交给我后,我便带你打遍整个天下,让你见识一下,这大汉的天下,到底有多大!”张绣豪气大发,站起身大笑。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张绣疲惫尽去,重新上马,领军驰援武关而去。 天逐渐亮起来,张绣一行也逐渐接近武关。前方已然是重重山脉,不复关中那般一马平川。 张绣当即再度下令停留,派出了数十人前往武关探查,同时还往后方派出十余使者,前去联络后军。 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张绣也没有下令休整,只是让骑兵们下马警戒,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鸣镝之声响起,张绣派出的探马浑身浴血往回赶。 “少将军,快走!武关是个陷阱!” 第36章 长安风云(十) “轰!”张绣脑中突然一片混乱。 不是因为武关的陷阱,而是因为后军那一万七千人马,以及负责后勤的数万民夫。 全完了! 多年行军作战的经验告诉张绣,敌人的埋伏肯定不会这么可笑的设在武关,而自己这一路如此顺利的到了此处。 那么显而易见,敌军肯定在埋伏后军。 想想也是,南阳军肯定缺乏骑兵,在关中平原之地想要埋伏自己这三千骑兵显然不现实。 而失去了主帅,又光顾着赶上前锋的后军,必然是最好的埋伏对象。 想到这里,张绣握着长枪的手在颤抖。 一万七千兵马啊,这可是叔父多年艰辛才好不容易攒下的,自己难道就这样全部败掉了? 若真是如此,自己还有何面目回去见视自己如亲子的叔父。 叔父视自己如子,幼年丧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视叔父如亲父! “全军听令,随我转进!”张绣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敌军自作聪明埋伏我后军,又在武关设陷阱,意图将我等全军吃下,可惜此计已为我识破!” 张绣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指向长安方向:“诸君随我回援后军,如此则敌军将处于我军夹击。此番敌军必败,我军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将为军之胆。原本有些慌乱的骑兵见主帅张绣并未惊慌失措,反而迅速反击,于是,整个前锋骑兵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张绣满意的看着恢复了斗志的骑兵,领着亲卫如同全军箭头一般往回赶去。 军心可用,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真的会有挽回的机会吗?并没有! 后军被埋伏的位置乃是蓝田谷道,此地位于蓝田和商县之间,虽不及武关往南的山道那么难走,却也不再像蓝田那般位于关中平原、一马平川。 偏偏后军明面上的指挥将官乃是裨将李盛,且还是由主将张绣指定;而实际上后军却只听从校尉张平的指令,李盛压根指挥不动张济的部曲。张平此人平庸至极,不过是因为为人忠厚勤勉,又是张济族人,张济才让其平时代为统领部曲。 于是,急行军赶了一天的路却仍不得休息的张济部曲突逢埋伏,差点当场溃败。 张平好不容易收拢了一部分士卒,却正好被黄忠发现。黄忠自然不跟他客气,直接一箭过去,送张平去见了幽都王。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毫无难度,反而是将溃兵聚拢起来花了不少力气。 张绣赶到时,战场都已经打扫结束了。 “来啦?”只听南阳军的中军传出奇怪的声音,似人声,却大的不像话。 “你如今只剩三千轻骑,何不早降!” “何不早降!” “何不早降!” “何不早降!” 对面的军阵中重复了三遍此话语,端的是无比的齐整。 “张绣有负叔父,这便用我之性命来弥补!”张绣举起长枪,便欲发起冲锋。 “蠢货!”南阳军中传出熟悉的声音,只见一人脸上戴着狰狞的假面,从中军策马向前,“你叔父还指望你来养老送终,你却不顾叔父养育之恩,是为不孝;朝廷委任你为中郎将,让你建功立业,你却未完成朝廷委托,是为不忠;你叔父部曲为你拼死拼活,你却不考虑他们的死活,是为不仁;你后军一万六七千人,却不问后军何在,视后军为无物,是为。你张文锦难道想作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死去吗!” 张绣羞愧不已,却进退两难。想死,怕被骂作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想战,却投鼠忌器、实力不济。 胡思乱想中,张绣突然想起了适才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董卓死后,其族人悉数被杀。一文一武两个女婿,李儒不知所踪,牛辅死于乱军之中。刚刚那个声音,赫然竟是失踪许久的李儒! 然而,张绣刚要唤出李儒的名字,就汗毛竖起,慌得他直接翻滚下马,这才躲过要害,只是手臂中了一箭。 张绣起身,只见对面一中年将军长臂挽着一副比寻常要长得多的长弓,正瞄准这边。 “张文锦,投降于我,我可以保证你和你叔父的安全!若是不从,你也知道你的下场。而若是你这么一死,你叔父之下场可想而知。” 张绣知道,此时说话的定然便是那卫将军。 “卫将军以大欺小,还以家人挟持于我,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张文锦,我家主公出于爱才之心,这才留你一命,莫要得寸进尺!”说话的是那挽弓之人。 “汉升稍安勿躁,张文锦输的糊涂,自然心有不服,且再给其一些时间。” “卫将军,我那后军还剩多少人?”张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挽回一些局面。 “除去战死、失踪者,还剩万余人。” “卫将军会如何对待我和叔父?” “以文锦之才,我自然会加以重用。至于张镇东,其人用兵稳重,当用之镇守一方。” “好,我张绣便降了卫将军!还望卫将军谨守诺言。” “哈哈哈,文锦放心,言出必行,我还是做得到的。” 张绣当即下马走到徐泽面前,下拜并献出佩刀和长枪以示降服。 徐泽扶起张绣:“此战才刚刚开始,还需文锦不遗余力助我夺得这八百里秦川!” “卫将军这是要彻底与车骑将军开战!”张绣本以为徐泽只是以攻为守,防止李傕等人进入南阳掳掠,没想到徐泽竟野心这么大! “怎么,不信我可以做到?”徐泽微微一笑。 张绣讷讷不言,徐泽无趣,只好转身道:“李车骑只知滥用民力,屠戮百姓,却不思恢复生产,安抚流民。若此时我不出手,则关中定然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文锦,你身为凉州之人,定然也不希望关中残破,以至于危害凉州吧。如今天下大小诸侯,称霸一方者数不胜数,但恢复生产秩序,革除时弊者却少之又少。我徐泽逆时而动,便是为了让这天下少死一些无辜之人!” 张绣若有所思,却仍旧未开口。 第37章 长安风云(十一) 徐泽见张绣仍未有所触动,有些愠怒道:“你莫不是觉得你们凉州军有十余万兵马,我南阳军难以匹敌?” 张绣这才开口道:“敢问卫将军此番入关中带了多少兵马?” 徐泽嗤笑道:“无知小儿,你只知道盘算我南阳能养多少兵马,却不知有合纵连横一说吗?告诉你也无妨,此番我大军入武关之时,西面的刘益州、汉中的张府君(张鲁)发兵两万直奔陈仓,北面的凉州刺史种邵、韩镇西(韩遂)、马征西(马腾)发兵十万也应当拿下郿县,并以此为跳板突袭长安。而关东,朱公伟也从中牟发兵,带着关东联军救驾而来,想必兵马再少也不会少于三万。如此四面埋伏之势,你还觉得李车骑胜券在握吗!” 张绣突然听到这等秘闻,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徐泽再度喝道:“张文锦,你叔父张镇东可不剩多少兵马,若你仍旧迟疑不降,待朱公伟杀入弘农,则悔之晚矣!” 徐泽的话语终于让张绣心神震动,张绣直接双膝下跪,拜道:“卫将军,还请放过我家叔父!张绣愿降!” …… 朱儁带着关东诸侯拼凑的二万大军此时刚刚抵达废都雒阳。 昔日巍峨雄壮的雒阳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仿佛在诉说旧日的辉煌与遭遇的惨事。 朱儁作为当年平定黄巾之乱的三大主将之一,此时已近六旬,年事已高。然汉室衰颓,武人乱政,却让这位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再度披上旧日的盔甲,为大汉继续征战。 董卓当日入京,便想任用朱儁为副相国,作为自己的副手,却被朱儁严词拒绝;而朱儁为董卓参谋军事,却也被董卓嘲讽。于是,迁都之后,董卓干脆让朱儁留守雒阳,而朱儁却也正好趁机逃到了中牟,伺机讨董。 朱儁名满天下,关东诸侯或多或少都会给面子,这边陶谦送了三千丹阳精兵,那边袁术送来五千民夫,拼拼凑凑,倒是让朱儁凑出了两万人马。 徐泽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直接让刘宇过去将自己的合围计划告知。如此良机,朱儁自然也不会拒绝,很配合的率着两万大军从雒阳方向进逼关中。 在弘农的张济还未收到任何关于侄子张绣的消息,反而听闻朱儁抵达雒阳,有进攻关中的意图,不禁吓了一跳。 “朱公伟哪来的两万人?况且我关中足有十余万兵马,朱公伟这是疯魔了?”张济还未将朱儁的进攻和徐泽的寇关联系到一起,对于朱儁的行为十分不解。 但不解便不解,张济一边将仅剩的五千兵马收拢,一边派出使者急报关中李傕。 此时的李傕心态也有些炸裂,武关方向这才派出张绣前去抵御,陈仓和郿县同时告急,这还是没收到张济报讯的情况下。 “来人,速请文和令君!” 李傕遭不住,自然第一反应便是把当前的关中第一智囊贾诩请过来。 贾诩接到传讯后,不紧不慢的往车骑将军府赶去。 “嗨呀,文和怎么来的如此之慢!”李傕等得心焦,这才把贾诩盼来。 原本的历史上,没有徐泽的捣乱,李傕采用贾诩之计,召朱儁入朝为官,轻易瓦解了东面的攻势;又派出郭汜、樊稠、李利等将,直接横扫韩遂、马腾以及刘焉的兵马,凉州刺史种邵、刘焉长子刘范战死,西面危机也得以解除。 但如今,贾诩是心在南阳身在长安,不帮李傕出谋划策不说,还一个劲的埋坑,李傕却浑然不知。 “车骑将军,如今的形势我已知晓。益州兵马向来战力不显,只需往陈仓派去援兵及任用可靠之人为将便可。至于郿县,韩文约、马寿成兵力不可小觑,当以重兵取之,可遣后将军、右将军及将军本部共十万兵马以雷霆之势席卷而去。” 李傕闻言仍有疑虑,但贾诩的计策十分稳妥,怎么看都是堂堂正正的应对之法。 “便依文和之策来办!” 军情紧急,李傕也知不是迟疑之时,便果断按照贾诩的建言派侄子李暹领一万兵马救援陈仓,又派郭汜、樊稠、李利各领三万兵马向郿县进发,以郭汜为三部主帅。 考虑许久,李傕仍不放心,又下令征募长安青壮万人归外甥胡封统领,负责维护长安城的秩序,并发出文书令东面的张济、段煨等将严加戒备。 想了又想,李傕把所部最后的三千人由儿子李式统领,前往武关作为监军。 能用之人,能发之兵尽数用出后,李傕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的饱食一顿后安歇去了。 …… 李式作为李傕的儿子,却很少统兵作战,更多的时候仿佛后世的妈宝男一般留在母亲身边。 这次李傕实在无人可用,将身边最后的精锐三千人(包含八百飞熊军)交由李式统领,说是援救武关实则是护送李式前往目前看似毫无危险的武关为监军,李式不情不愿出发,一路却仍旧抱怨不止。 然后,自然是毫无悬念的遭遇了徐泽的大军。 虎父犬子,李式却连犬子都称不上。 可怜李傕麾下最精锐的三千人马,还未做好任何征战的准备,便皆死于徐泽玄武锐士之手。 八百飞熊军倒是想挣扎一下。但一来毫无准备,飞熊军连基本的甲胄都未曾披上,更谈不上什么甲骑具装;二来主将李式虽是一草包,却是李傕独子,飞熊军一心只想护送着李式逃离,并无死战之心。 此消彼长之下,董卓曾经精心打造的顶级精锐铁骑飞熊军,在新丰一战中锋芒毕露的飞熊军,就这般窝囊的死在了万箭齐发之下。 偏偏徐泽也没有意识到这三千兵马乃是李傕的精锐,清扫战场时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大一条鱼。 “如此多的人马铠甲,主公,这定然是飞熊军武备不会错!”张绣仔细盘点了缴获,肯定的说道。 “李车骑将这等精锐送往武关是想作甚?” 徐泽、张绣都没想通,张绣又从未见过李式,这就成为了二人如何也无法解开的悬念。 …… 第38章 长安风云(十二) “看样子李车骑的形势比我等想象中还要严峻啊。”徐泽吃下李傕最精锐的三千人马后,有些自得。 “主公,行百里半九十,关中未下,我等终究还是应当慎重才是!”宁随敏锐的察觉到徐泽的情绪变化,便直截了当的谏言。 “咳咳,参军所言极是,关中仍在李傕掌控之中,不可大意!”徐泽醒悟,向宁随拜道。 “按照最初的谋划,此时益州出兵陈仓,凉州出兵郿县,关东朱公伟出兵雒阳,李车骑兵力吃紧,倒也是正常。”徐泽声音陡然提高,“诸君,此刻乃是清君侧之绝佳机会。李傕兵力尽出,长安已然空虚到了极致。夺下长安,全据关中便看今日!” “取长安,据关中!” “取长安,据关中!” “取长安,据关中!” …… 二万南阳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齐整,士气已然提升到了顶峰。 “全军听令,急行军,直取长安!” 徐泽一声令下,南阳军开始将多余的辎重物品丢弃一边,只携带武器、干粮、水袋等必需品,便开始急行军,奔袭长安城。 长安城车骑将军府,气氛格外的凝重。 “东面朱公伟已从雒阳出发进军弘农,而弘农空虚,兵力匮乏。唯独华阴尚有段煨万余人马可以稍作阻拦。文和,我已无额外兵力可以派出,为之奈何?” “车骑将军,段煨万人扼守潼塬(尚未修建潼关),其险足以拒敌,故朱公伟之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如今唯一可虑者,乃是郿县之战,此战,当决定关中归属!故而车骑将军不妨摆天子仪仗于槐里,以振奋士气。” 李傕心焦之下,并未多想:“那便召集文武百官,前往槐里观战!” 于是,随着胡封的甲士在整个长安城执行车骑将军之令,顿时将整个长安城闹得鸡飞狗跳。原本李傕麾下士卒的军纪便接近于无。刻意放纵下更是有不少朝中公卿家眷受辱,甚至公卿本人也为这些士卒折辱。 从决议到整个长安的公卿被驱使前往槐里,足足花了大半日的时间。然而就是这大半日,却是将李傕本就不堪的声誉糟蹋到了地底。可以说,如果不是没有能力,长安的公卿恨不得将李傕其人碎尸万段。 不得不说,贾诩玩弄人心的本事,世间少有人能匹敌。 徐泽急行军至长安城下时,此处只有少数把守城门的老卒。 没有精锐士卒,没有善战的将军,甚至能主事的京兆尹都没有(一起带到槐里观战了),魏巍长安城就这么被徐泽接手了。 徐泽军纪甚严,故而徐泽没有丝毫犹豫便带领全军开入长安城。 长安城门众多,二万人马如同墨汁化入清水一般散开,竟显得不够用。 “主公,长安城如今虽然落入我等手中,但唯有将李傕击败,迎回朝中公卿,方可从容掌控关中。” “参军可知,入城之后我便令绣衣卫使者前往槐里联络贾令君,传达了一个绝密任务。”徐泽的声音淡漠至极,甚至带着一丝寒意。 宁随被徐泽的眼神一扫,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理智告诉他,这个任务的内容,最好不要知道。 “我告诉贾令君,既然朝廷公卿乃至汉帝已至槐里,那便不用再回长安了。兵荒马乱的,随便找个由头将槐里一把火点上,让汉室炎炎火德随火而去,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此言一出,饶是连续鸩杀太后和少帝的宁随也怔在当场。 “主公,西方不知何处火光冲天,连长安城内都能看到映红的半边天!”刘宇冲进徐泽所在的京兆尹官寺,声音带着颤音。 “传令,留下五千人马镇守长安,其余人等随我向西!” 刘宇应诺,转身离去。 “参军,此事唯有绣衣卫指挥使、贾文和与你我知晓。慎言!” “臣知晓轻重!”宁随肃然。 …… 槐里城外,无数乱军涌来,轻而易举便将朝中公卿的驻地淹没。 李傕带着万余甲士而近千的朝中公卿官吏到达槐里后,便下令除了三公九卿可随天子入城,其余宦官、宫女及大小官吏只能在外扎营。而万余甲士也一分为二,三千人入城,剩下人马在外看守这些官吏。 自从李傕入主长安后,便肆意纵容子弟侵扰三辅百姓,故而不仅是长安城内盗贼不禁,白日掳掠;整个三辅之地也盗贼横行,百姓无法生产,商贾不敢行商。槐里城作为右扶风治所,如今一片萧条,不复昔日繁华。 天子刘协虽然年少,却屡经董卓迁都、董卓伏诛、李傕入京等诸多变故。故对于今日突然被移驾槐里,天子虽有惊慌却不至于无措。 “车骑将军,为何大汉的将军如今互相攻伐,朝廷却不能制呢?”天子对于诸侯纷争一事尚无意识 ,问出一个如此幼稚的问题。 “哼,我还想知道为何呢!”李傕不屑的瞥了一眼小天子,这位董卓扶上帝位的天子毫无天子该有的威严,不过就是一孺子罢了。 天子见李傕这般倨傲,也不再多言,只是沉默的看向西面。 槐里城的城楼上,君臣便这般一直无言看着西面,等待最终的消息。城外混乱的百官营地,甚至连等候的闲情也没有,谩骂声、争斗声、哀嚎声一直没有停歇过。 终于,黄昏来临,落日余晖洒在槐里城,给槐里城镀上一层昏黄的光辉,便如同这末日王朝的威严,在往昔的光辉照耀下,只剩下一层虚假的光晕。 “西面有人来了!”不知谁突然惊呼一声。 只见西面突然出现零零散散的骑卒,随后越来越多,却皆为散乱之卒,不成建制。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马涌来,逐渐离槐里城越来越近。 这时,城楼上的李傕终于看清楚了,从西面奔逃而来的乃是溃兵! “败了!”这是李傕的第一反应,李傕握紧手中的佩剑,环视左右,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溃兵越来越多,不少人更是聚集到了西面城门下,请求开门。 但槐里城肯定是不可能将城门打开的,溃兵一阵谩骂后便绕城而走,发现了百官驻扎的营地。 第39章 长安风云(终) 溃兵又饿又渴,自然不会放过这连寨门和营墙都没有,说是营地其实更像是难民驻地的百官营地。 于是,无数的溃兵涌向了这里。 营地那七千余甲士,不过是新披上甲胄的青壮,用来维持治安尚可,却毫无战力,自然无法匹敌从战场上溃败下来的这些溃兵。 要知道,能先溃逃到此处的,可都是军中的佼佼者。 营地毫无悬念的被溃兵淹没,溃兵此时只想抢了此处再继续往东奔逃,下手自然不会有顾忌,更想不到此处乃是朝中百官的临时居所。 开什么玩笑,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吏怎么会像难民一般聚集在槐里城下。 百官当中有些人仗着自身的勇武,带着一些家丁试图抵抗溃兵,随之便成了众矢之的,死的比不反抗的还要快还要惨。 劫掠开始之后,溃兵开始了传统艺能,杀人放火。 天子很清楚的在城楼上看到,百官营地先是被溃兵淹没,随后四处火起,哀嚎声此起彼伏。再接着便是整个营地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有些刚烈的官吏拖着施暴的溃兵一起进入火海,有些溃兵慌不择路也一头栽进了火海之中。 火越烧越烈,风助火势,火星被风席卷而起,甚至吹进了槐里城中。 槐里城,也开始了燃烧。 “车骑将军,还不速速护驾离开!”太尉皇甫嵩终于不再沉默,向李傕喝道。 司空杨彪也附和道:“城中火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为陛下安危计,吾等当速速离开此地。” 其余公卿开始纷纷附和,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城楼变得喧闹起来。 李傕原本便心乱如麻,被公卿这般鼓噪,更是暴躁不已。 李傕抽出佩剑,一剑斩向离得最近的司空杨彪,将其斩杀当场。 皇甫嵩见状,也抽出随身的佩剑,护卫在天子身旁,并怒斥道:“李车骑,你莫不是失心疯不成!” 李傕狂笑:“原本堂堂四世三公的杨司空,死的时候也如同野狗一般。亏我之前还如此礼待尔等!说吧,你们这些公卿到底有哪些人是韩遂马腾的内应!” 众人默然,眼神却都看向侍中马宇。马宇与马腾并非同族,但同为马姓,却不得不让人产生无端的联想。 马宇见躲不过,便昂然出列,看向天子与满堂公卿:“李车骑执政以来,纵容士卒掳掠百姓,民间盗贼横行,甚至连长安都有贼人白日行凶,李车骑以士卒巡查亦不能制。上则任人为亲,下则残暴害民,试问此等执政何人心服?我马宇虽不才,却有一颗拨乱反正之心。此番凉州方伯、镇西、征西发勤王之师,我亦有参与其中。李车骑欲杀我泄愤,那动手便是!” 李傕气极反笑:“郿县兵败,只要我八百飞熊军仍在,天子仍在我手,尔等便翻不了天!” 马宇大惊,“飞熊军不是早随你儿救援武关而去吗”! 李傕戏谑的看着马宇:“谁言我飞熊军只能有八百之众?长安武库在吾手中,我有几支八百飞熊军有何稀奇!” 马宇情急之下拔出佩剑刺向李傕,但又如何能是军中宿将李傕的对手,一合不到李傕便将佩剑刺入马宇胸膛。 李傕杀完人后,凶性大发,将满堂的公卿用马鞭肆意抽打一番,这才带着天子离开城楼,在城中伪装成新兵的飞熊军护卫下离开槐里。 “贾令君在何处?”李傕向这支飞熊军的统领,堂弟李桓问道。在李傕看来,满朝公卿死了都无所谓,只要能留贾文和在身边出谋划策,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李桓有些不安:“半个时辰前贾令君持兄长之令离开了槐里,至今未归。” “你说什么!”李傕震怒,一鞭子抽向李桓。对于李傕来说,郿县之败的震动都比不上贾文和之叛。 李桓吃痛,却不敢躲闪,脸上瞬间多了一条可怖的血痕。 “不可能,绝不可能!贾文和不可能背叛我!”李傕不愿相信,“传令,全军披轻甲,火速赶回长安!” 不祥的预感与不安的情绪布满了李傕的心胸,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李傕军行至新丰附近,便被迫停了下来。 前方布满了火把,并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防线,从西面试图逃回长安的溃兵悉数被射杀于此。 “前方何人兵马,车骑将军与天子在此!还不速来见驾!”李桓纵马在一箭之地外停下。 回答李桓的是一支锋锐无匹的箭矢。 李桓虽然声名不显,但也跟随李傕行军多年,对自己的位置非常有自信,对面的箭矢绝无可能射到自己,更何况自己还身穿名匠打造的战甲。 经验主义害死人。 箭矢越过通常的一箭之地,仍旧以惊人的速度射来,贯穿了李桓的名匠战甲,正中他的胸口。 伴随着李桓倒下的,是对面冲出的无数步卒。显然,对方并不愿给李傕任何准备的时间。 李傕本来打算让李桓上前问讯,好给后军争取披上重甲马铠的时间,岂料被对方识破,只好下令撤退。 但对面显然也有骑兵,甚至马术还不弱于己方,李傕回头看,见到的旗号乃是“张”字。 凉州众将,唯有张济一家姓张。 李傕不用想,都知道后面追来的乃是本应镇守武关的张济侄子张绣。 好你个贾文和!好你个张济! 李傕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盘算清楚了,定是贾文和不知怎么投向了张济,故而设下圈套来坑害自己。张济所为,自然便是与自己争夺关中的掌控权。 是了 ,贾文和与凉州众将中关系最好的本就是张济! 李傕心中一片冰凉,不仅是因为贾诩、张济的背叛,还是因独子李式之死,更是因自己死期将至。 黑夜之中,李傕军不敢举火把,也未辨别方向,闷着头逃跑的后果自然便是又回到了槐里附近。 远处的槐里城里城外皆是大火,火光照亮了西边的天,也将李傕的狼狈照亮的一清二楚。 “将天子带上来!”李傕咬咬牙,转身看向后方的追兵。 脸色极度苍白的天子被带到李傕跟前,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 “张家小儿听着,我李稚然便是死,也不会让你等图谋得逞!想取代我掌控朝政,做梦去吧!哈哈哈哈。” 披发的李傕已然癫狂,举起手中的环首刀直接砍向少年天子,惊骇莫名的天子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便横死当场,时年十二岁。 李傕弑君之后,带着决然的骑士返身向追兵冲杀而去…… …… …… …… 初平四年八月中旬,汉车骑将军李傕走投无路,弑君于右扶风槐里,后为张绣所斩;长安公卿百官随帝驾于槐里,逢溃军冲杀纵火,存者寥寥。 ——《汉末杂笔》作者 无名氏。 …… (第三卷 完) 第1章 潼关 弘农郡,潼塬。 潼塬此处,前有深沟,南倚华山,北带大河,天然成关。原本有个桃林要塞在此,但卫将军徐泽入主关中后,便发饥民二十万,以工代赈,对桃林要塞进行修整,加高加固城防,更名潼关。 此时的潼关仍在修缮当中,关中饥民对于这种干活便管饭的劳役并不排斥,干起活来倒也卖力。 此时距离槐里城那一场大火已有半年。 半年前的槐里一役,李傕弑杀天子而后死于张绣之手,长安百官死于槐里大火少有存活。而在郿县兵败的郭汜、樊稠、李利三将,郭汜为马腾长子马超所斩,樊稠死于韩遂部将阎行之手,李利在逃亡路上得知李傕之死,绝望自刎。支援陈仓的李暹得知这些变故后,很干脆的带着陈仓向刘焉部将汉中太守张鲁投降,陈仓也因此一直被刘焉占领。至于弘农张济、华阴段煨,早在得知长安落入卫将军徐泽手中后,便直接率军投降,不做无谓的挣扎了。 至此,整个关中大地只剩下益州刘焉、凉州牧种邵(李傕死后马腾、韩遂推举凉州刺史种邵自称州牧)以及卫将军徐泽三方势力,其中刘焉只占领了陈仓以南数县,进取之心并不强烈;而种邵为代表的凉州众军阀,却占领了几乎整个右扶风和左冯翊地区;卫将军徐泽则只有以长安为中心的京兆尹地区。 然而,由于李傕主政时的暴行,以及凉州众军阀内部争夺地盘的斗争,关中的大部分人口都涌向了相对安稳的京兆尹地区。一时间,长安人满为患,举目望去都是难民饥民。 有鉴于此,徐泽下令放开长安的粮仓,一面广设粥棚,吸引饥民不至于铤而走险;一面推广所谓的以工代赈,将难民分流出去进行各项工程,其中修建潼关,便是其中的一项而已。 长安城,京兆尹官寺内,徐泽及其麾下文武正在进行每月例行的公务会议。 “主公,以工代赈三个月已推广三月有余,长安各地的流民已经逐渐被分流至京兆尹各处的,工程。”即便过去这三个月每天都会接触这个词,张言对于“工程”一词仍觉得拗口。 “各地的工程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吧,春耕将至,是时候将这些流民安置至各县屯田了。”徐泽自从进入长安后便封闭了宫室,一直在京兆尹的官寺内办公。 “主公,关中虽然暂时安定,然左冯翊、右扶风及陈仓仍未掌控在手,这时候进行春耕,就怕战乱一起皆白费功夫。” “春耕不行则民心不定,况且,长安的粮仓再大,人吃马嚼的也撑不了一年。南阳那边也不得安宁,若不进行春耕,我等喝西北风不成。” “凉州众将攻伐不息,主公为何不将左冯翊、右扶风收回?”参军宁随对于徐泽这半年一直放任凉州众将的行为表示不解。 “我等乃是外来之人,若有选择,关中人怎么可能会接受我等?即便是京兆尹,这半年来明里暗里对抗我等的世家豪强还会少吗?关中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也不愿多做杀戮,那边让他们自行比较,是在我徐泽治下安心纳税好,还是在那些凉州武人的刀刃下苦苦求生强。”徐泽头也不抬的答道,旋即又抬起头问,“关东可有何变故?天子和朝臣均殁于战火。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半年无君,汉室名存实亡,我可不信人心不会产生变动。” “确实有些有趣的事情”,徐泽与贾诩见面后,二人长谈了一日夜,之后绣衣卫这个兼顾军情与特务的组织便交到了贾诩的手中,贾诩对于这个机构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绣衣卫的实力与影响力与日俱增。 贾诩稍微整理了下手中的情报,接着开口道:“袁本初在袁家的门生故吏的支持下,已然掌控了冀州大部。天子遇弑后,袁本初与冀州牧韩馥便积极联络幽州牧刘伯安,意图拥护刘伯安继承大统。但刘伯安部将中郎将公孙瓒却强烈反对刘伯安为帝,刘伯安也严词拒绝继承帝位。故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刘伯安倒不愧为汉宗室长者。”徐泽颔首。 “刘伯安不愿称帝,但是却有两人,恐怕将于近期公告天下,自立为帝。”贾诩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忍俊不禁道。 “说来听听。”堂中其余人员听到称帝二字,也都侧耳倾听。 “欲称帝者有二人,且都在豫州。其一为陈王刘宠,其二乃是那袁公路。豫州出二帝,着实骇人听闻。” 徐泽听了后笑道:“陈王此人乃明帝玄孙,当此天下无君之时,称帝倒也合情合理。但这袁公路称帝,却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汝南袁氏乃天下仲姓,袁公路其人向来妄自尊大,一时发昏自立为帝,却也不足为奇。” “说起来,扬州孙文台这半年有何动作?” “孙文台向来锋芒毕露,不想这半年却藏锋于内,一心经营扬州,想来所图甚大。” “袁公路自取死路,陶恭祖日益老迈,这孙文台定然是在等待时机。”徐泽叹道,“中原纷乱,我等关中也尚未一统,这天下,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安宁。” 贾诩拱手,并未接话。 “主公,朱公伟如今驻军雒阳,招募四方流民,力量也不容小觑。”宁随提醒道。 “无妨,若非朱公伟德高望重,天子与百官之死也不会这么容易与我等撇清关系。此人年事已高,有心恢复大汉旧都那让他便是了。” 当日天子与百官皆死难一事传开,天下一片哗然,不少诸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卫将军徐泽。好在朱儁将徐泽一开始的谋划公布天下,并以自身的名望为徐泽辩解,这才让徐泽从容脱身。 同时,天子与百官死难,长安朝廷荡然无存,朱儁也没有进军关中的必要了。本来朱儁是打算就此解散部众回江东养老,但雒阳的凄凉却让这位大汉忠臣起了经营雒阳之心,遂就此驻扎,广招四方流民,在雒阳的残垣断壁间恢复生产,让原本千里无鸡鸣的雒阳地区恢复了些许生机。汉帝既死,长安和雒阳的政治意味也骤然消失,周边的诸侯自然也不会贸然侵犯残破的雒阳,相比于天下各处的烽烟不息,此处竟是难得的一片乐土。 第2章 马超 “欲争天下,安民为先。朱公伟要不是年事已高,恐怕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徐泽环视文武众人道,“故我等经营关中,首要之事便是安民。得了关中民心,自然也就不会惧怕凉州众将的武力。” 众人应诺,散去各自执行公务去了。 …… 右扶风茂陵,征西将军马腾将驻地选在了这个马家祖地。 茂陵马家,在前汉便已经是大族。到了马援这一代,更是煊赫,连汉明帝的皇后都是马援之女。后汉推崇经学,茂陵马家更是出了马融这等巨儒。要不是后汉的官学一直都是今文经学,马家更是能取代袁、杨这等今文经学家族,跻身公族行列。 马腾之父出身茂陵马家旁支,又娶了羌女为妻生下马腾,向来为马家主支看不起。但如今形势逆转,马腾占据了槐里、茂陵等数县,主支的族长马日磾又身在关东,自然只能屈从于马腾这位羌女之子,对于马腾自称伏波将军之后也不敢有任何非议。 也正是凭借着茂陵马家的声望,马腾在右扶风如鱼得水,比凉州任何一家诸侯都更稳的扎下根来。马腾也作出了立足右扶风,将根基迁出凉州的打算。 其余如韩遂、杨秋、程银等凉州诸侯,都只是打着形势不妙便撤回凉州的打算,对领地的百姓自然也是能搜刮一层算一层。因此,除了马腾所领之地,其余的凉州各将所占领地的百姓多有逃亡者。也正是这些逃亡者,将马腾与其余凉州诸侯的矛盾点燃,甚至连结为义兄弟的韩遂,也与马腾所占之地摩擦不断。 “大兄,阳陵那边又打起来了!”马腾的次子马休策马急吼吼的在长陵找到正在代父巡县的马超。 马腾治下的百姓也有部分逃亡到京兆尹的,但从其他凉州诸侯治下逃到马腾治下的也有不少。为了安置这些流民,马腾便让马超代其巡视,正好巡视到了长陵。 “对方是哪部的人马!”马超本就是暴脾气,虽然只有十八,但整个凉州已经少有敌手,自然对敢于挑衅自家的对方有些疑惑。 “镇西将军部下阎行带的人马。” 马超一听是阎行,顿时激起了斗志。 马超从十四岁开始从军,与凉州诸侯的武将斗了个遍,也就自家的庞德以及这个阎行可以与自己匹敌。 “随我走!”马超跃上马背,也不管后面的部下有没有追上来,便自顾自的赶往阳陵。 阳陵乃是汉景帝刘启及其皇后王氏的陵寝,地处右扶风、左冯翊及京兆尹三地交界,流民不论是逃亡马腾治下还是进入京兆尹,都不可避免的要路过此地。 马超赶到阳陵时,阎行已经用手中长矛将马腾任命的阳陵县令捅了个透心凉,正准备强行带着逃亡至此的数百流民带回韩遂治下的高陵。 “好贼子,竟敢杀我县君!”马超怒喝一声,手持长枪便向阎行发起突击。 阎行早就发现了马超,多次交手的经历让阎行对这十八岁的马家子非常忌惮。眼见马超凭借马速突击而来,阎行连忙躲在战马身后。 阎行的战马被马超的长枪刺中,登时倒地,但也将长枪带离马超之手。 阎行见马超手中长兵失手,挥舞着手中长矛便刺向马超,马超艺高人胆大,不躲不闪直接抓在了长矛的矛身上。二人皆膂力过人,各抓着长矛的矛身抢夺。 “马家小儿,还不放手,让你阎爷爷回去!” “贼子还不速速领死!” 在二人的争夺下,原本韧性极高的矛杆被二人的巨力抢夺的有些弯曲。“砰!”矛杆不堪重负,从中断裂开来,马超、阎行手中各执一端。 眼见长矛断裂,马超松懈下来,准备让阎行换了武器再打。说时迟那时快,阎行直接使用断矛抽向马超,将马超抽飞下马。 马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颈部遭受重创后呼吸极为困难。 “大兄!”马休终于赶了上来,见马超遇袭,情急之下直接抽出马超所赠宝剑,掷向阎行。 阎行得手后,自然也不会多加纠缠,带着人马便往高陵而去。 马休顾不上喘息,将颈部受创的马超带上,往茂陵赶去。 马超颈部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呼吸也进的少出的多,让马休心焦不已。 但还未赶到茂陵,马超的呼吸便逐渐恢复平稳,似乎已经明显好转。 马腾在茂陵得知长子重伤,也不管马超死活,迅速召集了数千兵马便杀向韩遂治下的高陵。 而韩遂也早有准备,双方在左冯翊、右扶风交界大战一场,各伤亡数百后收兵而回。 马腾这时才得知马超已经醒转,只留下庞德镇守阳陵,自己带着随从回了茂陵。 “父亲,儿子丢了人,还望父亲恕罪!”马超见到脸色阴沉的马腾后,一边咳嗽一边强撑坐起道。 “过程为父已经知晓,阎彦明使诈,非你之过。”马腾话中带怒,“待你伤好,由你亲自领兵去讨回公道便是。” 马超颔首,躺下安静养伤。 马腾离开后院,便派出使者,“告诉卫将军,他的条件我都答应,留着阎行性命,我儿要亲自报此仇!” 阳陵发生的事自然逃不过绣衣卫的耳目,贾诩推演了一番后便将马腾可能的反应禀报给了徐泽。 “马超此子不过十八,竟与阎行膂力相当。阎行此人,在凉州可是成名已久。”徐泽感叹道,“若是能将马家收入囊中,则我军以后便不缺骑兵了。” 贾诩笑道:“主公放心,马征西将根基从凉州迁回右扶风那一刻起,便已经逃不过主公的掌心了。” 第3章 西凉铁骑 徐泽听到贾诩所言,也笑道:“征西将军好歹也是马伏波之后,就是这镇西将军,人称黄河九曲,恐不易与。” 贾诩拱手道:“韩镇西此人,成也黄河九曲,败也黄河九曲。其因智计百出而得势于西凉,却也因思虑过多只能局限于西凉。成大事者,岂有瞻前顾后者?偏偏韩镇西每逢大事算计过多,不能勇于任事。先以王国为替死鬼,后将马征西推至台前,自己资历最深却总是居于幕后。其但凡有董相国一分豪勇,凉州也不至于诸侯林立,互不统属。” “然则西凉也因此人难以驯服,文和可有平西凉之妙计?”徐泽淡淡道。 贾诩笑道:“臣非鬼神,所定计略不过因人成事罢了,主公未免过于高看于我。西凉形势复杂,臣也难以言平凉之策”。 贾诩此言真假难辨,但徐泽知晓贾诩的脾性,也不深究。这个乱世,君择臣,臣亦择君,所谓王霸之气让天下人纳头就拜只是痴人妄想罢了。自己在完全掌握关中与凉州前,是不能指望贾诩这等智者彻底归心的。但只要贾诩愿意使出七八分力辅助自己,那全据雍凉之地完全不在话下。 …… “主公,卫将军让我们大军集结于长陵,三日后卫将军将亲自带兵进攻韩镇西。” 马腾得到徐泽的回应后,便下令召集治下各世家豪强的族长,要求各家出人出钱粮。事到如今马腾也不需要再与这些世家豪强虚与委蛇,反正到时候也不用他来头疼和各地世家豪强关系的问题了。 当日徐泽派出使者找到马腾,便是以昔日伏波将军马援投光武之事相劝说。马腾本就没有多大的志向,最多也不过是想割据一方,当一个土皇帝而已。但是一方诸侯需要烦恼的事情可不少,如今有这么一条的光辉大道,那赌一把又有何妨! 什么?你说万一徐泽败了怎么办?这年头,跟谁打工不是打工,万一有其他势力占据关中,换个山头便是了。 得知父亲出兵的消息,颈部缠着白色布条的马超以枪为杖向马腾请战。 “父亲,我伤情己无大碍。此番若不能参战,我定然会抱憾终身。” 马腾摇了接头:“你还年轻,安心养伤便是。” “敢问父亲,此战能胜否?” “卫将军向来谋定而动,不打无把握之仗。此战卫将军定然是要全取关中之地的。”马腾感触道。 “那我更要参战!不杀阎行此贼,我心难安!” 马腾沉默了一会,叹道:“也罢,你既然欲参战,我拨一千骑兵与你。你今日便带着这千人前往长安,在卫将军麾下作战,如何?” 马超听到马腾同意其参战,自然欣然应诺,哪管在谁麾下作战。 当夜,徐泽得知马超领千骑来投,不顾夜色己深,亲自到渭桥大营慰问。 马超对于徐泽深夜造访感到非常惊讶,堂堂卫将军如此看重自己,马超油然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十八岁的马超虽然性情桀骜,却涉世未深,还没有完全浸染凉州那种逐利轻义的风气,这也是徐泽敢于深夜到访的底气所在。若是换个三十八岁的马超,给徐泽十个胆子,徐泽也不敢这般莽撞。 徐泽进入渭桥大营,当即下马上前,握住马超双手:“孟起到来,如雪中送炭也。前几日我还担忧此战胜负两可,如今却是胜券在握矣。就是不知孟起伤势恢复的如何了,能披甲冲阵否。” 马超昂然道:\"明公尽管下令,超定不负明众信重!\" “好!孟起果然豪气。我将昔日李傕之飞熊军铁甲马铠发于你部。本将任命你为铁骑校尉,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军甲骑具装统领!” 马超愕然,飞熊军之名冠绝西凉,凭借的便是铁骑之利与铠甲之固。如今自己这一千骑也能人马着甲,那天下焉有敌手?想至此,马超猛然下拜:“马超拜谢主公!” 徐泽对于马超这声“主公”非常满意,猛将与精锐尽收于麾下,区区铁甲马铠何足道哉。 “此外,对于这支‘西凉铁骑’,除了铁甲马铠,我还准备了几样骑兵利器,明日与铁甲一道运来。” 马超听到明天就能拥有一支甲骑具装,不禁热血沸腾,听到徐泽提到其余的骑兵利器,却是有些好奇:“主公,骑兵除了人马披甲,还有其他利器?” “明日你自然知晓。”徐泽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白日赶路一天,先下去休息,我也不回长安了,你是西凉铁骑主将,随意给我安排一个军帐便可。” 马超本欲将主将军帐让出,却为徐泽拒绝,只好在旁边安排了一个军帐,并让值守的士卒严加戒备。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徐泽安排的铁甲马铠便运输到了渭桥大营,一道而来的还有数千军马和上百工匠。 马超由于昨夜惊喜过多,竟迟迟未能入睡,早起后顶着个黑眼圈,与其俊朗的外貌极其不搭。 徐泽见马超这副样子,不禁好像,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还未变成那副豺狼心肝。 “孟起,这数千军马皆拨与你部使用,马铠废马,你当选合适的军马作为冲阵之用。” 马超大喜,即便出身凉州,见惯了战马,却也是头一回拥有如此充裕的后备军马。 但随后,马超便发觉了这数千军马的与众不同。 徐泽笑了笑,下令让工匠将高桥马鞍安装到战马上。 “试一试?”徐泽让马超骑乘上一匹战马,“感觉如何?” 马超马术极佳,即便没有马鞍的战马也骑乘自如,但骑着这配备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的战马,却让他有一种彻底解放的感觉。 马超畅快的在马上做出各种平日需要极其谨慎才能做出得高难度动作,耍弄了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徐泽身边。 刚一下马,马超无意间瞥见了马蹄上钉着的铁掌,整个人更加的震惊了。 第4章 战马三件套 徐泽很满意马超的反应,马超自幼成长于凉州,对于战马再熟悉不过,高桥马鞍、双边马镫和马蹄铁带来的便利自然比徐泽感受还要深刻一些。 马蹄铁不仅能有效的保护马蹄,还可以让战马更好的在湿滑之地行走;双边马镫解放了双手,昔日只有马术极高之人才可以凭借双腿夹住马背以解放双手攻击,如今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在马背上使用长兵器;高桥马鞍则让骑士能够更加稳固的坐在马背上,要知道即便是马术极佳者,在没有高桥马鞍的时候也是有可能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这战马三件套,让马超自信,天下间再也不会有其他的骑兵是其西凉铁骑的敌手。 马超至此对徐泽彻底心服,可以说,徐泽不仅给了马超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更是给他安了一双翅膀让他更好的在舞台上飞翔。 得主如此,虽死不悔! 少年郎的心思便是如此的简单,马超已经可以想象自己无敌于世的英姿,自己定然可以比先祖马伏波更加威名远扬。 “孟起,想什么呢?”徐泽见马超愣在那里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马超回过神,依旧还在傻乐:“臣在想,有此等神来之器物。主公之西凉铁骑已然无敌于世也。” “世间哪有什么无敌之师,孟起可莫要起这般骄纵之心。器物再神妙,也须人来操纵。我见孟起少年锐气,故而想借这锐气助我平定关中,予你这些骑兵锐器,却不是让你有无敌之念。”徐泽严肃道。 马超闻言,收敛心神道:“主公恕罪,臣定谨遵主公教诲,戒骄戒躁,不负主公期望。” 徐泽颔首:“大战不日将起,辛苦孟起这些时日多加操练士卒,早日熟悉这些器物。” 马超拱手,将徐泽送至营门,便折返回校场,开始了训练。 马超这一千骑,乃是马腾专门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甚至为了撇清与羌氐的关系,这千骑全是凉州良家子出身,没有一个羌氐子弟。 马超站上高台:“尔等昨日随我来到这渭桥大营,应当知晓我等已经是卫将军麾下士卒。卫将军授我以铁骑校尉一职,赐尔等西凉铁骑之名,且予我等全套铁甲马铠,配以战马数千,足见信重。此外,卫将军天授之才,以双边马镫、高桥马鞍、马蹄铁三物予我等,其中玄妙稍后操演尔等自知。我马超只有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卫将军以国士待我等,我等当何以为报?” “以死相报!”军中一个愣头青喊道。 “屁话,我等千人性命何足道哉!” 众人哄笑,贸然发话的愣头青讷讷不敢言。 马超肃然道:“主公予我等铁甲、马铠、高桥马鞍、马蹄铁等贵重之物,便是要我等不死。我等不死,主公方可以你我为刀剑,扫平天下。我马超不才,惟愿领尔等为主公出生入死,斩将夺旗!诸位祖上或有为汉家羽林骑者,当知何为功名自在马上取。故而慷慨激昂者回报君恩,志向高远者封侯拜将,皆须共勉!闲话我也不多说,全军听令,开始操演!” 随着马超下令,整个渭桥大营沸腾起来,千骑千马,气势煞是惊人。 傍晚落日之时,渭桥大营方才冷却下来,休息的休息,闲聊的闲聊,话题却都离不开这所谓的战马三件套。 “这双边马镫仅仅比现有马镫多了一边,看似平平无奇,竟如此好用!” “这马蹄铁想来造价不低,不知何时方可给我爱马钉上一副。” “我马术不精,未曾想有这高桥马鞍相助,竟与你等区别不大。” “不知道校尉何时让我等披上铁甲马铠,我馋这铁甲马铠好久了。” “你是不曾见我同伍那厮,原本全军马上就数他马术最差,今日那马鞍、马蹬这么一装,其人竟能与我等一般娴熟的在马上演练。” 马超也在一旁听将士闲聊,对于明日的着甲演练,他本人比士卒还要兴奋。 西凉苦寒,马腾又缺乏家族的支撑,即便是作为凉州一诸侯,身上所着铠甲都还是造反时抢来的。 这才有马超与阎行争夺长矛反而被阎行击败那一幕。若是马超穿的是盆领铠,又岂会被阎行一断矛抽在颈部…… 次日,马超将铁甲发放下去,并下令全军着甲。 董卓给飞熊军专门打造的甲胄,自然精良无比,比许多凉州诸侯所着的甲胄还要好。 骑士们一边给战马披好马铠,一边互相穿好铁甲,待着甲完毕,竟花去了半个时辰之久。 马超穿好铁甲,跨上马背,便是当之无愧的铁骑。 马超领着千骑在大营内操演冲阵,地面的震动竟让人产生地龙翻身的错觉,而有了高桥马鞍、双边马镫的西凉铁骑,看上去便比之前的飞熊军战力更强。 “西凉铁骑,摧锋破敌!” “西凉铁骑,摧锋破敌!” “西凉铁骑,摧锋破敌!” 在马超的带领下,西凉铁骑呼喊着马超自行杜撰的口号,士气高昂,战意冲天。 经暗探的回报,徐泽也对马超和西凉铁骑充满了期许。 …… 徐泽和马腾的动静,自然没有瞒过韩遂、程银等西凉诸侯。 按理说为了不被驱逐出汉中,韩遂应当摒弃前嫌,拉拢其余西凉诸侯共抗卫将军的。但其他诸侯却对九曲黄河非常冷淡,对于一向忠厚的马腾颇有好感,结盟一事一开始就注定只能不了了之。 韩遂见状,心凉了一大截。 韩遂和马腾不同,马腾没什么志向,韩遂却志向高远得多。毕竟也是正经的士人,眼高手低实属常事。 “主公,是走是留还请示下。”韩遂的军师成公英道。 “我等根基在金城,既然事不可为,那回去便是了。”韩遂皱眉,“但也得打上一场才行,不把追兵打怕我等想全身而退可没有那么简单!” “大人,我愿领本部兵马为大人断后!”阎行作为韩遂头号大将兼女婿,自然非常无畏的请战。 第5章 渭水之战(一) “彦明有心了,但此战你另有安排。” 韩遂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下定了决心,“马寿成不知死活,决意投靠徐泽,竟以长子为质,送入长安。我要你带精锐三千绕道云阳过泾水,突袭马寿成老巢茂陵!马寿成家小皆已迁回茂陵,你若攻下茂陵,便将马寿成一家老小悉数送去见幽都王,一个也别放过!” 韩遂的怒气从不轻发,此番却连义兄弟的家小都不放过,可见其暴怒。 堂中一片寂静,成公英愕然的与阎行对视,却未发一言。 西凉诸侯向来以韩遂、马腾为首,然而此次马腾不但脱离了凉州这片地域,甚至还选择加入西凉诸侯对立的阵营,这双重的背叛,是韩遂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怎么,彦明不愿做屠戮妇孺之事吗?”见阎行一言不发,韩遂淡淡问道。 “我绝无此意!”阎行急忙表态,“大人放心,我必定攻下茂陵,将茂陵马家连根除去!” “善,时间紧急,你即刻便可动身!” “唯。” 阎行将信符从韩遂手中接过,便连夜率众而去。 左冯翊高陵,右扶风安陵,京兆尹长陵,三地重兵云集,一场关于关中归属的大战,一触即发。 “主公,三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马校尉一早也与文和出发,马征西那边也派来使者言其二万大军即将开拔。”参军宁随将全军动态向徐泽汇报。 “公恒对于此战怎么看?” “此战胜负尚在两可之间,胜负手未出之前臣不敢言胜。然我军兵力虽不占优,武备精良却胜过彼辈十倍有余,且粮草充足,上下齐心。尤其是此战过后便行分田之说一出,全军士气陡然高昂起来。” “军心可用,则战必胜,攻必克。我无忧矣。” 右扶风安陵,马腾正在做最后的动员。 “各位凉州的弟兄们,我当日起兵便是为了让各位弟兄再不济也能有口饭吃,如今终于要实现了!卫将军已经告知我,此战过后,三军将士皆可凭借此战的功勋兑换田宅。如今关中无主之良田美宅数不胜数,正是我等改变命运,为子孙后人积蓄田宅之时!” “轰”,整个马腾所部士卒都彻底被点燃,这可是关中的田宅,可以代代传承的存在。 名田制与军功爵制早在前汉初期便已经消亡,但当年的秦国可就是凭借这套组合拳才使得秦军战力远在六国之上的,如今被徐泽重新用在关中大地,不过是历史重演而已。 任你时代变迁,底层百姓的需求却是相同的。 马腾率领着士气高昂的部众向池阳进发,此战,徐泽部主攻,马腾部侧击,马超则是自由寻找目标。 此时若是能升上高空,便可以看到关中大地上有四支万人之师正在不断地汇聚,两支千人之师穿插迂回。 最终,西面的马腾部停在了泾水西岸,北面的韩遂部与南面的徐泽部隔着渭水相望,东面的程银、杨秋等其他凉州诸侯联军则在泾水北岸准备渡过泾水与韩遂部汇合。再往北,却有阎行部正欲在云阳渡泾水往西进发;长安之西,马超部也正在迂回到槐里,正欲过槐里北上,绕至韩遂部后方。 “对面可是九曲黄河韩镇西?”徐泽隔着渭水喊道,“你我虽未曾相见,却早互通信使,不如前来一晤,如何?” “卫将军当我是三岁小儿乎?贵部黄汉升将军神射,请恕我韩文约惜命,不敢前来相会。” “韩镇西既知汉升将军之能,何不早降!” “卫将军当日与我结盟,共分关中之地,难道想反悔不成?” 徐泽嘴角一抽,随即正色道:“若韩镇西越降,便是分你半个关中又有何妨。” “看来卫将军真的是看不起韩某啊,竟以如此戏言相对。” 徐泽语塞,口舌交锋看样子是别想在九曲黄河面前讨到好了。 一旁的刘宇见状,怒斥道:“韩文约,主公敬你屡屡反汉之行,这才认你这李贼所封之镇西将军。你莫要不识好歹!” “哈哈哈,刘公乾啊刘公乾,我这镇西将军受之李贼,你家主公的卫将军又何尝不是受之董贼?” 刘宇脸皮直抽,还欲反驳却被徐泽拦住。 “公乾稍安,此战私交方面你我本就理亏,口舌之利而已,无须在意。” 韩遂见徐泽君臣皆语塞,不禁狂笑起来。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徐泽麾下的士卒见主君被折辱,皆感同身受,愤怒起来。 “主公,差不多了。”一直沉默的宁随提醒道。 “放鸣镝!” 一声尖锐的鸣镝之声呼啸而起,随后,便见渭水上游漂下一长串铁索串联的渔船。 渔船飘荡下来的同时,却见渔船上的士卒抛出绳索,岸上的士卒接过后连在早就钉好的木桩之上。渔船汇聚的越来越多,最后竟堵了百尺之长。 对岸的韩遂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在自己的眼前搭好了这么宽的一座浮桥,顿时感觉被戏弄了。 “结阵,击敌半渡!”韩遂回过神来,“徐伯润自以为是,却给了我半渡而击的机会,哈哈哈哈。” 徐泽部前锋背负着一块木板,一边踩着渔船向前一边铺上木板。 一阵箭雨袭来,但前锋早就做好了预案,铺好木板的士卒取下背负的大盾列阵举起,将对面的箭矢悉数挡了下来。 韩遂非常清晰的看到了徐泽部前锋那熟练的动作,“如此娴熟的战法,对面前锋显然都是精锐士卒。令后军骑兵准备,一旦对面试图在河岸立足,便冲过去将他们赶回浮桥上去!” 很快,所有渔船都铺上了一层木板,浮桥正式完成。 此战前锋唤作陷阵营,主将乃是陷阵将军胡猛,这三千陷阵营跟随胡猛数年,虽未有大战经验,剿除山匪恶霸的经验却足够的丰富。 胡猛带着亲卫率先登上渭水北岸,背后的陷阵营纷纷从浮桥上跳跃而下。 胡猛刚一落地,便觉不妙。 渭水北岸不像南岸那般经过人为的休整加固,一脚踏上去便陷在了烂泥之中,虽不至于如泥沼那样陷入其中,却也无法像战前推演那般迅速在北岸站稳脚步。 “北岸湿滑,后军也带上木板铺路!”胡猛扯着大嗓门向对岸呼喊。 第6章 渭水之战(二) 大战一起,徐泽便从河岸退至后方准备好的望楼之上。 对岸接应胡猛的,乃是积射将军李空。 二人本就与徐泽是同窗,向来配合默契,加上徐泽常在军中强调临阵指挥不必上报,李空便很自然的让自己的部众在以弓弩远程压制的同时将木板送至河岸。 韩遂一直盯着徐泽的前锋,北岸湿滑本就在其预料之中。战机来临,韩遂毫不犹豫的将麾下已经就位的五千骑兵押上。 “轰隆隆隆……”地面震动起来,韩遂的军阵迅速让开一条骑兵的通道。 “不好!”徐泽在望楼上见韩遂发动骑兵,瞬间便想到了韩遂的目的,“号手听令,以号语告知陷阵将军敌骑将至;旗手发旗语,令辅军将军张佑速速渡河接应;通讯兵以冲天雷(绑在箭矢上的简陋烟花)鸣镝联络张文锦,看看张文锦到了何处了!” 为了提升全军的战力,徐泽可谓使尽浑身解数。除了这个时代常见的武备外,徐泽还以号角、旗帜、鸣镝组建了一套战场上的通讯方式,以不同的号角声向全军传达简单的敌方讯息,以不同的旗语对各部进行简单的调动,再配以各种不同的鸣镝与战场附近的其他部进行联络。 还别说,在通讯全靠吼的这个年代,这套看似简单的通讯却极大的解决了战场的联络指挥问题。 至于会不会被敌人学了去,这个还真不在徐泽的考虑之中。在徐泽看来,即便敌人学了过去,但只要自己部众的战力强于对方,敌方学了也不可能战胜己方! 胡猛听到后方三声短促的号角声,立即知晓是敌方的骑兵来临。 “结阵!长矛阵准备!” 作为全军的突击手,胡猛的陷阵营配备了多种不同的武器。 只见陷阵营士卒将插在后背的三根管子拔出,熟练的拧在一起,再将矛尖从腰间套在管子上,一杆长达二丈的长矛便组合完成。 韩遂原本还对自己的骑兵突袭有些得意,徐泽前锋陷于河岸泥滩之上,又未见渡河时有携带长兵器。此番骑兵冲杀过去,即便强悍如徐泽前锋,要么死在河滩,要么就地投降,要么退回浮桥上。 但骑兵冲出己阵,韩遂才难以置信的看到河滩上的徐泽军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根二丈长的长矛,前锋迅速结成了长矛阵。 韩遂部骑兵见到河滩上的长矛阵时,心中暗暗叫苦。但箭在弦上,速度起来了的骑兵岂能说退便退。 前排的骑兵直愣愣的穿在了长矛上,连战马也被长矛贯穿,当场毙命。 后面的骑兵越来越多,不断的用血肉之躯试图撞开这道长矛防线。 骑兵的冲撞之力何其恐怖,虽然陷阵营的战果显着,损失却也特别的惊人。不少士卒在长矛刺穿骑兵的同时自己也遭受重创,轻者伤重不起,重者直接被碾成肉泥。 五千骑兵此刻便似北极旅鼠一般,不要命的撞击河滩上的长矛阵。长矛阵的损失越来越重,从阵线稍有后退,到出现重大缺口。 “顶住,顶住!援军马上便到位了!”胡猛的大嗓门带着嘶哑,却给陷入苦战的陷阵营输送着希望。 河滩狭长且狭窄,浮桥长度极其有限,韩遂以骑兵惊人的损失为代价,却是成功的将徐泽的攻势遏制在了渭水边上。 “咻!嘭嘭!”渭水上游的北岸处升起三支鸣镝。 “主公,徐贼的骑兵从渭水上游渡河,已经杀过来了!”韩遂放出的探马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 韩遂右手握着佩剑的指尖已经发白,转过头问身边的成公英:“程银、杨秋他们还有多远?” 韩遂的声音看似平静,却已经有遮盖不住的怒火。事到如今,这些鼠目寸光的蠢货居然还在观望!难道他们不知道若是自己败了,他们也死无葬身之地吗。 “刚刚他们信使过来说还需要半个时辰抵达……”成公英都没敢说他们之所以还要半个时辰是因为要停下来进食休息。 “派个信使过去告诉他们,若是半个时辰还不能到达战场,那也不用再来了,我韩文约不需要他们收尸。” …… 泾水旁,程银、杨秋、姜叙、梁兴、侯选等凉州诸侯正争论不休。程银、杨秋、姜叙认为唇亡齿寒,当速去救援韩镇西;但梁兴、侯选、李堪等人却只道要保存实力,并不愿意将本就不充足的力量投入这必败之战。 韩遂的使者很快便将韩遂带着怒意的最后通牒送来,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李堪、侯选等六部联军选择即刻北上返回凉州,而程银、杨秋、姜叙三部则动身往西支援韩遂。三万余骑一分为二,各奔去处。 …… “顶住!”胡猛的喉咙已经彻底嘶哑。 胡猛的部众越来越少,显然这一战的激烈程度早已超出设想。 “主公有令,陷阵营退出战场休整,辅军营接替上!”辅军将军张佑举着盾到韩猛身旁,“重思,速退!” 胡猛咬着牙,极不情愿的退至浮桥上。 辅军营之所以以辅军为名,便是因为当初立营之初辅军将士以全能的姿态告诉全军,战场之中,任何一部他辅军营都可以代替! 生力军辅军营顶上之后,整个防线虽有后缩却大致稳在了原地。 “张文锦为何还不进攻?”韩遂焦躁不安的问左右。 “或许是张文锦起了二心,欲观我等成败再做定夺。又或者是故意压迫我等,好在我军露出破绽之时发起进攻。”成公英担忧道。” “传讯程银、杨秋,不必来正面战场,让他们再绕至张文锦后方,吃掉那数千骑!” 望楼之上,徐泽自然也看到了张绣的三千骑一直未动,“文锦果然深谙骑战精髓,以此等精神压迫之法立于韩文约之侧,不但引得其部众不敢再支援骑兵,还加重其本部士卒的疲惫。后生可畏啊。” 宁随道:“但是一直矗立在侧,我军士气也会不断下降吧。” 第7章 渭水之战(三) “不然,我军体力或许会下降,士气却不会。”徐泽自信道,“军功授田对于军士的刺激可远远大于你我想象。” “主公何以见得军士对田宅如此恳切?” “我军主要兵源乃是来自流民,流民者,无田无宅,流离失所,自然对于田宅之渴求远高于旁人。而良家子士卒,对功名之渴求犹如流民之于田宅。后汉凉州动荡不休,未尝不是因为凉州良家子失去了入仕之途。” “主公洞若观火,臣佩服。” 徐泽揶揄道:“参军如此奉承于我,莫不是也想让我给你叙一个名爵?” “主公若想给,臣又岂敢不收。” “哈哈哈,关中尘埃落定,自然少不了参军之功。”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程银、杨秋等人率军出现在了张绣部北面。 徐泽与宁随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到了张绣那边。 张绣原本非常淡定从容的耗在那里,一心等待战机的出现。程银等人的出现非但破坏了张绣的图谋,还让张绣陷入了两面包夹的困境中。 “哼,乌合之众!”张绣其实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当日本以为可以一展身手拒敌于雄关之外甚至一举破之,结果却是后军遇伏全军覆没,自己亲率的前锋也被迫投降。张绣自认不会比徐泽部下的那些将军差,此战若是赢的漂亮,说不得战后也能混个杂号将军。 因此,虽然两面皆敌,张绣却丝毫不惧,甚至已经想好如何克敌制胜。 张绣只领了三千轻骑渡河,北面的程银、杨秋军少说也有一万骑兵,韩遂的步骑大军更是接近三万。这场悬殊的力量对比,此时却成了张绣豪气的来源,以寡凌众而破之,还有什么比这种战法更让人热血沸腾的呢。 更何况,张绣清楚,既然程银、杨秋已经到了战场,那右扶风的马征西肯定也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马腾的两万步骑大军,离此地已不足四里路程。 “列阵,锋矢阵,冲击北面敌阵!”张绣长枪遥指北面的程银、杨秋联军,下达了进攻的指令的同时,带着亲卫带头发起了冲锋。 杨秋见对面的张绣目标直指自己的大纛,顿时觉得有点委屈。这愣头青不去打韩遂就罢了,怎么就瞄准了自己的大纛方向呢,明明程银、姜叙也在不远处。 程银和姜叙自然也看到了张绣的冲阵方向,程银暗喜,姜叙若有所思,却都没有任何的行动。 杨秋无奈,只好下令迎敌,再不作出应对被敌骑冲散己方阵中,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秋麾下骑兵从阵中冲了出去,与张绣部汇聚在一起。 然而,一方是主将冲锋在前,锐气正盛,蓄势已久;一方是主将防止被直接冲击,仓促应战此消彼长之下,杨秋部骑兵一触即溃,张绣仿佛只是撕开了一层薄纱,便继续冲向杨秋。 杨秋见状,来不及怒骂,便遭遇了迎面突来的张绣,竟当场愣住。杨秋的亲卫见状将杨秋护在中央,掉转马头退往阵中。张绣趁势紧紧的纠缠着杨秋不放,一路尾随杨秋深入敌阵。 杨秋不退还好,这一退直接将整个阵型牵扯变形。 “贼子休走,吃我一枪!” 杨秋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不断有护卫或阵亡或逃离或跑散。杨秋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应该跟着李堪他们回凉州去,逞什么英雄来这里掺一脚。 事情就是这般诡异,明明在万军之中,杨秋却只能一个人面对张绣的追击。周围的部众已然丧胆,不追自己已经是万事大吉,主公什么的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大不了换个主公便是了。而旁边的程银、姜叙部,却因杨秋部众的阻隔,根本来不及救援。 “我愿投降卫将军!”眼见张绣的战马已经快追上自己,杨秋闭眼大喊。 张绣闻言将长枪往外使劲,枪尖偏离开杨秋的后心刺在了肩上,并顺势将杨秋一枪拨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还不速速下令投降!”张绣掉转马头,警惕的看着附近的杨秋部众。 杨秋部紧挨着程银部,程银只看到张绣带人冲进了杨秋的阵中,杨秋的阵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随后发生的事情看不到也听不到。 事实上,即便是杨秋部众,混乱之下许多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知道发生了何事的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知道发展到哪一步的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简而言之就是,杨秋所部失去了指挥,已经陷入瘫痪之中。不论是进攻防守还是投降的指令,都已经无法执行。 张绣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混乱的状况,周围的杨秋部畏惧的看着己方,己方陷入人海之中也难以继续发起进攻。 但名将之所以是名将,便是能够在这种困境之中找到正确的处置方式。 张绣将杨秋交由部下看管后,便率军向大纛的方向前进,只要接管了大纛,自己就可以指挥动杨秋这八千人马! 就在张绣以寡敌众生俘杨秋时,渭水北岸的战事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直盯着张绣动静的韩遂见援军抵达,张绣又妄图以寡敌众,便下达了骑兵后撤的命令。 韩遂部骑兵见终于可以后撤,纷纷调转马头,往后方奔去。张佑本欲追击,却被韩遂的步卒堵住去路,双方再度激战起来。 退至后方的骑兵一清点,五千骑出去只剩二千骑回来,这一结果直接让韩遂心肝都在发颤。这损失,太惊人了!当然,取得这一战果的徐泽,也同样在心疼。充当前锋的三千陷阵营战损过半,接替胡猛的辅军营也战损近千人。此战,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双输的。 但是,正如徐泽不计代价也要拿下此战,韩遂也决心将徐泽击败,好独占关中精华之地。可以说,只要能将对方击败,不论是韩遂还是徐泽,据关中之险随便恢复个一二年,便能将损失悉数补回。 故,惟战而已! 第8章 渭水之战(四) 双方步卒交锋,整场渭水之战便进入了戏肉。 而正是步卒的交锋,让韩遂深刻感受到了凉州军的不足。 本应当是相互作为绞肉机存在的步卒对战,在韩遂的眼中渐渐成为了钝刀子割肉。 原本双方的战线是在离渭水五十步的位置,可不知怎么回事,战线逐渐往北,等韩遂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甚至已经到了百步的位置。 正是凭借这五十步的宽度,徐泽军不断通过浮桥渡过渭水,随后在河岸结阵投入到战场上。 李空的积射营(弓手)、黄忠的玄武锐士营(刀盾弩手)、黄盖的赤蛟营(刀盾手)、张顾的镇军营(长矛手)等部陆陆续续渡河成功,在这些生力军的奋战下,韩遂的步卒不能说节节败退,但渐渐不支却是显而易见的。 “主公,此刻若再不投入骑兵,恐怕我军步卒即将溃败!”成公英见徐泽的步卒战力惊人,便想让骑兵再度投入战场。 “徐伯润仍未渡河,再等等。”韩遂抬头望着远处的望楼,徐伯润仍在那里没有下来。 仿佛感受到了韩遂的目光,徐泽也看向了韩遂的大纛:“韩文约以身为饵,所图不小啊。” “韩文约此人对自身性命看的向来紧要,显然有后手。”宁随总觉得韩遂的表现不同以往。 “无妨,既然韩文约能够以身为饵,我也可以。传令,将帅旗护送过河,我等也渡过渭水,会一会这位九曲黄河。” “子雄,徐伯润帅旗动了!”韩遂激动道,“待其帅旗渡河至北岸,便是其殒命之时!” 成公英死死的盯着对面移动的帅旗,双手紧紧的握着佩剑。 “渡河了!主公,下令吧!”成公英兴奋的看向韩遂。 “发鸣镝!”韩遂颤抖的下令。 “咻……”连续三发鸣镝从韩遂的军中发出。 刚刚渡河的徐泽和宁随对视,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 正在奋勇向前的李空、黄忠等人自然也听到了鸣镝之声,但他们只有眼前的敌人。只要将身前的敌人击败,任凭他们有什么阴谋都将被击破! “主公,我来坐镇帅旗,主公到陷阵将军那边去。”宁随有些焦虑道。 “无妨,即便韩遂有你我想象不到的后招,我也可以招架住。”即便有些不安的情绪,徐泽依旧自信。 “轰隆隆隆……”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渭水南岸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骑兵,赫然是本该正在北返的李堪、侯选等人。而姜叙、程银的西面,马腾的大军也同样抵达了战场。 “好个韩文约,竟然将绣衣卫的探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我终究小觑了凉州这些豪杰之士。”徐泽恍然大悟,原来韩遂的后手竟是李堪、侯选等人。 韩遂知晓绣衣卫的探子无处不在,便让程银与李堪合谋,策划出这么一出分裂大戏,但实际上却去而复返,出现在徐泽军的后方,直接截断了徐泽的归路。 “主公,请勿将凉州诸侯都视作豪杰之士。据我所知,今日出现的程银、李堪或许是真豪杰,但杨秋、马玩、张横之流却未必如此。李堪、侯选等人去而复返,关键人不过李堪而已,其余数人或许只是李堪以利相邀罢了。” “真豪杰也罢,逐利之徒也罢,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应对这二万轻骑。” “不知马征西那边什么情况了。” 马腾赶到战场后便直接二话不说向姜叙、程银发起进攻,姜叙、程银二人顾不上搞清楚杨秋那边的情况,便被迫应战。 张绣此时终于到了杨秋部大纛之下,“下令,攻击程银部后背!” 胡车儿捏着杨秋的后颈,怒斥道:“还不按少将军的话做!” 杨秋后颈被捏的发疼,慌忙道:“还不照少将军的话做!” 杨秋的亲信只好将命令传达下去,那些已经从不知所措中恢复建制和阵型的底层军官和士卒本能的将命令执行下去,哪怕他们亲眼看到自家主将被敌方生俘。 古代的忠诚链非常直接粗暴,杨秋是其部众的主君,混乱之时可以不忠,但此时不忠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于是,在杨秋部重新展现战力后,程银部的后背被结结实实的插了一刀。 程银非常的愤怒与憋屈,对敌如同废物的杨秋部怎么在痛击友军的时候便这般神勇? 杨秋部发动的同时,李堪、侯选等二万轻骑也向徐泽军发起了冲锋。 徐泽为了渡河苦心准备的坚固浮桥,此时为敌军所用,却也让徐泽感到无奈。甚至湿滑的河岸此时已铺上了木板,方便己方的同时也便宜了敌方。 “镇军营和玄武锐士已经撤出战场正往此处赶来,此处暂时全靠你了。”徐泽拍了拍身上已然负伤的胡猛。 “主公放心,有我胡重思在,敌骑休想突破我部防线!” “公恒,此番是我大意了啊,连预备营都未留,致使你我身陷险境。” 宁随怔怔得看着胡猛带着只剩千余的陷阵部在渭水北岸结阵,感叹道:“胡将军真乃国士也,主公切莫自责,此战,有如此国士,我军必胜!” “是啊,我军必胜!” …… 胡猛握着专门为他打造的斩马剑,迎着渭水结阵。 “此战,当以我部守北岸为开端,以守住北岸为终结!” 陷阵者,有死无生! 李堪、侯选、马玩、张横等六部共计二万轻骑分成六个细长的楔形阵,在百丈的横桥上小心翼翼的渡河。北岸的千余人马丝毫没有被他们看在眼里,二万轻骑面前,这般薄阵能有何作为? 但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千余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怒吼。 “陷阵之士,有死无生!” 陷阵部士卒解下了背负在后背的斩马大剑,二丈长矛,也拼接完毕。陷阵部所携带的兵器中,斩马剑用的最少,却是威力最大的! “冲锋!碾压他们!”侯选见北岸的陷阵部发起了冲锋,那又长又厚的大剑和二丈的长矛让他产生了严重的不安。 “嗷呜噜噜噜噜……”侯选部的羌氐骑兵发出怪叫,提着长矛策马踩在虽然有些晃荡却非常坚固的浮桥上。 第9章 渭水之战(五) 侯选部骑兵率先抵达北岸,楔形阵直接撞在北岸陷阵营的长矛阵上。李堪、梁兴、张横等共计五部兵马紧随侯选发起了进攻。 陷阵营为了与骑兵作战,组建了一个长矛在前斩马剑在后的防守反击阵型。对方的骑兵一旦被长矛逼停,紧随其后的定然是竖劈而下的斩马剑。 所谓斩马大剑,人马俱碎,便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实际上却是即便在浮桥上骑兵难以驰骋,但战马的身高与体重足够将一个成年士卒冲撞倒地。 渭水北岸,上演着极为血腥残忍的一面。两军血战,要么是便骑兵纵马将陷阵营士卒践踏成肉泥,要么就是陷阵营士卒手持斩马剑将骑兵劈的人马俱碎。双方杀红了眼,完全没把自己性命当做一回事,只想着如何有效的击杀对方。 “接应陷阵营弟兄,冲!” 镇军将军张顾和强弩将军黄忠呼喊着同时抵达了渭水河岸的战场。玄武锐士的强弩三段齐射直接造成了万箭齐发的效果,冲上河岸的骑兵纷纷人马一同倒地,浑身扎满了箭矢,显然是活不成了。 这强悍的齐射直接将试图侧击陷阵营的马玩、梁兴、张横三部拦截下来,马玩、梁兴、张横也算是宿将,却从未见过这般密集且连续的强弩齐射,前锋的损失让三人冷静下来,不敢再尝试配合侯选。三将很有默契的退回到南岸,只是远远的作虎视眈眈状,维持着暂时已然失效的威慑力。 黄忠见敌军三部退避,与张顾简单商议后,便留下数百镇军营长矛手和半数玄武锐士维持威慑,其余人马悉数支援陷阵营。 镇军营和玄武锐士营的支援使得陷阵营顿时感觉到压力减小。而侯选、李堪、成宜三部深陷陷阵营阵中,一时根本无法撤离,本就艰苦的战斗变得更加艰难。 这时,侯选等三部才惊觉只有自己三部人马在浴血奋战,当即想撤回南岸。但杀疯了的陷阵营和占据优势的镇军、玄武锐士二营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三部。玄武锐士营开始精准射击,以重弩狙击敌军大小军官,主将黄忠更是凭借百步穿杨的射术屡屡得手;镇军营将士则是向三部侧边挺进,长矛直戳,将三部骑兵不断驱赶至浮桥之外;陷阵营则更是早已将二丈长矛丢弃一旁,举起斩马剑向失去机动的敌方轻骑砍去,人马鲜血喷洒一地,将陷阵营的斩马剑和铠甲皆染成血色。 “弃马!”李堪经过艰难的抉择后,发出了弃马的命令。如今骑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失去了速度的骑兵还不如步兵! 三部将士醒悟过来,纷纷下马。有些聪明的士卒更是将自己的战马捅死好作为掩护,而更聪明的同袍有样学样,都不需要自己动脑子。侯选见到周围士卒如此,本还有些愠怒,但很快就想通了,当即下令:“杀马,莫要把战马留给这些南蛮子!”此言一出,整个渭水战场传出一片战马的嘶鸣,仿佛在为这些被迫杀马的西凉军唱响挽歌。 屠马后的西凉下马骑兵开始恢复了机动,在剩余军官的指挥下重新结阵。而试图扩大战果的陷阵营等三营却因为战马尸体的阻隔,难以继续与西凉军缠战,被迫退回到北岸集结。 至此,惨烈的渭水河岸血战暂时告一段落,似乎已经不会再度开启战事。 南岸的侯选、李堪、成宜三部骑兵全部转型成了西凉下马骑兵,士卒损失了近半,马玩、梁兴、张横三部各失去了数百人马,终究保住了战力,仍旧可以牵制住对岸的三营兵马;北岸的陷阵营被染成了血人营,整个陷阵营如今还能站立的士卒已经不到二百,损失较少的镇军营和几乎没有损失的玄武锐士营严阵以待,控制着渭水浮桥。 此战的胜负,终究还是要取决于徐泽、韩遂对决的战场。 徐泽此时能够用于对敌的人马,可称作精锐的只有李空的积射营三千人马、黄盖的赤蛟营三千人马。而邓韦等四校尉统御的四营步兵共万余人马战力远逊于那些精锐,无论是训练程度还是装备都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对面的韩遂军也好不到哪去,韩遂本有两万步卒和一万五千余骑兵,骑兵都是从凉州带出来的,战斗力自然是有保障的。但步卒却是在关中招募的,大多是吃不上饭只好当兵的流民。韩遂将三千骑兵交给阎行后,在渭水北岸一战五千骑兵只剩下二千余,故而只剩万余骑兵护着后路。当面的流民步兵虽有两万,却被徐泽的步兵打的节节败退,只能说,虽然都是流民组成的步卒,但五分饱和八分饱、几乎没有训练和接受过常规训练显然差别还是很大的。 徐泽看着双方的步兵正激烈的菜鸡互啄,干脆将积射营和赤蛟营收在身旁防备韩遂的骑兵。韩遂看着被近乎碾压、凭借着数量优势勉强维持战斗的步卒,脸色差到了极点,却并没有打算将手中的骑兵放出去。对于韩遂来说,保护好退路已经是此战最为重要的事了,马腾仍未出现在战场,不可大意! “子雄,你觉得马寿成到底在何处?” “主公,马寿成此时仍未出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在我们的后路等着我们,要么便是起了观望之心有意来迟。” 韩遂颔首,“子雄还漏了一种可能,马寿成取了我们必经之路的一座城池后,便在战场附近观望。” 显然,对于这位结义兄弟,韩遂再熟悉不过。马腾确实在拿下空虚的池阳城、黄白城后,便在渭水战场不足四里的一处林中驻足,除了派出探马之外,便一直没有其他动作。 最关键的是,马腾此时的举动没有人可以非议。马腾可以说已经阻断了韩遂最近的归路,已经是大功一件。而马腾的驻足也牵制着韩遂的骑兵,让韩遂不敢将骑兵投入到战场之中,这依旧是可以列入战功之中的。 第10章 渭水之战(终) “战事如何了?”马腾派出的几路探马皆已回来,将战事的进展也收集完毕。 “韩文约与程银、李堪共计七部联军合围卫将军部,却反而落入了下风。” 马腾与赶来的庞德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之意。 “主公,不可再观望了!卫将军赢下此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我等若是再首鼠两端,恐为卫将军所恶。” 马腾沉吟了一会,心中的投机之意逐渐消失,“也罢,我马寿成不过中人之姿,有如此局面已是侥幸。传令,全军急行军向渭水进发,援助卫将军破敌!” 随着马腾一声令下,在此处驻足已久的万余骑兵呼啸而起,追随着马腾的将旗向渭水进发。 万马奔腾的动静可不小,把守后路的韩遂亲信族人韩凌迅速将后方有骑兵逼近的消息告知韩遂。 “马寿成还是来了,主公,撤吧!” 韩遂痛苦的闭上眼,再度睁开时闪过狠绝的光芒:“放弃步卒,往东面撤退!” 韩遂抛下大纛,带着成公英等少数几人撤到了后军的骑兵之中,大纛下面只剩下几个死士仍旧在维持着整个步卒大阵,整个前军浑然不觉,苦苦的支撑着战线。 韩遂的后军万余骑兵在马腾的骑兵到达之前突然往东而去,前军的步卒听到动静后绝望的发现,后方的远处出现了一支数量惊人的骑兵。而自家骑兵的身影,已经将要消失在东方的天边。 绝望,弥漫在只剩万余人马的韩遂前军之中。 韩遂亲自任命的数名校尉见大势已去,纷纷抽出佩剑自刎。剩余的士卒有的将手中的武器丢弃在地上摆烂,也有的癫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敌人砍去。秩序,已经在这支被抛弃的步卒中消失。 “劝降吧!”徐泽将目光从这些士卒中转移到南岸的西凉军中。 对岸的西凉军显然也发觉了韩遂放弃此战离开,在马玩、李堪等人的商议下,李堪、梁兴、张横、马玩等人匀出一部分战马交予程银,六部共计一万五千余人也往东离去,一路寻找渡河之地。 于是,压力给到了仍在战场上的程银、姜叙两部。 杨秋部在杨秋被生俘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张绣很顺利的接过了指挥,本部二千余人领着杨秋部二千余人成功背刺程银部。程银部仓促接战,紧挨着的姜叙部除了支援程银也别无选择。双方兵马相差无几,又都是失去了机动能力的骑兵,故而交战虽然激烈,但惨烈程度远远比不上渭水河岸以及正面战场,竟有些划水的感觉。 张绣不愿划水,但被带入了划水的节奏,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其他战场都尘埃落定,此处的划水交战自然暴露无遗。 原本便保持着划水默契的程银部和杨秋部,虽尴尬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分开。外围的姜叙部率先纵马逃离,程银部趁机跟随者往西逃去,杨秋部见状很干脆的下马等待处置,张绣派人将杨秋送至徐泽处,自己恨恨的带着本部追向程银、姜叙两部。 马腾部终于抵达了战场,尘埃落定的战场。 马腾心虚,派庞德向徐泽汇报己方战果,自己却亲自带着万余骑兵追向韩遂撤退的方向。 至此,整个渭水之战宣告结束。 此战,从陷阵营渡河开始至马腾追向韩遂,几乎可以说是从清晨战至黄昏。 徐泽接见了庞德并简单的宽慰了一番后,便开始处理此战的善后。 韩遂的步卒在徐泽开始劝降后便放弃了抵抗,如何处置是个问题。 杨秋被俘,其部众虽然划水却也牵制住了程银、姜叙二部,杨秋及其部众的处置也是个难题。 而己方部队,陷阵营从五千战损至只剩二百余人,几乎可以宣告失去了战力;积射营、玄武锐士营除了少数倒霉蛋伤亡忽略不计;镇军营、赤蛟营战损数百,辅军营战损过半。参战的精锐六营伤亡近七千人马,普通部队万余人也战损四千余人,可以说,此战虽然胜了,却实在是惨胜。 “传令,让军医尽全力保住轻伤士卒性命,重伤士卒不能救者直接让其解脱,有能力救治者不惜代价救治。” “传令,俘虏尽数缴械。普通士卒打散编制分配至各处工地,军官行十一抽杀之刑后罚作陪隶。 “传令征西将军、虎威中郎将(张绣),驱敌出关中即可,莫要追敌过深。” “传令关中各地,许世家豪强维护各地秩序,但趁机鱼肉百姓者死,趁机吞并他人田宅者死,暗通贼寇者死,抵抗王师者死!” “传令,收敛阵亡士卒尸骸,敌方士卒尸骸集中起来焚烧。” “传令,统计此战战功,以便战后作为赐爵分田之依据!” …… 命令一道又一道的发出,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从徐泽的手中伸出,逐渐将整个关中握在手中。 “似乎还忘了什么?”徐泽将能想到的命令都发出后,挠头沉思,总觉得有什么忘了,却一直想不起来。 一直跟随在身旁的参军宁随早在战事结束便被派出去了,徐泽身边除了几个文书外便没有其他人。 到底,漏了什么? 夜色已深,得胜的徐泽军仍在忙碌着善后之事,徐泽也未能得闲,有许多的文书需要签署,有许多的事需要处置。 徐泽摇晃着僵硬的脖颈,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渭水决战都打完了,自行寻找战机的马孟起和随军的贾文和至今未有音讯! …… 音讯全无的马超、贾诩正在追逐阎行! 阎行奉了韩遂的军令前往茂陵,意图屠戮茂陵马家。但未曾想到的是,阎行刚刚抵达茂陵附近,便与马超迎头撞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阎行见到马超后,毫不犹豫的带兵往北撤退。 你问阎行为何不与马超交战? 马超那通红的双眼,哪里像正常的样子?傻子才和疯子拼命! 于是,阎行没命的往北遁逃,完全顾不上岳父大人的军令。而马超也疯了一般的狂追不舍,根本听不见贾诩的劝阻。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被迫跟着一路北上的贾文和如今便是这种感觉。 第11章 关中豪强 可怜渭水河畔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渭水之战结束的第二日,徐泽领着全军在渭水河畔祭奠此战阵亡的将士,并立碑记录此战及阵亡将士性命。这一仪式,也将作为制度记于典章,从此作为定制。 第三日,此战的善后终于告一段落。马腾和张绣二人也各自传回消息,韩遂、程银等人几乎未作任何停留的逃离关中,李堪、侯选等六部人马也与韩遂汇合,共同逃往凉州。 只剩下马孟起和贾文和还毫无音讯! …… 徐泽将除了精锐外的各部派去接收关中各郡县,武力征服之后,便是以文治理关中。 早在汉兴郡的时候,为了获取钱粮土地,徐泽采用的是最为简单粗暴的打土豪分田地之策。 待成为南阳太守后,迫于形势,徐泽放弃了激进的打土豪之策,改为拉拢那些名声较好的世家豪强,只对声名狼藉的地方豪强下手。 如今即将全取关中,该如何对待治下这些世家豪强,便成为了徐泽需要面对的首要问题。 后汉一朝,由于都城从长安变更为雒阳,关中的政治地位一落千丈,伴随而来的自然是关中世族的没落。到了灵帝时期,除了一个茂陵马氏因为大儒马融的原因声望卓着外,竟没有一个如同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这般对本地区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家族。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泽治理关中的难度小了许多,豪强那跨乡连县的势力对于徐泽这种级别的军阀来说完全掀不起大浪。反而是因为渭水大战的威势,关中的豪强纷纷夹起尾巴,只希望能在这位以打压世家豪强臭名远扬的卫将军治下保住家族。 从绣衣卫探子中得知这些豪强的态度后,徐泽不禁觉得好笑,干脆不着急表态。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让关中的豪强惶惶不可终日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要是有些豪强按捺不住跳出来做出头鸟,那就更好了。徐泽可就缺这些鸡来骇猴。 于是,关中豪强们很迷茫的发现,这位卫将军既没有携大胜之势来一波丹水县那般的公审世家豪强,也没有像在南阳那般一样大宴世家豪强,拉拢声名较好的世家豪强,屠戮臭名昭着的地方豪强。 什么也不做,完全不似卫将军的风格。 那可能就意味着,卫将军所图甚大! 再联想到战前卫将军军中传扬的恢复军功授田古制,关中豪强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莫非,卫将军是想趁着关中豪强放下戒心,好一网打尽,好为军功授田铺路? 那些泥腿子可眼红豪强们的良田美宅美娇娘了! 随着卫将军府的沉默,关中的豪强们越来越焦躁,谣言也传的越来越离谱。渭南的豪强传谣说渭北的豪强坐以待毙已经被屠戮一空,卫将军军中的军士尽分渭北豪强的田宅妻妾;渭北的豪强则传言道渭南的豪强举旗造反全军覆没,被没收了一切财产家眷。 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关中豪强们的头顶上,恐怖的传言让这些豪强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惊骇欲绝。 …… 初平四年(由于汉帝无人继嗣,天下大部分人仍旧沿用初平年号)十月,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进入右扶风漆县境内。漆县的豪强以为是凉州诸侯又打回来了,竟不加辨别的派人前去表忠,表示整个漆县豪强愿意向凉州诸侯投诚,献出漆县及供应粮草。 当夜,整个漆县的豪强被屠戮一空,县中庶民这才发现,这支五千人的骑兵哪里是什么凉州兵,分明是卫将军的兵! “孟起,我们有言在先,你主军事,我主政事。你这般屠戮豪强,定然要误了主公的大局!” “里通外敌,即便到主公那也是我马孟起有理!贾军师难道不觉得这群贼子该杀吗?” 没错,这支五千人的骑兵赫然是当初追逐阎行不知所踪的马超、贾诩二人,马超带的三千骑兵更是神奇的变成了五千。 “即便如此,将这群叛逆押赴长安交由主公处置便可,你我私下屠戮,终究非主公本意。”贾诩虽然是在徐泽到了关中才投诚,但谨慎如他,可是仔细研究过徐泽的各种施政的。自己和马超进入凉州才一个多月,这些豪强如此急不可耐的叛逆,关中定然是发生了不为自己所知的惊人之事。 马超这样粗暴的屠戮,恐将引起轩然大波。 事实也确实如此,马超不管不顾的离开后,漆县豪强被卫将军麾下马姓小将及凉州毒士贾文和屠戮一空的消息便向四散蔓延开去。 于是,马超、贾诩回来的消息与数县豪强举旗造反的消息同时传了回来。 徐泽亲自在长安城的北门外迎接凯旋的马超、贾诩大军。 “回来啦。”徐泽朝贾诩颔首,如同朋友间那般寒暄。 贾诩朝徐泽拱手:“贾诩晚归至此,请主公责罚。” “文和言重了,不管怎么说你和孟起也是凯旋归来,晚归一事后续你再与我细细道来。” 贾诩再度作揖,这才退了下去。 马超见贾诩退了下去,连忙向前:“拜见主公,末将不辱使命将阎行狗贼性命拿下,又在凉州募得三千余骑,故而回来吃了。”马超想起漆县一事,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禀报。 徐泽对着马超微笑,不动声色问道:“你在漆县做的浑事,可还需要我嘉奖你?” 马超一开始见徐泽微笑还以为此事已无大碍,却未曾想到徐泽会突然发难。饶是以马超的桀骜,也不禁内心突突。 “主公,事急从权,臣并不知晓漆县内情,也不愿漆县就此拱手,只好将漆县这群逆贼一股脑全砍了。” “若是在丹水那会,我说不准会好好嘉奖你一番。但如今关中人心惶惶,你挥刀容易,再想取信于人可就难了。” 马超直接拜倒在地。 “念你此战亦有功劳,赐爵第九级之五大夫,分渭南良田四十五亩。而鉴于你在漆县之莽撞,卸任西凉铁骑营统领一职,以伍长身份留在西凉铁骑营。” 马超迷茫的抬起头,从统领到伍长,此罚不可谓不重。但是这第九级之五大夫是何爵位? 第12章 二十等爵 见马超迷茫的看着自己,徐泽转过头让长史刘宇解释。 “主公已决定恢复旧秦二十等爵古制,马五大夫便是第一位受爵之人。” 马超虽然不好读书,但第九级在二十等中处于何种位置还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卫将军虽然对自己在职司上一撸到底,对自己所立战功还是认可的。 想到这里,马超除了拜谢外就只剩老老实实的听从发落了。 “此外,鉴于马孟起年轻气盛,行事无忌。我给你找了文武两名老师,你自己找个时间将拜师礼结了。” 马超一听给自己找了两个老师,心中不禁一抽:“敢问主公,是哪两位老师?” “文者自然便是你眼前的贾文和,武者乃是强弩将军黄汉升。” 贾诩一听,此间居然还有自己的事,自然转头笑眯眯看着马超。 说起来,贾诩和马超二人相处月余,虽然马超的桀骜让贾诩头疼不已,但马超在军争方面的天赋还是时不时让贾诩感到惊艳,对于做马超的老师一事,贾诩还是非常乐意的。 “西凉铁骑统领营我不会分给他人,但军中不可一日无将。你去写一封书信代我将庞令明要来,在你恢复统领之前,暂代西凉铁骑统领之职。”徐泽收了马超自然就盯上了庞德,失去爪牙的马寿成才是值得信赖的马寿成! 马超自然乖巧的领命而去,坑自家老爹这种事,他马孟起最喜欢做了。 处置完马超,徐泽下令召集卫将军府僚属,带着贾诩回了长安城的卫将军府,开始商议二十等爵的相关事宜。 “文和既然回来了,那便开始吧。” 卫将军府内,汇聚了徐泽几乎所有的文臣武将。列位将军,除了镇守南阳郡的护军将军王序外,便只有镇守弘农的镇东将军张济和镇守陈仓的征西将军马腾未来;而文臣却是悉数来齐,毕竟地方事务暂且交由佐吏处置也是无妨。 徐泽看着自己堂中的文臣武将。 当此乱世,武事为先,武将自然在左侧落座,依次分别是强弩将军黄忠、横野将军黄盖、积射将军李空、陷阵将军胡猛、辅军将军张佑、镇军将军张顾、虎威中郎将张绣、左中郎将段煨、右中郎将李蒙、前军校尉邓韦、后军校尉阳程、左军校尉方佐、右军校尉徐迟等共将校共计二十余人。 右侧的文臣,依次分别是军师领南阳太守陈和、卫将军府长史刘宇、参军领京兆尹宁随、军师领绣衣卫指挥使贾诩、南阳郡东方诸县县令周行,南阳郡南面诸县县令陈昧,南阳郡西面诸县县令张言,扶风郡太守李玄,冯翊郡太守杨昆、河东郡太守刘行、弘农郡太守陈广等文臣共计二十余人。 还是缺人啊,徐泽暗叹。看似堂中已经人满为患,但徐泽如今已经实际上控制了南阳郡、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四郡之地,弘农郡和河东郡也属于想要控制随时可以控制的地域,如此大一片地域,靠堂中这些人哪里够用! 文臣的缺乏甚至让徐泽整出了南阳东面诸县县令、南面诸县县令这种奇葩的存在,中枢的文臣也是身兼数职,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几份来用。 算了,先凑合着用! 徐泽收敛心神,开始了今日的会议。 “今日召集诸位来此,为的便是施行二十等爵之事,此事牵连甚广,影响深远,故不可不慎!我等今后能走多远,也要靠这二十等爵!” “我将于近日对全军论功行赏,依据便是这二十等爵。”徐泽将目光看向左侧的将校,“你等有何话可以畅所欲言。” 左侧的将校面面相觑,却无人发话。 “也罢,那便先发兵嘉奖,你等再作议论。” 徐泽目视长史刘宇,刘宇将嘉奖公布。 “关中之战,陷阵营居首功!故陷阵将军胡猛授爵第十二级左更,秩六百石,赐长安北阙宅邸一座,渭北良田三顷(百亩为一顷);陷阵营阵亡及重伤残疾士卒授爵第六级官大夫,许子辈降级承袭,赐长安东阙民宅一座,渭北良田六十亩;陷阵营在役士卒授爵第四级不更,赐长安西阙民宅一座,渭北良田四十亩。” “强弩将军黄忠、横野将军黄盖、积射将军李空、辅军将军张佑、镇军将军张顾授爵第十一级右庶长,秩五百五十石,赐长安北阙宅邸一座,渭北良田二顷;所部士卒皆授爵第三级簪袅,赐长安西阙民宅一座,渭北良田三十亩。” “征西将军马腾、镇东将军张济、虎威中郎将张绣、前军校尉邓韦、后军校尉阳程、左军校尉方佐、右军校尉徐迟授爵第十级左庶长,秩五百石,赐长安北阙宅邸一座,渭北良田一顷;所部士卒皆授爵第二级上造,赐户籍所在良田二十亩。” “左中郎将段煨、右中郎将李蒙、护军将军王序授爵第九级五大夫,秩四百五十石,赐长安南阙宅邸一座,渭北良田九百亩;所部士卒皆授爵第一级公士,赐户籍所在良田二十亩。” …… 半个时辰后,武将的嘉奖方才宣告完毕。 徐泽环视堂下:“从今往后,一旦军中失去秩序,无论士卒将官,以名爵定统属!” 众将尚在为自己的名爵高低思索,听到徐泽此言,方才惊觉二十等爵竟有这般妙用。 “武将名爵颁布完毕,接下来便是文臣!” 刘宇再度宣读。 “文武殊途,故而名爵标准也迥然不同。故文臣者,军师领南阳太守陈和以定策之功居首功,授爵第十五级少上造,秩七百五十石!” 此言一出,堂中不论文武皆惊呼。知情者对于这般重赏只觉得是理所当然,不知情者也因为这等重赏知晓了陈和在徐泽心中的地位。 刘宇见堂中无人言语,又继续宣读。 “赐长安北阙、宛城宅邸各一座,渭北良田三顷,南阳良田三顷!” “长史刘宇……”,刘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宣读。 “参军宁随、军师领绣衣卫指挥使贾诩授爵第十一级右庶长,秩五百五十石,赐长安北阙宅邸一座,渭北良田二顷。” …… 第13章 建国 文臣的名爵除了陈和、宁随、贾诩等少数几人是兼有军功所以封赏较高外,其余文臣如周行、陈昧等人普遍都是第八级的公乘,明显落后于武将。 这显然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武将的名爵都是拼了性命才挣来的,首功的士卒看似第六级很高,但不是阵亡便是重伤残疾。 公平吗,其实并不公平。 但是徐泽恢复这二十等爵,就没考虑过公平不公平。 两汉之亡,其实都是亡于失去了上升的通道。固化的阶级堵死了上升的通道,自然会被底层的人推翻,将整个社会秩序推倒重来。 二十等爵,便是一把梯子。 基于这种思想下,徐泽又提出了几条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的决定。 其一乃是将徐泽治下的十二等工匠制直接与二十等爵挂钩,同时在十二等工匠上又添加了三等国匠、三等大国匠、神匠和大神匠,形成了二十等工匠制。最初级的下品学徒授予公士名爵,最高级别的神匠拜为彻侯,一介工匠最终能够封侯,这恐怕已经是前无古人之举了。 其二乃是放出前五级名爵作为鬻爵之用,允许世家豪强用钱粮买名爵。但这种名爵不享受俸禄、授田宅待遇,且只有一年的期限。同时规定治下所有世家豪强最低必须要有公士名爵,无名爵者一律治罪。 徐泽此举可以说是与世家豪强某种程度的和解,但对世家豪强的抑制也显而易见。每年必须上缴钱粮用来买名爵,不买便要被治罪,这种制度要是换在其他诸侯治下恐怕早就造反了。但是关中世家豪强肯定会欣然接受,能用钱粮解决的问题算什么问题?区区钱粮哪有家族存续重要? 而只要戴上了这层枷锁,徐泽便可以从容驯服这些世家豪强,哪怕在座的文臣武将以后发展成为新的世家豪强,这层枷锁依然适用! 