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科举)》 1 第 1 章 “霖哥儿,快给夫人赔不是!小孩儿家家,怎可说这种话?” 王嬷嬷急的额头上直冒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恨不能捂了沈江霖的嘴巴,让他可千万别再说下去了。 这大节下的,怎就生出了这等祸事! 可是沈江霖根本没看到他乳母对他使的眼色,或者说,即便是看到了,他也不在意,刚刚留了半年的头发原本好好地束在网巾中,因为用力过猛,此刻也歪斜到一边,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涨得通红,就是双目亦是赤红,恨不得滴出血泪珠子出来似的。 沈江霖用衣袖狠狠抹了一下眼睛,梗着脑袋继续犟嘴:“母亲,您时常说您对我和大哥是一样的,孩儿也视您为亲生母亲,在母亲面前,孩儿不敢说假话,那玉佩我没有拿就是没有拿,我也不知道这玉怎么就到我的房间书桌上了。” 说到这里,沈江霖停顿了一下,继而还似不够地发狠赌咒道:“若是孩儿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死后入那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嬷嬷一听这话,眼前一黑,直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鬓边冷汗直下,想拉着沈江霖一起跪下,可奈何十岁小儿,虽只是半大小子,力气却不小,就这样直挺挺站着,目光直直地看着魏氏,竟是半点都不肯退让。 王嬷嬷从小奶到大的孩子,哪里不知道沈江霖的脾性,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乖乖巧巧不声不响的,但是真的触了他的逆鳞,那是牛心左性,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哪怕刚刚王嬷嬷自己心里都有些怀疑,如今听沈江霖敢这么赌咒发誓,就知道这事定不是霖哥儿做下的,他确确实实是被冤枉了。 但是此刻在软榻上坐着的魏氏可没怎么想,她怒的当即一拍身边的小几,眉目凌厉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失望,口中冷笑道:“真是反了天了,上了几年学堂,念了两年书,才多大年纪,已经敢在我面前死啊活的了?你视我为亲母,我又何曾薄待了你?但凡你和你大哥的起卧饮食,哪个不是我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可有短了你的不曾?你满京城的打听打听,别人家的庶子可有也是这般?” 沈江霖听到“庶子”二字的时候,笼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但是他却抿着唇,一言不发,头颅慢慢地低垂了下去,小小一个身子紧绷成一块,连肩膀都有些塌陷了下去。 魏氏犹嫌不够,指着沈江霖继续骂道:“今儿个若是别的东西,你拿去顽就拿去了,可偏偏拿了云哥儿大舅给的那块玉,那是进上的羊脂玉料,这我也不说了,偏他舅舅说,初三去外祖母家让云哥儿定要带着去给他外祖母看看。霖哥儿,你可听清了?这不是沈家的东西,是魏家舅舅给云哥儿的,你可懂了?好赖是春桃找了出来,否则我又该如何去交代?你七岁开蒙,读了三年书了,难道就读了一肚子的鸡鸣狗盗?” 魏氏身后七八个丫鬟婆子束手垂立,静静听着,谁也没站出来给沈江霖说一句话,王嬷嬷倒是想说,但是她笨嘴拙舌十分畏惧魏氏,只知道喊着“夫人息怒”,其他照顾沈江霖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才和沈江霖差不多的年纪,哪里经过这个阵仗,只吓得瑟瑟发抖,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沈江霖小脸涨得通红,魏氏的话说的戳心窝子,不仅仅说他偷盗,还要说他没有正经舅舅,他身生亲娘都是卖身进府的,他又哪里来的什么舅舅?于是眼泪珠子是怎么都忍不住地一直往下滴,滴到青石方砖上,转瞬就不见了。 “母亲,您信孩儿,孩儿真的没有拿过这玉佩,我之前是连见都没见过的,更不知道魏家舅舅有送东西过来。还请母亲信我!” 沈江霖终是跪了下来,目光濡慕地看着魏氏,搜肠刮肚地找着自证,渴求着魏氏对他的信任。 魏氏定定地看了沈江霖一会儿,头上的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鸾鸟簪子在日光下愈发熠熠生辉,她收回目光,整了整貂鼠皮披袄的袖子,怒气已经缓缓被压下去了,语气也冷淡了下来:“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今日大节下的,我也就不多作追究了,只是为了让你身边的人长长记性,就革你们房里每个人一个月的银米,你可还有不服?” 魏氏直接一锤定音,同时她自觉仁慈开恩,并未重罚沈江霖。 今日大年初一,府里千头万绪的事情还等着她去处理,原本她也不想和这霖哥儿大动干戈,但是这事想想实在气人。 一则,魏氏以前只是魏家的庶女,嫁给了荣安侯嫡子做了填房,才有了排面,小时候不大正眼看她的兄弟姊妹们到如今却对她另眼相看起来,所以对娘家的人和事就格外上心起来。 这二来,魏氏的哥哥,也就是刚刚她口里提的那个云哥儿的大舅舅,去年刚刚被提拔去了陪都任了学政,南边文风鼎盛,三年一次的科考榜上大半是南边的举子,而学政官管的可不就是这些事?一心想让儿子走仕途的魏氏,又怎么会不想好好巴结一下这位大哥? 若是云哥儿入了魏大舅的眼,霖哥儿就没有沾光的了?这个时候,又怎么能来捣乱? 所以就像魏氏说的,这块玉本身的价值还在其次,其中更是蕴含了更多深层次的意义在,当时一下子发现玉不见的时候,满府上下,可是差点闹了个人仰马翻的。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是魏氏的贴身大丫鬟春桃却知道,若碍了云哥儿的前程,十个霖哥儿都不够赔的! 因着这个,魏氏收起了一贯的慈母作派,今儿个才会大动干戈,为的就是好好给沈江霖紧一紧皮,别真以为自己可以和云哥儿平起平坐了。 同时,魏氏也是真的看不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作派,觉得沈江霖愧对她这些年的教导,到底是姨娘生养的,根子上就是烂的。 案子既已断下,魏氏便准备起身去花厅那头处理事务,不在沈江霖屋里多逗留,谁知沈江霖却膝行几步,扯住魏氏的裙摆,昂起头来,一双倔强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魏氏,脸上布满了泪痕:“母亲,您真的不信孩儿吗?难道真的要孩儿以死以证清白吗?” 魏氏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了出来,她站在原地呵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今日大节下的,说了几次死啊活的?事情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不认?怎么?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了你?” 王嬷嬷唬的连忙拉住沈江霖,磕头哆嗦道:“夫人,霖哥儿小孩胡说呢,您别当真啊!” 沈江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死死看着王嬷嬷:“妈妈,连你也不信我?” 王嬷嬷此刻哪里敢站在沈江霖这一头,只一门心思拉扯着沈江霖和魏氏道歉,沈江霖突然一挥手,挣开了王嬷嬷,气的头脑昏胀,大喊道:“我说了我没有拿就是没拿!为什么都要不信我!为什么?!!” 十岁小小少年,尚未变嗓,喊出来的声音够响够尖利,倒是把魏氏都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是彻底恼了,一巴掌打了过去,一点都没留余力,“啪”的一声,沈江霖白皙如玉的脸上就浮现出五条红痕:“下流胚子,你这是朝谁喊呢?想是平日里我对你太好了,倒养出个不知尊卑的下作东西出来了!你要死就即刻去死,你要敢死我才信你没拿这玉!” 春桃听到自家夫人被气的口不择言起来,连忙上前扶住魏氏的手劝道:“夫人仔细手疼。” 刚想再劝两句,平息这场怒火,就见原本跪在地上的沈江霖突然一跃而起,扭身冲着大门就飞奔而去,身上石青色的披风顺着寒风张开鼓起,如同一只飞翔的青鸟在“酔然亭”栏杆上展翅而起。 然后便听“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之后,就再没了声音,肉眼可见,黑发沉入水中。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停顿了三息,叫翠柳的小丫鬟才尖叫了起来:“二少爷跳水了!” 正值寒冬,裹得严严实实在外面走一遭都冷到打颤的节气,此刻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寒风一吹,白雪便打着卷儿飘落在了“酔然亭”的飞檐翘角之上,静静俯卧着看着池上众人扑过来救人的焦急万分之态。 庭院中处处张灯结彩,纵使是光秃秃的树干上都有锦绣彩缎装饰其上,寒风呜咽着呼啸而过,吹起廊檐下的四角宫灯,在冷风中打着旋儿,又吹过所有奔到池塘边的人身上时,让众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2 第 2 章 池水冰寒,池子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向着沈江霖袭来。 沈江霖并不会水,跳进池塘后的那一瞬就后悔了,极端的恐慌中四肢挣扎着想浮起来,但是这一挣扎只让人更加口鼻灌水,混乱混沌成一片,再加上他身着厚实棉衣,吸饱水之后更是将人整个往下拖,只是一会儿,他便感觉到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没了挣扎的力道,往着池底沉去。 岸上的丫鬟婆子们乱作一团,王嬷嬷倒是想不管不顾地往里跳,可是她自己本就不会水,跳进去也是枉然,被人拦着不让冲进去;身边带着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只知道哭哭啼啼,慌得跟无头苍蝇似的。 这里是内院,普通小厮和管事的成年男子无事根本不容许进来,魏氏身边倒是有两个丫鬟婆子会泅水,但是此刻天寒地冻的,天上还飘着雪,好端端的人往冰水里跳,出来半条命都没了,所以此刻只推说都不会水,你推我嚷的,让小丫头们赶紧到外院叫人过来。 等到叫来两个会水的管事,沈江霖已经彻底沉入了水底,将人救起来的时候,脸色已是惨白,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了,两个管事按了几下沈江霖的肚子,又将人倒转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将水控出来,结果水是从耳鼻口中流出来了一些,但是整个人却依旧软趴趴的没有丝毫反应。 两个管事对视了一眼,心知已经是回天乏术了,只能对着魏氏跪下请罪。 闻讯赶来的徐姨娘身子一软,连哭都哭不出来,攒着最后一点力气,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搂着儿子的头,嗓子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似的,停了好几息才“哇”地一声喊叫了出来。 魏氏有心想过去看看,心里正也慌的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徐姨娘却是疯了似的要冲着魏氏撞过来,若不是被一群丫鬟婆子拦着,这下撞过去,铁定能将魏氏撞个人仰马翻。 虽被人拦着,但是徐姨娘嘴巴可没闲着,来的一路上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跑的发髻都乱了也不管了,心里一心认定了是魏氏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这可是她仅有的唯一的儿子啊! 霖哥儿从她肚子里爬出来,打小身子就骨弱,刚生下来的时候小猫那般一点点大,晚上也睡不踏实,一放下来就要哭,她和王嬷嬷两个人整夜整夜轮流抱着走动哄着睡,那段时间是真的难熬。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长到周岁会走路,会喊人,喜得她眼泪汪汪的,等到了三岁才长结实了,结果魏氏又说要接过去她这个嫡母来教养。 徐姨娘自然不舍得,可是跟着她一个姨娘又有什么好前程?身边人都劝她要识好歹,就是心里在滴血,也得含着笑把儿子送过去。 平日里借着请安看上儿子两眼,起初儿子看到自己就要哭要抱,渐渐的倒是只认魏氏这个嫡母了,心里再痛,徐姨娘想着认嫡母本就不错,让嫡母多几分怜惜,也算是儿子长大后多两分保障。 可谁知道,谁知道,昨儿个还好端端一个人,今天就直挺挺躺那里了,这让徐姨娘如何能承受得住? 徐姨娘头一次失了尊卑也失了理智,对着魏氏就大喊大叫起来:“是你!你害死了霖哥儿!不就是一块劳什子玉佩么,值当什么?要这么逼一个孩子?现在他死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魏氏何时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气的一个倒仰,本就因为沈江霖之死而愧疚万分的魏氏,被一个姨娘这么骂,只能收了怯意,硬挺着腰板回敬道:“是他自己要跳池塘的,我只多说了他两句还管教不得了?我是他嫡母,他本就该敬我尊我,偷了玉佩还抵死不承认,还敢跳水,如今这局面,只能怪他自己命薄,没人要害他,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就是告到老爷那边,也是如此!” 魏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又想到沈江霖竟就这么死了,心里也是密密麻麻一阵烦乱难受。 徐姨娘委顿在地,一只鞋子在挣扎间都被踩掉了,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她也不管,一屁股坐在沈江霖旁边哭声凄厉:“我的霖哥儿啊,你睁开眼啊,再看一眼姨娘啊!怎么就不把我给一起带了去啊!这世道不容人活了,干脆我今天一块抹脖子去了干净了吧!” 说着竟是挣着要站起来,也要往池塘里跳,唬的众人忙不迭地围着拦住。 魏氏被噎地只差当场昏过去。 但是毕竟死了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和她朝夕相处了七年的孩子,就是再大的仇怨,此刻也只能任由徐姨娘去发泄了。 也就在一片慌乱之际,沈江霖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水,然后又重重咳嗽了两声,才再次倒了回去。 但是这次,人有了呼吸。 徐姨娘和魏氏都被这个新的变故给惊到了,还是旁边人提了一句“要不要把二少爷抬回房里去?” 众人才回过神来。 徐姨娘直接让人将沈江霖抬到了自己院子了,要亲自照顾,她是再也不放心将孩子交给魏氏了。 魏氏此刻也不想沾手关于沈江霖的任何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着身边人点点头允了。 在人被抬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发现,沈江霖睁开过一次眼,有些惊恐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一群人,然后又紧紧地闭上了眼,仿佛是不可置信。 沈江霖原以为自己是飞机失事掉进了下方的海域里,被人打捞救起,可是睁眼一看,身边却根本不是什么医护救援人员,全都身穿古人的服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作一团。 自己这是,跑到古装剧剧场了? 到底什么情况? 想要思索一番,奈何这具身体已到极限,下一秒就晕了过去,人事不知,只任人摆弄。 徐姨娘含着泪让人给沈江霖除了湿透的衣裳,用热布巾子给他擦了一遍,王嬷嬷将能找到的几个汤婆子都灌了热水放在床上的褥子里暖被,等沈江霖迷迷瞪瞪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他心底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终于身上不再是冷冰冰黏糊糊的了。 从头到尾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沈江霖其实已经再次悠悠转醒,但是这回他的意识清醒过来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两股记忆,等接受完了记忆,他才知道自己这是穿越了! 柏拉图说人的灵魂和肉、体是可以分离的,灵魂才能成就真正的不朽,沈江霖研究了这么多年的哲学,从来不曾想过,今日自己却是成为了验证这个理论的人。 沈江霖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怕被人发现端倪,眼睛仍旧闭着,耳朵周边的声音却是越发的真切了。 他感觉到有人进来搭了他的脉,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喂他吃药,一边喂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今日还好是我来了,否则就要被她给你害死了!我定要把这个事情告诉老爷,让他给我们娘两个作主!” 王嬷嬷听了,捧着药碗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低声劝道:“夫人也没苛刻过二少爷,今儿个的事情已经闹得够大的了,姨娘你还是消停些吧,如今您是将二少爷挪回到自己院子里来了,往后您再想把二少爷送回主院,恐怕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王嬷嬷虽是胆小,人却精明,在荣安侯府当了这么多年差,又和魏氏经常接触,对魏氏的性子还是有三分了解的。 这是沈江霖身边的奶嬷嬷,是当初老夫人赏下来的人,纵然徐姨娘身份是半个主子,对王嬷嬷的话她却是听的。 徐姨娘听罢,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了,只是在下人面前还端着点做主子的派头硬撑罢了,如今被王嬷嬷这般一说破,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秀美的面庞上闪过焦急。 耐下性子终于给儿子细心喂完了药,再用绢帕擦了擦嘴巴,徐姨娘这才拉着王嬷嬷在一旁的八仙桌边坐下,急急问道:“王嬷嬷,这是什么话?当初是她说的要好好教养孩子,才把我的心肝肉给剜了去,虽是今天这事实在闹得不像样,但我说句难听的,夫人恐怕也不是很会教养孩子吧?如今就这样撂开手,恐怕老爷也不能够答应。” 徐姨娘嘴硬,自己给自己找着理由,心里却又慌得跟什么似的。 王嬷嬷是经事人,早就把里面的枝枝节节都和徐姨娘讲了,徐姨娘纵是心里再对魏夫人有意见,也明白今儿个这事,魏夫人错了六分,那她儿子也有四分不对。 不管东西拿了没拿,夫人骂了也没多做责罚,认了就是了,作什么寻死觅活的,气性这般大啊。 “刚刚就想劝姨娘不要把孩子接回自己院子里来,夫人的脸色当时已经很是不好看了,若是抬到主院那边去,夫人接手照看,后面自然还是夫人教养。现如今,倒是正好给夫人丢开手的理由了。” 王嬷嬷有心想说,这样会寻死觅活的孩子可不好带,今天是救回来了,万一下次呢?说话轻了重了都不行,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没机会还想着把霖哥儿撵走呢,徐姨娘还硬生生要给人话头拿捏。 王嬷嬷犯愁地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沈江霖,重重叹了口气:亲娘是个脑瓜子不灵泛的,嫡母经了这回恐怕也是怕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3 第 3 章 沈江霖闭着眼听着,心里已经将事情和各人的态度理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具身体不算结实,寒冬落水更是要命,不一会儿,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沈江霖的思绪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徐姨娘见沈江霖的小脸烧的绯红,连忙用手抚额,一摸过去竟是滚烫,又将手放在炉上烤了一会儿,待到手上有了热意,这才伸进被窝里摸了摸沈江霖身上,果然身上也是滚烫。 “这可如何是好?这药吃了怎么倒还不顶用了?”迷迷糊糊间沈江霖听到了这具身体的亲娘犯愁的声音。 王嬷嬷倒还有一两分的镇定:“姨娘你要是信我,就用那干巾帕子沾了最烈的烧酒,往哥儿的胳肢窝、前胸后背还有手心和颈部两侧,都擦过去,保管能见效。” 徐姨娘听了这话,就像抓到主心骨一般,一叠声地打发下人去问魏夫人讨要烧酒去,小丫鬟翠柳得了信连忙跑了出去,差点和廊檐下要进屋的沈初夏和沈明冬姐妹两个撞上。 “问二小姐、三小姐安。”行了礼之后,翠柳继续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徐姨娘在屋内听到了动静,忙叫两个女儿进来。 一进到暖阁里面,姐妹两先看过弟弟,见沈江霖脸颊烧的通红,又听说叫翠柳去魏夫人那边讨要烧酒,沈明冬顿时柳眉倒竖,气的埋怨道:“姨娘,你真是乃天下第一糊涂人!” 姐妹两顶着寒风一路匆匆赶来,听到沈江霖跳水的消息,吓得脸颊煞白,如今见弟弟小命捡回来了,沈明冬又开始头疼起姨娘和弟弟做下的糊涂事来。 沈明冬嘴巴不饶人,徐姨娘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就不乐意了:“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糊涂人了?” 沈明冬恨铁不成钢:“母亲刚刚还因为这事大动了肝火,你傻头傻脑地将人挪回来也就罢了,现在要烧酒了,你自己亲自去岂不是更好?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和母亲说一兜子好话,让她知道你刚刚只是着急说错了话,等霖哥儿好了些,就赶紧送过去,这事不就妥了?” 叫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丫头片子过去,到时候夫人怎么想? 又是顶撞了她,还要她拿东西过来,有本事就什么口都别开,别去求人家! 二姐沈初夏坐在床边,用湿帕子给沈江霖额头降温,低垂着头,摸了摸小弟滚烫的脸颊,只知道急的掉眼泪。 被亲女儿指着骂了,徐姨娘面上也挂不住了:“三小姐,我好歹生养你一场,今日霖哥儿都要被逼的跳水了,你不帮着我,还向着人家说话呢!你想上赶子认人家作亲娘,也不晓得人家乐意不乐意呢!” 徐姨娘的脸无可挑剔是个真正的江南美人,纵然已有些美人迟暮的态势,但依旧经得起细瞧,只是如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怒目圆睁,双手叉腰,指天骂地那样,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三分了。 然而,纵使徐姨娘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说起话来可是最会挑人最在意的地方,再加上她对自己生的三姑娘最是了解,她不想听什么,她就偏要说什么。 沈明冬一口气接不上来,和徐姨娘八分相似的小脸涨得通红,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沈初夏见三妹妹又和姨娘要吵起来了,连忙上来拉沈明冬:“三妹妹,你这又是何苦来着?小弟都这幅样子了,如今置气又有何用?倒不如坐下来…….” 还没等沈初夏说完,沈明冬直接一甩袖子,冷冷道:“是啊,我和一个榆木脑袋置什么气?只到了后悔的时候,别到我这里哭天抹地的好!” 说完,沈明冬直接掀起毛毡帘子,一摔就出去了。 ……. 徐姨娘拉着二姑娘沈初夏就哭诉起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也亏得沈初夏性子好,她姨娘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只柔声应好。 沈江霖如置火海,偏什么有不同的女声在耳边吵吵闹闹,半刻不得停歇,他仿佛成了那孙猴子,头上套着个紧箍咒,一遍又一遍的咒文念得他无处翻身,脑袋更是疼到快裂开似的。 时间如此难熬。 突然,沈江霖在烈日荒漠中得到了一汪清泉,饮下之后整个人都感觉舒坦了起来,粗重的呼吸也开始放轻了,人安稳了下来。 见到儿子果然退烧了,徐姨娘双手合十念了两声佛,然后揉了揉快要散架的胳膊和腰,催着沈初夏去休息:“大姑娘快去歇着吧,这里我和王嬷嬷看着呢。” 熬到了三更,沈初夏的眼皮都快黏到一起了,见小弟现在睡的平稳,行礼之后扶着自己的小丫鬟鸢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沈初夏的院子在西侧,地方有些偏僻,鸢儿提着一盏羊角灯,嘱咐着沈初夏走慢点。 主仆二人小心着脚下,因着此刻夜已深更,各处院子都已经睡下,沈初夏怕惊动父亲和嫡母,所以走的是下人走的夹道,冬日冷风呼号,直直地灌进她的衣领袖口中,饶是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披风,也依旧抵挡不住那股子寒意。 “鸢儿,明日依旧是卯时一刻叫我起来,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沈初夏叮嘱道。 鸢儿跟在沈初夏身边这么多年,知道自家姑娘一向最是尊规守矩的一个人,饶是今天守到了半夜,明天一大早该向魏夫人请安的时候还是一点不容错过。 忙点头应好。 ……. 修养数日之后,沈江霖总算神魂归一,意识回笼,同时他发现,自己这次还不仅仅是简单的穿越,用时下更流行的说法是,自己这是穿书了。 十岁小儿的记忆中还没有太多的外面事件,有的只是家中那一亩三分地,但是不妨碍沈江霖将事情抽丝剥茧整理清楚。 他和原身都叫沈江霖,巧合的是,在现代的沈江霖也是十岁的时候人生发生了巨变。 现代的沈江霖十岁时父母交通事故去世,给他留下了巨额遗产。 稚子却身怀巨额钱财,如小儿抱金砖于闹市之中,原本和善的亲戚们,一朝就变了脸,化身豺狼虎豹,谁都想在这份遗产里分一杯羹。 沈江霖虽然当时只有十岁,但是天资聪颖,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可不是只有普通十岁小儿的智商和见识。 最后他在一众亲戚里面,选中了他小姨作为监护人,以一年五十万的抚养费为条件,和他小姨签订了八年的合约,等到八年期一满,剩余的所有财产尽归他手,白纸黑字签订下来的条约,公证人、律师悉数到场,哪怕他小姨根本不要他的钱,他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利落了当地处理了这事。 合约签下,沈江霖成功保全绝大部分父母遗产,同时他的眼光也很独到,和小姨家相处八年,算的上是愉快。 他小姨是个事业上的女强人,自己的时间都每日排的满满当当的,自然没办法花费太多的心神在教养沈江霖上,不过小姨给他绝对的尊重和个人空间,哪怕尊重有余,亲热不足,沈江霖也觉得刚刚好。 只小姨家的小表妹有些粘人,从小缠着他,什么都要和他分享,小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看剧追星看小说,看到他回来就有一车轱辘的话要和他讲,还经常要发一些她喜欢看的小说给他。 沈江霖看了几本,倒也看出点意趣,那日飞机失事前,他正好手机飞行,离线了一本小表妹发来的《重生之我的夫君是状元郎》的小说,看着消磨时间。 沈江霖天赋异禀,哪怕只是散漫无心地看些消遣读物,对于其中的主线情节和一些人物配角的名字都能记得清楚。 所以很快,沈江霖就发现了自己脑海中另外一股记忆里,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和这本书里的人对的上号。 沈江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这本小说虽然他还没看到最后,但是故事已经过半,原身沈家的结局也已经注定——抄家,流放,徙三千里。 女主赵安宁,因为前世嫁给了原身的大哥沈江云,谁知沈江云又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浪荡子性子,女主爱而不得其忠,导致赵安宁最后在后院中抑郁而终。 重生回来,赵安宁就将沈家满门给恨上了,立誓要扭转自己的命运,并且要将沈家尤其是沈江云钉在耻辱柱上! 如今他穿越到了这荒唐的小说世界之中,他又该如何自处?刚刚过上了闲散逍遥的日子,难道竟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沈江霖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导师曾说他,心有七窍,却是一幅惫懒的性子,只要不是事情到了眼前躲不过去了,是能混一天就混一天的人。 这样的人,最烦这些儿女情长、阴谋阳谋的事情,尤其是在原文中,原身大哥自然算不得好男人,但是女主赵安宁的很多所思所想也令沈江霖感到不适,只是一个不忠贞的丈夫罢了,人世间那么多精彩之处,怎么就非得抓着这个不放,还把自己小命给弄丢了呢? 若是在现代世界中,自己遇到了这些人那是要多远走多远,千万别来沾边。 奈何如今自己也成了其中一环配角,少不得安耐住不耐烦,心里谋划一二。 他不知道在原书中,这个“沈江霖”是死于了这次跳水,还是死在之后的流放,总之是没有个好结局的。 总要破了这个原身必死之局才好。 4 第 4 章 一连下了几天的雪总算是停了,雪虽不算大,但是连下了几天还是将地上都铺了一层白。 荣安侯府内的下人们一早起来就开始将主家人必经之路上的雪扫走了,空气冷的有些沁人,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肺腑里都是冰的。 今日无风,等到日头慢慢爬上去后,温度也上来了,两个守门婆子抄着手插在袖子里,坐在院门前的台矶上,晒着太阳说着闲话。 “二少爷以后就住在那边院子里了?”陈婆子朝着东侧院的方向悄悄努了努嘴。 李婆子闻言“嘿嘿”冷笑了两声:“可不是么,那哥儿读书又懒,人又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手脚不干净的,突然发起急性子了,还要跳水唬人,养在跟前作什么?养来养去养个仇人呢。” 陈婆子“哎呦”叫唤了一声,拍了拍大腿道:“可不是么!拿了大少爷的玉,还顶撞了夫人,尤其是那徐姨娘,当时的威风劲头,我听着钱嬷嬷说的时候,都气的个不行。人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你看看东侧院那边生下来的三个,可有一个能行的?” 两个守门婆子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府内最近的大新闻呢,猛不丁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往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她们刚刚编排的对象二少爷么! 两人连忙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上前给沈江霖行礼。 “问二少爷安,二少爷可大好了?” 沈江霖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笑眯眯道:“陈嬷嬷好,李嬷嬷好,我来看看大哥,能进去吗?”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以往二少爷可从不主动登门,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哪怕大少爷有时候不耐烦这个庶弟,也没有摆到过明面上去。 如今就算被挪出了主院,但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府里二少爷,虽是庶出,然府里孩子精贵,拢共就两个男孩,哪里是她们这些粗使婆子敢随意摆弄的? 况且今儿个说不得,就是二少爷来央求大少爷,给大少爷赔礼道歉了好死皮赖脸地回主院里来—— 毕竟待在一个姨娘身边,吃穿用度,哪里能和在嫡母主院这边比。 两个婆子让开了道,沈江霖迈进了院门,入目就是一道匾额,上书“松林草堂”,文字遒劲有力,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等转过松林仙鹤图所雕的影壁后,便看到一条宽大甬路直通正厅,正厅两边有一幅对子,上面写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沈江霖垂眸沉思了一瞬,看来这个在自己脑海中面目模糊的便宜爹,对嫡长子的期望倒是挺高的,又是草堂读书,又是希望儿子谈笑鸿儒,说一句寄予厚望,也是不为过了。 沈江霖记得自己以前住在主院西侧的一处小院子里,冬日不怎么能晒得到太阳,很是有些阴冷,更没什么牌匾对联的了。 粗粗一看院落的布置,孰轻孰重,可见一斑。 看来在这个年代,哪怕同是儿子,嫡出庶出之间的身份等级却是差别很大的。 陈婆子在一旁引路,没察觉到沈江霖的片刻出神:“二少爷,大少爷在书房读书呢。” 今日是大年初初五,学堂要过了十五才重新开堂授课,陈婆子说到自家大少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脸上是一幅与有荣焉的表情——看看,我家的大少爷,即使是在大节下的也依旧在用功。 陈婆子走到窗下,通报了一声,屋里传来沈江云清朗的少年声音:“进来吧。” 沈江霖自己掀开毛毡帘子,触手的一瞬间,感到细腻柔滑,毛毡上还封了一层细密的绸布,上面绣着几株翠竹,不仅仅防风实用,还美观大方。 等进了屋,更是感觉到屋内屋外是两个温度。 屋外是数九寒冬,屋内是春意盎然。 只见书房四角都放了一个炭盆,炭盆里应该是放了点素香,隐隐有一股好闻但又如松柏般清新的香味,此炭无烟,应是上好的银霜炭。 沈江云坐在书桌后面,他身后是三排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籍,在他的左侧是一个博古架,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古董摆件,博古架下面设一案几,上面摆着一个瘦腰美人壶,壶中插着一枝红梅,与这瓷白的美人壶相映成趣。 四面墙上空白处还挂了几幅名家字画,意趣卓然。 南面直棱窗下一溜六张圈椅,显然是待客用的。 沈江云叫沈江霖坐,然后喊丫鬟去倒茶,又看到沈江霖两手空空的,露在衣袖外头的手指有些泛红,干脆将自己嫌热放在一边的手炉塞进了沈江霖手中,自己坐回了主位上问道:“不是身体不好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年初一跳的水,听说还着了凉,下了两剂猛药才将人给救了回来,不好好养着,又要作什么? 沈江霖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但是对没见过的人都是有些面目模糊的,他可以一见到人就知道这人就是谁,可光说一个名字五官却是朦胧的。 不过不管是在书里描写也好,还是原身记忆中也罢,这位嫡长兄的相貌都是不俗的。 然而见到了真人,沈江霖才知道,这何止是不俗可以形容的。 昭昭君子,卓尔不凡,气度容貌,乃沈江霖前世今生之仅见。 哪怕如今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但是身量已七尺有余,身形颀长,五官如玉雕偶成,巧夺天工,再加上富贵堆里荣养出来的气度,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现代看过的这么多古装剧里的翩翩公子,到了沈江云面前,也只有相形见绌的份。 这让沈江霖惊异的同时,又冥冥中有些理解了那赵安宁为什么有如此执着的恨意了。 这食色,性也,恐怕是不分男女的。 沈江霖浓密的睫羽压下这抹惊异,拱手道:“大哥,我今日前来是想给你赔个礼……” 还没等沈江霖说完,沈江云就摆了摆手站了起来,从博古架的架子上抽出一个漆盒,递给了沈江霖:“霖哥儿,这个你既然喜欢就拿去顽罢,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你和我说一声便是,不过是些玩意儿,和你性命相比,不足万一。” 紫檀木做成的漆盒内,用绒布衬着,静静躺着那枚引起争端的羊脂白玉玉佩,玉佩雕工了得,笔墨纸砚俱在其上,栩栩若生,寓意极佳。 显然沈江云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送人了,否则不会不随身佩戴而将它放在了漆盒里面。 沈江云豪爽且大度,这是继他的容貌之后,给沈江霖再次惊异了一回。 书中描写的沈江云空有相貌,却是个草包,科举仕途不成,最会在外面花天酒地、眠花宿柳,惹父亲失望、母亲叹息,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一个,可是现如今真实的沈江云却和书中描绘的样子有许多出入。 沈江霖没有接过这个漆盒,仰起头对着沈江云笑了:“大哥,我来赔个礼是想让你借个人给我,好让我在母亲面前洗刷一下冤屈。” 通过原身的记忆,沈江霖当然知道自己到底偷没偷这玉佩,他可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担下一个偷盗的罪名,同时沈江霖也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儿,只会反复强调自己“没偷”,他有自己的计较。 沈江云原是有些懒怠应付这个庶弟,平日里这个庶弟见了他就躲,躬肩塌腰的,一点气度都没有,偶尔两个人说上两句话,性格又执拗认死理,沈江云更是不想和他多深谈了。 今日没想到主动找上他,还问他要一个人洗刷冤屈,这倒是让沈江云开始正眼看向沈江霖了。 只见沈江霖小小一个坐在宽大的圈椅内,身板子没有挺的很直,但是却也不像以前一样塌着,整个人自有一股闲适意味在,个子不高,脚还够不到地,却不曾东摇西晃,稳稳当当坐着。 身上穿的是过年新做的一套大红织锦箭袖,项上戴着玉石长命锁,衬得他尚未长开的眉眼有些雌雄莫辨,因为肤色极白,犹如粉雕玉砌一般,长眉圆眼琼鼻小嘴,无一不精致无一可爱。 “没想到这个庶弟的样貌倒出落的越发好了。”沈江云心中暗暗想着,不过再一想自己也经常被人称赞样貌,倒觉得庶弟样貌好合该如此,是他们沈家的人。 不由得,沈江云对沈江霖也多了一点耐心:“哦?你要借何人?冤屈又如何说?” 沈江霖这次过来就是来探一探沈江云的底细,摸一摸深浅。 如今后院的执掌人是魏夫人,这个事情找魏夫人言明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当初事情闹得太过,恐怕魏夫人如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而且魏夫人的坏印象已经定下,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成年人是很难扭转自己的偏见的,倒不如找一个年纪轻的、说话又有份量的人,先试探一二为佳。 这才是沈江霖今日来拜会这位嫡长兄的真实目的所在。 “大哥,其实我那日和母亲发生了争执,确实是我心直口快,惹怒了母亲,但是从头到尾有一件事我没有说过谎,那就是我从不曾擅自拿过大哥的东西,不知大哥信与不信?” 沈江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问的,并不咄咄逼人,这张小脸一笑起来,便如春花绽放般绚烂,倒让沈江云说不出“不信”二字。 只是还不等沈江云接口,沈江霖却继续娓娓道来:“当然,官府断案,还需人证物证俱在,如今物证在我房里发现,被人怀疑也属正常,只是只有物证却无人证就断定了是我之罪,恐怕是官府断案,也不成立的吧?” 沈江霖这一番话说下来,将沈江云刚刚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扭转过来,如今他跟着先生读书,已经开始学习诏、判、表、诰,官府断案自然要多方查证,人证物证俱在是最基本的要求,等一一核实之后,才可依律将人定罪。 只是这话,由一个十岁小儿有条不紊地说起来,实在让他有些吃惊。 不过这还没完,只听沈江霖继续道: “大哥有所不知,当时和母亲争执不下,我也是太过伤心了,觉得母亲竟不信我的品性,后来回去后虽然我是烧着,但是神思却一直在想着此事,想来想去我终于想通了一些关节处:那天上午我不在房里,原本守门的丫鬟小厮调皮出去顽了,后来才听说母亲有派人赏了各房年礼,” 说到此处,沈江霖顿了一下,然后拿眼细瞧沈江云的表情。 “我和大哥的年礼是大哥房里的碧月姐姐领的,同时母亲还将那枚玉佩也交与了碧月姐姐,这玉佩经过碧月姐姐的手,是不是也该将她审一审呢?” 此言一出,沈江云的脸色突变。 碧月是他房里的大丫鬟,是最受他信任之人,掌管着他院子里的一切人情往来,做事细心又周到,这么多年是从来不出错的,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可若不是出了纰漏,沈江霖又咬死不承认拿过玉佩,难道是说,碧月是故意的? “栽赃陷害”四个字瞬间在沈江云脑海中闪过,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了。 是相信他房内的碧月,还是他这个庶弟? 沈江云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5 第 5 章 碧月在沈江云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 当初碧月先是在魏夫人房里做了一段时间的小丫鬟,被魏夫人调教了一番才与了沈江云,沈江云房里人都默认,碧月以后可是要当姨娘的。 沈江云对碧月也很是信赖倚重,虽说是奴才,但是碧月在沈江云房里可比一般小门小户家的小姐还生活的好,衣服料子都是绸的不说,还经常能得主子们的赏赐,平时伺候沈江云,沈江云吃什么,她就能吃什么。 沈江云的起居坐卧,甚至人情往来、每个月的月钱都由碧月收管着,房里其他丫鬟婆子对碧月都是毕恭毕敬的,就是沈江云自己,也敬碧月三分。 这碧月的名字,还是沈江云亲自取的。 碧月初入府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伺候沈江云日久,也沾了点文墨气,知道了“闭月羞花”一词,更是对自己的美貌有了自信,加上沈江云相貌不凡,平日言谈举止斯文有礼,让碧月一颗芳心早就全部挂在了沈江云身上。 若单论情感,碧月算的上是沈江云的青梅,沈江霖这个庶弟对于他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只是这事,事关沈江霖清白,甚至说的严重点,关乎他的性命。 沈江霖将清白看的比性命还重,他已用行动证明过了。 沈江云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让人将碧月请了过来,在沈江云看来,有什么话当场讲清楚,比互相猜来猜去的要好。 碧月是笑吟吟地进来的。 虽是个丫鬟出身,碧月的穿着打扮可一点都不像一个丫鬟。 