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大佬穿红楼,不服就憋着》 第1章 红楼? 被裹在襁褓中,小心翼翼放在一妇人身旁时,林澄玉便知道,他重生了。 上一世,他是世家幼子,上有大哥二哥顶立门庭,他只需每天照顾好自己,就能得到家里人的夸奖。 可是一切都在那一天结束了。 他忘不了那天,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天气热得反常。 当时他抱怨不能出去玩,哥哥们还在安慰他,说最近外面有很多离奇的伤人事件,在家里安全。 他不情不愿地点着脑袋,被围在中间哄着。 下一刻,慈爱的管家伯伯突然将身旁的女佣扑倒。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哥二哥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 等他们反应过来,让人去拉开两人时,女佣的脖子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竟是硬生生被咬下了一块肉。 管家伯伯面色狰狞,脸上全是血,嘴上咬着一块生肉,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几个肌肉壮实的保镖都拉不住他。 你咬我,我咬他…… 很快,他熟悉的人,几乎全都变成了只会吃人咬人的怪物。 大哥二哥带着几个保镖护着他逃跑,他们一路东躲西藏,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有人说这叫做进化。 进化成功的就会拥有异能,反之就会变成活死人,也就是丧尸。 林澄玉从没想过,以前只在小说和电视里出现的生物,有一天会在现实中出现。 血淋淋的,让人难以接受。 他没有办法,只能不断成长,不断强大,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谋一条生路。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林澄玉早就做好随时死掉的准备。 可是他大哥二哥却先他一步。 丧尸王实力强劲,不知道多少高阶异能者都死在他手下。 林澄玉和他缠斗到最后,选择了自爆。 同归于尽。 漫天血雾,林澄玉却觉得很漂亮,因为他给大哥二哥报仇了。 没想到他再次睁眼,会重生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被人拍了屁股。 “哇……哇……” 林澄玉小胳膊小腿反抗无效,一张嘴也只能发出哭叫声。 很好,很棒,这样的体验真是让人想发疯。 刚出生的婴儿,眼睛还看不清东西,他只能听见旁边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在说话。 有点吵。 “太太,您看哥儿这么小一点就如此活泼,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是啊是啊,这白白嫩嫩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我家那个生下来跟个瘦猴子一般,丑得人眼睛疼。” “要不说是咱们林家哥儿呢。” …… 林澄玉不禁感叹,这个林家估计是非富即贵,这恭维的话一套一套的。 然后就听见床上的妇人虚弱地开口,道:“小孩子能看出什么,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床前的人连声附和,“哥儿的身子好得很,看看这小胳膊小腿,多有劲儿,以后肯定能长成个文武双全的来。” 林澄玉小小打了个哈欠,又引起了一阵惊叹。 “……” 差不多行了,不要太夸张。 床上的妇人看过孩子后,林澄玉的身体又被人抱起来送到外间。 婆子开口就是恭喜,好话不要钱一般说了一大堆。 随即一个稳重中带着愉悦的男声响起,“赏。” 赏?! 果然是大户人家,林澄玉在一片模糊中看着抱着他的这个男人,从模糊的轮廓隐约能辨别出是个美男子。 婴儿的体力有限,吃了奶就困得睡着了。 尽管林澄玉想多清醒片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还是睡。 终于在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他清醒着见到了这个家的另一个成员。 一个仙气飘飘、弱柳扶风的小姑娘,这瘦弱的小身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林澄玉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异能,随即泄气了,可爱软绵的脸上露出愁容,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异能还在,但是很弱。 如果是前世,他的治愈系异能随意一发挥,就能将他娘和姐姐的身体治好。 小姑娘伸出细白如瓷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面前这个糯米团子一般的脸颊,手感极好,她不禁笑出声,“娘,弟弟很乖。” “玉儿也乖。” 小姑娘围着小床稀罕了一会儿,又问:“弟弟有名字了吗?” 妇人摸摸她的小脑袋,慈爱地说:“有了,你是黛玉,你弟弟是澄玉。” 黛玉?! 林澄玉的困顿瞬间一扫而空,难不成,他重生到了红楼梦里? 但是林黛玉不是独生女吗? 哪里会有个弟弟? 林澄玉想着是巧合,但是又一想,红楼梦名气这么大,应该很少有人会和黛玉重名的吧? 至少上辈子,他没有见到过。 但是从二人接下来的谈话中,林澄玉知道了,这里确实是红楼世界。 他成了林黛玉的弟弟。 他睁着黑亮的眼眸,看着面前这个温言软语逗弄他的小姑娘。 明明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在贾府待了几年,竟会写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样绝望的诗。 这一世,有他在,那个没担当的贾宝玉休想靠近林黛玉一步。 林澄玉在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生活中,逐渐找到了上一世末世前的心性,只要不惹到他,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几年过去,林澄玉的异能增强了许多,最近在闹着让林如海给他找师傅。 他要练武。 林如海看着幼子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一时间很是诧异。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这么大一点,知道的还不少。 但是短时间内要找一个靠谱的师傅也不容易,人品心性能力都不能马虎。 林如海摸着儿子的脑袋,说:“爹爹让人去找,但是此时急不得,你且等着。” 林澄玉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要几天?” “这个……”林如海想了片刻,儿子年龄虽小,也不能随意糊弄,就说:“半个月,你既想学,爹爹就给你找个最好的师傅。” 林澄玉也认真点头,“谢谢爹爹。” 林如海摸了把美髯,笑意不止,“乖。” 半月之期未到,不过五天,林如海在傍晚时分领了两个人回来。 通身气度皆是不凡。 第2章 师兄 林澄玉迈着小短腿迎上去,“爹爹。” “乖。”林如海朗然一笑,对着二人说:“此乃林某幼子,自小娇惯,二位见笑了。” 他语气日常,可神情中却隐隐带着些恭敬之意。 而且是对着那位少年。 林澄玉心下一动,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他的眼神天真懵懂,声音脆生生的,“爹爹,他们是谁呀?” “以后我便是你师傅了。”林如海一旁的男人蹲下,在林澄玉身上轻捏几下,笑意更浓了,“林哥儿根骨不凡,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啊。” 林如海既惊又喜,抱着林澄玉连连说好。 有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好呢。 本来他只是觉得儿子聪慧过人,没想到还有这般天赋,以后定能文武双全不在话下。 真不愧是他和敏儿的儿子。 一直未出声的少年站在一旁,凤眼里映着林澄玉漂亮可爱的脸蛋儿,在瞧见他得意的模样时,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林澄玉趴在高兴疯了的老爹肩头,俯视着他,惊叹古代小孩儿就是早熟,先是有林黛玉,后又来了这么一个人。 这么小,放在现代才上初中吧,就如此稳重从容了。 但是三天后,他恨不得回到初见时,让当时的自己清醒清醒。 这样一个人,屁的稳重从容。 分明就是嚣张又霸道。 就比如现在…… “玄铮,你个大坏蛋。”林澄玉气到跳脚,蹦上蹦下要夺他手里的糖葫芦,“你给我。” 玄铮嚣张地大笑,“你够得着就给你,来,再高点……没吃饭吗……” 如果不是怕异能暴露吓死这混小子,林澄玉早就一个大招打得他屁滚尿流了,玄铮个混蛋玩意儿,顶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干的都是欠揍的事。 林澄玉眼看着就要恼了,玄铮这才笑着把糖葫芦给他,“小混蛋,我给你买的难道会不给你吃吗?还要抢?” 古代版的糖葫芦很好吃,林澄玉前世吃的也很少,至少他大哥二哥是不太让他吃的,说是坏牙,每次他只能吃一两个,剩下的就会被没收。 真好吃啊,好久没吃了。 林澄玉脸颊鼓鼓的,圆眸半眯,像只小猫咪,玄铮手痒,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慢些吃。” 林澄玉摇了摇脑袋,拒绝他的摸头行为,含糊不清地说:“会长不高的。” “小没良心的。”玄铮估摸着差不多了,拿过他手里剩了一半的糖葫芦,“不能吃了,坏牙。” 林澄玉双手空空,睁大眼睛呆愣了一会儿。 重活一世,他竟然还是没有糖葫芦的独立拥有权。 何其悲哉! 但是林澄玉习惯了,没有继续闹,有种不同以往的听话,玄铮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小孩儿太苛刻了些? 小孩子贪嘴很正常,再吃几个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玄铮还在纠结要不要让林澄玉吃个够,没想到他就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小小的身影围着师傅转个不停,叽叽喳喳一堆问题。 林澄玉前世的身手都是在和丧尸作战时练出来的,都是必杀技,所以他让林如海给他找个师傅。 当今姓玄,玄铮就算不是皇子,也是宗室子弟,他的师傅是万中挑一。 隐世大族风家的人,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自己也是走运,正巧他们有事来扬州小住,正好让他蹭一蹭当世的武学大家。 瞌睡了来枕头就是如此。 林澄玉按照风师傅的要求打好基本功,有了异能加持,他的精力远超同龄人,时常惹得风师傅惊叹连连。 “师傅,你再夸几句,他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玄铮眼含笑意看着不远处的小身影,“他如今还小,不必急于一时。” 风师傅垂眸,“怎么?这才认识几天,就把人当弟弟了,心疼了?” 玄铮一愣,随即只说:“就是觉得这小孩儿挺好玩的。”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孩子,还一脸“我是大人”的模样说其他人是小孩儿。 “哈哈哈……”风师傅没忍住笑出声,“臭小子。” 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一样,还嘴硬不承认,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在京时多少世家子弟上赶着讨好,也没见他这般上心,不过看看澄玉这样的模样和心性,也能理解。 这样漂亮又努力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风师傅感叹了片刻,正想和大徒弟再说说,没想到他又跑到澄玉旁边献殷勤了。 没错,就是献殷勤。 别看玄铮面上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实际上心里都乐开花了,恨不得晚上和林澄玉睡一个院子。 当然了,这只是想想,他不过是提了一句,就见林澄玉眉头一皱,“不行,你不能去。” 古代男女大防严格,虽然林澄玉觉得不过几岁小孩不用在意这些,但是难免外人不会说三道四。 他不能将姐姐置于那种境地。 果然,玄铮一听脸色就不对了,他本来也是一时脑热,说完就后悔了,但是林澄玉拒绝地太干脆了,让他有些受伤。 “你很讨厌我吗?”玄铮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别别扭扭的样子看得风师傅想笑。 林澄玉摇头,“不是,我姐姐在内院,不方便,等我搬到外……” “那说好了!”玄铮立马由阴转晴,不等他说完,急忙忙就说:“等你搬到外院,我们住在一屋,一起读书一起练功。” 林澄玉张了张嘴,他其实想说,可以住在一个院子,但是没有必要住在一间屋子吧。 他可不想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异能都没有时间练了。 但是玄铮明显很期待的样子,林澄玉不好再说些泼凉水的话,他其实有些颜控,玄铮长得太好看了,他总是忍不住妥协。 而且玄铮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到时候大概就不这么想了。 小孩子嘛,新鲜感过了,就不会这么热切了。 再说,等到那时候,估计他们早就回京了。 听他爹说,玄铮家里边的事好像快解决了…… 第3章 混蛋玩意贾宝玉 林澄玉这段时间被玄铮看得紧,每天一碗牛乳必须喝完,喝不完就不许他做别的事,惹得林澄玉想躲着他。 “澄玉,这也是为你好啊。”林黛玉哄着他,神色说不出的柔和,“牛乳对身体好,喝了可以长个子,我们澄玉不是说要长得比爹爹还高吗?” 林澄玉苦着脸,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说:“可是我真的不爱喝。” 林黛玉掩唇一笑,对着贾敏笑道:“娘,你看弟弟,刚会说话的时候天天嚷着要喝牛乳,这会儿又变了,真是小孩儿的心思,一天一个样。” “那不一样。”林澄玉理直气壮。 林黛玉身体不好,林如海和贾敏就怕他也养不好,就准备让他再吃几年奶娘的奶。 这是万万不可。 就算是在襁褓中,他也只喝碗里的奶,不然就是饿晕他也不喝。 等到会说话了,他积极给自己争取,林如海和贾敏自然是不同意,他好一顿撒娇,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同意用牛乳换人乳。 当时林如海很是惊奇,不明白这么小一点主意还挺正。 大概是那时候喝多了,他现在看见牛乳就想跑,但是玄铮不知道啊,他以为是林澄玉闹脾气,次次都用武力镇压。 就是欺负他大度。 林澄玉自认为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自然不会和不懂事的小朋友一般见识,换个人他早就把人揍飞了。 他不想承认,看见那张脸,他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小孩子嘛,而且是为了他好,林澄玉觉得不能和玄铮一般见识。 不过玄铮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他很是头疼,林澄玉再次被堵住后,他无奈叹气,“我不爱喝。” 玄铮问:“为什么?我让人加了甜甜的蜂蜜,很好喝。” 林澄玉头更疼了,问他:“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喝,我都这么大了,喝不喝都行。” “林大人说你小时候闹着要喝。”玄铮没好意思说,是他无意间听见丫鬟们说闲话,林夫人和林姑娘身体不好,他就开始担心林澄玉的身体。 虽然平时看着很好,但是林澄玉上次无缘无故发了一场高烧,把他吓住了。 玄铮有些着急,“你多喝些补补身子,不然又像上次那样发烧了怎么办?” 本来生龙活虎的人,突然生了病,白生生的脸蛋都因为起了高热,烧得红扑扑的,看起来着实吓人。 林澄玉一愣,没想到是因为那件事,他突然笑了下,说:“那是个意外,我身体很好,很少生……。” “嘘......”玄铮突然捂住他的嘴,说:“这样的话不能说。” 林澄玉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迷信,他的脸很小,玄铮的一只手就能把他的鼻子和嘴都捂住,让他有些气闷。 玄铮松开了他,“既然你不爱喝,那就不喝了。” 最近因为牛乳,林澄玉有些躲着他,玄铮心里很是郁闷。 这会儿两人说开了,玄铮拉着他的手,说:“今天师傅要带我出门,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给你带。” 林澄玉说:“要吃陈记的糕点,还有王记的烧肉......” 玄铮一一记下,认真说:“那你好好在家等着,我很快回来。” “好。” 林澄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是因为那件事。 但是当时发烧的真实原因他没有办法告诉玄铮。 都怪他有些托大了,但是当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林如海中毒,虽然他发现的还算及时,再晚几个时辰,毒入脏腑,可就无力回天了。 治愈系异能,如果是他前世的等级,自然是小事一桩,但是那会儿他将力量耗至枯竭,才将林如海身体里的毒逼出。 只是高烧而已,他觉得没太大问题。 没想到玄铮还挺放在心上,逼着他喝了这么多天的牛乳。 林澄玉仰头,看着高墙围起的四方天空,到底是谁,要将林如海置于死地...... 林如海如今是巡盐御史,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偏他自己又是一个极为负责的人。 这事难办啊。 他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不说做不了什么,就是说了什么,也会被人说是童言无忌。 此事还得林如海自己上心,他身居要职多年,扬州官场上的那些人,是敌是友他大概心里有数。 只要起了警惕心,林澄玉就放心了。 林澄玉转身去了贾敏院子,在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笑声,丫鬟掀开帘,他迈着小短腿进去,“娘,你们在笑什么呢?” “澄玉来了,快过来娘这边。”贾敏把林澄玉心肝肉一般搂在怀里,保养得宜的白皙面庞上尽是笑意,“娘在和你姐姐说你外祖母家的宝玉表哥。” 林澄玉瞬间兴致缺缺不想听了,贾敏眉头一挑,怪道:“你这孩子,每次说起你表哥,你都是这个样子。” 林澄玉耷拉着眉眼,“没有。” “哪里没有?”贾敏越发觉得奇怪,澄玉又没有见过宝玉,何至于如此看不上眼,“你跟娘好好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黛玉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答案。 但是林澄玉要怎么跟贾敏说,他们所处之地是书中世界,她时不时念在嘴边的小侄子,在原来的剧情中,会害得她女儿忧郁而亡。 “我就是不喜欢他。”林澄玉掰着手指头细数贾家那个石头蛋的毛病。 “他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从小就好色。” “不读书也不习武,整日就知道姐姐妹妹的,不上进。” “把成了亲的都比做鱼目,不尊重女性。” ...... “好了好了。”贾敏被他这滔滔不绝的架势念得头都要疼了,“他现在年纪还小,以后你舅舅严加管教,想必能改好的。” 这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林澄玉比他小了好些岁,整日不是读书就是跟着师傅习武,没有一日懈怠,就连扬州城最严厉的教书先生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对于不成器的侄子,贾敏也很发愁,但她到底是外嫁女,兼之母亲和二嫂对宝玉是宠爱有加,她要是说多了,难免惹人不快。 只盼望着她二哥能严加管教,让宝玉改了那些毛病才好。 对此,林澄玉只想说,理解但不支持,贾宝玉那个混蛋玩意,以后就是饿死也和他没关系。 第4章 嫉妒 要说贾宝玉是贾家的宝贝石头蛋一点都没有说错。 明明只是二房嫡次子,偏偏整个贾府的人都把他当国公府继承人一般捧着,就是贾琏也要退避三舍。 为此,贾琏没少忿忿不平,但是谁在乎呢。 贾代善和贾母的长子贾赦,是个贪婪无度且生性好色的荒淫昏聩之徒,要才能没才能,要人品没人品,很不得贾母喜欢。 贾赦此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老爹指望不上,但是贾琏此人极为精明,后又娶了王夫人的侄女王熙凤为妻,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贾母叹了口气,慈祥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愁云,王熙凤何等玲珑人物,连忙上前,“老祖宗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厌烦了我这烧糊了的卷子?” 说罢,她叹了口气,“既如此,我还是知趣些,就此退下吧,免得老祖宗看了心烦。” 她虽做得一副略显夸张的表情,但是因为这张脸生得好看,并不显滑稽。 贾母笑骂她:“你这泼皮,就知道说这些话逗我。” 满屋人顿时笑开了。 王熙凤也笑,又略显无辜地问:“那老祖宗为何伤心?” 贾母收了笑意,又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你那狠心的姑妈......” 这里说的是贾敏,满屋人都是心思玲珑的,都知道老太太这是想女儿了,遂纷纷出言安慰,却并不能让贾母开怀。 王熙凤心思一转,问:“我在家时就听说敏姑姑才貌双绝,可惜无缘得见,有机会了,定要瞻仰一番,让我这没见识的开开眼界。” 贾母此生只生了贾敏一个女儿,如珠似玉养大了,那是她的骄傲。 若是夸些别的贾母可能不会高兴,但是夸起贾敏来,她就有一肚子话要说。 “那是。”贾母一点也不谦虚,“你敏姑姑在家做女儿时,国公爷都夸她若为男子,就没有其他儿子什么事了。” 王夫人暗暗捏紧了手帕,面上却还是百年如一日的慈悲。 王熙凤重重叹气,可惜道:“若我是男子,早生几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敏姑姑娶回家,也能让老祖宗日日都能见到敏姑姑。” 屋子里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真真是这凤丫头,这张嘴比旁人都厉害。” “你若是男子,老祖宗还舍不得把宝贝闺女嫁给你呢。” 一时间,伤感的气氛一扫而空,贾母抱着王熙凤又是笑又是骂的,真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王熙凤是大房的儿媳,又是二房的侄女,平日里夹在继婆婆和王夫人这个姑妈中间,两边不能得罪。 但是她知道,如今的荣国府,最大的还是老太太,只要她讨了老太太欢心,她的地位就稳固了。 贾母也很喜欢这个孙媳妇,时不时就要把人喊到身边说话。 其实就是人老了怕寂寞,王熙凤又是个唇齿伶俐的,在一旁热热闹闹的也算解闷。 只是...... 贾母低头看着伏在膝上的王熙凤,说:“我记得琏儿过些日子要去扬州。” “是,半月后启程。”王熙凤闻弦歌而知雅意,“老祖宗可是有什么要他带给敏姑姑的?” 不得不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贾母说:“还是凤丫头聪明。” 王熙凤笑得明媚大气,“巧了,我昨天还跟二爷说,要他帮我带些东西,送给敏姑姑家的表弟和表妹,全当我这做表嫂的一片心了。” 贾母更高兴了,“亏的你有这份心了,我那还有副头面,我看你戴着正好,一会儿让鸳鸯给你送过去。” 贾母高兴了,王熙凤高兴了,可是有人就不太高兴。 贾赦的填房邢氏,是个压不住的性子,见状立马把心里的想法全都放在脸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谁看不出来呢? 王夫人更是在心里暗笑,虽然她和邢氏一样看不惯贾母处处想着贾敏,好似全天下的女子只有她贾敏最好一般,但是她再傻也不会像邢氏一般把什么都露在外面。 贾母心下冷哼,不想同下面心思各异的人一般计较,她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哪轮得到小辈在这里鸣不平。 当年贾敏出嫁时,正是荣国府最鼎盛之时,嫁妆极其丰富,就连出身王家的王夫人看了也是眼红不已,私底下没少和自己的陪嫁抱怨。 明明那些东西都应该留在贾府,以后都是她儿子的,可是却被偏心的贾母陪嫁给了她最不喜欢的贾敏。 真是可恶! 要说王夫人为何如此憎恶贾敏,还要从她们未出嫁时说起。 同是四大家族,王家对女儿的要求就是随便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罢了,贾敏当时却能得到如儿子一般的教导。 两相比较,显得王夫人更是鄙薄无知。 每次两人同时参加宴会,贾敏得到的赞誉总是很多。 到了王夫人这里,只剩下尚可二字。 王夫人一颗心像是被抓碎了一般,疯狂嫉妒着贾敏,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 嫁给贾政后,她想着终于能摆出嫂子的姿态拿捏贾敏了,谁曾想贾母那般护犊子,每次只是露点苗头,都会被贾母狠狠压下。 王夫人感叹命运不公,却也没有办法。 她一连生了几个孩子后,贾敏还是只有一个女儿,王夫人晚上在被窝里没少暗喜,可是后来...... 后来她的珠儿抛下她去了,再后来贾敏也生了儿子。 王夫人仅剩的一点优势也没有了。 王熙凤带着贾母的命令回去,正好碰到贾琏回家, 贾琏指了指她身后的几个箱子,每个都是上好木料所造,看起来已经有年代了,“都装了些什么?” 他刚回家,脱掉外衣后在净手,王熙凤坐下后拿起扇子扇了几下,说:“老祖宗让你带给敏姑姑的东西。” “哦。”贾琏失了兴趣,坐在另一边。 王熙凤眉头一挑,“瞧二爷的神色,可是有些失望?” 贾琏自然失望,却也没说什么,笑了笑,端的是风流倜傥。 他生了副好皮囊,在外有不少风流债,王熙凤心知肚明,但是不到合适的时机,她也不想同贾琏计较。 她只说:“到了扬州城,办好差要紧,二爷可不要被那好风景迷了眼,不知道家在哪了。” 两人成婚没多久,还是甜甜蜜蜜的小夫妻,贾琏现在还挺吃王熙凤这一套,并不觉得被管着不高兴,反而和她开着玩笑逗她笑。 第5章 扬州林家 林家世代书香,林澄玉这般武学奇才已是罕见,林如海很是得意,得闲了就要去练武场看看儿子。 这天,他处理完公务,也不让人跟着,散步一般走了过去。 谁曾想这一看,竟是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黛玉?”林如海懵了,他看见了什么,他那娇弱的女儿,如今拿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剑,“你快放下,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说罢,他的一双儿女齐齐转头,“爹爹。” 林如海快步上前,不赞同地看向林澄玉,“你怎可让你姐姐碰这般危险的东西,一个不慎可是会伤着的。” 林澄玉无语了,他爹好夸张,哪有这么容易就伤到,再说了,练武之人要是怕东怕西,趁早别练了。 没错,在他几年如一日的熏陶下,林黛玉对练武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但是原先她身子不好,只能看着,现在身子好了,勉强压下的那些念头卷土重来,竟是主动来找林澄玉了。 林澄玉对此自然是高兴极了,以后就算是他不在身边,碰到贾宝玉之流时,虽然不能一剑捅个对穿,但是一脚将其踹出视线外还是没问题的。 林如海得知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先是一惊,才说:“这如何使得?” 林黛玉却说:“爹爹,女儿如今身子大好,练武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有何不可?” 这是实话,林如海也不是不开明之人,细细想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 所以说,刚开始的震惊只是对于林黛玉练武的反差? 林澄玉也能理解,一向娇弱多病的女儿,突然间拿起了剑,是挺让人震惊的。 有一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感觉。 贾敏听了此事竟是比林如海更平静。 黛玉练武之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虽然不能见外男,但是以林澄玉现在的理论和实践能力,教她是绰绰有余的。 玄铮知道此事后笑道:“没想到我们小澄玉如今也能当老师了,真厉害啊。” “怎么?”林澄玉洋洋得意,“不服气啊?” 玄铮摇头,林澄玉点点头表示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风师傅也想不到,自己那横行皇城,霸道惯了的徒弟,如今会对一个小孩子如此顺从。 别说他没想到,就连玄铮也想不到。 如果是以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小孩子纵容无度,他定是要嗤笑一声,并把那个胡言乱语的人扔出去。 世事无常,就是有这么个小孩,还不到他胸口高,任性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比他还霸道,偏偏他还拿人没办法。 “你说......”林澄玉单手托着下巴,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肉嘟嘟的,很是可爱,“荣国府的人要是惹了我,我该怎么做,既能不让娘亲生气,又能让他们得到教训?” “荣国府?你外祖家?” “是啊。” 玄铮在那可爱脸蛋上捏了一把,赶在人生气变脸之前说:“这还不容易,你找我啊,我保证能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林澄玉瞥他一眼,小眼神很是无语。 玄铮反问:“怎么?我好歹是你师兄,你被人欺负,难道不应该找师兄吗?” 林澄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但是这话很真实,按照玄铮的身份和能力,他肯定能做得滴水不漏。 虽然现在的玄铮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样子,但是林澄玉知道,他隐藏得很深。 太阳将要落山,余晖铺满大地,就连鸟叫虫鸣都显得如此美好。 这是末世没有的景象。 林澄玉突然说:“你见过比人还要大的虫子吗?” 玄铮失笑,只当他是小孩子胡话,“哪里会有比人还要大的虫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可是我见过。”林澄玉这句话声音很低,在玄铮疑惑时又说:“它们比人更大,有的会飞,有的不会,一口能将一个人直接吞入腹中。” 玄铮问:“是妖怪吗?” “是怪物。”林澄玉想想不对,又摇头,末世来临,除了人,动植物也在变异,而且它们比人类变异地更快,“真的到了那一天,人活着很难,每时每刻都在警惕。” 末世的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玄铮摸摸他的脑袋,低声安抚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澄玉沉默着,曾经的他也这样想过。 不止是他,当时的所有人,在末世来临前,只觉得末世两个字只存在于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中。 可事实并非如此。 落日的余晖撒在林澄玉身上,他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玄铮看着他,眉头紧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在林澄玉睁眼的一刻又恢复如常,他笑着说:“我去和林大人说一声,我们出去逛一逛,今天晚上有灯会,听说很热闹。” 林澄玉没想到玄铮这样的人还喜欢逛灯会,登时眼神有些复杂,但是也没说什么,“好啊。” 晚上的灯会确实很热闹,玄铮和林澄玉带着几名护院游走在人群中。 说实话,古代的灯会比之现代的晚会毫不逊色,林澄玉来这里几年了,这是第一次逛灯会,看什么都新奇。 本来就黑亮的眼睛,在万盏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好看了,玄铮见他开心,心情也变好了。 他们一路走过去,河边有人在放灯,写上自己的心愿后放入河中,让它随水而去。 玄铮拉着林澄玉各自写了一个放入河中,玄铮问:“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 玄铮逗他:“我告诉你我的,你告诉我你的,行不行?我们公平交换。” “不行。” “林公子好无情啊......” 玄铮叹口气,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余光一扫,便看见了一个人猛地扑了过来。 他眼神一凛,抱住林澄玉闪身躲开,冷冷地看着那人扑了个空掉进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是个女子。 岸边很快聚集了一群人,很快有个体格健壮的婆子跳进去把人救了出来,刚把人弄上岸就有一群丫鬟拿着披风把女子裹住。 然后救人的婆子拧了把滴水的衣服,张嘴就说:“你这公子好生绝情,竟眼睁睁看着我家姑娘落入水中。” 林澄玉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几个大字。 碰瓷的。 第6章 玄铮走了 婆子理直气壮的架势,似乎玄铮被她家姑娘撞到了才是正常,着实是胡搅蛮缠。 岸边围了一圈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闻言纷纷开始起哄。 “是啊,这位公子,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呢?” “要是我,早就一把抱住这位姑娘了,怎么舍得让人落水。” “是啊是啊,瞧瞧这位姑娘哭的,真是好生可怜,连我这般大老粗见了,都忍不住心疼啊。”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响起,林澄玉看向那位落水的姑娘,有些想笑。 故意的成分有些多了,玄铮又不是傻了看不出来。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整这一出还算说得过去,如今的情形就很尴尬了。 但是这位姑娘明显是想到了“扑人”失败的结局,提前安排好了人,救人的挡人的一个不落。 对于这种怀有心思的人,玄铮自是无动于衷,冷眼看着美人在水中挣扎。 那婆子嘴巴不饶人,分明是她家姑娘算计不成反噬其身,她反倒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架势要说法。 林澄玉抬头看了眼玄铮,他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人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 地上躺着的姑娘被丫鬟们团团围住,看不见脸,只听她发出几声柔弱的轻咳声,声音似是含了无尽的委屈,“张妈妈,罢了,是我脚下不慎,不怪这位公子。” 随后又说:“公子莫怪,张妈妈也是心急,说错了话,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听听这话,宽容大度,善良温柔,让人听了都想给她鼓掌。 “既然知道,下次便要小心。”玄铮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只是这话像是安抚,那姑娘还来不及开心,就听见他又说了一句:“不要连累了他人。” 虽说这会儿是夏日,天气炎热,但是那姑娘刚落水,又吹了风,脸色本就不太好看,这会儿听了这话,秀美的脸庞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玄铮见惯了这些小伎俩,并不放在心上,拉着林澄玉便走了。 林澄玉摇头叹气,似模似样地感叹道:“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几乎是同一时间,玄铮也说:“她竟然想撞你,还好我及时看到了,不然就你这小身板,掉进水里岂不是要生病。” 搞了这么个半天,林澄玉才知道,玄铮一直以为那位姑娘是想撞他。 林澄玉沉默了片刻,问:“你是从哪看出来她是想撞我的?” 玄铮还是有些生气,“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虽然澄玉长得好看又可爱,但是那姑娘都多大了,一点都不知羞,竟然直接往人身上撞。 她肯定是想和澄玉一起掉进河里,趁机赖上。 玄铮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 “......”林澄玉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了,“你高兴就好。” 玄铮却还是不放心,像个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交代他,“过些日子我回京了,你自己要好好的,不能被人钻了空子,外面的人心眼都很坏的,你可一定要当心......” 他说的这一堆话,林澄玉只听见了第一句,“你要回京了?” 玄铮说:“是啊。” 林澄玉的心情一下子就变了,这么久了玄铮都没说要回去,他也就理所当然忘了玄铮总有一天要回去的事。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 玄铮安抚着他,“没事,等我回去把事情处理完,再来找你。” “......嗯。”林澄玉心里却是不相信的,玄铮是皇室子弟,哪能一直往扬州跑,这话玄铮说说他听听就罢了,要是当真了,以后肯定失望。 他本以为玄铮说的过些日子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他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人了,林如海只说:“昨儿晚上连夜启程了。” 尽管林澄玉在心里大骂他没有良心,连告别都没有,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只说:“嗯。” 林家人哪能看不出来,本来能吃一碗饭的人,今个吃了两口就说自己吃好了。 谁信呢? 林澄玉走后,林如海心里有些发愁,同时也很庆幸。 玄铮的身份儿子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那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最宠爱的幼弟,当儿子养的,就连亲生儿子都比不上。 前段时间朝堂不稳,皇上为了保护玄铮,才让他来了扬州。 这事极为隐秘,除了他,没有第二人知晓,为的就是不让有心之人知道。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玄铮还在皇城,可他怎会不知,那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虽然明面上只有风师傅一人跟着,实则整个林府都在暗卫的层层笼罩之中。 为人臣子,应当为君分忧,而且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就说明信任他。 但是这种事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一个不小心就是灭族的大事,他整晚辗转反侧,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疑心是不是有刺客。 林如海捏着精致的小花卷,心想,今晚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至于儿子的心情,林如海并不担心,想着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林澄玉和那位玩得好,林如海是开心也担心,整日怕儿子把人得罪了。 如今正好。 林澄玉院里有个叫白鹭的丫鬟,原先是贾敏的丫鬟,很是稳重。 她瞧着林澄玉最近心情不大好,特意让人从外面找了些新奇的玩意儿,可是林澄玉却兴致缺缺,随意摆弄了两下便放在一边了。 几大丫鬟使了浑身解数也没有让他开心。 林澄玉心情说不出的烦闷,就是总觉得做什么事都没有劲,读书没劲,练武没劲,好像少了点什么,心里空空的。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天,林澄玉在和黛玉一起练剑,风师傅留下了剑谱,黛玉的领悟能力强,如今已经是有模有样的了。 林澄玉前几天掏空小金库,让人打造了一把宝剑送给了林黛玉,给其取名破云剑。 此剑锋利无比,林黛玉如今还没有开始用,她的剑术不行,对练时怕伤到弟弟。 虽然林澄玉说不会,她也只说谨慎些为好。 林如海带着贾琏进府时,姐弟两人对打的架势惹得贾琏连声惊呼。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第7章 好色贾琏 贾琏早些日子就到扬州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林府拜见林如海和贾敏,反而一头扎进了青楼。 他的好色和贾赦一脉相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府里时,贾琏荤素不忌讳,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但是碍于王熙凤那个厉害的醋坛子,又不能太张扬,只能偷偷摸摸的,可把他憋屈坏了。 如今到了扬州城,那母夜叉再想管他也不能了,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感受一下扬州的“风土人情”。 贾琏的随从小厮见他浪荡了几日还不肯办正事,说不心焦是不可能的,要是耽误了老太太的吩咐,主子可能只是挨几句骂罢了,他就倒霉了。 小厮苦口婆心,嘴巴都要说干了,“......二爷,您就听小的一句话吧,先把正事办了,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是让家里知道,小的可就没命了。” 贾琏左拥右抱好不快活,闻言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耽误不了,我有分寸,你去一边玩去,不要扰了爷的兴致。” 分寸? 小厮看着他沉溺在温柔乡里的模样,实在不敢相信他的话,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好在贾琏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被色心占满,又或许是他腻了,没过两日,不用小厮催促,自己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林家祖上世袭侯爵,然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已经没有爵位可承袭,但是多年攒下的家底不可小觑。 林府的宅子修得虽没有贾府那般豪奢,却很是古朴雅致,看起来是下了功夫和钱财的,贾琏心里有了些盘算。 练武场上,姐弟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虽然贾琏不善武,但是也能看出来,林澄玉游刃有余,而年龄大几岁的林黛玉已经是勉力支撑了。 他不由在心里啧啧称奇,本以为姑父家中世代书香,没想到家中子弟竟也会练武。 这位小表弟年龄比宝玉还要小几岁,身手竟这般好了,想他离家时宝玉还在老太太面前撒娇卖痴,贾琏不禁连连称赞。 林如海把一双儿女唤到身旁,说:“这是你们外祖家里的琏二表哥。” 林澄玉和林黛玉同声喊道:“琏二表哥。” 贾琏方才站得远没看清,这会儿人到身边了,他才发觉这林家表弟表妹,竟生得如此好模样,“姑父,我这表弟和表妹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林如海朗声笑了,一番谦虚之言少不了,但是面色中分明带着掩藏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林澄玉和林黛玉俱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一身风骨竟是比贾琏见过的王侯家的小公子们还要强上许多。 贾琏心想,怪不得姑妈的信中总是对一双儿女夸了又夸,就这般的儿女,谁不想要。 林如海又带着贾琏去见贾敏,贾敏一看见贾琏,眼眶都红了,“琏儿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让姑姑瞧瞧。” 贾琏上前,贾敏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用帕子拭泪,“真好,一晃多年,琏儿也长大了,真好。” 贾琏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贾敏怜惜这个幼年丧母的侄子,对他多番照拂,比起没见过面的宝玉,她对贾琏的感情自然会更深些。 贾琏这才想起来幼年亲生母亲去后,姑姑贾敏对他的照顾,一时间也有些羞愧,想到自己来了扬州没有先来拜见姑姑姑父,反而在烟花之地留连数日...... 这可真是! “侄儿幼年得姑妈照拂方得今日。”贾琏深深一拜。 他在外跑惯了,早就练得三寸不烂之舌,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几番下来说得贾敏感动得很,拉着他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话过家常,贾琏让人把贾母让带过来的几个大箱子搬上来,“这是老太太知道我要来扬州办事,特意嘱咐我带给姑妈的。” 贾敏如今孩子都有两个了,家中老母亲还是这般挂念,她实在是又感动又难过,“我随着你姑父来了扬州后,这些年再没回去,实在是不孝极了。” 贾琏忙安慰道:“姑妈说的是哪里的话,您的难处,老太太怎会不知,平日里说起来只有心疼的,哪里会怪您。” 