其三乃是将前五级名爵用来犒赏服兵役、劳役的治下百姓。服一年兵役便可终生获得第一级公士名爵,当然第一级是无法传承给后代的。服三年兵役获得第二级上造名爵,服六年兵役获得第三级名爵。而要想靠服兵役获得最高的第五级,则需要十五年的兵役。这种叠加计算方式显然是在告诉民众,要想靠服兵役成为第五级大夫,是一件漫长的事,国家并不鼓励但也不反对。服劳役则是二年劳役获得第一级公士,每两年劳役升一级。 当然,二十等爵的升级其实还有一套潜规则。徐泽设定的便是前五级乃是民爵,有前五级民爵的是为公民;第六级至第十级乃是士爵,可以以士大夫自称;第十一级至第十五级乃是卿爵,又称上卿;第十六级至第二十级自然便是公爵,其中的分量可以与后汉的三公等同。 这当中的四层虽然不是无法跨越的,但非大功者不得入公爵,非显功者不得入卿爵,非功者不得入士爵,劳者即可入民爵。四层的层级依旧分别,且随着二十等爵的实施与乱世的结束,这四层说不准便会成为新的固化阶层…… 但总有这么一架可能跨越阶层的梯子了不是嘛。 封赏与讨论持续了整整一天,文臣武将从自己的阶层、职务上进行了各种考虑和修正,最终形成了确定的方案。 除了讨论二十等爵,资格最老的陈和还提出了一个众人未曾想到或者想到了也不敢提之事。 即建国称制。 最终的确定方案是,徐泽以本就封侯为基础,建侯国。 至于国号,秦是万万不能叫的。 有人提议称楚,在座的至少一半都是楚地之人,但如今的核心在关中,称楚国不免有些黑色幽默的感觉,直接被徐泽否决。 于是,有人又以徐泽于南阳起家,南阳战国时期属韩国,提议称韩。还别说,这一提议赞同的人还不少。 但是在座的不知道的是,韩国一词早被后世某棒给污染了,你让徐泽自称韩国,这简直膈应的没话说,直接否定! 秦、楚、韩都不能叫,有人又以关中部分地区属于禹贡中的雍州为由,提议称雍国。 乍一看好像确实没问题,但徐泽仔细想了下还是否决了,雍与庸同音,大争之世,怎么可以平庸呢。 最后,还是陈和站了出来。 陈和道:“禹贡九州,关中之地亦有部分属梁州,以梁为号,诸位觉得如何?” “梁国?似乎可行。”众人思索之后纷纷觉得可行,徐泽也表示赞同。 于是,初平五年(194年)元月,徐泽自称梁侯,梁国就此宣布成立,并公告天下,旧汉的卫将军、安乡侯之类的称呼一律弃之不用。 没错,梁侯徐泽仍旧使用初平年号。 …… 徐泽建梁侯国之事告之天下后,天下诸侯一片哗然。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诸侯以此为由讨伐徐泽。毕竟大汉本就是郡国并行治,诸侯王封国不称郡,但郡中也是有列侯所属的侯国。 人家徐泽只是将自己实际控制的地盘名正言顺,连公都没有称,就算是有诸侯心血来潮想去讨伐也不会有人响应的。 反而徐泽建侯国一事启发了天下大小诸侯,尤其是天下人对此冷淡的反应。 既然你梁侯都开了头了,我们再跟上也不算什么吧。 于是乎,初平五年二月,公孙瓒称燕侯,建燕国于辽西,直接无视了刘虞的存在。 初平五年三月,袁绍称冀侯,建冀国于河北。 初平五年五月,陶谦称徐侯,建徐国于徐州。 初平五年六月,孙坚称吴侯,建吴国于扬州。 初平五年九月,韩遂称陇侯,建陇国于凉州之西,实控陇西、金城两郡。 初平五年十二月,士燮称越侯,在交州建立越国的消息也传到了中原。 这些是自称侯国的诸侯,自然也有一些汉室宗亲或者迫于形势,或者出于野心,建的是王国。 初平五年四月,益州牧刘焉称蜀王,建蜀国于益州。 初平五年五月,荆州牧刘表称楚王,建楚国于荆州。 初平五年十一月,幽州牧刘虞被拥立为代王,以幽州西面五郡为代国。 当然,也有更早自称为帝的陈王刘宠、袁术袁公路二帝争锋豫州,各自以陈国、汝南为根基。 至于夹在这些帝王诸侯中间也有一些只敢自称将军的小势力,诸如并州的张燕、张扬,兖州的曹操、刘岱,河内的吕布,河东的白波军郭太,辽东的公孙度,平原脱离了公孙瓒的刘备等人。 至此,大汉除了一个年号,已经再也剩不下什么了。 大汉天下的废墟之上,春秋战国再现! 第14章 战国之世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昔日傲立于世的煌煌炎汉已然倒下。 在故汉卫将军的首倡之下,天下诸侯纷纷将自己的诸侯身份坐实。不到一年的时间,天下间两帝、三王、数十侯、百八十将军,俨然是战国之世再现。 虽然两帝者陈帝刘宠、仲帝袁术为天下笑谈,但三王还是得到不少诸侯的认可的。 当然,三王也不会自大到要求其他诸侯臣服。毕竟大汉难复,天下诸侯也不会再让大汉复国。 各诸侯国之间,为了人口、粮食、地盘而引发的争斗愈演愈烈。一些不自量力建国的跳梁小丑可能今日刚宣布建国,没几日便被其他诸侯国攻破。在这尚未决出“七雄”的战国初期,可以说是无一日无烽烟,无一日有宁日。 初平五年十二月,凉州之东的梁兴、李堪、程银、姜叙、成宜、马玩、侯选、张横八家诸侯于安定郡朝那城歃血为盟,约定成立八家诸侯联盟之国,简称凉联。 凉联虽有国之名,却只是一个松散的军事联盟,为了抵御陇侯和梁侯的侵蚀才成立的。凉联内部仍为八家诸侯国,各国不得干涉别家内政。但军事方面则会将八家的军队联合起来,八家轮流担任军主。 凉联一出,传闻梁侯当时正在用餐,听闻凉联之事粟米饭从鼻孔喷出,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粟米饭噎死的诸侯。 但不得不说,凉联八侯的决心还是非常强的。陇侯韩文约派出一支千人羌骑进入凉联境内,竟遭到了八家联军的围追堵截,全军覆没。 梁侯从探子口中知晓了这一战的详情后,便只是派人严守边关,并不去主动招惹凉联。凉联八侯自然也乐见此事,双方默契之下,凉州与关中竟难得的相安无事。 …… 时间的轮盘缓缓的拨动,时间很快进入了初平六年。 经过了半年不停歇的争斗,各诸侯之间渐渐后继乏力。有些小诸侯境内灾荒严重,要么向别国借粮,要么干脆依附大国,成为附庸。 去年的诸侯之争以中原地界最为激烈,直到十二月大雪纷飞,中原各诸侯才不得不停歇下来。 于是,严冬过后,饥荒成了纵横各诸侯国的送命题。 “孟德,刚刚有消息传来,妙才他为了让侄女涓儿能够活下去,将大部分粮食都给了涓儿,他自家的孩儿却饿死了。” 曹操听到夏侯惇前来告知的惨事,不禁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去岁的诸侯乱战,曹孟德也没能躲过。 天下诸侯纷纷建国那会,曹操仅有陈留一郡之地。在荀文若的建议下,曹操恪守汉节,始终坚持以奋武将军自称。 陈留四战之地,虽然曹操文有荀彧、郭嘉、戏志才,武有夏侯兄弟、曹洪曹仁兄弟、乐进典韦等将,但既然没有公开建国,在周边大小诸侯看来便是无主之地。 陈留境内的世家豪强似乎也觉得曹操软弱可欺,竟纷纷举起反旗,或里通外国,或自立为侯。 于是,曹操便面临了内外交困,即便以曹操之能,却也只能勉强应付,保证局势不会恶化罢了。 消耗大,自然伴随的就是缺粮。 一个冬天过去之后,陈留已经穷的连老鼠都不愿意光临仓库了。 为了解决粮食危机,曹操只好向大哥袁本初借粮。 好在袁本初财大气粗,随随便便就借给了足以食用到今年丰收的粮食,但却是有条件的。 袁本初据有冀州,便想着往河内、上党扩展业务,偏偏如今占着河内的是吕布,而上党的张扬与吕布又是同乡,二人守望相助,凭借着有利的地形,袁绍攻取了近半年竟毫无收获。 袁绍部下人才济济,许攸便提出了一条驱虎吞狼之计,以粮食之利驱曹操攻吕布。 曹操为了借到粮食,二话不说将条件答应了下来。 …… 董卓死后,吕布被迫带着并州旧部逃离长安,一路向东,最终在河内停了下来。 河内与河东、河南并称三河,两汉时期的三河骑可是以勇武名震天下。 河内无主,又饱受黑山黄巾军的骚扰,当地的世家豪强对于吕布的到来十分欢喜,这等膏腴之地,吕布也不愿放过,双方一拍即合。 徐泽引发的建国浪潮袭来,吕布无法幸免,以自己在大汉时的温侯之名,建温国,定都温县。 上党太守张扬与吕布关系密切,得知吕布建温国,便也凑趣的建了一个赵国,定都长子城。 二人的建国之举自然便遭受到了冀侯袁本初的无情打击,袁本初可是一直将两地当做自己的盘中之餐,岂能容忍他人占两地建国。袁本初一开始直接兵分两路,南路以颜良为主将,北路以文丑为主将,二位爱将齐出,足显这位冀侯的决心。 初平五年九月,吕布先斩颜良于朝歌,冀侯南路大军溃败而归。 初平五年十月,吕布如神人天降一般出现在了上党的壶关,射杀文丑,全歼北路。 颜良、文丑二人的首级被送至邺城后,冀侯大怒,差点想召集整个冀国的军队攻打河内。冀国一向内斗不休的文臣郭图、审配、逢纪、许攸一同劝阻,这才让袁本初冷静下来。 随后,袁本初又派出大将淳于琼、吕翔、吕旷等将多次攻打河内、上党,却屡屡失利。 直到初平六年,曹孟德前来借粮,许攸终于寻得机会,献出驱虎吞狼之计。 第15章 驱虎吞狼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荀文若听闻曹操所言,一针见血指出袁本初的居心不良。 “纵然知晓袁本初居心不良又能如何呢?这分别便是阳谋。主公为求冀侯借粮,是不可能不答应的。”郭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奉孝,你可有何良策?”曹操将目光看向郭嘉。 “志才兄已成竹在胸,主公又何必问我。”郭嘉笑嘻嘻的看着戏忠。 “良策算不上,我为主公掌管情报,略有所得罢了。”戏忠指着摆在大堂中央的沙盘道,“冀侯这半年一直未能拿下河内、上党,非是兵不利、战不善,弊在只知用力不知用计。冀国人才济济,却常相互倾轧,偏偏冀侯好谋无断,故有此困。” 曹操若有所思,随后问道:“若是志才用计,当用何计?” 戏忠看向郭嘉,郭嘉瞪了戏忠一眼:“你想说什么便说呗,关我何事?” 戏忠无奈,苦笑道:“此计出自奉孝,乃是一出连环计。前者为离间计,后者为二虎竞食之计。” 曹操恍然:“吕布、张扬二人守望相助,这才难以攻取。若是离间二者,让二者相互攻伐,则取之易如反掌。好计!好算计!” 众人看向郭嘉,郭嘉却举着他那个脏兮兮的葫芦正在饮酒,一只手向众人摇摆,示意莫要理会他。 众人无言,唯曹操又继续陷入沉思之中。 “主公可是为难这离间之计如何施展?”郭嘉用袖子随意的抹了一下下颌的酒水道。 “奉孝之意如何?” “伪造二封书信便可,以梁侯名义致信张扬。信中便言,梁侯将用兵河东、并州,若张扬愿以上党入梁国,当授其爵十一级大庶长;若以上党、河内入梁国,当授其爵十六级大上造!致信吕布的则将内容换成吕布。此二封书信给吕布、张扬各一份,由不得他们不离心离德。” 曹操闻言后,感怀道:“若我是吕布、张扬,说不得也会心动。当年结识梁侯,其尚且只是黄巾军中一普通渠帅;再后来已是北邙山之时,我还道其已忘初心。如今其不但搅动天下风云,令战国之世再现。其梁国二十等爵更是让那些地方中小诸侯心动不已。志才,便按奉孝所言,安排人手去办。” …… 话说梁国立国后,将种种制度公告天下,竟引得不少诸侯仿效。 梁国开国第一制度,便是二十等爵制。鉴于梁国当前只是侯国,二十等爵制的最后两级暂时难以兑现的。但战国已开,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些诸侯便会自立为王、为帝,所以在梁国人看来,这二十等爵制便是登天之梯。昔日世家荣光不再,唯有攀上这登天之梯,才能再造家族荣光。 梁国法度森严,二十等爵制为根基,田制、赋税、徭役、军制甚至官制都围绕着二十等爵制运行。 后汉桓、灵二帝时,地方豪强兼并土地愈演愈烈,沉重的赋税以及无常的天灾也使得自耕农自愿依附于豪强之下,国家直接控制的编户齐民越来越少,伴随而来的便是徭役、赋税的问题,恶性循环之下,即便强盛如大汉,内部也逐渐分崩离析,最终爆出黄巾起义。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梁国初立,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徐泽很简单粗暴的强行要求地方豪强上交人口、田亩山林、钱粮以获得二十等爵中的民爵。不配合者视为敌国之人,一律以军队强行镇压。 这一政策颁布之初,整个梁国境内短短三个月便爆发豪强叛乱五十七起。但徐泽态度强硬,直接动用军队将这五十七家豪强族诛。如此高压之下,整个梁国境内的豪强终于老老实实的配合,忍痛交出自家控制的人口、田亩、钱粮。徐泽趁着境内豪强屈服之际,广派官吏度田,清查各地田地数量和户口、年纪。 经过半年的清查,梁国(含南阳郡、扶风郡、冯翊郡、弘农郡及河东郡部分地区)共有一百一十三万户,人口四百五十余万!董卓迁都长安,足足迁走了上百万人到关中。因此,即便遭受过李傕之乱、凉州诸侯之乱,关中仍旧还有四十余万户,人口一百五十余万。这已经远远超过徐泽记忆中李郭之乱后的关中人口数了,能多活这么多的人,徐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便有不少让自己心有不安之处,却也无愧于关中生民。 耕地方面则要复杂的多,关中开发千年,不论是地力还是地下水都已经有不堪大规模的农业生产的迹象。但如今关中占了梁国的大部分区域,让关中退耕无异于自取灭亡,徐泽只好一方面推广农家肥及轮作制,一方面寻求农学方面的人才。 为此,徐泽专门在农事也创建了一套类似工匠等级的制度,将在农事方面贡献卓着之人授以专属称谓,并将此等级与二十等爵共通,即农匠、大农匠、农师、大农师、农宗,分初、中、高三级。在这之后的五级,则皆称之为农圣,以五品区分。工农殊途同归,是需要对农(工)事方面贡献突出,才可以获此殊荣。为此,徐泽将后汉写出《四民月令》的崔寔追封为五品农圣,入神农庙陪祀。 神农庙者,自然是祭祀神农氏之庙,这也是徐泽为彰显自己重农的手段。神农庙主祭神农氏,陪祀之人却是历史上的农学诸贤,如汜胜之、赵过、崔寔等着写农书之人,连兴修水利的郑国、李冰也被列入了陪祀之列。徐泽此举,一则是鼓励世人重视农学的研究与总结,二则是激励治下官员重视农事,包括水利兴修等事宜。如此苦心孤诣,梁国这数年粮食不能丰收便是没有天理了。 第16章 瘟疫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初平六年四月,一场席卷整个天下的瘟疫,悄然出现。 没有人知道这场瘟疫从何处引发,世人只知道当天下诸侯发觉时,这场瘟疫已经祸及整个天下。 伤寒! 或许在后世,伤风感冒只是小病,哪怕不吃药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但就是这种小病,在这个时代,足以要人命! 天下诸侯纷争不断,士卒死伤无数,如此情景之下本就极易引发瘟疫。而战乱又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到处迁徙。偏偏还是因为战乱,各诸侯国都是希望治下百姓越多越好,对于流入本国的百姓从来都多多益善。 远超和平时期的迁徙频率和迁徙距离,四分五裂的天下。 正因如此,瘟疫传播的速度,骇人听闻。 早在初平六年三月,陈留的曹操第一个发觉治下百姓罹患瘟疫者众多。对于百姓向来持同情态度的曹孟德自然对此重点关注,还派人将名声在外的谯县同乡华元化请了过来。 华佗抵达陈留后,便投入到陈留瘟疫的治疗当中。很快,曹操便被华佗告知,陈留百姓患的是伤寒! 曹操大惊,完全顾不上与河内吕布的争斗,一心投入到对抗瘟疫的斗争中。 曹操有华佗相助抗疫,已经算是天下间少有的幸运之人。 其他如冀国、徐国、吴国,已经是竭尽全力,却依旧每天都有人死于风寒。这种损失简直让人发疯。 相比之下,梁国则更加幸运。 因为梁国有五品医圣张机! 张机,字仲景,南阳涅县人,梁国太医院院长,乃是当下梁国唯一的一名医圣, 医者与工农也是大同小异,医者分医生、医士、医师、医圣,每种皆有五品级作为区分。 徐泽在关中颁布此令后,张机便将自己苦心书写的《伤寒论》献予梁侯。也正是凭借这本医术,张机直接成为了五品医圣,等同于第十六级的大上造。 瘟疫蔓延关中,很快便被地方官员发觉。等各地的消息汇聚到长安之时,长安已然作出了反应。 “以张机为太医院院长,全权负责此次的瘟疫处置!查清瘟疫来源,斩草除根!” 张机研究伤寒多年,一眼便看出此次的瘟疫乃是伤寒,对症下药之下,梁国虽时有死于伤寒者,却不至于向中原那些诸侯治下那般惨烈。 …… 由于瘟疫的存在,初平六年的战火显得特别稀少。 但偏偏,梁国因为张机的存在,瘟疫带来的损失在可控范围之内。 徐泽借此机会,以协助当地百姓抵御瘟疫的名义,两路齐出,分取河东、弘农。 河东郡,在大疫之下,已是一片哀鸿。 瘟疫之前,整个河东看似无主,但无论是张扬还是吕布,亦或是私下试探河东的弘农张济,都在进入河东后惨败于白波军之手。 为此,徐泽在图谋河东之前,派出了大批的绣衣卫探子,终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整个河东,都是白波军! 想通了这一点,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张扬、吕布他们为何进入河东会惨败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徐泽进入河东打出的口号,让河东那些伪白波没办法对抗。说白了,河东并无强力的太守或者将军,想要生存便只能依靠境内的白波军。白波军平时都是窝在白波谷,河东人以钱粮雇佣白波军,并提供情报支持,那吕布这等强人翻车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谁打得过? 徐泽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郡治安邑。河东太守王邑,乃是公孙瓒同门,二人皆师从太尉刘宽。但王邑却并没有公孙瓒那般的军略,只能依靠河东世家,困守安邑而已。如今梁侯的到来,反而让王邑长舒了一口气。 “卫将军,何来迟也?” “此间只有梁侯,未曾闻有卫将军!” 王邑沉默了片刻道:“既然梁侯以援助河东为名,王邑愿将河东交由梁侯。只不过王邑无能,名为太守,却连一个县长都不如,惭愧,惭愧。” “王府君可愿入我梁国?” “恩师刘公待我甚厚,汉恩不可忘,望梁侯恕罪。” 徐泽摇摇头:“如此,王府君自便。” 王邑整理好衣冠,朝雒阳方向下拜,从容自刎。太守自尽,城中的世家豪强领人将城门打开,迎梁军入城。 徐泽却并无入城之意,只是下令在安邑之东下寨,随后令安邑世家、豪强代表出城入寨共议防疫之事。 徐泽的安排堪称无懈可击,郡掾卫固和中郎将范先见状,只好一边将梁军入侵的消息送至白波谷,一边禁闭安邑城门,并造谣梁军恶行。 徐泽得知卫、范二人再度闭守安邑,却并未在意。卫固、范先的情报早在渭水之战后就被传回长安,徐泽对二人的行为早有预料。 整个河东之地,其实被汾水和涑水一分为三。世家多聚居于涑水以南黄河以北,以古都安邑为根基。豪强居于汾水之南涑水之北,而良家子多居于汾水以北。再往北之吕梁山,便有白波谷。关中大乱多有关中、凉州、并州逃亡百姓,在河东之北苟安求生。白波军郭太起事便是先聚集山中流民,随后一路南下裹挟良家子。河东豪强见有利可图,纷纷从贼。 河东这个情况,已然自尽的太守王邑或许都不知情。 徐泽既然准备充分的来了,自然便是打算将河东的隐患全部拔除。白波谷易守难攻,主动打进去恐怕难以如愿。 故而,徐泽只有一种打法——围点打援! 白波谷内,郭太当着其他几人的面拆开卫固的书信。 “梁侯亲自带三万大军入河东,已有吞并河东之意。你们几位怎么看?” “要我说就是我们呆在谷内,任凭他多少人马来攻,我们都守得住!”胡才抢先道。 “就是,实在打不过我们退到这吕梁山深处,他梁军还能追进吕梁山不成?”李乐附和道。 “就你俩那点志气,还不如早点回去种田得了。”韩暹嗤笑道,一如既往的怼二人。 “渠帅,我们不如降了梁侯。梁国这些时日整出的东西我都让徐公明帮忙看了,确实是在照顾我们这些寒门黔首。况且如今瘟疫横行,我们白波谷根本就没多少可用之兵。。”杨奉开口便是投降,惹得韩暹差点拔刀相向。 第17章 河东卫氏 为什么是差点拔刀呢?因为不敢真的拔刀。 杨奉手下有一唤作徐公明的大将,不但勇冠三军,还精通兵略,排名布阵让白波五帅有种想对徐公明弯下膝盖的冲动! 古之名将,不过如此!这是白波军上下见过徐公明统军之后的真实感受。 可以说,白波五帅,杨奉不是兵最多的,也不是武艺最高的,但因为徐公明的存在,杨奉部是最能打的。 郭太见四帅都已经表态,胡才、李乐主守,韩暹主攻,显然这三人都是不愿意放弃现在的地位投降梁国的,而郭太自己也不愿意降。但偏偏战力最强的杨奉却主降,这就让他头疼了。 “杨帅,你既然主降,不如先派人跟梁侯谈谈,看看他能给我们什么条件?”郭太那张颇似老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杨奉和郭太结识多年,自然知道这位白波大帅话里藏话:“大帅,我派人去可以,但是你也要和弟兄们表个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会同意投降?” 杨奉环视其他三人,又道:“你们三位也别藏着掖着,都一起在这白波谷窝了好几年了,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思?你们也都说清楚,投降需要对方给什么待遇!” 郭太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李乐、胡才、韩暹三人。 “那我就直说了。那梁国不是有那什么二十等爵吗,我老韩托人打听了,那公爵我是不敢开口,卿爵总给给我们来一个吧!”刚刚还主战的韩暹嘿嘿笑道。 “其实,我俩也不贪心,只要梁侯能够给个最低的卿爵,就那什么右庶长就行!”胡才与李乐对视后,说道。 郭太听了三人的条件,还是没有表态,只是问杨奉:“杨帅怎么想的?” 杨奉摇了摇头道:“既然愿降,自然是任凭梁侯安排。我白波军战力不差,即便不提条件,梁侯又岂会亏待我等?” 韩暹、胡才、李乐怒视杨奉,投降本就是一笔买卖,像杨奉这样,那他们三人自然就落不了好。 郭太见四人已然表态,这才道:“我等白波军虽然明显于河东,然梁侯却未必知晓。你们要降,若不打出威风又岂能卖个好价钱?不如集合大军,与梁军战上一场再做定夺。” 郭太目视杨奉,沉声道:“杨帅,你意下如何?” 杨奉被郭太这般盯着,知晓若不松口,恐怕就别想回到军中,只好拱手道:“一切听从大帅安排。” 郭太这才摆摆手:“你们速去召集未染伤寒的弟兄,今夜出发,明日袭击梁军!” “诺!” 杨奉回到营门,便见徐公明迎了上来:“明公,郭帅那边怎么说?” “别提了,郭帅明显心有不甘,已经下令我等今夜出发,明日袭击梁军。” “白波谷瘟疫横行,能战之人不到往日一半,这哪里会有胜算?” “若非瘟疫,我也不愿不战而降。罢了,公明速去集结大军,准备出征之事。” 徐公明无奈,只好去做出征的准备。 …… 当夜子时,二万白波军从白波谷出发,一路沿汾水南下,到达绛邑后,与当地的豪强汇合后,共计三万人埋伏于绛邑城中。 绛邑县,在春秋时曾为晋国都城。秦始皇灭六国后,设绛县,后汉改名绛邑县。此地乃是安邑通往白波谷的必经之路,梁军欲破白波军,必然会路过于此。 事实上,梁军也确实在前往绛邑县的路上。 梁军在朝食后便从安邑出发,中午过闻喜县只是接受了一些补给便继续北上,终于在傍晚抵达了绛邑城外。 绛邑县的县令也是河东卫氏族人,名为卫安,出自卫氏旁支。得知梁军到来的消息后,卫安大开城门,领着绛邑官吏迎接梁军入城。 “绛邑上下盼王师犹如盼甘霖,今梁侯亲至,乃是绛邑之大幸,还望梁侯莫要嫌弃绛邑城小民穷,入城安歇。” 梁侯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安:“卫县君伙同白波贼这般算计于我,不知道是卫县君本人的意思还是整个河东卫氏的意思?” 梁侯的声音并不大,但其话语却如同惊雷一般传入卫安的耳中。 卫安强作镇定,勉强道:“梁侯说笑了,我等怎敢算计梁侯。” “孟平族叔被梁侯道破算计,还是不愿放弃吗?”梁侯身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梁军到来时,已近黄昏,卫安匆匆看了一眼梁侯,并未看清梁侯从人的模样。少年的声音传来,卫安一震:“卫觊,是你!” 卫觊摇了摇头:“当日我劝说仲坚族叔未果,如今孟平族叔仍旧是这样。我河东卫氏毁于你等之手,你等才甘心吗?” “黄口小儿,住口!”卫安见到卫觊,便知晓卫家的算盘已经全盘落空,“我卫家时运不济无法更进一步也就罢了,若让河东落入徐贼之手,你有何颜面去见长平侯先祖!” “卫家嫡脉单传仲道叔父自幼体弱多病;支脉仲坚叔父志大才疏,孟平叔父你也是如此,其余族人更是只知在河东作威作福。我卫觊身为长平侯之后,岂能容河东卫氏亡于你等之手!你们目光短浅,只看到梁侯抑制世家豪强,却不见梁侯激励士人造福世人,嘉以重赏。我卫觊自然耻与你等为伍,已将你等串联河东豪强勾结白波之事悉数告知梁侯。若是族叔还负隅顽抗,只会徒增伤亡。” 卫安闻言,以头抢地,恸哭哀嚎。 徐泽叹息道:“河东卫氏发于前汉长平侯卫车骑,如今却沦落到这般田地,可叹可叹。” “主公,河东卫氏如今只剩卫仲坚、卫孟平这两位族叔掌舵,此二人一武一文,已然无法对主公造成威胁,还望主公对卫氏从轻发落。”卫觊向徐泽拜道。 “罢了,待平定河东后,自有廷尉府对卫家依法处置。看在伯觎的份上我也自会从轻。” 第18章 白波军(上) 城内埋伏的白波军众帅,见埋伏已经没了什么实际作用,只好召集人马,结阵迎敌。 徐泽让人将绛邑县令及佐吏悉数带走,为的便是让城内埋伏着的白波军出来。毕竟在城内打,一来容易误伤城中无辜的百姓,二来也不好发挥梁军箭矢的威力。 徐泽为了将河东纳入治下,不仅带了庞德的西凉铁骑,还将黄盖的赤蛟营和黄忠的玄武锐士营一同带了过来,加上征召而来的普通营兵,足足有三万人马。 可以说,这已经足够尊重打退吕布、张扬、张济的白波军了。 当然,徐泽既然打着抗疫的旗号进入河东,自然也带了足够的医者。 由于太医院及二十等医者的划分,加上瘟疫的横行,整个梁国从事医者行业的人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此番随军进入河东的医者,五品医师一名(医圣张机亲传弟子)、医士十名、医生九百余名。虽然医生以五品至三品为主,但如此惊人的数量,辅以军队的支持,已经足够控制住河东的伤寒了。 梁军进入河东后,一路经蒲坂、解县、猗氏到达安邑,路过的这些地区瘟疫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梁军向来纪律森严,又有这般安民举措,在瘟疫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的河东士民归心是迟早的事。只要能够击败白波军,全取河东,犹如探囊取物。 绛邑城中的白波军已经从北门退出,但恢复建制,却需要一些时间。 汇聚至绛邑的豪强联军则是从西门退出绛邑,这些豪强并不信任白波军,双方的合作只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上。 探子纷纷将绛邑的情况报来,徐泽了然,完全没理会绛邑西面的豪强联军,径直绕城东而去。 河东乃是三河骑的兵源地之一,白波军中的骑兵自然也有不少。 白波军侦得梁军无视城西的豪强联军后,只好硬着头皮迎战远多于己方的梁军。 “大帅,这一战真的有必要吗?”杨奉将指挥权交给徐公明后,孤身前去见郭太。 “你觉得我有的选择吗?”郭太冷冷道,“我郭太两次参与黄巾起事,哪里还会有什么王侯会信任我?” “可我听闻梁侯也是崛起黄巾……” “可南阳黄巾也是亡于此人之手!恐怕天下间就他梁侯是最痛恨我黄巾之诸侯,若不分割清楚,天下人岂不耻笑于他。” “所以大帅一开始便是诓我等与梁侯为敌!”杨奉此时才醒悟郭太的心机有多么深沉。 “来人,将杨帅带下去!”郭太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场方向。 杨奉心中一寒,郭太此举显然是想让整个白波军为他陪葬!平日里郭太的表现太具有迷惑性了,别人只道其不善于言语,却完全忘记了此人第一次黄巾起事后不但活了下来,还能发起第二次黄巾起事!能有这般能耐的,又岂会是其平日里表现的那副木讷模样。 杨奉被带了下去,至此之后,便再无人见过他。 徐公明此事浑然不知自己的“明公”已经被郭大帅所制,一向克己奉公的他只能专心眼前的战事。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对面的梁军给了他很大的压力,齐整的行伍,精锐的甲兵,精气神饱满的士卒。可以说,对面的梁军是作为一名统帅梦寐以求的军队。但偏偏,是他徐公明的敌人。 徐公明名徐晃,字公明,河东杨县人,自幼师从河东卫氏旁支的卫友,文武兼通。少为游侠,名震杨县,加冠后为河东郡吏,以俭约畏慎、克己奉公着称。白波军与河东豪强合流后,徐晃因为杨县地处白波军控制区,为保族人只好加入杨县豪强出身的杨奉麾下,成为白波军的一员。 “公明将军,郭帅有令,杨帅部为先锋,率先进攻!杨帅也应允此事,令我来告知公明将军。”郭太的亲卫带着杨奉的信物前来传达郭太的命令。 “全军听令,进攻!”徐晃亲自擂响战鼓。 对方的梁军此时也发动了进攻,双方的步卒逐渐接近,开始长兵相交。 梁军的长矛阵虽然谈不上名震天下,但其长矛之长也广为世人所知。为了对抗梁军,徐晃特地组建了一支以军中壮士组成的重甲重斧勇士为先锋。 长矛矛杆虽然坚韧不易折断,但在重斧的劈砍之下,却完全扛不住。 重斧勇士以楔形阵逐渐杀入梁军的长矛阵中,虽也有伤亡,但却效果显着。杨奉部的白波军从重斧勇士杀入的缺口中源源不断的挤入长矛阵中,以弃斧换刀的重斧勇士为矛头扩大战果。 梁军的长矛阵被突破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后,自然引起了徐泽的注意。 但徐泽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继续看向郭太所部的动向。 作为统帅,迎敌乃是各部校尉之事,并没有微操的必要。 徐晃的重斧勇士突破的乃是校尉邓韦所部。邓韦作为最早跟随徐泽的校尉,常以元勋身份自居。如今自己的长矛阵被突破,邓韦心中之屈辱可想而知。 “弓弩手准备,将这支突破进来的敌军给我悉数射杀!” 已经突破进来的杨奉部正在努力的扩大战果,不想长矛阵后的刀盾手突然散开,紧接着便是密集的箭矢铺面而来,似乎完全不考虑会不会误伤到友军。 但误伤友军的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梁军的长矛手向来是和刀盾手一同列阵,箭矢一出,便有刀盾手举盾护住长矛手。只要能打赢,护住要害死不了就行! 徐晃瞳孔突然一缩,本以为能够不断扩大缺口攻破前方梁军的他在见到箭矢齐发的刹那,便知晓自己犯了不知敌的错误。 梁军的长矛、刀盾、弓弩本就是一体,长矛阵固然容易通过斩断长矛破开,但突破长矛后又有刀盾和弓弩,这种兵种分明的战法让习惯了大汉兵制的徐公明非常的难受。 “传令,让前锋先行撤出来!”徐晃知道若再不将突入敌阵的重斧勇士撤出来,那将是全军覆没的后果。重斧勇士身披重甲,一时半会可能还不至于被弓弩射倒,现在撤还来得及! 于是,原本蜂拥而入敌阵的白波军此时狼狈的往后撤去,好不容易才全部撤了回来。但看人数明显阵亡者不在少数! 第19章 白波军(中) 徐晃不禁一阵肉疼,好不容易破了对方的长矛阵,却只是破了一层皮罢了。 集齐军中精锐,在对方不备的情况下,却依旧无法取得优势,更不用说是获取胜势。这仗怎么打,饶是徐公明,也迷茫了。 说到底,梁军的军备充足,训练有素,偏偏还有兵力优势,这才是徐公明迷茫的真正原因。 战斗继续,郭太见杨奉部已有不支的态势,便下令韩暹、李乐、胡才部一起压了上去。对面的徐泽见状,自然也是让其他三部上前迎敌! 战斗持续至今,白波军甚至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梁军精锐。 “主公,何不让庞令明待西凉铁骑着甲破敌?”参军宁随见形势已然明朗,便提议速战速决。白波军战力固然不弱,却也只是梁军征召兵的水准而已。 “郭太部仍在蓄势待发,不可不慎!”徐泽看不清郭太所部的情况,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要是有副望远镜就好了,徐泽看着战场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场景,不禁走神。 徐泽虽然为穿越者,却并不清楚如何造玻璃,梁国也未能找到大小足够磨成凸透镜的水晶,故而千里镜这种穿越者利器徐泽只能想想而已。 “主公,郭太动了!”宁随提醒道。 徐泽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只见郭太似乎按捺不住,将所部也投入到了战场之中,堪堪抵住梁军的攻势。 “令庞令明出击!” 一直在后军待命的庞德闻言不禁振奋起来,当即下令披甲。自从代马超掌西凉铁骑以来,西凉铁骑就未能有上阵的机会,如今终于有这么一个一举奠定胜势的机会来临,即便沉稳如庞德也心潮澎湃起来。 伍长马超得到披甲的命令,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要知道当初这支西凉铁骑梁侯可是许给他的,如今自己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伍长。 重甲在身后,西凉铁骑营的气势突然高涨起来。这支钢铁怪兽开始缓缓的加速,绕着己方阵营前往指定的位置。 庞德回首看着人马皆甲的西凉铁骑,心中突然涌起无限豪情,有如此精锐之师,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西凉铁骑很快便绕到了白波军的侧翼,这边只有少量的河东骑士遮护,作警戒之用而已。 “那是什么!”一名三河骑见对面来了一支甲骑具装,不禁惊呼。 “弟兄们,随我冲!”庞德一声令下,带着西凉铁骑策马奔腾起来。西凉铁骑因为身披重甲,那与一般骑兵迥然不同的马蹄声响起,轰隆轰隆的轧向对面的白波军。 即便有三河骑示警,但这面的白波军一无长矛二无重弩,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 说到底,正面梁军给的压力太足了,之前的一切防备都被挪去支撑正面防线,根本没有余力防备侧翼的突袭。 西凉铁骑如同一把炽热的尖刀滑入黄油之中一般,没有丝毫的阻碍,便轻易撕碎了白波军的阵型。 白波军阵型已经彻底散乱,只有少数将校能以队率为单位维持作战。正面的梁军自然毫不客气的推进,碾碎一个又一个形同孤岛的反抗团体。 “散!将那些胆敢反抗的白波军彻底碾碎!”庞德见大局已定,便将三千人的骑兵散开成以五十人一队为单位分散出去,好迅速结束战斗。 马超虽然名为伍长,但毕竟西凉铁骑多数都是其旧部,因此阵型散开后其原本的亲卫队便会主动凑过来。 此时的马超正带着昔日的近卫队重骑一往无前的冲杀,队率则紧跟其后方,生怕马超会有什么闪失。 “马恒,你看不起我还是想抢我功劳?”马超一边随手使用长枪将挡在前方的白波军拨开,一边皱眉看着身后的队率。 “少将军,这兵危战凶的,我们冲的太快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昔日的亲卫首领劝道。 “若不多立些战功,我这伍长还要做多久!”马超恨恨的说道,一枪将挡在马前的一名白波小校喉咙捅穿。 马超武艺过人,身后这一队重骑又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是那些还在勉力抵抗的团体,也完全无法抵御住马超这般冲击。 不知不觉,马超的重骑队与徐晃越来越近。 徐晃有些麻木的看着几近溃败的白波军,周围都是逃散的白波军,由于慌乱或者敌方的追击,这些只顾着逃命的溃兵不断地冲击着徐晃的百人队。 徐晃终于有些忍受不了了,他这百人队也是其好不容易在乱军中收容组织起来的,本想且战且退,看看能不能在后面的县邑有所作为。但在溃兵的不断冲击下,这百人队的伤亡逐渐加剧,已经很难再维持住。 如果没有了人马,即便退回白波谷又有何用。 想到这一关节,徐晃当即果决的下令:“溃军再敢冲击本阵者,斩!” 徐晃收容的百人队中有五十余人是退下来的重斧勇士,即便手中没了重斧,却也不是这些溃兵能够抵挡的。一个又一个的溃兵就这样被斩杀在阵前,渐渐的,退至徐晃附近的溃兵在这样的杀戮下反而恢复了一些理智,开始不断有溃兵自发的集结到了徐晃百人队的后方。 徐晃见状大喜,派出十余人组织收容这些溃兵,此举使得溃兵逐渐恢复了秩序,竟开始重新列阵。 一将之威,竟至于斯! 马超此时已经杀到了徐晃不到五十步的地方,远远的便看到前方竟有数百人还维持着阵型,当即决定将这数百人击溃。 “锋矢阵,将前方那些喽啰给碾成泥!”马超一边指挥一边观察着对面的数百人,在离徐晃二十步的位置将指挥作战的徐晃找了出来,“就你了!” 徐晃对于马超的到来并不惊讶,自己这般大张旗鼓的收罗溃兵不被梁军的骑兵注意才是怪事。 等的就是你! 徐晃见梁军的五十人重骑越来越近,扛起自己的大斧便带头冲了上去。 第20章 白波军(下) 马超一直关注着徐晃的位置,见徐晃竟胆敢主动冲击己方重骑兵,心中冷笑一声,借着马势冲了过去。 异变突起! 马超的前方竟突然出现十余支长矛,每支长矛都由五名重斧勇士共同持握着,这些重斧勇士显然是想用血肉之躯将梁军的重骑兵逼停! 马超猝不及防,即便是及时收紧缰绳,但人马重甲那巨大的惯性还是让马超的战马撞上了长矛。 事实证明,只要速度够快,对方的矛又够锋利,还是能将重甲刺穿的。 马超在坠马的那一瞬跃离马背,凭借着手中长枪戳在地面化解惯性,险而又险的站稳在地面。左右同为锋矢的西凉铁骑及后续的几名重骑兵就没那么好的身手。前亲卫首领马恒在战马被戳死后,自己也因为惯性往前飞出,正好被后方的长矛戳了一个正着。 马超看不见马恒的惨死,也来不及作出其他的指挥,那竖起的汗毛让他顺势往地上一滚,堪堪避过徐晃那必杀的一斧。 “将军,又有梁军重骑队来了,还不止一队!” 徐晃闻言果断后撤,没有再继续追杀那滚倒在地的马超。 马超满脸涨红,身上的重甲让他无法再作出落马前那般超常发挥的动作,连爬起身都觉得有些费劲。显然,刚刚那生死一瞬让自诩勇武的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现在马超仍感觉有些手脚发软。 身后一队西凉重骑停下,队率扶起马超,将马超扶上本队的一匹战马上。 全队看着马超,等待马超下令。 马超沉默了一阵,方才命令这一队重骑与自己残余的亲卫队汇合,并联系周边的散兵队。刚刚吃的大亏让马超恼怒异常,他决定汇集数百重骑,誓要斩杀刚刚让自己感受到死亡恐惧的白波将。 但战场如此混乱,等马超汇集共五百余重骑兵的时候,已然找寻不到徐晃的踪迹,偏偏后方金声响起,该收兵了。 马超愤怒的将长枪插在地上,在身边的亲卫劝解下这才忍住抗命追击的冲动,返回后方集结。 …… 徐晃抵达临汾的时候已经收容了近千人,城中的豪强告诉徐晃,白波大帅早在他之前已经带着数千人往白波谷方向而去,建制完整! 徐晃非常清楚建制完整的含义,显然,郭太在绛邑一役并未使出全力便率先带兵撤离了战场。 换言之,这位白波大帅抛弃了万余白波将士,临阵脱逃! 徐晃又想起一直未归的杨帅,这位对自己有恩的杨帅显然已经凶多吉少了。 徐晃看着跟随自己到临汾的这些白波溃兵,这些人里有杨奉的部下,也有韩暹、李乐、胡才的人,甚至郭太的旧部也有。这些人放下了旧日的恩怨跟随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前方白波军惨败,后方郭太心怀叵测,身边这千人为了求活跟随自己,白波谷数万人在瘟疫的阴影下能熬一天是一天。 徐晃已经听说了梁军进入河东便开始派出医者之事。 一时之间,无数的念头在徐晃的脑海中闪过。 “将军打算如何选择?”身边的临汾豪强种林代管临汾县政,白波军惨败的事他早已知晓,这位名震河东的徐公明他也素有耳闻。种林想知道徐公明会如何选择,毕竟临汾只有一些差役维持着治安,若要守城还得依靠徐公明。 徐晃沉默着,许久,才轻轻开口道:“我已决意自缚于城下,等待梁侯的到来。种县君,为临汾计,为河东计,你也降了吧。” 种林长舒了一口气,向徐晃拱手:“将军高义,我代临汾上下拜谢将军恩德。” 徐晃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了临汾的正门,自去衣甲,跪倒在路旁,且令部下将自己双手缚在后背,一直相伴的大斧则立在前方十步之地。 临汾城的百姓和跟随徐晃至今的溃兵见徐晃这般,不知在谁的带领下,竟也齐齐拜倒在地。 梁军追击的速度很快,卸甲后化作轻骑的西凉铁骑侦得临汾这诡异的一幕,迅速报至徐泽处。这等场面,非梁侯无法处置。 徐泽得知了临汾之事,带着宁随及整支西凉铁骑,率先赶往临汾城。 临汾城下,一将自缚于斧后,千人拜倒在将后,又有不知多少的普通百姓拜倒在千人之后。 徐泽和西凉铁骑赶至时,这些人已经拜倒了近半个时辰,不少老弱已经体力不支倒下。 “胡闹!还不速速起来!”徐泽见状,对着徐晃怒斥道。 “罪将徐晃,拜请梁侯赦免我身后千余败兵及临汾满城百姓!”徐晃见徐泽到来,高声说道,“徐晃之斧在此,请梁侯以此斩徐晃首级,以慰战死之梁军将士!” 徐泽有些动容,穿越至今,也见过不少三国名将,但能让徐泽心神震动的,至今仅有徐公明一人! 徐泽策马至斧前,提起大斧,走到了徐晃身前。 “你徐公明凭什么以你一人之命换身后千人乃至临汾满城人命!”徐泽冷冷说道,“为将者,当以手中利器,领麾下将士,以死护身后百姓。而不是你这般愚蠢的将自身性命、将士性命、满城性命寄托于敌将的仁慈之上!” “我若是嗜杀之人,你这般举动不过是成为天下人的笑料罢了!”徐泽将大斧往徐晃颈上斩下,顿时千人惊呼,万人哭嚎。 大斧在徐公明的颈上停下,只是将其披散的长发斩下一些。 徐泽将大斧利刃的一面摆到眼前:“吹毛断发,好斧!今日便割发代首,留你性命。只望你徐公明能够以此利斧,为我、为河东百姓,为我梁国披荆斩棘,开创太平!” 言罢,徐晃将大斧横放于徐晃身前。 徐晃抬起头,少了一部分长发的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徐晃举起双手,托住大斧:“徐晃拜谢主公,定不负主公所托!” 徐泽松开大斧:“今日我便借公明大斧,赐你斧钺,拜为平东将军!都起来吧!” 此言一出,徐晃身后的千人惊喜的起身,临汾的百姓也纷纷拜谢梁侯仁慈。 而徐泽身后的梁军,庞德若有所思的看着徐晃,马超则握紧手中长枪,跃跃欲试。 第21章 河东归心 徐晃之降,已经宣告了白波军的灭亡。 徐泽将白波降军全部交给了这位新任的平东将军,予其补足粮草甲兵,便令其进军白波谷。徐泽自己则带着西凉铁骑营进驻临汾,令黄忠带兵往东收翼城、端氏等县邑,黄盖带兵往西收冀亭、皮氏等县邑,医者随军救治沿途百姓。 初平六年五月,横野将军黄盖传回其已收服皮氏,正沿大河北上收河东诸县邑的消息;六月,强弩将军黄忠也传回其收端氏后南下收河东诸县邑的消息。 而平东将军徐晃,七月才传回其收服杨县的消息,并言其正一路北上永安,但仍未追上白波帅郭太。 八月,白波帅韩暹于壶口山为黄盖所斩;九月,黄忠于箕关前射杀李乐,胡才逃入箕关,黄忠不欲挑起河内战事,故收兵回邵亭。 十月,徐晃抵达河东与并州交界处,停下了脚步。 至此,河东郡只剩下安邑还在负隅顽抗。 差不多同时,弘农郡镇东将军张济也传来消息,弘农郡全军已为梁军掌控。 安邑城中,卫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徐泽并没有派兵围困安邑,故而卫固通过卫家的关系网一直都能知晓梁军的攻势进展。 梁军就仿佛蚁群一般,一步步蚕食河东。 十一月,梁军回到了安邑城下。卫固认识到,整个河东就只剩下安邑为屈从梁侯了。 投降?卫固非常清楚,此刻即便投降也别想能保住性命了! 以安邑的险要、卫家的钱粮死守,才是唯一的活路。 十二月,天寒地冻,安邑城的护城河已然冻得结结实实,甚至大河也有些河段冻得可以通行车马。 也正是因为天寒地冻,安邑城的伤寒更加的严重了。 连卫固本人,也罹患了伤寒。 绝望,在安邑卫家蔓延。 “主公,请让臣再次入城劝说仲坚叔父。”卫觊已经是第十次请求梁侯。 “伯觎已经尽力,何必再次犯险?城中伤寒已经扩散至豪强世族之家,恐怕即便让医圣仲景先生前来,也无法再控制住安邑城之瘟疫了。” “正因如此,安邑城更不能再让仲坚叔父祸害下去了!还望主公看在安邑十万百姓的份上,让臣再做一次努力!”卫觊拜倒,坚定的说道。 “罢了,你去吧。我有言在先,若伯觎未能平安归来,那你河东卫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卫觊闻言,苦笑道:“诺!” …… 河东卫氏乃是河东声名最盛世的家族,整个河东都遍布卫氏的旁支。至于安邑城中,那更是达到百步一卫的地步。 卫觊的家在城北,幼年便失去双亲,全靠宗族将其供养成人。这般的成长经历也让卫觊少年早成,对卫氏有种特殊的感情。 卫觊向城上的士卒表明身份后,便坐着吊篮到了城墙上。城上士卒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听起来特别刺耳,令卫觊的心如同针扎一般。 入城后,满目疮痍。围城近月,城中缺粮缺柴缺药,普通的小家小户根本无法支撑住,只好都去卫氏门口乞求活路,卫固也因此暂时掌握了城中的民心,得以困守下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卫觊并不知晓这诗词,但其内心,却生出这句诗词般的情感。 梁国将兴,故而自己背弃卫家投梁;卫家将倾,族叔卫固因此负隅顽抗。但偏偏,不论结果如何,苦的却都是百姓。 卫觊跟在一名文士后面,此人卫觊也认识,唤作陈安,乃是被卫固从雒阳带回来的落魄士子,深得卫固信任。 陈安一路并不言语,只是领着几名卫士将卫觊带到了卫固所在的城东。 卫固府前,只见一整条街道都挤满了年轻体壮的饥民,这些饥民靠着卫固一天一次的施粥勉强存活。而城中那些老弱,恐怕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做成肉脯了,是没有资格挤在这里接受施粥的。 伴随着沉闷压抑的气氛,卫觊进入府中,见到了传闻中罹患伤寒的卫固。 显然,由于充足的药材和身家性命都被拿捏的医者全力救治,卫固的伤寒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卫伯觎,卫家今日,皆是拜你所赐,你还有何面目来见我!”卫固冷冷的说道。 “族叔莫非以为没有我卫觊,梁侯就拿不下河东吗?” 卫固语塞,梁国于关中立国,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河东是必然的。 “族叔若是愿意将卫家的一切家财贡献给梁侯,梁侯还是愿意给卫家一条生路的。族叔难道还不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世家在这等诸侯面前,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的。我等若是想要让卫家再现长平侯先祖的荣光,唯有倚靠梁侯!” “哼,你卫伯觎既没有家人也没有家财,自然能说得如此洒脱。” 卫觊叹息道:“族叔若是一意孤行,河东卫氏将族诛矣,降了吧。”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卫固显然并不甘心。 “且再等等,若是河内那位能够击败梁侯,一切尚有转机!来人,将卫伯觎带到客房严加看管!”卫固似是自言自语,“卫家,绝不能亡于我手!” …… 卫固并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温侯吕布,压根就没离开河内。 吕布虽然并未与梁侯交手过,但能够算计成功李傕取而代之之人,又岂是易于之辈。吕布这边收下卫固送来的厚礼,一顿许诺后将卫固使者打发回去,实际上却压根没有去招惹梁侯的打算。 为了保护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吕布派高顺守箕关、张辽守五社津,自己聚集重兵于温县,还派人联络兄弟赵侯张扬,并派出使者李肃前去恭贺梁侯得河东地。对于吕布来说,这半年来在河内温香软玉、美酒佳肴,可比前半辈子拼死拼活舒坦不知道多少倍。 李肃很顺利的见到了梁侯,将卫固所托和盘托出,并表达了温侯欲与梁国结为友邦的意愿。 徐泽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位传说中将吕布劝到董卓阵营的吕布同乡,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居然让李肃活到现在,也是件奇事。 “使者回去告诉温侯,孤并不愿擅开边衅,只要温侯将胡才首级送来,孤也愿意与温赵两国结为友邦!” 李肃非常自信的代吕布允诺了此事,还在徐泽的要求下到安邑城下向卫固喊话。 卫固自然不会离开府邸,但从亲信口中得知吕布不但没有出兵,还遣使与梁侯缔结友邦关系。原本一直郁结的心顿时承受不出,喷出了一口老血,晕倒在地。 次日,卫觊回到了安邑城外的梁军大营,将卫固病发身亡的消息及卫家新任家主卫柔的降表一同报与梁侯。 卫固身亡的第三日,安邑降梁,卫家所有财产、仆从悉数献予梁侯。 梁侯派出所有的医者,并将医圣张机及其弟子六人一同召到安邑控制瘟疫。 安邑的惨状让梁侯大怒,即便是免了卫家的死罪,但安邑卫家三千口人皆被流放到梁国偏远的安阳县。 至此,河东乃定。 第22章 攻取方向 南阳郡,安阳县。 卫觊从河东一路陪同被流放的卫氏族人,队伍中的老弱妇孺走的很慢,历时三个月,方才抵达了这个偏远的山区县。 卫觊甚至感到很庆幸,庆幸此时的梁国只有这般大小,流放最远也不过在南阳郡。若是梁国一统天下后卫氏再被流放,那恐怕就是西域、交州、益州或者辽东这等荒蛮之地。 卫觊看着卫氏在安阳安顿下来,便终于放下了心事。 清晨的安阳城格外的寂静,只有早起的鸟儿与挑着沉重担子的小贩在忙碌着。 卫觊闭着眼睛感受这种静谧,心神放松下来。整个安邑卫氏如今都在这里,却只有他一人没有获罪,卫觊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睿智感到骄傲还是为卫氏的惨淡下场感到悲伤。 出发前,梁侯授予了卫觊郎官一职。梁国的郎官与大汉的郎官制一脉相承,都是作为官员的人才储备来用的。如今既然已经将卫氏送到了安阳,也是时候回长安去了。 临行前,卫觊专门找到卫柔,劝其将卫氏散于安阳县各乡里,莫要以宗族为单位聚居。梁侯抑制豪强世家之心天下人皆知,若是再在这上面犯忌,那只有族诛一条路了。 卫柔人如其名,与其兄长卫固正好性情相反。对于卫觊的谏言,卫柔深以为然,一向谨小慎微的他当即召集各房各枝的话事人,将分家一事安排下去。 卫觊见状,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下,了无牵挂的踏上了归路。 …… 安邑投降后的第十日,徐泽任参军宁随为河东郡太守,平东将军徐晃为都尉,便班师回长安去了。 收服河东,不但扩大了领地,长安的安全也更加有了保障。而弘农的收回,却是为收取河南、河内奠定了基础。 两路出击都取得了丰厚的战果,回到长安自然便是要论功行赏。 “镇东将军张济,爵位不变,加赐弘农良田百亩。所部士卒赐爵为第三级簪袅,授弘农良田三十亩。” …… “强弩将军黄忠,晋升为平北将军,爵位不变,仍为十一级右庶长,加赐河东良田百亩。所部士卒皆升爵为第四级不更。 ” “横野将军黄盖,晋升为平南将军,爵位不变,仍为十一级右庶长,加赐河东良田百亩。所部士卒皆升爵为第四级不更。” “校尉庞德,晋升为铁骑中郎将,授爵第十级左庶长,秩五百石,赐长安北阙宅邸一座,河东良田百亩。所部士卒授爵为第三级簪袅,河东良田。” “降将徐晃,正式拜为平东将军,领河东都尉一职,授爵第十级左庶长,秩五百石,赐长安北阙宅邸一座,河东良田百亩。所部士卒授爵第二级上造,赐户籍所在良田二十亩。” “参军宁随,拔擢为河东郡太守,增赐河东良田百亩。” “白身卫觊,拔擢为羽林郎,授爵第九级五大夫。” …… 众人发现,河东、弘农两战的封赏比关中一地的封赏显然要低得多。 “关中之战乃是立国之战,封赏自然丰厚异常。往后之封赏只会逐渐降低至常态,唯有如此,名爵才不至于滥发。不过你等也毋须担忧有功不赏。须知,有功必赏乃是二十等爵制根基。”徐泽明显洞悉了众人所思,作出解释道。 众人了然,一齐拜谢君恩。 “如今河东、弘农抵定,诸君以为我梁国该攻取何处?” “臣以为主公不妨进驻河南,雒阳无主,若是夺取河南,居虎牢以天下诸侯纷争,岂不美哉。” “谬哉!雒阳看似无主,分明是因此地已成泥潭。无论何方擅动此地,必将引来周边诸侯干涉。如此鸡肋之所,要之何用?依我看,既然我梁国已成前秦之势,不如南下攻取益州,全取旧秦国之地。如此则进可攻,退可守。” “古有楚人刻舟求剑,竟日方知这世上真有这般愚人!当年秦国如此轻易夺取蜀地,乃是因巴蜀二国不和,蜀国贪得无厌。如今蜀地刘君朗尚在,又岂能如此轻易入蜀?我梁国当务之急,乃是全取凉州,安定后方,如此才能全力东出!” …… 群臣吵吵嚷嚷了半日,终于吵累了。 “众卿思维开阔,却是给了我不少启发。众卿不妨将自己见解写成条程,细细列出胜算如何、需耗多少兵力钱粮、如何进军等等,岂不是胜过在此次处争个口干舌燥却一无所得? ”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梁侯在这等着呢! “诺!” 众人无奈,只好回去将自己的路线方针详细道来。 次日,一名唤作张既的郎官书写的方略引起了徐泽的注意。 “欲定关中者,当平关陇;欲取天下者,当定凉州……”文中恰当好处的挠在了徐泽的痒处。 “善!速传郎官张既!” 作为郎官的张既时刻都在待命,等候梁侯的传唤与召集。 “臣张既,见过梁侯。” “果然一表人才,你所呈方略甚和我心!” 第23章 平凉策 张既字德容,冯翊郡高陵人。十六为郡小吏。 徐泽立国于关中,张既受郡中推举为郎官。梁国郎官必须在长安郎署就职三个月,张既即便心中不愿却也不得不前往长安。 高陵离长安并不远。 张既虽未到过长安,但也从一些典籍中知晓大汉西都之貌。然而近几个月来往的商贾都在传长安已然翻天覆地,面目一新,张既却不以为然。长安数百年都没什么变化,梁国立国才几年,能有多大的区别? 从高陵一路走到长安,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无非就是道路旁多了许多的陪隶、劳役在疏通沟渠,沟渠旁多架设了一些水车磨;无非就是道路平整了许多,用碎石黏平压实不再坑坑洼洼;无非就是路口多了不少名为茶亭的存在,路人可以坐下喝些苦涩的蜀茶;无非就是四野都有农夫正在忙忙碌碌,绿油油的麦田洋溢着生活的希望。 没错,这里和冯翊郡确实并无二致,不过是梁国带来的新风尚罢了。 嗯,确实和旧汉大不相同就是。 张既一路琢磨,突然惊讶的发现,梁国不过立国短短三年,却似乎已经在这关中大地做到了致太平! 这梁侯,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张既抱着好奇之心走进了长安,随后,张既觉得自己就是乡野稚童。 在冯翊郡的时候,张既听商贾说长安已经开始试行新政,商贾可以坊市之外设立商铺,只需报备至尚书台商部即可。但直到进入长安城,张既才发觉,长安商业之盛,已经到了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 张既从冯翊郡出发时,为了不被人看清,专门穿上自己那身一直不舍得穿的锦袍。不曾想,等张既从人海之中挤过,到郎署报到之时,身上的锦袍已经被磨破了几个洞,心疼的他脸直抽动。 郎署的主官乃是徐泽旧日同窗,已经被调回长安任职的周行周子达。 报到完成后,在郎署佐官的告知下,张既才发觉梁国之郎官与旧汉迥然不同。 梁国郎官虽亦为后备官员,却需在隶属于郎署的官学中学习三个月,再通过结业考核,方能出任为官。 换言之,若是过不了结业考核,郎官只能在郎署继续蹉跎。若是满了一年仍未能通过,更是会失去郎官身份,发还原籍。 除此之外,郎官在平日里还要完成尚书台部署的课题,获取相应的学分,学分将是结业后出任官吏的重要依据。 这一日,张既熬夜完成并上交尚书台布置下的课题,刚想睡下,便有不速之客来登门。 “张德容,主公召见!”来者竟是郎署主官周行。 张既不敢怠慢,匆匆整理好衣冠便跟着周子达前往尚书台。 …… “平凉策,两年平凉!德容,真有如此信心?” “主公,凉州若是一体同心,我也不会提出这平凉策。凉联与陇国不和,凉联内部又矛盾重重。在我看来,以主公才德,两年平凉足矣。” “善,此文篇幅有限,恐怕不能尽言德容之策。如今德容在此,不若将卿之平凉策细细道来。” 说完,徐泽在一张胡凳上坐下,还示意张既坐在对面,又令从人送上茶水瓜果,明显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张既有些不习惯的坐在了徐泽对面,又不安的接受了徐泽倒上的一杯清茶。 “尝尝,秦岭新茶,从西城运来不久。” 张既端起小巧的陶杯,皱着眉一饮而尽,这茶水清香扑鼻,入口先苦后甜,与这个时代的饮品风格迥异。 “哈哈,喝不惯茶没关系,你们初次饮茶都是因为不习惯才觉得难以入口,待熟悉后便知其中滋味了。” 张既又饮了一口茶水,开始讲述自己的平凉策。 “凉州不平,关中兵力便会被牵制住,无法放开手脚东出。 甚至还可能出现东有外地寇关,北有凉州之地犯边的被动情形,如此,则关中的地利将严重被削弱。此为二害。” 徐泽颔首,继续给张既添加茶水。 “凉州拥有优质的骑士与战马,又有西域商贸之利,取之有大利。凉州地域广袤,取之既可以缓解关中的人力矛盾,又可使二十等爵制之军功授田更加充分的实现。可谓有四利。” “陇国之主韩遂及凉联八侯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此为我梁军一胜而凉军一败; 陇侯与凉联八主不得民心,劳役繁重,百姓困苦,此为我梁军二胜而凉军二败; 陇国与凉联互相提防,心不齐则力不齐,此为我梁军三胜而凉军三败; 凉军士气低落屡有逃兵,而我军士气高涨人人争先,此为我梁军四胜而凉军四败; 陇国与凉联人才不显,而我梁国人才辈出,此为我梁军五胜而凉军五败。 有此五胜五败,何愁凉州不平!” “好个五胜五败!”徐泽拍案叫绝,心中却在疯狂吐槽,这张既莫不是荀彧、郭嘉附体了? 张既得梁侯赞叹,心中有些自得,脸上却强作谦逊状:“此五胜五败皆主公之功,若非主公败陇侯及凉联八侯于关中,又行二十等爵,广施仁政,又岂能有如此大势。其实若非时不我待,再过几年不劳主公发兵凉州,凉州二国也将自溃!” 徐泽连连颔首:“如今伐凉势在必行,参军一职尚且空缺,不如德容便补为参军,随我征战凉州!” 张既避席拜谢:“张既定不负主公信重!” …… 初平七年四月,梁国起四路大军攻凉。 左线两路大军走陈仓,随后兵分两路,一路走散关取武都郡,一路往陇关取汉阳郡。 中线两路沿泾水北上,再兵分两路,一路取安定郡,一路取北地郡。 梁凉之战正式打响! 第24章 攻凉(一) 左线主帅乃是平北将军黄忠,领辅军将军张佑、左中郎将段煨、前军校尉邓韦、别部司马马超等将校,共计二万大军。 副帅平南将军黄盖,领虎威中郎将张绣,左军校尉方佐、胡骑校尉胡车儿等将校,共计一万大军。 中线徐泽自任主帅,领积射将军李空、陷阵将军胡猛、镇军将军张顾、铁骑中郎将庞德、后军校尉阳程等将校,共计三万大军。 副帅征西将军马腾,领右中郎将李蒙、右军校尉徐迟、中军校尉马岱等将校,共计一万大军。 四路大军于初平七年四月初十在长安祭旗誓师,随即兵分两路,绝尘而去。 …… 马超此次情绪尤为高涨。出战前几日,梁侯特地召马超入宫,授其别部司马之职,并勉励马儿在平凉一战绽放光彩,若能居平凉首功,则许其冠军将军! 当然,马超对于不能再在西凉铁骑营还是有些不舍,对于在便宜师傅黄平北麾下任职也有些小抗拒,但军令难违,却也不敢放肆。什长之苦,马超可是受够了! “马司马,黄帅召见!” 马超闻言,忙振作精神随黄忠亲卫前去见师父。 “马超见过主帅!”马司马在马上向黄主帅行礼。 “孟起免礼,老夫蒙主公交代收你为徒,然你我师徒二人却极少相处。此番出征,你便领本部在老夫处听令,如何?” 马超暗暗叫苦,在你这我上哪去立首功啊! 但是马超却不敢造次,不论是资历、职位还是武艺,黄老头都压自己一头,不老实就是自讨苦吃。 马超只好装作欣喜道:“师父有命,徒儿自当遵守!” 黄忠抚须颔首:“你领本部兵马跟紧老夫。” 马超领命而去,到黄忠看不到的地方,脸色顿时涨红,不知道在骂骂咧咧什么。 左线两路行军至陈仓接受补给后,便分兵两路,各奔目标而去。 “公覆兄,你我陇西再会!” “汉升兄,可莫要被我领先拿了韩遂啊,哈哈哈哈!” 两位黄姓主帅互相告别后,各领本部兵马而去。 中线的两路大军,此时也已进入凉州境内。 “主公保重,马腾去也!” “征西将军保重!”徐泽拱手回应。 随后,马腾沿泥水、徐泽沿泾水各自而去。 …… 陇国都城允吾,乃旧汉金城郡郡治所在。 陇侯韩遂已然知晓梁军攻凉之事,但陇国与梁国之间隔着凉联的武都、汉阳两郡,倒也无倾覆之忧。 “国主,陇凉两国唇亡齿寒,当速速救援凉联才是。”国相成公英劝道。 “我何尝不知唇亡齿寒,奈何凉联那帮蠢材只知道争权夺利,哪里会接受我之好意!” “不如臣再走一趟,劝劝凉联八侯。” “如此也好。”韩遂叹了口气,“另外,见到阎彦明便让其回来,告诉彦明,我膝下无子,陇国国主迟早是他的,何必屈居朝那做一县君!” 成公英拱手,叹息着离去。 关中一战后,阎行并未领兵回金城追随韩遂,反而趁着杨秋被俘占了杨秋的朝那城,享受其当家做主的滋味。 韩遂立国后,曾派人令阎行领兵归国。未曾想,阎行反而割了使者耳朵,以示拒绝。 二人遂反目。 如今梁国攻凉,韩遂又想起这位武艺绝伦的女婿,便想以国主之位诱其归来。 成公英领了使命,便径直去了凉联都城冀县。 凉联八侯,张横居武都郡,姜叙、梁兴、李堪居汉阳郡,侯选、成宜居北地郡,程银居安定郡,马玩居武威郡。至于荒凉偏远的张掖、酒泉、张掖居延属国等地,皆为当地豪强及羌氐豪帅所占,名义上加入凉联而已。 梁国攻凉,声势浩大,凉联八侯自然也不敢托大。汉阳三侯,姜叙守冀县,李堪守上邽,梁兴守陇县,成公英在冀县自然只见到姜叙。 “姜侯,如今梁军势大难制,我家国主有意与凉联诸侯联手以据梁军,不知姜侯意下如何?” “哈哈哈,陇侯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凉联足以拒敌,就不劳梁侯费心了!” 成公英闻言心中一黯,果然还是没有希望啊。 成公英并没有放弃,一路拜会李堪、梁兴,却无一皆被拒绝,理由也是一模一样,显然是商量好的。 成公英打听到了梁军的动向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往南去了武都的张横处。 成公英抵达武都郡下辨城时,梁军已经在下辨城下摆开阵势了。 张横分得武都时,对人少地穷的武都非常之嫌弃。为了修建住宅,张横召集了郡中几乎全部青壮服劳役,竟然奇迹般的半年内建好了。张横自此只顾在武都享乐,放纵士卒劫掠百姓。原本便不足万户的武都在张横的折腾下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还剩多少人,恐怕张横自己也不清楚。 直到梁军围城,张横这才从美梦中醒悟,但本就产出极少的武都根本没有将钱粮花在士卒身上,当日领着由饥民组成的万人大军进入武都,如今只剩下七千人。 黄盖进入武都后,虽然也分了数千兵马出去抢占先机,但围城的也还有八千余人。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但黄盖却以八千围七千,似乎还大占上风,不得不说是造化使然。 “咚咚咚咚!”下辨城外,梁军擂响战鼓,发起了攻城。 “使者,我武都愿意接受陇国国主的救援,甚至并入陇国都行!”张横仿佛溺水之人,拼命的抓住眼前的稻草。 成公英无言以对,将地方祸害成这般模样,拿什么来与梁军对抗!成公英甚至看到发着武都口音的民夫在城外为梁军效力,可想而知,这一战,张横不战而败! “若是上回张侯答应我主,或许还有希望。如今张侯恐怕只能放弃武都,随我进入陇西了。” “我张横便是战死,也绝不卑躬屈膝!”张横听到要放弃武都,顿时心态炸了,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成公英没有戳穿他,只是向他一拜,便往城北方向缀城离去。 张横见状,也是心中一凉。 “来人啊,传令,随我往北突围!” 张横领着对其依旧忠心的四千兵马,从下辨北门策马离去。黄盖由于人手不够,只能在城东方向发起进攻,并未打算阻止张横的离去。 只要攻下武都,张横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第25章 攻凉(二) 张横前脚出城,后脚便有人打开了下辨的城门。 黄盖担心有诈,还专门令校尉胡车儿领胡骑绕城巡查了一周,查明是张横弃城,这才率军进城受降。 武都郡下辖九县,即下辨、武都道、上禄、故道、河池、沮、平乐道、嘉陵道、修成道。 汉制,有蛮夷曰道。道与县同级,皆由郡直辖。武都郡半数以上皆为夷道,可见武都境内多为羌氐。黄盖所居之零陵郡,便与武都类似,皆是汉夷杂处之地,这也是徐泽以黄盖为武都方向主帅的原因。 黄盖进入下辨后,并不着急追击张横。出征之前,徐泽便交代各路主帅,凉联八侯能不杀尽量不去杀,能不俘尽量不去俘,让他们汇聚到一处,则平凉事半功倍。 “将军,武都各县道羌氐豪帅皆已抵达!”守城的方佐前来禀报。 “唤文锦与胡车儿校尉过来!”黄盖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道,“带那些豪帅在下辨宫转转,让他们也开开眼见识见识张侯之宫殿。” 张横耗费巨资打造的下辨宫,还没住多久便被黄盖接收过去。黄盖自然不敢入住,只是将张横的偏殿征来作为公寺来用。 张绣和胡车儿到来后,领着数十羌氐豪帅在下辨宫转悠,武都人少地贫,张横即便想将下辨宫造得和长安未央宫一般大小也不可能。但下辨宫却也有过人之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下辨宫前殿后院,却也是十分的讲究。室内的装潢也是极尽奢华,至少在羌氐豪帅眼里是如此。 “诸位,这便是凉联张侯榨取武都民脂民膏修建之宫室,短短一年,尽能修建的如此奢华,可想而知武都之民过得有多么艰辛。”张绣看着这些羌氐豪帅那眼馋的样子,故意挑拨道,“如今我等奉梁侯之命来解救武都之民,诸位有所求尽管提,只要合情合理的,平南将军皆会应允。” “这位将军,这间偏殿之虎皮原本乃是我白虎氐所有,去岁为张横强征,还望将军能归还我部。”一个穿着臭烘烘羊皮的豪帅率先说道。 张绣恍然,怪不得此人一到此处便盯着那白虎皮:“白虎部头人放心,我已记下此事,待平南将军禀明梁侯,自会归还贵部。” 此言一出,其他豪帅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下辨宫中许多奢侈之物居然都是张横强征而来,怪不得张横不战而逃,此人竟如此不得民心。 张绣带着豪帅逛完,便去回禀黄盖。 黄盖沉吟了一会,便果断的令人找到张横的那些旧部,一一核对下辨宫之物来源。 忙活了数日后,黄盖再次召集武都羌氐豪帅:“诸位,这些时日我已核查清楚下辨宫之物来源。如今下辨宫之物皆物归原主,然则,却也有些许宵小之辈竟行浑水摸鱼之事。左右,将那几个浑水摸鱼之辈拿下!” 黄盖突然下令,将在场的羌氐豪帅吓了一跳,甚至有些豪帅还以为这汉人将军是趁机要将羌氐豪帅一网打尽。 门外突然涌进一些武士,将七名豪帅当场拿下。 “哼,你七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到本将头上。”黄盖眼神冷峻的扫视场上的羌氐豪帅,“我以诚心待诸位,此七人却敢欺瞒本将。诸位说说该如此处置啊。” 场上的羌氐豪帅面面相觑,讷讷不敢言。 “我军不日便要离开武都,前往陇西。诸位所属之物待会便会归还,诸位是不是也当有所表示?” 场上的羌氐豪帅这才明白,这位平南将军原来是想用各部豪奢之物换各部出人出力。 “平南将军有令,我等安敢不从。我白羊氐愿出勇士五百!” “我青狼羌出三百勇士!” “我横山羌出六百勇士!” “我白虎氐出一千勇士!” …… 黄盖满意的看着识相的羌氐豪帅:“如此,这七人之部众便由你等自行商议处置,至于这七人,十日后出征之时,用作祭旗好了。” 依旧是冷峻的目光扫视全场,在场的羌氐豪帅再度噤若寒蝉,仿佛即将祭旗的是他们本人一般。 十日后,武都羌氐二十七部共领了一万五千余骑前来。显然,黄盖的恩威并用效果显着,黄盖对于羌氐豪帅的配合十分满意,将这一万五千余骑编为羌氐义从军。 “梁侯有令,若是在场的义从立下大功,则将授予梁国民爵!” “哗!”黄盖此言一出,在场的万余羌氐之民顿时沸腾起来。 要知道,凉州之羌氐经过几百年的汉化,语言、生活习惯和汉人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区别了。但偏偏大汉平等的歧视一切蛮夷羌胡,想要获得大汉的认可成为汉民难如登天! 如今梁国竟然愿意将二十等爵中的民爵五级授予羌氐之民,这其中的政治意味再明显不过,只要你为梁国立下大功,便可成为梁国子民! 黄盖对于这万余羌氐义从的反应有些不解,毕竟不是凉州之人,是不可能体会到凉州羌氐对于成为汉人的渴望的。 领头的几个羌氐豪帅当场下拜,立誓为大梁抛头颅、洒热血,誓要成为大梁之民。 黄盖强行按下对羌氐成为梁人之语的蔑视,当场嘉许了几人。 随后,妄图冒领财物的七名贪婪豪帅被押出当众斩杀,血溅旌旗。在场不论汉胡,皆欢呼不已。 “出征!”黄盖声若虎啸,发出了再度出征的命令。 张绣领着羌氐义从三千骑与梁军三千骑混编的六千骑兵作为先锋军率先离开,黄盖则率由羌氐义从、西路梁军、武都降卒、武都新兵组成的中军二万人马随后出发,胡车儿带着后军三千人殿后。方佐则被任命为武都郡假都尉,统领三千梁军与七千降卒、新兵留守,防范益州方面的突袭。 第26章 攻凉(三) 相比黄盖征武都的顺风顺水,黄忠这边征汉阳就不是坎坷可以形容的了。 汉阳郡乃是凉州第一大郡,下辖冀县、上邽、獂道、成纪、望垣、陇县、略阳、平襄、显亲、阿阳、勇士、西县十二县(注:中平五年,析出汉阳郡獂道县置南安郡。本书灵帝未置南安郡),郡治冀县。 而其中的陇县,便是长安四关之一的陇关所在。陇关又名大震关,四周山峦屏蔽,关西坡面陡峭,唯群峰之间有一条峡谷可达关隘,呈“凹”字形,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如此地形了。 黄忠的二万大军,被阻于此地,已半月有余。 陇关地形易守难攻,黄忠不论是强攻穴攻还是夜袭行间,甚至诈降劝降,通通都用了一遍。结果愣是没能拿下陇关,自身反而因为攻城失败损失了近千士卒,校尉邓韦率军先登不成肩膀中了一箭,一直在养伤中。 偏偏陇关只有三千守军,敌将还是一个声明不显之人,名唤赵章,冀县赵氏旁支子弟。 也是因为黄忠威名太盛,敌将从攻城的第一天起就没有露过面,即便是黄忠想要狙杀其人也寻不到机会。 西线黄忠部就此困顿于险关之下,无可奈何。 为此,别部司马马超请求率本部走渭水河谷,绕过陇关进入汉阳郡。 “渭水河谷并无道路,须开凿栈道而行,孟起当真要走此路?” “我等顿兵险关之下月余,若不剑走偏锋,难道恩师要让我等成为全军笑柄不成?” 黄忠默然叹息,随后道:“如此,孟起当小心行事。若事不可为,当以身家性命为重!” 马超肃然道:“恩师保重!” 拜别黄忠后,马超领着本部千余人马匆匆南去。 …… 中线两路大军在漆县补给过后,便分道扬镳。马腾领着东路大军往北地而去,徐泽领着主力直奔临泾。 程银得知自己成了梁军主力的目标,却是委屈不已。汉阳这般大郡你梁侯不去,来我这安定小郡作甚! 安定屡经战乱,全郡不过五千余户,两万余人而已。程银部下八千余人,只有二千余人是在安定郡招募的,其余六千余人,多数都是招募的羌氐牧人。兵少粮少,程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该如何守住安定。 好在程银也不钻牛角尖,守不住那就不守! 北地郡曾因数次内徙冯翊,灵帝时期也曾试图恢复原址,却因黄巾之乱、凉州之叛而终止。然而凉联建立后,却神奇般的恢复了北地旧址,仍以新秦中之富平县为郡治,侯选居泥阳,成宜居富平。 侯选、成宜在得知梁军北上之时便弃了北地郡,将能掳掠的钱粮财货悉数掳走,与程银在临泾汇合。 程银在与侯选、成宜汇合后,便果断也带上了全部家当,三人一同西去,到汉阳郡与姜叙、梁兴、李堪汇合去了。 于是,马腾、徐泽东西两路都进军神速,非常安稳的拿下了安定、北地两郡。 按照原定计划,马腾继续北上,攻取武威。而徐泽则挥师西进汉阳,绕过陇关之险。攻取汉阳郡。不得不说,徐泽早就预料到了黄忠之困,这才将中军放到安定方向。 初平七年六月,徐泽大军出现在了汉阳郡阿阳城。 此时,凉联八侯,已经有七侯在汉阳郡。 当然,还有个自称神威将军的阎行,也从朝那退到了汉阳郡境内。 马玩在武威姑臧,想来是来不及回来汇合了。 于是,本着拉拢这位凉州猛将的心思,凉联七侯干脆将马玩踢出了凉联,将阎行拉拢了进来,依旧是凉联八侯。 事已至此,八侯也知晓不能分兵的道理。八侯共计四万大军布防于上邽、冀县一线,打算与梁军决战。 凉州盛产战马,人口稀少,因此八侯部下以骑兵为主。 骑兵来去如风,八侯自然不会蠢到困守城池,各自领着本部骑兵一路骚扰梁军,倒也将梁军的行军速度拖慢。 梁军一边行军一边对抗凉联骑兵的骚扰,走走停停近半个月,这才行军至冀县城下。 …… 马超自从进入渭水河谷后,便感觉与世隔绝了。 渭水从陇右流向关中,陇上与关中的地势落差之大,使得此处的渭水河谷根本难以行走。 马超进入河谷后,便抛弃了战马及重型辎重,轻装而行。 这一路,攀山越岭是常态,风餐露宿是标配,马超已经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苦头,甚至连进入河谷的时间也渐渐忘却。 好在马超找了一个好向导,此人乃是附近的药农,翻山越岭寻找药材,对其来说实数寻常。往往看起来没有路的地方,在药农这里,偏偏就能找出一条路来。 为了更好的赶路,马超甚至下令将盔甲也丢弃,只留了兵器在手。 不记得路上有多少失足摔落山涧的袍泽,眼见身边的士卒从千余至五百余,在只剩下三百余人的时候,马超已然快坚持不下去。 好在,向导说,快出山了! 初平七年七月,马超率领仅剩的二百余士卒,终于走出了渭水河谷,进入了汉阳郡地界。 马超带人袭击了一个有官兵驻守的乡亭,获得了战马,更获得了关于这场战事的消息。 可怜的师父黄忠仍旧被凉将赵忠阻在陇关之外不得入汉阳。 远道而来的梁侯顿兵冀县,兵力不足以攻下比自己兵马更多的冀县,战事陷入僵局。 马超顿时振奋起来,还好没有来晚! “弟兄们,上天既然让我们活着走出了渭水河谷,又偏偏赶上了这场战事,这不就是天赐的立功良机吗!我也知晓弟兄们疲惫万分,然而我们身处敌境,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之危。唯有取得此战的胜利,我等方能得胜而还!” “换上凉军军服,今夜随我夜袭凉军!” 此时的上邽守将乃是姜叙,张横、阎行辅之。三将虽在城内,却也设了营寨,表明上是说防止士气低落的士卒逃跑,实际上却是在提防彼此。 马超带着二百余士卒换上凉联的军装,混入进了上邽城之中。 只能说冤家路窄,马超此时行进的方向正好是阎行军营所在。 马超跟着前方另一个乡亭的士卒,越走越不对劲,等进入军营才发觉,自己竟然混进了阎行的大营。 如此复仇良机,马超热血沸腾起来。 第27章 攻凉(四) 机会只有一次! 马超非常清楚,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击得手,必须迅速转移。 作为阎行的死敌,马超曾经到便宜师父贾文和那里详细了解了阎行的生平、性格、习惯等不为人所知的信息。至于这些私密信息绣衣卫是如何获取的,马超并没有兴致关心。 阎行此人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很强,因为每次有新的兵卒加入,阎行都会前去巡视慰问一番。在爱士卒这方面,阎行做戏做的特别足。 今日正好有新的一批士卒分到各部,阎行自然也不会落下慰问士卒这个流程。局势越是艰难,麾下的士卒忠诚度就越重要! “主公,今日共计十乡千余新兵前来报到。”募兵官向阎行介绍这批新兵的情况,“此二百人乃是上邽最南部二乡士卒。” 阎行见这二百人皆生得高大,却身形消瘦,眉头皱了起来:“汉阳郡乡里竟困顿至如此了吗?” “汝等分到阎侯麾下,那是三生有幸!”募兵官向低着头的士卒喊道。 突然,阎行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马孟起! 随后,阎行却自己将这个念头驱散,开什么玩笑,马孟起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冒充新兵。 “你,抬起头来!”阎行走到马超身前,越是靠近此人,阎行就越觉得此人像马超,阎行决定亲眼看看此人,好打消这奇怪的感觉。 身前的新兵抬起了头,那是一双似乎燃烧着火焰的双眼。 那张让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就是现在! 趁着阎行心神震动,马超抽出随身的拍髀,向着阎行颈部砍去。 阎行大骇,试图躲避,但马超含恨出手,这一刀堪称其有生以来最快的一刀。 拍髀划破阎行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 阎行眼前浮现出自己过往的一生,年少成名,勇冠西凉,几杀少年马超。如今马超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将自己击杀,简直便如番僧所言那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阎行高大的身躯重重的倒在地上,马超击杀阎行后,拔出阎行的佩剑,斩下阎行的头颅。 “吾乃大梁冠军将军马超,阎行已死,还不速降!” “阎行已死,还不速降!”马超身后的二百余士卒齐声吼道。 凉联近几个月来节节败退,只剩汉阳一郡之地,即便是八侯也心生沮丧,更何况是普通的士卒。 即便是阎行所部,士气也低落至极,只不过有阎行坐镇于此,全军还不至于溃逃而已。 如今听闻阎行已死,又没有见到阎行那高大的身影,阎行部下的四千余众顿时作年兽散,逃的逃,降的降。 马超匆匆在降卒中任命了几个头人,便带人前往阎行部存放军械所在,取出盔甲刀枪。 “凉州甲兵果然远不如我梁国!”马超一边披甲一边表示对凉州甲兵的不屑。 匆匆整备完毕,马超带着降卒驱赶着溃兵冲击同在上邽的张横、姜叙部。 张横从武都逃至汉阳后,滋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张横如今麾下也只有三千兵马,自然也不敢再如武都那般作威作福,跟着姜叙守城,表现得倒也中规中矩。 “阎行部不知为何溃逃?”张横从部下处得知阎行部众四处奔逃,便带人在营寨望台查看。 只见营外皆是散乱奔逃的士卒,时不时传出“败啦、败啦!”、“阎侯已死!”、“梁军已至”等纷乱的呼喊声。 “阎行那厮乃是凉联武艺最高之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张横对于溃兵所言并不相信。 “张侯,我等如此应对?”张横身边的亲随问道。 “全军集结,随我去探个究竟!”张横皱眉,决定去问问阎行到底出了何事。说到底,张横仍然不相信阎行已死。 “你等随我去探查一番,我儿留守营寨!”张横回头对刚刚加冠的儿子张厉说道。 张厉茫然点头,刚刚加冠的他从未参与过战事,只是听张横的安排。 张横点了二千人马策马向阎行营寨奔去,没走多久便和迎面而来的马超撞上。 “马孟起!”张横汗毛竖起,“你怎么会在此处!” 张横有些后悔离开大营,对面的马孟起可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张横竟然自己出来送死,倒是省却了我攻寨的功夫!”马超自然不会回答张横他是怎么到这里的,缰绳一抖,策马向张横袭取。 长枪在马超手中如同毒蛇一般吐出长信,张横虽也有些勇力,却远远不是对手,只能勉力抵抗。 马超长枪一抖,将张横手中环刀挑飞,下一刻枪尖便将落在张横喉部。 “不要杀我!我愿降!”张横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枪尖抵在张横喉部,刺破了表皮,鲜血溢出,却没有再刺进去。 “带路!去找姜叙!”马超并不介意让张横多活一些时日,能将此人的最大价值榨出,比直接杀了此人好得多。 “好,我这就带将军去!”张横忙不迭的答应。死道友不死贫道,虽然没听过这句话,但并不妨碍张横这样做。 …… “张侯带人过来做什么?”姜叙听闻张横带着数百人过来,不禁生疑。 “阎侯兵马不知何故溃散四逃,此事疑点重重,故而张侯前来与姜侯商议。”张横派来的人倒是机灵,理由编的毫无破绽。 姜叙也已听闻此事,但因驻地与阎行有些距离,并未派人前去探查。此番张横前来,说不准是其有所发现。 “请张侯进来!”姜叙虽然看不上张横,但同为八侯之一,也不好在这种时候起内讧,表明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张横带着马超进了姜叙大营,却被告知只能带十余亲卫前去会见姜侯,其余亲卫只能在营内等候。 张横刚欲发作,却被马超暗中阻止。 “莫要节外生枝,速去见姜叙!”马超凑到张横耳边言道。 张横只好听从姜叙亲卫安排,带着马超及其十余亲卫进了一间敞亮的大厅,姜叙正坐在上首,旁边立着族弟姜囧。 第28章 攻凉(五) “姜侯,大事不妙!”张横一见姜叙,便按照马超所言语出惊人,同时向姜叙快速靠近。 姜叙见张横匆匆上前,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只顾将注意力放在张横接下来的话语。 张横一边靠近一边低声道:“阎行身死,马超已入城!” 姜叙乍闻此消息,愣在当场。 张横身后的马超早已蓄势待发,此刻抽出佩剑便刺向姜叙。 姜囧虽然也被张横话语所惊,但毕竟不是全军主帅,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倒是及时反应过来,以身遮挡。 马超手中佩剑便刺在了姜囧的胸口部位,剑尖透背而出。 姜叙被姜囧这么一挡,及时反应过来,也拔出了佩剑与马超战在当场。 张横见马超与姜叙对战,当即退往堂外。 堂外把守的侍从已然见到堂内惊变,见张横拔剑欲离开大堂,还以为是要阻止他们去救援姜叙,十余亲卫拔出佩刀砍向了张横。 可怜张横本想趁乱逃跑,结果却死在了乱刀之下。 大堂之内,姜叙虽勇,却哪里敌得过马超,斗不过两三合,便只能绕柱躲避马超的攻击。 马超见堂外侍从已经砍死张横冲入堂内,当机立断之下将佩剑掷出。 姜叙听闻侍从惊呼,一个闪避躲开了掷剑,却躲不开掷出佩剑后狂奔的马超。 马超从姜叙后背一脚踹出,将姜叙踹倒在地。 “都别过来,不然你们姜侯必死!”马超朝侍从吼道。 马超将姜叙头部踩在脚下,周围的十余亲卫退至其身旁,将姜叙捆绑起来。 “姜侯,如今下邽三将只剩你一人,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啊!” 姜叙被制,情知马超所言不虚,却又不甘投降,干脆沉默不语。 围在四周的侍从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与马超僵在了当场。 马超想起还留在营内的下属,当即将姜叙揪过来顶在前方,往堂外走去。 姜叙终究丢不起这人,不愿作为肉盾出现在部下面前,出声道:“马将军且住!” 马超却心忧那一同在渭水河谷共生死的袍泽,并没有停下脚步。 姜叙转头对侍从急道:“你们去将马将军部属迎到此处来!” 马超闻言,这才停下来脚步,等姜叙侍从将部属送来。 “马将军,此战老夫已败,不知道此时降梁,梁侯要如何处置我等?” 马超想也不想道:“你若只是投降,当然只能作为俘虏。可若是愿意领军随我攻取冀县、望垣两城,依照大梁旧例,那便是阵前起义!” 姜叙想起族人皆在冀县,沉吟了片刻便果断下令投降。 “我愿助将军夺取望桓、冀县,不求封侯拜将,只愿保全家族。” 马超深深的看了姜叙一眼:“在夺取望桓、冀县之前,将军只能在我身侧,希望将军莫要学张横自作聪明。” 姜叙不屑的瞥了一眼张横尸身:“老夫岂会如此人那般愚蠢。” 下邽已定,马超这才突然想起被挡在陇关之外的师父黄忠。 “将军可识得陇关守将赵章?” “赵章乃是冀县赵氏子弟,平素声名不显,不料竟能阻两万梁军于关外数月,实在了得。” “我不信你,你若是真心降梁,不如随我去诈取陇关,放我师入关内!” 姜叙无奈,只好应诺。 姜叙将族弟姜囧安葬后,便匆匆与马超带兵前往陇县。 …… 陇关之外,黄忠头发快愁的全白了。 大军攻凉,如今只有他这一路被阻于险关之外,连汉阳郡都进不了。而弟子马超进了渭水河谷后便再也没了音讯,生死不知,黄忠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梁侯与征西将军。 “将军,陇关关门开了!”今日负责例行进攻的段煨还未发动攻势,便见陇关之上起了骚乱,过了不久,一直紧闭的关门竟然打开了。 黄忠策马赶至军前,却见关上的“凉”字大旗被丢了下来,挂上了“梁”字大旗。 黄忠与段煨面面相觑,二人心中都是同一个念头:定是梁侯已经拿下了汉阳郡,派人前来接应的。 完了,这一回寸功未立,定已成为三军笑柄。 正在黄忠与段煨愁容满面之际,大开的关门之中,数骑策马而出。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马超。 马孟起! 黄忠愁容尽去,也策马赢了上去。 “好好好!”黄忠握住马超的手,“难怪主公如此器重于你,竟能立下这般奇功!” 旁边的姜叙拱手道:“降将姜叙,见过黄帅!” 黄忠顿时反应过来,松开马超,将姜叙的手握住:“伯奕将军高义,主公定不吝封赏!” “恩师不如令全军入关,再作商议?” 黄忠激动之下,差点忘了此节,如今得马超提醒,当即下令全军入关。 至此,西线主力两万兵马终于进入了汉阳境内。 …… “原来如此,主公兵力不足,我之过也!”入关后,黄忠知晓了冀县的战况,惭愧道,“若非孟起立下奇功,我恐已误了大事。” “陇关天险,守将赵章又善守,恩师不必自责。” “陇关守将赵章何在?”黄忠这才想起这难缠的对手。 “我等诈取陇关后,赵章负隅顽抗,已为姜将军所杀。”马超瞥了一眼姜叙道。 姜叙亲手斩杀赵章,又放黄忠入关,已然没了退路,马超也不再怀疑其投降的诚意。 黄忠颔首:“此子善守,不动如山,倒是可惜了。校尉邓韦伤势未愈,便留守陇关,其余人等随我攻取望桓!” 众人轰然应诺。 黄忠部两万人,马超部走渭水河谷只剩下二百余人,强攻陇关折损三千余人,又留三千余人把守陇关,如今加入姜叙部的六千余众,正好又是两万之众。 “伯奕与孟起先行,尝试混入望桓城,老夫率大军于一日后出发,里应外合之下定能拿下望桓!” 姜叙和马超自然没有意见,黄忠这般安排显然是打算让二人再立功勋。 …… 望桓城上,侯选、成宜二人看着城下的姜叙,并不愿意将其放入城内。 侯选、成宜从北地郡一路撤到汉阳,被安排驻守望桓城。此城不似上邽的姜叙等人需要策应陇关,也不像李堪、程银、梁兴那般需要直面梁军,倒是过得挺舒坦的。如今若是将姜叙放进来,便是三将驻守,二人关系密切,与姜叙却生疏不少。 第29章 攻凉(六) “怎么,侯、成二侯是嫌我进城碍事?”姜叙故作气愤道,“梁军攻破陇关,又夺我上邽,我好心来望桓城协防,二位如此凉薄,那我也只好回冀县了。” 果然是陇关被破! 成宜、侯选对视,肯定了之前的猜想。想想也是,陇关方面的梁军主帅乃是黄汉升,此人号称梁国第一勇将,那声名不显的赵章能守住这几个月,已经算很有能耐了。如今关破,倒也不足为奇。 二人终究还是小瞧了赵章守城之能。赵章以三千拒两万之敌数月,且若姜叙投降引敌入关,陇关能坚持多久还未可知。成宜、侯选以己度人,故而错估了形势。 “黄汉升二万大军强攻数月,损失不小,但想来也有万余兵马,有姜伯奕相助,对敌确实能增几分胜算。”成宜未战先惧,对侯选道。 侯选素闻黄汉升射术惊人,自然也不愿死在此人神箭之下,当即也同意让姜叙进城。好歹也是凉联八侯之一,黄汉升总不至于盯着自己狙杀。 “姜侯稍候,我二人乃是思虑如何安置将侯,故而迟迟未开城门。不知姜侯是如何想的?” “上邽是在我手中丢的,陇关之失我也有责任,便由我把守东门如何?” 成宜、侯选当然求之不得,下令开城门将姜叙迎了进来。 姜叙进城后,便与成宜、侯选议定由姜叙守东门,成宜、侯选守南北二门,西门直面冀县,倒无需刻意把守。 过了一日,黄忠的一万四千余兵马抵达望桓城下。 黄忠不紧不慢的将大军一分为四,竟是将望桓四门围住,摆出一副要将望桓一网打尽的态势。 成宜、侯选见状反而安心下来。如此分兵,每个城门不过三千余兵马,只能围而不攻,有何可担心的。 当夜,成宜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一开始成宜还以为是白日里见黄忠围城,做起了噩梦。然而,厮杀声越来越近,最终房门被人踹开。 “老成,姜叙那厮投了梁军,梁军已然进城,你再睡可就别想醒过来了!”侯选肩膀上中了一箭,嘶吼道。 成宜在房门被踹开时便已然睁开双眼,此时见侯选这般惨状,当即将床头的佩剑拿上,跟着出了卧室。 成宜出了卧室,只见四处都是喊杀声,把守卧室的亲卫也已经被侯选派去守府邸正门。 “老侯,你伤势如何,莫非是遇上黄汉升了?” “遇上黄汉升我就不是肩膀中箭了!”侯选没好气道,“姜叙假意来我府邸议事,谁知此贼子却早在入夜之后就将梁军放了进来,我未及防备之下被其射了一箭。” “看情形只有东门梁军入城,我等不如往西门突围!”成宜主意多,要不然侯选也不会中箭侯还来找他。 “你拿定主意就行,速走!” 望桓城南北窄而东西宽,二人领着数百亲卫且战且退,终于在启明星出现之时到了西城门处。 “贼子休走,将首级留下!”正街驰来一支百余人的骑兵,二人一看,竟是马孟起! 马超乔装跟随姜叙入城后,当夜姜叙袭击侯选,马超则带兵攻击侯选部众。谁知侯选凭借自身勇武竟逃出了姜叙的包围,马超得知后,先是领兵将成宜部众击溃耗费了半个晚上,之后才领着匆匆聚集的百余骑兵往成、侯二人奔逃的方向追去,终于在西城城门下追上了二人。 成宜、侯选二人自然知晓马超之勇,压根生不出对抗的想法。 “孟起将军,我愿降!”成宜、侯选竟没有交流的想法,便齐声请降。 马超无趣的看着跪地请降的二人,“将二人给我绑了!” 成宜、侯选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任凭梁军士卒捆绑,侯选肩上的箭矢被绳索勒的生疼,却也只是咬牙强撑。 成宜、侯选二人虽降,二人被击溃的部众却有些不愿投降的一直躲在城内各处祸害百姓。梁军破城用了半日,清剿这些溃兵却足足花了两日! 至此,除了汉阳南面的几个没有多少兵力驻守的县,凉联只剩下国都冀县还在抵抗。 冀城此时汇聚了凉州王氏、杨氏、赵氏、阎氏等数家世家豪强,负隅顽抗的不仅仅是李堪、程银、梁兴三侯,更有这些地头蛇。 杨阜、赵昂、赵衢、阎温、尹奉、梁宽等凉州名士齐聚一堂,皆看着上首的程银、梁兴、李堪三侯。 杨阜率先拱手道:“不知程侯召集我等,所为何事?” 根据凉联建立时议定的规矩,此时的凉联执政乃是程银。 程银与梁兴、李堪对视后道:“战局不利,梁贼猖獗,此番召集诸位,乃是想让诸位出些人力财力,共度时艰!” 阎温不满道:“梁侯上月已从各家要去了数千仆从,我等各家如今也已不剩多少徒附。” 李堪皮笑肉不笑道:“谁人不知凉州屡经战乱,凉州人都汇聚到你等世家豪强之家,区区数千徒附,九牛一毛而已。” 梁兴更是怒骂道:“若非我等敌住梁贼,凉州之地早已落入徐泽小儿之手。关中的世家豪强下场,你们可比我更清楚!” 赵昂拉住阎温,笑道:“我等非是不愿出力,实在是三位君侯之兵力在梁军之上,却一味固守,不知这战事将迁延至什么时候。我等虽薄有家财,却也经不起这般损耗。” 此言一出,程银三人顿时明白了这些世家豪强的想法。 然而,利用梁军的威胁对这些世家豪强钝刀子割肉本就是程银提议出来的。凉联八侯说起来威风,但实际上除了姜叙乃汉阳豪强出身,能够从汉阳世家豪强手中要来一些人力财力,其他几人根本就连兵卒都招募不到多少。 凉州连年征战,各郡编户齐民流失严重,世家豪强掌控的徒附仆从除非这些世家豪强愿意吐出来,不然就只能招募一些低贱的羌氐牧民。 这也就难怪凉联八侯加起来兵力竟不到八万,比起当年韩遂参与的那些叛乱,声势无疑要小的多。 凉州叛乱之时,主力可都是羌氐豪帅。但凉联八侯并不愿凉联被羌氐豪帅反客为主,并没有将羌氐豪帅纳入凉联之中。 第30章 攻凉(七) 程银自然不会惯着这些世家豪强,干脆道:“既然在座的诸位不愿出力,那我也只好找那些低贱的羌氐豪帅来助我等了。” 此言一出,堂上的凉州名士脸色齐刷刷变白。 前汉之时,凉州因其良家子弓马娴熟,乃是羽林骑的重要兵源地,更是出了赵充国、傅介子等诸多名将,故有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之说。 但自从进入后汉,凉州羌乱就成了一大痼疾。早在第一次羌乱之时便有朝臣提出放弃凉州,哪怕到了灵帝之时,仍有司徒崔烈提出放弃凉州。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为了摆脱凉州人的身份,更是以军功来换京兆户籍。由此可见,凉州不再是前汉之时那般盛产名将之地,已然是后汉朝堂弃之不及之地。而这转变的关键所在,便在羌乱。 羌乱,明面上是凉州境内的西羌叛乱,实际上却是受凉州世家豪强掌控。 但羌人毕竟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己。北地郡治富平三迁,便是受羌乱影响。 如今若是程银再用羌氐之人,万一出了变故,汉阳如北地那般沦陷,那在座的都是罪人。 梁宽起身看向族弟梁兴,复又正视程银道:“羌人不足信,程侯不怕引火焚身吗?” 程银见梁兴的这位名士族兄起身,便正色道:“羌人固然不足信,但诸位不肯助力,难道让我将凉州拱手赠与梁国不成?诸位应当清楚,一旦凉州纳入梁国治下,诸位的钱粮徒附都将献予梁侯,不从者便是叛逆。我等也不多拿,只要诸位拿出一半的徒附钱粮便可!” 堂中凉州名士哗然,但谈到这个份上,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其实,降凉也未尝不可!”