头上挽着双螺髻,上面斜插着一支累丝牡丹金簪子,上身秋香色银鼠袄子,下身同色刻丝绣锦裙,腰间系着白玉云样玎珰用来压裙幅,面如秋月,脸上细细上着妆,十指纤纤,很是体面。 只见她笑着看向沈江云道:“大少爷唤我?” 脸上一丝异色都看不出来。 沈江云直接三言两语,就将刚刚沈江霖的话给说了,然后拧着眉踌躇道:“碧月,这事可是你做下的?” 还好沈江霖此刻已经将茶盏放下来了,否则铁定要把水都喷出去。 自己这大哥,看着一脸华光绣锦,说出来的话怎么如此不动脑子?一点没遮掩不说,还直接问对方事情是你做的么? 你让人家怎么回答? 果然,碧月连连摇头,忙称“不是,不知,不清楚。” 沈江云将心放了回去,扭头看向沈江霖,一脸有心相帮却无能为力的样子:“霖哥儿,碧月说她也不清楚这事,要不你还是回去再仔细审一审你的丫鬟小厮们吧?” 沈江霖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他也不接沈江云的话茬,直接目光锁住了碧月。 那目光凌厉如刮骨刀,仿佛屋子内的温暖都是假象,碧月只觉得身上一阵寒凉,像是被那目光看透了一般,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 只是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十岁小儿,自己今年都十八了,被一个小孩儿的眼神吓着,真是太窝囊了。 想到这里,碧月挺了挺背,脸上恢复了镇定。 沈江霖不适应现在需要仰头看人的高度,但是此刻也只能如此,只气势上是断然不肯输却一星半点的。 “碧月姐姐,既然你说没有,不知情,那我就要同你分辨分辨了。” “我已经问过母亲身边的春桃姐姐了,春桃姐姐说你是巳时拿到的年礼和玉佩,是也不是?” 虽然碧月不知道为何沈江霖要说时间,但是她有直觉不该应下来。 只是这随便找个魏氏的房里人都能打听到,当时丫鬟婆子一大堆,都在魏氏厅里分派年礼呢,不可能没人知道。 无从辩驳,碧月只得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然后便听沈江霖洋洋洒洒继续说了下去。 “既如此,你又说你先送年礼到我房内,又把大哥房里的玉佩一起拿了回去,根据你的脚程,你应该是巳时一刻进的我的房内,发现无人就将东西放下了,回大哥的院子要有一会儿,我就算你路途中一点没耽搁,也得巳时三刻回到这里。” 侯府占地很广,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从主院到沈江云的“松林草堂”本就路程不算短,况且下人走的一般都是夹道,更是逼仄弯曲,再加上中间路过的花园子这几天还有外面来的工匠进来种花,早就用围布圈了起来,所以碧月势必还要饶道,以时下女子所教养的行止和步速,两刻钟已经算快的了。 沈江云听着听着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为什么沈江霖要说这些。 碧月躲不过,这些都是死的时间,只能继续点头,但是她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大概知道沈江霖想说些什么了! “也就是说,如果碧月姐姐没有撒谎,这块玉佩也确实是我拿的,而我在巳时三刻碧月姐姐一放到大哥屋里就拿到,然后再偷偷摸摸避着人跑回去,也算我两刻钟时间吧,这块玉佩最早出现在我房里也该是午时一刻了吧。” 沈江霖跳下了座位,走到碧月身前,手指轻抚脖子上的长命锁,仰头看向碧月,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笑意不曾达到眼底:“碧月姐姐,那你说,为什么母亲午时初就在我房里翻到了玉佩了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碧月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好撞到了摆着瘦腰美人壶的案几上,只听“哐当”一声,瓷瓶转瞬间四分五裂,绕枝红梅一折两段。 碧月当时将玉佩藏在了书案上的两本书之间,就匆匆走了,走到半道上心里又开始不安稳起来,想着万一真被沈江霖拿了去藏起来或是损坏了又如何是好,故而她只是在外头徘徊了一段时间,算算时间差不离了,就慌里慌张去了魏氏房里告了遗失,并且有目的地将魏氏一行人引到了沈江霖房里。 之所以碧月敢这么做,那是因为那日是大年初一,府里内院很多丫鬟婆子们家去的家去,躲懒的躲懒,大少爷的院子里除了一个负责洒扫的老婆子就是她管着院门了,当时她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江霖在外头东游西荡,身边也没跟着个人,就起了心思了。 就是要把屎盆子扣在二少爷头上又如何了?谁来给他作证不在场?谁会愿意帮着他向着他? 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拙劣的阴谋,稍微有人静下心来多想一想,就能发现端倪,还沈江霖以清白。 当然,除了时下的人看天计算时间,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大概外,并不会特意准确地去对时间划分,更重要的一点,恐怕原身就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可怜虫吧,谁都可以去踩一脚。 碧月算的不是沈江霖的清白,算的是府里的人心。 原身跳水,绝不是因为单单这一件事,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是最后一根被压弯的稻草,让这个刚刚进入叛逆期的孩子,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沈江霖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沈江云深深作了一个揖:“大哥,若是您还不信,尽管可以找人来回走动去算一下我说的时间对不对。碧月是母亲给你的人,为了这事我又差点命丧黄泉,想来母亲是不大愿意见我的,等到您查证之后,还请您代我将碧月交给母亲发落吧。” 碧月一听到要将她交给魏夫人发落,整个人都抖的不像话,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瓷片渣子扎到了腿也顾不得了,泪如雨下,忙对着沈江云哭到:“大少爷,是碧月当时疏忽了,将玉佩落在了二少爷处,只是不曾想事情闹得那般大,碧月实在是太害怕了,才没有将事情说出来,还请大少爷、二少爷开恩!” 碧月连连对着沈江云和沈江霖磕头,青丝散落下来,眼眶红成一片,脸上的妆也花了,几个头磕下来一点都没留力气,额头上不一会儿就红肿了起来。 话都说到这里了,碧月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了,刚刚还心有疑虑的沈江云也明白了过来。 沈江云目露不忍之色,看向沈江霖,薄唇亲启,但是话尚未说出口,便听沈江霖抬起了头,眼眶中同样包着一兜泪珠子,摇摇欲坠却不曾落下,看着更是形状可怜。 “大哥,我不知道弟弟是哪里做错了,惹得碧月姐姐讨厌我了,不管是成心落下玉佩也好,还是不小心落下玉佩也罢,只要当初在我和母亲争执之时,站出来给我说一句话,我那天也不用跳水。” “若我当时差了那半口气,恐怕今日都无法好端端地和大哥说上话了。”沈江霖说着,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地眼泪水都掉了出来,鼻头更是红红的,说着一本正经的大人话,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在强撑。 让沈江云原本想要替碧月哀求的话吞回了肚子了。 沈江霖走之前,还不忘补了最后一刀:“碧月姐姐,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差点因你而死,不知道这些天,你是否睡的安稳?” 有了这句话,算是把碧月给彻底钉死了。 不管碧月在沈江云面前如何辩解,哭的多么梨花带雨,沈江云也无法做到包庇了。 碧月虽说平时和沈江云举止亲昵,但是到底不曾突破那层窗户纸,沈江云年少尚且不知情滋味,拿碧月还是当姐姐待的,对她很是有几分敬重。 但是她如今做下来的事情,却是让沈江云无法轻易原谅。 沈江云正是热血少年时,真相一大白,就非常同情怜悯沈江霖,甚至转换到自己身上想一想,若是自己被母亲冤枉了,别说跳水了,一时情急,拔剑自刎都有可能。 况且,沈江云只是单纯,并不傻,他很了解碧月,碧月对母亲魏氏是十分敬畏的,魏氏交代的东西重要才传唤碧月来取,以碧月的细心,怎么可能就和霖哥儿的年礼放混了? 若是真心放混了,碧月一回到自己院子里就能发现的,那时候折返去解释,也最多不过被魏氏斥责几句,又不曾真的丢了东西,大节下母亲为表仁慈,更不会重罚了。 想来想去都没法说不是故意的。 这念头一冒出来,沈江云更加没法子面对碧月的期期艾艾了,只他心软,到底不能亲自将她带到魏氏跟前去,便唤了外面的婆子来,交代了一番,让人将碧月带出去。 守门的陈婆子和李婆子刚刚就听到里面好像闹开了,又是东西砸碎了,又是听到碧月在哭,但是主子没喊人,她们也不敢进,只能在外头伸长了脖子屏息去听。 如今知道事情竟是这样的,再一想到刚刚走的时候还和她们有礼有节打招呼的二少爷,又想到她们这几天对二少爷的编排,真是恨不能撕了碧月这个臭丫头! 碧月还想扑到沈江云跟前求饶,然而她一向养的身娇肉贵的,哪里抵得过两个粗使婆子的力气,陈婆子李婆子一人掐着一条胳膊,很快就将人拉了出去。 “快堵了嘴,省的让大少爷听了心烦!” 陈婆子一听这话有道理,连忙从腰间抽出一条有些味道的汗巾子,团成一团就堵了碧月的嘴,让她呜呜咽咽再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呸!害主子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天杀的丧良心贱蹄子!” 李婆子一口浓痰啐在碧月脸上,早就看这个整天颐指气使,整的自己像个小姐似的碧月不舒服了,她女儿三姐儿在大少爷房里做二等丫鬟,可是没少被碧月欺负。 这回,夫人可铁定饶不了她! 6 第 6 章 侯府宅院确实不小,当年沈江云一过总角之龄,就被其父沈锐给挪到了专门为他修建的“松林草堂”之内。 “松林草堂”在侯府的西南角上,即不靠近前院正门,又不临街,甚至离主母的正院都有点距离,里面草木葳蕤、假山松石层峦叠嶂,最是一个清幽僻静的读书好地方。 也正是因为距离远,倒是让沈江霖通过计算其中的步行时间厘清了其中存在的矛盾地方,顺利找到了“真凶”。 沈江霖如今是十岁小儿身躯,又刚刚大病初愈,走路自然不会快,等走到徐姨娘的小院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了。 沈江霖走的背后额头发汗,却是一层层的虚汗,细腻白皙的小脸犹如染上了一层胭脂色似的,只是嘴唇发白,明显力有不逮。 刚一走进小院,徐姨娘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连忙将沈江霖扶进来,若不是她身子娇小些力气不大,都恨不能将沈江霖亲自给抱进去。 “我的少爷诶!才刚刚好了点身子,怎么就敢四处乱逛乱走了?我让你奶娘和丫鬟都出去找你了,怎么偏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一大早沈江霖吃过早饭,说是下床走走,结果就不见了人影,徐姨娘慌忙将人散出去找,自己守在小院里等儿子回来,生怕再闹出个三长两短。 沈江霖深知,人言可畏,自己稍微好了点就要把原身的烂摊子给收拾了,否则污名一旦担久了,就不是他做下的,被人扫去了痕迹也变成是他做下的了,所以今日才拖着不太爽利的身体去和自己大哥分辨清楚。 虽然只相处了寥寥数日,但是徐姨娘这个人很容易看清,胸无点墨也不精干,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嘴巴不饶人,真叫她做些什么事,却是不太容易能做好。 况且,徐姨娘自认身份低贱,如今理智回笼了,让她去主母魏氏面前分辨,敢不敢是一回事,说不说的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于叫她去找沈江云?碍于礼法,更是不妥。 只得自己行动。 徐姨娘唠唠叨叨说了半晌,帮沈江霖除了外头穿的衣裳,又扭着他回床上靠着歇息,然后又亲自捧了药碗过来,盯着沈江霖喝下。 “霖哥儿,回主院的事情啊,你不必担心,姨娘是没本事,但是好赖你还有两个姐姐呢!她们两个如今日日在太太面前站规矩,小心侍奉着,帮你说好话,太太心软,等你大好了,姨娘再领着你一起到太太跟前磕头,想必这事也就揭过了。” 见沈江霖黑白分明的双眼清冷冷地看着自己,徐姨娘心里一突,有些心虚地讪讪道:“是姨娘当时做错了,只是我那时也是害怕极了…….” 原身和徐姨娘并不亲近,长恨自己为何不是魏夫人亲生,以有姨娘这个生母为耻,所以每每碰到徐姨娘都是刻意绕开,实在避无可避了,也只冷淡地看着徐姨娘示好问话,自己却是爱答不理的。 所以徐姨娘对这个亲生儿子,是又爱又怕,小心翼翼,就怕说错话。 沈江霖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还需要三个弱女子战战兢兢帮自己百般谋划的时候,哪怕他是真的十岁,也大可不必如此。 虽然并不想承接原身的恩怨情仇,只想独善其身,沈江霖终是在心底叹了一声道:“姨娘,不必叫姐姐们日日去站规矩了,也不必去磕头,想必过几日,母亲就会亲自来看我的。” 等沈江霖说完了前因后果,徐姨娘怒的柳眉倒竖,恨得牙痒痒:“好她个碧月贱蹄子!我早就说了她不是个好的,真该扒了她的皮!戳心烂肺的忘八人,我这就去太太那里去说,让太太倒提脚就给卖了出去才能解恨!” 眼见徐姨娘怒气冲冲地就要冲出去了,沈江霖连忙将人给拉住了。 沈江霖不知道,徐姨娘之前表现的有些怕事,那是她心里觉着是自家儿子真偷拿了东西,还寻死觅活逼迫主母,自己是没理的一方,如今得了道理,那还不打杀上去擎等着什么? 徐姨娘虽是一幅江南娇女子的面孔,但其实内心深处很有一点匪气。 “姨娘,事情我已经和大哥分说明白了,大哥也叫婆子把碧月押到母亲那边去了,咱们不出面,那是给大哥和母亲面子,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决断。这事是瞒不过去的,您不是说父亲在我昏迷那日也来看过么?既惊动了父亲,想必没那么轻易就遮掩过去,这罪责只能碧月一个人担着,为杀鸡儆猴,也为对我补偿,母亲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等沈江霖劝说的话讲完,徐姨娘低下头去,用袖子抹了一把泪,笑眼婆娑道:“霖哥儿读了书长进了,说话跟个大人似的,姨娘听你的!” 霖哥儿说话一套一套,条理分明,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徐姨娘信服的同时又天然有些束手束脚地敬畏,前头已经做错了,现在更不敢再私自拿主意。 徐姨娘说完后将摆在床沿边的药碗给收走,身子一背过去,眼泪水就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这还是霖哥儿第一次对我说“咱们”,好像我和霖哥儿才是更亲近的人似的。”徐姨娘心中百感交集,但是又不知道在儿子面前如何表达,只能故作忙碌地拿着药碗出去洗了。 房内一时别无他人,沈江霖吃过药休息了一阵子,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脑海中正经盘算了起来。 沈江霖不关心原身和碧月有什么纠葛,况且在原身的记忆里,两人也没有纠葛,碧月在书中的描写也不过寥寥几笔,沈江霖只知道她后面会成为沈江云的妾室,不过和他一样是个背景板似的人物。 然而,现实和小说肯定是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小说中不曾有过的情节,在现实中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而且沈江霖确信,母亲魏氏是不会容忍自己儿子身边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子的。 不是不能容忍碧月的阴险毒辣,而不是不能容忍她竟能够欺上瞒下、私自行事。 这是所有上位者最不能忍受的忌讳。 所以碧月的结局,只有一个。 而这个结局,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的吗? 沈江霖沉思几许,还是认为自己首要做的,是先有安身立命的本身,再论其他。 沈江霖已经知晓这是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朝代,自元朝覆灭后由周氏掌权,建号为大周,君王已更迭三代,统治近百年,正值中兴,今年是兴泰八年。 虽然朝代有所不同,但是大体历史进程与明朝是相似的,“士农工商”,“士”还是摆在最顶层,科举取士成了目前选拔人才的主流渠道。 想要在这个时代能够安身立命,以他庶子不能承爵的身份,到以后成婚了必然是要分出去的,那么若是能有一层官身披着,想来是在这个世界能好好活下去的保障。 再加上按照原书剧情,就是他大哥和整个侯府,在女主赵安宁的运作之下,举家流放,最后在流放途中死的死,残的残。 让侯府保全自己?那是没有可能的了。 只不过那本小说侧重点还是在一些爱恨情仇,当休闲读物看看的时候可以不用过脑子,如今想起来却觉得里面漏洞颇多。 书中女主赵安宁出身于苏州赵家,其父赵秉德如今官任户部郎中,赵家历来是书香门第,家中子侄为官者众,家世不俗。 而荣安侯府乃勋贵之家,如今的便宜父亲沈锐袭爵,同时领着太常寺少卿正四品的闲职,看着已经慢慢远离权力中枢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依照原身的记忆,荣安侯府在京中亲戚故旧不少,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再加上沈家先祖在战场上有着救驾之恩,有这一份殊荣在,就算沈家不争气了,也不至于就走到流放这般田地了。 除非沈家犯了大错,否则下令的新君难免不会被后人说一句“刻薄寡恩”。 看如今天下承平的样子,当今的皇帝也不像是个昏聩的,那里面就定然有隐情。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真的就能得到赵家的所有支持去推翻沈家?未来要在科举之路上势如破竹成为状元郎的男主陆庭风,确定会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前世纠葛就坚定地站在赵安宁这一边? 在沈江霖读这本小说的时候,对于女主的前世的回忆在小说中不过寥寥几笔带过,记得原文曾道赵安宁嫁入沈家,生活不幸福,身为丈夫的沈江云朝秦暮楚,经常混迹于花街柳巷,他娶回来的小妾逼她迫她,致使她流产后抑郁而终,故而重生回来复仇。 然而这世上的利益纠葛太多,蓦然对上一股势力,没有绝对的赢面或者是血海深仇,一般人都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即使赵安宁下定了决心要和沈家斗到底,是为了前世之仇,那她身后的势力恐怕不会因为一些情爱之事而贸然出手吧? 情爱于有些人是生死大事,于有些人只是不值一提的消遣。 沈江霖思索到了这里,只觉这里面千丝万缕还没理顺,处处都是显而易见的破绽。 沈江霖是个不喜俗务之人,平生最爱就是“琴棋书画花酒茶”,又因为很小的时候经历了生离死别,对一些哲学问题研究的非常深入,当年以京市状元的身份进入了最高学府学习哲学,于很多要着急就业的普罗大众来说,可能是浪费了极高的天赋,但是对沈江霖来说,他只做他喜欢的事情。 年纪轻轻的沈江霖,坐拥亿万家产,任别人如何争抢,也拿不走他在集团中20%的股份,等到十八岁成人的时候他就将一部分股票折现又投资了一些他看好的创业项目,因为他的眼光犀利,不出几年,这些公司里有的甚至成为了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独角兽企业,而背后拥有不少股份的沈江霖身家一路暴涨,让人瞠目结舌。 其小姨夫曾经在私下里夫妻夜话的时候说过,沈江霖小小年纪心智坚韧,天赋卓越,远超许多成年人,只是心思过重,就怕慧极必伤。 只是没想到,沈江霖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意外却来的猝不及防,网上人戏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沈江霖想到他们一家车祸的车祸,飞机失事的失事,竟然生出了一丝荒谬的可笑来。 如今被卷入到这场是是非非中,想要独善其身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个年代宗族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不像现代一个人想要脱离家庭独立出来那么容易。 既如此,沈江霖少不得要将沈家的事情厘清捋顺之后,再找个恰当的时机从沈家抽离出来,去过他的闲散人生。 距离书上的流放时间点还有十年之久,在这段时间里,他要以科举入仕,进入到权力的核心,这才有机会看清棋局,找到破解之法。 这边沈江霖主意已定,神思困乏,昏然欲睡,那头王嬷嬷心事重重走到了主院正厅后头,正准备招手问相熟的丫鬟沈江霖是不是来了这里,就听到正厅里面突然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唬了王嬷嬷一跳。 7 第 7 章 魏氏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 好好一个新年,因为沈江霖跳水的事情,让她和沈锐有了龃龉,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到底差点闹出人命,沈锐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说了她几句,大年初一当晚,原本都该歇在她屋里的,结果去东侧院看过沈江霖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这让魏氏的脸上挂不住了。 派了心腹嬷嬷和丫鬟打探了好几次,知道最后沈锐是在前院书房独自一个人歇下的,魏氏这才低低松了一口气——若是在叶姨娘那边歇下了,那是真真一点脸面都不给她了,往后还如何御下? 夫妻二人相处了二十年了,自己虽是继室,但是两人一向相敬如宾,尤其是刚刚新婚的那几年,很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魏氏比沈侯爷小六岁,虽是庶女高嫁,但是沈侯爷也敬重她,她生育艰难,是等到了她生了沈江云这个嫡子之后,后头才有了徐姨娘生儿育女。 在她怀上沈江云的期间,她不方便伺候沈锐,就将身边的大丫鬟抬为妾室,给了沈锐,成了孙姨娘,可惜孙姨娘容貌平平,并不得宠,也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反而是那长了一张狐媚子脸的徐姨娘,跟个母猪似的,一胎接着一胎地生,四年生了三个! 好在后头没有了动静,魏氏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些年,沈锐拢共也就两个姨娘,孙姨娘是自己人,徐姨娘虽然长相娇媚,但是性子有点冲,说话也没有把门,沈锐自诩读书人出身,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她,所以还是和魏氏最说的到一块去。 魏氏心里也没想到过,自己的福气这般好,婆母常年住在家庙里,只知吃斋念佛,并不管事,也不为难她,丈夫敬重,孩子孝顺,虽然偶有不顺,但是比比别人家,自己已是十分之幸了。 结果谁想到沈锐马上都快年过半百了,去同僚府上吃酒倒是吃出了事情来,领回来一个扬州来的瘦马,不过几日就成了侯府里的叶姨娘。 那叶姨娘今年才不过二十岁,容貌比之徐姨娘当年都不差什么,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听说尤其善舞,还能吟诗作对,自打去年入了门,沈锐来正院的次数日益减少,倒是经常宿在了叶姨娘处。 好在听说那些地方出来的人,都喝过烈性的药,这辈子是生不出孩子了,魏氏哪怕心里再膈应,也只能当她是个玩物,等侯爷兴头过了再议不迟。 只是大年初一来正室房中是历来的规矩,若是那天沈锐不来反而去了叶姨娘处,那就是将魏氏的脸面扔在地上踩了。 幸好,没有发生最糟糕的情形。 只是这心中,到底是不大痛快的。 因着这个,作为“罪魁祸首”的沈江霖,哪怕那几天还在病着,魏氏也没去看过一次,只赏了些药材过去,其他的竟是一概不理。 所以,当她听完了底下陈婆子的讲述,看着跪在地上,眼睛哭的红肿成两个烂核桃似的碧月,犹自有些不信:“碧月,你和霖哥儿是有何过节?” 虽然不想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魏氏不相信。 她不问是不是碧月落下的,这玉佩是她亲自交待到碧月手中的,若碧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可能成为沈江云房内第一人的。 碧月最后垂死挣扎一次,看着魏氏屋里的人道:“夫人能否屏退左右?” 魏氏冷笑了一声,非但没有屏退左右,反而大声斥责道:“有什么话就直接在这里说,我这里没有不能对人言的事!” 单独说话?到时候传出风声来,说是自己授意她去做的? 这个碧月真是外奸内憨,连现在的情况都看不清楚,自己当年也是看走了眼,竟然会选了她送到云哥儿房里。 魏氏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失望,被碧月捕捉到了,碧月再不敢耍任何小聪明,连忙一五一十地将事情招了出来:“夫人,二少爷与奴婢并无过节,只是几次三番对大少爷不敬,奴婢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奴婢实在没有想到会有后头的事情!” 原身沈江霖是个性格有点执拗的孩子,和沈江云相处的时候,虽然对嫡出的大哥有些敬畏之心,但是更多的是介意大哥是嫡出自己是庶出,又加上沈江云的一些话并不入原身的耳,所以时常有争执顶撞之言。 碧月在一旁伺候的时候,既心疼自家少爷好性,又深恨沈江霖不识抬举。 只是大少爷都没有发话,她一个小丫鬟又如何能插嘴? 那日大年初一碧月从魏氏房里拿了年礼和玉佩,将一份年礼放到沈江霖书房的时候,正好四下无人,鬼使神差地,碧月就将玉佩放在了沈江霖书桌上——她想借魏夫人的手,好好治一治沈江霖。 在碧月想来,沈江霖不过只是个十岁小儿,又无人看到是她放在那边的,只要自己咬死了自己将玉佩拿回来了,又冷眼瞧着这几年魏夫人对这个庶子越来越不经心的样子,碧月认为这事好办。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沈江霖的性子这么倔,会做出跳水的事情。 碧月原本品夺着魏夫人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又是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最多就是小惩大诫,自己也算是给大少爷出了一口恶气,同时让沈江霖脑子里清楚一点,认清自己的身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大少爷面前放肆! 碧月说的可怜,一片真心为沈江云,可是听在魏氏耳朵里,简直是不能再忍。 魏氏气怒到了极点,直接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掷到地上,厉声叫粗使婆子进来,直接拿麻绳将碧月捆了扔到马圈里听候发落,自己则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就连头也疼了起来。 自己竟是在亲儿子身边弄了这么一个胆大妄为又蠢又笨的东西,往日里竟然还觉得她是个好的! 这样替主子“做主”的下人,是魏氏断然容不得的,若是今日这事没有抖落出来,养大了碧月的心,以后待在云哥儿身边,不知道还要闯下多少祸事。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送给云哥儿的。 一想到这里,魏氏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 确实,魏氏不知道,在原书世界中,沈江云不久之后就与碧月早早成就了好事,年少却又不知节制,对男女之事难免就沉迷起来,甚至移了性情,到后头迎娶了赵安宁之后,夫妻二人的不和谐之处,这个碧月也没少在里面搅风弄雨。 不过哪怕魏氏不知道这些,如今也只觉后怕。 …….. 沈江霖不知道最后魏氏到底如何处置了碧月,总之荣安侯府内,再无碧月的身影,同时初六一大早,流水似的东西进了东侧小院,滋补的药材、做衣裳的锦缎还有一些小孩儿爱玩的九连环、机关匣子,读书用的文房四宝等等都送了过来,喜的徐姨娘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春桃对着沈江霖行礼,脸上笑盈盈道:“二少爷看着倒是好了许多了,夫人叫我对您说,等您一好,就接您回去呢。” 徐姨娘纵然心里不舍,但是也大石头落地,再没有不欢喜的。 可谁知沈江霖却摇了摇头直接回绝道:“春桃姐姐,麻烦你告诉母亲一声,我已经大了,再住主院已是不合适,等开春了我想和大哥似的,清清静静读书,不如另择一处偏僻点的小院给我。至于这几日,我身子还没好全,就在姨娘这里养养病,省得挪来挪去了,又叨扰了母亲。” 春桃作为魏氏的心腹大丫鬟,向来在荣安侯府威风八面的,做事稳当又有成算,心里还能端得住事情,情绪不如何外露,结果听了沈江霖这一番话,脸上的笑隐了下来,心中生出一股奇异来。 所有人都以为,二少爷会想尽办法地回到主院,继续接受嫡母魏氏的教导,包括他拖着病体也要到大少爷那边分说明白玉佩事件的前因后果,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春桃曾被魏夫人夸过她看事看人很准,可是这一回,她有些闹不明白。 只是她再如何,也是个下人,沈江霖的话是吩咐并非商量,故而春桃也只能领命下去了。 沈江霖隐晦的看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咬咬牙,马上堆出满脸的笑:“春桃姑娘,我送送你。” 徐姨娘虽然有一处自己的小院子,但和主院那是万万不能比的,只是个一进小院子,徐姨娘身边只有一个粗使婆子并一个小丫鬟伺候着,如今沈江霖来了,他的两个丫鬟和乳母王嬷嬷也跟着过来了,再加上今日魏夫人和沈侯爷、大少爷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更显得小院子挤挤挨挨,插不下脚。 所以王嬷嬷送春桃到了屋舍后头,见四下无人,才连忙笑着执起春桃的手,同时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春桃的手心里:“春桃姑娘,二少爷他这几日总念叨着自己太冲动,做了错事,让夫人难做了,有些没脸去见夫人,他想着还是得好好读书,多明白点事理,以后科举进学了才能好好孝敬夫人,所以才萌生了等好了就搬到僻静小院去读书的想法,还望春桃姑娘到时候给他说两句好话才是。” 春桃细细听着,心下倒是叹了一回:二少爷经历过这场灾祸,倒是懂事不少,原来心里竟是这般想的。 若说其他为难事情,春桃并不肯收这荷包,但若是这事,她倒是有一二分的把握。 一来,虽说这次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但是为了这事,夫人遭了多少罪,还和侯爷都闹得不开心了,夫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如今赐下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这二来,二少爷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又是男子,原本夫人也只想着最多养到和大少爷一般大的时候,就让他搬出去,前段时日已经在想着给他指哪处院子好了。现如今顺水推舟,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二少爷心里早就只有夫人一个母亲了,就是不住在主院,又有何干系? 春桃觉着自己想通了各处关节,这才笑盈盈地收下荷包告辞离开了。 8 第 8 章 沈江霖不想回主院住,完全是出于一种杜绝麻烦的考量。 不管是为了不因自己的性情大变而遭到其他人的怀疑也好,还是为了有一处自己的院子生活空间更大也罢,总之沈江霖不会再回到原来的住处去。 王嬷嬷有些心疼刚刚给出去的十两银子。 她家哥儿从七岁开始读书起,一个月就三两银子月钱,虽说在主院住着,其他的一应起居坐卧都有魏氏安排好,但是除了这些必需品,在想要别的?那是一概没有的。 好在每个月的月钱由王嬷嬷收着,偶尔霖哥儿嘴馋了或是想买什么时兴的玩意,她托角门上的小厮出去买了,倒也能打发过去。 现在一气掏出去十两银子,这两年攒下来的钱,算是花了个精光。 更何况,这银子花的还不值! 原本王嬷嬷是一心想回主院的,有主母教养着,底下丫鬟婆子谁敢放肆?况且魏氏虽说不能将二少爷当亲儿子看,但是大面上是没什么差错的,也没磋磨二少爷,只这样,就很好了。 如今二少爷突然改变了心意,想自己一个人独立院子出来住,虽然给了春桃银子让她美言几句,但是到底夫人最后同意不同意,这话说了会不会对二少爷更不喜了,就是同意了,又会指哪处院子给二少爷住? 恐怕这些都做不得准,没得让人提心吊胆的。 “这孩子,倒是和我置上气了!”魏氏一听这话,心里就不大爽快,脸上也就带出了一些。 春桃不恼,手脚娴熟地给魏氏拆了头上的发髻,又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让魏氏的头皮得到了一丝放松,刚刚的那点怒意转瞬即逝,魏氏心里头想想,其实搬出去是早晚的事情,云哥儿十二岁搬出去,霖哥儿最多也不过在住两年罢了。 早两年搬出去,倒不是不行,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难免让人多心。 “夫人,其实叫我说啊,这事好事。”春桃一边轻轻给魏夫人按摩太阳穴,一边轻声道。 魏氏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示意春桃继续说下去。 “人都说三岁看老,二少爷在咱们院子里也住了七年,进学都三年了,奴婢说句斗胆的话,您觉得他是那块读书的料子么?” 房内只有另一个心腹丫鬟春雨在铺床,其他丫鬟婆子都退到了外间,卧房内就剩下她们主仆三人,春桃便也没有藏着掖着。 魏氏听着眉心一动,霖哥儿七岁进族学,学了三年了,到现在才堪堪将三百千给背熟,哪里像云哥儿,早就开始学四书了。 好在霖哥儿不是个会惹事的,倒也不曾听过先生说他在外头胡闹,魏氏平日里教导他,他也是听的,只是到底不是那块料子。 “二少爷上进不了,以后大了不还得指着大少爷过日子,就是心里现在有几分怨气又如何?这孩子打小沉闷,想来也不会到夫人面前分说,倒不如给他指一处不错的院子,里里外外给他打理好,配齐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四个粗使婆子用,外间再给他配齐两个小厮,这般大脸赏赐下来,谁不说夫人您仁慈呢!” 春桃比着沈江云身边人,给沈江霖减了一半人,饶是减了一半,那也是很多人这辈子都享不完的福气了。 下人们也是有月例银子的,大丫鬟一人每月一吊钱,小丫鬟五百文,粗使婆子六百文,外间出门小厮一吊钱,王嬷嬷依旧拿着一两银子的例,折算下来,光是沈江霖身边人的月例银子都要耗去近十两多银子。 只是这样一来,不多花了两年钱么? 如今沈江霖是在魏氏的主院住着,说是主院,其实沈江霖被安排在了距离正房有点距离的后罩房处,隔出来四间房,单独围了个逼仄的小院,给沈江霖主仆三人住下。 见魏氏闭着眼不搭腔,春桃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夫人,这样一来,侯爷对您的那点指责可就没有说法了。再说了,大少爷留到十二岁出去,那是您舍不得,外头人家八岁就分出去院子单过的也有,二少爷这般脾性,万一再有下次,也是吓人呢,倒不如这次顺了他的心,等过段时间他自己想明白了,也就转圜过来了。” 听到这里,魏氏自己也琢磨开了。 当年为什么非要抱养沈江霖在膝下,那是她就只有云哥儿一个儿子,哪怕心里再不喜沈江霖,她也要把他抱过来,养熟了。 若是养出个极有出息的庶子能帮着云哥儿,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没出息,也得养着。 哪怕心里再不想往那方面去想,魏氏也知道,万一有一天沈侯爷走了,自己云哥儿也不在了,那就只有靠着沈江霖来支撑门楣了。 没有儿子,留一堆女眷在侯府?其他几房的人恐怕顷刻间都能将她们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 这么多年,荣安侯府拢共就这两个男孩立住了,沈江霖既然没有出息,那就让他好好活着吧。 现如今她和沈江霖虽然有了点隔阂,但是魏氏还是十分自信,这么多年养下来,沈江霖还是只认她一个的,况且远香近臭,倒不如就像春桃说的,这次随了他的心,给他划一个不错的院子,下人也给他配齐,等他看明白了嫡母对他的好处,想来过几天他就能自己想通了。 再说了,如今云哥儿也十五了,眼瞅着就是要成人了,等到云哥儿开枝散叶了,那就更不用愁了,自己还是得把心思好好花在云哥儿身上,尤其是当年选了个碧月出来,就十分不妥当,这回自己定要擦亮眼睛,仔仔细细给云哥儿选个好的屋里人,当然,云哥儿的婚事也要这两年的头等大事,采买聘礼、修葺屋子,哪一件事不要费心思的?。 这么多大事等着自己,确实很没必要还把霖哥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养,不过是耗费一点银子,省的别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嫡母不慈! …….. 魏夫人初十就选定了院子,院子在东北角,距离徐姨娘的小院比较近,让徐姨娘开心的不得了。 那边小院叫“清风苑”,是以前是初建府时,太老爷会客休息的小院子,所以自己带着一扇角门出街方便来往,后来那边荒废了,角门也堵上了,不派人值夜了。 “清风苑”因为地方有点偏,加上荒废了许多年,哪怕之前的基础陈设不算差,到底也不算好,只是胜在清净和地方大,里面又种着一从竹林,再加上中间庭院的天井中有一方水塘,到时候放养几尾锦鲤,养上几株碗莲,倒也很有意趣。 沈江霖看过地方后很满意,还特意去了主院毕恭毕敬谢了魏夫人一回,正好那时候沈侯爷也在,倒是让魏夫人长了一回脸,心中暗想,这霖哥儿也不是事事遭人厌的。 分配下来的仆人大多是侯府里的家生子,拢共十来个人一起收拾,也足足花费了十天时间才将屋子整理出来了,这次魏氏大方,让王嬷嬷缺了什么都只管问春桃要,春桃开了府里的库房陪着王嬷嬷一块去挑,同时搬进去那日,魏夫人和沈侯爷都还赏赐了一些日常得用的东西,倒是让王嬷嬷也切实感受到,他们自己一个院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比在魏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要松快一点。 等沈江霖搬到“清风苑”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同时族学也开学了。 王嬷嬷将书袋给沈江霖整理好,刚背上身准备出门,就看到沈初夏带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将手中的布袋子递给了沈江霖,没好气道:“喏,姨娘和二姐一大早给你做的,你带去学堂饿了吃。” 沈江霖眼尖,看到沈初夏的衣袖上也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想来这吃食不是就徐姨娘和大姐两人做的。 沈江霖笑着接了:“谢谢三姐。” 沈初夏有些不自在,平日里沈初夏觉着沈江霖这个弟弟有点自视甚高,看不起她和大姐,对她们也不曾亲近过,沈初夏可不像她大姐一般好性,经常讥讽沈江霖几句,两个人碰上了时常不欢而散。 这还是沈江霖头一次这般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谢谢”。 沈初夏有些狐疑地看了沈江霖一眼,感觉跳水之后自己这个弟弟就转性许多,难道终于知事了? 不过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沈初夏也不想深究,只是有点凶巴巴地嘱咐道:“去了学堂好好读书,别淘气。” 沈江霖是成年人的气量,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姑娘故作厉害的装牙舞爪放在心上,温和笑了笑,点过头就走了。 沈氏族学离荣安侯府不算远,只在沈府隔一条街的地方设了一个两进的宅院,在原身记忆里,负责教学的是一位秀才,因年纪大了又屡试不中,干脆就被沈家供奉起来,教授沈家孩童。 沈家从发迹那一代起,沈江霖的太爷爷就有六个兄弟,兄弟分出去后又开枝散叶,到了沈江霖这一辈,沈家沾亲带故的人口也要有几百号人,这些人一部分散落在沈家祖籍庐州府,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聚族而居,依靠荣安侯府这颗大树,在京城安家落户了起来。 为了照顾好沈氏族人,从中选拔出优秀子弟,这个族学从沈家入京没多久就开始办起来了,至今在内的适龄读书子弟有五十八人,若有才学者,等中了秀才后还会着重培养。 选贤举能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等沈江霖掀开毛毡帘子进屋的一瞬间,兜头扔过来两本书,差点就直接扔到沈江霖面门上了。 9 第 9 章 两本《论语》擦着沈江霖的脸飞了出去,然而里面却没有人站出来打一声招呼的,沈江霖走进一看,只觉得这哪里是学堂,比之菜市场都不如。 学堂里面沸反盈天,几个半大小子追逐吵闹,推推嚷嚷,还有稍微年长一点的,则是头碰头聚在一起,拿着一本画册子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甚至还有一个和沈江霖差不多大的孩子,直接跳到了书桌上,把书卷成一个圈握在手里,手舞足蹈地说着过年时候的见闻,底下还有两孩子急着叫道:“然后呢,到底打没打?” 里头热闹的不成样子,但就是没有一个在读书的。 沈江霖从原身记忆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张课桌,走了过去,有几人看到了沈江霖,但也就眼神瞟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有人过来搭理他。 沈江霖在这个学堂里有点格格不入。 论理,他应该是学堂众学子里面身份最高的一个人,他的大哥沈江云并没有在学堂里上过学,而是通过魏氏娘家人的关系,请了一个名师在教导着,没有沈江云,那沈江霖作为荣安侯府的庶子,自然比其他旁支来的要尊贵些许。 只是原身性子孤僻木讷,人又很轴,看不太起周围那些依附于荣安侯府而生的旁支,和谁都谈不到一起去,在整个学堂里,倒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好在,可能那些孩子家里也都有叮嘱过,没有人不开眼来欺负过原身,只是原身在读书一道上天赋平平,在这个学堂里,仿佛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每天都是沉默着来沉默着走。 沈江霖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周围闹哄哄的学子们,这个学堂其实就是三个房间打通的大开间,最前面的墙上头挂着孔圣人的画像,画像下置放一条长案,上面有香炉供奉。 