林如海如今是扬州巡盐御史,身上的担子何其重,贾敏既要平衡好和扬州官眷的关系,又要操持好家里的一干事情,每日的辛苦不言而喻。 更何况,虽然不能时时相见,但是家书却是不断的,逢年过节往贾府送的节礼多得人眼红。 不说别人,王夫人每次见了,都恨不得把东西全部塞到她自己的小库房里。 贾琏虽然也想,但是他不敢,那都是老太太对女儿的念想,他要是敢多拿一分不该拿的,老太太肯定是要生气的。 林黛玉和林澄玉从练武场出来后,两人一块去了林澄玉的院子里。 白鹭小心地拿出一块玉佩给林澄玉戴好,林黛玉眉头微蹙,问:“这块玉佩看起来倒很别致,什么时候得的,我竟没见过。” 林澄玉说:“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林黛玉伸出手,葱白一般的手指细长白嫩,“取下来让我仔细瞧瞧。” 林澄玉也不觉得有什么,取下来放到她手心。 这块玉佩触手温润,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凡品,中间镂空雕刻,林黛玉看了又看,也没有分辨出来这是个什么。 别说她不知道,林澄玉也不知道,玄铮把玉佩给他时只说这是他幼时便戴着的,此后见玉佩如见他。 林澄玉当时笑他黏黏糊糊一点都不男子汉大丈夫,玄铮走后,他却日日戴着,除了洗澡练武从不离身。 也不知道玄铮怎么样了,当初他来扬州,想必是家里出了棘手的事,如今不知道如何了,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三日后,贾琏离开扬州,林澄玉跟着林如海送他,他远眺着越来越远的船,问:“爹爹,一路不停的话,几日能到?” 林如海说:“大约要一个月。” 林澄玉望着那边,这样说来,玄铮此刻还在路上。 回府后,一家人用过晚饭,贾敏说:“过些日子,娘带着你们两个回京。” 第8章 贾家 回娘家。 这不是贾敏一时兴起的决定。 贾母虽然身子硬朗,但是到底年事已高,贾敏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 前些年,贾母时常来信,希望贾敏带着孩子回京小住一段时日,可那时林澄玉太小,贾敏心疼儿子,故而一推再推。 等贾敏几人动身,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此行路途遥远,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故而护送和伺候的人就有满满几大船。 这还是林澄玉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很新鲜。 但是这股新鲜劲一过,就只剩下无聊了。 坐了好几天的船,林澄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每天不是吃饭就是睡觉,闲来无事再偷偷用水系异能逗逗水里的鱼。 和原着中差不多,贾家早就派了人在岸边等着,带头的正是赖大家的。 林澄玉目光扫过,眼含笑意地看着几个不起眼的汉子引入人群,一回头便听见一道谄媚的声音。 “姑太太一路可还顺利?老太太早就派了我来等着了,如今正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您呢。” 赖大家的虽是奴仆,穿戴上却比一般人家好了不止一点,这都是从贾家扒下来的油水。 林澄玉面上一副懵懂无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赖大家的想着定要拉行李,便带了几辆车过来,可是等她往贾敏身后一看,登时心下一惊。 这……这可真是…… 她没想到贾敏带来的东西这么多,怕是再来几辆车也拉不完。 如此一来,倒显得贾家有些小家子气了,赖大家的那张谄媚讨好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她原以为贾府已是富贵至极,这些年她家靠着贾府也过上了前呼后拥的日子,便是和那一般的小官家比,也是不差的。 今日姑太太回来,老太太让她来接时,她心中还有些不愿,不就是个外嫁女回娘家,随便派几个婆子就行了,哪里值当让她跑一趟。 在府里,哪怕是少爷小姐们,也要喊她一声赖婶子,现在却被派来干这跑腿的活计,也是让人心中不顺畅。 但是这赖大家的心里再怎么抱怨,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分毫的。 她深知老太太对着这唯一的女儿有多看重,若是惹了姑太太不开心,哪怕她家在老太太面前再有脸面,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贾母想着贾敏带着两个孩子,一时有些不放心,又问王熙凤,“赖大家的去时,可是套了车?” 王熙凤一甩帕子,上前安抚,“老太太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定不会让敏姑姑和表弟表妹受一点委屈。” 贾母这才笑了,“我也知道你做事妥帖,只是你敏姑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我难免忧心。” “老太太的一片慈爱之心,天地可知。”王熙凤又让人出去打听人到哪了,贾母连连点头夸她细致周到,王熙凤笑道:“我在家时就听说敏姑姑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如今终于有幸得见,我的这颗心啊,恨不得飞去看看。” 贾母听了笑开了怀,“你这张嘴啊,真是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众人笑着,听人来报,贾敏已经到了门口,正要进门。 贾母连忙起身,“快,出去迎着。” 薛宝钗见状,心里有了计较,她家虽说和贾家有姻亲,但到底如今是老太太当家,贾家正经的姑太太回来了,她家在这府中的地位怕是要变上一变了。 这样想着,她依旧是端庄稳重的模样,起身跟在三春后面出了门。 邢夫人暗自撇了撇嘴,她一个做嫂子的,还得起来去迎小姑子,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不应该贾敏来见她吗? 可是贾母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王熙凤的搀扶下掀出去了,她也不敢拿嫂子的款坐着不动,便跟在王夫人身后走了出去。 贾母和贾敏多年未见,一见面便抱着哭了起来,众人跟着擦了擦泪,这才劝着二人回屋。 林澄玉和林黛玉坐在贾母身旁,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爱,贾母摸摸这个揉揉哪个,爱的什么似的。 “真好,真好。”贾母的一颗心都被这两个孩子软化了,又让鸳鸯拿出她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两个孩子。 林澄玉和林黛玉齐声说:“谢谢外祖母。” “都是好孩子。” 贾敏说:“母亲快不要夸他们了,黛玉倒好,只是这澄玉,顽皮的很,您再夸几句,他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贾母正是稀罕的时候,听贾敏这样说连忙护着,“他才多大,顽皮是很正常的,你不要像你二哥一般,对儿子太过严厉,把孩子都吓坏了。” 林澄玉连连点头,机灵又可爱,惹得贾母连连大笑。 原书中,林黛玉先进府,薛家后进府,如今倒是颠倒过来了。 薛宝钗像书中说的那样,小小年纪就很是稳重,除了隐藏在眼底的隐隐的敌意。 果然,林黛玉的到来,对她来说是个威胁。 林黛玉没了原书中的病弱,这几年读书习武,加之贾敏的悉心教导,她早已出落地和寻常闺阁女儿不同。 面上自带着几分坚毅,偏偏她又生得仙气飘飘的模样,让人心生亲近,却又不敢靠近。 贾母心思一动,对鸳鸯说:“你去看看宝玉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他快些过来拜见他姑妈。” 王夫人捏紧了手帕,却不敢说什么。 王熙凤凤眸微动,笑了笑,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 老太太想什么她清楚,但是却不看好,老太太大概是要失望了。 林澄玉仰头,问:“是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哥吗?” “嗯。”贾母摸摸他脑袋,笑得慈爱,“今日北静王邀他去玩,不然外祖母是不让他出门的。” 林澄玉乖巧点头。 石头蛋子要来了,他倒要看看,这破石头是不是还要和原书中那般发癫。 众人说笑间,帘子掀开,贾宝玉抬步进来躬身行礼。 贾母摆手让他上前,“还不快来见过你姑妈和表弟表妹。” 贾宝玉先是对贾敏行了礼,抬眸间便看见了贾母身旁仙子一般的林妹妹,登时眼睛都直了。 贾敏眉尖微蹙。 第9章 破石头发癫 “妹妹,你可有玉吗?” 贾宝玉发出灵魂一问。 林澄玉:“???” 破石头蛋子这都多大了,还整天见个小姑娘就问人家有没有玉,他看不起谁呢,难道他林家看起来穷的连块玉都没有吗? 薛宝钗眉头一跳,无奈至极。 想当初,她来时,贾宝玉也问了这句话。 姐姐,你可有玉吗? 谁还没有个玉了,她家的铺子里,各色名贵宝玉应有尽有。 但是当时她们家来京,一则是她要选秀,二则是因为她哥哥打死了人,抱着讨好贾家的心思,她说:“像这般的玉,我是没有的。” 谁知这贾宝玉就开始发疯,突然将玉狠狠砸在地上,惹得她一家没脸。 现下这句话又来了,她要看看,林家这位姑娘如何作答。 林黛玉垂眸,面前是贾宝玉从项圈上取下的,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灵玉,她正要说话,林澄玉却满脸天真地发问:“宝玉表哥只有这一块玉吗?” 贾宝玉一愣,“自然不是。” 林澄玉哦了一声,“我还当宝玉表哥只有一块玉,才这般稀罕,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切不要把这些平常之物看得这般要紧,没得让人小看了。” 贾宝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有人都说他的玉是宝玉,是灵玉,说他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现在有个仙童一般的表弟,说这些都是寻常之物,他想反驳,却又被面前这双澄澈的眼睛堵了回去。 王夫人心里不舒服,却还是笑着说:“澄玉小孩子家家的有所不知,你宝玉表哥的这块玉,是出生时便带着的,是天赐之物。” 贾宝玉又自信了,又问:“表妹真的没有吗?” 林澄玉:“......” 贾敏:“......”她的这个侄子,怕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林黛玉:“......像这般来历的,自然没有” 贾宝玉更自信了,像这般的神仙妹妹都没有,他扭头看向林澄玉,问:“表弟有吗?” 林澄玉无语了,他现在想把这个石头蛋子打死行不行。 但是很显然是不行的。 他取下腰间佩戴的玉佩,说:“我有这个。” 贾母垂眸一看,心间泛起波涛骇浪。 这是......这是宫里出来的物件。 王夫人笑了,话里话外都是自得,“你这块玉佩不过是凡物,怎么能和你表哥的灵玉相提并论。” 贾母:“快些住嘴!” 她正要斥责这个不识货没有眼力劲的蠢笨儿媳,贾宝玉却突然暴起,猛地把手中的玉狠狠摔在地上,“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如今来了两个神仙似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劳什子,我也不要了。” 顿时满屋乱糟糟,找玉的找玉,安抚的安抚,好不容易才把人安抚好。 贾敏几人算是亲自见证了一场大戏,简直是热闹极了。 林澄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对此作何反应,贾宝玉此人,难不成是有了原着的加持不成,真是神经病一个。 他正要把玉佩系回腰间,贾母拦住了他,说:“让外祖母看看。” 贾母细细端详着这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确是宫里的东西,难道是宫里赏赐之物?她把玉佩翻了面,仔细瞧着背面一角的小字。 不对! 这个字,竟然是...... 玄! 贾母心中大骇,脸色都有些不对了,她有话想问,却碍于现下人多口杂不敢提,只好暂时按下。 贾敏有些疑惑,问道:“母亲,这块玉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话一出,贾母就知道她这女儿对此也是不知情的,“无事,只是我瞧着,这块玉成色极好,如今很是少见,澄玉要好好戴着,切不可损毁了。” 说罢,她亲自将玉给戴了回去。 王夫人端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样的玉没有,要......” “快些住嘴。”贾母厉声斥责,“无知妇人!休要胡言乱语!” 王夫人端庄慈爱的表情绷不住了,她没想到贾母会在这么多小辈,尤其是她最厌恶的贾敏面前,如此斥责于她。 贾宝玉无措地站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薛姨妈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免不了替王夫人打圆场,几句奉承话下来,屋内的气氛缓和了些。 此事暂且翻篇,贾母和贾敏说了会子话,又问王熙凤:“你姑妈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老祖宗放心,都收拾好了。”王熙凤目光扫过林澄玉手上把玩着的玉佩,恭敬又不失风趣地回话:“都按您的吩咐,早些时候就让人把院子收拾出来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重新修整了一番,保管姑妈和表弟表妹住的称心。” 贾母满意地点头,“我知道,你是个事事妥帖的。” 薛家三人住的是荣国公暮年所居之处梨香院,这院子有些偏,但胜在出入自在,薛蟠进出皆可从街边小门出去。 贾家姑娘多,万没有让一个外男整日在府中随意穿梭进出的道理,因而当时王夫人提议让她妹妹一家住在梨香院时,贾母只是略一想,便同意了。 但是贾敏三人不同,王熙凤斟酌了几天,才选定好,既要离贾母近,位置也要好。 贾母今天开心,留小辈们在这里吃饭,让邢夫人和王夫人回去了。 一时间,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林澄玉却有些心不在焉,人在这里坐着,心思早就飞了。 不知道玄铮如今怎么样了,家里的麻烦结束了没有,虽然都在京,但是他根本不知道玄铮在哪里。 没良心的混蛋玩意儿,林澄玉有些生气,今天明明就派人去岸边等了,竟然只是让人看了一眼就走了,着实过分。 林澄玉不想承认,他现在确实有些“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什么的,那是什么玩意儿,在他这种金刚猛男身上,根本不存在的。 贾敏就这样住下了,林澄玉听她和贾母说话,大概是要住个一年半载。 他忍不住在心里可怜了一把他那独自守家的老爹。 第10章 澄玉失踪 远在扬州的林如海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从忙上前问:“老爷,可是身体不适?” 林如海皱了皱眉,重新找回被一个喷嚏吹散的儒雅端方,“没事。” 回府后,他看着一片寂静的院子,沉默了片刻,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 明明家有贤妻,有儿有女,此刻竟让他过得如同单身男子一般,真是可怜。 他抬头望着月亮,盼望妻子儿女早日归家。 随从跟着抬头,一弯明月挂在天上,繁星点点,看起来着实……很普通。 平日里不都是这样吗? 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随从脖子都酸了,林如海还在望月,他忍不住说:“老爷,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林如海回首看了他一眼,默然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随从摸着脑袋不明所以。 怎么了?他说错了吗? 林澄玉不知道他那老父亲的一番愁肠,现在只想吃完饭躺在床上睡觉。 可是贾母和贾敏两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瞬间涌入眼眶,看起来可怜极了。 林澄玉年纪小,长得又好看,除了林黛玉,其他小姑娘只把他当可爱弟弟。 就是王熙凤瞧着他,也忍不住心生怜爱,只盼望着以后有个儿子和他一般。 见林澄玉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王熙凤被可爱到了,她和几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低低笑了几声,才说:“老祖宗,今个天色不早了,姑妈他们舟车劳顿,不如先让他们去休息,明日再陪您说笑岂不更好。” 贾母说:“瞧我,见了你姑妈开心,都忘了这个事了。” 贾敏说:“母亲,我先带着他们去休息,明日一早就过来陪您。” 贾母连声说好,让鸳鸯也去送。 林澄玉沾床就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他醒来时贾敏和林黛玉已经去了贾母那里,在丫鬟的伺候下用了早饭,嗯,也可以说是午饭,这才踱着步往贾母那院去。 一进门,就听见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其中以王熙凤的声音最大。 嗯,不愧是凤辣子。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整日窝在女人堆里也没什么意思,没有共同话题不说,她们还总是捏他的脸。 但是他自己出门的话,贾敏肯定不愿意,巧的是贾宝玉今天要出门,林澄玉就算不喜欢这石头蛋子,也要借此申请出门机会。 贾敏不免还有些犹豫,不是她嫌弃,实在是这侄子看起来极其不靠谱,昨天发疯的样子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可是贾母却说:“没事,宝玉如今大了,能照顾好澄玉,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贾敏这才同意,千叮咛万嘱咐,让林澄玉跟紧了。 林澄玉乖巧点头。 贾宝玉兴高采烈,拍着胸脯和贾敏保证,“姑妈放心,我定然小心看顾,不让表弟受委屈。” 然而他们出门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贾母正和贾敏说着话,外面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 还没等鸳鸯出去看,一个丫头满脸惊慌失措掀帘进来,说:“老太太,姑太太,林哥儿不见了!” “什么?!”贾敏惊怒不定,登时站起身,“你说澄玉怎么了?” 丫头被贾敏的目光刺到,不敢看她,脑袋都埋到了胸口,“跟着宝二爷出去的小厮说,林哥儿不见了。” 贾敏只觉天旋地转,脑袋瞬间空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林黛玉强自镇定下来,问:“可有说在哪里不见的?” 丫头说:“宝二爷带着林哥儿在酒楼吃酒,出来时街上人很多,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贾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赶紧派人出去找。” 贾敏心急如焚,美目泛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让人把从家带来的随从都派了出去。 贾家如今虽然比国公爷在时差些,但根基犹在,王熙凤早在丫头来报时人去找贾琏。 府外的事,贾琏办起来更方便,王熙凤只盼望着赶紧找到那小祖宗,不然贾家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她已经能预料到了。 林澄玉不见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消失了。 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但是谁都没敢说。 林澄玉或许是让拍花子的掳走了。 贾敏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宁国府和荣国府把能派出去的人全派了出去,拍花子的扛着人,熟门熟路地把人带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林澄玉“适时”醒来,睁着圆溜溜的眸子,迷茫地问:“这是哪里?” 拍花子的长得很普通,是那种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长相,相熟的人都喊他瘸子。 他的一条腿是坏的。 瘸子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牛饮一般一饮而尽,“你不用知道这是哪里,你只要知道本大爷要给你找个新家就行了。” 林澄玉年龄太小了,长得人畜无害的样子,瘸子自信能拿住这小孩,就没有捆他。 瘸子见他不跑不闹,心情好了些,这就不用他使些特殊手段了。 不过,该吓还是得吓。 瘸子狰狞着脸,手里磨着一把短刀,刺啦刺啦的声音惹得人心烦,“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或者想跑,我就拿着这把刀,一片一片地把你的肉割下来。” 他嘴角勾了勾,像是想到了那个场面,他满意地端详着锋利的刀刃,“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 林澄玉演技爆发,白嫩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恐的神情,两腿一软坐在地上,手掌撑着地,一点一点往后挪。 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瘸子满意点头。 林澄玉把弱小可怜又无助表现地淋漓尽致,瘸子放松警惕,把人转移到了另一间屋子。 他扛着人推开门,里面顿时响起低低的哭泣声。 屋内的一群人瑟缩着,不知道瘸子这次又准备把谁卖了。 不,卖了对他们来说还算是有一线生机,他们就怕瘸子将人打残。 那样的话,他们就只能去乞讨。 讨不到钱还会被毒打。 瘸子一进去,本想把人随意扔下,可是一想这么好看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摔伤了可不好,这样想着便弯腰将人放下。 他环视一周,喝道:“都给爷老实点,要是敢有其他心思……。” 他抬手指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人,说:“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林澄玉看过去,发现这人的两条腿都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扭曲着。 他的腿断了。 第11章 都杀了 这一刻,林澄玉起了杀心。 从古至今,人贩子都是值得被千刀万剐的。 这瘸子不仅拐人卖人,还把人打残赶去乞讨,动辄就是一番毒打。 被拐来的都是些孩子,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是换来的只是一顿毒打。 瘸子帮手很多,个个都是针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下手极其狠辣。 瘸子放下狠话,满意地看着这群小崽子畏缩害怕的模样,这才出去。 林澄玉听着外面落锁的声音,等瘸子走远后,他才问:“你们都是哪里人?”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们不敢大声哭,惹来了瘸子又是一顿打。 林澄玉被无视了个彻底,他也不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间屋子的窗户都被封住了,只留了一些缝隙,林澄玉不急着出手。 他在等。 瘸子一个人做不了这些,他有帮手,但是现在那些人还没有出现。 杀一个人不算什么,一网打尽才让人痛快。 天色渐晚,瘸子进来扔了些干粮,像喂狗一般看着他们疯抢,口中不由发出猖狂得意的笑声。 他俯视着地上争抢食物的小崽子们,像是掌控了所有,这样的感觉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林澄玉没有去抢。 瘸子也不稀奇,刚进来的都是这样,端着自以为是的公子哥架势,等饿个几天,早晚就会明白自己的处境。 门又被锁住了,把月光也锁在了外面,屋子里漆黑一片,所有人拿着抢到的食物缩回原地。 林澄玉闭上眼睛,其他人在黑暗中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哭也不闹。 大约到了丑时,其他人都睡了,林澄玉眸色清明,施展异能,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前世,没有人知道他身怀多系异能。 而且那时,空间异能者只是被当做移动仓库,地位不高,而且经常被人怀疑私吞物资。 林澄玉却清楚地知道,空间异能一点也不鸡肋,只要异能足够强大,在他的空间里,他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蜷缩在角落里,被打断双腿的少年,名唤谢望,他出身商贾,自小锦衣玉食,沦落至此也不曾自暴自弃。 黑暗中,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声音微不可察,“他们人很多。” 林澄玉看向他,谢望眼神清正,没有因为身体被折磨而变得扭曲,“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心狠手辣,不会看你年纪小就手下留情的。” 林澄玉说:“你和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告诉他们?” 谢望苍白的唇角扯了扯,“你不会的。” 天真的小少年。 林澄玉黑亮的眸子眨了眨,靠近他,说:“你这腿是什么时候伤的?” 这不是林澄玉在故意戳人伤口,他需要通过受伤时间来判断是否需要自己出手。 谨慎起见,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力量。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古人不是有些穿越小说中写的那般无知。 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这是血的教训。 谢望垂眸,“十天前。” 林澄玉还想说些什么,院子又有人进来了,他凝神听着他们说话。 瘸子说:“今天抓的那个细皮嫩肉的,长得好看,卖给青焱楼定能狠狠宰他们一笔。” 他旁边站着一个络腮胡,足足比他高了一头,一身肌肉看起来很是吓人,“我看不如卖到外地,我知道金陵有个富商没有儿子,就想收养一个聪明漂亮的。” 院内站了大概有五六个男人,除了瘸子,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壮汉,怪不得这些小孩跑不掉。 他们说说笑笑着进了一间屋子。 他们肆无忌惮,商量着把这个卖了,把那个打了残扔出去乞讨…… 言语中竟是把这群人当成了待宰的牲畜。 林澄玉冷笑一声。 谢望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心里猛然一惊,下一刻却觉得脑袋昏沉,眼皮像坠了什么一般。 几个大汉正在喝酒,吱呀一声,门开了。 络腮胡往外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他只当是风吹的,骂了一声,站起身去关门。 他走过去,门关了一半却怎么也关不上。 门缝中,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在盯着他,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竟不像活人。 络腮胡吓了一跳,大喝一声,猛然后退一步,胸口在剧烈起伏。 桌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见鬼了不成?” 络腮胡咽了咽口水,他好像真的见鬼了。 那双眼睛还在盯着他,一动不动,他壮了壮胆子猛地把门拉开。 只见外面站了一个几岁小童。 络腮胡身后的人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猛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怕不是傻了,竟然被一个小玩意儿吓成这样。”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小了,我看啊,以后你就改名叫胆小鬼吧哈哈哈哈。” 络腮胡有些恼羞成怒,既然不是神神鬼鬼的那些东西,人他是不怕的。 “小鬼,你怎么出来的?”络腮胡上前要揪他胸口的衣服,“是不是想逃跑?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 瘸子连忙叮嘱道:“别伤着他的脸,我们还要靠他这张脸卖个好价钱呢。” 络腮胡摩拳擦掌,“废话多,看我今天不把这小子收拾……” 话还未说完,络腮胡就被踹飞了,在几人目瞪口呆中,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 几人震惊过后神色一正。 “这小子不简单,我们一起上,先把他绑起来再说。”瘸子说。 就算这小子再厉害,他们几个大男人一起上,总不会控制不住。 但是事与愿违,豪言壮语还未说完,几人就以不同的姿势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林澄玉笑了笑,好像仙童一般,但是瘸子几人却觉得他是妖怪,是魔头。 一般的小童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林澄玉缓缓上前,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上面镶着宝石,漂亮极了。 玄铮带着人找到这里时,林澄玉站在血泊中,玉白的小脸上不知道是谁的血。 禁军首领赵平德在玄铮身后护卫,见此情形,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澄玉看向玄铮,却没有一句解释。 第12章 可怜澄玉 玄铮让人都出去。 林澄玉勾唇一笑,“你都看见了。” 玄铮点头。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怕了,以后我们……”林澄玉想装作无所谓,可是很难。 玄铮眉头紧皱,在林澄玉故作冷淡的眼神中,突然说:“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欺负我澄玉。” 林澄玉:“……嗯?” 玄铮喋喋不休:“就算你不动手,我也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敢把我澄玉掳走,实在罪大恶极。” “有没有受伤?”玄铮拿出帕子,轻柔地给林澄玉擦着脸,“该死,这都是谁的血,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了?快告诉我。” 林澄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摇头,说:“我没有受伤,是他们的血。” 玄铮还是很生气,忿忿道:“他们恶心的血怎么能弄在你的脸上,他们也配?!” 瘸子本来还剩最后一口气,听到这话竟吐出一大口血,活活气死了过去。 禁军首领冯远远让手底下人把屋里的孩子带走安置好,等找到他们家人了再说。 身后的门有些破旧,他站在屋檐下还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十句有八句都是他家王爷在嘘寒问暖,语气温柔地比那小姑娘还甚,冯远远没忍住被这语调瘆了一下,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知道那小孩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他家王爷变得如同新婚小媳妇一般。 整个皇城谁不知道,惹了谁都不能惹临淮王,脾气差手段狠,惹了他,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偏偏皇上对这个幼弟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去告状只会死得更惨。 冯远远看了看天,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他斟酌片刻,轻轻在门上敲了下,说:“王爷,咱们该回了。” 玄铮应了一声,把可怜巴巴的小澄玉抱起来坐在他手臂上。 他身量很高,自小习武身体强健,手臂上坐一个人也是轻轻松松。 玄铮颠了颠他,不满道:“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轻的像片羽毛。” “哪有。”林澄玉又回到了两人同吃同睡的那段时间,被玄铮天天看着吃饭,少吃一点都不行,“我每顿能吃五碗。” 玄铮哼笑一声,边往外走边说:“你就骗我吧。” 林澄玉张牙舞爪捏他的脸,试图通过暴力手段让他相信自己的话,“真的,骗你是小狗。” “行行行,五碗。”玄铮才不相信怀里的小身板能一顿吃五碗,可是没办法,小混蛋撒娇耍赖的工夫他实在招架不住。 冯远远跟在后面,一脸震惊地看着那林家小公子在老虎头上拔毛,不仅能全身而退,凶悍的老虎甚至还好声好气地让人继续拔。 他要去禀报皇上。 王爷中邪了! 冯远远早就让人去告知贾家,林家公子找到了,让他们安心等着。 可是贾敏怎么可能会安心坐府里等,得到消息后她就在府外等着了。 什么礼数,什么外男,在这个时候,只有儿子才是第一位。 林澄玉被玄铮在身前,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看起来困极了。 玄铮怕他睡迷糊了掉下去,把人紧紧抱住,“困了就睡吧,我抱着你,不让你掉下去。” 林澄玉脑袋往后一靠,一秒入睡,整个人缩在玄铮的大氅中,睡得昏天黑地。 等他再次醒来时,贾敏和黛玉都在他床边。 任谁一睁眼看见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也要吓一跳。 林澄玉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贾敏的眼圈又红了。 “在外面受苦了,那些天杀的,竟敢拐走我的澄玉。”贾敏说着又开始落泪。 她本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可这双儿女是她的命根子,无论是哪个,伤了一点她都要心疼,更何况是被拍花子的掳走。 天知道,她有多怕儿子再也找不到…… 若是有个万一,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林黛玉柔声安抚着,眼圈也泛着红,“弟弟平安归来,母亲要开心才是,您这样,弟弟也要伤心了。” 贾敏这才勉强止住泪。 林澄玉问她:“玄铮送我回来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说起这个,贾敏也很纳闷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澄玉把脸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眸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贾敏笑着给他拉下被子,“不嫌闷啊。” “但是……”贾敏想了下,有些疑惑:“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普通的宗室子弟能调动禁军吗?” 林澄玉宛如复读机附体:“我也不知道啊。” 贾敏也没有想太多,见儿子休息的差不多了,便让他起来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人家跟着提心吊胆,昨晚上陪着她等了一晚上,怎么劝都不去休息。 正说着,贾母的声音响起,“澄玉受了大罪,不要让他折腾了,我自己过来了。”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进门。 贾敏转身看去,“母亲,您怎么来了,这会儿子风大,怎好劳动您来看这不省心的。” 贾母在她手上轻拍一下,说:“谁说的,我这小澄玉最听话省心了,要不是那起子天杀的,他怎会受此大罪。” 贾母这是把爱屋及乌四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澄玉要起来,贾母忙说:“快别动,你受了大折腾,好好休养便是。” 王熙凤也说:“我看澄玉这小脸都瘦了一圈,那起子天杀的,该被千刀万剐。” 贾母问:“可有打听到那些人现下如何了?” 王熙凤说:“听说是被禁军当场斩杀了,场面很是血腥。” 林澄玉眸色一暗,心中划过一丝暖意,玄铮这样做的目的他知道。 避免了真相暴露后外人的非议。 虽然他无所谓外人怎么看,但是此刻,他确实很开心。 贾母冷哼一声,“该,那些狠心的畜生,害得多少人骨肉分离,千刀万剐了也不为过。” 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林澄玉应付完他们,心累得很。 “出来个一个人。”林澄玉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着话,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可是他的眼睛分明在盯着某个方向,“我有事要问。” 第13章 薛蟠调戏 隐在暗处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眼神疯狂交流。 你被发现了?! 你被发现了,我隐匿功夫比你强,肯定是你被发现了。 现在怎么办? 你去吧。 不,我不去,你去。 ...... 林澄玉叹气,“不要磨叽,随便下来一个。” 话音落,一个黑衣男子从上面掉了下来。 为什么说是掉了下来,那要归功于同伴的黑手。 暗卫十四,年纪不大,擅长暗器,他恨恨地瞪了一眼上面的三人,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 “公子。”十四单膝跪地,“不知有何事要问?” 林澄玉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了他片刻,问:“玄铮此刻在哪?” 十四想了下,说:“主子现下应当是在宫里。” “哦。”林澄玉躺得有些难受,翻身坐起来,盘着腿,又问:“那天是你们跟他说的?” 十四点头,恭敬回话:“主子说,事关公子安危之事,事无巨细都要及时报上去。” “公子定是早就发现了我们。”十四不禁有些佩服,“虽说公子那日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是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不报。” “嗯。” 林澄玉沉默片刻,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十四抓心挠肝一般,想问他又不敢问。 他本就年纪小,性格跳脱,若不是暗器使得好,也难被选进临淮王的暗卫。 林澄玉望向窗边,说:“你告诉他,三日后我在荟英楼等他。” 十四连忙应了。 三日后,荟英楼见。 玄铮收到消息时,正在宫里和皇上下棋。 “你看看你,陪我下会棋耷拉着脸,这会儿变脸又变得这么快。”皇上佯装生气,问:“是不是心上人相约?告诉皇兄,皇兄给你赐婚。” 玄铮努力收起笑意,“哪有什么心上人,是位小公子。” 皇上失望了,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朕像你这个年纪时孩子都有几个了,你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玄铮无奈,道:“着什么急呢,我才多大,不急。” 皇上叹了口气,“让人给你送了那么多画像,就没有一个中意的?那可都是按照你的标准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好的。” “没有。”玄铮怕了他的碎碎念,随意扯了个借口就要走。 皇上喊住他,有些生气:“你看看你,说两句就不耐烦,以后有了王妃,难道也是这样?” 玄铮又重新坐下,“我没有。” 皇上让人把棋盘收了,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小公子,竟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玄铮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公子,名唤林澄玉,长得好,性子好......” “停停停。”皇上被玄铮这副样子吓到了,他还从未见过这个混世魔王这般夸一个人,“他就这么好?改日带来让朕见见。” 玄铮应了,想想又说:“那你态度好些,不要吓到他了。” 皇上哼笑一声,“他连你都不怕,还能怕朕?” 玄铮低声说了一句,“我才不会吓到他。” 皇上没有听清,凑近了些,问:“你说什么?” “我说......”玄铮得意洋洋的模样看得皇上手痒痒,“我待他好,他喜欢我喜欢得紧,才不会怕我。” 皇上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就像玄铮小时候那样,把他的头发揉乱了才行,“行行行,你好,你最好。” 玄铮往后躲着,“再揉长不高了。” 皇上看着他比自己还要高的个头,无言以对。 身旁侍候的太监总管吴公公笑着凑趣,“王爷这个头已经很高了,奴才看着,比旁人都要高。” 玄铮还没有得意,皇上先开始得意了,“那是,铮儿自是比他们都要强,文韬武略样样都比他们强。” 玄铮退下后,皇上脸上的笑意收起,说:“让人去查查这个林澄玉。” 吴公公:“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小心些,不要让人察觉了。” “是。” 皇上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位林公子到底有多好。 三日后,荟英楼。 这里不是京里最大的酒楼,却是最有意趣的,新奇节目层出不穷,让人流连忘返。 虽然价格略高,但是公子哥们哪个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 林澄玉早就让人定了雅间,可是等他一进门,跑堂的却说:“掌柜的交代了,您若是来了,让小的带您去天子一号房,贵人早些时候便交代过了。” 贵人? 玄铮还挺有心。 想来还是得玄铮这样身份的人好办事,他早几日让人来定雅间,却被告知只剩下普通的了,加钱都不好使。 据说这里的天字一号房很是紧俏,排队都排到了下个月。 林澄玉身后跟着十四,若不是十四的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贾敏也不会同意他出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贾敏现在是怕极了。 林澄玉抬腿准备上楼,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大笑,紧接着那人一点也不顾及他人,说话声音还挺大,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话。 修养在哪里,素质在哪里? 林澄玉看过去,只见一群形容浪荡的男子进了门,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豪横穿着华丽的。 “谁不知道你薛家有钱,珍珠如雪金如土,说的就是你家。” “哪有哪有,不过做些生意罢了。” 分明是谦虚之词,可是神态竟全是傲然自得。 薛蟠! 这人是薛宝钗的哥哥。 林澄玉不欲与这种人打交道,抬脚就要走,可是没想到薛蟠竟是个作死的,伸手就要去拉扯他,被十四挡住。 薛蟠拦住他,说:“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风流之资,何不与我等一起喝酒耍乐,岂不妙哉?” 林澄玉被这人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恶心,他冷声喝道:“让开!” 被人这样疾言厉色相对,薛蟠非但不生气,反而心里更痒了。 面前的这张脸是这样漂亮,生起气来更漂亮了。 薛蟠随行的一群人皆是些浪荡子,每日游手好闲不思正事,无奈家中都是有钱有势的,许多人是敢怒不敢言。 今日碰到了硬茬,立刻有人不满了,言辞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你这小子是哪家的,可知我们是谁,今日邀你一起是赏你脸,你不要不识好歹。” 林澄玉冷笑,这些人真是找死找错地方了。 薛蟠忙拉住替他说话的好友,“不要对小美人这样粗鲁,好好说话。” 第14章 下大狱 薛蟠此人在金陵时就霸道惯了,他薛家是那里的土皇帝,就算是抢上一两个人,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进京时,薛宝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收敛些。 天子脚下,王公贵族众多,她是怕了她哥哥这个性子,惹出祸事来那可是一家子遭殃。 可是薛蟠也只是收敛了两天,霸王性子便按捺不住了。 林澄玉脸色很臭,他知道薛蟠是个混账货,可没想到这么混账。 自己如今尚且不足十岁,薛蟠见色起意,也敢动那些龌龊心思,真是找死。 林澄玉唇角翘了翘,薛蟠以为他同意了,伸手就要去拉扯一番。 十四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在心里为他留下两滴鳄鱼的眼泪。 别人不知道公子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当初公子手刃人贩子时,那场面,让他这见惯血腥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胆寒。 薛蟠满心都是美人勾魂摄魄的笑容。 林澄玉笑着,手起刀落,只听一声嚎叫,薛蟠的手掌上插了一把匕首。 众人大惊,没有想到这小公子出手如此狠辣。 薛蟠一行人既惊且怒,纷纷出言呵斥,还叫嚣着要把他关大狱。 “要把谁关大狱啊?” 玄铮身形健硕,站在门口,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薛蟠嚎叫着:“我要告官,光天化日就敢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十四快速把事情经过给玄铮叙述了一遍。 “王法?你还知道王法,真是可笑。”护卫开道,玄铮越过这群不知所谓的人,站在林澄玉面前,“光天化日,你做的腌臜事能把人恶心死,还有脸说王法。” 薛蟠抬着手,血不住地流,“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多管闲事。” “大胆!此人敢辱骂王爷,给我带走!” 护卫大喝一声,吓得方才还在叫嚣的几人魂都飞了。 王......王爷? 此等样貌和气势,定是那冷厉无情的临淮王! 小命危矣! 临淮王大驾怎么会来这里? 薛蟠腿一软跪在地上,手上的伤也顾不上了,膝行着上前求饶:“草民不知王爷大驾,是草民有眼无珠......” 他一跪,身后呼呼啦啦全跪倒了,此事虽然薛蟠是主谋,但是他们这些人算起来也是帮凶,谁都逃不掉。 一时间,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 玄铮被吵得烦了,“都带走,查查他们都做过什么,按律严惩。” “是!” 几人被带走后,世界都清净了,林澄玉捏着被血弄脏的匕首有些嫌弃,他抬眸看了眼玄铮,又看了一眼。 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玄铮很轻地笑了声,接了过来,“行,我给你洗,真是娇气。” 林澄玉想反驳,可是他现在的行为确实不怎么像男子汉,便哼了一声,咚咚咚地上楼了。 玄铮叹气:“真是个小祖宗。” 天子一号房不愧是最好的雅间,视野好格局好,林澄玉趴在窗边看台上的表演。 第一个表演不算稀奇,奇的是第二个。 竟是一段小品。 林澄玉神色一变,小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玄铮端着茶喂他,“怎么了?” 好端端的变脸,难道是他做错事惹人不开心了? 玄铮仔细想了想,今天的事情处理挺好,也没有其他事,这小祖宗怎么又不开心了? 真愁人。 林澄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了,“我要吃那个。” 他手指点了点,桌上放着几盘时令水果,个个都是挑的最新鲜的呈上来,林澄玉对其他几样没兴趣,他只想吃那盘葡萄。 “好。”玄铮拿过来喂他,很是自然地将手伸到他嘴巴下面等着接籽。 十四早就见怪不怪了,早在林府的时候,主子更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也做过。 可是今日跟着玄铮出门的侍卫们淡定不了一点,下巴都要惊掉了。 此刻,他们看林家小公子的眼神变了又变,本以为是王爷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没想到王爷会做到这个地步。 如此看来,以后待这位小公子还要更恭敬些才行。 林澄玉吃了几颗就不肯再吃,玄铮啧了一声,说:“你还说你能一顿吃五碗,现下不过是喝了几口茶,吃了几个葡萄,就嚷着吃不下,看来你是骗我的。” 林澄玉靠在榻上,只着袜子的脚在他腿上踹了一下,很轻,像在挠痒痒,“啰嗦。” 玄铮捏着他的脚不放,“你还嫌我啰嗦,你个小骗子,是谁说的骗人是小狗的,是不是你。” 林澄玉一脸“就是我怎么了”的表情,让玄铮牙都痒了,恨不得咬他一口。 “你这个小骗子,看我不收拾你。”玄铮手指动了动,这是一个要挠他痒痒的姿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澄玉赶忙求饶,“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是骗子,是小狗。” 玄铮斜睨着他,有些不满意,端着姿态等人说软话,“然后呢?” 林澄玉突然小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汪。” 玄铮愣住了,他本来只是想让这小祖宗撒个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 但是怔愣过后就是乐了,玄铮稀罕得不得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仙乐一般。 真好听。 玄铮乐开了花,想笑又怕小祖宗恼羞成怒又是几天不理他,只能生生忍住,“我家澄玉的声音就是好听,哪怕是学小狗叫都……嘶……疼。” 玄铮捂住胳膊,可怜巴巴地说:“好疼啊。” 这小祖宗对付他最常用的一招,就是捏住他的一点皮肉狠狠掐。 但是玄铮对此也不是没有办法,每次林澄玉要使这一招,他就迅速绷紧肌肉,让他没有下手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小祖宗不是刚学了小狗叫嘛,再不让人掐,玄铮真怕人生气不理他。 林澄玉静静地看着他装模作样。 玄铮掀起袖子露出被掐红的地方,理直气壮地凑到林澄玉面前,“你看,都红了。” 林澄玉一看,确实红了。 线条好看的胳膊上,一抹红色显得有些扎眼,林澄玉故作不耐烦地给人揉了揉,“好了。” 那抹红色被这一下弄得面积更大了,玄铮却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夸张地连连赞叹。 “我家澄玉果然神医妙手,就是太医院那些太医也比不上。” 林澄玉:“闭嘴吧。” 侍卫实在没脸看自家王爷这副样子。 英明神武的王爷去哪了? 他们不知道。 第15章 求情 薛蟠被下大狱了! 这个消息一传进贾府,薛姨妈哭天喊地,冲进贾母的院子求她相助。 贾母不想管这些事,可是话不能直接说,不能问也不问就说办不了,于是她问:“薛蟠犯了何事?” 薛姨妈本来被王夫人安抚下来了,闻言又忍不住哭出声来,恨极了一般,说:“哪是蟠儿犯了事,是那起子仗势欺人的,我儿不过是想和他交个朋友,他便把蟠儿的手掌扎穿了,还把人下了狱。” 贾母不会听她的一面之词。 先不说她不清楚薛蟠这个“交朋友”是真的交朋友,还是以此为借口欲行不轨之事。 二则能将薛蟠下狱之人比不是普通人,她不能冒着风险去救一个亲戚。 贾家现在已经不是以前国公在时那般,早就大不如前了,她只能稳中求稳,贾家不能在得罪人了。 贾母如是想道,没有给薛姨妈一个肯定的答复。 薛姨妈虽然不满意,但是她有求于人也无可奈何。 若是她哥哥还在京,又何必求其他人。 王夫人立在一旁,对着贾母说:“老太太,蟠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虽然有些粗枝大叶的,但从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此事他定是被人害了。” 王熙凤沉默不语,心思百转千回,也不知道当初为了争抢一个姑娘,活活把人打死的是谁。 当初这事让她帮忙,她当时虽然想表现一番自己的手段,奈何此案的主审她不认识,也就没有帮上忙。 最后薛家求到王家,这才把事了了。 王熙凤这会儿是一句话不敢说,没看老祖宗还不想管这个事,她又何必去自找麻烦。 荟英楼里,玄铮伺候着林澄玉用晚饭,最后在林澄玉的抗议下放下碗。 “就吃这么一点东西,我看小猫都比你吃得多。”玄铮有些不满意,“多吃点长高高,你不是整日说要长得比我高吗,吃这么点,我看这辈子都难。” 林澄玉嘴硬道:“那不一定,每个人长个子的年龄都不一样,我现在是稳步前进,长得比你高那是轻而易举。” 然后他又补充道:“等我比你高了,你可不要哭。” 玄铮:“……” “行,那我等着。”玄铮看了眼外面,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林澄玉眼睛一亮,要求道:“那我要骑马,不坐车了。” 玄铮对他是无有不依的,“好,我抱着你,保证不让你摔了。” 到了贾府门口,林澄玉跳下马,对着马上的人摆了摆手,“回去吧。” 玄铮恨不得咬他一口,“真无情啊,用完就丢。” 林澄玉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是好像又没有说错。 玄铮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进去吧,傻站着做什么?” “你才傻。”林澄玉嘟囔了一句,转身进去了。 刚一进去就听见贾家的小厮在议论薛蟠被下狱的事,他哼笑一声,心情更美妙了。 贾敏见他平安回来后才放心,“用饭了没有?” “吃过了。” 翌日,林澄玉还在睡梦中和周公依依不舍,白鹭在一旁轻声喊醒他,“太太让您去老太太院子里,说有事要问。” 林澄玉睡眼惺忪,整个人像是黏在床上了一般,“等……等会儿再说,等我睡醒……睡醒了。” 说罢他脑袋一歪又要睡过去。 白鹭得了贾敏的令,自是不敢让他在这样睡过去,一番折腾后总算是把人收拾好。 林澄玉知道喊他有什么事,因而一进屋看见王夫人和薛家人都在,也不意外。 他先问了安,然后乖巧地坐在一旁,扮演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年。 贾敏知道他什么性子,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生一下。 林澄玉满眼无辜,他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薛姨妈满脸憔悴,眼睛红肿得不像样,有些话她不好说,王夫人却没顾忌。 “澄玉,听说昨日你薛哥哥在荟英楼和你起了争执,故而才有这一遭。”王夫人面上慈悲,“你刚来,不知道他的性子,是个最爱交友的,可能说话有些不讲究,惹了你不快,看在一家子亲戚的份上,饶了他这一遭吧。” 薛姨妈忙说:“等他出来,我必定让他给你赔罪。” 林澄玉玉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懵懂,“舅妈和姨妈说的我不懂。” 薛姨妈急了,以为他是想装糊涂,便有些口不择言,“昨日难道不是你将他的手扎了个洞?如今这样可是想不认账?” “此事不假。”林澄玉拿出随身匕首,在薛姨妈面前晃了晃,“前些日子我刚遭了一次难,心有余悸,因而见有人拉拉扯扯要把我带走,就有些害怕,慌乱之中为了自保才把人伤了。” 说完,他笑了下,大度地说:“至于赔罪就不必了,他拉扯我,我也伤了他,就算两清了。” 薛姨妈气了个仰倒,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你......” 王夫人一脸不赞同,“可是蟠儿如今还没有放出来,如何能就此了事。” “我也没有办法。”林澄玉像是有些顾忌,犹豫了片刻才一脸正色地说:“咱们是亲戚,我才说的,其实昨日薛哥哥是因为辱骂王爷,才被下了狱,和我实在没有关系。”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辱骂王爷...... 他们竟没想到,薛蟠会有如此胆色,着实是让人吓了一跳。 这样一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贾敏说:“嫂子可听见了,薛家哥儿入狱不是因为我儿的缘故。” 薛姨妈让人去打听的明明是因为和林澄玉起了争执,这才被下了狱,如今怎么又牵扯到了王爷? 这下,她是彻底慌了。 林澄玉心里冷笑,临淮王凶名在外,没有他的允许,谁敢随意说他的事, 薛家在京没有根基,就算再让人打听,也没有人会卖他们面子。 林澄玉觉得自己真的很实在了,别人不告诉他们的,他跟他们说,有本事就去硬刚呗。 薛宝钗脸色也不好看,她想明白其中关窍后,斟酌着开口,“若是你和那位王爷有交情,可否帮我们求求情。” 第16章 带上贾宝玉 林澄玉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薛家人是怎么想的,前脚刚欺负过他,后脚就让他帮忙求情,脸挺大啊。 “薛姐姐的请求,恕我实在办不到。”林澄玉就差在脸上写上为难两个字了,“我在王爷面前如蝼蚁一般,不敢自视甚高,更不敢有逾越之举,生怕惹了王爷不快,还请薛姐姐莫要为难我了。” 薛姨妈上前一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王子腾不在京中,薛家孤儿寡母无人撑腰,她只能拉下脸求一个小辈。 可是林澄玉完全不接招,她恨,但是也没有办法。 贾母此刻才问出心中疑虑,“澄玉,不知是哪位王爷。” “是临淮王。” 众人一惊。 竟是临淮王! 谁不知这位王爷最不好惹,薛蟠竟然骂了他,可真是自己找死啊。 贾家如今不比以前了,不敢在此事上与薛家纠缠,临淮王的雷霆之怒,又有哪个能承受得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薛姨妈的哭泣声。 王夫人说:“澄玉,怎么说都是一家子亲戚,你和王爷有交情,为何不试一试,一口回绝难免让人觉得薄情寡义。” 贾敏怒道:“嫂子这话说得好没有意思,什么叫薄情寡义,薛蟠先是欺负了我儿,我儿大度不与他一般见识,他自己惹了祸事,如今又让我儿去替他求情……” 贾敏冷笑一声:“我看嫂子这话才叫倒打一耙 蛮不讲理。” 王夫人看向贾母,贾母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她恨极,说:“我好歹是你嫂子,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讲话。” 她还想斥责贾敏几句,贾母却像是回神了一般,说:“快些住嘴,我看敏儿说的不错,临淮王那是什么人物,便是皇上亲生的,到了他那也得恭恭敬敬的,你让澄玉一个孩子去求情,也亏你想得出来。” 贾母看了眼王夫人,“我看你也是昏头了,此事急不得,需要细细筹谋才是。” 虽是这样说,但是她却觉得她这外孙和临淮王关系不一般。 那块玉佩,应当就是临淮王所赐。 交情这东西,越用越少。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薛家还不配。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以后贾家或林家有了什么,还要靠着这点交情自保。 薛姨妈为了儿子,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王子腾鞭长莫及,如今能帮她的,只有林澄玉。 她咬了咬牙,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这是要逼林澄玉就范。 林澄玉闪身躲开,暗骂一句晦气。 林黛玉上前把他挡在身后,一双漂亮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怒火。 贾敏的几个大丫鬟可不是吃素的,快步上前把人搀扶住。 贾敏气得摔了茶盏,长辈给小辈磕头算什么,这可是要折寿的,“薛姐姐真是好谋算,打量着跪下了就能让我儿不得不去求情。” 她怒气冲冲,心口堵了一团烈火,烧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你儿子自己犯了事被下了狱,你就要在这里折我儿的寿,我看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贾母也怒了,贾敏这双儿女得的有多么不易,只有她这个当母亲的知道。 这一跪,简直是在她女儿心口上扎刀。 “我看你是急糊涂了。”贾母神色不复之前的热络,冷淡地说:“鸳鸯,让几个婆子来,把她扶回去。” “是。” 薛宝钗心知这下是彻底把人得罪了,她也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来这一招。 糊涂啊! 这样一来,任谁心里也不痛快。 薛姨妈哭声传了老远,薛宝钗不由埋怨薛蟠,好好的非要在外惹是生非得罪人。 而且得罪谁不好,竟然得罪薛家惹不起的人。 真是自讨苦吃。 王夫人跟着薛姨妈一块走了,如今贾母身旁只有贾敏三人和王熙凤。 贾母把林澄玉喊到身旁,“乖孩子,告诉外祖母,你和临淮王交情如何?” 交情如何,林澄玉想,他和玄铮的相处,他觉得更像是饲养模式。 虽然玄铮对外都是威严十足,但是在他面前却像一只大狗狗。 热情又好哄。 就算把人惹生气了,随便给人呼噜呼噜毛,就又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很可爱。 林澄玉仰起头,纠结地说:“王爷可能就是看我年纪小,好玩,所以才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贾母见他一脸小孩子气,有些无奈,还是年纪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若是换成了宝玉…… 贾母心思一动,叮嘱道:“以后王爷喊你出门,你带上你宝玉哥哥,他到底比你大几岁,人情世故上你不懂的你哥哥也能帮衬帮衬。” 林澄玉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毛病。 这话说的是贾宝玉那个石头蛋? 既然贾母如此想,带去就带去呗,只要那个窝囊废见了玄铮不要吓尿了就行。 林澄玉乖巧点头:“都听外祖母的。” 贾母很满意,越发觉得这外孙和女儿一般,都是贴心孝顺的好孩子。 但是没想到这事情还真经不起念叨。 不多时,下人来报,说临淮王府来人,邀林公子去王府玩。 贾母喜形于色,连忙让人套车。 下人却说:“王府来了马车。” “好好好。”贾母又让人去找贾宝玉,“让宝玉赶紧收拾收拾,跟着他弟弟去王府。” 贾敏心里不太高兴,却不想在这事儿上让贾母不开心,更何况澄玉也应了,想来他心里也有主意。 唉。 贾府如今没有能顶立门庭的人,难怪母亲着急,再这样下去,曾经煊赫一时的国公府怕是真的没落了。 昨日林澄玉已经和贾敏说了玄铮的身份,故而她也没有太担心。 在扬州时,她冷眼瞧着,那孩子是极疼澄玉的,前几日澄玉遭难,也是他把人救了出来。 如若不然,澄玉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思及此处,贾敏突然起身,回院准备了谢礼让林澄玉带过去。 临淮王府来的马车是玄铮出行乘坐的那辆,远远看着就像一座小房子一般。 玄铮出门喜欢骑马,这马车林澄玉也是第一次见,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房车。 上了马车,林澄玉默然地看着坐在里面的玄铮,直到马车动了,他才有些无语地开口:“不是说只是来了车?” 所以玄铮这厮怎么在这里。 玄铮皱眉瞥了眼缩在角落两股战战的贾宝玉,和林澄玉说话时又是另一个表情,“我来接你还不行吗?” 可怜巴巴的。 林澄玉几乎看见了他身后耷拉着的尾巴。 第17章 哼哼 马车上有外人,林澄玉不想和玄铮表现得太亲近,故而坐下时离玄铮有些距离。 这让玄铮立马有了意见。 他愤愤地瞪了贾宝玉一眼,都怪这个人。 要不是他,澄玉肯定第一时间就坐在他身边。 以前他们都坐在一起的。 贾宝玉不知道自己怎么惹这位王爷生气了。 虽然他在家时可以任性胡闹,那都是因为家里人都宠他,这会儿他是一点都不敢放肆。 临出门前,贾母还交代他要好好亲近王爷,贾宝玉欲哭无泪,他连靠近都不敢,如何能亲近? 王爷的脸上都结冰了,外面明明很热,车厢里却像寒冬一般,冻得他不住发抖。 林澄玉也热,上车就把领口扯松散了些,“好热。” 玄铮也顾不得放眼刀子了,不顾林澄玉的眼神,一把就将人拉到身边,“过来,我给你扇扇。” 贾宝玉满脸惊悚,看着传闻中最不好惹的临淮王一边喂着人吃果子,一边给人扇风。 马车上放了冰,玄铮怕扇快了把人冻着,故而动作又轻又慢。 风中带着冰的寒气,随着他的动作扑在林澄玉脸上,他舒服地长舒一口气,“凉快,你快点扇。” “好。”玄铮宠溺又无奈地看着他,手上动作快了些。 林澄玉这才想起跟着他一起出门的石头蛋子拖油瓶,歪头一看,这石头蛋子缩在角落一脸惊慌无措,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看起来有些可怜。 贾母对这石头蛋子的期望太高,都忽视了贾宝玉本身的性格了。 他本来就是个软包,偏偏让他往玄铮面前凑,没吓尿都是好的。 林澄玉心中不禁涌出一丝,或者是一丝丝的同情。 “表哥,你也吃。”林澄玉将一盘果子往那边推了推,“天气热,吃些果子败败暑气。” 玄铮心里酸唧唧的,哀怨的眼神直勾勾看着林澄玉。 林澄玉头有些大,连忙说:“你也吃。” “哼!” 玄铮偏过头,“我不吃!” 林澄玉一个头两个大,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唇边,“你吃不吃?不吃我给表哥吃了。” 贾宝玉连连摆手:“我不吃我不吃……” “休想。”玄铮张嘴咬走葡萄,顺便在小混蛋的指尖上轻咬了一下,随后挑衅一般看着贾宝玉,“澄玉剥的葡萄真甜。” 林澄玉在小桌的遮挡下捏他大腿,低声说:“行了。” “哼。” 只不过这一声软了许多,看来这是哄好了。 林澄玉无奈地说:“你应该听说过的,我这表哥含着玉出生,很是与众不同。” 玄铮的眼神落在贾宝玉胸前的玉上。 贾宝玉心尖一颤,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玄铮捏住林澄玉的脸蛋肉,问:“有我送你的好啊?” 林澄玉甩了甩腰间的玉佩,含糊不清地说:“松开,要流口水了。” 玄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捧着他的脸左右看看,最后盯着他粉嫩可爱的唇瓣,喉间剧烈滚动,“我看看。” 林澄玉扒拉着他的手,“再不松手,一会儿流你手上。” 他这样说是故意恶心玄铮让他松手,却不想玄铮眼睛一亮,指尖拨了下林澄玉的唇瓣,说:“我还没见过你流口水的样子。” 言下之意就是…… 想看! 像个变态一样。 林澄玉也是被玄铮的不要脸震惊了,他作势要伸出舌尖舔他的手,却看见玄铮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变态! 大变态! 林澄玉在他又一次伸手时狠狠咬住。 变态玩意,大有玄铮不松手他就不松口的架势。 玄铮嘶了一声,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要掉了,乖,松开吧,我错了,真错了。” 林澄玉得意地加了一分力,含糊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玄铮的手指这才被放过。 林澄玉凶狠地警告他,“下次把你手指咬掉吃下去。” 玄铮乖巧点头。 贾宝玉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临淮王吗?怎么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 他的眼神太直,玄铮以为他在盯着林澄玉看,登时一个冷眼看过去。 贾宝玉浑身一抖,吓得连忙低头。 玄铮满意了,继续和林澄玉挨挨蹭蹭。 林澄玉觉得自己比喻的没有错,玄铮真的很像一条大狗狗。 太粘人了。 林澄玉的玄铮饲养手册里,该敲打时就要敲打,该顺毛时就要顺毛。 这会儿玄铮很乖,林澄玉很自然地顺着他的头发。 玄铮心里乐开了花。 其实他的手一点也不疼,那点力道在他看来就是挠痒痒。 可是这话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该强硬时就要强硬,该服软时就要服软。 当然,该撒娇时就要撒娇。 虽然林澄玉没有说,但是玄铮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而且对自己的脸没有抵抗力。 虽然玄铮一个大男人不在意相貌如何,可是小混蛋喜欢,这点总能利用一下。 这是玄铮的林澄玉饲养手册。 贾宝玉战战兢兢跟着来到临淮王府,他本以为贾府修得已经算是豪奢了,如今一看,不过是他井底之蛙的看法。 虽然说是三个人一起,但是另外两个亲亲热热一起玩,贾宝玉完全融入不了。 他就像个旁观者,只能在一旁看着。 想起出门前母亲交代的事,贾宝玉纠结了半晌,还是挑了个时机开口了。 “王爷,草民有一事相求。”贾宝玉眼底掠过一丝惧色。 玄铮捏住林澄玉挣扎的手,牢牢包在掌心,“说。” “别动。”他又低声对着林澄玉这般说。 贾宝玉咽了咽口水,说:“草民有一表哥,名唤薛蟠,前些日子不慎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饶他一命,放他出来。” 玄铮脸色稍沉,贾宝玉脸色一白,几乎要夺步而逃,又听见玄铮忽地笑了。 “本王若是不放呢?” 不放? 贾宝玉脑瓜子空白。 不放的话,他也没有办法,不是他不救,是他没有办法。 想必宝姐姐和姨妈是能体谅的。 林澄玉强压着笑意看着玄铮吓唬人,当然,如果他能松开他的手就更好了。 第18章 我狠你傻他无可奈何 玄铮的脸色看起来很吓人,在林澄玉眼里是呲牙的大狗狗,但是在贾宝玉眼中,就是要夺人性命的活阎王。 贾宝玉偷偷看了眼林澄玉,示意他说些什么。 林澄玉无辜对视。 不懂哎,看他干什么,他只是个小宝宝,不问世事,不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贾宝玉眼睛都快劈叉了,林澄玉张口就是一句:“表哥,你的眼睛进沙子了吗?” 贾宝玉:“……没有。” 心里其实已经骂死这个傻子表弟了。 明明姑妈很是聪慧,林妹妹也是蕙质兰心,偏偏这表弟…… 愚笨至极! 无可救药! 玄铮垂眸,眼中染着笑意。 片刻后,他说:“看在澄玉的面子上,薛蟠不会死。” 贾宝玉感恩戴德。 天色渐晚,玄铮让人把碍眼的送走,并且让他带话回去。 “澄玉今晚不走了。” 贾宝玉像是后面有刀子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玄铮低头,林澄玉说:“什么眼神?” “这是你表哥?”玄铮说起贾宝玉就嫌弃地很,“衔玉而生,比皇子都不凡,我看他是窝囊废一个。” 有些更难听的话玄铮没有说出口,毕竟是澄玉的亲戚,说多了容易牵扯到自己的心肝宝贝。 林澄玉也很无奈:“家里娇宠惯了,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都捧着哄着,他父亲骂一句家里的老太太都不愿意,这不,这么大了还天天吃丫鬟嘴上的胭脂。” “什么?”玄铮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我看和那个薛蟠一样,都是登徒子,你可要离他们远些。” “我是男子汉怕什么?” 玄铮哄道:“我知道你是男子汉,可是你不知道,这些人眼中只有好看的和不好看的,哪里会顾及这些。” 他越想越怕,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不行,你搬到王府住,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放心。” “你昏头啦?”林澄玉拉住玄铮,“别转了,我头晕。” 玄铮弯着腰,哄小孩儿一般,说:“你听话,不然我不放心。” 林澄玉突然笑了,软软地说:“你傻啊?我怎么能久住王府,传出去该有人说闲话了。” 玄铮无所谓,“他们爱说就说去。” 林澄玉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更何况我还要看着贾宝玉,不让他靠近我姐姐。” 也是,这小混蛋还有个姐姐,在扬州时他见过几面,相貌很是不凡,那贾宝玉见了定要往上凑。 小混蛋的姐姐就是他的姐姐,呸,他的妹妹。 得想个办法让贾宝玉知难而退。 “你想什么呢?”林澄玉脱了鞋,盘腿坐在榻上。 玄铮自然不会告诉他,只说:“我在想要怎么处置薛蟠。” 当日,若不是林澄玉身手不凡,就要被那起子该杀的欺辱了,玄铮只是这样一想,就忍不住想把薛蟠那群人千刀万剐。 凌迟处死也不错。 辱骂当朝王爷,罪名可大可小,单看临淮王想不想追究了。 薛蟠一行家里不是皇商就是做官的,知道儿子得罪了临淮王被下狱后,都是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轻判。 可是能和薛蟠一起玩的,家里虽有钱有势,但那是与普通老百姓相比,到了真正的权势面前,他们一个个也只能窝着。 更何况,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除了皇上,谁又能和临淮王比权势。 于是,他们找上薛家,要薛家出头。 不为什么。 就为薛蟠这个祸头子。 若不是他起的因,他们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得罪临淮王。 薛家人缩在贾府不敢出门,生怕一出去就被围住。 贾母对薛家人一忍再忍,耐心即将告罄,碍于宝玉,只能隐忍不发。 薛宝钗眼明,早就看出来了,但她也不敢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搬出去。 外面可都是等着找他们家麻烦的人。 如今他们家没有男人顶立门户,实在是招惹不起。 林澄玉晚上没回去,他们像在扬州时一样,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 “你自己有枕头,做什么挤我。”林澄玉推了推旁边的大脑袋,推不动。 玄铮蹭着他的脸,“不要,就要和你枕一个。” “扎!” 玄铮嘻嘻笑着,故意用下巴在他脸上蹭来蹭去,“扎吗?这样呢,还扎不扎?” “扎!”林澄玉手脚并用推他,白嫩的脸上也泛起红,“别闹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玄铮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脑袋扎进身下人的颈窝。 “起来,你好重。” “不要。” 林澄玉无奈看着床幔,一动不动,“我觉得你和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贾家我先珠大哥的儿子兰儿都比你懂事些。” 玄铮侧头,说话的热气全扑在林澄玉的脖颈上,“真的吗?” “真的。” 玄铮抬起头,俊美的脸像是在蛊惑人心,“那他有我好看吗?” 额…… 林澄玉噎住了,论相貌,玄铮是他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男人。 他没说话,玄铮不依不饶地捏他脸蛋,“说!到底谁好看。” 林澄玉叹了口气,“你好看,你最好看。” “不对。” “怎么不对?” 玄铮一本正经地说:“我家澄玉最好看。” 林澄玉笑了起来,像葡萄一样黑亮清澈的眸中闪着光,比玄铮宝库里最闪的那颗宝石还要耀眼。 “以后你不准对其他人这样笑。” 林澄玉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 玄铮霸道得很,“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行行行,不准。”林澄玉觉得他的心思一会儿一变,太难猜了,看来他的玄铮饲养水平还没有到合格线。 真正的饲养员,应该能准确猜出大狗狗每个行为的目的。 他还需要学习,这是一门大学问。 林澄玉突然问:“你说贾宝玉回家会怎样说?” 玄铮眉头一皱,不满道:“你在我床上,竟然想着其他男人,太过分了,我不开心。” 什么跟什么啊,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听得林澄玉想咬他一口,“说正事呢。” “好吧。”玄铮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还能说什么,说我狠,说你傻,说他自己无可奈何。” 事实证明玄铮猜的没有错,贾宝玉确实是这样说的。 第19章 打一顿 贾宝玉被送回贾府,用的不是去时那辆马车,而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小马车。 贾府里,贾母还未歇息,见贾宝玉进来了,就连忙让人打扇上茶水果子,“热坏了吧。” 贾宝玉又变成了众星捧月的宝贝石头蛋。 他猛灌了一盏茶,像是八辈子没喝过水一般。 贾母心疼极了,“你去王府连口茶都没有喝吗?” 贾宝玉摇头又点头,上了茶,但是他不敢喝。 但是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贾宝玉解了渴,立马开始滔滔不绝,“老祖宗,您不知道,澄玉实在太傻。” “怎么说?” 贾宝玉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我本想着让他和我一起为薛大哥哥求情,王爷看着我们两个一片赤诚,总要动容,可是澄玉一语不发,傻傻地看着我,我看比兰儿还傻。” 贾母沉默了。 她现在瞧着,似乎面前这个人更傻,本想着他去和临淮王攀个交情,以后有事也好请人帮忙。 他可好,去替那劳什子薛蟠求情。 那是个无赖霸王,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那日他拉着澄玉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是她嫡亲女儿唯一的儿子,若出了事,她女儿就活不了了。 如今,她不把薛家人赶出府,已是看在宝玉的面子上。 让她帮忙,门都没有。 贾宝玉继续说:“因为澄玉没有开口,王爷和我不过刚认识,实在没有什么交情,便没有应允我将薛家大哥哥放出来。” “唉,传言果然没有错,临淮王果真狠心绝情,我瞧着他有时候比说书人口中的厉鬼还要可怕。”贾宝玉说完,似模似样地叹着气。 他想不通,为什么临淮王天神一般的人物,不能可亲一些呢,这样他也能与之亲热亲热,做一对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想来也是极好的。 贾母问他:“你在临淮王面前给薛蟠求情了?” 贾宝玉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太太特意叮嘱我的,让我一有机会就提一提。” 蠢妇! 贾母让贾宝玉先回去休息, 贾宝玉临走前说了一句,“临淮王留澄玉住一晚。” 贾母惊了,看着贾宝玉出了门,才让鸳鸯去和贾敏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鸳鸯应了,嘱咐小丫鬟们照看着老太太,然后就去了。 贾敏得知此事并不觉得意外,让鸳鸯很是诧异,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贾敏做了这些年的当家太太,已是处变不惊了。 林澄玉睡觉很不老实,时常睡着睡着就把被子踢了,然后搂着被子睡。 他异能在身,早就不像普通人那般对冷热那样敏感。 可是玄铮不知道啊,每次林澄玉踢了被子,他就要再把人裹好,怀里的人不满地哼唧几下,他也迷迷糊糊地低声哄着。 可是林澄玉一晚上能踢好多次被子,玄铮无奈,不顾林澄玉嘟囔,把人压在怀里锁住。 这样总不会再踢被子了。 林澄玉睁眼时,面前是肌肉紧实好看的胸膛,他悄悄抬起头,玄铮没有醒。 他唇角翘了翘,这人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这样安静。 玄铮察觉到怀里人动了动,他紧了紧手臂,把人往怀里按,呓语一般哄人继续睡。 “乖,乖,再睡会儿。” 林澄玉的脸贴在玄铮的胸膛上,热气顺着相贴的肌肤传来,脸颊都被这股无孔不入的热气熏红。 “热。” 玄铮迷迷糊糊扯了扯被子,“怎么了?” 林澄玉捏着他的嘴,说:“我说,我,好,热,啊。” 古代的夜里凉,虽不要盖太厚,一层薄被还是要的。 这会儿日上三竿,日头高挂在天上,两人抱在一起,那是热上加热。 玄铮在睡意朦胧中,摸了摸他的背,果然出了一层汗,湿湿滑滑的,衬得林澄玉的背更显滑嫩。 像块在手心中把玩些许时候的羊脂玉。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捡起床头的扇子给人扇着风。 “还热吗?”他问。 “热。” 都是男人,林澄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坐起身脱了上身的亵衣,露出光洁的上半身。 身上出了汗,头发贴在身上让人有些烦躁,林澄玉不耐烦地扒拉着身后的头发,火气越来越大。 玄铮叹了口气,坐起身帮他笼着头发,又用扇子扇着风,“自己的头发也要生气?” 林澄玉烦闷地说:“我算是知道贾宝玉为什么总是念叨着要出家当和尚了,没有头发夏天该多凉快,我也想去当和尚了。” “傻话。”玄铮暗搓搓给贾宝玉记了一笔,什么和尚不和尚的,净教坏小孩子,“当了和尚就不能吃肉了,你想以后都不吃肉啊。” “那不行。” 玄铮在后面无声笑着,他就知道。 扇了半晌,林澄玉觉得身上也不舒服,就说:“我要沐浴。” “行。” 一番折腾后,早膳是彻底错过了,玄铮让人摆饭,特意叮嘱要送些爽口的菜。 林澄玉吃了一小碗米,捡着几样菜随意吃了些,就放下筷子了。 玄铮哄着人又吃了几口,林澄玉瞪他,“我真的吃不下了。” 玄铮这才作罢,顺便对他小猫吃饭的行为表示了一下不满。 他们两个人吃饭向来随意,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林澄玉看着他吃饭,说:“把薛蟠放了吧。” 玄铮侧头,“真的放了?” “嗯。”林澄玉想了想,又说:“不过他敢骂你,不能这么轻易就把人放了,让人打了他板子再放。” 玄铮没忍住笑,“心疼我啊?” “你想多了。”林澄玉被看得臊了,恼羞成怒地说:“我就是不想再听他娘整日哭哭啼啼,吵人耳朵疼。” 玄铮也不戳穿他。 主要是怕人跑了。 “明日就让人放了他。”玄铮放下筷子,“至于他那群狐朋狗友,和他一样,先打了板子再放。” 林澄玉点头,“我要让薛家人把我当成救命恩人。” 玄铮立刻就懂了。 林澄玉笑得像只小坏猫,“毕竟是我委曲求全,为了薛家哥哥,向凶巴巴的临淮王求情,为此还当了一夜的守夜小厮。” “我的真心,天地可鉴!”林澄玉眼里含笑,“临淮王感念我的善良包容,这才同意将人放了。” “小坏蛋。” “你骂我?” “没有,夸你呢。” “哼。” 第20章 恩人 薛蟠被抬回去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勉强吊着,经过好一番折腾才把命保住。 玄铮虽然要放人,但是凭薛蟠对他家心肝宝贝的龌龊心思,就足够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只是杖刑而已,丢不了命。 林澄玉回府先去看了薛蟠,显然是被打惨了。 他小脸惨白,本着“讲事实,说真话”的原则,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为了救薛蟠,那是尽心尽力,为此不惜放下脸面给人当小厮。 薛姨妈泣不成声,“孩子,难为你了,没想到你竟能为了你薛哥哥做到这个地步。”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床上哎呦喊疼的薛蟠,语气郑重,“你放心,等他好些,我亲自押着他去给你赔罪,若他不肯,我也不要这个忘恩负义的儿子,以后就只当没有生他,只你宝姐姐一个罢了。” 林澄玉笑着说:“姨妈言重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握着女儿的手,又说:“你不知,若你宝姐姐是个男子,再给我一百个儿子,我也不要。” 林澄玉却说:“女子又如何,如今的世道,世人皆道女子应讲三从四德,竟丝毫不把女子本身的价值看在眼里。” 他看着薛宝钗,不知是在跟她说,还是在跟谁说,“总有一日,女子也可和男子一般,不必再受世俗所累。” 薛宝钗神色怔怔,“真的会有那一日吗?” “会的。” 林澄玉走后,薛宝钗定定地坐着,手上的书半晌了也没有翻动。 薛姨妈叹了口气,她哪里不懂女儿的心思,可是那些话,只是小孩子的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她也没劝,总有一日,宝钗总能明白的。 早晚,她会看清现实,屈于现实。 薛蟠趴在床上,一时冷一时热,竟是发了热。 院子里点起灯,又闹了一阵,到了天蒙蒙亮,总算是消停了。 翌日,薛姨妈特意去给贾母请了安,告知她这件事,又郑重地给林澄玉道了谢。 她是个好母亲,却没有一个省心的好儿子。 薛蟠每日惹是生非,把薛姨妈的心都操碎了。 再看贾敏,和她一般儿女双全。 且不说女儿,单是儿子,自己便已经落了下乘。 若是蟠儿和澄玉一般懂事体贴,她便是立即死了也安心,到了地底下,也有脸去见老爷了。 贾母笑着说:“我早说了,澄玉是最好的孩子,不像宝玉,来请了安就不见人影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了。” 王夫人说:“说是老爷喊他,有事要问。” 贾母叹了口气,“你们去跟他老子说,有事就好好说,不要整日疾言厉色,免得把个好孩子生生地给吓坏了。” 王夫人笑着应了,又是一派慈悲面孔。 经此一遭,薛姨妈竟是把林澄玉当成了半个儿子,再不许人说他半个不好。 “你不知,我那千娇万宠的小姑子,是个心思深的,她的儿子想必也是一脉相承。”王夫人显然也是话里有话。 薛姨妈却说:“我看未必,且不说澄玉一片真善,不计前嫌救了蟠儿,就说你小姑子,我看也是个好的,并不像你说的那般,你们之间定是有误会。” 王夫人的笑僵在脸上。 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个没良心的。 “你难道忘了,那日你怎样苦苦哀求,林哥儿就是不松口。”王夫人笑得很有深意,“当日情形,就是不相干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薛姨妈摆摆手,“我看不是,若是换作是我,不知能不能成事,也不敢应。” 她现在看林澄玉是怎么看怎么好。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又牵扯到王公贵族,他小小一个人儿,一时有些害怕也正常。”薛姨妈想劝王夫人不要和一个孩子置气,想了想又没说。 说了也没有用。 王夫人说:“我看你是被骗了。” 薛姨妈叹气,忍不住说:“我看是你成见太深,总而言之,澄玉救了蟠儿,我是感激他的,换个人未必有这样的心胸。” 王夫人闭着眼,手上佛珠拨动,不再说话。 薛姨妈也觉得有些无趣,生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贾敏带着一双儿女在京住了有段时日了,心里挂念着独自在扬州的林如海。 林澄玉问:“我们要回扬州了吗?” 贾敏摸着他的脑袋,说:“是啊,我们总不能让你父亲一人守着我们的家。” 林澄玉闷闷地说:“我知道。”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留恋,除了玄铮。 到这个世界这些年,玄铮是他唯一的朋友,此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我出去逛逛。”林澄玉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贾敏看天色不早了,忙说:“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儿?”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林澄玉消失在院门的身影。 “这孩子......” 临淮王府。 玄铮捧着林澄玉的脸,“你要走?” 林澄玉闷闷不乐地点头。 玄铮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脑袋都是懵的,他这些日子过得太潇洒了,竟然忘了这件事。 林如海还在扬州,林澄玉总要回去的。 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见不到了? 不行,玄铮思索片刻,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林澄玉拉下他的手,揉了揉脸,问:“什么办法?” 玄铮神神秘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故弄玄虚。”林澄玉哼了他一声,故作轻松愉悦地说,“回去也好,扬州人杰地灵,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生得好看,我……” 他还没说完,玄铮咬牙把人揉在怀里,一双罪恶的手伸向林澄玉的腰间,挠他痒痒。 “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林澄玉整个身子扭成麻花,艰难地躲闪着玄铮的惩罚,黑亮的眸中泛起一层水雾,“我错了,真的错了,玄铮……玄铮哥哥,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玄铮停手,愣了下,把人提起来放在腿上坐着,“你方才唤我什么?” 林澄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重活一世,心理年龄比玄铮大,自以为在两人的相处中扮演的是哥哥的角色。 可是玄铮这厮,仗着身高腿长,没少欺负他。 实在过分。 林澄玉一时恶向胆边生,狠狠在他肌肉紧实的胸膛上捶下沙包大的拳头,在玄铮的吃痛声中,一字一字地说:“王,八,蛋。” 第21章 奇迹澄玉 “嗷~” 玄铮想让他松手,又不敢用力扯开,虽然他自小习武皮糙的很,但是有些脆弱部位也经不住这样的暴力对待。 林澄玉瞪着他,“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还像此时这般让你长个记性。” 玄铮委委屈屈点头,自己哪里欺负他了,分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又怕化了。 林澄玉的性格喜怒不定,上一秒还高高兴兴的,一转眼就要生气。 玄铮能怎么办呢? 只能顺着。 他揉着胸前被摧残的地方,丝毫不敢甩脸子,“你怎么生气了?” 林澄玉能说什么,他也不能说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哥哥,又没有被当成哥哥对待,所以生气。 显得像小孩子故作老成一般。 说出来玄铮怕不是要笑傻了。 而且他这样整日对玄铮不是甩脸子就是上手教训,换个人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林澄玉扭着身体要下去,玄铮环着他的腰不让,“就这样坐着呗,暖和。” 林澄玉无语了,神特么暖和,热都热死了。 只不过肌肉紧实有力的大腿不仅好看,坐着也很舒服。 林澄玉叹了口气,小孩子家家的,做这副模样着实好玩,玄铮憋着笑,听他说:“有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想生气,想发火,是不是很招人烦?” 林澄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小身板在玄铮的衬托下显得很娇小。 “怎么会呢。”玄铮眉头紧皱,心疼得很,“我家澄玉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谁都比不上,让人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烦。” 林澄玉抬眸,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玄铮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林澄玉唇瓣微抿,又忍不住翘起些许弧度,玄铮松了口气,心中燃起滔天怒火。 