赵衢语出惊人道,“梁侯善于理财治民,我等在其治下失去钱粮不过是一时罢了,待凉州恢复太平,以梁侯其人之志,定是要恢复西域丝路的。西域丝路再通,我等千金散尽亦能还复来!” 赵衢之言看似骇人听闻,细思之后却未尝没有道理。有些世家豪强家主看似安坐不动,实际上却已经有些动摇了。 “赵仲远,你莫非以为我不敢杀你!”程银见赵衢竟动摇众人之心,拔出佩剑斩在几案之上。 赵昂将赵衢拉扯着坐下,向程银拱手道:“族兄来时酒醉未醒,区区酒后之言,还望程侯莫要挂在心上。我赵氏自然是愿意将半数徒附、钱粮献予凉联的。我那族弟不也仍在陇关之上为君侯拒敌数月吗。” 此时赵昂还尚未得知陇关陷落、赵章身死的消息。 “哼!”程银将佩剑收回剑鞘,重新坐下。“若非赵季法以区区三千人拒二万梁军于陇关之外数月,我几乎要怀疑你赵氏已然私通梁国。” 李堪见赵昂已经答应献出半数徒附、钱粮,便环视堂中诸人:“赵伟章已经答应献予人口钱粮,尔等还有何说法?” 梁宽紧接着道:“梁氏也愿献出半数人口钱粮!” 其余人等见状,也只好先后表示愿意献出人口、钱粮予凉联,程银这才让众人散去。 就在程银等人趁势对凉州这些世家豪强大肆搜刮之时,城外的徐泽已然收到了黄忠传来的消息。 “好个马孟起!先行险着偷渡渭水谷道,再逼降姜叙夺取下邽,复攻破陇关迎西路大军,又夺望桓收降成宜、侯选,整个汉阳战局竟为其一人盘活!” 参军张既听闻马超的战绩,也不禁叫绝:“马孟起神兵天降,真乃天将军也!” 神威天将军?徐泽听闻天将军之称谓,不由想起演义中羌氐对马超的这一称谓,遂笑道:“看来,马孟起这冠军将军是当定了。” “主公,望桓已下,则凉联可定也。” “汉升言其将于两日后前来会师,届时我便有五万大军,何愁冀城不能下!” “那城中之人请降之事?” “让其相机行事便可。” …… “将军,冀城尚未知晓我已投梁,不如我再与孟起将军混入冀城,里应外合之下拿下冀城不难。” 黄忠沉吟片刻:“如今大局已定,伯奕与孟起不必再兵行险着,万一有个意外反而不美。” “拿下汉阳后,还有陇国待平,时不我待,还请恩师允我等之策。” “罢了,你等小心行事,若事不可为须以自身安危为上!” “诺!”马超、姜叙一共拱手,向黄忠拜别。 冀城执政府,程银突然听闻姜叙班师回冀,已到城下。 “全军缟素?西路梁军也已入汉阳境内了么!”程银手足发凉,西路梁军一来,即便是将新要来的那些徒附仆从编入军中,也敌不过梁军那百战精锐,“传讯李、梁二侯,一同前往南门迎接姜侯!” 李堪、梁兴听闻姜叙回冀,急忙赶往南门。冀城中消息灵通的世家豪强家主得知此事后,也先后赶往南门。 程银登上城楼,只见城下的姜叙三千部众皆额裹白巾,一片凄凉之状。 “姜侯回冀,莫非陇关已失,上邽、望桓尽入梁军之手?” 姜叙萎靡道:“姜叙无能,一不能救援陇县,扼住陇关要道;二不能守住上邽驻地,拒敌于国都之外。今已将子弟带回冀城,却无颜见冀城父老,当死于南城之下。” 姜叙言罢,抽出佩剑便欲自刎。 “姜侯且慢!”城上的程银、李堪、赵昂、尹奉等人皆齐声阻拦,姜叙身后的将士也出手拦住姜叙。 “姜侯若是此时自戕,这才是对不住冀城父老。如今外敌未去,姜侯却先自尽,却是让何人来拒梁军?”赵衢朗声道。 “一切等退了梁军再说,姜侯且先入城如何。”程银劝解道。 “入城便不必了,我欲于城外扎营,便于拒敌!” “姜侯区区三千疲敝之军,孤悬城外,岂不是让冀城子弟白白送死!”城上杨阜怒道。 杨阜此言一出,原本欲同意姜叙于城外扎营的梁兴只好闭口不言。 程银当即下令,将城门打开,迎姜叙入城。 第31章 攻凉(八) 姜叙进城后,将部众安置好后便领着扮作亲卫首领的马超回了冀县姜氏所在的里中。 冀县姜氏乃是汉阳四姓姜、阎、任、赵之一,按照旧汉的标准,离世族也就差个仕宦二千石而已。当然,凉联横空出世后,姜叙贵为凉联八侯之一,姜氏已然是公侯之家。 按照凉联八侯的约定,冀县属于姜叙的属地。虽然如今凉联将覆,约定作废,但冀县的杨氏、赵氏、尹氏可都是与姜氏数代姻亲,姜叙对于冀县的影响力,是城中三侯远远无法企及的。这也是程银、梁兴、李堪皆不愿姜叙入城,而杨阜、赵衢做戏一定要姜叙入城的原因。 姜叙先是将族弟姜冏的骨殖送回姜囧家中,看着姜冏留下的寡妻幼子,姜叙与马超对视,皆默然不语。 堂中寡妻幼子哭声响起,一片惨淡。 半晌之后,姜叙还是开口道:“吾弟叔阳不幸战死,还望弟妹节哀,将阿维抚养成人。家中但有所需,可遣人向族中支取。 ” 姜冏之妻赵氏勉力道:“妾身定不会负亡夫,只是阿维尚幼,以妾身之力,恐难育其成才。” 姜叙看着仍哭啼不止的小姜维,又转头看了一眼马超。 马超一愣,随后头皮发麻道:“嫂嫂若不嫌弃,可让阿维拜我为师。” 赵氏疑惑得看着姜叙、马超二人,小姜维也停止了哭泣,盯着二人看。 姜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马超这才叹息道:“告知嫂嫂与阿维也无妨。我乃梁侯帐下别部司马马超,叔阳将军便是在我攻取上邽时丧在我手。” 赵氏闻言,双眼再度通红,杀父仇人与姜侯一同将姜冏骨殖送回,其中的深意其又岂会猜不到。 而一旁的小姜维听到马超之言后,却顿时怒目圆睁,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匕,便刺向马超。 以马超之武艺,小姜维如此举动,又岂能如愿。 但马超偏偏不躲不闪,任凭小姜维的短匕刺在左臂上。 马超偷渡渭水谷道时将盔甲皆丢弃,双臂的护臂却一直留着。小姜维的短匕刺破马超的衣衫,却无法刺穿梁国能工巧匠打造的护臂。短匕划过护臂,小姜维一个身形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赵氏见状,悬起的心这才放下,起身拉住小姜维。 小姜维任凭母亲拉着,木然的坐下。 马超突然正色道,“我马超奉梁侯之命攻取凉联,两国相战,你父丧于我手,乃是公恨而非私仇。我先祖马伏波曾道‘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叔阳将军死得其所,我亦敬之,故而与伯奕兄送还骨殖。阿维若是心中仍有愤恨,可再试上一试,看能不能伤我。这回我摘了护臂,只闪不攻,且看看你能耐如何。” 小姜维看了看母亲与族伯,见二人皆未发话,便将平日里练习的木剑拿出,再度攻向马超。 小姜维这架势,一看便是自幼修习武艺,如今虽只有七岁,却已经有了一代名将的雏形。马超越躲越是心惊,自己这年纪的时候,恐怕也不过如此! 小姜维与马超在堂中对战了一刻之后,小姜维见仍未能得胜,便干脆的弃了木剑,向着父亲的灵位拜倒。 小姜维拜了三拜,这才转身恭敬的向马超下拜:“姜维愿拜马司马为师,待学成之时,再向马司马复仇!就是不知,马司马敢不敢养虎为患!” 说完之后,小姜维抬起头,挑衅的眼神看着马超。 马超顿时哈哈大笑:“有何不敢,他日你若真能胜我,便让你报了杀父之仇又何妨。” 姜叙抚须笑道:“吾弟可安心去矣,阿维聪颖豁达,成就定然远胜我等。” 就这样,马超收了七岁孩童姜维为徒。但姜维尚且年幼,赵氏与姜叙、马超约定,待姜维束发(汉制男子十五束发)之后,再跟随马超。 姜叙与马超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解了族弟之死这一心结,姜叙这才回到家中,马超则回了姜叙部众驻地。 此时,前来拜访的杨阜、赵昂、赵衢、尹奉等人已经在其家中等候多时。 “姜侯可让我等好等!”杨阜见姜叙这才回来,向表兄抱怨道。 “让诸位久等了。”姜叙先是向杨阜颔首,随后向堂中其他人拱手,“不知诸位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姜侯明知故问!”发话的依旧是杨阜,“上邽失陷,却只有姜侯一人全身而还,姜侯好本事!” 姜叙并没有理会杨阜,而是向赵昂、赵衢二人作揖道:“季法贤弟之死,实乃无奈之举,还望二位恕罪。” 赵昂上前揪住姜叙衣领,随后又恨恨放下。 赵衢叹息道:“不知姜侯有何见教。” 姜叙昂然向着堂上众人:“诸位皆是我姜叙姻亲,我也不瞒诸位,我已降了梁国。如今这凉联已是日薄西山,为家族计,诸位不如早降。” “好你个姜伯奕,竟早早私通梁国!”梁宽突然起身骂道。 “说来惭愧,吾弟姜叔阳为救我而死,我却仍为那马孟起生俘,这才不得不降了梁国。而赵季法之死,也是因马孟起不信我降梁,我不得不以季法贤弟为投名状……” 赵昂、赵衢二人愤然,便欲离去,却为尹奉、杨阜拉住。 姜叙看着堂中欲言又止的众人,冷笑道:“怎么,诸位竟无话可说。我回来之前,先将吾弟骨殖送还其家中。吾侄姜维不过七岁而已,却能理解国仇家恨,拜了杀父仇人马孟起为师。你们一个个自诩名士,当此之时,却仍囿于家恨看不清形势?我是不得已降了梁国,但如今凉联倾覆在即,我之所为却能保全家族! ” 赵衢回头道:“我赵衢之愤,乃是你竟不将吾弟季法骨殖送还其家中!” 赵昂也冷笑道:“吾弟季法,以三千柔弱之众拒二万虎狼之师,如此将才你姜伯奕说杀便杀,还想要我等有何说法!” 姜叙一愣, 顿时明白了二人愤然的原因。 “汉阳事定之后,我定为季法贤弟向梁国讨一个敌国忠勇之士名号!” 梁宽突然开口道:“不瞒诸位,我梁氏早在梁国发兵之前便已与梁国绣衣卫议好了投诚之事。” 第32章 攻凉(九) 梁宽之言,顿时让气氛冷了下来。 姜叙的投降,好歹已经是凉联没落之际、己身被俘之时,没成想梁宽、梁兴兄弟却早已降了梁国。 “果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两位梁侯还真就是一家。”尹奉嘲讽道。 梁宽却道:“诸位还未听我说完,等我将梁侯的条件说完,你等再作议论不迟。当日我在程侯处所言,句句属实!梁侯答应凉州一旦归梁侯,便再通丝路。届时,我等可将家财、人口入股梁国之丝路商行,以丝路之收益,定加倍返还!” 丝绸之路!在座的对于丝绸之路带来的收益再清楚不过。 “除了这点,还有什么?”众人自然不信这么点利益就能让梁氏早早降梁。 “梁国重军功,我等若是能立下军功,梁侯答应授我等士爵乃至卿爵。” 在座的其他人都对梁国二十等爵不陌生,关西出将,封侯拜将乃是寻常,梁国二十等爵再怎么变更也不过是旧制新用而已。 “可还有其他条件?” “汝等若是愿意,梁侯可允汝等于西域或者其他蛮夷之地封土建国!”梁宽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听闻这条件,也忍不住笑起来。 杨阜忍住笑嘲讽道:“如此看来,这梁侯还真是对我等大方呢。” “诸位想过没有,若是梁侯能一统天下,这条件可当真是大方之至!”姜叙突然说道,“商周之时,大江之南尚为蛮夷之地,楚国却能因之为春秋之五霸,战国之七雄。故若是真有封土建国之机会,我倒是愿意一试!” 杨阜闻言,拊掌道:“然也,倒是我等燕雀未明鸿鹄志。” 梁宽笑道:“如此看来,诸位对降梁一事已无异议,我等不如好好筹划一番献城之事。” …… 姜叙这边众人已在谋划将冀城献予梁军之事,程银却召集梁兴、李堪商议如何对抗才能将继承牢牢掌握在手。 “姜侯入城,以其在冀城之威望,将我等卖予梁军,我等也无可奈何。二位对此情形有何高见?”程银颇为无奈的看向二人道。 “不瞒程侯,如今汉阳已事不可为,一旦西面的黄忠部兵临城下,我等便插翅难飞,不如早做打算。” “李侯的意思是?”梁兴盯着李堪,缓缓问道。 “如今要么降了梁军,要么退往陇西,投奔陇国去!”李堪决然道,“我算是看清楚了,这所谓凉联人心不齐,根本难成大事,还不如早早散了了事!” 现任执政程银脸色非常难看,阴恻恻道:“莫非李侯已经勾搭上梁军了?” “我倒是想,可惜我陇西李氏早在李陵投降匈奴之时名声便臭了,梁侯也看不上。况且,如今我李氏皆在陇国境内,我一旁支子弟自然是想回陇西的。” “果然是陇西李氏来人联络上李侯了啊,陇侯那边怎么说?”程银追问道。 “陇侯如今自顾不暇,黄盖已纠集了数万羌氐之人攻入陇西,我等若是愿入陇西,陇侯愿奉我等为上卿。” “上卿?”梁兴嗤之以鼻,“果然是自顾不暇,仅能出此虚衔。这还不如投了梁国呢,此番梁侯灭了我们凉联,肯定是要平陇的,难道还要做两次丧家之犬?” 程银回头看着梁兴,突然大笑道:“别人可投梁,唯独你梁侯不可。须知,你这梁侯名头可是犯了忌讳的!” 梁兴有些尴尬道:“想来那梁国的梁侯也不至于因为这等虚衔便治罪于我。” “看来梁侯已然投梁了,左右,将梁兴给我拿下!”程银突然摔杯为号,堂外武士涌入进来,将梁兴按到在地。 李堪惊慌失措道:“程侯这是要作甚!” “我程银既然贵为凉联执政,便当与凉联共存亡!”程银肃然道,“李侯勾连陇国,便与我一同殉国可好。” 李堪脸色发白,竟慌乱的说不出话。 程银令人将李堪、梁兴带下去,这才向屏风后拱手道:“荀先生,我已派人将姜叙包围,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 屏风后的荀先生声音沙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凉联八侯,且有武威马侯尚在,程侯不如连夜带兵以投陇为名借道陇西、金城进入武威。武威地域广袤,又有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居其后,以梁国局势,定然奈何程侯不得。” 程银伏在舆图上,将荀先生的行军路线划出,随后大喜道:“先生果然大才!我这便去安排!” 程银离开后,屏风后的荀先生叹了口气:“不想我荀公达,竟沦落于此境地。” 这程银背后之人,竟然是本应早丧于槐里大火的荀攸荀公达! 原来,当日火起之时,荀攸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做了防范。但当时火势惊人,终究还是将荀攸的半边脸烫伤,浓烟还将其声道熏坏,以至于虽侥幸存活,荀攸却既没有回到颍川家中,也未出现在世人眼前,而是隐于程银军中。 说起来凑巧,程银也是在槐里大火后前去捡漏,机缘巧合之下救下荀攸。 …… “家主,程执政派兵堵在了里门外,似乎来者不善!” 姜叙等人还在商议献城之事,姜叙的管家却突然来报。 “程银莫非发现了我等欲献城之事?”尹奉有些慌乱道。 “莫不是你族弟行事不密被发觉了?”姜叙看向梁宽。 “我等尚未有决策,我那族弟虽然一介武夫,却也不会如此鲁莽!”梁宽辩解道。 “且莫惊慌,容我出去看看。”杨阜倒是不紧不慢。 “我等也去!”赵昂、赵衢也起身道。 姜叙见状也起身一同出去,四人走到里间门处,却见甲兵当道,已然是无法再出去了。 “你等谁主事的,还不出来见我!”姜叙摆出他姜侯的威严。 “姜侯恕罪,我等乃是奉执政之命执行宵禁。”主事的小校赔笑道。 “宵禁?你等可听闻戌时便开始宵禁的?”姜叙冷笑道。 “执政有言,若是各位不满,可待明日宵禁结束去寻执政,届时执政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我乃冀县赵氏赵昂,如今想回家中,难道也不可以再走了?”赵昂故意发作道。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诸位莫要为难小的。”小校无奈笑道。 四人对视后微微点头,又退回了姜叙家中。 第33章 攻凉(终)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局面已经失控,程银决意打破僵局,寻一条与我等不同之生路。”姜叙端起一杯热茶,此茶乃是平北将军黄汉升所赠,梁侯于汉兴郡守时所种。姜叙虽然还喝不惯,但这种融入却是必须的。 杨阜皱眉看着姜叙杯中之茶:“程银与其他七侯不同,并非凉州之人,与我等并非同心并不稀奇。河东已属梁国,想来河东情形程银比我等更清楚,这恐怕也是其极度抵制降梁的原因。” 赵衢沉吟了一会道:“程银向来有勇无谋,此番发动让我等措手不及,我担心,其背后有高人指点。” “真是高人,又岂会入程银之幕?”尹奉不屑道。 “不如试他一试!”赵昂起身,环视众人道,“与其坐以待毙,姜侯不如发动族人之力杀出坊门,前去与马孟起汇合。” “我也是这般想法!”姜叙也站起身来,将手中茶杯砸在地上,“今日不是他程银死便是我等亡,随我来!” 姜叙向亲随下令召集族中青壮,随后带着杨阜、赵昂几人走到姜氏宗祠所在。 汉阳姜氏据传乃是西周姜太公之后,但宗祠内却并无姜尚之灵位,可见传言并不靠谱。作为汉阳大族,姜氏的宗祠占地极广,宗祠内有一个极为宽广的空坪,此刻正好用来召集族中青壮。 一刻钟后,姜氏族中青壮皆集中至此。 姜叙看着族内这四百余青壮,满意的颔首。当看到小姜维腰悬短剑,身披轻便皮甲时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族人议论纷纷,听到姜叙的笑声顿时安静下来。 姜叙摸了摸小姜维的脑袋,将其领到宗祠门口:“族人们,这小后生便是姜叔阳之子姜维。叔阳战死上邽之事想来你们许多人还尚不知道,但姜维却是知道的。但即便如此,此番我召集你们,姜维却佩剑披甲而来,你们中的许多人难道连这么一个七岁孩童都比不上吗!” “族长,有什么需要我等的说便是了!我等皆不惧死,岂会不如区区七岁孩童!” “大善!方才程银带人堵住坊门,显然居心不良。我姜氏乃是汉阳大族,程银这般欺上门来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既然如此,都回去抄家伙,有甲的披甲,有弓矛剑戟通通带上,给你们半刻时间,半刻之后,来此汇合!”姜叙见族人血气之勇已然被激起,满意的下令道。 族人纷纷散去,只剩下被召集于此的上千徒附留在当场。 “可惜冀城之内我姜氏只有这些徒附可用。”姜叙略带惋惜的口吻道。 杨阜道:“千余士卒,突袭而出,想来程银定然猝不及防。” 半刻之后,四百余青壮且身穿皮甲、手持弓矛而来。凉州之地,民风剽悍果不其然。 “姜氏族人随老夫杀出坊门!”姜叙抽出佩剑,下令突围而出,随后又专门叮嘱道,“姜维留下守住姜氏祖宅!” 姜维激动的拔出短剑,又惆怅的收回鞘中:“诺!” 坊门外,百余士卒正守在此处,防止姜氏有人出门。 “杀!……”坊内喊杀声越来越近。 坊门突然打开,杀出一群披甲执剑之人。程银部下还未反应过来,便陆续有人被砍倒。 姜叙将负责看守此处的小校砍倒在地,随后也不管门口的战况,便领着杨阜、赵昂等人杀往部众大营所在。 马超烦躁的看了一眼堵在营门的程银部众,程银为了控制住形势也是下了血本,竟拨了五千人马来堵营门。 “姜将军带人杀过来了!”部下向马超禀报。 “善!”马超迅速召集人马,“随我出营灭了这些杂碎!” 程银放在此处看管姜叙部众的五千人被前后夹击,没有撑过一刻钟便溃散而逃。 “伯奕将军,局势危急,我等还须速速擒杀程银!”马超骑在马上对姜叙道,“我带着骑兵先想方设法打开北门,迎梁侯入城。” 姜叙颔首:“孟起放心去便是,此处有我!” 马超闻言,向姜叙拱手道:“保重!” …… “撤的怎样了?” 冀城中的姜叙、杨阜、梁兴等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程银用了一招金蝉脱壳,将军中精锐三千骑兵带了出来,其余的麾下将士一律放弃。 “君侯,三千骑已全部撤出,可以撤离了!” “荀先生何在?” 人群散开,头戴假面的荀先生策马缓缓而来。 “程将军,走吧!” “先生高才,竟当真脱出冀县之牢笼。” “还望将军遵守先前许诺!”荀攸冷冷地看着程银,声音沙哑道。 “到了武威我必定劝说马玩一同打出汉室旗号!” 荀攸闻言并未再回复,本就沉默寡言的他如今更无话可说。 程银嘿嘿一笑,朝荀攸拱手,便上了战马,领军北去。 …… 马超带着八百骑兵沿着冀城主干道狂奔,此时出现在主干道的除了程银部众并无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在杀散了数波士卒后,马超终于抵达了冀城官寺。官寺门口并无重兵把守,只有些零散的差役。 马超自然不会管在意这些差役,领兵径直杀入官寺住人的后院。 后院自然是人去院空。 马超哪里还会不明白,程银定是已经离去。 “司马,后院发现了这二人!”下属拖着被五花大绑的二人上来,赫然是梁兴与李堪。 马超自然是认识二人,见二人这般惨状,忍不住大笑起来,“来人啊,将二人封口解了!” 梁兴、李堪二人的封口解下后,颓然的对视,竟不再言语。 “说吧,程银那厮哪去了!”马超并不打算与二人废话。 “程银不是投了你梁军?”二人大惊。 “若是投了我梁国,哪里还需我来寻出你二人!” “莫不是投陇国去了?” 马超细细一想,还真有这可能! “罢了,擒了你二人也是大功一件,程银跑得了一时,还能跑得了一世不成!” 马超肯定想不到,他也有一语成谶的一天。 …… 冀城北门外,徐泽领军列阵在外。城门缓缓打开,徐泽领着黄忠、李空、张佑等人进城,道路两旁跪着冀城的百姓,道路尽头的官寺,则跪拜着以姜叙为首包括成宜、侯选、梁兴、李堪在内的凉联五侯。 “罪将姜叙,领凉联成宜、侯选、梁兴、李堪、杨阜、赵昂……,今日向梁侯投降!” 徐泽从马上跳下,小步疾走至姜叙身前,将姜叙拉起:“伯奕将军居功至伟,何须如此!” 马超站在徐泽身后朝姜叙挤眉弄眼,好不得意。 姜叙正色道:“我等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梁侯能赦免我等罪行,我等又岂敢居功。” “昔日不过人各有志罢了,今日既已成一家,便不必说两家话。” “人言梁侯胸襟似海,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姜叙半感叹半恭维道。 徐泽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肃然道:“昔日光武皇帝得陇望蜀,我此番却也是得凉望陇,还须伯奕等诸位凉州豪杰襄助,早日让凉州战火平息。” “梁侯有令,我等岂敢不从!” “我要的不是岂敢不从,乃是诸位心甘情愿。”徐泽深深的看着姜叙,并用目光扫视杨阜、赵昂等人。 “谨遵主公之令!” “哈哈哈哈,大善!”徐泽拔出佩剑,剑指陇西方向,“如此,便请诸位为我安凉定陇!” …… 第34章 荀公达 陇西郡,狄道城。 这座陇西郡治所在小城如今已被近十万羌氐勇士层层包围。 若非狄道地势险要,羌氐之人又不善攻城,狄道恐怕早已被羌氐勇士攻下。但即便如此,狄道却也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攻破。 “可恶的西戎,也不知那梁军主帅黄公覆许了什么好处,竟招来如此多的羌氐勇士围城!” 狄道城内,韩遂族弟韩终恨恨道。 “也不知主公援军何时能够到来。”韩终亲弟韩末叹气道。 “报!梁军又开始攻城了!” 韩终、汉末兄弟二人无奈,只好起身前往城墙上。 城外,张绣一边指挥着羌人攻城,一边与胡车儿讲着闲话。 “胡车儿,此番多亏了你父亲,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羌氐部落来此助拳。” 胡车儿乃是一支羌人部落头人之子。此番攻入陇西,黄盖令张绣继续招募羌氐部落,张绣便带着胡车儿回了其部落,找到了胡车儿的父亲,陈说利害。 胡车儿的父亲赤车见胡车儿已经是汉人的胡骑校尉,自然便信了张绣所说的梁国国策。 于是,在赤车的吹嘘与卖力联络之下,前来襄助黄盖的羌氐部落越来越多,打到陇西郡治狄道时,竟已达十万之众。 黄盖担心出现意外,只好将手中的汉人将士当做督军来使用,驱使着羌氐勇士攻城。张绣、胡车儿自然也成了一部分羌氐部落的指挥。 张绣、胡车儿指挥的羌氐部落接近,攻城时也不需要做什么微操,张绣自然无聊的天天找胡车儿胡扯。 “若非少将军将我带出陇地,我又岂能成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校尉。” 要知道,两汉持节监领护西羌的护羌校尉也不过是校尉之职而已。 “哈哈哈,胡车儿你竟学会了谦逊,有趣有趣。” 胡车儿羞赧道:“梁侯既然许我成为汉人,我自然要有汉人模样。” 张绣拍了拍胡车儿肩膀道:“确实如此,既然已是汉人,自然习俗也要改为汉人模样。等平了陇国,不如请主公赐你改个汉名。胡车儿之名,一听便知是胡人,还是不妥当。” 胡车儿一拍脑袋:“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张绣好笑的看着懊恼的胡车儿,随后将目光移至狄道城上。 狄道围城已有月余,却仍不见其他路梁军,也不知道战事进行的如何了。若有十万梁军在此,恐怕不到十日便能破了此城! …… 张绣不知道的是,梁军之所以迟迟未至,却是因为徐泽遇到了大麻烦。 麻烦来自一路往武威撤退的程银军。 程银撤出冀城后,听从荀攸的建议一路途经羌氐部落聚地,给这些羌氐部落首领许愿画饼,让这些羌氐部落骚扰汉阳梁军。 之后的时间里,汉阳的羌氐部落趁着汉阳郡新降、局势混乱之机,四处劫掠,将本就惶惶不安的汉阳人之心搅动的更加难安。 徐泽本打算收了汉阳郡后便休整一番便前往陇右平陇国,结果还未走成汉阳各县便传来告急。 无奈之下,徐泽只好将大军发往各县平乱。 不得不说,遭遇大难的荀攸已经往毒士方向发展;而毒士贾文和,却往国之栋梁的路上前进。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绣衣卫查的如何了?”徐泽有些恼火,汉阳境内的羌氐部落不知好歹的骚乱地方,实在是打乱了他进攻陇国和安定汉阳郡的节奏。 负责随军的绣衣卫都尉王奇拱手道:“主公,绣衣卫已查明,此番汉阳境内羌氐部落骚乱乃是程银帐下荀先生所为。” “荀先生?可查明此人身份?” “荀先生一向戴着假面示人,操着一口难听的沙哑喉音,绣衣卫名录中并未有此人记载。” “参军怎么看?”徐泽突然问道。 张既不慌不忙分析道:“如此毒计,倒是颇像贾指挥使手笔。这般看来,此人定然也是天下名士,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籍籍无名之人。” “如此智谋,我倒是想起一人。” 徐泽与张既对视,同时道出了此人的名字。 荀攸,荀公达! “若真是此人,这陇国倒是不好平定。”徐泽忧虑道,“荀公达再度出现,便出此毒计,着实难缠。” “主公多虑了,荀公达忠于汉室,又岂会助韩遂这等贼子。”张既自信道,“若荀公达真心助程银,恐怕我等也无法这般迅速拿下汉阳。如此看来,荀公达出手也是有条件的。程银定是答应了什么条件,荀公达这才助其离开汉阳。” “况且,如今大势在我,以堂堂正正之师,纵使荀公达智计百出,也难以挽回程银、韩遂之颓势,主公何必妄自菲薄,思虑过度呢。” 徐泽若有所思的颔首,天下大势发展至今,作为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连历史人物的经历在被改变后,徐泽也难以揣摩人物的行为,荀攸便是如此。 “传令,各营速速武力镇压骚扰地方之羌氐部落,此为其一;着长安朝堂速速拟定平凉之封赏,以安定姜叙等降将之心,此为其二;晓谕境内羌氐各部我梁国国策,让羌氐归心,此为其三;挑一批学堂成绩优异之士,提拔为凉州各县县令,施行梁国新政,此为其四。四管齐下,若是还有羌氐部落自取灭亡,那就怪不得我了!” “此外,派人联络平南将军,看看黄公覆已经打到哪里了,别灭了韩遂我等都不知晓。”徐泽打趣道。 黄盖自从带兵从武都进了陇西,便一直未有消息传出,徐泽也只好派人从武都方向往陇西联络黄盖。 张既将徐泽所言记录下来后,便交给了一旁的绣衣卫都尉王奇,王奇接过后便匆匆离去。 第35章 天下智者 “德容,可有信心与荀公达智战?”徐泽有心培养张既,故意问道,“荀公达之智计,天下能出其右者不足十人。” 张既对于梁侯对荀攸的评价如此之高不免有些震惊:“主公所言不足十人,绣衣卫贾文和指挥者在列否?” “文和乱武,智定关中,当然不会弱于荀公达。”徐泽微微笑道,心中却暗忖,荀公达不知不觉中了贾文和之计,侥幸逃生,可见贾文和智略高于荀公达。 “宁河东辅佐主公取关中、平河东,可在列否?” “宁公恒功勋卓着,然其智略长于政争,短于军争,却是不如荀公达的。” 张既心中一惊,又道:“陈国师可在列?” “子同公以天下为棋,苍生为子,天下能出其右者寥寥,自然是在列的。” 张既心中再惊,没想到一直坐镇南阳的陈国师竟在梁侯心中有如此高的地位。只是这子同公之智略,不知道梁侯所言虚实,毕竟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不知道天下间还有何人可居荀公达之右?”张既实在想不到梁国还有何人,天下名士又并不熟悉,只好请教梁侯。 徐泽沉吟了一会,道:“天下间能在智略上稳居荀公达之右者,无非卧龙、凤雏、冢虎、扬州周公瑾、颍川郭奉孝、颍川荀文若、河北沮公与数人罢了。” 张既听着这些人的名字,不免对那几个语焉不详之人起了疑问。 “这卧龙、凤雏、冢虎是何人名号?” 徐泽这会却故意卖关子,神秘笑道:“此乃当年仙人所授天机,不可言,不可言……” 其实哪里是不可言,分明是这三位如今尚幼,卧龙不过十五,才刚刚束发;凤雏年纪大一些,也才十七;冢虎与凤雏同年。三人虽天资卓着,但尚未学成,自然只能言其代称,而不能道出真人。 张既叹服,天下豪杰之士何其多也。 随后,张既不免心有不服,慷慨激昂道:“张既虽不才,却愿为主公之卧龙,虽九死其犹未悔!” 张既竟是将这卧龙、凤雏之代称理解为悬空待贤,徐泽不禁莞尔。 “壮哉,德容竟有卧龙之志!”徐泽握住张既双手,“如此,便由战胜荀公达始!” “张既定不负主公之望!”张既激动的挣脱双手,向徐泽拜道。 …… 徐泽之令传回长安,代理国相的刘宇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焦头烂额的公务。 梁国立国之初,恢复了相制,以国相统百官,行治国理政之职。按照徐泽的设计,时逢乱世,自己肯定是会经常领军出征,无暇理政。既然如此,不如将治国理政之职全部交由国相,国相对自己负责就行了。 谁知道,这等权重的国相制一出,竟无人敢担任第一任梁国相。 陈和以自己年事已高,又需要坐镇南阳为由,拒绝。 贾诩以自己不善理政,执掌绣衣卫需居于阴暗所在为由,婉拒。 刘宇以自己才德不显,恐误国事为由,婉拒。 宁随以自己隐姓埋名之人不能过于张扬为由,婉拒。 这四人都拒绝了,其他如周行、陈昧等人更不敢担任。 于是,立国之初,梁国相位竟悬空数月。 直到徐泽领兵征河东之际,多番威逼利诱,这才将刘宇哄骗成了代理国相。 谁也想不到,刘宇竟将国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说起来,徐泽起兵开始,刘宇就一直担任徐泽的副手,为徐泽打理各种庶务。零陵这些徐泽同窗之中,对于政务最娴熟者莫过于刘宇。 刘宇自然也知道这么一回事,梁国立国,自己担任国相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自己毕竟是汉高之后,担任梁国相不免惹人非议,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这才一直推辞。 三日后,刘国相拟定的平凉封赏便送到了冀城,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上百年轻士子。 这上百年轻士子,以河东襄陵人贾逵为首,一同向梁侯下拜。 徐泽满意的看着这上百士子:“诸君皆乃我梁国之栋梁,此番于凉州为吏,三年为期。期满后考核为优者,官升三级,爵进二级;考核为良者,官升二级,爵进一级;考核合格者,平调关中郡县!” 此言一出,上百士子皆振奋不已。本以为这是一趟苦差,众人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没成想,梁侯竟设下这般重赏。 “你便是此次考核最佳的河东襄陵贾逵贾梁道?”徐泽来到贾逵面前,微笑问道。 “禀君侯,正是臣下。” “梁道,梁国之道。好字,好字!可惜姓了贾。”徐泽对着贾逵的字赞叹起来,却突然开起了他姓氏的玩笑。 贾逵本有些局促,听闻梁侯促狭的玩笑,反而平静下来:“臣之贾,非真假之假,乃是商贾之贾。臣贾逵,乃是以身许国,令大梁之道通行于世,奋不顾身,如此而已。” “不愧是状元之才!好一个以身许国,行梁道于世!”徐泽本来只是突然开个冷笑话,却引来了贾逵的慷慨之语,不免为之心折,“贾梁道听令,孤将以汉阳、武都、安定、北地四郡合为雍州,如今缺一雍州别驾,你可愿为之?” 众人大惊,这可是梁国第一个独立郡,别驾作为刺史佐官,地位之高,权责之重,可见一斑。贾逵刚刚出仕便能任此显职,可见梁侯之信重。 “臣定不负主公之托!”贾逵当即下拜,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以身许国而已。 徐泽满意的颔首:“冀城令之职,便由考核成绩第二的弘农杨修杨德祖来担任!” 故汉太尉杨彪之子杨修闻言浑身一震,当即下拜:“臣拜谢君恩!” “德祖啊,梁国以抑制世家豪强为国策,弘农杨家颇受打击,但你却仍愿出仕,可见忠国之心。既如此,孤以雍州州治冀城令交与你手,希望你不会让孤失望。” 杨修斗志昂扬道:“蒙君信重,定不负重托!” 徐泽环视其余的士子:“诸君年岁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大好年华。孤以诸君为百里侯,望诸君不负国恩的同时,成长为我大梁之栋梁!” “臣等,定不负于国不负君!”上百士子皆下拜道。 第36章 武威汉旗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时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初平七年的十二月。 徐泽望着廊外飘雪,不知这场大雪之后,天下将有多少百姓冻毙于街头。 天下一统,终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梁军从四月出兵,一直到十二月,才算完全将昔日隶属凉州而今日合为雍州的天水、安定、武都、北地四郡安定下来。 对了,雍州设立的同时,汉阳郡也在徐泽一声令下改回了旧称天水郡。梁国朝野以为这乃是与旧汉分割之举,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如今天寒地冻,无法用兵,只好等来年春耕之后再发兵平陇了。 西路偏师黄盖如今也已经与天水郡联络上,黄盖竟已拿下了陇西郡治狄道,如今整个陇西郡,已经被表面臣服于梁国的羌氐豪帅攻下。 攻下狄道后,黄盖一边派人走武都方向联络梁侯,一边坐镇狄道指挥羌氐豪帅攻取各县邑,竟真的在冬日来临之前全取了陇西。 如今的陇国,只剩下金城郡一郡之地。 但是武威郡的征西将军马腾,却出现了失利。 据马腾传回来的军情,马腾与马玩决战于武威郡张掖县,马腾本已占了胜势,在即将击溃马玩之时,程银却突然从马腾身后出现,与马玩夹击马腾。 马腾寡不敌众,好不容易率七千人马突围而出,却又在撤到祖厉县时遇伏。此役主将马腾重伤,在侄子马岱的拼死护送下才得以突出重围,右中郎将李蒙战死,右军校尉徐迟被俘。马岱将残兵带回天水郡勇士县时,中路偏师万人竟只剩下八百余骑。 此战,可以说是徐泽骑兵以来败的最惨的一次! 根据绣衣卫的情报,策划武威郡这两战的,正是荀公达! 荀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之前的汉阳郡给你们可以,但武威郡却是不行了。 想起此人,徐泽不禁一阵头疼。 汉阳羌氐之乱,徐泽又是武力镇压又是选出少年才俊之士出仕地方,花了足足数月时间才完全肃清地方。偏偏武威偏军又几乎被打的全军覆没,这武威已然是无法速取。 既然如此,徐泽只好先将金城郡拿下,对武威以防守为主。 荀攸到底意欲何为,徐泽甚至已经派人回长安问计贾诩了。 雪越下越密,廊外雪景已经渐渐看不真切,就如同这天下大势一般,如今的走向,徐泽已经完全看不透。 …… 金城郡,郡治允吾城。 韩遂也在府中看着窗外这场北地的大雪,得亏这冬日的到来,陇国才得以苟延残喘数月。 “主公,该作决断了!”韩遂的谋士成公英劝道,“北有荀公达,东有梁侯,陇国已然无法独立于世。” “子雄,难道我韩遂就这么不堪吗,连区区一郡之地也守不住!” 成公英看着须发皆已愁白,显得苍老不堪的韩遂,叹气道:“天下大势不在主公,为之奈何。北面的荀公达公然打出旧汉的旗号,东面的梁侯则是这战国乱世的始作俑者,居于这两层大势之间,主公便是才德再出众,也需择其一而行之。” 韩遂注视着成公英,突然笑道:“我韩文约反汉近十年,再去做那汉臣,岂不为天下人笑话。然而,让我降那零陵小儿,却也是万万不可能之事!春耕之后,梁国定然再次举大军而来,届时我等除了战死或投降,别无他选。既如此,不如往西入西羌之地。羌人也分生羌熟羌,生羌野蛮无知,我就不信凭我韩文约之能不能制之!” 成公英脸色大变,下拜劝道:“生羌之地寒瘴丛生,偏又贫瘠不堪,我等汉人如何能存活。” “即便死于寒瘴,也比俯首向人称臣要强!”韩遂坚决道,“我意已决,若是子雄不愿随我入羌地,我也不强求。” 成公英决然道:“臣跟随主公多年,主公还不知臣之心吗?” 韩遂摇了摇头:“子雄大才,何必随我没于羌地。” 成公英颓然不语。 …… 武威郡郡治,姑臧城。 “荀先生,我二人已经决定奉君为主,还望先生应允!” 程银和马玩经历了张掖、祖厉两役后,昔日野心竟如冬日艳阳一般渐渐消去。 争天下这种费脑的事,真玩不来。 荀攸却连连推辞,只是道:“我自表为武威四郡之太守,表程将军为武威四郡都尉,马将军为护羌校尉,二位与我为同僚而非君臣,如何?” 程银与马玩对视,同声道:“我无异议。” 荀攸见二人同意,便又道:“我欲遣人走漠南,与幽州牧伯安公联络,再往南联络仍旧忠于汉室之平原刘玄德、陈留曹孟德,荆益二王,共尊陈王为帝。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陈王已称帝,其人又贵为孝明皇帝之后,共尊其为帝又有何妨。唯有统合天下忠于汉室的忠臣志士之力,汉室方可幽而复明!” 程银惊得合不拢嘴,荀攸这打算联络的势力北达幽州,南及荆益,恐怕没有个数年都完成不了吧。 荀攸似乎能看出二人所想,却又道:“行此之事者不止我一人,我族叔荀文若现居奋武将军曹孟德处,定然已经开始着手此事。你等只需送信到陈留曹奋武处便可。” 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大汉忠臣,着实难当! 漠南时有鲜卑人出没,西河更是匈奴人的势力范围,这一路,可当真不容易。 为了完成这一任务,荀攸亲自在军中千挑万选,这才挑出了一支由二百人组成的骑兵。 为首之人,乃是武威人韩德。 “凉州仍有汉旗存在的消息,就交由诸位传之于天下了!”荀攸朝众人深深一拜。 韩德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我韩家世受汉恩,自当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韩司马这句话,荀攸便放心了。天寒地冻,还望诸君保重!” 韩德向荀攸和程银、马玩抱拳,便率领帐下两百骑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第37章 陇羌 初平八年三月,春耕过后,梁军再度集结。 徐泽在一月之时便收到了贾诩的回复,贾诩只回复了“汉不可复,听之任之”八个字。 徐泽细细揣摩,便明白了荀攸的真实意图。 汉室不可复,这已成定局,又岂是荀攸一人之智便可以扭转的? 以荀攸之智,又岂会不知这般大局。荀攸只不过是想在这西陲之地保住大汉的旗帜罢了。 既然如此,荀攸就不会如此不智主动攻击梁国。 这也是徐泽决心用兵金城的原因,韩遂已经孤立无援,此时不取金城,更待何时! 此番用兵金城,徐泽一改之前的四路出击,变为两路分别于陇西郡狄道、天水郡勇士出兵,于榆中城会师后再沿湟水一路西进,全取金城全郡。 如此战法,一方面是集中优势兵力方便平推,另一方面是金城郡地形特殊,主要县邑均集中在湟水流域,没有分兵的必要。 此番出征,徐泽只点了参军张既随从,以平南将军黄盖为副帅,领冠军将军马超、护羌将军张绣、铁骑将军庞德、胡骑中郎将胡车儿、中军校尉马岱等将校,其余的将校要么镇守各地,要么休整待命。 梁军两路进军,声势浩大,自然瞒不过陇国的探马。 陇军一直警戒在金城边境的探马冒险出境后,正巧碰上迎面而来的梁军。梁军丝毫没有掩盖行踪的打算,显然是倚仗着兵力的优势,以势压人。 在丢下数十探马的性命后,陇军探马终究还是将梁军进军的情报传回了允吾城。 “国主,梁军一路发狄道,一路出勇士,正向我榆中城方向进军!”烧当羌豪帅俄何急匆匆向韩遂禀报。 “真是欺人太甚!”韩遂本就无心再战,已作好了撤入羌地的准备,不曾想梁军如此咄咄逼人。 韩遂愤怒的浑身都在颤抖,最终将心中最恶毒的那个计策一字一字的吐出:“俄何,你可愿做这陇国国主?” 俄何一听,眼中贪婪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清明:“国主岂是我这等卑贱之人能为的,即便是国主愿意让贤,也应当让那白马氐或参狼羌头人来做。” 韩遂心思深沉,俄何自然不肯表露心声,只是将羌氐部落最大的两部推了出来。 韩遂沉声道:“我不管你们谁人来做,只问你肯不肯接下这陇国之地!” “国主这是要放弃金城?”俄何愕然道。 “老夫心灰意冷,无意再争凉州。然而徐泽小儿欺人太甚,老夫即便是退出金城,却也不愿将这陇国山河让与此子!老夫再问你一次,接,还是不接!” “臣愿意!”俄何颤抖道。 韩遂转身从案上将自己的陇侯大印拿起,不舍的摩挲了一阵,随之转头将大印小心的交到了俄何之手:“此印在手,你羌氐便有了立国之姿,徐泽小儿,老夫看你如何应对这杀之不绝的羌氐之众,嗬嗬嗬……” 这笑声尖锐刻薄,让本就因激动而颤抖着的俄何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三月初九,梁侯徐泽率军兵临榆中城下。 三月初十,平南将军黄盖率部抵达榆中,与梁侯会师。 三月十三,韩遂于允吾举行禅让仪式,将陇国国主禅让与先零羌豪帅烧戈,金城郡一片哗然。 韩遂退位之后,带着心腹三千悄然离开金城,不知所踪。有人言其走武威,出玉门,去了西域;也有人说其进了茫茫高原,死在了千山之中;更有人传其隐姓埋名,实则仍在金城。种种传言,难辨真假。 韩遂本人是再也没有现于世间,其故意留下的祸患,却如决堤之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先零羌烧戈担任陇国国主之后,境内的汉人自然不服,世家豪强据坞堡抵抗,甚至直接联络梁侯。而同为羌氐的白马氐、封养羌、牢姐羌诸部见梁侯攻入梁国境内,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源源不断的羌氐牧民从高原下来,誓死守卫这羌氐历史上第一个国家。 “韩遂贼子就该碎尸万段!”徐泽将手中的酒爵狠狠掷在地上,“德容,你继续。” 张既小心翼翼的继续报道:“如今不止金城羌氐,陇西羌氐也蠢蠢欲动,不少部落暗自从河关进入金城。羌氐数千年来无君无父,形同散沙,故而易于控制。然此番韩遂却将先零羌头人扶上陇国国主之位,韩遂倒是不知躲到何处去也,其故意制造的祸患却遗患深远啊。” “事情没那么简单,对于羌氐而言,一旦陇国成了其精神的寄托,则将形同野草那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之便再生。传我军令,让贾文和从长安来一趟榆中,再调平北将军、辅军将军、积射将军、陷阵将军等各部前来。我等若不在羌陇初期将其扼杀,则凉州再无安宁之日!” “此外,将军中羌氐之众可靠者授予梁人身份,赐爵第二级公士,以作安抚!” “传讯代国相刘公乾,遣使武威,提醒荀公达留意境内羌氐移动,万万不能令烧戈聚拢其整个羌氐之力!” 徐泽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发出,然而徐泽并不知道这些举动能不能赶在羌陇成气候前将其扼杀。 三月十九,陇国国主烧戈于允吾聚众祭祀羌人先祖无弋爰剑,自命无弋爰剑后人,当承无弋爰剑之志,带领羌氐强盛起来,如旧日汉羌那般,成为西方大国。 “我烧戈,本为先零羌头人,今既已成陇国国主,这陇国自然便是羌氐之国。羌氐为何数千年来屡受欺压,只能退居高原苦寒之地,这皆是因为我羌氐无君无父、一盘散沙。今日借着这祭祀无弋爰剑先祖的机会,我便问问各位,可愿让我烧戈做羌氐之主,带领各部,铸就羌氐荣光!” “愿意!” “愿意!” “愿意!” 烧戈满意的看着高台下的各部:“既然各位认可我为羌氐之主,那么从今日起,世间再无先零羌,只有陇国!我烧戈也从今日起改名陇戈!” 俄何原本对于国主之位还有期待,但陇戈的言辞却也深深触动了他。要知道,即便贵为部落头人,在那高原苦寒之地,过得也远远不如汉人一乡之豪。若是羌氐,不对,陇国能强盛起来,让陇戈做国主又如何! 第38章 羌陇王 或许是抬出了无弋爰剑的名号,台下的各部首领无人反对,一同认可了陇戈这羌氐之主的身份。 这也就意味着,从此羌氐有了新的名号,陇! 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羌人也有自己的国家,名曰义渠。 义渠占地广袤,与秦国交战长达数百年,直至被秦宣太后诱杀义渠王,灭其国,并其民。 而流传至今的羌氐之民,则少有义渠国的记忆,大多数部落奉无弋爰剑为先祖。于是,陇戈这位奉无弋爰剑为先祖的陇国国主,便成为了当世羌氐之民的共主。 “我羌氐本为一体,今日既立陇国,则再无羌氐一说,皆为陇民。各部亦当去部号,以陇人自居!如此,我陇人方能凝为一体,北拒匈奴,东拒汉人!如今梁军盘踞榆中,意图覆灭我陇国,望陇国之民皆聚于允吾,随我将这贪婪的梁主,打回汉中去!” “陇王万岁!”俄何仿佛觉得之前韩遂过于小家子气,竟不敢称陇王,此番直接将陇戈推到了陇王的位置。 其余部族头人自然不甘落后,纷纷山呼起来。 “陇王万岁!” “陇王万岁!” “陇王万岁!” 陇戈在这声声万岁中,不由心潮澎湃起来,仿佛这世间已然没有力量能够阻止陇国的崛起。 “陇国万岁!”陇王陇戈脱口而出。 “陇王万岁!陇国万岁!” “陇王万岁!陇国万岁!” “陇王万岁!陇国万岁!” …… “陇王,这称王倒是快。” 徐泽的担忧成为了现实,羌氐两个原本就混杂不清的部族直接合二为一,成了陇国这股力量,无疑是非常惊人的。 好在由于徐泽的及时反应,梁国境内的原羌氐之民对于自己能成为身份更高的梁人非常满意,并没有意愿去加入什么陇国。 如此一来,梁国暂时并无内忧,唯有金城郡这陇国一家敌人而已。 徐泽自从允吾之变后便一直安坐于榆中,既没有撤军也没有贸然进军,只是静待援军的到来。 原本徐泽只带了三万之众征陇,但允吾之变以后,允吾已经集结了近十万陇人牧民,徐泽自然不敢大意,一口气又从后方调了二万大军来援。 四月初九,黄忠带着援军抵达了榆中,与其一同而来的还有绣衣卫指挥使贾诩。 “汉升与文和到来,孤总算是放心了。”徐泽与二人对视,微微一笑道。 “陇国风云变幻,实在出人意料。”黄忠感叹道,原本徐泽是打算让黄忠将新加入的二万羌氐新兵编练成军的,结果出了这番变故,只好暂且将练兵一事交由后军校尉阳程。 “陇国之事,主公处置甚佳。臣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也只想出了分化之计。” “分化之计?此计何解?” “陇国初立,汉陇杂糅。这陇国境内的汉人,便是我等分化的对象。且陇军本就由多个部落组成,仓促成军,不论是组织还是军备,皆有所纰漏。这,便是我军胜机所在!” “不愧是算无遗策贾指挥使!”一旁的参军张既感叹道。 “以文和的意思,当何时进军?” “自然是越早越好!出其不意,方有奇效。” 闻言,徐泽也不再感叹纠结,直接开始调兵遣将。 “平北将军黄汉升,随孤坐镇中军。” “其余诸将,各领本部于榆中四散,各寻敌军,于四月十五会师金城县!” 马超一听可以分军作战,眼中升起光彩,显然,这位新鲜出炉的冠军将军似乎因为攻凉之战大放异彩,从此爱上了独领一军。 随着梁侯的下令,梁军终于离开了榆中这座呆了月余的边陲小城。 梁陇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金城郡金城县,这座与郡同名的县内,成公英正与汇聚于此的金城豪强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陇王并不愿意多花功夫与这些汉人豪强交战,也任由他们汇聚到金城县,听之任之。 “子雄先生,陇侯抛弃我等,令金城郡陷于西羌之手,你当真也要抛弃金城?” “非也,梁侯密探已于昨日暗中传讯于我,言梁侯已发兵榆中,正朝金城而来。” “梁侯终究还是汉家诸侯!”有豪强激动道。 “梁侯可有言我等该如何行事?” “梁侯座下绣衣卫使者言道若是诸位愿与梁侯共进退,则襄助梁军拿下金城!”成公英环视众人,心中知晓这些人当中真正愿意长期跟随的,恐怕少之又少。 “就怕这羌氐援军不日到达。” “无妨,梁军势大,羌氐诸部敢于救援金城的少之又少。” “子雄先生,我等皆愿随先生降梁!” “如此甚好,我且先行前去寻梁侯,告知梁侯我金城汉民之心意。” 成公英带着心腹沿湟水往东南方向行去,恰巧与梁侯碰上。 “你便是韩贼军师成公英?”徐泽冷冷的盯着成公英,“如此谁来,引狼入室也有你一份?” “禀明公,我虽知晓韩文约图谋,但自从我表露出降梁之心后,韩文约便不再信任于我,身边尽是羌氐之人。” “你此番不惜艰险前来寻我,可有何事?” “金城郡世家豪强共计二十三家皆愿降梁,此为请愿书。” 徐泽接过请愿书,薄薄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各家家主的名字。 “此时才来,这些世家豪强倒是惯于见风使舵的本事。”徐泽向成公英笑道。 “形势所迫罢了,这些世家豪强无法在羌氐之国寻到位置,只好回头来寻梁军庇护。” “子雄先生可回去告诉这些世家豪强家主,若是真心降我大梁,便先行拿下金城县!”徐泽冷脸道。 梁军发兵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回去,陇王陇戈自然求之不得,当即下令迎战梁军。 陇军尚未整训,各部仍以旧部族为单位行动,对抗梁军的散兵阵型却是正好棋逢对手。 第38章 以身为饵 不得不说,陇军这种以骑兵为主的部队行军就一个字,快! 朝辞允吾夕达金城,完全不在话下。陇军便是这般,猛然出现在了金城县。 此举,似乎刺激到了金城郡的这些世家豪强,本就心虚的世家豪强直接夺了城防,严加防备起来。 金城县,当着陇军面关上了城门。 城下的陇军将军阿不克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临行前,陇王座下的汉人国师可是当面跟他说过不可与陇国境内汉人,尤其是汉人豪强产生冲突。但阿不克并不以为然,更想不通为什么羌氐之民的陇国要请一个汉人当做国师。 结果便是,金城城门关上之时,城上的豪强本还有些忐忑不安,但阿不克的怒骂与叫嚣屠城却让豪强们平静下来。 成公子雄所言非虚。其一者,羌氐之人不可信,战乱一起必屠汉人;其二者,羌氐不善攻城,据城拒敌,事半功倍。 阿不克若是知道自己的愚蠢莽撞导致金城县战事败坏,定然会后悔没听军师之言吧。 金城事不可为,阿不克只好率军后撤,据守枝阳城。 四月十三日,徐泽在成公英的引导下于金城县接受金城郡汉人豪强的投降。 “陇军已来过金城,却又退了回去?”徐泽听闻金城县发生的这一切,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陇人果然是粗野之人,以这等浑人为先锋,此战焉能不败! “报,此前来犯金城之师已退至枝阳城。” “无须理会这路偏师,传令右翼之铁骑将军庞令明戒备枝阳方向便可。其他各部向我中军靠拢,三日后,决战允吾城!” 随着双方的日益接近,探马之间的交战越来越激烈。梁军的探马多由归化梁人担任,自然不会弱于陇军探马。甚至由于装备更优的军械及马匹(马蹄、双边马镫、高桥马鞍三件套),梁军的探马往往技高一筹,令昔日的同族大吃苦头。 “可恶,梁人骑兵怎会比我陇人的还要能战!”陇王陇弋得知战果后,大吃一惊,陇人骑兵与梁人骑兵的战损竟然高达十比一。俗话说一汉当五胡,如今战场上却出现一梁换十陇之事,叫这位心高气傲的新任陇王如何能接受。 “陇王,为今之计,还是当执行臣之计策!” “罢了,便按国师说的来办!” 徐泽这边,自然也是知晓双方探马这惊人的战损比。但徐泽仍不满意,陇国军备落后,竟还能以十换一,如此看来梁军还是过于自大,以至于折损于战场。 “传令前方掌探马之马休校尉,能不损耗探马性命则尽可能不损耗!” 说起来,马腾自己虽然在武威连败二阵,甚至自己也重伤不起,养伤至今。但其儿子侄子相继成年,马超勇冠三军不说,马岱乱军中带主帅突围而出,马休掌前军探马打出不错的战损比,都是卓越的将才。 徐泽对历史上名声不显的未成年马铁,不由期待起来。 “主公,陇军此番于允吾决战 ,颇有诡异之处。陇军以骑兵见长,允吾纵深过短,实际上并不利于发挥骑兵优势。故而要么陇军在允吾有所布置,要么便是以允吾为幌子,实则战场另有安排。” “那依文和来看,综合现有情报,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最大的可能莫过于以允吾为幌子,实则退至破羌甚至临羌。倘若拉长战线,我军的后勤压力便会陡然增加,破绽自然也会随之出现。 “好算计!看来陇王处也有高人啊,却不知是何人沦落于此!” “羌汉毕竟不是同族,绣衣卫难以渗入,情报方面自然弱些。主公打算如何应对?” 徐泽嘴角挂起笑意:“既然陇王盛情让出金城郡,我不收岂不是失了礼数。传令孟起、令明,我军两翼便交由两位将军,顺带将军中八成骑兵交由二将,中军只需留下一些探马便可。” 徐泽的应对却是非常巧妙,既然陇军想诱敌深入,那梁军干脆将计就计,来一出直捣要害。 即便是被陇军围住,徐泽相信后军也可以将其解救出来。 …… “大王,梁军分前中后三军,以马超、庞德二骑将护卫两翼,正向允吾进军!” “梁侯在何位置?” “梁侯大纛在前军位置!”探马肯定道。 “国师,这梁侯如此布置可有说法?” “以身为饵,好气魄,难怪能收贾文和之心,将李稚然算计至死!与此人对战,大王当谨慎再三。” “哼,既然梁侯敢以身入局,那本王就让他尝尝白登之围的滋味!”陇戈并没有将国师之言放在心上,在其看来,汉人终究还是算计太多,都忘记了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施展不出来。 陇人的决心,外族是想象不出来的。陇军的数量每日都在增加,到今日已经超过了十五万了! 四月二十五日,梁军兵临允吾城下。 这座金城郡的郡城,已然被陇人放弃。偌大的城池内,竟空荡荡的没几户人家。 探马进城探查后,向梁侯汇报城内的情况。 徐泽与贾诩对视,陇军果断如同预测的那样,以空间换时间,往湟水上游撤退了。 “主公,真要入局吗?”贾诩带着一丝担忧看向梁侯。 徐泽却自信道:“昔日汉高亦有白登之围,此番即便被围也无妨。陇人居无定所,此乃天赐良机毕其功于一役!战机稍纵即逝,我领前军先行一步。中军由汉升指挥,后军交给公覆,文和你居中联络,若遇事不决,文和可一言而决!” 徐泽说完,便跨上战马,匆匆离去。 贾诩望着徐泽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叹了一口气:“主公这般犯险,不知是福是祸。” 半日之后,统领中军的黄忠匆匆赶到。 “贾指挥使,你怎么不劝住主公!”黄忠焦急道。 黄忠从使者口中得知梁侯的全盘计划后,焦急万分。梁侯这般弄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梁侯偏偏又没有子嗣,梁国岂不是将有覆灭之忧。 第39章 定棋盘 “主公什么性子黄将军应当比我更清楚,又岂是我能劝得动的。”贾诩淡淡的说道。 黄忠不禁一阵头疼,梁侯其人心志坚毅,做了决定便无人可以动摇。 “此战结束,你我是时候劝主公娶妻纳妾了。”黄忠暗暗下定决心,“如今梁国日益兴盛,主公又是经常以身犯险的性子,若不留下子嗣,则你我心血终将化作泡影。” “黄将军此言我甚是赞同!”贾诩颔首。 这个主公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女色,至今竟无妻无妾。 当然,这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若是生在太平时候为帝,更是能广受朝野赞誉。 但是在这乱世之中,却是十足的弱点。 没有妻妾,哪来的子嗣?没有子嗣,一个政权便没有稳定可言! 不能容许主公这般任性了! 徐泽正带着前军肆意驰骋,浑然不知自己身后的两位心腹已经开始操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前军皆为骑兵或者骑马步兵,行军速度飞快,不过半日,便已进入破羌县境内。 相反,陇军从允吾撤离,却一路携带了粮草辎重、铁器陶瓷等诸多事物,行军速度被大大的拖慢,后军竟离梁军已不足四十里。 “大王,这般下去可不行,后军行军速度太慢,再过半日必为梁军赶上!”统领后军的俄何拍马赶上中军,向陇王禀报道。 “后军运输之物皆为我陇人稀缺之物,弃之未免可惜。” “大王体恤陇民之心可嘉,奈何陇侯追击过急,若不加以取舍,恐有覆军之忧。”国师也看不下去,劝陇王道。 “罢了,既然如此,后军将笨重之物皆弃之于地!”陇王终究还是分得清轻重,下令将笨重之物全部就地抛弃。 “说起抛弃笨重之物,我倒是想起一计,大王不妨试试。” “哦?国师有何妙计,速速道来!”国师突然想起的计策让陇王颇感兴趣。 “主公不如将贵重的钱帛之物丢弃于地,混杂在笨重之物当中,我军再埋伏于附近,说不准能有奇效!” 陇王闻言眼睛不由睁大了几分:“嘶,此计甚妙!左右,按国师所言传令后军,全军择地埋伏起来!” 国师这一计策让陇王大开眼界,没想到打仗竟可以用出如此阴暗之策。 …… 徐泽率军抵达破羌城后,只见城门洞开,城内空无一人。 显然,此城也已经被陇人搬空了。 “天色已晚,传令全军进城休整。各营且搜查仔细,小心陇军埋伏!” 随着徐泽一声令下,梁军前军进入破羌城,划定扎营范围后,一面构建营墙,一面对扎营范围内的区域仔细搜查。 陇军早已搬空,又在前方设了埋伏,自然不会在破羌城留下什么布置。 当然,对辛苦行军了一日的士卒来说,没有情况便是最好的情况。 一夜无事,好梦整宿。 但这对于徐泽来说,却并非什么好事。 梁军进了破羌,陇军却仍不见踪迹,这便意味着陇王还想继续后撤。 看来,舍不得鞋子是套不着狼了。 既然如此,那战便是了! “主公,前方三十里发现陇军遗弃的一些笨重物事!”马休部下侦得陇军踪迹,匆匆前来汇报。 “看来陇军离破羌并不远啊,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将计就计。”徐泽飞快的思索,既然陇军并没有走远,那便将他们牵回来! “仲安(马休字无记载,这里便唤作仲安好了),可有发现陇军?” 马休迟疑了一会道:“只是见到遗弃之物,并无陇军踪迹。” “遗弃之物中可有贵重之物?” “探马确实在笨重物事之间寻得少数钱币。” 徐泽闻言,对于陇军便在左近已是非常笃定。 “既如此,前军骑兵全交由你统领,待行至陇军遗弃物事之地便任由士卒下马寻找钱财。若是陇军来袭,则只许败不许胜,务必将陇军引至破羌城!” “臣领命!”马休拜道。 徐泽眯起双眼,陇军竟会设计使诈,果然是有高人隐于陇国之中啊。 既然如此,那便以破羌城为棋盘一决高低吧! “传令,全军控制破羌城门,再以伍为单位仔细搜索城中,切不可让敌军藏于破羌城中!” “派人告知中军汉升将军,且休整一日再进军。” 徐泽登上城墙,望着西方,心中默默道:陇王,你若是真想围困于我,那便只能将战场放在破羌城!临羌偏远,恕不奉陪。 …… “大王,梁军进入弃金之地了!” “来了多少人?” “似乎,只有一千兵马?” 陇王闻言,原本通红的脸变得更加涨红:“梁侯莫非是派这点人前去送死不成!” 国师却苦笑道:“大王,看来我军谋划已为梁侯看破。” “怎么可能!”陇王目瞪口呆,“如此妙计就这般无用了?” “非但无用,梁军这千骑恐怕便是前来嘲弄我等的。” “哼,找死!传本王命令,将这梁军千骑绞杀于此!” 陇军得陇王命令,纷纷从埋伏之地杀出,近处的便有上万之众。 “弟兄们,速撤!”马休眼尖,老远就看到扬起的烟尘,心知是陇军袭来,当即下令撤军。 陇军袭来的速度非常惊人,一开始只能见到一条烟尘,渐渐地烟尘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越来越长。待马休行出半里后,周围的陇军竟已隐隐成半包围之势。 “这陇人竟埋伏了如此之多!得亏了梁侯用兵谨慎,这才引蛇出洞,不至于全军被围。”马休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心中盘算,“不知道此番能不能逃出生天,我还没娶妻呢!” 陇军越聚越多,跑出十里之后,竟已有五万陇军骑兵追在马休这一千骑之后。 此时的马休已经有些胆战心惊,虽然马休不清楚后面有多少兵马,但以他自幼生活在凉州的经验判断,少数也有数万骑兵,才能造成地面这般的震动。 “快快快!”马休已经顾不上爱惜战马了,手中的马刺狠狠地扎在了马臀上,刺激的战马又加快了几分。 第40章 铁骑之威 “咻!” 逐渐逼近的陇人骑兵开始取下马背上的骑弓,施展出奔射之术,马休的后方突然升起了箭雨。 虽然在颠簸的马上,陇人骑兵也没有双边马镫固定身体,射出的箭矢没有准头可言,但耐不住数量多啊。这密密麻麻的箭雨少说也有数万支,如下雨一般浇灌在梁军身上。 梁军披甲率高,对于骑弓的这种抛射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但战马的防备却完全不够,毡毯可以抵挡部分箭矢却抵挡不住全部。 于是,梁军纷纷落马,奔逃的袍泽却无可奈何。 马休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心中对陇人的恨越来越盛,但理智让他继续保持向前的姿势,而非回头送命。 渐渐地,马休身边的袍泽越来越少,但破羌城那并不十分高大的城墙却越来越近了。 马休身上挂满了箭矢,身上的铁甲让箭矢无法完全穿透,只有部分箭尖浅浅的扎在身上,却也疼痛异常。 城中的徐泽早在地面开始震动之时便上了西面的城楼,一直眺望着西方。徐泽心中已然起了悔意,不该令马休前去诱敌的。其实只要自己在破羌城中按兵不动,陇人自然会主动围上来,何必让马休冒这等风险。 西方烟尘渐起,徐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前方百余骑兵人人戴伤,背上扎满了箭矢,不断的晃悠着。而后方近五万骑兵浩浩荡荡的从天地间追来,似乎马上就要将这百余骑兵吞没。 “旗语,令仲安走南门入城!西城方面准备迎敌!” “打开南门,令西凉铁骑出南门准备作战!” 庞德升任铁骑将军后,西凉铁骑的统领便换成了马岱。 马叔岳(马岱字未知,作者杜撰字叔岳,排行在马休之后)生性沉稳,与其从兄马孟起性子截然相反,故而西凉铁骑在其统领之下竟有了山岳一般的沉稳气质,倒是出乎了徐泽的意料。 如果说马孟起统领的西凉铁骑是侵略如火,庞令明统领的西凉铁骑是其徐如林,那么马叔岳的西凉铁骑便是不动如山。 破羌城南门,西凉铁骑已经着甲完毕,整支铁骑如山岳般矗立,悄无声响,静待敌军来临。 马休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到了南门之外,城门处立即便有步卒、医者接应,将幸存的前锋八十余人迎入城中。 “主公,臣不辱使命,已将陇军引来。”马休强撑着向徐泽道。 “仲安先行休养,前锋之功,孤已记下。”徐泽看着马休铁甲上密密麻麻的箭矢,叹息道,“前锋之覆灭,乃孤之过也。” 此时马休已然支撑不住,昏厥过去,那苍白的脸色清楚的告诉众人马休昏厥的原因。 徐泽示意医者将马休带去治疗:“仲安失血过多,军医署当不惜代价将其治愈!” 医者唯唯,将马休抬了下去。 “主公,西方来的陇军越来越多了!”张既匆匆从西门来报。 “传令叔岳冲杀敌阵,挫其锐气!”徐泽森然道。 马岱回头看完城上的旗语,将面甲放下。旗语显示,西凉铁骑向西冲杀,至北门还! 随着徐泽的下令,南门的三千西凉铁骑冲向迎面而来的陇骑,南门也渐渐地关上,仿佛将西凉铁骑抛弃。 “梁军只派出三千骑出战,四门紧闭?” 陇王随着大军也返回了破羌县,离破羌城只有十里路程。前方带回的情报让陇王非常不解,己方前军便有四万,梁军区区三千铁骑能做什么? 陇王看向国师,但智者如国师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轻轻摇头。 “国师说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将失效。传令前军,全力围剿出战的梁军,不能放过一骑回城!” 马岱将手中长槊放平,全力冲锋的铁骑根本不需要做多余的动作,瞄准一个方向冲锋便是。 西凉铁骑与陇军轻骑撞上,就仿佛一颗子弹打在了一箱鸡蛋当中。锥形阵所到之地,陇骑纷纷倒地,竟毫无道理可言。 西凉铁骑选取战马之时,便选的是全军中负重、速度、体型兼佳的战马;而西凉铁骑的骑士,也是从全军中精心筛选,选的都是勇气、勇力上佳之士。故而三千铁骑锋锐所至,挡者披靡,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 西凉铁骑从南门出发,一路冲杀,竟硬生生的杀到了西门之外。这一路不知击杀了多少陇骑,但西凉铁骑,竟无人落马,唯有寥寥数人轻伤! 甲骑具装之威,竟至于此! “梁军这三千骑是什么怪物!”前军主将俄何对于西凉铁骑生出无力之感,不论是派出多少骑兵前去阻拦,似乎都无法拦住这支魔鬼一般的骑兵。 俄何自认也是打了数十年仗的老将,但过去的行伍生涯中,见识过汉军骑兵,见识过西域骑兵,甚至连鲜卑骑兵也曾打过交道,但却从未见过梁军这般刀枪不入的骑兵,那令人绝望的铁甲,配上令人叹为观止的骑术,简直就像从九幽之地出来的幽冥骑士。 俄何先是派出十倍的骑兵将西凉铁骑层层包围,却被西凉铁骑硬生生破围而出;俄何又使出万箭齐发的战法,但对于这人马皆披甲的铁疙瘩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俄何又试图通过制造侧击乃至背后出击的方式绞杀西凉铁骑,奈何西凉铁骑的主将总是能在合适的时间将队伍的方向调整,根本不给侧击或者背击的机会。 西凉铁骑在俄何的心头,就仿佛一座山,无法摧毁,无法阻拦! “将军,大王从中军送来的投矛到了!” “终于到了!”俄何精神一振,这批投矛便是俄何最终的应对手段,若是再失败,俄何也只有自刎谢罪一条路了。 四万奈何不了三千,俄何有何颜面再见陇王。 投矛数量有限,总共不到万支,俄何便下令将投矛下发给自己的三千精锐部众,每人三支投矛。 列装完毕,俄何亲自带着配备投矛的三千亲卫,向西凉铁骑方向袭去。 第41章 投矛 西凉铁骑破阵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毕竟,再精良的战马也会累,再锋利的战刀也会钝,再精锐的骑士也会受伤。 西凉铁骑从南门开始冲阵,一路杀到西门,又杀穿敌阵往南门靠近,一个时辰无休止的冲杀,西凉铁骑本身的伤亡也逐渐出现,并渐渐增多。 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 但马岱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叫苦,似乎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战争机器一般。 主将如此,西凉铁骑便也是这般。 有的骑士落马,顷刻间便被无尽的陇骑淹没。 有的骑士负伤,却连一声轻哼都没有发出。 全军冲杀敌军无数,却既没有欢呼也没有怒号。 全军悄无声息,竟真如九幽鬼魅一般,收割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马岱的最终目标是从北门进城,但却不能径直从西门奔向北门。骑军将后背暴露于敌,纵是西凉铁骑这样的甲骑具装,也是致命的。 马岱只能不断迂回,以螺旋冲阵的方式向着北门靠近。 而这般冲阵,将回城的路线拉长了数倍,也让西凉铁骑作战的时间延长了数倍。 “主公,这般下去西凉铁骑有覆军之危啊!”张既向徐泽进言道。在张既的看来,西凉铁骑便宛如孤舟行于大河之上,浪大风大,孤舟便是再能破浪,也终将被淹没。 徐泽同样在凝望着敌阵中的西凉铁骑,却没有任何其他的指令发出。破羌城中还有一万梁军,但却多为步卒,守城尚有余力,出城迎战敌骑却力有未逮。 “主公!末将请战!”一旁的陷阵将军胡猛也请战道,“臣之陷阵营长矛尚锐,斩马大剑也已经磨利,足以拒敌。” “三千陷阵营不可轻动,退下!”徐泽淡淡道。 本想请战的辅军将军张佑本欲开口,见这般情形,只好将想好的说辞咽下。 敌阵外围,俄何正率军快速驰向西凉铁骑的位置。 马岱挥舞着长槊将身前之敌一槊封喉,终于又破了陇骑一阵。 前方似乎已经杀穿了敌阵,竟没有多少敌骑阻拦。 然而陇军没有等西凉铁骑冲出多远,便又有骑兵纠缠上来,西凉铁骑再次陷入敌阵当中。 俄何此时已经能看到重围之中的西凉铁骑,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高头大马,这体壮身长的骑士,这锋锐无匹的刀枪,这刀剑难入的铁甲! 俄何差点对自己的投矛之策感到怀疑,这区区数千投矛,真的能留下这支九幽铁骑吗? 西凉铁骑突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要被陇骑阻拦住前进的势头。 好机会! 俄何一声令下,三千骑兵掏出了投矛,奋力向西凉铁骑的阵型中投去。 噗! 一名正在奋勇杀敌的梁军骑士左臂被投矛贯穿,差点整个人从战马上坠下。 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左侧又飞来无数投矛。 这名杀敌无数的梁军骑士顷刻间便被淹没在了矛雨之下。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西凉铁骑左翼的所有骑士身上。 三轮投矛完毕,西凉铁骑遭受了重创,左翼骑士全部阵亡! 这近万投矛,造成了千余西凉铁骑的阵亡! 俄何被这战果惊呆了。 马岱也被这战损刺激的怒火攻心,一声怒吼发出。 随后,整支西凉铁骑发出了怒吼,就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在咆哮。 马岱第一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不再冷静的往回撤退,而是冲向了投矛得方向。 西凉铁骑转向,带着怒火,冲向了俄何。 俄何大喜,西凉铁骑既然转向,那便只能留在战场了! “嘭!嘭!嘭!” 破羌城内发出三道巨响,北门缓缓打开,冲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铁甲步卒。 负责看住北门的陇军将领不屑的看着这区区三千人,一个指令下,陇军分出五千骑冲向这三千步卒。 只见步卒排成九排横队,前四列皆手持长矛,阻拦骑兵的冲击。 中军的三排则举起重弩,瞄准前方。 最后两排的步卒则人人握着一柄七尺长剑,看起来非常武威。 陇骑冲到了陷阵营的阵前,前方虽有骑士被长矛戳中,但薄薄的四层长矛,似乎根本无法吓退冲阵的陇骑。 “咻咻咻!” 阵中的重弩机扩声响起,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弩矢声,仿佛在弩矢射完之前这声音便不会停下。 重弩三段发,竟如连弩那般连绵不绝。 北门的陇将愕然的发现,出城的这支步卒似乎并不简单。 待弩声停歇之后,五千陇骑竟不足半数。 这时,陷阵营开始了反冲。 陷阵营的九排横队变成了数十个小楔形阵,前列持矛拒马,后列持剑斩敌。 陇骑丧胆之下,不到一刻五千骑竟被屠戮殆尽! 屠尽五千骑后,陷阵营再度变阵,却是成了一个圆阵,里外皆是长矛。 这般变阵却是让意图反击的陇将没了任何想法。 北门陷阵营杀出了威风,离此地两箭之地的西凉铁骑却陷入了危机当中。 马岱在城中巨响之时便恢复了理智,但此时的西凉铁骑却又离北门远了几分。冷静思考了片刻后,一向稳重的马岱竟选择了冒险。 只要能击杀敌将,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马岱看得很清楚,在其失去理智冲向投矛方向的时候,那边明显发出了数道指令。 马岱的直觉告诉他,这数万陇军的主将,便在这边! 俄何见西凉铁骑向其冲锋而来,便起了以身为饵、诱敌深入的心思。 西凉铁骑离俄何越来越近,但身前之敌也越来越多,马岱知道,这便是敌将的意图所在。 你想全歼我军,我想斩首敌军。 就看谁的刀更利! 马岱的长槊已经折断,此时用的乃是梁军尚未普及,只有西凉铁骑列装的奇形长刀。 长刀厚背薄刃,锋利而不易折;刀呈楔形,便于入肉;刀身则为弧形,便于劈砍而不卡刀。 此刀,赫然是骑战利器! 有形之刀,显然是马岱的更利。 马岱此时身后只剩下一千五百余骑,集全军精锐打造的西凉铁骑,仅此一战便已折损一半。 马岱心在泣血,只能握紧手中之刃,誓要以敌将之首来祭阵亡的袍泽。 第42章 斩首 俄何开始有些后悔以身为饵,自己这数万骑兵聚在周围,却无法带给他丝毫的安全感。 他其实也可以带着亲卫退去,但这一退,全军士气定然降到谷底。 陇国才刚刚立国,陇军来自羌氐各部,本就靠着一口郁结千年之气凝结成军。 论信念,论待遇,论军备,陇军是被西凉铁骑完爆的存在。 西凉铁骑从出战至被重创,再战至此刻,已经对陇军形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慑。 五万陇骑竟被三千梁骑压制,战后传出去,在场的都别想再抬起头。 耻辱,只能以敌军之血来洗! 俄何若退,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了! 故而,眼见西凉铁骑越来越近,俄何却丝毫不敢后退,只能不断调集部下从侧后方攻击西凉铁骑,意图将西凉铁骑拦下来。 不动如山,动若雷霆。以马岱的性子,西凉铁骑又岂是陇军能够阻拦得住的。 马岱手中的战刀已经多了好几个豁口,但却不影响他斩首的决心。 敌将离自己,已经不到一箭之地了。 “西凉铁骑,变阵,锋矢阵!” 马岱两侧的骑士奋力杀了上来,从楔形阵到锋矢阵,马岱显然是想拼命了! “西凉铁骑,天下无双!” 沉默的马岱嘶吼起来。 “西凉铁骑,天下无双!” “西凉铁骑,天下无双!” “西凉铁骑,天下无双!” …… 俄何被西凉铁骑突然的嘶吼吓了一跳,一贯沉默的西凉铁骑突然慷慨激昂,让俄何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只见西凉铁骑仿佛变了人一般,这些骑士每劈出一刀,口中便呼喊一句,仿佛这句口号具有无限的神力一般。 无尽的沉默,只为此刻的爆发。 陇军骑兵开始出现了溃逃,在这些陇军看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和梁人作战,对面的这些骑兵,分明是神鬼之流。 哪有人身上的甲砍上去毫无反应的,自己的刀都已卷刃了! 哪有人坠马后丝毫不惧,反而扑上来同归于尽的! …… 俄何仍矗立在原地,不是他不想走,是已经走不了了。 四周的骑兵开始溃退,已然将其后路堵死。 马岱的西凉铁骑营旗越来越近,近到俄何已经可以看清马岱面甲上通红的眼眸。 愤怒? 冷漠? 亦或只是平静? 俄何看不出来。 俄何身边的亲卫也已经溃散,冲锋起来的甲骑具装,显然不是陇军这般的轻骑兵能够拦下的。 眼前的西凉铁骑竟这般强悍,梁军究竟是怎样的一支强军,梁侯又是怎样一位豪杰啊。 俄何抬起头看向破羌城,太远看不清城墙上的情形,想来那位铸就如此强军的梁侯便在那里吧。 俄何抬起头的模样,仿佛在引颈受戮。 马岱此时已经突破到了俄何身前,战刀向前一挥,一颗大好头颅飞起。 马岱左手俄何首级,竟使出全身力气,向俄何的大纛砍去。 大纛旗杆被砍断,顿时倒了下去。 大纛既覆,带领全军转向,向着北门方向驰去。 “敌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马岱一边杀敌一边喊道。 西凉铁骑也跟着一起呼喊,虽然在万军之中,这点声音微不足道,但西凉铁骑周围的陇军能听到。 整个战场,自然没了俄何的大纛。 如此一来,便坐实了梁军所喊之言。 “敌将将旗上挂的那是什么!” 忽然有陇军惊呼。 不用说,那自然是俄何的首级。为了方便辨认,马岱挂首级时,还专门将俄何的头盔也戴了上去。远远看去,好像俄何攀附在了马岱的将旗上。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陇军前军便已经知晓俄何身死之事。 溃兵,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数万支陇军仿佛雪崩一般,顷刻间,分崩离析。 徐泽有些错愕的看着城下的战场。最初派出西凉铁骑,不过是为了打击陇军的士气罢了。背靠城墙,西凉铁骑不至于遭受太多的攻击,撤回北门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 不曾想,陇军竟使出投矛,一举将西凉铁骑击杀三成。 不止是马岱心在泣血,徐泽也是。 如果说马岱日常带着西凉铁骑受训,战时带着西凉铁骑冲锋陷阵,宛如西凉铁骑严父一般;那给西凉铁骑筛选兵员战马,操心武备的徐泽,便如同西凉铁骑之母。 子受重创,父母之痛可想而知。 更想不到的是,一向沉稳的马叔岳,竟能爆发出这般惊人的战力。 以不足两千的残军,突破敌阵,斩杀敌将,虽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了。 此战,大局已定! 陇军这四万余溃兵,即便收拢起来,也不足为虑了。丧胆之军,不但无法再度作战,还容易坏事,想来以陇军那位国师的智略,当不至于犯这般错误。 只能说,千算万算,陇国国师没有算到前军的速败,徐泽也没有算到敌将的杀招,对弈的双方都败了,败在了一颗棋子身上。 马岱以其将旗上俄何的首级告诉徐泽与陇国军师,莫将三军将士当做棋子。棋子之怒,可覆棋手! …… 陇军前军溃散而走,张既看着城外散乱的陇军,觉得惋惜无比。 若是城内有五千轻骑,定能将战果扩大,彻底吃下这数万陇军。 如今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敌将自溃,退往西方。 前军溃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中军的陇王处。 “俄何竟如此速败,莫非破羌城内暗藏梁军主力?若非如此,五万陇骑怎么可能败的这般迅速!”陇王看着如潮般的溃军从东面涌来,有些溃兵见到自家中军还会主动下马集结,等待陇王的指令。但更多的陇军却是选择了绕过中军,继续往西而去。 阿不克将主动集结的士卒带了几个过去,其中还有小部族的头人。 一番询问之后,陇王和国师都沉默了。 三千人冲阵,五万骑兵愣是挡不住,这是怎样一支强军? 梁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最终还是国师打破了沉默。 “大王,究其根本,还是陇军尚未能万众一心。陇国立国时日尚短,即便效仿汉军在军中任命了司马、校尉、中郎将、将军,但军士来自各部,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一旦遇到今日这般的主将猝亡,便会有这般溃败。” 陇王接管先零羌后,也是经历了大小百余战的,对于国师之言自然了然。 “如今形势,我军当如何行事,还望国师赐教。”陇王学着汉人的礼贤下士,躬身向国师拜道。 国师倒是坦然的受了陇王这一拜。 第43章 蛰伏 “为今之计,大王不如暂且退出金城郡,于羌地将陇军拧成一股绳,再与梁军一决高下!” “就这般放弃金城郡?”陇王声音陡然提高。 国师没有理会陇王的激动,只是平静分析道:“梁国不比陇王,梁侯此人此番不过是欲取得战略要地,安稳后方,好东出逐鹿。故而大王只需蛰伏羌地,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别说区区金城郡,便是整个凉州,甚至关中之地,大王也未曾没有机会饮马!” 饮马关中! 陇王从未想过,国师竟然志向如此高远! 虽然陇戈也曾追随过韩遂的叛军打到过关中,但那时候只是作为凉州叛军的仆从军,让他亲自带兵饮马关中,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但是,国师提出这个目标之后,陇戈竟然便一直挂在了心上,久久无法放下。 陇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虎目,片刻后再度睁开,目光灼灼的看着国师:“国师,我陇军当真有饮马关中的可能?” 国师轻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梁侯生于庶民之家,却能据有关中。可见世事无常,凡是皆有可能。既然庶民子弟能成王侯,大王又凭什么不能入主关中呢?” 入主关中!! 刚刚还只是饮马关中,如今已是入主关中,下一步国师怕不是想让我逐鹿中原了吧! 不敢想,打死也不敢想! 陇戈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国师仿佛看透了陇戈的心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陇戈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定。 “传令,后军输送辎重者速速赶路,其余将士随本王镇守于此,待后军进入羌地再走不迟!” 看陇戈的命令,这竟是放弃了与梁军交战,只想保住部分战果撤回羌地的意思。 “能屈能伸,大王不愧是大丈夫!” …… “陇军按兵不动了?”徐泽很是诧异。 这诱敌只能打一波,想再诱敌便只能再次派兵前往? 徐泽可舍不得再损兵折将了。 “主公,这陇军莫不是被打怕了,不愿再与我军交战了?”张既开玩笑道。 “陇军一支前军便有五万之众,全军定然已过十万,怎会被我军打怕。”徐泽皱眉回应。 “主公,陇王恐已觉察陇军之弊,欲以退为进,蛰伏羌地了!”张佑在一旁分析道。 徐泽与张既对视,恐怕真是这么一回事! 陇军这么一缩,麻烦就大了! “传令中军、后军及两翼,三日内于破羌城集结!”徐泽果断下令,不管陇军作何打算,先将伸出去的手指握成拳头总是没错的。 三日匆匆而过。 后军黄盖部按时抵达破羌城后,西征军便已全军集结于此。 徐泽看着分列而坐的众将士,直接开门见山:“三日之前,陇军五万前军溃败于中军校尉马叔岳之手,陇王便不再派兵前来攻打破羌。我军前军兵力不足,故而聚集全军,随我前去会会陇军,看看这陇王到底意欲何为!” “主公,陇军势大,我西征军即便倾巢而出,也不过四万余众,若是被陇军围上,怕重蹈白登覆辙啊。” “文和有所不知,三日前马叔岳与陇军交战,孤便看出陇军杂乱无章,显然是仓促成军,尚未凝为一体。孤不怕陇军出战,怕的是陇军不战而退,蛰伏羌地却引而不发。” “故而,此番全军向前,便是为了查明陇军的真实意图。若是陇王趁机围困于孤,反倒正合孤意!” 一旁的马孟起也附和道:“老师莫要长他人志气,却灭了自己威风。” 贾诩笑着颔首。 既然主公已经拿定主意,贾诩该说的也说了,自然不会多言。 徐泽瞥了贾诩一眼,哑然失笑,这老狐狸。 贾诩感受到了徐泽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意。 徐泽无奈,将目光转向在场的将士。 场上的将校目光灼灼的看向徐泽,等待徐泽下令。 “各将回营,准备出击!” 随着一声集结的号角声,梁军各营纷纷集结,从西门、北门、南门三门鱼贯而出,并行军至西面五里外一处空旷地域重新整队。 梁军的集结速度非常快,从将校归营至到达营地,只用了半个时辰。 梁军骑兵在前,步卒在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 “报,梁军已至,但看不清确切之数,我军探马一旦靠近便有劲弩从敌阵中射出。” “吹号!”陇王闻言,冷冷的下令。 陇军都是骑兵,又缺乏训练,自然摆不出什么阵型,能大概得列成楔形阵,还是因为这是陇人捕猎的常用阵型。 陇军的人数之多,也暴露无遗。 徐泽暗暗估计了一番,竟无法得出确切数量。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地连天。 这哪里是肉眼可以得出的数字,徐泽只有一个感受,陇人,太多了! 徐泽示意全军停歇,步卒迅速变更为长矛拒马阵,矛锋寒芒闪耀,只待饱饮鲜血。 两军间隔两箭之地,便不再前行。 只见陇军之中率先驰出数骑,大声的向梁军复述着陇王话语。 “我陇国愿与梁国就此停战,不知梁侯意下如何?” “告诉你们陇王,退出金城全郡,孤可以考虑宽恕尔等!” “退出全郡是不可能的!梁侯不如考虑以破羌城为界。” “绝无可能,我徐泽绝不会将本国土地出卖他国,尤其是尔等蛮夷之国!”徐泽表现的高傲异常。 “梁侯就不怕我陇国鱼死网破吗!” “要战便战废话少说!”徐泽傲然道。 第44章 武将 陇王对梁侯的强势非常愤怒,却无可奈何。 梁侯显然是洞察了陇军的困窘,故而摆出这副强硬态势。 陇军其实不是不能一战,只是吃下这四万余梁军精锐,却不是在场的十余万陇骑可以轻松做到的。 一汉当五胡,岂是虚言? 四万梁军,便可当二十万胡卒,陇王并不愿意押上全部筹码来试试这种换算的真假。 陇王的选择还很多,犯不着鱼死网破。 “孤听闻陇国国师智略过人,不知能否出来一见?” 陇军方面一片沉默。陇军上下皆知国师乃是汉人,国师自己都没有发话,旁人又岂敢擅自做主。 “哈哈哈,藏头露尾之辈,竟也能做一国之师,可笑可笑!” 徐泽对陇国国师极尽嘲讽,然而对面的陇军却毫无反应,仿佛陇军之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般。 “陇军果然有所图谋,竟隐忍至此。”张既在一旁轻声说道。 徐泽颔首,轻生轻死的陇军并不可怕,这般隐忍的陇军才是真正的可怕。 你永远不知道,隐忍之人何时亮刃。 或许永远不会,或许亮出时已经刺入你的体内。 徐泽不允许凉州有这般隐忍的敌国存在。 与如此敌国为邻,梁国便无法东出逐鹿! 然而以西征军的实力,想要击败对面的陇军已是非常艰难,要想全部吃下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徐泽自认为梁国没有这等军神存在。 徐泽自认自己在军略方面只是中人之姿。如今还能打的有模有样不过是因为生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上下五千年战例都有所涉猎,思路广,无下限而已。 以五万不到的步骑该怎么打至少十万陇骑,徐泽反正是没想到怎样才能打赢。 徐泽将目光看向贾诩。 贾诩无奈,策马上前,与徐泽并骑。 “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苦笑,拱手道:“臣不善于军争,故是战是退,还需主公自行定夺。” “当真?”徐泽挑眉。 “臣终究只是一介文士,临阵退敌,非臣所长也。”贾诩肃然道。 徐泽看着神情肃穆的贾诩,心中却有几分明悟。 以寡敌众,终究已经超出了谋臣筹划的范畴。否则以张良之智,汉高又何须韩信? 自己还是被后世的话本小说误导,以为谋士无所不能。 那些能够临阵统军的文臣,已然不再是谋臣,而是儒将。 夫将有儒将,有武将,有大将。儒将者,决胜庙堂者也。武将者,折冲千里者也。大将者,深明天地,兼资文武者也 譬如韩信、诸葛孔明、周公瑾之流,虽不能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却亦可统帅三军、摧敌斩将,这便是典型的儒将。 徐泽自认也是儒将之流,居中指挥,谋定而后动。 但此时要破局,却需要大将,文武兼资的大将。但很可惜,整个梁国也出不起这般的大将。 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武将了。 “令黄汉升、马孟起、庞令明三位将军速来见我!”徐泽向左右吩咐道。 黄马庞三人,纵观整个三国历史,也是武力顶尖的存在,此时正好是最利于三将发挥的时候。 黄忠、马超、庞德将部属交由副将统领,便迅速前来徐泽处。 “主公!”三人下马拱手,见到其他二人时,皆有些诧异。 “毋须多礼,军情紧急,我便长话短说。”徐泽看着马下三将,心中升起一股豪情,“汉升、令明、孟起,此番唤三位将军到来,乃是有要事相托。三位当知我军已陷入两难境地,陇军势大,以我军之力难以进取;然退军却是万万不可,陇军此时上下尚未归心,乃是最虚弱之时。若是让陇王从容回归羌地,则凉州再无宁日。” “故,为今之计,惟力战耳。三位将军之勇武冠绝梁国,此为我军唯一胜机!” 徐泽翻身下马,向黄马庞三将深深下拜:“梁国之兴衰,在此一战。孤以梁侯之名,拜托三位将军了!” 黄忠眼疾手快,率先托住徐泽双手:“主公何必如此,为君分忧,本就是臣属之本分。黄忠本一老卒,赖主公信重,方有今日。国既有难,舍我其谁!” 马超紧接着高声附和:“主公放心,有我三人,定大破陇军!” 庞德沉着应道:“臣定不负主公之托!” 徐泽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所谓“君以国士待之,我必国士报之”,便是如此吧。 “请主公下令!”三人齐声道。 徐泽收拾好心情,沉声下令:“平北将军黄忠、冠军将军马超、铁骑将军庞德听令!” “末将在!!!” “此战,我名之为铁铩之战。汉升将军为锋,孟起、令明二将为翼,以二万骑军为先锋!我则率三万步卒以为后援。三位将军尽管往前突击,此战,不战则已,战必灭国!” 铁铩! 黄马庞三将都是老行伍了,自然对汉铩有所了解,梁侯这是要凭借三人之勇力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得令!”三将应声如雷。 徐泽示意鼓手擂鼓,整支梁军顿时行动了起来。 梁军的鼓声让对面的陇军警觉起来,毕竟是令人厌恶的梁军,陇军不敢大意,严阵以待。 只见梁军人潮涌动,似乎在调动军队,但相隔毕竟有两箭之地,却是看不分明。 “国师,莫非梁军已有退军的意图?”陇王大喜过望道。在陇王看来,这金城郡对于梁侯而言已然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存在,不如早点放弃了事。 “大王,以梁侯之智,岂会轻易放我等离去。恐怕梁侯已经想到了计策对付我军,大王当谨慎再三。” 国师之语却是让陇王产生了一丝恐慌,莫非这陇侯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传闻梁侯乃是仙人启智,授以天机之人,难道这传闻是真的? 陇王原本稳胜的心态发生了动摇。坚固的心防产生了裂缝,则离溃堤已不远矣。 国师敏锐的觉察到了陇王的心变,却无可奈何。 “国师,蜀王何时能从汉中发兵?” “大王若是能坚持到来年之春,蜀王自然会发兵。” 第45章 金蝉脱壳 陇戈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当日国师奉蜀王之命而来时,时为先零羌豪帅的陇戈满腔雄心壮志,在国师的三言两语之下,便真的起了立国一统羌氐之心。 如今细细想来,自己不过是蜀王牵制梁侯的棋子罢了。 这位足智多谋的国师,更多的是为蜀国筹谋,而非为自己解忧。 对方本就是蜀国之臣,如此这般,倒也无可厚非。 汉人豪杰何其多也! 陇戈心中再次起了这般感慨。 但正是如此,作为无弋爰剑的后人,我便更当自强不息,向世人展现我陇人之风骨! 陇戈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眼神越来越坚定。 “子乔先生,陇国已至存亡之秋,先生非陇国之人,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以免我军败退之时连累先生。” 国师诧异的看着陇王,竟不知陇王在这片刻时间,已经起了无数念头,身上涌出决然之意。 梁陇双方,竟不知发生了何事,双双完成了蜕变。 见国师没有反应,陇王再度沉声道:“左右,将这位子乔先生送出我军!” 左右的陇军将士对于堂堂国师突然变成子乔先生还有些没有适应过来,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子乔先生送出。 子乔先生并不甘心,带着随从纵马前往附近的高山。 “传令,陇军各营严阵以待!”陇戈送走国师后,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传令仍在路上的各路义军,在临羌城集结便可。” “运输辎重的后军直接回羌地,金城郡已不可留!” …… 两个时辰后,梁军已完成变阵。 在远处山腰观战的子乔先生眼中,梁军竟赫然成了一支蓄势待发的长铩,只是这支长铩,左右两翼矛刃竟也格外的长,几乎与中间的矛刃齐平。 梁军这是要以这支奇形长铩之阵直插陇军心腹,一击毙命吗? 以陇军军阵之厚实,梁军真的能破入陇军心腹? 子乔先生没有答案,徐泽也没有。 不需要想那么多,战便是了! 这便是身为矛刃的黄马庞三位将军的想法,武将者,折冲千里者也! 如果说梁军宛如一支长铩,那陇军的军阵便如一只熊罴。 身躯庞大,皮糙肉厚,双臂却锋锐异常,引而不发。 子乔先生此时竟生出庆幸之感,若非被赶出陇军,便不能在这山腰看到两军交战,见到这平日在军中看不到的风景。 长铩动了! 长铩的三支刃矛刺出,竟锋锐异常,轻易的破开了熊罴的胸膛。 但熊罴却并不好相与,刃矛刺入之后便遭受了巨大的阻力,长铩刺入的速度越来越慢,显然这熊罴不是一般的皮糙肉厚。 局外看两军对战只有刺激之感,身在局内却感触迥异。 黄忠左矛右刀,飞快的收割着敌卒的生命,在黄忠卓绝的武艺之下,挡者披靡,竟无一合之敌。 两侧不远处的马超、庞德二人也是如此,马超长枪如龙,寒芒所至,便是死神降临;庞德长刀如虎,寒光闪耀,血光飞溅。 陇军之中也有不少勇士,陇军三将这般耀眼,自然就引起了陇军勇士的关注。 各部纷纷冲击梁军,其中的不少勇士趁机出手,试图将梁将斩杀。 但很可惜,不论是声名赫赫的勇士,还是尚未成名的勇士,皆如稻草一般倒在三将的刀枪之下。 远处高台的陇戈面沉似水,此战乃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但在梁军三将面前,勇者都是一样的下场。 “传令,击杀梁将者,赐万金,封万夫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如此重的赏格,陇军竟有些疯狂起来。 