香案前方又是一张四方书桌,上面摆着一些书籍,同时还有一把长长的戒尺,书桌后头是一张圈椅,显然是给先生坐的。 如今学堂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快到齐了,书桌是按照六张一横排往后排去,可能是因为沈江霖身份的原因,安排的座位倒是就在正中间最前头,五十八个学生,大部分年龄都在八岁到十二岁之间,最年长的也不过十五、六岁。 来这里求学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和沈家沾亲带故的,有些人家是为了让孩子学几个字,至少契约文书要会看,以后就是做些小买卖,也不至于就被人给骗了,当然,顶顶重要的还是学堂里会包一餐饭,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也算给家里节省了口粮了。 故而到了年纪的沈氏子弟,还是都会到学堂里学几年的。 还有些人,则是真心想让孩子试试,能不能读出来,如今这世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万一能读出来了,那不就是一步登天么? 所以这里算是沈家孩子们的一次初筛,能筛选出来的,后面就会另择名师教导,筛选不出来的,那就在学堂里且混个三四年功夫,等长成大人样了,就出去做事去了。 沈江霖不是很能理解沈家当家人是怎么想的,要让原身也在族学中一起读书。是要让自家孩子起带头作用?还是认为原身不是那块料子,所以干脆破罐破摔? 别的尚且不论,这样的读书环境,这样的师资力量,沈家虽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在孩子教育上的投入都舍不得了? 这十几年来,沈氏族学里走的最远的人也不过是止步秀才功名,想要再进一步成为举人,至今一个也没有。 人才凋敝,治学不严,想来是沈家败落的另一重原因。 沈江霖记得,马上要来的先生姓张,已经要五十多岁光景了,来沈家族学坐馆八年了,一年拿沈家五十两银子,住就住在书堂后头的小宅子里,包一日三餐,管着手底下这么多孩子。 只是这位张先生是个老学究,天天掉书袋子,只让这些孩子们死记硬背,只要不皮到他跟前,张先生也不管,只按照自己的进度教书,讲过就算完事了。 万一闹得太过,吵到张先生教书了,那他可就直接拿出戒尺狠狠打手心的,好几次将两个皮猴的手心都打烂了,吓得没人敢在张先生面前造次。 所以当大家一听到有人说到上课的时辰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快速奔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课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只是等了一刻钟了,还不见人来,有些人就开始朝着窗外张望,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沈江霖低头翻开书本,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大学》,很久没看这些儒家经典了,如今再次回味,心境发生了变化,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江霖撑着下巴看书,忽然感觉到身边嘈杂之声一收,抬眼看去,就见到一个二十岁样子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儒服棉袍、戴着四方头巾走了进来。 夹杂着一身的寒气进屋,穿的棉袍也有些旧了,但是掩盖不住此人的风度,器宇轩昂,面目阔朗。 但他显然不是张夫子。 “诸位,张先生身子抱恙,让我过来给他替几天的课。” 来人言简意赅地做了自我介绍,他姓孟,大家可以唤他孟先生,也是秀才出身,过来这里教授一些刚刚开过蒙的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底下学子一听只是临时来替几天的先生,尤其是新来的先生瞧着年轻的很,顿时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大家互相挤眉弄眼的,很是不老实。 孟昭就当没看到似的,只管按照张先生的进度继续往下讲。 这批学子刚刚学过“三百千”,这里面已经淘汰掉了一批人出去,那些只想学几个字,或者是年龄大了要出去做事的,都已经离开学堂了,剩下的是家中望子成龙或者是有几分天份的孩子仍在学。 张先生交代孟昭,从四书开始讲起。 四书之中,首读《大学》,孟昭便领着众学子读了起来。 朗朗读书声下,有许多人却是昏昏欲睡,《大学》全篇1747个字,都是一些“大学之道,在明在德”,“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还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一些佶屈聱牙的文字和道理。 对于刚刚启蒙完的学子,这些字句都太空泛了一些,好几人盯着书本在读,但是读着读着已经打起了哈切,困得眼泪水在转,偷偷低下头用袖子擦了去才好些。 孟昭也觉得对这些孩子来讲,直接讲四书有点跨度太大了,照理应该再过渡一下才好,至少《千家诗》、《明心宝鉴》等启蒙读物可以再深入地讲一下,然而在交代教学内容的时候,张先生将这些都摒除在外,认为学完蒙学识字认字后,正统学习四书五经才是出路,其他一切都是“歪斜”之道,切不可多沾,以免移了学生们的性情。 孟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得按照张先生的意思去讲课。 沈江霖倒是听出了一些趣味。 他本就在现代闲暇之余,喜欢看古籍,研究诗画,包括对于古人的一些思想都多有研究,《大学》他当然早就已经读过,他当然那没有将他作为科举书籍来背诵,只是仔细研读过一番。 如今有这个时代的人帮他讲解,同时他很快就听出来这个孟先生是很有水平的人,虽然他不擅长用深入浅出的语言来将文章解析出来,但是此人思想跳跃,出口成章,且各种典故出处信手拈来,比之记忆中只会掉书袋子的张先生不知道要强多少。 有人听得入迷,有人小动作不断。 沈万吉百无聊赖地想着等会儿下学了去哪里耍,摇头晃脑间,前几日刚和自己干过一架的郭宝成正好和他视线对上了,然后郭宝成两眼往上一翻,给他一个轻蔑的白眼! 沈万吉顿时怒了! 狗杂种郭宝成!跟着他娘嫁到沈家的拖油瓶,到了沈家学堂了,居然还给他嘚瑟!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孩儿家可没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瞎话,当即就把一张纸团成一团,趁着孟先生回头的一瞬间,直接往郭宝成头上砸去。 纸团飞过郭宝成的头顶,继续往前飞去,“啪”一声,纸团落地,被砸了后背的孟先生也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团,沉着脸问:“谁扔的?” 底下学生没有一个人应的,就算有人看到是沈万吉扔的,这个时候也为了“兄弟义气”不会站出来,否则成什么人了? 孟先生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扔的,但是他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的,直接屈指敲了敲沈江霖的桌子,让他们这一排的人全部站起来。 “谁扔的谁自己站出来。”孟先生语气不重,但是谁都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沈万吉就站在中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孟昭冷笑了一声,朗声道:“看来我刚刚讲的都是会了,这才有闲工夫扔纸团,这样吧,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就把我刚刚讲的那段背一下吧,背出来的没事,没背出来的,《大学》给我回去抄五遍,明日交过来。” 孟昭溜溜达达走到了最后一排,这一排一共十个人,闻言脸色纷纷变了,但是沈万吉的拳头也不是好应付的,沈万吉十四岁了,在学堂里很有一点威望,到底没人敢说什么。 孟昭从最后一排一路走过去,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背的,最多有一两个人背了开头两三句就卡壳了,心里长吁短叹,只觉得这孟夫子是为难人,今日刚刚讲的内容,哪里就能背出来了,又暗暗埋怨沈万吉,怎么就不自己站出来,非得把大家一起带累才罢休么? 孟昭自然知道没有人可以背出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自己做的事情没有胆量承担,那就看看别人如何看你的;同时知情不报,在案子里是包庇和同谋,在官场上那就是同党,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至于五遍《大学》,下学了就开始抄,抄到掌灯十分,也能抄完了,正好巩固巩固今日学的知识,练练字。 甚好。 等孟昭走到最前面沈江霖的面前站定,示意沈江霖开始背。 沈江霖坐在最前面,他是和孟昭一样的,确实不知道到底是谁搞的鬼,只是要让他抄五遍《大学》,他也是不乐意的——只是为了抄而抄,要练字他可以临摹名家字帖,要读书他可以再看看诸子百家,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脑海中将《大学》整篇的思想结构过了一遍,就在孟昭想继续说“你也今晚抄五遍”的时候,他听到了沈江霖开始背诵的声音。 “大学之道,在明在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孟昭以为这个学生最多背完第一、二段,其实他的要求也就是这两段,虽然他今天整篇《大学》都有概括性地讲了讲,但是着重讲解的只有两段。 可是沈江霖这两段背完之后还在继续,一直背到全篇最后一句。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沈江霖洋洋洒洒足足背了一炷香时间,少年声音清越,如清泉石上流,干净清晰,语调起伏有序,光是听他背书都感觉是一种享受。 所以等到沈江霖背完,学堂中所有的学生包括孟昭,都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整个学堂落针可闻。 10 第 10 章 孟昭不是没有注意到过沈江霖。 其实从还没进入这间学堂起,孟昭就听说过“沈江霖”这个名字了。 当时他问张先生自己代他去上课,有没有要注意的事情,张先生就点了沈江霖的名字,说此子身份不同一些,出自荣安侯府,不过向来不是惹事的性子,同时在学之一道上,并无长处,不用为难,稍微看顾着点就是。 这就是在学之一道上并无长处? 是张先生要求过高还是怎么回事? 但是想到刚刚另外九人的表现,恐怕并非如此吧。 “之前有背过?”孟昭想了想问道。 沈江霖摇了摇头,恭敬作答:“回孟先生,学生之前有读过几次,并没有背诵过全篇。” 沈江霖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坦坦荡荡,孟昭一眼望去便知真伪。 孟昭心中升起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故君子必慎其独也,何解?” 这句话刚刚孟昭有讲解过,沈江霖将孟昭的讲解和自己的理解整合了一下答道:“一个人哪怕是在独处的时候,也要约束自己的道德和自我修养,不能松散。诚于中,形于外,此方为真君子所为。” 孟昭连连点头,又继续发问:“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又当何解?” 这是今日没有讲到过的内容,但是沈江霖依旧信手拈来:“周文王秉承天命,除旧革新,使一个旧的朝代换发出新的生机,故而君主总是竭尽全力,为天下苍生而不懈努力。” 孟昭将整篇《大学》的难点问题,基本上从头问到尾了,竟是一道题都没有难倒沈江霖。 同时,孟昭发现,沈江霖此子颇有大将之风,无论他的问题多么咄咄逼人,语速多快,到沈江霖回答的时候,他依旧可以春风化雨、不疾不徐,丝毫不被外物所扰。 少年英才,不过如此! 不管是他之前学过也好,背过也罢,光这份记忆力、反应能力,就和普通蒙学生拉开了极大的差距。 孟昭自己也从小被人夸聪慧异常,背书背得快不说,对很多字句的理解也快的很,还能举一反三,但是如沈江霖般在十岁时候就如此淡然镇定的,他还真没做到。 两人一问一答,转瞬间就是十几道题,一开始还有学生能听懂,到了后面压根就像听天书似的,都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只是一个个看向沈江霖的眼神,从看好戏都变成了一种骇然! 以往不声不响的沈江霖,原来有这么厉害吗?以前怎么没发现,是因为不喜欢张先生吗?所以故意藏拙散漫? 虽然孟昭被扔了纸团有点恼火,但是发现了一个少年英才更让孟昭欣喜,眼看到了散学的时辰了,孟昭让沈江霖坐了下去,对着其他九人道:“你们几个,就各抄五遍吧。” 不顾那些人的唉声叹气,孟昭又布置了一些其他作业,就让学童们都散了。 虽然很欣赏沈江霖,但是自己只是临时替讲的先生,干不了多久时间,所以欣赏归欣赏,孟昭也没有在课后找沈江霖,只是心中暗暗将此人给记了下来。 今天要罚抄写,但是一散了学,几十个男孩子就冲了出去,只是今日注定不太平,眼看着孟昭刚刚离开学堂,沈万吉就将郭宝成给揪住了。 后领子被揪住的郭宝成一下子就怒了,扭过身去看向沈万吉,怒喝道:“放开!” 沈万吉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算是学堂里面年纪比较大的,很多小孩都有点怕沈万吉的拳头,这也是为什么刚刚没有人敢站出来举报他的原因。 沈万吉占着身高优势,死死揪住郭宝成的后领,嘲笑道:“你个矮冬瓜,你跑啊!” 此言一出,又加上郭宝成和沈万吉的修长身材比,确实是又矮又壮的,惹得在场围着看热闹的孩童们都拍手大笑了起来。 然而,笑了没几声,就看到郭宝成突然身子一弯,然后整个人扭了回来,正面对着沈万吉,紧握成拳直接砸向沈万吉的腹部,沈万吉吃通之下,手一松,就失去了对郭宝成的掣肘。 郭宝成别看年纪比沈万吉小三岁,个子差了不少,但是着实力气不小,几下把沈万吉打到在地,眼看着就要骑在沈万吉身上挥拳头了,沈万吉就地一滚拉开距离站起来,对着身旁的人大喊道:“弟兄们,给我把这个兔崽子给打趴下!让他知道,这里是咱们姓沈的地盘,不是这狗杂种的!” 沈万吉一向在学堂里很有几分威信,上次和那个郭宝成单打独斗他没占到便宜,今日故意要找回场子,顿时就有人站了出来,一起去抓郭宝成,四五个人打一个,还打不死他? 没想到郭宝成一点不怵,像个发怒的小狮子一样,一头往中间撞了过去,两个比他年纪大两三岁的学生都被他的蛮力撞倒在地,只是这样一来,也彻底激怒了其他人,顿时又来了两个半大孩子加入了战局,都是被撞倒者的兄弟,几个人扭作一团,郭宝成纵是有十分力气,但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人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沈万吉一下子就来劲了,走过去狠狠地踢了郭宝成一脚,正准备再踢几脚出气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三侄儿,好大的脾气啊!同窗之间这么下狠手,不怕周嫂嫂知道了气的吃不下饭?” 声音有点熟悉,沈万吉连忙转回头去,只见人群中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是沈江霖走了出来。 怎么是他?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也从不管他们的事情,今天怎么会帮着这个狗杂种说话了? 难怪狗杂种这么嚣张,恐怕是拜过沈江霖的山头了? 沈万吉心里好不纳闷,但是再次听到沈江霖“嗯?”了一声后,沈万吉他们还是松开了郭宝成,给沈江霖见礼。 “见过叔叔,是这小子前几日对我出言不逊,我今日给他一个记性罢了,哪有叔叔说的那般严重了。” 沈江霖年纪虽小,但是辈分却比沈万吉大一辈,这声“叔叔”沈江霖泰然受之。 听完沈万吉的辩解之言,沈江霖“呵呵”冷笑了两声,看向沈万吉道:“三侄儿,今日我们这一排的人是受谁之过抄的书,你可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今儿个既然没在先生面前戳穿你,你也给我消停点,整日吵吵闹闹的,头也痛了。要是不耐烦读这个书,我等会儿就打发人到周嫂嫂处给说一声,你们看如何?” 刚刚沈江霖不知道是谁扔的纸团,现在还能不知道? 沈江霖此言一出,几个小的顿时面色惨然,在学堂里再怎么闹,要是闹到父母跟前了,可少不了一顿毒打,顿时就围拢在沈江霖面前,七嘴八舌的告饶起来,就连沈万吉也变了脸色,连忙扶起了郭宝成,还拍了拍郭宝成身上的灰,嬉皮笑脸地凑到沈江霖面前作揖打躬,求他饶过这一回。 一直到沈江霖点头答应了他们不去告诉家里,这些学生们才立马作鸟兽散了。 郭宝成小脸脏兮兮的,明明自己还比沈江霖大了一岁,结果沈江霖只是轻描淡写说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解决了,自己明明没有惹沈万吉什么,却被他揪着打。 郭宝成心里不是滋味极了,有心想上前说两句感谢话,但是脚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迈不开步子,自己刚刚被踩了好几脚,身上都是脚印,穿的衣服还只是粗棉布,自己就算靠近过去,那个身上披着狐毛领披风、脚蹬羊皮靴的沈少爷也不稀得正眼看他吧? 正在郭宝成纠结犹豫之时,沈江霖已经跟着来接他的小厮走了,徒留郭宝成一个人站在刚刚还闹哄哄的庭院里发呆。 日暮西斜,北风寒气逼人,老鸹在干枯的枝头上凄厉地叫着,郭宝成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捡起被扔到地上的书袋子拍了拍,连忙抱着跑回家去了。 原本被人叫回来的孟昭,正好看了个全场,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对这位荣安侯府的二少爷心中升起了许多好感——既聪慧、又稳重,关键心地善良,着实不俗! 人总是会对自己心生好感之人偏爱些,之前孟昭心里头还疑惑为什么张先生对沈江霖评价平平,如今却觉得,沈江霖作为侯府庶子,想来是有自己不得已之处,以后自己还是多尽心尽力地教导,也不枉这一遭师徒缘分。 沈江霖不知道孟昭此番所想,他当时只不过是见不得沈万吉等人以大欺小的作派,也没想着郭宝成会对他有什么报答之举,只是发自本心的举手之劳而已。 如今沈江霖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所以散学之后直接回到了“清风苑”,沈氏族学是早上辰时初(7点)上课,下午申时初(3点)散的学,每日可以在里面免费用一餐午食,期间学童们要是饿了,可以自己带点心备用。 糕点费功夫又价贵,大部分人能啃一个红枣馒头已算不错,只有沈江霖是日日带糕点的,今日的糕点是核桃酥,吃多了两个略有些腻,佐以一杯清茶,吃完后很是舒坦。 在学堂里用过点心,所以沈江霖回来后也不觉得饿,直接就摊开书卷,准备温习今天的功课,完成孟先生的课后作业。 王嬷嬷见沈江霖开始用功了,连忙轻手轻脚将房里的小丫鬟们赶了出去,自己坐在东边耳房里靠着窗做针线,听着里面的动静。 沈江霖既然决定了要走科举之路,自然是很重视的,今日所学已经都掌握了,然后便是练字。 原主的字尚且稚嫩,练的是时下最流行的馆阁体,沈江霖在现代学过行书和草书,书法水平比原身要好上不少,但是现在要改变字形,又要让人看不出内里换了一个芯子,循序渐进地改变字体字意,还是需要一定的功夫的,故而写的大字很是花费了一段时间。 等到沈江霖写完,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房间里的油灯蜡烛早就点起,腹中也有些饥饿感了,便吩咐人摆饭。 沈江霖伸了个懒腰,走到摆饭的小厅里,结果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眼眸突然深了下去。 两荤两素尽也罢了,他一个小孩身体吃不了许多,但是用着泛黄的青菜叶炒菜,一盘子红烧鸡肉只剩下点鸡架带了点肉沫子,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11 第 11 章 灶上的人送了食盒过来就走了,王嬷嬷和沈江霖一起看到了今日的饭食,顿时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这就是王嬷嬷不乐意沈江霖搬出主院的原因。 主院里别的不说,就是这饭食,没有敢不长眼往沈江霖这里送差的,毕竟就在当家主母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如今倒是好了,打量着沈江霖在偏僻小院住着,这灶上的人就开始怠慢起来了。 一开始刚搬进来的时候,沈府的当家主子都对这里很是关注,大厨房那边魏氏也是有安排的,所以前几日尚可,这两日已经开始伙食一日不如一日了,正好前段时间大鱼大肉吃多了,换换清淡的,沈江霖并不排斥,便也没说。 没想到,会做的如此过分。 王嬷嬷气的脸都涨红了,这饭菜,别说是给霖哥儿吃了,就是府里几个得脸的婆子丫鬟都吃的比这个好! 哪怕以前他们主仆几人也是伏小做低,但是那是在魏氏这个当家主母面前,是应当的,现在却连几个灶上的奴才都欺上头了,真是岂有此理! “我,我找他们去!”王嬷嬷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有一就有二,若是今天忍了,往后霖哥儿岂不是天天要受这欺负? 屋里当值的小丫鬟翠柳看王嬷嬷要带着她们几个小丫鬟去找灶上的麻烦,本能地退后了两步,愁眉苦脸道:“王嬷嬷,上次奴婢去灶上拿早食的时候,他们就说要先给其他房里做,若是想要先做咱们得,还得另外给钱……咱就是去了,也不好使啊……” 翠柳和王嬷嬷是一直在沈江霖身边伺候的人,以前并未被灶上的人刁难过,但是新调过来的小丫鬟黄鹂却是以前就在灶上做过活计的,连忙劝道:“府里掌勺的大师傅,除了给主院和松林草堂那边都是最上等的食材,其他院子里都是按照份例点的菜单子,若按照今日点的菜单子,菜是没上错的,就是东西……差了点。” 荣安侯府内,一共两个大厨房,一个小厨房,小厨房请的南边擅长做素斋的大师傅,常年给老太太房里做素食,其他一概不管;另外两个大厨房,一个是给主子们做饭食的,一个是专门给下人们做饭食的。 给下人做饭,用的都是便宜的菜色,荣安侯府算得上宽和,冬日时节每三日吃一顿白崧炒肉片,在同是下人身上,就不要想炸出几滴油了。 所以在给主子们做饭的大厨房里,这是油水最丰的地方,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黄鹂原叫小花,从灶上调到沈江霖身边,心里还老大不乐意,后来她老子娘告诉她,能拿一吊银子一个月的月例,心里才转悲为喜起来。 黄鹂如今成了沈江霖身边的一等丫鬟,有心卖弄她之前在大厨房里的见闻,所以便细细讲了起来,等听完之后,沈江霖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侯府的主子每个人每天的配额都是有限定的,比如沈江霖,每日有一斤羊肉,一斤猪肉,半只鸡,半只鸭这四样肉食里取其二,鸡蛋一斤,鱼一尾,一等白米一斤,上等面粉一斤,各种时令蔬菜、瓜果若干,这些要看底下庄子上送来的数量,由魏氏统一裁夺分配。 一般大厨房每日都会将这些食材采买过来,沈江霖自己吃也好,吃不完赏人也可以,但那是在大厨房那边得脸的主子,那边人才会毕恭毕敬地对待。 譬如叶姨娘,在沈侯爷那边如此得宠,就没有不开眼的人敢在叶姨娘头上动土,当然叶姨娘出手也阔绰,府里的定例就这么点,偶尔她想吃点其他什么新鲜东西或是菜式了,便会给钱让大厨房里单做了给她送过去。 “咱们清风苑立门户这么多天了,一次菜也没点过,这是灶上的师傅给您提个醒呢!” 黄鹂嗓音脆生生的,当时调到沈江霖院子里要重新改名,沈江霖见着旁边的翠柳,就随口赐名“黄鹂”,只是如今这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是有些刺耳。 沈江霖听懂了。 就是因为没有单独点菜,大厨房做什么他吃什么,导致他们那边没有额外油水可捞了,所以今天是来“敲山震虎”来了。 王嬷嬷也听明白了,厚厚的嘴唇皮子哆嗦着,只有翠柳那个傻丫头听了个一知半解,懵懵懂懂问沈江霖:“二少爷,那,咱也点两个菜?” 王嬷嬷狠狠瞪了翠柳一眼,吓得翠柳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语了。 黄鹂比翠柳大三岁,今年已经十三了,又是府里的家生子,府里的规矩比翠柳懂的多,只是这时候该主子裁夺了,她不再冒头出主意说话了。 点菜就要花银子,前段时间为了搬到“清风苑”来,霖哥儿的那点体己银子都给了春桃了,哪里还有银子? “霖哥儿,我那边还有点散碎银子,我去走一趟吧。”王嬷嬷心里无奈,但是又见不得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受委屈,想着先帮霖哥儿支应过去再说。 沈江霖心底一暖,原身这个奶嬷嬷,对他真是没的说。 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黄鹂,把菜装回食盒里,跟我走。”沈江霖说完,自己围上披风,叫人提上一盏灯笼,揭开毛毡帘子,直接出去了。 黄鹂连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食盒重新装好,王嬷嬷和翠柳不解其意,但还是上来帮忙。 黄鹂拎着食盒跟在沈江霖后头,不知道这个小少爷要做什么。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是侯府里用饭的点,处处廊檐下都点着灯笼,远远望去,如同星子坠入凡尘。 只是此刻,沈江霖并无闲情逸致他顾。 冒着寒风,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主院门口。 这里比别处都要来的热闹一些,正是要摆饭的时候,来往丫鬟婆子川流不息,有捧着碗碟的,有拿着茶盏的,有负责盥洗银盆的,有忙着用温水烫酒杯的,沈江霖瞥了一眼就知,估计自己的便宜爹或者男主大哥也在里头。 魏氏从不饮酒,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一饮酒就会身上起红疙瘩,沈江霖觉得这是酒精过敏,所以现在烫酒杯,自然是有别人要喝酒。 能让魏氏照顾这么周到的,除了沈江云,那就只有沈侯爷了。 如此正好。 魏氏身边的春雨摆饭毕,听到外面通传“二少爷来了”,连忙走到门帘前将帘子打起,沈江霖走进饭厅,顿感暖意融融,身上寒意一消。 “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问大哥安。” “这孩子,大冷天的怎么跑来了?不是说最近要下雪,不必晚上过来请安了么?”魏氏走上前来,握了握沈江霖冻的发紫的手,又亲自给他卸了披风,拉他到桌子边坐下。 沈江云这是发生了碧月的事情后,再见自己这个弟弟,自己和父亲、母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正要用饭,二弟孤身一人前来请安,实在让沈江云心里有些莫名地别扭。 他还记得去年也有这么一回,当时沈江霖还是住在主院的,自己过来和父亲母亲用饭,当时沈江霖那眼神,自己至今都忘不了。 还好今日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沈锐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庶子:“身子骨大好了?有孝心是对的,但也要注意身体,别再病了,惹你母亲忧心。” 这是沈锐继原身跳水后,第一次和沈江霖正面相对,语气不咸不淡,脸上表情平和,但是话里话外都是敲打之意。 沈江霖第一次见这位便宜爹,只见他面颊清瘦,五官俊挺,蓄着齐整短须,头上用碧玉发簪束发,身上着淡青色绸缎直裰,胸口是祥云青鸟补子,面容不怒自威,很是有一股名仕之风,是个十足的美大叔。 沈江霖低垂下头,轻声应是,然后对着魏氏笑道:“母亲,今晚孩儿的菜式里有一道红烧石鸡,孩儿知晓母亲一向喜爱这道菜,并不敢先用,怕打开食盒凉了,直接贸然拎了过来想和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一同用饭,还望母亲不要嫌儿子。” 魏氏见沈江霖脸上一脸濡慕,还胜往昔,知道这孩子心里是转过弯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搂着沈江霖坐到沈江云身边:“说的什么傻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江霖同样高兴地点了点头,让黄鹂上菜。 黄鹂拎着食盒的手都抖了,眼神有些惊恐地看向沈江霖,仿佛在反复确认,真的要上菜么,沈江霖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黄鹂心一横,只能将四盘菜都拿了出来。 魏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沈锐拿酒杯的手顿住了,沈江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菜是怎么回事?”沈江霖“震惊”地站了起来,看向魏氏,连连摇头:“母亲,孩儿不知道这菜是这样的,怕冷了都没打开过,直接拎了过来,谁,谁想到做成了这个样子!” “我找他们去!”十岁小少年如玉般皎洁的脸此刻青青白白一片,脸上神色羞愤交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锐将酒杯重重放回桌上,冷“哼”了一声:“坐下!你找谁去啊?主子去和奴才吵嘴去?天底下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你,将这四盘菜,端回大厨房去,让做菜的人,举着这四盘菜到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让管事的过来回话。” 外头天寒地冻,又是夜间寒凉的时候,这可不是好受的啊? 只是这府里,侯爷最大,谁也不敢忤逆侯爷的。 沈锐指着魏氏房里的春雨吩咐,春雨连忙收了菜出去,半点都不敢停留。 “用饭吧。”沈锐深深看了魏氏一眼,到底顾忌着魏氏的脸面,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魏氏自己的脸色此刻也极不好看,面上隐隐忍着怒气不好发作。 沈江云心里哀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给沈江霖夹了一个鸭腿,沈江霖看着桌上的六荤六素一汤,色香味俱全,着实满意,实实在在地饱食了一顿。 见弟弟吃的香,沈江云脸上怜惜愧疚之色更浓。 一餐饭寂,仆人撤下了杯盏碗碟,捧上了香茗,沈锐略用了一口就起身要走,魏氏有心想留,但是在两个儿子面前不自在,又想着刚刚的不愉快,便没有作声。 沈锐走之前,到底还是对着魏氏语重心长道:“夫人,我一向知道你慈和,但是管家还需宽严并济,方能长久。” 看着绸缎帘子微微晃动,上面的傲雪红梅也跟着摇曳,魏氏的心也跟着揪紧——这是嫌她管家不力了么?! 沈江云一看自己母亲脸色不好,连忙躬身行礼,找了要读书的借口回去了。 沈江霖嗫嚅了一会儿,还是对魏氏低了下头:“母亲,是儿子冒撞了,原是想多天没来母亲的院子里,尽一尽孝心,没想到却徒惹母亲不快了。” 看着这个庶子又渴望与自己亲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魏氏心底最后那点疑虑也消散了,她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沈江霖的发顶:“是母亲没管教好下人,不干你的事。” 两人“母慈子孝”了几句,沈江霖才告退出去了。 沈江云还等在主院外面,显然是在等沈江霖。 沈江云犹豫了一下,叫住了他:“二弟,此刻还早,莫不如到我院里稍坐一坐?正好走动走动,消消食。” 12 第 12 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今日沈江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从小就会看大人眼色,更加知道什么时候该装,什么时候可以不装,所以应付起来不算难事。 想来,自此之后,不仅仅是大厨房里的人,就是整个侯府上下,又有谁敢无脑得罪他? 所以此刻的沈江霖,心情不错。 听到沈江云的邀请,沈江霖也想多了解一下自己这位大哥,更好奇他想对自己说点什么,所以痛快答应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明亮的月色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路上东北风肆虐,两人也没有过多开口交谈,以免吃了冷风受凉。 不过沈江云还是看了自己身侧的弟弟一眼,将自己手里的手炉塞到了沈江霖手中。 沈江霖被动地接过手炉,小小的铜制手炉很是精致,从上面雕刻的镂空纹路中,隐隐飘出海棠花的熏香气息,十分好闻。 若是将这个手炉袖在衣袖内,不一会儿就会将衣袖中都沾染出海棠花的香气,暖香盈袖,自是十分雅的一件事。 沈江霖不由得对这个大哥生出了一丝些微好感。 这是第二次给他塞手炉了。 沈江霖作为一个现代人,并没有这种冬天随身携带手炉的习惯,况且这种便于随身携带的手炉,精致小巧,加上出色的纹路雕刻,造价不菲。 原身是有一个手炉的,但他嫌弃这个手炉笨重难看,从不会带出去使用,故而身边的王嬷嬷等人也不会帮他出门的时候准备这个。 等走到了沈江云的“松林草堂”,正好饭食也消化了,兄弟两个再次进入了沈江云的待客书房,伺候的婢女赶忙过来给沈江云脱下披风,端上茶盏,见沈江云没有其他吩咐了,就轻手轻脚合拢书房的门退了出去。 前有碧月这个一等大丫鬟被狠狠处置了,沈江云院落上下都被敲打过了,如今规矩森然了不少。 兄弟二人分宾主落座,沈江云这些天思来想去,虽然以往心中不是很喜爱这个弟弟,但是事情起因还是出在他这边,不亲自和弟弟说一声,实在心中难安。 然,心中想的很好,真道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有些别扭地说不出口,心中反复挣扎了几下,沈江云才道: “二弟,上次的事情,虽然是碧月做下的,但是此事追根究底,根子在我,没约束管教好下人,还请二弟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沈江云说着,从椅子上站了下来,走到沈江霖面前深深一揖,如释重负。 沈江霖连忙跟着跳下了椅子,伸手去扶兄长,胸口中有股涩然之意。 亲朋好友之间的尔虞我诈见多了,面对沈江云郑重其事的道歉,沈江霖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看到的,唯有“赤诚”二字。 相比于沈锐的冷漠,魏氏的高高在上,唯有沈江云,是真的将原身当一个珍贵的“人”看。 这股涩然,与其说是沈江霖的,不如说是原身的——一直想被父亲母亲认可看到,结果却只有这个不甚亲近的兄长是对他真正心怀歉意的。 “大哥无需如此,事情已了,你我兄弟二人再无心结。” 沈江云顺着沈江霖的虚扶立起了身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显然这件事困扰了沈江云许久。 沈江云以为二弟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心有芥蒂,或是不依不饶,但是没想到他却如此大方表示既往不咎,这让沈江云再次高看了这个弟弟一眼。 话已说开,气氛顿时一松,沈江云又问了几句沈江霖学业上的事情,沈江霖同样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得到了沈江云不少的赞叹。 沈江霖一心二用,只觉违和。 书中的沈江云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人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能、滥情、无德。 可眼前的少年郎,努力端起做兄长的架子,询问弟弟的课业,有不足之处委婉提点,怎么都像是这个年代所精心教养出来的世家子弟,即使性格算不上锐意进取,但是做个守成之主绝对没问题。 难道一个人十五岁后的性格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青春叛逆期延后了,还是本性被压抑太久? 沈江霖自己没有过孩子,只依着自己为判断标准,并不能代表世间形形色色的各种人。 沈江霖心中疑惑不能解,只能放置一边,两人结束对话后,沈江霖忍不住问道:“大哥,我是否可以借几本你书架上的书回去看看,待看完就还给你,一定当心仔细。” 有满满三个大书架的人,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富足,如今的印刷业并不发达,大多书籍为手抄本,一本厚一点的集注,至少一两银子起步。 而普通贫民百姓之家,一家三口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是一二两银子,看书写字实在绝非普通人可以承担的起的。 沈江霖虽然生在侯府,但是各方面待遇和沈江云是不能比的,他入学三年,自己小书房内,拢共不过二十几本书。 沈江云本就心怀歉意,莫说借几本书,就是送他一些又有何妨,当即大方挥手道:“看上哪几本挑出来,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江霖谢过之后,仔细看了过去,不时抽出一本书来看,沈江云一开始还陪着,见沈江霖不需要自己,就自己坐到书案后面,拿起一本书也看了起来。 沈江霖粗略翻了翻几本书,大概知道了书架上的书排列的秩序,他想要看的还是史书,迫切想要知道这个架空世界的历史到底是如何的,原身进学堂不过三年,很多知识还很匮乏,并不能给沈江霖一些关于这个朝代的明确信息。 绕到了后排的书架边,沈江霖看到了一本《大周通史》的书籍,顿时长眉一挑——就是它了。 只是沈江霖忽略了自己目前的身高,直到自己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这本书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一米四的小豆丁而已。 “啪嗒”一声,厚重的《大周通史》一下子掉了下来,然后带着另外一叠纸一起掉了下来。 沈江霖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尺见长的小斗方,有大约十来张,每一张上面都画了画作,有薄雾青山,有翠柳喜鹊,有亭台楼阁,有些景致是他在府中看过的,十分熟悉,有些则显然是外头的景色,经过绘画者细心观察所作,无不栩栩如生,仿若亲临。 因为这些斗方藏在厚重的《大周通史》后面,有这本书挡着外头是一点都看不到后面的情景,而如今书本坠落,才带着这些斗方一起掉了出来。 沈江云听到书本坠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入目第一眼就见到那些散落一地的斗方,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沈江霖要蹲下身去捡,连忙急声道:“二弟莫动!” 13 第 13 章 沈江霖被沈江云的激动给震了一下,原本准备弯下腰的身体直了起来,站在原地没动。 沈江云快步走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斗方,因为动作太急躁,好几张斗方都被揉在了一起,沈江霖眉头微蹙,提醒道:“大哥,这么好的画作,可别糟蹋了。” 沈江云原本慌张地只想赶紧在找个地方藏起来,听到了沈江霖的话,动作一顿,扭过头诧异地看向沈江霖:“你说这画画的好?” 沈江霖自己没有深入学习过画画,但是基本的鉴赏能力是有的:“确实还算不错,虽然是基础的山水画习作,但是作画者显然是用了心的,用笔秀逸,观察景致入微,对景物的大小远近,画作的留白写意都作了规划,大哥可别随意了。” 这斗方是文人经常用来写诗作画,方便彼此之间赠送的东西,沈江霖见沈江云将这些画作都揉皱了,只以为是他人转赠给沈江云的,沈江云明显不知道爱惜。 沈江霖见不得如此。 沈江云见四下无人,书房的门也紧闭着,终是耐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情,从另外一个书架的一本厚重书后面又取出来十来张斗方,捧到沈江霖面前,眼中放光道:“二弟,你再看看这些,是否比刚刚的好些?” 沈江霖有些疑惑,都是一些正常画作,又不是上不得台面的春、宫图一类的,何必搞得偷偷摸摸的? 接过来仔细一张张看了一番,忍不住点点头:“这应该是一人所画吧?这是近期的作品?感觉是有进步的,笔锋笔触又成熟了一些,细节描画上更饱满了,对颜色的把控也更细致入微了。” 说着说着,心思电转间,沈江霖似有所觉:“大哥,这该不会都是你画的吧?” 就算是至交好友,也不会赠送这么多类似的画作,有好几幅画作,都是细节上的微调,而且画中景致很多都是侯府可以看到的。 原本以为是世家大族的府邸都差不多,所以沈江霖觉得熟悉,但是联系到这画作的数量和雷同程度,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沈江云原本心里是存着一点安奈不住的分享欲,才会冒着风险将画作拿出来给沈江霖看的,没想到沈江霖如此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都是自己所画。 原本只是想分享,没想到沈江霖言之有物,是真的懂画的,于是乎,沈江云干脆地认下了:“没错,是我画的,只是还望二弟替愚兄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告到父亲母亲面前,父亲一向不喜我玩物丧志。” 说着说着,沈江云脸上刚刚被认可的兴奋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只剩下低落和沉闷之意。 沈江霖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是稍一思索,也大概能明白原因。 原身受张先生教导,张先生是信奉“唯科举论”的人,没少给原身灌输这些。 如今的世道,科举是第一要义,更有一帮子文人,追捧只有四书五经方为正道,其他一切诗词歌赋,包括“君子六艺”等,都要让到一边,只是“外物”,更严重一点的甚至还要被打上邪门歪道的标签,想来自家大哥想要画画,也被大家长们否决了。 确实,从道理上来讲,这世间万中无一的天才、能够兼顾多者的人还是在少数,更多的普罗大众精力时间有限,在有限的时间内专心做好一件事都算不错了,若是放任沈江云将过多的时间投入在画画上,那么放在科举上的时间精力必然就会少了。 以沈江云十五岁只是考中了一个童生的水平来讲,还远不到科举天才的程度,想要兼顾,确实不容易。 沈江霖理解地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这与他关系不大,何必出去多嘴多舌,况且尊重他人兴趣爱好,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沈江霖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沈江云心里安稳了些,原本他不想同沈江霖多说这些,但是架不住沈江霖看似是真的懂画,平日里沈江云只能自己通过临摹名家画作,偷偷看一些画家随笔领会奥义,却从来没和人深入谈过。 