澄玉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想,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玄铮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不要让他知道是谁,否则,那个人会后悔活着。 林澄玉觉得,玄铮说他有办法能让他不走是在骗他。 这事情能有什么办法,林如海的职位是皇上钦定。 玄铮虽说是皇上的弟弟,但到底不是一母所生,说的话皇上不知会不会听。 总不能为了他们不回扬州,就把林如海调到京城任职吧? 林澄玉觉得不太现实。 但他又怕玄铮为了此事惹怒皇上,便劝他:“我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我回去后努力读书参加科考。” 林澄玉掩住眼底的不舍,故作轻松地说:“到时候你这位临淮王可要帮我走走后门,把我留在京里任职。” 玄铮和他额头相抵,“傻瓜。” 他虽然觉得不被这小可怜信任,心中难免有些挫败。 但是等过些日子事成之后,林澄玉肯定要承认他英明神武,说一不二。 玄铮想着,脸上不禁又露出傻笑。 林澄玉一巴掌盖住这傻兮兮的脸,“中邪了?” 随后他脸色变了变,语气中带着威胁,“还是说,我要走了你很开心?” 他放在玄铮背上的另一只手开始蠢蠢欲动,要是玄铮敢说一个是,他就把人一掌拍死,然后把尸体放在空间里。 反正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受他控制,就算是过了十年,百年,千年,只要自己不死,玄铮就永远是这副模样。 玄铮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发凉。 “怎么会呢。”玄铮温言软语开始诱哄林澄玉,“你看啊,你若是回了扬州,我们就见不到了……” “然后呢?”林澄玉静静地看着他装。 玄铮理直气壮地说:“所以你走之前这些日子要和我一起住。” 林澄玉:“……你可真烦。” “你嫌我烦了?你怎么能嫌我烦?”玄铮委屈地看着林澄玉,像在看负心汉一般,“我不管,你就要和我一起住,我不放你走,看谁敢让你走。” “行行行,这么大个人了还耍赖,羞不羞?”林澄玉被他晃得脑袋发晕,只能答应了。 随后,他说:“那总得让我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吧。” “不用。”玄铮高兴地颠了颠他,林澄玉仿佛都看见他身后摇出残影的大尾巴了,“王府有你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 林澄玉愣了,“我的衣服?” 玄铮说:“是啊,前些日子皇兄给了我好些下面进贡的东西,里面有好些布料,很漂亮,我就让人给你做了些衣裳。” 他捏了颗冰过的葡萄,喂给怀里的小祖宗,“本来是想让人给你送过去的,这下也不用送了。” 林澄玉水润的唇瓣弯了弯,“谢谢。” 玄铮眉头一皱,“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谢谢。” 谢谢二字会显得两人很客套。 玄铮觉得,林澄玉就应该理直气壮接受他送的东西,并且要求自己以后只能给他送才对。 林澄玉在他脑袋上揉着,把人揉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才说:“以后不说了。” 玄铮这才满意,“我知道你爱干净,衣裳做好后,让人洗了才送过来。” 玄铮把人放下,拉着他去了衣厢。 可他腿太长了,林澄玉的一双腿忙得很,玄铮被他可爱到,心里暗笑着,把人抱起来用手臂端着。 “还是我抱着你走的快。” 林澄玉撇嘴,不就是比他多吃了几年饭,等过几年,他也能长这么高。 到时候给这嚣张的人一个公主抱,看他还敢不敢说这些话。 林澄玉心里幻想着未来的美好场景,玄铮已经抱着人进了衣厢,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着。 “是不是很好看,你穿上以后肯定更好看。”玄铮自信地说。 林澄玉说:“很好看,你眼光很好。” 玄铮很满意他的反应,“那是自然,你穿什么好看,我最清楚了。” “可是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林澄玉摸着触手生凉的布料,说:“我还在长身体,穿不了多久就小了。” 玄铮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那有什么,到时候再做新的就是了。” 林澄玉被他这财大气粗的样子炫了一脸,“......有道理。” 玄铮兴致勃勃地拉着人试衣裳。 每换一身,林澄玉都能获得来自临淮王殿下的惊叹和夸赞。 第22章 喝药 林澄玉被“扣”在临淮王府,贾母看得眼热。 外孙得王爷青眼,是很值得高兴。 可若是这个人换成了自家嫡亲孙子,那就又不一样了。 可是贾宝玉自从上一次被冷面煞神临淮王吓到后,任凭贾母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肯再去。 贾宝玉一听让他去王府,整个人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不去!” 贾母急道:“澄玉都不怕他,你怕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贾宝玉扭身抗拒,“那不一样。” 贾母拉着他的胳膊,语速快得很,“哪里不一样了,宝玉,这时候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可是贾宝玉哪会听,他只是想想,两条腿就有些发软站不住,让他去,还不如让他立刻就死了。 贾母生气,也无可奈何,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贾敏垂眸,情绪有些复杂,“母亲,宝玉若是不愿,您也无需如此逼他。” 贾母唉声叹气,放贾宝玉走之后,才说:“你是知道的,你大哥哥荒淫昏聩,你二哥哥虽为人正派,却呆板迂腐,这偌大的贾家,算来竟无顶立门庭之人。” 她说着,脸上心里都是对贾家以后的无望,“我在时,若不能为贾家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如何有脸面去见你父亲和贾家的列祖列宗!” 贾母一生操劳,为了贾家殚精竭虑。 当日送元春进宫,也是想着以后贾家多一层依靠。 她溺爱贾宝玉,便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贾家的以后。 衔玉而生,多么大的机缘。 便是皇子,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随着贾宝玉日渐大了,贾母为他的聪慧感到惊喜,时常觉得他是上天给贾家的恩赐。 贾宝玉从贾母的院子出来后,径直去了贾敏如今住的院子,他满脸期待地敲门,盼望着见到天仙一般的林妹妹。 开门的是林黛玉身边的大丫鬟,名叫绿绮,平日里最是看不惯贾宝玉。 她本是要出去,正巧有人开门,她便随手开了,谁知外面竟是那个不知礼数的贾宝玉。 她神色冷淡,瞧不出有什么错,就是让人觉得不热络。 贾宝玉神色讪讪,问:“绿绮姐姐,林妹妹在吗?” 绿绮挡住门,“我们家姑娘现下有事在忙,您若是找她,不妨改日再来。” 贾宝玉身量比绿绮高,闻言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内,“我是担心林妹妹无聊,特意来给她解闷的,姐姐让我进去吧。” 绿绮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二爷怎么听不懂呢?我家姑娘有事,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她也不管贾宝玉什么反应,就将门关上了。 林黛玉见她气呼呼地进来,便放下手上的书,问:“这是怎么了,哪个惹你生气了?” 绿绮说:“姑娘不知道,方才贾家那位二爷来了,我说姑娘有事不便见客,可他好像听不懂话一般,着实让人烦闷。” “我当什么事,这也值得你生气。”林黛玉微微一笑,似弱柳扶风,又像空谷幽兰,“他就是这个性子,撵走了也就罢了,若要因此生气,也不值当。” 绿绮收拾着桌上的纸,说:“我也知道,可是哥儿特意嘱咐了,不让贾二爷单独见你。” 林黛玉莞尔一笑,“他的话你倒听。” 绿绮笑了笑,就算是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不听。 没见她家哥儿院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哪个敢放肆。 临淮王府,林澄玉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揉了揉鼻头把衣服放下。 玄铮一脸紧张,就要让人去叫太医。 “你不舒服吗?”林澄玉不明所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对比了自己的,“也不烫啊。” “我没有不舒服。”玄铮拉下他的手,不由有些懊恼,“都怪我,让你试了这么多衣服,定是着凉了。” 玄铮神色焦急,拉着人坐下。 外面的日光照着大地,蝉鸣声此起彼伏。 林澄玉说:“哪会着凉,这么热的天。” 玄铮却说:“你身子弱。” 方才看见林澄玉穿上自己送给他的衣裳时,那满满的自豪和得意,在这一瞬间被愧疚懊恼取代了。 “都怪我。”玄铮一脸愧疚,看得林澄玉有些好笑,只听玄铮又说:“要不是我刚刚看见你穿上我送的衣裳,太开心了,也不会忘了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林澄玉沉默片刻,太医过来的时候,要让他帮玄铮看看眼睛。 玄铮一脸紧张地拉着人,又是按摩捶背,又是端茶倒水,简直比平时更夸张。 太医被拎着进了临淮王府,颤着手擦汗,“微臣见过王……” 玄铮不耐烦地打断他,“快些过来给他看看。” 太医连忙应是,仔细地搭着脉,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紧皱成一团。 玄铮提心吊胆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太医谨慎地问:“这位小爷最近可有什么不适?” 林澄玉和玄铮几乎同时开口。 “没有。” “他刚刚打了个喷嚏。” 太医沉默了,他若是没听错的话,方才临淮王说了句什么? 打了个喷嚏? 王府侍卫着急地找到他,把他提到马上一路狂奔,他这把老骨头都快要被颠散了。 结果这位惹不起的说了句什么? 打了个喷嚏。 太医沉默了,在指下沉稳有力的脉象,和临淮王一脸紧张的神情下,他悠悠地开口:“这位小爷平日里思虑过重,待微臣开几服药,略一调理便无大碍了。” 玄铮给林澄玉拉好袖子,嘴上还在问:“你确定他没有着凉?” 太医又一次想沉默了,可是他不敢,“微臣虽然医术不高,但是在这点上还是有把握的。” 玄铮松了口气,下一刻又心疼得不行,“我就说你身子弱,需要好好补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要喝药了不是。” 林澄玉皱眉:“我身体很好,不喝药。” 玄铮在他的身体问题上一点都不敢马虎,当即黑着脸说:“不要任性,良药苦口。” 林澄玉哼了一声,起身就走了。 玄铮知道他这是服软的意思,可是太医不知道啊,他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位小爷气哼哼地出了门,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苍天啊,大地啊,临淮王要是发怒了,他该怎么办? 第23章 嬷嬷 太医惊恐地发现,临淮王竟然在笑。 那位小爷都如此无礼了,这位竟然没有发怒,太医忍不住地想,王爷莫不是傻了。 玄铮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亲自收拾好衣裳后,挑选了一身他觉得最好看的,抱着衣服跟在林澄玉后面。 “澄玉,你别跑,小心摔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太医松了口气,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他心有余悸地扶着墙站起身。 侍卫说:“太医这边请。” 显然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 林澄玉回了卧房,气哼哼地歪在榻上面对着墙不理人。 玄铮把衣服放好,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坐在林澄玉给他留的一小块地方,开始哄人。 “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玄铮扒拉着他,让他转过来,被林澄玉踢了两下后就老实了,“我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不趁着年纪小的时候调养好,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林澄玉一动不动,“我不喝药。” 玄铮叹了口气,内心挣扎片刻,说:“好,不喝药。” 林澄玉侧过脸,“真的?” 他才不相信玄铮这么好说话。 玄铮点头,“自然是真的。” 林澄玉面色由阴转晴,对着玄铮也有了好脸色。 这会儿他才觉察出来,自己怕苦不喝药,生气要人哄的行为有多幼稚。 真是被玄铮这厮惯坏了。 林澄玉别别扭扭地看了眼他被自己踢到的地方,说:“踢疼了没有?” 玄铮嘿嘿一笑,“没有,你那点力道像挠痒痒一样,哪里会踢疼。” 林澄玉哼他一声,顺着台阶下来了。 总算把人哄好了,玄铮又开始心痒痒,他握着林澄玉的脚,揉了又揉。 林澄玉挣了挣,没有挣开,“你做什么?” 玄铮理直气壮地说:“我皮糙,但是你不一样啊,你看你这脚,白白嫩嫩,还粉嘟嘟的,肯定经不住疼,我给你揉揉啊。” 林澄玉的脚被他抬到脸前,玄铮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里要揉,这里也要揉……” 还殷勤地问:“舒服吗?” 林澄玉躺倒,舒服是舒服,就是有些无奈。 玄铮这混蛋玩意,到底要抱着他的脚到什么时候。 “行了。”林澄玉脚趾蜷了蜷,简直可爱到了玄铮的心口,可是林澄玉却用上几分力,对着玄铮当胸一踹,“你真是没完没了,我的脚是面团吗?” 玄铮可惜地看着落在榻上的白皙双足,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越来越凶了。” “你说什么?” 林澄玉眼睛一眯,吓得玄铮连连摇头,“我没说什么,就是说不能给你揉脚了,好可惜啊。” “哼!” 玄铮伺候着人用着果子茶水,林澄玉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奇闻异录打发时间。 看到惊险处,他让玄铮也看,玄铮嘴上嗯嗯着,其实眼睛全落在林澄玉脸上。 无他,就是觉得这些小表情太可爱了。 玄铮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就试探着开口:“澄玉。” “说事。”林澄玉眼睛不离书,随口应着。 玄铮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我知道药苦,可药膳味道尚可,不如……” “行。” 玄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行。”林澄玉挑眉看他,“怎么,耳朵坏掉了?” 玄铮摇摇头,又点点头,猛地把脑袋埋进林澄玉胸前蹭着,真的很像一只大狗狗。 林澄玉被他的动作蹭地书都掉了,“好了,不要发疯。” 玄铮不听,却被林澄玉捏着一双耳朵提起来,他也不恼,眼巴巴地看着,“乖宝……” 林澄玉虽然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腻歪,但是也没多想。 上一世,他家里人都是这样喊他的。 他松开手,又给人揉了揉耳朵。 虽然玄铮经常发疯,但是却很可爱,像在吸引主人的注意,林澄玉大多时候只是无奈,并不厌烦。 只是没想到,他仅仅是答应吃药膳,这人就能如此开心。 林澄玉心中涌出些什么,他觉得可能是感动。 玄铮看着他,眼睛里溢满了温柔,“我让他们把药膳做的好吃些,你多吃一些,身体才能好,好不好?” 林澄玉点头:“好,我多吃一些。” 一时间,卧房内温情脉脉,隐在暗处的暗卫突然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在这里。 但是他们要保护王爷,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半晌后,林澄玉合上书,玄铮问他:“不看了吗?” 林澄玉面色纠结,“我在想,要不我还是回去看看吧,我担心那贾宝玉又去烦我姐姐。” 玄铮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林澄玉看向他。 玄铮笑得满是得意,俨然一副邀功的架势。 贾府。 贾母院子里突然来了两个宫里来的嬷嬷,说是奉命过来伺候林姑娘的。 贾母一听便知,这是临淮王的手笔。 澄玉竟为了黛玉做到了这个地步,着实让人没想到。 贾母瞧着二人,心里翻起波浪。 宫里出来的嬷嬷,原先是伺候太后的,一个已是难得,如今却一下子来了两个。 这都是澄玉讨好临淮王的好处。 贾母暗自叹气,宝玉就是个不开窍的,要是他能上点心,凭着他的样貌才学,说不定如今比澄玉还要得王爷青眼。 真是不争气。 这两个嬷嬷,一个姓陈,精通药理,另一个姓李,在调香上颇有心得。 她们二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且出身不凡,贾母在她们面前也不敢摆架子。 而那得了贾母耳提面命的贾宝玉,想看林妹妹,又不敢去看,躺在床上像是被抽了魂一般。 袭人见状连忙去喊贾母,好一番折腾,又是哄又是劝,好容易才让人安静下来。 王夫人垂眸擦着泪,不禁有些怨恨贾敏三人,若是他们没有来,她的宝玉何至于此。 只要他们在贾府一天,她和她的宝玉就一天不得安宁。 林澄玉得知贾宝玉的事后,只是冷声一笑,“活该。” 玄铮附和:“对,活该。” 林澄玉望着他:“你说怎么能有人如此不要脸,希望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围着他转,简直是恬不知耻。” 第24章 小算盘 林黛玉得了两个教养嬷嬷,第一个不满的就是王夫人。 她冷笑一声,“那小蹄子凭什么,不过是个狐媚子货色,和贾敏一个样。” 薛姨妈觉得她说的话太不像样,便说:“我看林姑娘为人很好,最近宝钗常和她玩,对她也是连连夸赞。” “她和她娘一样,都是些惯好两面三刀的。”对于薛姨妈的话,王夫人十分不以为意,她和贾敏是积年旧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偏偏她这妹妹,得了一点恩惠,就对贾敏摇尾乞怜,真是堕了王家人的尊重和体面。 在她看来,林澄玉救薛蟠是应该的,他若是不管,那才叫冷血无情,该被世人唾弃。 都是一家子亲戚,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林澄玉既得了贵人青眼,就该这样做。 见薛姨妈面有不虞,王夫人劝告她,“你让宝钗离那院的远一些,好好的姑娘,没得给带坏了。” 薛姨妈暗自叹气,不再说话。 可王夫人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元春在宫中几年,虽说看起来体面,但到底是个伺候人的活计,我看,不如让澄玉用用劲,看能不能助我的元春再进一步。” 薛姨妈想说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方才还一副瞧不起人家的模样,如今又要利用,可真是…… 王夫人没察觉一旁薛姨妈的神色,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就起身去了贾母院子。 薛姨妈拦不住她,却也不想厚着脸皮一起去,推脱说还有事就走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她也不知这妹妹最近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也罢,等往后元春和宝玉飞黄腾达,这些人还不是巴巴地等着巴结她。 到时,她再被封个一品诰命什么的,就是贾母也不敢再对她大小声了。 王夫人脚下生风,似乎下一刻她就能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丈母娘,超一品诰命夫人,状元郎的亲娘,让所有人都得高看她。 贾母此时正在小憩,院里静悄悄的,丫鬟们不敢高声说话。 王夫人还没进去就被告知贾母正在休息,她在门口踌躇半晌,还是让人进去说她有要事要和老太太商量。 不多时,来人说:“老太太让太太进去。” 王夫人进去时,贾母正在鸳鸯的伺候下喝茶,见她进来,眼皮子也没抬,问她:“说吧,什么事?” 屋内除了鸳鸯,还有几个小丫鬟,王夫人不好开口,鸳鸯是个极有眼色的,见状,便将屋内的丫鬟们都带了出去。 至此,只剩贾母和王夫人二人。 “老太太,媳妇原是不想打扰您休息的,可事关贾家往后的前程,我......”王夫人欲言又止,仔细打量着贾母的神情。 贾母不耐道:“有事便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王夫人这才说:“元春进宫也有几年了,如今还是一个伺候人的,我冷眼看着,澄玉和那位王爷交好,不如让他使使劲,助元春一把。” 贾母垂着眸,脸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王夫人不安地坐在一旁等着她说话。 片刻后,贾母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看得王夫人坐立不安。 贾元春生在正月初一,貌美又聪慧,贾母悉心教导数年,将人送入宫中后,却迟迟不见喜讯。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贾母在府中说一不二,但是在那高墙之内,她就鞭长莫及了,一切都只有靠元春自己的造化。 可是如今出现了一个变数,林澄玉和那位势力最大的临淮王瞧着私交甚好,若是他能出手,元春就可再进一步。 贾母并不多言,只说:“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回去吧。” 没有得一个准信,王夫人自然不甘心,但是一想这老太太把贾府看得比天重,想来也是十分赞同自己的这个法子。 想到这里,王夫人便一身轻松地走了。 有人出头,她也不必跟贾敏那个讨人厌的说好话,真是再好不过。 她这会子心情不错,准备去看看儿子。 贾宝却玉不知道王夫人正往他这边来,还在和袭人嬉笑玩闹。 花袭人是贾母给他的丫头,在贾府中,便是老太太和太太的猫儿狗儿,都要尊贵些,贾宝玉都得喊着姐姐。 这会儿吃了午饭,贾宝玉又想去找林黛玉,可是一想前几次去时那两个教养嬷嬷的模样,不禁吓得抖了一下。 他已经从贾母那里知道了,这两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子,是因为林澄玉的缘故才来的。 贾宝玉不由有些埋怨他,有些不明白他是怎样想的,竟舍得让两个疾言厉色的婆子看着仙子一般的林妹妹。 林妹妹那般仙人之姿,要受两个婆子挟制,当真是让他心疼死了。 袭人见他闷闷不乐,一想就知道是因何缘故,她心里不舒服,面上却还是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 贾宝玉是个傻的,有了袭人的温言软语,也就暂时忘了那些不快,和她玩闹起来。 正巧这时王夫人进来,看见两人不成体统地闹作一团,登时脸色一变,怒声道:“宝玉!” 袭人浑身一激灵,脸上的红晕褪去,立马站起身,指尖都在抖。 贾宝玉笑呵呵地向王夫人走去,俨然一副小孩子模样,王夫人心下稍宽,“这么热的天,不歇息片刻,过会儿怎么有精神?” 贾宝玉笑了笑,扶着王夫人坐下,“太太不知,我方才吃的有些多,怕积食,就没有歇息。” 王夫人此生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是她的心头肉,若是有人敢把宝玉带坏,她就要把那人千刀万剐。 袭人被王夫人暗含深意的眼神扫过,脸色更苍白了些,心里头在想,若是一会儿被问话,她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可是王夫人并未像袭人想的那般把她带走问话,甚至没和她说一句话。 袭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若是问她,那还可以辩解一番,但是此刻分明是直接给她定了罪。 这该如何是好? 贾宝玉把王夫人送出门后,回来便看见袭人魂不守舍地站在一旁,便担忧地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袭人看着他这副傻子模样,心中纵使有千万句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25章 贾母病了 林澄玉这些日子在玄铮府里住着,什么都不用操心不用管,吃得好睡得好,个子长得很快。 他高兴的同时又伴随着不可忽视的长个并发症。 腿疼。 每天晚上疼得他难受,哼哼唧唧的,连带着玄铮跟着着急上火,让太医来了几次都没用。 他急得团团转,林澄玉被他晃来晃去弄得脑袋发晕。 本来就难受,一双腿感觉放在哪里都不舒服,这让你还在这这边走那边,那边走这边。 “你能不能坐一会儿,晃得我难受。” 玄铮立马跑到床边,一边给人按着腿,一边说:“都是些吃干饭的庸医,平日里都自恃医术高明,个个都把自己当做华佗扁鹊在世,真正用到他们了,叽里咕噜说一大堆,没一个有用的。” 林澄玉让他换一条腿,自己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说:“长个子嘛,难免的。” 玄铮愤愤道:“就是他们没用。” 或许是玄铮的手法太好,林澄玉说着话就睡着了。 玄铮给他把中衣脱了,把人塞进被子里,悄悄地出了门。 十四跟在他身后,说:“贾家老太太让人过来说想念外孙了,让公子回去住几天。” 月光皎洁,越发显得玄铮神色冷峻,“想外孙了?呵!这话骗骗傻子还成。” 十四也是忿忿不平,“就是,这老太太,没少让贾宝玉过来,不就是想着让他靠着公子和您的交情,攀些关系嘛,还当谁都看不出来呢。” 主要是这几次,每次只说是挂念外孙,让贾宝玉来送些东西,谁也说不出什么,谁还能说不让她疼外孙子。 也就贾宝玉是个软蛋怂包,每次来了把东西一放就要走。 玄铮问他:“你是怎么说的?” 十四嘿嘿一笑,很是自得,“属下只说王爷和公子性情相投,已是引为知己,如今正是分不开的时候,过些日子公子就回去了。” 说完,他看着自家王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不由更是得意了。 自己果然是最懂王爷的,该封为天下第一暗卫,谁也比不上。 玄铮回房后,林澄玉的被子已经被踢开了,一双莹白如玉,线条漂亮的双腿压在被子上,显得特别好看。 可是往上一瞧,林澄玉的脸还带着稚气,玄铮心头的邪念登时像是被一盆凉水浇没了。 他苦笑着,悄无声息脱了衣裳躺下。 还是个孩子呢,还有的熬啊。 没过几天,贾母又传来消息,说是病了,想见外孙。 林澄玉听后,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让人去套车。 玄铮很平静,老太太生病了要见外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说什么,便像贤惠小媳妇儿一样伺候林澄玉穿衣。 林澄玉一路马不停蹄,到了贾府后径直去了贾母的院子。 可是一进去,看见贾母的下一刻,他沉默了。 什么有病,分明是在装病。 屋内,邢夫人和王夫人等一干媳妇和孙媳妇正在侍疾,哪一个看起来都是孝顺至极的。 贾母歪在榻上,面颊和嘴唇都透着苍白,林澄玉眼力极好,却也只能强行忽略她脸上的粉,关心地问:“可让太医来瞧过了?” 鸳鸯说:“太医来瞧过了,只说是忧思过重,开了几副药,已经让人去煎了。” “如此便好。”林澄玉坐在榻边,不接茬的模样让贾母一时无从开口。 难道不应该问为什么忧思过重吗? 如此便好?! 贾母本来还没什么不舒服,此时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了。 林澄玉见她叹气不止,便让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外祖母需放宽心才是,如此病才能好。”林澄玉一双澄澈的大眼全无杂念,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体贴长辈的好孩子。 贾母勉强笑了笑,说:“好孩子,外祖母心里有放不下的事,如何能放宽心。” 除了王夫人心中了然,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老太太想说什么。 此时屋内人多,林澄玉不接茬,贾母就算想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靠着外姓小辈,把家里的大小姐送上青云路,这话怎样都不好让太多人在一旁听着。 她咳了两下,说:“你们都走吧,我和澄玉说些体己话。” 随后,连带着丫鬟们也都赶了出去。 王熙凤眸中闪过一丝猜疑,便跟在邢夫人身后出去了。 王夫人故意慢了两步,待人都出去后又拐了回来,“媳妇想着老太太是有了年岁的人,澄玉小孩子家家的,定是不懂如何伺候,媳妇留下也好照应一番。” 贾母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林澄玉看着她们两个的眼神交流,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今天把他喊回来,不是为了宫里的贾元春,就是为了贾宝玉。 贾母拍了拍林澄玉的手,眼神在他腰间的玉佩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他这一身衣服上。 “这布料看着不像是家里的。”贾母伸手摸了摸,心中惊疑不定,这分明是进贡的东西。 林澄玉低头看了眼,傻呵呵地说:“我也不懂这个,都是王爷送的。” 王夫人羡慕又嫉妒,要是宝玉和临淮王交好,这些东西都是她宝贝儿子的。 贾母看着他漂亮的脸蛋,这是她女儿唯一的儿子,她并不想利用他,可是为了贾家,她也是没有办法。 王夫人从贾母苍白的脸上看出了些犹豫之色,心里急得要冒火。 好在贾母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继续说:“澄玉,你看贾家如今是何情形?” 林澄玉说:“繁荣至极。” “是啊,繁荣至极。”贾母神色恍惚,一副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却无力回天的模样,任谁看了也动容,她说:“等我去后,贾家就再也不是国公府,你可还觉得繁荣至极?” 林澄玉想说,那是因为贾家如今找不出一个挑大梁的人,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休想绑架他。 “可是和很多人想比,贾家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他说。 但是贾母要的,不是平民百姓眼中的遥不可及。 第26章 一出好戏 且不说别人家,就是他林家,往上数,也是世代列侯,如今不也没了世袭爵位。 靠着祖宗的那些功勋,吃老本,不思进取,走下坡路是迟早的事。 若是林如海如贾宝玉一般,林府早就没有了。 林澄玉知道贾母想庇护着贾家,可是她有心无力,嗅到一丝希望就紧紧抓住不放,这很正常。 但是他并不想成为贾家往上爬的藤蔓。 王夫人在一旁看着两人始终说不到重点,一时急了,便不顾贾母脸色,直接说:“林哥儿,你也知道你元春姐姐这些年在宫中如履薄冰,做的都是伺候人的事,你若是能帮她一把,以后她必不会忘了林家。” 林澄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和那石头蛋没关系。 他说:“二舅母,不是我不帮,那深宫之内我如何能插得上手。” 王夫人说:“谁不知道你和临淮王交好,只要你一句话,他还能不帮你办?” 她还挺会用人,林澄玉面露为难,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若我和王爷说,我有个姐姐在宫中,想当皇妃,他肯定会觉得我是那种接近他只为利益的人,说不定一生气,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王夫人没想到他这么笨,又被他那句“想当皇妃”噎了一下,虽然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明晃晃说出来,又显得很不好听。 她一甩帕子,急道:“你就不会委婉一些,想个办法让他自己提出来,这样既不让人觉得功利心重,又能把事情办了。” 说罢,她话锋一转,又补充道:“你放心,若是要银钱,尽可以开口。” 林澄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贾母暗道不好,连忙呵斥王夫人闭嘴。 果然林澄玉听了这话就恼了,语气冷淡又疏离地说:“舅母说的哪里的话,难道在您心里,我就是那种六亲不认,只认钱财的人?” 王夫人被贾母呵斥后,也不敢再说话了,站在一旁心中不忿。 在她看来,林澄玉推三阻四,明明和临淮王关系好到可以住在王府,偏偏不肯松口,不就是想要钱吗。 小小年纪,竟如此市侩。 看来贾敏教的也不过如此。 父亲是探花郎又如何,不过是个没有爵位的普通官宦人家,如何能和国公府相比。 她的宝玉就算是不走科举,待以后承袭了爵位,照样是风光无限。 贾母没想到王夫人这么没用,当即就呵斥了她,并给林澄玉说:“你舅母不是那个意思,她说的是疏通关节若需要钱,你尽可开口,没的为了贾家办事,还要你小孩子家家出钱的道理。” 王夫人被贾母的眼神吓住了,连忙点头应是,“林哥儿别生气,我是一时急了,说话胡三倒四,让你会错了意。” 林澄玉这才脸色稍缓,说:“外祖母,此事需从长计议,待我想个法子,向王爷提一提,但是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王夫人急道:“一定能成,一定能成。” 贾母厉声道:“你闭嘴,澄玉愿意帮忙,是他看在一家子亲戚的情分上,能不能成都是元春的造化。” 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着实精彩。 贾母扭头看向林澄玉,又是一副温和慈祥的老太太模样,“你也无需想太多,就算是不成,让你元春姐姐在宫中一辈子伺候人,那也是她的造化,谁也怪不到你身上。” 林澄玉点头,不是为了这句话,而是为了贾母的演技。 这老太太,为了贾家也是拼了。 若不是看在贾敏的面子上,他才不愿意在此与她虚与委蛇。 林澄玉从贾母的院子出来后,又拐去看了看了贾敏和林黛玉。 贾敏看见他时还有些惊讶,“你何时回来的?怎么没有让人说一声。” 林澄玉坐下喝茶,拿出他新得的几件新奇物件给了黛玉让她玩。 “外祖母生病了,差人说要见我。” 林澄玉说完,贾敏便一脸焦急,起身就要去看看,又被林澄玉拦下。 “外祖母没有生病,她让我回来,其实是想跟我商量一件事。”林澄玉扶着贾敏坐下,给她倒了茶。 贾敏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便问:“什么事?” 林黛玉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林澄玉说:“外祖母让我去求王爷帮忙,给宫中的元春姐姐一条青云路。” 贾敏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憋屈的很。 母亲为了元春,为了贾家,不惜装病骗澄玉回来。 她越想越生气,“你小孩子家家有什么办法,宝玉比你年纪还大,天天除了吃喝就是玩,现在倒用起你来了。” 难道澄玉天生就该为贾家抛头颅洒热血不成? 薛蟠入狱,要澄玉帮忙。 元春这事,也要澄玉帮忙。 她儿子不过才这么点大,就要为了贾家的前程,为了元春的前程,向人低头讨好。 贾敏气不过。 林澄玉就知道她会生气,但是说清楚,让她心里有个计较,以后若有什么事,也不至于犯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澄玉安抚道,“我只说试一试,就是不成也无碍。” 更何况按照原剧情,再过不久,元春就该封妃了。 林澄玉在贾府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玄铮接走了。 见此,贾母觉得胜算更大了些。 马车上,玄铮让人躺好,自己坐在一旁给他按着腿,“再睡会儿吧,昨天晚上没有我给你按,是不是没有睡好?” 林澄玉见他一副“没我不行”的样子,忍着笑说:“对啊,没你我都睡不好。” 说完,他觉得玄铮身后的尾巴似乎都要摇出残影了。 两人说笑一阵,玄铮问:“回去做了些什么?” 林澄玉说:“看了一场大戏。” 玄铮唇角一勾,“好看吗?” “好看啊。”林澄玉的脚被他捏在手上,捏面团一样捏来捏去,有些痒,他忍不住蹬了蹬腿,“是一场老太君装病哄骗无辜小可怜的戏。” 他的表情有些夸张,惹得玄铮低笑出声。 他极为配合地问:“那这出戏,小可怜看开心了吗?” “还成吧。” 第27章 进宫 转眼到了大暑天,热辣辣的,让人有些不想动。 林澄玉本就苦夏,近几日连动也不想动,玄铮说有事需出门一趟,他也只是摆摆手,“本公子知道了,你退下吧。” 玄铮没好气地揉了他一把,让人仔细伺候着,这才出门。 王府的管事官名唤安泉兴,下面的人都喊他安管事,是个极为能干的人。 别看他个头不高,留着一把山羊胡,像个街边卖杂货的小老头,实际上却是个手段很高的人,将整个临淮王府管理地如同铁桶一般。 更难得的是,他对玄铮忠心耿耿。 这些日子,他冷眼看着,王爷竟是把这位林家小公子放在了心尖尖上,一点委屈都不愿让他受。 安泉兴管理着偌大的临淮王府,不是那种一根筋不知变通的人。 可是在他主子的事上,他就像是被下了药一般,觉得王爷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王爷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王爷待谁好,他就待谁好。 林澄玉对这个小老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玄铮出门了,没人在他耳朵边念叨,本想着能随意一会儿。 可是玄铮前脚踏出门,这小老头后脚就进来,林澄玉无奈望天,“安叔,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安泉兴摇头,一把山羊胡也随之晃了晃,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成,王爷特意嘱咐我要仔细照看着。” 林澄玉未着袜子的莹白脚丫晃了晃,若是玄铮在这里,这只脚就踹到他身上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看着面前这个固执的小老头,试图用一双真挚的大眼睛说服他,“我知道他不放心,可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这让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林澄玉满脸为难愧疚,似乎真的很为这事自责,看得安泉兴有些动摇。 “也罢。”安泉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下面人说宫里来人了,他安排了几个谨慎仔细的丫鬟好生服侍着,这才快步去了前厅。 林澄玉没有多想,宫里来人找的是玄铮,他不需要出去。 经历过末世的毒辣日光,如今这天气对他来说也只是小意思,并不觉得如何难熬。 但是林澄玉懒啊。 能躺着就不坐着,吃完饭就想睡觉,眼皮都要合一块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安泉兴还没走多久,就又急匆匆地回来了。 皇上口谕,让林澄玉进宫。 林澄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在这个时代,皇权至上,他就算是为了林家,也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 “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告诉王爷了。”安泉兴让几个丫鬟伺候林澄玉穿衣。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林澄玉刚进去,一阵清凉之气扑来。 马车上放了冰,小桌上还有些林澄玉喜欢吃的果子和点心。 临淮王府离皇宫不远,不过片刻时间就到了。 林澄玉跟着引路太监,一路七拐八拐,简直像在走迷宫。 引路太监见他面色严肃,便小声说:“小公子莫要害怕,皇上今个瞧着心情不错,想来应该不是坏事。” 林澄玉没想到这小公公会告诉他这些,“多谢公公提醒。” 引路太监笑了笑,“这可是折煞奴才了,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哪里当得起。” 两人没再说话,宫中人多口杂,谨言慎行才是正理。 林澄玉年纪虽小,但是他身怀异能,且习武多年,这点路程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 漂亮的小脸像个小大人一般很是严肃,脸不红气不喘,看着很是游刃有余。 引路太监不由在心里赞叹,不愧是能与王爷交好的人,果真是与常人不同。 便是这份定力,就比很多胡子一大把的强多了。 御书房外,一位宫装女子站在阶前,艳丽的脸庞上满是怒气,悉心保养的手指尖几乎要戳到侍卫的眼睛里。 还未走近,林澄玉就听见了她尖利的声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本宫。”女子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不可一世,又盛气凌人。 侍卫尽职尽责,像一座山一样挡在门前,“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女子眉头一挑,“包括本宫?” 侍卫重复道:“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女子还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少年,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去了。 她瞪着一双美目,看着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侍卫,问:“那人是谁,为什么他可以进去?” 侍卫像一块会呼吸的木桩一般,沉默地站着,并没有回答女子的话。 女子还要再闹,却被身旁的宫女阻止了。 宫女扶着她,低声说:“娘娘,不如我们先回去,若是让皇上听到,怕是要不高兴了。” 女子狠狠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皇上定是因为方才那人才不见她的,哼,不要让她知道那人是谁......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御案前,上下打量着林澄玉,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身上游移。 似乎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林澄玉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面见一国之君的惊惧和惶恐。 似乎上面坐着的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时间,殿内一片寂静。 要说宫里最得脸的太监是谁,吴庸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皇上心情好时,他甚至能和皇上说几句玩笑话。 他自小跟着皇上,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生死攸关的事,在皇上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此时,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 吴庸怕这小公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冲撞了皇上,闹起来可不是玩的。 他不着痕迹瞧了眼皇上的脸色,斟酌着说:“皇上您瞧,有句话说的真是不错,近朱者赤,林公子和王爷待一块儿时间长了,猛一看,是不是和王爷的气势有几分相似?” 皇上睨着他,这一眼似乎穿过皮囊,看到了吴庸心里。 但是他也不怕,皇上的心思,他虽说猜不透,但是也能看懂一二分。 只要提到王爷,皇上总是开心的。 果然,殿内的气氛缓和了些。 下一刻,玄铮的声音伴随着外面的热气,一块儿卷了进来。 “皇兄,他胆子小,你不要吓着他了。” 皇上的脸顿时黑了些。 第28章 酸气 玄铮似乎看不见皇上像抹了锅黑一样的脸色,一进门就跑到林澄玉旁边嘘寒问暖。 像个小媳妇儿。 皇上的脸更黑了。 玄铮在自己面前就是个混小子,什么时候如此体贴过,如今竟对一个外人这样。 真是要气死他了。 吴庸被皇上的怒火炙烤着,大气也不敢出,脸上背上都在冒着冷汗。 他用尽吃奶的劲给那小祖宗使眼色,可他眼皮子都要抽筋了,玄铮却一点都没看见。 玄铮其实根本没看他,全部眼神都在林澄玉身上。 林澄玉忍住没笑出声。 皇上看着玄铮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了忍还是没骂他。 有外人在场,还是要给这混蛋小子留些面子的。 林澄玉怕上面黑脸的人直接气过去了,就拍了拍玄铮的手,让他收敛一些。 玄铮这才拉着林澄玉坐在椅子上,宫女们上茶的上茶,端点心果子的端点心果子。 林澄玉不禁感叹,玄铮果然很得皇上喜爱。 自己在这里站半晌了连一口茶都没喝到嘴里,他一来,这桌子上都快摆不下了。 皇上虽然还是黑着脸,看玄铮脸上冒着汗,他还没开口,吴庸已经将他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了。 “快,在王爷那添一个冰盆......” 皇上心里很满意,面上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玄铮还在生气,他一时没注意,就让皇兄把澄玉弄进了宫。 他一路上快马加鞭,生怕来迟了一会儿,澄玉身上会多些什么伤。 哪怕是没有受伤,被责骂了,玄铮想想都心疼死了。 澄玉的脾气他太了解了,对上皇兄...... 玄铮只是一想,脑子里全是澄玉被打被罚的可怜模样。 好在他来的及时。 想到这里,玄铮瞪了上面的人一眼,这一眼含怒带怨,直接把皇上看恼了。 皇上一拍桌子,吓得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还会吃了他不成?” 玄铮心想那可不一定,嘴上却说:“哪有,我不敢。” 皇上脸色稍缓,冷哼一声,“还有你不敢的事?” 