数不清的陇卒疯魔一般扑向梁军三将,竟让三将攻势为之一滞。 人太多了,不但无法施展刀枪,还严重干扰了马速! 就是这么一停滞,陇戈敏锐的发觉了战机。 “两翼骑军,出击!” 子乔先生看见,熊罴趁着肉身卡住刃矛的片刻,挥舞起双臂,攻向矛杆方向。 只要将矛杆折断,这支奇形长铩便废了! “兵多就是任性啊!”徐泽看着远处奔腾而来的陇骑,不禁感叹道。 好在步卒转向还是非常迅捷的,梁军在日常训练中便将列队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此时全军转向,防范两翼的敌骑,可以说是一气呵成,看着就赏心悦目。 陇骑对于梁军的长矛阵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梁军惯于将长矛阵摆在军阵外围克骑,对于短于骑射长于突触的羌骑而言,这种刺猬阵是最让他们难受的。 因为梁军的长矛阵后面,还有恐怖的弩阵。 梁军弩阵,连绵不绝,矢不尽则不会间断。 这让骑兵怎么打? 但此番的陇骑似乎有些不一样。 陇军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兴致勃勃而来,抱头鼠窜而归。 每名陇骑的马背上,都挂了好几面盾牌。 甚至陇骑还使出了诱敌战术,在梁军发射弩箭时便调转马头,来了个三过家门而不入。 “众人听令,待接战后再发射弩矢,违令者军法处置!”梁军将校及时应对。 两翼陇骑本就是精锐之师,可以说是陇军中战力最强的存在。 而徐泽身旁的陷阵营、积射营、辅军营、玄武锐士营等营更是梁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以步克骑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于是,山腰处的子乔先生便见识到了熊罴挥舞着双臂时不时拍打在长铩身上,但一触即止的奇观。笨重的熊罴火中取栗, 枪杆之固,竟没有产生丝毫的动摇。 熊爪之利,竟无法破开梁军的防御。 熊罴无奈,干脆挥舞着双爪掏向长铩尾部。 徐泽指挥着步卒,小心翼翼的作出应对,愣是防御的滴水不漏。 忽然,整个大阵动了。 黄马庞三将终于将面前的敌阵破开,整支长铩不由自主的往前突进了一些位置。 一直观战指挥的陇戈突然瞳孔一缩。 这梁军的长铩阵目标赫然便是陇戈。 等陇戈反应过来时,这支长铩已经即将刺到陇戈跟前。 然而陇戈不是俄何,俄何当时不敢退,陇戈身为陇国之主,自然是不能死在此刻的。 但陇戈也耍了一个心眼,他令一名身形相仿的亲卫穿着他的盔甲,依旧矗立在大纛之下。 金蝉脱壳! 第46章 挽歌 子乔先生的位置只能看到大概,看不清细节,自然是看不出来陇戈金蝉脱壳的。 实际上,战场上这般混乱,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看到这么隐蔽的行为。 除了少数亲卫,整支陇军都不知道大纛下的陇王已经被掉包。径直往这个方向冲杀而来的黄马庞三将更是无从得知真相。 不得不说,徐泽这手以黄马庞三将为矛刃的长铩战法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奇效。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时候哪边的勇将更多更强自然是大占上风。偏偏梁军这边的三名勇将都是那种可以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存在! 冷风拂面,陇戈的热血退却,从之前那种激昂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此时,梁将已然杀到了陇军主帅大纛处。 陇戈清晰的看到,代替自己坐镇中军的替身首级已经被梁将抓在手中。梁军将首级挂在马背,右手挥刀斩在大纛旗杆上。 大纛随之倒下,伴随着大纛倒下的是陇军的一片惊呼。 一声炸雷般的嗓音响起。 “陇王已死,还不速降!” 大纛周围的陇军士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紧接着,呆立在场的陇军以倒下的大纛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原本喧嚣异常的战场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一般,不论是陇军将士还是梁军将士,皆看向大纛的方向。 那里,已经没有了陇军大纛。 代表着全军主帅的大纛都没了,主帅肯定不是死就是逃了。 既然如此,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而陇军大纛,却有着更深层的含义。 被寄予厚望的陇王就这般战死(或者逃走),这意味着羌氐的建国尝试彻底失败了。 想到这层,在场的陇军心中皆蒙上了一层阴霾。 有的部族,听闻羌氐有了自己的国家,毅然放下了百年之仇,与敌对的部族携手来到金城郡。 有的部族,不远千里,耗尽部族财富,才携部众来到金城郡。 有的部族,背叛了对待其甚厚的梁侯,站到了梁国的对立面。 …… 这一切,只是因为无弋爰剑的后人,立国了! 如今,立国彻底失败。 放下的无尽仇怨还要再度拾起吗? 耗尽积蓄的部族还能继续存活下去吗? 还有颜面面对被自己背叛的梁侯吗? …… 当一个伟大的目标被立起来的时候,似乎这些都不是问题。 但一旦这个目标倒下,所有被掩盖的问题再度出现,问题似乎就变得更加尖锐起来。 放下恩仇的部族在回过神后当场血拼,至死方休。 彻底失去希望的部族有的嚎啕大哭,茫然失措;也有的,举起手中的刀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背叛者,自然是无颜以对,整个部族举刀自戕。 …… 战场,似乎更加混乱了。 陇戈没有死,但心已经死了。 所以他没有站出来告诉族人,他这位陇王没有死。 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十余万陇军,除了极少数在自相残杀的或者自杀的,少部分选择了逃离战场,但大部分陇军选择了投降。 毕竟,梁军给出了另一条路。 这是梁侯当场承诺的。 做三年的陪隶,三年期满便能成为梁人。 这似乎是一条比自己立国还要光辉的大道! 至少,在普通的牧民眼里,陇国立国,他们依旧是牧民,吃不饱穿不暖。 但成为梁人,那是可以锦衣玉食的存在。 也就是那些部族头人,心心念念的立国,好让自己的权势得到保护,可以世世代代的享有这些权势。 …… 黄忠有些发懵,明明前一刻还杀得血流成河,只是斩将夺旗,这场梁陇大战便结束了? 黄忠行军作战数十年,还是第一回遇到这般诡异的情况。 不仅仅是黄忠,两侧的庞德、马超,以及中军的众将校皆困惑不解。 在场的也就徐泽、贾诩、陇戈以及山腰的子乔先生能够大致的了解其中的原因。 羌陇立国,前因乃是羌氐之民无君无父千年,已成执念;后有蜀王刘焉遣使作梗,暗中推动。再加上陇侯韩遂的报复性禅让,让这场立国闹剧达到了高潮。 若是关中之主不是徐泽,意识不到羌氐立国带来的危害,说不定陇戈还真能成功。 冒顿单于一统北疆,给大汉带来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乱。若是陇戈也能一统羌氐,那整个西疆也将永无宁日。 故羌氐只能融入汉人之中,而不能让其自立出去! …… “陇戈当真是废物一个,坐拥十数万大军竟一战而溃。走吧,再看下去也是无趣。”子乔先生转身离去,脸上的假面也被其揭下,随意的扔在一旁。 假面下是一张并没有比假面好看到哪去的丑脸,大小眼,朝天鼻,歪歪扭扭的牙齿,再加上不足七尺的身高,这副尊容想来在大汉这个特别注重身高长相的社会,即便家世再高、才华再高也不会受到重用。 此人说起来在蜀中也是赫赫有名,丑的赫赫有名,乃是蜀中世家子弟张松,字子乔。 张子乔确实也有些许才名,但或许是因为相貌丑陋,养成了敏感倨傲的性子,一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于是便被蜀王打发到羌地鼓动羌氐给梁国添堵。 鼓动先零羌豪帅烧戈立国便是张松的手笔。 在张松的串联下,即便韩遂不让出金城郡,烧戈也是打算占领临羌立国的。 但很可惜,烧戈失败了。 羌陇国从立国至如今全面溃败,也不过持续两个月的时间。 张松遗憾不已,但这次的经历却让其阅历丰富了许多。或许再有类似的机会,他将会筹划的更加的周密,成功的几率也将大增。 徐泽并不知晓张松的存在,陇军虽溃,却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置。 十数万陇军投降,最省心的处置方案莫过于尽数坑杀。但这种方案徐泽并不打算采用,后患太多,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羌氐的汉化程度其实已经很高了,完全可以采用合适的政策融入汉人之中。 大争之世,人口,特别是这种可以直接纳入军队的人口,是重要的资源。 如今关中人口密集,凉州却人口稀少,徐泽打算将这些羌人尽数迁入关中,打散到乡里之中,取汉名,说汉话,只需要二三代,便能成为再纯正不过的关中人。 而凉州,则从关中迁出一些无地的陪隶、佃农以及游手好闲的游侠。 如此,一举两得。 第47章 变局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过去的半个月,徐泽一直坐镇破羌城,主持纳降安置事宜。 在纳降的过程中,徐泽惊闻陇戈并未战死,当日阵亡的不过一替身而已。 但徐泽却并未在意,在经历过那一战的陇军战士心中,陇王已死,那便足够了。 羌氐分散在西疆各地,这十数万陇军,已经是凉州羌氐能集结的极限了。 没了这些陇军,陇戈又能做什么呢。 这半个月,徐泽为了稳定凉州可谓是费尽心思。 首先是将武都、陇西、金城合为凉州,宁随从河东调来,正式任命为凉州刺史,张既任凉州别驾,庞令明任都尉。 有此文武三人,凉州无忧。 其次则是从关中陆续迁出二十万人至新置的雍凉二州,分发田地,免税三年。 最后则是遣使至武威,与荀公达约定互相通商,互不侵犯。 …… 荀公达虽然对徐泽不感冒,但不得不说,徐泽的示好还是让荀公达对这位梁侯产生了些许好感。 尤其是梁使向荀公达传达的一句梁侯的话,让荀公达触动颇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荀公达族叔荀悦荀仲豫说过,君与大道相违,则从道不从君。 荀公达念及此,竟对自己的所为有些动摇。 荀仲豫着述的那些观点,荀公达并不陌生。天下纷乱,一曰豪强兼并土地,以至民生凋敝;二曰世族连带为官,门生故吏视举主为君,败坏中枢执政之力;三曰复仇成风,游侠成群,败坏法度,地方失控;四曰君与大道相违,则从道不从君。 大汉中枢覆灭,天下一夜之间便成了战国之世,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后汉以郡为国,一郡太守便是府君。如今的战国不过是将这种旧俗摆上了台面上罢了。 汉室不可复,但是自己困在天下一隅,不如此作为,又能做什么呢。 特别是自己容貌已毁,此生再难为公卿。 荀攸苦闷的看向星空的东南方向。 那片星空之下,有自己的家乡,颍川。 …… 后世有句话叫做,明天与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如今的徐泽算是深有体会。 在凉州之事即将完结之时,长安来使,十万火急。 徐泽打开书信时,身形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薄薄的书信上,浅浅的几列字,却有千钧重。 太师子同公薨,君速归! 刘公乾那飘逸的书法,如今却有些沉重。 梁国太师,东南梁柱陈和,竟这般毫无征兆的倒下了。 徐泽焦急之下,只带上马孟起与三百西凉铁骑,匆匆赶往长安。 后续的一应事宜,则由平北将军黄忠代为处置。 千里赴丧期,关山度若飞。 归途中,徐泽有些心乱如麻。 陈和之死,绝不仅仅是梁国失一太师这么简单。陈和从投奔徐泽开始,便成了徐泽的主心骨。 可以说,梁国能到今日,陈和功不可没。若是没有陈和,徐泽恐怕还困居于秦岭南麓,进退失措。 而且,也正是陈和坐镇南阳,徐泽才有源源不断的钱粮征战关中,才能安心平定雍凉。 南阳西有占据汉中的蜀王刘焉,南有一水之隔的楚王刘表,东有占据颍川的奋武将军曹操以及盘踞汝南的仲氏皇帝袁公路! 没有陈和,南阳早就沦陷于各方之手。 但徐泽心绪已乱,却无法想出可以代替陈和的人选。 好在经过二十余日的疾驰,长安城已经近在眼前。 徐泽一行渡过渭水桥,早有代国相刘公乾率文武在玄武门外迎接。 “臣刘公乾拜见主公!” “拜见主公!!!” 玄武门外,梁国文武百官齐齐下拜。 “众卿免礼,国相速速为太师发丧,孤既已归,当将子同公风光大葬!” “臣已准备妥当一切事宜,只待主公归来。 “善,国相便代孤主事,处置子同公丧尸一应事宜。” 徐泽回到新修建的梁侯宫室,此宫室名为六合宫,寓意扫平六合之意。六合宫起于立国之初,直至上个月才修建完毕。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六合宫规模宏大,乃是因为六合宫修建了四次,皆不合梁侯心意,被挪作他用。如今这第五次修建的六合宫,才勉强符合徐泽的心意。 整座六合宫,说是宫室,但更像是一座坞堡。宫室一共不过三进,前殿乃是议事场所,中间的则是梁侯的办公之所,最后一进便是传闻中的后宫,空无一人的后宫。 徐泽至今未纳妃嫔,自然也不会踏足后宫,只是在中殿的书房坐下。此处摆设的胡床胡,倒是和后世的办公桌椅看起来差不多。 徐泽坐在胡床上,闭目思索。 陈和一去,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南阳的防务问题。 梁国并无人可以代替陈和的作用,考虑到王序一直镇守南阳,徐泽打算直接将其放到陈和的位置。 当然,南阳对于梁国意义重大,仅仅作为一郡之地,明显地位太低。 徐泽的想法是将昔日的汉兴再度分割出来,改名梁兴郡,与南阳郡、弘农郡并为梁州。 以王序为梁州刺史,新一轮大考中成绩卓着的法正法孝直为别驾,张绣为都尉。 按照梁国的国制,刺史负责一州军政事务,地位堪比朝中九卿。但军务方面名为一州统帅,但却不直接统兵,只掌管粮草军备。平日的练兵统兵皆是都尉的职能,但因粮草军备却只能受制于刺史。而别驾则位尊而职低,多用的是杰出的青年才俊,掌监察事务,倒是与旧汉的刺史类似。 就在徐泽苦思的这几日,陈和的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间便到了下葬的时日。 陈和无子,但既为太师,扶柩的自然便是梁国的君臣。 徐泽披麻戴孝,此刻看上去不是陈和亲子胜似陈和亲子,其余如刘宇、周行、陈昧、张言等徐泽昔日同窗紧随其后。 陈和的葬礼,也采用的是诸侯的规制,足见其在梁侯心中的地位。 陈和的墓地,葬在渭南的杜陵县。 杜陵乃是汉宣帝之陵寝,与这位中兴之主同卧一县,也不知刘询泉下有知是何种感受。 这一日,艳阳高照,整支送葬的队伍哀而不伤,按照徐泽的话说便是,子同公不喜哀戚,故表达哀思即可,却无须为陈和之去而悲恸。 梁国一统天下,方才是陈子同之期许。 “陈公,雍凉已定,接下来便是东出逐鹿。” “梁国国内康泰,百姓安居乐业。你我致太平的理想已经初步实现。” “假以时日,我定然会一统天下,让天下恢复太平之世!” “陈公之愿,太平道之愿,便由我来实现!” “致太平,安万民!” …… (本卷终) 第1章 汉旗 幽州,代国代郡境内,一支百余人的骑士擎着汉旗匆匆而行。 自从汉帝与中枢一同葬于槐里后,代国是少有的还能见到汉旗的诸侯国。 故而这支汉旗骑士并没有那么的引人注目,至少不像在并州那般,将这支汉旗骑士当做异类看待。 为首的雄壮骑士一脸风尘,却精神抖擞。 或许是再次看到这熟悉的汉旗,原本内心覆盖着阴霾的韩德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这支汉旗骑士正是从武威出发的韩德使团。 当日韩德奉荀攸之命走漠南至幽州,这一路过来,韩德都记不清杀过多少人,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这些让人厌恶的胡人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尽。出发时两百精锐骑兵如今只剩下一百一十余名,其余的不是病死就是战死,竟折损了近一半。 进入幽州境内后,代国的边境高柳城守将牵招得知韩德的来意,竟不由生出敬意。 横跨上千里胡境,此种壮举非国士无法完成。 为此,牵招还专门派了十余人加入韩德的队伍,为其引导。 韩德此行的目的自然是觐见代王刘虞。 代国的都城在蓟县,从高柳城到蓟城仍有不短的距离。 好在有代将的安排,韩德可以在沿途的驿站休整,再也不需要在漠南那般整日提心吊胆。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驿站,蓟城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蓟城远比姑臧城高大,人口更是密集的多。在姑臧,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出现车马过多堵塞城门的现象。 凭借着牵招给的信符,韩德在蓟城住了三日便得到了代王的召见。 代王如传言般的节俭,宫室摆设和一般的中人之家相差不多。至少韩德家中便和代王宫的摆设相差不远。 “别部司马韩德,拜见代王。” “韩司马请起。” 韩德起身,见到代王的容貌不禁一愣。 代王容貌瘦削,虽身材高大却满脸的皱纹,白发苍苍,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诸侯王威严。 代王似乎知晓韩德心中所想,淡淡笑道:“韩司马莫非觉得孤望之不似人君?” “臣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孤本就无意为王,只是这汉家天下分崩离析,不得不从下属所请称了代王。此举不过是安定人心之举罢了。” 韩德本就不善于言辞,只能颔首称是。 “倒是你主荀公达好胆色,竟能对抗梁逆,保西北一隅汉地。” 韩德欲言又止。 “韩司马莫急,依荀公达之策,韩司马还需南下至曹孟德处。我与袁本初好歹能说上话,这便修书一封,让其冀国为你放行!” …… 代王刘虞的书信果然好用,韩德一行经过冀国竟未受到任何的阻碍,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了大河边,随后从黎阳渡河,进入东郡。 这时,韩德发觉这里好像和主君荀公达所言大相径庭。 一路打听后,韩德才知道曹孟德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困居陈留一郡之地的弱势诸侯。在不知不觉间,曹孟德已经横跨东郡、陈留郡、济阴郡、颍川郡、陈国、东平国、梁国七个郡国之地,俨然成为中原第一大诸侯。 曹孟德其人,也从奋武将军成了骠骑将军。 甚至,在这七郡国,竟有一位大汉天子。 没错,曹孟德已经与陈国自立为帝的陈王刘宠合流。 在荀文若的建议下,曹孟德公开表示承认刘宠的皇帝身份,并以汉臣自居。 有了曹孟德支持,大汉天子刘宠自然轻易的碾压了仲氏皇帝袁公路。投桃报李下,刘宠拜曹孟德为骠骑将军,掌天下兵马;荀文若为尚书令,掌尚书台。 如今的曹孟德正带兵攻入汝南郡,准备将僭越称帝的袁公路逮回陈县。 韩德本是不通文墨的武人,对于这等风云变幻的天下格局看不懂,也没多大兴趣。他只知道主君荀公达让其去寻荀文若和曹孟德,曹孟德既然征战在外,那见荀文若也是可以的。 韩德进入东郡便已自曝身份,东郡守将夏侯惇得知后,直接派人将韩德一行送至陈县。 韩德一路南下,中原风貌与河北迥异,与凉州漠南更是天地之别。 进入战国之世后,天下似乎已经渐渐在恢复元气。河北中原的各诸侯国内都极少再见到旧汉时的弃婴,田地也长满了各种庄稼,而非旧汉时那般到处都是抛荒之地。 尤其是中原曹孟德治下,这里一片生机盎然,已经看不到当日诸侯讨董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 相对而言,反而是凉州连年征战,一直得不到恢复。 夏侯惇给韩德指派引导的乃是其副将,韩浩韩元嗣,河内人氏。 在韩浩的介绍下,韩德才知道东郡、陈留这一路都是军屯,而负责屯垦的,竟是当年流窜于河内、东郡的黄巾贼。 韩浩带着一丝自得道:“曹公收降百万黄巾贼后,苦于粮草不足,故吾献屯田之策,将投降的黄巾贼安置于东郡、陈留各地。既解决了军用问题,又使得黄巾贼不再作乱,一举两得。” 韩德连连颔首,似乎武威便已有军屯,乃是程银、马玩两位将军效仿梁军而为之。 韩浩见韩德反应平淡,追问之下才知关中军屯、民屯遍地,中原这屯田之策虽是自己所想,行于人后,不免有舞弊抄袭之嫌。原本自得的心瞬间冷了下去,自此之后,韩浩一路沉默,韩德也乐得清静,并未加以宽慰。 二人尴尬的行了一路,终于在初平九年五月,抵达了天子刘宠的帝都,陈县。 荀彧在尚书台公开接见了韩德。 韩德本以为荀公达的族叔应该是一位年迈长者,不料竟见到的是一位翩翩君子,这位主君族叔显然比主君还要年幼一些。 一阵淡淡的幽香飘来,荀令君则专心的阅览着荀攸的书信。 “韩司马辛苦了,此行韩司马横跨数千里至此,当真是国士也。”荀彧的声音非常柔和,与荀攸那被熏坏的嗓音有着天壤之别。 “荀令君过誉了,末将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公达苦心经营武威四郡,若非有韩司马这般的国士,恐怕早就支撑不住。” “韩司马这般的壮举,我当禀明陛下,昭告天下。公达所言奉陈王为帝之事当真是与曹公所见略同,惜哉代王虽忠于汉室,却不愿奉陈王为帝。而南方二王各怀心思,也不愿与曹公共尊陈王。” 第2章 仲氏皇帝 韩德听闻荀令君之言,失望之色浮于脸上。 荀彧心中暗叹,却只能如实相告:“曹公也曾为汉室之衰颓叹息,想来公达也并无二致。可惜如今的陈县天子政令不出七郡,可见天下诸侯已无一心怀汉室。无论是刘氏诸侯还是异姓诸侯,想来都是不愿汉家天子再度君临天下吧。韩司马忠汉之心,天地可鉴,不如便留在中原,为汉家天下尽一份力。公达那边,我自会遣信使前往。” “韩司马或许不知,梁侯已与公达言和,不禁通商。我遣信使无须再像韩司马那般艰难,从雒阳入关中再北上便可。” 韩德张口,却欲言又止。 “韩司马但言无妨。” “主君身边可用之人不多,马玩、程银投机之辈,不足以托付大事。故而,中原虽好,我却还是更愿回主君身边,助主君一臂之力。” “既如此,我也不强求韩司马留下。再过一个月便是梁侯大婚之日,韩司马不如便与曹公使者一同入关。” “梁侯大婚?”韩德大奇,“梁侯贵为一国诸侯,竟至今未婚?” “说来曹公还曾笑话过梁侯一直未婚,难不成有龙阳之好。如今梁侯向天下人公布婚期,想来也是想借此堵住悠悠众口。” “不知梁侯所纳的是何家女?” “阳阿王氏之女,想来是以此安旧凉人心吧。” “如此,韩德更应回主君身边了……” …… 汝南郡,平舆。 仲氏皇帝袁公路一脸平静的看着城下的汉旗。 袁氏多番算计,这才使得汉室动乱,群雄并起。 本以为袁家可以凭借旧日的威望如日中天,一举代汉。 到头来那河北袁家庶子如日中天,逐鹿有望。自己这袁家嫡子反而即将亡于汉军之手,当真是造化弄人。 “陛下,当真不调陈、魏两位将军回援?” “若是平舆陷落,叔至、文长自会护我儿周全,调回平舆一同死于曹孟德之手么?”袁术不咸不淡的反驳道。 司徒阎象决然道:“既如此,臣愿随陛下赴死!” “哈哈哈,想不到我袁公路也有子巨这般忠臣。”袁术虽然在笑,但其中的哀戚却溢于言表。 袁术称帝之初,心腹文武各有封赏,倒也算得上君臣一心,与钱粮充足、兵多将广的陈帝刘宠打的有来有回。 但随着曹孟德公开奉刘宠为帝,加入这场战事后,袁术便陷入了单方面挨打的境地。 原本刘宠虽然兵多将广,却多为庸碌之将。但这些兵将交给曹孟德后,原本兵少将多的曹孟德瞬间发挥出了惊人的战力,竟将袁公路打的节节败退。 仲氏皇帝那些忠臣良将眼见形势不妙,降的降,逃的逃,如今都城平舆只有文武数人。 大将纪灵在曹孟德刚加入战事之时便为曹孟德帐下大将许褚许仲康所斩,刘勋、张勋二将一死一降,其他如刘辟、何仪等黄巾出身的将校,早就弃军躲入汝南境内的茫茫群山之中。 唯有镇守汝阴、新蔡二县的陈到、魏延算是袁术帐下仅存的二员大将。守卫平舆城的则是火速提拔的廖化、周仓二将。 穷途末路,便是袁公路的真实写照。 “铛铛铛!”天色渐暗,曹孟德鸣金收兵了。 “奉孝可有奇策教我?我军自攻入汝南,至今已有月余。如此一郡便消耗如此时日,不知何日才能一统中原。” “汝南大局已定,主公何故如此焦急?”郭嘉奇道,自从今日早上收到陈县的来信后,曹公似乎焦躁异常。 “徐伯润已安定后方,随时可能东出。吕奉先与张扬合军,已有进犯东郡之意。东面的孙文台更是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进入汝南与我等抢夺战果。徐州的陶谦老儿似乎也想来汝南分一杯羹。我若是还不着急才是失了智!” “西面还有汉中刘焉攻梁之梁兴郡,刘表于汉水集结意图攻入南阳。颍川于文则无我将令,自然不敢擅自出兵。但南阳不可不争!” “人心苦不足啊”,郭嘉笑着道。 “谁说不是呢。”曹孟德叹息。“还好河北仍有燕代牵制住袁本初,给了我从容扩张的时机。” 提起河北,郭嘉却突然收敛了笑容。 “主公,河北恐将生变。探子回报,燕代矛盾加剧,看样子代王是准备动手解决这个隐患了。” “燕侯能征善战,刘伯安自取其辱罢了。只不过一旦河北鼎立之势被打破,最终胜者必然是袁本初。” 想到袁本初携河北之势渡河而来,曹操便感受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压力。 自己这位发小的能力,曹操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自己缺的,还是时间啊。 “主公,梁侯大婚,不知派何人前往?” “此事我已与文若书信商议过了,便让钟元常(钟繇)去好了。” “妙哉!似乎也没有比钟元常更合适的人选了。” …… 新蔡城外,吴军趁夜而来。 “敌袭!!!” 周瑜见已被发现了踪迹,也不再遮掩,直接下令点亮火把。 顿时,新蔡城外一片火光,偷袭至此的吴军竟不下万人。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汝阴,汝阴方向的主帅则是孙策。 天明之时,汝阴、新蔡两城同时升起了吴军大旗。 两城的主帅陈到、魏延势单力薄,被迫弃城而走。考虑到平舆被围,二人失望之下,一人往南,一人往北,各奔前程去也。 平舆城下,汉军攻势更加凶猛,乐进、曹仁从西、北两个方向率军攻城,已经先登成功,站稳了墙头。 “平舆城今日可下矣!恭贺主公再得一郡!”郭嘉笑道。 “传令,若是擒了袁公路,可别让他死了。”曹操淡淡道。 第3章 争锋汝南 随着平舆城门的缓缓打开,汉军纷纷涌入城中。 曹操也翻身上马,语气复杂道:“奉孝,随我见识见识袁公路的帝都。” 郭嘉应声,也上马跟随曹操进城。 城内的袁军已经节节败退,却依旧沿街道抵抗,似乎并不甘心。 “主公,平舆城内难辨敌情,不如直接屠过去!”许褚带人冲了一阵,但推进的并不顺利。 曹操脸色变幻,最终长吐一口气:“准了!” 汉军得到了主帅的允许,开始无差别屠戮,平舆城内顿时血肉横飞,火光不断。 袁术站在其修筑的高台上望着城内的惨状,竟狂笑起来:“好你个忠心报国曹孟德,竟行此屠城之举。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大汉还有何人拥戴!” 随着袁术的狂笑,皇城开始四处火起,袁术所在的高台也点起了熊熊烈火。 “我袁公路身为帝王,当以帝王死法离世!”袁术一手举着酒樽狂饮,一手撑在阑干上。 曹操见到远处皇城的火光和浓烟,勃然大怒:“是何人兵马纵火!” 郭嘉爬上一旁民房的屋顶,朝曹操喊道:“主公,我军尚未接近皇城,定是袁公路那厮自焚!” 曹操面色铁青,握着缰绳的手指竟用力至发白:“这袁公路当自己是商纣不成!” 皇城火起,袁军最后的战意消失,纷纷各自逃命。城内更多的是不甘被屠的平民在抵抗着汉军的屠戮,但手无寸铁又怎么敌得过全副武装的汉军,最终举家倒在血泊之中。 “主公,民心不可失啊!”郭嘉劝谏道。 “陛下与汝南交战多年,早就失了汝南民心。如今吴军将至,不纵军掳掠如何能骤然提升士气。便以这些伪帝臣民之血来助我军大破吴军好了!”曹操冷漠道,同时,内心却暗道,如此,天子便不会疑我有异心吧。 …… 陈县陈王宫,尚书令荀彧向着年迈的天子讲述着平舆战事,这位五十七岁的老年天子满意的点头。 “曹骠骑不愧是国之栋梁,袁公路跳梁小丑,终食恶果矣。朕欲令曹骠骑任丞相,荀令君以为如何?” “曹骠骑常年在外征战,臣以为不宜领丞相事。” 刘宠貌似浑浊的双目精光一闪而逝:“那不然荀令君来做这丞相?汉室衰颓,朕也老迈,当恢复丞相,以应万全。” 荀令君一愣,无奈道:“臣才学疏浅,恐难以担此大任。” 刘宠笑道:“那荀令君以为何人可领丞相一职。” “陛下不如以冀侯袁本初领汉相。” “袁本初自领冀侯,以河北为封国,败坏汉制,荀令君举此人为相,莫不是在说笑?” “冀侯若是愿为丞相,岂不是社稷之福?” 刘宠沉默,半晌后才道:“如此,便由尚书台拟诏,送往河北。” “臣领旨。”荀彧恭敬的下拜告退。 …… “都督,前方急报!” 新蔡城内,周瑜将探马送回的情报展开。 只见上面写着:“初平九年六月,汉骠骑将军曹操率军攻破伪帝都城,伪帝袁公路自焚宫室,汉军大掠平舆城三日。” “传令,全军拔营,进攻平舆!”周瑜将情报握在手中,“另,派人与伯符将军联络,两军会师平舆,活捉曹孟德!” 随着周瑜一声令下,新蔡城中三门齐开,吴军鱼贯而出,于城外列阵。 周瑜策马前至三军阵前,满意的看着阵列严整的吴军。 “出发!!” 孙策发出了进军的指令,汝阴吴军也拔营西去。 “报!吴军两路兵马,正向平舆而来!” “来的好快!这两路莫不是又是孙策周瑜所领?” “正是!” “孙文台自从坐断东南后,便极少亲自领兵,倒是让他练出了两名独当一面的青年俊秀。” “大兄,便让我独领一军来会一会吴军这青年俊秀!”一旁的曹仁不服请战。 曹仁年近三十,却从未独当一面,也未被曹操夸过青年俊秀,如今见曹操这般夸赞敌将,自然是不服。 “主公,子孝将军既有此战意,不如便让其领一军前去阻击吴军。”郭嘉在一旁建议道。 曹操颔首:“奉孝、仲康、子和,你三人随子孝领军二万前去鮦阳,汝阴方向吴军进军必定会过鮦阳,你只需将吴军堵在鮦阳十日便可。十日一过,若是我未派人前来,你便率军退往项县!其余诸将,随我先破新蔡方向吴军,汝南乃陈县门户,绝不可落于吴军之手!” 曹仁、曹纯、许褚、郭嘉出列领命而去,曹操也起身出城。主动出击,才是他曹孟德的用兵之道。 袁术自焚的消息随着溃散四周的袁军逐渐传遍整个汝南,周瑜一路而来,竟未再遇到任何阻拦。甚至有不少城邑主动向吴军投诚,显然是被汉军屠城的消息吓坏了。 周瑜自然乐得接收这些城邑,但行军速度却不免停了下来。但周瑜也并未在意,他这一路离平舆要近的多,慢一些等等伯符那边也是好的。 抵达葛陵时,周瑜驻马在舆图上思索了好一阵,最终下令全军北上,竟是往鮦阳方向而去。 显然,周瑜所谓的会师平舆只是个幌子,鮦阳才是其与孙策的会师目标。 而已然入驻鮦阳的曹仁,对此却浑然不觉。 “将军,吴军已至鮦阳四十里!” 曹仁起身看着舆图,学着曹操的习惯向郭嘉问道:“吴军已至,军师可有何妙计?” 郭嘉不在曹操身边时,倒是没有那么放浪形骸,此时便严肃道:“子孝将军且看,汝南水文复杂,郡内有多条水路皆是通往吴境。南船北马,吴军以水军见长,定不会放弃水路优势。故而,我担心南路的吴军也会趁机向鮦阳进军!” “如此,吴军岂不是将被我和大兄夹在当中!” “吴军无利不起早,定然不会与我军主力死磕。怕就怕吴军还会继续往汝南增加兵马,占领汝南各县邑。” “决战是假,占地是真?吴军未免也太狡猾了吧!”曹仁瞪着他的牛眼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以孙伯符、周公瑾二日的风格来看,也不无可能。” 第4章 二次改制 葛陵城外二十里,吴军停下了进军的脚步,开始休整。 “如何,可有发现汉军探马?”周瑜向掌管探马的校尉潘璋道。 “确实有汉军探马踪迹!” 周瑜微微笑道:“那便继续往北,注意隐蔽行迹!主公的后军此时应当已经进入汝南,这汝南,我东吴,要定了!” …… 中原虽然纷争不息,关中却已然平息了干戈。 初平九年的梁国,与往年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喜事的不断。 梁侯徐泽班师回朝后,代国相刘宇、绣衣卫指挥使贾诩为首的数十文官联名上书梁侯,请求梁侯为梁国社稷计,立后纳妃。 徐泽或许是被金城郡一战所感,又或者是因太师陈和之死触动,竟没有推辞的应允了此事。 令梁国文武诧异的是,梁侯不但下诏为自己立后纳妃,还给梁国这些至今未婚的文武官员也大肆指婚,颇有一副我被迫成婚你们也别想独身的架势。 代国相刘宇首当其冲,被徐泽指了征西将军马腾之女为妻,此举直接让茂陵马氏成了关中第一大族,让马腾惊惶不已,屡屡要求辞官告老却不被允许。 紧接着被指婚的便是性情如野马的冠军将军马超,徐泽直接给他指了弘农杨氏之女,如今看来倒也门当户对。 积射将军李空娶了皇甫家之女,陷阵将军胡猛娶了南阳大族李氏之女,辅军将军张佑娶了天水姜氏之女,虎威将军张绣娶了河东卫氏之女…… 在一口气指了二十余桩婚姻后,梁侯这才停下了月老的工作,开始谋划梁国的二次改制。 至于梁侯自己,经过层层筛选之后,竟定了阳阿王氏之女为后,并纳了弘农杨氏、河东卫氏各一女为妃。 如此一来,整个梁国的文武俊秀,便与国内那些旧日的世族绑定在了一起。 如此行事,乃是徐泽与刘宇、宁随、贾诩等重臣商议后的结果。 梁国境内的那些大族都已经被打击过了一遍,若是不加以拉拢,很容易便退化为豪强,到时候便如旧汉豪强那般割据乡里,反倒徒生祸患。 但如今用没有根基的梁国文武俊秀来拉拢这些旧世家,有联姻的名义,往后从这些世家中要钱要粮要人阻力也会少不少。 至于茂陵马家这梁国第一大世族,马腾、马超、马岱、马休都是武人,除了马岱还有些文气外,皆是纯粹的粗鄙武将,完全没可能出将入相。这般武将世家所能产生的影响力将会随着天下太平而逐渐消退,后汉时的茂陵马家便是这般衰落的。 征西将军马腾生性谨慎,也不会因势生骄。 二次改制,也是为了抑制世家豪强应运而生。 首先,徐泽将科考制正式列为梁国第一选官制度,察举制彻底废除。 梁国各地的官学设立也有数年,已经教授出足够的士子,推出全国性的科考,正当其时。 梁国的科考制乃是参照历史上的唐宋明之科举,分文武二门大科,文武并重。 过了科考的文武士子,皆入郎署为郎官。 为此,徐泽恢复了旧汉的羽林军,将这些过了武举的郎官编为羽林郎。 凡羽林郎者,入伍直接从什长做起,还会授予第二级公士爵。 而文官,则以郎官身份分发各县为佐吏一年,期满再回郎署至中枢各部为吏一年,如此一年再进行考试,以成绩定官职。 此时的郎官,方可被安排至各县为令为长。 选官制度之后,便是中枢各部的重新调整。 梁国行国相制,以国相统国事,国相开府,是为相府,相府之下为吏、民、礼、兵、刑、工、商、医、学九部,国相及九部尚书皆享受旧汉三公待遇,九部佐官如同九卿。 国相之外,又置大将军,大将军开府,是为军府,军府统全国兵马,掌戎事。大将军之下为重号将军,有四镇四征;重号将军之下则为名号将军,有四平四安。四镇四征重号将军与四平四安名号将军在自己的序列内不分先后,职司不同。再之下则为杂号将军、校尉、司马等职。 国相、大将军权责之重,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梁侯本身反而如同虚设一般。没有梁侯,梁国也可自行运行下去。 徐泽这般设置,明显有临时改制之嫌。 梁军不日东出,徐泽自然是要亲自领军的,这个大将军,只好暂且悬空。 而国事方面,有国相操劳,自然也不需要徐泽事必躬亲,只需要在大方向上把控便可。 在筹划了数月之后,徐泽公布了改制后的梁国文官官职。 国相刘宇,吏部尚书周行,民部尚书杨阜,礼部尚书赵衢,刑部尚书陈昧,兵部尚书贾诩,工部尚书马钧,商部尚书张言,医部尚书张机,学部尚书张昶。 大将军未置,其下四镇将军分别是镇东将军张济、镇西将军马腾、镇南将军王序、镇北将军姜叙;其后的四征则是征东将军徐晃、征南将军黄盖,征北将军黄忠,征西将军马超。 之下的名号将军则为平东将军胡猛,平西将军庞德、平北将军张绣、平南将军李空、安东将军张佑、安西将军张顾…… 名号既定,文武百官又凭借着在平雍凉一战中的功勋,增爵加禄,便不再赘述。 …… 初平九年九月初七,梁侯大婚。 由于早在半年前,梁侯大婚之事便已昭告天下,一时之间,长安城宾客云集,天下各路诸侯纷纷派出使者前来恭贺。 当然,这些使者有没有带着其他的目的而来,便无人知晓了。 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陈县大汉天子的使者,颍川钟繇钟元常了。 钟繇此时的官职乃是黄门侍郎,算得上是皇帝的近侍之臣,可见陈县天子对梁侯的重视。 时值战国之世,世人都对这位陈县天子并不感冒。但由于天下诸侯,除了刘姓诸侯无一称王,显然汉室懿德尚在,这些诸侯也不会在明面上反汉。 至少,梁国还是在明面上给足了陈县天子颜面。 第5章 唇枪舌剑 诸侯会给陈县天子面子,但诸侯王却不见得。 楚王刘表派的使者乃是荆州名士蒯良,而蜀王刘表的使者则是益州名士张肃。 二人虽素有清名,但对于自家主公雄踞一州之地尚且只是称王,而陈王区区陈国一隅之地竟敢称帝还得到了天下人的默认便大感不忿。 这不,二人见陈县天子的代表钟繇到来,便走上前去,将钟繇堵个正着。 “不知道钟侍郎此行是代表曹孟德还是代表陈王而来?”蒯良朝钟繇拱手,不咸不淡道。 钟繇正色道:“繇自然是代表天子而来!” 张肃肃然道:“天子殉难槐里,未留子嗣,钟侍郎莫非在戏弄我等?” 钟繇愈发恭敬,朝东方拱手道:“天子虽出自陈藩,然光复汉室之心天下人皆知!昔日黄巾之乱,天子便以其威德护得陈国周全。先帝殉难之后,天下宗室无人敢担大任,唯天子以陈国一隅之地举起汉室大旗,与伪帝抗争到底。却不知彼时天下宗室何在!而如今以楚、蜀二藩国自居之人还记得高祖世族否!” 蒯良强辩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天子之位岂能如此儿戏!要我说,天下宗室,谁能复汉者当可继位大统!” 张肃也道:“正是,如世祖那般重铸汉家天下之宗室方可为帝,区区陈王,岂能服众!” 钟繇还遇争辩,却听闻一旁有人大笑不止。 三人环视,却见大笑者竟是梁侯徐泽。 钟繇朝徐泽一拜:“不知君侯何故发笑?” 徐泽朝钟繇还了一礼:“我所笑者,乃是楚蜀二使所言有失偏颇。” 蒯良也是一礼:“请梁侯指教。” “方才子柔所言如世祖那般重铸汉家天下之宗室方可为帝,其实不然。当今天下已复先秦战国之世。故,惟有如秦始皇帝那般一统天下者,便可称帝!” 此言一出,便是直接否定了陈县汉室的正统性,更是揭破了刘家仍坐享天下这个谎言。 不等三人辩驳,徐泽直接看向张肃。 “这位想必便是蜀王之使张肃张君矫,君弟张子乔在金城做的好大事,差点便使得整个汉境西疆烽烟四起。若非天命在孤,恐怕陇羌便成了西疆之生死大患!孤不知君矫先生还有何颜面来我梁国!” 张肃正欲争辩,却直接被徐泽打断。 “蜀王前番派兵攻入梁国,却被我梁军挫败,只能黯然退兵。梁蜀已形同敌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孤之婚宴,却也不欢迎蜀王之使。来人,送客!” 张肃面色铁青,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未说出便被驱赶出了六合宫。 蒯良见状,心中不免打鼓,好在楚军只是陈军汉水,并未攻入梁国境内。世人皆不知梁侯为人,如今方知梁侯之刚。 钟繇见张肃直接被赶出了婚宴,却依旧言道:“君侯所言差矣,天下诸侯莫非汉臣,以君侯方才所言,莫非要以臣弑君?” 徐泽面对钟繇,恢复笑脸道:“敢问钟侍郎,若是曹孟德辅佐陈县天子一统天下,钟侍郎以为曹孟德当如何自处?” 钟繇脸色一白:“君侯说笑了,曹骠骑若是辅佐天子匡扶天下,自当位极人臣。” “若是曹孟德欲代汉呢?陈县天子是让还是不让?若是不让,曹孟德还不如不尊天子,如我等这般以诸侯自居岂不美哉?” 钟繇苦笑:“君侯何必如此诛心?曹骠骑忠汉之心,路人皆知!” “汉失其鹿,已成定论。在座的诸侯使者云集于此,可不就是为了达成此共识?” 钟繇环顾四周,见诸侯使者皆停下了闲谈,看向这边。 “曹骠骑忠于汉室,日月可鉴!天下人心思汉,又岂是尔等野心之辈所能感知!既然今日乃是虎狼之会,钟远常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钟繇言罢,愤然离去。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蒯良和梁侯身上。 蒯良一叹,只好拱手向梁侯告辞。与此同时,在堂中另一侧的代王使者齐周也默然离去。 至此,一帝三王之使皆已不在堂上。 徐泽见堂中氛围冷了下去,竟哑然失笑。 “彼辈以汉室宗亲自居,仍以刘氏为尊,不免可笑。若问天下名族,刘氏已衰,舍袁氏其谁!” 徐泽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冀侯袁本初之使许攸。 “莫非袁本初欲效仿其弟称帝?”燕侯公孙瓒使者关靖不客气道。 许攸傲然道:“我主便是称帝又有何不可,今日不称帝乃是我主自谦德行不足,故而以冀侯自居。” “袁本初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其下属却昏昏如斯。” 许攸一看,却是吴侯之使张昭。 “张子布,你什么意思!” “昔日我家主公孤军讨董,皆赖盟主袁本初之德。故袁本初德行,我吴臣自然知晓。”张昭嗤笑道。 张昭不提讨董之事还好,一提此事,不免勾起在座诸侯使者心事。 许攸反应最快,瞟了梁侯一眼,却并未看到梁侯有何异色,故意道:“梁侯当日乃是董贼盟友,张子布旧事重提,莫非是想重提吴侯与梁侯旧怨?” 徐泽闻言,冷冷的瞥了许攸一眼,并未言语。 张昭心中一紧,此行可是他主动向吴侯请来的,梁国与吴国一东一西,正适合行连横之事,共击曹孟德。若是因为自己言语惹得梁侯不快,坏了梁国邦交,那自己还有何颜面回去见吴侯。 “此一时彼一时,许子远莫非乃是刻舟求剑之楚人后裔乎?”张昭一边嘲讽许攸,一边向梁侯表示吴侯早已将旧事翻篇的立场。 许攸闻言直接反唇相讥:“重提旧事的难道不是你张子布?” “噗。” 徐泽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攸和张昭皆愕然看着梁侯。 “诸位皆是贵客,今日乃是孤大婚之日,有什么旧怨明日再辩如何?”徐泽恢复了和善的笑容,“恶客自去,在座的都是嘉宾,孤一视同仁,皆鼓瑟吹笙相待!” 此言一出,满堂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出现过。 第6章 相王 黄昏来临,昏礼如期进行。 徐泽父母皆不在人世,老族长徐产、恩师范举皆已亡于伤寒,天下之大竟找不到适合充当徐泽长辈的存在。 徐泽无奈,只好省却了相应的流程。 饶是如此,徐泽依旧感觉自己仿若木偶一般,被动的进行着繁琐的礼仪。身为诸侯,昏礼自是按照诸侯的规制,其繁琐程度不言而喻。 夜幕降临,昏礼这才结束。 六合宫后殿,徐泽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夫人,王氏。 王氏年方十八,按照汉时习俗,已经算是老姑娘了,但在徐泽眼中,这般年龄不过一高中生而已。 “夫人早日歇息,我尚有公务未处置。” 言罢,徐泽落荒而逃。 “君侯……”王氏惊呼,却已然不见徐泽踪影。 次日破晓,侍卫见徐泽如往日般从中殿书房走出,皆不免诧异。 徐泽对侍卫的眼神仿若未见,径直往后殿走去。 “夫君可是嫌弃妾身?”王氏一夜未睡,看那眼睛,显然哭的时间不短。 徐泽轻轻摇了摇头:“国事繁重,夫人多心了。” “可是国事再是繁重,夫君大婚当夜却留妾身一人独守空房……” 王氏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高中生。 徐泽强压着心中的罪恶感,故作冷漠道:“梁国有制,后宫不得干政!” “妾身知道了。”见恶了梁侯,王氏噤声,不敢再说。 “孤出身庶民,一路不曾懈怠,方有今日。如今天下纷扰,梁国边境纷争不断。孤不愿有儿女私情牵绊,且你尚且年幼,故而你二十之前,我不会动你。望你与杨氏、卫氏平日多习诗书,生儿育女之事容后再说!” 王氏不敢多言,多年的世家教养让她不敢违逆夫君,更何况这位夫君还是一国之君。 徐泽摇了摇头,离开后殿,回到了中殿。 早膳过后,各诸侯国使者纷纷汇集到了六合宫前殿。 徐泽看向在座的使者,向一旁的礼部尚书梁衢示意。 梁衢会意,宣布道:“诸位来此,想必也已得到了自家主君的授意。汉失其鹿,天下人皆可逐之。故而昨日吾主将刘氏宗亲使者驱走,便是为了今日之盟。” 许攸率先道:“梁侯在书信中语焉不详,今日当揭开谜底了吧。” 徐泽笑道:“那是自然,今日之盟,乃是吾等诸侯君子之约。内容有三:一、与盟者互相承认对方身份,但不得称帝;二、逐鹿不得勾结外族;三、胜者不得将败者族诛。” “互相承认身份?”张昭不解道,“此话何解?” “冀侯与吴侯不欲更进一步?” 许攸与张昭对视一眼,却又互相嫌弃地将视线转开。 “梁侯这是欲相王?” “一州之主为王,一郡之地为公,子远以为如何?” “我无异议,刘君朗、刘景升尚敢称王,我等何必居于其下!”许攸当即赞同。 “我赞同!”关靖紧随其后。 “我也无异议!”徐侯使者糜竺道。 “我更无异议!”张昭自是不甘落后。 …… 最终,堂中各家代表皆对此盟没有异议,约好了各家于初平十年正旦昭告天下。 没错,各诸侯约定依旧沿用初平的年号,而不用陈县天子的建安年号,显然是赤裸裸的否认陈县天子。 加入此盟的分别有占领关中、凉州、南阳的梁王徐泽。 全据冀州,并往并州、青州渗透的魏王袁绍。 占据辽西、辽东并对代国蠢蠢欲动的燕王公孙瓒。 占据扬州,且正在与曹操争夺汝南的吴王孙坚。 占据徐州,正在侵袭兖州、青州的淮王陶谦。 占据交州,并不断往南扩张的越王士燮。 占据河内郡的温侯吕布与占据上党郡的张扬则是唯二参与了此盟的一郡之主。 此八家约定互相承认,自然是将汉家抛之脑后。 故而,拥戴陈县天子的曹孟德、蜀王刘焉、楚王刘表、代王刘虞自然而然成了此盟的敌人。 虽然盟约内没有推翻汉室的条款,但汉太祖白马之盟可是明确了“非刘氏不得封王”的,这些拥汉或者和汉室有关联的势力天然便是白马之盟的拥护者。 盟约缔成,各家使者便各自踏上归途。尤其是交州的使者,归途何止千里之遥。 …… “主公如此急于称王?”贾诩有些不解问道,在他看来,徐泽并非那种特别在意虚名之人。 “文和可知是何人提出相王之议的?”徐泽微微一笑,故意考校道。 “河北袁本初?”贾诩不假思索道。 “文和这回却是猜错了。”徐泽哈哈一笑。 “那是何人?”贾诩有些诧异。 “当然是燕王了。” “公孙瓒?此人倒是不难理解。”贾诩恍然。 公孙瓒自立燕国,可是形同反叛的,在与代王交战过程中天然落於下风,故而极其需要一个王爵来拉平自己与代王的地位差距。 “我原本只想称公,既然公孙瓒这么大胆,那便直接一步到位好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称王也好,倒是可以将二十等爵的最后两爵落于此处。”贾诩赞同道。 “既然文和也赞同,那便说明此棋我并未落错子了。”徐泽看向贾诩,“但在这之前,却是需要将武威那枚钉子拔掉。荀公达一日不驱赶走,我便一日不安。” “武威不过荀公达一人可称人杰而已,何须主公亲自动手。” “也是,那便遣征北将军领军好了,文和加军师将军随军。梁国上下,唯有文和可以智敌荀公达。” 贾诩摇头笑笑,接受了徐泽的委托。 黄忠接到任命后欣喜不已,本以为自己这个征北将军徒有虚名,不想却是第一个动兵的。 “汉升将军,此战以将军为主帅,征西将军马超为副,平东将军胡猛,平西将军庞德、平北将军张绣、平南将军李空皆随军出征,务必以雷霆之势,将荀公达击败!” “黄忠必定不辱使命,将武威等四郡收入梁国!”黄忠朗声道。 “明日我在玄武门为大军饯行!” …… 第7章 潜龙于渊 次日,说是饯行,但却只是将军饯行。 北征军四万兵马早在上个月便已经开始陆续在榆中、令居两地集结,想来如今已经集结完毕,差的只是统军的将军。 玄武门外长亭,徐泽举杯肃然道:“汉升、文和、孟起、重思、令明、文锦、叔逸,且饮此杯,望诸君旗开得胜,孤在长安等候诸君凯旋。” 黄忠、贾诩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徐泽一拜,便纷纷转身跨上战马,往北驰去。 杯酒送君渡渭水,万里征途凯旋归。 徐泽轻轻吟诵自己脑海中涌出的这么两句诗句,心中莫名有些伤感。都说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希望有汉升、文和这等猛将谋臣领军,北征军能够速速平定武威四郡吧。 “主公,各诸侯国使者已经陆续踏上归程,想来相王之盟一旦昭之于天下,定将引起轩然大波,主公还须早做绸缪才是。”国相刘宇在一旁谏言道。 徐泽收回思绪,问道:“东征粮秣筹集的如何了。” “若是我军取虎牢关而止,此时已足备矣。” “公乾辛苦了。”徐泽转身看着这位梁国国相,繁重的公务之下,刘宇已有些老态,白发藏在发髻之中,已经颇为显眼。 刘宇见徐泽这般言语,竟哑然失笑:“主公何必如此,梁国如今蒸蒸日上,臣等些许辛劳又有何妨。臣再辛劳,却又哪能及得上重思、叔逸那般在沙场上以命相搏辛劳。” “也罢,公乾只需再支撑个十年,天下必定归于我大梁!” “十年?”刘宇苦笑道,“臣自当尽力而为。” 徐泽拍了拍刘宇肩膀宽慰道:“我等离开故土至今已十六年矣,如此看来,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罢了。” “二十六年从一介寒士至天下宰执,臣也不负此生了。” 徐泽与刘宇对视,皆大笑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闻鸡起舞之时。 …… 初平九年十二月,河东。 此时的大河已经冻得如磐石一般,不少车马直接踏冰往来两岸,倒是便利不少。 而梁军更是使用一种唤作“冰撬”之车,此车无轮,只有两根横木,以钉上特制防滑马蹄的驮马拉着,专门在大河冰封之时行于大河之上,竟比马车还要好用。 “征东将军”,镇东将军张济向这位梁军新贵拱手,“我奉长安之令特来换防,此乃梁侯手书。” 徐晃双手接过梁侯手书,验明无误后便开始与镇东将军办理换防之事。 “征东将军此行想必是要收河南尹入梁国,据我探子回报,雒阳似乎发生了一些变故,还望征东将军当心。” 徐晃向张济一拜:“徐晃拜谢镇东将军,河东与赵、温两国交界,上党赵国不足为虑,但河内温侯却不得不防。镇东将军与温侯曾为同僚,当知此人虎狼之心。” “主公曾言温侯乃世之鸠虎,我自然不敢大意。” 徐晃看着张济,欲言又止。 “公明将军但言无妨。” “主公上个月书信与我,言河内冢虎即将加冠,望我多加提防。” “冢虎?这是何人?” “河内司马懿!我曾打听过此人,听闻此人年方十九,并无惊世之才。但既然主公如此言语,我等还须仔细提防才是。” 张济听闻所谓冢虎尚未加冠,便不再放在心上。当日徐泽所言卧龙、凤雏、冢虎之语并未传开,张济自恃统军数十年,对于这等黄口小儿完全不放在心上。 徐晃见张济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也只能拱手告辞。 …… 雒阳城,这座旧汉故都此时便如大汉一般,已经没落,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董卓迁都时不但将雒阳周边人口掳掠一空,更是一把火将雒阳城烧成白地,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 之后朱儁率军讨伐李傕,驻军雒阳,修缮了一些屋舍,这才将躲入深山的一些百姓吸引回了雒阳。 朱儁去后,雒阳有了一些零散的聚落,恢复了些许生机。 但直到今日,才有兵马再度来临。 “兄长,你再给我讲讲雒阳城的繁华如何?”说话之人带着一些幽州口音,声音粗犷。 “旧日再怎么繁华又有何用呢。”这个声音也是幽州涿郡口音,还带着浓浓的伤感。 “兄长何必如此伤感,我等此番来此,可不就是为了将这废弃的雒阳城再度经营起来。汉室衰颓,我辈更应自强才对!” “云长所言极是!”刘备从伤怀中解脱出来,“惟有自强,方能匡扶汉室!” 原来,这路兵马竟是销声匿迹多时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讨董结束后,刘关张三人跟随公孙瓒返回河北,但由于虎牢一战公孙瓒与刘备嫌隙更深,公孙瓒直接给了刘备一个平原相之职,连兵马也没给,便带兵回了幽州。 刘备在平原没经营多久,冀州便落入了袁绍手中。随后便发生了徐泽建侯国,天下诸侯效仿一事。 平原国虽属青州,却在河北境内。 刘备见袁绍势大,显然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却又不想在这位冀侯国内效力,便干脆弃了平原国,带着数百心腹,与关羽、张飞、简雍过上了流浪军的生活。 而一直跟随刘备的牵招、田豫便因此脱离了刘备,回了幽州。牵招投了代王刘虞,田豫则在燕侯军中任职。 刘备的流浪军沿着大河一路往上游而行,参与曹操平定兖州黄巾之乱,也曾收降了数千黄巾降卒 。但刘备根本无力供养数千降卒,只能将降卒解散。 也正是这个过程中,刘备得知河南尹一带尚不归属任何势力,虽没有多少人口,但也算是一个落脚之地。 刘备便干脆带着自己这数百人在大河沿岸的巩县寻了一处荒废的庄园住了下来。 而这一住,便住了三年。 这三年内,并无诸侯关注到这小小巩县的庄园,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一边耕读,一边招募流民编练兵马,竟渐渐成了气候。 初平九年之初,刘备的庄园内已经有了三千青壮,虽然武备不足,但已经被操练的有了一些精锐的味道。 有了三千兵马,刘备便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不断派人往雒阳方向打探情报。 第8章 野望 此时的刘备,行军打仗不见得有多少经验,但治民却已经是一把好手。 刘备走出庄园后,便直接将自己摆在了巩县县令的位置。 巩县如今已有近万人居住,但多是流民迁徙至此,私斗不断。 刘备手中握有三千精锐,治民自然是手到擒来,整个巩县秩序焕然一新。 但刘备并不打算做区区巩县令,匡扶汉室靠一个万人的巩县可不行。 河南尹东南两面皆是曹操的地界,北面则是河内温国,西面则为梁国地界。 刘备哪边都惹不起,但自己本就没有什么本钱,本着赌一把的心态,刘备竟欲将雒阳变为自己治下。 刘备在初平九年一年,都在为进军雒阳做准备。 整个河南尹虽然已经不复旧日繁华,但各县加起来也已经有十余万人口。刘备在掌控巩县后,便不断地将其他县的人口往巩县拉拢。不听从拉拢的那便直接派出青壮,毕竟总有些人不识好歹不是。 而一些如同刘备那般的庄园主,刘备就派出简雍前去劝说。能够经营起庄园的,自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对话,总是更轻松一些的。 于是,在初平九年年终之时,刘备已经能够带着万人进入雒阳旧址。 雒阳虽然被烧成了废墟,但夯土修建的城墙却不至于被烧塌。 冬日乃是农闲之时,能够抽调出大量的闲置劳动力。 于是,这个冬日,雒阳竟似乎恢复了旧日的繁华,数万人在雒阳城忙碌着。 修缮城防,修建屋舍,疏通护城河,忙的不亦乐乎。 此时刘备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引起周围诸侯的注意。 只要能守住雒阳城,自己便有了与其他诸侯对话的资本! 雒阳城占地广袤,修建完屋舍,甚至还有许多空地可耕种。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将周边的十余万人口迁入雒阳城内,刘备是可以一边守城一边自给自足的。 冬日大雪纷飞,刘备的心中却有熊熊烈火燃烧。 大汉衰颓之际,自己于雒阳坚守,哪怕最终没能守住,亦可名扬天下! …… 徐晃换防到弘农郡后,直接将驻地搬到了函谷关。 此函谷关乃是汉武帝之时为了扩充关中之地迁移至新安东界的新关,出了函谷关便到了河南尹地界。 徐晃此举自然是为了开春之后东征方便。 按照徐晃的设想,东征首站便是虎牢关。只要拿下虎牢关,梁军便进退自如,进可取荥阳重镇,全取河南尹;退也可保住成皋、雒阳等地,从容用兵。 为此,徐晃派出了数批探马往东,探明河南尹敌情。 按理说,河南尹除了东面的荥阳已被曹孟德派人占领,虎牢关及其西面是不存在敌人的。 但偏偏就出了意外。 探马回报,有一股兵马已经占了雒阳城,正修缮城防,从四周县邑迁移人口进雒阳。 “可有探明是哪路兵马?”徐晃一贯谨慎的性子让他不敢大意,自己以降将身份加入梁国,寸功未立便身居重号将军之列,不但自己惭愧,国内也有诸多宿将不服。 此番东征若是不能顺利将雒阳收入治下,自己将无颜面对信重自己的梁侯。 “雒阳城内兵马数量不详,城上挂的乃是汉军旗。” “汉军旗?曹孟德这么快的动作?”徐晃蹙眉,若是曹孟德派人进驻雒阳,那东征就难打了。 军情未明,徐晃不敢轻举妄动,又继续派出了几波探马。 这回带回了更确切的情报,占领雒阳的竟是巩县来的兵马,为首的三位将军分别唤作刘备刘玄德、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益德。 其他两人自己未曾听闻,但这关羽关云长,却似乎有些耳熟。 徐晃沉思了半晌,当年自己还是游侠之时曾结识一名唤作关羽关长生的游侠,不知是否便是这关云长。 为了稳妥起见,徐晃一边派人向长安汇报雒阳的情况,一边继续打探情报。 七日后,长安回信,将雒阳城这三人的情报送到了徐晃军中。 徐晃这才知晓,这关云长还真就是昔日好友关长生。 梁侯的情报详细介绍了刘玄德、关云长和张益德的昔日讯息,虎牢关一战三英战吕布更是讲述的详细异常。 徐晃看着这些情报,竟生出了与刘关张三人结交的心思。 但梁侯明确点出刘玄德不可能会屈居人下一事,却是让徐晃熄了这心思。 既然分属两方,那便是敌人。 刘玄德已经开始经营雒阳,那自然是留他不得。 徐晃当即下令集结兵马。 原本还想在春耕后进军,但事态紧急,也顾不上集结大军了。 函谷关大营只有三千骑兵。 徐晃选了一个大雪之日,带着这三千骑开出函谷关,奔袭雒阳。 …… 雒阳城西门,张益德正抱着一坛酒督工。 大雪之日,雒阳城的修缮却未停下。 前几日西面驰来的探马让刘备起了警觉之心,当即下令加快修缮工作。 有了酒肉加餐,施工的民夫倒也没有多大的怨言。 反正这年头庶民都是烂命一条,这位刘玄德将军好歹待人宽厚,又赏罚分明,雪日施工还有酒肉加餐,总比往年只能窝在窝棚里挨冻要好得多。 西门这边当年迁都为了搬运大物件,董卓下令拆了一段城墙,如今只能加紧补上。 雪越下越大,到了正午天便已经暗的和傍晚差不多了。 张飞见状,只好无奈下令停工。 民夫纷纷挤到城墙脚下的窝棚中躲避风雪。 张飞坐在城楼上,发愁的看着这场大雪。 “这该死的贼老天,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停雪。”张飞一边将坛中之酒灌入喉中,一边骂骂咧咧。 醉眼朦胧中,张飞似乎看见远方有白色的物体在快速往这边移动。 随着白色的物体越来越近,城墙上的积雪震动起来,竟有些积雪从城墙上滑落。 窝棚内的民夫对于这震动更加的敏锐,纷纷从窝棚中跑出。 “地龙翻身了?”张飞嘟囔了一句,随后便惊醒,所饮之酒化作冷汗流出。 “敌袭!”张飞怒吼道,生于北疆的他对于骑兵所引发的震动再清楚不过,若非大雪又饮了一些酒,他早就能够察觉出来。 第9章 鏖战 “哒!哒!哒!” 远处的白色物体在靠近后终于能看出是骑兵。只见袭来的骑兵人马皆覆盖素袍,不细看实在难以辨认。 惟有那哒哒的马蹄声告诉雒阳城的众人,这确实是一支骑兵。 甚至马蹄上也被裹上,到了近处才能听见马蹄声。 奇袭做到了极致,自然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张飞冲下城楼的功夫,这支骑兵已经从城墙豁口冲入,将干活的民夫驱散。 “呔,哪来的贼子,吃我一矛!”张飞持矛冲了上来,将向其冲来的一名骑兵刺下马,夺马、上马、加速、掉头冲阵,直接一气呵成。 徐晃见敌将这般娴熟的武艺与马术,当即拨马持刀迎了上去。 张飞心知这边是来袭的敌将,本着擒贼擒王的想法,不甘示弱持矛迎战。 二人刀矛相交,“叮”的一声,矛尖直接戳在了厚厚的刀背上便交错而开,却是不分胜负。 但徐晃却不似张飞这般单枪匹马,身后的亲卫在交错而过时纷纷持刀枪往张飞身上招呼。 张飞浑然不惧,将手中长矛舞的密不透风,将大部分的刀枪都挡了下来从,冲出敌阵后,身上只受了一点轻伤。 “再来!”张飞大喝道,持矛又冲了上去。 “无谋莽夫!”徐晃轻哼一声,带着亲卫又再度迎战。 谁知,张飞马速提起来后却是一个拐弯,策马往雒阳城内而去。 徐晃这边人多,反而没有这么灵活,愣是冲过了头。 “哈哈哈,无谋匹夫,不奉陪了!”张飞疾驰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用他那大嗓门嘲讽。 好在徐晃一贯沉着冷静,见追不上张飞,便带着身后的亲卫往城内驰去。 三千骑兵在进城后便已分散而去,倒也没有被张飞拖延住。 张飞径直往刘备的营盘驰去,却见大营内青壮已纷纷集结列阵。 张飞跳下战马,直接寻上刘备,便大声嚷嚷:“兄长,大事不妙,梁军骑兵来袭!” 刘备见张飞身上带着一些血迹,关切的问道:“益德可有受伤!” “些许小伤并不碍事,梁军骑兵少说也有数千,兄长当早做打算!” “云长还未回来,我也是听闻四周骚动这才将士卒集结起来,不想梁军竟在这时候来袭。” “是走是守,兄长可有决断?” 刘备留恋的看着四周,雒阳城啊,真不舍得就这么离去,但自己这点人马恐怕连梁军一次冲锋都挡不住,多留也是白白送死。 “唉,走吧,我们往北走,先投河内吕温侯去。云长武艺高强自然不会有事的。” 张飞一听去投吕布,却是心中不喜,便道:“兄长先走,我去将敌将引开!” 不等刘备说话,张飞骑上抢来的战马,持矛远去。 刘备见状自然知道张飞这是不愿去投吕布,但情况危急,却顾不了这么多,当即带着营内尚存的五百人马往大河方向而去。 张飞离开后,思忖梁军入城后定然会先控制四周的城门,便干脆策马往雒阳南门而去。 南门这边果然已有梁军阻拦,梁军骑兵已经将刘备派去把守南门的士卒杀散,控制了这处的城楼。 张飞正欲接近,梁军直接用箭雨招呼过来。 张飞无奈,只好调转马头离去。 南门无法出城,想来此时其他几处也差不多,想要出城,惟有从西门的豁口离开。 思及于此,张飞又回到了西门豁口那边,果然没有梁军把守。 这时,梁军已有数十骑从后方追来,显然是知晓了张飞的身份。 张飞本欲再引一些骑兵追击自己,却见另一个方向也有一些骑兵出现。 无奈之下,张飞只好策马从豁口离开了雒阳城。 梁军见张飞离开,却是不再追逐,只是搬出一些鹿角拒马拦在了豁口的位置。 张飞见状,叹了口气,往南方驰去。 …… 徐晃在与张飞交战过后,便知晓此人定然是刘备军中的张飞张益德。 果然如梁侯情报上所言那般武艺超凡,看似粗犷却粗中有细。 此番既然已经偷袭成功,徐晃自然是想着掌控雒阳。刘备能擒则擒,擒不住也无妨,只要赶出雒阳城就行。 徐晃从未来过雒阳城,此番攻入雒阳,只见城内只有一些简陋的屋舍,其余各处都是断壁残垣。 好在雒阳城的主干道已经清理出来,倒是不影响战马奔驰。 徐晃带着数十亲卫往东门方向驰去,不料在一个拐角处与一支兵马正面撞上。 只见对面的兵马也不过百,只有寥寥数人身上披甲,其余士卒身无片甲,惟有武器倒是都配备了一把环首刀与小盾。 而敌将则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一身素袍,赫然是徐晃的旧识,关羽关长生! 关羽见到敌将也是一愣。 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一大喜事,但在战场上遇上故知却浑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公明兄长,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关羽一叹,向徐晃拱手,率先打破了沉默。 “果然是长生贤弟,数年未见,却在战场上相逢,当真是造化弄人。”徐晃苦笑道。 “吾今日却非关长生,乃是关云长!”关羽肃然道。 关羽这般言语,显然是表明二人已非昔日好友,而是战场上的敌人。 “既然如此,我便来请教一下云长武艺!”徐晃将手中厚背弧形长刀出鞘,策马迎了上去。 这回,徐晃身后亲卫只是驻足观战,并未一同冲阵。 关羽见状,也策马迎战,将手中长矛刺了出去。 关羽的出矛速度显然比张飞要快得多,又狠又准,直奔徐晃心口。 徐晃凭借着双边马镫的优势,一个后仰,手中长刀借着马速挥砍而出。 关羽一个闪避,只来得及避开身体,身上素袍却被徐晃的长刀划破。 “好马术!好刀!”关羽坐稳身形,赞叹道。 徐晃瞥了一眼关羽那悬空的右脚,心知自己是占了双边马镫的便宜。但双边马镫乃是梁军战马独有,徐晃并不欲点破,只是策马又迎了上去。 第10章 家与国 关羽双腿夹紧战马,一手握缰,一手持矛,再度迎了上去。 双马交错,却见徐晃双手持刀,劈砍了过来。 关羽举矛招架,但单手之力又怎能敌得过徐晃借着马力的全力一刀,长矛一头压在左肩,方才架住这一刀。 双方战马互相绕行,二人不断交手,关羽见单手难以匹敌,干脆双手持矛,只是用双腿控马。 徐晃见状,故意操控着战马硬撞关羽胯下战马。 关羽本就只能用双腿稳住,冲撞之下直接从马上摔落。 徐晃一来有双边马镫稳住身体,高桥马鞍又起了很好的稳固作用,竟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徐晃身后的亲卫见胜负已分,不等徐晃下令便冲了上去,将摔的头晕脑胀的关羽生擒。 关羽所带的步卒见主将被擒,只好弃械投降。 “得罪!”徐晃朝关羽一拱手,示意亲卫将关羽牢牢捆住。 正在这时,北方突然升起一支鸣镝。 “北门被破,走!”徐晃留下一什看守俘虏,直接带着剩余的亲卫往北门驰去。 北门之外,刘备带着简雍及数十亲卫策马往大河方向奔去。 “怎么回事?”徐晃赶到北门时已然见不到刘备的身影,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往北方延伸而去。 “敌将带着数百士卒混在上千民众当中试图出城,我本欲驱赶这些人离去,不料敌将突然发难,砍伤我方数人,夺了城门离去。”一名队率不安的汇报道。 徐晃看着满地的血迹,叹气道:“刘备走了亦无妨,关上城门,贴出安民告示!” …… 除夕当晚,长安六合宫的徐泽收到了徐晃攻下雒阳城的急报。 “生擒关羽?公明武艺竟如此了得?”徐泽对于徐晃能够攻下刘备的雒阳城并不惊讶,但对于能生擒关羽却非常意外。 刚收到刘备占了雒阳的情报时,徐泽还感到好笑。 雒阳城防残破,偏偏又是大汉最大的城市,就凭刘备这点人马根本没有可能守住雒阳城。 也不知道刘备出于什么考虑,这个时候不去徐州继承陶谦的遗产,竟跑到这里来偷雒阳城。 这大概就是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但无论如何,刘备终究还是被赶走了,听徐晃的汇报似乎往北投吕布去了?这二人还真是孽缘。 至于这被生擒的关羽,如何处置倒是个问题。 “来人,速去河东解县查一查关长生可还有家眷在家!” 关羽此人重情重义,若是家眷仍在解县,便不怕他不降。 至于像演义中那般挂印封金、过五关斩六将再投刘备?将他远远丢到西疆不就行了! 甚至于吕布、刘备二人该如何处置,徐泽也早已经有了腹案。 处置完这些政务军务,徐泽这才走出书房,往后殿走去。 “夫君终于回来啦!”侯夫人王氏与卫氏、杨氏欣喜的看着徐泽。 “嗯!”徐泽鼻腔音含糊的答道。 两世单身近六十年的徐泽面对这三位夫人时总觉得不自在,偏偏自己的年龄与王氏的父亲同年,这种尴尬的感觉就更浓。 “夫君快用膳吧。”卫氏小心翼翼的说道,那看向徐泽的眼神仿佛一只无辜的白兔。 “都坐吧!”徐泽示意侍立两旁的杨氏、卫氏一同入席。 汉时流行的是分餐制,每个人案前摆着各自的食物,与后世围在一桌吃饭截然不同。 “诺!” 杨氏、卫氏乖巧地坐在各自的席位上。 气氛再度冷了下来,王氏、杨氏、卫氏眼睛都只敢盯着案上的食物,小心翼翼的食用着。 徐泽见夫妻之间吃饭如此尴尬,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夫人是何名号来着?”徐泽看向王氏,当日选择夫人徐泽只是敷衍了事,都未记下自己夫人的名字。 “妾身王茵,无字,小名阿依。”王茵语气里带着一些幽怨道。 “那以后便唤夫人阿依好了。”徐泽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柔和。 “妾身杨琳,字君琬。”杨氏女出身弘农杨氏,虽是旁支,却也在及笄时取了字。 “妾身卫嫱,字……”卫氏女欲言又止。 “但言无妨。” “妾身字子夫。” 卫子夫?徐泽有些错愕。 难怪卫氏女说到字时便停顿不语。 也不知这卫子夫是定下作为梁侯妾室时临时改的还是真的巧合。 “既然如此,还是唤你阿嫱好了,杨琳也一同唤作阿琳。”徐泽柔声道。 三女被冷落多日,今日见梁侯突然转性,竟眼眶含泪,差一点就喜极而泣。 徐泽见状,干咳一声道:“今日乃是除夕,闲来无事,孤便与汝等说说军中趣事好了。” 三女自是没有什么意见,皆伏案倾听。 半晌后,徐泽一人在那大笑不止,听众却面面相觑,不知笑点在何处。 徐泽停住笑后才发现三女的反应,心中暗骂自己多此一举。 王茵拂袖轻笑,起身道:“不如便由妾身三人为夫君舞上一曲好了。” 杨琳、卫嫱也起身站到王茵身侧。 显然三人早有准备,徐泽自然应允。 琴瑟声起,三女缓缓起舞,水袖飘飞,身姿婀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王茵竟一边起舞,一边轻唱起了《越人歌》。 《越人歌》本就带有幽怨之意,在王茵的吟唱下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一曲歌舞,让徐泽不禁有些汗颜。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自己冷落了这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想夫人幽怨之意已如此浓郁。 两年之约,便作戏言罢。 夜,越来越深,却有似喜似泣之声从后殿传出,在雪夜中渐渐消去。 …… 初平十年(199年),正旦。 六合宫,大朝会。 按照相王之盟,今日便是六王昭告天下之日,同时也是六王称王之日。 大典当前,徐泽却是坚持将正旦大朝会开完。 按照梁国制度,正旦大朝会各州郡官长都会齐聚长安,与朝臣一道汇报自己一年的政务得失与新的一年的规划。 此为辞旧迎新。 最先汇报的自然是国相刘宇。 “初平九年,大梁赋税共计……” 国相刘宇的汇报按照徐泽的要求列明数据,虽然繁长却一目了然。各州郡刺史太守听闻之后一边暗骂礼部不提前告知自己梁侯的要求一边暗暗修改已然拟好的报告。 这不改还好,改了却又没改完的刺史太守汇报的那叫一个磕磕绊绊。 徐泽倒是能听出这些封疆大吏要表达的意思,但其余同僚却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对于汇报的这位太守的评价骤降。 第11章 称王 正旦大朝会就这般匆匆结束。 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头戏,称王大典。 一旦称王,便意味着梁国正式与旧汉切割。届时,梁国境内定然会有一番动乱,毕竟大汉朝养士四百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遗老遗少。 但既然已经另起炉灶,晚切割不如早切割。 午时三刻,徐泽身着青色蟒袍,头戴九旒冠,登上了长安东门外的高台。 台下人头涌动,放眼望去,也皆是青色的袍服。 梁国按照五经博士的解读,五德属木,尚青色。 为了这个称王大典,制衣署愣是赶制了一大批青色袍服与旗帜。 而按照五德相生的理论,在梁国,旧汉从火德又变回了土德,雒阳,也在梁国的各种文书上变成了洛阳。 秦朝水德,汉朝土德,大梁虽未一统天下,但占下木德,按照五行相克的理解,土克水,木克土,自然就合情合理。 徐泽虽然对于五行五德不感冒,但这个时代上至公卿下至庶民皆信这个,无奈之下,也只好听之任之了。梁国上下皆知梁侯不信谶纬,梁国境内鲜有人搞谶纬,已经算是给足了梁侯尊重了。 随着台下的鼓乐响起,徐泽捧起祭文,开始祭天仪式。 “梁王泽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载,四海困穷,三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唯尔有神,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梁世享。” 此祭文俨然一副以梁代汉的姿态,梁国上下之心,昭然若揭。 而在同样的时间,冀州邺城,扬州寿春,冀侯袁绍与吴侯孙坚也在进行着与徐泽同样的称王仪式。 但与梁国有区别的是,冀国与吴国采用的是五德相生理论,沿用了旧汉火德的旧俗。 为此,冀国改名魏国,冀侯袁绍称王后称魏王,吴侯称王后仍旧沿用吴为国号。 不论是魏还是吴,皆是土德,火生土,显然魏吴两国也是将自己代汉之心昭告天下。 至于燕王公孙瓒,称王不过是为了对抗同处幽州的代王刘虞,本身文士也稀缺,自然不会在意五行五德这种虚幻之说。甚至于代汉,公孙瓒也没有想那么多。时逢战国乱世,能够安居一隅称王,独霸东北,这对于本身野心不大的公孙瓒而言已经足够了。 徐侯陶谦就更不用说了,六十七岁的高龄,过一把王侯瘾已属死而无憾,哪里有什么闲情管五行五德。两子皆不成器,陶谦也不指望自己儿子能够继承家业。改国号为淮,更是为了突破徐州的地域限制,招揽整个淮地豪杰前来效力。毕竟陶谦自己也不清楚还能活个几年,能够引来一些外来势力来保住两个儿子性命,总比自己一死两子紧随其后要强。 可惜这一世,刘备、吕布皆困居河内,偌大徐州竟无人接手。 淮王摇摇欲坠的身躯,令徐州上下皆心惊胆颤,生怕淮王直接从高台上坠落。 好在,淮王陶谦终究撑到了大典结束。 …… 徐泽长舒了一口气,大典终于结束了。 称王典礼一举一动皆要按照典章来进行,一番繁杂的仪式下来,竟生生从正午持续到了黄昏才结束。 由于梁国二次改制已经完成,即便是梁侯升格为梁王,国中各项制度却不需要更易。 惟有二十等爵中的最后两级,关内侯与彻侯,随着徐泽成为梁王,开始正式解封启用。 这也让国内的文武官员纷纷猜测谁能成为梁国第一位侯爵。 战国之世,自然是战功最易封侯。 北地战事即将开启,一旦成功将武威四郡纳入梁国境内,参战的各位将军定然会爵位更进一步。 目前爵位靠前的几位北征将军。 征北将军黄忠,最初授爵时乃是第十一级右庶长,经过河东之役、平凉之役、定陇之役后,现已为第十四级右更。 征西将军马超,最初授爵时乃是第九级五大夫,历经河东之役、平凉之役、定陇之役,竟也达到了第十三级中更,显然得益于平凉之役那勇冠三军之举。那一役过后,马超可是直接连升二级。 平东将军胡猛,虽然最初授爵之时是最高的十二级左更,但因为没能参与河东之役,如今和黄忠同为十四级右更。 至于平西将军庞德、平北将军张绣、平南将军李空,哪怕北征结束,除非立下殊勋,否则已经很难追上黄忠的爵位。 当然,有了胡猛、马超二人勇冠三军后连升二级的前例,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黑马。 …… 北地的黄忠、马超,却没有长安闲人这些闲情,每日辛苦的操练,已经让人没有了胡思乱想的心情。 北地大雪纷飞,但梁军的每日操练却并未停歇。 得益于梁国目前充沛的国力,梁军衣食无忧,哪怕是供应冬日每日的操演,也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不充分利用起来操练呢。 此时的其他各势力军队,依旧是沿用的汉军旧制,勤快的三日一操,如曹操、袁绍、孙坚等势力;相对惫懒或者说财力没那么充足如公孙瓒、吕布、陶谦等势力,五日才有一操练。 梁军此时还只是在关西作战,并未与关东各势力交锋,自然也不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内卷。 也许只有等到梁军东出横扫各大势力之时,天下诸侯才会开始玩命的操练军队。 按照出征时的布置,黄忠为主将,屯居令居,直取姑臧城;而榆中城的马超,则收取祖厉等城邑后再驰援黄忠。 武威方面,对于梁军的具体布置虽不清楚,但对于梁军的心思却再清楚不过。 荀攸心中虽然早有计较,但梁军才一年便开始动兵,却出乎荀攸的意料。 梁国,国力竟如此充沛吗?荀攸心中有些骇然。 过去的一年多,荀攸派出了不少密探伪装成商贾进入梁境。梁国的日新月异让荀攸不断地动摇,如今的凉州之地已经让荀攸觉得陌生,密探所言的长安城更是让荀攸难以想象。 莫非,汉真的不如凉? 第12章 安汉公 荀攸最终还是坚定了自己拥汉的立场。 即便大汉后期外戚宦官再怎么乱政,即便自己父辈再怎么被党锢之祸影响,即便桓灵时期百姓再怎么民不聊生,大汉,终究是那个立国四百载的煌煌天汉! 明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 这是一个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让人心潮澎湃的朝代,荀攸不愿见到这般的大汉就此终结。 是的,不愿,更是不能! 为此,哪怕以卵击石又何妨。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荀攸既然决心在这北地重新举起汉旗,便已经做好了与汉俱亡的准备。 “二位将军,此番梁军准备充分,显然已是决心将武威四郡汉旗拔去。我荀公达已是决心殉汉,不知二位如何?” 马玩和程银对视,对方那犹疑的姿态皆暴露无遗。 荀攸叹息道:“罢了,我也不强求二位与荀攸一同殉汉。但我有言在先,二位要走我荀攸无话可说,但若是想带走一名士卒,就莫怪我心狠了!” 荀攸那冷冷的眼神,让马玩、程银二人仿佛赤身置于冬日的野地。 马玩慌忙拱手拜道:“先生放心,我马玩绝不辜负先生!” 程银见状也慌忙表忠心,开什么玩笑,虽然对抗梁军死路一条,但不对抗梁军荀攸直接就搞死自己。 这个时候,傻子才敢说要走。 荀攸冷冷的扫视着马玩和程银,许久才再度开口:“二位既然允诺留下,便请全力以赴,切莫三心二意。” “唯!唯!”马玩、程银忙不迭道。 …… 榆中城大牢,韩德萎靡不振的躺在牢房中的干草堆上,当日被抓的场景仿佛昨日才发生,一切皆历历在目。 韩德在钟繇退出参与梁侯大婚时便顿感形势不妙。 钟繇身为陈县天子的使者不会被扣押,但自己借道梁国回武威的算盘算是彻底落空。 显然,那时的韩德还没意识到梁国即将对武威动手。 “嘭!”韩德所在的屋舍之门被粗暴的踢开。 “听闻这里有武威叛军寄居?”进来的是一支梁军十人小队,为首的什长嚣张的看着这间驿馆的人。 韩德握紧藏有环首刀的包裹,却并未动手。 梁军似乎早有情报,直接将韩德围了起来。 韩德见状直接抽出环首刀,朝最近的一名梁军士卒砍去。韩德的部下也纷纷抽出了藏着的武器。 韩德此时有些后悔将八十余名部属留给了陈县天子,自己却只带了十余名部属回武威。 若是有百余扈从,韩德自信能杀出驿馆,逃出生天。 韩德环首刀砍倒一名梁军士卒后,便欲击杀那名嚣张的什长。 未曾想,韩德的刀砍下去,却被三柄刀架住。 这支梁军小队竟在极快的速度便结成鱼鳞阵,自己这点勇力丝毫没能占上便宜。 更糟糕的是,梁军竟掏出一个不知名物体放在口中吹奏,瞬间,刺耳的声音响彻驿馆。 显然,梁军在召集同伴。 “撤!”韩德当即率领同伴撤出驿馆。 然而,当韩德好不容易撤出到街巷上时,却发现四周都是梁军。 韩德心一横,带人冲了上去。 自诩武艺不错的韩德在对面梁将手中却没能走过一回合,便被击晕倒地。 等韩德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前往榆中城的囚车上。 这时韩德才知晓,当日那名梁军赫然便是征西将军马孟起。 自己被捕,输的一点都不冤。 也不知道荀府君能不能撑住梁军的这波攻势,马玩、程银两人都靠不住,自己这一走,荀府君身边连个可靠的打手都没有。 想及此,韩德颓丧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酸臭的干草堆上,早没了当日横渡漠南的锐气。 …… 汝南战场,曹操依旧带着汉军与吴军在拉锯。 为此,孙策和周瑜连孙坚的称王大典都没能参加。 鮦阳一战,曹仁坚守城池,竟在孙策、周瑜二将的猛攻之下足足撑了半个月。 也正是因为曹仁争取的这半个月,曹操从容出击,将阵线稳在了鮦阳、葛陵、固使一线。 如今二军便一直在汝南耗着,谁也不肯相让。 陈县,当今天子刘宠已经听闻了四方诸侯称王的消息,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汉室之衰乃是天意,非人力能抗拒。 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一代雄主世宗孝武皇帝尚且这般说,自己这垂垂老朽又能如何呢。 诸侯相王乃是公然宣称代汉,如此大逆不道,却也未见天下人有多大的反应。 人心,终究已不再向汉了。 刘宠望着铜鉴中苍老的自己,短短一年,原本还满腹雄心壮志的自己便已成了这般模样。 去年之时,刘宠还曾想着掌控朝政,限制曹骠骑的权力,做一个中兴之主。 但没想到与荀令君对话完后,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太子便夭折了。 太医说是太子先天不足,心疾复发而死。 刘宠却并不相信这一切,世上哪里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也正是太子之死,让刘宠看清楚了自己的无力。连独子都护不住,还想其他? 心亡则忘。 刘宠自从死了太子后,心也跟着死了,自然就忘记了去争权夺利。 “来人,传荀令君!”刘宠难得开口道。 荀彧一如往日那般恭敬的拜见了天子。 “荀令君,朕欲召回曹骠骑,卿以为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曹骠骑若是猝然召回,恐汝南将不复我大汉所有!” “荀令君莫慌,朕此番召回曹骠骑,不过是欲为曹骠骑加官进爵罢了。曹骠骑劳苦功高,若是不重赏何以服人心!罢了,既然曹骠骑不能脱身,那便拟好诏书劳烦荀令君亲自跑一趟了。” “不知陛下欲如何赏赐曹骠骑?”荀彧小心翼翼道。 “如今四方反贼皆自立为王,若非白马之盟有言非刘姓不得封王,朕当封曹骠骑为王!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封公了。” “封公?不知是何封号?”荀彧心中升起不妙之感。 “汉室衰微,曹孟德以一己之力撑起中原这一片汉家江山。故,当封曹孟德为。” 安汉公! 第13章 猜忌 荀彧一听到安汉公这个封号,当即脸色煞白。 上一个安汉公,可是篡汉的王莽! 天子此举,莫不是在说操莽乃一丘之貉? “陛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荀彧声音有些嘶哑。 “收回成命?荀令君终究还是忠曹大过忠汉啊……”刘宠摇了摇头,荀文若虽然忠于汉室,却不一定忠于自己。换言之,此时在荀文若心中,或许曹孟德比自己更能代表汉室。 荀彧哽咽,天子之语过于诛心,谦谦君子荀文若竟不知如何应对。 “朕最后问你,朕之太子当真是先天心疾复发而亡?”刘宠眼神严厉的盯着荀彧。 荀彧平静的面对着天子的凝视,拱手道:“臣非御医,着实不清楚此事。” “好!好!好!若是荀卿不愿为朕制此诏,便去为曹孟德造一受禅台好了。” 天子的步步紧逼,让荀彧无可奈何。 “臣愿为陛下制此诏书,但臣还是想请陛下三思。国事艰难,上下不和乃是大忌。太子之殇一事迷雾重重,陛下不该怀疑曹骠骑。”荀彧此言已然是犯上之举,但荀彧内心并不相信曹孟德会对太子下手。区区襁褓婴孩,长成成人少说也要十余载,以曹孟德英雄本色又岂会对孺子下手。 不料荀彧此言却让刘宠更加暴怒,刘宠老来得子,偏偏又不到一年遭受丧子之痛。帝位高处不胜寒,举目望去皆是仇雠,曹骠骑自然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今天下已有八人称王,刘宠自是不信曹孟德不动心。 “丧子之人并非荀卿,又岂能体会朕之痛楚!”暴怒后的刘宠语气反而变得平静下来,“罢了,此事暂且作罢。荀卿以尚书台名义制诏,册封曹卿为魏公,拜为丞相,还望荀卿莫要推辞!” 荀彧见刘宠平静下来,言语也不再纠缠太子一案,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臣遵旨!” 世人皆言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 荀彧回到尚书台,便开始亲自拟制诏书。 天子册封曹将军为魏公,拜为丞相,此事非同小可,非亲力亲为不可。 洁白的纸张上很快便拟制好了诏书,荀彧细细端详后,又将诏书誊录到了帛书上,这才令人送入宫中用天子印玺。 刘宠看着帛书上的诏书,冷笑了一声,将自己的印玺盖了上去。 一旁的中常侍将帛书上的印章吹干,小心翼翼的折好收入圆筒之中,盖上封泥。 之后,一名小黄门接过圆筒,缚在背上,匆匆离去。 …… 两日后,小黄门领着几名郎官策马出现在了辕门之外,一行人风尘仆仆,面带疲倦。 “我乃天子近侍,送天子诏书于此,还不速速让行!”小黄门扯着尖锐的嗓音朝守卫辕门的卫士怒吼道。 “无骠骑将军军令,任何人不得策马入大营!”守卫辕门的什长冷脸道。 “曹孟德,你欲造反不成!”小黄门见状朝着大营高声喊道。 什长冷冷地看着小黄门,没有任何放行的想法。 小黄门喊了一刻钟,这才有人赶到辕门。 “我乃骠骑将军帐下参军董昭,奉骠骑将军将令迎天使入营,你等还不放行!”自称董昭的黑胖子一边怒斥守卫辕门的卫士,一边对小黄门笑脸相迎,“天使还望恕罪,骠骑将军治军森严,卫士职责所在,怠慢之处望天使海涵。” 小黄门策马进入大营,对于董昭的笑脸视而不见,只是冷冷道:“我还以为骠骑将军已经自立为王了呢,竟敢如此怠慢天子使者!” 董昭点头哈腰道:“天使言重了,这边请。” 小黄门冷着脸跟随董昭,慢悠悠的走了半刻钟,这才见到营帐内身缠绷带躺在榻上的曹孟德。 小黄门皱眉问道:“骠骑将军何故如此?” 曹操吃力的撑起身子道:“操身受重创,不能行礼,望天使海涵,咳咳。” 小黄门只好将背上的圆筒解下,向众人出示完好无损的封泥,这才拆下圆筒,取出帛书。 “骠骑将军曹孟德接诏!天子诏曰:朕以不德,壮遭愍凶……宗庙乏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朕用夙兴假寐,振悼于厥心,?曰:“惟父惟祖,股肱先正,其孰能恤朕躬?”乃诱天衷,诞育骠骑,保乂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 宣读完毕后,小黄门皱着眉头看着反复挣扎起身却失败的曹孟德,曹孟德伤重如此,显然是无法亲自接诏的。 “既然骠骑将军伤重至此,你们谁人代曹骠骑解下此诏?” 帐内无人应答。 小黄门冷哼一声,上前将诏书交到了曹操手中。 “魏公拿好此诏书,仆也好向陛下复命。” 言罢,也不管曹操能不能拿稳,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开了营帐,负责接待的董昭连忙追了上去。 半刻钟后,董昭再次回到帐内。 “主公,天使已经离开大营了。” 原本躺在榻上难以行动的曹操陡然坐了起来,手中握着天子诏书,长叹了一口气。 “主公,天子年迈,偏逢丧子之痛,故有此举,还望主公以大局为重,专注于汝南战事。陈县朝廷之事自有文若操持,定然不会生出乱子。”侍立一旁的军师祭酒郭嘉不复昔日放荡不羁的模样,严肃劝谏道。 “奉孝所言我又岂会不知,只是我等血染沙场,却为天子猜疑,不免心寒而已。”曹操语气悲凉,“我曹孟德若非忠于汉室,便是效仿徐伯润、袁本初之举立国又何足道哉,岂会在意区区魏公!” “那这诏书主公如何处置?” “天使既已见我伤重难以起身,我自然可以借此宣称伤重无法接受魏公之爵。至于丞相一职,我领兵在外,亦当回朝后再履职。诏书束之高阁便可!” “奉孝休管闲事,还不与我继续商议汝南战事!” 曹操一边笑骂一边将折叠的舆图敞开,与郭嘉、董昭等谋臣继续研究如何将吴军驱使离开汉境。 第14章 北征之战 河内郡,温县。 “君侯,刘玄德已带到!”曹性引着刘备进入温侯吕布的射犬宫,便独自离去。 “备拜见温侯。”刘备朝吕布一拜,不卑不亢道。 “虎牢关一别,不想竟在孤这射犬宫再会,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哈哈哈。”吕布大笑,“听闻玄德贤弟为梁军逐出雒阳,这才前来我温国,可有此事啊。” 刘备苦笑道:“确实如此,备惶惶如丧家之犬,故而前来投奔温侯,还望温侯能收留一些时日。” “哦?不知玄德贤弟麾下那两员猛将现在何处?” “备与二位贤弟走散,此时也不知二人去向。” “既然如此,玄德贤弟便安心在温国住下,梁国那边自有孤去交涉。” “如此,备拜谢温侯大恩!” 吕布突然问道:“玄德贤弟可知孤之宫殿为何唤作射犬宫?” 刘备疑惑地看着吕布,显然没有明白吕布的意思。 吕布起身从墙上取出自己的二石强弓,拉开弓弦指向刘备。 “孤视天下诸侯,皆土雉瓦犬耳!吾手中强弓,射杀诸侯如射杀豚犬。贤弟如今可知射犬宫之意?” “温侯壮志豪情,备佩服!” “哈哈哈,孤已在城南为贤弟安排了一幢别院,贤弟直接前往便可。” 刘备再次拜谢,便随着吕布派出的随从去了城南别院。 “臣观刘备此人乃人中龙凤,必定不会屈居人下,君侯何必留此人,徒增祸患。”说话之人乃是温县司马家的老二,司马懿,字仲达。 吕布自信道:“以孤之勇力,何愁此人为患。若是刘玄德那两员猛将再侧,孤还会忌惮他几分。如今猛虎拔牙,何以言勇?” 司马懿无奈,只好下一个话题:“不知君侯打算兵发何处?” 吕布看往东方,却又摇了摇头:“西梁东魏皆不能惹,南面显然也已被梁军占领,我军唯有往北,方有一线生机!” “赵侯张杨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张稚叔与孤亲如兄弟,自是不能谋害于他。”吕布瞥了一眼司马懿,“至于如何越过张稚叔之赵国,便是仲达该考虑的了。” 司马懿只好拱手告退。 司马懿离开射犬宫,径直去了刘备所居之所。 “先生如何称呼?”刘备刚安顿下来,便听闻有人登门拜访,当即前去迎接,却见前来登门的乃是一名年轻男子。 “我乃温县司马懿,现忝居射犬宫文书小吏。” “不知司马先生有何指教?”刘备疑惑地看着司马懿,此子年轻的有些过分,却不知此番登门所为何事。 “玄德公以为温国民生如何?”司马懿直截了当问道。 “备未能得见温国全貌,但窥一斑而知全豹,温国民生,尚且艰难。” “玄德公不识我司马懿,但家父却知晓玄德公。玄德公善于理政治民,至今平原仍有人追思玄德公。这便是司马懿前来见玄德公的原因!” “先生尊父可是河内司马建公?” “正是!” “司马建公知世间有刘备耶?”刘备感叹道。 司马懿笑了笑,朝刘备拱手:“司马懿告退,他日再来拜见玄德公。” 刘备望着司马懿离去的背影,幽幽叹道:“若能得此子该有多好。”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榆中城外大营,马超领着大军已然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战马虽然经过一个寒冬掉膘严重,但梁军战马好歹是有充足的粮食喂养,定然比武威汉军的战马要强得多。 这也是梁王徐泽拟定计划时定下初春发兵武威的原因。 武威一战,骑兵是决胜的关键。 而战马的肥瘦,直接影响到骑兵的战斗力。 “全军听令,兵发祖厉!” 随着马超一声令下,驻扎在榆中城外大营的梁军陆陆续续开出。 北征一战,正式拉开序幕。 榆中城大牢,韩德被城外的鼓声惊醒,却连窗户都够不着,只能无奈锤墙。 马超满意的看着自己亲手操练一个冬天的军队,都说强将精兵,自己虽然没了冠军将军的名号,但勇冠三军这个称号可还是一直在军中流传的。自己带出来的兵也是勇猛异常,斗志高昂。 “此战必胜!”马超朝着大军吼道。 “必胜!” “必胜!” “必胜!” …… 梁军山呼“必胜”,朝着祖厉县方向进军。 祖厉(jiē lài)乃是一座小城,离姑臧相隔千里。早在冬日梁军表现出敌意之时,荀攸便将兵马撤走,留下一座空城给梁军。 马超对这种小城没有兴趣,在城中草草补给一番,便率军往鹯阴城而去。 鹯阴城依旧没有遇到汉军,马超匆匆路过,往令居方向行去。 想来,令居的梁军主力应当已经发兵了。 马超心情阴沉沉的,当日被安排到榆中城时,贾师虽然预料汉军会收缩兵力,但并未和马超明言会是如今这般情形! 若是此战自己全程都在赶路,岂不是丢尽颜面? 但武威太大,马超虽然心急赶路,却也只能先往令居去补给一番。 为将者,已经不能只考虑个人得失,还要为部下为全军考虑。 马超这边火急火燎赶往令居的时候,黄忠已经率着梁军主力围住了张掖城。 张掖城显然是武威防御体系重要的一环,为此,程银被荀攸安排到了张掖城。 程银看着城下的梁军,一年多不见,梁军看起来更加精锐了。 不但甲胄看起来坚固了不少,甚至于全军的精气神也强了许多。 此战,武威汉军完全没有胜算。 程银却不敢投降梁军,毕竟荀攸敢将程银派来守张掖,显然是有所依凭的。 当日的血海深仇,梁军记得,程银也不敢忘记。两者只有一方死亡,仇恨才会结束。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梁军开始了攻城。 梁军推着组装好的云梯,缓缓往张掖城进发。 推云梯的士卒躲在云梯里面,张掖城内的弓手根本找不到射击的机会。 “嘭!” 云梯推到了合适的位置,沉重的桥梁架到了城墙上。 “杀!” 