沈江云怎么也不会忘记,自己十二岁那年,在父亲寿辰前费了一个月的功夫,画了一幅寿星蟠桃图,那一个月他晚上一直偷偷作画,画稿都画废了无数张,就是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 可谁知道,沈江云呈上寿星蟠桃图后,非但没得到夸赞,反而被父亲气怒到撕毁了,大声斥责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将心思都用在了这些旁门左道上了! 哪怕后来沈江云知道,当日正好父亲与他先生见过面,先生言语之中有提及到自己这段时间心思似乎不在功课上一事,所以自己才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可是事后,父亲犹自不罢休,将他书房里所有的作画工具都搜罗了出来,当着他的面一件件给烧了,甚至将他平日里练习的画作也烧个精光,不管他如何苦苦哀求,都一件没给他留。 自此之后,沈江云彻底丧失了和沈锐去谈论学画可能性的心。 所以画画对于沈江云而言,是一件隐秘的、不孝的、错误的事情。 可是再怎么压抑自己的内心,对于一件事物的喜爱还是会让沈江云在四下无人时继续掏出笔来作画,画完之后有些得意之作舍不得销毁的,就藏在无人问津的一些书册后头,闲暇时拿出来赏玩琢磨。 可以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没有经过名师指点,没有大量的时间进行练习,只靠着自己的天赋和课余时间偷偷摸摸的练习,能做到这个程度,在绘画领域倒确实是颇有天份。 起码,比沈江云读书地天赋要强很多。 若是拜得名师,严加训练,多年之后成为名留青史的作画名家也说不准。 但是现在么,倒是有点两头不着道,科举上根据书中的描述,前后两世都是止步于童生,作画上更是没有一点名头传扬出去。 这可是整个荣安侯府都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啊,可是要承爵挑起整个侯府重担、庇佑他这个庶弟的人,若是本身就是一滩烂泥,沈江霖也就罢了,可目前怎么看,明明还是块好木料,怎么就能轻易放弃了? 所以明知道沈江云不喜,沈江霖还是将这句话给问出了口:“不过既然父亲不喜,大哥你为何还要瞒着父亲作画呢?” 沈江云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一吐为快的同好者,庶弟若不是也喜欢绘画,怎么会对画作的品评见识如此深刻?想来也是有过研究的!再加上前面几次和沈江霖的深入接触,沈江云心中已经真的将沈江霖当作亲近的弟弟看待。 可是沈江霖此言一出,刚刚堆积出来的那些好感,顷刻间就消失了,沈江云只觉得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刚刚还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个彻底。 14 第 14 章 见到沈江云耷拉着脸一言不发,沈江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好笑来——还是个少年人,一切情绪都挂在脸上。 习惯了成年人的世界,这般的直来直去,倒让沈江霖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很快,他就转回了话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父亲到底是为什么不让你画画?或者说,父亲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光明正大地继续画画?” 沈江云没想到话题转的如此之快,刚刚他还以为二弟也是不同意他画画呢,结果怎么就谈到让父亲同意他画画上去了? “这断然不可能!二弟你还是不要到父亲面前帮我说和了!”想都不想,沈江云马上拒绝,甚至担心自己这个二弟好心办了坏事,到时候往父亲面前一说,自己偷偷作画的事情就要被父亲知道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哥,你先别这么激动,我就举个例子,假如,假如说,你如今已经中了举人了,你觉得父亲还会拦着你画画么?” 沈江霖不疾不徐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把沈江云有些问懵了。 举人?对沈江云来说有些太遥远了,他考了这么多次,才刚刚通过了童生试,连个正经的秀才功名都没拿到,哪里还敢肖想举人呢? 童生只是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到了院试那一关就被刷下来了,文人重名,考过两场就称“童生”,实际上“童生”什么都不是,就连出任村里蒙童的夫子,只要不是荒郊野岭之地,也至少得是个秀才才行呢! 然而,尽管“童生”还什么都不是,也是沈江云费劲千辛万苦考来的,拿的还是倒数的名次,就是这样,魏氏还喜的跟什么似的,直说十五就考中了童生,后面再读两年书,秀才功名不在话下! 就是父亲沈锐,早年间也考过科举,只得了一个秀才功名,后头承爵了便没继续科考,时常引以为憾,所以对沈江云就愈发严格了。 在沈江云看来,“举人”功名是遥不可及的。 但若只是假如,沈江云倒也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有些不确定道:“若是此时此刻我已经中了举人,想来父亲是不会再苛责我了吧?毕竟举人已可授官,凭着咱们侯府的门路,外任做个知县也是可以的了,到那个时候,父亲焉能管得了我?” 沈江云越说越肯定,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俊逸的面容在灯下更显熠熠生辉,眉目之间迸发出了一股神采来。 沈江云虽是少年脾性,但是从小长在侯府,又得悉心栽培,很多见识是不少的。 他知道,以他的身世,只要中举人,想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要入朝为官,不说和父亲可以平起平坐,在很多事情上,自己就有了话语权,甚至因为已经中了举做了官,父亲还会用读书来压他么? 心中鼓噪了几瞬,但是很快又被现实压了回来,沈江云苦涩地摇了摇头,笑道:“二弟,你还没入过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科场并非如此容易……” 还没说完,沈江霖就打断了他的丧气话:“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当然知道科场不易,可是你都没有拼尽全力,何谈不易?” “大哥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后可以袭爵,所以对科考没有全力以赴过呢?大哥都可以无师自通画出这么好的画,难道区区科考就能难住了大哥?我想只要大哥真的将心放在读书上,早就已经考中秀才了!” 前头的话说的沈江云都差点要跳起来了,可后面的那些话又说的沈江云脸红,尤其是沈江霖一幅十分信服崇拜自己的模样,让他好半天都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沈江云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过。 父亲沈锐奉行严父教子,跟着读书的秦先生是沈锐千挑万选、奉上重礼才答应收沈江云为学生的,在拜师之前沈锐早就对秦先生全方位打听过了,在教导学生的理念上两人是一致的,才会命沈江云前来拜师,秦先生奉行的也是“严师出高徒”这一套的。 沈江云同门师兄弟五人,他是学的最差的,和他同一年进学的,就算没考中秀才,名次也在前头。 沈江云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如此肯定过、称赞过、相信过。 顿时,心中生出一股豪气,同时扪心自问,自己尽全力了么?难道他就真的比别人差?是不是因为总觉得自己可以承爵,所以就懈怠了? 沈江云神色一变再变,心潮起伏不已,此刻恨不能马上拿起课本就读,明日就去中个举人回来,一扫自己多年来的郁气! 沈江霖知道,今日的大饼已经画完,沈江云是吃下去了,不过学习习惯并非一日养成的,思想觉悟也不是一天就能改变的,这是水磨工夫,绝非一日能成。 “二弟,我,我以后定认真读书,明年争取考中秀才!”沈江云没发过这种狠话,说完脸一下子就涨红起来,心思摇曳,就怕自己大话说了出去,明年还是没考中,到时候啪啪打脸。 却听沈江霖立即满目信任道:“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往后我有不懂的都来问大哥,也希望大哥能带带我,让我也能考取个功名,你知道的,族学里的张先生学问不比秦先生……” 沈江云当然知道张先生根本比不上秦先生,秦先生自己就考中过举人做过八品教谕,出身蜀地名门之后,当时父亲是想将沈江霖一起送到秦先生门下的,可惜秦先生以学生已满,没有精力教授更多学生为由,婉拒了。 沈江云自觉有些微妙地愧疚,他有如此好的先生随时教导,却是漫不经心地学着,每天应付了事,二弟求知若渴,想要跟着秦先生学习却不能,这实在是…..哎! 等沈江霖走后,沈江云痛下决心,以后秦先生的一词一言都要牢记在心中,这样后头二弟来请教的时候,才能言之有物。 自己,决不能让二弟失望! 沈江霖走在夜风中,嘴角微微翘起——这要倒下的侯府,重担可不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今夜兄弟交心彻谈,让沈江霖发现,长兄并非真的草包,修修剪剪的,或许也能顶事? 15 第 15 章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沈江霖结合着原身的记忆,以及对身边情况小心翼翼的观察,总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渐渐扎根。 侯府中的下人因为魏夫人对灶房几个大师傅的敲打,不敢再对沈江霖的“清风苑”有所怠慢,哪怕灶房里的大师傅心里恨毒了沈江霖,也只能低下头颅恭恭敬敬的。 族学那边,每天照旧上着,虽然族学中的子弟大部分心思都不在读书上,但也没人不开眼地要和沈江霖对上,沈江霖展现出来的读书天份,在沈氏族中子弟看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家沈江霖是侯府的二少爷,能和他们一样么? 本身就和沈江霖不甚亲近的族学同窗,如今对沈江霖更是敬而远之,好在孟先生课讲的不错,对他又是青睐有加,时常提点关心,沈江霖根本没把族学中人的疏远放在心上,一心只读圣贤书,倒也是相安无事多日。 族学十日放假休息一天,今日又到放假日,孟昭却在自己临时租住的小院中整理了一番衣物和书籍,然后又去东街的脚店里买了一包点心,往着族学后面的一个院子走去。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族学后头又搭建起来的一排屋舍,最正中间三间给张先生一家住着,另外几间则是族学中负责洒扫、做饭的几个沈氏族人在住。 孟昭被张先生热情地迎了进去,两人进了堂屋右侧隔出来的一间小书房内,分了宾主落座。 “张世叔身体已然痊愈,小侄这次是特来辞行的。”孟昭对着张先生拱手,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张先生年逾六十,刚刚经历了一场风寒,原本就消瘦的面庞如今更是颧骨突出,人都有些瘦脱了相,更显得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好在精神头看着还不错,讲话依旧中气十足。 “你此番既是要回庐州科考,老夫自是希望你能一帆风顺,只是如今你可还有回庐州的盘缠?” 张文山一边掀开碗盖,吹了吹茶碗中漂浮的粗茶叶子,一边问道。 孟昭与张文山之妻孟氏是隔了几房的亲戚,原不甚亲密,也很少有走动。 孟昭先前在京城游学,算着时间准备回祖籍庐州府应考,谁知道在市井中被人摸走了身上的盘缠,左思右想,无奈之下才登上了张文山家的大门。 可是知道,那段时间张文山正好身染风寒,眼看着沈家族学将要开启,自己却还卧病在床,到时候沈家不可能就让族学里成日里放假等着自己痊愈,说不得就得再聘一个先生回来。 那到时候自己这个差事可就说不好了。 京城大,居不易,张文山一家五口人,就靠着沈氏族学一年五十两银子生活着,且有房住,自己的饭食都是族学里包的,五十两银子算不得多,但是也够他们一家五口嚼用了。 孟氏当时一看到孟昭来拜访说明来意后,马上就像找到一个救星一般,将人请了进去,商量着让孟昭代一段时间的课,这才有了后头的事情。 如今张文山病愈,孟昭又要赶赴今年的秋闱,庐州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路上就要几个月时间,自然不好再耽搁下去。 孟昭今日就是为了盘缠的事情来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如今张文山主动提起,倒是给了孟昭台阶下。 “还望世叔帮扶一把,等来年再回京城,必定双倍奉还。” 孟昭说的磊落,可是他话刚一说完,一直站在小书房门口竖起耳朵听的孟氏却是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敲门进来,给孟昭端了一碗粗茶:“昭哥儿用茶。” 孟昭谢过孟氏后,孟氏笑着退出了书房,只是在关门的时候狠狠瞪了张文山一眼,张文山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颤了颤——这个母老虎! 张文山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悄声递给了孟昭,又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然后才抬高声音道:“老夫如今手头也不宽裕,但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孟氏在外头听到张文山如此说话,这才放心离开了。 家中两个儿子要读书,大儿子还要相看人家,准备聘礼,这时节哪里有多少多余的银子拿出来接济孟昭。 见孟昭疑惑,张文山捏了捏胡须,缓缓道来:“你可知道如今的侯府沈家祖籍是哪里?也是咱们庐州府的!你既在沈家族学教授了十来日功夫,如今去拜会一下沈侯爷也是应当。” 若非如此,当年自己还不一定能谋到这个教书的差事。 张文山点到即止,不肯再多说,孟昭是个聪明人,闻言后又和张文山探讨了几句时文,这才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等出了张家,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小院,打开那荷包一看,里面拢共五两碎银子,算下来正正好好是自己替张文山代课的这几日费用,再略多了一两碎银,恐怕是张世叔的私房银子了。 可是庐州太远,本来孟昭准备的盘缠有二十两纹银,五两却是不够的。 哎!孟昭不怨张文山,只是原本他并不想登侯府的大门,侯府门第太高,自己又是去打秋风的,想要见沈侯爷,恐怕没那么容易。 但如今,想要赶上此次秋闱,再耽搁下去,恐有意外,孟昭少不得要厚着脸皮登一次门了。 今日不仅学堂放假,府衙也是休沐日,孟昭心里思量再三,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荣安侯府。 张文山并没有给孟昭拜帖,孟昭心领神会,自己这是去打秋风的,他与张文山几次接触下来,知道张文山此人极好面子,恐怕并不想在沈侯爷面前落了下乘。 所以等孟昭穿着半新不旧、袖口磨的有些发白地棉袍,轻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拜会沈侯爷的时候,看门的门房挺着个大肚子不情不愿地从大门内侧的耳房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昭,斜眼冷笑道:“侯爷今日不在府上,请回吧。” 门房赵二中午喝了三两马尿,被老子娘一顿臭骂,酒壶都给砸了,心里本就一股气冲在脑门上,如今看到孟昭哪怕戴着文人头巾,但是一幅穷酸样,连个拜帖都没有,平日里就算侯爷在也是见不着的,都是管事们接待,今日侯爷不在,钱二更是底气十足地赶人。 孟昭心里清楚,有时候小鬼难缠,准备上前说两句好话,让赵二通传一声,若里面的主子实在不愿见,那也只能再作打算了。 “这位兄台,我是族学里这几日代课的先生,今日特来向侯爷辞行,还望通融则个,告知一下侯爷何时能回府?” 孟昭想着抬出了族学这层关系,就算见不到真佛,也能让门房的态度好一点,往府里通传一声,没想到孟昭说了来处,赵二更加不将孟昭放在眼里了。 “我家侯爷知道你姓甚名谁?还辞行,难道还得给你办一桌践行酒不成?这脸大的!快走快走,别挡着大门了!” 16 第 16 章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荣安侯府的门房,就算不是七品官,也把自己看的比一个普通的穷酸秀才要强。 门房上的人消息本就灵通,沈氏族学离这里又不远,赵二早就听说了张先生病了,找了个远房亲戚代课的事情,如今孟昭登门说明了身份,连个张先生的拜帖都没拿到,赵二哪里还不知道根底的,驱赶起孟昭来,更是有恃无恐。 孟昭被说的满面通红,纵使涵养再好,也是又羞又恼,正要拂袖离去,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怒斥道:“赵二,你狗眼不识泰山,这是我的先生,还不向孟先生赔礼道歉?!” 来人正是刚刚来到门口准备出门的沈江霖。 赵二心里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就见沈江霖快步走到孟昭跟前,深深一礼:“学生没有管束好家中下人,还请先生原谅,请先生随我入府一叙。” 沈江霖狠狠斥责了一番赵二,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处罚,但依旧把赵二吓得半死,虽然只是府上的庶出二少爷,但是前不久灶房的崔大师傅刚刚吃了挂落,二少爷本身手底下没几个得用的人,但是架不住人家会告状啊! 万一犯到魏夫人手里,恐怕他娘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尤其是今儿个中午,他老子娘还把他骂了一顿,说他成天抱个酒瓶子,早晚误事,恨得给他酒壶给砸了,现在这不是就应验了?到时候家去,岂不是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沈江霖这几日已经将荣安侯府的几个关键性位置的人物搞的清清楚楚了,自然知道这赵二就是魏氏身边的奶娘钱嬷嬷的小儿子,钱嬷嬷如今年岁已高,不太在魏氏身边伺候了,但是钱嬷嬷是魏氏带进侯府的陪房,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哪怕只是个奴才,却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别看只是个小小门房,大冬天时不时地还要迎着风霜雨雪站岗,但是想要如同孟昭一般叩开侯府大门,还必须先通过赵二等人这一关,若是孟昭今日手头有钱,塞两角碎银子,说不得就看孟昭顺眼了,借着族学的名头往里通传一声,就是见不到侯爷,见个府上的管事清客还是能行的,倘若能给到一二两的好处,到时候让他媳妇儿往里面传个话,说不得就能让魏氏送他两封银子出来。 由此可见,这门房可是个肥差,不是府里的脸的奴才,根本捞不到这个位置。 沈江霖心中有数,上次已经拐弯抹角的通过魏氏敲打过了大厨房,今日若还发落了赵二,一个月内接二连三几次,恐怕会惹得魏氏不快,所以沈江霖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将孟先生请回府中,安抚几句再论其他。 孟昭原本给赵二挤兑的满脸通红,心中羞愤不已,如今又被自己的学生看到,内心中更是惭愧又窘迫,听到沈江霖邀请他入府一叙,反而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孟昭当然知道,通过沈江霖的门路,能更方便进入侯府大门。 可是在孟昭看来,沈江霖只是个十岁小儿,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哪怕只是十来日的师生情谊,他也不想让一个孩子卷入到成年人的各种无奈算计中。 况且孟昭虽然不是出身豪门大族,但是心思通透,能够看出来沈江霖在侯府中恐怕自己本身就不好过——若是受宠,怎么会和族学里那帮乌合之众一起上学? 不说和那沈家大公子一样拜得名师,京城中的“青石书院”也算是不错的书院,说不得赫赫有名,但总比只有一个老秀才坐镇的沈家族学要好上不少吧? 既是如此,他又如何好意思再给沈江霖这个学生添麻烦? 孟昭低着头快步向前走,沈江霖人矮腿短,追了两条街才将人给追上了。 “孟先生,您是要准备离开京城了么?”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孟昭,沈江霖开口第一句话倒是将孟昭问住了。 无奈止住了步伐,孟昭低叹了一声:“我不日将要南下准备秋闱,原准备明日再和大家道个别的。你我师徒缘分尽到于此,你也不必不舍。” 今日沈江霖原本是要带着小厮去外头书局看看有没有自己得用的书,同时仔细看看如今这个朝代的民生情况,没想到在门口就遇到了这么一遭事情,沈江霖只听到赵二说的“践行酒”之言,想到孟昭本就是代课先生,恐怕不日就要离开,张先生回来坐馆了。 虽然心中清楚这是迟早的事情,沈江霖心中还是默默叹息。 通过原身的记忆和如今孟昭教授课程时候的比对,别看孟昭比张先生年轻了那么多岁数,但学识扎实、思维灵活,对经义理解的极为透彻,很明显同样是秀才出身,孟昭应该是秀才中的佼佼者。 有才不在年高,沈江霖有些可惜这么一个科举道路的引路人只是匆匆过客。 只是孟昭话落,沈江霖却扬起笑脸道:“孟先生,我虽不舍,但想必明年我们马上就会在京城再聚!” 这话说的委婉,但是孟昭心里一片熨帖,也将刚刚在侯府门外的难堪不快给一扫而空了。 今年秋闱,只有中了举人,才会继续不远千里地北上准备明年的春闱。沈江霖这话预示着他定能中举。 两人一追一赶,已经走到了一家茶馆门口,沈江霖干脆邀请孟昭进去喝一杯茶再走。 一路跟着沈江霖的小厮知节看了一眼这家茶馆,又摸了摸刚刚临出门前王嬷嬷给他的三两银子,想着还好二少爷不是挑了什么贵的地方,否则这三两银子可不够消遣的。 沈江霖今日出来逛,也没说要买什么,只将这个月的月银都带了出来。 孟昭手头更不宽裕,京城中的茶铺几百家,各种档次的都有,有些高档之地,一杯清茶二两银子,是他连门的不敢进的地方,幸好自己这个学生算是体谅他,眼前这家看门面应该点壶茶费不了多少大钱。 拮据的师徒二人进了茶馆,要了一壶清茶、一碟花生和一盘糕点,对坐着吃了起来。 孟昭心里苦闷,自己此番一路北上游学,是按照自家师傅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看遍了世间百态、了解了各方态势,开阔了眼界,做起文章来才能下笔如有神助。 师傅看重他这个弟子,长恨自己没有更多的教学给他,耽误了孟昭这个天才般的人物。 孟昭却并不觉得师傅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只是此番游学,确实经历了不少,以往写出来的文章,花团锦簇有余却有些浮于表面,而现在却是扎实了不少。 只如今,却不想在回程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算是想要抄书挣些润笔费,这一没时间,二不可在一处久留,一下子对此次能否顺利赶上秋闱没了底气。 罢了罢了,今日就再叮嘱沈江霖这个学生几句,喝一杯茶,了了这段师徒之情,明天就退了租的房子出发,一路上走一步看一步,实在若是没赶上秋闱,那也只能再等三年,一切都是天意。 孟昭想到这里,吐出了一口浊气,端起茶盏正要喝茶,便听沈江霖道:“孟先生若是想见家父,若不然学生代为引荐?” 17 第 17 章 孟昭对荣安侯府的最后那点怨气也散了。 谁家没有一点破事,侯府家大业大,奴仆成百上千,主家一时失察让钱二那等人做了门房也是有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又何必与这般小人一般见识? “江霖,你我不过十来日师徒,担不得你这般为我费心筹划,我,我这确实,哎,也是难以启齿。” 孟昭如今不过十九岁,虽然聪慧善机变,并没有文人的自作清高与迂腐作派,否则他今日也不会听了张文山的话,主动来荣安侯府拜访了,但是在十岁的沈江霖面前,孟昭还是觉得有些张不开口。 沈江霖面上闪过一丝伤心,心中却对孟昭愈加满意。 今日幸亏是他碰到了,若是放任钱二继续得罪孟昭,恐怕此孟昭就要变成书中的孟大人了。 一开始沈江霖没有将孟昭和书中的孟大人对上,那本书中有一位孟大人和赵家走的比较近,虽然只是书中三言两语的交代,但是能被作者着重提及的朝堂人物必然有其份量。 书中曾描绘孟大人刚刚年过三十,是朝堂的后起之秀,手腕强硬,作风廉洁,不喜荣安侯府的作风,在赵家的运作下,参了荣安侯府一本,这才掀起了清算荣安侯府的浪潮。 这位孟大人,可是主导沈家流放事件的导火索啊! 书中描写以男女主感情进度为主,复仇沈家为辅,朝堂动态只是点缀。 回归现实,这些朝堂动态才是沈江霖要在一字一句中寻找的真正有用信息。 年仅三十,姓孟,后起之秀,对沈家有着敌视的态度。 一个入了官场的人,是不会轻易给自己树敌的,沈家确实对内不算严谨,但据沈江霖了解,也不是什么胡作非为的人家,朝堂上那么多家勋贵,那位孟大人不去参一本,非要逮着沈家去搞? 沈江霖在今日见到钱二驱赶孟昭的那一瞬,书中情节自动映入脑海中,直觉将他与那位孟大人联系到了一起。 这世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沈家倒台在十年之后,十年后孟昭正好三十岁左右,若是此番秋闱一帆风顺,明年登科及第,便能入朝为官,若是孟昭依旧只是一介秀才,就是心中对沈家再怨恨,也只能暗自忍耐。 可若是有朝一日孟昭大权在握,会不会想到今日之辱?眼见沈家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会不会也就顺势而为了一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沈江霖过于敏感,猜错了,但是那又如何?沈江霖自觉看人不会错,孟昭一个十九岁的秀才,难道就不值得沈家投资了么? 根据沈江霖的投资经验,只有在一家公司规模还很小的时候就强势介入,拿到一大部分股权,才能在它经历a轮、b轮、c轮融资的时候成功套现,甚至情况更好的,耐心持股到上市,一飞冲天,回报以几百倍计。 孟昭本就是庐州府人,是沈家的祖籍所在之地,沈家宗族中没有人才,难道还不能向外投资?继续敝帚自珍从来不是出路。 沈江霖决定出手,就不能落空。 “孟先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学生,照理不该说先生的不是,但是我以往在张先生门下读书,实在提不起读书的兴趣,孟先生虽然只教了我短短十余日,但是讲课妙趣横生、旁征博引,让我心向往之,是我学习一道真正的引路人。如今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错否?” 沈江霖容貌出众,虽只有十岁,但是讲话有理有据,气度卓尔不凡,让孟昭下意识地就将他放在了和自己平等位置对话,听完沈江霖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孟昭确确实实地感动了。 尤其是沈江霖将他抬的这么高,对他评价这么好,他就更不想在沈江霖面前落了面子,便将自己的难处放在了一边,好生劝解道:“张先生才学是有的,只是为人古板教条了一些,若是可以,最好还是让令尊再请高明,我也只是小才,若有名师指点,以江霖你的资质,想来以后定能金榜题名!” 以孟昭和张文山的关系,孟昭原本不应该说任何张文山的不是,但沈江霖对他一番赤诚,他难免心有所动,再加上沈江霖确实是他平生之仅见的美玉良才,若是一般学童,由张先生启蒙教学也是足够了,可是以沈江霖的资质,就是师从名家也是应当。 要知道,伯乐不常有,而万中无一的千里马其实也是罕见的。 沈江霖将自己说的那般好,可是看看他一样教了那么多时日的沈家族学中的其他子弟,可有任何变化不曾?因着孟昭年轻手软,反而这帮学童更加调皮坐不住,心思更不在学业上了。 反而还不如张先生在的时候学的好! “孟先生,您的话弟子谨记在心,还请您以后就是离开了京城,也别忘了常与学生信件往来,指点学生的功课。学生也想拜得名师,只是家父似乎并不关心我的学业,若是孟先生能临走之前,拜会一下家父,帮学生美言几句,或许还能增加几分信服力。” “还请先生助我。”沈江霖跳下了椅子,站在孟昭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孟昭连忙站起来去扶。 “江霖,你真是羞煞我了,我只是比你痴长九岁,担不得你如此重礼,以后无论我去哪里,都会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写信与你,你有任何课业上的难处,也都可以书信与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先生这一身份我已卸任,不如以后我们就平辈相交如何?” 孟昭的眼眶有些发红,强拉着沈江霖坐下,心潮澎湃不已。 在外头游学两年,走过了许多弯弯曲曲的路,见过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了除了家人先生外,外头大部分的人,别说掏心掏肺地帮你了,就是不害作弄你,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一腔热血被浇了半冷,人情冷暖只有自己知晓,从傻头傻脑的乡间书生,到如今可以基本上做到宠辱不惊,算是见过一点市面的人,今日却被一位侯府少爷真正感动到了。 沈江霖定然是已经知晓他为何要见沈侯爷,也知道他内心的无奈和挣扎,他想要为自己引荐,可是自己为了面子却断然不肯,沈江霖却又找了一个让自己替他在沈侯爷面前美言几句的理由,要帮他完成求见沈侯爷的愿望。 面子里子都给自己照顾到了,扶着他帮着他走下这个台阶。 明明是比自己小了九岁的小少年,却将自己的顾虑都考虑到了,若他还拿着老师的架子,实在是太让他惭愧了。 他当不得沈江霖那一声“先生”。 沈江霖却是从善如流,立马打蛇上棍:“那我便称你为孟大哥吧!孟大哥,你能否作一篇文章或作两首诗,其实家父很敬重读书人,若能提前有个准备,想来能更一帆风顺一些。” 一声“孟大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拉近了许多。 孟昭心中一动,他没想到沈江霖不仅仅对他尊重有加,处处照顾他的心情和自尊,还在人情世故上十分熟稔。 如今像他们这种寒门子弟拜求高门,自然是拿着文章诗赋去求教最是体面,孟昭其实已经有了一番准备,但是沈江霖才多大?竟是洞悉世情至此? 这世间天才是罕见,但是天才也易折,因为天才总是容易恃才傲物,如沈江霖般在人情世故上也如此通透者,实在是难得一见。 看来古人言祸福相依诚不欺我,遭此坎坷却能认识沈江霖,是他之幸。 孟昭不再拿乔,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给沈江霖递了过去。 沈江霖看完之后,从中挑了两篇留下,又叮嘱了一番孟昭:“家父生于沈家鼎盛之时,喜好风雅,不爱世俗之见,届时孟大哥见了便知。” 话说的委婉,但是孟昭是什么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又看沈江霖留下的两篇文章都是自己做的最花团锦簇的那一类,立马就明白沈侯爷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是沈江霖这么多日潜心观察、旁敲侧击的结果,自然不会有假。 既然要助孟昭一臂之力,那就不能是简单的给他引荐给沈锐,定然要让沈锐狠狠出一次血,这样人家才能真正的感恩戴德。 儿子坑爹嘛,古来有之,尤其是沈锐这种“爹”,沈江霖坑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18 第 18 章 日暮四合,北风渐紧。 星星点点的雪珠子又从天上撒了下来,刚一落到泥地上被人一踩,就化为了雨水,虽是小雪,但这样的天格外冻人。 见雪下了起来,外面大街上的人都往家赶,唯恐这雪越下越大。 沈锐和太常寺的几个同僚今日约了一起去听戏,这是新年之后的首聚,沈锐作为太常寺上官,自然是要做东的。 “小梨园”内包场,跟着几个戏子饶有兴致地唱作念打了一番,又有当红的小旦应邀作陪,底下人一顿恭维,言说到底还是沈大人的面子大,请的动名旦杜无言,一行人又是喝酒又是作诗,从一早上闹到日落时分,看着天色不好,这才堪堪分开家去。 沈锐一肚子的酒水,哪里还用的下晚膳,半倚靠在暖阁的卧榻上,等着下人端驱寒醒酒汤过来。 一杯暖汤下肚,沈锐通体舒坦,半眯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点着,回味着今日杜无言所唱的曲调。 只可惜如今杜无言是整个京城都炙手可热的曲艺大家,原本今年过年沈锐是想请杜无言到府里唱两曲,热闹一下,但是如今侯府日渐势微,杜家班婉拒了他这边,去了别家,一直到今日才排出空来作陪。 想到这里,沈锐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渐升一股烦扰,刚站起身来想去叶姨娘房里纾解一下,就听到外边仆人禀告,二少爷求见。 儿子要见老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沈锐心中却闪过一丝纳罕,同时还有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耐烦。 很快沈锐就让沈江霖进来了。 沈江霖一进暖阁,就带进来了一身冷意,沈锐示意沈江霖就站在帘子边说话。 “晚膳用过了?最近在族学里可有淘气?”沈锐坐在暖坑上,问底下站的笔直的儿子,言语平平,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垂询,而非真正的关心。 沈江霖的“清风苑”实在偏僻,到主院来要走一段时间,出自己院门的时候还未下雪,没想到走到一半就下了起来,身上兔毛披风难免不沾染一点雪珠子,站在暖阁中,雪珠子遇热一化,从鬓发间流到脖颈里,冰的人一个哆嗦。 此时还未到正式晚饭的点,自从上次和大厨房闹得不甚开心后,大厨房都是“秉公”办事,该怎样就怎样,时间上是不能提前或者是挪后的,每日就是照着菜单子做好当日饭菜,油水少些,味道“清淡”些,任谁再去看,都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所以,沈江霖是空着肚子过来的。 顶风冒雪、饥寒交迫的过来拜会“亲爹”,得到的就是让他站的远点,别把寒气带给沈锐的嫌弃。 沈江霖心中冷笑,面上却如往常一般恭敬中带着拘谨。 沈江霖让身边的小厮知节在门房那边留了个心眼,钱二生怕沈江霖将今日的事情捅出去让他老子娘知道了,所以一看到沈锐回府了,就给知节送去了消息。 沈江霖这才掐着点过来了。 等再晚一些,恐怕沈锐就要去叶姨娘房中了,到时候他再要去求见,就是于理不合,什么事情也别想办成了。 看着舒舒服服坐在暖坑上,身上只着轻薄的石青缂丝狐腋褂的沈锐,沈江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发现的嘲讽。 那狐腋褂只取那白狐的一点腋下皮毛经过绣娘的巧手所制成,哪怕如此寒冬,在烧着炕的暖阁中,穿上这个也足矣。 沈锐手边的炕几上放着一套斗彩花蝶纹茶具,里面上浮着袅袅茶香,光这一套茶具拿到市面上去卖,也得上百两,更遑论用的茶叶还是贡茶安溪铁观音。 侯府的奢靡,哪怕是从现代而来、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的沈江霖看去,也是让人咋舌的。 若论沈江霖对这个沈家,心中最看不惯的,并非一开始结下梁子的魏氏,也不是被书中女主虐成渣的沈江云,而是这位面前的沈侯爷。 沈江霖学习哲学,一向认为看一件事,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在沈江霖看来,未来沈家的倒台,沈锐要负九成的责任。 作为沈家的一家之主,他外不能顶天立地,挑起沈家家族的大梁,内不能整顿好家宅宗族让所有人团结一致,不说开疆扩土、官居一品,就是守住沈家的基业也没做到。 虽然书中是将沈家的流放之因归结到沈江云身上,可是十年后沈家家主还是沈锐,沈江云哪怕再纨绔,在大是大非上,他插不上话,没有决定权的。 若是沈锐够强大,别说区区一个赵家,就是皇帝想对沈家直接下手,还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反噬! 沈家祖上三代基业,沈家高祖从死人堆里将开国皇帝背出来的从龙之功,就被沈锐轻轻巧巧地全部葬送了。 做人如此失败,沈江霖如何能看得起他? 但凡沈锐出息些,他沈江霖也能做过富贵闲人了。 只是此刻,哪怕心中不爽沈锐这个“爹”,也只能先虚与委蛇。 “回父亲大人,儿子最近学业勤勉,不曾懈怠。” 沈锐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并不满意沈江霖的回答:“学海无涯,人外有人,可不要自以为是,自卖自夸。” 沈锐觉得自己已经很给这个庶子面子了,他哪里不知道沈江霖的学业情况,此子根本就不是那块读书料子,如今最好木讷些、勤谨些,不要给他在外头闯祸,和一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就算是不给侯府添乱了。 至于沈江霖说的什么“学业勤勉、不曾懈怠”,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当然,他也不曾有闲情逸致抽问一下沈江霖的学业,应证一下他的话。 沈锐习惯于对儿子指点江山的态度,不会在意自己的言语会对沈江霖造成什么影响,好在沈江霖并非原主,对沈锐的话,亦是“无动于衷”。 “那你现在过来是何事?”庶子向来不亲近自己,很少单独过来,所以沈锐心中也有点好奇。 “回禀父亲,儿子的代课之师孟先生不日将要辞行南下科考,儿子想在府内设宴款待,还望父亲准许。” 沈锐当下就要驳回。 族学里张先生病了,请了一个张先生的世侄代课的事情,沈锐早已经知晓。 这事小的不能再小,沈锐当时只是听了一耳朵,根本没往心里去。 只知道那人也是个秀才,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秀才,不过教一教几个族里的蒙童,应该是够用了的,况且不过几日的事情,有何放在心上的? 竟没想到,平时自己这个不声不响的庶子,对这临时的先生却意外重视。 不过这尊师重道是好事,侯府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心里一思量,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就变成了:“设宴款待可以,只是不要放在府内了,我明日叫你母亲到账上给你支十两银子,你到外面办上一桌席面,叫上同窗,一起送一送那位先生,可不许吃酒,知道么?” 这“不许吃酒”四个字,已经是沈锐对沈江霖全部的关心和爱护了。 沈江霖当然知道,若是将人请进侯府,一个十岁小儿宴请先生算作什么?当然要有沈锐出来作陪了。 但是沈锐内心看不上孟昭,自然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就拿银子打发人。 若是沈江霖只是想要钱,十两也不算少了,在外头可以叫一桌上等席面,若是将银子收下,凑上自己的月例三两,再送一些东西给孟昭,也能解了孟昭的燃眉之急。 只是这样,还不够。 沈江霖面上故作为难,有些忐忑道:“父亲,孟先生不比寻常人,乃庐州府庐江县小三元魁首,为人洒脱恣意,品性高洁,学生已经请过他一回上外头给他践行,但是孟先生说不想让我等学子破费,拒不接受。儿子想着,是不是以侯府之名再请一次,以示郑重?” 沈江霖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沈锐一眼,说话声音越说越小,显得很不自信。 沈锐见不得沈江霖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这幺儿模样长得虽好,但是性格内向、说话总是喜欢吞吞吐吐的,一点都没有男子的磊落气概,让沈锐看不上眼。 心中只能感叹,到底是个姨娘生的,徐姨娘什么出身?魏氏什么出身?生出来的儿子和云哥儿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今天这话倒是有理有据的。 庐州府庐江县人?这不就是沈家的祖籍所在之地? 小三元魁首?也就是说县试、府试、院试都是第一名? 虽然小三元各地年年都有不少,再加上庐江县算不得什么科举大县,但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容易。 而且马上还要南下参加举人科考,犹记得这个先生年纪好似不大。 沈锐心中有了计较,略微思索了一番,才慷慨道:“既如此,便明日晚间请你先生来府上赴宴吧。” 在沈江霖“拐弯抹角”地帮孟昭秀了一下肌肉后,沈锐果然松了口。 沈江霖如释重负,连连应是,然后准备告退。 刚转身的一刹那,沈江霖从袖口边拽出两张纸飘了出来,沈江霖忙惊慌去捡,却被沈锐眼尖看到了,直接喝住:“什么东西,慌里慌张的?呈上来给我。” 沈江霖只能将纸张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沈锐:“父亲,是孟先生赠我的离别诗文。” 沈锐原以为是沈江霖在学堂里的课业或者是胡乱写的文字,他其他都不怕,就怕这个儿子闯祸,看他那么小心紧张的样子,心里就狐疑起来。 如今听沈江霖这么一解释,入目的又是一笔好字,自然而然地就看了起来。 等看完之后,沈锐大叫了三声“好”,一拍身边的炕几道:“用词典雅,诗文秀丽,不愧是庐州府的小三元,确实有大才!” 这是孟昭后面又根据沈江霖的提示,重新给沈锐“量身定制”的诗赋和文章,字字句句写到了沈锐的心坎里,尤其读到那一句“关山千里同月夜,杨柳一枝赠他乡”时,简直是拍案叫绝,比他们今日在小梨园里联的诗句都要好,这些人可都好些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啊! 沈锐好风雅,常常以自己袭爵不能继续参加科考为憾,府中养了好几个门人清客,闲暇时就联诗作对,泛舟湖上,以孤云居士自称,很有些自怜自哀之意,总觉得若自己不袭爵,一路科考的话,说不得能入翰林进内阁了。 如今上不上,下不下,世人皆以为自己是袭爵才得来的官位,皇上也不曾重用他,实在让他这么多年都有些郁郁不得志之感。 孟昭的诗入了沈锐的眼,而孟昭的文章更是仿佛如他自己所作一般,将他这么些年隐入心中的怀才不遇、寄情于山水的无奈写得那般透彻,让沈锐心中直呼“知己”! 沈锐恨不能今日就将孟昭请入府中,两人把酒言欢,一吐心中郁气。 看完了这两张纸,沈锐直接将它们扣下了,起身走到侧面的书房里,取来一张空白梅花笺,写下了邀约,盖上了自己的私印,然后拿给了沈江霖,语气郑重道:“明日将这份请帖务必带给到你们孟先生,让他定要赴约,切记!” 沈江霖仿佛有些摸不着头脑似的,接过梅花笺,毕恭毕敬地应了“是”,这才退后几步离开了。 沈江霖直接将梅花笺放在了胸口拍了拍,明日能“化缘”到多少银子,就看孟昭自己的表现了。 19 第 19 章 孟昭离开荣安侯府的时候,脑袋是有点晕的。 今日天已放晴,只是下过雪后,天气愈发寒冷,道路又泥泞,沈锐贴心地派了侯府的马车送孟昭回去,孟昭坐上马车一看,上面还有好几个礼盒,分门别类地归置好了,笔墨纸砚、时文选集,过冬寒衣、士子方巾,体面又贴心,就是孟昭想推拒,都有些舍不得。 罢了罢了,大头都拿了,自己又何必在此矫情? 今夜之事,回想起来,孟昭都有些不好意思,沈侯爷出手大方,他不过是照着沈江霖指点的方向,说了几句迎合之言,就让沈侯爷引以为知己,不仅把酒言欢,走的时候还让底下人拿了一个托盘上来,足足一百两纹银,有零有整,大额银票五十两一张,小额银票十两的三张,另外的则是换成碎银子和铜钱,方便他路上花销。 