皇上对玄铮来说,虽是兄长,却更像父亲。 自他出生时,母妃便已仙去,都是皇兄多年来悉心照顾,才有他的今天。 玄铮虽然气他不告诉自己就把澄玉宣进宫,但也不敢太让他生气。 “皇兄说的哪里话,我刚刚是脑子进水了。”玄铮笑得没心没肺,让皇上最后一点怒气也没了,“皇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皇上哼了声,玄铮便知这事是过了。 吴庸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今日之事换了其他王爷,雷霆之怒是少不了的,哪会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就是皇子们,一个个在皇上面前也是小心翼翼。 也难怪那些娘娘们心头不忿,皇上待王爷这般宽容,她们的儿子女儿加起来都不如王爷半分,这让人怎么不怕。 若是皇上真的动了立皇太弟的念头,前朝后宫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吴庸突然一激灵,赶紧把脑子里大逆不道的想法熄了。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谁也不敢提立储之事,哪个敢冒头,就等着被收拾。 如今京中兵权都在玄铮手中,这是皇上给他的。 纵使很多人不解,皇上为何会将兵权交给一个王爷,难道不怕谋反? 皇上自然是不怕的。 天下这数万万臣民,能让他全心相信的,只有玄铮。 这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孩子。 就是有时候很气人。 皇上在桌上看了一圈,捏起一个果子砸了过去,玄铮接住咬了一口,说:“皇兄赏的果真很甜。” “油嘴滑舌!不知道跟谁学的。”皇上看了眼林澄玉,意思很明显。 林澄玉:“......” 好好好,坏的都是跟他学的,好的都是玄铮自己的。 护犊子也不要太明显了。 林澄玉推开玄铮的手,“你自己吃吧。” 玄铮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人平时也是这般相处。 可是皇上不知道啊,他现在看林澄玉,就觉得他脸上写了四个大字。 不知好歹。 玄铮是谁? 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临淮王,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弟,他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这小混蛋玩意儿竟还敢拒绝。 不识好歹,真是不识好歹。 皇上浑身冒着酸气,刚刚才被熄灭的怒火,又被林澄玉不经意的动作点燃。 这时正巧一个宫女来倒茶,看见林澄玉的脸后,一时有些失神,连茶溢出来了都不知道。 茶水顺着杯沿流到了桌子上,林澄玉轻咳了一声。 宫女立刻回神,惊慌失措地收拾好,两腿一弯就跪下开始请罪。 瘦削的身子摇摇晃晃,犹如无根浮萍,可那张脸却透着几分坚韧,让人不由心生赞叹。 林澄玉皱眉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太奇怪,好像是认识他,又不敢相认。 很矛盾。 宫女的头垂的很低,林澄玉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玄铮眉头紧皱,摆手让人下去。 宫女愣了一瞬,没想到会直接让她退下。 难道不应该问清缘由,再行发落吗? 就这样让她退下,那她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 玄铮声音有些发冷,“还不退下,你要在这里跪到几时?” 宫女身子颤了颤,知道这会子不是好时机,连忙退下了。 吴庸垂着眸,心里明镜一样。 林澄玉坐着无聊,正想告退,玄铮却说:“皇兄,那件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皇上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往日也没见玄铮对什么事如此上心。 关系到林澄玉,玄铮怎么能不急,“我觉得我的提议很好,皇兄就不要再考虑了。” 皇上其实已经考虑好了,这会子看着玄铮着急的样子还真有些解气,就想逗弄他。 “朕觉得此事事关重大,需慎重考虑。”皇上瞥了眼一脸迷茫的林澄玉,老神在在地说:“你且等着,过几日再说。” 玄铮长的是人高马大,其实年纪还小。 平日里,他对着外人是一副面孔,这会儿殿内都是自己人,他就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我不管,你不答应今天我就不走了。” 竟是在耍赖。 第29章 惊喜 皇上也不生气,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正好,你也好几天没有陪朕用膳了,今日就留下吧。” “皇兄!”玄铮这会是真的急了。 皇上欣赏了片刻他着急上火的模样,才说:“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只要是你的事,皇兄哪件没有顺着你?” 直到出了御书房,林澄玉也没听明白这兄弟二人说的是什么事。 只是有一件事,他看着觉得不对劲。 皇上为什么会如此纵容,甚至能说是溺爱玄铮这个异母弟弟。 林澄玉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给玄铮兵权,给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难道就不怕玄铮起了其他心思? 还是说,皇上将玄铮当做皇子们的磨刀石。 玄铮揽着他的肩膀,亲昵地捏了捏林澄玉的胳膊,“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澄玉回神,“你方才和皇上说的是什么事?”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问太多了,若是皇家机密,他问这么多岂不是让玄铮为难。 林澄玉连忙又补充道:“我顺口一问,不方便的话,你不用回答。” 玄铮心情很不错,掐了一朵花插在林澄玉头发上,低低笑出了声,“是好事,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现在说的话,就不能算惊喜了。” “你做什么?”林澄玉抬手就要把花拿下来,“既然是惊喜,那我就不问了。” 玄铮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明日你就知道了,到时你肯定很高兴。” 林澄玉明日高不高兴是明日的事,他现在是不太高兴。 “你松开。”林澄玉故意板着脸,“拿下来,不然我生气了。” 玄铮多了解他啊,一看就知道他是装的。 就像小猫炸毛,可爱的紧。 玄铮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只手就能把林澄玉的两只手都包住,“多好看啊,拿下来做什么,鲜花配美人,我看正好。” 配个屁! 林澄玉忍了忍没爆粗口,“我是男人。” 玄铮点头,“我家澄玉是最威武的男人。” 林澄玉说:“那你给我拿下来。” 玄铮摇头,拉着他往前走,“最美的鲜花就要配最威武的男人。” 两人的姿势有些怪异,说是手牵手又不像,玄铮一手包着林澄玉的两只手,看起来更像是挟持。 可两人之间的相处又很亲昵。 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不敢多瞧,行了礼就把脑袋埋进胸口。 御花园里奇珍异草数不胜数,两人没有急着出宫回府,玄铮就这样拉着林澄玉,慢悠悠地逛着。 上一世被卖出天价的花草植物,在这里像不要钱一样,林澄玉说不上是什么爱花之人,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黛玉喜欢啊。 林澄玉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玄铮眼含笑意看着他,面上不露,其实心里对他的想法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澄玉停下,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像是掉进了一片星光,璀璨夺目,比玄铮私库里最亮的宝石还要亮。 玄铮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感极好,忍不住又摸了摸,明知故问:“怎么了?” 林澄玉看了看四周,悄悄问:“这些花花草草看着还不错,能挪走一些吗?” 玄铮本来还等他拐弯抹角说上一通,没曾想竟打了个直球。 “你喜欢啊?”玄铮逗他,“没想到我们澄玉还是个爱花之人。” 林澄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姐姐喜欢。” 玄铮对他是无有不依的,“我让人去办。” 林澄玉高兴了,像是前世和哥哥撒娇一样,突然踮起脚在玄铮脸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却让玄铮心中激起万丈波浪。 林澄玉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嘴里还哼着不知名小调,瞧着很是愉悦。 玄铮却像是傻了一般,呆愣愣地任由他拉着。 突然,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摔在两人面前。 玄铮立马回神,他在宫里长大,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再了解不过,当下就把澄玉拉到身后,宽阔的背部把人挡了个严严实实,连一片衣角也没露。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如此没有规矩。”玄铮冷声道。 地上的宫女连忙爬起身,跪在地上,说:“奴婢是御书房的宫女,因泥土湿滑摔了一下,还请王爷恕罪。” 这声音很熟悉,林澄玉从玄铮背后探出脑袋,“你抬起头。” 宫女抬起头,眼神触及面前之人的脸时又迅速把头低下。 只是这一瞬,林澄玉已经看了个清楚。 这人是方才在御书房,差点把茶倒他衣服上的那个宫女。 现下这一出,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玄铮也认出来了,一连两次,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宫女就是想勾引他家澄玉。 真是可恨。 他家澄玉长得好看,家世也好,聪慧机智,武艺超凡...... 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少年,玄铮知道有很多人惦记着。 但是他不许。 澄玉这么可爱,被人骗了怎么办? 面前这个宫女,玄铮毫不留情地给她贴上了心机深沉四个字。 玄铮伸手,把林澄玉的脑袋按了回去。 两人正要走,地上那宫女突然开口,问:“这位小公子可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公子?” 玄铮咬牙,好啊,这人是在找死! 宫女眼含希冀,正等着林澄玉回答,却突然被一股危险的气息笼罩。 她不受控制地抖着身子跪伏在地,声音颤抖,艰难地说:“王爷莫生气,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这位小公子和我姑妈有几分相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林澄玉状似无知地问她:“姐姐叫什么,是哪家的女儿?” 玄铮捏了捏他的手指,喊的还挺亲,林澄玉给他顺了顺毛,把人安抚住。 宫女回道:“奴婢姓贾,名元春,是荣国府贾政之长女。” 玄铮这才从漫天酸气中挣脱出来,原来真的是亲戚。 林澄玉从玄铮背后走出来,笑着扶她起身,“原来是元春表姐,早就听说我有个大表姐进宫了,如今一见,果真如外祖母说的那般。” 玄铮在他身后幽幽开口:“澄玉,说完了吗?我们该走了。” 第30章 贾元春 贾元春喜极而泣,娇柔地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表弟莫怪,我今日见了你,一时心绪难平,真是太失礼了。” 林澄玉笑道:“表姐进宫多年,难和家人相见,我知道的。” 林澄玉生得精致,开始抽条的身子看起来有些清瘦,站在身形高大的玄铮身旁,竟也没有被他的气势压迫。 虽是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又让人觉得,这二人站在一起,中间再插不进其他人。 贾元春心里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玄铮抬手,似是不经意地捏起林澄玉发顶的一片花瓣。 贾元春怔了一瞬,从他的眸中看到了些威胁。 那是对外来者的敌意。 临淮王在警告她。 贾元春神色正了正,不敢再做娇柔妩媚之态,看起来就像一位关心弟弟的好姐姐。 她问了家里人的近况,问了亲戚们,最后问了黛玉。 对于前面的问题,林澄玉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 但是涉及到黛玉,林澄玉不愿和她多说。 要说打太极,林澄玉自认为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出他不想说的话。 贾元春有些失望,言语中都带着暗示,“黛玉和宝玉的年龄都差不多,想来是能玩到一起的。” 林澄玉唇角翘起,“表姐想岔了,宝玉表哥也不小了,若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岂不是辜负了二舅舅的一片望子成龙之心。” 贾元春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她心里只是想让宝玉黛玉二人多在一起,日后也好再图别的。 可是为什么这小表弟一张嘴,就变成了她让宝玉不思进取,吃喝玩乐了呢? “我不是……”贾元春想解释,可是又不好把心思说出来。 林澄玉的后腰被玄铮无聊地戳了戳,又戳了戳,有些痒,他低声道:“别闹。” 玄铮垂眸看着他,眼神很无辜。 林澄玉一只手背在身后,握住他捣乱的手指,不让他再动。 贾元春垂下眸,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她今日也是看出来了,林家表弟年纪虽小,却心思透彻,不是好糊弄的主。 更何况,他一旁立着一尊虎视眈眈的大佛,贾元春不敢再说,借口还有事,便退下了。 马车上,玄铮说:“她不怀好意,你不要理她。” “我又不傻。”林澄玉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中俱是冷意,“她若是敢利用我姐姐,哼,我让她生不如死。” 林澄玉现在的样子,在玄铮的眼中,就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猫,炸着毛,可爱的要命。 玄铮说:“好了,别生气了,有我在。” 林澄玉心中触动,按心理年龄算,玄铮要比自己小好多岁,可他总是事事替自己着想…… 林澄玉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玄铮被他这样看着,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澄玉摇头:“没有。” 玄铮哼哼一笑,“那就是我长的太好看了,把你给迷住了是不是?” “是啊。”林澄玉点头,在玄铮的洋洋得意中,继续道:“长的好看,戴了花更好看,你看这一路上,那些人都看呆了,不知道的肯定想着是哪家的小娘子。” 被比做小娘子,玄铮也不恼,反而一头埋进林澄玉的胸口,大拳拳捶着他,娇羞的样子让林澄玉没忍住笑出了声。 玄铮故意捏着嗓子,娇声娇气地说:“小公子好坏,竟这样调笑奴家,奴家不依的。” 被玄铮这大体格子压住,林澄玉胸膛震动,笑得停不下,“那你要怎样?” 玄铮微微抬头,“那要小公子亲奴家一口才行。” 林澄玉的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高挺的鼻梁,再往下…… 他愣了一瞬,目光立刻上移,在玄铮期待的眼神中,蜻蜓点水一般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满意了?” 玄铮突然就像傻了一样,愣愣地摸着额头上,那被澄玉柔软唇瓣亲到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胸口噗通噗通跳地很快,一颗心好像都要跳出来了,但是又很快化成了水,在他胸腔里翻腾。 这个感觉太奇怪了。 林澄玉皱眉,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玄铮还是没有反应,他忍不住说了句:“这是傻了吗?” 好在玄铮很快就回神了,但是对于他的这句话,也没有进行反驳。 因为......方才他好像真的傻了,脑袋里空空的,全是澄玉亲过来时,那极好的感觉。 一时间,马车内没有往常的嬉笑打闹声,连车夫都感觉有些奇怪。 片刻后,他把耳朵凑近听了听,太安静了,难道他耳朵坏掉了? 马车里,林澄玉率先受不了,给了玄铮一脚。 当然,这一脚很轻,对玄铮来说就像是小猫伸爪子一般,“你差不多行了啊。” 林澄玉踢完他,还没有收回脚,玄铮大手一捞,握住他细瘦的脚踝,顺手又把鞋脱下来放到一边。 “你做什么?”林澄玉蹬了蹬腿,挣不开,“你松开。” 玄铮把他的脚往上抬了抬,恶趣味地看着林澄玉往后倒,“你知道小猫不听话要怎么办吗?” 林澄玉用手臂撑住上半身,“不知道,你再不松开,我就揍你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副样子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只能让玄铮更兴奋。 “我好怕啊。”玄铮有恃无恐,知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每次说揍人,哪次也没忍心下手,他得意道:“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还是快些求饶才是。” 林澄玉咬牙,这厮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我数到三......” 然而一还没喊出来,玄铮唇角一勾,晃了晃修长好看的手指。 下一秒,林澄玉的云袜被扯下扔在一旁,他没想到玄铮又使出了这一绝招,下意识就想求饶,可是已经晚了。 他的脚底很敏感,玄铮也是偶然间发现了这一点,因而每次只要林澄玉惹了他,他就要用挠痒痒这一绝技,迫使林澄玉求饶。 果不其然,林澄玉一个回合都没有坚持下来,“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别......” 马车外,马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个动静才对,方才太过安静,他还以为王爷和公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下车了。 第31章 不用走了 御书房里,皇上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吴庸,你看见了吗?” 吴庸弓着身,知道皇上不是真的要他说些什么,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哼!”皇上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那混小子,连象征身份的玉佩都给了人,还有朕赏他的那些东西,如今都穿戴在了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吴庸笑着说:“王爷和林公子交好,有人陪着说话玩笑,皇上该开心才是。” “开心个......”皇上冷哼一声,“罢了,朕看那混小子就是个没良心的,小时候还喊着皇兄最好,如今你看,朕前脚让人进宫,他后脚就追了过来。” 皇上越想越气,“难不成朕还会欺负一个小孩子不成?” 吴庸心里叫苦,他现下虽然只想安静地当一个摆件,又怕皇上日后想起来,怪罪他这会子没有帮王爷说话。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吴庸很无奈,但也只能说:“王爷心里装着皇上,想来是怕林公子年幼无知,言语无状冲撞了您,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正是王爷的一片赤城之心呢。”吴庸看着皇上神色,斟酌着又半开玩笑地说:“皇上这话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怕是要找您闹了。” 皇上神色稍缓,瞥了他一眼,“这话朕只和你说了,若是让铮儿知道,朕就把你打发去养马。” 吴庸连忙道:“皇上放心,奴才就是即刻死了,也不会让王爷知道。” 御桌上,一道拟好的圣旨展开铺平,仔细一看,赫然是调林如海回京的圣旨。 皇上有些不解,道:“那小孩子到底给铮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铮儿求到朕面前。” 玄铮向来不爱管他人的闲事,那日竟进宫找他说让把林如海调回京。 若那林小子是个姑娘,皇上会觉得很欣慰,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崽子有了心上人,他怎么也要替那不省心的谋划一番。 可是那小子是个带把儿的! 皇上没好气地把圣旨随意拎起来,嫌弃地推给吴庸,“去去去,赶紧拿走,朕看见就烦。” 林澄玉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这些,玄铮这混蛋还在闹他。 “停!”林澄玉奋力将脚挣脱束缚,脚掌踩在玄铮肩头,阻止他靠近,“你够了啊,再闹我真的要生气了。” 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林澄玉头发也乱了,脸颊红红的,眼睛泛着泪光,亮晶晶的眼眸把玄铮看得都心颤了。 但是林澄玉这反应,显然是要发脾气的前兆。 玄铮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当下就做出投降之态。 “你真烦人。”林澄玉脚下用力,将玄铮高大的身躯蹬退了些许,“你除了挠我痒痒还会做什么?下次我们打过,看小爷不把你打得痛哭求饶。” 玄铮手掌盖在肩头白皙漂亮的脚上,俊美夺目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小爷饶了我这一遭吧,再不敢了。” 林澄玉这才满意,玄铮又一次从老虎头上拔毛后全身而退,因而也很愉悦。 更多的是得意。 全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了解澄玉。 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就是天下第一好。 玄铮哄好人后,顺势把人揽在怀里,在林澄玉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森冷的目光。 若是有谁敢从他身边抢走澄玉,他必定让人后悔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马车晃晃悠悠走的很慢,林澄玉昏昏欲睡,玄铮尽职尽责充当靠垫,让人睡得更舒服。 林澄玉醒来时,熟悉的床顶映入眼帘,床幔透过点点昏黄烛光光。 睡太久了,脑袋不免有些昏昏沉沉的,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他掀开床幔,屋内没有其他人。 片刻后,外间的门打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澄玉翘了翘唇角,俨然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他悄声地把床幔恢复原样,静静地躺好,在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掀开床幔时,林澄玉猛然出声。 玄铮立刻装作被他吓到的样子,“你吓到我了。” 林澄玉盘腿坐着,笑得很开心,他歪着脑袋,有恃无恐的样子是玄铮宠着惯着养出来的。 玄铮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把人压在床上,恶声恶气地说:“你要赔我。” “怎么赔?” 玄铮想了想,“还没想好,先欠着。” 他见林澄玉高兴,便说:“有一件好事,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事?”林澄玉问他,“你且说来我听听,看看是不是好事。” 玄铮说:“林大人不日就要调回京,圣旨已经下了。” 林澄玉眼睛一亮,“真的吗?” 玄铮说:“自然是真的。” 林如海任职巡盐御史期间,兢兢业业,没有一日懈怠,皇上在圣旨上对他大肆赞扬。 不仅如此,礼部尚书年事已高,且无心权势,早就想告老还乡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 圣旨一下,林如海回京述职,京中对此事议论纷纷,都道这礼部尚书之位是林如海的囊中之物了。 贾家,贾母得知此事后也很是高兴,笑容满面地让人备酒,好好庆祝一番。 贾敏坐在贾母身旁,自然是高兴,对于王夫人有些话也只当没听见。 贾母握着女儿的手,笑着说:“如此一来,你便不用走了。” 贾敏说:“女儿不孝,前些年未能尽为人女的责任,让母亲日夜忧心......” “你是极孝顺的,我知道。”贾母言辞温和,一片慈母之心让人动容,“你随着姑爷远赴扬州,那是没奈何的事,你千万不要自责。” 母女二人含泪相对,母女情深让人忍不住感叹。 王熙凤忙笑着劝道:“老太太,姑妈,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该开心才是。” 贾母收了泪,说:“凤丫头说的很对,大喜的日子,我们要说说笑笑一番,才不算辜负了圣恩。” 贾敏也笑了,“母亲说的是。” 一时间,屋内又开始热闹起来,众人说说笑笑好不痛快。 王夫人脸上端着笑,实则心里恨的要滴血。 她突然叹了口气,关切地看着贾敏,说:“妹妹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圣上只是下旨将姑爷调回京,却没说官职。” 她顿了下,面上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着很是为贾敏发愁,“若是回来当一个京中小官,还不如在扬州做巡盐御史来的体面风光。” 第32章 官职 贾母和贾敏脸色微沉,没有想到王夫人会在此刻说出这般话。 姑娘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贾宝玉觉得不对劲,却也不敢说什么。 王夫人见状,并没有收敛的意思,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对,“妹妹你想,可是这个道理?” 她洋洋自得,深以为自己说的很对。 “你二哥才能过人,如今也只是工部员外郎,便可知圣上用人谨慎。”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外人随意猜测也便罢了,若是我们自己也如此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王熙凤垂眸冷笑,她这位姑妈怕不是见敏姑姑过得好,急糊涂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 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 若是以前,王熙凤背靠王夫人,在这会子定要替她说话,但是现在,哼,她不伺候了。 若不是那日她无意间得知,她这位“慈悲心肠”的好姑妈,这些年一直把她当做傻子。 为的就是宝玉往后继承荣国府。 以往她竟真以为是因为自己能干,所以王夫人才如此用她。 为了荣国府,王熙凤不知道贴进去多少嫁妆。 本来还想着,琏二是长房嫡子,继承荣国府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这才掏心掏肺。 没想到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王熙凤心中冷笑,林姑父即将回京,她的好姑妈坐不住了,怕不是心中要恨死了。 要知道,她的好姑妈,最见不得的就是敏姑姑过得比她好。 以前有自己在前面为她冲锋,王夫人自然乐得做一个慈悲人,如今她倒要看看,今日她的好姑妈要如何过这一关。 一时间,萦绕在众人身边的气氛变得很是怪异,王夫人说着也察觉出有些不对,慢慢住了嘴。 但是她的这一番不知所谓的话,显然是惹恼了贾敏几人。 黛玉眉头微蹙,却被一旁的探春压住了手,偏头间,只见探春不着痕迹地冲着她使了一个眼色。 稍安勿躁。 敏探春不愧其名,她最是知道自己这位嫡母的,如今瞧着是她口无遮拦惹了大家不开心,若是黛玉开口,便会被她倒打一耙。 到时,一个不尊长辈的名头扣下来,王夫人那点子错,看起来也无关紧要了。 传出去,大家只会说黛玉的不是。 这时,只能老太太开口。 探春冷眼瞧着,老太太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 她所料不错,贾母如今心头火起,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件事,京中的传言沸沸扬扬,也不见皇上有何动作,就知道这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他们自己家不能妄自猜测帝心,但是也没的给自己浇冷水的。 王夫人这番,实在是让她动了怒。 “住口。”贾母冷着脸,瞧着是动了大怒,“无知妇人,还不快些住嘴!” 王夫人连忙起身,“老太太息怒,是媳妇多嘴了。” 李纨跟着起身,带着几个姑娘出去了。 王夫人被责骂,这不是她们这些小辈的能坐着看的。 贾宝玉立在一旁,看着老祖宗的脸色,一时也不敢为他娘说话。 黛玉是亲戚,如今贾敏在座,更何况这事说到了她父亲身上,没有让她也避开的道理。 若是贾敏开口,那又是另一番说法。 但是贾敏并未说让黛玉避开,黛玉自是可以不出去。 贾母胸口剧烈起伏,鸳鸯连忙给她顺着气,贾母显然是气极了,一双原本慈爱的双眼,此时遍布厉光,“我看你是眼睛里面没有我,你就这般看不得我好?!” 王夫人深感委屈:“媳妇不敢。” 贾母冷哼一声,“我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你妹夫回京有什么不好,我看你是不想让我的敏儿留在京里陪我。” 王夫人方才只顾说些酸话打击贾敏,却忘了这一层,如今也是有些后悔了,“媳妇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还请老太太息怒。” 早知她就不该在老太太在一旁时说这些话的,王夫人方才也是被贾敏那得意的神色刺到了,这才不分场合说了那些话。 要打压贾敏,什么时候不能打压,王夫人有些恼自己方才沉不住气,这会子惹了贾母生气,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薛姨妈作为亲戚,这会子是不能说什么的,王夫人只能暗自向王熙凤求助。 王熙凤心中冷笑,这会子想起她了,有用时看她是侄女,等往后没有用了,就扔在一边,弃如敝履。 她不愿再为这等人卖命。 王熙凤装瞎,王夫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老太太,方才媳妇的意思是,还未定论的事,我们若是妄加猜测,若是成了,定是极好的,若是不成,岂不是让妹妹空欢喜一场。” 贾敏言辞冷淡,“二嫂多虑了,方才我们只是在说回京之事,我是很高兴,但也是为了往后我能日日在母亲膝下尽孝。” “至于二嫂所说......”她神色一正,严肃地看着王夫人,说:“至于我家老爷回来后做什么官,圣上自有圣上的考量,不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还请二嫂慎言。” 王夫人脸色僵硬,却又不敢再说什么。 贾敏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若是再说什么,老太太怕是要更生气了。 王夫人道:“方才是我关心则乱,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这等虚伪的话贾敏自然不信,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她神色缓和了些,说:“二嫂言重了,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一家子考虑。” 王夫人连连点头,“妹妹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气氛缓和了些,薛姨妈才敢说话,“说开了就好了,老太太,我这姐姐也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您老莫要生她的气。” 贾母说:“我也知道,你这姐姐是好的,亲家太太也不要怪我人老糊涂了,一时急了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我也是担心传出去不好,毕竟人言可畏啊。”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脸色如常,“都坐下吧。” 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下,侧头间,满含深意的看了眼王熙凤。 第33章 王熙凤 王熙凤知道,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她这位佛口蛇心的好姑妈定然不会轻易饶了她。 如今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她还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才是。 宴席已散,贾母只留了贾敏和黛玉说话,其他人都各回各院去了。 王夫人越想越生气,歪在榻上双眼微合,丫鬟金钏大气不敢出,一下一下地给她捶着腿。 屋内点着灯,有些昏黄,不知是不是错觉,金钏悄悄抬起头,看见王夫人在烛光下的脸时,心中突然有些害怕,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往常慈眉善目的太太,今日瞧着竟有些吓人。 但是要说哪里吓人,她也说不出来,就是心中觉得不对劲。 正想着,王夫人突然唤她的名字,“金钏。” 金钏忙应道:“太太怎么了?” 王夫人眼睛未睁,嘴上说道:“你去,让凤丫头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事找她。” “哎,我这就去。”金钏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她一刻不停,紧赶慢赶到了王熙凤的院子。 贾琏也在屋里,二人还未歇下,正在说着话。 王熙凤得知金钏的来意,眉头一挑,和贾琏对视一眼,又对着金钏说:“我知道了,你且先去,我收拾收拾即刻过去。” 金钏走后,王熙凤说:“瞧见没有,这是准备兴师问罪了。” 贾琏夫妇自从得知王夫人的算盘后,对她是恨的牙痒痒,再也没有往日的尊敬。 “她也好意思兴师问罪。”贾琏冷笑,“林姑父调回京对我们家来说只有好处,偏偏她是个见不得人好的,说出那样的话,难怪老太太要动怒。” 王熙凤回来后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跟他说了,贾琏着实气的不轻。 他还指望林姑父升迁后提拔自己一把,这下若是把敏姑姑得罪了,单靠着他那什么都不管的老爹,贾琏顿觉人生无望了。 对此,王熙凤安慰他说:“敏姑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她就算厌烦,也是厌烦二太太一个。” 说起这个,王熙凤颇有些自得,“我在敏姑姑面前向来都是得脸的,她喜欢我可是喜欢的紧,必不会牵连到我们了。”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说:“她既让你去,你就去,若是不去,还不知道有多少顶帽子扣下来,只是去了要怎么说,还得好好想想。” 王熙凤起身,手中帕子一甩,“这你就不用担心,我自有我说的。” 贾琏一笑,别的不说,在待人处事方面,他媳妇是个中高手,“那我就在家等奶奶凯旋了。” 小夫妻俩相视一笑,不需多言。 贾琏所料不错,王熙凤一进门,王夫人便是一堆话压下来。 什么心中没有她这个姑妈,什么攀高枝,什么没良心......、 王熙凤以前还会因为这些话暗自伤心,自己掏心掏肺,一个不如王夫人的意,换来的就是这些没来由的话。 可是现在,她只当耳旁风。 但是她面上却还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王夫人觉得这个侄女还在她的五指山下,受她拿捏使唤。 王熙凤眼眶泛红,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副受不住的模样,“太太说的这话是诛我的心啊,自嫁进门来,便是我那婆婆,在我心中都比不上太太,太太何至于此,岂不是让我心中难安?” 王夫人冷着脸,并不为之所动,“凤丫头,现下你说的好听,那方才在席上,你为何一言不发,难道这就是把我放在心上?” 王熙凤肩头微颤,由着王夫人怒斥责骂,瞧着真是可怜极了。 平儿在外面等着,听着里面依稀传出来的声音,面上的焦急是做给王夫人院子里的人看的,实则心中并不着急。 院子里,伺候的人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虽听不太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透过窗户,能看见太太在对着琏二奶奶指指戳戳的,看起来很是厉害。 太太这是动了大气了。 贾府的下人口风不严,有知情的,低声把席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不知情的听得惊叹连连。 原来如此。 难怪太太深夜让琏二奶奶过来,原来还有这一出。 只是有些话他们不该说的,虽说琏二奶奶没有帮腔是不太对,但是太太说的那话也不能说没有错。 姑太太家里有了大喜事,太太不说跟着高兴,反而泼起了冷水,难怪惹了大家都不痛快。 前些日子,舅老爷升了官,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如今这般,也和那时的反应相差太大了。 到底不是自己娘家人。 几个下人对视一眼,传言中,太太嫉妒姑太太的事,看来是真的。 如若不然,太太为何这般见不得林家好。 王夫人在席间积攒的郁气全都发泄在了王熙凤身上,只把她说得掩面痛哭。 王熙凤颤抖无助,在外威风四面的琏二奶奶,这会子也像个水中浮萍一般。 她声音颤抖,却还要上前讨好王夫人,“太太不知。” “一则,你我皆是王家出来的,若是那时候我再说话,未免有联手排挤姑太太之意,老太太当时已是怒极,我再开口岂不是火上浇油。” “二则,说句太太不爱听的,太太说了那话,敏姑姑已是不开心,若是我再说些什么,弄巧成拙了,敏姑姑因此厌烦了我们,宝玉岂不是要受牵连。” 王熙凤擦着泪,“澄玉和临淮王交好,林姑父此次回京,听琏儿说,十有八九是要升官的,为了宝玉,为了在宫中苦苦煎熬的大姑娘,太太也要耐着性子和林家周旋才是。” 宝玉和元春是王夫人的心尖肉,她苦心筹谋多年,连嫡亲侄女都算计了进来,为的就是以后,今日这番也是她自己没有沉住气。 她看见贾敏那般得意,一时没有了理智。 王夫人脸色变了几变,王熙凤心中丝毫不慌,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果然,王夫人又变成了往常那般慈眉善目的样子,王熙凤心中冷笑,任由王夫人拉着她坐下,“是我一时生气,错怪了你,你看在我年纪大了糊涂了,千万不要生气。” 王熙凤连连摆手就要起身,被王夫人拉住后顺势又坐下,受宠若惊般,说:“太太这话是折煞我了,太太是我亲姑妈,我定是要为太太和宝玉打算的。” 王夫人点头,很是满意。 第34章 修葺林府 既然林如海要回京了,京中的林府也该收拾一番,贾敏想着让人加紧收拾好,这样在林如海回京时他们能在林家团聚。 并非她不喜贾家,只是她那二嫂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 两人见面,不是你呛我一句,就是我还你一句,实在无趣。 贾敏不想搭理她,奈何王夫人总是说些有的没的,让人听了心中不舒服,忍无可忍之时,随意回击几句,就能将王夫人气得要死。 她在扬州多年,作为巡盐御史的夫人,林家的当家主母,免不了和那些官眷打交道。 在那个暗藏刀光剑影的女人的战场上这么多年,贾敏若是没有真本事,早就让人抓住了把柄。 要知道,扬州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给林如海下套,就等着他犯错后,好将其打下。 区区一个王夫人,若不是她亲二哥的夫人,贾敏实在不想搭理。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将“女子无才便是德”挂在嘴边的人,让贾敏烦不胜烦。 好在这些日子消停了些。 但是有一事确实让她有些头疼。 虽然贾敏是在京中长大,但是嫁给林如海后就去了扬州,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让她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变得陌生。 若要重新修葺林府,免不了和京中的商户打交道。 贾敏头疼的就是这个,若是碰到些狡诈的,或者是看她刚回京,想敲诈一笔的,那就不好了。 若是只是图钱还是小事,就怕是些既要图钱还没有真本事的。 王熙凤知道这件事后,笑得很是开心,“这有何难?姑妈也值当为了这些琐事头疼。” 贾敏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王熙凤很是自信,说:“姑妈若是信得过,尽管做个甩手掌柜,把这件事交给琏二,必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贾敏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林家的事,要是交给娘家侄子,想来也有些不合适。 可是京中林府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管事,带着一些看宅的小子们,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贾敏一时又有些心动,当下很是为难。 王熙凤何等精明,见状忙笑着说:“姑妈莫不是看我们年轻,怕办不好事?” 贾敏道:“我知你和琏二是极能干的,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耽误了你们的事?” “害!”王熙凤凑过去,亲亲热热地坐在贾敏一旁,看起来像是亲姑侄一般,“都是自家人,没的看着姑妈为难,我们冷眼不管的,不过是对姑父姑妈的一片孝心罢了。” 王熙凤又说:“姑妈若是不让我们办,就是不愿成全我和琏二的一片孝心。”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擦着不存在的泪,惹得贾敏很是好笑,“你这丫头,罢罢罢,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等闲了,姑妈办个席,好好谢你。” 王熙凤也不矫情,笑着对贾母说:“老太太可听见了,您得为我做个见证。” 贾敏佯装生气,抬手在她额上轻点,“怎么?难不成我还会赖你的不成?小孩子家家的,我看你是找打。” 王熙凤躲在贾母身旁,委屈道:“老祖宗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姑妈恼了就要打我。” 贾母哈哈大笑,抱着她,说:“她不敢,你辛苦替她做事,要是她还敢打你,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一时间,屋内众人笑作一团。 自从圣旨下了以后,贾母每日都很开心,饭都能多用半碗。 她年纪大了,就想着小辈们围着她,大家一块说说笑笑的,这才是畅快。 往日大家都在,只她最疼爱的小女儿远在扬州,母女二人多年不能见上一面。 平日还好,越是逢年过节,就越是挂念。 这下可好了。 贾宝玉痴痴地看着笑开怀的宝钗和黛玉,心想若是能一辈子这样,姐妹们在一块说说笑笑,他就是立即死了也甘愿。 林黛玉余光扫到他,心中一阵不悦,却也不想在大家都开心的时候说些什么扫了大家的兴致,只能暂时按下不发。 身旁的嬷嬷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步子,将这道目光挡住。 贾宝玉嘴角一耷拉,但是他对这两个凶恶严厉的婆子很是惧怕,一看见她们就能想起她们冷脸赶人的模样。 简直比夜叉还要吓人。 他叹了口气,转眼间不小心和嬷嬷锐利的目光对上,当即吓得他打了个嗝,不敢再往那边看。 说笑间,贾母突然说:“澄玉也在王府住了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回来?” 贾敏说:“他如今是脱了缰的野马,我是管不了他的,母亲且随他去,等他父亲进了京,自是要好好收拾他。” 宝钗听见澄玉的名字,端庄自持的表情微微一动,眸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亮光。 “我看澄玉是好孩子。”贾母在贾敏的手上轻拍,“小孩子家家的,活泼些是好事,你告诉姑爷,要是他为了这个训斥孩子,让我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贾敏无奈,道“母亲,他本就像个混世魔王一样,你再这般惯着他,我看他是要上天了。” 贾母哼了一声,“反正我不许你们骂孩子。” 贾敏叹气:“都听您的,不骂他。” “这才对。”贾母又说,“你看宝玉,就是因为你二哥太过严厉,动辄就是打骂,生生地把孩子吓得跟个避猫鼠一般。” 贾敏说:“二哥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贾母冷哼一声,“我看他是在耍老子威风。” 一屋子小辈,贾敏不愿再说她二哥如何如何,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过些日子是澄玉生辰......” “哈哈哈哈哈......”贾敏话音未落,贾母就笑了起来,她看着一脸迷茫的贾敏,指着也在笑的王熙凤,道:“前几日我还跟凤丫头说呢,他们两个的生辰可巧在同一天。” 贾敏也笑了,“这我倒是不知道。” 