第15章 张掖城 云梯架到城墙上后,梁军士卒站在云梯上竟比城墙上的汉军还要高出数尺,守城方反而需要仰着头防守。 程银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形。 这种高大带轮子的云梯,程银也是第一回见。 大汉虽然时有边患,但整体而言也可以算是承平已久,对于云梯这种大型工程器械可以说已经完全不熟悉。惟有一些春秋战国背景的典籍还记录着这些攻城器械。 在二十等爵制的激励下,工匠们纷纷从典籍中寻找灵感。这种云梯,便是从《墨子》一书中寻找到原型复原而出的。复原出这种云梯的工匠自然而然得到了升爵加官的嘉奖,而这个榜样又刺激了其他工匠的创新与复原…… 此番攻打张掖城,黄忠共携带了六架云梯,此时皆铺在南面的城墙上,使得梁军攻城近乎如履平地。 梁军的云梯不但让汉军失去了城墙的优势,云梯还自带了望台,上方站着数名弓手往下射击。这种守城战打了不到一刻钟就让程银怀疑人生。 这到底是哪方在攻城? 程银咬咬牙,直接下达了弃城突围的命令。 但占据了优势的梁军又岂会让程银有机会突围? 汉军从城墙上撤下后,不但吃了城墙上的梁军的数轮齐射,还遭受了梁军的尾随追击。 撤军,在齐射过后就变成了溃败。 南面城门轰隆隆的被打开,梁军的骑兵也冲进了城内,加入了对汉军的围剿。 一个时辰之后,张掖城的战斗便已平息,城墙上升起了梁军的青色旗帜。 程银的首级被送到了黄忠的马前。 “果然是国之利器,妙哉快哉!若是当年进攻陇关之时有此利器,老夫又岂会被阻于陇关之外半年。”黄忠大笑,与左右的贾诩、李空感叹道。 “程银昔日也是凉联八侯之一,今日方才授首,若是再加上马玩的首级,便是圆满了。”李空目中露出追念。 “二位将军先别急着感叹,入城安民后我等还要赶去拿下下一座城城池呢。”贾诩抚须笑道。 “文和先生所言极是,我与文和先生入城安抚民心,叔逸指挥随军工匠拆下云梯,下一座城说不得须用上此利器。” 李空拱手道:“喏!” 黄忠将缰绳一甩,往城内驰去,贾诩也紧随其后,进了张掖城。 李空则调转马头,朝着城外的梁军大营奔去。 …… “此番西征不但带了三万兵马,随军工匠也有上千,加上运输辎重的民夫,全军加起来近十万之数。真可谓战事一起,掏空家底。 若非我梁国这两年风调雨顺,积攒了不少钱粮,还真无法支撑北面和东面同时用兵。战争,永远打的都是综合的国力。就像长平之战,哪怕不临阵换帅,赵国也会被拖垮,最终仍然是以失败收场。” 长安城太学兵科的学堂中,梁王徐泽站在杏树下侃侃而谈,周围的兵科士子似乎也早已习惯了梁王的亲自授课,听得津津有味。 “按照老师所言,难道兵法便没有任何作用吗?”贾诩的次子贾访举手问道。 “自然不是,兵者诡道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惟有正面能扛得住,你才有用奇兵的机会。而方才我所言的,便是以正合的范畴。” 张掖城内,贾诩也在以类似的话语向黄忠等将分析此战后续的方略。 “武威汉军兵力不如我梁军,必然会寻求用奇。荀公达此人更是用奇的好手,故对付此人,我军要做的便是以堂堂之阵,仗势欺人!汉升将军接下来便可率全军直奔鸾鸟城,攻下此城后便稳扎稳打,扑向姑臧。待围住姑臧后,北征便算是完成了一半。” 黄忠抚须看着舆图,鸾鸟离张掖城有数百里之遥,但离姑臧则要近得多,按照每日四十里的行军速度,倒是花不了多少时日。 “文和先生之言深得兵法之妙,传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拔营开往鸾鸟!” 军令下达后,军议便算是结束了。 黄忠与贾诩一同往后走去,二人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年龄相当,在梁军中算是少有的高龄老人了。 “也不知道孟起那小子到了哪里了。”黄忠率先开口。 “当年主公将这小子指给咱俩来管教,到头来却是谁也不像。”贾诩想起马超那性子,笑着摇摇头。 “年轻人,自然不会像我等老朽这般暮气沉沉。” “汉升将军老当益壮,暮气沉沉说的便是我这般的老朽才对。” “文和先生说笑了,足下年纪越大,越是老谋深算,何来暮气之说。” 二人对对方称呼客客气气,却一路拌嘴不停,倒是一桩奇景。 …… 不知道是不是两位师父的念叨让马超感应到了,正在马背上驰骋的马超竟一个喷嚏喷了出去。 “大兄莫不是染上了风寒?”身后的马铁关切的问道。 “小孩子家家莫要胡说!”马超严肃的斥责道。 “大兄又笑话于我,我可是已经加冠了的!”马铁抗议道。 “是是是,铁弟可是得梁王赐字的。”马超不耐烦道。 马铁对于大兄的戏弄毫不在意,自己这字季坚可是梁王亲赐,冠礼当日,梁王不但赐字,还对自己许以厚望,此战定要立下功勋,方不负梁王信任! “大兄,我们这般急行军当真不要紧?兵法有言,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大兄这两日日行百里,恐有违用兵之道!” “迂腐!”马超嗤笑道,“这兵法所言乃是针对步卒,我军一人两马,日行百里不过是损失一些战马罢了。铁弟啊,你好读书是好事,纸上谈兵却是万万行不得。” “大兄就不能好好教我吗?”马铁对于自己生搬硬套感到有些羞愧,但大兄之言却让马铁难以心服口服。 “说起来,铁弟当知我马氏起源吧。” “马氏源于马服君,身为马氏子弟自然知晓。” “晓得便好,世人皆引马服子纸上谈兵为笑谈,然主公却在兵科学堂赞马服子初掌军伍便可将士用命,可见书上所言,终须有自己的见解,才算是学进去了。” “大兄教诲,我记下了!” “记这等闲言杂语有何用,再有一日便到张掖城了,好好学学我用兵之道,才是你该学该记的,哈哈哈,驾!” “诶?大兄等等我!后面的,还不跟上!驾!” 第16章 公达 武威郡治,姑臧城。 荀攸左手是一册吴子兵法,右手拿着狼毫笔抄录。 荀攸虽不过不惑之年,却已有半数白发。 荀攸幼年失祜,全靠叔父荀衢抚养长大,这样的成长经历让他虽聪慧却敏感,养成了敏于行而讷于言的性子。 这一世的经历更是加剧了荀攸的敏感,面容损毁,嗓音受损,让本就寡言的荀攸更加少言语。 但即便如此,那颗忠汉之心却未曾变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字公达,自是要一心为公,兼济天下。 但大汉衰颓至此,即便白了半数青丝,却依旧连这西北一隅之地也难以守住。 “主公,程银阵亡,张掖、鸾鸟二城陷落,梁军正往姑臧而来!”马玩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荀攸手一抖,手中毫笔坠落,墨迹迅速在白纸上晕开。 “梁军来的如此之快,倒是出乎意料。不过无妨,将军可依计行事。” 荀攸声音虽然沙哑,却平静如水。 马玩受到荀攸的影响,竟也平静了下来:“末将领命!” 马玩告辞离去,荀攸在堂中反复踱步,显然并不似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梁军势大,正面难以取胜,惟有用奇方有一线生机。只是不知此计会不会被贾文和识破,此人实乃我生平之大敌也。”荀攸自言自语,反复思量,“为今之计,退是万万不能退的,惟有用此奇策了。” 反复纠结之后,荀攸终于下定了决心。 …… “不愧是黄师和贾师,张掖、鸾鸟二城竟破的这般迅速。” 马超急行军赶到张掖城后,从留守的校尉口中知晓了战况,不禁感叹。 “大兄接下来有何打算?”马铁好奇的看着马超,自己这位兄长思维天马行空,想来应当有奇思妙想。 果然,马超一开口便惊到了马铁。 “既然武威郡已经没了我等用武之地,我等便去收了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如何!” “大兄莫不是开玩笑吧,从张掖城到敦煌城可是足足有两千里之遥,便是日行百里也须二十日方能抵达。” “哈哈,那便是了,这一来一回也不过两月而已,谈何遥远。黄师贾师二位不过拿下武威,我却取了其余三郡,自然又是我之首功!” 马铁有些无语,这路程哪能这样计算?但马超是主将,自然是他说了算。 马超留下书信一封,让校尉派人送去鸾鸟,便带着麾下三千骑兵直奔张掖郡的骊靬城。至于伤兵和辎重,马超全部留在了张掖城,全军只带了足够七日的水和干粮。 破釜沉舟之心,已与昔日霸王无异。 鸾鸟城中,黄忠望着东北方向,那里便是武威的郡治,同时也是此战最大的敌人,荀公达的所在。 “文和先生若站在荀公达的位置上,会如何应对?” “我若是荀公达,自然只能用奇。”贾诩一同看向东北方向,那里不但是敌将所在,更是他的家乡。 “如何用奇?” “那便不是我所能猜到的了。” ? “汉升将军不会以为我贾诩能猜透荀公达的心思吧?荀公达此人智计超凡,岂是那么好猜的。”贾诩看着黄忠那疑问的样子,没好气道。 “呵呵,老夫还以为文和先生无所不能呢。” 贾诩无语的看着黄忠,这老匹夫! “罢了,既然文和先生指望不上,那便以堂堂之阵来碾压汉军好了!”黄忠抚着长须,幽幽道。 贾诩直接不说话了,什么叫指望不上啊?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梁军从鸾鸟城出发,开赴姑臧城。 姑臧城最初为匈奴休屠王所筑,南北七里,东西三里,城不方,有头尾两翅,名为鸟城。姑臧城东西门外,各有地下水喷涌而出,形成天然的护城河汇聚于城北。故而只有南面适合攻城。 梁军抵达姑臧境内后,于姑臧城三里外扎下大营,显然是为了次日攻城的方便。 反正梁军兵多,不惧汉军出城骚扰。 汉军探马远远的看着忙碌的梁军,却并不敢向前。 “如何了?”荀攸向马玩问道。 “探马刚刚回报,梁军于三里外扎营,如今正在立寨。” “黄汉升用兵持重,果然名不虚传。可有看到梁军云梯?” “探马并未见到,想来还未来得及拼装。” “再探再报!” “诺!” 梁军营寨扎好后,工匠掀开油布,开始拼装云梯。 云梯的结构并不复杂,在众多民夫的努力下,终于将六架高大的云梯拼装完毕。 “看,那便是梁军云梯!” “不好,梁军骑兵过来了,弟兄们快撤!” 在附近窥视的汉军探马很快便被梁军骑兵驱赶走,但那高大的云梯却无法从探马脑海中驱赶离开。 “主公,探马回报,梁军已将云梯拼接完毕!” “既然如此,想来明日梁军便会攻城了。速去准备吧!” “诺!” …… 次日,天刚蒙蒙亮,三里外的梁军大营便响起了聚军鼓。 朝食过后,梁军便开出营寨,往姑臧城行军,那六架高大的云梯也在牛拉人推中,往姑臧城缓缓行去。 墙头上,荀攸望着南面,终于看到了梁军的云梯。 果然是军国利器! 姑臧城门缓缓打开,马玩带着一千骑兵鱼贯而出。 黄忠见状,示意张绣带着骑兵迎战。 张绣接了军令,带着本部三千骑兵往汉军冲锋。 马玩早就听闻张绣之勇,直接连接战的勇气都没有,带兵便往东方方向而去。 “无胆鼠辈!”张绣嗤笑道,并未追逐,只是远远的防备着。 只要云梯架上墙头,姑臧城便是梁军的囊中之物! 任你荀公达再怎么智计百出,只要没有对付云梯的良策,便只能无可奈何。 此时的云梯,离城头已经不过百步。 “放!” 城上箭矢纷飞,但在盾牌的掩护下,云梯依旧在缓慢的往城头滑动。 七十步。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眼看着云梯就要接近城墙,城上无可奈何,除了浪费箭矢并无其他的对策。 黄忠与贾诩对视,会心一笑,姑臧城,稳了! 二人却看不到,城上的荀公达也在笑。 而且还是冷笑。 第17章 地陷 “轰!” 梁军云梯离城头还剩二十步时,姑臧城外地面突然塌陷了下去,一时之间,仿佛地动山摇。 高大的云梯顷刻间倾覆,往周边的梁军轧去。 云梯边上本已经聚集了数千士卒,部分是掩护云梯前进的士卒,大部分则是等待攻城的先登部队。 地面的塌陷,直接让先登部队陷入灭顶之灾。 而这当中,便有胡猛和他的陷阵营。 这种大面积的地面塌陷,即便一旁没有云梯倒下,也足以让陷阵营遭受重创。而倾覆的云梯,更是如雪上加霜一般,成为压倒陷阵营的最后一片霜雪。 胡猛在塌陷的那一刻,直接被一根云梯的巨木砸中。这位曾经勇冠三军的猛将,连遗言都不曾留下,便这般离开了世间。 不远处的黄忠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好,是穴攻!”贾诩惊呼道,在看到地面塌陷的那刻他便反应了过来,但已经迟了。 六架云梯齐齐倒下,却是往不同的方向倾倒。有三座甚至相互碰撞,化作散乱的木材抛落。其余三座,则歪歪斜斜倒塌,压向一片士卒。 整个塌陷的区域足足有二十亩地宽,塌陷之后,整个姑臧城南全是梁军的哀嚎。 (注:汉朝一亩等于六十平方丈,即大约666.667平方米,10亩地大小和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差不多) “放!”一声嘶哑的命令极不协调的传了出来。 同样陷入震惊之中的汉军被突然传来的命令打断,这声冷酷的指令显然是出自荀攸。 汉军震惊之后,便是狂喜。箭矢如同不要钱一般的射出,陷坑中的梁军本就大多失去了行动力,面对汉军的箭雨和活靶子无异。即便是身着铁甲的陷阵营,箭矢可以从甲缝之中射入,依旧致命。 “救人!”黄忠在箭雨发出之后也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当即下令救人。 陷坑边缘的士卒在袍泽的援手下爬了出来,但大部分陷坑中的士卒却已然毙命。 黄忠脸色阴沉的望着陷阵营所在的方向,那个地方被箭雨覆盖,完全没有救援的可能。 显然,陷阵营已经彻底毁了。 “姑臧未下,反而折了一位名号将军,一营精锐士卒,这如何向梁王交代。”黄忠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 胡猛,可是梁王同窗,梁国之元勋,名爵与自己并列第一的存在。这位作战起来奋不顾身的年轻将军深得军心,兼又性情豪爽,与军中各位将军关系都不差。 于公于私,黄忠都为胡猛之死悲痛不已。 “叮!叮!叮!叮!” 梁军阵后响起了鸣金之声。 “文和,当真没法救援?”黄忠缓缓开口。 “汉升再不撤军,恐有覆军之忧!”贾诩叹道。 张绣带着骑兵绕过陷坑,行色匆匆。 “将军,西面来了数支汉军,恐怕是姑臧城的援军到了!” 黄忠面色再变,目光依旧盯着陷阵营陷落的方向:“撤军!” 梁军匆匆集结,往三里外的大营赶去。 黄忠落在队伍最后,只见他摘下马背上的特制长弓,拉成满月,朝城头射去。 “嗖!嗖!嗖!嗖!嗖!” 黄忠连续发了五支箭,城上五名将官装扮之人应声倒下。 “我黄汉升必报此仇!尔等看好了!” 言罢,黄忠策马追上大军。 虎目闭上,终究流下了一行清泪。 …… 荀攸望着城下塌陷的地面,心中升起无限的快意。 “动用数百民夫挖掘地道数月,终见成效,也不枉我苦思数月。”荀攸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身边的马玩说道。 “主公以穴攻之法防守,堪称神鬼之才也!”马玩惊叹道。 本以为荀攸当初遣人挖掘地道是用于被围困时逃跑之用,未曾想竟以这些地道制造了如此大一个陷阱。 方圆二十亩的陷阱,堪称前无古人之壮举。恐怕往后的兵书上,便会多出这么一条守城的计谋出来。 荀攸心中却并无丝毫自得,此番动用此陷阱,也不过杀伤数千梁军,解一时之困罢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战果,恐怕便是击杀了梁军大将胡猛。 平东将军胡猛可不比董卓旧将段煨,此番阵亡,若是能引得伪梁王徐泽亲征,方才算是完成计划的第一步。 要想让武威的汉旗继续飘扬下去,惟有击杀伪梁王徐泽一途。 徐泽无嗣,一旦战死,梁国顷刻便会分崩离析! “梁军撤退,儿郎们且随本将出城收割首级!”马玩向荀攸一拜,一声吆喝,带着亲卫下了城墙。 南门缓缓打开,地陷影响范围太大,城门之外十步便已在陷坑的范围。 马玩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陷坑中,满地的箭支扎在地面和梁军身上,想来当无活口,自己只要小心别摔倒就好。 “将军,梁军大将尸身在这边!呕……” 马玩用长枪撑着地面,快步走了过去。 “没出息,跟个新兵蛋子似的!”马玩看着呕吐不止的士卒,鄙夷道。 不料。没看到胡猛尸体的时候还好,一看到那尸身,马玩感觉早上吃的食物在胃中翻滚不止,随时要喷涌出。 行军作战十余年,这般凄惨的死法马玩还是头一回见。 胡猛上半边身体被云梯散落的巨木压住,已被压成纸张一般平整。兜鍪扭曲变形,只剩下凝固的红白浆液留在周围。要不是腰上悬挂着平东将军的腰牌和印章,仅凭这尸身任谁也无法辨认出这便是那位以勇猛着称的梁平东将军。 如果说原先马玩对荀攸的敬畏是敬大过畏,经此一役,已然是畏大于敬。 千万不要做对不住主公的事!马玩暗暗告诫自己。 马玩俯身扯下胡猛遗留的腰牌和印章,这死法显然是无法割取他首级,只好取下这腰牌和印章作为战利品了。 “马将军,主公有令,请将军速速上城!”城上突然传来呼唤的声音。 “主公稍候,末将这便上来!”马玩赶紧答复,随后撑着长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城门赶去。 没多久,马玩喘着粗气奔上了城楼:“主公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方才我又想起一计可杀伤梁军,还须将军前去实施。”荀攸淡淡道。 马玩心中一寒:“主公请吩咐。” “城外梁军留下数千尸体,以梁军作风定然是不会就此不管。故而将军去府库中取出一批猛火油倒在陷坑之中,待梁军再来……” “诺!” 第18章 陷坑 “啧啧,若是梁军敢来拾回袍泽尸身,那可就又是一场好戏咯!” 马玩指挥着士卒将猛火油倒在陷坑四处,又令人挑了些沙土盖在猛火油上,将油光遮住。 反正只要有火箭射在猛火油上,些许沙土完全不影响猛火油的燃烧。 甚至为了能够更好的烧起来,有些猛火油还泼在了梁军阵亡士卒的尸身上。暗黑色的猛火油和血迹混合在一起,不细看根本想不到这是猛火油。 陷坑里血腥味浓郁,更是将猛火油的味道也一起盖住了。 荀攸满意的看着马玩的所为,凉联八侯,看来还是马玩最聪慧,一点就通。 “贾文和,接下来,你会如何接招呢?”荀攸望着南面梁军大营的方向,默念道。 …… 梁军大营内,一片死寂。 似是为阵亡的袍泽默哀,又似为自己默哀。 “以军师之见,此战当如何进行下去?”最后还是主帅黄忠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重思将军阵亡,皆为诩之过也!”贾诩开口道。 “军师不必……” 不等黄忠说完,贾诩便粗暴的打断了黄忠的话语:“汉升将军不必再说,主公以我为北征军军师,便是欲借我智计对抗荀攸之谋。姑臧城南一役,我未能及时察觉荀攸早已部下的陷阱,致前锋将士尽丧于陷坑,此皆我之过失! 此役始末我稍后会详细书信与大王,此战失利我会一力承担!” “军师这说的什么话!”黄忠再也忍不住,反驳道,“我乃北征主帅,岂有让军师担责之理!军师修书,我也自会修书一封于王,道明始末!” “汉升将军此次就不必与我争执了。”贾诩横了黄忠一眼,“接下来便是此战的后续部署。” “请汉升将军下令,严禁将士擅自前去收敛袍泽。荀攸既已使出地陷之计,想来已不会再留手,陷坑处恐再有阴谋,各位将军切莫再中敌计! 文锦将军白日所见姑臧援军想来也是荀攸虚张声势之计,武威、张掖等四郡人口稀少,汉军剩余士卒能守住四郡城池不为杂胡所趁便已是万幸,武威汉军定然不会再有援军来此。故我推断,白日援军便是姑臧汉军假扮,整个姑臧,依旧只有那万五汉军! 姑臧南门之外已是一片陷坑,显然是无法再从此处进攻。故而汉升将军可将大营迁至城东,城东沙土稀疏,可垒土山。土山之法既可减少我军伤亡,又可因地制宜。” “若是城东又有陷阱……”张绣迟疑道。 “城东土质疏松,无法挖掘陷阱!”贾诩斩钉截铁道。“众将可还有疑问?” “城南的袍泽尸身,就这般放任不管?”李空站起身激动道。 “待攻下姑臧,自然会为阵亡袍泽收敛尸骸。” “土山之法旷日持久,待攻下姑臧,恐城南袍泽尸身早已腐烂,为鸟兽吞噬殆尽!” “那平南将军可有良策?”贾诩盯着李空,严肃道。 “若能夺回重思尸身,便是抵上我这条命又有何妨!难道就能因为没有良策,就任凭阵亡袍泽曝尸于野?我梁军立军至今也无这般道理!” “叔逸将军,你如今乃是一方大将,当以生者性命为重!”贾诩不客气道。 “叔逸将军听令,明日起便由你来主导姑臧城东堆土成山一事!”黄忠见二人近乎剑拔弩张,直接插话道。 李空怒视贾诩,显然是不打算遵守黄忠的将令。 “噌!”黄忠拔出梁王饯别时赠与的佩剑,向李空沉声道,“叔逸将军难道是打算抗命吗!” “末将不敢!”李空将视线转移到黄忠身上,最终停留在了佩剑上。 “本将再下令一次,明日起,平南将军李叔逸率一万士卒与三万民夫于城东立寨,主持堆积土山一事,违令者,军法处置!” “诺!”李空接下军令,便开始沉默不语。 “军师可还有其他安排?”黄忠又朝贾诩问道。 “汉升将军可再差人寻孟起将军,令其率本部骑兵西征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彻底断绝荀攸后路!” “善。”黄忠颔首,“军议到此结束,各位早日歇息去吧。” 众人纷纷走出军帐,贾诩故意落在最后方,以目光示意黄忠。 黄忠看着李空出去的背影,向贾诩点头表示知晓。 “叔逸留下片刻!” 李空漠然回首,又回到了帐内。 贾诩正好与李空擦肩而过,待离开营帐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将军可还有何吩咐?”李空漠然道。 “重思将军阵亡,老夫也悲痛万分,但大敌当前,还望叔逸以大局为重,切莫感情用事。” “诺……”李空应道,“若将军没有其他吩咐,末将先行告退。” “唉,去吧……” …… 翌日,梁军拔营向东,在离姑臧东门五里处扎下营寨。 梁军大营扎在东面,荀攸和马玩自然也转移到了东面的城楼上。 “梁军这是要堆土成山?”马玩望着远处忙碌的梁军,问道。 “梁军看来是昨日被打痛了,想稳扎稳打。若真是如此,对我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主公可有何妙计?” “你以为妙计跟这武威郡砂砾一样随处都是的?”荀攸没好气道。“堆积土山旷日持久,待梁军破出破绽再做计较。” “那城南的布置岂不是白费了那么多的猛火油?”马玩露出可惜的神情。 “用不上更好!可有人盯着城南?” “已安排了三个什的士卒轮流盯着城南方向,请主公放心。” “如此便好!你便在此盯着梁军,防止梁军耍什么花招!” “诺!” 荀攸安排妥当后,便下了城楼,往县寺走去。 …… “城南那边怎么样了?”李空看着忙忙碌碌的民夫,朝身后刚刚过来的亲卫道。 “许多袍泽尸身都没了头,尸身也残缺了不少,更时不时有鹫鸟落下啄食……” 李空闻言,握着佩刀的手指发白,牙齿也在咯咯作响。 “今夜子时,你可敢随我前往姑臧城南走一趟?” “固所愿耳!” “善!” 第19章 火 是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星辰。 “啾啾啾……”一声仿佛夜枭的啼叫声从姑臧城南响起。 城墙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城楼方向闪着微弱的火光,随着夜风摇曳。 “行动!声音都轻一些,莫要弄出太大声响吵醒了汉军!”李空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 “诺!”同样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应诺声。 黑夜中,一群黑影晃动,奔向姑臧城南的陷坑中。 显然,这边是李空与其麾下的精锐积射营。 积射营以善射闻名全军,黑夜之中视物也是梁军各营之冠,这也是李空敢于在深夜潜往陷坑夺回袍泽尸身的底气所在。 李空重情,但并非莽撞之人。 只见积射营将士已经在陷坑中疾行了一段距离,虽然时不时有摔倒之人,但却无人发出呼喊。 对于这等精锐而言,纪律,已然是刻在骨子里了。 整个陷坑方圆二十亩之广(大约9000-平方米之间),三千积射营战士在坑中便显得稀稀拉拉。根据战后统计,城南之役梁军阵亡近六千余人(含工匠),要想将这些将士的尸身运走,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是还有不少将士的尸身被云梯残骸压住,没有器械想要将这些尸身挖出,更是艰难。 为此,临行前,李空的命令便是,先将暴露在外的尸身运走,被压住的尸身如果有条件便运走,没有条件便待攻下姑臧后再行收敛。 当然,平东将军胡猛的尸身除外。 此行最主要的便是将胡猛的尸身夺回! 当日地陷,李空虽然不清楚胡猛的具体位置,但却知晓其必定是在云梯旁等候。 每战先登,可不是对胡猛的夸大,而是他的真实所为。 搬运尸身进行的非常顺利,积射营将士组成数列长蛇阵,将尸身接力运出陷坑。 时间逐渐过去,陷坑外的尸身已经堆积了数丈之高,暴露在外的尸身已经逐渐全部被运送出去。 然而,胡猛的尸身并未找到。 “将军,平东将军尸身恐怕是被压在巨木之下!” “找!仔细找!” 巨木或被搬开,或直接挖掘尸身下方的泥土,但一个时辰过去了,在运出数百具陷阵营将士的尸身后,李空却仍未找到胡猛的尸身。 “将军,属下已一一比对腰牌,被压住的那些尸身皆不是平东将军的。” “可有未悬挂腰牌的?” “也有,但查看容貌后确认都不是平东将军。” …… “接着找!” “诺!” 黑夜逐渐过去,东面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杀!……” 姑臧城东,突然爆发出梁军的喊杀声。 “主公,梁军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猛攻!”马玩衣甲不整的在荀攸门外喊道。 门突然打开,显然早在喊杀声响起之初,荀攸便已经起身,此时身上衣甲已然穿戴完毕。 “上城楼!”荀攸瞥了一眼衣甲不整的马玩,言简意赅道。 荀攸与马玩登上城楼,只见梁军已经列阵完毕,后阵已经备好攻城梯,冲车也已经在阵中,显然是一副强攻的态势。 “梁军这是玩的哪一套?”荀攸困惑的看着城外气势高昂的梁军,昨日梁军还在堆土,明显是一副堆土成山攻城的架势,怎么今日这般早就发起强攻? 疲军之计? 梁国东面战事不利,须尽早结束北面战事? 荀攸摇了摇头,这些都不像。 “咚咚!咚咚!”梁军开始擂鼓,显然是要发起进攻了。 弓箭手准备! 汉军的弓箭手得令后朝着城下瞄准。 城下的梁军弩手也端着重弩瞄着城上。 “放!” 几乎是同时下令,城上城下近乎同时升起一阵箭雨。 箭雨绵绵不断,持续了半个时辰。 “梁军的连射果然惊人,上弦缓慢的弩竟有着弓一般的发射速度,显然是因为那阵型的原因。” 突然,城南有士卒急报。 “报告主公,城南梁军在搬运尸身,陷坑内的尸身已经几乎搬空。” “可还有梁军在陷坑之中?” “还有。” “放鸣镝,燃狼烟!” “诺!” 一股浓浓的狼烟从城东冒出,很快便为城南的士卒发觉。 “主公有令,放火箭!” “唰!” 随着一声令下,城上的汉军将火矢射出。火矢射在地上,突然便亮升起火苗。 “不好,快撤!”李空见四周火起,顿时下令。李空没想到汉军竟设下了如此歹毒的陷阱,虽然陷坑中只剩下五百余积射营士卒在云梯周围搜寻,但若是折于火海,却是一大损失。 但猛火油根本不给陷坑中的梁军时间,火苗沿着猛火油的痕迹一路狂飙,方圆二十亩的陷坑几乎是瞬间便变成一片火海。 “啊!……”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从陷坑内传来,但几息过后便鸦雀无声。 一阵烧烤皮肉的恶臭从城下飘出,城上的汉军闻到后皆呕吐不止,无一幸免。 陷坑内的大火持续了半个时辰才逐渐熄灭,高温让城南的空间都似乎产生了扭曲。 陷坑外的梁军沉默无声,主将就这般被烧死在火海之中,但却无人能救。 水火无情,哪里会管你是什么身份。 “咯噔!咯噔!咯噔!”一支骑兵从城东驰往城南,虽然城东看不到火光,但那随风而来的恶臭却告诉贾诩汉军究竟布下了什么陷阱。 贾诩只希望平南将军李空不在陷坑之中。 “李空在何处,速来见我!”贾诩翻身下马,朝着积射营吼道,完全没有往日文人的气质。 回答贾诩的是积射营一片沉默以及哭丧的表情。 贾诩狠狠地将手中的马鞭掷在地上。 陷坑之外,垒着数丈的尸体。 贾诩扫视了一番积射营,声音平静中带着魏延:“积射营听令,镇守此地,莫要让任何敌军接近!” “诺!”仿佛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悲痛,积射营剩余的将士怒吼道。 贾诩走到尸山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这数千梁军将士的尸体,李空抗命将自己都折了进去。 如今贾诩已不想多说什么,李空的行为谈不上值不值。 只能说,好个荀公达,好歹毒的计谋! 第20章 国殇 城南的战果很快就传到了荀攸耳中,一个陷坑,竟让两员梁军大军葬身于此,真不枉挖那数条地道花的功夫。 “主公神机妙算,属下佩服!”马玩此时除了敬畏,已经没了其他多余的情绪。 梁军连折两员大军,这等战果让马玩对梁军已经没了旧日的畏惧。 “梁军要退了!”荀攸并没有回应马玩,只是淡淡说道。 果然,城东之外的梁军如退潮一般离去,哪里还有什么强攻的迹象。 荀攸颔首,梁军的异动果然是为了掩护城南的行动。 只可惜,自己早有谋划。 …… “嘭!”黄忠狠狠地拍在案上。 黄忠刚撤军回到营帐,便有从城南归来的骑兵报讯。 李空之死,直接让黄忠情绪失控。 此次北征,四平竟已阵亡了二人。 这让身为主帅的黄忠如何能不失控。 黄忠忽然起身:“带上八千民夫,随老夫将阵亡将士的尸身,迎回大营!” 一旁的张绣、庞德一同站起便欲跟随。 “文锦、令明,你二人留守大营,老夫回来前不得出战!”黄忠回头下令道。 “诺!”张绣、庞德齐声道。 安排完毕,黄忠带着三千玄武锐士出营,后方还跟着八千拖着独轮车的民夫。 贾诩自从到达城南后,便一直在陷坑旁沉默不语。 北征如今已经陷入了僵局,连番折损名号将军,梁军的士气已经下降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便是一场大败。 此战变成如今这番局面,实乃梁军咎由自取。 不知从什么时候,梁军上下都迷漫着浮躁的气息。不论是底层的士卒还是统军的将军,都下意识觉得梁军已然天下无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北征之初顺利攻下张掖、鸾鸟二城,更是助长了这股骄横的风气。 即便是身为北征军智囊的贾诩,也起了轻敌之心。 骄兵必败! 荀攸不动则已,一动便将梁军两员大将永远留在了姑臧城南。 仗打到这个份上,只能是向梁王请示下一步的动作了。 “哗!哗!……”身后传出甲片碰撞产生的声音,贾诩却依旧没有回头。 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搭在了贾诩的肩上,“我乃北征主将,此战失利,自当负全责,文和莫要自怨。” “你以为我贾文和是在思考这般愚蠢之事?”贾诩讥讽道。 黄忠却不以为意道:“不是便好。走吧,攻下姑臧后再处置此陷坑!” 贾诩转身离开,黄忠带来的民夫此时已将地上的尸身一一装入独轮车内。 姑臧城内,荀攸沉默的看着梁军将尸体往城东运去。 汉梁不两立,此局无解,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武威势弱,不行毒计,如何保住这西北的汉旗? 若是贾文和换到自己这个位置,恐怕下手会更狠辣吧。 …… 夜色已深,长安城外,一骑飞驰。 “两千里加急战报,速开城门!” 守城的城门校尉见到骑士背后的旗帜,慌忙将城门打开一侧。 骑士入城后,继续往六合宫方向疾驰,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不愧是征北将军啊,这么快就已经打下了武威四郡!”城门校尉感叹道。 大王有言,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自己虽然腰上也配了三尺之剑,却只能枯守城门,赶明儿也走动走动关系调到边军去! 六合宫此时已然闭门,但骑士身后的旗帜,却还是让守卫宫门的校尉开了一扇侧门。 随后,值守的郎官接过骑士的战报,匆匆前往中殿。骑士,则被安排至城门右侧的屋舍歇息。 中殿依旧有烛火闪耀,看样子梁王仍旧未睡。 “大王,北征军急报!”郎官走到廊下,高声道。 “送进来吧!” 郎官恭敬的走入中殿,只见梁王披着一件大氅,依旧在看舆图。 “北征军出了何事,你直接为孤念诵。” “诺!”郎官核对了封泥,将战报的纸封拆开,打开对折的战报,迅速扫视了一眼。 半晌后,徐泽转过身:“出了何事?怎么不念?” 郎官颤抖的将战报奉上:“臣,不忍念诵……” 徐泽接过战报一看,顿时感觉脑中一道惊雷闪过,整个人差点晕倒。 郎官早有准备,连忙扶住徐泽。 徐泽闭上眼,试图平复内心的汹涌。 战报上开头便是黄忠的请罪。 “罪将黄忠告于大王:北征失利,平南将军胡、平东将军李不幸亡于阵上……” 郎官见梁王呼吸沉重,忍不住劝谏:“大王节哀,当以社稷为重。” “孤知道了,你先出去,战报不得外泄!” “诺!” 徐泽再度站起身,恨恨的一拳砸在舆图上。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胡猛、李空二员大将阵亡,这北征已经不是简单的失利,已然可以说是惨败了! 本以为已经足够重视荀攸了,未曾想还是远远不够。 黄忠在战报上说的非常清楚,此战失利,首因便是轻敌。 总以为以堂堂之阵临敌,敌将便只能束手无措。 谁能想到自己脚下便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呢。 姑臧城地形特殊,南面无护城河,是最佳的进攻位置。但也就是这么一个极佳的进攻位置,荀攸早在数月前便已经准备好了陷阱。 若非轻敌,黄忠也不会直接便将云梯全部派了上去。 但凡没有云梯在,陷坑也造成不了这么大的危害,陷阵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于彼。 徐泽望着西北的天空,穿越之前自己本来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徐泽也不敢保证这个世界没有神鬼。或许,胡猛、李空此时也在西北的空中遥望着这里吧。 这一望,便过去了一夜。 六合宫值守的郎官换班,徐泽才回过神来。 “将此战报送至相府,令国相为两位将军及阵亡的将士发丧。此乃国殇,孤亲自主持!” 接班的郎官匆匆接过战报,做了这么久的郎官,这还是他头一回见梁王如此的消沉。 “此外,传兵部仆射赵昂入宫见孤!” 第21章 援北 兵部仆射,即兵部的副官。 兵部尚书贾诩随军出征后,便由兵部仆射赵昂代掌兵部事。 赵昂深夜被六合宫传召,便知是出了大事。梁国如今北面和东面皆有战事,北面有征北将军和贾尚书在,应无大事,想来便是东方有变。 莫非是东方的袁本初、曹孟德攻入雒阳了? 一路过来,赵昂心中百转千回,最终笃定是东方战事有变。 “臣赵昂,拜见大王!” “毋须多礼,深夜传伟章前来,乃是北面战事有变,须兵部征兆雍凉二州骑士,随孤出征!” “北面战事?”赵昂大惊,莫非…… 赵昂万万没有想到,出问题的竟是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北征军。 “平东、平南两位将军阵亡,北征军士气低落,惟有孤带援军前往,方能再振士气!此行,非孤不可!” “敢问大王须多少兵马随行?”赵昂强压着震惊,迅速思索。 “此战西凉铁骑营随行,再征兆五千良家子骑兵,一万胡骑便可。孤这几日须为平东、平南两位将军主持丧事,七日后便动身。大军集结于令居,孤带西凉铁骑前往令居汇合!” “臣这便草拟文书送往相府!” “有劳伟章了。” 赵昂告退后来不及回家,直接去了兵部官署。 赵昂这便草拟文书,北征战报也已然送入相府。 相府与地方官寺类似,前堂是国相办公的官署,后院则是国相居住的场所。 国相刘宇此时也仍旧未睡,如今梁国的制度,国相位高权重,却也分外辛苦。刘宇自从做了这梁国相,便觉这满头青丝逐渐转白,越落越少。 “相公,六合宫送来北征战报!” 相府佐吏将北征战报送到了刘宇案前。 “北征如此快便已了结了?”刘宇疑惑地将战报拿起,打开阅览。 “啪嗒!”战报直接从刘宇手中滑落。 “重思、叔逸阵亡,怎会如此!”刘宇重重的一掌拍在案上,猛然起身。 居移气,养移体。 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之位,刘宇此时自带一股威严。 佐吏见一向谦和的国相竟如此大怒,嗫嚅道:“宫中还带了大王的口谕,令相公为两位将军发丧,大王将会亲自为两位将军主持丧事。” 刘宇闻言再度坐了下来,起伏不定的胸口暴露了这位梁国相内心的不平静。 我乃梁国相,万万不可因私情乱了方寸! 刘宇闭目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后,刘宇睁开双眼,开始伏案疾书。 “召礼部赵尚书前来相府议事!” “诺!” 礼部尚书赵衢其实早就醒了,兵部仆射赵昂与赵衢兄弟二人毗邻而居,隔壁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赵衢。宫中深夜来召,定然是战事方面出了大事。 但赵衢想不到的是,没过半个时辰,便有相府来人相召。 赵衢稍整仪表后,便跟随公人匆匆赶往相府。 “拜见相公,不知相公深夜召下官前来,有何差遣。”赵衢与刘宇也已经共事了一段时间,知晓刘宇为人谦和,便也不拘于俗礼,直奔主题。 刘宇望着赵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国家不幸,北征一战平东将军李叔逸、平南将军胡重思阵亡,大王令我天明之时为两位将军发丧。两位将军丧事,还须礼部来协助本相。” 赵衢心中一震,这可是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且两位将军乃是大王与国相至交,难怪大王与国相皆深夜召集重臣。 “此乃礼部职责所在,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善。” 天明之后,北征失利,两蹶名号的消息到处传播,整个长安城为之震动。一开始,京兆尹还以为是有敌国间谍故意传播谣言,直到接到相府公文才知晓确有其事。 自立国以来,梁军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番受挫着实将长安那股浮躁的风气压了下去。 国民自信固然是好事,但不切实际的自大却只会徒遭祸患。 …… 战报送达长安的第七日,长安城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根据战报所言,平东将军李叔逸试图找到平南将军胡重思的尸身,之后陷坑便沦为一片火海,想来两位将军的尸骸也再难寻见。因此徐泽直接以二人遗留在长安的衣冠下葬,立衣冠冢。 胡猛之妻李氏、李空之妻皇甫氏皆身披缟素,一脸哀戚。 “平南将军胡重思、平东将军李叔逸功勋卓着,劳苦功高,今以国事薨,特追封胡重思、李叔逸为关内侯,胡重思号曰杜阳君,李叔逸号曰云阳君……” 待中官宣读完诏书后,徐泽来到李氏、皇甫氏跟前慰问。 “两位弟妹节哀,太医将为两位弟妹号脉,若是有孕在身固然值得欣喜,便是未有身孕,有司也将择孤儿过继到两位将军名下,定然不会让两位将军断了香火!” 李氏、皇甫氏只是低头应诺,看不出二人的心思。 徐泽幽幽一叹,转身离开。 “传令礼部、工部,于长安城西建忠义祠,凡是为国捐躯者,皆可入忠义祠,享受国家香火供奉!” “诺!”一旁的刘宇应道,“有大王此举,我大梁将士无忧矣。” “聊尽人事罢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总不能让这枯骨无人问津吧。”徐泽望着湛蓝的天空,“我只希望天下能早日太平,忠义祠内人越少越好。” 刘宇也一同望着天空:“王者仁心,天下之福也。” …… 战报发出去后的第四十日,姑臧城东的梁军大营内,黄忠收到了徐泽的诏书。 六合宫自从立国后便不再接受新阉割的宦官,故而整个六合宫只有旧汉留下的数百宦官,剩余年迈者皆被打发去收前汉陵墓去了。 此番送徐泽诏书的便是六合宫的宦官之首,昔日十常侍张让养子张谦,现居大长秋之职。 “大王有诏:北征失利,此乃国耻;两蹶名号,谓之国殇。孤已征募两万骑兵,于下月抵达武威。其间,望北征将士知耻而后勇,勿负百姓期待,孤之信赖。” 第22章 智战姑臧 黄忠接过诏书,虽然诏书乃是一方帛书,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诏书写的隐晦,但黄忠却明白,这是催自己在援军抵达之前拿下姑臧啊。 黄忠问张谦道:“大王是何日动身的?” 张谦虽为大长秋,却深知宦官在梁国并无地位,故恭敬的向黄忠一拜,道:“大王乃是在下官动身后七日出发的,想来再过个七八日便能抵达姑臧。” 时间如此紧迫吗…… 黄忠向张谦一拱手:“大长秋且下去歇息,大王行辕便交由大长秋来安排,但有所需可来寻我。” “诺!” “文和怎么看?”待张谦离开营帐,黄忠转头问贾诩。 “此番北征受挫,说不准东面的袁本初、曹孟德之流便会蠢蠢欲动。大王驰援武威,想来是为了避免两面作战,欲速速了结西北战事。” “我也是这般想的,如今土山已经垒至城门不足五十步,再有个三五日,便可发动强攻了。就是不知,城内的荀公达还有什么手段。” “哼,老夫可不会再大意了!”贾诩目视姑臧东门方向,沉声道,“荀公达便是再有神鬼之策,我也当破之!” “靠你了!”黄忠拍了拍贾诩肩膀,“重思、叔逸之仇,老夫必报之!” 三日后,姑臧城东门外的土山已经离姑臧城不足二十步。如此近的距离,梁军已经可以在土山之上居高临下往城内射击。城内的布置,也已然一清二楚。 (注:据《汉书·食货志》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一步大约为1.4米) 土山高五丈(即11.5米),而姑臧城的城墙也不过二丈五尺,城内对于这座土山可以说是无可奈何。 在梁军堆土成山其间,荀攸也曾试图进行破坏。但姑臧城内的汉军本就兵少,东门被梁军死死地盯着,其他门要想迂回过来更不现实。汉军数次夜间前来破坏,也被梁军发觉后击退回去。 在损失数百士卒后,荀攸放弃了破坏土山,转而在东门五十步外修筑城墙,试图将城内再修筑一道城墙来抵挡梁军。 梁军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土山推进至可以看到城内的情景。 黄忠与贾诩登上土山,往姑臧城内俯视。 只见东门五十步之外已然筑起了一道一丈五尺之高的土墙,将姑臧城依旧保护在内。 “哼,荀公达果然不肯死心!”黄忠指着城墙道,“荀公达此举显然是已经料定无法守住东门,故而推平了东门与内墙间的所有屋舍,俨然是想将这一片空地又作为一个新的陷阱。就是不知此处还有无陷坑了。” 贾诩抚须细细观察,半晌后才道:“此处定然还会有陷阱!姑臧城内泥土与城外截然不同,故城东之外无法挖掘陷阱,城内却是可以的。挖掘陷阱的同时利用掘出的泥土修建这道内墙,荀公达好手段!” “军师可有破敌良策?” “这是自然,汉军可掘地道制作陷阱,我梁军亦可!” 黄忠与贾诩对视,皆大笑起来。 “明日便可发动攻城,夺取了东门及城墙后,再挖掘地道,看看荀公达到底有何阴谋!” “大善!” 翌日,土山上列满了弓弩手,城下则是扛着攻城梯的梁军士卒。 “放!”黄忠亲自指挥着积射营残部,与玄武锐士一同往城内射击。黄忠自己也握着长弓,专门瞄准将校射击。 不过半日,汉军便撤下城楼,往五十步外的内墙撤退。 姑臧城东门及城楼至此终于落入了梁军的掌控。 在入城后,黄忠便下令架起护木,留下挖掘的空间。 荀攸一看,知晓自己的谋划已被识破,当即下令点火烧断梁柱。 梁军还未挖掘至地道的深度,便听闻一声巨响,内墙与东门间的这一片空地塌陷了下去。 “黔驴技穷!”贾诩冷哼道。 既然已经没有了地陷的威胁,黄忠当即下令盾手在前,护住身后挑土的民夫。 半日之后,土地恢复了平整。 城墙比内城墙要高,五十步的距离也足以弓弩对射,一番较量之后,汉军被迫退下内墙,只能守在内墙内侧。 “军师,情况如何?” “汉升可再次发起强攻!荀公达已然无计可施!” “全军听令,进攻!” 内城墙只抵抗了一个时辰便被梁军攻破,汉军只好继续后撤至百步外的大营。 “这荀公达简直没完没了!”黄忠登上内墙后忍不住骂道。 黄忠也算是几十年老行伍,这般守城还真是头一回见。 可以说此番北征,当真让他大开眼界。 汉军大营之外布满了鹿角、拒马,显然这已经是汉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全军一鼓作气,攻破汉军大营!”黄忠拔出梁侯亲赐的佩剑,深呼一口气后吼道,“违背军令者,斩!临阵逃脱者,斩!擂鼓不进者,斩!鸣金不退者,斩!” 梁军本就憋了一肚子,此时更有主将严厉的军法,纷纷往前冲去。 鹿角、拒马不是被搬开便是被破坏,汉军的营寨大门也在骑兵的牵引下倒塌。 “铛!铛!铛!”梁军竟诡异的响起了金声,显然这是要退了。 “将军何故突然退军!”正准备整军冲锋的张绣赶了过来,带着怒气问道。 “文锦将军难道不怕重蹈覆辙吗?”回答张绣的是黄忠身侧的贾诩,“若是荀公达趁我军攻入营寨再行火攻,难道还要让我军再折损大将不成!” “……” 张绣默然无语。 “以军师之计,该当如何?”鸣金本就是贾诩的主意,黄忠并不愿被这营寨阻拦,向贾诩问道。 “很简单,直接烧了便是!” “军师妙计!”张绣突然嚷嚷道。 黄忠突然醒悟,大笑起来:“文锦将军听令,发火矢烧毁敌营之事,便交由你来指挥。” “诺!”张绣朗声应诺道。 半刻钟后,梁军方向射出一阵火矢,汉军大营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硫磺气味,荀公达果然又欲以大营为陷阱发起火攻!”张绣策马向黄忠回报。 “不好!下令全军使用布巾沾湿捂住口鼻!”贾诩急忙道。 “烟里有毒?”黄忠骤然色变。 第23章 激战 “全军听令,取湿布巾捂住口鼻,烟里有毒!” 黄忠一声令下,命令一级一级往下传达。 “伍长,俺壶里没水了,搞不了湿布!” “搞不了就用溺(niao)代替!” “哈?” “愣着干哈,不要命辣!” “俺紧张,没得溺……” “伍长,俺溺多,用俺的!” …… 尽管一片混乱,但终究还是传达到了全军,梁军脸上裹着各种形状的布条,等待敌营的大火熄灭。 也有数十人没有湿布巾捂口鼻的,在毒烟飘过后直接晕倒在地上,口鼻渗血。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黄忠这里。 “还好有军师神机妙算,才让全军免此大难!”黄忠敬佩道。 贾诩也是心有余悸,得亏反应过,梁军的执行力也强。换作是昔日的西凉军,恐怕早已经毒倒了一大片。 “这大火最多烧半个时辰,文锦和令明两位将军各守西、北二门,想来荀攸已插翅难飞!” “就是不知荀攸此贼还有什么手段!”黄忠沉声道。这姑臧城乃是黄忠从军二十余年来最难攻取的,各种闻所未闻的手段竟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姑臧城南北长而东西窄,我军从东门攻入,荀攸已无多少转圜的余地了,再有多少手段,我军接着便是了!”贾诩抚须道。 半个时辰后,敌营烟火消散,只剩下一地狼藉。 黄忠与贾诩对视,贾诩微微颔首,黄忠当即下令。 “全军听令,进攻!” “冲啊!……” 梁军憋了一肚子气,这声令下,仿佛猛兽出柙一般往前奔去。 “主公,撤退吧!”马玩向荀攸下跪,请求道。 “武威一失,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定然也守不住,还能撤到何处?我荀公达生为汉臣,死为汉鬼,此生绝不会离开汉境!” “我马玩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汉旗所在即为汉土,主公何必如此悲观?”马玩打算尽最后的努力,若是荀攸还是不同意,那也只好战死在姑臧城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汉旗所在皆为汉土……”荀攸喃喃道,反复的揣摩这句话。 “主公考虑的如何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马玩焦急的催促着,大营的烟火已经逐渐在消散,想来离梁军再次发起进攻已经不远了。 “将军走吧,我荀攸容颜已毁,再无颜面代表汉旗。将军可西出玉门,在西域再举汉旗!” “……”马玩默然不语,没了荀攸的智谋,西出玉门又有何用? 荀攸突然笑道:“罢了,将军自行决定好了,是荀攸考虑不周。” 马玩抽出佩剑,也突然笑道:“既然如此,马玩愿同主公一道赴死!即便茂陵那边不承认,但我马玩终究是伏波将军之后,虽也曾叛汉,但如今殉汉也算是不负先祖了!” “好气魄!”荀攸赞道。 马玩咧嘴一笑,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封侯一般。 随后,在马玩惊愕的目光中,荀攸缓缓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假面,露出了那张原本俊秀如今却因被大火燎伤毁容的面容。 “既然决意赴死,自当以本来面目去见先祖!”荀攸淡淡的解释道。“我今日所为,皆是为了汉室,想来也不负汉家不负先祖了。” “来了!” 烟火消散,梁军从已沦为废墟一片的大营中冲了出来。 “可惜,竟被识破了!”荀攸看着对面奔来的梁军人人以布巾捂住口鼻,便心知毒烟之计未能如愿毒翻梁军。“既然如此,那便以手中兵刃来一决胜负好了!” 黄忠冲出敌营后,见汉军已然列好阵等候。 “没有阴谋诡计了?那便直接一决胜负就是了!” 贾诩皱眉看着对面列阵的汉军,皱起眉头。 看不出端倪的阴谋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积射营、玄武营,弓弩准备!” 黄忠直接不管对面汉军有什么阴谋,先行下令弓弩开道。 “盾牌准备!”马玩扯着嗓门喊道。 与梁军交战多了,马玩自然知晓梁军弓弩的厉害,连忙下令列盾阵。 “嘭!砰砰砰!砰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箭矢扎在盾牌上,时不时有木盾因射满而崩裂开来。 半刻钟后,梁军箭矢耗尽,停下了这仿若暴风骤雨般的箭雨。 整个汉军的阵地密密麻麻的扎着箭矢,显然梁军这是把所有的箭矢库存都耗尽了。 不待汉军休整片刻,一直养精蓄锐的梁军步卒发起了猛冲、其中还有玄武锐士混杂其中。 马玩见状自然是带着本部骑兵冲向梁军步卒,梁军此时箭矢耗尽,正是以骑击步的绝佳时期。 “咚咚!咚咚!” 荀攸亲自擂鼓,为全军助威。 一时之间,整个姑臧城旌旗猎猎,鼓声震天。 马玩带着汉军冲了上去,骑兵横冲直撞,挡者披靡。 这一刻,马玩觉得自己如天神下凡,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却浑然不知,自己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幽都王的名册上。 “嗖!”一支冷箭又快又准,直接命中了马玩的眉心。 马玩眼前一红,直接从马背上摔落,周围的亲卫当即停马查看。 只见马玩眉心正中有一支箭矢,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箭羽还颤抖不止。 原本士气高涨的汉军突逢变故,士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下滑。 荀攸平静的看着马玩战死后节节败退的汉军,似乎早有预料。 黄忠手中的长弓仍未放下,“嗖”的一声,又一名汉军将校应声倒下。 “军师这欲擒故纵之计果然巧妙。”黄忠笑道。 梁军先是施展箭阵,造成一种箭矢耗尽的假象,但实际上的杀招却是黄忠, 黄忠的箭壶此时满满的一壶箭,狙杀个别汉军将校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随着汉军将校一个又一个被黄忠狙杀,汉军的混乱加剧。 而荀攸本就善谋而不善于将兵,对于这般混乱的局面无计可施。 第24章 西北易帜 仿佛看到了荀攸的窘迫,黄忠直接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梁军如洪水一般往汉军席卷而去,汉军此时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对于梁军的冲击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 荀攸也曾试图将汉军恢复秩序,但大敌当前,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荀攸被亲卫团团围在垓心,眼见周边的汉军越来越少,梁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四面八方包来。 厮杀了半个时辰后,荀攸身边只剩下不足十人护卫在侧。 包围圈突然散开,现出了黄忠与贾诩的身影。 “你还有何话说?”黄忠走近荀攸,冷冷问道。 “败军之将,自然无话可说!” 黄忠盯着荀攸那张脸,幽幽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随你的大汉一同去好了!” 黄忠再度拉起长弓,一箭射断荀攸身后的大纛。 大纛往一侧倒下,周边的汉军、梁军士卒纷纷让开,防止被大纛砸到。 荀攸并未回头,只是冷冷地盯着黄忠。 “拿下!大王已在路上,此人须交由大王来处置!”黄忠一挥手,梁军再度动手。 荀攸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整个战场汉军中只剩下荀攸一人。 “不战不降不死,没想到你荀公达如此废物!”黄忠见荀攸被捆绑时仍未做任何反抗,也一直不发一言,便故意嘲讽。 然而荀攸并不为所动,依旧沉默不言。 “押下去!” 随着荀攸受缚,姑臧城终于落入了梁军的掌控。 …… “”当!当!当!”姑臧城易主的第二日,梁军在城中走街串巷敲响铜锣,吸引姑臧居民出来。 姑臧人得知梁军的军师乃是在姑臧赫赫有名的贾文和,当即放下了戒备心理,走上了街头。 荀攸施政期间,虽说谈不上多么善待百姓,但残民虐民之事却从未再发生。故而姑臧民众还是对荀攸心生感激的。 “文和先生!” “文和先生放过公达先生吧!” “文和先生是好人啊!” …… 也不知道是谁有意或者有意的引导,城中百姓纷纷跑到了官寺外为荀攸求情。 “好个毒计!还是阳谋!” 贾诩无奈的笑了笑,这荀公达,竟如此难缠。 “终究还是给他们吃太饱!”黄忠不客气道。 攻破姑臧后,黄忠、贾诩为了争夺民心,当即宣布施粥救济城中百姓。 不曾想,这些吃饱了的庶民竟纷纷去官寺为荀攸求情,也是不知所谓。 傍晚之时,梁军施粥减半。 城内等待施粥的百姓纷纷骂骂咧咧,仿佛这一顿乃是梁军亏欠了他们。 次日一早,施粥再次减半。 这下姑臧城百姓终于醒悟,不但不敢再对梁军的行为指指点点,更不敢去为荀攸求情了。 谁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梁军会不会直接停了施粥,还是让荀攸受苦去好了! 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 徐泽带着近两万骑兵抵达姑臧时,墙上早已经换上了青色的梁军军旗。 徐泽策马赶往南门,却没有急于进城。 南门已经被填平,看不出战报中那方圆二十亩的巨坑,惟有城门旁立下的高碑铭刻下阵亡的梁军将士姓名,向后来者诉说那一战的壮烈。 石碑最上方铭刻的便是梁平东将军李空字叔逸,梁平南将军胡猛字重思二人。 徐泽在离高碑二十步处停下,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到碑前。 “重思、叔逸,何故弃我……” 徐泽轻轻的抚摸石碑,喃喃道。 南门门洞中,黄忠、贾诩、张绣、庞德默然站在一侧,并没有上前去打扰。 时间渐渐流逝,徐泽却并未感觉到疲惫,只是默默地看着石碑上的一个个名字。 整座石碑,共计5897个名字。 “这样的石碑,城东也有一座。”黄忠的声音响起。 徐泽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道:“汉升将军辛苦了。” “人死不能复生,大王珍重!” 徐泽转身朝黄忠微微笑道:“汉升多虑了。” 二人沉默,片刻后,徐泽再度开口:“孟起那边可有音讯?” “孟起的使者昨日刚传回其已光复酒泉郡的消息!” “按时间计算,想来孟起已经拿下了敦煌了吧。不知道如今西域局势如何了。” “大王是想恢复西域长史府?”贾诩也加入了对话。 “文和觉得如何?” “河西既安,恢复西域长史府并无不可。” 徐泽颔首,丝绸之路若是能恢复,梁国将会多出不少的收入,这点不论是对梁国还是国内的那些家族,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明日祭奠姑臧一战阵亡的将士后,文和随我去一趟玉门关如何?” “大王不怕东方有变吗?” “东方有徐公明在,我倒是放心的很。” 贾诩心知徐泽早在平陇之时便已决定了要复通西域,便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如今河西四郡皆复,不知道大王是要将四郡复归凉州,还是新立一州?” “河西四郡合为新的一州,唤作臧州好了。西域长史府变更为西域都督府,设一都督全权负责西域事务,文和可有合适人选?” 又要划分新的州,还对西域有所动作?贾诩不由一阵头疼。 “不若令姜伯奕任第一任都督?” “姜伯奕允文允武,确实是上佳人选!” “臧州刺史由何人担任?” 贾诩苦笑:“按理说倒是臣最合适,但想来大王不至于让臣领这臧州刺史。” “不愧是我梁国顶级智者!”徐泽一边赞誉一边苦思。 河西贯通西域与中原,乃是咽喉所在,非精明强干者不能胜任。 “我欲以俘获的关羽为臧州都护,文和以为如何?” “关羽?此人尚未降于我军,且听闻此人向来孤傲,不知会不会应下。且若是此人为都护,难不成大王还要将刘玄德绑来?” “多日不见,文和竟学会了冷幽默?” 贾诩不懂冷幽默的含义,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玉门、阳关二关都尉主公打算用何人?” …… 政事纷扰繁杂,徐泽与贾诩交谈了许久,地点也是从南门之外一路到了东门处。 只见东门处的内墙已经荡然无存,一旁的陷坑也已然被填平,一块石碑则是被立在了东门的内侧。 第25章 一路向西 徐泽依旧是步行至石碑前,静静的看着碑中将士的名字。 “这石碑立的甚好,以后当作为兵部的常例!”徐泽回头向贾诩道。 “诺!”贾诩微微一笑,思忖片刻后问道,“大王欲再度凿空西域?” “然也,中土丝绸驰名西域,甚至在遥远的西海之畔的大秦依然畅销。如此一本万利之贸易,于国于民皆是大利!” 贾诩闻言有些诧异,梁王生于大江之南,竟对丝路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此外,葱岭以下沃土万里,我中土豪杰何必非要在中土这一隅之地拼个你死我活。待丝路复通我便遣绣衣卫探子一路往西收集西土各国地理舆图,届时绘制一张万里山海图,也好让中土豪杰开开眼界,莫要做那井底之蛙!世界如此之广袤,我中土豪杰如此之多,若不去征服那万里山海,岂不浪费?” 徐泽越说越是激动,手舞足蹈喜不自胜,浑然不似那稳重的一国之君。 等回过神来,徐泽这才尴尬的干咳:“咳咳,让文和见笑了。文和生于这河西之地,想来比旁人更能理解我这想法。” 贾诩苦笑道:“大王高看我贾诩了,贾诩这一生所求不过安稳度日罢了,可没有大王这般高远之志。” “罢了,文和惯于掩饰,我也不为难你。” 贾诩朝徐泽拱手一拜,继续跟随徐泽在姑臧城内悠然散步。 “那荀公达大王欲如何处置?”贾诩突然想起那甘愿被俘的荀攸,便忍不住问道。 “文和可知荀攸为何甘愿受缚?” 贾诩沉默了半晌,这才幽幽道:“想来是要问槐里大火之事。” “我也是这般想的,槐里大火乃是你我所策划,知情者甚少。汉帝与中枢朝廷皆亡于此时,荀攸容颜尽毁,又失了牵挂,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故荀攸便是欲以这般方法来见到我,好当面问清槐里大火一事。” “那大王是见还是不见?” “将死之人,让他带着秘密离去又有何妨。你来安排,我一人见他便好。” “诺!” …… 是夜,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荀攸从姑臧大牢被提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大王,罪囚荀攸带到!”绣衣使者将荀攸带到,便下去了。 荀攸听到绣衣使者的话,抬起头盯着徐泽。 徐泽也不甘示弱,冷冷地盯着荀攸。 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双方都不开口,只是怒视对方。 “你苟活至今,便是为了今日来瞪我?”徐泽冷冷地嘲讽道。 “虽然我至今未能找到证据,但我有预感,槐里之火便是你徐伯润所为!”荀攸恶狠狠地盯着徐泽,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鹬蚌相争,只因为我是那得利的渔翁,你便如此肯定是我所为?”徐泽继续嘲弄道。 “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贵为一国之君,连做下的事都不敢认吗!”荀攸扯着嘶哑的嗓音怒吼道。 “若非你提醒,孤都忘了你不过是阶下之囚,而孤乃是梁国之君了。”徐泽蔑视的看着荀攸,“本以为你会有什么高论或者手段,不想竟如丧家之犬那般只会狺狺狂吠。你以毒计连杀孤两位兄弟,今日孤便让你也尝尝烈火焚身之苦!” “哈哈哈哈……”荀攸狂笑,“一坑杀二将,你那两位兄弟一莽一蠢,死的倒也不冤。” “你以为你这般言语便能激怒孤杀了你?”徐泽转身离开了院落,“你最好好好活下去,好看到孤一统天下,将你大汉彻底埋葬!” 诛心,远比杀了一个人,更让他痛苦! …… 翌日清晨,徐泽带着西凉铁骑营离开姑臧,往西而去。 “军师,真不用再派人跟随大王?” “有孟起在前方,汉升多虑了。”贾诩看着徐泽一行远去的身影,便转身返回姑臧城内。 黄忠摇摇头,也转身返回姑臧。 如今整个武威尚未完全平定,他这个征北将军可还没到歇息的时候。 徐泽带着西凉铁骑一路往西,途经骊靬、日勒、删丹、屋兰皆不入,直到抵达张掖郡治觻得城时才带着数十随从进城。 觻得城原本的太守已经被当地的豪强所杀。当日马超带着所属骑兵杀至觻得城下时,觻得城军民惊慌不已。张掖本就地广人稀,郡治觻得也只有区区五百守军,城墙不过二丈,梁军既然已经杀到了张掖,想来武威已经落入梁军之手。一番自我攻略后,觻得城豪强杀了荀攸任命的太守太守举城降了马超。 马超急于拿下河西三郡,自然不会在张掖郡停留。留下一什士卒作为觻得城官吏,马超便匆匆带兵继续往西而去。 因此,徐泽抵达觻得后,觻得城已经打出了梁军的青色旗帜。 听闻援兵东来,什长庞袭匆匆从官寺赶来。 “征西将军部什长庞袭见过长官!”庞袭并不知晓徐泽的身份,反正援军主将肯定比自己这个小小的什长官职要高,低头总是没错的。 “干的不错!”徐泽见觻得城和内地的城池没有多大的区别,秩序井然,想来是没有贼寇骚扰。如此这般安宁,这位什长的功劳肯定是少不了的。 “嘿嘿,长官需要带走多少补给,觻得虽小,但供应三千大军数日还是做得到的。” “准备今明两日的补给便可!”徐泽走入驿馆,“你也无须陪同,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诺!” …… “什长,刚刚我打听了,来的乃是西凉铁骑营!” “可有见到仲岳将军?” “仲岳将军就在城外!” 庞袭心中一惊,能让西凉铁骑主将在城外等候的,除了六合宫那位还会有谁! “什长!什长?” “噤声!”庞袭怒斥道,“若是惊扰了大王,给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进城的是大王?” “废话!还不随我速速去准备!” “诶,什长你等等我!” …… 第26章 汉阙 离开觻得后,徐泽一行沿着若水西去,过昭武、表氏、乐涫等地,终于到达了酒泉郡治禄福城。 禄福城与觻得城相差不大,都是已经归顺了梁国,过程也差不远。 徐泽在禄福城待了一晚,便带兵继续往西而去。 此行的目的乃是玉门关,位于敦煌郡之西,离禄福城却是还有不短的距离。 “不知大兄何时东返,这一路畅通无阻,想来敦煌全郡也已在大梁青旗之下了。”马岱一改往日的沉默,路上兴奋地对徐泽说。 “仲岳羡慕孟起了?”徐泽微微笑道。 “臣只是想起兄长以三千骑定河西三郡,为之心折不已。”马岱红光满面,仿佛三千骑定河西三郡的是他自己一般。 “说来,孤需要一人为孤镇守敦煌,仲岳可愿担此重任?” “臣一切听大王安排!” 徐泽笑着摇头道:“孤就知道仲岳会答应,仲岳放心,待寻到合适人选,孤自然会将你换回长安!” 马岱欲表达心迹,却因一贯沉默寡言,竟憋了半天也想不出词。 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徐泽回首对马岱道:“卿不负孤,孤也定然不会负卿!” 马岱心中一阵热潮涌过,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 就在徐泽一行人往敦煌玉门关而去时,马超却在玉门关遇到了一些麻烦。 “还望这位将军为小王做主!”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拜倒在地,不断的恳求马超。 马超皱眉看着地上的少年,这种情况是他从未想过的,哪怕果断如马超也不知如何是好。 “兄长,西域离玉门关隔着三垄沙、白龙堆等绝地,此事不是兄长能做得了主的!”马铁劝谏道。 “我自然知晓,若非如此我也不需要这般为难。” 原来少年乃是鄯善国王子,鄯善国发生政变,权臣篡位,鄯善王子在忠臣的护送下向东越过白龙堆、三垄沙意图向大汉求援。 鄯善国原为楼兰国,汉元凤四年(前77年),汉大将军霍光派平乐监傅介子刺其王,更其国名为鄯善,王都南迁。 西域长史府在灵帝驾崩后便荒废多时,中原战乱无人有闲暇去兼顾西域之事,鄯善只好进入大汉境内试图求得援军。 马超乃是大梁征西将军,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去管鄯善国之事。但考虑到梁王欲再通丝路,鄯善国之事显然不能不管不顾。 “鄯善王子是吧,我乃大梁征西将军马孟起,救援楼兰之事须得我王同意方可行动。你们一行便随我回长安好了。” 马超的这番话让鄯善王子云里雾里的,大汉都城不是雒阳吗,长安好像是二百多年前大汉的旧都?还有这大梁是怎么回事,不是大汉吗? 马超没有在意鄯善王子的纠结,在留下一队人马留守玉门关后,便带着鄯善王子往东行去。 一路的见闻不断颠覆着鄯善王子的认知,典籍中所言的赤色汉旗不见踪迹,反而城上都是挂着青色梁旗。 “难道,大汉已经被这大梁取代了?”鄯善王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跳。 “有什么不懂问便是了!”马超看着鄯善王子扭扭妮妮的模样,笑道。 “大汉已经被大梁替代了吗?”鄯善王子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谈不上替代,群雄逐鹿罢了。” 见鄯善王子仍旧不理解,马超却不再打算再作解释,只是轻描淡写,“今日之疑问你且留着,待见到我王自有定夺!” 鄯善王子这才结束对马超的纠缠,将希望放在了据说是关中之主的梁王身上。 “将军,探马回报,东面发现了我军的探马!” “援军?”马超困惑地想,难道武威已经拿下来了?“再探再报!” 结果还没等武威消息传来,便见一支骑兵往自己这边奔来。 “大王?!”马超一脸的不可置信,梁王不但亲自带了援兵过来,还带兵来这么远,这是马超完全无法理解的。 “干得不错!”徐泽赞道。 马超咧嘴想笑,随后便想起了那棘手的楼兰王子。 马超策马往后阵而去,很快便带了一个深目高鼻的少年过来。 “这是何人?”徐泽看着少年,试探的问道,“难道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马超脸上一抽,无语道:“大王,此人自称是鄯善王子。” 经过马超的一番解释后,徐泽才知晓原来此人便是楼兰国(如今的鄯善国)王子,这是想借兵复仇来了。 “此事容孤考虑考虑,王子既然无处可去,可暂居我大梁境内。” “臣拜谢大王!”鄯善王子拜倒在地,在梁王面前,鄯善王子可不敢摆谱,老老实实的按照礼仪来做准没错。 “待孤整顿好臧州后,便会派人着手经营西域,恢复西域长史府。届时,鄯善国之事,王子之仇,皆可解决。” 鄯善王子除了拜倒感谢,再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中原久不与西域交通,这位鄯善王子正好是插手西域之事的极佳切入点, 前汉之时,敦煌至伊吾开辟了伊吾道,一路皆有烽燧,天险白龙堆、三垄沙已不再是绝地。楼兰城有大规模的军屯,若是能以楼兰城为据点,倒是可以从容经营丝路贸易。 唯一缺的,乃是如傅介子、班定远那般的人才。 徐泽脑中盘桓了一圈,这才想到一个合适的人才,如今的商部尚书张言张敏行。 只是如今身居尚书之位,不知张敏行还有没有昔日所言的愿效傅介子、班定远的志向了。毕竟傅介子、班定远可都是站在刀刃上跳舞的大才,但凡少了几分智慧和胆气,便没法在西域立足。 而梁国的主要精力肯定是要放在逐鹿中原上的,西域不过是顺手下的闲棋,不可能为了西域影响逐鹿大局。 “孟起带王子先回武威,孤往玉门关走一趟再返回。” 马超好奇的问道:“大王去玉门关可是有要事?” “到了敦煌,不去玉门关游览一番怎行?”徐泽神秘一笑。 马超脸上又是一抽,默然无语。 ……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徐泽站在玉门关的城楼上往西遥望,西面一望无际,惟有孤零零的几个烽燧让人感觉没那么孤单。 轻轻抚摸夯土城墙,徐泽心中豪情无限,这便是那万千诗歌中的玉门关么。 玉门关与阳关乃大汉西疆双阙,但这天下若是在自己手中,却是必然要将这汉阙不断往西迁移的。 唯有如此,方不负此生! 第27章 联姻 河南尹,洛阳城。 经过大半年的经营,洛阳城墙已然修葺完毕。 城内的屋舍也在统一规划后一批一批的建了起来,原本被刘备迁徙至洛阳的十余万人口则成了大梁洛阳城的第一批居民。 这十余万人不但分配到了自己亲手建造的房屋,还承担了洛阳城重建的工作,有房有粮又有稳定的活计。如今随便问一个洛阳居民,他想必都会回一句:此间乐,不思刘(玄德)。 但无所如何,洛阳城的重建,最大的功臣还得是刘玄德。 说起刘玄德,刘备早已没了冬日那般隔河遥望洛阳城的闲暇,此时的刘备正带着三千河内上党联军行走在太行山弯弯曲曲的山道之中。 望着头顶几乎成一线的天空,刘备不禁想起当日出兵的往事。 为了摆脱寄人篱下的困境,春耕之后,刘备找到吕布,试图借几千人马为自己打下一片立足之地。 “玄德贤弟这是欲离开河内?”吕布眼睛一眯,盯着刘备问道。 一个冬天的功夫,刘备协助吕布将河内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再也不复昔日的混乱不堪。如今刘备有了离开的打算,吕布自然不愿让这么一个文武双全之人落入其他势力之手。 “刘备在温侯处叨扰数月,实在是无颜再待下去,还望温侯能借些兵马与我。待我打下太原,自然将兵马尽数奉还。” 吕布沉吟了片刻,却并没有松口:“温国兵少,借兵之事还须与赵侯商量一二,玄德且安心在温县住下,静候我消息。” “如此,便拜托温侯了。”刘备深揖道。 吕布离开后,便唤人将司马懿召了过来。 “拜见君侯!”司马懿得吕布传召,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刘备已生去意,仲达觉得该如何处置?” “君侯是想让刘玄德生,还是死?” 吕布站起身背手踱步:“若是能为我所用,自然留着刘备性命。” “若是如此,臣有一计,可让刘备为君侯前驱,却不会离开君侯掌控。” “速速道来!”吕布转身回到书案坐下。 “臣听闻主公有一女,年方二九,正是出嫁的年龄。刘备发妻早亡,至今尚未续弦……” (注:刘备发妻身份不明,为剧情需要,设定为早亡) “砰!”吕布狠狠地一掌拍在书案上,“刘备年近四十,安能将我爱女嫁与此人!” “君侯息怒。”司马懿似乎对吕布的发怒早有预料,依旧不紧不慢道,“若是刘备与君侯有了翁婿之谊,则即便刘备心生去意也终究无法与君侯断了关系,此为其一。 其二,君侯也知晓刘备此人允文允武,值此乱世,这般人物娶了小姐,也算是为小姐找了一个好的归宿。 如此一举两得之计,还望君侯三思。” 吕布见司马懿终究还是考虑过爱女,怒气渐消,但心中那道坎总还是过不去。 “若是刘备取了太原,对于君侯大业也大有裨益。赵侯向来唯君侯马首是瞻,若是太原、上党、河内能连成一线,皆成为温国之地,君侯称王也是迟早的事。” 吕布一听称王,顿时便心动了。 当日徐泽、袁绍、孙坚、陶谦、公孙瓒五侯相王,自己别提有多羡慕。若是真如司马懿所言,自己以三郡之地称王,凭借并州之险,当能为子孙留下一片坚固的基业。 “仲达之计甚妙,便由仲达来主持此事!” “诺!” 司马懿离开射犬宫,便直接去了刘备在温县的宅邸。 “主公,司马先生来了。”简雍将司马懿带进后院,找到了刘备。 “不知先生来寻刘备所为何事?”刘备向司马懿一礼。 “喜事,大喜之事!”司马懿哈哈大笑道。 “喜从何来?”刘备与简雍对视,茫然问道。 “懿受温侯之托,乃是为了玄德公与温侯长女婚事而来。”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忙拒绝道:“刘备年近四十,岂能娶温侯之女?” “温侯之女豪勇不输男儿,正是玄德公良配。”司马懿促狭的看着刘备。“更何况,若玄德公不愿娶温侯之女,莫说离开河内,说不准何日便会有性命之忧。” 刘备沉默,司马懿所言刘备又何尝不知道。 “玄德公考虑的如何了?” “我家主公自是不会辜负温侯好意,还望仲达先生回报温侯,我家主公乐意至极!”简雍见刘备仍在考虑,直接替刘备应下了此事。 “诶?宪和、仲达先生!我……” 刘备还未说完,便被简雍扯着离开了。 “此事便拜托仲达先生了!”简雍回头高声道。 司马懿向简雍拱手,转身离开。 待司马懿走远,简雍这才放开了刘备。 “宪和,你怎可代我应下此事!”刘备固然对简雍越俎代庖不满,但却并未发怒。 简雍与刘备乃是发小,当日辞官离开平原,牵招、田豫离去;洛阳一役后,惟有简雍在失散后仍来河内寻找刘备,情同兄弟的关张二人反而至今未有音讯。二人不但是君臣,更是知交。 “主公抹不下情面,自然便须由我代主公应下。”简雍笑眯眯道,“此事如仲达先生所言,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你啊你……”刘备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简雍,便背过身生闷气去了。 简雍并不在意:“主公只须考虑行军作战之事,这些杂事交由臣来打理便是。” 言罢,简雍腆着肚子一摇一摆离开了。 …… 射犬宫门口,简雍让士卒将聘礼放在。 “还望兄弟代为通报,刘玄德私臣简雍,代我家主公前来下聘。” 宫内,吕布一边躲闪一边道:“玲绮若是嫌刘玄德年纪太大,司马仲达那小子如何?” 吕玲绮手中长枪挽了一个枪花,狠狠地向吕布刺去:“司马懿那小子年纪轻轻便如此阴险,还不如嫁给刘备!” “那玲绮的意思是应下这桩婚事了?” “父亲为何一定要我不是嫁给司马懿便是嫁给刘备!”吕玲绮将长枪戳在地上,郁闷道。 “刘备文武双全,司马懿智计无双,皆乃当世英才。我女儿不嫁给这般英才嫁给谁?” “既然如此,嫁给刘备也不是不行,但父亲却须让张、高二位叔父其中一人作为陪嫁,我可不愿跟着刘玄德到处流离奔波!”吕玲绮想起从吕布处听到刘备在雒阳城的败绩,嫌弃道。 第28章 刘备娶亲 “高顺、张辽择一陪嫁?”吕布一愣,思忖半晌后道,“那便让高顺陪嫁好了,高顺为人忠义,又在为父麾下作战多年,有他相助,刘玄德当不至于再复洛阳之败。” 高顺乃是并州高氏旁支子弟,早在并州之时便跟随吕布,所部八百人号陷阵营,军纪严整,攻无不克。 张辽是雁门张氏子弟,部曲千人,与吕布名为君臣但更像是附庸关系。 故而虽然张辽可能在攻略太原上更有裨益,但却不可能将其作为嫁妆送出。 “父亲既然给了高叔,那他的陷阵营是不是?”吕玲绮嬉皮笑脸道。 “好你个丫头片子,还没嫁出去就胳膊往外拐?” “嘻嘻,父亲麾下数万强兵,区区八百陷阵营便是做了嫁妆又有何妨?” “罢了,一切就依你好了。” “一言为定!” 这边吕布和女儿刚刚达成一致的意见,便有亲卫前来禀报简雍前来下聘之事。 “司马懿办事果然利索!”吕布赞道,“玲绮可愿与为父去看看刘玄德以何为聘礼。” “没啥兴趣!”吕玲绮拿起长枪,继续练起了枪法,“父亲做主便好。” 吕布摇了摇头,往前殿走去:“让简宪和进来。” “简雍拜见温侯!”简雍朝殿中的吕布行上一礼,“此乃我主所下聘礼,还望温侯笑纳。” 吕布从从人手中接过礼单,随意的扫了一眼。 礼单上的都是旧汉常见的聘礼,吕布随手又递给从人,“既然玄德有意与我结亲,那此事便这般定下来。” 简雍向吕布又是一揖,便转身离开继续忙碌去了。 …… “高将军,主公相召!”箕关内,吕布派出的使者花了一日的功夫,日夜兼程,这才赶到箕关。 “温县出了什么大事?”高顺沉声道。 “主公嫁女,乃是大喜之事。” 高顺闻言,神情缓和下来,露出追思之色:“玲绮也到了出嫁的时日了么。” “主公可曾安排谁人接替我镇守箕关?” “郝将军正在来的路上!” 高顺听闻是郝萌,便肃然道:“箕关乃是我温国要地,待郝将军与我交接完毕,我自会前往温县。” 使者闻言有些无奈,但高顺恪尽职守的性格举国皆知,没有人愿意招惹这位不苟言笑的将军。 高顺在箕关等候了一日后这才把郝萌盼来。 “将军何来迟也!” 郝萌却只是瞥了一眼,并未言语。 高顺见郝萌这副表情,心知多说无益,便直截了当的告辞离开了。 高顺回到温县时已是深夜,所部只好驻扎在城外的平地上。 翌日一早,得知高顺回来的吕布便急匆匆往西门而去。 吕布见到高顺后直接开门见山,将刘备的请求一同告知了高顺。 高顺听完之后,当即决然道:“高顺定然护卫玲绮的安全!” 大婚之日,刘备忸怩着完成了婚礼的一应事务,将吕玲绮娶回了家。 此时的刘备,还不知道自己娶了吕玲绮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可惜我兄弟关云长、张益德至今未能寻至河内……”刘备幽幽叹道。 “可是虎牢关前与夫君合力战父亲之关张二人?”吕玲绮好奇道。 刘备顿时尴尬起来,当年自己便是与关张合力战吕布而不败这才名满天下的,如今却娶了吕布的女儿,成了人家的女婿。 造化弄人啊。 “夫君何必如此,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何不可说的!”吕玲绮脆声道。 “夫人可愿随我离开河内?”左思右想后,刘备终于还是决定和吕玲绮道破自己的计划。 “夫君在哪我便在哪!说来,我吕玲绮自幼随父亲修习枪法,说不准夫君武艺还不如妾身呢!” 刘备本来还有些感动,待吕玲绮自夸枪法,便忍不住道:“夫人难不成还想领兵做个将军不成?” “嘻嘻,若是夫君愿意,妾身自是不会推辞。” 刘备连忙摆手:“那还是免了!” 吕玲绮见刘备这般表现,心中暗道,待寻得机会,可由不得夫君。 …… 婚后第十日,吕布将刘备带到了校场。 “玄德当日曾问我借兵,今日我便将一营兵马交由你!高顺,从今日起,你与陷阵营便跟随刘玄德!”吕布肃然道。 “诺!”高顺深吸了一口气,朝刘备拜道:“高顺,携陷阵营,拜见玄德公!” 刘备在河内待的这些时日,自然知晓吕布军中八百陷阵营的分量。如今这么一支精锐连带统帅一同交由自己,刘备顿时升起受宠若惊的感觉。 “刘备,拜谢大人!”刘备恭敬地向吕布拜道。这是刘备第一回对吕布产生了感激与敬佩之情。 “你我平辈相交便好!”吕布嘴上虽然这般说道,但心中却非常受用,“往后还望你多照顾玲绮,这丫头野惯了,做事欠缺分寸。” 刘备恭敬地一躬:“大人且宽心,夫人实乃我刘备贤内助。” “罢了,玄德何日动身,上党赵侯处我也为你借了二千新兵,有高顺在,变成老兵只不过用上一些时日罢了。” “功业宜早不宜迟,刘备明日便欲动身!” “哈哈哈,玄德倒是功业之心尚炙,不似我这般,已然安于逸乐矣。” “大人韬光养晦,潜龙于渊,自是威德不显。” 吕布朝刘备挥了挥,示意他不必吹捧了。 “如此,刘备告辞!” 刘备得了高顺与陷阵营,恨不得立即便出征。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日,刘备与夫人一人一马,带着高顺及八百陷阵营往北而去。 此战,不得太原誓不回头! …… “明公可曾想好是先取太原郡还是先谋黑山军?”高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刘备看着简陋的舆图纠结不已。 若是能先吃下黑山军,沙汰其中老弱,至少也能得数万军队。有这么多军队,别说是拿下太原郡了,拿下整个并州都不在话下。 但若是能先得太原,争取太原郡内世家相助,攻下黑山军自然不在话下。 “夫君因何事郁郁?”吕玲绮见刘备正在冥思苦想,便开口问道。 第29章 黑山军 刘备见夫人问起,便将自己的纠结告诉吕玲绮。 “可惜司马仲达没能跟随于我,有司马仲达在,定然会有两全之法。” “嘁,夫君提此人作甚,年纪轻轻一肚子坏水。”吕玲绮不满道,“我也想到一个两全之法,夫君可愿听听?” “哦?夫人不妨说说。”刘备有些好奇的看着吕玲绮。 “夫君与我可取太原郡,高叔带八百陷阵营足以攻下黑山贼!”吕玲绮傲然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夫人岂能如此儿戏!”刘备扶额,果然是将门虎女,这吕玲绮真够虎的,“夫人可曾随温侯出征过?” “我倒是想,父亲不让!” 刘备只好安抚道:“如此,还是听为夫安排好了。” 吕玲绮将长枪往地上一戳:“那还是夫君来安排吧,只是须让我也一同上阵!” 刘备应下后朝高顺一拜:“听闻高将军乃是并州高氏子弟?” 高顺原本还对被作为嫁妆赠与刘备夫妇心存一丝怨气,但这一路上刘备悉心笼络,却是将高顺的怨气消了去。 “正是,不过某乃是旁支子弟,父辈还与主支有些旧怨,这身份想来对于玄德公并无裨益。” 刘备顿时有些犯难,自立基业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刘备不禁怀念起关羽、张飞,若是二人在场,关羽素有谋略,张飞也时有妙手 ,自己也不至于这般进退两难。 “玄德公,某不知君如此心思,但为将者,最忌举棋不定。”高顺看出了刘备的迟疑,忍不住提醒道。 “夫君想那么多作甚,我常听父亲说,若是遇到阻碍,杀过去便是了!” 高顺和吕玲绮的宽慰之语,突然让刘备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将军与夫人所言甚是,我已有了决断,此番攻略太原,当先收黑山军以为助力,若有百万黑山军在手,区区太原一郡何足道哉!” 刘备此时却是想起了当年世祖光武皇帝以铜马义军起家,号“铜马帝”,方得横扫河北。自己大可效仿光武皇帝做个“黑山帝”,便是不能横扫河北,亦可取并州为根基。 “玄德公好气魄!”一贯沉默少言的高顺忍不住赞道。 “事不宜迟,先行出发,路上再作细究!” “走走走!”吕玲绮翻身上马,竟是以行军为乐。 …… 此时的黑山军张燕营寨,却是已有三方使者齐聚。 张燕心中虽早有计较,因却不知其他头领的想法,便召集黑山军各山头头领齐聚于黑山营寨。 “飞燕,这诸侯使者都来了三波了,你就不能跟弟兄们透个底,讲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说话的乃是黑山军中影响力仅次于张燕的杨凤。 当年汉灵帝在世时,张燕遣使请降,被授予平难中郎将,杨凤则被授予了一个黑山校尉的官职。 “杨校尉如何打算的?”张燕对这位副手向来器重,一贯用官职来称呼杨凤。 “梁国尚未与我黑山军交界,可先不作考虑;代王刘伯安为燕王公孙伯圭所牵制,且年事已高,便是投了代王也无济于事;至于魏王袁本初,兵多将广,我等投之不过是锦上添花,必然不会受重视。”杨凤一一分析,众人细听之下,皆觉得杨校尉多谋名不虚传。 “杨校尉所言甚是有理,其他头领可有异议?” 张燕目光扫视过去,见王当、孙轻等头领窃窃私语,便也静待众人商议的结果。 张燕有这耐心,被安置在山寨内的三方使者却没有这般耐心。 “诸君,我欲效当年班定远,斩两国使者以断张燕后路,如何?”梁国的使者法正环视左右道。 “孝直切莫冲动,须知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班定远可斩匈奴使者,我等却未必有斩两国使者的能耐啊。”同行的孟达劝阻道。 “子度过虑了,魏国使者许子远你我也曾见过,徒有谋略却并无半分勇武;代国使者齐周声名不显,显然是寂寂无名之辈。你我习武多年,还怕斩不了这样的对手?”法正显然研究过同在山寨中的其他两国使者。 “不妥不妥,你我大好年华,何必这般犯险。兵部此番差你我来此也不过是提前布局,成与不成皆与大局无碍。” 法正见同行的孟达极力反对,其他随从似乎也不愿冒险,只好作罢。 法正暗道,这天下已然大乱,怎么扬名还是如此之难? “其他头领还有不同的看法吗?”张燕等了半晌,也不见其他头领言语。 “将军为何不带领黑山军夺下太原全郡以为根基?”最近来投的魏延道,“我在汝南之时,那里的黄巾兄弟可都是下山占城的。” 魏延身边的陈到、周仓、廖化纷纷赞同,河北黑山军势力远大于汝南黄巾,却一直困守太行山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袁术死后,无处可去的魏延、陈到、廖化便跟随周仓渡河进了茫茫太行山,投奔了黑山军张燕。张燕与周仓乃是旧识,自然不会拒绝。 “文长兄弟有所不知,我黑山军虽有百万之众,但要想找出一两个懂的治理一方人才却是强人所难。”张燕笑着解释道。 魏延恍然,黑山军终究比不了袁术,没有懂的治理地方的人才,即便是打下晋阳城又有何用? “报!山下来了几人自称是温侯与赵侯的使者!” 张燕闻言皱起了眉头,赵温两国不善于治理内政,致使河内、上党不断有人逃进山中落草,这两国派使者来此作甚。 “将人先带上来。”张言见一时半会也无法商量妥当,干脆令人将山下的使者带上来。 一刻钟后,刘备被带到了山寨的大堂内。 刘备见四周之人皆是头领打扮,心中暗暗叫好。 “你是何人?欲为何事?”杨凤率先开口问道。 “在下刘备,字玄德,幽州涿郡人,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刘备自我介绍了一番,便环视众人神色。 只见左手旁的二人似有所动,其他人听到中山靖王却笑出了声。 第30章 黑山之主 “我听闻中山靖王生前便有子孙百余,繁衍至今怕不是整个河北刘氏都是其后人,你这使者却是有趣。”杨凤嗤笑道。 刘备不慌不忙道:“这位头领知晓先祖之事,想来也当听闻铜马帝之事了。” “铜马帝?”张燕好奇道,“铜马帝是何人?” “铜马乃是两汉交接之际河北的一支义军之称,世祖光武皇帝凭借铜马之力平定河北,遂能一统天下,故有铜马帝之名。” 刘备侃侃而谈,成功吸引了堂内各大头领的注意。 “铜马帝与我等有何干系?”王当停止了抠脚,朝刘备问道。 “方才备已言明身份,张将军当知我意图。” “哦,我想起来了!”魏延突然道,“你莫不是当年虎牢关战吕布之刘玄德?” 堂内的众头领纷纷激动起来,在座的各大头领皆吃过吕布的亏,此人能与吕布一战生还,想来武艺不错。 “足下意思我倒是听明白了,莫不是以我黑山军为铜马,足下来做这个铜马帝?”张燕算是听懂了刘备话里有话。 “将军聪慧,刘备不才,却也略有志向,不求君临天下,但愿护得一方安宁。” “足下不妨先去一旁歇息,待我军中商议完毕自会唤你。” “也好!还望平难中郎将多加考虑。” 刘备在山贼的引导下,住进了黑山军的“招待所”。 “这位兄弟,不知这馆驿可还有他国使者?” “自然是有的,梁国、代国、魏国皆派遣了使者来此劝降。”负责接待的黑山贼颇为骄傲道。 “能否带我去与各国使者一见?”刘备暗暗掏出一贯钱,塞给此人。 此人迅速扫视周围,这才接过这贯钱:“带你去可以,但莫要生出事端!” “那是自然。”刘备笑眯眯道,“兄弟带我远远看一眼便好。” 负责接待的黑山贼却不知道,刘备此时却是起了踩点好深夜袭杀各国使者的打算。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看便是了。” 此人虽为贼,却言而有信,收了钱便带着刘备往梁国使者居住的屋舍而去。 “看到那处插着青色旗帜的屋舍没有,那里便是梁国的使者所在。” 刘备颔首,传闻梁王徐泽以木德自居,尚青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此处往左再过去一些便是魏国使者所在,就是黄色旗帜的那边。” 魏国自居土德,尚黄色,确实如此。 “梁国右侧二十步的屋舍便是代国使者所在。” “可是赤色旗帜所在?” “正是!” 刘备神色有些复杂,刘伯安终究还是大汉臣子,始终坚持赤旗。 “尊使可以走了吗?” “哦,我已看好了,兄弟可领我去住所了。” …… 刘备离开后,堂内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张燕与杨凤对视,杨凤示意张燕先行说出自己的想法。 “诸位,刚刚杨校尉已然说明利害关系,刘玄德也以昔日铜马帝故事说与我等。故而我决意以大汉平难中郎将身份助刘玄德成事!从者左袒,不从者我也不为难各位!” 黑山军本就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张燕只是盟主,对整个黑山军并没有绝对的领导能力。因此作出决策后,张燕也只能倡议,而无法一言而决。 “我在幽州之时,倒是听闻过刘玄德此人。此人在黄巾起事前乃是涿郡有名的游侠,素有仁义之名。”杨凤道,“方才观察此人谈吐颇为不凡,倒是值得一试。毕竟百万黑山军终究不能长久待在这太行山中。” 黑山军的盟主及其副手皆表态支持刘玄德,其他犹豫不决的头领便也纷纷左袒。 “叔至如何看刘玄德此人?”魏延小声问道。 “刘玄德此人可辅!”陈到见到刘备时便觉亲切异常,如今有机会助此人,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周仓、廖化二人见魏延、陈到皆无异议,自然也不会反对。 半个时辰后,堂内头领皆表态完毕,除了以陶升为首的少数几名头领外,黑山军大小头领皆赞同了张燕的决策。 张燕满意的看着堂内众人:“去将刘玄德请回来。” 刘备在得知张燕有请后,便知晓此事已成。 “刘使君,我黑山军上下皆已决心助使君成事,但约法三章却是不能少的。” 刘备朝张燕一揖:“无妨,既已成袍泽,便当遵守约定。” “约法三章,一曰不得擅杀黑山军将士,二曰不得弃黑山军家眷,三曰……” 还未说完,刘备便肃然道:“张将军与黑山军高义,助刘备复汉,刘备又岂会负了汝等!我刘备向汉家列祖列宗发誓,无论复汉成功与否,此生定不会负黑山军上下恩情!” 张燕见刘备已发誓,便也没有将约法三章说下去。 “不知张将军会如何处置三国使者?”刘备问道。 “自是将三国使者礼送出境!”张燕拱手道,随即又问道,“使君莫非还有其他处置?” “若是张将军今日未能给予刘备答案,今夜刘备倒是有意效仿班定远深入虎穴之举了。但既然黑山军已愿奉我为主,倒是无须多此一举。” “使君得黑山军后意欲何为?” “自是取太原、雁门二郡以为根基!”刘备坚决道。 “张燕,拜见主公!”张燕再无顾虑,纳头就拜。 张燕身后的杨凤等人见张燕下拜,也跟着一同拜向刘备。 刘备望着整个大厅的大小头领皆拜向自己,心中豪情大发:“诸位请起,既然诸位愿随刘备闯出一个局面,便请各位将军中士卒多少报予我处,百万黑山军并不利于作战,当择优汰劣,精选一支精锐之师。 此外,诸位官职也会在后续授予颁布,既然决心复汉,昔日山贼作风称谓自当放弃。” …… 法正被请到堂上时,见张燕在侧,正中正襟危坐的乃是从未见过之人,心中的不安油然升起。 “刘玄德?”法正身后的乃是魏国使者,许攸。许攸与刘备也算是旧识, “子远兄别来无恙啊。”刘备笑着道。 第31章 黑山之主(二) 聪明如许攸一见到刘备便已然明白了一切。 未曾见过刘备的法正得知堂中之人乃是刘备后,也已明白黑山军已经做出了选择。 至于最后进入堂内的齐周,却喜出望外,差点想上前与刘备叙起旧来。 “刘玄德,好手段,告辞!”许攸冷冷道。 临走之前,许攸扫视了一遍刘玄德及黑山军诸统领,仿佛要记住这些人一样。 法正见许攸离开,便也拱手告辞,想着将黑山军之事速速报与梁王。 齐周则直接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欲与刘备长谈的架势。 “且慢!”刘备制止了齐周的攀谈,突然叫住了许攸与法正。 “劳烦二位且在黑山住些时日,待我黑山军全取并州,刘备定当礼送二位回国。” 张燕这才恍然,示意左右将许攸、法正拦住。 “刘玄德,你这是欲与魏王为敌?”许攸转身,仿佛是第一次正视此人。 “刘备岂敢与四世三公的魏王为敌,不过黑山军出征乃是机密,即便二位不是探子,却也不适合此时放二位离去,还请见谅。”刘备嘴上说着见谅,眼神中的战意一闪而逝。 许攸深深地看了刘备一眼,方才那一瞬而逝的战意已被许攸捕捉到。 “看来魏王又要多一位强邻了。”许攸叹道,“既然如此,许某可要在黑山中好好领教刘玄德本事。” 一旁的法正见刘备不惜得罪魏王也要将人留住,便也没有多言,径直回席坐下。 刘备这才朝一直静坐一旁齐周拜道:“公圜兄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不知此番带何使命而来?” 齐周拱手苦笑道:“你我多年不见,这一见便坏了我为大王谋划之方略,却是叫我难做。” “梁、魏、代三国,即便没有我插手,黑山军也不会投代吧。” “也不尽然,大王年事已高,若是黑山军有李代桃僵之心,投代也不是不可能。” 刘备面色古怪的看着齐周:“若真有此心,公圜此举岂不是引狼入室?” 齐周叹气道:“公孙伯圭已有吞并代国之心,便是引狼入室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刘备听到公孙瓒之名,顿时明白了代国的处境。 “刘备素来敬佩伯安公品行,既然黑山军已愿奉我为主,待我取了太原、雁门二郡,自当东进,助伯安公退伯圭兄长。” “玄德高义,齐周感激不尽!”齐周刚想道别,突然想起了被软禁的魏、梁二使,“玄德军务繁忙,我便不再叨扰了。” 刘备握住齐周双手,微笑道:“待我取了太原郡,便随公圜一同回代国!” 齐周握紧刘备双手,感激道:“大恩不言谢,他日玄德用得着齐周之处,尽管吩咐。” 待魏、梁、代三国使者皆被带离大堂后, 刘备便在张燕的引导下,前往黑山军大营。 黑山虽位于太行山脉南端,黑山军虽以黑山为号,但实际上黑山军诸头领却广泛活跃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郡国。张燕的黑山军主力三万人马便藏于上党、太远、常山三郡国交界地带。 黑山军号称百万,实际上可战青壮不过二十余万,其余的便是这二十余万青壮的家眷。 “明公请看,我部十万青壮,这三万人马乃是我效仿梁国军制,从青壮中择优沙汰而出,皆是敢战之徒!”张燕自豪的向刘备介绍自己的部署。 “他日汉室再兴,飞燕将军当居首功。”刘备转身握住张燕双手,激动道。 张燕却没有被刘备的激动感染,冷静地抽出双手拜道:“若非别无选择,张燕实不愿带着黄巾出身的弟兄们助明公去复汉!” 刘备顿时有些尴尬,要知道大汉可就是因黄巾之乱才根基动摇,张燕更是因张牛角之死才由褚飞燕更名张燕的。 可以说,黑山军与大汉,有着血海深仇。 但时逢战国乱世,大汉却需要黑山军来复,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飞燕将军乃是大汉平难中郎将,忠义之士也,何故妄自菲薄,以黄巾自居。那徐伯润不也是崛起于南阳黄巾,方有今日成就。将军须知,你我皆汉人也,当日黄巾起事也不过是反的无道之君罢了。” 张燕向刘备一拜道:“张燕不求功业,只求明公能善待百万黑山军民,为这百万黑山军民寻一条出路。” 刘备托住张燕双臂道:“将军大仁大义,刘备定不负将军所托!” 张燕不知为何,竟觉得刘备当真能救这百万黑山军民。 “弟兄们,这位乃是大汉宗亲刘玄德,今日张燕便以黑山军托付于刘玄德之手,刘玄德便是黑山军之主!” 张燕在黑山军中威望甚高,黑山军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张燕将黑山军交付于刘玄德,但却很坚决的执行着张燕的命令。 “黑山军的各位兄弟,我便是刘玄德,家住幽州涿郡,今日得飞燕将军委托,为这山中百万黑山军兄弟姐妹谋一条生路。还望各位弟兄们助我一臂之力!”刘备振臂一呼,却闻谷中黑山军将士齐声呼喊“谨尊将令!”。 刘备与张燕对视一眼,便示意张燕发出行动的指令。 “全军听令,出征!” 三万黑山军精锐迅速朝山谷之外进军,此行的目的,乃是太原全郡! 黑山军张燕部出征后的第八日,杨凤部、张白骑部、眭固部纷纷赶了上来,整支黑山军也逐渐成型。 “前方山谷便是我旧部所在了!”刘备引着张燕前往吕玲绮、高顺的驻地,按照事先刘备的计划,高顺在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夫君!”吕玲绮远远的便看见了刘备,举起长枪挥舞着打招呼。 刘备带着黑山军主要的几个头领进了山谷,并将高顺引荐给了这几位。 “此乃高顺将军,麾下八百陷阵营锐不可当!练兵之能更是独步天下!” 张燕向刘备拱手道:“明公的意思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日起,全军交由高将军操练半月,半月之后,便是全取太原郡之日!” 第32章 晋阳 时间悄然滑过,转眼间,下山的八万黑山军已经在阳邑境内的山谷中被高顺操练了半个月。 高顺治军严整,仅仅半个月的时间,黑山军便有了纪律,不复旧日懒散模样。 作为过去黑山军的头领,张燕对于黑山军的变化感受是最深的。 “高将军不愧是练兵行家!”张燕服气道。 高顺朝张燕拱手,却并未答复。 “操练已结束,明公可令各头领将所部士卒带回!”高顺向刘备拜道。 刘备转头向张燕示意,张燕当即将命令传达下去。 “明公下一步有何打算?”张燕好奇问道。 刘备看了看舆图,“先取阳邑囤粮,随后直趋晋阳!晋阳乃并州腹心,惟有攻下晋阳,山中父老方能下山安置。” “那便攻取晋阳!”张燕颔首。 “夫君,我愿为先锋!”吕玲绮率先请战。 “夫人既为中护军,当护卫中军,岂可轻动。” 为了稳住吕玲绮,刘备以其为中护军,将护卫中军的担子压在吕玲绮身上,这才算是让吕玲绮暂且消停了下来。 “高将军为先锋,杨校尉副之!”刘备环视了周围的众将,直接点了两个最稳妥的。高顺稳重,杨凤多智,想来阳邑定能唾手可下。 “诺!”高顺、杨凤当即响应。 “陷阵之志,一往无前!”陷阵营全营斗志高昂。 阳邑乃是小县邑,城墙不过二丈,城内也并无驻军,惟有一帮县令招募的差役维持城内的秩序。 此等小县邑自然是一鼓而下,完全不费工夫。 刘备进入阳邑的官寺后,便听见一老者的怒骂。 “这是何人?”刘备脸带愠色问道。 杨凤道:“此乃阳邑原县令,被我等捉了后便一直在怒骂不休。” “虽分敌我,然对方乃是长者,岂可如此怠慢!”刘备转到后院,见到了被捆绑在院中的阳邑县令。 “天杀的贼子,阳邑危矣,我郭安无能,却是害了满城百姓!”阳邑县令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黎明之时,阳邑被突袭,郭安虽极力抵抗,却根本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敌方。太原郡地处代、魏、梁三国交界处,地域敏感,至今未被任何一方占据,倒算是异数。此番郭安也不知道是何方势力,但见对方来势汹汹,想来城中百姓免不得遭殃。 “县君稍安,我乃汉家宗亲刘玄德是也,如今阳邑城为我军所控,县君毋须担忧!”刘备一边安慰郭安一边为郭安松绑。 郭安狐疑地看着面前自称刘玄德之人,但见此人面目方正,嘴角含笑,令人心生亲切之感,确实不似贼人。 “足下当真是汉家宗亲?” “涿郡刘备,县君差人一问便知。” “既是汉家宗亲,取我阳邑作甚!”郭安怒道,随即反应了过来,“足下莫不是欲取晋阳!” “太原无主之地,刘备取之为王道基业,可有何不妥之处?” “哈哈哈,好好好,汉家宗亲取了太原总比那些乱臣贼子什么梁赵魏温取了好!” “敢问县君名讳?” “晋阳郭氏,郭安字子平。”郭安抚须上下打量刘备,“若是刘将军不弃,老夫倒是可为将军说客。” “若是如此,刘备全军上下当拜谢郭县君大恩。”刘备喜不自胜道。 “刘将军莫急,且先回答老夫一个问题。”郭安严肃道,“将军取太原郡以为根基,那么敢问将军,若是让你做了太原之主,将军如何应对这莽莽太行中的百万黑山军!” 郭安不问还好,这问题一出,刘备身后的杨凤不禁大笑起来,刘备也一同含笑看着郭安。 “如何,老夫所问何笑之有!” “郭县君有所不知,我身后这位便是黑山军杨校尉,黑山军平南中郎将正在城内安抚百姓,如今黑山军却是已奉我刘备为主。” “竟有此事!”郭安大骇。 “可有何不妥?” “若果真如此,老夫有九成把握说服晋阳城中的话事之人!”郭安自信道。 刘备向郭安一拜:“刘备代全军谢郭县君!” 郭安扶住刘备:“刘将军折煞老夫了。” 安抚好前任县令,刘备便带人在城内巡视。 “杨校尉觉得这位郭县君所言能当真否?”刘备突然问身旁的杨凤。 杨凤轻笑道:“郭县君所言或许有夸大,但晋阳郭氏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并州世家。想来这郭安在族中或许也是能说上话的。” “我尝听闻晋阳城墙高河深,易守难攻。若是强攻,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兄。若是能不战而胜,岂不美哉!” “也是,我已选择了合适的人选护送郭县君前往晋阳。 ” …… “赵公,前些时日派往黑山军的法孝直、孟子度二人至今未有音讯,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兵部绣衣卫都尉向赵衢道。 “确实蹊跷。”赵衢朝绣衣都尉问道,“黑山军最近可有异动?” “暂无军情传回。” “派出一批绣衣使者往上党、魏国、常山等地探查!” “诺!” “大王再过几日便能抵达长安,可千万莫要生出乱子啊!”赵衢有些发愁。 本来徐泽能够早些时日到达长安的,但为了将关羽收服,徐泽硬是在臧州多呆了一些时日。 当日平定臧州后,阶下囚关云长便被一路运送到了臧州的敦煌郡治敦煌城。 “云长可曾来过这西陲之地?”徐泽目视远方,向关羽问道。 关羽并未言语,只是微闭虎目。 “我尝听闻阳关、玉门乃大汉西陲之汉阙,我辈于前人基业之上,当再添新疆,方不负此生,云长以为然否!” “梁王无须笼络关某,关某这一生,只愿效忠我兄刘玄德!” “没想到关云长竟如此狭隘!”徐泽故意嗤笑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关羽一震,这般言论春秋之中可没找到,平日也听不到他人讲述。 “我将云长一家送至西陲,乃是因云长之武艺足以护一方百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徐泽令人将臧州都尉的印信文书皆放在了醒目的位置,便转身离开了。 第33章 父与子 “夫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关羽身后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关羽一震,转身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只见一名年近四旬的妇人正眼中含泪地看着他,妇人身旁还有一名似是刚刚加冠的青年男子。 “平儿,还不拜见你父亲,这位便是你自幼就开始念叨的父亲啊!” 妇人一边擦泪一边向青年男子道。 “关平,拜见大人!”关平推金山倒玉柱拜道。 看着关平那眉眼,关羽便知此子定是自己骨肉无疑。 饶是冷峻如关羽,离家二十载终与妻儿团聚,此刻也忍不住双眼蒙纱,差点垂下泪来。 关羽三步作两步上前将关平扶起,声音颤抖道:“好平儿,快快请起!” 待扶起关平后,关羽看着关平高大的身躯,俊朗的外表,不禁拍了拍关平双臂:“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关平心情复杂地看着关羽。 从记事起,自己便从未见过父亲,只是从母亲口中知晓自己父亲尚在人世,但还是因父亲常年不归被里中孩童嘲笑为无父之人。 待到十二三岁时,自己从母亲处得知父亲在关东扬名,起初还颇为激动,以为父亲定能横扫贼人,骑着高头大马归乡。 谁知自那以后,父亲又没了任何音讯。 前些年梁军扫清白波,将河东纳入梁国后,自己有幸入了官学。自己少年早熟,在学堂之外又兼习家传武艺,遂文武兼通,名冠县学,郡中亦有些许声名。 结业之后,自己凭借着出色的成绩被郡中举荐至长安成了羽林郎。 前些时日,绣衣卫找上自己,自己这才知晓日思夜想的大英雄父亲竟已在年前的洛阳一战为梁军所俘! 绣衣都尉王奇告诉自己,大王颇为赏识关云长之勇,奈何关云长至今不肯降。 自己虽才加冠,但却早知人情世故,王奇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自己又岂能装作不知。 自己只好表示愿意配合劝降父亲。 王都尉将大王的处置告知了自己。若是父亲愿意归梁,则加臧州都尉,自己也能一并在臧州军中加官校尉,可以算是起点极高。而若是父亲不愿归降,则只有死路一条,自己与母亲也将被连坐贬为陪隶。 为今之计,为了母亲不再受苦,自己惟有劝降父亲一途。 思及于此,关平再度下拜。 “我儿何故如此?”关羽疑惑地看着关平。 “孩儿不敢欺瞒大人。孩儿与母亲从长安出发之时,绣衣都尉告知孩儿,若是大人愿降,则父子皆可加官进爵。而若是大人不降,则……” 关平虎目圆睁,沉声道:“若是我不降,又如何!” 关平声音颤抖道:“若是大人不降,则惟死而已。” 关平虽不知父亲性情,却不愿这般配合绣衣卫逼迫父亲,故意隐瞒了最后对自己与母亲处置的那部分。 “平儿,大丈夫生于世,惟忠义二字而已。我既已认你玄德伯父为兄长,自是不会负他,虽死不悔!”关羽背过身,长叹道,“为父去后,我儿当尽心侍奉你母亲。我漂泊在外二十年,独负你母子二人。” “孩儿知晓了!”关平闭上双目,眼泪忍不住流淌。 “夫君,你当真就这么弃我与平儿吗!”胡氏厉声道,“你可知,你若是就这般死去,我和平儿皆会贬为陪隶!平儿忠厚,不愿让你为难,可你对得住我们母子吗!” “竟有此事!”关羽疾步走出屋舍,却见四周并无他人,但还是喝道,“关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为难妇孺!堂堂梁王以妻儿相迫,算什么大丈夫!” “逼迫你的乃是我绣衣卫,与大王何干!”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回应。 “是绣衣都尉!”关平小声提醒关羽道。 “若非梁王授意,你等宵小安敢如此!” “哈哈哈,关云长啊关云长,枉你《春秋》不离手,却只知小恩,不见大义!大王欲借你之勇再通西域,此乃惠及华夏之事,不料你却为刘备小恩宁愿一死,罔顾此大义,可笑啊可笑。” “你……”关羽顿时语塞,绣衣都尉以妻儿亲情相逼,又以家国大义嘲弄,却是让关羽心神大乱。 “关云长听着,我绣衣卫只许你家人团聚三日,若是三日后你仍不愿降我大梁,还望你自戕以免牵连妻儿!” 绣衣都尉的声音越来越远,说到牵连妻儿之时也快听不清晰。 关羽转身看着拂袖擦拭眼泪的胡氏和一脸复杂的关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胡氏的谴责,关平的理解,看似不同的态度,却如同锁链一般将关羽越缚越紧。 “大人不如出去走走?绣衣卫既然解了大人身上绳索,便是允许大人外出之意。” “也罢,我儿随为父出去走走。”关羽背着手离开了屋舍。 “母亲且在此安坐,孩儿定不会让父亲有事!”关平宽慰了母亲一番,一脸坚决地出了屋舍。 关羽在雒阳一战后便一直被关在牢狱之中,失去自由已有八九个月,此番暂得自由,顿觉压抑地心情舒畅了许多。 父子二人一路无言,不知不觉便走上了敦煌城西门的城楼。 敦煌城地处一处绿洲,绿洲之外便是茫茫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 “敦煌城乃是前汉冠军侯霍骠骑一战定河西所建,如此广袤之地,确实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所啊。”关羽看着远处的戈壁,感叹道,“说起来,我儿如今也是当年霍骠骑那般的年龄吧。” “孩儿岂敢与霍骠骑相提并论,霍骠骑十八封侯,至孩儿这般年龄已然封狼居胥,当真是令人艳羡啊。”关平感叹之余还带着淡淡的忧愁。 关羽听出了关平话中夹带的忧愁,心中不禁一黯。 夕日西下,绽放出万道光芒,整个西方的天空都被镀上一层金色。 “大人,西域当真如空中那般璀璨吗。” 第34章 西域都护 关羽在被关押之时,除了《春秋》,还有一些杂书可供一观,倒是知晓了不少关于博望侯张骞、义阳侯傅介子、定远侯班超在西域的事迹。 当然,这些书乃是徐泽授意狱卒放置,关羽却并不知晓。 “旧汉之时,远赴西域觅封侯之人确实如过江之鲫,但真正能建立功业者却寥寥无几。” “若是以大人的本事,当不会输于傅介子、班定远!”关平肯定道。 关羽抚须傲然道:“那是当然。” “父亲不愿降梁,可是担心有朝一日在战场上与玄德伯父相见?”关平望着西方逐渐暗下去的天空,突然问道。 关羽默然不语。 “大人或许不知,其实大梁并不比班定远、傅介子那时的大汉差。孩儿虽生于汉时,却深受大梁厚恩。河东归梁后,盗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梁赋税也轻,连我这般家贫孩童也能入官学读书。去岁孩儿回河东接母亲去长安之时,便见里中各家皆无饥馑之虞。 虽说人各有志,但孩儿还是不愿见父亲一身本事,便这般默默无闻离去。孩儿来敦煌后听闻大王有再通西域之心,苦无合适人选这才搁置至今。父亲不如接下此差事,一来母亲不用再受苦,二来父亲也可借此建立功业,三来也无须与玄德伯父会于阵前。” 关羽欣慰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关平,对于关平所言竟也有些心动。 说起来,谁又愿意就这般寂寂无闻离世呢。自己当年与兄长、益德相逢,不也曾许下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壮志吗。 夜幕降临,城外如同蒙上了一层黑纱,已经看不清楚。 父子二人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城楼上,竟与百里之外的阳关、玉门二关神似。 “我儿可愿随为父走一遭西域,以胡酋之首换些声名回来!” 声音不大,在关平听来,却如春日惊雷。 “固所愿耳!”关平欣喜道。 “三日后,若是绣衣都尉应下我约法三章,我便降梁!” “嗯!” “回去吧,莫要让你母亲等急了。” 胡氏在知晓夫君有了降梁之意后,心中郁结顿消,满脸皆是喜色。 枯守二十载,天见可怜,终得回报。 是夜,关平苦熬了一整宿,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面红耳赤地离开了屋舍。 一家欢聚,三日瞬息而过。 绣衣都尉王奇这回直接现身出现在了关羽居所之外。 “关云长,考虑的如何了!”王奇看着身长九尺、髯长二尺的关羽,暗道怪不得梁王为了招降此人要费下这般功夫。 不站在关羽身前,是感受不出这名当世猛将带来的压迫感的。 “若要关某降梁,须答应关羽三事!”关羽盯着王奇道。 王奇身上汗毛竖起,感觉自身犹如被野兽盯着一般。但身为绣衣都尉,当年也曾拜会过不少英雄豪杰,倒也并未心生惧意:“关将军但言无妨。” “其一,不得令关某与刘玄德对于阵前!” “此事易耳,便是关将军不说,大王也不会让将军与刘玄德会于阵前!” “其二,若是梁王有朝一日擒住刘玄德与张益德,还望勿伤二人性命!” “此事想来大王也会应允!”王奇颔首,关云长有情有义,想来也不会负了大梁。 “其三,关某不愿为臧州都尉,但求能如昔日傅介子那般再通西域,还望梁王应允。若是此三事梁王皆愿应下,关某便愿降梁!” “善!大王昨日方抵达允吾城,再过四日我便给你大王的答复!” “如此,关某先行谢过都尉!” 王奇向关羽一礼,路过关平身边时还拍了拍关平肩膀,向他促狭一笑。 毕竟,关平那黑色的眼圈与胡氏那红润的脸色,早已说明了一切。 …… “哦,关云长竟欲效傅介子再通西域。”徐泽接到王奇的回报,大吃一惊道。 “正是,二日前,臣观关云长一家,便知关云长确有降梁之心,如今些许条件,大王不妨先应下。”王奇身为绣衣都尉,出尔反尔之事显然没少干。 “王卿多虑了,关云长重情重义,孤本就不愿其与刘玄德再会。刘玄德此人志存高远、张益德刚猛无铸,想来也不会让我等有生擒二人的机会。至于西域一事,细思之下,关云长确实是不错的人选。此三事孤允了!” “如此,臣恭贺大王再添一员大将!”王奇拜道。 “制诏,拜关羽为安西将军,令西域都护,关平为安西中郎将,令父子二人全权掌西域事!告诉关云长,西域都护无兵无卒,皆须其自行征募。孤允其征募五百兵卒,粮草甲兵皆往敦煌武库领取。往后西域都护府能有多大规模,便看他关云长的本事了!” (注:原安西将军张顾已被调整为平东将军) “诺!” 王奇拜别梁王后,便又马不停蹄折返敦煌。 …… “关羽拜谢大王厚恩!” 王奇转达了梁王的旨意,关羽朝着东方一拜,算是正式投降了梁国。 “说起来,敦煌城中有一名为韩德的陪隶,有些勇力,关将军不妨招入军中。”王奇突然想起了被流放至敦煌的韩德,便向关羽推荐了此人。此人当日若非有马征西相助还真不好生擒,如今塞进关羽军中,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陪隶?不知此人犯了何罪?”关羽对于绣衣都尉还是有些戒心,便多问了一句。 “细作罪!此人本为武威旧将!” 关羽在敦煌的这几日,对于武威荀攸之事也听闻了不少,顿时对韩德生出几分好感。 “如此,多谢王都尉举荐。不知王都尉还有何人举荐?” “绣衣使者十人,还望关将军切莫推辞。”王奇深深地看了关羽一眼。 “哈哈哈,王都尉果然是率直之人!听闻绣衣使者皆是军中佼佼者,王都尉直接送了十人过来,关羽求之不得啊!” 王奇脸上直抽,拱手一拜:“告辞,西域之事关将军与臧州刺史府交接便是!” 关羽高声道:“大恩不言谢,王都尉对关羽大恩,关羽没齿难忘!” 王奇只是背着身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关羽与关平再度登上西门城楼,这回的心情已与数日前截然不同。 “西域,关某来也!”关羽豪情万丈,对着西方大笑。 第35章 轘辕雪夜论智士 当日洛阳兵败,张飞自知无法与吕布相容,索性便弃了刘备径直南行。在张飞看来,没了自己在侧,兄长在河内温国反而不会有性命之虞。且洛阳南下便是颍川,常听闻颍川多智士,若是能为兄长寻来一名智士,也好助兄长卷土重来。 张飞此人,看似粗莽,却心有锦绣。 洛阳荒废数年,南下的官道早已荒草丛生,偏偏又大雪封山,张飞一路须细细辨认,方寻出昔日的官道。 就这般缓慢的南下中,除夕之日,张飞终于抵达了一座破败的关口,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所在。 “洛阳周边怎荒废至此!连昔日洛阳八关之一的轘辕关竟也荒废至这般田地!”张飞随意地收拢了一些柴火,便燃起火堆,将方才打到的野物架到火上炙烤。 突然,屋舍外响起了脚步声,张飞警惕地握紧长矛,看着屋外。 “好香啊!想不到在这荒野关口竟能遇到大活人,稀奇,稀奇!”屋外之人隔着屋舍豁口与张飞对视。 “你是何人!”张飞见来人乃是游侠打扮,便放下了长矛,继续炙烤,只是暗暗警惕。 “这位兄台,我乃颍川人,姓徐名庶字元直,正欲北上往洛阳旧址一观。有幸在除夕之夜与兄台会于这破败之轘辕关,也算是有缘。”徐庶自来熟的坐到了火堆边,从行囊中扒拉出一块干粮递给张飞,一边自顾自的吃起干粮来。 张飞接过了干粮,随手放到行囊中。 “兄台这肉炙烤的如此香,可能分些与我?”自称徐庶之人盯着张飞手中之肉笑道。 “稍等片刻!”张飞继续专心炙烤了半刻,这才抽出断刃割了一块递给徐庶。 徐庶顾不得烤肉滚烫,接过便大快朵颐起来:“呼,兄台好手艺,还未请教兄台名讳。” “幽州涿郡,姓张名飞字益德!”张飞也痛快的啃着烤肉,含糊不清道。 “张益德,怎么这名字有些耳熟?”徐庶心中暗道,却并未想起何处听来这名字。 二人很快便将烤肉分食完毕,张飞这才主动搭话:“元直兄何故在这种鬼天气往洛阳方向而去?” “前些时日我听闻梁军于年后将东出,这不想着趁梁军修葺洛阳之前去洛阳旧址一观。” “破破烂烂的洛阳旧址有何看头,况且梁军早已东出占住洛阳了!”张飞嗤笑道,随即便想起了自家兄弟几人在洛阳的惨淡收场,便再次问起了颍川智士之事,“元直兄也无须再去洛阳了,我正好要去颍川,不如你我同行!” “梁军竟已于前年东出洛阳了?早知道就早一年去看了!”徐庶有些愕然,遗憾道,“罢了,益德兄莫非是从洛阳而来?” “正是!洛阳如今也汇聚了近十万人,想来再过上几年便能恢复一些昔日气象。”张飞平淡道,话里带着些遗憾。 “不知益德兄往颍川所为何事?” “早闻颍川多智士,张飞此行,便是欲拜访一些颍川智士,长长见识!”张飞并不避讳此行目的,若是有徐庶这颍川人带路,说不定还能少走些弯路。 “颍川智士?益德兄可有旧识?” “并无旧识。” “噗,益德兄果然妙人。须知颍川智士多为高门世家之人,我观益德也非世家子弟,如此贸然求见,想来是想求闭门羹也。”徐庶直接无情的嘲笑了张飞一番,短暂的交谈中,徐庶感觉张飞此人性情豪迈,不拘小节,倒是值得结交。 “元直兄这般言语,想来对颍川智士倒是了如指掌了?”张飞果然并未气恼,反而继续追问。 “正是!” “元直兄长为小弟说道说道?”张飞颇有些死皮赖脸道。 “颍川智士,首推者自然是那荀家的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提起荀彧时,徐庶竟也露出艳羡之色。 “荀文若此人我也有耳闻,就是不知其如何能称得上王佐之才。” “南阳名士何颙听说过吧,荀文若那王佐之才的评语便是此人所言!” “何伯求天下闻名,自是知晓。如此说来,荀文若王佐之才料是不差。”张飞虽然为武人,对于那些文人名士却颇为向往。 “荀文若如今在陈县,听闻已是陈汉尚书令,陈汉中枢全赖荀文若维持,可见王佐之才所言不虚。” “除了荀文若还有何人?” “荀家除了荀文若,还有荀公达也可称为智士。当年槐里大火,世人皆以为荀公达一同殉汉,然去岁荀公达遣使至陈汉,方知此人竟于武威再举汉旗,壮哉!可惜梁军即将北征,荀公达想来难以幸免。” (注:张飞此时的时间线是初平九年的除夕夜,早于前面几章) “荀公达却是不负智者之名!” “此外,还有寒门子戏忠字志才、郭嘉字奉孝,皆效力陈汉,为曹骠骑心腹之臣。陈汉有如今气象,二人功劳想来也是不小。” “怎么颍川智士不论豪门寒门皆为曹孟德所有!”张飞有些不忿道。 “哈哈哈,益德须知,关东群雄,唯有曹孟德、孙文台可称英雄,然孙文台根基在淮扬之地,颍川贤才智士自然都归了他曹孟德!” “除了此四人,可还有其他智士?”张飞不甘心问道。 “颍川长社人钟繇字元常,许昌人陈群字文长,阳翟人赵俨字伯然,定陵人杜袭字子绪,皆智士也!” “莫不是也在陈汉效力?” “然也!”徐庶忍不住笑道。 “可还有不在陈汉之人?”张飞犹不甘心道。 “荀文若之地荀谌字友若,阳翟人辛毗字佐治,辛评字仲治,郭图字公则,皆不在陈汉。” “此四人又在何处效力”,张飞看着徐庶那促狭的笑,便知晓此四人也是有主之士。 “此四人皆在河北魏国效力。” “可有未出仕之智士?”张飞有气无力道。 “有!” “何人!” “吾师阳翟人司马徽,字德操,号水镜先生。” “徐元直,你莫非以为我不敢揍你?” 张飞一听是徐庶的老师,便知这水镜先生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徐庶提及此人显然是在戏弄自己。 第36章 徐元直 “益德兄长,是我之过也,还请兄长速速将我放下!” 张飞一怒之下,直接将徐庶举起高过头顶,骇得徐庶只好讨饶。 “哼!想来你徐元直名师出高徒,与我兜兜转转这么久,便是想自荐吧!”张飞这才醒悟过来,徐庶此言已近乎直言。 徐庶重新整理好衣冠,郑重向张飞拜道:“徐庶拜见益德将军!” “嘁,孤家寡人,算什么将军!”张飞大咧咧的继续坐下,“你莫不是一开始便认出我张益德?” “这倒没有,谈及曹孟德、孙文台之时,我方才想起当年群雄讨董,有一豪士名唤张益德,与刘玄德、关云长三人合战吕布。”徐庶怅然道,“徐庶游侠乡里,却错过如此盛会,可惜,可惜!” “那你也定然猜到我张飞南下目的所在?” “不知玄德公今在何处?”徐庶没有直接回答张飞,反而问起了刘备所在。 “我家兄长前些时日被梁军夺了洛阳,如今想来已投了温国吕布!” “益德兄可知玄德公为何投那温侯?”徐庶一听刘备北投吕布,又见张飞孤身南下,便已将事情猜出了八九分。 “何故?”张飞倒没想那么多,自己本就不喜吕布,也不愿去多想。 “玄德公经营洛阳失败,想来是起了以并州为根基之心!”徐庶推断刘备的目的道。 “并州?是了,河内与并州相连,兄长定然是欲取并州!”张飞激动道,“元直可愿随我北返往见兄长,助我兄长夺取并州!” “徐庶本欲游历诸侯,增长见识。此番与益德兄长一见如故,自是愿与兄长北上。然出仕乃大事,当报与家母知晓。益德兄可愿与我入颍川拜别家母,再前往河内与玄德公相会。” “元直至孝,自当如此!”张飞当即应允下来,经过这番交谈,张飞早已敏锐的察觉出徐庶的不凡之处。如此智者,不亲自送到兄长身边,张飞可不放心,自然答应与徐庶随行。 当夜,二人在火堆旁就着风雪入眠,倒也睡得颇为安稳。 翌日清晨,二人被冻醒过来。火堆经过一夜,早已连火炭都不剩了。 “阿嚏!”张飞冷的打了一个喷嚏。 “益德可还安好?”徐庶关切问道。 “无妨无妨,这风雪已停,不如早日动身!”张飞摆摆手,北疆风雪可比这大得多,昨日这点风雪不算什么。 二人收拾好后,便往颍川方向而去。 大雪封山,道路湿滑,即便是身手矫健,二人还是一路跌了不知多少次。 好在相互扶持下,二人终究还是走出了河南尹与颍川郡之间的群山,进入了颍川郡内。 “颍川不是号称百万大郡吗,怎么这一路都遇不上什么人?”张飞徐庶二人进入阳城县境后,张飞疑惑地问道。 “颍川本为中原大郡,在桓灵之时与雒阳、南阳、汝南并称宛雒颍汝,乃是大汉菁华所在。 然历经黄巾之乱、董卓之乱后,颍川人口锐减。战乱、饥荒、瘟疫三管齐下,原本一百五十万口之多的颍川如今竟已不足四十万人。 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啊。” 徐庶感叹道。 “陈汉竟能筛查清楚治下口数?” 张飞跟随刘备在平原国之时,刘备也曾试图清查治下口数,但治下世家豪强屡屡生事,只好作罢。 “曹孟素来抑制豪强,手段酷厉,治下豪强自是不敢明面上阻拦!”徐庶冷笑,“益德可知这四十万口乃是编户齐民之数,豪强控制下的徒附、奴隶却并不在其中!” 张飞本为涿郡豪强,自然对于此事心知肚明:“值此乱世,豪强自然高筑坞堡,广纳人口自保!” “何止如此,如今颍川盗匪横行,其中可有不少便是这些豪强所为!” “陈汉颍川郡府不管吗?” “郡府如今只管税赋徭役,哪有余力去管这些!”徐庶寒声道,“曹孟德在汝南与孙坚之吴国交战,在东郡与温侯吕布、魏王袁绍相争,在沛国又与淮国陶谦拉锯,如今梁军东出,恐怕还要与梁国争夺河南之地。四面烽烟,又有内忧,曹孟德又岂有闲暇管治下庶民死活!” 这也是徐庶并未如荀彧、钟繇等人一般选择入仕陈汉的原因。 曹孟德不像其他诸侯那般自立,但却也陷入了拥汉的泥潭,成为众矢之的,以至于治下民生艰难,举步维艰。 若非陈汉人才济济,还能勉力维持局面,陈汉早就分崩离析了。 张飞沉默,半晌后才问道:“元直却是何故选择我兄长?” “我同窗有一好友在魏国平原郡出仕,曾在书信中感叹平原国曾有一任国相名曰刘玄德,离任至今已有数年,然平原之人仍时时怀念刘玄德德政。 我从老师处得知此刘玄德便是当日虎牢关战吕布之人,后又从同窗处闻得刘玄德隐于洛阳之侧,故起了投奔之念。” 徐庶一口气道完了其中缘由,随后又问道:“益德跟随玄德公多年,能否与我说说玄德公其人如何。” 张飞与刘备分别月余,目露思念,脱口而出道。 “我兄长刘玄德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 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 弘毅宽厚,知人待士,有高祖之风。 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而言不失道。 今虽窘困,然若得智士相助,当如大鹏那般,随风而起,纵横万里!” “好个随风而起,纵横万里!”徐庶握住张飞双手,坚定道,“徐庶虽智略有限,却愿助玄德公一臂之力,施仁德于天下!” “哈哈哈,好元直!我带元直回去见兄长,兄长当欣喜若狂也!” 徐庶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 “元直何故无言?” “益德,我方才想起一同窗,若能得此人相助,玄德公当能再复汉室!” 张飞诧异道:“何人竟有如此惊世之才!” “我那同窗乃是琅琊人,现居荆州襄阳,姓诸葛名亮字孔明,虽刚加冠,然其才智与我相比,犹如烈日之与萤火!” 第37章 诸葛孔明 徐庶的赞誉让张飞愣住了。 张飞素来亲善士人,但跟随刘备十余载却是也未曾见过多少智士,如今遇到的这位徐元直之才智已经让张飞叹为观止了。 可在徐元直口中,那位诸葛孔明与徐元直相比竟是犹如烈日之与萤火? 到底是徐元直太过自谦还是太过夸大? 徐庶见张飞这般模样,便知其定然不信方才话语,不禁失笑:“益德莫非以为我徐庶虚言诳你不成?” “依元直所言,那这位诸葛孔明岂不是多智近妖人?”张飞仍旧是那副不信的模样。 “未曾见过诸葛孔明者,自然以为我所言乃是虚言。然若是见过孔明后,恐怕无人会再怀疑我所言。”徐庶笃定道。 “兄长在河内一时之间也无事,不如元直带我去拜访诸葛孔明一番?我张飞向来好结交好友,此等智士若是不结识一番岂不是可惜了!”张飞嘿然道。 “益德怕不是想将孔明也邀去助玄德公?恕我直言,孔明此人志存高远,非玄德公亲请定然是不会出山的。”徐庶摇头道。 “那我更要见识一番诸葛孔明风采了!” “罢了,不带你去走一趟隆中,想来益德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徐庶无奈笑道。 “待随元直拜访令堂后,我等便去隆中!” “既然尚未北行,不如先往隆中,待事了再回家拜别家母好了。” “那便按元直说的来办!”张飞兴奋道。 二人一路南下,为了加快脚程,更是在阳翟集市各买了一匹驮马,便匆匆往襄阳而去。 “元直当真不回家一趟?”张飞见徐庶过家门而不入,忍不住问道。 “功业未成,无颜见家母!” 张飞默然不语,自己自幼失祜,却是无法理解徐庶的心情。 …… 二人进入南阳之后,张飞便开始觉得身体不适,待抵达新野时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卧榻不起。 好在南阳地处梁国境内,医者遍布郡县。 徐庶请来了隶属新野官府的坐诊大夫,为张飞开了药,休养了半个月,张飞才终于恢复。 “若非元直在侧,张飞恐客死他乡矣。”张飞能够下地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徐庶恭敬一拜。 “你我一见如故,益德又何必如此见外呢。”徐庶见张飞终于恢复,欣喜道。 “新野与隆中一水之隔,不如你我明日便动身前往隆中?”张飞迫不及待道。 “楚梁两国以汉水为界,两军水师日夜巡视汉水,要想渡江可不是这般容易。”徐庶叹道。 “莫非两国已然交兵?” “不曾,然南阳本属荆州,楚国上下又岂能甘心为梁国所有。故两国虽不曾交战,却也关系冷淡,彼此戒备。” “那你我该如何渡江?”张飞大惊,如今与隆中一水之隔,若是不能渡江见诸葛孔明一面,又岂能甘心。 “益德莫急,两国既然未宣战,自然还是有商贸往来。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两国商贾都会在双方守军的见证下渡江,你我只需在扮作行商,白衣渡江便可。” “嗐,元直你早有定计,何不早说,惹得我白担心一场。”张飞抱怨道。 “哈哈哈,益德你如此心急,连问都不问清情形,怎回过来还怪起我来?” “元直所言及是,此乃张飞之过!”张飞倒是直爽的认错。 在焦急的等待中,张飞终于等来了十五的梁楚通商之日。 张飞一早便一身白衣,肩挑草履在汉水河堤上等待。 只见河堤上已经挤满了等待渡河的商贾,所贩之物也是五花八门。小到针头线脑,大到陶瓷锅盆,竟皆有贩卖。 “梁国商贾竟如此之多?”张飞行南走北多年,这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多商贾齐聚。 “梁国不似大汉重农抑商,乃是公然宣传士农工商皆为国本,中枢有商部,地方有商署。上行下效之下,自然经商之风盛行。”徐庶似乎对于梁国国制颇为熟悉,竟如数家珍一般。 “行商多狡诈之辈,想来这梁国早已民风败坏!”张飞本来声音就洪亮,此时心有不满,此言更是惊动四方,惹来周边商贾的怒视。 “益德慎言!”徐庶扯了扯张飞的担子,小声道,“过河要紧,益德莫要生出事端!” 张飞慌忙看了看左右,好在没有引来梁国的官差。 午时一到,梁军轮渡靠在河堤上,开始引百姓渡河。 河岸另一头的是楚军迎接的水师,在接过南渡的商贾后,还会维护秩序等待商贾北渡结束。 张飞挤在人海中,好不容易才挣脱而出。 “益德,等……等我!”徐庶还在人海之中沉浮。 见徐庶那般狼狈模样,张飞差点眼泪都笑出来了。 半刻钟后,徐庶才从人海中挤出来,但左脚鞋履却不知何时遗失,只好从张飞所负草履中挑选了一双勉强合脚的穿上。 离开襄阳,进入隆中之后,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元直,你说我这般草率登门,孔明先生闭门不见啊!”张飞眼见离诸葛亮草庐越近,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益德何必如此,孔明本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又岂会拘泥于俗礼。”徐庶安慰道。“且有我徐元直举荐,孔明定然会见上你我一面!” 见徐庶如此自信,张飞不好意思笑了笑。 …… “孔明不在?还是孔明说他不在?” 张飞、徐庶二人抵达诸葛孔明的草庐后,徐庶从少年口中得知诸葛孔明竟出门访友去了,至今未归。 “这位小先生,请问孔明先生何日才能归来,我等也好下回拜访。”张飞竟一改往日的粗豪,耐心请教。 “嘻嘻,你这大汉当真有趣,你唤我阿均便好。家兄行止不定,或于山间访友,或在襄阳城中苦读 ,我也不知家兄何日归来。”少年耐心解答道。 “多谢诸葛小先生,若是孔明先生归来,便言涿郡张益德,代兄长刘玄德前来拜访。” 诸葛均满口答应了下来。 徐庶刚想带着张飞离开,张飞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再度问道:“请问诸葛小先生,在下能否在此处左近也扎一间茅庐住下,嘿嘿。” 诸葛均满脸迷惑的看着张飞,徐庶连忙将张飞拉开。 “益德莫不是想于隆中长住?” “兄长尚在河内,张飞岂能在此逍遥?”张飞说完便知晓了自己于隆中结庐之荒谬。 第38章 三顾茅庐 徐庶与张飞离开隆中后,便在襄阳城住了十日。 期间,徐庶特地带着张飞回水镜先生处拜访了一番。 “先生,这位便是于虎牢关外扬名的张益德。”徐庶恭恭敬敬向司马徽拜道。 “好,好,好,元直结业后仍回襄阳来看我老头子,果然至孝。”司马徽一开口便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益德也是甚好,既有武人之刚猛,又善结交文士。” 张飞被这么一夸,自是喜不自胜。 “先生最近可曾见过孔明?” “孔明?”司马徽笑呵呵道,“昨日孔明还在此处与我探讨了一番国事呢,想来今日已在回隆中的路上了。” “孔明先生回隆中了?”张飞突然插话道。 “益德此来莫不是来寻孔明?好,好,好,孔明声名竟已传出了州郡之外!” “多谢水镜先生提点!”张飞恭敬一揖,便朝徐庶急道,“元直速走,莫要让孔明再度出行了!” 徐庶见张飞那急吼吼的模样,只好苦笑。 二人拜别水镜先生后,便再次赶往隆中。 …… “什么,孔明先生刚到家便又被士元先生拉着出门去汉水垂钓去了?”张飞在草庐面前直接傻眼。 诸葛均带着歉意道:“元直先生,您也知晓士元先生向来如此,家兄拗不过士元先生,只好又离家出去了。” 徐庶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元直,士元先生又是何人?”张飞疑惑道,听这小诸葛先生所言,似乎这位士元先生与孔明先生相交莫逆。 “庞士元乃是荆州名士庞德公从子,亦师从水镜先生。庞德公曾言孔明为卧龙,士元为凤雏,卧龙凤雏自然是相交莫逆了。”徐庶言罢,似乎颇为怀念昔日与卧龙、凤雏交游之时。 “如此说来,凤雏亦是大才!其比之孔明先生如何!”张飞听闻卧龙、凤雏之言,不禁眼前一亮。 “卧龙锋芒于外,凤雏内秀其中,二人不相伯仲也!我说益德,你连孔明都尚未结交,莫不是又想与这凤雏也结识一番吧?”徐庶无奈道。 “既然卧龙凤雏皆一世之杰,我岂可错过!元直,你我不如便在汉水走上一遭,说不准便能遇上二人!” “罢了,谁让我与你张益德相交呢。”徐庶只好无奈的答应了张飞。 二人拜别诸葛均,便急匆匆的赶往汉水河岸。 然而,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张飞与徐庶先是从隆中一路往上游寻找,随后又泛舟顺流而下至江夏地界,却一无所获。 当然,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至少,张飞如今已不再晕船,甚至还学会了畅游汉水。 就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张飞终于决定还是去隆中蹲守。 ……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转眼间,张飞已经在荆州待了三四个月,在隆中也苦苦守候了一个多月。 有一日,张飞与徐庶正同诸葛均在田间忙碌,突然听到歌声传来。 “步出齐城门, 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 累累正相似。 ……” “是家兄回来了!”诸葛均欣喜道。 张飞与徐庶一同从田间起身,只见一隽秀青年身负行囊,且行且歌,好不逍遥自在。 “好你个孔明,在外逍遥数月,竟惹得我为你在此打理田地!”徐庶笑骂道。 “咦,元直!”诸葛亮见好友竟在田间相迎,不禁喜出望外,“元直不是去了司州吗,怎么回荆州来了!” “这位是?”诸葛亮走到田间握住徐庶双手,正欲把臂同游,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立不安的张飞。 张飞未曾想到竟会在这时遇见孔明先生,自己双手皆是泥水,抹在身上不是,不抹去也不是,急得出了一身汗。 “兄长,这位乃是与元直先生同来的益德先生,二位先生在咱家中住了一个多月,可帮了不少忙呢!”诸葛均显然对帮了自己干活这么久的张飞很有好感,抢先答道。 “亮拜谢益德先生!”诸葛亮误以为张飞乃是陪同徐庶前来,便客气的谢道。至于徐元直,却是早已熟稔,并无表示。 “好你个孔明,我也是为你务农月余,怎不见你如此恭敬拜谢!”徐庶往诸葛亮肩上擂了一拳。 诸葛亮将二人带至草庐旁的小潭,待二人清洗了一番手足,这才悠然道。 “元直不为我介绍介绍益德先生?” 徐庶示意张飞,张飞会意,起身恭敬拜道:“涿郡张飞,拜见诸葛先生!” 涿郡张益德? 诸葛亮思索了片刻,方才想起此人。 “原来竟是讨董之战与吕温侯战于虎牢之张益德,幸会幸会!”诸葛亮嘴角含笑,似乎已猜到了张飞的来意。“不知与益德先生一同战温侯的其他两位现居何处?” “我与两位兄长曾尝试于洛阳立足,却为梁军所趁,就此与两位兄长失了联系。”张飞黯然道。 “刘使君竟试图立足洛阳?”诸葛亮惊道,“洛阳残破,北有温侯,西有梁王,东南为陈汉包围,为何择此处立足?” 张飞叹气道:“天下之大,却无我兄弟三人容身之处,洛阳无主,只能尝试立足于此。” 诸葛亮起身,从书架之中取出了一份舆图。 “两位且看,梁王徐伯润立足关东,西取凉州,东并河东,虎视关东,已然有旧秦之势;魏王袁本初雄踞河北,东吞齐鲁,西攻晋地,气势更胜战国赵氏;吴王孙文台坐断东南,以淮扬为根基,北可入徐陈,西能夺荆楚,已是根基深厚;此三国者,皆有一统天下之势! 益州蜀王刘君朗、荆州楚王刘景升、幽州燕代二王,徐州淮王陶恭祖,交州越王士威彦,皆一时之雄也。守成有余,攻取不足,早晚为梁魏吴所破。 至于河内吕温侯、上党张赵侯,辽东公孙度,武威荀公达,皆困守一隅之地,朝不保夕,不值一提。 故刘使君若是想取立足之地,惟有避开梁、魏、吴三国兵锋所指,方有出路。洛阳乃梁军东出必经之地,贸然占据此地,岂不是以卵击石邪?” 第39章 隆中对 张飞本来对这战国乱世颇为迷茫,与兄长刘玄德一般看不清方向。如今在诸葛亮的讲述之下,竟如醍醐灌顶一般,迷雾消散 ,茅塞顿开。 张飞起身恭敬拜道:“闻先生一席话,胜于苦读十年书也!然张飞仍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赐教!”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微一笑道:“益德先生但言无妨!” “陈汉据九郡之地,为何不见先生言及?” 诸葛亮闻言叹道:“陈王名为汉帝,然陈汉却政出魏公曹孟德幕府,陈汉上下皆奉魏公之令而不遵陈帝之诏,偏偏陈帝又年迈多疑,屡屡与魏公冲突。如此混乱之所在,若非曹孟德大才,早已分崩离析矣。 曹孟德此人,虽心怀汉室,然身处乱世,却难为忠臣,终成枭雄也。 陈汉虽据有九郡,然身处四战之地,东迫陶淮膏腴之地,南拒孙吴虎狼之师,西临徐梁压顶之势,北却袁魏隔河之迫。岁无不战,军无存粮,民有菜色,岂能持久乎。 如此危急之地,刘使君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敢问先生,我家兄长现居河内温国,当如何自处?” “温赵相依,互为表里,屡拒梁魏侵扰,倒也算是一时强邦。刘使君依附温侯,想必是欲以河内、上党为跳板,图谋并州。” 张飞惊奇的看向徐庶,这孔明先生竟与徐元直一般,皆看破了兄长图谋! “莫非兄长此举不妥?”张飞不安道。 “并州山河表里,倒也算是王霸之所。奈何晋地已不复春秋那般富饶,守有余而攻不足,便是全取了并州与河内,也只能割据一时,却无法逐鹿天下。 惜哉,若是刘使君洛阳兵败后能与益德一同南下荆州,则前途未可知也……” 张飞听到诸葛亮所言,急道:“难道兄长只能困居并州,坐以待毙吗!” “失天时,得地利,终究只能割据一时,刘使君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为之奈何!” “还望先生救我兄长!”张飞拜道。 “亮才疏学浅,恐难以助刘使君。”诸葛亮叹道。 “孔明所言差矣!”徐庶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二人的交谈,“战国乱世,瞬息万变,天时仍在,岂能妄言成败!” “哦?元直有何高见?亮洗耳恭听!”诸葛亮向徐庶一拜,期待的看着徐庶。 “梁王无嗣,若遭不测,则梁国顷刻瓦解;魏王偏心,废长立幼之心人尽皆知,必生祸患;吴王轻剽,既不在意自身亦不在意他人生死,岂可长久?此三雄尚有不少隐忧,更何况蜀楚代燕淮越?战国之世,瞬息万变,若刘使君可举幽并铁骑,横扫河北,谁言其不能逐鹿天下乎!” 诸葛亮拊掌赞叹:“谁言元直之才逊于我与士元乎!元直明察秋毫,我不如也!” 张飞听得直呼过瘾:“二位皆不世之材也,若我兄长能得二位,不对,若是能得孔明先生、士元先生与元直相助,则汉室可再兴也!” 诸葛亮闻言笑道:“元直便是不世之材,亮才疏学浅,益德又何必非要邀我同行。” 张飞黯然道:“莫非孔明先生不愿出山?” “非不愿也,亮弱冠之年,才疏德浅,岂可贸然出山,误了刘使君大事。益德请回吧,有元直襄助,足矣!” “那士元先生呢?孔明先生可愿助我说服士元先生?” 诸葛亮与徐庶对视,摇头道:“士元明言不愿远离荆州出仕,想来是不能随益德北上。” 张飞叹息,朝诸葛亮恭敬一拜:“罢了,如此便不再叨扰先生了!元直,走吧!” “元直、益德,珍重!”诸葛亮肃然拜道。 “孔明,后会有期!”徐庶回礼道。 就这般,张飞与徐庶满怀遗憾,踏上了北返之路。 …… 初平十年,颍川郡治阳翟之郊。 徐庶家住阳翟乡野,徐庶虽常年游学在外,却有知交好友代为照顾老母,倒也不需要担忧。 所谓近乡情怯,徐庶踏上既熟悉又陌生的归乡之路,竟有些羞怯。 远处一处栽有桑树的屋舍,便是徐家。 “母亲!”徐庶见桑树下有一老妇正在纺纱,心神一动,高呼起来。 老妇人虽年事已高,却仍旧耳聪目明,听得熟悉的呼喊,往徐庶方向望了过来。 “儿啊!” 徐庶轻轻抽了驮马一鞭子,迅速来到庭院之中,翻身下马便向老妇拜道:“不孝子徐庶,拜见母亲!” “还是那般莽撞,呵呵呵……”老夫虽然嘴上责怪,却已然笑开了花。 张飞见母子团聚,远远的看着,也跟着傻乐。 徐庶离家十载,与母亲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母子二人坐在桑树之下,竟已然忘却了时间。 直到讲到轘辕关遇张飞,徐庶才猛然醒觉外头还有个张飞在候着。 “嗨呀,我怎么把益德望在了外头!”徐庶赶忙往外走去。 张飞见徐庶终于与母亲交谈完毕,便慢悠悠的策马迎了过去。 “益德初次登门,却受如此冷遇,徐庶之过也!”徐庶羞愧的拜道。 “哈哈哈,元直何须如此,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多礼。还不速速带我拜见令堂,以全兄弟之义!” “理当如此!”徐庶拉着张飞的袖子进了院落,“母亲,这位便是虎牢关前显虎威的张益德!” 徐母上下打量着张飞,颔首道:“不愧是燕赵豪士,果然威猛!” “哈哈哈,老夫人过奖!”张飞伸手从马背上解下一只雉鸡,奉给徐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老妇人笑纳。” 徐庶困惑的看着张飞,这厮何时竟准备了这么一手? “呵呵呵,益德客气了。” 二人客套之后,这才入座。 “母亲,此番孩儿将与益德兄北上并州投刘玄德刘使君,待安顿下来后再来接母亲过去。” “我儿且去便是,老身身子骨还健朗,我儿毋须担忧。老身这一身别无所求,惟愿我儿能得偿所愿,功成名就,如此而已。” “母亲!”徐庶哽咽,竟已无语凝噎。 “老夫人放心,有我张益德照护元直,定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呵呵呵,有益德此言,我就更是放心了。” …… 天明之后,二人拜别徐母,踏上了北归之路。 第40章 嵩山遇贼 北返依旧走的轘辕关。 轘辕关形势险要,东有太室(即嵩山)、南有少室,西有鸡鸣山、香炉峰,处万安山与嵩山衔接之壑口,乃洛、偃通往颍、汝之捷径。 二人将近轘辕关之时,徐庶提醒张飞道:“益德当心,梁军复洛,想来轘辕关已有兵马把守!” 张飞愕然:“如此岂不是无法过轘辕关?” “先看看再作计较!” 二人留了个心眼,没有直奔轘辕关,而是先往嵩山远眺。 只见轘辕关上已然飘着青色旗帜,显然是梁军占了此关。 “轘辕关显然是无法通行,如此一来只能绕道陈留,从东郡渡河了。”张飞愁道,“如此,则所需时日却要长许多。” “嵩山倒是有条隐蔽小道可以绕过轘辕关!”徐庶沉思片刻后道,“此小道乃是猎人、药农踩踏而出,甚是难行。” “无妨,只要有路便可!”张飞欣喜道,“便是有豺狼虎豹,我也不惧!” “善!”徐庶显然也是打算走小道绕至轘辕关后,绕道陈留所需时日倍增,还不如冒一回险。 二人皆是果决之人,决定之后便开始牵马走嵩山山道。 …… “元直,你当真走过此道?”张飞狐疑的看着徐庶,在徐庶的带领下,二人竟到了一处深涧。 “药农常年悬于绝壁之上,如此深涧算得什么!”徐庶自信道,“只是这两匹驽马却是须留在嵩山之中了。” “无妨,待见了兄长,我送你几匹战马又何妨!”张飞拍胸脯道。 徐庶解下鞍鞯,丢弃在一旁,又解下马背上的弓箭、包裹,捆紧在身上。 “益德,可看好了!”只见徐庶砍下一根细长的木棍,助跑之下往地上一撑,竟就此越过了丈五之宽的深涧。 张飞瞠目结舌:“元直,我可没你这等本事啊!” “无妨!”徐庶将身上的绳索解下捆在剑鞘上,直接甩了过去。 张飞接过剑鞘,将绳索捆在树上,借此轻松过了深涧。 “元直,前方当无这等深涧了吧!”张飞显然有恐高症,心有余悸道。 “哈哈哈,益德放宽心,前方道路虽窄,却再无此等凶险所在!” 二人一路披荆斩棘,渐渐行至嵩山山脚。 “咻!……” 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划破山林,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贼!”徐庶脱口而出。 徐庶显然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等事情,利索的取下弓箭,朝着声响处便一箭射了过去。 只见数百山贼从山林之中冲了出来,为首的三个山贼还各骑着一匹战马! 徐庶的箭矢射死了一个山贼,却更是激发了山贼的凶性,其中一个山贼骑着战马径直冲了上来。 “咿呀呀……”山贼怪叫着持刀砍向张飞。 张飞横矛屹立,却是毫不畏惧。 双方交错而过,眼看环刀便要砍在张飞颈部,却见张飞不知何时竟已将矛身格挡在了颈部,甚至顺势一绞,借着马力将贼首环刀绞飞出去,匪首也捂住颈部从马背上坠落。 战马在匪首倒地后便停了下来,张飞当即往前赶了几步,翻身上马。 战马转身,张飞矛尖指向剩余的两名匪首,喝道:“张益德在此,贼子可敢与我一战!” 山贼此时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三当家一个冲锋,战马上便换成了这名汉子? 须知整个山寨就数三当家最是勇猛! “弟兄们上啊,对面不过两人而已,怕个甚,谁能为老三报仇便是新的三当家!”其中一名匪首指挥道。 数百喽啰闻言,胆气一壮,更是在成为下一任三当家的利诱下蜂拥上前。 二名匪首见状,悄然下了战马,隐于阵中。 张飞皱眉,匪首狡猾,却是看破了他斩首的心思。贼势汹汹,山路又不便纵马,两人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且方才杀贼夺马之举,看似艺高人胆大,实则凶险异常,右手腕更是在马力的冲撞之下受了些许暗伤。 张飞跃下战马,将战马缰绳塞到徐庶手中道:“元直,你且先行,我为你挡住这些山贼!” “益德莫要小看于我!”徐庶却坚持不走。 “徐元直你个蠢材,你不走我如何能脱身!速走,你我温县再会!”张飞近乎怒吼道。 情况危急,敌众我寡,智谋完全派不上用场,徐庶无奈之下只好翻身上马:“益德莫要恋战,速速撤离!” 叮嘱完毕,徐庶便一抖缰绳,往洛阳方向而去。 张飞没了后顾之忧,舞矛上前,但见矛影飞舞,鲜血飚飞,竟无一合之敌。 在死了数十人之后,剩下的二百山贼却是怕了,竟纷纷后退不敢上前。但贼首便在后方,山贼却又不敢就此退,便僵持在原地。 张飞等了半晌,不耐烦怒吼:“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山贼一片骚动,却无人敢退,亦无人敢进。 张飞心知若是不能夺了山贼那两匹战马,步行是无法脱险的,便干脆往战马方向冲杀过去。 两名匪首见张飞杀来的方向正是自己所在,心慌之下,竟带头往后退了百步,却是干脆的将战马露于阵前。 “哈哈,这两匹战马便归我了!”张飞大喜,朝着战马冲了上去。 匪首既心疼又愤怒,却无可奈何。 张飞跨上战马,矛头再次对着山贼的后阵:“可还有人敢战乎!” 山贼自是无人敢向前。 张飞轻蔑一笑,策马转身离去。 (注:第三十五章删去开头张飞被困片段) …… 嵩山上的这些山贼浑然不知,由于他们的频繁活动,洛阳梁军已将剿灭嵩山贼列入了打击的行列。 自从徐晃从刘备手中夺取了洛阳之后,洛阳便成了梁军东出的据点,洛阳八关自然也就成了梁军夺取的目标。 虎牢关、孟津、小平津早在洛阳之战后便为梁军掌控,唯独轘辕关直到年后才有梁军及大批民夫进驻。 长安和洛阳之间每日车马不断,大批的粮食从关中沿着大河(或冰面)运输至洛阳。 梁军,东出在即! 第41章 陈汉 “报!……” 一名背插汉旗的信使从远处疾驰而来,冲进辕门,直接奔向中军大帐。 戏忠掀开营帐,将信使手中的信件接过,自有卫士带着信使下去休息。 戏忠核对封泥后,拆开了信件。 “禀魏公,荥阳于将军急报!梁军已于成皋囤粮,探马亦大批出虎牢关四处侦查,显然是要东出!” 曹操双手揉捏着头部太阳穴,发愁道:“天子如今身体如何了?” 戏忠道:“每况愈下,恐已过不了这个冬天!” 曹操苦笑道:“形势竟已恶劣至此吗……” “天子如今这般状况,想必会更加疯狂,恐怕文若已然无法稳住陈县局势。”郭嘉皱眉道。 “主公,既然稳不住,何不就此干脆弃了汝南、陈国!”董昭劝谏道,“孙文台对汝南势在必得,我等在这汝南北部迟早耗尽最好的生机,不如早在弃了了事!” “陈国乃天子昔日封国,岂可轻弃!”曹操断然拒绝道。 “主公!为了这陈国,我等与孙吴在这汝南至今已然消耗了七年之久!当真值得吗!”董昭再次劝谏,“如今陈汉境内,百姓疲敝,面有菜色;盗贼横行,屡禁不止,长此下去,陈汉危矣。” “你等,皆与董中郎一般,以为汝南该弃,陈国可抛?”曹操环视帐内众人,柔声道。 “臣以为可弃!”戏忠拱手道,却不敢直视曹操。 “奉孝以为如何?”曹操目光转向郭嘉。 郭嘉叹息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公当早下决断!” 众人看向曹操,等待曹操下达最终的指令。 只见曹操霍然起身,环视帐内众人。 “诸君,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 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后徵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多兵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注:上文出自曹操《述志令》)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袁术僭号于汝南,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陈王宠以天子崩于关中,天下不可无主承至尊于陈国,与袁术争锋相对。孤以汉臣自居,尊陈帝、破袁术,使汉旗复于中原,振汉士之心。 今陈汉虽四方临敌,君王见疑,然则若于此时弃国,孤有何颜面见天下人,有何颜面令臣下以忠事孤,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传孤将令,夏侯惇让出东平、山阳二郡与陶恭祖,遣使与陶恭祖议和。 遣使与孙文台议和,让出汝南全郡,吾等退守陈国。 待东、南两面战事平定,集中全力与梁军战与河南境内!” “诺!”魏公既已作出抉择,帐内的这些僚属自然也不再争论,纷纷去处置各自职责之事。 “奉孝留下!”曹操见郭嘉正欲离帐而去,连忙喊住了郭嘉。 郭嘉闻言,便又坐回了原位。 “奉孝以为,河南一战,我军有几成胜算?”待帐内只剩下二人后,曹操便不再摆出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而是真诚的向郭嘉问计。 郭嘉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成?竟这般少?”曹操惊愕道。 “非也,臣是觉得梁军与我等之胜负不过在两可之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不到那个时候谁人又能言明成败呢。” “好个人定胜天!”曹操喝彩道,“孤有郭奉孝,梁军何惧之有!” …… 陈国,陈县。 陈汉天子刘宠的脸上已没了血色,消瘦的面容让人不禁担忧下一刻这位天子便会倒下。 自从曹操接受了魏公的封爵后,刘宠便再也不信任这位大汉忠臣,连带着谦谦君子荀文若也不再为天子所信任。 此时,天子跪在陈国的宗庙,望着历代陈王的灵位出身。 从后汉永平十八年(75年)孝明皇帝刘庄遗诏进封子西平王刘羡为陈王开始,陈王国传今已有五世,即敬王羡、思王钧、怀王竦、顷王崇,以及如今身居地位的刘宠。 可以说,刘宠承汉帝之位,却有其正统性。 可惜的是,刘宠独子暴毙,无嗣! 天下诸侯并起,汉家天下已然岌岌可危,偏偏刘宠却不得不依靠魏公曹孟德的武力来维护这陈汉一隅之地,说起来也是可悲。 罢了,陈王一脉是定然无法承担起再兴汉室的大任了。 刘宠绝望的闭上了双目,倒在了宗庙之中。 “咚!咚!咚!……” 这一日,陈县的宫中敲起了丧钟。 初平十年十一月初一,天子刘宠崩于宗庙。 这天下,又一次没了汉家天子。 巧合的是,曹操正好弃了汝南,正带兵退回陈县郊外,打算觐见天子刘宠。 宫中的丧钟自然也被曹操听见了。 在丧钟响起的那一刻,曹操脸色变得如汉兴纸一般苍白。 天子驾崩,无人可承嗣,整个陈汉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曹操固然只想做他的征西将军、大汉忠臣。可若是汉家天子都没了,何来大汉征西将军? “主公,文若来了!”郭嘉带着荀彧闯进了曹操的营帐。 “明公,如今为之奈何?”荀彧此时也是消瘦异常,显然这半年来并不好过。 “文若辛苦,我陈汉境内可还有高祖血脉之士?” 第42章 魏公摄政 “并无!” 荀彧显然是花过功夫在陈汉各郡找过一番的。 当日天子刘宠病种之时,荀彧便遣使在各郡县寻找高祖苗裔,可惜的是,陈汉八郡,竟找不出一个适合承嗣之人。 陈王国绝嗣也就罢了,大汉若再度无帝,却又如何是好? 荀彧不知道,曹操也没有想过,郭嘉甚至就不会去想。 营帐之内,曹操与荀彧陷入沉默之中,显然此时的困局,已然让曹操无法再奉天子以讨不臣。 “主公,臣有一计,可作缓兵之计。”郭嘉打破了沉默,嬉笑道。 “奉孝但言无妨!” “主公既为魏公,不如效仿周公,居摄政之位。待有合适之人承汉帝之嗣,再还政天子。” 郭嘉的主意让愁眉不展的曹操、荀彧二人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 曹操自问比不上周公,却也有信心能够在十年之内还政汉家天子。 陈汉暂时没有高祖苗裔,但整个天下定然不会少的。待寻到合适之人,自然便可还政汉家天子。 曹操以目光询问荀彧。 “明公摄政,有先贤成例,臣以为可!”荀彧向曹操一拜道。 “既然如此,待天子丧事了结,孤便宣布摄政陈汉!”曹操感慨道。 天子驾崩,天下缟素。 曹操满腔悲痛,悲的不仅仅是天子驾崩,更是今日之大汉。 诸侯林立,仿若战国之世,曹操百般坚持,最终却只是令天下再次失去汉家天子。 气数捉摸不定,但汉家天子刘协殁于乱军,天子刘宠暴毙于祖庙,却无一不昭示着汉室气数已竟。 曹操心性坚毅,倒是依旧坚持着忠汉之心。至于底下人如何计较的,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 陈汉天子驾崩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天下,梁都长安也不例外。 “大王又要领军出征?”王后王氏抱怨道。 “底下将军虽众,然我大梁能单独领一方征伐的将军却无。”徐泽叹气道。 “还望大王早日归来。”王后抚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 徐泽轻抚王后青丝,柔声道:“王后安心养胎便好,你临盆之日,我定然归来守候!” 王后望着徐泽,笑靥如花:“君无戏言!” “自然!” 翌日,徐泽于大将军府,召集身居长安主将议事。 梁国制度,军政分离。大将军只管征伐便可,徐泽将政事都推给了刘宇,自己倒是直接挂起了大将军的名号,发号司令起来。 长安左近的将军倒有不少,征南将军黄盖,征北将军黄忠,征西将军马超,平东将军张顾、平西将军庞德、平北将军张绣、安东将军张佑皆在。惟有各自镇守一方的将军如今皆不在此。 “今日召集诸位将军,乃是为了东出一战!” “大王有何吩咐!”黄盖干脆问道。 “公覆问的正好!”徐泽笑道,“首先需要动身的便是你征南将军!” “臣?”黄盖困惑道。 “事到如今,我便向各位道明此战真正的进攻目标好了! 诸君且看,公覆将军于河东、汉升将军于河南、孟起将军于东郡,三路齐发渡河入河内!则吕奉先必定收尾难顾,便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有何用!” “大王竟不是击曹孟德?”马超困惑道。 “中原之地易攻难守,何必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去趟那趟浑水。”徐泽笑道。 “万一我军渡河与吕布交战之时,曹操从后方突袭而来,岂不是有覆军之忧?”张绣也对此非常困惑。 毕竟曹孟德也是宿将,眼光毒辣,定然不会放过这等军机的。 “无妨,我亲笔信一封,已送去曹孟德处。此等惑敌之计本就不是为了迷惑曹孟德所用,书信之中早已说清。” “那吕布处听闻有一冢虎,想来也不是那么好糊弄!”张顾起身道,“此冢虎想必便是大王当年言及之人。” 徐泽却仍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此战关键便在于东郡之战!惟有东郡方向渡河成功,河东、河南两地才可就此发起突袭。河内不定,河南难安,还望诸君共勉!” 定策完毕,徐泽与马超、庞德领军东出,黄忠与张顾屯兵洛阳,黄盖与张佑屯兵安邑。 …… 正当曹操积极备战,徐泽图谋河内之时,张飞与徐庶在温县终于会和。 “益德可有受伤?”与张飞会面后,徐庶关切问道。 “自是无碍了,元直可有收获?” “玄德公已为温侯女婿,此时在太原郡境内……” “你放才说啥?兄长成了吕布这厮的女婿?”张飞陡然提高了音量。 “玄德公忍辱负重,徐庶佩服!”徐庶早猜到了刘备所想。 张飞在徐庶的解释下方才理解了刘备的行为,但心中依旧别扭。毕竟自己可就是靠那虎牢关一战支撑知名度。 “多留无益,益德且随我速速离开此地。”徐庶领着张飞在集市中备办了一些物品,便匆匆离去。 “元直何故如此匆忙。”张飞不解道。 “河内将乱,早日见了玄德公才是正道!” “河内一片祥和,岂会再陷战火?” “我从洛阳五社津渡河,见梁军军容齐整,想来便是东出的官兵。” “那与河内有何干系,梁军不是东出打曹孟德吗?”张飞困惑道。 徐庶悠然道:“梁军此举,焉知不是声东击西之计?” “声东击西?元直所言极是,当真是妙人妙语。”张飞赞不绝口道,“若梁军大举渡河,河内岂不是要换主了。” “谁言我温国将倾……”一名青年男子突然插话进来。 “你是何人?”张飞不解道。 “温国司马懿!敢问二人名讳。” ““我乃涿郡张益德,这位是颍川徐元直。”张飞答道。 “莫非便是玄德公常提及的张飞张益德?”司马懿试探地问道。 “正是在下!”张飞拍了拍胸脯道。” 第43章 晋阳相会 “你可知我兄长刘玄德今在何处?” “玄德公早在几个月前便向温侯借兵北上,想来当在太原郡。”司马懿露出迷惑的神情,“按理说不论成与不成,玄德公也该遣人报与温侯北面战况,似今日这般情形,却是蹊跷至极,想来北面是出了变故。” “我云长兄长可有随玄德兄长前来河内?”张飞听司马懿这么一说,却突然想起了关云长下落。 按理说以关云长之能,此时早应投了玄德兄长才对。 “益德竟不知关云长下落?”司马懿惊讶地问道。 “莫非云长兄长竟从未来过河内?” “未曾来过。” 张飞心猛地一抽,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起来。 “元直,速走!”张飞翻身上马,“司马公子,后会有期!” “驾!” 徐庶见张飞走的突然,也顾不上客套,向司马懿一拱手,便策马追赶张飞去了。 …… 并州太原郡,晋阳。 晋阳已经被黑山军围城月余,太原郡太守杨终与城内的大族郭氏凭借晋阳易守难攻的地形,竟一直负隅顽抗。 汾水从晋阳城北中城穿过之后,经人工引流,环绕西城形成了一条宽阔护城河;城北汾水西侧则被引流形成了一个面积巨大的人工湖,严重阻碍到了军事部署与军事推进;而高大雄壮的西城西面不过数百步的地方,更有两座天然的石头山,却显得格外险峻了。 晋阳,名为城,险峻却不下于险关。 故此,黑山军围城月余,除了最初抵达的试探性进攻,便再也没有发起过进攻,只是将晋阳围住,在外围挖沟筑墙,俨然一副彻底围死晋阳的态势。 “主公,太原太守杨终乃是袁氏故吏,此番顽抗至今,必有蹊跷。”张燕隔着外围的围墙望着雄伟的晋阳城,皱眉道。 “杨终与城中世族顽抗至今,不过是觉得袁氏会来救援罢了。飞燕觉得袁氏可会派人来图太原?” “这天下进入战国之世后,袁本初曾图谋并州,却在吕温侯手下连败两仗,折了颜良、文丑两员大将,又多次出兵剿我黑山军无功而返,早已经对并州没了念想。可笑那太原世族还多次邀请袁氏入主并州,不知被我黑山军截杀了多少使者。”张燕笑着对刘备道。 刘备颔首,笑道:“晋阳外围矮墙壕沟皆已近完工,届时只需留一万兵马便可彻底困死晋阳,我军则可从容北上雁门,将雁门也收入囊中。若得雁门,便与代国为邻,正好可与伯安公互相照应。” 自从得了黑山军支持后,刘备便有种天高任鸟飞的畅快感,并州虽然贫瘠,但却有数郡无主之地,大可以纳入囊中,以为根基。 “主公,南面来了两骑,其中一人自称张益德……” 还未等杨凤禀报完,刘备便奔跑了过去。 “定是云长、益德来寻我了!” 在外围巡查的杨凤正巧碰上了北上的张飞、徐庶,在围城期间刘备没少跟黑山军众将谈及自己那两位勇猛世无双的兄弟,故杨凤一听张益德之名便亲自找刘备禀报。 刘备奔跑至大军外围,却见张飞正与一名游侠打扮之人笑谈,便激动的高呼:“益德!” 张飞猛然回首,大笑起来:“兄长!” 二人互相奔去,拥抱在一块,大笑起来。 “益德却是去了何处,怎么近一年不见,今日方才寻来。”刘备虽然话语带着责备,眼中却满含喜悦。 “兄长, 来,我为你引荐一位大才!”张飞拉着刘备的胳膊,将刘备扯到了徐庶面前。 “兄长,这位乃是颍川徐庶徐元直,荆州水镜先生门下,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才把人带到兄长这的。”张飞满脸的自豪,仿佛一个期待得到大人夸赞的孩童一般。 “元直先生千里来此,请受刘备一拜!”刘备朝徐庶恭敬一拜,“益德粗放,一路可有怠慢过先生”。 “诶?兄长你这话何意,我怎么可能会怠慢元直。元直你说是不是!” “徐庶见过刘使君!”徐庶恭敬回礼,“我与益德一见如故,这才千里同游至此,谈何怠慢。” “善!益德却是做了一件大事!”刘备牵着张飞、徐庶之手,就往军中拉去,“来,且让为兄为你等介绍黑山军诸将!” “传令,召集非执勤的各位将军来我中军大帐一会!”刘备朝一旁的侍从吩咐道。 进入中军大帐后,刘备竟是让张飞、徐庶二人皆坐于主位左右,俨然是一副将二人视为左右臂膀的态势。 黑山军众将得到刘备的召集后,纷纷来到刘备的中军大帐。 只见刘备端坐上首,两侧各有一人坐于左右。 有些人迷惑,有些人若有所思,更有人对二人受如此礼遇竟有些嫉妒。 帐内逐渐坐满了人,显然除了执勤将军,黑山军众将皆在此了。 “诸君,我这左右两位乃是张益德与徐元直,皆是我刘备手足。望诸君将二位与我视作一体!” 黑山军众将闻言面面相觑,这二人身份可不一般啊,刘备此举,显然就是在告诉黑山军众将,二人身份特殊,当敬之。 “主公可否为臣等介绍一番二位?”孙轻心中不服,笑着说道。 “这位乃是我经常提及的张飞张益德,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诸君有不服者,可于事后约战益德,好输的心服口服!至于这位,乃是益德为我寻得的一位当世智士,徐庶徐元直!” “当世智士?说起来晋阳城顽抗至今,敢问徐先生可有良策?” 张燕一看,故意刁难徐先生的乃是张白骑。 “先生莫怪,张白骑向来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还望先生莫要往心里去!”张燕走过去踹了张白骑一脚,这才转身向徐庶告罪。 “飞燕将军不必如此,徐庶初来太原却受刘使君如此礼遇,弟兄们有不服之心也属寻常。” 张白骑受了张燕一脚,这才老实了许多,连连向徐庶赔罪。 第44章 入主晋阳 “明公可否带徐庶往城外一观?”徐庶起身向刘备一拜,恭敬道。 “先生请!”刘备也想见识徐庶的本领,自然应允。 众人出了营帐,来到了晋阳城外的围墙处。 徐庶见到围城的壕沟、围墙,不禁咋舌:“这是何人手笔,竟生生为晋阳城新造了一层外城。” “自然是飞燕将军的主意。”刘备笑道。 “明公莫不是想围着晋阳,好抽出兵力去取雁门郡?”徐庶笑着看向刘备。 “先生慧眼如炬,一语中的。”张燕咋舌赞道。 “其实也无须这般麻烦,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徐庶与刘备耳语道。 刘备不断颔首,待徐庶献计完,不禁握住徐庶双手:“吾得元直,如鱼得水也!” “明公过誉了,徐庶不过出主意而已,此计还须诸位将军配合方可成功。” 刘备笑着看向众将:“众将听令,飞燕将军将昔日从袁本初处缴获的衣甲取来,交由精锐军士穿戴好。待三日后,晋阳自破!” 张燕只听懂了要收集军中从袁本初处缴来的衣甲,却不知晋阳城会怎样自破。 其他诸将更是迷惑,只能等待三日后的战果。 三日匆匆而过,张燕收集了近五百套袁军衣甲,交给了刘备。 当夜,晋阳城外喊杀声震天,黑山军仿佛正在交战,营寨四处起火,显然是被突袭了。 太原太守杨终被守城的将士唤到了城墙上,只见城外远处仿佛有人与梁军交战,具体却看不真切。 “府君,莫非是袁本初派兵前来救援?” “待天明后再作定夺!”杨终最终选择了稳妥的方式应对。 …… 喊杀声越来越弱,到了天明之时,却见围城的黑山军营寨竟烧的只剩下一半。 “府君,看那边!”一旁的都尉指着一个方向。 杨终看过去,竟见到了一支约五百人的袁军队伍。 这支队伍似乎战力颇高,被黑山军围住了却且战且退,一路退往晋阳城下。 “站住!来者通名!” “颍川,徐元直!” 杨终得知了来者身份,思索道:袁本初部下多有颍川之人,想来这位年轻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开出一道侧门,领魏军进城!”杨终见黑山军尚在围墙之外,便下令迎魏军进城来。 却见这支所谓的魏军在进入城门之时,便借机占住了通道。 “不好!这支魏军是假的!”杨终惊呼道。 然而时间已经迟了,在占住了门洞之后,这支假魏军便有人吹响了集结之号角。 外围的黑山军一听集结号角声,便按照平日里训练的那般,迅速往假魏军处冲去。 杨终见状,便知晓晋阳城已然撑不住了。 杨终走到城楼上,望着脚下蜂拥而入的黑山军,突然有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但还未爬上墙垛,便被一人揪了下来。 “哈哈,竟是条大鱼!”张飞那粗豪的声音传出。 …… 晋阳城紧闭了近两个月的城门终于再次打开。 刘备只带了三千兵马进城,控制住了晋阳的各处城门,便径直往郡守官寺走去。 要想真正入主太原郡站稳脚跟,官寺的各种籍册乃是重中之重。 “兄长,杨终狗贼我为你擒来啦!” 刘备刚刚抵达官寺门口,后方便传来张飞的嚷嚷声。 刘备回首一看,只见张飞腋下夹着一人,正策马赶来。 “呶,此人便是太原太守杨终!我方才找了几个世家家主辨认过了,哈哈哈!” 杨终被掷在地上,脸部着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益德擒住了杨使君,怎可如此折辱?”刘备示意左右将杨终扶起。 待左右从人将杨终扶起后,刘备告罪道:“吾弟益德粗人一个,还望杨府君见谅!” 言罢,刘备还向杨终一拜。 杨终脸上鼻血糊了一脸,含糊不清道:“刘使君折煞老夫了,老夫不识真英雄,妄图抵抗,已是死罪。本想一死了之,却为益德将军所救。唉……” 刘备无言,只是让左右将杨终送下去寻大夫疗伤。 “兄长何故如此善待此僚?”张飞不解道。 “你啊你,本以为你带回元直先生,乃是有了长进,没想到还是这般冲动。为兄掌控太原全郡,少不了世家相助。偏偏这太原郡世家豪强一体,无处打压,只能安抚。杨终负隅顽抗,城中世家没有一家是无辜的。如今唯有以杨终为马骨,善待其人,方能安世家之心,徐徐图之。” “啊,治理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张飞挠头,“罢了,我还是做一冲锋陷阵的将军更合我性子,嘿嘿。” “晋阳既下,益德且将元直先生寻来,为兄有要事与先生商量。” “好嘞!”张飞翻身上马,寻徐庶去了。 刘备则再度转身,进了太守官寺。 …… 徐庶领假魏军占住城门,引大军入城后,便一直站在城楼上远眺。 “元直好兴致啊!我到处寻你不找,没想到你竟在此观景!”张飞那煞风景的大嗓门破坏了此处的宁静。 “明公有事寻我?”徐庶并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城外。 “咦,元直你在看啥?”张飞好奇的探出他的大头,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益德,你说这世道是否真有轮回之说,秦汉之前乃是战国乱世,如今战国之世再临,也不知会持续多少年。昔日晋国便是在这起家,然而春秋之时,便是再靠北一些,也是水草丰茂之沃土。如今却贫瘠的连五原郡都弃了,也不知明公占了并州还能否重现春秋霸晋之景象。” 张飞虽也读书识字,但却没法与徐庶共情,只好道:“元直的意思莫非是并州不足以为根基之地?” “正是!并州贫瘠,民少地贫,若想复汉,恐怕还是须与魏王袁本初争夺河北,方有胜机。” 说到这里张飞便有些来气:“当日孔明先生也曾言,若是兄长当时南下荆州,则大有可为,恐怕卧龙、凤雏也皆可收入彀中。如今却只能在这贫瘠之地争来抢去,真是气煞我也。” 徐庶莞尔,劝慰道:“想来明公已在官寺等着庶,你我同去吧。” 张飞当即回转心情:“走走走,同去同去!” 第45章 立国并州 张飞与徐庶回到官寺后,在一间满是户籍、田籍图册的房间内找到了刘备。 “元直先生来的正好,此处乃是昔日并州公田图册所在,你我且将这些田籍图册找出,也好安置黑山军家眷。 不知宪和代国之行如何了,益德你且去和黑山军诸将熟稔起来,这十余日军中不禁酒,可随意饮宴!” “兄长此言当真!”张飞喜道,“那我可放开喝了!” “莫要醉酒闹事便可!”刘备回首警告张飞道。 “兄长放心便是!”张飞声音已经是从远处飘来的了。 “这益德!”刘备无奈笑道。 张飞离去后,刘备与徐庶继续整理田籍图册。并州南部山地多,只有北部接近草原的地带才有些平地。这也注定了并州仅靠自身耕种是无法满足需求的。在前汉之时,并州就得需要朝廷每年拨发钱粮才能维持生计。 刘备要想在并州立足,人少耕地少,是摆在面前最直接的问题。 人口问题倒还好解决,百万黑山军民几乎全部都是从隔壁冀州迁移过来的,整个并州本身在册的人口都没有这么多。将黑山军的家眷安置在并州,加上并州本身的人口,再从幽冀二州吸引一些人口过来,并州便不愁没有人力。 而制约人口增长的最大难题便是耕地。 耕地不足,则产粮少;产粮少,不仅百姓难以存活,更没法展开一系列的军事、政务行动。 整理的差不多之后,刘备愁眉不展枯坐着。 徐庶则是陷入沉思之中,并州山河表里,易守难攻,是理想的霸业之地。只须解决产粮的问题,便可在这战国之世,再立起一个晋国来! “先生可有何发现?”刘备终于忍不住问计道。 “明公且看!”徐庶将并州的地形舆图摊开,指着舆图道,“并州东有太行以为屏障,大河贯穿并州。世人皆以为太原、上党、雁门三郡为并州核心,乃是因三郡汉民聚居。然春秋之晋、战国之魏与秦争河西地长达数百年,可见河西之地也不容忽视! 故庶以为,西河、云中、五原、上郡等郡亦当掌控于手,云中、五原、上郡如今汉胡杂居,且以胡人居多。但此数郡皆汉土也,怎可轻易弃之。 黑山军家眷,当安置些许于太原、雁门,大部则迁于西河、云中、五原、上郡等地,再令数郡胡人入汉籍,杂于汉人之中。如此数代之后,则再无胡人矣!” 刘备跟随着徐庶的指引细细查看舆图,在徐庶话音落下后忍不住拍膝赞道:“先生此言,令备茅塞顿开矣!先生之计,乃是国家百年之计,化胡为汉,更是千秋工业。备得先生相助,何愁不能兴复汉室!” 徐庶笑道:“明公过誉了。细细思之,此事却多有阻碍,还须明公一一解决。” “无妨,既有定计,再是险阻又有何妨!”刘备思忖了片刻道,“如今唯一难题便在于将各郡收入囊中,益德急躁,黑山军可为方面之任者唯飞燕而已。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明公可先据有雁门、太原二郡,待二郡在手后,便可立国称王,举汉旗,传檄各郡!” “先生果然妙计!如今太原人心未定,我与飞燕将军坐镇晋阳,先生辅佐益德北取雁门,先生以为如何?” “明公如此安排甚是妥当!” …… 张飞在得刘备允许后,便以刘备的名义大宴全军,以为庆功之宴。 张飞作风豪迈 ,在刻意结交下,很快便与黑山军众将打成一片,圆满完成了刘备交予他的任务。 如此十日之后,张飞被刘备唤到了官寺之中。 “益德,如今太原已定,还须你带兵走一趟雁门,我等便可立国。” “立国?区区雁门一郡算什么,并州除了上党,我皆为兄长取来!” “河西数郡胡人居多,不宜多生事端,且先拿下雁门,立国之后再做计较!”刘备止住了张飞豪迈的想法,将与徐庶所言方略告知了张飞。 “哈哈哈,我就说徐元直乃是当世大才,果不其然!” “益德寻来元直先生,立国之后,当记首功!” 张飞却并不居功自傲:“首功当许于飞燕将军才是,五万黑山军乃是兄长立足之根本,若非飞燕将军深明大义,兄长又岂能攻下太原。” 刘备欣慰的拍着张飞道:“洛阳之败后,益德当真成长了许多。只是可惜我等至今未有云长的消息。” “云长至今未有音讯,莫不是被梁军擒了去吧!” “难说,以云长之勇,梁军岂能生擒云长。” “说起云长,雁门一战,兄长且将魏延、陈到、廖化、周仓四人拨与我做副将!”张飞不知怎地忽然从关羽联想到了魏延身上。 “魏延、陈到、廖化、周仓四将乃是昔日袁术旧将,莫非此四人有非常之才?”刘备虽然不歧视降将,但对于僭越称帝的袁公路却是非常厌恶,连带魏延、陈到四人也不为刘备所喜。 “魏延刚粗,陈到稳重,廖化果烈,周仓忠厚,此四人皆良将,兄长竟一无所知?”张飞惊讶道。 这十日饮宴,张飞凭借着酒量的优势可是将黑山军众将的品性摸得一清二楚,魏延、陈到、廖化、周仓是黑山军中难得没有盗贼习性的,且各有所长,以兄长识人的本事不应当忘记才对。 “此四将皆袁术旧将,为兄却是厌屋及乌了。” “不如我召此四人让兄长一观?” “如此甚好!” 张飞便起身去寻魏延、陈到等四将,在黑山军的一个营帐内找到了四人。 “哟,都在呢,兄长想见四位,随我来吧!” 陈到、魏延对视,起身跟上张飞。 “益德将军可知明公唤我等所为何事?”魏延终究忍不住问道。 “兄长唤我前去收雁门,我便向兄长要了你们四位作为我的副手。”张飞拍了拍胸膛道,“兄长听闻你们四位,便想亲自一会。” 四人听闻之后,除了魏延,其他人多没多大反应。 而魏延,内心已然欢呼雀跃。 第46章 晋汉 刘备在亲自接见了魏延、陈到等四将之后,不由为自己之前的所为感到羞愧。 亲自考校一番后,刘备当即将四人的职衔做了调整。 张燕得知刘备需要陈到、魏延等将后,毫不犹豫将四人调离了战区。 一番准备之后,张飞以徐庶为军师,带着魏延、陈到四将,领一万人马朝雁门郡而去。 雁门郡此时已无太守,全靠郡中世家维持。张飞打着大汉的旗号进入雁门,竟出乎意料的顺利便接收了雁门郡。 同时,也接收了雁门郡的三千郡兵与七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难怪雁门郡的郭、张、王几家这么干脆的让出了治权,原来在这等着呢,当真是可恨!” 张飞接收了雁门后,才大呼上当。 自大汉朝廷没了之后,雁门郡的开支便开始入不敷出。 雁门地处边陲,郡兵有一千是骑兵,人吃马嚼下,失去了中枢钱粮的支持,雁门郡很快便养不起这么多兵马。若非有世家接管雁门,恐怕雁门郡早就没了武备力量。 “无妨,雁门世家这是在向我等表示臣服之意。益德不妨先将百姓及雁门军接手过来安置好,等待明公指令。” “缺粮为之奈何?” “雁门世家可不缺粮,向他们借便是了。如此一来一回,可不就等于将雁门世族也绑上了明公的战车了!” 张飞相信徐庶智计高绝,自然言听计从。 雁门郡北有鲜卑,东有乌桓,西有匈奴。为了防止胡人侵入雁门,张飞以周仓、廖化守平城、以魏延守武州,以陈到守卤城,自己则坐镇于郡治阴馆,居中策应。 张氏乃是雁门大族,乃聂壹(马邑之谋的发起者)后人,为避怨而改为张姓。如今在温国的张辽便是雁门张氏子弟。 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张飞本身又姓张,借粮一事竟分外的顺利。 说起来,雁门郡无主,乃是因为西面有匈奴作乱,北面鲜卑时不时入侵,东面代国无扩张心思,还约束着乌桓侵入,自然就显得势单力孤。 实际上雁门郡中多世族坞堡,边塞世家又素来尚武,世代出仕军中,整个雁门军的战斗力却并不弱。 占领雁门一个月后,张飞已经在雁门郡站稳了脚跟。 “将军,简主簿求见?” “宪和终于回来了?”张飞大喜,直接出了县寺迎接简雍。 “益德,好久不见!”简雍不拘小节,与张飞脾气相投,二人关系非常密切。 “宪和可终于回来了!兄长月前书信一封与我,言道若是宪和入雁门,便与宪和一同回晋阳。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简雍见状,干脆直接坐在县寺门槛上,等候张飞出来。 一刻钟后,张飞轻装简从,走出了县寺。 “元直在城南巡视,你我寻得元直便可回晋阳见兄长了!” “元直是何人?”简雍在代国待了不短的时间,浑然不知刘备军中的变化。 “徐庶,字元直,颍川人,乃是我从颍川请回的智士!”张飞华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二人策马很快便出了城,来到城南的工地上。 只见工地上众人忙碌不已,徐庶则坐在一侧翻阅简牍。 “元直!”张飞高呼道。 徐庶望向张飞的方向:“益德稍候,我这便过来!” 徐庶走到张飞身前,好奇的看着简雍道:“这位莫非便是明公至交简宪和先生?” “元直先生一猜即中,果然不负智者之名!”简雍笑呵呵道。 “二位稍候片刻,我将此间事宜安排妥当,便与二位回晋阳。” “见微知着,徐元直果然非同凡响!”简雍望着远处的徐庶,赞道,“玄德半生蹉跎,如今有此智士相助,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如今雁门已下,不知兄长会如何立国。” “立国?我不过离开数月,怎连益德你所言都听不明白了呢。”简雍竟难得的有些发愁。 “哈哈哈,宪和回去后一问兄长便知此事始末了。” 二人闲聊间,徐庶已然将此间差事安排妥当。 “二位久等,此间事已了结,可回晋阳矣。” …… 三人回到晋阳城时,刘备亲自在城外迎接。 “元直、宪和、益德,我可在此处等候多时矣!” “玄德,如何不见云长?”简雍在人群中找寻了一番,却未见那魁梧长须男子的身影。 “唉,云长下落不明,至今未有音讯。”刘备黯然,叹息道。 “路上听闻玄德将立国,待立国之时,不如以我为使,入长安一趟,好打听云长下落。”简雍在路上已经考虑清楚,自己想要有所作为,只有不断作为使者。 “如此,则辛苦宪和了。” “简雍本就不善行走,终日乘车马胜过四处奔走赶路多矣。” 众人进入晋阳城太守官寺,刘备直接坐定,看向堂中的众人道:“我刘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今蒙各位信任,助我攻取两郡之地以为根基。名不正,则言不顺。当此战国之期,惟有激流勇进,方能成事。故我决定,自立为王,建国称制!” 张燕在黑山军弟兄的目光示意下率先起身道:“不知主公所立之国名号?” “我乃高祖苗裔,自当再举汉旗!然如今势单力薄,贸然宣称承继高祖基业不免引人耻笑。”刘备顿了一下,又道,“今既以晋地为根基,国号当为晋!是为晋汉是也!” “晋汉?汉虽旧邦,其命维新。明公之志,已明告天下也!”徐庶拜道,“臣徐庶,拜见晋王!” “拜见晋王!” “众卿请起!晋汉之盛,还赖众卿用命!”刘备感慨的看着拜倒的众人。 虽说时逢乱世,称孤道寡已属寻常,但刘备还是感慨万千。年幼之时屋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馀,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自己便自诩必当乘此羽葆盖车。如今自立为王,也算是圆了儿时之梦了。 当然,晋汉不过两郡之地,强行自称一国,未免可笑。 汉旗,仍需延伸向更广袤的地域。 第47章 危邦 官寺之中一片恭维之声,唯独作为陪嫁将军的高顺却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跟随吕布多年,高顺很清楚自己那位旧主得知刘备称王后的反应。既然如今已经认了刘备为主,高顺不得不出言示警。 “明……大王,称王一事固然鼓舞士气,然温、赵两国仍为侯国,大王须审慎处置与两国关系才是。” 刘备本来颇有些志得意满,高顺之言却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让刘备瞬间清醒下来。 刘备直接从主位下来,向高顺一拜道:“若非将军提醒,险些铸成大错!请收刘备一拜!” 称王之事固然快意,后果却需要慎重考虑。 温、赵两国乃是刘备起家的盟友,若是因此交恶,不但南面永无宁日,内部也将因此动荡不安。 更何况,温侯还是自己的便宜岳丈。吕玲绮无论如何也不会眼见自己与温侯结仇。 “大王毋须如此,臣既已为晋臣,自当为大王谋。” “以将军之见,此事当如何善了?” 刘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与便宜岳丈交涉,只好向高顺请教。 “温侯向来爱惜家人,玲绮乃温侯独女,若得玲绮美言,自可消了温侯心中不快。” 刘备拊掌赞道:“明日大典过后,我便以夫人为使者,走一趟温国!” 待众人散去之后,刘备将高顺、徐庶、张飞、简雍四人留下,带到了书房之中。 刘备看向高顺道:“今日得高将军提醒,却是让我想起了邦交大事。宪和,三日后,夫人将回温国省亲,你为副使走跟随夫人。 元直,赵侯素无大志,为了消除温侯心中不快,须劳烦元直走一趟上党,与赵侯陈清利害关系,使其献上党与温侯。有两郡之地,则温侯亦可称王矣。高将军领半数陷阵营护卫元直,有高将军在,想来此行当无大碍。 诸君,如今晋汉初立,东西有魏、梁敌国,惟有连接温代,我晋汉方可往西、北扩张,夺得耕种之地。以河套富庶,只需三年,晋汉当为当世之雄!” 刘备言罢,却见徐庶欲言又止。 “元直但言无妨!” 徐庶向刘备一拜,道:“臣与益德从南面而来,在洛阳见梁军军伍齐整,虽然明面上是欲东出击陈汉。然兵法之道,虚实不定,河内亦处于梁军兵锋之下,焉知梁军不是声东而击西。” 刘备悚然,急道:“此事元直可告与他人?” “途经河内之时,庶曾将此事告与司马仲达。” “司马仲达文武全才,想来定会将此事告与温侯。”刘备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梁军得了河内,则上党、太原皆处于梁国兵锋之下,再想安心发展内政却需要看梁王脸色了。至于攻略河西,那更是妄想了!” 徐庶主动请求道:“温侯与主公有翁婿之义,故河内不能不救。主公不妨征发民夫,许以温饱,在河内至太原一路广布烽燧。如此,一旦河内遇袭,太原旦夕可知!” 简雍闻言却道:“元直先生此计甚是神妙,然则广布烽燧耗费巨大,不知这钱粮当从何而来。” 徐庶幽幽道:“晋国境内仍有豪强不服王化,据险要之地,筑坞堡抗王师。只需破了这些坞堡,钱粮自然便有了。” 简雍叹服道:“先生王佐之才,简雍服矣!” 刘备笑道:“如此,便请元直拟好诏令,通令全军四面出击,肃清晋国境内不法坞堡及匪类!” 晋国君臣计定,使者四处奔走,大军清扫境内匪类,俨然一副新邦新气象。 …… 初平十年十一月初,天寒地冻,大河冻结。 如此严冬,梁军却并未就此休息,三军集结洛阳,粮草器械更是纷纷运送至洛阳城。 河内温县,吕布发愁的望着大河对面。 虽然司马懿数月前言梁军有偷袭河内的可能,但只要梁军未先动手,吕布就不愿先行下手。梁军如今势大,即便不能吞灭温国,但却可令温国不得安宁。 吕布也曾想过如刘备那般北上另寻根基之地。但人都是有惰性的,河内富庶,人口众多,吕布也过得非常舒坦,自然也不愿意就此抛下河内,去北地再立根基。 “听闻梁王徐伯润已至洛阳,劳烦仲达去一趟洛阳,为孤打探一番梁军动静!” “诺!” 司马懿欣然应下这一差事。 对于梁王徐伯润,司马懿却是非常好奇,早就想去接触一番。 明明是南疆庶民,却凭借黄巾之乱从中渔利,一举成为两千石大员;董卓、李傕之乱后,更是凭借种种手段夺取关中,最终得以占下这乱世最佳的割据之地。 梁王此人,不论是战略眼光、识人用人,皆是上上之选。 司马懿很好奇,自己在梁王处,能得到怎样的评价。 “大王,温国使者求见!” 洛阳八荒宫,乃是重建洛阳后新建之行宫,取横扫八荒之意。此行宫,依旧是梁国宫室的风格,前后不过三进,名为宫室,实际上还比不上豪强家宅。 虽然也有大臣向梁王建议将宫室规格放开,以彰显王室威严。但此言却被梁王严厉斥责,谏言之人也被处以罚俸三月的处置。 按照梁王的话便是,当此战乱之际,当体恤民力,节省国财。宫不在大,王威则威严自在! 上行下效,如此几年,梁国境内竟是大起节俭之风,士人皆服麻布素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国举国皆丧呢。 但对此现象,梁王却只是一笑了事。 “只要未有僭越之举,未有伤风化,你绣衣卫管他穿什么!” 司马懿渡河之后,便是见到这般奇景。 “不知梁国有何贤人逝去,为何士人皆身披缟素?”司马懿好奇的问接待的官员。 接待司马懿的官员嗤笑道:“近些年梁王愈发节俭,士人自然不敢奢靡,皆麻衣素服,以谀君王。” “敢问尊下姓名?”司马懿对于这位嘲讽士人阿谀君王的官员有些好奇,便问起了姓名。 “本官南阳李平,字正方。” 第48章 坤舆图 简单的闲聊后,李平便不再与司马懿多言,只是将司马懿领到八荒宫偏殿等候,便自行离开了。 司马懿见到这名字起的大气却修筑的如此小气的宫室,更是好奇梁王其人。 偏殿颇为狭窄,除了几张最近流行于两国的高腿桌凳,便只有一幅舆图挂于墙上。 司马懿见左右无人,便凑进去看墙上的舆图。 只见舆图与大汉的舆图颇为不同,竟是详细的标注出了各地的山河地理。 此等舆图,放在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是军国机密。 司马懿突然后背渗出冷汗,莫非李平使诈,将自己带入了梁王的私密所在? 想及于此,司马懿慌忙退出了偏殿。 “司马使君何故退出偏殿?” 声音从背后传来,司马懿听声音便猜测出了声音的主人。来者定是梁王徐伯润,温和而不失威严,梁国唯有此人会如何言语。 “外臣司马懿,拜见梁王!”司马懿一个转身,向梁王恭敬拜道。 “哈哈哈,还以为司马使君会狼顾于孤,传言果然多是虚妄。” 司马懿心中一惊:“不知大王从何处听闻外臣有狼顾之相?” “戏言耳,司马使君毋须在意!” 司马懿犹疑之中,却是不敢再多言语。 徐泽示意司马懿落座,这才指向舆图道:“仲达莫非是以为此图是军国机密?” 司马懿起身拜道:“外臣无意刺探贵国军情,还望大王恕罪!” “仲达何须如此,安坐,安坐!”徐泽止住了司马懿起身,只是好奇道,“仲达观此舆图,有何感想?” “此图制作精细,行军若是有此舆图,则如虎添翼!” “除此之外呢?” “此图绘制手法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大王放置于此,不知所为何事。” 徐泽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最终失望道:“仲达竟只见汉境,不见外邦?” “外邦?外臣未曾离开过汉境,对于外邦一无所知。”司马懿有些惊讶于梁王的反应,却只能老实回答。 “此舆图汉境不过三分得其一,左侧西域之外,尚有广袤地域,有贵霜、安息等大国,强盛不输大汉。