仅是如此便罢了,沈侯爷最后还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他回到庐江县后,去拜会沈家大老爷,将信帮忙带过去。 侯府有自己的送信渠道,与其说是他帮沈侯爷带信,不如说是沈侯爷在信中让庐江沈家看顾自己两分,让他上门认认人。 只一顿酒、说几句话的功夫,自己愁苦了许久的银子、路子都有了,实在是让孟昭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这点沉迷持续的时间不长,等孟昭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喝上一盏茶之后,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今日的因缘际会,都是江霖给他谋划的,实在是让他有些汗颜,甚至心里头有一种他和沈江霖一起坑了沈侯爷的古怪感觉。 孟昭一向为人正直,此刻难得有了点心虚。 正因为一同干过一件“坏事”,孟昭更将沈江霖看作了自己人,与沈江霖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拉近了。 明日一早就要乘船南下,孟昭整理好了行李,将银票放在了缝制的内袋中,又清点好路上的花销,洗漱之后这才吹灯睡去。 躺在冰冷的炕上,身上盖的是已经有些发僵的棉被,但许是吃了酒,孟昭一点都不觉得寒凉,耳边听着直棱窗外呼啸的北风,心中却是一片安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孟昭在码头正要上船之际,便见沈江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到他面前:“孟大哥,常记的鲜肉包子,刚出笼的,带在路上吃。” 常记的鲜肉包在京城很有几分名气,皮薄馅多,汁水充沛,趁热咬上一口,是普通人能品尝到的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只是孟昭囊中羞涩,五文钱一个的大肉包,他没舍得买过。 孟昭的游学是穷游,爬名山看景,求名师指点,看世间百态,尝人世苦辣,游学两年来,从没有懒惰松懈过,更没有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挥霍过一文钱。 他时时刻刻记着师父对他的教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孟昭昨日夜宴饮酒时同沈侯爷半真半假的感叹,在一旁陪坐吃菜的沈江霖却听在了心里,不仅仅一大早过来送行,还绕路去了“常记包子铺”给他带上了鲜肉大包子,惦记他一人出门在外,没有人准备早食。 十九岁的孟昭,曾以为自己见多了人情冷暖,看惯了朱门酒肉臭,今日却在一个侯府少爷身上,看到了真心真意。 孟昭喉头发紧,抬头望了望尚且还有些灰蒙蒙的天,硬是将眼泪水逼了回去,这才接过食盒,拍了拍沈江霖的肩膀道:“吾弟江霖,相交二十日,虽交浅,却言深,此番京城之行,识得吾弟江霖一人胜过千万人矣!且等我们京城重聚!” 沈江霖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孟大哥,明年今日,便是我们再会之时,小弟必当扫榻相迎!” 孟昭原本对乡试是有些把握的,但是明年直接再考会试? 明年是大考之年,各地举人再加上历年来积压下来的举子共赴进城,参加科考,以孟昭的资历,还是有些不自信的。 他明年也不过刚刚二十,再压三年,完全等得起。 只是如今在沈江霖如此真挚的目光中,孟昭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肺腑,人生没有什么不值得尝试的! 考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一往无前。 如此,方不负年少意气、知音难觅! 登上船的孟昭,一次又一次地挥手和沈江霖告别,沈江霖站在码头边,看着孟昭随着船只一点点地变小,眼前江浪涛涛、碧波如倾,远方朝阳慢慢升起,绚烂金光铺满了整个江面,沈江霖看着眼前之景,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孟昭这条线已经布下,届时究竟会如何,只待明年便可知晓。 沈江霖对于孟昭自然有着迫于未来生存威胁的算计,但同时欣赏孟昭的学识和为人也是真的,若是入不了沈江霖眼的人,沈江霖绝不会为他谋划,更不会今日站在渡口一点点目送他远去。 送别完孟昭,沈江霖匆匆往族学的方向赶去,赶在张先生到之前进了族学。 张先生昨日已经回来上课了,接着孟昭讲的进度继续往下讲。 《大学》的学习已经快到了尾声,但是对族学里很多学子来讲,不管是孟昭讲的还是张文山讲的,都是在云里雾里。 孟昭毕竟没有做过先生,所以讲课有些跳脱,将很多自己的理解加入到课程中来,需要有一定的知识积累的学生,才能跟上孟昭的节奏;而张文山则是喜欢掉书袋子,讲课照本宣科,形式非常教条又枯燥,让人听得昏昏欲睡。 沈江霖失去了孟昭这个良师,目前还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跟着张文山继续读书。 好在张文山看着古板,但是做事很知情识趣,面对沈江霖这个身份有些特殊的学生,张文山并不过多干预,只要不惹事,不打扰他教书,沈江霖在课堂上做什么,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日他布置的功课能够完成便是。 当然,若是沈江霖有问题来问张文山,那张文山也定是拿出全幅本事、悉心作答。 沈江霖虽然对四书五经有个基础的了解,但是文字释义时移事改,很多他的理解,其实并不符合当下的主旋律,所以沈江霖还是会努力听一听张文山的讲解,从他佶屈聱牙的解释中自己进行解析领会。 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事倍功半。 好在沈江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那就是他大哥沈江云。 只是如今沈江云的状态,却没有他想的那般好。 自从沈江云被沈江霖忽悠了只要考上了举人,就能自由画画后,跟着秦先生读书的时候就认真勤勉了许多。 只是这一个人学习习惯的养成,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坚持了大概五六天,沈江云又不知不觉地懈怠了下去,只觉得科举之路实在太过艰难,原本沈江云就有一些知识点没有掌握住,如今秦先生又开始根据大部分人的学习进度,讲起了史记。 万丈高楼平地起,四书五经这些沈江云还不是非常熟稔,大约十七万字的背诵内容尚未完全背下,如今又加上史记的内容,实在是让沈江云一个头两个大。 当时在沈江霖面前许下的豪言壮语,转瞬间就被现实击地粉碎。 越是畏难,越是不想学;越是不想学,学起来就更加敷衍;越是敷衍,就越跟不上进度,以此恶性循环,整日里上课时候昏昏沉沉,越发情绪低落。 秦先生看在眼里,叹在心头。 原本看着新年回来头几日,这沈江云已经有了点想要上进的苗头,心中还有点欣慰,想着若是这个月的考校成绩若是不错,给他一个上等,对沈江云鼓励一番,可谁知道这才坚持几日,就又回去了。 这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人都十五了,再靠先生强加管教,恐怕也管不出个名堂来。 秦先生暗自叹息,对着沈江云愈发没有了好脸色,沈江云原本就畏秦先生如虎,如今更是只要一想到明日还要上学,便觉如丧考妣。 课业不顺,怕秦先生告状告到家里头,沈江云更不敢画画了,就怕被抓个现行,数罪并罚,毕竟画画要调色弄墨,铺纸选笔,万一画的正入神,被父亲母亲看到了,他连藏都来不及藏。 心中满腔抑郁无处发泄,前几日休假的时候出去逛了逛,在书局里看到了两本话本子,家中三申五令不允许他看这些,沈江云这次却鬼使神差的买了回去。 这两本话本子都是讲一些穷书生进京赴考,遇到贵人相助,娶得高门千金的故事,看的沈江云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本就对科举畏惧,觉得自己考不上去,却见书里人如此轻松容易就能考上,就将自己带入了进去,只觉畅爽。 上学时不能看,回家后要给父亲母亲请安,身边的下人们好几个都是父亲母亲那边的耳报神,沈江云便在入睡时将守夜的下人赶了出去,自己躲在床帐中看。 少年人难自控,看到精彩处就一直想看下去,非得看完才罢休,等三更鸡叫再放下书,就只剩下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了。 这样一来,沈江云第二日的学习效率就更低了,哈欠连天、频繁走神,今日被秦先生叫起来回答问题,却是支吾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回答上来,气的秦先生狠狠打了他十记手心才罢休。 沈江云被打了手心也不敢和家里人说,幸亏打在左手,他强忍着痛给魏氏请了安,言说今日功课紧张,就在自己院子里吃了,不过来陪魏氏一起用晚膳了。 魏氏哪里知道沈江云外头的事情,只是一片慈母心肠,连忙叫大厨房再准备一些好克化的粥食,在小灶上煨着,若是沈江云读书读的晚了,也好随时可以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在今日沈锐不在府中,沈江云松了一口气,应付完魏氏,无精打采地回了“松林草堂”,连晚膳都不想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说要读书。 下人们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一直跟在沈江云身边的心腹小厮秋白打发走了其他人,悄摸摸地进了书房,做贼似的关上了门,凑近沈江云道:“少爷,这是小的今日从书局淘来的,您可要看看?” 沈江云心里正烦闷呢,不耐烦地抬眼一看,见书名是《千香记》,以为又是那类话本子,想到今天刚被先生打过,没好气道:“快拿走,小心被知道了,把你打出去!” 秋白“嘿嘿”笑了两声,狡黠道:“少爷,这本书可和之前那两本不同,这书不是放在明面上卖的,是小的和书局的掌柜关系不错,才弄到手的。” 沈江云被秋白藏头露尾的话说的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书,让秋白这么神秘。 20 第 20 章 就在沈江云想要将书接过来翻看一下的时候,守门的婆子禀告,二少爷求见。 沈江云立即将书压在了书案上的其他典籍下面,平复了一下心跳,才叫人进来。 秋白见状,立马识趣地告退出去了。 沈江云这几天其实是有些躲着沈江霖的,自从上次在沈江霖面前说了大话又没做到后,沈江云对沈江霖是能避开则避开,不想和沈江霖正面对上。 但是如今沈江霖特意过来求见,他是做不到不见的。 两人兄友弟恭地行礼寒暄,然后沈江霖才从袖袋中抽出一张纸,说明来意。 他是来请教沈江云的。 沈江云想到了之前承诺过沈江霖的话,心中恍然,虽然这几天在秦先生处表现的不好,不过好歹自己都考过了童生试,教一下刚入学三年的弟弟,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沈江云接过沈江霖递过来的纸,只是看完之后,沈江云的面色顿时变得为难了起来。 沈江霖一共问了五道题,有两道他是知道准确答案的,有一道他有些模棱两可,不知道自己这样解答对与不对,剩下两道,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因为沈江霖的问题,并非简单的解释经义,而是通过摘录《大学》中的字句,写下来自己的理解,同时发散出不同的思考方向,需要沈江云逐一帮忙厘清。 儒学也是哲学中的一种,沈江霖虽然不曾如同现今的学子一般,将儒家经典视为必考书籍,每日琢磨研究,但他也对儒家的四书五经有过深刻的钻研,同时他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接受到的是几百年后对这些思想体系的归纳整理,作为哲学中的一个流派去研究。 所以当沈江霖轻轻从中抛出一个点后,就需要沈江云深入地思考和理解原文的字句,才能回答好沈江霖的问题。 现代很多人以为科举考试就是死读书,死背书,穷酸书生的教条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自唐朝起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取士,既存在,自然有它的合理性。 科举考试考的并不仅仅是死记硬背,还要用儒家思想去解释相关现象、评价某些名人,反思功过是非,通过儒家思想为依据如何去治理国家,对于儒家典籍的释义,才是重中之重。 沈江云沉默了半晌,将他知道的部分,没有半点遗漏地给沈江霖一一道来,不确定的部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诚恳道:“二弟,剩下的几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可否你明晚再来,我去问过秦先生后,再同你探讨。” 沈江云不想用自己似是而非、半桶子水的一知半解糊弄沈江霖,虽然他也可以这样做,反正沈江霖也不可能向张先生去求证,但那样,若以后进场了,岂不是就是害了他? 沈江云心思不算坏。 沈江霖听罢,没有任何失望不满,反而是高高兴兴地央求着沈江云将刚刚那两道题的答案写下来,他回去就给背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复说“麻烦大哥了。” 弄得沈江云才叫真正的不好意思,连忙提笔将刚刚所说都写了下来。 得了沈江云写好地答案,沈江霖小心翼翼地将纸吹干,然后一边折叠起来放在怀里,一边有些兴奋地感叹道:“大哥,这几道题我心里反复琢磨很多回了,张先生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族学里没有一个能帮我答疑解惑的,上次大哥说会帮我,没想到还真帮我了……” 说到后面,沈江霖仿佛若有所觉般收住了话头,抬头看向面色有些尴尬的沈江云,有些窘迫道:“大哥,我以前总觉得你待我不甚亲近,是不喜我,所以我也总和大哥别扭,还请大哥不要同我计较前嫌。” 沈江云被沈江霖直白的话说的差点噎了一下,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个二弟自从跳水被救上来后,成长变化了许多,今天这几句,竟还是像从前那般说话不太中听。 也是,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其实从前的沈江霖到底什么样,沈江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过。 他和这个弟弟虽然同样在侯府住着,是一家人,但是从小沈江霖就不太爱和他玩,长大了一点后,两人碰面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不欢而散,哪怕没有爆发过多么大的争执,心里也隐隐觉得和这个弟弟说不上话。 沈江云不是一个爱和别人起冲突的人,既然说不上话,那就少接触吧。 直到沈江霖落水之后,沈江云才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其实很聪慧,想法也多,尤其还懂一点画,自己不能对父母说的话,在府里倒是可以和这个弟弟说一说,这让沈江云觉得和沈江霖距离近了一点,也真拿沈江霖当了弟弟看待。 比起在魏氏和沈锐面前的伪装,在沈江云面前,沈江霖是有意无意地去慢慢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从而让沈江云开始逐渐接受这个“新弟弟”。 沈江云轻笑了一下,看着沈江霖对他写下的答案如获至宝的样子,今日心中的不痛快也消散了一些:“所以你就认为,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会言而无信,不肯指教你?” 兄弟两个隔阂渐消,讲话也开始变得随意起来。 沈江霖连连作揖摆手:“哪能啊大哥!你现在在我心里可比张先生还要高一层!你是这个!” 沈江霖比了比大拇指,倒让沈江云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心说:你是不知道你大哥我今日是如何被秦先生骂的狗血淋头的,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这么崇拜我了。 “行了!别油嘴滑舌的,明日我就去向秦先生请教这些问题,你明晚这个时候再来找我就是。” 沈江云刚刚写字的时候,左手手掌一不小心撑在了桌面上,其实当时心里是疼的龇牙咧嘴的,但是为了树立兄长风范,愣是故作一派淡然的样子。 沈江霖看到沈江云应了下来,这才高兴地告辞离去。 看着沈江霖轻快的背影,沈江云却是犯了愁——原本他今日被当众打了手心,面子上过不去,明日是想装病告假不去的,如今答应了沈江霖,却是不得不去了。 若去的话,今日的功课就必须要做了。 沈江云思量再三,只能叹了一口气,铺开课业,开始用功起来。 至于那本原本想要打开的《千香记》,早就被沈江云抛到脑后了,今晚除了平时的课业,自己还有被秦先生罚的抄写,若不抓紧写,恐怕又要弄到深更半夜了。 第二日,沈江云到了秦先生府上,同另外几个师兄弟一起交了课业,坐下来温书。 昨日沈江云丢了大脸,大家暗自看了一眼坐在后头的沈江云,没有人上去搭话。 先生秦勉出身蜀地名门,如今朝中亦有族人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为官,可以说是书香门第、清流之家。 秦勉本身在蜀地少时便有才名,二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后科考进士后屡试不中,干脆放下了科考之心,潜心编纂时文,立撰科考心得,许多考中的试子都对秦勉选的时文推崇备至,竟在京城之中引起风尚,想要拜入秦勉门下的学子不知凡几。 所以哪怕沈江云出身侯府,但是在秦勉门下,算不得什么。 沈家只是老牌勋贵之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今的沈侯爷沈锐不得帝心,四品太常寺卿恐怕就是他政治生涯的终点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同门其他师兄弟,要么出身清贵翰林院侍讲之家,要么就是来自实权派的户部侍郎之子,与这些人相比,沈江云不算出挑。 甚至于,因为沈江云学业最差,他总有一种和其他同门师兄弟格格不入的感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后,就沉默地拿出书来,并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 坐在沈江云前面的杨鸿同样连个眼神都欠奉,但是杨鸿前头的殷少野却是扭过头来,对着杨鸿用口型示意:“他还敢来啊?” 杨鸿一皱眉,瞪了殷少野一眼,殷少野没趣地扭过了头,拜入秦先生门下后,如今一个两个都和秦先生一样严肃无趣,时间真是难熬啊! 秦勉走进大书房的时候,目光一扫,就看到今日无一缺席,目光在沈江云身上顿了顿,有些意外。 沈江云这个学生,他从十岁开始教起,师徒已经五年了,师徒情分虽在,秦勉却有些后悔收了沈江云。 资质不算出众,奈何还不勤奋,他再怎么鞭策,恐怕最多只能到秀才这个高度了。 有些砸了自己的招牌了。 正是因为师徒五年的了解,秦勉昨天气不过打了沈江云手心后,他以为沈江云会碍于面子请假两天,毕竟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不再是刚刚跟着他读书时的岁数了,秦勉虽说为人严肃,但是却很少打学生板子。 昨天的不留情面,确实是秦勉的恨铁不成钢,但是想到沈江云昨日羞愤欲死的表情,秦勉也觉得自己过了一些。 不过既然来了,那是最好的。 秦勉在上首书案前坐下,一份份课业翻看过去,有不对的地方用朱笔纠正,改到沈江云这份地时候,比其他人都要厚实一些。 秦勉仔细拿出来看了一番,嗯,字迹还算工整,错漏之处多了一些,但好歹答了个七七八八,罚抄写的文章也都抄写了,不曾疏漏。 还算有救。 秦勉的气顺了一些,等课业全部批改完了,分发给了众人,才开始今日的讲课。 秦勉每日讲课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上午的一个时辰讲完后,会有一段时间给到大家提问,他则给学生们答疑解惑。 往往在这种时候,沈江云很少会提出自己的疑问,都是听别人讲的多。 毕竟沈江云自己学的就一般,如果再当众去问,他很担心会被同窗们嘲笑。 十五岁的少年还是非常要面子的,轻易不想被人诟病。 殷少野吊儿郎当却天资卓越,秦勉讲过之后就能理解,平日最爱提问,将自己所思所想和秦勉交流;杨鸿稳重,提的问题最有含金量,明显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而成;叶京华家学渊源,秦勉这边学完之后,祖父还会考校拓深,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显摆自己的课业进度。 另外两人方逢年和蒋文旭也不遑多让,好似整个课堂中,一向只有沈江云是最沉默的那个人。 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秦勉回答完所有人的问题后,准备散学,让他们午后再来,正欲走,却见沈江云突然站起身道:“先生请留步!” 沈江云站起来急了一点,书案往前移了半寸,发出了刺耳的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所有人都朝着沈江云看去。 21 第 21 章 沈江云是做了很多的心理斗争才站起来的。 旁人没有发现,他叫住秦先生的时候,尾音都有些发颤。 秦勉教书,除了教习功课,对学生们的言表仪态也是有严格要求的,坐立行走都应该符合君子之风,就刚刚沈江云这般冒撞的表现,若换作平时,秦勉早就出声训斥了。 许是想到昨天对沈江云丝毫不留情面的惩罚,秦勉脸上表情未变,容长脸上炯炯有神的双目看向沈江云,沈江云下意识地就想低头不与秦先生对视上。 只是马上,沈江霖满心期待的小脸从他脑海中浮现,沈江云笼在袖口中的双手握了握拳,心中暗自想道:自己作为学生,已然让秦先生数次失望了,作为兄长,可不能再让弟弟失望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天不把这些问题搞清楚,晚上如何再给弟弟讲解? 沈江云想到这里,强自镇定着目光不再躲闪,阳光自外头洒进来,沈江云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半隐入阴暗处,俊逸出尘的五官在这明明灭灭的日光下尤显夺目,只听他缓缓道:“先生,昨日您叫学生抄了十遍《大学》,学生边抄边读,再读《大学》,学生又有所感,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先生,望先生指正。” 今日讲史,沈江云的问题让众人都愣了一下,不过秦勉很快就回过神来:“但说无妨。” 沈江云一旦开口,这么多年言传身教、刻进骨子里的仪态还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再加上他声音清越,如泉水渐入深潭般缓缓流淌,能够很快就抓住人的心神。 有些人就是有一种魔力,哪怕他讲话的内容并不吸引人,但就是不让人厌烦,甚至愿意去侧耳倾听。 很显然,沈江云就要这样一种能力,只是他自己也不知晓罢了。 “《大学》开篇写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为《大学》开篇词,先生曾言此乃《大学》纲要,其释义为大学之根本,在彰显美好品德,在关爱百姓,在此过程中达到君子的最高境界。” 秦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大学》乃四书之首,很早他就带着他们读过了,沈江霖所言是最基础的内容,殷少野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回头看沈江云,只觉得这人今天是要找找存在感么? 沈江云的话却在继续:“曾子之所言,在于君子,在于读书人,不在于百姓。然圣人博爱,定是希望天下百姓都能明德至善,作为一个普通人,又该如何“明德、亲民、止于至善?”,通过教化百姓自然会有成效,这也是朝廷一直在做的事情,可是读书靡费,读书不易也是共识,绝大部分百姓依旧是目不识丁,三餐不济,既如此,又如何引导他们“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夏虫不可语冰,即便士族们心有余,然力不足矣!还请先生指教学生心中之惑。” 沈江云这番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静。 问问题也是要有水平的,如果是先生老生常谈的一些东西,你还去反复问,那暴露的不是这个学生蠢就是这个学生不用心。 今天沈江云这个问题,就很有些水平。 至少其他师兄弟们,从来没有通过“普通人、普通百姓”的角度,去思考过,如何让天下人明德至善。 能提出这个问题的,不仅仅是要对《大学》表达的纲领有深入的理解,还要有一定的阅历或者说是对世事有过观察者,才能结合《大学》之言,提出这样的思考。 这是一个很宏大的问题,圣人希望教化百姓、天下归心,但是朝廷又要掌控言论,更多时候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明德至善的百姓,他们要的是顺民,有时候用的甚至的愚民策略。 百官代天子牧民,一个“牧”字就很好地指代了所有。 百姓为牛马,牛马更易听话驯服。 至于明德至善,其实并不针对普通百姓。 但是若这么回答,至圣人言于何地? 矛盾从思想和现实的差异中产生。 这些内容在秦勉授课的时候,都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思考总结全部和盘托出。 秦勉虽然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但是年岁摆在那里,经历过数次会试,也饱尝过功名利禄的诱惑得失,虽未踏入过官场,但是族中亦有官场之人,是是非非,不绝于耳。 秦勉门下六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弟子,这些少年出身名门富贵之家,气质从容、仪态风流,是平日里使奴唤婢荣养出来的气度,非小门小户之家所可比。 这些人中最大的杨鸿也不过十七岁,人生阅历尚浅,虽然得中秀才,但是距离下场乡试,秦勉尚且觉得还差火候。 在这个时候,他去大谈特谈民生艰难、穷苦百姓无立锥之地,这些学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最多不过是纸上谈兵、深入不了,拿着这些一知半解的想法去写文章,反而写不出个所以然来,在科考时,并不占优势。 所以秦勉早就给他们规划好了道路,若想年少成名者,写出文章来必要华丽富贵、洒脱傲然,朝中有不少喜欢这一流派的官员,只要肯下功夫,必然也有所成。 若是实在冥顽不灵者如沈江云,那要么就泯然众人矣、放弃科考之路,做个富贵闲散人也未尝不可,毕竟祖上有荫蔽,没必要非和芸芸众生去抢夺那几个名次;要么就自己去摸索、去碰壁,和他一般去体察民情,了解真实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去思考、去总结、去经历、去磨难,如此这般,或许亦能有所成,并且成就可能还更高于那些少年成名者。 这是秦勉作为师者仁心的考量,只是他没想到,今日沈江云却提出了这样一个从百姓角度出发的问题,是不是此子心思细腻、能在花团锦簇的富贵生活中,亦能体察民情?若真如此,沈江云这个学生,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了。 秦勉心念电转,思索了一番,还是准备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阐述:“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显然是有认真思考过的。诚如圣人之言,对君子、对读书人的要求总是非常高的,期待我们明德至善、格物致知,最终达成“内圣”之道”,然则普通百姓如何教化?他们一不识字,二无师长,三无钱财去求学,为一日三餐而困苦,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停顿了一下,秦勉让这些学生去仔细思考一下他的话,然后才继续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无法吃饱穿暖,就更无法在思想高度上达成成就,所以作为君子、作为士,我们需要做的,是自己先达成“内圣”,再去想办法传播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理念,但是传播的前提,是让百姓不为一日三餐所愁,是能有屋檐遮风挡雨,能有卧榻可以安枕无忧……” 若是沈江霖在此,绝对会十分欣赏秦勉的言论。 他虽然没有学过马哲,但是他的想法以及运用就是马哲的基本原理之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解决了经济基础问题,才能在思想、政治、文化领域创造出成就。 甚至秦勉之言,先自己达成明德至善,再去传播给更多人,有点“先富带动后富”的意思。 这在现代人看来是最基础的想法,可是在这个年代,没有统一的思想标准,依旧需要人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去归纳、去反思、去总结。 “其实今日为师所讲的这些内容,已经是一篇策论了,通过如何让天下人明德至善来破题,再去究其根本,探讨出解决之道。我们考院试时候写的文章尚且不需要如此立意鲜明,只需对既往历史事件、人物进行评述,但是等到了乡试和会试,尤其是殿试时,就要如此写文章了,朝堂也更需要这般人才。” 说到这里,秦勉对着沈江云点了点头,目光中有称赞之意。 沈江云感觉到了秦先生对自己的鼓励,心中一松,甚至那种目光让沈江云有种被肯定的微醺感,刚刚他在秦先生说的时候就立马提笔将关键点记了下来,然后又马上抛出了另外两个问题,请教秦勉。 另外两个问题是《大学》中两句话的释义,但是一向有众多争议之处,其实秦勉之前授课的时候是有蜻蜓点水地说过的,不过恐怕那时候沈江云并没有仔细去听,如今能够查漏补缺,倒也没什么好去责备的。 秦勉今日对沈江云的感官不错,故而态度也好了一丝,和颜悦色地讲解完,见沈江云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将自己的话记录下来,秦勉心中好感愈盛。 作为师长,秦勉也是希望自己的话能被学生重视的。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哪里知道,沈江云发奋记笔记,是怕自己脑子里记不牢,到时候给沈江霖解答的时候,出了纰漏,这才立马将秦先生的话都给写了下来。 以往众学子们可是光听不记的。 其他几个师兄弟们,等到秦先生走后,看沈江云的眼神都变了。 殷少野从最前面窜了过来,拿起沈江云刚刚写好的一页笔记,啧啧称奇:“沈江云,你不得了了!是准备发愤图强赶超杨师兄了啊?” 殷少野大冷的天,从腰带上拔出一把折扇,臭屁地摇了摇,沈江云刚好停下最后一笔,抬起头来往后靠了靠,躲过那阵冷风。 听到殷少野将自己和杨鸿相提并论,虽然杨鸿背对着他坐在前面,沈江云还是连忙摆了摆手,有些脸红道:“只是想少犯点错而已。” 殷少野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幼子,上头有三个哥哥,个个出类拔萃,有父亲有哥哥们顶门立户,家中母亲祖母等长辈又宠,所以在这几个学生中,就殷少野学的最不认真。 可有时候人比人,气死人,殷少野就算学的最不认真,但是他天资最佳,记忆力超群,学什么都是最快的,虽然比不上杨鸿学的扎实,但也还算不错。 至少比沈江云强上不少。 殷少野听到沈江云如此坦诚,倒是觉得今日的沈江云令人耳目一新。 以往看他,总端着荣安侯府的派头,和谁都不太亲近,师兄弟几年了,也没私下里邀请过大家,再加上沈江云虽容貌出众,却不太爱笑,总让人觉得这人有点冷。 今日略微的窘迫和脸红,让殷少野发现沈江云或许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忽然脑子里就冒出了个主意,他往前快走几步,站在了秦先生的书案前,将折扇“刷”地一声收回,然后用折扇敲击掌心,吸引到众人的目光。 “诸位,诸位!我三月生辰,到时候下帖子给师兄弟们,一起乐一日,还望师兄弟们商量共赴,可还好啊?” 以往殷少野和叶京华还有方逢年走的最近,沈江云孤僻,杨鸿高傲,蒋文旭之前年纪太小,玩不到一起去。 如今蒋文旭也十三了,沈江云似乎并非自己想的那般,杨鸿是家中人耳提面命需要搞好关系的师兄,今日他干脆一起请了,也省的有人推脱。 殷少野都当众说了,在场众人自然无有不应,殷少野见状,心中已经琢磨开了,到时候带这些师兄弟们去哪里,既有排场又有脸面还能让大家见见世面,可别小瞧了他! 虽然左手掌心依旧有些疼痛,但是沈江云今日却是兴致很高,等到下午上课时,一直都有在认真听讲记录笔记,半点都没有走过神。 每次思想上有些转移的时候,他都会想到,若是这个问题,江霖也问到了,他又该如何去回应? 兄长聪明好学的招牌立起来了,人设都架在这里了,可千万不能倒下来了。 因着沈江云的用功,今日的秦勉对沈江云大为改观,同时心中还暗叹:果然是不打不成器,昨天那顿手板子打完,看来沈江云这个学生是有好好反思的。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22 第 22 章 沈江霖几次三番请教沈江云问题,沈江云每次都有认真作答,并且字迹工整地将答案誊抄一遍,再让他带回去研读,态度认真,一丝不苟。 沈江霖的题目里,有些是他真的在族学中张文山讲课时的不解之处,需要这个时代的学者对此进行合乎这个年代的解读,同时也有一部分是他和沈江云交谈询问过程中,对他课业的一个解读和查漏补缺。 沈江霖对这个兄长从一开始的试探,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丝认可,哪怕是费一点心思,但是沈江云能持续认真读书下去,进行一个正向反馈,最终达成“马太效应”的效果——既优势促成更大的优势,这便已经让沈江霖有些刮目相看了。 对于一个学生来讲,达成这种效果的前提,还是需要自身有一定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以及行动力,若真是一块烂泥,沈江霖再如何费尽心思去扶,也扶不上墙。 而书中的沈江云,在作者的描绘下,就是那一滩烂泥。 好在,现实与小说有着差距,沈江霖不能保证未来沈江云一定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但是至少目前来讲,这个兄长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那么他又何必一杆子将人打死? 这是一个讲究宗族的年代,个人很难独善其身,既然被困在宗族之中,他又为何非要推拒家族之力?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方能事半功倍。 如此这般,双方都有进益。 张文山做了沈江霖三年老师,沈江霖什么水平,他还能一无所知? 张文山发现沈江霖自从开始学四书之后,态度端正了很多,课业完成的工整不说,甚至很多自己课上没有讲过的东西,他也可以详尽作答。 张文山心中是有所疑惑的,但是一想到沈江霖的出身,他又恍然——恐怕侯府之中另有人给沈江霖开过小灶,他虽自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没有中举是怀才不遇,但还没有自大到自己的学问就无人能及了。 侯府背后有点小动作,去教导自家孩子,说不准很快沈江霖就不会再跟着自己读书了,张文山就算内心有所不忿抱怨,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从未给沈江霖半分难堪过。 只是到底,是不大痛快的。 故而,明明沈江霖学有所获,进步斐然,他也没有在荣安侯府人的面前多嘴多舌过——你们既然已经有另请高明的打算,我又何必再去枉费心力。 和张文山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不同,秦勉对于沈江云突然认真起来的学习态度,以及经常追着他问问题的学习劲头,那是相当的满意。 原本以为那天提问是沈江云突如其来的一次,没想到从此之后,但凡到了他答疑解惑的时间,沈江云从不缺失,甚至有时候都散学了,他还拿着书册来请教自己。 每次光记忆还不算,必要书写下来,奉为圭臬,其认真之态,比之一向最刻苦的杨鸿也不遑多让。 而且最让秦勉欣喜的是,沈江云并非一时作秀,而是真正将这些书籍要点背了下来,同时将他所言也记录了下来,下次他去抽查,无一错漏! 秦勉散学之后,还同妻子梅氏感叹:“我教了这么多学生,老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本以为这沈江云已经十五了,恐怕已经定型,在科考上不可能有太多建树,没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却让我刮目相看了。” 梅氏笑着回道:“这人生啊,起起伏伏,哪里就能说的准呢?江云还年轻呢,十五岁,哪里就作得了准了?就是中了进士当了官的,就一路坦途了?” 梅氏只是无心之言,倒是让秦勉心中一动,他的族兄秦之况,官拜翰林院从五品侍读学士,前几日给当今讲学之时,恐是讲的一些话不入当今的耳,让他闭门思过三日再上朝,可是让秦家众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秦之况三十岁中进士二甲头名传胪,又考入庶吉士,当时何等风光?在翰林院摸爬滚打了十来年,才到今天这个位置。 没想到只是一句话说的不中听,就被罚闭门思过,若是天家当时再怒气大一点,摘了秦之况的官帽,都有可能。 这伴君如伴虎,一点没有虚言。 想到自己虽未中进士当官,但是如今名满京城,学生敬重、豪门追捧,大部分时候只有他对着别人横眉竖眼,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心中那块不曾得中进士的心病,竟是消下去了一些。 等到一日秦勉应邀上荣安侯府作客,实事求是地将沈江云最近的课业进步之处夸赞了一番,沈锐虽然端着脸连声道“过誉了”,但是心里是喜不自胜! 他与秦先生相交数年,哪里不清楚秦勉的为人? 别的不说,光是秦勉夸赞沈江云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看来云哥儿确实是长大了,长进了! 前厅热闹,后宅也不消停。 很快,秦先生夸赞沈江云的话,就被在前头端茶的小丫鬟给学了个活灵活现。 魏氏听完,这才如释重负,同时脸上展现出来了笑颜。 “春桃,给她看赏。” 春桃笑眯眯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装着八十枚铜钱的小荷包,小丫头得了赏,连忙磕了好几个头,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魏氏心头松快,底下没了外人,说话也随意了:“没想到今日秦先生竟是夸赞了云哥儿一番,我这好悬的心才落了地!” 往常每次沈锐邀请秦勉到府上作客,魏氏的一颗心总是吊着的,就怕这秦先生又说出了什么不好的话,到时候沈江云难免不会被沈锐一顿斥责。 偏偏这怕什么来什么,但凡秦先生过来,沈锐就开始对云哥儿吹胡子瞪眼睛的,最严重的一次,还要请家法,抽了云哥儿好几鞭子,还不让他吃晚饭,直接罚跪在祠堂里反省。 把魏氏心疼地一抽一抽的,但是沈锐平时哪怕待她不错,但是在教导嫡子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许她插手的,只说她妇人之仁,若是插手,早晚害了孩子! 魏氏无可奈何,为了儿子的前途,只能默默忍耐。 于是每次秦勉来府上,魏氏都要提心吊胆一番,就怕从秦勉口中说出什么关于沈江云不好的话,每每秦勉过来,魏氏都要率先安排好人在厅上做事,实则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今日是意外之喜,魏氏心情大好,连带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白日里沈江云被魏氏打发出门了,就怕今日秦先生登门,说出不好的话来,被他老子逮到训斥打骂,让他到了晚饭时分才回来。 沈江云给魏氏请了安,又陪着魏氏用了晚膳,魏氏对沈江云一顿夸,又是夹菜又是亲自舀了一碗汤,让沈江云都有点被自己娘亲的热情吓到了。 只是一想到秦先生居然如此赞扬自己,沈江云的唇角也压不下来,哪怕再三说要君子端方、不能沾沾自喜,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窃喜。 或许,读书进学也没有自己想的这般难,甚至这一个月来,沈江云在不知不觉间还在学习中感受到了几分快乐和高兴。 这是他读书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沈江云将此功劳归结于沈江霖对他误打误撞的信任和盲目的崇拜。 等从主院用过晚膳回到“松林草堂”的时候,见沈江霖已经在小书房等他了,沈江云刚刚在魏氏那边压抑着的高兴,此刻忍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江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被这个笑容闪到了。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沈江云五官还没完全定型,若是等褪去了如今的青涩,气度再沉稳一些,恐怕真可以用容貌惑人了。 “恭喜大哥,学业有成!”沈江霖笑嘻嘻地拱手祝贺。 荣安侯府后宅虽然够大,但是核心人物一直就这几个,今日沈江云被先生夸赞的事情,很快就在各个院子里传遍了,就连在偏僻院落的沈江霖都听到了风声。 沈江云脸色微红,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二弟,怎么连你也笑话起我来了!对了,这是我这一旬所画之作,二弟你帮我看看如何?” 说着,沈江云又从书架的角落里抽出了五张斗方,给沈江霖品评。 沈江霖一面引导着沈江云潜心求学,另一面还抓着沈江云的绘画也不能落下。 虽然沈江霖自己没有如何深入学过画画,但是奈何他在现代见得多,品评的多,中西技法、名家之作都有所涉猎,别说博物院中观摩过的了,就是他家中也很有几幅名家典藏。 上次沈江霖对沈江云提出了绘画中应该注意光影变化的运用,又以烛火为例,如何在画面上展现出黑夜中烛火照亮一个空间的理论,听得沈江云如痴如醉,最近这五幅画作,就是他在沈江霖的提点下所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沈江霖的评价了。 沈江霖并不藏私,他没有因为要引导兄长学习来否定他想画画的心。 一个人总要有些兴趣爱好,画画这么合适的兴趣爱好,没有必要去抹杀。只要能分个轻重缓急便好,一旬画五幅习作,不算离谱。 难道让他大哥闲得无聊去看《千香记》吗? 嗯,那本书他上次无意中翻到了,带了点颜色,被沈江云看到他在翻看时,吓了一跳,直接扔到火盆里给烧了。 少年人既然精力旺盛,当然要将精力引导到适合发泄的地方了。 又是读书又是画画,榨干他的闲暇时间,看他还有功夫去看些有的没的不? 兄弟二人正拿着画作讨论的热烈,谁都不知道在书房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的魏氏此刻脸色已然是铁青。 