贾母说:“我看就由我出钱,替他们两个办一场,大家好好乐上一天。” 贾敏说:“不用母亲出钱,我正愁该怎么谢谢凤丫头,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母亲就让我这一次吧。” 王熙凤也笑道:“我看这个好。” 第35章 生日 和贾家的其乐融融不同,澄玉并没有因此很高兴,反而有些头疼。 玄铮在他脑袋上揉着,又在澄玉生气前及时收回手:“不想在贾府办的话,我就在王府给你办一场。” 林澄玉瞪了他一眼,“你是嫌我现下过得太舒服了吗?” 自从圣旨下了之后,盯着林家的人就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们知道林家公子自从来京,大部分时候都住在临淮王府后,酸言酸语多的是。 林澄玉不敢想象,等到他老爹进京后,发现自己如此行事,不知道他的耳朵要受多少罪。 玄铮说:“怕什么,我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小祖宗,看谁还敢欺负你。” “我谢谢你。”林澄玉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叹了口气,又说:“也不是说不想在贾府办,我就是想安安静静当一条咸鱼,整天被你投喂着就好了。” 他叹气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玄铮没忍住在他身上闻了闻,逗他说:“我看不是咸鱼,应该叫香鱼才是,我家澄玉哪里都是香喷喷的,真好闻。” 林澄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了才问:“你是变态吗?” 玄铮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皆是肺腑之言。” 玄铮把林澄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他仔细感受自己的一片真诚,却被林澄玉捏住胸口狠狠一扭,“嗷......疼!” 林澄玉一个用力,冷着脸将他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睥睨傲慢的眼神让玄铮的心跳都快了一瞬。 “跟你说正事你在这里玩,我看你现在是欠收拾。”林澄玉跨坐着,对着身下的人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番。 “还闹不闹了?” “不闹了,小爷饶命。”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小爷饶了我这一次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 半晌后,玄铮头发凌乱坐在一旁,委屈巴巴地看着林澄玉,嘟囔道:“没良心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林澄玉一个冷眼甩过去,玄铮立马闭上嘴,哀怨的眼神却紧紧锁住他。 “行了,装什么大姑娘。”林澄玉心中的烦躁被玄铮这一番折腾驱散开,他忍不住笑了,上手扒拉着玄铮的衣服,“让我看看红了没有。” 玄铮紧紧保护着衣服,贞洁烈女的表情让林澄玉忍不住恶寒,“奴家誓死不从的。” “行。”林澄玉收回手,起身就要走,“本来还想看看,若是红了就给你上些药,现下看来是什么事都没有,既然这样我就走了。” 说完他抬腿就要走,第一步还没有跨出去就被玄铮拉了回去,“你不能走,你伤了奴家,怎么能一走了之?” 林澄玉转头,问他:“方才不是还说誓死不从吗?” 玄铮手忙脚乱扒开衣服,露出肌肉紧实线条完美的上半身,“你摸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否则我就出去告诉别人你始乱终弃。” 林澄玉一脑袋黑线,捏住他的嘴,“不要乱用成语。” 玄铮虽然嘴被捏住了,但是眸中分明写着一句话。 林澄玉始乱终弃! “行了行了。”林澄玉掰着他的身子左右上下看了看,动作极其敷衍,说:“什么事都没有,把衣服穿上吧。” 玄铮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说:“这就看完了?” 林澄玉摊开手,反问道:“不然呢?” 玄铮气哼哼地穿衣服,“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下手那么重,敷衍,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 林澄玉好笑地说:“你是复读机吗?” 玄铮睨着他,显然是在生气,“什么意思?” 林澄玉说:“就是一直重复一句话的机器......东西。” “东西?”玄铮瞪大眼,气的转圈圈,“你骂我!?” 林澄玉无辜地问:“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玄铮想咬他,又不敢,只能自己生气,“你骂我是个东西。” 林澄玉无语,他该怎么和一个古代人解释机器为何物,说是东西,玄铮又觉得自己在骂他。 唉! 玄铮气哼哼,“小没良心的,长大了,认识人一多,就厌烦了我......” 他的碎碎念让林澄玉有些头疼,还有些好笑,最主要的是......林澄玉不想让他这样生气。 “好了。”林澄玉拉住他,阻止了玄铮继续绕圈,“别生气,我不是在骂你。” 玄铮望着他,不确定地问:“真的?” 林澄玉点头,“真的,我怎么会骂你呢?” 玄铮在他面前太可爱了,林澄玉就算是一时有些生气,也不忍心骂这样一个忠诚又可爱的大狗狗。 而且,有些话,口不择言说出来,只会在两人之间埋下尖刺。 教训不听话的大狗狗,林澄玉只需要动手就行了。 玄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骂我呢。” 林澄玉无奈地斜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你脑子里是进水了吗?值得为一件不会发生的事生气?” 玄铮小声嘟囔,连眼睛都不敢看他:“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林澄玉立马心软了,舍不得再教训他,伸手把他衣服穿好,“我仔细看过了,没有受伤,而且我手下有分寸,怎么会真的伤到你。” 玄铮开心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我知道。” 林澄玉戳他胸膛,“那你还闹?” “我想让你心疼嘛。”玄铮颇有些理直气壮,又问他:“你心疼了吗?” 林澄玉说:“你猜。” “我觉得你心疼了,是不是?” “不告诉你。” “说嘛说嘛。” “起来,真烦人。” “就烦你,你不说我就一直烦你。” 林澄玉的生辰还没有到,贾敏已经让人来催他回去了。 林澄玉无法,只能在玄铮的恋恋不舍中回了贾府。 玄铮看着他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府。 “查清楚谣言出自哪里了没有?”玄铮的脸上,竟是让人不敢直视的肃杀之气。 “查清楚了,是贾家二子贾政之妻。” “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领命。” 第36章 哑了 王夫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口不能言,一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慌了,不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什么病,丫鬟们连忙让人去请太医,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贾母等人得知此事后也赶了过来,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进了院子。 下人们在说什么,哑了,说不出话,看见贾母后又连忙收声,拉开帘子让他们进去。 太医此时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张药方。 王夫人本来还在“啊啊啊”地发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声音,见人都进来了,她却还记得要端起自己当家太太的架子。 贾母满面忧愁焦急,“太医怎么说?” 周瑞家的连忙回道:“回老太太,太医说脉象上并无异常,可能是操劳过度引起的,只说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贾母皱眉:“来的是哪位太医?” “周太医。” 贾母一惊,“怎么会是周太医?” 这周太医只受临淮王差遣,这是京中皆知的事,今日怎会来贾府出诊? 贾母又问:“为何请了周太医过来?他不是无令不为外人看诊的吗?” 周瑞家的说:“去请太医的人说,他们过去的时候,常为咱们府上看诊的那位太医不在,周太医看状况紧急,说他现下左右无事,这才来的。” 贾母年事已高,却并不糊涂,她在这件事中看出了些许不寻常。 她立时脸色沉了下来,说:“你们都出去。” 众人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并不敢多说什么。 就是贾宝玉,见贾母脸色不对,他就算再得宠,在此时也不敢闹腾,只能乖乖跟着出去了。 此时,贾母和王夫人相对而坐,她看着面前这个人,脸上并没有关切之意,反而厉声问道:“王氏,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王夫人神色有一瞬的慌乱,她连忙摇头表示没有。 贾母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你以为你此时这番境况是为何,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王夫人还是摇头。 如此冥顽不灵,贾母看在宝玉面子上就算有心救她,此时也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深深地看了王夫人一眼,给她最后一个机会,“你若是现在让我知道,说不定还有的救,你可要想清楚了。” 王夫人哪里敢让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罢了。”贾母起身,出门时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王夫人见贾母走了,先是有些慌乱,然后又安慰自己,肯定和那件事没有关系,只是操劳过度了,就像太医说的那般,好好休养一番,想来便无碍了。 外面,鸳鸯见贾母出来了,连忙上前扶着。 贾敏跟着贾母回了院子,四下无人间,她问:“二嫂可是得了什么急症?” 贾母冷笑,“哪里是急症,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贾敏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便不再多言。 她回去后,拉过最谨慎的大丫鬟云瑶,吩咐道:“你去让人打听打听,这位周太医是......” “打听什么?”林澄玉抬腿进来。 贾敏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你这小混蛋,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一辈子住在临淮王府不出来了。” 林澄玉笑道:“哪能啊,我就算住在王府,也还是要出来玩的,哪能一辈子在里面不出来,那不是成坐牢了。” 贾敏敲了他一下,说:“快住口,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让人听见了。” 林澄玉摸摸被敲的脑袋,想说他和玄铮闹着出去玩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看着贾敏忌惮的表情,想了想还是不吓她了。 “方才说打听什么?”他问。 贾敏说:“今日来为你二舅母看诊的太医,姓周,你外祖母说起他时很是吃惊。” 周太医?林澄玉捏了一块点心慢悠悠吃着,“问我啊,我知道。” 贾敏啧了一声,催促道:“别卖关子,赶紧说。” 林澄玉无奈地看了眼被夺走的点心,说:“这位周太医医术高明,只为玄铮看诊,其他人想都不要想,除非有玄铮的命令,否则只有两个字,不去!” 他有些好奇,“确定是周太医吗?” 贾敏说:“听你二舅母的陪房,周瑞家的说的,想来不错。” 这就奇了,林澄玉转念一想,问道:“二舅母怎么了?” 贾敏也觉得奇怪,“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林澄玉瞪大眼,“哑了?” “嗯。” 林澄玉知道了,这事十有八九和玄铮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这王夫人做了什么,先是把她弄哑,又派周太医过来,明里诊病,实则警告。 在王府时竟没有听玄铮说过,还是欠教训,竟敢瞒他。 临淮王府,玄铮抱着林澄玉的枕头,满脸不开心,并不知道自己又要挨上一顿爱的小拳拳。 贾母也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一个是深宅夫人,一个是当朝亲王,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那蠢妇到底是做了什么。 她叫来鸳鸯,说:“你悄悄的,让人暗地里打听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鸳鸯:“哎,我这就去。” 贾母不放心地又叮嘱道:“记得找个口风严谨的。” 鸳鸯点头,“您放心。” 贾母看着她出去后,又叹了口气,若真是她想的那样,临淮王此举就是在警告贾家。 以临淮王以往的作风,得罪了他却只是哑了,已经是宽宏大量,想必他是看在澄玉的面子上不肯再追究。 但是贾家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她必须表明态度,让临淮王知道,贾家并非不明是非,也不会仗着澄玉和他的关系,一味包庇自家人。 鸳鸯回来后,脸色有些难看,贾母便知道她所料不错。 鸳鸯说:“二太太让人放出谣言,说......说......” 贾母急道:“说什么?” “说林哥儿是临淮王的男宠。”鸳鸯说完,头也不敢抬,心中也是怨气难平。 二太太这样做,且不说亲戚间的情分,她难道不知,若是事情败露,贾家所有人都要因为她的无知,承担临淮王的怒火。 好在临淮王看在林哥儿的面子上不欲追究。 贾母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冷的吓人,“无知蠢妇,这是要害死我们整个贾家啊。” 第37章 无知蠢妇 贾母如今是后悔极了,当初怎么为政儿娶了这样一个又蠢又坏的媳妇,如今闹出来事。 她对鸳鸯说:“二老爷回府后,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鸳鸯连忙应了,这会子她手心中全是汗,湿黏滑腻,但是她也不敢擦。 派去的人守着门,一瞧见贾政就连忙迎了上去,“老太太请您过去。” 贾政说:“我先去换身衣服,才好去面见母亲。” “老太太说一刻也不能耽误,让您回来了即刻就去。” 贾政便知有事了。 只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他一进去,便看见贾母黑沉的脸色,贾政悬着心,躬身行礼,问:“不知母亲让贾政过来所为何事。” 贾母怒气勃发,冷哼一声,吓得贾政脸上冷汗直流,“母亲,可是宝玉在外惹了什么祸事?” 他正要让人去拿宝玉,贾母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我的宝玉最是懂事知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人去拿他,既这般看不惯他,何不把我们都打发了。” 这话说得贾政羞愧难当,他躬身垂头,“贾政不敢。” 贾母嘲讽道:“我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若不是我老婆子如今还有些用处,你怕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此话诛心,贾政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孝道二字看得极重,不曾想被贾母这样呵责,一时心中慌乱难言,只知道让老太太息怒。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贾母虽心中怒气难平,也强压着平复了一番心绪,才说:“你可知你那好媳妇做了什么事?” 贾政疑惑:“儿子不知,还请母亲告知。” “你那好媳妇,得罪了临淮王,若不是王爷看在澄玉面子上不愿追究,我们贾家焉能平安。”贾母语气轻飘飘如同浮毛,落在贾政耳中却如一记重击。 他神色恍惚了一瞬,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晌后,贾政恨恨咬牙,“蠢妇。” 他说:“还请母亲告知,那蠢妇究竟做了何事,竟惹上了那位。” 贾母冷笑,“你那好媳妇,让人出去散播谣言,说澄玉是临淮王的男宠。” “你竟一点不知,任由那蠢妇胡作非为。”贾母语气中难掩怒气,“你可真是个好舅舅,我看你这番要如何跟你妹妹交代。” 贾政大惊失色,脸上青白一片,恨不得立刻把那蠢妇绞杀。 他以前只嫌王氏大字不识几个,但她为自己育有二子一女,贾政与她素来是相敬如宾。 她虽不能红袖添香,但当家理事,孝顺长辈,没有出过什么错,当得起贾家二太太之称。 如今再看,他真是被那副慈悲面孔蒙蔽了。 但是元春和宝玉不能有一位这样恶毒的母亲,贾政投鼠忌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政的忧虑也是贾母的忧虑,她隐忍不发,就是担心影响了元春和宝玉。 若是让人知道他们的母亲是这般的毒妇蠢货,他们以后的前程也都化为虚无了。 贾母恨极了王氏,却也只能替她抹平此事,“你媳妇如今哑了,便是她的教训,但是贾家不能一点交代都没有。” 贾政说:“母亲说的是,按您说的那般,周太医过来,就是对贾家的警告,我们需做出一个态度,让那位满意。” 两人商量片刻,最后决定让王夫人在她的小佛堂静思己过,无令不得出。 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她心孝,甘愿为老太太祈福消灾。 如此一来,既向临淮王表明了贾家的态度,又能保住名声。 但是王夫人却不愿意,她跑到贾母的院子里好一番闹腾,最后被贾政严声呵斥一番,王夫人这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 贾政气极之时,放出话要休了她这个毒妇,王夫人这才不敢再闹。 哪怕是为了宝玉,她都要忍。 王夫人摸着匆匆赶来的宝玉的头发,满眼都是不舍,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再没有之前的体面整洁。 贾宝玉怎能忍受亲娘无缘无故就被关进佛堂,他再软弱,在亲生母亲无助可怜的目光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勇气。 “老祖宗,究竟为了何事,你和父亲要把母亲关进佛堂?” 贾政呵斥道:“你知道什么,休要在这里多言。” 贾政素来是个严父,贾宝玉见了他就怕的不行,现下被这熟悉的语气呵责,贾宝玉几乎要落荒而逃。 “可是母亲得了病,不说让她好好养病,还把她关起来,这是何道理?若是姨妈和舅舅知道了,我们又该如何交代。” 贾政冷哼一声,袖子甩在贾宝玉面前,吓得他一激灵,“他们尽管来,我自有道理。” 他们王家教出一个这样恶毒的蠢妇,还有何脸面来与他争辩。 等他们知道了真相,怕是躲都来不及。 他们家的女儿可还是要嫁人的,只要他们不怕,尽可以过来。 贾政自觉办的没有错,蠢儿子却一个劲地争执不休。 他正欲将人拿走教训一番,贾母却说:“宝玉如今也大了,有些事他也该知道。” 贾宝玉愣神间,从贾母口中知道了他母亲办的好事。 半晌后,他愣愣地说:“可是王爷不是已经不追究了吗?” 贾母心一沉,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悉心教导的孙子多么天真。 “罢了,宝玉还小,不懂这些也是正常。”贾母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只安慰自己宝玉年纪还小,小孩子家家天真懵懂些才可爱。 贾政虽然不敢在贾母面前训斥儿子,但是眼神就像刀子一般,狠狠扎在贾宝玉身上。 蠢材! 王夫人被关进佛堂,贾母留下贾宝玉,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贾宝玉并非蠢笨,他就是被保护地太好了,天真不知世事。 贾母素来知道他很是聪敏,虽然不爱读书,她也只当是小孩子淘气爱玩。 但是总不能一辈子淘气爱玩,贾母想从这件事开始,慢慢开始教。 贾宝玉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说:“既然这件事和澄玉有关,我去找他求情,让他帮忙在王爷那边说和。” 贾母:“……” 她白说了这么多。 第38章 可怜的宝玉 贾母很心累。 鸳鸯只能安慰道:“宝二爷年纪还小,老太太慢慢教导,以后定是差不了的。” 贾母原先也是这样想,可是如今来了个比宝玉年纪还小的澄玉。 那么小一点,就知道和什么人交好对家族有益。 反观宝玉,比他大了好几岁,却还是一副太真不知愁的模样,贾母能不愁吗? “我原先也是不急的,想着他老子严厉,我待他就要宽松些,这样才不至于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吓坏了。”贾母望着窗外,“可是澄玉一来,竟是生生将宝玉比了下去。” 鸳鸯不敢接话,一个是老太太嫡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子,这话老太太能说,她不能跟着说。 林澄玉不知道自己被当做贾宝玉的对照组,他现在只是觉得那个谣言天雷滚滚。 他像男宠吗? 脑子被驴踢了吧! 难怪玄铮不敢让他知道,这谁能忍得了,林澄玉真是分分钟都想教王夫人做人。 贾敏怕他一怒之下去找王氏,连忙拉住他,悄声说:“听说老太太已经让人把她关进佛堂了,估计这几年都出不来。” 林澄玉气哼哼的,“这是她该的,就算是这样,也弥补不了我脆弱的小心灵。” “好了好了,别气了。”贾敏揉了揉澄玉的脑袋,“她那样瞧不起别人,如今被关在佛堂,也够她受的。” 她不生气吗?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贾敏气得头疼,恨不得扒了王氏的皮,竟敢如此造谣她的宝贝儿子。 澄玉往后那是要出仕的,名声极为重要,王氏此番,可见其险恶用心。 贾敏知道,她母亲把那蠢妇关到佛堂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可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现下,她只能暂且按兵不动,免得澄玉气极了去找王氏,若是再被扣上个不尊长辈的帽子,那可就遭了。 知道内情的人毕竟是少数,到时,那些不知情的人只会觉得澄玉仗着临淮王做靠山,嚣张跋扈,眼中无人。 王氏惯会在外人面前伪装,贾敏不得不防。 自从王夫人被关到佛堂后,她嘴上说不出话,但是日日在心中咒骂。 骂贾母,骂贾敏,骂林澄玉,甚至骂临淮王。 反正她是在心里骂的,别人又不会知道。 贾宝玉前几天还会日日过来看她,嘘寒问暖,给她送些爱吃的糕点,这几日却不见人了。 虽然贾母说将她关进佛堂反省,伺候的人还是留了一个。 倒霉蛋金钏正在无人的角落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忽然听见王夫人的声音。 “金钏,宝玉这些天怎么没有过来,在做什么?” 金钏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老太太只说让她还照顾着太太,所以她可以正常出入佛堂。 因而,她对外头的事情还算了解,闻言便回道:“老爷前几日问了二爷和林哥儿的功课,听说发了好大的火,把二爷关到书房,不让他出门。” 王夫人一听便冷哼一声,心道定是那个小畜生挑拨的。 她的宝玉聪慧过人,含玉而生多么大的造化,便是那些皇室子弟也比不上。 如今老爷是糊涂了,竟让一个毛头小子挑拨地对自己亲儿子这般严苛。 真真是亲疏不分。 王夫人觉得,除了她,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对宝玉好,只有自己才是最疼宝玉的。 老不死还说什么最疼宝玉,都是假的。 自从那贾敏来了,老不死眼里心里,没有宝玉的一点位置。 都已经这么久了,老不死也没有为她的元春和宝玉谋划半点,可怜她的一双儿女。 王夫人自从来了佛堂,满心都是宝玉有没有被欺负,亲娘不在身边,那起子势利眼,哪里有一点子良心,可怜她的宝玉...... “宝钏!” “哎,太太有什么事?” 王夫人脸色阴沉,佛堂中点着灯,把她的表情显得更加晦暗可怕,“你去,让周瑞家的悄悄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她。” 金钏有些为难,“可是老太太说,不让......” “老太太只说不让我出去,并未说不让我见人。”王夫人的眼神看起来很骇人,金钏不敢再说,小跑着就去了。 不多时,周瑞家的过来,两人说了半晌的话。 金钏被赶到外面守门,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着,祈求满天神佛不要有人发现。 这都是太太拿家人威胁她的,不是她愿意的。 眼看着送饭的人就要来了,周瑞家的还没有从里面出来,金钏紧张得要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大娘怎么还不出来啊?再不出来就要被发现了。”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周瑞家的悄声探出一只脚,打量着没有其他人,这才出来。 金钏猛地松了口气。 周瑞家的走了没多久,送饭的婆子就过来了。 这两个婆子是贾母的人,平日里很是厉害,家里的小辈们都怕,金钏见了她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夫人被关进佛堂后,贾敏虽还是心气难消,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母亲能给的最大的交代了。 毕竟是二哥的正妻,是元春和宝玉的母亲,虽犯了错,却也不能将她一刀捅死。 “澄玉去哪里了?” 云瑶说:“说是临淮王找,早上就出门了。” 贾敏叹气,“我看啊,他这一颗心都挂在临淮王身上,若不是澄玉是个儿子,我都觉得自己要有小女婿了。” 云瑶忍笑。 林黛玉掀起帘子进来,说:“什么小女婿?” “还能说什么?”贾敏让她坐下,又让丫鬟倒茶,“还不是你弟弟,整日里和临淮王混在一起,现在外面不知多少闲话,说他为了权势,巴结临淮王。” 贾敏也不好和女儿说那些男宠之类的,不堪入耳的谣言,无中生有不说,还污了女儿的耳朵。 林黛玉却笑道:“那是他们听风就是雨,澄玉的性子哪里会巴结人。” 贾敏深以为然,自家儿子自己了解,又娇气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在扬州时,她就看出来了,澄玉显然是被惯着的那个,临淮王对他,竟像宠孩子一般。 眼见着澄玉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说句不敬的话,贾敏有时也会埋怨他,竟把澄玉养成了如今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二人说着话,外头传话,让姑太太去老太太那里一趟。 第39章 母女争辩 贾母让贾敏过来不为其他。 贾元春让人递了信出来,信中自是报喜不报忧,只是最后几句,让贾母有些犹豫。 贾元春想让她母亲从佛堂出来。 要不说贾元春是贾母一手教导出来的嫡长孙女,她对贾母的了解,就连贾敏都比不上。 贾敏出嫁前,得荣国公的教导最多,而贾元春是由贾母一手教养长大。 贾母对她寄予厚望,同时也掺杂着些许愧疚。 但是当时荣国公已去,贾家眼看着就要走下坡路,贾母一力支撑着偌大的贾府,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只知玩乐不知上进,一个迂腐死板不知变通,贾母知道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带领贾家重回国公爷在时的荣光。 但是贾元春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个正月初一出生的孙女,自小聪慧过人,贾母将她养在身边,悉心教导,并在合适的时机将其送入宫中。 这些年,贾元春从一个普通的宫女,做到御书房女史,贾母知道她尽力了。 这些年,元春为了贾家,在那个深宫大院中苦苦挣扎,贾母不想驳了她的请求。 贾敏沉默着,“可那王氏所做之事,不仅毫无身为长辈的慈爱之心,甚至冒犯了王爷,若是王爷得知贾家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元春在宫中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贾母叹气,“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我总是不忍心让元春失望,当年她那么小的年纪,为了贾家的往后,我狠心将她送到宫中......” 贾敏嘴角勉强勾了勾,“所以呢?母亲打算如何?” 贾母自然是想让澄玉出面,可是这话说出来太直白,恐怕伤了母女亲情。 贾敏眸光黯淡,神色也有些难看,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是仍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同样姓贾,难道她这个女儿,就不值得母亲心疼吗? 她身子不好,这么多年了才只得了这一双儿女,母亲也不是不知。 她为了保住这双儿女,怀胎时喝了多少药,受了多少罪,生澄玉时险些一尸两命。 王氏何其阴毒,她想毁掉的,不仅是澄玉的名声,她还想要澄玉的命。 若是圣上将谣言当真了,难保不会为了临淮王让澄玉去死。 权贵人家豢养男宠是常事,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但那到底是私底下来的,没有哪家会大肆宣告自家养了男宠。 可是眼下,母亲却要为了元春,让她的澄玉吃了这个哑巴亏,甚至还想让澄玉出面求情。 那王氏好大的脸! 一时间,屋内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贾母知道,按照女儿的性子,强压的话,怕是会适得其反,为今之计,只能以弱化强。 贾母年迈,和贾敏去扬州前的模样相比,相差之大让人忍不住唏嘘。 贾敏孝顺,可是她不会在此事上犯糊涂。 王氏是何性子,贾敏很了解,若是此次这般轻易就放过她,来日她心中定是更没有个忌讳。 到时还不知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贾母老脸垂泪,略有些混浊的眼睛爬上几条血丝,看起来很是可怜,贾敏撇过头不想再看。 贾母声音颤抖:“敏儿,母亲知道,若是这样放过她,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澄玉,可是母亲心中实在不忍啊。” 贾敏没说话。 贾母继续说:“你侄女在宫中如履薄冰,这么多年没有向家中要求过什么,如今她知道了王氏被关进佛堂,若是不放,她岂能不伤心?” 贾敏突然笑了,“都是人,母亲可知我也会伤心?” 贾母沉默片刻,“可是如今澄玉好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和临淮王说说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 贾敏饱读诗书,这会竟不知她的两全其美是何道理,“哪里两全?不过是让我们打碎牙齿活血吞罢了,母亲说的两全,不过是贾家和王氏的两全。” 贾母说:“你也是贾家人。” “母亲说的不错,我也是贾家人。”贾敏美目含泪,声音哽咽,“可是我也是澄玉的母亲,那王氏不过是被关在祠堂反省而已,还要我们如何让步?” 她不禁嘲讽道:“难道让我们三跪九叩,迎那毒妇出祠堂,才能宽慰贾元春的心不成?” 此话一出,贾母脸色都变了,“那是你侄女。” 贾敏冷笑,“她未必当我是她姑姑。” 贾母一时无言,“元春幼时,你也曾手把手教她读书认字,难道如今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 贾敏心中怒气难平,对此并不想多说什么。 “她在宫中好好当她的差便是,就算要维护王氏,也要分个是非黑白。”贾敏语气冷淡,“更何况,我们并未将王氏如何,反省而已,在贾元春看来,难道这是什么天大的刑罚不成?” 贾母知道,今日是无法说服她,便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我也是一时着急,你也别生气,就当我老糊涂了。” 贾敏心想未必,但是贾母已经退步,她也不想因为这等事再和她争执,“母亲言重了,我也是气那王氏行事恶毒不说,还让元春也跟着着急,这才急了。”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说:“母亲怎会不知。” 贾敏走后,贾母脸色一沉,有对贾敏的不满,也有对王氏的怒气。 让她在祠堂反省,竟还敢让元春给她求情。 “鸳鸯!”贾母将鸳鸯喊进来,言语间都是方才激出来的怒气,“王氏在祠堂祈福,任何人都不得打搅,谁敢再犯,赶出去发卖了。” 鸳鸯一惊,“是。” 她悄声出去,出院子时正好碰见王熙凤带着平儿过来,她连忙把人拉到一旁,低声说:“老太太这会子正生气,奶奶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王熙凤问:“出什么事了?” 鸳鸯声音更低,“姑太太方才在这里,我在外面听着,似是有些争论,好像是为了那院的事。” 她指了指王夫人的院子。 王熙凤明白了,带着平儿原路回去了。 走了没几步,她拉着平儿说:“你先回去,我去姑妈那里坐坐,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好,我知道了。” 第40章 长个子了 “姑妈。” 王熙凤此人,向来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人还没进去,贾敏就听见她那爽利的声音。 贾敏对这个侄子媳妇还挺喜欢的,看得清形势又会来事,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凤丫头来了,快进来坐。” 虽然这会子已经是夏末,但是天气仍旧很热,王熙凤一进来,便感觉浑身舒畅,“姑妈这里好凉快。” 贾敏说:“还不是你表弟,娇气的很,怕冷又怕热,若是不凉快,他连动也不想动。” “这就说明表弟是个享福的命。”王熙凤笑着坐下,“您看我,日日不得闲,大热天的也不能安生,这会子也是忙里偷闲,来看看姑妈。” 她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黛玉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绣花,身姿样貌都是顶尖的,如仙子临世一般。 王熙凤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番,又问:“表弟呢?” 贾敏没好气地说:“说是临淮王有事找他,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子还没有回来,我看他是把心跑野了。” “姑妈言重了,这有什么妨碍。”王熙凤说,“我看这就很好,我若是男子,恨不得日日往外面跑,天高海阔的,逍遥自在。” 贾敏说:“是这个道理,你妹妹方才也是这样劝我的。” 王熙凤笑着,说:“看来我是和妹妹想到一处了。” 林黛玉笑了笑,秀丽的脸庞尽显娇俏,看得王熙凤啧啧称赞。 贾敏说:“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王熙凤故作委屈地问:“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姑妈了?难不成姑妈嫌我了不成?” “你这丫头。”贾敏笑着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没好气地说:“我喜爱你来来不及,又怎会嫌你。” 王熙凤说:“我心里敬重姑妈,总想来和您说说话,这不是怕您嫌我总是来嘛。” 贾敏对林黛玉说:“看看你凤姐姐,我就问了一句,她就有这么多话等着,真真是......” 林黛玉放下针线,笑着说:“凤姐姐这是和您撒娇呢,您快哄哄她。” 贾敏搂住王熙凤,作势就要哄孩子一样哄她,王熙凤笑得不行,连忙坐直了,“姑妈这是让我被妹妹看笑话呢。” 几人说笑一番,驱散了贾敏心中的愁闷。 林黛玉看出了王熙凤这会儿来定是有事,她在这里,两人怕是不好说,遂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王熙凤这才神色正了正,“姑妈是个明白人,何苦为了太太的事愁眉不展,找个推脱之词回来老太太便罢了。” 贾敏叹了口气,“老太太为了元春,一心要放王氏出来,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王熙凤也理解她,若是自己有儿子,又被人造谣说是男宠,那也是想将那人的皮都扒下来一层的。 如今只是关在佛堂,已经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了。 如若不然,凭借着林表弟和临淮王的关系,定不会如此轻易收场。 大姐姐在宫中多年,难道这点也看不清。 她若是执意要将太太放出来,到时若王爷震怒,贾家又会是何下场。 “算了,不说这个了。”贾敏神色有些不好看。 王熙凤有心逗她开心,便说:“我今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姑妈想不想知道。” 贾敏问:“什么好消息?” “前些日子我让琏二找工匠修葺林府,昨日已经全部完工了。”王熙凤笑得很是自得,在这些事情上,贾琏是贾府之最,交给他,绝对能办得没有纰漏。 贾敏有些惊喜,“这么快?” 王熙凤说:“姑妈的事就是最紧要的事,我一开始就跟琏二说,其他的事都暂且放在一边,紧着姑妈的事来。” 贾敏要谢她,王熙凤连忙说不敢,神色正经了些,说:“琏二在扬州时得姑父教导一番,心中很是感激,正想找个机会谢谢姑父姑妈,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你和琏儿帮了我大忙,姑妈还是要谢你的。”贾敏语气真诚,不是在随口敷衍。 王熙凤自然看得出来,“那姑妈可要好好给我办个生辰,不然我可不依。” 贾敏笑道:“这是自然。” 说话间,几个婆子搬了些东西进来,贾敏问她们是什么,林澄玉跟在后面进来,说:“玄铮送的,说是下面孝敬的新奇玩意儿,让我留着玩。” 王熙凤心里一惊,暗道这林表弟竟和临淮王关系这样好,竟都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 贾敏也很头疼,示意林澄玉有客在,不要太过随意。 方才是几个婆子挡住了视线,林澄玉这才看见坐着的王熙凤,“凤姐姐好。” “好。”王熙凤很是稀罕这个好看又知礼的小表弟,“澄玉长高了,我看着竟是和宝玉差不多高。” 贾敏说:“能吃又能睡,若是再不长个子,岂不是糟蹋了被他吃进肚子的粮食。” 王熙凤笑得很是开怀,“澄玉长身体呢,多吃些才好。” 林澄玉让人把箱子放在一旁,打开后在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一些精巧好玩的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我给大姐儿的礼物,凤姐姐可不要嫌弃。” 他拿出来的这些都是适合小孩子玩的,体积偏大不会被误吞入腹中,且没有锋利的边角不会误伤,王熙凤看了爱不释手。 “那我就替大姐儿谢谢你了。”她手上把玩着,忍不住赞叹道,“在京中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儿,大姐儿看了定然喜欢得不得了。” 林澄玉笑着说:“喜欢就好,自我来后,这还是第一次给大姐儿礼物,凤姐姐可别怪罪。” 王熙凤目光温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少年,“你说的可是见外了,一家子骨肉,这些话我看该打。” 就是她的亲弟弟,大姐儿长这么大了,也没有收到他半件礼物。 王熙凤回去后,对林澄玉直呼临淮王大名的事绝口不提。 贾琏也瞧见了她带回来的东西,随手拿起一个把玩着,问:“哪里来的?我瞧着竟像是进贡的。” 王熙凤说:“林表弟送给大姐儿的,真是有心了,难为他小小年纪想的这么周全。” 她让人去把大姐儿抱来,又跟贾琏说:“以后姑妈家的事你上点心,她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府中,我们要多帮衬些才是。” 贾琏玩笑道:“这些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王熙凤呸了他一声,“我是觉得姑妈一家都很好,对我更是没话说,这些日子姑妈教了我许多,我们若是不知回报,就是没良心。” 贾琏说:“是......都听奶奶的。” 第41章 贾母装病 贾敏油盐不进,贾母心中着实不太舒坦。 其实王氏能否出来,在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贾母身为荣国府地位最高的人,这些年来还从没有人像贾敏一般不听她的话,甚至出言顶撞。 不免让她心生不悦,以及事情脱离她掌控的无力感。 因而第二日,贾母便病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贾母在和贾敏打擂台。 谁输谁赢,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贾敏还在气头上,除了每日到贾母院里服侍,并没有如贾母所想那般心软顺从。 贾母的病一直不好,林澄玉再不想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每日愁眉不展。 母女之间有矛盾,贾母到底还是贾敏老娘,贾敏岂有不着急上火的。 这一日,贾母依照往常的模样,用过早饭便歪在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待会儿敏儿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鸳鸯眉头蹙了蹙,有心想劝,可是老太太明摆着是要和姑太太僵持到底,她也不敢多说,只是说:“嗯。” 贾敏每日来的时候是固定的,可是今日,来的不是她,而是林澄玉。 鸳鸯忙迎了上去,“林哥儿来了。” 她背对着贾母,对着进门的小少年使了个眼色,无奈地晃了晃手指。 鸳鸯并不是要背叛贾母向其他人投诚,她只是不愿让老太太一意孤行,和姑太太离了心。 林澄玉眼神沉着冷静,瞧着竟比年长的贾宝玉还要稳重从容,贾母不禁惋惜,这要是贾家的子孙,那该有多好。 贾母虚弱地咳了几声,“澄玉来了,快过来坐。” 林澄玉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关切地问:“外祖母可好些了?” 他把手中的补品放在小桌上,说:“这是我从临淮王府拿过来的,给外祖母补身子用。” 贾母笑得慈爱,“难为你有心了。” “这是我该做的。”林澄玉忽然眉头皱了皱,“外祖母病了这些天都不见好,可是太医开的药不管用?” 贾母说:“是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外祖母说的哪里话。”林澄玉思索片刻,又说:“我想着,若是现下这位太医开的药不对症,我去请周太医过来,他医术高明,定能妙手回春。” 贾母哪里敢让他去请周太医,周太医一来把脉,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到时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装病,脸上怎么过得去。 贾母摆摆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过是好好将养着罢了,你切莫去请周太医,没得让人说咱们家轻狂。” 林澄玉面上一派真诚:“外人说什么由他们说去,我是不在意这些的,只要能治好外祖母的病,就算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也甘愿的。” 这话说的太好听,贾母都忍不住动容。 “好孩子,外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贾母感动,也掺杂着一丝愧疚,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可知道你二舅母所做之事?” 林澄玉说:“外祖母所说,可是宣扬我为临淮王男宠一事?” 贾母噎了下,没想到这孩子说得如此直白,不免有些尴尬,“正是,你二舅母一时糊涂,犯下如此大错,好在临淮王宽宏大量。” “哪能啊。”林澄玉笑得有些莫名,“您是不知,王爷本来很是生气,就要让长史官来问罪......” 贾母顿时急了,忙问:“后来呢?” 林澄玉说:“虽然二舅母编排我是男宠,但是咱们是一家子骨肉,我自然是不能让二舅母声名扫地,到时连累了元春大姐姐和宝玉哥哥就不好了,因而只能苦苦哀求,这才让王爷高抬贵手。” 林澄玉叹了口气,一番话说得极为真诚,贾母并未怀疑,想来是这样的,如若不然,王爷岂能这么容易就放过王氏。 贾母拉住林澄玉的手,感动地说:“好孩子,难为你想的这般周全,外祖母在这里替你哥哥姐姐谢谢你。” 林澄玉受宠若惊,“外祖母言重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说起来,前些日子圣上召我进宫......” 贾母和鸳鸯皆是惊呼。 “圣上召你进宫了?”贾母忙问。 林澄玉笑得腼腆,“嗯,那日我见到了元春大姐姐。” 贾母有些激动,“你大姐姐可还好?她和你说了什么?” 林澄玉说:“大姐姐没说什么,就是心中挂念外祖母。” 贾母两眼含泪,“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如今骨肉分离,一家子不得团聚,也是可怜。” 林澄玉突然眼睛一亮,天真地说:“不如我去找王爷帮忙,让元春姐姐出宫,我们自然就可以一家子团聚了,外祖母也不用再受思念之苦。” 贾母:“......” 倒也不需如此。 她方才定是老眼昏花了,竟觉得这澄玉稳重从容,现在看来,竟不如宝玉甚多。 哪家会把送进宫的女儿弄出来,不都想着若能得一机缘,一家子就能跟着一飞冲天。 