右侧朝鲜以东,亦有瀛洲诸岛,大洋彼岸,更有传闻中的扶桑国。 天下之大,何止汉土。然贤才如仲达竟视而不见,惜哉,悲哉。” 徐泽此时的遗憾,乃是真正发自内心,并无作伪。 这张新绘制的世界地图乃是徐泽故意放置于此偏殿,想借此看看司马懿的反应。 结果让人失望。 肉食者鄙,果不其然! 司马懿听闻梁王之语,却是羞愧之至。 乍看此舆图,自己想的是有人使诈害自己。 再看此舆图,自己也只是盯着熟悉的汉境各地,心中盘算着若是自己率军当如何如何。 但汉土之外的那些拗口的地面,哪怕是西域,自己都没有多看一看。 莫非,这边是燕雀与鸿鹄的区别吗? 梁王放眼寰宇,自己却只知眼下。 司马仲达,你眼光何其短浅也! 待司马懿从自暴自弃的思绪中回过神后,却发现已然没了梁王的踪迹。身侧惟有李平一脸震惊的看着舆图。 “正方兄,梁王何在?” 李平回过神道:“大王已经走了,留下了话语与司马使君。大王道:司马仲达,你是想做一只整日只有盘中之餐的燕雀,还是做一只翱翔九天的大鹏?” 李平好奇的看着司马懿,大王此言,显然是对司马懿有所期待的。 “这张舆图名唤坤舆图,此图并非第一次现世,早在去年的长安大考,大王便是以此图令士子作一策论。结果,仅有一人通过大考。” “只有一人通过?不知何人有此大才!”司马懿有些震惊。 梁国的大考他也有耳闻,各地士子以学识比高低,当真是唯才是举。 未曾想,去年竟出了这等大事。 “正是在下!”李平傲然道,“此舆图至今,我已观之三次,每次皆心潮澎湃不已。天下之广袤超出想象,我煌煌汉土竟也不过占其中一隅。故我在去岁大考中便写道:我等士人,当以开疆拓土为己任。世间如此广袤,若有一日,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则无憾矣!正是凭借此文,大王亲自接见于我。其余士子则皆落第。”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司马懿肃然起敬,“不想正方兄竟有此胸怀,请受司马懿一拜!” 李平却只是惭愧笑道:“此言徒有气魄,却无一实策。故大王令我一年内在各部任职,熟悉实务。明年则调任军中磨砺。想来大王是欲重用于我,却又怕我徒有其表,这才这般磨砺吧。” 司马懿羡慕的看着李平,自己在温侯处虽说是心腹谋士,却并无实权,更接触不到实务。温侯此人看似礼遇河内世家,实则暗暗提防,生怕架空了他这温侯。 在胸怀天下、放眼寰宇的梁王面前,温侯也不过是鸱得腐鼠罢了。 “不知司马使君以何言报与大王?”李平在与司马懿的闲聊中,也知晓此人颇有才智,故得大王看重。 “请正方兄报于大王,司马懿愿为尾雁,此生追随大王翱翔九天!” “善!”李平颔首,“仲达兄不愧是才智高绝之士!” “司马懿岂敢自称才智高绝,正方兄可莫要害我!”司马懿嚷嚷道。 “哈哈哈,仲达兄且回驿馆等候,我这便将仲达言语报与大王。” …… 河内,温县射犬宫。 “好个刘玄德,竟不通告于我便已称王!”吕布将手中杯盏狠狠掷在地上。 “父亲息怒,夫君胸怀复汉大志,又不愿与父亲交恶,这才以女儿为使者来见父亲。夫君告诉女儿,梁军不日渡河,河内想来难以保全,还望父亲迁移民众于上党,温、赵、晋三家共取河西之地。如此,温、赵二国皆可称王也。” “哼,刘玄德无胆之辈,竟差夫人前来做说客!” “父亲当日嫁女之时可不是这般说夫君的!”吕玲绮不悦道。 吕布向来宠爱这个女儿,如今见女儿不悦,却是将对刘玄德称帝的不悦按了下去,只是辩解道,“河内富庶,我若是不战而退,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 “此时迁移民众,还可夺些河内民众,以为助力。若是梁军大军攻来。则悔之晚矣!父亲岂可如此心存侥幸?” 第49章 猎虎 吕布与女儿正在争论当中,突闻河岸对面的五社津鼓声大作,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梁军果然要攻河内了! “咚!咚!咚!咚!” “君侯,梁军已出辕门,正在河岸列阵!”把守温县南门的副将曹性匆匆来报。 吕布冷哼一声,霍然起立。 “玲绮,助我披甲!” 吕玲绮此时也不再多言,只是将父亲闲置多年的战甲取出,披在了吕布身上。 “多年未曾征战,这副战甲竟有已有些紧了……” 吕布原本合身的战甲此时穿起来竟有些过紧,尤其是腹部,险些系不上腰带。 “父亲藏刀数年,竟有人已经忘了父亲当年虎牢关之威!”吕玲绮本以为梁军多少还会有些顾忌,没想到竟如此之快的进军。 “徐伯润当年与董卓有盟约,并未参与虎牢关一战,自是不知本侯虎威!不知今日来攻的是何人,本侯当以此人首级让徐泽小儿清醒清醒!” 父女二人闲话之间,吕布的战甲已经穿戴完毕。 “刘玄德如今有多少兵马,若有余力,还须他发兵来助我!” “父亲放心,我定会带兵前来救援!”吕玲绮带着数十亲卫,策马往北而去。 “梁军果然是蓄谋已久!”吕布登上城墙,便见梁军已经列阵完毕。各有攻城器械陆续从五社津运出。 “君侯!”侯成与曹性向吕布施礼。 吕布手一挥,向侯成问道:“守城所需准备的如何了?” “臣等已准备了数月,皆已准备妥当!” “善!温县存粮足够全城吃上一年,城墙也加高加厚,本侯倒是要看看,梁军凭什么来破我温县!” 洛阳城内,司马懿亦被北方的鼓声惊醒。 自己这是沉迷了坤舆图多少时日,怎地梁军已经在攻河内了? 司马懿匆匆往外走去,却见殿外竟有卫士把守。 司马懿色变,试图出殿,自然被卫士拦截了下来。 “仲达兄既已立志追随大王,又何故离去?”李平突然出现在了殿外。 “我父兄诸弟皆在温县城中,梁军攻城,我又如何能安坐于此!”司马懿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若是吕温侯见我迟迟未归,迁怒于我家人,我又该如何自处!” “司马建公德高望重,吕温侯岂会贸然去动令尊。” “吕温侯乃是边郡武人,杀一国相国如同杀雉,又岂会在意我父德望!正方兄,望你速速放我归去。待河内归梁,我自会投梁王帐下!” 李平挥了挥手,让卫士放司马懿出来。 “大王托我告知于仲达兄,此战大王只欲收河内之地,若是吕温侯自愿离开河内,我大梁可以放吕温侯一条生路!仲达兄且去,还请好自为之!” 司马懿拱手,刚想离去,却被卫士按住。 “李正方,你这是何意!”司马懿勃然大怒。 李平却是笑道:“如今两国交战,兵凶战危,仲达既然想回河内,我便助仲达一臂之力!” 司马懿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瞬间苍白。 …… 温县城外,梁军大部已然渡过封冻的大河,兵临城下。 吕布本以为梁军接下来便是雷霆般的攻城,却见梁军列阵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哒!哒!哒!” 只见南面过来数骑,直接越过冰面,来到了温县城下。 “君侯快看,是司马懿!”曹性眼尖,突然看到马上被捆住的司马懿。 吕布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派去探听梁军动静的司马懿。 这司马懿一去数日,没想到人还没回来,梁军便已经动手了。 “弓箭手准备!” 吕布直接下令弓箭手瞄准了司马懿,若是此子到了阵前说出什么动摇军心的话语,那自己也不会因为爱才做出纵容此子胡言乱语的蠢事。 让吕布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后方来的梁军将司马懿身上的绳索解开,便任凭司马懿往温县而来。 司马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城东走去,虽然是严冬时节,他身上的冷汗却不停地往外冒。 梁军数万人对阵,自己在这中间行走,万一有一弓手不慎将箭射出,自己便是九死无生。 但自己还偏偏不能指望吕温侯会将城门打开,此时打开,梁军定然一拥而入,自己也必死无疑。 希望温侯能够读懂自己往东的含义! “司马懿为何往东去了?”侯成不解的看着吕布。 吕布也困惑不已,若是要避开南门,为何不走西面。要知道,他司马家可就在温县西城区。 双方就这么诡异的看着司马懿缓缓而行,两军的气氛越来越沉闷,都知道此战是不可避免的,但没人愿意开第一弓。毕竟只要开战,便会有人死去。 “哒!哒!哒!”西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不妙!”吕布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末将去查看!”曹性匆匆往西城城楼而去。 一刻钟后,曹性又匆匆而回,脸色却已然变得苍白。 “君侯,梁军马超部骑兵已经兵临西门!郝萌将军的首级被马超挂在了旗杆上……” “叮!”吕布握着的长槊狠狠地顿在了地上。 吕布的温县地处河内西部,西面防务皆由郝萌统领。如今郝萌被杀,马超骑兵兵临城下,这就意味着西面的温军已然全军覆没。 梁军好快的动作! 还未等吕布平静下来,东面也响起了鼓声。 侯成与曹性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之色。 吕布握紧了手中长槊,脸色铁青。 东面也已出现梁军,听动静还不小。 显然,梁军的东出只是幌子,其真正的目标无疑便是河内! 果然,东城门的主将成廉派人来报,东面出现了数万大军,主将乃是梁征东将军,徐晃! 吕布冷冷地盯着南面梁军大阵,只见后方主将的大纛徐徐现身。 大纛上赫然写的便是,征北将军黄! “真是好大的手笔,征西将军马超、征东将军徐晃、征北将军黄忠,梁国三征皆齐聚温县,徐伯润可真看得起我!” 洛阳八荒宫,徐泽手中棋子最终落定。 “猎虎岂能不用全力,天下人能忘吕布之勇,我可不敢忘却!”徐泽幽幽言道。 第50章 温县之战 徐晃望着远处高大的温县城,不禁想起出兵之前梁王的嘱咐。 “吕温侯世之鸠虎,与之对敌不可冒进,当谨慎行事!” 自己带兵东出虎牢关后,便昼伏夜出,趁着温军不备,奇袭平皋城得手,这才全军折返向西,来此会战。 说起来吕布也是奇人,盘踞河内却不定都郡治怀县,而以温县为都城。 温县与洛阳一水之隔,吕布莫不是还想着偷袭洛阳? 只可惜,大王先下手为强,并没有给吕布这个机会。 “将军,征北将军遣使而来!” 徐晃看着征北将军的使者,竟是黄忠亲子黄叙。 “公明将军,征北将军遣末将前来告知将军,大王有令,对温县只围不攻。西面温军已破,将军这边须严防东面温军来援!” 徐晃抱拳示意,黄叙便转身离去了。 “围而不攻,这是要围点打援吗?”徐晃心道。 梁王在太学兵科授课之时便讲过围点打援的战法,徐晃虽未曾亲至,但军中的几个文书、裨将却都曾亲自听过梁王的授课,也与徐晃讲过这战法。 围点打援,攻敌必救,则敌必自投罗网! 如今围住了吕布这头猛虎,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敌手会来救援。 …… 吕布见梁军摆出了这么一副围攻的态势,甚至还围三阙一,留出北面的道路,不禁冷笑道:“梁军兵力远胜于我,却摆出一副围而不攻的态势,也是可笑至极!” “关东有曹操、河北有袁绍,想来梁王也不愿在河内消耗过多的兵力!”司马懿的声音突然传来。 “仲达!”吕布奇道,“你是如何进得城来的!” “成将军见梁军围而不攻,便坠下了吊篮,将我吊上城来。” “仲达不会怨我见死不救吧。”吕布看着司马懿,悠悠道。 “臣岂会因此生怨,梁国如此戏弄于臣,这才是臣之仇敌!”司马懿咬牙切齿道。 “方才仲达言梁军不愿多耗兵力,却是何意?” “臣在洛阳得知曹孟德已与淮、吴、魏三国缔和,想来是要使出全力与梁军交战,说不定也是对洛阳起了兴趣。至于河北,一旦梁军取了河内,魏国必然心生戒备。如此一来,河南河内两面交战,梁军便是实力雄厚,却也必定吃力。故河内一战,梁军想来是只愿逼退君侯,而不愿强攻。” “逼退本侯,哼,那就看他徐伯润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嗯?梁军这是欲在大河之上架桥?”侯成的惊呼打断了吕布与司马懿的交谈。 只见城南的梁军已在一箭之地外挖掘起了壕沟戒备城内温军,大河两岸也聚集起了数万民夫,俨然一副要在大河之上架起长桥的架势。 从五社津推出的也不是攻城器械,而是架桥所需的梁柱。 “果然是要长期围困温县!”司马懿愕然道。 大河春季常有凌汛,难以渡河。梁军此举,显然是为了冬春相交之际也可以往来交通。 虽然有《史记》记载:秦昭襄王五十年,初作河桥于蒲津。但洛阳这一代,却并未有人作河桥的记录。 若是在五社津筑起一座大桥,则河内与河南交通畅通无阻。 梁王收河内之心,由此可知! “哼,既然如此,从今日起,本侯起居皆在这南门城楼,本侯倒是要看看梁军究竟意欲何为!” …… 洛阳,八荒宫。 “曹孟德大军到荥阳了否?”徐泽向绣衣都尉王奇问道。 “三日前探马回报时,曹操大军便已到了中牟,如今想来应已抵达荥阳。” “七万大军尽西征,曹孟德还真不怕孙文台偷家啊!”徐泽嗤笑道。“曹孟德来势汹汹,虎牢天险倒是无忧,就怕曹孟德就此北上乱了河内攻略。” 贾诩早已习惯梁王时不时蹦出的新奇词句,向徐泽拱手道:“曹孟德除了北上河内,还有从颍川攻入南阳的可能,大王不可不防!” “南阳!”徐泽突然皱眉,“曹孟德用兵不拘一格,易地而处,我必定不会尽起大军强攻险关。故,荥阳曹军乃是虚张声势!” 徐泽色变,突然拍案而起:“真正的曹军主力,怕已抵达颍川!不对,说不准已攻入了南阳!南阳与洛阳交通不畅,军情须过弘农再到洛阳,王公律危矣!” 贾诩拱手道:“河内之战宜缓不宜速,吕布虽多年未战,其部却锋锐尚在。大王不如将后备之军攻荥阳,试探一番,便知其是否是虚张声势。此为其一。 其二,则令渭南练兵的征南将军黄公覆火速领兵救援南阳,若是南阳事不可为,再不济也需控住丹阳数县,我军方有再复南阳的可能。 其三,令平西将军庞德、平北将军张绣二将由北地郡进军上郡,取上郡后,张绣就地镇守,庞德则再取西河郡。得此二郡,则吕布将困于上党、河内之间,惟有败亡一途!” 徐泽颔首,贾诩之策兼顾南阳可能出现的败局和河内的战局,已是上策。 “刘玄德今在何处?”徐泽突然想起了刘备的动静,“绣衣卫探子曾报,早在年初,刘备便已借兵北上,而前往黑山军出使的法正至今未归,怕不是刘备已取了太原郡吧。” 刘备收黑山军,全取太原、雁门二郡的消息因为太行山阻隔,至今仍未传到梁国。 徐泽已经足够高估刘备了,却也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刘备能这么早便可立国。 如今的刘备,文有徐庶、简雍及太原世家王氏的王柔、王泽、王凌,郭氏的郭缊(长子郭淮),武有张飞、张燕、杨凤、魏延、陈到、廖化、周仓及黑山诸将,七万黑山军也已经编练成了精锐,这并州晋汉,已然是立稳了根基。 “探子至今未有回报,并州地广人稀,绣衣卫尚未能渗透入并州,还望大王恕罪!”贾诩身为兵部尚书,兼任绣衣卫指挥使,自然负主责。 第51章 曹孟德之谋 “此非文和之错!”徐泽柔声道,“当今天下兵荒马乱,情报系统容易建立却难维持,并州本为无主之地,绣衣卫并未在意也不是什么大过。当然,如今却非往昔,刘玄德乃一潜龙,若在并州得势,当为我梁国大敌。从今往后,绣衣卫集中力量布置在并州及陈汉,至于河北之地,情报重视程度调低一级。” “袁本初雄踞青、冀二州之地,力量并不弱,大王为何并不看重?”贾诩疑惑道。 徐泽心道,这个时代的袁本初此时竟连幽州都没拿下,自然没有必要在意。若是自己来的那个时空,袁本初已在今年兵围易京,攻灭公孙瓒。 可如今的公孙瓒,还好好的在辽西做他的燕王呢,甚至刘虞也没有因擅自攻打公孙瓒被杀,也还在做他的代王。 当然,这些话可没法和贾诩说。 徐泽只好道:“以现有之河北情报,魏国虽人才济济,却派系林立。明明皆是魏臣,却非要分南阳党、颍川党、冀州党,彼此攻讦不休。偏偏这袁本初好帝王术,不想着让部下消弭嫌隙,还放纵朋党做大,如此焉能长久? 此外,袁本初废长立,袁本初长子袁谭早已及冠,素来受颍川党推崇,袁本初却偏要立幼子袁尚为太子,废长立幼,向来是取祸之道。昔日晋献公废太子申生立奚齐,故有骊姬之乱。” 贾诩闻言也笑道:“前番探子来报,袁本初以袁谭为青州牧以作安抚,袁魏确实已不足道哉。” “然也,我观天下诸侯,唯曹操、孙坚、刘备三人可称英雄,余者皆庸碌之辈,迟早为吾等所吞。”徐泽摸着颚下短须道。 “孙坚尚远,或可远交近攻。刘备若已成势,并州山川形胜之地,难以速灭,唯有取河内之地,以防为主。曹孟德据中原,虽四处开战,兵疲民困,却不可不防。” “文和此言甚合我意。如此看来,当速取河内,不宜拖延了!”徐泽长身而起,握着腰间长剑走出大殿。“传令征北将军,局势有变,当速取河内!” 黄忠接到徐泽诏令之后,脸色骤变。 “将军,大王诏书上所言何事?”镇东将军张济见一向镇定的黄忠勃然色变,忍不住问道。 “南阳或生变故,大王令我等速取河内,再领军救援南阳!”黄忠沉声道。“速传令于孟起、公明处,明日起,四面围城,不惜代价拿下温县!” “不惜代价拿下温县!”马超接到军令后,大吃一惊。 军略朝发夕改,乃作战之大忌。如今大王不惜犯下此忌,显然是出大事了。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马超当即下令。 而徐晃,收到的命令不止是攻城,更须分兵包围温县北面,不让吕布逃脱。 “裨将军毋丘兴(毋丘俭之父)听令,明日开战之后,汝率万人于温县北面立寨,深沟高垒,务必拦住突围温军!” “末将领命!”毋丘兴领命道。 毋丘兴乃是河东郡闻喜县人,早在梁军复河东之时便应募入伍,积功成裨将,曾于长安太学兵科受教,东征之时被编入徐晃麾下,有勇有谋,如今已是徐晃手下头号大将。 徐晃望着洛阳方向,也不知出了怎样的变故,竟一改缓攻之策,更为速取。如此一来,也不知麾下的三河子弟在此战后能存活下多少。 …… 南阳,宛城。 汉军又一次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箭矢不要钱一样的抛射而出,甚至还动用了霹雳车这等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将人头大的石块抛向城头,时不时砸在城墙上,砸落一片夯土。 汉军显然是准备充足,早在数年便已在做攻克南阳的准备。 镇南将军王序脸色铁青的看着不断发起猛攻的汉军,手中的环刀抽出来又插回去,如此往复。 宛县自从初平元年孙文台攻宛之后便再也没有经历过战火,在这战国之世的中原之地已算是异数。 当然,南阳并没有因此荒废了武备。 恰恰相反的是,自从徐泽入关中之后,作为南阳首府的宛城因为肩负着守住南阳这片根基的重任,城墙日渐加高,至今已有四丈之高,几乎达到了长安、洛阳这等都会的高度。 宛城之内不论是军械还是粮草,皆已积攒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以汉军当前的进攻频率,城内二十余万梁国军民足够支撑一年有余。 但即便知晓宛城难以攻克,曹操却依旧不惜代价的猛烈进攻。 陈帝驾崩,对于曹操的声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天下谣言纷纷,曹操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只能将怒火朝西面的梁国倾泻。 梁国东出,便是曹操的死敌,即便昔日与梁王有旧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更何况,当日荀攸便借使者韩德之口向荀彧道出过汉帝之死与徐伯润脱不了干系。后面徐伯润更是有首立侯国、六国相王之举。大汉天下变成这般模样,徐伯润乃是罪魁祸首。 攻打梁国既是战略所需,亦是陈汉的人心所向。但如何与梁国交战却是一个问题。 一开始,曹操是打算在河南与梁军一决胜负的,但梁军的表现却让曹操怀疑梁军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东出的意图并非是与自己死磕,而是想将河内温国吞入腹中。 有鉴于此,曹操召集了陈汉所有的智谋之士,即荀彧、郭嘉、程昱、董昭及卧病在榻的戏忠,共同商议出了这么一出虚虚实实的大戏。 夏侯惇、于禁带一万兵马打着曹操主力的名义从陈县出兵,一路大张旗鼓,最终入荥阳城戒备梁军。 而曹操则带着五万精锐兵分八路聚于颍川昆阳。 曹操的计策非常成功,五万大军开进到昆阳,竟没有引起陈汉境内的梁军探子的注意。 到了这一步,曹操依旧在用疑兵之计。 先是以一千兵马骚扰叶县,待叶县守军忍不住出城与汉军交战之时,又派出数千兵马支援。如此一番激战,叶县出城的守军全军覆没。叶县守军这才发觉形势不对,但早已经迟了。三日之内,曹操的五万大军便连续抵达叶县,将叶县层层包围。 敌众我寡,守军又损失惨重,即便以叶县的险峻,却也没有撑住十日便被汉军攻破。 第52章 虎豹骑 叶县既破,南阳门户洞开。 五万汉军仿若饿狼入了羊圈,过了数年安稳日子逐渐富庶的南阳东面诸县顿时陷入了一片战火之中。 饿狼在食得数顿饱餐之后,胃口更是大开。 汉军一路长驱直入,直达宛县城下。 王序身为镇南将军,肩负镇守南阳之责。面对围城的汉军,不由生出一股无力之感。若是陈子同在世,又岂会令汉军攻至宛县城下!即便汉军行军再隐蔽,也不至于出现像如今这般兵临城下才做备战准备。 南阳承平已久,下至庶民陪隶,上至梁州刺史、镇南将军,皆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懈怠之心。 王序深知自己不如陈子同,与如今战绩彪炳的四征将军也远远不及。 本以为可以将南阳守得滴水不漏,等到梁国攻略荆州之时,也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但没等到那一天,宛城便被汉军包围。 “宛城军民性命皆握于将军之手,将军莫要沮丧失了斗志啊!” 声音温和,却如同雷霆般响彻于王序脑中。 王序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南阳太守卫觊。 河东之战过后,卫觊将卫氏安顿好后,便回了长安。在长安历练了三年,卫觊被安排到了南阳,从一县之长开始磨砺。时至今日,卫觊已经做到了南阳太守的位置。 “伯觎兄!”王序苦笑,“若宛城有失,你我便是殉国,亦无法挽回我大梁损失。你叫我如何不发愁呢。” “宛城粮草军械充足,民心向梁,守住一年绰绰有余,将军何必担忧。” “怕就怕汉军以宛城难下,只围不攻,先取其余诸县!届时,即便宛城不失,南阳亦不复大梁所有。”王序幽幽叹道。 “将军莫非不信任大王?”卫觊笑道。“大王乃是战略大家,我不知曹操是如何瞒过大王的,但必定只能瞒得一时,无法长期隐瞒!待大王醒悟过来,南阳必有援军!” 王序素来谨慎,这才有些患得患失。如今得卫觊提醒,却是振作起来。 “多谢伯觎兄提点!”王序恭敬拜道。 “文聘!”王序点了头号大将的名号。 “末将在!”文聘应声道。 文聘乃是南阳宛城人士,在南阳梁军中从军已有五年。连续三年夺得演武第一的好成绩。 也正是凭借着这般才华,文聘被王序看重,推荐到了长安。徐泽想起文聘乃是三国名人,本事不差,便将其提拔为偏将军。 “你率本部三千兵马,由西门而出,冲杀一阵汉军,挫一挫汉军锐气!” “末将领命!”文聘昂然离去。 “城上诸君听我号令!”王序严肃道,“刀盾手结盾墙,长矛手随后压阵!弓弩手瞄准城头,待汉军露出头部便可自由射击!” “金汁、滚木、猛火油准备!随我命令投放!准备,放!” 一时之间,滚木砸落无数蚁附攻城的汉军,惨叫声不断。 “咻!”城下飘了一阵箭雨,城上投放滚木的梁军也有数十人中箭毙命。 “不好,汉军又开始投放礌石,快躲!” “砰!砰!砰!”礌石被霹雳车投放而出,仿佛陨石一般砸向宛城墙头。 好在有了经验之后,梁军躲避礌石的经验也丰富了许多,很少再出现贸然暴露在礌石下的场景。 汉军趁着箭雨、礌石压制住了墙上梁军的空隙,又发起了一波冲锋。 城上的梁军显然不是吃素的,待汉军艰难地攀爬上墙头后便发现,墙上的梁军早已准备就绪,列好阵型以逸待劳了。 “典韦、许褚、乐进!” “末将在!!!” “你三人各带一队人马攻城,谁先登成功,必有重赏!” “末将必定不辱使命!”乐进率先答道。 典韦、许褚只是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言,便率领一队人马开始往城上攀爬。 “金汁、滚油准备!” 汉军见滚烫的液体迎面浇下,恨不得肋生双翅,有的直接从攻城梯上跳下,有的则躲在梯子上,试图躲过这滚烫的金汁、滚油。 “咦呀!”只见城头上突然蹦出一名壮汉,手中两杆短铁戟舞的虎虎生风。 看着标志性的双铁戟,梁军皆知此人的名号,赫然便是典韦! 然而城上的梁军将士却并未惊慌。典韦固然勇猛,但终究只是匹夫之勇。 等待典韦的便是梁军精心准备的玄武阵。 典韦虽天生神力,但面对严整的行伍却并没能占据什么优势。双戟砸下去,虽然能伤了举盾的士卒,但后面的盾手迅速便补了上来,依旧还是严整的队列。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许褚、乐进身上。 苦战一番无果后,三将陆续退下城墙。 “主公,末将无能,未能攻破城防!”典韦向曹操请罪道。 曹操看着满脸漆黑的爱将,叹息道:“无妨,速速起身!” “文谦觉得梁军如何?”曹操向一旁休整的乐进问道。 “梁军训练有素,阵列严整,乃是前所未遇之强军!”乐进感叹道,“城墙上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列,此城难克!” “听闻梁军乃是一日一操,自然训练有素一些。”曹操安慰道。 “若是宛城始终不克,该当如何?”乐进不解问道。 “那便围住宛城,先取周边县邑!”一旁的郭嘉解答道。 突然,汉军西翼出现一阵骚动。 “梁军突袭!”西翼传出惊呼。 “子和率虎豹骑前去一战!”曹操毫无表情道。 守城一方不甘被动防守,趁攻城一方不备出城偷袭乃是应有之事,曹操并未觉得稀奇。 虎豹骑是曹操从百人将中选取而出的精锐中的精锐,乃是为了对抗梁国西凉铁骑专门组建的精锐骑兵。此战,乃是虎豹骑首次登场。 文聘带着三千人马在汉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梁军的精锐程度显然是超出了曹操的想象。 “孤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孤虎豹骑锋芒更胜,还是梁军精锐更善战!”曹操目光一直盯着虎豹骑去的方向,对于胜负显得特别在意。 第53章 战城南 “铛!铛!铛!”城上响起了鸣金之声。 文聘愕然看向城上,只见城上升起了一面土黄色旗帜。 “土黄旗,这是敌军骑兵要来袭击了!”文聘当即下令,“众将士向我靠拢,结圆阵,缓缓退往城内!” 文聘身后的旗官当即以旗语向全军发出指令。 梁军展现出的素质让汉军咋舌,鸣金之声刚过,梁军根据文聘的旗语迅速反应过来,以惊人的速度结成一个密集的圆阵。 曹纯率领虎豹骑过来之后,便见到了已完成变阵的梁军。 “如此密集的圆阵?”曹纯有些发愁,虎豹骑个个都是百人将中挑选而出的,可不能就这般耗去了。 “兄长,梁军圆阵行动缓慢,不如绕行骚扰,阻止其回城!”曹休提议道。 曹纯一时无法,便下令遵照曹休提议来办。 “传令,弓弩齐发!”文聘见汉军骑兵前来骚扰,断然下令道。 “咻!咻!咻!”梁军停下脚步,抛射出一阵箭雨。 盾兵在外,矛兵随后,弓弩居中,这已然是梁军的通用阵型了。圆阵虽然行动虽然缓慢,但防御能力却是最顶级的,更有远程的弓弩作为远射手段,虎豹骑已经被射中了好几人。 虎豹骑绕行数周后,不但没能阻止住梁军回城,反而还产生了折损。 曹操在远处看得分明,当即肉疼的召回虎豹骑。 文聘见状,依旧慢慢的向城中撤去。 “兄长,当真就这样任凭梁军撤回城中?”曹休不甘心道。 “文烈莫急,我就不信梁军可以一直这般无懈可击!你且先去回报主公,待梁军进城后我便带兵回去!”曹纯将虎豹骑带着离开梁军弓弩的射程,继续虎视眈眈。 曹休将曹纯的话带到了曹操处,曹操自然也赞同了曹纯的做法。 “告诉子和,稍后我会令步卒发起进攻,子和伺机而动便可!”曹操盯着梁军的圆阵道,“区区三千人竟敢视我等于无物,当真是无知无礼之极!” 随后曹操喝道:“典韦、许褚,领虎卫军前去追击梁军!让他们知晓中原虎士之威!” 虎卫军,乃是曹操从军中挑选身强体壮、精通剑法的剑客组成,配以重剑重甲,正是刀盾步兵的杀手。而虎卫军的统领,更是万人敌的典韦、许褚。 “虎!虎!虎!” 虎卫军连“虎”三声,从曹军阵后列阵向前。 “虎卫军将士,随我杀!”典韦、许褚齐声道,二人声若惊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虎!!!”回到二将的依旧是一声虎。 文聘见二百步外的虎卫军列阵而出,心中一惊。如此虎士,可不是自己这三千普通士卒可以匹敌的! “全军听令,加速撤退!” 梁军早期也曾专门组建过这等精锐之师,但更多是钱粮不足被迫减少行伍规模兼作为军官来培养。后期梁军规模扩大之后,这些精锐部队的士卒都作为军官编进了扩军后的梁军之中,只有部分将军为了留住编制还保留着小规模的特种精锐。 但这也只是如征北将军黄忠、征南将军黄盖这等统领过精锐之师的将军才有的特权。 镇南将军王序这里并无这等精锐。 梁军与汉军的做法截然相反,但梁军如今的整体战力是诸侯之首,而汉军的做法却可以让汉军攻坚决胜更有优势,如此看来也各有千秋。 但是在宛城战场,汉军却因此占据了优势。 文聘的反应瞬间刺激到了典韦、许褚二将。本来攻城失利,二将便满怀怒火。如今若是再让出城的梁军全军而还,那二人将再无颜面见曹公了! 典韦率先带着本部奔向了梁军。许褚见状,却往城门方向奔去,俨然是要截断梁军的退路。 王序在城上看得分明,当即下令弓弩手以弓弩阻敌。 曹操一直盯着战场,自然也不会放任城上这般从容射击。 “弓弩手听令,往城上抛射!” 城上的梁军为了躲避汉军的箭矢,只能抽空射击,对于虎卫军的阻击效果可以说已经近于无。 虎卫军本就身披重甲,箭矢除非从甲片缝隙中射入,否则根本伤不了虎卫军分毫。在己方弓箭手的掩护下,许褚放开奔跑,竟有抢在文聘之前抵达城门之势。 文聘心跳如鼓,虎豹骑在一旁窥视,虎卫军又分两路夹击而来,一个不慎,这出城的梁军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弟兄们,你等弓弩手保护将军先撤,我等大盾长矛为你等掩护,拦住敌军骑兵!”突然军中响起了一声高呼。 文聘一看,竟是自己的堂弟,副将文礼。 “叔乐,我乃主将,当为你等断后!”文聘双眼通红地吼道。 “兄长乃是征南将军臂膀,宛城可无我文叔乐,却不可无兄长!敌军将至,不可犹豫,兄长速撤!”文礼撕下腰间布襟,缠在头上。“我那双儿女,就拜托兄长了!” 文聘抹了一把热泪,朝着身后的弓弩手吼道:“弓弩手,长蛇阵,全速回城!” 壮士断腕,腕痛,心更痛! 文聘带着半数弓弩手全速往城门方向撤去,突然听到了断后梁军齐声唱起的汉乐府悲歌。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歌声悲凉,但歌者却以豪迈之声唱出,竟生出一阵悲壮之感。 文聘不敢再回头,再次抹了一把双眼,朝着城门狂奔。 几乎是在文聘带着弓弩手变阵的那一瞬间,曹纯便敏锐的把握到了战机,策马跃了出去。马蹄声“轰隆轰隆”响彻战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断后的梁军。而典韦带领的虎卫军,也如决堤之洪一般朝着文礼汹涌而去。 战城南,死郭北! 文礼在虎卫军狂奔而来之时便已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作为军中副将,若是牺牲下属,说不准能够侥幸存活下来。但为了家族,为了梁国,文礼毅然站了出来,选择作为断后之将,为从兄文聘争取一线生机。 第54章 螳臂当车 “螳臂当车,其节可嘉!”曹纯见梁军壮士断腕,不禁动容,战马虽仍在奔驰之中,马速却不由慢了下来。 但同为汉军的典韦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见梁军分兵,典韦也不管逃走的那部分梁军,只是径直奔向断后的梁军,开启了杀戮。 文礼为了遮护后撤的战友,并没有维持利于防御的圆阵,而是摆出前面二层盾墙,后方四层长矛的弧阵,挡住了汉军骑兵的道路。 曹纯的虎豹骑与典韦的虎卫军几乎同时与梁军碰撞到一起。 曹纯的虎豹骑虽非甲骑具装,但骑士亦是身披重甲,战马也有简单的护具。如此速度之下撞入梁军阵中,虽有少许骑士被长矛戳中,但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却也不是梁军这薄薄的一层阵型可以承受的。直接被冲击的步卒毫无悬念的筋断骨折,内脏碎裂,当即毙命。步卒的尸身也被冲撞着往后倒去,连带着后方几名步卒也差点无法站稳。 在付出了数百步卒的性命之后,终于有部分虎豹骑被逼停了下来。残余的梁军已经顾不上阵型,疯魔一般的反击。有的用盾牌猛砸,有的用长矛快戳,甚至还有失去了武器的步卒直接将骑士拉下马来用嘴撕咬的。 曹纯带着虎豹骑主力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冲破了断后梁军的阵型,也顾不上再调转马头,竟朝着文聘追去。 曹纯如此做,自然是因为断后的梁军已经接近全军覆没。 典韦的虎卫军在双方兵刃交接之后便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 虎卫军的重甲和重型大剑在短兵相接后,便呈现出了精锐的优势。力气巨大的虎卫军举起重剑狠狠地劈在梁军大盾上。蒙了一层牛皮的大盾竟禁不住这么一劈,破裂开来。而梁军的长矛阵,面对重甲步卒也无能为力,毕竟长矛阵本就是用来防范骑兵的。 两面夹击之下,断后的梁军没能坚持一刻钟便全军覆没。 典韦看着奋战到最后,尸身坚持不倒的梁军主将,不禁肃然起敬。 “也不知这梁军主将名字,奋战而死,至死不屈,当真国士也!” 曹操在曹纯冲破敌阵后便不再关注断后梁军,注意力都放在了奔逃的文聘身上。 许褚的虎卫军因为身披重甲,虽然跑的也不慢,但终究路途更远,以至于文聘从城内进入时,许褚却却仍有四十步远。 曹纯的虎豹骑也正巧没能赶到,只能往后撤去。 “此战歼敌二千,可谓大捷也!”曹操欣喜道,“子和、典韦二人当为首功,” “可惜让敌将逃了回去,当真可惜!”许褚愤愤道。 “哈哈哈”,曹操、曹纯、典韦一齐笑道。 一同出兵,唯独许褚没有斩获,那郁闷之情可想而知。 笑过之后,曹操却陷入了深思。 折损二千兵马,对于汉军来说是大捷,但对于据守宛城的梁军而言,却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筋骨。 宛城,依旧还有一番苦战。 …… “末将损兵折将,还望将军责罚!”文聘进城后,直接向前来迎接的王序下拜请罪。 王序在城楼上将文聘兄弟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将此战损失归咎于文聘身上。 “叔乐之举,堪称国士。此战仲业有功无过,罪责在我!”王序将文聘扶起,肃然道,“此战过后若能生还,我定将叔乐之举上禀大王;即便是要与宛城共存亡,我亦会留下书信,详细记载此战,定不会让英雄骨寒,壮士血冷!” 文聘哽咽,万语千言随泪咽下。 王序拍了拍文聘肩膀:“仲业节哀,随我上城楼。” 文聘颔首,扬起头颅,再度凝聚起斗志。 此战,梁军只能胜,不能败! 翌日,汉军再次发起进攻,汉军将士伤亡五百三十二,梁军将士伤亡一百四十七。 又一日,汉军伤亡二百七十五,梁军伤亡一百一十九。 再一日,汉军伤亡八百七十四,梁军伤亡六百。 复一日,汉军伤亡一千二百六,梁军伤亡五百七十八。 …… 宛城如同一座刑台,不断的收割着汉梁两军将士的性命。甚至高级将校,汉军也伤亡了偏将六人、裨将三人、校尉十七人;梁军也伤亡了偏军三人,裨将一人,校尉八人。 即便如此,宛城依旧在梁军的掌控之中,城上的青色梁旗随风飘扬,屹立不倒。 “主公,荆州刘表也出兵了!”曹休气喘吁吁的奔跑进入中军大帐。 数日前,曹操便改变了策略,对宛城围而不攻,分出半数兵马前去攻略南阳各县。 曹休被派去攻略的乃是汉水北岸的重镇,邓县。 “文烈莫急,刘景升出动了多少兵马!”曹操微眯双眼,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不清楚,我等抵达邓县之时,便见楚军已占了邓县。沔水沿岸的山都、筑阳、阴县、酂县,皆已为楚军所有!” 曹操冷笑道:“好个刘景升,倒是会趁火打劫!文烈派出骑兵传令各部往回收缩,宛城以西各县占了的运走钱粮后退出来,未占的也莫再去动!徐伯润此时定然已反应过来,宛城既然拿不下来,那便见好就收,夺下东北数县便可!此番所获钱粮已足够我军二年之用,足矣!” “主公莫不是想坐山观虎斗?”郭嘉笑道。 “刘景升一犬耳,然徐伯润欲将此犬逐出南阳,恐怕也要费不少功夫。我等也好在河南与梁军再作计较!” 随着曹操的下令,汉军逐步退出涅阳、冠军、穰县等县,只在博望、雉县、叶县驻下兵马。 “汉军这是已退军了?”文聘不解的看向城外飞起鸟雀的汉军大营。 昨夜城外汉军鼓声大作,响了一夜。王序、文聘不知敌情,彻夜未睡。待到天明,却见汉军大营并无人声,惟有稀疏的鼓声响起。 而汉军,也一反常态未再次攻城。 一开始,王序还担心是汉军故布疑阵。直到王序、文聘二人见有一群鸟雀落在了汉军大营,盘桓许久才再度飞起。 王序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昔日尚在零陵求学之时听梁王徐泽讲过的发生在春秋时期的故事。 “汉军莫不是使的悬羊击鼓之计!” 第55章 双雄战温县 “悬羊击鼓?”文聘不解道。 “一探便知!”王序当即派出一支探马队,往汉军大营一探究竟,这才向文聘解释,“春秋之时,公子小白与公子纠争夺齐君之位,公子小白被公子纠围困于岑山上。公子小白便悬羊击鼓,饿马提铃,以为疑兵。公子纠以为公子小白仍被围困中,却不知公子小白已带兵走小路回了临淄继位,是为齐桓公!” 探马很快便传回了汉军的虚实,果然如王序预料般的那样,汉军将羊腿捆在柱子上,山羊挣扎一夜,这边是昨夜鼓声的来由。 文聘咋舌,书读得多,打仗都能玩出花来。 怪不得大王总是要求梁军中的诸位将军皆须识字读书! “汉军虽退,却不知退了多少。南阳经此战乱,恐怕再难复战前繁荣。”王序叹息道。“仲业率一万步骑往东,探查汉军动静。切记莫要冒进,以免中了汉军埋伏!” “诺!”文聘接了军令,领兵往东而去。 “伯觎留守宛城,本将带一万兵马巡查各县。我有预感,南面的楚国定然已渡过汉水攻入南阳。须仔细探查沦陷区域,方能从容定计!” “此行凶险,望将军所行皆坦途!”卫觊拱手道。 “哈哈,借伯觎吉言!”王序转身下了城楼,前往校场点兵去了。 汉军虽退,但昔日城外繁荣的市集,送别的长亭皆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焦土。 卫觊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当真如大王所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河内,温县之战也已进入了高潮。 梁军在过去的三十七日,无日不战。蚁附攻城、挖掘地道等各种战法都用过了,霹雳车、床弩、冲车等各种新的攻城器械也都用了个遍,虽说也有数次攻占了城头,甚至攻入了城内。但最终却都被吕布带兵驱赶了出来。 “吕布不死,温县便没法攻破!”黄忠望着温县城楼处那个高大的身影,朝身后的张顾道。 自从胡猛战死后,张顾便接替了胡猛先登的角色,成了梁军中最锋利的那个矛头。 “吕布之勇,乃是城内温军脊梁,当真乃我军大敌!”张顾回想起第二十日那次,自己亲自领军已攻取了一段城墙,本以为胜利在望,却遇上了吕布带着后备军迎面而来。张顾自诩勇武过人,却在吕布一击之下便败下阵来。若非亲卫誓死护着自己退下城墙,恐怕已经永远留在了城上。 “此番,老夫亲自带先登上城,会一会这天下无敌的吕温侯!”黄忠沉声道,“子瞻代老夫执掌中军,若是老夫也败了,你便领军退出河南!” “汉升将军!”张顾见黄忠竟已萌生死志,惊呼道,“将军乃我梁军军魂所系,何至于此!” “河内之战已拖延至今,当作了结了!南阳乃老夫家乡所在,岂可坐视家乡沦陷于敌手!况且,子瞻莫不是以为老夫已经老得拿不动刀了?哈哈哈……” “将军何不集众将之力擒下吕布?”张顾提议道。 “孟起年轻气盛,贸然与吕布交战,伤了臂膀,至今未愈。若有孟起在侧,倒确实可擒下吕布。”黄忠感叹道。 攻温县的第九日,马超部以冲车攻破城门,率军冲入城中,正好与吕布相遇。马超虽勇武绝伦,却终究还是逊于吕布。二人交战数百合,马超右臂被吕布被刺伤,梁军也就此被吕布赶出了城内,冲车就此被烧毁。 “时辰已到,老夫去也!”黄忠将背后披风摘下,丢给了张顾,又从亲卫手中接过刀盾,带人踏上了云梯。 张顾拦不住黄忠,只好派出使者前往东、西两部,请庞德、徐晃二人助战。 吕布疲惫的看着梁军又一次发起了冲锋,唾道:“杀不绝的梁军贼子,好好待在河南不好,非要夺老子河内,看老子一个个送你们见幽都王!” 言罢,吕布又看向了北面,叹了口气:“玲绮啊,你再不带你夫君援兵过来,可就要见不着为父咯。” “吕布何在,可敢与我黄汉升一战!” 突然,右侧第二架云梯传来一声暴喝,将吕布的思绪打断。 吕布目光凝聚,冷冷的盯着第二架云梯处。 只见一须发已半数花白的老将手持刀盾,正望着这边。 “送了这么多废物过来,终于自己亲自上了么,哼哼!”吕布将手中长槊丢给亲卫,也取了一副刀盾,迎了上去。 二人之间虽隔着双方的数百士卒,却目中只有对方,再无他人。 战意,熊熊燃烧。 梁军站在云梯上,不断的以刀枪剑矛攻向守城的温军士卒。温军士卒自然也不甘示弱,奋起还击。整个温县,响彻着厮杀之声,双方士卒的性命都飞快的消逝,旧日的身份在此时已经一文不值。 黄忠与吕布的距离不断接近,二人武力皆远超常人,长刀在二人的手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收割着对方士卒的性命。 “叮!”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刀锋相撞,溅出数颗火花。 “你这老卒好大的力气!”吕布狠狠地盯着黄忠,右手不断发力,试图将黄忠手中长刀挑飞。 “你这匹夫力气也不小!”黄忠右手稳住长刀,左手持盾狠狠地撞向吕布。 二人交战的同时,双方的亲卫也陷入一片混战之中。黄忠的亲卫乃是出自昔日的玄武锐士,不论是装备的精良程度,还是经受过的训练,都远远超过寻常的士卒。而吕布的亲卫自然也不差,乃是挑选自高顺的陷阵营,武艺又经吕布的指导,虽在甲兵上略逊,但单兵作战能力却要强于黄忠亲卫。 一时之间,黄忠、吕布二人你来我往上百回合,竟未见胜负。而二人的亲卫,则以近乎相同的频率出现战损,显然也未见高低。 “有这般武艺,本侯为何从未听闻你名声!”吕布与黄忠二人再次盾牌相碰,挤在一起。 “老夫乃是将军,要这匹夫之勇名声作甚!”黄忠嘲弄道。 “一把年纪还尖牙利齿,小心闪了老腰!”吕布猛地出脚踢在黄忠盾牌上。 黄忠虽须发花白,却依旧眼疾手快,右脚一蹬,便站稳了身形。 第56章 背叛 不得不说,步战的观赏性比马战要弱上许多,尤其是在这攻城战之中,双方可以挪移的位置有限,极大的影响二人的发挥。 于是,双方盾牌互撞后的角逐便成了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 吕布铆足了劲将黄忠往前推,黄忠趁着使劲的空当狠狠地踢向吕布的膝盖。吕布虽然看不见黄忠脚下的动作,却迅速的收腿避开黄忠这致命一踹,往后退却。 “老匹夫,若是在马上对战,本侯十回合必将你斩于马下!”吕布将长刀一横,盯住黄忠的眼睛冷冷道。 “你我步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也不知贵为一方诸侯的吕温侯哪来的颜面道出此等妄语。”黄忠嗤笑道。 吕布被黄忠这般嘲讽,当即大怒,竟弃了刀盾,从亲卫手中夺了一杆长枪,往黄忠狠狠地戳了过去。 黄忠手中的盾牌裹了两层牛皮,扛得住刀劈却顶不住吕布含怒一枪。长枪穿透盾牌,直接碎裂开来。 黄忠弃了盾牌,将枪尖一挑,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老匹夫,还能战否,哈哈哈哈!”吕布见黄忠这般狼狈,得意大笑。 “吕温侯啊吕温侯,你死期至矣!”黄忠突然大笑道。 还未等吕布嘲弄回去,吕布后方突然传出惨叫之声,曹性捂着右臂往吕布这边狂奔而来。 “君侯,大事不妙,侯成、宋宪、魏续三人将东、西、南三面城门尽数开启,成廉被擒,司马先生领着梁军正往此处而来!” 吕布闻言,勃然色变,揪住曹性衣领怒道:“我待侯成、宋宪、魏续不薄,更是奉司马懿为上宾,此四子为何弃我投梁!” “咳咳……”曹性被吕布揪得喘不过气。 吕布放开了曹性,握紧长枪,扫视四周。 “曹性,还能战否!”大怒过后,吕布反而脑海之中一片清明。 侯成等将投梁,无非是绣衣卫许以重利。 司马懿投梁,则是因为他吕布已经控制不住河内,世家向来先家后果,司马懿之举不足为奇。 想通了之后,吕布只想带着忠心于自己的将士,活着离开此地。 “虽伤了右臂,但末将左手还能持刀,再战不难!”曹性撤下一片衣襟,缠在右臂上,坚定道。 “好兄弟!”吕布心中涌出莫名的情绪,“我这边带着你们杀出重围!” “喝!”吕布舞起长枪,往后方杀去。 黄忠失了盾牌,又见城中四面火起,知是城中出了变故,便干脆带着亲卫往另一个方向横扫过去。 温县有此动静,定然是大王出动了! 黄忠猜的很准,当绣衣卫密探将成功策反侯成等人的消息传到洛阳之时,徐泽便知道,河内一战,胜负已明! 徐泽带着羽林军渡过冰封的大河,抵达了黄忠的中军大纛之下。 “子瞻?为何此处只有你在此,汉升将军何在?”徐泽见张顾在大纛下指挥,顿时心道不妙。 张顾向徐泽一拜道:“诸将皆不敌吕布,汉升将军一早便亲冒矢石,带兵先登,臣劝不住,只好留守中军。” “一把年纪还这般胡闹!”徐泽笑骂道,却并不担心。 黄忠可是老当益壮的代名词,即便不敌吕布,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王亲至,莫非南阳已有消息传来?” “曹孟德奇袭南阳,兵围宛城,公律深陷围城。我等当速速了结此战,南下救援!”徐泽收敛了笑容,肃然道。 “吕布不死,温县恐难以攻破,难道我等就此退兵不成?”张顾不甘心道。 “吕布军心已失,败亡便在今日!”徐泽冷笑道,“我已遣使与孟起、公明二位将军,子瞻也小心留意,半个时辰后,温县东、南、西三门将会打开,攻破温县,便在今日!” “竟已有内应?”张顾惊喜道,“末将领命!” 若是在往常时日,吕布或许还能震慑住侯成,避免南门被打开。但黄忠的出现,吸引了吕布全部的注意力。 侯成也正因此,有了离开战场偷偷打开城门的机会。 …… 吕布带着曹性往城东方向杀去,遇到的梁军越来越多,吕布身边的亲卫也越来越少,从数百人锐减到了数十人。 众人急速奔跑,温县的战马皆饲养于东面,惟有取了战马,众人才能有一线生机。 温军的主要战力来源靠的便是丁原、张辽从并州募集的边军士卒。扎根河内后,吕布将这些士卒扩编至大军之中,因此温军整体的战斗力并不逊色于梁军多少。 徐晃带着东路大军杀进城内后,便跟着魏续直奔温军的饲马场! 吕布好不容易抵达了城东,见到的却是严阵以待的徐晃。 “吕温侯,你逃不掉的,还不速速投降!”徐晃将手中的大斧顿在地上,威风凛凛道。 吕布却不再多言,将手中长槊遥指徐晃,带人冲了出去。 徐晃与吕布斗过一次,知晓吕布厉害,当即下令迎战。 吕布不愿与徐晃纠缠,当务之急乃是逃出温县,其他的皆可以抛弃。 只见吕布故意错开了徐晃的位置,带兵直接撞上徐晃布置的盾阵。 左翼士卒被吕布这么一冲击,身不由己的散了开来。 “好机会!儿郎们,随本侯冲阵!”吕布大喜,继续撕扯阵型,誓要破了梁军军阵。 徐晃见情势不妙,当即下达了纵火焚烧马厩的命令。 吕布见到徐晃军阵后方火起, 知晓是梁军纵火焚烧马厩,心中大急。 火越烧越烈,火光映照在吕布脸上,看不出吕布是喜是怒。 曹性心一横,拦在了吕布身前。 “君侯速走,我为将军断后!” “曹性,算了!”吕布拍了拍曹性道,“徐伯润不会留下明显的漏洞给我们,只能本着杀一个不亏,杀二个血赚的心态与梁军战至最后!” “愿随君侯赴死!”曹性吼道。 第57章 飞将之死 “列阵!楔形阵,随本侯破敌!” 吕布转身朝身后的士卒下令,数十名亲卫和数百名陆续汇集的士卒便是吕布手中最后的军力。 跟随吕布至今的亲卫对吕布的指令毫不犹豫的执行,汇聚而来的也都是些机灵的士卒。因此,也不需要多少功夫,楔形阵便已经列阵完毕。 “曹性,高顺陷阵之时所喊的是何口号!” “陷阵破敌,所向披靡!” “善!今日我等便是陷阵营!陷阵破敌,所向披靡!” “陷阵破敌,所向披靡!!!”众将士齐声吼道。 “随我!杀!”吕布长枪一抖,带着身后的将士杀了出去。 虽然吕布身后的将士武器各异,但在吕布一往无前的气势下,却迸发出惊人的战力。 这支数百人的步卒队从东城杀向北城,杀散了四支千人步兵营,斩校尉三名,梁军竟阻拦不住。 “大王,吕布已经往温县北门突破,将士们实在阻拦不住!”斥候不断地在战场上传递着消息,吕布正在突围的消息也传到了徐泽处。 “困兽犹斗,更何况世之鸠虎!西凉铁骑如今在什么位置?” “庞将军正在西城,温将魏越仍在负隅顽抗!” “传令庞德,速领西凉铁骑前往北门外列阵!魏越自有汉升来处置!”徐泽朝身侧的张顾道,“子瞻随我前往东面,看将士擒下吕布!” 张顾应诺,温县已克,若是能擒住吕布,河内便可收入大梁囊中。 温县北门。 “曹性,还有余力否!”吕布用长枪稳住身体,笑着问道。 连续冲阵一个时辰,从西门突破至北门,即便是吕布也有些吃不消,已然有脱力的迹象。 吕布尚且如此,身后的曹性更是不堪。 曹性吐出一些血块,用手抹了一把,惨笑道:“君侯莫要管我了,我等只会拖累君侯。东面张文远处仍有一万士卒,北面亦有赵侯和刘玄德,君侯还没有败!” “都杀到这了,还讲这些废话作甚!”吕布将手中长枪抖了一个枪花,将红缨上的鲜血抖落。“成廉被擒,也不知魏越如何了。如今就你曹性在这,说什么本侯也要带你活着离开!” “君侯,梁军又来了人了……”曹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梁军又来了二营人马。 “你等将城门打开,本侯来拖住他们!”吕布将长枪拖在身后,缓缓的往阵后走去。“全军听令,结圆阵!” 吕布身后的士卒虽已疲惫不堪,却仍旧强撑着结成一个圆阵。曹性则带着十名士卒将城门上的门栓拆下,开启城门。 梁军见残余的温军已有退出温县的可能,在领军校尉的带领下,结成鱼鳞阵杀了上去。 城门缓缓开启,只见城外一支梁军早已摆好阵势等候在此。 毋丘兴兴奋的看着打开的城门,征东将军令自己在此等候,果然有了收获。 曹性望着城外的梁军,黑压压一片,不下万人。 心中最后的希望,就此熄灭。 吕布一连杀了十余名梁军士卒,但梁军却仿佛不要命一般一直往前冲去,怎么杀也杀不完。 “君侯,城外全是梁军!”曹性那撕心裂肺得喊道,绝望溢于言表。 曹性此言一出,吕布身后的士卒瞬间便崩溃了。 吕布红着双眼将蜂拥而上的一什士卒屠戮一空,那仿佛魔神现世的杀意竟让后续的梁军迟疑起来,不敢再冲上前。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吕布竟要亡于此地了!”吕布自然也听到了曹性的话语,也不再抱有希望能杀出去。 “哒!哒!哒!” 随着马蹄声不断响起,越来越多的梁军聚集于此。 庞德接到命令后,带着一千西凉铁骑及时赶到了北门外。 黄忠、徐晃在得知吕布已杀至北门后,也各带着一营人马赶到了此地。 “吕温侯,汝已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黄忠见到满地梁军士卒的尸体,朝吕布喝道。 “天下间,只有战死的吕布,没有投降的温侯!”吕布猛喝道,将手中长枪朝着黄忠奋力掷去。 吕布这一投枪又快又狠,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从掷出到刺中黄忠,不过一息的时间。 长枪与铠甲相触的那一刻,黄忠及时反应了过来,抓住了枪杆。 握住枪杆的那一刹那,长枪依旧以狂暴的劲道往铠甲穿透,饶是以黄忠的膂力,亦无法化解。 “嘭!” 黄忠被长枪带起,如断线风筝一般从马背上飞起,坠落在地上。 护心镜碎裂,黄忠嘴角溢出鲜血,胸口亦血流不止,长枪被黄忠紧紧地握着,却依然刺了进去,离心脏只有三分。 “大人!”一旁的黄叙见黄忠受伤坠马,慌忙跃下马背。 “咳咳……”黄忠一阵咳嗽,不断有血沫喷出,“老夫还死不了,吕布那匹夫如何了,竟让老夫受此重伤。” 众将士见黄忠只是受伤,这才将提起的心放下,看向城门处。 吕布见黄忠还能被搀扶站起,遗憾的叹了口气,复又仰天长笑:“可惜我堂堂飞将却不能死于马上,贼老天,尔待我何其不公!” 黄忠知晓自己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再拖延,当即向黄叙道:“我儿代为父下令,射杀吕布!” 黄叙闻言,当即高呼道:“将军有令,射杀吕布!” 黄忠身旁的亲卫纷纷取出手弩,朝吕布射去。军中的弓弩手早就准备就绪,听闻黄叙传话,纷纷射出手中之箭。 “咻!!!” “噗嗤!!!” 吕布只来得及用手中的佩剑拨开几支箭矢,便被箭雨淹没,连带着吕布周围三尺之地全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吕布身后的数百士卒也被箭雨殃及,悉数中箭倒下,无一幸免。 黄忠见吕布在箭雨之下已经再无声息,叹息道:“吕布已死,温县事了,可惜老夫却无法随大王救援南阳……” 话未说完,黄忠便被无边的黑暗吞没,身体一软,旋即被黄叙抱住。 “速传军医!”黄叙撕心裂肺喊道。 这是黄忠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第58章 善后 “汉升重伤?!” 徐泽刚刚率羽林军抵达东门外,便听到探马传来这噩耗。 “速速派人将张医圣从洛阳请来河内!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汉升将军性命!”徐泽焦急道。 还好攻略河内之时,因担心大战之后会有大疫,直接将张仲景及其弟子六人一同带到了洛阳。洛阳与温县仅一河之隔,应当能来得及! “主公,汉升将军之子黄将军求见!” 徐泽听闻黄叙求见,当即令亲卫放行。 黄叙带着黄忠的奇形长弓过来,向徐泽拜道:“拜见大王。” “子安免礼,此弓不是孤赐予汉升将军之弓么,卿为何携此弓而来?” “家父方才苏醒,命臣将此弓送来。家父自知伤重无法随大王出征,惟愿以此弓代家父伴君征战南阳。” “汉升将军伤情如何?”徐泽接过长弓,不胜唏嘘。 “医师道家父无性命之忧,然失血过多,伤了元气,须静养数月。且吕布之枪伤了家父心脉,医师告诫家父三年内不得动武,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无事便好,汉升将军好生静养便是。待河内事了,孤便去探望汉升将军!洛阳已为汝父子留好宅邸,子安职务亦调整为司隶校尉,也好照顾汉升将军!” “臣,拜谢大王!”黄叙哽咽,向徐泽拜道。 “孤已传张医圣前来,若有异常随时遣人来报!” “诺!” …… 温县北城,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 张仲景为将手指搭在黄忠的手腕上,仔细把脉,又查看了一番黄忠伤口的包扎情况,问了一番施救医师救治的情形。 “征北将军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虽伤口不深,却伤了脏腑,心脉也受损,虽无性命之虞,却须静养,方可痊愈。”张仲景诊断后得出的结论和施救医师相差无几。 “老夫何时才能再带兵上阵?”黄忠并不关心自己何时能康复,唯独关心何日才能再回沙场。 “将军年事已高,伤了元气,心脉又受损,要想完全康复少说也要三载……” “老夫……咳咳……”黄忠激动之下,又牵扯到了伤口,咳出血来。 张仲景见状,当即为黄忠推拿后背,一边劝道:“汉升将军若是想早日康复,当戒骄戒躁!”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黄忠喘息道:“老夫省得,果然是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啊。” …… 司马懿走进温县东门外的梁军大营,向徐泽拜道:“司马懿拜见大王!” “汝兄长司马伯达安在?” 司马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家兄被任命为朝歌县令,如今当还在朝歌。” “既然如此,仲达便先代几日温县令,待国相任命好温县令,仲达再往长安郎署报到!” “诺!” 果然是世家子弟,河内大局已定,便当机立断投诚,徐泽暗道。 司马懿乃是地头蛇,将温县事宜托付给这样的聪明人可以省许多事。 “如今温县已定,河内尚有东部数县仍在吕布旧部手中,仲达有何计策可速速收服?” “臣可写一封家书送与朝歌,想来家兄定会献出朝歌城。其他诸县,大王可以吕布首级传首各县,想来除了张辽镇守的荡阴,其他诸县皆可传檄而定。” “善,仲达速速安定温县,孤南征之日,还须仲达任参军之职!” “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司马懿离开营帐之后,徐泽又传召庞德、徐晃。 “末将拜见大王!!”徐晃、庞德向徐泽拜道。 “二位将军免礼。孟起伤势如何了?”徐泽向庞德问道,“温县一战,竟伤我两员大将,当真可恨!” “孟起将军右臂中箭,所幸只是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修养月余便可痊愈。”庞德恭敬答道。 “孟起是如何受伤的?”徐泽只知道马超不敌吕布,被赶出了温县,却不知始末。 “当日,孟起将军与末将以冲车攻破城门。孟起与末将率骑兵入城后,与吕布并州突骑遭遇,并州突骑长于骑射,吕布更是长于射术,暗箭欲杀孟起。孟起警觉,及时避开要害,这才只是伤了臂膀。” “如此,便令孟起留守温县,令明派兵锁住太行陉,莫要让并州兵马进入河内!事不宜迟,令明可即刻出兵!” “末将领命!”庞德当即领命而去。 徐泽将目光转向徐晃:“如今河内东面未定,公明派人执吕布首级前往各县,勒令各县投降。公明带二万兵马往荡阴与吕布部将张辽对阵,若是张辽愿降,则许以名号将军之位,若是不降,则送其去见吕布!” “末将得令!”徐晃接了军令,也转身离去。 “徐晃对张辽,以如今形势,当可立于不败之地吧。”徐泽心道。 …… 太原,晋阳城。 吕玲绮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晋阳。 “夫君,梁军发兵攻河内,还望夫君速速领兵南下,救援父亲!”一向刚强的吕玲绮此时梨花带雨的哭喊道。 “夫人莫慌,为父这便召集众臣属商议出兵之事。夫人可与高将军先领兵五千先行南下!”刘备当即作出了安排。 吕玲绮抹了一把眼泪,便领着刘备给的兵符和委任状找高顺去了。 刘备这边紧急召集了晋阳的文武众臣,商议梁国攻温国之事。 “大王,梁军托名东出,实则攻温,显然已做好充足的准备。太原至河内道路难行,恐怕大军还未能救援温侯,便已收到梁军攻破河内的消息。”太原世家出身的议郎王凌率先反对救援吕布。 徐庶当即出列反驳道,“温侯乃大王岳丈,岳丈有难不予救援,是为不孝;大王落魄之时为温侯收留,又嫁女借兵予大王,如今温侯有难,大王坐观成败,是为不义!彦云岂可置王于不孝不义之地!” 御史大夫王柔起身为王凌辩解道:“军师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王议郎不过是明言救援难行罢了,何来置大王于不忠不义境地?” “此事易耳!”徐庶环视众臣道,“上党赵侯与温侯情同手足,我军士卒可先轻装南下,于长子城获取补给。所借甲兵、钱粮则由晋阳运输过去,如此便可极大提升我军行军速度!” 第59章 破局 王柔与王凌皆一怔,本以为南下道路难行,行军速度受限,根本无法救援河内。未曾想徐庶竟提出如此巧妙的方法,直接将救援最大的难题解决了。 “若赵侯同意军师之策,臣以为可行!”王凌一副以国事为重的态度,倒是让徐庶生出不少好感。 “臣请求轻骑南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赵侯!”徐庶当即请命道。 “准军师所奏!”刘备顷刻之间,便作出了决断。“军师先行,孤带五千兵马轻装南下!” “赵侯尚未同意,大王便急于发兵,若是引起赵侯误会,可如何是好?”王柔劝谏道。 “顾不上这么多了!救急如救火,如此拖拖拉拉,河内早为梁国所吞!”刘备断然道,“益德守雁门,飞燕守太原,调魏文长、陈叔至随军南下。杨凤将军领一万黑山军待命,接到孤军令便即刻南下!” “诺!”张飞、张燕等将也不含糊,朗声应诺。 晋汉初立,虽然也征辟了一些太原、雁门梁军世族入朝,实权有限,只能担任地方佐官及朝中言官。虽然各大世家对这权力分配不满,却也知晓晋王对并州世族的忌惮,只能以联姻拉拢黑山军将士的方式融入到晋汉之中。 要知道,黑山军将士出身卑贱,最强的也不过是一县豪强而已,论门第那是远远够不上太原这些世族。而如今,这些黑山军头领能够娶到世家女子,哪怕只是旁系,也足够让这些黑山军头领倍感荣耀了。 说到底,晋汉还只是个草台班子,虽有晋国之名,却根基不牢,立国也才数月。故而这些黑山军头领心理上都没来得及转变过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算是开国功臣,这些世族联姻已经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高攀了。 …… 攻破温县之后,徐泽将河内收尾之事交付于徐晃,便带着羽林军及黄忠所部将士(黄忠休养,张顾代掌),匆匆往颍川而去。 初平十一年正月中,徐泽率军抵达轘辕关。 过了轘辕关,便是颍川境内了。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 颍川位于洛阳东南五百里,辖十七城,即阳翟、郏、襄城、昆阳、定陵、舞阳、郾、临颍、颍阳、颍阴、许、新汲、鄢陵、长社、阳城、父城、轮氏。 初平十一年正月末,颍川郡,阳城。 赤色的汉军旗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更有无数的脚印踩踏在上面,城上取而代之的则是青色的梁军旗。显然,阳城已经为梁军所占据。 徐泽尚是首次来到这人杰地灵的颍川郡。 “为何当世颍川智谋之士如此之多?”徐泽向身旁的司马懿问道,“曹操处有荀彧、郭嘉、钟繇、陈群;袁绍处有郭图、辛评、辛毗;荆州还有水镜先生司马徽;刘备处还有个徐庶,当真是智士遍布半个天下。” “后汉之时,颍阳人王霸世好文法。 阳翟人郭躬家世衣冠,父弘,习《小杜律》。躬少传父业,讲授徒众常数百人。郭氏自弘后,数世皆传法律。 长社人钟皓世善刑律,教授门徒千余人。 韩融少能辩理而不为章句学。 陈寔授徒颍川荀慈明、贾伟节、李元礼、韩元长皆就陈君学。 凡此种种,颍川此地便有了‘高仕宦,好文法,喜争讼,多朋党’之风气。如此风气之下,自然便孕育出如此之多智谋之士。” 司马懿被任命为参军后,显然是对于颍川下过功夫,讲起颍川人文如数家珍。 “可惜如此多的智谋之士,竟无一人能为我所用。”徐泽幽幽道。 “大王蒙师范夫子师从颍川荀季和(荀淑字季和),与荀仲豫交情匪浅,与颍川荀家有香火之情不浅。若非荀公达之事,引荀家来投也非难事,可惜……”一旁的贾诩唏嘘道。 (注:此处新加的设定,在更改后的第一卷第二章有提及) “罢了,待解了南阳之局,我便南取荆州。届时,若能得荆州贤良,亦不逊于颍川之杰!刘表既然敢犯我南阳,那便准备接受大梁将士之怒!”徐泽望着南方荆州的方向,想起那句“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宛城为曹操所围,南阳南部又为刘表所占,若不能速取颍川,恐夜长梦多。此番南征之羽林军亦新军,将士虽甲兵精锐,却未经沙场,少不得一番波折。”司马懿皱眉道。 “颍川毗邻汝南,若是孙文台再从汝南插上一脚,恐怕我军计划皆付诸东流。”贾诩拱手提醒道。 “取舆图来!”徐泽吩咐左右道。 一旁侍立的随从当即取来舆图,摊在了地上。 “大王且看,此处乃是昆阳,毗邻南阳叶县,地形易守难攻,扼住了通往南阳之要道。故而,若要将曹操堵在南阳,惟有火速攻取昆阳,方可行关门屠犬之计!。” “关门屠犬?此为何意”司马懿吃惊的看着贾诩。 “嘿嘿,此乃俚语,仲达理解为将曹操关在南阳予以痛击便是。”徐泽见贾诩耳濡目染之下,竟也学会了一些奇怪的词句,不禁哑然失笑。 “正是关门屠犬之计!”司马懿看着舆图中阳城至昆阳的距离,不免有些疑问,“两城相隔甚远,中间更有阳翟这等大城,不知大王与军师有何妙计?” “仲达以为当行何计才可堵住曹操后方?” 司马懿皱眉道:“大王不妨分兵两路,明者一路摧城拔寨,暗者则一路跨越,直达昆阳!” “仲达果然是天生将才!”徐泽夸赞道。“你可有意从军!” “一切听大王安排!”司马懿淡淡道。 “仲达领二营兵马暗中跨越各县,直达昆阳便可!” 徐泽虽然对于司马懿抱着忌惮之心,但司马懿此时尚年轻,具有非常强的可塑性。自己既然改变了司马懿的人生轨迹,想来司马懿也不会变成那个指着洛水发誓转眼就背信弃义之人。 “臣拜谢大王!”司马懿喜不自胜拜道。 “侯成、宋宪、魏续,汝三人护送参军南下!”徐泽又点了投诚的温国三将,作为司马懿的亲随。 “诺!”三将正愁没有立功升官的机会,如今这南下的任务纯属送功劳的! 在司马懿南下之后,徐泽率大军沿颍水而下,兵临阳翟。 (注:曹操撤出南阳的时间是最晚的,此章时间曹操仍在猛攻宛城。) …… 河内,荡阴县。 梁军攻取温县后,以吕布首级传首各县邑。仍旧顽抗的县邑见到吕布首级后当即放弃了抵抗,一个又一个的温国县邑献城投诚。 徐晃的大军甚至沿途都未做停留,一路长驱,直达荡阴城。 荡阴地处河内与河北交界地带,如今被从河内方向而来的梁军包围,却也惊动了河北的魏王袁绍。 张辽一脸凝重的望着城下。 吕布已死,自己这般坚守,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不被人看轻吧! 当日吕布杀丁原,自己并未出声;杀董卓,自己也是冷眼旁观。算起来,自己这般的大好男儿竟被动的跟了三家,若叫人知晓,怕只会令人耻笑。 再怎么,也要为自己战一次! “文远,何不早日降梁?”李肃竟仍在世,一直作为张辽的搭档镇守荡阴。 “温侯待你我不薄,岂能就这般投降?”张辽不满道。 李肃仿佛没有看见张辽的表情,继续道:“温侯已死,难不成文远要追随温侯而去?” 第60章 张辽降梁,袁魏来袭 平心而论,张辽并不愿就此殉节。 大好男儿,尚未建立功业,岂能就此自戕? 李肃见张辽并不言语,遂再度道:“文远可知城下之人?” “梁征东将军河东徐公明,我岂会不知。”张辽心中有些明悟。 “徐公明庶民出身,后更是投身白波匪军。然梁军征讨河东之时,梁王见其勇武,遂拜其为将军,如今已至四征之列。”李肃看向张辽,笑着道,“文远清白之身,武艺将略俱佳之士,若得伯乐,成就又岂会低于徐公明?当今之世,梁据关中、西凉,已有前秦之势。即便无法一统天下,亦处于不败之地。梁王唯才是举,不以家世门第论人,此正是我辈出身低贱之士明主也!” “闻公严之言,莫非已经投了梁军?”张辽冷冷道。“温侯死于梁王之手,我若投之,天下人将如何看我?” “温侯死于战场,此非私仇。且梁军虽未厚葬温侯,却也收敛尸骸,令温侯入土为安。此何等胸怀也!”李肃望着城外的梁军,再度劝道,“我尚未投梁,乃是因文远未作决断。梁国绣衣卫已找过我,若是我等愿举城投梁,亦可拜为将军,士卒仍未我等统领。” “哦?绣衣卫竟未许以高官厚禄?”张辽嘲讽道。 李肃却并未气恼,接连跟随了董卓、吕布二人,李肃功名之心已不再炙热。 “若是许以高官厚禄,我反倒不愿降之!” “此言何解?” “寸功未立而得高官,此取祸之道也!故绣衣卫许以将军之位,反倒显出梁军诚意。” “若我张辽坚决不降,公严却要何为?” “人各有志,我只带本部兵马降梁便是!” “我与公严同僚数年,今日方知公严!”张辽肃然道,“公严告知绣衣卫,明日正午,东门之外,我欲与徐公明一晤! “善!”李肃见张辽松了口风,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自己早有降梁之心,若不能举城投梁,终为不美。 翌日正午,荡阴城东门开启,张辽单骑而出。 城外的梁军军伍齐整,只见一人亦单骑前来,正是征东将军徐公明。 “足下想必便是张文远?” 张辽握枪抱拳致礼:“某便是雁门张文远,徐征东单骑前来,好气魄!” “足下不也亦是单骑相会?” 二人意气相投,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为荡阴将士百姓计,文远还是降了吧!” “要我降梁亦可,然我有三个条件,若是公明能答应,我便降梁!” “文远但讲无妨!若是合情合理,我主河内军务,可全权处置。” “其一,吕温侯乃我旧主,如今梁国虽葬之,却失之草率。若我降梁,将军当许我以诸侯之礼厚葬温侯!” 徐晃有些迟疑道:“诸侯之礼规格过高,我无权应下,还须待禀明大王,才可应下!” “善,将军若是一口答应,我反要生疑,将军回禀梁王再应允亦无妨!”张辽见徐晃在自己的试探下并未虚言诓骗,放心道出第二个条件,“其二,侯成、宋宪、魏续三人卖主求荣,我耻与三人同伍。故降梁之后,勿使三人与我同伍!” “只要不是取三人性命便可,文远这条件我可以应下了!”降将与降将亦是有区别的,像侯成、宋宪、魏续这般卖主求荣的降将,哪怕是同样降将出身的徐晃也看不起三人。 “其三,温侯之女嫁与刘玄德为妻,如今刘玄德已立晋汉,我乃雁门人,故还望勿使我与晋汉对阵!” “文远重情重义,不愿与故人对阵,合情合理。此条件亦可应允!” “如此,张辽愿降!待我与将士言明,明日便举军来降!”张辽下马向徐晃拜道。 “善!大王若知文远来投,定喜不自胜也!” “报!!!”二人本还欲交谈,却见东面驰来一伍梁军探马。 探马伍长识得徐晃所在,当即奔驰而来,下马拜道:“魏国大将淳于琼率魏军正往荡阴而来,前锋离荡阴城已不到三十里!” 徐晃色变,魏国竟于此时发兵,想必是见河内梁温交战,欲来分一杯羹。 “可知来了多少兵马?” “我等探马营于魏军周围探查三日,以灶论之,当有五万之数!” 张辽果断道:“军情紧急,望将军允我回城领军,助将军拒敌!” 徐晃亦是果断之人,当即应允了此事。 张辽既降,徐晃引军退回营寨,召集各部将校商议魏军来攻之事。 “魏军五万兵马来势汹汹,如今荡阴城尚有一万兵马,我军亦有两万,拒敌应无大碍,退敌却非易事。” “张辽如今再回荡阴,若有反复,则我军危矣!”毋丘兴谏言道,“不如令张辽引军出城扎寨,我军入荡阴城,一则试探张辽是否真心降梁,二则防止张辽生变!” “张文远乃信义之士,此计断不可行!”徐晃拒绝道。 “将军,人心难测,即便张文远乃信人,可若是其军中有将校见魏军势大,裹挟张文远降魏,我等败亡事小,误了国事则万死难辞其咎!” “将军,毋丘将军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望将军察之!”新投入徐晃幕府的河内士人常林也劝谏道。 一同投入徐晃幕府的河内士人杨俊、王象亦附和道。 “诸君,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张文远掌荡阴城数年,以其才能岂会有掌握不了僚属之事?且我等若引军入城,驱其出城拒敌,恐怕其无二心亦生变矣!” 徐晃此言一出,帐内众将校皆默然不语。 “为今之计,当拒敌于荡阴,如此河内方可安定。庞令明据守太行陉以防并州,不可轻动;河南之军更须严防陈汉,故我军只能以此三万兵马对敌!诸君回营后,即刻拔营至荡阴南面,与荡阴形犄角之势!” “将军,此间战事亦当报于大王及长安。魏国兵多将广,若是再增兵五万,则荡阴难守矣!”常林虽居河内,对河北魏国亦多有关注,深知魏国的实力之雄厚。 第61章 淳于琼 “伯槐为我草拟好文书,分别发至长安、洛阳!” “诺!” 商议完毕,梁军便开始拔营。 荡阴城居荡水以南得名,往西便是太行余脉,乃是南北交通之要冲。魏军想要攻入河内,则必须攻取荡阴城。 邺城与荡阴不过百余里,魏军屡次想攻取此城,却屡屡为张辽所败,这也是张辽在吕布败亡后坚守荡阴而不去投降袁绍的原因。 “将军,荡阴已降了梁国,城头已然是青色梁字旗了!”魏军探马与梁军探马不断追逐厮杀,终究还是探得荡阴城的情报。 淳于琼此番乃是初次率军攻荡阴,此前攻荡阴不成的吕翔、韩莒子、蒋义渠、眭元进、吕威璜皆被袁绍编入淳于琼麾下随军而来,以备淳于琼咨询。 淳于琼字仲简,颍川人,曾与袁绍同为西园校尉,乃袁绍至交,在魏国已官至征南将军。 “将军,荡阴既已降梁,则我军再无隙可寻,不如退军,以保万全!”吕翔显然是被张辽打怕了,听到张辽已降了梁国,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本将率五万精锐来此,岂可不战而退!若再有人言退军之事,斩!”淳于琼环视身后诸将,冷冷言道。 此言一出,本欲附和吕翔的韩莒子、眭元进等将顿时噤声。 行至荡阴尚有七里之地时,淳于琼下达了就地扎营的命令。 “魏军已至,于七里外荡水南岸扎下营寨!”探马将魏军的行止情况报与了徐晃。 “你等守稳营寨,我进城与张文远商议对敌之事!”徐晃思忖了片刻道。 毋丘兴本欲劝阻,见徐晃态度坚决,只好道:“将军带何人入城?” “常伯槐随我走一趟便可!” 言罢,徐晃便只带了一队亲卫,领着常林前往荡阴城。 荡阴城上校尉见有梁军前来,当即打开了城门。 “拜见征东将军!”校尉在城门将徐晃迎了进来。 “魏军已至,汝为何不报与张将军便将城门打开?”常林本以为需要在城下等候半晌,不料这校尉竟一见徐晃至此便开了城门。 “张将军早下了军令,告诫我等,若是城外大营来人,当速开城门。” “张将军安在?” “张将军应在官寺办公,此人引将军前去,末将值守不便走开,还望征东将军恕罪!”校尉点了身后一人,令其引徐晃等人前往荡阴官寺。 “无妨,校尉秉公职守,何罪之有。”徐晃笑道。 徐晃一行在向导的带领下往荡阴官寺行去,徐晃突然问向导道:“你家校尉唤何名字?” “校尉乃是张将军从兄,张汛字公济。” “张将军从弟?果然不凡!”徐晃颔首。 徐晃抵达官寺时,张辽已在门口等候。 “拜见征东将军!”张辽当即拜道。 “文远免礼!”徐晃下马扶住张辽,“魏军来势汹汹,文远据守荡阴数年,屡屡击退魏军。故此战,还须仰仗文远之力不可。” “将军过奖,袁本初因折了颜良、文丑,此后便只敢派一些庸碌之将前来,如此安能不败!”张辽笑道。 “此番领军前来之淳于琼,文远可知此人?”徐晃与张辽一边往官寺内走去,一边谈论。 “淳于琼乃颍川名士,辽于中平五年曾奉丁刺史之命前往洛阳为何大将军效命,在大将军幕府见过此人。淳于琼此人素有韬略,亦有勇力,治军颇为推崇昔日李广。” 常林在一旁道,“李广治军粗疏,行军无严格队列、阵势,扎营亦不布置严整营墙,就是不知道这淳于琼是否亦如此” “此乃我幕僚之首,河内名士常林字伯槐,如今在军中掌文书!”徐晃见张辽看向常林,引荐道。 张辽了然,昔日温侯欲征辟常林,却为常林所拒,想来便是此人了。 “探马尚未回报魏军营寨情报,若淳于琼果真如此,则胜机已现!”徐晃看向张辽,见张辽欲言又止,“文远但言无妨。” 张辽当即拜道:“若果真如此,辽请为先锋,夜袭魏军!” “哈哈哈,我亦有此想法。半个时辰后,探马当会回报,若果真如此,我亦亲率兵马夜袭魏军!” 二人约定好之后,徐晃便离开了荡阴城。 “如何?伯槐还觉得张文远不可信吗?”徐晃笑着问常林道。 “张文远睿智果敢,将军识人之明,林拜服也!”常林拱手道。 “哈哈哈,常伯槐何时竟也学会了奉承之道。”徐晃调侃道。 “常林之言发自肺腑,何言奉承。”常林严肃道。 “戏言耳,伯槐勿挂在心上。” 徐晃回到军中,探马正好传回了魏军的营寨信息。 果然,淳于琼定下营寨之地,便广布探马,若非梁军探马训练有素,几乎无法靠近查看。魏军沿河设寨,毫无章法,士卒亦随意走动,显然是治军粗疏之故。 “传讯张文远,今夜丑时,便可夜袭魏军!” …… 徐泽在攻下阳翟之后,便陆续接到了河内徐晃的两封战报。 “徐公明可谓有周亚夫之风矣!”徐泽将战报交予贾诩观看。 第一封战报讲述了张辽降梁之事,并将魏军来袭一事轻描淡写。而第二封战报,则详细讲述了荡阴夜袭魏军,并大破魏军五万兵马,阵斩魏将吕翔的始末。 “公明将军以降将张文远守荡阴,又以寡破众,当真有大将之风!”贾诩看完战报惊叹道。“不但如此,徐公明还为张文远请功,这等胸襟气魄,不枉当日大王于河东破格提拔于其啊。” 徐泽笑而不语,徐公明、张文远能列为五子良将,自然是差不到哪去的。 “不知大王如何嘉奖张文远?” “张文远举荡阴投梁,又助征东将军破魏军五万兵马,便拜其为破虏将军,授爵第十级左庶长好了!至于其所请厚葬吕布之事,也可许之。” “大王,庞令明将军发来文书!”绣衣卫王奇都尉匆匆前来。 徐泽接过文书一看,将文书递与贾诩。 “好个刘玄德,竟举兵三万来攻河内!” 第62章 颍川战事 “刘玄德不但领兵南下救援吕布,更是将上党也吞并了?”徐泽看完文书,不禁大吃一惊。 “确切来说是张扬本欲与刘备合军南下救援吕布,却为部将杨丑所杀。杨丑经绣衣卫使者策反已有归降我大梁之心,亦传讯河内。张文锦将军本欲率军前往上党,却闻杨丑谋事不密,已为眭固所杀。如今张文锦将军只好退回河内,刘备在眭固的接应下已掌控上党。” 贾诩出去一趟后又折返回来,将手中的绣衣卫军情交予徐泽,并道出了上党之变的始末。 “若非刘玄德行军如此之速,上党本可为我军所掌控的。”徐泽遗憾道。“刘玄德不过一年之间,竟由丧家之犬成为一国之君,当真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前番大王言刘备乃潜龙,臣犹不解,如今方知大王识人之明。”贾诩叹服道。 “庞令明已于太行陉中择一险要处筑上关卡,虽尚未完备,却也扼住要道,令刘玄德不得南侵。有此险关当道,只要他刘玄德无飞天之能,便只能望关兴叹!”徐泽笑道。 根据庞德随文书而来的简陋舆图,新建关卡的位置正好便是后世碗子城所在。 贾诩看着地上的并州舆图,却没有徐泽那般乐观。 “文和可是担忧北上并州?”徐泽一语道破贾诩所愁。 “然也,羊肠坂道乃是河内唯一北上通道,以天井关之险要,即便兵力再多亦无济于事。” “无妨,既然太行陉无法走通,我大梁与刘备当在河西之地一决胜负! 如今河内已定,当抽调兵力由河东、雍州攻取上郡、西河两郡!宁公恒早不耐地方俗务,便另择官吏代之,由宁公恒为军师,张文锦挂帅,领兵二万由河东取西河;以镇北将军姜伯奕挂帅,杨义山为军师,领雍州兵四万由北地郡取上郡! 姜伯奕取了上郡后,便与张文锦合军镇守西河,张文锦为副帅佐之!” 军中书记将徐泽口述军令书写完毕,徐泽用印后便交由下属封好,火速送往长安。待长安大将军府核对完毕再发往各地。 “不知司马懿如今已行军至何处了。”徐泽望着南方。 如今河内已入梁境,周围又多了刘备、袁绍两大劲敌。摊子越铺越大,手下能用之人颇有捉襟见肘之感。待南阳事了,少不得要大调整一番,将可征战之将从地方庶务中解放出来。 “再过三五日当有军情回报。”贾诩抚须道,“司马懿此子文武兼备,经此历练,我大梁又将多一能将矣。” “颍川城池众多,又皆为曹操死忠,若非阳翟守备空虚,又为绣衣卫渗透,恐你我至今仍顿兵城下。由阳翟至昆阳,尚须经颍阳、襄城,我大军逐一攻克,则少说也需半月。即便司马懿攻克昆阳,若曹操大军回师,亦大事不妙。”徐泽望着舆图愁眉不展。 “臣有一计,或可速克颍阳、襄城!”贾诩计上心来,笑着道。 “文和速速道来!”徐泽大喜。 “如今阳翟为我军所破,消息传开,颍川必定人心惶惶。大王可遣人着汉军衣甲潜入南方,再诈称曹操兵败,求入颍阳、襄城。北有我大军南下,曹操又遭大败,两方夹击下,则不愁颍阳、襄城两县难以攻克!” “文和果然妙计!”徐泽拊掌赞道。 …… 颍川,襄城。 曹操攻入南阳后,以夏侯惇掌颍川军务,驻阳翟,戏忠佐之。 原本以夏侯惇之勇,戏忠之智,颍川自当稳如泰山。 但人算不如天算,徐泽攻克阳城后,戏忠竟病重不治,死于当晚。 夏侯惇虽勇武过人,但阳翟兵力有限。失了戏忠辅佐,亦难以调动阳翟世家之力,故在绣衣卫的策应下,竟为梁军所乘,攻占了城门,只好仓皇逃离。 “将军,南方来了一支败军,称魏公兵败南阳!”夏侯惇正愁如何稳住颍川局势,突闻守城的士卒报讯,不禁一惊。 “主公用兵如神,如何可能大败而归!”夏侯惇大怒,“败军何在!” “正在城下等候。” “带我前去一探究竟!”夏侯惇火急火燎往南门城楼走去。 走到城楼往下一看,一支数百人队伍正候在城下,皆身着残破的汉军衣甲,旗号亦是汉军。 “尔等乃是何人部将!”夏侯惇向城下吼道。 “城上可是夏侯将军!我等乃是乐文谦将军部众,梁军秘密增援宛城,魏公猝不及防下大败,我等熟悉山路,方能翻山越岭至此,还望将军放我等入城。” “魏公安在!” “我等与乐文谦将军走散,实在不知魏公下落。” 夏侯惇听闻后不禁长舒一口气,只要魏公无事,败便败了。 “尔等且先于城外扎营,待侦得魏公下落,再放尔等入城!” “将军!我等营帐皆失,疲惫不堪。若有梁军至此,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所!” “哼,败军只配驻扎城外!”夏侯惇冷哼道。 城下伪装成汉军的梁军暗暗叫苦,若连城都进不去,岂不是白费功夫。 “将军,我等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求求将军放我等进去休整吧!”城下汉军苦苦哀求。 “不可!若你等是梁军密谍,我再失城池,如何与魏公交待!” 见夏侯惇态度如此坚决,城下梁军只好作罢,遵照夏侯惇要求,用着襄城支援的帐篷,扎起营寨来。 与此同时,襄城有夏侯惇主持,但颍阳就没这么幸运了。 颍阳守将得知败军乃是曹操所部,竟不经查验便打开了城门,更是疏忽大意的直接去拜见败军。 结果可想而知,这名草包守将直接被梁军枭首,颍阳守军一哄而散,颍阳竟如此轻易被诈作汉军的数百梁军攻占。 颍阳、襄城、昆阳三地的军情差不多同日送达到了阳翟。 徐泽看完之后,面色古怪的交给了贾诩。 “司马懿智取昆阳,颍川已攻破,襄城未能建功,只能困顿于城下?” 第63章 昆阳 “如此一来,我军只需攻破襄城,便可于昆阳将曹操锁在南阳!”贾诩大喜,不过三五日,颍川局势便倒向了梁军这边。 徐泽非常乐观的说道:“子瞻分兵攻郏县,想来亦可一战成功!” 贾诩颔首道:“颍川之地,我军只需占住阳城、阳翟、颍阳、襄城、昆阳一线,则可将曹操锁住。即便让曹操逃回中原,亦可凭借此数县保南阳平安!” 张顾攻取郏县后,便分出数千兵马取父城,一面率军往南阳鲁阳方向而去,一面传书徐泽。 使者抵达阳翟后,才发现徐泽早已率军离去,又一路南下,直到襄城才将文书送达至梁王之手。 “子瞻果然不负所托!”徐泽见张顾那一路亦一切顺利,自是欣喜不已。 “安西将军贸然前往鲁阳,恐怕不妥。”贾诩却皱眉道。 “昆阳残军若能及时找到曹操,则子瞻那边应无大碍。襄城城中竟有夏侯惇死守,当真难办。” “夏侯惇乃曹操死忠,勇武过人,襄城恐怕不易攻取。”贾诩来回踱步,思索破局方略。 “不如令伪装成汉军的那百余人再度请求入城,若夏侯惇仍旧不允,我等便可借此挫城内士气!”徐泽突然想起那驻于城外的梁军。 “大王甚至还可以演一出苦肉计。”贾诩微微笑道。 翌日早晨,城南败军再次聚集于城门外,哀求入城。 “将军,梁军从北面攻来,若是再不允我等入城,我等唯有死路一条!” 夏侯惇皱眉看着城下的败军,如今放进来肯定会影响士气,可放任败军为梁军屠戮,对于士气影响更大! “开城门!”最终夏侯惇还是下定决心将败军放了进来,并勒令败军于南门处扎营,不可随意走动。 夏侯惇的举动自然为梁军探马侦得,并迅速报与梁王。 当夜,梁军三千人由城北悄然转移至城南,败军打开城门,将梁军放了进来。 “将军,大事不妙,梁军进城了!” 夏侯惇骤然从榻上起身,怒道:“梁军如何能进城!” “白日将军放进城来的正是梁军内应!” “……”夏侯惇想骂,却心累的骂不出来。 颍川形势至此,夏侯惇只好率部逃往颍川东面的定陵。 梁军攻克襄城后,留下数千兵马防守,主力则前往昆阳,与司马懿汇合。 中平十一年三月初,徐泽率军与司马懿在昆阳城会师。 提起昆阳,自然就避不开昆阳之战。 大汉能再延续,关键点便是昆阳之战。 经此一战,原本寂寂无名的光武帝刘秀顿时为海内所知,至此之后刘秀方有中兴的资本。 一百七十余年后,昆阳名城虽仍在,后汉却已分崩离析。攻守之势亦已反转。 曹操从宛城撤回后,方抵达叶县,便惊闻昆阳已落入梁军之手。 “昆阳已有多少梁军?”曹操盯着狼狈的昆阳守将蔡阳道。 “末将不知……”蔡阳伏于地上,战战兢兢道。 “废物!”曹操将蔡阳踹倒,大怒道,“如今我军回师之路已为梁军截断,大军粮草将近,若不能夺回昆阳,则万事皆休!” “主公息怒,为今之计,当速速侦得昆阳虚实,再作计较。”一旁的郭嘉劝道。 “主公,末将率虎豹骑往昆阳走一趟,必定将昆阳虚实探出!”曹纯请战道。 “那便由子和率部前往昆阳,探明梁军虚实!”曹操允了曹纯请战后,又转而怒视蔡阳,“蔡阳弃城而逃,致全军陷入此危局,论律当斩。左右,将蔡阳拿下,斩于叶县东门外,悬首城门!” “魏公恕罪,魏公饶命啊!”蔡阳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一刻钟后,随从向曹操回报,蔡阳首级已经悬挂在叶县东门。 …… 曹纯率着三千虎豹骑往东驰行,不过半日便已至昆阳城下。 “主公,汉军骑兵在城外搦战!” 徐泽行至城楼,便见城外有一支汉军骑兵,正在叫嚣。 “听闻侯将军素有勇力,不如出城与汉军斗上一斗?” 此次南征,以勇力见长的黄忠、马超、庞德等将皆未随军而来,徐泽只好退而求其次,派出了吕布旧将侯成。 侯成跟随司马懿取了昆阳,自觉受到梁王重用。如今得梁王点将,更是自信满满。 “来将通名!”侯成策马出列,以长枪遥指汉军道。 “吾乃魏公麾下偏将军曹文烈,尔何人也!”曹休拍马出列,迎了上去。 “吾乃大梁偏将军侯成,看枪!”侯成一边自报名号,一边以手中长枪向曹休招呼过去。 “侯成?吾只闻吕布帐下有一侯成,却不知梁将中有侯成,哈哈哈。”曹休避过侯成这一枪,亦还了一枪过去。 “无知小儿,找死!”侯成大怒,手中长枪愈疾。 双方你来我往上百回合,竟不分胜负。 曹纯本来就是为了探查昆阳梁军虚实,方才见城楼上有一人身着青色衮袍,便知是梁王亲至。如今见曹休与侯成斗了上百回合,恐其有所损伤,当即下令鸣金。 侯成见一直不能拿下曹休,也不再纠缠,任凭曹休回了本阵。 “兄长何故鸣金,再战上百回合,我必能败之!”曹休意犹未尽抱怨道。 “昆阳城上有梁王在此,若那黄汉升隐于军中,你哪还有性命!” 曹休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如此说来,梁军当不在少数,我等且速回叶县,报与魏公。” 曹纯颔首,向城楼处高声道:“在下曹子和,早闻梁王大名,今日得见,未能全礼,还望梁王恕罪。告辞!” 徐泽望着远去的汉军,不禁笑出声来:“这曹纯倒是有趣,想必这三千骑,便是曹操麾下精锐虎豹骑。不知与我大梁羽林骑相比,孰强孰弱。” 贾诩笑道:“羽林骑乃是择三河、陇右精锐骑士编成,自是不会弱于那虎豹骑的。马仲岳更是青年隽秀,跟随大王数年,想来亦不逊于曹纯。” 徐泽摇了摇头:“羽林骑虽是取自军中精锐,成军后却尚未经战火,胜负仍是两说。” 第64章 为国羽翼 大梁羽林军,乃是立国之后徐泽效仿汉武帝所建。 羽林军分左、右两军,军士皆称羽林郎,入羽林军则授爵第六等官大夫。 羽林左军从国内各军中选拔,皆为勇猛敢战之士,若遇战事,则随君王出征,乃是大梁精锐中的精锐。而羽林右军,则充满了政治意味。 羽林右军皆是由各地世家豪强子弟组成,颇有质子军的意味,但徐泽设此羽林右军,可不仅仅是为了挟制各地世家豪强,更是为了拉拢世家豪强而为他们子弟设置了一条专门的上升通道。 试想,这些世家豪强子弟时时追随君王,受君王思想熏陶,日积月累之下,对徐泽的忠诚度自然就累计起来了。届时,不论是提拔这些人为官,还是放这些人归家,都能令徐泽对各地的掌控力增强。 按照梁国军制,梁王身边的宿卫乃是左、右军各半,如此一来,既能保证右军不会因宿卫君王生出异心,又能让右军感受到信任。 当然,每次大战,羽林右军只有一营人马(梁国军制,千人为一营,万人为一军)有幸随君出征,不像羽林左军那般,都是半军出征的。这既是考虑到左、右军的实际战力,也是考虑到质子们不能伤亡过多,以至于各地世家豪强生乱。 因此,羽林军真正的战力,还得看左军。贾诩所言的羽林骑,也是指的羽林左军。 但有意思的是,此次出征,左军统领是马岱,而右军的营正也不是旁人,乃是马腾幼子马铁。 二人乃是从兄弟,自然不会像底下羽林郎那般互相看不起,以至于生出祸端。 制衡,虽然有时候令人心中不适,却也是必要的。 “仲岳、季固,曹操不日将至,其麾下虎豹骑乃是天下有数的强军,我大梁羽林军能否扬名立万,便看此战了!” “臣,定不负大王所托!!”马岱、马铁齐声道。 正在此时,侯成来到城楼复命。 “臣不负大王所托,已将汉军击退!”侯成颇为自得道,虽然不是自己将汉军击退的,但自己与敌将未分胜负,敌军却已退军,自然便是自己的功劳了! 当此之时,徐泽也并不戳破侯成,言语褒奖后便是各种画饼。 侯成被夸奖的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阵中的…… …… 南阳,叶县。 曹纯、曹休回到叶县,直接向曹操复命去了。 “主公,梁王徐泽已至,昆阳城中当有数万兵马!”曹纯向曹操苦涩道。 “数万兵马!”曹操默然,若昆阳有这般多的兵马,那这归途,便是绝路了。 “主公,以嘉推断,梁王南下之时,河内战局尚未完结,梁王所带兵马定然不会超过三万。我军除却镇守南阳之军,尚有四万兵马。即便不能攻克昆阳,昆阳亦无法拦住我军归途!”郭嘉嬉笑道。 四万汉军对不足三万的梁军,怎么看都有胜算! “除此之外,主公可分部分兵马由鲁阳攻入颍川,若是能破开父城、郏县一线,则阳翟可复。届时,就不是我军为梁军所困,而是梁军孤军深入,为我军所围了!”郭嘉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却道出分外可靠的计策。 “果然在奉孝心中,就没有难事可言!”曹操大笑起来,愁容烟消云散。“曹仁、许褚听令!” “末将在!”曹仁、许褚出列拜道。 “子孝,你领五千步卒,走鲁阳入颍川,断梁军后路!” “末将领命!”曹仁朗声道。 “仲康,你率本部虎卫军护卫子孝,若事不可为,当护子孝全身而退!” “主公放心,有许褚在,定护子孝将军周全!”许褚拍着胸口道。 曹操颔首,以曹仁之将略,许褚之忠勇,哪怕不能建功,亦不会有损兵折将之虞。 “其余众将,随孤拔营,前往昆阳会会梁军!”曹操拔出佩剑,剑指东方,“徐伯润,当年南阳孤为你所俘,今日孤必生俘汝!” …… “曹操这老小子,竟带如此多兵马攻我南阳,就不怕被其他诸侯偷袭吗!”徐泽在城楼上望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汉军,怒骂道。 “以探马估计,曹操所率人马当不下三万!我军不过二万兵马,恐怕只能据城而守了。”贾诩皱眉道。 “军师以兵马数论攻守之势,司马懿不敢恭维!”司马懿望着远处的汉军,幽幽道。 “仲达有话不妨直说!”徐泽瞥了司马懿一眼,这小子如今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感觉。 “臣以为可先行试探汉军战力,汉军虽广,却未必有我大梁军马那般训练有素。当知天下诸国,也唯有大梁军队每日操练。若我军可以一当二,汉军便无兵力优势!”司马懿自信道。 “仲达之言不无道理!”徐泽眼前一亮。 徐泽麾下精锐中最早成营的玄武锐士虽然没有保留多少,但也有一营人马。这可是梁军步卒中的公认的精锐,无论是装备之精良,还是训练之有素,都是梁军步卒之冠。 再加上五千羽林骑,有这六千精锐打头,还真不惧汉军。 要说哪里不足,那便是此战缺乏万人敌的猛将。 可惜不能将关羽调到中原来用,徐泽遗憾得想道,若得关羽冲阵在前,哪里还需要愁那么多。 汉军抵达昆阳城下后,曹操便示意典韦复述自己话语。 “伯润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曹操原本寒暄之语,通过典韦的复述,竟让人生出宣战之感。 “典君,当日孤遣人欲招揽足下,不想却为足下所拒,真乃孤平生憾事也。”徐泽故意装作不知典韦乃是代曹操复述,竟直接与典韦寒暄起来。 曹操直接哑然,典韦也不知所措的看向曹操。 郭嘉突然笑了出来,高声道:“梁王一时之雄,何故如此戏弄我家主公。” “曹孟德亦一世之雄,何故犯我南阳,屠我子民!”徐泽突然肃然道。 “操乃大汉魏公,奉天子遗诏征讨不臣。南阳本为帝乡,却从你这反贼,操屠戮反贼,何罪之有!” 徐泽突然被气乐了:“好你个曹孟德,名为汉臣,实乃汉贼也!” 第65章 僵局 曹操眯着眼睛望向昆阳城,汉贼之名,在徐泽这等反贼口中言出,倒是新鲜。 “陈帝太子之死,想来与你这位大汉魏公脱不了关系吧!”徐泽语出惊人道。“孤在阳翟城中,为你那忠直之臣戏志才收敛尸骸之时,所获不小啊。” 徐泽此言,却是令曹操等人不由一震。 “志才兄终究还是仙逝了……”郭嘉闭上双目,心中涌起一阵哀伤。 曹操更是大怒:“徐伯润,你杀我国士,操必百倍奉还!” “孤可未动戏志才,戏志才不死,我等焉能速取阳翟?”徐泽似笑非笑道,“志才死,阳翟破,此乃孤天数也!” 曹操本欲再作争辩,却闻徐泽又道:“曹孟德啊曹孟德,你当真不愿知晓孤从戏志才处搜得何物吗?” 郭嘉当即截住了徐泽之言道:“梁王何必逞口舌之利,可敢领军与我军斗上一阵?” 徐泽笑眯眯道:“奉孝先生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戏志才为助他曹孟德,阴遣密探毒害陈帝太子。临死之际,戏志才偏又良心不安,于遗书中道出此时始末。曹孟德啊曹孟德,你自诩汉家忠臣,却令陈汉绝嗣,何其歹毒也!” 曹操脸色涨红,戏志才所为乃是其私下所为,并未征得曹操同意。但戏志才作为曹操部属,曹操自然难辞其咎。 郭嘉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如今乃大争之世,老朽婴童身居高位乃取祸之道也。志才所为,不过是尽了臣子本分罢了。” “奉孝你莫非早就知晓此事!”曹操一脸震惊道。 “志才与嘉情同手足,嘉又岂会不知!”郭嘉耸肩道,“主公仁心,有些事情必须做,那便交由我等僚属来做了。” 曹操“噌”的一声抽出佩剑:“徐伯润,还不派人马下城来战!” “怎么个战法?” “自然是兵对兵,将对将,战个痛快!” “嘁,将军对敌,岂可如此儿戏!羽林骑,出城!” 随着徐泽一声令下,马岱领着五千羽林骑鱼贯而出。 曹操见此,当即下令虎豹骑迎上去。 