秋白期期艾艾想要往里面通气,被魏氏一个眼风扫过来,吓得连忙缩了脑袋弯下腰,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位少爷诶,你们,自求多福吧!” 23 第 23 章 “能做什么?睡觉呗!”方大锤嘟囔了一句,翻个身继续睡觉,大半夜的不让睡觉,折腾个啥?明儿还得巡查呢。 三日后,使臣回城,逞上白墨紫亲手签的百年合约,完全是按着白少紫的意思。 做人不能忘本,他们也愿意为西疆边城的百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是的,那日,她便觉得白少紫不对劲,可是却被他缠着一遍又一遍的缠绵而忽略了。 换句话说,如若说之前的姬发在自己面前是卑微低贱到极点的蝼蚁,那么现在的姬发,就已经有资格和自己并立场中。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腥臭的味道,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好像有一个大水滴突然滴落到了他脖子上。他疑惑地伸手摸了一下,却摸到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竟然还腥臭无比。 沈薇把这些少年兵们扔进山林就回了侯府,每日信步闲庭,一点都不担心。她不担心有人担心呀!方忠礼他娘可担心坏了,连睡觉都能惊醒。 进入城内之后,张晓枫三人并没有马上开始逛街,而是在城内东张西望,到处寻找着有没有通缉自己三人的画像或者照片。 紫月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深邃的眸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到火熙的身上,点了点头。 “江枫同学,你看,你又迟到了!”教室里面凌蓝瞪了我一眼,一边笑一边说。 我将意识传进魂翁中的李清香,此时的李清香在魂翁中早已经哭的稀里哗啦,李清香擦了擦眼泪。 我转身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旁边一个没去上课的老师递给刘白玉半个苹果,问她我到底是谁。 也不知这些人说的是什么,观zhan席位上的权臣们表qing皆是变的丰富起来,一咬牙吩咐身旁之人悬挂起身旁的灯笼。 如果说之前诸无量还自认凭借三品的修为能力压向罡天,那么现在,他必须得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向罡天所展现出来的潜力,如果他在短时间内再行突破,那两人的境界可就是相当了。 于老骚的脸色渐渐好转,嘴唇也红润了,吧嗒吧嗒嘴唇又看向我的手指头。 就在我们的船离山脊还有几米的时候,“哗啦……”水面上突然腾起半米高的水花。 听到他话,一众人都露出庆幸之色,躬身低头应着。在心里,均是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而从老爷子字里行间的意思来看,这个优盘里的东西,肯定是温博士生前,研发留下来的什么重要科研成果,有了这个优盘在手,就等于是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我一看,“我靠,这哥们还有这嗜好。”我看到刘枫的里面竟然穿着红肚兜,这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而且他们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黑白两道通吃,和九把刀有牵连自然不足为奇。 “什么没有问题?他那么个年轻人,有什么高明医术,我说你们都傻了吗?都为这么个骗子说话!”韩家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又气又怒。他就不明白了。怎么每次事情一扯上陶然,就会必然的变得不能控制? 总之,只要给得起价钱,水家可以给你所有想要的,跟传闻说,若你想做皇帝,只要给水家足够的报酬,水家也可以让你做皇帝。 韩望接过弓弩,压上高碳钢弩箭,将他牢牢套住准心,想也不想的扳下扳机。一箭射中那名士兵腹部,由于弩箭势大,破甲之后几乎没入在士兵身体之内。 这座庙已经破败,崖壁上最大的佛像已经没有了脑袋,而是污血。但就这一处污血,残缺不全的佛像让整个壮观的寺庙顿时变得破败,已经有杂物在其间生长。 当投降吐蕃人的美好愿望成了泡影,在这些朝秦暮楚的右军将士和中原武人的心目中,耶律适鲁的地位又一次重要了起来。 刘驽命令噶尔海率领右军本阵朝自己集结过来,两万右军将士虽然不停厮杀,但得力于平日里的严格训练,阵型丝毫不乱。 墨流虹的话,开始极尽的迷惑性,他不断的说着,看着无动于衷,只是平静看着他的少年,他急了,他不住的诉说,他不想认输。 “奸徒,到了这种时候,你才想起向老子求饶,早干什么去年!”陈利怒道,他抬手欲继续扇其耳光。 老者的话,越说越低落,显然被封印的这许多年,受了不知多少的磨难。 “先将乔治关起来吧,然后去找那些人。”既然凌风不肯帮忙,戴维斯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24 第 24 章 方逸还从未看到过飞舟如此慌张,但也没多问,他知道飞舟这样做必然是有原因的,当即转身,然而却一下子就呆住了。 珍妮一脸厌恶地狠狠瞪了萧峰一眼然后起身抱着被萧峰撕碎的衣服走了出去。 “就说你一个大才子,动不动就给人跪可不太好,下次拜访徐老夫人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刘咏怕徐庶还惦记刚才的事,故意唠叨。徐庶一脸羞愧,连说不会。 等走舸一靠上艨艟,立刻就有数人准备跳下船来,准备拿下刘咏等人,在他们看来,刘咏如今哪里还有反抗的资本。 武媚娘、舞情、玫瑰往后一看,亦是吓的全身一惊。脚下的沙子是向悬下流动的,孤颜刚让大家从侧面出去,只听四声尖叫,武媚娘等四个法师以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就在这时,萧峰忽然驾驶着车子从一旁超了上来。接着猛地直接用车身的侧面狠狠地撞向了查尔斯的车子。 做成这一切,他所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些金钱罢了。不管在游戏里面,还是在现实当中,总会有人为了钱去卖命。 古天风与妖皇都惊惧,这个年轻人强大的离谱,才双十年华便成了真神,恐怕即使是在神界,也算是一尊大天骄了。 其中一个跟在身边的青年听到萧峰直接称呼大老张为老家伙,顿时怒了。 劲射!这一定是有人使用了劲射!一些选择弓箭作为副武器的玩家们立刻想到了这一个需要蓄力,随着一定时间蓄力加强箭枝伤害与速度,同时伴随着体力精力消耗的技能。 还是七彩尖叫,当年秦轩喝了一口红色尖叫就已经是差点升天了,七彩的下去,岂不是要成神? 当初要不是家里介绍,然后又看了照片感觉比较合眼缘,这才同意家里说的相亲。 赵翔脸上保持这微笑,但是心中却是激动万分,因为在白家的事情当中,他竟然得到了林香的消息。 这树人没有反抗,反倒是极其的配合,似乎对自己面临的命运早有准备。 “爸爸,你是说这位叔叔么!”妍妍睁大着眼睛,一脸的好奇表情。柔声问道。 秦轩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跟自己一样,也是遇到了势利眼的销售员。 吕婉娘端着宝剑,眼盯着柳鹰风,她并没有大意。通过张鸿钧的两次败绩,她能肯定,柳鹰风的本事在大剑之上,至于到没到剑仙那不知道。大剑就对剑仙有威胁了,虽然说威胁不大,那你要是大意就不行了。 金发碧眼,只是身形比塔塔罗兰要更加的单薄一些,个子也更矮一些。 “一个免费的男仆,一年的房租,唔唔唔,我瞬间就解决了我最近所有的问题,嘿嘿嘿。”傻笑的歪着头,乔惠在赵翔的眼中再一次变成蠢萌的丫头,这时候赵翔终于怀疑这个姑娘的年纪究竟是不是比他大了。 而被赵翔重点照顾的杜老大,不但连战气都在刚才那一下当中被斩断,就连财气光柱也逐渐崩碎,和廖志明之间的联系瞬间化作虚无,那些原本就并不凝实的官气光环也失去支撑的作用,消散一空。 “算了,本宫不和你计较了,告辞!”说完红光一闪,炎红的身影也从狄冲房间里消失。 盛修颐的几位姨娘里,盛夫人最不喜欢范姨娘,一听这话就来气,叫香橼去把范姨娘带过来,她要亲自审讯。 当然,林笑不可能将天青神酒给他们喝,估计一杯之后,这些军士全部都得失去了行动能力,静坐下來炼化酒力不可。 首选是尽力的将两只阵旗插入这阵法禁制之中,引起整个阵法的变化,进而在从其中找出一些可以尝试破解的支,一一去尝试破解,直到破解出一个可以让自己进入的孔洞,尚算完成破解。 但每天依旧只有一百多架盖波加出厂,距离岳川所想的全民盖波加还有十万八千光年的距离。 这下林东笑了,真的笑了,当然了他可不是因为这两人真的“勾搭成奸”而开心,他是在期待自己的奖励。 顾成卉一边走,一边疑惑:那么昨日司马夫人上下打量自己,为的又是什么? 也许嬌和曦有,但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这二人却是从来都没有和林笑提起过。 等到她走以后,三个丫鬟就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这个周姨娘的用意来。顾成卉并没有参与,只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面色沉沉地思考着什么。 “是么?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你这根手指,将我碾死,还是…。。”缓缓抬头,莫之遥的那双眼中,猩红夹杂着暴戾,便是闪电般的暴涌出来。 那阴柔的眸子里尽是疼惜之色,他多想穿进屏幕里,好好的把许欢颜抱进怀里。 因为麻药已经退了,陈姒锦觉得伤口疼得厉害,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慢慢挪动着。 陈姒锦点点头,搬了个椅子坐在杨天易身边。精神紧张了一晚上,如果不休息一会,只怕自己也吃不消。 在许欢颜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后退的时候,她的手腕蓦地被抓住。 25 第 25 章 阿秀不能那么自私,同时她说话也不好使,所以只能是任由这些保镖跟着,只当他们是不存在了。 看着杰瑞被准备好的担架抬走,蒋辰的目光又放在了死神佣兵团来势汹汹的地方。仿佛已经看到,一队气势高涨的佣兵们极速朝着这里冲锋过来。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天赋可以比拟杨奇,或许也的确能够比拟杨奇,但是现在杨奇表现出来的勇气以及实力,根本就是他所不能比的。 杜展的双手揉洗着杨黛娜身体前面部分的每寸肌肤,在她的山峰上停留的时间最长,揉洗得也最为仔细。 吉姆听了这句话,顿时有些苦涩起来。他有如何不知现在的死神佣兵团的境况?可是这么做又有何用呢? 阴阳老人所给的东西像来都是好东西,对于这所谓的匿息法周良很是满意。 管青松清晰地感应到斩月刀与断魂谷之内的诸神刀紧密相连。但之后的诸神刀没有任何反馈,更不用说降下力量与斩月刀发生共鸣!。 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心云宗毫无疑问将会成为北域人族的又一大新的修真圣地,连续出现了三位绝世天才,这样的门派,必定大兴。 “可不是,不过明天您去见暗无大人的时候,暗无大人一定会赐予您新的力量,让您更强。今天您可能有些累了,早点休息吧。”星魁说着,就退下了。 而这个和尚可和潜云之前见过的厚土尊者不同,很显然,应该是某个佛教派门的掌管者,不是散修,一身的上位者气息,显然是久居高位,这是独修者装不出来的,此刻端坐不动,闭目养神,看起来道行高深。 本来这件事周断并不知道,可是在一次研究出了类似于吐真剂一样的药水,并喂自来也喝下了一桶后。 “李伴伴客气。”傅雪辰对他点头一笑,并不因为对方是太监而感到稀奇或不适。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闹事者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这应该不是残影,这是风元素灵力集结,产生的人物虚影。”副城主吉傲解释道。 “孙大人,太子殿下迎未来正妻,本就合乎礼仪,何必抓着不放。”他旁边的官员道。 院墙之上的几名黑袍人丢出几具尸体,李春风和袁志连忙上前查看,原来是暗影派弟子,可是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 有理的两边在朝堂上开始了唇枪舌战,吵的激烈了也开始大打出手,其他未陷入争吵的部门开始拉架,整个朝堂混乱不堪。 电话那头的司徒菁怎么也没想到,看着平时这个不慌不急的男孩,动作会这么迅速。 烈日照耀之下,木叶与砂忍厮杀的战场上,一幕“感人至深”的“援助”正在“温情”上演。 傅雪辰听到准备齐全,放下茶盏,跟着谢五月来到了这堆材料旁。 在虾米上听不要钱,但是下载要收费,也不贵,一首歌也就八毛钱。 黄大庄放下碗筷走到外面一看,院子里盖了六间厢房,西侧三间东侧三间。 身后传来顾曼莉冷冷的呵斥,她没有回头,挺直了脊背,径直地走出了林家的大门。 头顶上落下一个温柔的手掌,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澈桐。她抬起头,在对上江澈桐如水的眼眸,心狠狠收紧。 所以,陈争的几个公司不仅需要把原来低配版的部门慢慢扩充起来,还要新增一些部门,因此要招聘大量的新员工。 谢芫也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捏诀将风幻化成长剑的样子,把昏迷的玉安云扶了上去。 帝品雏丹已经有了灵智,还从未到外界看过花花世界,怎么可能甘心做人的食物,抬手一挥,磅礴斗气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掌印压下,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波动。 对于泽的举动蟒银花只觉得反感无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泽故作深情的望向自己就浑身泛起恶寒。 “怎么了,是不是看他长得帅,对他好奇了?”某人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出酸溜溜的味道。 “是不是去帮我买饭了?我肚子好饿。”sunny觉得一身轻松,她还记得自己头痛晕倒在地的事情,但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犯了旧疾。 许娴掀开车帘,看到一匹枣红大刀上坐着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男人翻向下马,朝许娴的马车走了几步,抱揖行礼。 虽然聂雨楼还没有苏醒,但西门追雪一点都不担心。他和聂雨楼交过手,又相处了这么久,很清楚聂雨楼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一定可以走出幻境。 众人看着货车的眼神充满了惊恐,这辆货车就像是活的一样,并且还会杀人。 食堂的服务生把夏明苏点的菜端了上来,这是他特意嘱咐后厨帮忙炒的。 罗夏一把按下呆若木鸡的拉美少年,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大巴司机身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身体挡在身前,同时抬起枪口,对一旁举起手枪的黑帮分子,扣动扳机。 大家伙没有意见了。大家都知道魔教的规矩十分森严,据说他们的大位王就是因为无意中碰到旗子而失去了继承的机会了,可想而知,这旗子对于造化门是多么重要。 初一的语气好像她才是那个害了他主子的人,可从头到尾她什么也不知道不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会儿给你发条短信,你再存一个地址吧?”询问的语气,却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乐青衣犹豫了许久,许久才道:“难道是你的身体比较特殊的不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一件好事情。 “你是说,郡主的毒被蓝大酋长解了?”赵律皱眉,他虽然娶了郡主,但是从未去了解过她,是以并不知道这段过往。 众人穿行在幻阵中,经过一片灼热的峡谷,一股火浪从地底窜起,转瞬间化成了一只十米高大的狮身狗头的烈炎噬火兽。 26 第 26 章 “看到了,谢谢你了。”朵儿知道凤连城在这里,心彻底的放下了。 广者,庵名也,亦是亭居,四面是窗,推窗冬日赏雪赏梅,春日赏花赏草,夏可观月,秋可望星。 亚利克斯走到老头子的面前,那双灰色的眼睛中依然有着生命在拍打着明亮的双翼,但死亡的痕迹已经从脚跟爬了上来,并且正在不断的增长。 登时有人揭短,引的众人哄然大笑,便在笑声中,置换大会落下了帷幕。 “玄祖,你看错了吧?他们不是神族之人!”几个修士错愕,忍不住提醒。 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正令莉莉焦急不安,如果那个家伙在这个时候还敢来骚扰她的话,她不介意让他的某个部分处于永远的青春期活跃状态。 我心说,这洋葫芦不会是安吉养的奴隶吧,这么不疼不爱的,要他在前面给我们挡炮? 在奥维尔的身后,是四大金刚中的两个,扎耶和二师叔,合十着双手顶着大光头看着孙易也不说话,只是那眼中期翼的目光怎么也掩不住。 说来倒也神奇,这些残骸被我吸进来的时候还都浑浊的很,但是这一次呼出来之后,却晶莹剔透,看上去颇为好看。 这一夜,没有大能贸然进入,所有的洞虚修士都在张望,试探着。 美哉和创意本就是邻居,两栋大楼紧挨着,到达公司的时候正是人流高峰期,自然也会遇上很多熟人。 两人都注意到了林然有些红的眼眶,但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 斗笠人没有从城门直入,这副扮相再回去,太过于引人注意。于是绕道城东,从角门而进。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环保协会会长,戚大男神坐在地上花了一个下午画出的作品。”张子仪压着好友的肩膀,一脸骄傲。 关翔目瞪口呆,不光是他,连正在揍人的章斐都惊的停下了手中的拳头。 想到这里江浩不禁沉下心思仔细想到,难道是因为实力越强,看到的东西越多,精力消耗也就越大吗? 两人左侧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剑客,脱脱猜测便是峨嵋的第二号人物,段雷段大侠。 寇远倒稍稍佩服起这人来了,虽说尚不清楚这人的政治立场如何,但这人敢作敢为的劲头很让自己印象深刻。 但学长们说什么今天来学习学习人家的招式,打探打探对手的情报,既然学长都要求了,他也就不好溜了不是,武殇对他还真的挺好的。 每一道剑气都足以将碗口粗细的树干劈作两半,若是人挨上一刀,估计十有八九得断成两截。 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窦仙童俏脸顿时苦了下来,不过,太玄既然吩咐下来,她也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如果说彼得帕克没有带头套的话,那么,你一定会看到他的嘴巴张大到可以塞进一个苹果的样子。 马龙没有理会他们,弯腰地上轻轻敲扣,然后点开终端扫描,在地上缓缓扫过。 一时间,撞击声,石落声,还有士兵们的惨叫声,不断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血战的战歌。 “怎么就只有一盒烟?”楚嫣自然是不知道云昊心中,那龌龊的想法的,看着手中的一盒香烟,不解的看着任月杉。 穿过漫长的黄泉路,跨过波涛汹涌的忘川河,翻过岁月斑斑的奈何桥,最后来到那一片熟悉的鬼域。 万兽地狱,就是凶兽的天堂,心火的能力一旦控制了凶兽,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原本满台的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马龙又带回去了,阿浩担心大蛇的状况,就急忙离开了。 果然,得到国内知名大导的当面夸赞,张晓菲乐心里开了花,满脸欢笑。 她继续在这街头徘徊,期待着下一辆车,可是下一辆车迟迟不见踪影,倒是先前的那辆摩托车又出现了在她旁边。 争夺第九块驻地的行会有很多,其他的三级行会倒没有什么怨言,毕竟血色战魂和惊天雷鸣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但雷鸣领域的人就显得比较激动,很多人都对驻地的争夺结果不服。 赵无极搂着李青云的肩膀,想要带他去医务室,可李青云却纹丝不动。 李青云直接把逐日长弓拿出来,哈利伸手接过长弓,只看一眼,他就判断出了长弓的价值。 徐志手中旋转的双刃陡然停下,面对借势而下的弗兰奇竟不闪不避,反而应了上去。 第二天我有点下来床了,干那事挺累人的,加上我和刘媚还是新手,都没啥经验,体验不是太完美。 “嗨,扬启,这是你养的宠物么?长得真漂亮。”走进校园,在一条行人并不多的林荫道上逛了一会,杨启的两个同学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们看到杨肩上的绯虎,扬手打了个招呼。 沧碣作为火星四所十大排名最强的一院,这次选出的六十四人中竟占据了十八位,单单是二年级就有张菁、阿西莫夫、王晟、洛离四人,四年级更是多达十位。 多半肯定是感谢自己,为他带来的那个消息和希望。对此除了那个老头心智之坚,有些称呼白飞预料之外。其他的对于白飞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白飞就扬声喊道;肖老仗可别忘了,本公子的洗澡水。 最终陈赫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不过作为一派之掌门在有人可以使唤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亲自挽起袖子上了。看了看身侧同父异母的弟弟陈翔,最终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把头转向了身后的一众弟子。 两人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拿了一个痰盂进来,放在清欢面前,清欢的脸已经煞白煞白的了,额头也冒出不少汗。 而且当天看房子的时候她还恰巧遇到了苏卉,说实话,陈墨一直在和苏卉暗暗较劲,这次占了先,看到苏卉一脸的晦气,于是陈墨当即拍板租下了那处房子。 27 第 27 章 “你爸妈也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夏瑶握住了闫晓丽的手,通情达理地说道。 只是据说那个男友是个吃软饭的送货,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一道道火光闪现,一颗颗大口径炮弹呼啸而出,划过夜空,朝着军之前构筑的阵地落去,将整片阵地覆盖。 温梓煊猛的转头眼睛发红目光凶狠的盯着耿烨华,里面的极端情绪吓住了耿烨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梓煊眼里会出现这些情绪:怨恨、愤怒、自责……认识他这么久,这绝对是第一次见到。 “不用看了,所谓鬼门,只是阴间的一个节点而已,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的。”尸狗看出了我的迷惑,点了点头,便大步朝前走去。 “娘亲,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怪怪的。”景言指着自己的胯下说。 而浓郁的瓦斯味道还在不断从屋内涌出来,是两个华夏成管将煤气给打开了,屋内充满了煤气,鬼子一开枪,不爆炸才怪了。 “也是!人生就是一场蝴蝶效应。”秦龙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曾经家里的老头子给他说过相似的话。 “行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之前我已经答应了仇庄主给你一次机会,两天后我会破例让你去参加擂台的总决赛。”记叼医血。 反而是海面上的徐青墨,居然突然从游龙剑上跳了下去,都来不及御剑滑行,直接扑了出去。 隋朝时期,597年,昆明发生叛乱,隋以史万岁平之;唐时贞观年间,唐王朝设置了戎州都督府,大理地区各县均归其管辖。 “这场对决,灭神已经赢了,而我则需要更改一下自己的计划。”雨。 莫紫宸知道,这数缕阴气,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说不定什么时候,只要它心念一动,就会在自己的体内激发。 北面的局势依旧不明朗,榆林湾崇祯十二年的穿越大会按照惯例在正月初八召开了。 林涛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把这些失心疯的家伙全都杀了!”而他本人却亲自迎上了独孤鸣。 果然,连城雅致猜对了,容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托李管家照顾喵喵。 而家里乱所以想要出去玩一会儿、松一口气之类的。出门要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然后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都要开始怀疑,有没有出门的必要了。 “这个‘人柱力’,到底是什么?”自来也只告诉过鸣人,像他和我爱罗这种人被称为人柱力。 徐至见周沅芷动怒也跟着追了过去,劝了好一会,周沅芷方才好些。 好在转了几圈之后,林涛扫描到了一些通往地下的电梯,其中一个正在运行中。 在所有入围者当中,66岁的茱莉·克里斯蒂原本也被看好的,如果能够顺利获奖,距离前一次她在1966年拿下奥斯卡影后,将整整距离42年的漫长时间,创下奥斯卡影史难得的纪录,最终,她还是输给了伊娃格林。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率先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身黑色的高级定制西装。 现在他倒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做,否则不论成功与否,必然会引发更多的意外。 此时阻止自己说话,是不愿搭救青鸾,还是……他眼中异光闪过,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青一黑两只巨鸟。 她想借助洛婉凝的手,亲自毁了师父心里的死人,一石二鸟,坐收渔利。 洛芙仙子苦笑勾唇,日夜兼程,希望三叔还记得半年之约。想着想着,自嘲一笑,当初是不是三叔骗了自己?一种怪异的想法油然而生。 “妙音!别分神。”突然听到灵犀的传音,佛槿赶忙注意力集中在阵法绘制上。 当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药味越来越淡,倾城仙子原本清亮的双眼,渐渐变得阴狠起来。 项峰嘻嘻笑着,跟夜老怪的猴子笑声很像:“怎么?你不相信为兄,掌握了力之规则吗? 现在的五极境是有金木水火土,五极大宫镇压的,但在多年以前,也就是厚土宗刚刚覆灭之时,本来的土极宫便没有人驻守了。 “别管他,就当是一条狗在吠。”林风做出了一副愤怒的样子,配合着夏雨菲说道。 好似有无穷的烈火在诞生,在升腾,在燃烧,整个火龙战戟竟在顷刻间爆发出比之白昼,比之太阳还要来的耀眼,来的刺目的惊世红光,那是火的颜色,更是燃烧的魅力。 许初云走的急,就留了电话,说金锁大哥,来日相见,我们必有重谢。 “嗤嗤嗤!”就在这时,不停喷射出烟雾的烟雾弹终于还是停止了工作了,而覆盖在这个平原的烟雾弹就已经是最终烟雾弹的分布了,这就让人感觉到十分的麻烦了。 在下半场的比赛里,他们也是进攻得比以往猛烈得多。在这激烈的进攻之下,陈力他们也学到了很多跑位的经验。 况且,娄凡白在狱中过的不好,那样子像是很吃了点苦,就同她那时候一样,那些人有的是手段,要弄出不明显的伤痕,实在是太容易,一个戏子,没有靠山,没有背景,除了世盈去塞些散碎的银钱,一无是处。 她又直接从半空中直直的往下摔,这可吓坏了逍遥,直接飞过去将她接住。 不可一世的连城虎,在挨了这骨断筋折的九蛇化龙鞭后,终于害怕了。 他本身就是西方地狱的第一高手,同时又带了随身的一百精锐,也算是有恃无恐了。 再者,秦羿顶着侄儿司马青寻找他的帽子,两人门面上是一条船上的,在没有彻底闹翻前,撕破脸皮不是明智之举。 宫地明光的心脏骤然猛跳,他抬起头愕然道:“奋力一击。”他这才想起为何葛笼衡信会如此自信,会如此作为,正是看中了津田算长、算正父子只有在根来寺和伊达家敌对的情况下才能够活命。 28 第 28 章 看得出来爱豆也很喜欢尹冰给它准备的这些东西,它蹒跚跟在尹冰的屁股后面,也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她收的这个义子十分老实,本来这样才放心,可是这么一来,差他出去办事也不方便,不知变通。 如果颜姿琦已经这么厉害的话,那么能够跟她坐在一桌,还能得到她的青睐的伊诚岂不是更加厉害? 他准备给自己的上司打个电话请假,顺便安排一下最近相亲的事情。 周振涛立刻点头上前给姚建业把脉,紧接着便暗暗的摇了摇头,当众人在看到周振涛的目光以后,立刻害怕了起来。 他早就已经不亲自管这些事了,可是,就算这把火最终烧不到他身上,也必然损兵折翼。而且,最严重的是,失了圣心。 出了大门,星影骑上尹冰的外卖专门电动车,一遛烟地不见了。过了一会,尹冰所在的房间门开了,星影拉门走了进来。 刘辰觉得这只是一场惊险的意外,只是让物业多进行检查,以免下次再出现类似的事故。 更甚者,剑灵仙尊因为以一个诱饵一般的身份先前独自与四臂魔王纠缠,虽是仗着自己拥有一把犀利的猩红之剑,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血已经不断的从嘴里渗出来了。 虽然是开挂的,但是跟他一起的那一盘他没有放弃自己,用很特别的方式带自己进入决赛圈。 月灵见那被结界包围起来的偌大的庄园,很是吃惊,从这一边看过去,这庄园是很大的,而且有山有水,与这里的地理风貌完全不同,看起来倒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倒不是因为方浩将军这个身份,说实在的,在京城这个地方,素心的眼睛里还没有这个将军。 西扬怒吼着,浑身的肌肉完全充血,一丝丝光华在其中流转,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却被眼前那枯瘦老者锁定了气息,丝毫无法靠近。 不断从那些凶神石刻之中腾腾而起,出现之后,依旧保持着石刻本来的模样,凝聚而成的红光缓缓升至半空中。 裘伯贤才是他真正的金大腿,王大学士和他关系远了很多,这一点不能搞错。 第一个感觉就是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而且门外的远处好些个护士姐姐都是远远的观望着安逸。 发生在雪无痕身上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有一件神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肯定那冥龟甲片有很大可能能够修复乾坤盘。不过他还是建议雪无痕去通天寺看看,毕竟连阵神都说只有那里才能修复乾坤盘。 众人抽签完毕,江如海双手结印,广场是浮现出一座颇大的擂台。随着江如海的声音传出,无数的观众身体一震,认真期待比赛开始。 相比较于去年璀璨夺目的大衍双骄,无论任何方面明显都是要逊色一些。 “想走?跑的过风吗?”亚索冷笑,手中的旋风烈斩赫然出手,狂风掀起呼呼的吼叫席卷而去。 “这边这边,来这边。”男子将阿勇带到另外一边,在那里另外一个男子正对着电视聚精会神的玩着游戏。 百宗大会前他几乎将105个门派宗门的资料详细收集整理,详细到其掌门、长老的实力性格,擅长武技,长处缺点等等。 在秦翊冲上第一的那一刻,寂静的气份如引燃的烟火般终于爆发。 妈妈们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后,就坐到了椅子上开始看今天的汇报表演。 但把两次“终极一拳技能”都放出去,迎接的虚弱期,也是更为严重和漫长。 本来,星神王以为外面的世界会看到超越杨宇的伟大存在,可是满天的星辰都不如杨宇。 “怎么了?”陆团长看着他那惊恐的样子就警觉的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警觉的看着头顶,忽然就有一条满身青绿色的蛇从高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 “我电脑卡了,现在就过去看看……”说完,那最后一个观众也是离开。 周通被武松用石头砸开地下巢穴时,已经吓得半死,再听到鲁达说烧水将他烫熟,更加是魂飞魄散,连忙跪着出来。 一位代表着灵域三大行会势力的神格候选者,一位有着莫大机会可以登顶新神身份的人物,就这样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脊上,默默无声的死在自己手里。 陈最悠悠醒来,后勃颈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断掉一样,让他疼的一皱眉。 经此一番大病,恐怕会让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六阿哥,后续日子更加艰难了。 陈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想好这其中的关系之后,他冷笑了几声。 而此时此刻的慕枫,正在一个山洞内,打坐调息,努力恢复自己的损耗。 他忽然惊奇的发现,眼前这些优秀年轻修者弟子们,不知不觉间已经逐渐发生着一种潜意识的变化。 所以素商最后选择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那个家之后在另外一个地方独自生活,最后的最后他为了救一个孩子当场身亡来到了这个世界。 29 第 29 章 “是的。那个时候我就问过你的。你说你有香香了。是你不要萱萱了。我才去追求的。合情合理。是你伤害她的。既然你不喜欢她。既然你不能给她伤害。那么我來给好了。”上官晨很认真的说道。 男子回头应了一声:“来了,”然后又对交警说:“警察同志,不要放她走,她的嫌疑最大。”交警说道:“我们不用你交代,谁有嫌疑谁没有嫌疑,不是你说了算的。”男子讪讪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了。 王浩瀚作为家族老祖宗,元老团第一长老看到王家高手迭出,自然是高兴不已,但是,却也不会因此而忘记其他的事情。 萧采芙抱紧怀里委屈的孩子,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如鲠在喉。鼻头一酸,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们都给我去死!”布鲁斯怒吼道。接着手中出钱一个绿色球体,正是杨帆当初给他的g-14手雷,布鲁斯可是见到杨帆当场示范过的,于是布鲁斯拉开了保险,丢到一个剑师脚下。 “这个没事,等你们完婚后,再告诉他也不迟,我想她的父王看到你能成为他们花锦之国的继承者会很高兴的。”怪物血精灵凑到独孤箭耳边,悄声说道。 傅斯年看着一溜烟一个筋斗云翻了十万八千里自动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老医生,真是哭笑不得。 只是,晚歌锋利归锋利,但那哭红的双眼却显示着她内心的脆弱与委屈,她藏着掖着心中这么久的苦水和嫉妒,今天终于还是因为她的不成熟全都倾吐了出来。 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些内幕,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私自决定说会全权负责。 “只要你能给我冷静。你有沒有听过一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拨。我隐忍会死的。”说完再度把萱萱按到在沙发上。手又开始不安分了。这一次刚才还要激烈。他忍不住了。 闻得此言,嫦羲不由轻轻幽叹一声,一时轻闭双目,久久不曾言语。 “母亲你请,”看温氏扶了姜嬷嬷出来,叶睐娘退到一旁,贾家出门用的是一辆黑漆平顶马车,想是才刷过漆,倒是添了些新意。 不过他似乎忘了北方联军也是有着数千战马的,虽然不是重骑兵,但对冲之下也能起到阻挡作用。于是李灵一便亲自骑在马上,带领着己方的四千多骑兵反向冲向泰温的重骑兵。 “既然孔宣瞧不起咱们姐妹,不妨让他见识一番。”琼霄冲着云霄言道。 谢婉瑶被男人身上浓烈的烟酒味醺的难受,他的鼻息粗重,肥胖的身形压着她,让她呼吸都喘不过气来。再加上本身她也喝了不少酒,没多少力气,挣扎的样子,在男人看来更像是欲拒还羞。 贾莲碧看着花雨红红的脸,有些听不明白,“怎么了?你往那边去都是我吩咐的,谁说你什么了?”打狗还要看主人的,说自己的奴婢不是就是说自己么?贾莲碧攥紧拳头。 相比之下,释门中多宝如来虽然隐与弥勒不合,可是面对先天至宝混沌钟一事,一时间自是上下一心。可见释门大兴自有道理,绝非侥幸二字。 这对于龟宝如今的眼界与常识而言,却是无法想象的,只能用神奇来衡量,但是就是太过于神奇了,也不知道能否修炼成。 叶睐娘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劝劝他,又不是共产党员,心怀经天纬地之志,只要将自己的份内之事做好,在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有些灰色收入其实也是不错的,毕竟他不收,那些商户也不会少缴一分。 “唐宝,你怎么能这么说,是唐家给了你一切,没有唐家,就没有你!”唐心珊眼睛都气红了,梁彩云更是长大了嘴,时刻准备嚎啕大哭,唐治国的手不住地颤抖,但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李明秋的话,零是非常信任的,毕竟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知道李明秋这个时候是不会说谎的。 在计算了飞船的速度,以及航行的方向,赫丽丝嘴角一笑终于拿捏准了,身影在原地消失,使用了瞬间移动。 注释:1,每击杀十个同等级强者或者等级更高的强者,升一级,击杀的敌人修为比自身低,只能化作经验点,击杀的敌人跟自己同等级或者等级更高,可选择用于升级或者化作经验点。 这乱空,似乎是这空间秘境的记忆,铁铮在这里看到了更多令人震惊的影像,无尽修士大军征战,杀气浓郁的直冲星宵,难以想象的强者横戈一击,空间破碎,露出可怕的混乱空间层。 “他这场果然拿了60+。”之前孙卓一直在酒店房间呆着,并不知道科比真的做到了。 这是伽岚帝国最尖端的内脏修复液,虽然年代久远,但以其尖的科技水平,百分之百地保持了药物的活性,并不用担心过期一。 胆大之后是满心的羞涩,一把把刘青山推开了,不过离开之前,她已经把手中的玉佩塞进了刘青山的怀里,然后逃到了两姐妹的身后,都不敢抬头了。 只不过大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而已,毕竟他们的视角是平视,而李明秋的则是俯视。。。 沙鲁将十八号吐出来之后,不停的喘着气,然后身体慢慢的退化,变成了原来吸收了十七号之后的样子。 一向冷静成熟,温婉柔情的赵婉玉说出这番话来,可是带着煞气,也是龙九第一次看到,刘心柔也是被吓到了。 里面熊机闻声已经在做准备,真旗又把踩脏了的那件衣裳捡起来穿到身上,忍不住欣喜埋怨那唐利川几时回来。 “他们应该有三人,刚才有个轻微的谈话声。”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八个打一个怎么都能赢,这次如果谁技不如人死了的话那就只能沦为食物,如果谁敢畏畏缩缩那也等着当食物。”他仿佛死神的化身说这话没有一丝波动。 30 第 30 章 郑达在走出了阮旌封的办公室之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变得阴沉,走回去他的保安队长室。 冯长老那三角眼的眼皮不自觉的抖了抖,妈蛋的,太欺负人了。山河旗上方盘旋的三块令牌中有一种,连他都感到忌惮的力量。 “你两个,给我滚出去。”苏如茵犹如疯了般,指着那一对美貌双胞胎喊道。 刘鼎天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虽然他也明白,按照谈判的角度,现在正是要价的时候,可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一来耽误时间,二来眼前的一幕的确让他有颇多的感触。 “你是咎由自取,想发泄去海那边杀人去,随你杀多少,无所谓!”寅王冷着眼,态度毫不退让。 刘鼎天看着依旧张牙舞爪的比自己还大的大螃蟹开心的笑了起来,拿起紫苑竹就动起手来。 “下班了?”秦明的声音温柔的像水一般,缓缓地流淌进了电话那头的人心里。 过了大概十秒钟,兵将们都反应过来了,集体攻击轩云,但凤凰却挥动翅膀将大部分兵将拍飞。 想到这些秦月就难受了,真的很好笑,可她的主导情绪明明是在生气,这就产生了一个情绪上的矛盾,到底是应该笑还是生气呢?因为这种矛盾秦月不仅脸红了,脖子身体都有些红彤彤的,看上去分外的娇艳。 泽特长长舒了口气,幸好没有,不然的话就太糟糕了。本来他们就处于劣势,要是对方再会控制时间的话就更不容乐观了。 两个太阳是指陈族族主施展的天阳诀,那一招直接在空间范围内,燃烧出一颗巨大的火球,能量更是无比惊人,难怪会被人错认为是太阳。 令他感觉到哭笑不得的是,吴雨涵的实力比起夏川紫也丝毫不逊色。那强悍的掌劲,逼得他不时连连后退。 “这都是国师教的好,他真是一个称职的师傅。”刘彻笑了,露出了两排森白的牙齿,他的这句师傅,让满殿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老妪拽着苏槿夕的手缓缓抚摸着,细细地摩挲着苏槿夕身体的每一处骨骼,最后,抚摸到了苏槿夕的脸。 我一步都不退,我是它的豹爹,永远都是,它若真的想杀掉我,我也会站在它面前,挺着胸。 事情被伏羲帝和东海王得知,三皇子向父亲和伏羲帝诉苦,并且添油加醋污蔑火龙和云雀有私情。 或者可以说,这里同样也是印度,只是在某个节点,交错了时空,导致这里自成一境,名为湿婆神秘境。 萧桢腿废了一条后,眼睛里陇上一层阴霾,十分阴郁,他笑了起来,声音让沈瑶很不舒服。 千惠子的背影有点像夏川紫,而美惠子的模样,和吴雨涵更加想象,与其说这是在千惠子和美惠子之间选择,其实不如说是在吴雨涵和夏川紫之间的选择。 好在,归一没有起床气,一听苏晚娘受伤了,就匆匆忙忙的起了身去了苏晚娘的屋子。 “原来如此。”韩生一脸遗憾,至于对苏晚娘的话是信还是不信,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视频第一次什么都没找出来,又怕当事人出事,所有将视频再次播放一遍。 极品灵石,对李牧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存在,哪怕是他晋级地级初期之后,还没有用那种层地的资源修炼过呢。 行驶一段时间后,我坐在哪里。感觉心口再次涌起一阵恶心。我想将这种感觉压下去,沈世林并没有看我,仍旧不疾不徐的往前行驶着。