她干笑了几声,真的怕这个傻兮兮的外孙去将元春弄出宫,只好赶紧说,“只要她在宫中好好的,外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林澄玉语气有些失落,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失了光彩,似乎是因为没有帮到贾母而失望,“那好吧。” 贾母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有一事,若是你愿意帮忙,外祖母心中忧虑尽消,想来这病就无碍了。” 正题来了。 林澄玉一拍胸膛,说:“外祖母尽管说,若是我能办到,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贾母心中一喜,又装作忧伤为难的模样,“你元春大姐姐知道了你二舅母所做之事,她心中挂念她母亲,来信让我们网开一面,饶了你二舅母这一次。” 林澄玉问:“外祖母的意思是放二舅母出来?” 贾母叹气,“可若是放了她,我又如何跟你母亲交代,如何对得起你待贾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而且,若是放了她,临淮王那里你要如何交代。”她说着话,眼睛仔细观察着林澄玉的神情,见他没有像贾敏一般生气,心中便松了口气。 果真是个孩子,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哄骗过他。 她言语中都透着对林澄玉的愧疚,但是做的事都是偏向贾家的,林澄玉心中冷笑,却说:“此事也不是不行。” 第42章 宝钗心思 贾母没想到林澄玉会这般好说话,顿时病气全消,立马乘胜追击:“你可想好了说辞,临淮王可不是好说话的,定要细细思虑一番,不让王爷心存不满才是。” 显然是将难题抛给了林澄玉,但是也得看林澄玉愿不愿意接。 “外祖母莫急,当务之急并不在临淮王这边。”林澄玉面露犹豫,在贾母的一再催促下,才吐露“真言”,“外祖母可知,当今圣上是一位公正严明之君,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贾母点头,“这点我是知道的。” 但是她不知,林澄玉此时谈及圣上是为了什么,王氏一介深宅夫人,还能惊动圣上不成? 林澄玉接着说:“那日我进宫,元春姐姐在御书房当差,那里是何等地界,哪怕是贵人们,都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他语气认真严肃,明明不过是一个小少年,乳臭未干,贾母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昔日荣国公的神采。 贾母神色也正了正。 林澄玉满意了,继续说:“元春姐姐那样的风姿,迟早要再进一步,到时荣国府入了圣上的眼,这件事若是不能处理得当,圣上该如何看待元春姐姐。” 贾母沉默了,她此时思绪杂乱,林澄玉在她耳边落下关键的一句,“二舅母可是元春姐姐的生母,元春姐姐若是有意包庇,被圣上知道后,元春姐姐的前程怕是能看到头了。” 贾母或许不在乎贾敏的心情,但是元春的前程就是荣国府的前程,贾母为之殚精竭虑一辈子,不可能容忍这样一个有可能威胁到荣国府前程的隐患存在。 话已至此,林澄玉无需多说,贾母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会知道她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林澄玉临走前,贾母在他身后问了一句,“元春当真可以再进一步?” 她声音很低,似乎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林澄玉。 贾母走了太久的下坡路,准确的说,是贾府走了太久的下坡路,她现在急需一个人来给她一些希望。 而林澄玉,这个和皇城中权势滔天的临淮王交好,和贾家又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澄玉没有转身,似是无意一般,说:“会的。” 他跨出门,外面的日光洒在他身上,恍惚间,竟如仙人降临。 走到无人处,林澄玉勾唇一笑。 今天也是装逼成功的一天。 开心! 玄铮前几日每日都要约他出门,每日活动不重复,但是今天竟没有一点动静。 大概是有事在忙吧。 林澄玉有些不习惯,就像是自己养了一条大狗狗,每天都要缠着你,让你陪着玩,突然有一天不缠人了,心中难免会有落差。 林澄玉现在的心理就是如此。 回去后,林澄玉想着这会儿没事,去找黛玉聊聊天打发时间,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姑娘们说说笑笑的声音。 “这是说什么呢如此热闹。” 屋内,三春和薛宝钗都在,还来了一位他没见过的姑娘。 颈上戴着金麒麟,应是史湘云,原着中那位前期和黛玉针锋相对,后期又惺惺相惜的姑娘。 小姑娘家家的,无父无母,嘴巴不饶人了些,算不上什么大恶之人。 黛玉自己能应付,林澄玉身为男子,不想过多插手她们女儿家的事。 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林澄玉自认为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林黛玉眼睛一亮,忙招呼他过来,“你回来时带的礼物,她们都很喜欢,今日是特地过来道谢的。”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附和着,皆是夸赞林澄玉送的东西好,她们以前没有见过玩过。 林澄玉笑道:“不值什么,姐姐们喜欢就好。” 他如今身量高了,看起来不像刚来时那副小孩子的稚嫩模样,偏他生得又好看,笑起来俊俏非常,让人挪不开眼。 薛宝钗手中帕子揉了又揉,秀丽端庄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上前几步,说:“一段时间不见,澄玉倒是长高不少。” 林黛玉掩唇一笑,“就是太瘦了,吃的那点子东西,全用来长个了。” 林澄玉微微一笑,眸中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众人皆夸贾宝玉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是比之澄玉,却是稍差几分。 不只是相貌,还有那份气度。 薛宝钗更是连连点头,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自薛蟠打死了人,他们一家子投奔到姨妈家里来,她母亲本来想着宝玉是个良配,可是现在看来,并非没有其他选择。 薛宝钗时常劝着宝玉上进些,读书科考才是正理,却每每被宝玉反驳回来,也不管人脸上挂不挂得住,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 时间一长,薛宝钗心中便觉得,宝玉是个靠不住的,若是有其他选择,定然不能将其作为往后的依靠。 因而,她待澄玉越发热络。 林黛玉聪敏过人,心思玲珑,她冷眼瞧着,心中不免有些惊疑不定,待姐妹们走后,她犹豫片刻,还是没说什么。 无论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她也不能如此说出来,没得伤了大家的体面。 还是小心注意着,往后再看。 林澄玉上一世还没有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就被迫成长,在尸山血海中挣扎向上,根本没时间想这些事,这辈子就更别提了。 谁能指望他一个小孩子想这些风月之事呢? 因而,林黛玉大可放心。 “澄玉过来。”林黛玉眉头舒展,明眸善睐让人见之忘俗,“试一下姐姐给你做的靴子可还合脚。” 要说这家里最溺爱林澄玉的,还要数黛玉这个长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林澄玉每每犯了错被贾敏教训时,她都要一脸心疼不舍地护着。 林澄玉穿上鞋走了一圈,低头打量着脚上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靴子,“穿上正好。” 林黛玉笑着说:“合适就好,这是姐姐送你的生辰礼,你若是喜欢,也不枉费我这些天所费的工夫。” 林澄玉笑得乖巧,“我很喜欢,就是心疼姐姐费力为我做鞋。” 但是他的性子林黛玉最了解,闻言只是嗔笑着点点他白净的额头,说:“只要你少淘气些,我和母亲便知足了。” “我最乖了。” “乖。” 第43章 元春心思 自从那日贾元春见过林澄玉,一颗心如同挂在风筝线上,又像是被放进油锅中,在深宫中逐渐磨平的斗志重新激荡起来。 那日她亲眼所见,林家表弟和临淮王之间亲密过人。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临淮王,除了在皇上面前会压着些脾气,其余人在他眼中,就好比地上的蚂蚁一般。 贾元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若是攀上了林家这条线,何愁不能得偿所愿。 只是......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慢慢变红,在外人面前谨慎严苛的贾姑姑,此时竟显露出一丝小女儿情态。 若是能进临淮王府,她想着,比给皇上当妃子更好些。 皇上如今虽身体强健,但到底年纪不小,算起来和她父亲的年纪差不多,若不是为了贾家的前程,她定然是不肯委身于此的。 临淮王高大威猛,气宇轩昂,武艺过人,长得更是比世人都强。 贾元春曾亲眼看见他徒手将一头猛虎打死,那一幕,太过勇猛,让人久久难忘。 她叹了口气,只是贾家门第只算中等,她的身份够不上临淮王正妃的位置。 贾元春翻身,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心中蒙上一片愁云。 祖父在时,贾家声势何等煊赫,等闲人家想攀关系都不能,可如今,除了门口的那块匾额,谁还当贾家是国公府。 她大伯降级袭爵,只得了个一等将军的爵位,而她父亲,不过任工部员外郎之职。 明面上,贾元春是荣国府大小姐,只是因为贾家还没有分家。 若是几年后祖母归西,贾家分了家,那块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取下,她就只是工部员外郎之女。 贾元春思来想去,如今林家瞧着,竟是比贾家更强些,单是林家表弟,就能为她提供贾家给不了的助力。 虽不知林姑父回京后,皇上会如何安排,但是瞧着林表弟和临淮王的关系,定是差不了。 还是要叮嘱祖母,和林家相处时要小心仔细,莫要伤了亲戚情分才是。 至于她母亲王氏,贾元春只能让她委屈一段时日,若是为了这等事得罪了林家,让林家存了芥蒂,岂不是不好。 贾元春本来还对贾母在此事上的处置有些不满,此时也尽数消散了。 想来祖母也是为了贾家着想不得已而为之,贾元春想着,等自己得了势,林家也要掂量掂量轻重了。 若是运作得当,她坐上临淮王正妃的宝座,到时王爷难道还会为了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和她母家作难不成。 林表弟这会子和王爷关系亲密,那不过是少年之间的玩乐消遣罢了。 林表弟若是真的那般天真无知,当他自己是王爷的知己好友,那便是小瞧了皇家人的无情。 王爷这会子和他要好,只是觉得他小孩子家家的有趣罢了,等有了王妃,她再为王爷生下世子,王爷哪里还会想到他呢。 贾元春方才的愁肠顿时消散,这般想着,心情就很是愉悦。 她自小就被说是有造化的,大年初一出生,都说她是贵人命。 为此,贾元春曾经很是自得。 只是进宫多年,她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早就把这句话当成了虚无缥缈的云烟,谁曾想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天爷还是眷顾自己的,在她绝望之时送来了希望。 林家注定是要为她所用的。 明日就是林澄玉和王熙凤的生辰,贾母的院子里此时欢声笑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讲着明日该如何如何。 只是王夫人不在。 但是大家都不傻,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提起王氏来扫大家的兴。 老太太听了不高兴不说,林家人就算面上不说,心中定是不舒服的。 王熙凤是看清了她亲姑妈的险恶用心,此时乐得开心。 薛姨妈和王夫人是亲姊妹,看着大家伙说说笑笑好不畅快,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但是她也知道,此事贾母已是从轻处置了,她更不好再说什么。 且让她那糊涂的姐姐长个教训吧。 这样想着,她压下心中的郁气,和众人说笑着。 薛宝钗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她母亲为了姨妈犯糊涂,在这会子若是说出什么来,他们家还如何在这府里待得下去。 她对王夫人也是不满的,身为长辈,竟因为心中的那点嫉妒,便造起了小辈的谣言,还让人去外面散播。 用心何等险恶。 若不是澄玉心胸宽广,此事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就这样,听母亲说,姨妈在佛堂中也不思悔过,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话,竟是将澄玉编排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魔头。 薛宝钗心思百转,脸上却端着笑,美目微转,看向那边长身玉立的少年。 林黛玉眉头蹙了蹙。 史湘云闹了半晌,转头间看见薛宝钗秀美的脸庞,眼睛一亮,说:“宝姐姐今日的妆容不同往常,瞧着真好看。”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薛宝钗脸上。 薛宝钗脸泛粉意,手中的帕子揉了又揉,心中泛起无限羞涩,瞧着竟是个少女怀春的模样。 姑娘们未经世事,自是看不明白,可是王熙凤和贾敏这些过来人却是瞧了个分明。 “不过是听丫鬟们说起,如今外面实行这种......”薛宝钗自诩成熟稳重,此时在心上人含笑的目光下,也不禁心如擂鼓,“一时兴起罢了。” 史湘云想一出是一出,闻言只是拉着她的衣服,闹着说:“我不管,一会儿散了,姐姐教我。” “好。”薛宝钗笑着应了,看着史湘云小跑着又去找林黛玉说小话,认真地将她弄乱的衣服抚平。 史湘云趴在林黛玉耳边,小声说:“林姐姐,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我们......” “好。” 众人吃了饭才散,史湘云拉着林黛玉跟着薛宝钗回了院子。 薛家是皇商,家境极好,但是薛宝钗的屋子却并不显富贵,名贵摆件更是少之又少。 薛宝钗不爱铺张浪费,姐妹们都是知道的,因而史湘云看见桌子上木盒中,上好羊脂玉雕刻而成的松鹤摆件时,大为震惊。 这么大一块羊脂玉已是难得,更难得的是这雕工,非名家不能为。 “宝姐姐,你这是转性了?” 第44章 吓一吓贾宝玉 “下面人送来的,忘了收起来。” 薛宝钗待她们欣赏过后,将木盒盖住,让丫鬟们小心搬到一边。 史湘云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并不在这身外之物上放太多心思,闻言便也没有再问什么。 林黛玉更不用说,用林澄玉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薛宝钗待二人走后,又打开木盒看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将盖子合上。 本是为那人准备的生辰礼,当时并没想那么多,可是东西做好送来了,她才清醒了些。 那人才多大,自己比他大了好几岁不说,若是送过去了,要怎么说,那人定然不会收的。 更何况,若是真送了,那些耳聪目明的岂会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到时的风言风语岂会好听。 薛宝钗自小是走一步看三步,先前一时糊涂,这会儿明白过来了,自然是要细细筹谋,不能为了这一时毁了往后。 她正想着,薛姨妈进来了,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她。 薛宝钗疑惑,“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薛姨妈神情有些奇怪,斟酌了片刻,才问:“你可是对澄玉有......” 多余的话不用说,薛宝钗就知道她准备说些什么,当即红了脸,嗔道:“妈......” 薛姨妈懂了,“唉,你怎么能......他可比你小好几岁,还没宝玉大呢。” 薛宝钗却说:“可是他比宝玉更稳重,自我们住进来,我冷眼瞧着,宝玉竟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他年岁虽比澄玉长了些,但行事却大不如澄玉。” 薛姨妈没有反驳。 贾宝玉自小被贾母娇惯得不成样子,一点也不知读书上进。 整日不是和姐妹们说笑玩乐,就是跑出去疯玩。 这便罢了,只当他是年纪小贪玩没个定性,大些就好了。 可是他自己不愿读书做官就算了,竟骂当官的都是国贼?蠹,这些话传出去,岂有不招祸的。 薛姨妈沉默半晌,又说:“可是林家未必同意。” 薛家虽是皇商,但终究沾了个商字。 林家世代书香,虽听闻林如海豁达开明,但在儿女婚姻大事上,想来也是慎之又慎的。 更何况,宝钗比澄玉大了好些。 一时间,二人对坐无言。 “若是无缘,我也不会强求。”薛宝钗唇角勉强勾了下,语气也不似以往那般坚定,“不过是尽我之力,争一争罢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 母女二人说明后,薛姨妈待林澄玉更热络了些,对自己姐姐做出的事情更是心存埋怨,就怕林澄玉因此对薛家也生了芥蒂。 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女儿,薛姨妈自是看女儿更重些,此前因为王夫人被关佛堂而生出的些许怨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王熙凤和林澄玉生辰这日,贾府众人一早就开始忙活起来。 贾敏有钱又大方,下人们为她办事,就没有不愿意的。 此时为了显出自己才是最能干的,一个个的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发誓要把其他人比下去。 王熙凤凑在贾母身旁逗乐,几句话就把老太太说得开怀大笑。 王熙凤过生辰,宁国府贾珍的媳妇尤氏带着儿媳秦可卿也来了,见状便笑道:“真真是这凤丫头的一张嘴,我看比世人都强......” 秦可卿是贾蓉的媳妇,生得花容月貌,贾敏拉着她的手不住夸赞,“我看蓉儿是糟蹋了她,模样生得这般好,我看了都稀罕。” 尤氏说:“敏姑姑说的太对了,我也常说,我这儿媳性子又好模样又俊,满府没有不夸的。” 林澄玉身量高却年纪小,府里都知道,如今坐在席上,众人只把他当孩子。 一家子骨肉,没有那么多避讳。 当时贾宝玉去宁国府时,秦可卿还让他在自己房里小睡,如今瞧着林澄玉,更不会把他当成大人。 因而一群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贾宝玉想着念着林妹妹,可是因为那两个凶恶的嬷嬷,他平日里也不敢去找。 有时会在贾母那里碰见,可是那两个可恨的嬷嬷又会把他们隔开。 实在可恶! 今日真是好,可以一直看着林妹妹,贾宝玉看了一会又不满足了,一步一挪地向着那边靠近。 若是走快了,让那两个嬷嬷注意到,肯定又是眼刀子乱甩,贾宝玉实在有些怕。 一步,一步,又一步......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林妹妹和他越来越近了。 妹妹笑得真好看,贾宝玉眼神都有些呆愣愣的,若是能和妹妹永远在一处就好了,若是真有那一天,他就是立刻死了也甘愿。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被林澄玉尽收眼底,他只觉得无语,这石头蛋子真是不死心。 “宝二哥。”林澄玉大步向前,挡在贾宝玉面前,林黛玉本就有些瘦,林澄玉直接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贾宝玉不死心地往旁边挪了挪,林澄玉状似不经意,也跟着侧了侧身,“昨日二舅舅见了我,还问你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念书。” 贾宝玉的好心情瞬间消失,贾政对他来说,就像是猫和老鼠,一听见这话,脑门上肉眼可见地冒出汗珠。 “你是如何说的?” 林澄玉有意吓他一吓,便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为难地说:“二舅舅是长辈,我虽年纪小,但也知道不能对长辈有所欺瞒,所以......” “所以你说了什么?”贾宝玉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要知道,贾政此人对儿子极为严苛,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贾宝玉现在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两股战战想要逃走。 林澄玉又叹了口气,贾宝玉脸都白了。 完了完了完了。 贾宝玉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他神情有些恍惚,愣愣转身看了一圈,把这些人的模样笑容都牢牢记住。 他只盼,若是到了阴曹地府,哪怕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想着这些人,也能好受些。 林澄玉眉头一皱,心想不会把这石头蛋子吓傻了吧。 “你......” 正巧这时丫鬟来告诉贾宝玉,“老爷说,一会儿席散了,让你到他那里去一趟。” 贾宝玉眼睛睁的溜圆,嘴唇微张,好似魂魄化为一缕青烟飘走了。 第45章 贾琏举剑 贾宝玉这个石头蛋,就是个没用的草包软蛋。 真的。 真的! 林澄玉咬牙。 他是万万万万万万没想到,只是几句话而已,竟能把人吓成这副模样。 真的不是在碰瓷吗? 贾宝玉一个后仰,眼看着就要倒地摔个四仰八叉,四脚朝天…… 林澄玉眼疾手快,一个快动作,不过一瞬间,就将人给托住了。 林澄玉自小习武,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并不算费劲。 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席间顿时乱糟糟的。 贾母最疼贾宝玉,顿时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天灵盖注入身体,撑着她快步走到贾宝玉身旁。 “怎么了这是?” “宝玉怎么了?” “快去请太医。” …… “宝二哥没事。”林澄玉垮着一张脸。 在众人看来他定然是在为贾宝玉着急上火。 但是他们以为的只是他们以为,林澄玉会为了贾宝玉着急上火? 必不可能! 若不是他还有那么一丝道德,现在就把怀里这个软蛋扔在地上,摔他个眼冒金星鼻青脸肿。 林澄玉在贾宝玉人中上掐了一下,贾宝玉缓缓睁开眼,看着大家都围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这是?” 贾母焦急万分,这会子才松了口气,“你刚才晕倒了,若不是澄玉,你这会儿摔在地上,岂能有好的。” 贾宝玉还有些不清楚状况,闻言也只是愣愣的,像被下了命令一般,和林澄玉道谢。 林澄玉扯了扯嘴角,“宝二哥言重了,不需如此。” 只要不再这样吓人,怎么都好说。 贾母有些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了呢?” 贾宝玉再不知事也知道这事不能说,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是因为老爷让他过去就吓晕了,那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可是来通传的丫鬟却直接说了出来,“老爷让宝二爷席散了去见他,二爷一听就晕了。” 贾宝玉平日里待丫鬟们太宽和,谁也不怕他,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了他。 因此,这丫鬟并不觉得自己说出来后宝玉会对自己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安慰的话都堵在喉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让人难受极了。 贾母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王熙凤暗自叹气,但是又不得不出来圆场,“你这丫头混说什么,今早宝玉就有些不舒服,为着今日是我和澄玉的生辰,硬是撑着身子熬到这会子。” 她脸上带着些愧疚,“也怪我,方才人多忘了这茬。” 贾母神色稍缓,点了点贾宝玉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这孩子,不舒服了就回去休息,都是自家人,谁还能因为这个怪你不成?” 贾宝玉暗自感激着王熙凤,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在这里,偏我闹着回去,想着不好,这才没说。” 林澄玉满脸真诚,一点也看不出方才使坏时的模样,“二哥哥还是回去休息吧,你这样岂不是让我们心中难安。” 贾宝玉已经被架起来了,他此时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难不成他还能改口,说他晕倒不是因为身子不适,而是被吓的。 他舍不下那个脸。 贾宝玉被扶走后,贾母心情不爽,兴致全无,可是也得耐着性子坐下。 凤丫头倒没什么,只是今日也是澄玉的生辰,若是她为了宝玉中途就回去,怕是会让女儿心中不快。 一碗水就算端不平,面上也要有那个样子,表现得太明显了,对大家都不好。 除了贾母,其他人并没有因为贾宝玉的中途离席影响心情。 王熙凤今个本就高兴,虽说方才出了些岔子,却也不妨事,因而被压着灌酒时也不恼,能喝的都喝了。 尤氏自是不必提,几个大丫鬟仗着今日是王熙凤的生辰,她不会轻易动怒,也压着她喝了几杯。 一连几杯下肚,王熙凤脸都红了,一双美目不复清醒时的精明,在平儿的搀扶下回去换衣服。 林澄玉觉得这情形似乎有些熟悉。 只是有些想不起来具体剧情了。 算了,应当没什么大事,林澄玉抛开杂念,专心看着一群小姑娘们吟诗作对。 薛宝钗笑着,说:“澄玉怎么不过来一起玩,一个人坐着未免有些无聊。” 林澄玉摸摸鼻尖,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擅长这些,姐姐们玩吧。” 史湘云哈哈笑着,像是知道了什么新奇的事一般,“我还以为澄玉什么都会什么都通,没想到还有他不会的,真真是让人想不到。” “这有什么。”薛宝钗按住她,让她收敛些,少年最是脸皮薄,若是把人逗得羞恼了就不好了,“各有所长罢了,云丫头,难道你就样样都通吗?” 史湘云昂首挺胸,洋洋自得,“那是自然,宝姐姐若是不信,尽可以考我。” 薛宝钗说:“若是答不出来,我们可要罚你了。” 史湘云点头,“若是答不出来,我自愿认罚。” 史湘云素来自傲,自认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面对众姐妹的围攻也丝毫不退缩。 林澄玉被来了兴致的姑娘们推到一旁,他无奈摇头,面带笑意看着她们闹腾。 一时间,席间更热闹了些。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句轮番上阵,丫鬟们也围在一边起哄。 “老祖宗救我!” 是王熙凤的声音。 这声音悲痛欲绝,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王熙凤头发凌乱着跑进来,直奔贾母而去,满面泪痕。 她那惊惧失色的模样,任谁看了也要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平日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凤辣子,会有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 “老祖宗救我!” “琏二爷要杀了我!” 众人大惊,林澄玉想起来了。 原着中,王熙凤生辰这日,回家换衣裳,发现贾琏在家偷腥,这才有这么一出。 林澄玉脚下一动,待贾琏举剑进来,凶神恶煞地要杀王熙凤时,将剑夺了过来。 谁都没想到贾琏会如此大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正妻。 这可是大罪! 第46章 挺尸去 贾母大怒,怒斥贾琏,“混账玩意儿,快去把你老子叫来,我看他是怎么教儿子的,喝多了不说安分守己挺尸去,竟还打起老婆来......” 若是平常,闹到了老太太跟前,贾琏早就不敢造次了。 但现下他喝了酒,被王熙凤和平儿一闹,怒火中烧,平日里积攒的怨气在这会都堵在心口。 贾琏脸色涨红,推开拦住他的人,“老太太不要太惯着她,我看她如今是无法无天了。” “胡说,我知道她是最有礼的。”贾母斥道。 贾琏绕过来又绕过去,被人挡住上不了前,如火的目光刺向贾母膝上不住哭泣的王熙凤,“正是平日有老太太为她撑腰,她才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今日我定要狠狠教训她一番,不然这夜叉星就要踩在我的头顶了。” 邢夫人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推搡着要把他撵出去,“我看你是越发反了,老太太跟前都敢如此放肆,还不快滚出去!” 林澄玉叹气,看电视时还不觉得,如今身在此处,只觉得脑瓜子都被吵得嗡嗡的。 邢夫人是个深宅妇人,自是比不上贾琏的力气,几番阻拦也没能把贾琏弄出去。 林澄玉见王熙凤哭得可怜,这事到底是贾琏的错,便上前将贾琏推了出去,又让人扶他回去歇着。 众人都围着王熙凤劝解安抚,贾母也说:“小孩子馋嘴猫似的,保不住的事,何至于此啊,快别哭了,明日我让琏儿给你赔罪。” 王熙凤心中愤恨不平,泪珠止不住往下落,什么叫做何至于此。 平日里,她不过是和家中侄子兄弟们多说几句话,大家清清白白的,贾琏都要抱怨许多有的没的。 而今日是她生辰,那没良心的在家和那狐媚子偷情不说,还商量着要害死她,怎能让人不生气动怒了。 贾敏也是眉头微蹙,心中对贾琏也是有些不满。 她幼时在家时,父亲也有几个姨娘,但都越不过母亲这位正妻。 如今到了贾琏,竟和外面的女人商议着要休了正妻,真是荒唐。 “凤丫头受委屈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今日是琏儿的不是,喝了些酒,竟做出如此荒唐无理的事。”贾敏知她委屈,并不觉得她吃醋小心眼,反而和她站在一处,“明日让他父亲好生教训他一番,让他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王熙凤这才心下稍宽,伏在贾敏肩头低声抽泣,心中对贾敏更亲近了些。 这个生辰过得实在是热闹。 林澄玉看着这场闹剧,只想说—— 今天的大家,也都没有崩人设呢。 无论是贾母,邢夫人还是其他人,说的话几乎和原书一般无二,对此事的态度也和原书一样。 此事给林澄玉敲响了警钟,既然这件事都发生了,那么原书中的其他剧情,会不会出现? 晚些时候,众人散了,贾敏带着一双儿女也回了院子。 贾敏对贾琏今日的作为还是有些怒气难平,“琏儿今日实在是荒唐,不怪凤丫头和他闹。” 她看着一旁弱柳扶风的女儿,心中涌出无限忧愁,“往后给你相看夫婿,定要仔细斟酌才是,万万不能大意了。” 林黛玉脸泛羞红,闺阁女儿听见这话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母亲......” 贾敏笑了,“这有什么,我们先挑着,这事不能急,也不能不急,若是到了年纪再急,那些好的都让人挑走了。” 林澄玉也笑嘻嘻着说:“我在外面也帮姐姐留意着,想做我姐夫,除了相貌品德要好,文韬武略也不能少。” 林黛玉上手捏他脸,被林澄玉躲开,“我又没说错,姐姐做什么恼了?” “你还说。”林黛玉不依不饶要教训他,两人围着贾敏躲藏追赶,“我今日定不能饶了你这贫嘴贫舌的。” 贾敏叹气,“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像小时候那般淘气爱闹。” 林澄玉躲在贾敏身后,左躲右闪,在林黛玉羞红了脸后,依旧笑得一副自己说的很对的模样。 “我说的没有半点错,母亲你来评评理。”林澄玉躲过差点甩到他脸上的帕子,“姐姐若是打死了我,又去哪里找一个和我这般好的弟弟。” 贾敏笑着拦住黛玉,“罢了罢了,不要和这小混球一般见识。” 林黛玉哼了一声,娇嗔中又带了些羞愤,在贾敏的连声安抚下,这才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林澄玉一马。 翌日,贾琏在贾母处给王熙凤赔不是。 昨日闹了那么一出,挨打的挨打,受惊的受惊,闹了个人仰马翻,好好的一个生辰,被贾琏一手坏了个干净。 因贾琏偷腥时,和那人的言语间涉及到了把平儿扶正之类的话,惹得王熙凤怒火中烧,狠狠给了平儿一个大嘴巴子。 平儿平日里跟着王熙凤,到底也是个体面尊重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不敢和王熙凤说什么,只敢拿着那狐媚子出气。 这样一来,贾琏不愿意了。 她是两边都受气,因而心里也是一肚子怨气。 平儿冷眼瞧着,贾琏给王熙凤嬉皮笑脸赔不是,脸上心里没有一处舒坦的。 但是贾琏和王熙凤就舒坦了吗? 不见得。 一个是不情不愿赔礼道歉,一个则是不满贾琏如此轻易就过了关。 可是贾母开口了,他们纵使是心中都不十分痛快,也不敢再说什么。 贾母昨日虽然有些生气,却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小孩子家家的,一时吵吵闹闹,都不算什么。 如今,她满心都是元春在宫里如何。 但是现在人多,她虽有心问上一问,却也只能暂且按下。 林澄玉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影随形,他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让人有些无奈。 这老太太,每次见了他,就总有事,不是贾元春,就是贾宝玉。 原书中,贾宝玉在秦可卿的葬礼上,靠上了北静王这棵大树,贾母虽嘴上不说,其实很是有些自得。 如今瞧着玄铮和他交好,贾母的心思便活络起来,打定主意要靠着他为贾家谋些好处。 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林澄玉只当没看见贾母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和众人说笑着。 “如今生辰已过,姑妈也不会强留你在家待着,我还想着今日会见不到你,如今看来是我想岔了。”王熙凤笑着说。 众人也是一笑,都知道她说的是林澄玉行踪飘渺,时常见不到人。 林澄玉也笑:“我……” “二门小厮来报,说临淮王府派车来接林大爷了。” “哈哈……”王熙凤挑眉一笑,“这会儿看来,我又没想岔。” “快去吧,不知道王爷有何要紧的事,这就巴巴来接了。”她轻推了林澄玉一把,走到门边时,悄声说:“出去清静几天也好,老太太那儿怕是又有事要麻烦你了。” 第47章 怜香惜玉 王熙凤知道老太太心中有什么打算,她自然也是希望贾家的前程更好。 但是,她觉得此事若是只靠着澄玉,必定是不成的。 小孩子家,立在人前是挺高了,有了大人模样,但终归还是个孩子。 更何况,也不知在临淮王心中,澄玉到底有多少份量。 若是一个不慎出了岔子,连这点交情都丢了,就是得不偿失了。 而且,王熙凤心中对贾敏是又敬又爱,实在不想看着他们因为老太太而为难。 王熙凤暗自叹了口气。 老太太也太着急了些,若是澄玉往后有了出息,都是一家子骨肉,难不成他还会看着贾家不管。 澄玉是个好孩子,绝对不是那种冷心冷情的人。 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澄玉这孩子是个极有主意的,虽睚眦必报,但只要对他好的人,他都放在心上。 如果说王熙凤没有私心,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贾琏这辈子估计是没有大出息了,若能顺利继承贾家已是不易,更别提其他。 只要澄玉往后有了前程,随手拉拔他们一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她的大姐儿往后也就不用愁了。 林澄玉被王熙凤推出门,摇摇头悠哉悠哉出了门。 临淮王府的马车就停在贾府门前,门前几个小厮都是敛声屏气,哪还有往日嚣张得意的样子。 他们见林澄玉出来,连忙上前,前前后后招呼着,恭恭敬敬地送他上了马车。 林澄玉一上去,就看见玄铮坐在里面,见他进来,俊美的脸上霎时春暖花开。 ……瞧着有些傻气。 “你怎么也来了,我方才还以为就是派了车过来。”林澄玉坐下,厚实柔软的垫子很是舒服。 在这个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贾政。 他的这位古板的老学究舅舅,好像见不得小辈舒服自在一丁点。 贾宝玉对此深有体会,只要和贾政碰了面,若是他在笑着,贾政就要黑着脸训斥一番。 贾宝玉能顽强地在贾政手底下活这么多年,还没有长成偏激的性格,也是很厉害了。 上次和贾宝玉一起去贾政书房,坐了半晌的硬椅子,起身的时候,林澄玉后面挺翘的地方都麻木了。 玄铮只当他在发呆,又是喂茶又是喂吃的。 茶还不能太烫,必定是他自己先尝过了,才会喂到林澄玉嘴边。 主打的就是苦了谁都不能苦了林澄玉。 林澄玉有时候就觉得,玄铮是在把他当小娃娃养。 明明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汉,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拘小节。 可是在照顾林澄玉这方面,玄铮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细心周到,无微不至…… “不吃了。”林澄玉微微侧头,躲开喂到嘴边的,剥好皮的果子。 玄铮的手顺势转了个弯,把果子塞到自己嘴里,“不开心吗?” 林澄玉摇头,“没有不开心,就是无聊。” 电子产品没有,好玩的地方也没有。 就算想去游山玩水,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一路颠簸,到地方什么心情都没了。 玄铮眉头一皱:“跟我在一块很无聊吗?” 他长着一张天生冷峻的脸,平时对着外人时,很是有些骇人的气势。 这会儿偏偏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林澄玉不由笑出了声。 “难道你不觉得无聊吗?”林澄玉反问。 要知道,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人逗生气了,然后再哄得喜笑颜开。 玄铮气哼哼的,表情也很奇怪,似是想生气又不敢生气:“我才不觉得无聊,只要跟你在一处,我就觉得什么事情都很有趣。” “哦……”林澄玉拉长声音,“这样啊。” 玄铮忍了又忍,薄唇动了动,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林澄玉蹬掉鞋,盘腿坐着,身后是玄铮板着臭脸给他摆好的靠垫,“可是……我真的好无聊。” 玄铮把他乱扔的鞋摆好,小声抱怨着:“小没良心的。” “你说什么?” 玄铮哪里会听不出来林澄玉语气中的威胁,大有一种只要自己敢再说一次,就后果自负的危险。 “没说什么。”玄铮唇角扯出一抹弧度,“我在想过会儿带你吃些新鲜的吃食。” 林澄玉重重“哼”了一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样子,有多么恃宠而骄。 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玄铮暗自叹气,他在澄玉面前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这小混蛋压根半点都不怕他。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骂他? 玄铮舍不得。 打就更别说了,玄铮就算是打自己,都不会打林澄玉。 林澄玉对他的态度表示很满意,于是脚尖轻抬,在玄铮的腿上踢了下。 这是个和好的意思。 玄铮立马往前凑了凑,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听说新开的那家酒楼味道很不错,我们去尝尝?” 林澄玉点头,“我觉得可以。” 玄铮立马让车夫掉头过去。 马车平稳地往前走着,林澄玉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要小睡一会儿。 “到地方了你叫我。” 玄铮怕他睡了过会儿用饭时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着,便有意逗他。 “先别睡。”玄铮晃晃他,林澄玉眼眸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玄铮凑近了,被林澄玉一手盖住脸推远了些。 可是就像林澄玉所说那般,玄铮在他面前就像是大狗狗,就是被推远开了,也还会梗着脖子,用脑袋顶住手往上凑。 玄铮现在就是如此。 推他? 没事,他继续往上凑就是了。 最后林澄玉被他闹得简直没脾气,“安生些。” 玄铮道:“哼,你就是……” 马车突然停下了,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女子和孩童的哭泣声响起,哀哀怨怨,如泣如诉,让人听了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玄铮眉头一皱,指节轻敲车壁。 外面的随从回道:“王爷,有人拦车下跪。” 玄铮道:“去问问何事。” “是。” 不过片刻,随从回来了,“回王爷,是一对姐弟,父母早亡,二人无依无靠,想卖身为奴求个依靠。” 林澄玉却突然笑了。 “王爷,外面还有人等着你怜香惜玉呢。” 第48章 人设挺多 玄铮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浑身一震,下意识就要分辩,被林澄玉按住,“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自然不会在大街上与这二人你来我往纠缠不清,只留了人下去处理。 “我让人去查了,若是心怀不轨之人,便让他们知道此番的后果。”玄铮捏着林澄玉的手不松,“但若真是可怜之人……” 林澄玉反问:“若是可怜之人,王爷是不是要将人接入府中,好生照看着,朝夕相处,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吃了什么饭一般,却说得玄铮心里毛毛的。 林澄玉目光“和善”,等着玄铮的回答。 古代的话本里,不乏英雄救美的故事。 身世凄惨的姑娘家,带着幼弟,可怜兮兮,又梨花带雨,将所求之人看作天神一般,盼着能救自己脱离苦海。 这不就是小说中常有的,早亡的父母,破碎的家,幼小无辜的弟弟,脆弱无依的她。 玄铮怕他误会自己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忙说:“自然不是。” 他说:“就算是施恩,也不会将他们放在身边,只把人放在庄子上,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活计就罢了。” 这般处置,若是那对姐弟还不知足,便是贪婪。 “算你明白。”林澄玉扯了扯唇角,勉强给了他一个笑脸。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可是澄玉看着也没有生气,玄铮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慌乱。 他皱眉捂住胸口,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过会儿需让太医瞧瞧才是。 晚些时候,二人用过饭回到府中,随从查清楚了事情原委,连忙来报。 那对姐弟的身世确实可怜。 他们的家境虽不算富足,确实也是吃喝不愁,家中做着小买卖,生意还算不错。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家中父母接连病重,不但将买卖丢了,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也全用来看病了。 但是最后病没看好,人没了,钱也没了。 也是可怜。 “赏他们一些钱,将人送到庄子上做些轻松的活计。”玄铮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安排人去办。 说完便进去伺候林澄玉更衣,里面响起了林澄玉的呵斥声,还有玄铮嬉皮笑脸耍赖的话 过了一会儿,随从满脸难色来报,“王爷……” 玄铮压住林澄玉捣乱的手,瞥了他一眼,“你何时学得这般吞吞吐吐,有事便说。” “那位姑娘说,要当面拜谢王爷的大恩大德。”随从道。 林澄玉冷不丁笑出声,玄铮瞬间炸毛,“有什么好谢的,本王没空。” 随从脸色也很难看,“那位姑娘带着弟弟哭哭啼啼的,一直守在府外不肯走,说什么也要当面拜谢王爷。” 妥妥的道德绑架,林澄玉瞥了眼脸色难看的玄铮,“啧啧……” 不用问,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有多糟糕。 玄铮倒也不是怕那姑娘如何,他怕的是澄玉为此跟他闹脾气。 别看着这小混蛋在外一副彬彬有礼的大家公子模样,只有玄铮知道他有多闹腾。 “让她进来吧。”林澄玉倒是想看看,那位可怜的姑娘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是他恶意揣测别人,那姑娘的一系列操作,就差把那点小心思写在脸上了。 玄铮表情僵了僵,“还是不要……” 林澄玉却没理他,让随从去带人进来,半分眼神也没有给玄铮。 那姑娘拉着她弟弟,小心翼翼地跟在随从身后进来,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她乌黑秀丽的头发。 林澄玉正要说话,那姑娘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的大恩大德,我和弟弟此生难报,愿一生吃斋念佛,祈愿王爷平安顺遂。” 她弟弟年纪也不小了,从一进来,那眼睛就没有安生过,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偷偷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器皿。 眼底的贪婪太明显了。 此时,他姐姐跪伏在地声声恳切,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眼巴巴盯着林澄玉看。 准确的说,是在看他身上佩戴的东西。 玄铮神色冷了冷。 “既见过了,就去吧,到了庄子上会有人替你们安排。”