三千虎豹骑对五千羽林骑,虎豹骑再精锐,也无法保证可以稳胜羽林骑。 羽林骑在马岱的带领下,一声唿哨,纷纷取出弓箭,向虎豹骑劈头盖脸洒去。 虎豹骑不甘示弱,在曹纯的带领下,与迎面而来的羽林骑冲撞在一起。 让曹操等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向强悍的虎豹骑竟不敌羽林骑! 在双方交错而过后,虎豹骑折损严重。显然,虎豹骑不论是甲兵还是骑士素质,都败给了羽林骑。 不过想想也是,历史上的虎豹骑乃是官渡之战后才得以组建。如今中原并无良马,要想整一支王牌骑兵,显然是不现实的。 惟有像徐泽这般,自己掌控了养马地,才能养出真正强大的骑兵。 “铛!铛!铛!”曹操心疼不过,连忙下令收兵。 “曹操就这般退缩了?还没将他打痛呢!”徐泽看着后退的汉军,心中不免升起疑问。 贾诩俯身望着城下,笑道:“大王看看城下便知……” 只见城下一片狼藉,战马尸体倒了一地。 徐泽恍然,虎豹骑只是匆匆一战,便受损如此多的战马,由不得曹操不肉疼。 “曹孟德终究太小家子气,这等损失便退缩回去!” “哈哈哈!”众人哄笑。 曹操后撤,倒并没有徐泽君臣说得那般不堪。 汉军朝辞叶县,行军半日至昆阳,又战上一阵,试探梁军实力,眼见夕阳西下,曹操自然不敢再逗留坚城之下。初战失利,惟有扎下营盘,再与梁军计较。 汉军退了七里,方才挑选了一片靠近水源之地扎下营寨。 “奉孝以为该如何破梁军?”曹操望着东方的夜空道。 “梁军财大气粗,骑兵战力远在虎豹骑之上,故主公不如将虎豹骑捏在手中,不再投入接下来的战斗。今日梁军骑兵触动五千余骑,想来便是城中所有骑兵之数。明日,主公不妨以虎卫军相诱,再探出梁军步卒虚实来!” 曹操不禁感叹道:“我与徐伯润相识十余载,见识其由一介反贼摇身一变成为一方诸侯。此子真乃我曹孟德大敌也!” 郭嘉笑道:“梁王之所以有今日成就,乃是因其行事百无禁忌。若主公也能这般,成就自然不会在梁王之下!” “奉孝之言何意?” “弃忠汉虚名,立国建制称王!”郭嘉向曹操拜道。 曹操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若是弃汉称王,如何面对文若?” “文若聪慧之人,又岂会不知汉室气数已尽。” “此事待回陈县后,与文若商议,再做定夺!”曹操止住了郭嘉的后续话语,斩钉截铁道。 “诺!”郭嘉无奈,只好下拜道。 …… 昆阳城。 “曹操已退至七里外扎营,明日一战,各位可有信心?”徐泽环视帐内各将道。“明日汉军定会再探我军虚实,届时便由侯成、宋宪、魏续三将牵制住敌将典韦!” 位列门口处的侯成、宋宪、魏续三将闻言一呆,却别无选择,只能应诺。 翌日,曹操果然令乐进率步卒再度兵临昆阳城下,许褚率虎卫军隐于军中。 但徐泽并不傻,干脆的选择充耳不闻。 曹操见梁军不出,干脆派出上千士卒意图就此潜越过去。 “曹操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呢!”徐泽在城楼上嗤笑道,“传令,乱箭射回去!” 显然,汉军也只是虚张声势,并非真正要潜越。城上的箭雨飘洒而下,潜越的汉军纷纷掏出盾牌,有序的往曹操那边撤去。 局面就此僵住。 梁军兵力不足,只能就此坚守,没有余力将汉军吞下。汉军兵力不足以攻下昆阳坚城,又被昆阳拦住归路,也只能和梁军干耗着。 曹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北路的曹仁身上。 曹仁自接到曹操军令后,便与许褚日夜兼程往鲁阳赶去。叶县与鲁阳并不算远,曹仁行军三日便进入了鲁阳城。鲁阳城守将乃是史涣,是曹操起兵之初便一直跟随的老将,与曹仁亦熟识数年。双方简单的寒暄后,曹仁便完成补给,简单休整后往颍川进发。 第66章 守父城 曹仁临行之前,从史涣处得知了一条重要的情报。 原来梁国安西将军张顾在数日前曾试图攻取鲁阳,甚至一度在内应的呼应下攻入外城。所幸梁将张顾身先士卒却为流矢所中,无法指挥,这才被史涣抓住战机将梁军击退,驱出城外。 梁军攻城失败,主将受伤,只能就此退回颍川。 …… 颍川郡,父城。 父城始建于楚平王六年(公元前523年),乃是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期楚北重镇。天下一统后,父城声名不显。然战国乱世再临,父城又再度凸显了它的重要。 梁军从鲁阳撤军后,剩余八千人马退入了父城。 张顾躺在榻上,高烧尚未退去,至今仍是清醒一阵,昏睡一阵。 当日鲁阳一战,本以为可以一战而下,不想流矢正好命中了张顾胸口。张顾连强撑都做不到,便昏倒在战场。所幸从鲁阳脱战后,经过随行军医的处理,张顾的箭伤处理地差不多了,剩下的并发症只能硬扛。 “嗯……”张顾悠悠醒转,睁开了双眼。 侍立一旁的随从张立急忙将煎好的药递上,服侍张顾喝下。 张立乃是家生子,自幼便跟随张顾。徐泽北上,一行人中便有张立。张顾征战至今,已是名号将军。张立自然也积功不少,却屡屡拒绝升迁,只愿做张顾的亲卫统领。 “可有汉军从南阳而来?”张顾喝完药,出了一身汗,顿觉病情轻了不少。 “探马已经派了出去,至今未得回报。” “大王也未遣人过来?”张顾记得此前清醒之时曾派人将此处情况报与梁王处。 “至今尚未收到。” 张顾扶着额头,虽然病情有些好转,但仍有些昏昏沉沉。当日那一箭,险些让张顾以为自己要去陪伴胡猛、李空了。好在幽都王不收,又将自己送了回来。 “我军退至父城已有多少时日了?” “已有二十三日!” “速扶我上城楼!”张顾沉思了半晌,朝张立吩咐道。 “将军尚未痊愈,若是受风,恐病情加重,还望将军三思!” 张顾朝张立笑道:“无妨,我这伤情谁都清楚。如今大王想必已在昆阳与汉军交战,若我是曹操,定会分兵走鲁阳入颍川,以断我军后路。故父城虽未有敌情,却大意不得!” 张立无奈,只好帮助张顾穿戴好衣甲,这才唤来门口的亲卫将张顾搀扶出去。 暮春之初,清风拂面仍有刺骨之感。 张顾被这清风一吹,不禁寒毛竖起,原本昏沉的头脑却是清明了不少。 官寺到西门城楼不近,有数百步路程,张顾却坚持自己行走。卧榻多日,不走动走动,张顾总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去陪伴胡猛、李空。 张顾刚踏上城楼,往西方眺望,便见梁军探马匆匆往城内赶来。 张立见状,当即下城楼将探马引上城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张顾听完探马的汇报,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看不见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如今既然发现了踪迹,那便唯战而已! …… “将军,梁军探马已发现我军行迹,当真不追上去?”许褚不解的问道。 “仲康莫急,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军数千人马,能将行踪藏匿至今已是不易,被发现了也无妨。梁军攻鲁阳不成,主将受伤,必定退回父城。史公刘(史涣字公刘)言梁军仍有八九千人马,以我军战力,攻城显然无望。 故,你我不如大张旗鼓往父城进发以迷惑梁军探马,再暗中派遣精锐小队越过父城,探查颍川情况,找寻元让将军所在。届时,元让在东,你我在西,两相包夹,当可建功!” 许褚似懂非懂的颔首,便寻了个借口去了前锋。这些军略中的弯弯绕绕,听着就让人头疼,还是让作为主将的曹仁去琢磨吧。 在距离父城约十里的一处山谷,曹仁下达了就地扎营的命令。 曹仁治军严谨,即便是这等临时营地,亦不容马虎。营墙、拒马、鹿角,明哨、暗哨、巡查皆安置妥当,这才放心休息。 由于地形的原因,梁军探马只能远远的观看,不敢靠近探查。 而曹仁扎营的这个谷地,却正好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绕过父城,前往郏县。 今夜无月,星辰亦是黯淡。 半夜三更之时,汉军营寨突然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迅速进入到羊肠小道之中,直到东方将出现鱼肚白,那些身影才消失不见。 天亮之后,汉军再次拔营往父城进发。梁军探马本欲就近探查,却见这支汉军突然派出全部的二十余名探马,隔绝一切探视。 梁军探马无奈,只能一边遣人回父城请求增援,一边与汉军探马互相试探厮杀。 有了己方探马的遮护,曹仁便加快了行军的步伐,直到离父城五里处才又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地形再次扎营。 梁军探马见状,也不再与汉军探马纠缠,收队回父城而去。 父城城楼上,张顾竟已差人将起居之处搬迁至此。 但出乎张顾意料的是,等待了一日,汉军竟未对父城发起进攻,反而又在五里外扎下营寨。 “汉军应不会多于万人,主将曹仁乃是曹操从弟,素以治军严整着称,想必不会轻易发起进攻。但如此一来,反而优势在我。汉军顿兵荒野,粮草难以维系,时日一久,必定生乱。如此一来,曹仁必定是有所仪仗!” 张顾看着舆图念念有词,曹仁大军的行止令人迷惑,令张顾不能不反复琢磨。 张顾有点怀念只需要跟着梁王冲锋陷阵的日子,不需要想那么多,怀着一腔热血冲往敌军冲锋就是了。哪像如今这般,虽统领一军,却整日战战兢兢,唯恐全军覆没。 想起梁王,张顾突然想到了当日梁王的一句话:当无计可施之时,换位思考,或许则一切将水到渠成! 张顾想了想,便带入到曹仁的位置,思索自己会如何行事。 倘若自己是曹仁…… 第67章 围点打援 “汉军发兵来攻父城,显然是因为大王将汉军堵在了昆阳之外。但曹仁偏偏并不急于攻破父城,定然是有所图才对。双方兵力相差无几,但也正是因为相差无几,曹仁之举动便现出了异常!” “曹仁兵少,不愿部属多有损伤。如此一来,曹仁的等待便也顺理成章了!” 张顾终于想通了曹仁为何如此举动了。曹仁所率汉军攻取父城力有未逮,但若是能与颍川夏侯惇取得联络,两相夹击,则父城自破。 “好险!” 张顾冒出一身冷汗,这也就是如今身上负伤,才会反复琢磨。若是平日,哪里会去管那么多! 既然想通了这一点,张顾当即写下一封简短书信交给张立,令其派人送到昆阳;同时还差人发公文至已占领的颍川各县,提醒各县小心戒备汉军。 “子瞻长进不小啊!”徐泽收到张顾的书信后,向左右出示道。 “曹操果然分兵走鲁阳、父城通道!”贾诩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如此一来,我军后方确实要花些心思清理一番!”徐泽摸着下巴的短髭道。 “大王属意何人行此事?”贾诩笑眯眯地看着司马懿道。 “仲达!” 司马懿眼角一跳,果然点了自己! “臣在!” “与你三营羽林骑人马,肃清我军后方!”徐泽解下随身携带的佩剑交到司马懿手上,“若有阻拦,以此剑斩之!” “臣领命!”司马懿肃然拜道。 一刻钟后,昆阳东门洞开,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鱼贯而出,往阳翟方向而去。 …… 曹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夏侯惇连番败绩之后,此时所在的位置是定陵,而非长社。 曹仁派出去的千人分成多路打探,却始终无法打探到夏侯惇的位置。 若无夏侯惇在东面,仅凭曹仁那点人马,想要攻下父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然,曹仁派出的千人也是有聪明人的。既然找不到夏侯将军所在,那将父城的兵马调离,也是一样的效果! 想出这一计策的乃是吕虔。 吕虔字子恪,任城人,因有勇有谋被曹操派来担任曹仁副将。曹仁考虑到潜入梁军后方的艰难,便与吕虔商量,由吕虔率千人去完成潜入梁军后方,联络上夏侯惇的任务。 吕虔一开始将千人分出二十队,以撒网的方式向四周打探。梁军攻下阳城、阳翟、颍阳等县后,尚未正式纳入管理,给了吕虔行事极大的方便。 但可惜的是,打探了数日,搜寻范围由父城县进入郏县,却并无夏侯惇兵败至何处的消息。 吕虔无奈,只能将人马重新召集起来,打出旗号,装作要攻打阳翟的模样,希望能够将父城的梁军钓出来。 如此直的鱼钩,张顾自然不会上钩。 但阳翟、颍阳、阳城等县留守的校尉却信了。 除了郡治阳翟之外,各县皆只留下一营兵马。按照梁国制度,一县有难,周边县邑皆有援护之责。因此,即便只有一营兵马,阳翟周围的阳城、轮氏、颍阳各县还是派出了半营兵马前去救援阳翟。 各县与阳翟的距离不一,援兵陆陆续续的往阳翟而来,这就给了在阳翟附近窥视的汉军机会。 围点打援,自古以来便是蚕食对手的绝妙法门。 颍阳距离阳翟最近,带队的军司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围点打援的主角之一,被打的那个。 战斗甚至都不需要详细赘述,颍阳援军匆匆驰援阳翟,在阳翟城外四十里的一处密林中被汉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汉军本就有人数优势,又以逸待劳,设下埋伏,轻轻松松就将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吃下。 颍阳援军不但成了第一个吃下的援军,俘虏更是为吕虔提供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夏侯惇并不在长社,而在定陵! 吕虔看着舆图上定陵的位置,直接沉默了。 曹仁想要让夏侯惇夹击父城,但以定陵的位置,还不如让夏侯惇夹击昆阳。 突然,吕虔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若是曹仁、夏侯惇能够与魏公皆夹击昆阳,岂不是能够逆转整个颍川战局? 思及于此,吕虔将此计策匆匆写下,派出信使送往曹仁处,自己则继续留在阳翟附近。 只要动静够大,不信钓不起大鱼! 吕虔并不知道,此时,有一条足以让自己胀破肚皮的海大鱼正从昆阳而来。 司马懿率领羽林骑,一路往阳翟而去,在抵达阳翟附近之时,自然也引起了吕虔的注意。 “精锐骑兵!”吕虔眼角直跳,前一日刚刚灭掉了从阳城而来的援军,正意犹未尽,不想就招惹来了这等庞然大物。 但埋伏已经就绪,想收手已然来不及了。 “止!”司马懿在进入密林的那一瞬下达了停止行军的命令,“此林飞鸟盘旋不落,显然有埋伏”。 兵法云,逢林莫入,不是没有道理的。 “参军,莫非这便是潜入我军后方的蛇鼠之辈?” “正是!徐校尉,你率本营兵马绕道至阳翟城,探明情况。陈校尉,你率本营兵马绕至这片林子后方,就位之后以鸣镝联络,同时点火!本参军就不信不能将这些蛇鼠烧出来!”司马懿阴恻恻道。 吕虔藏身于一片灌木丛后,却见林外梁军一直不曾现身,心中不安之感愈加严重。 也不知晓过去了多久,突然从南北两面陆续传出鸣镝之声。随后,便见树林南北两面同时火起。 “糟糕,梁军这是要将我等活活烧死在林中!”吕虔心中暗道不妙。 “全军听令,分散突围!”吕虔无奈,只好下令分散向四方突围。 “蛇鼠出窝了!”司马懿见火起之后,林中出现无数身影,向身旁的校尉笑道。 校尉见林内出现敌踪,自然不敢怠慢,示意众人散开。 阳翟晴了许久,树林一点就着,迅速向深处燃去。 吕虔带着几名亲卫匆匆往东而去,不敢逗留片刻,也不忍回头。 树林已经沦为一片火海,林外又有梁军精锐在外等候,众人的下场无须言说。 第68章 南阳之难 阳翟城外四十里处的大火足足燃烧了三日,直到三日后迎来了一场暴雨,大火才完全熄灭。 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经此大火,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甚至经过一番开垦,此地或许能成为一片良田。 吕虔终究没能躲过被俘虏的命运。 虽然逃过了火海,但两条腿又岂能跑得过战马,吕虔逃至颍水时,还是被羽林骑追上,沦为了阶下囚。 被押送至司马懿马前时,吕虔披头散发,满脸炭黑,身上衣衫亦是破烂不堪,仿佛一名囚禁了数年之久的死囚。 “吕子恪,久闻大名,不想足下竟如此狼狈。”司马懿笑道。 “士可杀,不可辱!吕虔并无多言,惟求一死!”吕虔倒是硬气。 “何至于此,我家大王唯才是举,以吕子恪之才干,公卿之位当不在话下!”司马懿虽然知晓此人是不可能投降的,却仍旧忍不住劝降道。 “参军,此人杀我上千同袍,岂能容他投降!”一旁的校尉不满道。 司马懿冷冷瞥了校尉一眼:“我乃大王任命主将,有君王之剑在手,校尉莫非是想以身试剑?” 校尉冷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噤声不语。 “哈哈哈哈,司马子,你莫非以为这般做戏便可令我投降?一群乱臣贼子,岂能懂我汉臣之节!”吕虔本就披头散发,此时狂笑起来,更具癫狂之状。 “汉臣?不知道你所谓汉臣是哪家的汉臣,陈汉还是晋汉?又或者是蜀汉、楚汉、代汉?”司马懿讥笑道,“昔日大汉天下沦为战国乱世,偏偏汉室宗亲只知谋取私利,汉土之内竟有五汉,其中一家妄称天子还为臣子所弑。若是汉高复生,不知会作何感想。” 吕虔语塞,干脆不再言语。陈汉内部就已是一笔烂账了,这天下各汉更是让人目不暇接,与司马懿就此辩驳,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司马懿见吕虔不再言语,也不在意,只是令左右将吕虔收押,便率军往阳翟而去。 紧闭城门的阳翟,见到羽林骑的装束,便非常干脆地打开了城门。羽林骑那后背的雉鸡翎,要想仿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司马懿与守城的校尉简单了解了情况后,便将城外战况告知了校尉,此战的俘虏也一并押入了城内的牢狱之中。 办完这些,司马懿便率军匆匆离去。 洛阳将有粮草运输至颍川前线,司马懿收到昆阳来信,负责将这批粮草安全运送至昆阳城。 轘辕关前,司马懿等待了二日,终于等来了负责运输粮草的李平。 “正方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仲达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二人寒暄过后,便开始结伴南下。 “南方战况如何了?想不到大王竟派出三千羽林骑与仲达,君恩之厚,令我都有些嫉妒了,哈哈哈。”李平望着司马懿身后的羽林骑,言语虽充满了调侃,却也毫不遮掩的将自己的羡慕之意表露出来。 司马懿在军中亦有些时日,自然也知晓羽林骑在梁军中的地位,但却淡淡言道:“蒙大王信重,司马懿也是受宠若惊,惟有兢兢业业以报王事。前番有汉军宵小潜入,骚扰后方,已为羽林骑所破。此行,想来当无大碍!” “但愿如此,这批粮草若可安然运输至昆阳,则必能将曹操困死于南阳。居洛阳之时,我便听闻征南将军黄公覆已率蓝田新军二万出武关,想来当可复南阳全境!”李平家在南阳,对南阳战事一向颇为关注。当初听闻黄盖率军支援南阳,李平甚至还递请过请战书,可惜被拒绝了。 “若是征南将军出现于曹操后方,两面包夹,必能将曹操困死于宛颍之间!”司马懿闻言也振奋不已,河内已然归梁,梁国越是强盛,则司马家也将水涨船高。 二人言语间充满了乐观,却不知南阳的状况,远没有二人想象的那般理想。 黄盖自从跟随徐泽入武关之后,已有数年未踏足南阳。 当年入武关之时,南阳在徐泽的经营下,虽不是什么王道乐土,却也在乱世中免遭战火,家家安居乐业。徐泽虽对世家豪强苛以重税,对于庶民却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故而,整个南阳也算是百姓富足,家家欢颜。 可如今,映入黄盖眼帘的,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和长满荒草的稻田。 丹水县令向黄盖道出了此等惨状的缘由。 曹操攻入南阳之时,王序为了守住宛城,抽调了各县的兵丁。而这,也造成了南阳南部各县防守的空虚。汉水南岸的楚国从商贾口中得知了南阳战况,楚王刘表在荆州世家的怂恿下,悍然发兵越过汉水,侵占了南阳西南诸县。 曹操退兵后,为了守住侵占的各县,楚国继续增兵,又将东南各县也一同占了过去。 如今梁国在南阳,只剩下昔日隶属于汉兴郡的数县及武关至宛县沿途的这几个县邑了。甚至这几个县邑,也不断遭受楚军的掠夺,百姓苦不堪言,纷纷弃家,要么逃入关中,要么逃到宛城或者西城。 “王镇南那边是什么情况?”黄盖沉声道。按理说但凡王序那边有所作为,南阳也不至于沦落至这般境地。 “镇南将军如今在新野与楚军交战,楚军此次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要将本属于荆州的南阳郡重新纳入怀中,竟发兵八万北来,南阳兵力不足,镇南将军只能勉力维持战线,无法兼顾那些骚扰地方的小股楚军。” “取舆图来!”黄盖皱眉道。 如今南阳形势错综复杂,自己只有两万兵马,即便投入到新野,兵力也比不过楚军。若是匆匆南下救援,不但解决不了南阳的问题,还会刺激楚军增兵。届时,南阳的一切都将毁于战火。 为将者,上不能为君王解忧,下不能为百姓济困,则枉称武。 楚军由邓县渡河北上,遍布各县。若想解决南阳困局,唯有击敌要害。黄盖盯着舆图,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邓县。 第69章 楚材 邓县地处汉水北岸,与襄阳只有一水之隔。自从徐泽崛起之后,本属于荆州刺史部的南阳郡就此与荆州分离开来。这种现状让身为荆州之主的刘表一直耿耿于怀。 董卓之乱时,长沙太守孙坚北上讨伐董卓,杀荆州刺史王睿。董卓为了拉拢宗室与士人,遂拜“八俊”之一的名士刘表为荆州牧。 (注:张璠《汉纪》则称刘表为“八顾”之一;《后汉书》亦载刘表与同郡张俭等号为“八顾”,又指与张俭、岑晊、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等称为“八及”;《汉末名士录》称为“八友”之一) 刘表单骑入荆州之后,拉拢蔡、黄、蒯等荆州大族,又屠荆州宗贼五十余家,遂跨蹈汉南,将荆州军政大权牢牢捏在手中。 初平四年,汉帝与中枢大臣遇难。后一年,卫将军徐泽率先立侯国,一时之间,天下诸侯纷纷响应。当时刘表甚至还想过自立为帝,承继大统。毕竟与自己一向不对付的益州牧刘焉似乎也在蠢蠢欲动,有称帝的打算。 奈何陈王刘宠早已自立为帝,自己这前汉的宗室在大义上又岂能争得过身为后汉明帝玄孙的刘宠。甚至心腹蒯良、蒯越兄弟,大将蔡瑁、黄祖也反对自己称帝。无奈之下,刘表只能退而求其次,自立为王,建国号楚。 楚国建立后,刘表东拒吴王孙坚,西退蜀王刘焉,南击越王士燮。这种形势下,即便是再想收回南阳,刘表也力有未逮,只能隔着汉水望南阳兴叹。 梁国太师陈同逝世后,刘表也曾打过南阳的主意,结果刚刚踏上南阳的土地,便遭遇到了王序的埋伏,铩羽而归。 自此之后,刘表只能坐观天下风云变幻,与邻国小打小闹的同时静待时机。 皇天不负有心人,初平十年,刘表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这一年,梁国明击陈汉,却暗袭河内,意图将温国吞入腹中。陈汉魏公曹操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良机,也来了一手明击洛阳,暗渡颍川,直接袭入南阳境内。 梁楚两国以通商为名,互相派了不少细作。相比于梁国情报传递的路途遥远,楚国迅速便接收到了这一讯息。 消息传到襄阳后,楚王刘表大喜,当即召集了心腹重臣蒯良、蒯越、蔡瑁、刘磐等人。 “细作传来急报,曹孟德率军五万攻入南阳,已破重镇叶县,正往宛城而去!鹬蚌相争,这便是我楚汉之良机!”刘表振奋地向群臣言道。 “梁国在南阳仅有三万余众,虽皆为善战精锐,却仅堪守住核心重镇,退敌无力。当此之时,南阳南部诸县定然空虚。天授不予,反受其咎。请大王发兵渡汉,复我南阳!”蒯柔向刘表拜道。 “请大王发兵渡汉,复我南阳!!!”殿中群臣皆下拜附和。 刘表昂然起身,朗声道:“传令各郡征募兵士,聚集襄阳!孤当发兵十万,使南阳归楚!” 随着楚王诏令下达,各地纷纷输送兵士至襄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襄阳便已汇聚了六万荆楚勇士。为了便于管理,负责此次北伐的大将军蔡瑁将这六万兵士分为六军,以郡名命名。 徐泽的同乡兼同窗邢胜,便是在此时加入了楚军北征的行列,甚至因武艺冠绝零陵军,被拜为偏将军,还得了一个“零陵上将”的诨号。 楚军渡河后,以绝对的兵力优势逼降邓县。邓县既降,楚军的粮草、辎重皆通过水运存放至邓县。 凭借着兵力上的优势,楚军兵分六路,横扫南阳南部诸县。 南部各县的梁国官吏,有的人选择了往宛城、丹水逃窜,亦有冠军、筑阳两县县令选择了殉国,死战至最后一刻。 初平十一年二月,曹操从宛城撤围,退往颍川,只保留了南阳东北部数县。 南阳梁军在曹操的猛攻之下,虽守住了宛城,却伤亡惨重,无力收复各县。 面对这般情形,蔡瑁在随军军师蒯越的建议下,兵分三路。左路的桂阳、武陵两军攻取南阳东南诸县;右路则交由长沙、零陵两军收服;蔡瑁则率领最为精锐的南郡、江夏两军向宛城出发! 以荆南四郡为名的汉军,不论是战力,还是军纪,皆差得离谱,劫掠乡里这般毫无下限的勾当,便是这四郡兵马所为! 邢胜年少之时,乃是有名的恶少年,做起劫掠之事毫无心理负担。 “将军,梁国从武关增兵,我等当真不后撤吗?”一旁的亲卫问道。 “怕个甚,我就不信会如此巧合!”邢胜满脸不在乎道,“更何况,长沙、零陵两军合计仍有万余人马,以梁军援兵那点人马,我军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不得不说,到底是跟随着范夫子学过兵法的,邢胜非常清楚梁军的弱点,那就是兵少。 南阳梁军兵少,所以只能被动防守。援军兵少,因此不敢打硬仗。 但是,初次征战的邢胜却忽视了一点。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邢胜带着零陵军万人行军至酂、阴两县交汇处时,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记得此地山林鸟雀众多,今日何故寂静至此!” 零陵军中自然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反而远方飞来一支箭矢,险些命中邢胜的心口。还好邢胜眼疾手快,避了过去。 “敌袭!”邢胜朝着己方大军吼道,“列阵据地!” 然而,邢胜想象中四面起身的梁军并不存在,迎接楚军的乃是劈天盖地的箭矢。 虽然楚军也迅速结阵,以盾牌遮护,却仍旧有不少兵士中箭身亡。 即便如此,邢胜依旧没有看到敌军的身影,这才是最可怕的! 箭雨过了一阵,便消失不见了。 邢胜无奈,只好继续进军,结果没有行多久,又遭遇了梁军的袭击。 如此往复三次,邢胜终于恼了。 “梁军贼子,藏头露尾算什么汉子,有种就出来较量。我乃零陵上将邢道荣,可敢与我一战!” 第70章 劫粮 三轮箭雨之后,零陵军士卒伤亡不小,还保持战力的只剩四千余人。 邢胜不喊还好,经他这么一喊,却见四周山林竟冒出了无数的梁军! “零陵上将?我道是哪个狂悖之徒,原来是你小子!”熟悉的声音从梁军方向传来。 邢胜定睛一看,果然是熟人! “公覆师兄!”邢胜脸色一变,梁军将校众多,偏偏遇到的竟是黄公覆。 “道荣师弟好歹也是范师弟子,竟作出劫掠百姓之事!”黄盖冷着脸冷哼道。 “此……乃是蔡大将军之令,我不过小小偏将,岂敢不从……”邢胜苦着脸道。 “大王向来最恨你这等残民之贼,废话少数,速速前来受死!”黄盖抽出佩刀,朝邢胜一指。 邢胜握紧手中长枪,身体微微颤抖,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所致。 “既然公覆师兄如此不顾同窗之谊,那师弟也只好得罪了!要想活命的,随我上!”邢胜一声大喝,率先舞枪迎向黄忠。 邢胜身后的将士见状,也各自呼喊着冲向梁军。 “倒还有些胆色!”黄盖却身形未动,只是不断地朝身旁的旗官下令,梁军将士见旗官挥舞着旗帜发号施令,纷纷依令而行。 邢胜本以为黄盖会与自己斗将,如此一来凭借自己不俗的武艺,或许还能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可惜,黄盖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邢胜一枪将身前的梁卒刺倒在地,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当年自己与徐泽关系并不好,徐泽北上自己还对着跟随徐泽的刘宇、胡猛等人好一番冷嘲热讽。然而,如今那些跟随徐泽的同门,近的如黄盖已经是征南将军,王序也已拜镇南将军数年,甚至当年那个牙尖口利的刘宇已经是梁国相了。 反观自己,不过是一偏将军而已。 选择错了,再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 说不懊悔是不可能的,早知徐泽能成为梁王,自己就该与徐泽友善相处。要知道,范夫子门下众人,论武艺,胡猛第一,黄盖第二,第三便是自己了!如此一来,自己怎么也能混一个梁国名号将军…… “咻!”一支冷箭飞来,扎在了邢胜左肩,打断了邢胜的思绪。 邢胜错愕的看向冷静飞来的方向,却见黄盖仍旧保持挽弓的姿势,正准备抽出下一支箭矢。 邢胜大脑“轰”的一声,求生欲填满了他的全身。邢胜抬腿将身前的梁卒踹倒,并顺势借力,避入军中。 眼见邢胜的身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黄盖放下了手中的雕弓。 “老夫身为一军主帅,又岂会为逞一时意气,而失了主帅之责!”黄盖摇摇头,将目光转向战场的其他地方。 楚军节节败退,根本敌不过梁军,战事逐渐呈一边倒。 邢胜此时已在亲卫的照护下取出了左肩的箭矢,并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将军,梁军人多势众,弟兄们实在是扛不住了!”前线的一位校尉匆匆前来,显然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邢胜起身望着战场四周,楚军不断地被压缩,已经处于全军崩溃的边缘。 “传令,各部自行突围,能否逃出生天就靠各自的运气了!”邢胜倒也果决,当即下达了分兵突围的决定。 也不知到底是楚军坚持不住还是因为邢胜的军令,半刻钟后,战场上的楚军突然放弃了维持战线,顿时作年兽散。 邢胜下令将大纛砍倒,便带着数名亲卫看好方向往南阳西南跑去。 黄盖见楚军溃散,也不去追逐,只是留下一些士卒打扫战场,便往邓县方向继续行去。 当务之急,乃是击楚军要害,将南阳局势扭转过来。 击溃邢胜零陵军,只不过是恰好遇上,顺手为之罢了。 …… 颍川,昆阳城外,汉军大营。 曹操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如今军中能用粮草已越来越少,再拖延二三月,都不需要梁军动手,汉军便将自行溃败散。 “主公,探马发现梁军粮队!”曹纯欣喜地冲进了营帐,向曹操报喜道。 “梁军粮队?现于何处!”曹操闻言也是大喜,不说将这批粮草劫回来,哪怕一把火烧掉,让昆阳梁军陷入和自己一般缺粮的境地。此战形势,也将逆转过来。 曹纯扑到舆图上,指向襄城与昆阳之间的空白地带道:“便是此处!粮队行军缓慢,一日只能行二十里,要想运进昆阳城,仍须五日。” “那便是百里之外,如今有多少兵马护送?” “二千步卒,三千羽林骑!”曹纯非常肯定道,“探马从襄城开始便发现了粮队踪迹,遂一路跟随。这批粮草护送兵马如此之多,甚至动用羽林军,想必所运粮草不在少数!” “来人,请奉孝过来议事!”曹操朝随从吩咐道。 郭嘉得知曹操相召,匆匆赶了过来。 汉军被梁军拦阻于昆阳已有半个月,军中所携酒水早已耗尽。多日不能饮酒,这位汉军军师异常烦躁。 “主公!”郭嘉向曹操拜道,“子和将军此番回来,莫非已有所获?” “正是,子和发现梁军粮队,正从襄城方向而来,有百里之遥。” 一听到粮队,郭嘉便忍不住舔舐嘴唇。梁军粮队中,想必酒水也有不少吧,听闻梁军甚至用至烈之酒清洗伤员伤口,当真是暴殄天物! “奉孝觉得,这支粮队是否是梁军陷阱?”曹操终究忍不住问道。 “是,亦不是!”郭嘉摇头晃脑道。 “奉孝此言何意?”曹操与曹纯对视,见曹纯也是一片茫然。 “此粮队是真的粮队,却也是一个陷阱!”郭嘉笑道。 郭嘉这么一说,曹操、曹纯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昆阳城内粮草想来也不剩多少,所以这支粮队运输的,必定是真正的粮秣。但是,这么重要的粮队竟被汉军探马发现了,那么这其中,必然是存在陷阱! “奉孝可有良策?” “原本是没有的,但想到粮队之中必定有梁国特产之烈酒,主意也就有了!” 听到郭嘉已有主意,曹操愁容顿时消去:“奉孝有何良策,还请速速道来!” “主公莫急!”郭嘉将手臂从曹操手中挣脱出来,“只需主公虚张声势,掩护劫粮队伍北去便可!” 曹操了然,这样的操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既如此,虎豹骑自然是要一同前去的。不如再加上虎卫军!兵贵精而不贵多,有这两支精锐在侧,主公此行必定马到功成!”曹纯在一旁提议道。 “善,子和速去点兵!一个时辰后便动身!” 第72章 大黄参连弩 “主公,梁军运粮队似乎已发觉我军,如今正在构建防御工事!” 曹操面无表情的听着探马的回报,内心却在暗叹。梁军护粮队伍中有三千羽林骑,发现己方是迟早的事。此行说是劫粮,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硬仗。 “虎卫军,列阵前进!虎豹骑,绕后寻找敌军破绽!”曹操果断下达了战斗的命令。 “主公,地方亦有三千羽林骑,如此布置会不会过于冒险?”曹纯迟疑道。 “前番正面对决,羽林骑不论是骑士武技还是战马品质,皆在虎豹骑之上。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虎豹骑隐于战场之侧,发挥轻骑优势,击敌侧翼甚至背部!虎卫军有典韦在此,孤之安危毋须担忧!” “子和放心,有我典韦在主公身旁,定护得主公周全!”典韦手持两柄精铁打造的短戟,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曹纯想想也是,典韦乃是万人敌,虎卫军亦是百战精锐,即便无法破敌,亦毋须担忧魏公安危。 “典将军保重!主公,末将去也!虎豹骑听令,随我破敌!”曹纯一甩缰绳,策马离开了此地。 “子和,此战胜负,全靠你了!”曹操望着远去的虎豹骑,喃喃道。 “主公,请登战车!”典韦在一旁道。 曹操从马背上跃下,登上了用于指挥的战车。 战车上插着大纛,由驷马拉动,辅助指挥的旗手亦立于车上。 “咚咚!咚咚!……”鼓声响起,虎卫军开始迈着齐整的步伐向梁军行去。 “踏!踏!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听便知这是百战精锐。 林外传来的战鼓声和脚步声,向梁军昭示着汉军的到来。 “鱼上钩了!”司马懿向一旁的李严笑道,却见不知内情的李严一脸错愕。 李严尚是首次上战场,虽并未慌乱,多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由于早就料到汉军会来断粮,司马懿提前作了不少布置。梁军因为运输粮草的缘故,携带了大批的车辆。在司马懿的指挥下,民夫将一些车上的辎重搬运下来,插上带垛口的护板,竟围车成城,构建出了足堪使用的防御工事。 运粮队伍当中,亦装载运输了大批的军械,光是大黄弩,便足足有五百具,这才是徐泽敢于放汉军围攻运粮队伍的真正的倚仗。 大黄弩,又名黄肩弩、大黄参连弩,乃是十石劲弩,非雄壮之士无法拉开,射程可达百五十步,可连发三矢,乃是真正的军国利器! 由于大黄弩乃是十石弩,一般的士卒根本无法拉开机扩,徐泽专门将能够熟练操作大黄弩地羽林郎单独编为一营,唤作黄肩营,如今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在汉军踏步向前的过程中,梁军已经将五百具大黄弩下发至黄肩营羽林郎手中,分发到大黄弩的羽林郎激动地接过,轻抚着弩身,仿佛手上捧着的不是杀伐利器,而是心上人的秀发。 “上弦!”各部将校无情地唤醒了黄肩营羽林郎,下达了上弦的指令。 只见黄肩营的羽林郎将大黄弩放置在地上,脚踏弩身,取出杞弦铁钩(一种上弦器)挂住弦,借助腰部和腿部的力量将弦挂上。 这个过程,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非常的费劲。毕竟十石劲弩,可不是说笑的。 “迎敌!”五息之后,所有大黄弩上弦完毕,架在垛口,瞄向远处的汉军。 “百步过后再行射击!”为了保证命中,黄肩营被勒令将汉军放进来打。 汉军进入二百步后,开始变得谨慎起来,前面两排虎卫皆手持方盾,结阵而来。 汉军的盾阵显然不是一般的熟练,行走过程中亦不见破绽,明显是操练多时。 “好个盾阵!”司马懿冷哼道,如此一来,大黄弩的战果必将大打折扣。“看样子汉军亦是早有准备。” “大黄弩十石之力,破那盾阵岂不是易如穿缟!”李严不解道。 “气力若是都用在了穿盾上,哪还有余力杀敌!”司马懿冷笑,“正方还真是没上过战场啊”。 李严有些羞赧,朝司马懿拱手道:“却是让仲达笑话了。” “放!”司马懿顾不得答复李严,见汉军已达百步,当即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弩矢如同久在樊笼之中的鸟雀,欢呼雀跃着向汉军奔去。 “嘭!嘭嘭嘭嘭!”弩矢狠狠地撞入盾阵当中。包铁的盾牌还好,只是令盾手如遭重击。更多手持木盾的盾手就没那么好运了。弩矢直接撕碎了盾牌,连人带盾钉在一起。而那些因盾手倒地失去遮住的士卒,更是被弩矢连穿数人,直至弩矢力尽! 由于大黄弩三连发的特性,第一阵箭雨过后,不到三息时间,黄肩营羽林郎便上好了箭矢,发起了又一轮的齐射;三息之后,又发起了第三轮齐射。 三轮过后,虎卫军伤亡惨重,阵亡二百余人,伤者亦有五百余。 这般战果,直接将行军中的虎卫军震慑住了。 曹操在梁军第一轮齐射时便发觉不妙,寻常的蹶张弩绝对不可能有这般力道,而紧随其后间隔极短的两轮齐射,令曹操想到了那如今只有史书上有记载的前汉军国利器,大黄参连弩!此弩一次上弦,便可连发三次(一次只能上一发弩矢),与梁军的齐射节奏极为相像。 眼见梁军已经在进行第二轮的上弦,曹操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如今汉军离梁军百步之遥,凭借这点兵力冲过去,恐怕尚未接敌便已死伤殆尽。 大黄参连弩的射程在百五十步,如今唯一的活路,便是撤军! “后队变前队,撤退!!!”曹操撕心裂肺地喊道。 “放!”随着又一轮上弦完毕,五百支箭矢再次破风而来。 直到再次伤亡数百人,虎卫军这才意识到对面弩矢的威力,身体开始执行曹操的军令。 五息过后,黄肩营再次上好箭矢。又五息,齐射再来。 典韦将曹操背负在背后,脚下生风一般逃离战场,身边皆是逃窜的虎卫军士卒。 曹操不需要回头,便能想象虎卫军的伤亡。 李严望着汉军逃窜的背影,被这大黄弩的威力惊呆了。 黄肩营不过千人,半数上弦半数发弩,仅仅六轮齐射,便已令对面的三千汉军仓皇逃离战场。 大黄参连弩之威,恐怖如斯! 第74章 两面包夹 邓城内,反抗的楚军士卒皆已被梁军肃 清,青色梁旗飘扬在城头。 “如此重镇竟用此废物,怪不得防备如此松懈。”黄盖看着被捆绑起来的蔡中笑道。 (注:蔡中、蔡和乃是《三国演义》虚构人物,不见于正史。) 邓城粮草囤积之重镇,竟连岗哨都安排的异常敷衍。梁军先登爬上城头竟未遇到巡哨,城门的守军也无人值守,梁军因此轻易攻入城内。 而梁军攻城的消息传来,蔡中的第一反应不是组织士卒与梁军死战,反而是怀疑来报信的士卒,与这名倒霉的士卒舌战起来。直到梁军攻到县寺,将蔡中捆绑起来,蔡中才终于接受邓城为梁军攻陷的事实。 “黄公覆,你休要猖狂,待我大兄领兵来此,尔等皆化为齑粉!”蔡中虽然没有什么将才,口才倒是尚可,怒骂起来气势十足,仿佛不是阶下囚,而是来劝降的使者一般。 黄盖却并不气恼,笑呵呵地道:“蔡将军勿恼,待焚尽邓城粮草,本将自会将邓城归还于你。” 蔡中闻言,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邓城粮草焚尽,他这守将的下场可想而知。 “将军,邓城内外粮仓皆已点上!”骁骑将军梁兴策马赶来向黄盖报讯。 梁兴自从投了梁国之后,便一直低调行事。徐泽见梁兴如此,便拜其为骁骑将军,在蓝田训练骑兵。此番南下救援南阳,梁兴也被编入到了军中。 黄盖颔首道:“可曾殃及民房?我等限于局势不能于此时收回邓县,却也不能行残民之事!” “有几处民房因地处下风被殃及,已有军中护民官前去善后。” “善!” 梁军军纪森严,对于残民虐民之举向来不姑息。为了保证军纪的执行,各营皆设有军法官和护民官,前者掌军法,监督军纪的执行;后者则是协调军民关系专门设置。 在这个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年代,梁军便仿佛莲出淤泥一般,独立于世。陈汉占领了南阳郡鲁阳、叶县等地,时不时便会有民间奋起反抗;楚军占据的酂县、阴县亦是如此。可唯独梁军占据的阳翟、阳城等县,不但庶民未曾反抗,甚至世家豪强亦不敢擅动。这一切看似奇迹,实则只是四个字:民心向背,如此而已。 世家豪强自有生存之道,一般而言,如果没有庶民率先发起反抗,世家豪强是不会轻易冲锋在前的。徐泽早在建军之初,便严禁劫掠、屠戮民间,便是打着收拢民心的主意。 拂晓之后,邓城内外的楚军粮仓皆已烧成一片白地,只留下满地的黑灰。 黄盖看着被捆绑着跪在城门口的蔡中,大笑道:“老夫去也,望蔡将军步步高升,你我能再有对敌之日!” 言罢,黄盖心满意足地领着梁军离去,只留下蔡中在风中凌乱。 一个时辰之后,楚将王威率水师赶至邓城,却见蔡中领着一群白衣赤首的士卒迎了上来。 “子肃(王威字,作者杜撰)何来迟也!”蔡中嚎啕大哭道。 “蔡将军,汝等怎如此狼狈?”王威不解地看着蔡中,“昨夜大火可是有梁军偷袭?” 蔡中恨恨道:“梁军黄盖夜袭邓城,我虽力战梁军,却不敌被俘。黄盖焚尽城内外粮仓,收缴我等甲兵,便扬长而去也!” 王威素知蔡中为人,又岂会不知其所言不实:“邓城粮草皆失,大将一旦断粮,则南阳战事皆休矣!左右,拿下蔡中!” “我从兄乃是大将军,你安敢如此欺我!”蔡中怒骂道。 “失陷粮草乃是大罪,蔡将军还是留着力气向大王分辩吧!本将受王诏前来彻查此事,蔡将军莫非想抗王命不成!”王威跟随楚王刘表多年,深受刘表信任,与大将军蔡瑁亦交好,自然不怕蔡中威胁。 蔡中颓然地坐倒在地,任凭甲士将其押解上城。 “甘将军,邓城便交给足下了!”王威向一直冷眼旁观的甘宁拜道。 “王将军请便,邓城在我甘宁手中,定不会再让梁军贼子轻易夺去!”甘宁一边说话一边看向蔡中。 蔡中听到甘宁话语,脸色涨红,却并未言语。 “半日后,将会有粮草再运输至邓城。”王威登上战船,朝甘宁拱手告辞。 甘宁随意地摇手,便带着亲随进了邓城。 “召集城中赤手士卒,查明梁军是如何入城的!”甘宁肃然道。 邓城也算是城高池深,却如此轻易为梁军所取。蔡中固然是废物,甘宁却担心梁军在邓县还留有内应。若不将此隐患消除,甘宁宁愿夜宿船上。 黄盖率军离开邓县后,便往朝阳县方向行去。 朝阳城位于新野南面,离新野不到百里。要想改变南阳战局,断敌粮草只是第一步,歼敌主力才能彻底打开局面! “将军,前方已发现楚军探马!” 行军一日,梁军已由邓县行至朝阳县境内。 “楚军探马散布的如此之远?”黄盖暗道,“莫非蔡瑁分兵驻守朝阳、新野二城?”。 黄盖出武关后,来不及向王序了解南阳战况,便一路南下至邓县。如今再度北上支援王序,却需要了解清楚双方的情况,才好支援配合。 黄盖令人将骁骑将军梁兴唤来,要想突破楚军战线,惟有这位出身凉州的骑兵将军能做到。 “梁将军,足下善于骑战,突破楚军防线,向北与镇南将军取得联系之事,便拜托足下了!”黄盖向梁兴拱手道。 二人在蓝田一同训练新兵已有一年,配合还算默契。黄盖对这位昔日也是一方诸侯的降将能调整心态至此也是颇为佩服。 “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辱使命!”梁兴朗声道,“骁骑三营,随我出发!” 马蹄声渐远,黄盖打开舆图,在离朝阳城二十里外的一处谷地扎下营寨。 第73章 司马讨虏 “不知征南将军此番带了多少兵马出武关。” 梁兴叹息道:“如今大梁北有刘备、匈奴、鲜卑,东有曹操、袁绍,南有刘焉、刘表,可谓是多面受敌。可征调者惟有蓝田大营的新军。此次南下,仅能带出三千轻骑,一万七千步卒。” 王序一直镇守南阳,对于其他战线情形并不了解,仅能从邸报中知晓一二。但听闻梁兴此言,却也可以感受到如今梁国的窘状。 “曹操撤围之后,我征募城中青壮,扩军至五万。后见楚国全面入侵,又征召青壮三万编入军中。故育阳城虽只有二万兵马,宛城、棘阳、涅阳、西鄂四城却各有万余兵马正紧急整训。再等月余,哪怕征南将军不来,我亦可击退进犯贼子!” 王序娓娓道来,却听得梁兴后背发凉。世人皆以为王序在苦苦支撑,今日方知此乃其示敌以弱之计。而作为对手的楚军,恐怕只有等到四面受敌时才会发现中计吧。 此人被梁王委以重任,镇守南阳,果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不知将军接下来有何谋划?”梁兴心中对王序多了几分敬意,小心翼翼问道。 “既然征南将军已至,自然便不需要再等待月余。梁将军且随我入城休整半日,方才我已派人召集宛、棘、涅、鄂四城兵马,明日升帐,议定退敌之事!”言罢,王序便领着梁兴入城,将梁兴这三千骑安置至城西一处营寨,这才告辞离去。 “将军真要提前发起反击?”文聘有些不解问道,“四城兵马尚未完成整训,恐怕战力未能达到我军水准。” “外郡之人不知南阳情形,难道仲业也不知晓吗?早在子同公统领南阳之时,便着手训练民兵事宜,并成为常例,延续至今,已有十年之久。若非当然曹孟德进军神速,围我宛城,致使宛城无法指挥各县邑,我军亦不会如此窘迫。”王序提及宛城之战,情绪瞬间低落,文聘亦然。 二人沉默了半晌,王序才道:“此等错误本将绝不再犯,今日入侵南阳之陈、楚兵马,休想全身而退!” 文聘拱手道:“击退楚军后,还望将军能予我亲手复仇陈汉的机会!” “仲业放心,叔乐之仇,定会交由你来亲手了结!”王序拍着文聘肩膀许诺道。 翌日昼食过后,梁兴便得到了王序的传召,往育阳城东的幕府行去。 王序的幕府乃是设在一座宽敞的宅院内,看摆设便知是豪强贡献而出的。 “诸君,这位便是骁骑将军梁公盛,公盛将军随征南将军先破邓城,焚楚军粮草。又贯穿楚军朝阳、新野防线,前来联系育阳。真可谓忠贞骁勇之士!”王序见梁兴到来,热情地拉着梁兴,将梁兴介绍给堂中的将校。 “在座的便是南阳各营将校,时间紧急,我便不一一介绍了。” 梁兴向堂中的将校拱手致礼,便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堂中将校计有三四十人,梁兴倒也不急于全部认识,只是静待王序的安排。 卫觊得到王序的首肯,便令人将一幅巨大的南阳舆图铺在了堂中。 梁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细致的舆图,山川地理,敌我分布,皆一目了然。 一旁的一位将校见梁兴这般吃惊,低声笑道:“骁骑将军有所不知,若是在宛城,镇南将军幕府还有一座以细土筑造之舆图,南阳各县邑山川皆缩至此图,这才是真正的军国利器。” 梁兴闻言更加惊讶,降梁之后,一直在蓝田练兵,当真是闭门造车,已然跟不上梁国的变化了吗。 上首的王序轻咳一声,堂中瞬间寂静下来。 “诸君,此番召集全军而来,乃是为反击楚军一事!”此言一出,堂中诸将校皆目光不断交流,却无人再出声议论。 王序望向梁兴道:“首先还是需要辛苦公盛将军再跑一趟,将这边布置告知征南将军,两方也好配合。” 梁兴拱手道:“将军还请吩咐,回报军情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公盛将军高义!”王序道,“偏将军文仲业听令,你领军二万为先锋,即刻出发南下,至新野十里外扎营!” 文聘起身拱手,卫兵将信符捧过来交由文聘。 文聘接了信符,便转身离开了营帐,调遣兵马出兵去也。隶属于这两万兵马的将校十余人也纷纷起身,追随而去。 “裨将军李高、李正!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驻守安众、穰县,三日后再发兵新野,击楚军右翼!” “裨将军郭循、陈细!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击湖阳,分隔楚军左翼!” 四将出列,接过信符,又是十余人离去。 王序这才向梁兴拱手道:“公盛将军,还请足下南下告知征南将军,三日后我便向楚军发起反击,征南将军相机行事便可!” 梁兴起身,向王序一拜:“镇南将军保重!” 王序亦笑道:“待南阳贼子驱除殆尽,我当尽地主之谊,与公盛将军不醉不归!” 梁兴又是一揖,转身离去。 王序回到上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其余将校,随我整军南下,与楚军决战!此战,当驱除楚军,复我南阳!” …… 王序这边紧锣密鼓准备决战之时,颍川昆阳,大战已然结束。 曹操率五万兵马入南阳,战损万余,留万余兵马分守叶县、鲁阳等四城,又分七千兵马走鲁阳,只剩二万左右兵马前往鲁阳。 待劫粮之时,曹操又带走六千兵马,乐进只能率一万兵马进攻昆阳。如今这一万兵马,死的死,降的降,能逃走的不过一二。 “乐进率残军不知所踪?”打扫完战场,徐泽收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禁皱起眉头。 平心而论,在徐泽看来,这一万兵马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乐进重要。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看徐晃征东时的表现,便可知晓同为五子良将的乐进,定然也不会逊色多少。 “汉军溃败之际,末将只见汉兵四散,却并未见到主将乐进的踪迹。”马岱身为羽林骑主将,未能将敌将尽数追剿,还失了敌将踪迹,自然羞愧不已。 “罢了,如今战局即便是曹孟德亦束手无策,乐进逃了便逃了!”徐泽安慰马岱道,“叔岳随我支援仲达,文和遣军攻破汉军大营,此间事了,则此战已胜八成!” “诺!”马岱与贾诩齐声道。 贾诩当即率一万大军出发,向汉军大营前进。尚未抵达汉军大营,便与留守的羽林骑相遇。 留守的那营羽林骑营正乃是皇甫氏子弟,唤作皇甫隗,乃是皇甫嵩从子。 “半个时辰前有一部溃兵逃亡汉军大营,末将怕打草惊蛇,遂并未阻拦。不曾想,溃兵入营后不到一刻,汉营便突然炸营,营内士卒四散,顷刻间便不见了踪迹。末将怕汉军有诈,尚未派人前去探查。”皇甫隗颤声道。 “速派人前去探查,若是我所料不差,想必营内已无汉军矣。”贾诩叹息道。 皇甫隗匆匆派人进入汉营,汉军果然早已人去营空。 “罢了,将此寨拆除,我等回昆阳!”贾诩脸色铁青道。 与此同时,徐泽尚未与司马懿的运粮队汇合,曹操便突然率军南下,既不劫粮也不回营,竟仿佛丢下大军独自逃命去了。 司马懿不明就里,只好派人前往昆阳汇报。使者半道与徐泽的援军相遇,便将曹操的诡异行踪报与了徐泽。 徐泽愣住了:“曹操此行显然是弃了大军独自逃命去了,莫非是提前得到情报,遂行此壮士断腕之举?” 马岱思索了片刻道:“可要继续追击曹孟德?” 徐泽摇了摇头:“曹孟德岂是那么容易击败的,不如回头将曹孟德抛弃的那部分汉军吞下,也算是报了曹孟德入侵我南阳之仇!” 马岱颔首,指挥着羽林骑往东与司马懿汇合。徐泽则带着少数随从回昆阳去了。 运粮队不需要作为诱饵,便放开速度,二日间便运进了昆阳。 徐泽见司马懿、马岱回城,便立即召集军中文武召开军议。 “文和、仲达以为,汉军为何有如此反常之举。” 贾诩显然已经思索过此事,不假思索道:“曹操此举,显然是已然知晓乐进兵败一事。故昆阳兵败后,乐进定然是派出信使告知了曹操昆阳战况。曹操为了顾全大局,悍然行壮士断腕之举!” “那汉军大营那边莫非就是乐进回了汉营,与郭嘉议定后弃营西去?”司马懿猜测道。 “如此一来,南阳那边恐怕又要不妙了!”徐泽脸色微变道,旋即又恢复正常,“以公律之能,一旦脱围,必定会启动后备军,倒是不必担心兵力不足。楚国那边,卧龙凤雏尚未出山,也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况且公覆已至南阳,集二人之力,击退楚军,平定汉军,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大王竟这般信任镇南将军?”司马懿有些惊讶。 徐泽笑道:“仲达未见过王公律,自然不晓得他的手段。我这位学兄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好扮羊食虎。对方不轻视他还好,若是敢小觑他,自有对方后悔的时候。” 司马懿看向贾诩,却见贾诩并无他语,遂也不再多言。 昆阳战事已休,接下来是支援南阳,还是会师洛阳,却需要看徐泽的意思。司马懿与贾诩皆看着徐泽,等待这位梁王的下一步指令。 徐泽思索了良久,霍然起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曹孟德侵犯我南阳,那就以颍川作为谢礼好了。司马懿听封!” “臣在!”司马懿作揖道。 “今拜你为讨虏将军,率军三万将颍川郡收入我梁国治下!”徐泽此言一出,司马懿顿时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司马懿生于光和元年(公元179年),今年方才二十一岁,加冠也不过一年。从白身至羽林郎再到参军,已经算是格外的赏识了,如今又拜为讨虏将军,升迁速度可谓是梁国之冠。甚至放到汉时,那也得是顶级世家子弟才有的待遇。 “臣,拜谢大王恩典!”司马懿拜道,随之又不解问道,“敢问大王,臣这三万兵马是哪些兵马?” 贾诩对于司马懿这突然的升迁也有些诧异,望向梁王,却见梁王眼神扑闪,不知在想着什么。 “侯成、宋宪、魏续、皇甫隗听令,卿等四人皆调拨至司马讨逆帐下!皇甫隗迁为偏将军,统三千羽林骑! 此外,昆阳之兵调拨与你一万。剩余一万七千兵马,却需要你就地征募!” 徐泽笑着看向司马懿。 只见司马懿先是一愣,随后便自信地问道:“不知臣能否因战局变幻多征募兵士?” “可,但须切记,颍川之兵不得过五万!且须在半年之内平定颍川!” “臣,遵命!”司马懿朗声道。 当日,司马懿便率三千羽林骑与一万步卒,往颍阴而去。 徐泽则在昆阳留了三千兵马,便前往父城与张顾会师。 “文和不好奇我为何如此重用司马懿?”徐泽与贾诩并骑,见贾诩一直沉默不语,便率先道。 “司马仲达才智过人,精通军略,不为大王重用才是奇事。”贾诩笑道。 “不知方才文和思索何事?” “臣在推演曹孟德回定陵后的动向。”贾诩直言道。 “可有所得?” “曹孟德领五万精锐侵入南阳,却铩羽而归。心腹谋士郭嘉,重臣乐进、曹仁、史涣皆困于南阳。以曹孟德为人,定会再集结兵马攻破昆阳前去救援。如今我军北归至父城,司马仲达亦往颍阴,大王难道不担心曹孟德集结兵马再攻昆阳?” “若是曹孟德再逗留于颍川,甚至发兵昆阳,以司马懿之能,必将发兵取临颍、郾城,困其于颍川。届时,曹孟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能饮恨颍川了!曹孟德乃当世英雄也,自然不会因小失大。”徐泽望着远方,幽幽道,“要想摆脱此困境,除非曹操能引东吴兵马入颍川……” 徐泽突然顿住,自己千算万算,却漏掉了孙坚插手颍川的可能! 贾诩笑而不语,显然徐泽所言其早已料到。 徐泽也是说完才斜了贾诩一眼,这老狐狸! 第78章 虎痴毙命 “说起来,远交近攻之计早该执行了!文和可有推荐人选?” 贾诩好整以暇道:“臣近期倒是发现了一位英杰,可担此任!” “哦?”徐泽有些好奇,贾诩的眼光可不低,能为其所看中的,想来本领当不会差到哪去,“我梁国竟有此英杰?说来听听是何人?” “此子乃是新野人士,姓邓名芝字伯苗,年二十三,一年前以科考第三出仕,现任礼部郎中!”贾诩抚须道。 “新野邓芝?莫非是后汉邓禹之后?”徐泽有点惊讶,自己这一年多忙于战事,疏于政事,竟没有注意到朝中多了这等人物。 “正是,大王虽抑制世家豪强,然而这几年科考所录者却多出于名门……” 徐泽苦笑,世家豪强根深蒂固,可以说是掌控着天下文脉,出现这般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另一个时空的大唐,到了后期科举依旧为那些世族所垄断。 然而,难以抑制不代表就不可抑制。如果任凭世家豪强发展下去,二者合流成门阀,相互间征伐不断,五胡乱华的惨剧终究还是会再现。 “罢了,此事只能徐徐图之!说回邓芝之事,文和发一文书,召邓芝来阳翟!”徐泽摇摇头,将思绪回到了当下的局面。 贾诩向徐泽一揖道:“臣随大王入颍川之时,便以绣衣卫办案所需将邓芝调入洛阳,如今已在阳翟等候。越权之举,请大王治罪!” 徐泽一怔,这老狐狸准备的还真够周到,但仍严肃道:“文和确实越权了,便削你爵田五十亩,以儆效尤!” “谢大王恩典!”贾诩恭敬拜道。 “行了,速速派人将邓芝调来父城,出使东吴之事可耽搁不得!”徐泽笑骂道。 贾诩笑道:“诺!” 半日后,父城县已在眼前。 张顾早得到照会,已率军出城十里相迎。 “子瞻毋须多礼,近日汉军可有动静?”徐泽扶起张顾,执手问道。 “曹仁必营死守,至今未有异动。想必吕虔部覆灭后,曹仁亦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已败逃定陵,郭嘉、乐进想必会集叶县、鲁阳等四城兵马,由此处突破,子瞻切莫大意!” “大王来此,莫非是要主动进攻曹仁?”张顾疑问道。 “正是,郭嘉有神鬼之谋,若是听之任之,必有大祸!”徐泽严肃道,“传令下去,今日休整一夜,明朝出击!” “诺!”张顾拜道。 …… 南阳郡,鲁阳城。 乐进兵败后,及时带残兵归营,这才与郭嘉合军,弃了大营回到了叶县。在郭嘉的提议下,乐进带着残军前往鲁阳,并派人知会了父城外的曹仁。 此时,郭嘉、乐进、史涣、曹仁齐聚一堂,堂中气氛极为压抑。 “子孝将军,此处你官阶最高,还请将军早作决断!”郭嘉率先打破了沉默。 “军师,我军死伤不少,这才占了叶县、鲁阳四城。若无主公首肯就此弃城,你让我如何向主公交待!”曹仁迟疑道。 乐进起身,朗声道:“子孝将军,昆阳一战我军惨败,主公有虎卫军、虎豹骑护卫,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如今叶县、鲁阳四城已为梁军所围,四城百姓又与我等离心离德,岂能久守?为今之计,唯有听军师之计,收四城汉军,我等方有一战之力!” 郭嘉颔首,向曹仁拜道:“子孝将军,昆阳战事结束,梁王必然不会放任我等盘踞于此。以嘉推测,梁军主力必定已往父城而来。届时,敢问将军能否击败梁王?” 曹仁沉默不已,依旧在思索。 半晌之后,曹仁终于开口道:“军师之言有理,此间已是死地。诸位先收拢兵士,会于叶县,再做计较!” 众人颔首,乐进与郭嘉前往雉县,史涣则等待曹仁将父城外的兵马撤回再一同往犨(chou)县。 曹仁抵达父城外的大营的当日,正巧便是徐泽抵达父城的那一日。 “梁王果然如军师所言抵达父城!”曹仁背后冒出冷汗,忙向许褚转达了鲁阳之会的决定。 “主公既然不在,子孝将军下令便是,我许褚并无二话!”许褚虽不愿不战而退,却也并非是只知死战的莽汉,自然对撤军没有异议。 当夜,汉军大营又是鼓声一片,马铃声不断。 营外的探马惊疑不定,匆匆报与父城。 徐泽收到探马急报,当即起身升帐,召集众将听令。 “好个悬羊击鼓,饿马提铃!”贾诩笑道,“汉军正暗中退兵,主公可促追之!” 徐泽颔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追击汉军的命令。 月黑雁飞高,汉将夜遁逃。 曹仁本以为凭借军师的妙计,怎么也能全身而退。谁知才撤兵一个时辰,梁军便追了过来。 眼见梁军越追越近,许褚唾了一口,向曹仁吼道:“子孝将军速走,我来断后!” 曹仁本想与许褚一同拒敌,刚与许褚并肩而立,便被许褚打晕。 “带子孝将军前往鲁阳,若是我许褚回不来,还请子孝将军转告主公,许褚下辈子还愿追随主公!”许褚双目赤红,向曹仁亲卫道。 梁军越来越近,许褚回首,见曹仁已不见踪影,便向左右虎卫道:“诸君,随我战死于此,可有后悔?” 左右虎卫皆齐声道:“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哈哈哈,不愧是好兄弟!”许褚大笑道,随后又朝着远处的梁军怒道,“梁贼,来啊,许仲康在此,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虎痴许褚?”听到挡在道路中间的壮汉怒吼,徐泽皱眉道,“此子虽不聪慧,却天生神力,对曹操忠心耿耿。你等切莫上前,黄肩营何在!” 黄肩营得梁王传召,当即策马至徐泽马前。 “以大黄劲弩,送这虎痴及曹操虎卫军上路!”徐泽冷冷地看着远处的许褚道。 “诺!”黄肩营齐声应道。 只见一架又一架的大黄弩从黄肩营士卒背后解下,半刻后,黄肩营便已经完成了列阵、上弦,摆成横阵与许褚的虎卫军对峙。 许褚看着对面的梁军纷纷举着一架外形巨大的弩机,心中升起不安。 “虎痴,且尝尝大黄参连弩之威!”徐泽冷笑道。“黄肩营听令,放!” 徐泽令出,黄肩营纷纷将手中的弩矢射出,箭雨以远超弓矢的速度往许褚那边招呼。 许褚举起手中的兵刃舞动,试图拨开箭雨,结果却一支都没有拨开,反而手腕被震得生疼。 “噗嗤!……” 箭矢纷纷扎入肉中,将许褚险些带倒在了地上。 许褚以手中长刀为杖,虽身中数箭,却犹自屹立不倒。 “喝啊!”许褚怒吼,仿佛一只身受重伤的猛虎在嘶吼。 “再放!”徐泽离许褚百步远,完全不需要担心许褚临死前的反噬。 又是一阵箭雨过去,许褚竟仍屹立在那,哪怕身边的虎卫已纷纷中箭倒地。 徐泽不信邪了,派出死士向前。 梁军死士走近许褚,才发觉许褚竟仍有气息,口中不断淌血,含糊地念着“杀贼”。 死士回报徐泽,徐泽这才放心的走近了许褚。 “管你是恶来还是虎痴,大黄弩三发之后,该毙命还是得毙命!”徐泽看着许褚尸身,喃喃道。 张顾亦走近许褚,抽出佩刀,一刀将许褚的首席砍了下来。 徐泽这边却不再观看,继续领军追击曹仁。 汉军抵达鲁阳后,曹仁便苏醒过来。 “许褚你个夯货!”曹仁睁开眼睛后骂道,双目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去。 史涣早已做好了撤离的准备,见曹仁率军抵达,便迎了上去。 “将军这是?”史涣似有所感,望向曹仁身后,却并未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公刘既已准备妥当,我等这便南下犨县!”曹仁往脸上抹了一把,向史涣沉声道。 史涣向曹仁一拜,向鲁阳军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一路无言,行至犨县时,曹仁突然叹息道:“南阳虽好,却远及不上谯县啊!” 史涣不解地看向曹仁,却听曹仁又道:“也不知仲康在南阳能不能住习惯……” 史涣与曹仁、许褚同为谯县人,关系向来不错,兵败之际,又闻同袍殁于他乡,心中感伤瞬间涌出,几乎便要与曹仁抱头痛哭上一场。 好在,犨县已至,乐进与郭嘉甚至从雉县撤回了士卒,已于犨县城门处相迎。 “情况如……”郭嘉本欲询问,却敏锐地觉察出了军中氛围的不对劲,当即吞下了接下来的话语。 曹仁黑着脸向乐进问道:“文谦可已准备妥当?” “犨县兵士已整军待发!”乐进拜道。 “善!全军继续南下,前往叶县!”曹仁高声道,似乎是欲提振士气,又似乎是在发泄。 “诺!”史涣、乐进亦高声应诺。 “诺!!!”汉军士卒附和道。 后续的行程,似乎顺遂了许多,梁军显然并未继续追击。 曹仁率军从叶县带走最后一批士卒后,便领军继续南下,而不再去昆阳死磕。 按照郭嘉制定的计划,接下来,汉军将翻越群山,途经汝南再回到中原。 …… 南阳,鲁阳城。 城中百姓见汉军已然离去,便有豪强大着胆子将汉军提拔的官吏捆绑了起来。反正这些官吏助纣为虐,早已引起了众怒。 就在汉军离去的两个时辰后,打着青色梁字旗的梁军抵达了鲁阳。 得知梁军回来,城内百姓纷纷出城相迎,说一句箪食壶酒,以迎王师毫不夸张。 虽然汉军离去时并未刻意破坏,但城内却依旧是一副被战火洗礼过的模样。 豪强之家还好,庶民的存粮在汉军临走前又被搜刮了一波,汉军明显是没打算给这些庶民留活路。 民心为上,徐泽只能一边安抚百姓,从颍川调拨军粮应急,一边令张顾、马岱、贾诩分别带着大军将雉县、犨县、叶县收归治下。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汉军乃丧家之犬,不足为患,眼下当以安抚四县百姓为重。汉军祸害我南阳百姓,待南阳事了,孤必加倍奉还!”徐泽在张顾等将临行前道。 三日之后,张顾从叶县传回消息:叶县已复,汉军往堵阳逃窜,想必是欲翻山越岭入汝南郡。 “汝南么,邓芝已至父城,此行倒是刻不容缓了!”徐泽临时任命了鲁阳县令,便率亲卫匆匆赶回了父城。 …… 邓芝在父城等候了七日,终于等到了梁王的传唤。 “臣邓芝,拜见大王!”邓芝恭敬的拜道。 这是邓芝第一回见到梁王,初入朝中之时,邓芝便惊讶地发现梁国制度的奇异。而最令他惊奇的便是这位不坐中枢将国中政务皆托付于国相,自身反而醉心战事的梁王。 众人都言梁王和善,邓芝却觉得这位梁王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似乎是觉察到了自身情绪的影响,徐泽朝邓芝笑道:“伯苗勿怪,孤从南阳回来,因汉军残民之举,心生怒意,故怏怏不快。此次召卿前来,亦是因此事。 汉军残部遁入宛、汝山区,如今汝南乃是东吴治下,却是难以继续追逐。东吴之主虽与孤有旧怨,然当此战国之世,利益为先。故孤欲以伯苗为使,出使东吴,缔结盟约。此便是远交近攻之策。” 邓芝拱手拜道:“大王不以臣年少,以此重任托付于臣。臣必竭尽全力,说服吴王,与我梁国结为友邦!” “善,今授卿节杖,加宣威将军,以壮声威!”徐泽从从人手中接过节杖,交到了邓芝手中,“此乃我梁国立国后的第一支节杖,伯苗可不要堕了我梁国声威啊!” “臣必誓死扞卫我梁国尊严!”邓芝高声拜道。 徐泽将邓芝扶起,又亲自为他挑选了百名羽林郎作为使者护卫,并交予早已备好的国书、礼物。 邓芝接过之后,与羽林郎昂首离去。 “不卑不亢,果然是天生的纵横之才!”徐泽看着邓芝远处的身影,不禁赞道。 邓芝从父城离开后,途经昆阳,正发愁如何穿过汉军掌控的舞阳,却正好遇见了讨虏将军司马懿。 第71章 上钩 “主公可是要亲自赶去劫粮?”郭嘉见曹操这语气神态,忍不住问道。 “正是!孤与子和前去劫粮之时,文谦率军向昆阳发起佯攻,奉孝留守大营!”曹操看着郭嘉,又道,“事关重大,孤这一趟,非去不可!” 郭嘉笑道:“主公但去无妨,臣在大营静候主公凯旋!” 曹操颔首,望着昆阳城方向,幽幽道:“此战凶险之极,徐伯润真乃吾此生大敌也!” “主公若是愿意放弃南阳战果,昆阳又岂能挡得住主公。”郭嘉淡淡道。 曹操一愣,旋即大笑起来:“若是劫粮不成,孤便纳奉孝此计!” 郭嘉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放弃南阳战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毕竟南阳一战,汉军伤亡不小,若是就这般放弃,不但阵亡的将士就这般白白牺牲,对魏公的声望亦是巨大的打击。 陈帝之死,本就让陈汉内部产生动荡。若是再这般落魄从南阳撤回,恐怕陈汉又要再起波澜。 更何况,梁军如今亦是侵入颍川,占去了数县! “主公,一切已准备妥当!”曹纯再次前来。 曹操沉声道:“出发!” …… “大王,汉军已然上钩!” 昆阳一战,汉梁双方的探马互相穿插,早已经没有清晰的战线。汉军探马散布于昆阳百里之外,梁军探马亦紧盯着汉军大营的一举一动。 为了取得这一战的胜利,双方都可谓使出浑身解数。 梁军的粮草,说是陷阱,却也是梁军的命脉。 毕竟,这批粮草若是真的为汉军所毁,昆阳城是真的会陷入粮尽的危险。 为了那一线胜机,曹操在赌,徐泽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相较于曹操,徐泽可以占据主动,从容布置罢了。 “汉军出动了多少兵马?” “只有三千虎豹骑和三千虎卫军!” “好个曹孟德,竟有如此魄力!”徐泽禁不住赞道。“传令司马懿,曹孟德亲率六千精锐来攻,让他司马懿死死护住粮草。若是丢了粮草,提头来见!” “接下来,为了掩护劫粮,汉军必定会向昆阳发起佯攻。文和领侯成、宋宪、魏续三位将军守城,孤与仲岳领羽林军先破汉军营寨,再击汉军后背,定要让曹孟德后悔侵入我南阳!” “诺!”贾诩拜道,一旁的侯成、宋宪、魏续也齐声应诺。 “咚!咚!咚!”徐泽这边领着羽林骑刚离开昆阳,汉军便踏着鼓声迎面而来。 “呜!”号角声响起,汉军向着昆阳发起了进攻。 徐泽顾不得身后的号角声,绕道往汉军大营驰去。这波互相拆家,就看谁拆的快了! 乐进并不知晓徐泽这波绕后偷袭,即便是知晓,也会置之不理。毕竟,若是不牵制住昆阳守军,魏公那边便有性命之忧! 贾诩望着城下汉军,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进攻力度,可不像是佯攻。 事实也确实如此,郭嘉为了保证昆阳城无法支援运粮队,建议乐进将佯攻改成了真实的进攻! 曹操匆匆定计,也确实忽略了一些细节。他没有想到,若是让昆阳城发现汉军在佯攻,无异于是在提醒梁军当下汉军所为乃是为了牵制昆阳守军。 所幸有郭嘉在,及时补上了这个漏洞! 乐进面无表情的望着城上,梁军的防守迅速而有力,显然主力仍在城内。 一向率军先登的乐进,此时却只能站在中军大纛之下,暗自焦急。乐进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一军主帅的煎熬。原来魏公,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痛苦之中吗。 乐进乃是东郡卫国县人,早在曹操起兵陈留时便开始跟随左右,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第一次见到曹操之时,乐进感受到了极大的欣慰。在这个对于颜值、身高极为重视的时代,乐进头一回见到上位者与自己一样的容貌短小,也是头一回没有因容貌短小被上位者看不起。 曹操无视了乐进的外表,看到了乐进的胆烈,并对此大为褒奖。 士为知己者死! 自从那之后,乐进便每战先登,只是为了让世人知晓曹公麾下的乐文谦虽容貌短小,却是一个能征善战之辈。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乐进也由一介帐下吏积功成为了陈汉左将军! 可惜的是,这十年,曹公虽已成为了陈汉魏公兼丞相,却始终处于困窘之中,至今不得不以身犯险。 乐文谦啊乐文谦,你所做的,终究还是不够! 乐进紧紧地盯着城头上的战斗,仿佛是自己在先登一般。 …… 昆阳城五里外的汉军大营,此时严阵以待,并没有因为昆阳城的梁军被牵制在城内而懈怠。 “如此戒备倒是不好下手啊。”一旁窥视的徐泽皱眉道。 “不如回去骚扰攻城的汉军?”马岱谏言道。 马岱的谏言提醒了徐泽,梁军打的终究还是太保守了。 昆阳梁军本就占据优势,若是能不惜代价吞下攻城的汉军,则曹操那六千人即便烧了粮草也无法再构成威胁。 “传令文和,出城迎击汉军!留一营人马随时注意汉军大营的动静,一旦汉军离营或有汉军败退回营,便发起攻击!仲岳随我回昆阳城,伺机袭击汉军!” 梁军的离去并没有引起营寨内汉军的注意,主事的郭嘉终究只是文士,虽有智计,却缺乏临阵经验。 梁汉双方,终归只是小规模的争斗,用人方面,一旦多线铺开,便捉襟见肘。 第73章 夜袭邓城 “早知道就该放汉军至五十步再齐射!”司马懿意犹未尽的感叹,大黄弩的战果令他兴奋异常,为将者,就该持这等利器,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仲达,接下来便是以骑兵追亡逐北了吧!”李严望着对面汉军的尸身道。 “不急!按照情报,虎豹骑亦随曹操而来,却并未出现在战场,想必便是隐于一旁,伺机而动。”司马懿兴奋逐渐消退,冷静道,“正方留守此地,黄肩营交由你指挥,我带二千羽林骑探查一番!” “仲达放心前去!”李严拍了拍胸膛道,“此地交由我便好。” 车城经过简单的调整,开出一条通道。司马懿带着二千羽林骑离开车城,往百步之外汉军伏尸处而去。 弩矢与弓矢最大的区别便是没有弓矢那般修长的箭身,即便是大黄弩的箭矢,亦只有一般弓矢的七分之长。司马懿走近后才感觉出大黄弩的可怕之处。 倒伏于地的汉军并非全部皆已阵亡,有部分被弩矢穿透身体的汉军只是伤重无法起身,仍有一息尚存。这种伤员身上只有贯穿的伤口,却并未见弩矢。司马懿下令将上面的士卒推开,这才见到被压着的汉军身插弩矢,已然没了气息。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司马懿的思绪。 来者并非别人,正是曹纯和他统领的虎豹骑。 羽林骑戒备地看着虎豹骑,双方出奇地并未一见面便厮杀,足显双方统帅皆为冷静之辈。 曹纯远远地扫视了一眼地面,便带着虎豹骑往西面而去。 司马懿见状,并未在意,思绪又再度回到眼前。 研究大黄弩的战果,可比争一时胜负重要多了! 大黄弩今日的战果,让梁军多了一手恐怖的杀手锏。五百具大黄弩便已经有了这般战果,若是有五千具,何愁不能横扫天下! 曹操率军退出战场十里后,简单地盘点了一下身后仍旧跟随的虎卫军,竟只剩下二千余人马!这还是因为虎卫军乃是精锐之师,只要不死,哪怕打散了也会自行寻回来。 没等曹操郁结多久,曹纯便带着虎豹骑回营了。 “主公,究竟发生了何事?”曹纯大惑不解道。 “大黄参连弩!梁军配备了疑似大黄参连弩的蹶张弩,威力惊人。我军顷刻之间便阵型被破、伤亡惨重。为此战计,惟有先行撤退,这才保住这些将士。再晚一些,恐怕已全军覆没!” 曹纯闻言色变,大黄弩之名,曹纯亦在史书上见过,却从未见过实物,没想到梁军竟已大批量制造配备至军中。 “如此一来,难道我等只能铩羽而归?”曹纯不甘道。 “岂能如此!”曹操怒道,“为今之计,只能尽力拖住梁军粮队。即日起,虎豹骑分批前去骚扰梁军,令其既无法运输至昆阳,亦无法安心休息!” …… 昆阳城下,汉军又一次发起了猛攻。 贾诩接到梁王的最新指令,计划有变,先吃下城下的这支汉军! “大王倒是好胃口!”贾诩笑着道。“就是需要一副好牙口。” 随着贾诩的下令,城内的梁军分出五千兵马出城等待,剩余的全部都投入到了守城战之中。 由于城上守军的减少,汉军竟逐渐出现了优势,开始往整条城墙蔓延! 就是现在! “哒哒哒!”马蹄声敲击着地面,令地面都有些许颤抖。 徐泽抓准了汉军半数上城墙的机会,下令出击。羽林骑在马岱的带领下风一般的冲过来! 乐进视线从城楼上转回到后方,不禁苦笑。若是佯攻,想必也没那么复杂。如今兵力收不回来,只能硬扛了! 可惜的是,除了后方来军,城内的留守梁军亦有一部分出城,一副不击败敌将誓不唤罢的气质。 乐进久经沙场,对于这样的场面并不惊慌。但主将不慌并不代表局势就能有所好转,梁军骑兵不等汉军反应,便杀入汉军阵中。与此同时,从昆阳城内出战的将士也向着汉军袭来。 乐进坚持了半个时辰,终究还是顶不住梁军的攻势,亲自砍倒了中军大旗,被迫发出了各自奔逃的军令。 一时之间,仿佛一棵大树倒下,满地皆是猢狲。 …… 夜,静悄悄的,只有汉水哗啦啦的流水声响彻整个河岸。 邓县城外,黄盖带人悄然无声的接近,尽量避免发出巨大声响。 今日,南岸又运来一批粮草,存放入邓县的仓库之中。 这也让黄盖坚信,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此地,便是楚军的命门所在。 想来楚军也想不到,自己竟能避开沿途汉军率军潜入到邓县。 夜,已经快要结束。 猎杀时刻,到达! 刘表在襄阳的王宫之中就寝,突然外面传来嘈杂之声。 不一会,中官匆匆前来:“大王,大事不妙,邓城冒起了浓烟!” 刘表一惊,当即起身:“何事发生的!” “便在方才!” “传召蒯良、蒯越!”刘表可是清楚的知晓邓县的囤粮点花费了多少心血的,若是一朝被焚,则一切休矣。 蒯家兄弟匆匆赶来,与刘表见礼。 刘表领着二蒯行至王宫阙楼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北岸邓城的浓烟。 “何人镇守邓城!”刘表声音中带着震怒,却并未表露。 “大将军从弟,蔡中!”蒯良道,“还请大王看在蔡家的份上,留蔡中一条性命。” “邓城之事如何?全军粮草如何?”刘表虽极力控制,怒气却已经在外溢。 “不如令蔡家承担一部分,蔡家财大气粗,自是无虞这等损耗。其余损失则由各家分担!” 听蒯越这般说道,刘表这才脸色变得好一些。 第75章 骁骑将军 新野城,楚国的大将军蔡瑁正在新野官寺内阅读来自各地的军报。 (《襄阳耆旧记》:蔡瑁,字德圭,襄阳人,性豪自喜。少为魏武所亲。) 蔡瑁出于襄阳大族蔡氏,长姐与二姐先后嫁给黄承彦与刘表成为继室。凭借着这些关系与自身的军略,刘表立楚国后,蔡瑁当仁不让成为了楚汉大将军。 南阳之战,凭借着蔡瑁出色的军略,楚军迅速侵占南阳大片县邑,至今已有南阳半数县邑。 刘表本想往这些县邑派遣县令,但蔡瑁却认为南阳未定,此时并不适宜纳入治下。 在踏入这片土地之前,蔡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南阳会有如此变化。以前的南阳郡也有富足之时,但富足的乃是世家豪强,和那些整日忙碌于田间的庶民并无干系。可此次攻入南阳,蔡瑁惊奇地发现南阳的庶民竟已无饥寒之虞,家家皆有存粮,虽然只是些粗粮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已足以令人惊叹。 蔡瑁没有去过梁国其他地方,也只能将此归结为梁王刻意市恩,以免南阳为楚国所乘。 本着再怎么也无法胜过梁国惠民的考虑,蔡瑁干脆大肆征粮,将所占领县邑的庶民存粮征收了绝大多数,只给这些庶民留下勉强不饿死的份额。 无粮则无力,梁军打回来时,他蔡瑁也毋须担心这些庶民有力气助梁军。 你说为何蔡瑁如此倒行逆施,不收南阳民心?何为民心,在蔡瑁看来,自然就是世家豪强之心!君不见,光武便是得了广大世家之心,方能中兴汉室! 蔡瑁攻入南阳后,便召集治下的豪强,许以官职厚利。虽然大部分豪强心存顾虑,但终究有些豪强相信了蔡瑁之言,归附了楚国。凭借着豪强之力,蔡瑁迅速地掌控住了这些县邑,得以全力与梁军抗衡。 “嘭!” 蔡瑁狠狠地一掌拍在岸上。 他手中捏着的是零陵军今日传来的军报,上面所载自然就是邢胜兵败之事。 在军报上,邢胜极力夸大了梁军的战力和数量。虽然他不清楚黄盖到底带了多少兵马前来,但并不影响他将梁军的数量描述为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哼,若是黄公覆当真有十万大军,直接开至此地与我决战便是,又何必出现在酂、阴之间。”蔡瑁在想到酂、阴之间时,突然感觉不妙。“不好,黄公覆欲袭邓县!” 然而刚起身,蔡瑁瞄了一眼军报上所书日期,又坐了下去。 邢道荣兵败至今已有十余日,以梁军的行军速度,恐怕邓县早已为黄公覆所破! 蔡瑁思及于此,忙起身走出正堂。 “大将军何事如此焦急?”在堂外随侍的从弟蔡和问道。 “南面邓县可有消息传来?” “并无消息,邓县粮草十日才输送一次,还须再过三日方有粮草送达。” “城中存粮还剩多少?”蔡瑁脸色微变,却不动声色问道。 “南面所运之粮还可支撑五日,从南阳各地征收的粮秣则仍可供大军用上月余。”蔡和奇异地看着大将军,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蔡瑁听到还有如此丰厚的存粮,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还好当日征粮并未留情! “传我军令,召左右两路回新野,梁军援兵已至,是时候与梁军决战了!” “终于可决战了!”蔡和欣喜道,新野小县,既无舞乐,亦无女闾,他早就待腻了。 突然,城外一阵喧哗,似乎地面还有些震动。 “莫非是梁军前来突袭!”蔡瑁心中冒起这个念头,能有如此多骑兵的,只能是梁军! “报!南面出现数千骑兵,已突破我军防线,往北面育阳而去!” “南面!果然如此!”蔡瑁心中已经确信,梁军破了邓县,欲包夹楚军。 “传令右路骠骑将军刘磐,左路车骑将军黄祖,三日后率军至新野!!!”蔡瑁几乎是怒吼着发令。 “诺!”蔡和不知所措,慌忙奔出官寺传令去了。 梁兴一路突破楚军防线,历经三日,终于抵达了育阳城下。 城楼上的文聘见城下打着梁军旗号的骑兵,便喊道:“城下哪位将军至此!” “我乃征南将军黄公覆帐下骁骑将军梁兴,奉征南将军军令至此,求见镇南将军!” “梁将军稍候,我这边派人去请镇南将军!”文聘打量着城下这支骑兵,只见这数千骑人人衣甲带血,又是从南面而来,显然是经过一番恶战杀过来的。 梁兴一面派出探马,一面下达了休整的命令。骁骑营三日之内行军近两百里,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如今终于抵达右军城下,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 “骁骑将军为何是从南面而来?”文聘好奇地问道。按理来说,援军应当是从武关而来,应出现在西面才对。 “征南将军三日前攻克邓县,焚尽楚军存粮,此乃大捷也!”梁兴笑道。 “已焚尽楚军存粮?”文聘面色有些古怪,心中暗道,楚军攻入南阳后大肆征敛民间存粮可不是什么秘密,以楚军那般横征暴敛,恐怕新野、朝阳两县存粮可不会少。即便邓县存粮焚尽,楚军依旧可以支撑一些时日,这些时间已足够再从后方调拨粮食过来。 “这位将军莫非不信我所言?”梁兴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快,寒声道。 “梁将军有所不知,楚军从民间横征暴敛,已在朝阳、新野囤积大批粮食。即便没有邓城的粮草输送,短期内亦不会缺粮草。”文聘苦笑着解释道。 梁兴默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静待城门开启。 一刻钟后,育阳城门大开,镇南将军王序率宛城文武迎了出来。 “骁骑将军为支援我等,一路血战至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王序上前拜道。 梁兴打量着这位一直镇守南阳的重号将军,梁王当年由荆南北上至南阳,追随者十一人,武职中地位最高的便数这位镇南将军王公律了。王序此时年齿尚不足四十,下颚留着短须,方脸,嘴角含笑,眼神直视自己,虽一身铁甲,却自有一股儒雅的气息。 而王序,也在观察这位投降梁国的昔日诸侯,梁兴的外貌一看便是西凉汉子,身长臂长,一脸杂乱的须髯。虽满脸风霜,却眼神平静,显然内心已然认可了现状。 二人对视了片刻,梁兴率先打破了沉默。 “镇南将军东拒陈汉,南抗楚汉,真乃大梁南天梁柱,无愧镇南之名。我等不过经些风霜而已,与将军相比,哪里谈得上辛劳二字。”梁兴笑道。 第79章 远交近攻 汉军抵达鲁阳后,曹仁便苏醒过来。 “许褚你个夯货!”曹仁睁开眼睛后骂道,双目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去。 史涣早已做好了撤离的准备,见曹仁率军抵达,便迎了上去。 “将军这是?”史涣似有所感,望向曹仁身后,却并未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公刘既已准备妥当,我等这便南下犨县!”曹仁往脸上抹了一把,向史涣沉声道。 史涣向曹仁一拜,向鲁阳军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一路无言,行至犨县时,曹仁突然叹息道:“南阳虽好,却远及不上谯县啊!” 史涣不解地看向曹仁,却听曹仁又道:“也不知仲康在南阳能不能住习惯……” 史涣与曹仁、许褚同为谯县人,关系向来不错,兵败之际,又闻同袍殁于他乡,心中感伤瞬间涌出,几乎便要与曹仁抱头痛哭上一场。 好在,犨县已至,乐进与郭嘉甚至从雉县撤回了士卒,已于犨县城门处相迎。 “情况如……”郭嘉本欲询问,却敏锐地觉察出了军中氛围的不对劲,当即吞下了接下来的话语。 曹仁黑着脸向乐进问道:“文谦可已准备妥当?” “犨县兵士已整军待发!”乐进拜道。 “善!全军继续南下,前往叶县!”曹仁高声道,似乎是欲提振士气,又似乎是在发泄。 “诺!”史涣、乐进亦高声应诺。 “诺!!!”汉军士卒附和道。 后续的行程,似乎顺遂了许多,梁军显然并未继续追击。 曹仁率军从叶县带走最后一批士卒后,便领军继续南下,而不再去昆阳死磕。 按照郭嘉制定的计划,接下来,汉军将翻越群山,途经汝南再回到中原。 …… 南阳,鲁阳城。 城中百姓见汉军已然离去,便有豪强大着胆子将汉军提拔的官吏捆绑了起来。反正这些官吏助纣为虐,早已引起了众怒。 就在汉军离去的两个时辰后,打着青色梁字旗的梁军抵达了鲁阳。 得知梁军回来,城内百姓纷纷出城相迎,说一句箪食壶酒,以迎王师毫不夸张。 虽然汉军离去时并未刻意破坏,但城内却依旧是一副被战火洗礼过的模样。 豪强之家还好,庶民的存粮在汉军临走前又被搜刮了一波,汉军明显是没打算给这些庶民留活路。 民心为上,徐泽只能一边安抚百姓,从颍川调拨军粮应急,一边令张顾、马岱、贾诩分别带着大军将雉县、犨县、叶县收归治下。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汉军乃丧家之犬,不足为患,眼下当以安抚四县百姓为重。汉军祸害我南阳百姓,待南阳事了,孤必加倍奉还!”徐泽在张顾等将临行前道。 三日之后,张顾从叶县传回消息:叶县已复,汉军往堵阳逃窜,想必是欲翻山越岭入汝南郡。 “汝南么,邓芝已至父城,此行倒是刻不容缓了!”徐泽临时任命了鲁阳县令,便率亲卫匆匆赶回了父城。 …… 邓芝在父城等候了七日,终于等到了梁王的传唤。 “臣邓芝,拜见大王!”邓芝恭敬的拜道。 这是邓芝第一回见到梁王,初入朝中之时,邓芝便惊讶地发现梁国制度的奇异。而最令他惊奇的便是这位不坐中枢将国中政务皆托付于国相,自身反而醉心战事的梁王。 众人都言梁王和善,邓芝却觉得这位梁王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似乎是觉察到了自身情绪的影响,徐泽朝邓芝笑道:“伯苗勿怪,孤从南阳回来,因汉军残民之举,心生怒意,故怏怏不快。此次召卿前来,亦是因此事。 汉军残部遁入宛、汝山区,如今汝南乃是东吴治下,却是难以继续追逐。东吴之主虽与孤有旧怨,然当此战国之世,利益为先。故孤欲以伯苗为使,出使东吴,缔结盟约。此便是远交近攻之策。” 邓芝拱手拜道:“大王不以臣年少,以此重任托付于臣。臣必竭尽全力,说服吴王,与我梁国结为友邦!” “善,今授卿节杖,加宣威将军,以壮声威!”徐泽从从人手中接过节杖,交到了邓芝手中,“此乃我梁国立国后的第一支节杖,伯苗可不要堕了我梁国声威啊!” “臣必誓死扞卫我梁国尊严!”邓芝高声拜道。 徐泽将邓芝扶起,又亲自为他挑选了百名羽林郎作为使者护卫,并交予早已备好的国书、礼物。 邓芝接过之后,与羽林郎昂首离去。 “不卑不亢,果然是天生的纵横之才!”徐泽看着邓芝远处的身影,不禁赞道。 邓芝从父城离开后,途经昆阳,正发愁如何穿过汉军掌控的舞阳,却正好遇见了讨虏将军司马懿。 第80章 邓芝破舞阳 颍川郡,定陵城。 曹操站在城楼上,忧心地看向昆阳方向。 四月已经逐渐炎热起来,曹操的心却如同浸在寒泉,一片冰凉。 当日昆阳劫粮为梁军大黄弩击退后,曹操本欲再寻战机。谁知,半日后便接到了乐进兵败昆阳的消息。无奈之下,曹操只能带着虎豹骑与虎卫军脱离战场,往定陵逃去。 当夜风声鹤唳,曹操心神俱裂,若非有典韦护卫一旁,曹操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步了西楚霸王项羽的后尘。 抵达定陵时,见到夏侯惇那张熟悉的面孔,曹操这才放松了心神,昏睡了过去。 自那之后,曹操便整日沉默不语,只是时时立于城楼,望着昆阳方向出神。 “孟德,你这般消沉,哪里像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曹孟德!”夏侯惇亦向西远眺,劝慰道,“子孝、奉孝、文谦、公刘四人,哪个不是人中英杰。哪怕是陷入梁军围困,以子孝、文谦他们的勇武,奉孝的智计,又如何不能脱困?说不准啊,他们几个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曹操长叹一口气:“元让所言甚是,其实我并非全是担忧奉孝、子孝他们,而是对我们大汉的未来担忧。宛城攻了数月打不下来,昆阳智计百出却只能落魄而归。想当年他徐伯润也不过是一黄巾小头目而已,如今却已有这般实力。今日胜不了他徐伯润,明日就更难胜之了。” “这些大计我不懂,你找奉孝、文若他们商议去!只要你不是消沉便好,害得我白担心一场,哈哈哈哈。”夏侯惇拍了拍曹操肩膀,便离开了。 曹操摇摇头,只是苦笑,心中暗暗道,形势如此,我只在定陵城等候三十日,奉孝、子孝、文谦、公刘,你等可要安然回来啊! 曹操并不知道,邓芝如今已经带着九千兵马南下舞阳。若是舞阳落入梁军治下,曹仁、郭嘉等人真就只能一路横穿汝南郡回陈县了。 颍川郡,舞阳城。 邓芝带着九千兵马已然兵临城下。 自从接过这九千人马的兵符后,邓芝便一路疾行,生怕多耽误片刻。昆阳至舞阳八十余里,两日便已抵达。 舞阳城墙高度甚至不如昆阳,城内原本只是千余兵马,曹操抵达定陵后,便又增了千余兵马,总算达到了三千之数。 但这三千兵马,别的不说,士气那叫一个低落。 魏王败退定陵,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随着定陵的援军一同带到了舞阳。原本梁军还未到达之时,城内已是人心惶惶。如今兵临城下,舞阳的豪强甚至已经暗暗串联,意图献城了。 梁军抵达的当夜,便有豪强遣家奴暗暗潜出舞阳,向邓芝表达了投诚的意图。 邓芝接见了豪强的家奴,却没做任何表态。家奴无奈,只好折返城内。 翌日,邓芝便指挥梁军在城下打造简易的器械,准备攻城。 邓芝此举加剧了城内的恐慌,城内的汉军校尉本欲带兵逃离,却苦于无撤兵手令。 午时过后,梁军的器械已经逐渐成型,似乎次日便可投入使用。 申时之后,梁军已将攻城梯打造完毕,冲车也已经完工两架。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邓芝无疑将攻心贯彻的非常彻底。 当夜,城内又有人潜出,求见邓芝。 来人被带上来后,便自曝身份,竟是城内豪强之首的陈家家主。 “陈家主亲至,不知所为何事?”邓芝扮作一副倨傲的姿态。 “小民乃是为了献城一事,城内豪强皆苦汉军久矣,望将军救我等!” “城内汉军有多少?”邓芝突然发问。 “三千!” “你等可能拿下汉军?” “这……”陈家主迟疑道,“我等乃是小民,岂能斗得过汉军?” “那你如何献城!”邓芝冷哼道。 “小民可以将城门打开,迎王师入城!”陈家主为邓芝气势所慑,战战兢兢道。 “听好!若是舞阳豪强真有心投我大梁,今夜子时,将北门打开,并于城内制造骚乱。届时,我自会率军入城!” “诺!”陈家主欣喜道,“小民这便回城去安排!” “且慢,此事何须你亲自安排。城内兵凶战危,陈家主不如在我军中休息!”邓芝直接下令将陈家主扣了下来。 陈家主顿时叫屈道:“将军,我诚心投梁,何故如此!” “诚不诚心今晚自见分晓!陈家主还是安心下去歇息好了!”邓芝示意左右将陈家主带离了中军大帐。 “传令,若今夜子时舞阳城北门洞开,我等掌控城门便可,待天明之时再行入城!”邓芝首次带兵,由不得他不谨慎。 月明星稀,子时来临。 舞阳城的北门果然已经打开。邓芝见状,当即下令夺门。 舞阳城西侧,一支汉军埋伏于此,皆携带着引火之物。 然而,直到东方已然泛白,汉军校尉却依旧没能等到梁军。 清晨,休整了一夜的梁军开始鱼贯入城,向城内攻去。 失去了城墙作为依托,本就人数劣势的汉军且战且退,退至南门时,仅剩数百兵马。 汉军校尉不甘地朝邓芝问道:“明明已与城内豪强达成一致,为何不连夜占领全城!” 邓芝笑道:“黑灯瞎火,情况不明,若是被你们埋伏了怎办?” 汉军校尉无言,将佩剑抽出,直接横剑自刎。 剩余的士卒见状,纷纷弃械投降。 战后,邓芝审问投降的士卒,这才知晓城内豪强确有投降的打算,但也有豪强趁机向汉军告发。于是,汉军校尉干脆赌一把,将计就计,设下埋伏。谁知邓芝如此谨慎,并不入彀。 汉军校尉失了城池,回去也是军法处置,只好自刎以保全家人。 舞阳既下,邓芝便按照约定,将舞阳城交给韩隆,只带着隶属使团的百名随从往汝南行去。 …… 南阳郡,新野。 “大将军,梁军王序率大军正向新野逼近!”楚军探马侦得梁军的动向,匆匆来报。 “莫非王序又有新的援军抵达?”蔡瑁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先前的情报,王序在育阳不过二万兵马,临时征兆民夫入军也形成不了战力,谁给他胆子进犯新野的? “大概是梁王已从河内抽身,率军来援了?”蒯越猜测道。 “车骑将军(刘磐)与骠骑将军(黄祖)兵马如今在何处?”蔡瑁向一旁的黄门侍郎王粲问道。 王粲指着舆图道:“文书已发出十余日,根据情报,骠骑将军应已在阴县、朝阳之间,车骑将军则已至湖阳!” “再派人过去,务必于三日内抵达朝阳。王公律既然敢率军前来,本大将军必令他覆灭于此!”蔡瑁一掌拍在新野的位置上,透露着无限的自信。 令蔡瑁想不到的是,黄祖此时已与梁军在湖阳交锋起来。 梁军裨将郭循、陈细二人早在三日前便已率二万大军攻下了湖阳,隔断了楚军的消息。 黄祖正午时率军抵达湖阳,本欲进城休整一番。谁知,城上的蓝色汉军旗帜竟被扔了下来,换上了青色梁军旗。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阵箭雨。 (注:刘表自立楚王国,依旧奉汉室为正朔。只是为了区分将旗色改成蓝色。) 梁军弓弩冠绝天下,黄祖的先锋三千人几乎在这波箭雨下全军覆没。 突然遭受这般损失,黄祖自然大怒,令麾下的偏将军苏飞亲率先登破城。 梁军早有准备,但黄祖麾下的右路楚军战力也不差,偏偏双方兵力还差不多。一时之间,双方在湖阳打的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