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容中隐隐含着一些苦涩,王冬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开口,到了这般境地,他心中想到了许多,往日在神龙神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他还有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开,又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果然,雨柔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玉手轻掩着红唇,瞪大了美目注视着他。 看到林若云的笑容王冬又是久久不能平静,老是诱惑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人收拾完了几个酒鬼,重新走回去,不过又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乔楚的内心无比的后悔,当初他们就不该答应和万兽城合作,单凭君无邪的手段,想要弄到人皮地图,根本不需要他们以外的人帮忙,这一切不过是应了熊霸和曲菱悦的哀求。 叶蓁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寻找仇憾上,根本没去关心有多少人在盯着她。 心中的倾慕在此刻化作了恐惧,秦语嫣再也挂不住脸上伪装的笑容。 回到皇子所,还没走进大门的时候,便看到墨容湛从里面走出来。 这一道屏障是他一生浮屠武道的具现,也是他在历经了铁壁关战役以后,长时间和铁壁关的终极防御体系抗衡以后,得出的一种终结。 “怪不得说狼都是冷血的。瞧瞧。看到同伴倒下,竟然没有丝毫的触动。”司徒流风摇摇头。 皇帝了然的点了点头。同是成天大师的弟子,司徒流风一直游走于世间,也是不愿意被人拿出来和师兄妹比较。 “没有人,能逃避自己的命运,不是吗?”苏君炎将之前哈罗德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了回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赵显因为刘家人而不曾动手,那么之后的帝王呢?总会有忍不住的时候。而自己的子孙又保得住这南月吗? 31 第 31 章 正如神族和魔族的对立,仙族和妖族,同样是数千年来,互看不顺眼。 叶素素看到元瑶的表情严重的不对劲,终于忍不住不安,开口安慰她。 虽然不敢相信沈七七说的是事实,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有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让厉封爵有了一种危机感。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你在公司里盯着。”厉封爵摆了摆手,拒绝了雷米助理的提议。 “你在这里睡。”许君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并伸手将苏暖重新扯了过来,一并重新躺了下去。 方才她一时没照看上,火苗烧得有些高,将羊腿表皮部分烤焦了。萧云殊拿刀削掉表皮之后,发现并未影响里面的肉质,于是经过简单的处理,又将羊腿架到了柴火上。 张成胜虽然怒气满满,却只是在心里憋着,没有冲着韩鹰发火,这让韩鹰满意的点了点头。 夙兮一双不安分的媚眼,在楚修远和长孙长卿身上直打转,面儿上,尽是暧昧之意。 最后在夜临寒的热情照顾之下,苏轻叶也在两人的观看之中喝完了这碗甜汤,之后,才擦了擦嘴巴。 “大概是可以让这里的所有人全部分散离开的距离。”卫伯回答道,公孙大德心中一紧,全身的气势随时准备爆发。 长孙长卿不是没瞧见他这一路走来,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是没瞧见他方才眼底隐藏的失望。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余笙也不好再推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所谓风水葬龙的格局,乃是借助逆天的手段篡改这片天地的风水走势,形成一片无形的场域。”还未等众人询问,羯寒尊者已然开口解释道。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弯道。若不能在这个弯道超车,维和知道自己就真的输了。 “你父亲受伤很严重,需要马上治疗,我们先回去吧!”李沐风说道。 陆玖一愣,玲清?然后吐了口气,心中释然,算了,都过去了,懒得计较。 “他要跑。”陆玖握紧剑柄,面前的剑气已经消散,陆玖一边喘着气一边提醒徐浩,她在进步,以前这样的剑气爆发还要精准地控制不让它伤害到徐浩对陆玖来说就算做到了也有躺个半天,而现在只需要喘几口气。 李南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进房间里,熄掉了那堆柴火,然后拥被入睡。 千若若不搭理她,和柳絮戎两人相互扶持,走出了凤翊歌的公寓。 “呵呵,谢我干嘛?这些都是你们团结努力的结果。”孤雨淡淡的说道。 由于工作关系,王鹏这几年的生活基本只是围绕着工作,几乎沒有属于自己的业余生活,像酒吧这样的新兴地方,他还是第一次來,但以他如今市长的心胸与眼界,就算是第一次來这样的地方,倒也沒有任何的不适应。 紧接着,李南用筷子把海碗里的稀饭碎粒扒拉到碗沿边上,送进了嘴里,大力的咀嚼起来。 咖啡隐隐约约冒着热气,却有些微凉。乳白色的牛奶浇在棕褐色的咖啡上搅拌均匀,更加突显出了咖啡的棕褐色。 刘倩雪将丁默村扶进办公室,似乎在无意之间,丁默村“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经过上一次搭梯爬城之事,四模今天选择的是用战坳把大军以抛物的方法一个又一个的送上城楼,而同时又让投石车投石攻城。 系统连续无数次的世界通告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华夏区的玩家们更是惊骇万分,因为他们一直在等着邪魔神的出现,一直在等着却等来邪魔神已死的消息? 翻开神石的储存,一个黝黑的物体静静的躺在他的包裹之中,这个形状貌似是勋章? 野蛮狮子最初的计划是防范对方的攻击。毕竟,野蛮人鬼族的僧侣擅长藏气藏土。这是以防万一的手段。我没想到会发现对方已经死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可以以郑招娣为突破口,让郜阳踩着八皇子的肩膀更上一层楼。 身体内部的五大封印识海中平静无波,然而在这平静无波的前方,陡然出现一丝颤动,这丝颤动从识海的某个不可知轨迹里如同石子入湖一般圈出的涟漪,从识海中一点而后一线,随即一面,最终放大至整个身体。 跟隋大眼见完面,史计又出现在了秦城监狱高级典狱长的办公室。 准备开台,席曦晨无奈的看了南宫冥一眼,走到楚傲天身边坐下。 也就是说,虽然不可以百分之一百的对等,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阴影之王就相当于一个道尊了吗。 韩佳人一听季熙妍这情况,立刻将自己网店的震店之宝送给了她。 一阵风入屋,夹杂这丝丝酒香,清让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寻找酒香味,发现院中独自喝酒的大哥云泽。 “再废话,我把你扔回去。”靳光衍冷声说道,眼底深处却已漾开模糊的笑。 “你玩你的,我俩去做饭,做好以后叫你。”林墨见他玩得起劲先开了口。 32 第 32 章 他的话很伤人。他明知道连烁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他还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韩连依却不服输的回答道,“弟弟,你不承认也不行,我的确是你的‘姐姐’!”说到“姐姐”两个字她故意加重力道。 叶羽飞嘴唇已经变的有些青紫,额头上渗着冷汗,肌肤也变的煞白透明,她扶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颗脆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停止跳动的心,每次都会在关键时刻出状况。 可她作为一个母亲还是会心疼,会担忧,顾妙妙因为网络上的中伤,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所以现在雅妃说什么,米特尔家族都不会拒绝,完全是顺着雅妃的心意来,生怕雅妃对米特尔家族有怨气。 这一幕刺痛了安雅的眼,失落,愤怒,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入山有几日了,突然又回到最初入山的地方,再看到那座熟悉的吊桥,团儿莫名其妙地有点热泪盈眶。 “有时候我在想,你们这些东西,如果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李终成轻声笑了笑,随后摊开的双手朝中间一压,冥冥之中的天道意志轰然降临。 “天空星力,万劫之盾!给我顶住!”空天妖虎眯着眸子,命桥的某处射出了一道星光,在这个瞬间,它无法再继续将天空星力隐藏,因为那把天心道德剑的压力有些过于大了。 薄潇潇能够猜到薄萧雲有灰色收入,但是她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金先生,我们该怎么解决那件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彼此的生活,都不该被打乱。 “你还是她大姐夫,你怎么不管?还是说你不想当这个大姐夫了?”叶倾城气哼哼地怼了回去。 赵惜雯说这话,却让我心中刺痛起来,也许是我太自私了吧,一直将自己的直观要求强加在赵惜雯的身上,而赵惜雯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也是有自己向往的生活,但我一直以来,却忽视了这一点。 “怕是有人为了多的胜利,就用了这样的脏手段!我看十有八九也跟那炸毁桥梁的人脱不了干系!”一边的纱奈朵走过来说道。 大宝又递给我一支香烟,又拿打火机给我点燃。我心情有些激动,于是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很多支香烟。 我什么都不在乎。可就是苏含说的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那句话,深深的刺激了我。 几人都遵从叶凌风的建议,这一刻,他们很想找出这个破坏的家伙,如果不是这个家伙,也不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就在这时,他动了,一拳轰击上去,顿时,这放荡不羁的男子手中的旋涡风暴顿时碎裂开来。 许多年后,正是因为这份独特的气韵,万千人海,换了音容,她依旧一眼便将他认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班门口那边堵得全都是人,也全都是看热闹的。 “这家伙,恢复力太恐怖了。”真嗣不敢轻视,仔细打量着对方。 被宋墨城佩服的叶擎此刻也正郁闷的坐在京都的某咖啡厅里打了两个喷嚏,难道是谁在想他? 没想到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让她铭记一生的场景:一个长着白色尾巴的幼儿,正死命抱着一条跟她差不多大的鲤鱼,忘我地舔着,还糊了一脸血。 诡异的是,当他的车子开过来时,他们的视线也没有发生任何偏转。而且,他们已经有三分钟没有眨眼了。 “我请他们两个回来,只是为了问问情况,并无意为难他们,现在,情况已经问清楚了。你们可以带那只猫和毛老师离开了。”罗刹突然道。 下午没什么事情,游韵催着那两个宅货出门去逛逛,好半天,那两只才收拾整齐。正当三只要出门的时候,毛玥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由于饮酒过量导致头痛欲裂,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来到卫生间洗漱一遍这才穿着睡衣出现在客房的客厅里面,看到史密斯在逗弄自己的爱犬卡恩杨勇感觉就明显一愣,然后傻傻的问道。 正当张逸要从中挑选出两个负责人之时,不远处却突然刮起了好大一阵阴风。 “糟糕,她不会在下次灵魂交换实验里动手脚公报私仇吧?毕竟我发现了她跟伊吹的百合之恋……”真嗣又开始忧心忡忡了。 其实,她对男人是非常有杀伤力的!可是偏偏莲止并没有爱上她。 而且萧燃现在这个样子给人的感觉特别的不好,我好怕,好怕她真的为了帮我而……我知道农村人都很傻,尤其是像萧燃这样的。 在这里,白静茹尽情的释放了自己,我们两个肆无忌惮的给予着彼此幸福和欢乐。 “去看好你的许静茹,我们这儿不需要你,有我跟萧燃就足够了。”李赫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现在维多利亚城一占领,那些个被颜永光威胁了的股东家属,被我的兄弟们在地下室找到,全都放了。 也没人再说话,老头只好自己抱着收音机带着耳麦听京剧,也许是年纪大了一会就睡着了。 圣宗帝点点头:“他是义勇侯推荐的人,朕相信他。宋将军三年前在边关已能独挡一面,是义勇侯身边的左右手,此人生性看似纯厚,可为人却精明壑智。 “你真当给我做助理就能过上皇帝般的生活了?还法拉利呢?你咋不说我给你买辆直升机呢?”虽然给我做代理人,必须得体面,但劳资也不是开银行的呀? 但当韩金镛想起张占魁是为了自己的外公王义顺才与自己严厉,念及外公王义顺时下已经危在旦夕,并没有把这严厉与责备放在心上。 33 第 33 章 而这个时候,溯溪的手机传来了自己特地为妈咪设置的通知铃声,拿过手机看着。 “我得到军报,说进攻风都的敌人得到了增援,迪莫师长恐怕向你请求支援了吧!”华恒慢慢的分析。 “算了,反正也是残军了,希望赵霆拿了虎魔速速赶来。好!全军火速赶往巨石城”越于寒下令进军。 她本身就是一个绯闻体质,谁和她在一起都很容易传出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不,许颜很神秘,她的过去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让人调查不到任何的消息。”为此朱玉若还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暗卫,可惜依旧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谈妥之后,林逸和林桦离开了佣兵团,路上,林桦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是元蕴第一次这般亲密的跟元君羡接触,让他一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亲切。 跨辈分嫁给楼二叔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跟同样七岁的楼瑞定下了娃娃亲。 但是一想到,四爷居然为了个格格,要彻查贝勒府,让身为嫡妻的她,怎么能高兴? “好大的力气!”神驴咬牙挤出一句,再不敢轻视纪凯,专心耍棍。 徐锐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暂编七十九师击毙伏见宫俊彦的消息传开来之后,全国军民将会何等的振奋,徐锐更可以想象得出来,届时,全国军民必将会踊跃捐款捐物,各地的青年更是必定会争相前来投奔暂编七十九师。 所以说学习忍术还是好的,至少在许多地方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桃花简单说了香娇的事,梨花好一阵难过,决定下午多做点吃食,明日和桃花一起去看望香娇。 “呃……”卡卡西郁闷的看了一眼船上装作不知情的鹿雪和白,又重自己腰间的包包里拿出一本来。 苏锦臣心中气恼,一发狠匕首没收住,往下扎了几分,云卫仿若未觉,没有一丝反抗。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阵阵光芒,猫头鹰以为天就要亮了,晃动了一番自己的身体,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才缓缓闭上。 五阶妖兽的肉十分鲜美,灵力也十分充沛,尤其是还添加了绿液,就连汤里都蕴含了满满的灵力。 出了门,不理会身后吵闹起来的医馆,桃花和老者相视大笑,百川跟在身后有点敌视的看着老者。 对于张宸来说,方一恒带来的消息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煤场那块地终于要拿到手了,忧的是市里面提的几个要求对张宸非常的不利。 然后完颜洪烈、段天德、哲别这些人物出场,大家也想知道历史上是不是真有这一号人物。 第一次结合时的幸福与痛楚。欢笑与眼泪。一同走过的岁岁月月。明明还很短暂。却显得那么长久。长久到令方萌宝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陪着皇甫墨走过了大半辈子。 他也是傻,苏云凉眉心的灵印那么明显,凤玄除非是瞎了才看不到。 而与之一道坐着的晋王却只绷着一张脸,无喜无怒之间,手只不住的转动着掌心之中的琉璃珠,面色阴沉着。 “你呀,真的是越大越没个正形,疯疯癫癫,好在还有个顾将军肯要你,要不然,就你这模样,可真是悬的很。”见沈轻舞这模样,沈静岚止不住的挑着眉,与她说起了玩笑。 何青川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飞剑放出,剑诀捏动间,飞剑迅速变大,何青川率先一跃而上,随即招呼离央以及白秋叶跃上飞剑。 雨贵妃娘娘不放心方萌宝在墨王府居住。偏要她搬进皇宫里与自己一同居住。方萌宝拒绝了几次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 纳兰琪琪与龙梦的关系那么好,自己却在纳兰琪琪面前念叨收服龙梦,这丢人可是丢到姥姥家了。 但是这并不是杰克掉以轻心的理由,作为一名曾经在本部学习的海军士兵,杰克很清楚,作为军人,减少伤亡率是必要的,集中优势兵力以数量的优势击败对手,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一夜无话,至次日早晨,何顾正要下令拔营的时候,几路斥候同时来报,有鞑子骑兵数千名,自良乡出,正沿途劫掠,所行方向——我部固安。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刚才在那儿用火烤龟甲,必然又算到了什么。 宫千竹失神地看着他,耳边还回响着他空灵淡漠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慢慢清明成形,那一刻眼前闪过的是蓬莱坞上璀璨浩瀚的土壤,绽放在高坛上旋转的九璃宫灯,还有那日渝州城遇见的西王母。 等到大黄蜂刚从欧阳克的肩头撤离,我立马就用雷火的速度直接上前一把掐住了欧阳克的脖子!并且把对方直接举到了空中!之后冷眼的转头望向了欧阳绝。 许问手中毁灭雷暴幻化成一尊雷暴之剑,汇聚风雷之威,斩向火界中心的人形火焰。 “光哭着可不够,起码要夜轻羽给我下个跪,磕个头,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去帮他们。”又一位位面首领说道,满面得意。 墨夕正不满的要从夜轻羽的怀中挣脱,一艘巨大无比的黑色战船从高空驶过的瞬间,墨夕的面色瞬间一僵。 天空中乌黑的云海翻涌,狂风散去后现出几道人形来,竟是被归隐扶着的面色苍白的凤连城,身边还有七海等人,正安静垂望着他们。 34 第 34 章 李霄将两姐妹叫来,叮嘱两人好好修行,只要修炼到炼气大圆满,筑基丹不是问题,他会给两人找来。 齐蕴伸手抱住他,安杰只顾着伤心,看不见齐蕴阴沉恐怖的脸色。 顾西西一刻不停的来到陈寂然住处门前,手还没触碰到门铃,门“咔”一声被人从里打开。 活过一世的许锦柔知道,要想多赚钱就要学会分钱,分出去的钱看起来是很多,但是赚到的会更多而且更长久。 这个可恶的男人,简直令人发指,他是想要她的命吗?虽然是她主动的。 在悟道状态下,他的感悟和功法,都在急速运转,是平日里的百倍效果。 想着目光就不由得投向她的腰下,即便是正面,也能见那丰盈臀瓣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安燃眼神慢慢暗淡,她不希望,她不希望这一切,她希望所有人都没出事。 我还靠在他的怀中,他的手也还放在我的腰侧,气氛暧昧的让我浑身僵硬。 第三十二届金龙奖正式开幕。而今天的主持人也是演艺圈的两位大咖。 甄十还是有些不甘心,这可不是几千贯、上万贯,扬州运河上每天来回往来的货船,岂止上百万贯,只要能得到一成,自己在江南的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回城很是顺遂,在火车上歇了一宿,再醒来,已经到了燕京地界。 “那就赶紧走吧。”两个来自于岳麓区公安分局的警察拽了一把那对夫妻,态度很冷淡,但实在是公事公办,挑不出什么毛病。 原来,昨天晚上艾琳在酒吧的演唱,有人给录制成了视频,发在了围脖上,现在已经成了围脖的热门话题,短短一夜,转载和评论都上万了。 接着她又发现一个问题,今年高考状元跟榜眼之间总分相差了52分,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巨大的分差。 六千弓弩手,竟然阻挡住了五千岭西部骑兵的冲锋,这让马燧想起了汉代李陵那场深入草原的大战。 债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决菲亚特的债务问题。不解决债务问题,那么整个集团就会被银行收走拍卖。 这是王鸽第一次见到玉皇大帝,这个神的容貌跟他想的差别还是有点儿大的。原本他以为玉皇大帝是电视剧里面表演的那样,金黄色的衣服,面容苍老,白白的胡子留的很长。 出了珠宝店后,两人手牵着手,如同普通的情侣一样逛着繁华的商业街。 哈哈、呵呵,看着孟钧被风族两兄妹打的倒霉样,其他人哈哈大笑。 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锁头,发现这是一个精密结构的锁头,但也已经被海水腐蚀了不少,就算有钥匙,也很难打开了,要不是他有系统,估计除了暴力砸开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尽管样式不太好看,口感也比前世的硬了不少,不过好在里面的营养均衡,不但有肉类的脂肪和蛋白质,还有奶粉、葡萄糖的加持补充,就算硬一点也不打紧,毕竟这种野战压缩干粮除了干嚼外,还以用开水溶解了当粥喝。 护卫队无一人敢说不,不,应该是不会有人说不。因为即使是他们的全力一击也未必会是孟林、孟灭一个战皇巅峰强者、一个战皇中期强者退后半步,更别说两步,孟霸天、孟钧两人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些铁血战士的心。 时间一晃便是十年,米高扬的官职尽管已经做到了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但他却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特别是在几个派别的暗流涌动之下,温和的米高扬在力不从心的同时,也察觉出些许危险的苗头。 紧接着,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划了过去,紧紧跟在孟钧后面,冲向巨爪。 另外王明还以玉皇、瑶池二人的天庭中的天条为蓝本,参考无数神道习性,编著了一本“天条神律”,用以约束规范榜上诸神未来的行事、修行方法。用作可以封神榜形成另一新的神系的约束和补充。 旋即,一个排的英军呼啸着冲向一个高地,并很顺利的将其攻占,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带将最后一个高地拿下之后,负责冲锋的英军步兵别说是战斗了,甚至连枪里的子弹都没打出去几个。 在回程的路上,林星辰开着警车,岳鸣被铐在副驾驶座,方荣华带着晕倒的刘咏豪坐后座。 “不是还有你吗?”冷亦枫低头,两人距离很近,所以他那冷郁的眸子里,只装着她一人的倒影。 准备散开的,和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看热闹的,听到子墨的话后,虽然有些散漫,可是也不得不听,必定子墨还是这里的头头。 再说说天地盟这边,虽然这一次在江湖上,算是丢了大人,但是对于他们的实力,还是影响不大的,在中九流势力中,依旧是强横的存在。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但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晁左长老和芮山长老皆是看了猊天王一眼,沉声说道。 35 第 35 章 “竟然是来找张震南麻烦的,很明显就是想置他于死地,难道是圣战门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妖,但是修为最起码都不低于妖灵级别”李辰肆意猜测着,这头妖魔已经完全化为人身,最低都是妖灵。 “夜依,你饿了吗?”秋奇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用很是无辜的眼神望着夜倾城。 有时候,夜倾城觉得,她这一生当中,遇到最美好的事情,那就是遇到了木子昂。 开会的时候,林深深情绪看起来极为的平静,和往常一样,沉静从容。 夜倾城一路顺着蜿蜒曲折的公路狂奔,似乎唯有这样不停的跑下去,才能甩掉脑海里那些凌乱的思绪。 锦洋信心满满的输了两次密码,第一次是他的生日,第二次儿子的生日,全都不对,然后锦洋的脸色再一次黑了。 正在开玩笑的陈松,以为自己家门口什么东西把人挡住了,赶紧朝外跑。李辰不紧不慢跟在后头,一看车他就认出来了,肯定是苏亚。 苏珊一愣,这附近灵子干扰都强到这份儿上了,怎么还有外部通讯可以接进来?难道,席木鲁在这附近? 林深深的手变得有些发颤,头脑都跟着变得有些迟疑,不好用了起来。 他倒不是紧张盛佳依,而是觉得毕竟覃雨是这个中间人,卷进去不太好。 因为在陈方平的心中,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最起码他可以感觉的出,自己对他是有所不舍依赖的,所以,即便他被二叔设计,处于这种情形下,但是心中并不是完全没谱。 一夏几乎是在陈方平的严密监视下,硬是在这个住院高峰期,收费贵死人的医院愣是住了半个月,然后喝着自己最讨厌的重要,就这么在陈方平的强权镇压下,勉强呆了这么久。 当一柄手枪黑洞洞的的枪口直接指到了江声的太阳穴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夏带着奔溃,带着绝望,带着无处可逃双眼空洞的见证这眼前的一幕。 王胖子点了一份鸡腿套餐之后又要了一个卤鸡腿。他见陈磊的菜一点肉都没有,就将其中一个卤鸡腿放在了陈磊的碗里。 可是,听着陈方平的这句话,与一夏而言,那种透心的冰冷就像是冬日里的寒潮,从心脏开始泛滥开来,一点一点将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起来,到处都是寒冷而不能逃离。 陈志涛疑惑的看去,在那几个男生中间有着一个漂亮的妹纸,那肉包是真的大,当即吞了吞口水。 “医生,不会疼吧?”刚介意完医生的性别,现在又问起这个了。 闻言,谭敏赶忙点头,在林淑瑶床上翻了起来,不一会就找到了林淑瑶的手机,当即寻找起了秦乎的电话号码,还好上次她与秦乎交换过号码,不然这个时候,她们都不知道该找谁了。 林清将手轻轻放在了李治的手上,在碰触的那一瞬间,他看见李治拿着酒瓶护着自己,指着几个穿着花哨的男人。这些男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部分头发都染成了黄色。 但是一个掌握着大规模破坏能力的法爷说出这样的话语的话应该是可以稍微相信一下的吧。 林风安抚了黑皇几句,看黑皇眼神里的躲闪,林风暗骂这游戏做的太逼真了。 他这一举目,马上对上五六双或爱慕或好奇的美眸。再一转眼,又对上三四双或轻视或敌意的眼睛。 守护战将手中猛然出现一柄冲锋长枪,借助着战车的狂猛度冲击,力量绝对是过了他本有境界应该有拥有的破坏力。 但是看起来,似乎在短时间之内,这样的战斗还不会结束的样子。 天津饭大喝一声,光亮直接闪耀了整个大体育场。刺眼的光芒直接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直接闭上,当然,除了那些没事干喜欢带太阳镜的,比如说某泰莎,和某布玛。 “奴婢当时给他们签的合约是免费治疗,如果说奴婢现在问他们收钱,言官不会再上折子骂奴婢吧!”苏荔想来想的祸,现在如果说收钱了,看这些人还敢不敢来。只是又怕那些言官们又没事找事,有些迟疑的看着老爷子。 看着白白开开心心地离开,明乙真人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不管如何,自己终究是在利用她。但愿墨魇知道珍惜她,让她永远保有这样天真纯净的心。 其实听到她说这些话,萧楠夜能感觉的到,她是真的关心苏沫,心里也很庆幸,庆幸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陪在她身边。 卢氏叉着腰,历数曹地保对他们家的种种行为,说道伤心处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果不是朱大人躲得及时,就要被溅了一身。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把手上当做摆设的汽修维修教程放下,林野瞥了一下嘴。 36 第 36 章 “郎君不知道我许的什么愿?”云姑娘一双大眼睛认真的看着贺六浑。 “樱子可能在收拾自己房间。”可不是在收拾房间嘛,收拾的不是自己房间,而是两人的战场。 霍子吟的话,让所有人的止不住地流汗,这位爷真的是个弟子吗? 山谷间的洪水已经消退了很多,以奕的目光看来,自己能够趟过去了,他苦笑了一下,抬头望向东方,只见东方的天际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丝鱼白,天色即将大亮。 朱厚煌一夜未免,他临战之前,一遍遍推敲战事,本来就没有睡好。在加上战事结束之中,又彻夜善后,朱厚煌忙碌的不知道的脑门生疼。 狂风乍起,地上的积雪顿时被席卷而起,铺天盖地地吹了许久后才慢慢停歇了下来,云稹如同木桩一般怔怔地任由这股风浪起落,等它完全消失之余,黄巢已早已离开。 早就知道前次古堡暗战之后,长孙都督大发雷霆。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军主陆南阳自杀告终。这是所有阴谋诡计的终极套路,历朝历代,何时何地都是这样的结局。永远是不同层次的棋子倒在前面,保护最大的boss。 “由不得你!”司徒轩霸道无疑,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狠狠的吻了下去。 朱厚煌做了很多的准备,为了让将士们驱寒,他派出成建制的部队,披着蓑衣,去砍柴。 “我没事儿,木姐,只是我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这么的强。”李洛苦笑一声,伸出手将嘴角上的鲜血给擦拭干净。 波浪大姐和波浪二姐,也每人抓起两个骰子,放在手里认真打量。 他抬起来,只见那被炎神双手包裹的天魔印黑气滚滚似乎要挣扎着出去。 这视频在网上播放的时候,整个同袍宗414星球的人先是狂喜,随后是担心。 除了自己周围那几个见识过弓箭的现代人之外,野人们对于这种完全陌生的武器使用的并不顺手。 我进了村子以后一直在打量周围。和农村的房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房子的砖瓦都是棕色的或者是黑色,活脱脱就像是一个一个棺材。 顾陌离和知己难寻你一眼我一语,一边说道,一边各自站开,而天下无敌和西兰花男爵就像是得了ptsd一样,几乎同时转身,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仿佛一有不对就立刻开打或开溜一般。 “不管是谁进入到这一片区域之中来,如果对方不听从警告的话,那么就全部将其给杀掉!”冰雪狼王直接对手下的那些冰雪狼命令道。 可是没有等夏天天选择,叶寻牵着夏天天就跑到了音乐大厅外的窗户前。 “敬姐,你怎么样了?”我赶紧出声,我担心徐凌雪对她做什么。 她没有发现聿优璇的房间,开着一道缝,聿优璇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见她不放心地朝着凤沁羽的背影看了一眼,皱着眉,从盈水涧走了出去。 “启禀皇上,不好了,孔太子住的行苑也起火了!”一名衙差打扮的人骑着马疾驰到了郡主府跟前,慌慌张张的下马跑到安风谣跟前说道。 这样的规则,就是要激励着每一个进入星辰大殿的人努力修炼,不断突破自我,如果一直固步不前,留下来也不过就是浪费星辰大殿的空间而已。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她走去掀开蒸笼盖,鸡血刚好凝固,于是把鸡血取出来,切成长条,生火,直接下锅,加清水,调酱醋,添索粉,做了一碗鸡血羹。 无论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如今,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让一个三岁的孩子独自出门在外,她又如何能够放心的下? 夜未央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人,回过他的龙洞,这些藏品也从来没有与他人分享过。 那人冷哼一声,不打算回答问题,孔墨染却走了过来,伸出两根手指,在那人手指上轻轻一捏,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聿老爷子算计了一辈子,到了最后了,想要让孙子回到帝国集团上班,仍旧还在算计。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要跟我们在一起吗?”幽冥突然很是认真的看着荒问道。 男人都是讨厌被束缚的动物,一旦步入婚姻,就好像给他的四肢套上了枷锁,沒有了自由,谁会开心,。 就好像那些老电影里演的一样,只把手术工具在沸水中煮了煮就算是消毒了。 而且对于没有把握的事儿,这丫头也不会这么笃定的告诉自己这话,他可不可以欣慰的把这话理解为:她终于不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了和她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儿呢。 上次逆天挑战雷雨获得了数十万的积分,雷雨怎么好好的利用,用来修炼武技自然是最好的方法之一,这次雷雨自然不会再那么奢侈,用一万积分在来速成,积分可是好东西,雷雨可不会嫌多。 37 第 37 章 省抗灵办才升的副主任,三把手,轩辕晴子。她本身是专员的,但是原副主任于霜战死,位置空缺。而轩辕晴子本身也战斗力惊人,没得说,提拔她上去。 “你这不是废话吗?”姬无镜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看着顾见骊缝护膝。 石臼里的凤仙花慢慢被捣烂,溢出花汁。在姬无镜身侧的烛台上烛光的映照下,花汁影叠。 说要带她去个灵气充沛的地方,让她赶紧修炼成人形,起码能好好说人话,别每句话后面都加个啾字。 “段姑娘!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干什么?”白僵对着段倾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好,马上就来。”张弛还想问问他们当天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被打成重伤的。 棺椁,通常是僵尸的伴身尸器,具有凝聚阴气,抵挡阳光的作用,而僵尸日积月累下的尸气也会不断作用于棺椁,通常情况下,地底下一头千年僵尸,其沉睡的棺材也是一具不可多得的尸器。 如果是实力弱一些的,吞了这么多的龙血,只怕立即要暴体而亡。而楚涛也是运转着本身的佛门心经,中正和平的气息流转着,才很安稳的,一点一点的吸收着这其中的能量。 独孤思挨了魔王之左腿四记重的,其实伤的相当的重,现在魔王之左腿都死了,她也不用再强撑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硬物落地声响起,夏侯身躯早已成了一滩黑漆漆的薄片,一柄巨大的巨阙剑顺势跌落而下。 当陈星海行程距离金色巨蛇只有一公里时,场面竟然发生变化了。 含笑转完钱之后便先走了,秦思苓筹备多时的基金会终于可以说是尘埃落定,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把含笑一直送到了楼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了。 三天后,尧慕尘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用意念拿出丹药吞下,两个时辰后才缓缓坐起身体,而后向自己的丹田里看去。 傅安在外面焦急等待着,根本不知道慕雪和医生在聊些什么?为什么慕雪要将自己支开?难道是病情太过严重所以慕雪不想让自己听见? 顺着亚东意念的指引,身后这一包血糊开始渐渐的转变着形状,亚东也能感觉到后背被撕裂的伤口已经不会那么疼痛,甚至是渐渐地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梁鸿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在巨大的危机之下,连忙动用战技避开,希望可以躲开星魂的攻击。 今天正好是本月的休息日,因此传送台附近的弟子很多,大多都是外出。 “如果我想知道的不能满足我们的话,那么不好意思了,我也有我做事的原则,对不起,失陪了,陈博咱们走”说着,姚亮就起身欲离开。陈博也跟着起来,只是看着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就这样失去了,显然有些恋恋不舍。 要说王峰的体制就是好,让人不服都不行,刚刚还被打的好像弥留之际一样的,这医生给包好了刚走没多大功夫呢,说话的时间王峰就跟没事人一样了。还能下地活动了。 因着慕雪的背景强大,但凡慕雪有什么要求,只要是不影响赛事公正,主办方一般都会满足,更何况,这种习题,若是学生要求,他们是会主动提供的。 黄色的火球不断地在天空中爆开,每隔数十次,英普莱扎就会消失然后再出现,可见斯派修姆导弹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只不过目前人类还没有阻止英普莱扎与后方完好的英普莱扎进行空间交换的方法。 魔教门下,不到绝对必要时,是永远也不会露出形迹来的,往往要等到已死在他们手里时,才能看出他们的真面目。 杀完一个,纪寒并不满足,而是直接对准了ez,个时候ez已经是没有闪现跟奥术跃迁的,若是现在不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杀? “你们谁是韩哲熙?”护士突然过问,但是他知道,该面对的事情早晚都要面对。 每日为生计而奔波的他们大多都是真的不大在乎自己头上的人是谁的,官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平稳生计的希望所在而已。 第二天,新世界王者荣耀专区,一个帖子吸引了无数玩家的关注。 这屠户也很高大,他百把斤重的身子,竟被这一耳光打得飞起来,飞过两张桌子,“砰“,重重地撞在墙上。 虽然这阴鬼是神体境一重武者,不过他的最强武技,也依然还是皇级十阶巅峰。 “滚吧,断你一臂,只是给你个教训,毕竟你也是雪月大国的人。 38 第 38 章 诸葛亮毫不犹豫地,给张飞贴上了一张轻飘飘的乐不思蜀,同时左右开弓,杀了夏侯渊一下,夏侯渊也只剩半血了。 “黄教官让我转达一句话,让大家打扫完就回寝室,今晚就不做晚课了。”雪燕一早就从黄天霸口中得到了命令,但是黄天霸让她不要早告诉我们,以防大家一味地追求速度而忽视质量。 白谨言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一轻声响,然后就有人一边抛着手机,一边单手插袋大摇大摆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欧建波觉得无奈,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这人不是疯了?当下也不想解释什么了,穿好了衣服,重新拿起了包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一夜未眠,艾昕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揉了揉眼睛,因为一大早就听到楼下有车声,她早早地就换上了衣服,等待着这些人带着自己离开,离开去姐姐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 外语水平可以,不是陈若玟的狂热粉丝,也不是她的黑粉,在被问到一些特定问题的时候还懂得如何与面试官周旋,委婉的暗示他这些问题与工作无关。 赵晓珊早就料到自己撑不过这一轮,也早早地就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翻开身份牌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玲,都震惊了。 枇杷和桔梗都有润肺的功效,这个时候吃,也是刚刚好,隔壁不时传来一些吵闹声音,穆青娘仿佛完全的不在乎,看两个孩子吃的那么开心,自己也是甜在了心里。 “哼,即使你有九节鞭又怎样,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姜尘冷冷的对着阮泰说道,令得支持姜尘的众弟子神情再次一震。 而这最为直接的体现,那就是在整个九州范围之内,修炼会变得极为的简单。 拜祭时有它,生活中有它,祈福时有它,它所意味着的,还是祖先与神明对这片土地最诚挚的祝福。 “父亲不老,还同以前一样。”傅余怕父亲徒增伤感,赶紧的开口安慰他老人家。 老董却沉声告诉我,今早那边早起采蘑菇的村民,在崖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大滩殷红的血迹,从她脑袋下边流了出来,渐渐汇聚成了一条消息。 隼白顺手施展了几次泷壶之术,将周围的忍术痕迹全部抹除,这才放心离去。 这次他又没打听到什么消息,林颜确实是在筹备什么,这阵子他频繁的和大擎还有蜀汉的人见面,三方应该有一些计划在商讨当中,也许是在某些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所以暂时没有泄露任何消息。 每有一位糖水师蜕变成为糖水之神,糖水世界就能补充新的灵力。 那岂不是等于让他和他妈一样守着那些又苦又臭的瓶瓶罐罐做凉茶吗? 她的手抓着那玉船,想起前世,那些慕容御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日子,唇角微微弯着。 “四位长老,不必在质疑了,虽然千代婆婆没在,但是我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解放守鹤。”四代风影对着身侧不远处的四位年岁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说道。 王修脸色变了变,不过是一波团战而已,节奏瞬间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局势,这让一直觉得自己运筹帷幄的王修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叶枫的摩托车虽然不差,但怎么比的过幻影,这一下直接将前面的车灯都撞没了。 黄大夫冷哼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与高木纯一郎说话了,高木也沉默了。 “母后,臣妾想念二皇子,请母后成全。”提起皇子,云潇多了几分渴求,想与二皇子再亲近一些。这些日子随皇上一道去过宁寿宫请安,见过二皇子几面,但却只是见见面,说几句亲热的话而已。 黑衣人显然被激怒了,大吼一声,围绕在身边的巨刃呼啸着,以狂怒的姿势向着王杰扑面罩下。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王杰决定最近几天就出发,去探索那雷尊者的第二空间,以求能早点达到那灵宗境。 “别乱想了,超哥放出口风就是为了让咱们准备一下。而且超哥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咱们好歹也算是拿下lpl季前赛的功臣,不可能直接一棒子给打死的。”海王安慰道。 黄忠?咦?这货人呢?被刘禅大招打掉大半管血,而后颜良的烧刀直接就把脆皮的黄忠烧死掉了。 见李烨不请就往里走,老汉有些急了,跟在后面道:“这位郎君可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家就吾和老婆子两人”,老汉好像是怕什么事情。 水波眸下,粉面桃腮,皮肤温泽如玉,凝脂都不若她这般细润,清亮比雪。 除了五大系别之外,还有异能系,这类系别就比较驳杂了,像是异化,兽变等等都被称之为异能系。 有一日我贪玩跑到了祠堂,想跟父亲讨饭后的酥饼吃。却只看到父亲跪在祠堂里,抱着我母亲的排位噤声哭泣。那是年幼的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怕那父亲半跪着,也难掩身姿的魁梧。 “虽说无主神识在你混沌神识面前不堪一击,但毕竟数量太多,要是长久下去,即便是你,怕是识海也会受损。 要是在他俩扳手腕刚开始那段时间,这结果用猪脑子想想都知道谁输谁赢。 牧风丝毫不担心面前二人将这旋涡据为己有,若是真能以此旋涡换他使用传送阵回到魏国,那么也值了。 杨锦帆接过碗,几口便喝完了,把碗递回王氏手中,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39 第 39 章 这种生物,既然对他没有敌意,甚至他都斩了一剑,对方也没有反抗。 黑色的连帽衫和黑色的运动裤,搭配上他现如今的一头白发,不得不说看起来还挺是那么回事的。 在整个日月帝国,能够让他重视的也就只有龙皇斗罗龙逍遥以及那个邪灵教的教主叶夕水了。 “不,我不是。这世界也有不看外表的人。”澜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 这些钱对于自己来说的确很重要,自己会拿去做善事,肯定比他现在拿钱砸人要好。 最让齐运感觉奇异的一点,这束火焰虽然也是鬼火,但比起周围那些比较暗淡的火焰,释放出来的温度却炽烈了至少千万倍。哪怕距离齐运还有三四里之遥,也让他体外撑起的紫极吞炎护罩有种摇摇欲坠的趋势。 当然,这其中昊天现在的修为比不上瑶池的缘故在其中,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本尊,而瑶池金母确是。 石磊与二人关系一向很好,两人都很照顾他,当成最宠爱的弟弟。 而当席席抢救回来,并且签订合同之后,他们那丝不安和愧疚,全被微博晒出的席席签约金额而转变成了嫉妒的情绪。嫉妒让他们暗自决定在接下来这场决赛中变本加厉的欺负起席席。 当石慧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弯着腰在水田里插秧,汗水一滴滴掉落在水田中人太累了,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黄沙逐渐消失,绿意渐渐多了起来,甚至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凡人的踪迹。 毕竟虚圈实在是太大了,而瓦史托德的数量又不多,在这么广阔的世界中零散的分布起来,那恐怕寻常的虚一辈子也碰不到一个瓦史托德。 魔气更加汹涌,在魔气滋润下,斗冯辛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势大力沉的轰击接连不断,野望只能借助塔柱,穿梭其中,不断的躲避致命的攻击。 孙梓暗暗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顾寒,很想问顾公子你爹怎么不像人? 一旁的五弟赵振南看到赵楚楚,表情也有些触动,他向前一步,将心中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毕竟是她养在身边好几年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至于这么没有感情。 现在他主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又愿意提前将钱给村民,白天韵就不相信,村民还会继续拒绝。 他们两个之前完全不知道,禁忌006身边,到底跟着多少头藏匿在迷雾之中的诡异。 现在自己爱人的老丈人退了下来,不仅帮不上他,刘倩还帮倒忙。 房间里的墙上,床上全是血,沈雨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腹部,她的肚子上还有手上全是血,右手支撑着地面,原本看起来很可爱还有点孩子气的睡衣血淋林的。 “奴家适才已将身子给了官人,奴家如此配合,官人为何迟迟不言语,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柳诗妍淡然抿唇,也不多语。刘三知道她在生气,要是再不解释,恐怕她会杀了自己。 “是什么,给了你让你能如此嚣张的资本?”几人的周围已经围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毕竟这是在商场,人特别多。 借助妖瞳终于看清,那是和沙发呈现的人脸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男子。 “这个额……”李承乾还真的不知道如何选择了,因为这就是两难的选择,吃草?人是如何才能吃草的,可是如果不吃草的话,难道是吃蝗虫?这个选择也够恶心的。 “哎,楚云你等……”没等说完,她的嘴唇就被楚云封住了,楞了一下后,沈雨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身影在自己的心里落下了痕迹,一辈子都难以再忘记的痕迹。 看着伊米尔脸上布满的死亡阴影,李察摇了摇头,伊米尔受的伤实在太重了,再好的医生也无法将他救活,灌注再多的神力或魔力都没有用了。 在这时,一道贴切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晨感觉到什么东西,往嘴亲了过来。 腿上的剧痛,让李大龙顿时清醒,他想往前跑,却不争气的跌倒在地。 来到店里,林若然把潘伟安排在位置上,就自行忙去了,待到店员来了,才坐到潘伟身边陪他。 在黑魔虎出现的霎那,余正明脸色也是微微一凛,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镶嵌这四颗紫色宝石,锤身布满幽深纹路,并且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巨锤。 很庆幸,南玄机觉得除了他一手促进龙牙成立之外,和苏昭达到平衡的相处,也是一件功德极高的事情。 姬无燕嘴角上扬,似是心情无比愉悦,可是说出口的话儿,却狠毒的让人心寒。 “还不是我爸,非要让我带你回家吃饭,顺便商量一下订婚的时间。”赵美琪靠在南堇年的身上,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己生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能找到个带回家的,可见是难得的缘分。 何欣瑜满脸错愕,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来来回回在眼前三人身上扫视。 今天舅舅金大海给阙永峰的任务就是,接待好今晚生日宴会的人。 40 第 40 章 正当王武陷入犹豫时,他忽然注意到,周苍在擂台之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看着灰暝消失的身影,噩梦博士坐在王座之上,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莫尘有些为难,只是如今他父亲的状况真的不容乐观,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如此,但是父亲总是说,有些时候,做人不能太过于犹豫,否则会要命的。 看到赵革和赵过竟然拿起了打铁用的锤子,莫尘平静的心有些些许的悸动,若是被铁锤砸中,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看来这俩人是要下死手了。 这一幕看的黄莫面色一滞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那巨斧之上所挟裹的毁天灭地无穷威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的黄莫,身体一荡之下,直接往后爆退了过去。 王可可很自责,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她,每一次她约莫尘出去,都会遭遇不测,她就像是莫尘的克星一样。 没有爆发出口角,也没有生气怒视,他就那样平静的坐着,等待着面试。 然后就见亚特斯一个转身,宽大的鱼尾自上而下从她眼前掠过,剧烈的几声砰砰砰后。 树叶飘飘然落到大石桌上,落在孟宁手边,简沫扭头捏着那边还有生机的树叶,树叶逐渐失去焦距,简沫的目光定焦在少年专注学习的侧脸上。 倒是坐在其中的黑印之眼神色收缩,那股入侵的意志和力量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才刚刚尘封没有多久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不太清楚,我感觉这个地底空间似乎有着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深不可测!”李青用神识探入黑暗之中,结果却没能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一只生物也没有找到。 收到消息,邢微和路凡连忙赶到医院,“怎么了?”临到病房前,邢微看到路凡脸上有些心事,不由问道。 浮浅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做到古娜那般果决,心里不由的忌惮了几分。对于那些死在古娜手中的人族,浮浅到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这些人不死,那么就会死更多的人。 而徐天的另外一只手,猛然变成一个金色的掌印,狠狠的一掌朝着那个中年男子的脑袋砸上去。 “是很像!我相信,您是斯特恩神皇派来救我们的。”巴恩斯无比真诚道。 林霄看了他很久,发现他每次出剑,都带有一丝锋芒之气,这是剑意的雏形。 “可又有谁能穿透这绝对零度,进入斯普林特体内,分离那颗魂石呢。”阿瑞纳斯叹息道。 当这声音刚落下之时,所有人都集中到那叫喝的半帝老者方向而去,只见一名穿着华丽的年青人带着倨傲之色,那眼神中充满了得意的之色。 此刻的他,不是什么佛门苦修的天才佛徒,而是一个被世俗情爱缠身的凡人。 “这不就是邪教么,这种东西不能碰,比传销还厉害。”沈辊仿佛心有余悸。 “不是……这赌石场怎么会有普通的石头呢?”他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手中的石头。 要知道其他强大的封号斗罗,可不就是磨练,而是真正的要人性命了。 生似这地儿并不是徐州临时刺史府,不是吕布大军的主场,而像是他陈元真的大营一样。 电梯门关闭,一路上行,到12楼的途中,断断续续停了好几次。 观众席上,500名现场观众都痴痴地看着前方那道绝美的身影,静静聆听着这绝美的歌声。 她也想多和蓝玉泽相处一会儿,但是为了可持续发展,只能暂时放他一马,来日方长。 颜柔美把东西放进去之后,她就到副驾驶的位置,轻轻敲了敲车窗。 蓝玉泽蹲下身子,双手抄起蒋璐的咯吱窝,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着整整十八粒手枪子弹,弹头上面灰扑扑的,药味冲鼻。 对,慕国尚自从酗酒之后便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总会莫名忘记一些事情,也会说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什么,神级。你”云天等人脸色骤变,神级魔法师只有在传说中才有,以现在五人的实力,撑死达到终极大魔导士极限,根本不是师焱的对手。 半晌,那一百零八石椅之上,皆是坐满了人之后,那前方三尊王座之上,突然之间,有着空间漩涡在其上升腾起来。 “杭城那边似乎情况不是很好!天下会在杭城的人死伤惨重,几乎是寸步难行!我先把他们撤回来了!”冷风如是的说道,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杭城回事这么个样子。 正当他拎着自己的战利品准备离去时,忽然一道身影截住了他的去路。 左轮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秋千上的银子弹,左轮的泪止不住了,走到秋千旁把银子弹拿了下来。 “结旋丹?八品?还能炼九品的?”青远凌喃喃自语,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亦或者出现了幻觉。 而就在庄坚有这般念头之时,天地场景突然之间发生了巨大的转换,空间船所处的时空,犹如斗转星移一般,瞬间切换成了另一片天地。 “不错!主公再想想,之前主公进京,为什么会被皇帝扣留一个月之久?”田丰循循善诱。 “你们代表着什么?““我们代表着中国!”虽然这些话,大家再熟悉不过,但是这毕竟可以增长士兵的士气。 “不知韩伯父要和我说什么事”子翔一脸的疑惑,自己什么都没做,可是总觉得底气有些不足。 再加上蒋云月刚被袭击,战天组织的领导人就出现在附近,这其中如果没有问题鬼才信。 林昊内心震惊:卧槽,这什么剧情,艾希居然大半夜穿成这样勾引自己? 这念头一旦冒出便让他的所有感官感受被锁住了似的渐渐消退。他不是个正常男人,即便这吻确实让他心潮澎湃,可也仅止于此了。 41 第 41 章 永恒战线之上,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修者心中顿时涌起了无穷的希望。他们这一方有永恒者,在高端的战力上不逊色于对方,甚至早有准备。 如此妖孽般的天才让他们心中生起了深深的嫉妒之心,恨不能马上将黄玄灵给灭杀。 “我——”韩定天不由的一呆,洛天和九鼎剑宗的百年之约,他自然听说了,先前没有想起来,现在被仙童一提起,倒是有些后怕。 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影从地上一跃而起,她慌乱的摸了摸身上的衣物,随即才看到不远处牛头魔的尸体。 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开始在整个澳大利亚跑起来,俩人一起去了繁华的都市,看见到很多的新奇的高科技,俩人还一起去了巨大的风化岩上,一起看了日出。 似乎猜到了诸将的心中所想,李过接下来之言,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林逸风、张国栋、福伯、秦无霜几人正前往古墓。其他家族和势力的人也正在去古墓的路上。 先前囡囡入圣湖禁地,惊动西皇塔十余日,西王母心中自然有所猜测,但毕竟不像无始一般亲眼见到西皇塔对囡囡忌惮的态度,怎么猜测也不可能猜到那等存在身上。 而最后,白君夜只会沦为杀人的傀儡,一个泯灭人性的恶魔,冷血的不会放过任何弱者,屠戮将成为他唯一的使命,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追随叶寒,愿意为了兄弟而赴汤蹈火,不辞性命的热血少年。 不过黄玄灵从刚才两人的谈话中,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当年的细节,虽然这件事黄镇虎只是略微提及了一下,并未对黄玄灵详细解说,但黄玄灵已经可以根据这些谈话,大概勾勒出当年的事情经过了。 又呆了半响,陆尘最终站起身,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拍拍肚子道。 徐洪一看只有秦梦灵和方美玲二人大大方方的走到自己的身旁,而其他人包括她们的师父司徒慧珊和大师姐卫鸿菲也都在对自己躬身行礼的大队人马之列。 “我知道!我不想杀杜漫宁,我只想要夺回我的爱,夺回我的男人。”叶琪琪微眯着眼睛,周身都散着比杀意还冷的感觉,让郁风这个见习惯杀场的男人,都忍不住窜起一股冷意。 他只能依靠生物生存的本能,脚下一踏,身形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竭力退回。 死是什么样的感觉壮硕男生并不知道,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这京城之中,又或者说在整个华夏,还真没有多少人敢对他下死手。 “秦素素,记得,两个月后本王侧妃,到时候,身为前侧妃的你,可是要到场——”他刻意地说着,他想看看她的表情。 姬宇晨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只是发现了一点东西而已。”说着,姬宇晨郑重的将噬魂给收进了识海里面。 “百里沧溟,你卑鄙!”突然,一声痛苦的低嚎声响起,只见白陌轩痛苦地倒在地上。 赢无敌之所以无惧猪妖王三人同时向他挑战,却是要故意带着他们三人一起飞向“火云大阵”失控的地方。 林枫自是听出了王建话里的不怀好意,什么叫磨炼他的心性,这摆明了就是要找他的茬,还有,销售部的工作流程刚才他就已经跟那些销售员打听清楚了,还用怎么熟悉? 沈随心能够感觉到他的高兴与兴奋,唇齿纠缠中仿佛尝到了蜂蜜,甜味漫进了心底。 “欧阳家这次敢拿紫参药山押注,肯定是信心满满,万一欧阳某也突破了呢?”官彤担心地道。 如果说归元丹是大神通者服用的丹药,那么破障丹就是最普通的修行者用的丹药,珍贵程度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太妃是个娇憨天真的性子,对于靖王府做下的事,她一定没法接受,也不允许自己接受,就是送她太后当,她也不会愿意的。 敖顶天因此而心生恐惧,他不想被陈奇揍一顿,他知道陈奇不会轻易的打死他,也不一定有能力打死他。 龙飞宽慰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和陆雪瑶林依纯,跟着雷东和柳素云便朝佛光寺走了过去。 因为之前赵公子的原因,倒是没有人在比试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看不上李大龙,态度还算是不错,也没有胡乱发声。 这哪里是不够资格,即便是二品灵控师衡远,都没有资格带他去圣元学院,只要消息一传出去,不知道多少势力会涌来抢着要人。 此时,演武场上,导师手上升腾而起的斗气犹如活了一般迅速地‘爬’向他手中的竹杆,并攀附在了上面,斗气在竹杆上紧绷收缩,转眼就成了薄薄的一层光滑的薄膜。 而且他们剩余的士兵本来就不多了,他们又来自不同的部落,他们的战斗意志力并不相同,看到那么多同类士兵没有冲到对方的跟前,就被打死了,他们已经丧失了冲锋的胆量。 我悬在半空中,直觉又救了我一命,我的腿使劲往树上踩,弹出去了,我试着使用云端影步,几番努力后,终于降落在了棠儿的身边。 “你的胆识的确令人佩服,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天空中忽然飘下了这一句话,来得如此突然。 俏脸熏红、双目含情的木槿虽然一副情难自抑的表情,可她的头脑却还是清醒的,一想到叶纯情,她便赶紧抓住了叶伤寒的手,并匆匆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叶伤寒。 然而,梦如萍已经冲了进来,孙飞用余光看到一道青光从身后闪过,下意识地跳了一下。 洞穴并不深,没走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尽头,在荧光魔法棒惨白的灯光下,洞穴尽头的情形一目了然。 42 第 42 章 刚过三十岁的年纪,虽然王荷花经历过残酷生活的折磨,但仍能看出来底子长得好。 然后,雅典娜等人囧囧有神地发现,天空中原本气势汹汹地黑龙突然仿佛吃鱼结果被鱼池卡住了喉咙一样,仰起头,张着嘴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百姓们见此情形,都担心粮食继续涨价,家里有点粮的,也排队前来囤积。杨承祖做到心里有数,将脚力还了,自己转向家去。 经过一阵奔窜,许东到了巴错的潜意识空间的边界,只是让许东没想到的是,巴错的潜意识边界,比常人的潜意识空间还要薄弱,不知道是因为洪泉他们得手的缘故,还是原本便是如此,使得许东很容易便穿了进去。 江彬在另一个时空中被千刀万剐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得意时,让成国公朱辅向自己下跪,这是犯了大忌的。他不过是一护院而已,而成国公朱辅则是大明与国同休的勋贵,也就是主家的朋友。护院欺负朋友,这成什么话了? 王墨抬起头,眼神幽冷的望着大门处,那里,阴影掠过,五道身影,已是犹如鬼魅般的闪现而出,那五道身影,皆是身着黑袍,黑袍下,只是露出一双极为嗜血的眼睛。 不断地继续磨砺和洗涤着,韩靖的身躯逐渐透明起来,甚至于隐隐约约当中已然有了一股股如剑的气息,从他的一呼一吸当中涌出。 “破绽……”乔雁雪再也笑不出,自己有什么破绽被许东看了出来? 夏天咬牙拼命忍耐。不能让新婚丈夫、未来的老伴、老头子,在新婚之夜了解“命运无常”这么残酷的事实。 “啥玩意?”哎呦,郑三彩心里瞬间透亮。谁好谁孬都没她又有孙子事儿大。 当天下午,我和龙虎山景区沟通过,说国家有调研工作,山暂时就封了。不过这样也就等于告诉了龙虎山的人,组织的人来了,还是有大事。 “我就知道疯道兄肯定有事情要交代!走咱们这就回去!”飞鹤一听连忙招呼着周围的众人以及黄霸明心宗打扫战场的弟子们朝着营地飞去。 “我们走吧!”李成风见三脚犀已经将六头‘混’沌妖兽召集了过来顿时对三脚犀说道。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去!”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吧? 他保护了她,却从来不说,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只自己躲起来愈合伤口。 “操,天祈,老子和你没完!”梨花香的尸体早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不要复活了,死回地府。”他对势力的其他玩家下命令,一票人骂骂咧咧的死回了地府。 诛杀的轻功过来时卿不负和落千秋早就躲开了,因此轻功除开缩短了距离,其实只在卷平岗身上叠到了一层dot。而最大的大招打了一个空。但是凋翎什么都不多,就是瞬发多。 向天赐知道,林动之所以坚持着,无非是想在今天这些事情上,也出一些力。 这个他不知道的秘密,御清已经不止一次怀疑,他师父虽然没有告诉他,指不定却告诉了御老头儿这个爱徒。 我们一行人被扔在一个木制的房子里就再也没人理会,过了许久才听到有人过来。 还有就是做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低调,萧逸一点都不想高调,只想做自己的事情,他现在一心想要的就是重生一回,可以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改变点什么,名利对他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经此大败,黄祖麾下数万主力损失无比惨重,纵然有两万生力军的来援,却依然无异于杯水车薪,除了暂时采取防守以外,也并无太多的机会了,无力继续进取庐江郡。 传奇级:海蓝之石,如影随行,死斗领域,心灵低语,病毒母蛛。 “你!!”丹青风一个老头子,此事被气的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看着余浅白。 好巧不巧,花仙儿也正好出来了,此时的她换上了一身更加纯白的流仙裙,更加衬托出了她的完美身材,妆容正,提起裙摆,素荷玉立,真真正正的应了那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 “难道我说的不对?”白暖晴没给对方机会,直接反问,心情糟糕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章墨显已经沉了脸色。 这个三王子也太寒酸了。完了完了,我之前竟然天真的以为王子比掌门的孩子还厉害。 无名英雄?他斗争了这么多年,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她眼中,或是无名英雄? 那艘巨舰正是岳流云来找月寒霜派出的。对于月亮河的管理,大月氏不单在岸边布控,水下也是每天都有巡逻的。只不过知道其水下潜艇的人很少很少。 43 第 43 章 苏若雪原本不想听徐薇的话的,但徐薇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苏若雪也烦,便去祠堂躲清静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暗香打着哈欠来到华千歌房里的时候,见华千歌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于是她连忙去打水来服侍华千歌洗漱。 赵芸在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之下总算是看清了齐明淮的真面目,决定奋起反抗,将这事告到了齐夫人那,却没想到齐夫人非但没有管这事,反而斥责齐明淮没有管好赵芸,让她跑出来瞎讲话。 任姿找到了叶雨仔细端详起来;还不错挺帅的,怪不得子萱对你不忘。 步千瑶见他推荐保安部副队长,知道真有急事,但她心里还是不爽,随口说了几句,转身离开,向别墅走去。 离得老远,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李景扬起嘴角,目中浮出笑意,轻轻推开门。 看了看罗敏慧白皙的脸庞和脖颈,吴丹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确实不如对方白,这也是一直让她很烦恼的地方,此刻被罗敏慧当众点了出来,吴丹雪觉得有点儿下不来台。 话音刚落,他咬破舌尖,射出一道灵犀血箭。在血箭射出去那一刻,其双腿被黑色劲气包裹的密不透风,身形爆闪朝远处遁去。 徐明川躺在床上熟睡了,均匀的呼吸,昏暗的光线里,能明显见到他消瘦的脸庞,梁许微心疼的走到床前,默默地看着,心里有些疼。 可很多人心里也只是想想,先不说步千瑶的身份,万平地产的总裁,就是她那精致如天仙的容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亵渎的。 周助理和二太太报告了监狱那边的情况,三太太停在耳朵里,并没有说话,脸上始终一副不安与忧愁。 因为他很轻易的抓住了我的软肋,很明白我现在根本无法辞掉他,或者说,离开他。 我只能回身继续坐在餐桌前,霍聂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没有多问,继续和我说着九州的事情,我都心不在焉的听着。 “行了,我还是先睡了,要不这前半夜就由你和老板守着,记住,看好桌子上的那把刀”。说着,老大看了幽若一眼,目光中满是温柔,掐灭了烟头,他便躺倒地上。 大家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落款,画这东西,画的再好,意境再深,要是没有落款,也是白搭,没找到落款,大家没兴致了。 这里的代表虽然最高的修为只有金丹期,可是几千年前一只金丹恶魔逃窜到大陆上给正邪两派的修士带来的惨痛教训,如今在各个宗门的秘密史料里可是记载的清清楚楚。 “鬼王是个屁!”想起鬼王要修炼千魂索的功法,我就觉得心寒。 轰,就是丁三阳前脚刚刚跨进地道之时,这天上的神雷就轰然落下。 “我也不知道,抓黑暗精灵还是第一次,我只知道夜晚精灵之森里的黑暗精灵特别多,我们在这等着,应该能……碰到一个吧。”法理斯的语气也不是太自信。 莫天知道自己怎么解释这两个家伙也不会信了,因为当初自己确实和圣梦语在一个洞穴中过了一夜,可那是为了孵化魔龙豆豆。 转头望去,却是那之前在客栈里面遇到的人,提着剑从客栈里面追了出来。 而当这时,黑山老妖的那件黑袍正好来到厉青身边,猛的舞动着,将他的七魄收进袍内。 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在他穿越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发生,但就算没有发生以上事情,以金闪闪的性格翻车也是早晚的事。 转息之间,犹如玩闹般,便已击溃兰德尔,即便还被蒙莫凯茜困在魔法阵里的格拉蒂丝,不经意间瞥到后,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起来。 卢士凯至此始知李无常最初一段逃亡确实是放水了,有意吊着他们两人而已。 “万一我被人砍了脑袋呢?他们俩未必会救我!”晋连城冷声说。 随着那一位又一位神佛降临南天门,便全都面带笑意的与骊山老母以及厉青打着招呼。 等到后来朴初玺服役回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徐贤却更加的敬重和喜欢现在的朴初玺。所以,这个毕业典礼,徐贤真的迫切想要朴初玺来参加。甚至在这上面的需要高过比让父母来参加的需要。 远远的隔了很远,声音是听不到的,但是看表情,杰里梅斯就知道巴拉克在喊什么了,肯定是他想明白了。 “月俊,月俊,我们来了!”我和月红不约而同地一边大叫一边挥手。 宋维黎只是瞪着破掉的窗,已然让叶娇茜的行为震住,说不出话来。 没有午休,徐苗直接去了前院的一个厢房,里面堆放的全都是鸡毛、鸭毛。从挑出鸭绒,是最细、最柔的那个部分,这活儿可是个细致活。 “这一定是一个值得付出的代价。因为地理位置和熟悉程度的关系,在伊比利亚王国,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你盟友。”伯爵笑起来,笑得有些冷峻。 李鸿章一边说着,一边还看起来十分随意的瞥了一眼旁边的恭亲王,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格雷一定是消耗了所有的潜能,并没有新的黑色雾气产生,去凝结新的头盔或者修复有着裂缝的铠甲。 所有人看见她时,都吃了一惊。宋维黎无视着他人的目光,默默地带着顾萌上了楼。 见这两个家伙信口胡诌,柳眉的手下也都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们毕竟是黑道身份,可不想和警察起什么冲突,所以一时也没有开口辩解的意思。 “他太有才能了,真是天才。”这句话在一段时间内是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常常挂在德里亚嘴边。 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害怕,第四轮时间到的时候,ab两组考生,居然有6人被淘汰,现在淘汰名额只剩2人。 44 第 44 章 三个跟班倒飞了出去,趴在舞台上直吐血,都被吴应波一掌震伤了心肺,也是活不久了。卡普奇看着自己三个跆拳道黑带的跟班被一招打的爬不起来,顿时吓的冷汗直流。 于欢盯着贾宏超和李茂,摇摇头冷笑了一声,嚣张的二世祖他见得多了,像这么嚣张的,还是头一次。 吴应波也是笑了起来,他知道今天过后自己的家人们就会正式开始修炼,绝对能够一起成为神仙。 “沐遥,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误会了你,说出了一些让你伤心难过的话。 那些不管刮风下雨都到主场支持的持有俱乐部套票的球迷肯定会优先得到票,那些已经抢到前往雅典的机票或船票的球迷也会获得优先权,剩下的其他人就只能靠运气了。 他将她领进附近的便利店,拿好醒酒药后,再一同到银台前排队。 白君父亲话音未落转身寻摸放在门边的铁锹,随即抡起胳膊向白君扑去。 那无数个独自默默哭泣的夜晚,忍受着内心巨大的愤怒与悲伤,无不应证了此事。 巴西队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一座大山,怎样翻过去,想来加纳队在四分之一决赛时所做的对他们来说肯定具有不错的参考意义。 李少红没想到自己哥哥名声这么坏,自己的姐妹们都很讨厌他,没办法的她只能祈祷自己找的狼哥能够把吴应波打成残废了,她却不知道,狼哥被吴应波废了之后还没有出川菜馆就被闻讯而来的仇家砍成了肉酱。 闻言柳颜雪悲凉的笑了,寂静无声的笑,笑得眼泪不停的从她眼里滚落下来。 “被设了陷阱吗?”云央也注意到了,手指一点,让云烟镜怀里的镜子悬浮到自己面前,伸手在上面抹了一下,看到了前几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孟祁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黑暗,也瞧不见一旁她的模样。但脑海中却能浮现出她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模样。 看她思绪飘远,明明被自己锁在怀里还能发呆的司墨手中本来就很轻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等她的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心底才升起了那股唯有她才能带给他的愉悦感。 他们头儿明明就忌惮云央,这会儿说的就好像是看了云央男人的面子才没去为难她,说实话,关于云央的传闻有很多,不管是真是假,都没几个真的敢去动她的。 而且现在,她不能表现出对夏晨风忘恩负义背弃承诺有不满和恨。 上午卯时正,星曜宗山门之前的大钟被撞响了,钟声宏亮又威严,远远地朝着山下传了出去,宣告着星曜宗的正式集会开始了。 那倒在菲奥娜肩膀上的男子猛然大喝,看着那黑发忍者递过来的水袋,眼中骤然涌现出了无尽的恐惧,全身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栗甚至抽搐起来了。 何清风的心思被他顺利的探出来了,那几只牲口现在不会回军属院,到底是谁?姚少不由得对门口的人感激了起来,这样就能把何清风给拖住了。 昭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把凤凰一族控制元神的独门功法也传授给了凰玥离。 屋外大雨瓢泼,腾起的细白水汽模糊了视线,廊下那盆盛开的芍药被雨珠打碎,粉白色的花瓣扑簌簌落了一地。 “说!是谁指使你残杀十常侍的?!说不说,你说不说!”壮汉一边问,一边抽打,极为卖力。奈何那刺客却是极为嘴硬,咬紧牙关,只是哼哼,却是只字不提。 看到这样的情形,杜伏虎的心中感觉十分温暖,而此时他也不必看张守仁,因为他相信,不管张守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无比正确,绝对不必怀疑大人的用心和用意,甚至也不必怀疑任何做法。 吴氏连扔带骂,都不带喘的,指着岳仲尧骂了个狗血喷头。看岳仲尧的目光好像能喷出火来,只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个孽子。 天网教主黑尘得知孙策获得十万大军的指挥权,当即亲自来寻孙策。 这头牛的肚子很大,尾巴根就那么撅着,脖子也伸得老长,看起来它很痛苦,眼泪不停的流着,时不时的还哞哞的叫两声。 三毛过来邀请他,正好合他的意思,他正找不到机会作弄这帮家伙了,如今有这个机会了,怎么能错过? 因为夏池宛的话一出口,那么她的后路,可是被夏池宛给堵死了。 要不是孙坚行的身份实在好,夏芙蓉都想把步占锋升为第二目标,把孙坚行降为第三目标了。 定元帝此时也不知,赵某在心爱之人面前,确实是经常板着脸吓唬人的。 45 第 45 章 随后,苏景又是惊讶起来,这巨型蝙蝠长的好生奇怪,它的头,它的头部周围居然是金色的皮毛包裹,尤其是那张脸,看到这只巨型蝙蝠的脸,才让苏景真正惊讶不已。 “这回是成功了!”苏景笑了,秦霜现在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是三阶的实力了,庭外大院狂风不止,强大的气息碾压着空气,隆隆作响如同暴雷。 做一名人民教师,虽然平淡一些,简单一点,但是,却是求得心安。 过了不到10分钟,两架黑鹰直升机就直接朝克鲁河上空飞过来。 与其说是大开眼界,还不如说是吓的毛骨悚然贴切一点,整个洞府阴森森,环境昏暗,温度极低,让人不自觉的起鸡皮疙瘩,活生生就是一个鬼洞。 即使程金枝早就已经做好了今夜独守空房的准备,可她当然还是希望,高珩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把元熹公主气得头冒青烟。 现在好了,蚊神出手,降妖除魔,将妖兽就地正法,虽没人亲眼见到妖兽是什么样子,蚊神是怎么将它伏法,但只要这件事是真的就行。 她冰冷地望着全身笼罩在圣光中的拉克丝,以及变成了绿巨人的班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都知道了?”叶离的脸瞬间涨红了,猝然抬起头,眼神里有很多尴尬和局促不安混杂在一起。 而听到顾寒清口中的“轻易”二字,高珩不自觉地收紧瞳孔,轻扯嘴角,显然不太满意顾寒清这番别有用意的说辞。 “呵呵!这一炉‘阴阳龙虎丹’费我一年终于练成,十份材料出了六颗,不错不错!这次我纯阳又可以多出几个金丹高手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金绽的层主房间可是开荒到第十一个了,虽然在那边举步维艰,再怎么说也是有些希望的。 “咿—呀!”只见其一声连啸中,党无极双手做撑天之状,猛大张开,一股由金丹后期修士独有的才摸到规则门槛的意念如水泻一般朝茅屋涌去。 周一平本来拿着矿泉水的瓶子也没留神,半瓶水一滴不剩的倒在了莫萱萱的胸口。 “嘻嘻,是你去,我又不去,你往西走,大约三万里处就是狮驼岭了。”青衣笑嘻嘻地说道。 看到她出现,正准备继续炮制云幕遮的林寻不禁一怔,怎么是她? 那么此时定是在天下人的注视之中,师父出手必定暴露根脚,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什么根脚,但是却能够猜到他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事情我知道了,张平,你不是普通警员了,难道连办事制度都不知道吗?做领导的都带头破坏规则,你还能管得好下面?’邓鲁军根本不管对方脸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 “铮铮铮铮!”犹如金铁交鸣的声音,听着特别的刺耳,随着声音,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人们眼前。 寒风吹过,血沙卷起,东方天际,一抹鱼肚白泛起,一日一夜过去,杀戮终于渐渐停止。 “呵呵,果然是这样的原因,不然你怎么能留住那么有潜力的球员。”仙蒂结束了她与美琪德兰的拥抱。 所以她只能带着腹中的孩儿回归冰雪山庄,遁迹在神庙内,希冀着借助祖先的庇佑将我身上的父系印记洗去。 魔多骤然皱眉,冷冷的看着眼前孤高绚丽的身姿,如腊梅一般,在身边静静的绽放。 临死眼睛都没有闭上,死死的盯着蓝若歆。不敢相信,自己如此狡猾,作战丰富,却死在一个雌性的手里。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只拳头突然击中了他的面门。这太突然了,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哼。”杨戬不屑的冷哼一声,手中三尖两刃刀直接挡住古剑,当即准备反击。 虎王就等着魔多重伤不治而死,却忘了魔多本身就是兽人岛最好的巫医。 一声巨响响彻整个街区!紫色火光将方圆数十公里统统掩盖,随后。。一片狼藉。。 蓝雀舞昏迷不醒的躺在树洞屋内,雨水下的太大,树洞口没遮没挡,不但打湿了一半的树洞屋,还打湿了蓝雀舞的大半个身子,连他身上的羽毛衣都是湿漉漉的。 “安会长是选择让我陪你去食堂吃饭吗?你不怕消化不良了?”齐韬脸上的邪笑始终不减。 面对罗洛的疑问,夏火自信一捏拳头,顿时众人看到夏火手心里产生一道爆炸,然而夏火那巨大的手臂却没有半点反应。 片刻之后,二十八人走上前,这二十八人正是位列仙班的二十八星宿。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姬天刚刚砸出的大坑当中传了出来!只见无数黑色的火焰从坑中漫了出来,像是洪水一样席卷着四周。 这个世界的警察效率很高,从接到报警到赶到现场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哪儿?”前方确有不少丧尸,但看起来都是普通俄国人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所以,太后仅仅说了几句话,她就知道太后虽然宠爱这个七皇子,却不怎么希望七皇子与自己深交。 我进学校至之前本来也打算买几条大前门到学校来的,但奈何那个时候老爷子也在我身边,让我不好下手。 就这样,位置一个个被人抢光,每个学生,也都有了自己专属的地盘了。 俊杰心想,那你们岂不是认定是我干的了?你们想立这个大功,只可惜未必能如你们所愿了。 这只元婴实力的【摩云鬣】还好,听赵瑶他们的意思,还会卖人面纹蛇一点面子,可以放人过路。 “姐姐,我的琴坏了,想姐姐最近也用不着,今日来且借来用一用。”她说道。 谁都没想到威风八面,占据了完全上风的林冲就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有木屐声亮亮的传来,程七娘进了屋子都没顾上脱下木屐,径直走进来,在程六娘最喜欢的花鸟鱼纹席垫上留下显显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