玄铮语气很平淡。 那姑娘抬起头,不施粉黛的脸庞虽不算美艳动人,却也能称得上小家碧玉。 她咬了咬唇,眼睛里像含着一汪春水般,问:“王爷……” 林澄玉:“……” 有话就说,这副样子看着实在让人忍不住心里毛毛的。 怪吓人的。 “还有何事?”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只想赶快结束,“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那姑娘突然哽住了,她哪里是有话要说。 她方才是故意做出那副神情,好让王爷看清她的模样。 娇柔可怜,楚楚动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男人嘛,都喜欢英雄救美。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样子最能勾起男人的怜惜了,却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可是这公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她方才一进门就低着头,只知道王爷身边坐着人,却没想到竟是一位如此俊俏的小公子。 被打断施法的怨气顿时消散,姑娘娇柔一笑,“这位公子是?” 玄铮语气一冷,“将她带下去。” 随从应了,板着脸上前请人出去。 这也就是女子,若是男子,随从早就扭着胳膊将人架出去了。 “等等,小女子有话要说。”那姑娘上前一步,慌乱间被裙子绊住了脚,不慎摔在地上。 随从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地上掉泪喊疼,哭得如雨后荷花的姑娘,“我……方才没有碰到……” 那姑娘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又坚强地仰起头,像一朵柔韧坚强的小白花,“不怪这位大哥,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摔的。” 可是最后那怯怯的小眼神,看着却很有些意思。 林澄玉简直呵呵了,这姑娘不仅人设多,戏也挺多的。 是表演型人格没错吧。 那姑娘的弟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搀扶他姐姐起来的意思。 “王爷,我的腿摔得好痛,可能这几日暂且不能去庄子上了。” 第49章 老男人 林澄玉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眯着眼望向玄铮,看他准备作何反应。 弱不禁风的小美人倒在地上,哭得我见犹怜,一身素白的衣裳,五分颜色也变作了七分。 要想俏一身孝,还是有些道理的。 玄铮如坐针毡,身旁的目光像是穿透了皮肉,直接在他心口扎了一下,“你若不愿去庄子,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做出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给谁看。” 那姑娘脸色一白,“我……我没……” 她弟弟被这里的富贵迷晕了眼,他贪婪地看着这一切,恨不得全部收入囊中。 可是他这个姐姐太没用,白长了这么一张脸。 姐弟二人姓赵,姐姐的名字是赵引,弟弟的名字是赵全。 赵全眼看着情形不对,再不说话他就要被这个蠢货连累。 庄子上哪里有这王府气派富贵。 “王爷若是能将我们留下,我也可以像他一样伺候您。”他抬手一指,指尖对着的人赫然是玄铮身旁的林澄玉。 这是把林澄玉看成了男宠。 玄铮大怒,就要让人把他们拉下去,林澄玉却说:“你想代替我?” 赵全仰头挺胸,并不觉得自己比他差,看向林澄玉时也是满满的鄙夷不屑。 男宠而已,他也可以。 赵全上前两步,本想学着他偷跑到青楼楚馆时,那些妓子小倌的做派,却被一旁的随从拦住。 随从身量很高,体型特别健硕,薄衫下肌肉紧绷饱满有力,看着能一拳打死两个赵全。 赵全心想等他得了王爷青眼,必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知道,得罪了他,有多么愚蠢。 “王爷是天潢贵胄,身份何其贵重,若身边只有一个人,岂不是太无聊了。”赵全努力做出林澄玉的神态。 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却有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可笑。 林澄玉在赵全嫉妒的眼神中,往玄铮身上一靠,又被玄铮自然而然揽住了肩膀,“可是我这个人啊,特别霸道,只想独占王爷呢。” 玄铮的心都被他这番话说得飘飘然了,尽管知道这小混蛋是在玩,但是这话,他听了很是开心。 一颗心像是浸在了蜜罐里,被香甜可口的蜜汁裹住。 林澄玉低声道:“别笑。” 玄铮的笑容还没绽开,就被林澄玉这两个字堵了回去,搭在林澄玉肩头的手动了动,修长的手指在他肩头捏了几下。 赵全望着两人亲密无间,好像中间再挤不进第三个人。 林澄玉在他掩饰不住的嫉妒中,取下玄铮腰间的玉佩,捏在手上把玩。 羊脂白玉细腻柔和,修长的手指白皙莹润,指尖泛着淡淡的粉,一时分不出哪个更好看。 狐媚子!那一身绫罗绸缎和金银玉饰,就是这样得来的吧。 赵全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这一切也可以是他的,只要取代了那狐媚子,金银珠宝便可享用不尽。 “王爷,我姐弟二人不是那等贪图富贵的人,只要您给我们一席安身之地,便知足了。”赵全意有所指。 林澄玉勾唇一笑,俊生生的脸让人移不开眼,“王爷,他是不是在说我贪图富贵,跟着您,也只是为了钱财?” 他突然脸色变了变,玄铮这厮悄摸摸地在捏他后腰,这还让人怎么发挥。 玄铮放在林澄玉背后的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突然,手背被两个指尖掐住。 他心道不好,却不敢挣开。 林澄玉狠狠一用力,听到玄铮吃痛地“嘶”了一声,这才放开他。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林澄玉整理了一下表情,很是为难的样子,“可是……奴就是喜欢金银珠宝,这可怎么办呢?” 赵全:“……” 这怎么能说出来呢? 难道不是自己暗示王爷,狐媚子接近他只是为了钱,狐媚子紧跟着反驳吗?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这下王爷肯定就要厌弃了这个贪图富贵的狐媚子,他只要再表现得好些,王爷定能对他另眼相看。 这样一想,赵全得意洋洋地看着林澄玉,等着他被王爷扔出去后,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 他觉得,狐媚子定是因为他的话而心生慌乱,担心自己会取代了他,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赵引趴在地上,已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 若是父母地下有知,知道了他们的宝贝儿子要给男人当男宠,怕是要气得从地底下蹦出来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女人只是为了绵延子嗣,除了生孩子没有半点用处,可是男人再没用,也是顶天立地男子汉。 她现在就等着看他们的男子汉儿子,怎样一步步爬上男人的床。 玄铮在林澄玉没有防备的时候,报复一般在他挺翘的地方轻拍了一下,像是惩罚不听话的小孩子。 林澄玉的脸瞬间红了,红晕顺着脸颊爬上耳廓,看起来马上就要熟了。 “无妨。”玄铮宠溺地揉了揉林澄玉的脑袋,纵容的模样看得赵全眼都红了,“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这世间漂亮的男子千千万,独你是本王的心头肉。” 林澄玉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我尚在这里坐着,王爷竟还觉得其他男子漂亮,莫不是我容颜已衰?还是王爷嫌我年纪大了?” 玄铮满脸黑线。 还玩? 赵全眼神微动,年纪大了?难道这狐媚子竟是个老男人?只是长得嫩了些? 不,说不定是像女人一般,抹了粉。 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就更有胜算了。 一个老男人罢了,不知道抹了多少脂粉,才勉强盖住那一脸的皱纹。 怪不得肉皮看着那样白,没有一点瑕疵。 原来都是假的。 只是,王爷似乎对这老男人极为宠爱,赵全心想,先留下再说。 “王爷,既然这位哥哥年纪大了,不如让我留下。”赵全为了留在王府,只能暂时委屈自己,他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一来,可以伺候哥哥……” 他抬眸,咬了咬嘴唇,做出一副羞涩之态,“二来,哥哥身子不适之时,我也可以替哥哥伺候王爷。” 林澄玉语气莫名,“真好。” 玄铮:“……” 完了。 第50章 心比天高 林澄玉不想玩了,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那双看向玄铮的眼睛里,全是恶心的情绪。 真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林澄玉心里的邪恶念头一闪而过,很快理智又占了上风。 罢了,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何必跟他计较。 林澄玉看了眼身旁紧张兮兮的人,暗自笑了笑,万一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残暴不仁的人,就得不偿失了。 “把人带下去吧。”林澄玉懒懒地歪在榻上,“若是他们不想去庄子上,就让他们回家去。” 随从连忙说:“好,我这就……” “不行。”赵全愤恨地看着他,“王爷还未开口,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的去留。” 随从脸色一变,不等玄铮发怒,连忙一手拉拽一个人,就要把他们拖出去。 赵全和赵引二人哪里甘心就这样被送走,挣扎着让人松开,满嘴都是“王爷救命”。 可是有力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两人的胳膊,让他们怎么也挣脱不开。 该死的狗奴才! 赵全暗骂一声,狠狠的一口咬在随从的胳膊上,这一口几乎像是要把随从咬掉一块肉。 随从吃痛,本能地将其甩开。 赵全小鸡仔一样的身板哪里经得住这一下,直接被甩到了墙角,背部狠狠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疼……”赵全背部剧痛,他伸手朝着玄铮的方向,“王爷,我好疼啊,救我……” 林澄玉“啧”了声,让随从上前查看。 赵引这才被松开,她哭泣着,用最柔弱最好看的姿势,小跑到赵全身旁,双膝跪地,上身趴在他身上哭着。 好像赵全下一刻就咽气了一样。 赵全背上本就疼,被她这一压,忍不住痛叫一声。 赵引像是听不见,趴在他身上继续哭。 哭啊哭啊哭,赵全这会儿背上不太疼了,耳朵里全是她的哭声,吵得人脑袋疼。 随从把赵引拎起来,下意识想扔到一边,又怕她像赵全一样,手上动作不由顿了顿,力道轻柔地把人放在一旁。 他在赵全身上仔细摸了摸,才说:“骨头没事。” 既然骨头没有事,林澄玉便说:“把人带下去吧。” 随从刚把赵全扛在肩上,转头去拎赵引时,却看见她突然跪行着爬到玄铮脚边。 速度极快,根本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娇弱。 随从:“……” 真的佩服,真的。 今天受伤最严重的,应该是他才对。 林澄玉看着她,在她的手快要抓上玄铮衣服下摆时,悠悠开口:“若是这手不想要了,我可以成全你。” 赵引瑟缩着收回手,她只是想攀高枝而已,并不想变成残废。 “王爷,公子,能否容许我和弟弟暂住府中,等我弟弟的伤养好了,我们马上就去庄子上。”赵引眼神楚楚可怜,这会儿她还是不死心,试图用这种姿态让玄铮心软。 可是玄铮铁石心肠,他的那点柔情全给了林澄玉,看着她装模作样不肯走,心中着实厌烦。 本想着这对姐弟父母双亡,为着在澄玉面前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才将这二人安排到庄子上。 没想到,这两个人竟得寸进尺。 真是不知所谓。 玄铮的耐心告罄,抬眼看向随从,“马上将他们弄出去,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到,你也不用在这里待了。” 随从浑身一震,心中响起万道惊雷,也不管温柔不温柔了,拖一个扛一个,很快消失在玄铮的视线里。 什么怜香惜玉,都是天边浮云。 保住这份差事才是要紧。 心比天高的两个玩意儿,王爷好心收留他们去庄子上,这姐弟二人倒是心有灵犀,竟都想着爬上王爷的床。 果真是一家人,亲姐弟,一般无二的没骨气。 他们死去的爹娘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随从人高马大,负重两个人也并不觉得吃力,走得极快。 赵家姐弟二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小。 林澄玉哼笑一声,玄铮立马凑过去捏肩捶腿,“真是不知所谓的两个人。” 林澄玉唇角翘了翘,可是怎么看怎么危险,玄铮心里有些发毛,“你别这样,怪瘆人的。” “哦~”林澄玉指尖点在玄铮心口,“我笑得瘆人?唉,你也大了,也懂得情情爱爱了,不想和我玩了,所以才嫌弃我的是不是?” 玄铮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什么瘆人不瘆人的,澄玉就算是吃人,他也要夸吃得好。 这不,把人惹生气了吧。 得,哄呗。 “哪有啊,怎么会呢,我就是嫌弃天底下所有人,都不会嫌弃我家澄玉。”玄铮笑着,揽住他的肩头晃来又晃去,耍赖一样。 林澄玉上辈子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那叫一个作天作地。 偏偏家里人都惯着他,不管他做什么,他们都觉得挺好。 这辈子更不用说了,玄铮就是个没原则的,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很过分了,玄铮却说他做的对。 林澄玉的小脾气算是改不了了。 他扭头,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有你嫌弃的地方,只是现在不嫌弃,等以后你有了新人就嫌弃了呗。” 话刚说出口,林澄玉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什么新人旧人的,不要乱想。”玄铮指天发誓,俊脸严肃又认真,目光灼灼看着林澄玉,“以后我要是和别人好了,就让我……” “行了行了,闭嘴吧。”林澄玉捂住他的嘴,眉头皱起,“不要乱说话,真是不知道忌讳。” 玄铮笑着拿下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揉捏捏,像揉面团一样,“不生气了?” 林澄玉往后一歪,靠在柔软舒适的靠垫上,嘴硬道:“我才没生气。” 玄铮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才不会和他反着来,小祖宗别扭嘴硬的样子虽然让人想笑,但他到底也没有表现出来。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空气中有种泥土混着花香的味道。 林澄玉最喜欢在这种天气裹着被子睡觉,他总说这样很有气氛。 玄铮不懂他说的气氛是什么,但是总不能晚饭也不用就裹进被子,哄着劝着让人用了饭。 白天没有午睡,林澄玉这会儿听着外面的雨声,裹着被子昏昏欲睡。 突然,他睁开眼,眸中不复白日的清明,“有件事想问你。” 玄铮轻拍着他,一下,又一下,“什么?” “义忠老亲王有遗孤流落在外吗?” 第51章 秦可卿身世 玄铮觉得奇怪,“怎么问这个?” 林澄玉在他腿上踢了一下,“你就说有没有,问那么多呢。” “我就问问嘛,这么凶。”玄铮小声念了几句,见林澄玉板着脸要使小性子,连忙说:“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我是先皇幼子,义忠亲王犯事时,我还未出生,并不知道多少。” 更何况父皇在时,义忠亲王的事是个禁忌,众人只敢在私底下说说,并不敢拿到外面议论。 皇兄登基后,那事已过去多年,很少有人会再提起。 林澄玉若有所思,原书中,秦可卿的葬礼规模之宏大让人叹为观止,后世便有很多人猜测她是义忠亲王的遗孤。 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他也是突然想起来问一句,并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我随口一问而已,别想了。”林澄玉闭目养神,指使玄铮给他捶腿。 这一幕若是让皇上看见了,心疼玄铮之余,肯定要骂林澄玉蹬鼻子上脸。 皇上将玄铮一手带大,看得比自己亲生儿子还要重要,那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哪里能让人这般指使。 玄铮在皇上那里是小祖宗,林澄玉在玄铮这里也是小祖宗,只要这小作精祖宗不使性子折腾他,玄铮就是给人倒水沐浴的事都做过,捶腿算什么。 他可乐意得很。 别人想给澄玉捶腿还不能呢。 玄铮自小习武,又上过战场,手上力道大的惊人,如今伺候起这娇气的小作精,哪里还有挥刀刺剑的气势,力道轻了又轻,就怕这小祖宗不舒服。 “这样行吗?重不重?”他轻声问道。 林澄玉昏昏欲睡,“还行,换个地方,捏捏。” “好嘞。” 玄铮把他伺候的太舒服,林澄玉都要睡着了,玄铮突然说:“前几日,皇兄跟我说,让我闲的时候带你进宫玩。” “不要。”林澄玉想也不想,翻了个身,“那不是进宫玩,那是让我进宫被他敲敲打打,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好好哄着你,让你高兴。” 玄铮忍笑,“我高兴着呢。” 林澄玉“哼”他一声,“就这一幕,若是让你皇兄看见,肯定气的要砍我的脑袋。” 皇上那人有多护犊子,他也是见识过的,看见他指使人家的宝贝弟弟,肯定气的要杀人。 玄铮捏得更起劲了,“我才不会让他欺负你。” 林澄玉很满意,赏了他一个“朕心甚悦”的眼神,捏起榻边小桌上琉璃盘子里的果子塞到他嘴里,“甜吗?” “甜,特别甜。”玄铮夸张地摆出陶醉的表情,“方才我也吃了,就没有这个甜,肯定是因为,这个是你喂的缘故。” 林澄玉瞥他,“去哪儿学的油嘴滑舌,你在外面哄小姑娘时也是这般吗?” 玄铮眉头皱起,“我才不哄别人。” “哼。”林澄玉不知想起什么,语气酸溜溜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你也大了,等再过两年,皇上定要给你娶王妃,留着这些甜言蜜语都说给她听吧。” 玄铮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一张脸冷了下来,眸中闪着林澄玉看不懂的情绪,“你是这样想的?” 他的语气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自两人认识以来,玄铮从未用这种表情和林澄玉说过话。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生气,林澄玉也恼了,推开他的手,坐起来,臭着一张脸,“你也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嫌我烦了,嫌我总是在你这里,碍着你娶王妃了。” 玄铮胸口憋着气,想发火,又怕吓着这祖宗,“你真是这样想的?” 林澄玉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地说:“是我这样想的吗?我看是你这样想的,等再过几年,你这府里有了女主人,你正妃侧妃三四个,眼里心里怕是没有我的一点位置了。” 他气红了眼,总是闪烁着灵光的眼眸闭了闭,理智已经飞到了天边,声音也有些不对,“你也不用怕,我也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人,到时候我肯定躲远些,不打扰你和她们相亲相爱。” 玄铮胸口剧烈起伏,薄唇动了动,却只是说了一句:“很好,我知道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的人,我们这么些年的情谊算是白来的,我这些年的心算是白瞎了。” “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白瞎了心,我就是这样一个没心的人,你以后也不用再费心了。”林澄玉眼睛里蒙上一层薄雾。 “你别.....” 玄铮心疼得心口像是被刀扎了一般,一时却又说不出什么服软的话,两个人话赶话,心里都堵着一团火,都不愿先服软。 门外的下人听着里面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吵了起来,都有些慌了,赶忙让人去喊安管事。 安管事听了,忙跑了过来,一进去就看见两个小祖宗相对而立,吵得不可开交。 “这是怎么了,怎的吵起来了。”安管事看着玄铮长大,在他面前很有脸面,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拍着腿劝道:“ 小祖宗们,有话好好说,这样岂不是伤了以往的情分,快些坐下,好好说开了才是正理。” 林澄玉冷笑一声,“以往的情分?王爷如今只想着以后的王妃侧妃,哪里还记得什么以往的情分。” “我哪里想着以后的王妃侧妃了,这会儿一直是你在说王妃侧妃,我什么时候说要娶王妃侧妃了。”玄铮气得转了几圈,气得口不择言,“我看是你想娶媳妇了,才说了这么一大堆。” 林澄玉眸中燃着一团怒火,“你放......”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安管事见越说越不对,忙打断了。 他喜欢林澄玉喜欢得紧,怕他说些什么惹得王爷降罪就不好了,连忙拦着人,“祖宗们,都消消气,王爷要念着小公子年纪小多担待些,小公子也要看着王爷这些年待你的情分......” 林澄玉瞪着玄铮,“既到了如今,我也不敢在王爷面前惹您心烦,不如都丢开手,大家以后只当没认识过。” 说罢,他转头就走,不给玄铮半分说话的机会。 安管事连忙上去拦,玄铮喝住他,“让他走。” 第52章 冷战 安管事两边都劝不住,小老头立在一旁叹气,“我瞧着小公子走时,眼里含着泪,似乎是哭了。” 玄铮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薄唇绷成一条线,周身冷气能将人冻死,“去套车,送他回去。” 安管事忙应了:“哎,我这就去。” 出了门,他吩咐小厮快些去套车,赶在那小祖宗出府前,把车停在门外等着。 他紧赶慢赶着,总算是追上了人,“小公子走慢些,等等老头子。” 安管事平日里待林澄玉像自家小辈一般,又是看着玄铮长大的老人家,林澄玉做不到让这样一位老人小跑着跟在自己身后。 他脚步慢了些,脸色还是难看的要命,“安叔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就算是把腿走断了,某些人也不会心疼。” “这可不是气话吗,何至于此啊。”安管事一张老脸满是为难,两边气性都大,任谁这会子也不听他劝,“小公子先回家歇一歇,等过几天,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了,气消了,王爷定要去找你的。” “哼,这可不敢。”林澄玉身高腿长,走起来一步能顶小老头两步,“哪敢劳烦王爷大驾,等王爷消了气,只需让人去唤一声,小的立刻过来给王爷鞍前马后。” 安管事叹气无奈,这会儿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一路跟着到了府外,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林澄玉看也不看,绕过去就要走,被安管事拦住,“小公子快些上车吧,你这样我没办法跟王爷交代。” 林澄玉脚步顿了顿,似是无意地问:“是他让套车的?” 安管事忙说:“这是自然,方才您一出门,王爷就忙让老头子派了人套好车,就怕小公子累着,可见王爷方才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心里还是看重您的。” 林澄玉脸色缓了缓,板着脸嘴硬道:“你回去告诉他,我身份卑贱,坐不起,让他白费心了。” “哪能这样啊。”安管事拦在他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除了焦急就是忧心,“这么远的路,走回去怎么受得了。” 林澄玉绷着唇不说话,这样子看起来,就和方才玄铮看着他夺门而出时的脸色一般无二。 但是安管事这会还哪敢再说这话,只说:“你既不愿意坐车,我老头子就陪你走回去,不然如何与王爷交代。” 说完拉着林澄玉就要走回贾府。 林澄玉皱眉不动,安管事拉不动他,装作一副糊涂的模样,问道:“为何不走了?” “我哪能让您老人家跟我走回去,若是伤了腿,让我怎么过意的去。”林澄玉耷拉着臭脸扭头往马车上去,“您老回去吧,我坐车回去就是了。” 安管事这才松了口气,让赶车的稳着些,又派了几个护卫跟着,看着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府。 真是不省心的两个小祖宗,让他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跟着操心。 玄铮捏着一本书,也不知道看进去几个字,安管事进来时,他头也没动,语气淡淡地问:“送上车了?” 安管事回道:“上车走了,我看着马车拐出街了才回来。” “哼。” 安管事憋着笑,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其实书都拿倒了,“王爷何必和小孩子置气,小公子年纪小,一时口无遮拦也是有的,那些话都不是走心的。” 玄铮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个没良心的,我待他用心,就算是一时有些不到道,那也是有限的,他至于为了没影的事和我说些捅人心窝子话吗?” “王爷这话也是孩子气。”安管事笑着给他倒茶,把他手中的书抽出来,倒了个个,又放回他手里。 玄铮不自在地咳了声,安管事装作没有看见一般,又说:“要我看,小公子这是真心把王爷当做知己,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若是只当王爷是王爷,一味奉承讨好就罢了,又怎会有今日这一出呢。” “是这样吗?”玄铮把书扔在桌子上,又觉得自己这样婆婆妈妈的样子一点都不豁达,紧跟着又说:“他爱怎样就怎样,本王不在乎。” 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脸色却好看了不止一星半点。 安管事知道他听进去了,不再多言,推脱还有事就出去了。 一连几日,林澄玉都窝在房里不出来,把贾敏和林黛玉担心坏了,叫来白鹭一问,知道他这几天都绷着张脸,脾气坏得很,怎么逗都没有一张笑脸。 “这是怎么了?”贾敏和林黛玉面面相觑,这没心没肺的小魔王这是和谁置气呢? 林黛玉觉得不行,这样闷着岂不把人闷出病来,“母亲,我去看看他。” 贾敏点头,“你去吧,带几样他爱吃的点心果子,若是可以,拉他出来逛一逛,哪能一直闷在屋里。” “女儿知道了。” 林黛玉带着丫头走到澄玉门口,敲了敲门,“澄玉,我能进去吗?” 门内传出闷闷的“嗯”声。 林黛玉没让丫头跟着,自己接过食盒推门进去,一进门便看见小魔王躺在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 “我还当你这些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学绣花呢。”林黛玉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坐在榻边木凳上,“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谁又惹你了?” 林澄玉看她一眼,又继续望着屋顶,“没有人惹我,我没事,不用管我。” 林黛玉伸出纤细白嫩如葱根般的手指,涂着蔻丹的漂亮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眼下青黑,“瞧瞧这眼睛,都熬成这般了,还说没事。” 林澄玉撇开脸不让她看,“真的没事,姐姐去玩吧,这会子也凉快,去找姐姐们玩一会儿。” 林黛玉轻声叹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说出来,我也能替你开解开解。” 林澄玉看着面前这个姑娘,似乎天下灵秀都集于这一身,曹公笔下极尽夸赞,最难得的是,她有一颗玲珑心。 他心里实在堵得慌,一腔怨气闷气无处发散,本是觉得吵架这事说出来丢人。 可是现下被这双含着春水的眼眸看着,又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和他吵架了。” 林黛玉突然笑了。 林澄玉恼羞成怒,“我本来不想说的,现下说了你还笑我,说什么替我开解开解,都是糊弄人的。” 第53章 路遇匪徒 在林澄玉的抱怨声中,林黛玉笑了又笑,半晌了才止住,说:“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吵架了,前几日还夸你长大了,这会儿看却还是个孩子脾气。” 林澄玉绷着嘴不说话。 “这有什么不得了的?”林黛玉拉他起来,两人走到桌边坐下。 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吃食拿出来,“你若还想和他玩,过些日子消气了,就去找他说开了,大家握手言和。” 林澄玉接过她递到手边的点心,愣愣地看着听着,“若是不想和他玩了,就此丢开手,大家都不用再烦恼。” 林黛玉又说:“朋友间吵吵闹闹的很是平常,若是你在这里心烦,他在那里心忧,岂不是辜负了这些年相互挂念的心。” “谁挂念他了。”林澄玉小声嘟囔道,手里的点心没有吃到嘴里,反而被他心烦地戳成了碎渣渣。 林黛玉拍了他的手,“不吃就放下,没得这样糟蹋的。” 林澄玉本是无意识的动作,这会儿瞧着手心里看不出原形的点心,讪讪地放在一旁。 林黛玉没有久坐,说了几句便走了,留他自己好好想想。 贾敏知道后也跟着松了口气,“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是吵架了,还是小孩子脾气,一时恼了不愿意理人,他小时候就这般,每每都要那位低头,他才肯作罢。” 那位贵为王爷,是这天下除了皇上,权势最大的人,偏偏在这不省心的小魔王身上操碎了心。 冷了热了饿了...... 就是有一点不开心,那位都要绞尽脑汁哄着,就怕这不省心的气坏了身子。 就是他们自家人也没有这般上心,贾敏想想也是有些惭愧。 她倒不怕两人就此丢开,这些年她也看清楚了,不管怎么闹,过些日子又好成了一个人,想分开两人是不能的。 “过些日子便好了。” 贾敏这样说,林黛玉也是这样觉得。 虽这次看着闹得有些凶,但也无碍,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没瞧这小魔王气哼哼回来时,王府还派了马车把他送回来。 如今两人怕是都没消气,谁也不愿意低头罢了。 等消气了就没事了。 又过了几日,林澄玉在家里待得有些太无聊了,带着十四就出了门。 两人骑着马,十四跟着他,问:“公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驾。”林澄玉快了些,“去哪都行,随便逛逛。” 十四挠头跟上,“那也得有个地方才行,咱们总不能一直骑着马胡乱晃悠吧。” 林澄玉停下,环视四周,满街都是他和玄铮吃过玩过的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们出城去。” 说完,林澄玉也不管十四什么反应,骑着马就跑了。 “不行啊公子。”十四脸色大变,驾着马跟上,“主子说了,没有他跟着,不让您自己出城。” 林澄玉听着来气,“你这么听他的话,还跟着我做什么,不如回去还跟着他。” 十四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子慢些。”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这话就是这个意思。”林澄玉甩他一大截,急得十四在后面嗷嗷喊,“我今天还就不听了,你回去告诉他,他若是觉得我不好,大不了再闹一场。” 十四急得想拍自己一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两人闹别扭,他一着急就忘了。 可他也不知道这位小爷这么记仇,这都多少天了,他以为这位爷都消了气。 没想到还气着呢。 “公子等等我。”十四知道他马术好,怕他丢下自己就更没办法跟王爷交代了,“我再不说了,公子消消气,您去哪里我就跟着您去哪里。” 林澄玉装作听不见,一出城跑的就更快了。 林澄玉骑的是玄铮送的宝马,满天下都没有几匹,十四的马虽比平常的马好,却也比不上林澄玉的马,被甩开老远。 十四急得额头冒汗,使了老劲也只是远远跟着,不至于跟丢,但也靠近不了,“都是祖宗,真要折腾死人了。” “公,子,慢,些,我,跟,不,上......” 声音拖得老长。 他嗓子都冒烟了,远远看见林澄玉停下了马,他松了口气上前,说:“累死我......” “嘘。”林澄玉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仔细听。” 十四脸色也正了正,仔细听着。 他们出城后跑了许久,这条小路也不是官道,多年前本是连成一片的树林,因为走的人多了些,渐渐也就有了一条路。 周围都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十四没听到有什么异常。 几息过后,林澄玉眸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疯狂,像是等到了期盼已久的东西。 他悄声说:“来了。” 什么来了? 十四不明所以,伸着耳朵又仔细听了听,突然脸色一变,手已经放在了刀上。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声音数量还不少,十四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他们只有两个人,虽然知道小公子自小习武,但到底不知深浅,若是在此遇难,自己就算活着了下去,也没脸去见王爷了。 林澄玉似是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说:“专心。” 十四舒了口气,目光紧盯着声音的来处。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十几个人骑着马迎了上来,围成一圈,绕着两人嚣张大笑:“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看来这次要空手而归了。” 一个络腮胡眼睛很尖,指着林澄玉,说:“这小子身上戴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一趟也不亏。” 为首的一听,定睛一看,也笑了,如同震天雷一般,惊起一群鸟,“兄弟们,把他们扒光了。” 十四喝道:“尔等休要放肆......” 为首的没想到这小毛孩还敢说话,当即就笑了,“小子,你可知爷爷们是谁?” 十四不知道,林澄玉也不知道。 林澄玉冷笑,这些人浑身沾满血腥之气,每个人都有人命在手,和这些亡命之徒,没有必要废话。 “废什么话,杀了他们!” 在匪徒们的哄然大笑中,他折断一根顺眼的树枝,眼神中闪着凛然的杀意,周身气势突变,大喝:“杀!” 第54章 小美人 匪徒们根本没有把这小崽子当根葱,有几个还用邪气的眼神看着马上长得极漂亮的小少年。 那眼里的恶念,让人看了都想吐。 “当家的,扒光了就行,千万不要伤了小美人。” “是啊,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了,腰细腿长屁股翘,比女人倩影楼里的女人都带劲。” “没错没错,关了灯都一样玩,这细皮嫩肉的,咬上一口,啧,肯定香死人了。” 十四怒极,“住嘴,你们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侮辱我家公子,我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 可是他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让匪徒心生畏惧,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兴趣和恶念。 “我看这小崽子也不错,长得虽然没有那小美人漂亮,但是这张脸一生气,竟有种别样的滋味。” “我看也是,辣的我心头都着了火,兄弟们,赶紧速战速决,把他们弄回去,让兄弟们泄泄火。” 十四大喝,“你们可知我们是谁?” “管你们是谁,到了这里,爷爷们说了算。” “上一次这样放话威胁爷爷们的,现在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别废话了,兄弟我忍不住了。” 林澄玉说:“要打就打,废什么话,十四,不用分心管我,尽管杀。” 匪徒们将两人围在中间,看着两人要动手,就大笑着齐齐往中间走。 这是准备将两人围在中间。 双拳难敌四手,匪徒们等着看这二人如何同时对付他们这么多人。 林澄玉唇角一翘,月白色绣着祥云飞鹤的长袍随风而起,长发飘然而动,竟像仙人临世。 匪徒们哪里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一个个都呆住了。 林澄玉脚尖轻点,腾空一跃。 “他会飞,后撤!”匪徒们大惊,还未反应过来,那着着墨色皂靴的脚,带着如同万斤之力,将十几个高大凶猛的匪徒横扫于马下。 十四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林澄玉落地,对着马上的傻子说:“还没完呢,发什么呆。” 说完不等十四反应,手持细长树枝,迎上手持砍刀的匪徒。 匪徒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被扫落在地后便知道自己轻敌了,胸口被方才那一脚踢的险些凹进去。 为首的匪徒吐出一口血,眼里杀意尽显,撑着挣扎起身,捂住胸口恶狠狠地盯着林澄玉,“杀了他!” “杀!” 匪徒们一拥而上,手持大砍刀劈了过去,准备将伤了他们的这个小崽子砍成肉泥,方能解气。 可是林澄玉手中的树枝却比利剑还要锋利,甩在人身上就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番缠斗后,匪徒们个个带伤,相互搀扶着往后退,心中升起惧怕。 “这小子邪门啊,大哥,不如先撤。” 为首的喊的最凶伤的最重,胸前背后的衣服几乎被血染透了,破烂不堪,勉强挂在身上,一条条伤口横在身上,皮肉外翻着,动一下就觉得痛苦难言。 “撤,快撤。” 林澄玉笑着,这会儿没人觉得他是只无害的小羔羊了,分明就是杀神在世,“想走?问过我了吗?” 为首的深吸一口气,推开搀扶的人,上前两步,凶恶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方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兄弟,如今我们伤成这样,小兄弟也算出气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我们一马吧。” 十四哼哼一声,这会儿局势反转,他又抖了起来,“方才不是还说要把我们抓回去吗?来来来,我们不动,你们来抓吧。” 为首的最会见风使舵装孙子,“爷说笑了,我们方才就是开个玩笑,我们只是图财,从不伤人,也从不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 十四连连摆手,故作害怕,“你是爷,可不敢这样说。” “别玩了。”林澄玉说。 “好嘞。”十四连忙闭嘴。 林澄玉冷着脸,看向他们,“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伤了多少人?” 为首的忙说:“不敢伤人,我们原是外地逃来的难民,吃不上饭,才在这里打劫,只为求财,并不伤人。” 林澄玉:“是吗?” “是的是的。”络腮胡伤的也不轻,呲牙咧嘴地说:“我们本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在这里落草为寇,而且碰到些可怜的人,我们还会给他们些钱财吃食呢。” 为首的哽住了,这也太假了些。 林澄玉会信他们才有鬼,他身怀异能,对血腥气尤为敏感,这些人要说没杀过人,鬼都不信。 “我看你们是不会老实交代了。” 络腮胡苦着一张脸,“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敢骗两位爷,若是骗了两位爷,就让我全家死光。” “唉。”林澄玉捏着一片叶子对着光看了看,“十四,你说这叶子染上些血,会不会更好看?” 十四狠狠点头,“肯定好看。” 匪徒们瑟瑟发抖,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林澄玉说:“你们说,我的耐心要是没有了,这片叶子这么好看,要插在谁的脑袋上?” 匪徒们瞪大了眼。 叶子? 插在脑袋上? 他们觉得不太可能,这是凡人能做到的事吗? 可是这小子手里的树枝还在往下滴血,他们又不敢不信。 匪徒们一个个叛变了。 “我就杀了一个,那人差点捅穿我的腰,我不得已把人给杀了。” “我也是一个,那是个比我还高的汉子,手上没有刀,可是他力气大,差点拽掉我的头,我才把人杀了。” …… 林澄玉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这样说来,你们都是不得已杀的人。” “是。” “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们要是不反抗,乖乖把钱财交给我们,我们也不会杀他们。” 十四被他们的厚颜无耻恶心到了,林澄玉却很平静,末世中比这些人更恶心的他也见过不少。 末世,才是真正的地狱。 自相残杀,相互猜忌,为了争夺资源和地盘,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有人使。 林澄玉正要说话,后方来了一群人,他感知到领头人的气息后,瞥了一眼十四。 “你报的信?” “什么?”十四一头雾水,“什么报信?” 林澄玉哼了一声,“你往后看。” 十四向后张望着,一只手平放在额头上,做猴子状,“什么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匪徒们见他们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使眼色。 逃不逃? 逃,不逃是傻蛋。 匪徒们刚退了一步,还没做出向马群狂奔的姿势,就被树枝的破空声吓得一激灵。 他们望天望地,最后尴尬地说:“我们就是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干别的。” 第55章 我还在生气 说话间,一群人疾驰而来,马蹄声踏进十四耳朵里。 为首的不是临淮王又是谁。 那一身气势扑面而来,像是猛兽一般危险,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人一掌拍成肉泥。 他这才知道林澄玉方才说的报信是什么意思,不由很是佩服。 但是他不敢说,他不是遇见匪徒时报的信,还在京中时,公子非要出城,那会儿他就报信了。 只是,他的耳力也算是好的了,没想到公子耳力更好,人还不知道在多远之外,竟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林澄玉被他的星星眼看得有些心虚,他哪里是靠听力分辨敌友,分明是开了挂的缘故。 玄铮跳下马,焦急地把林澄玉上下打量了一番,“出城怎么不喊上我一起呢,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林澄玉板着脸,能有什么万一。 玄铮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肯定还在生气,心中很是无奈,“你……我们的事待会儿再说。” 一群匪徒被玄铮带人策马而来的气势惊住,知道他们这次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心中皆是悲凉。 玄铮不管三七二十一,让护卫把这些人绑了,先关进大牢再说。 十四恨恨地说:“要好好教训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方才竟还敢大放厥词,要把我和公子绑回去泄火,实在可恶。” 他的一张嘴叭叭个不停,林澄玉拦都拦不住,眼看着玄铮的脸越来越黑,冷的要冻死人。 玄铮怒极,对着护卫冷声道:“绑回去,严刑拷打。” “是。” 匪徒们都被押走,玄铮低头看着林澄玉,林澄玉撇开头,显然还在生气,不愿意看他。 玄铮叹了口气,拉着人上了马,把林澄玉牢牢禁锢在身前不让动,“回去再说。” 林澄玉背后是玄铮宽阔有力的胸膛,玄铮独有的气息无孔不入,牢牢把他包裹在其中,“松开些,太紧了。” 玄铮策着马,哼笑道:“总算愿意说话了?” “没有。”林澄玉手肘向后,捣了捣他,“我说太紧了,松开些。” 玄铮却说:“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 他本想哄着人多说几句,没想到怀里这小祖宗这就不出声了。 玄铮坏心眼地紧了紧手臂,林澄玉却像哑巴了一样,不让他如愿。 玄铮对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些天,他在府中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吵完架的第二天,他就忍不住想去贾府找人了,可是想起这小混蛋说的那些话,他硬生生又忍了好几天。 还想着这小混蛋只要随便服个软,他就不生气了,可是等来的却是这祖宗策马出京的消息。 真是把人惯坏了。 玄铮把人往怀里按了按,林澄玉闷闷地说:“你是不是想憋死我。” 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挡风而已,林澄玉这是在故意找茬。 玄铮也知道,并不说话。 林澄玉等了半晌,没听见头顶有声音,便悄悄抬起头看了眼。 正好对上玄铮含笑的眼眸。 林澄玉迅速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缩在玄铮的披风里,拉紧系带。 勒死算了。 玄铮后颈被勒得有些难受,他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林澄玉的头顶,“祖宗,再勒紧点,我们就一块摔下去了。” “哼。”林澄玉低声嘟囔道,“反正摔不死。” 玄铮无奈,“是是是,摔死我了不要紧,把你摔了我心疼啊。” 林澄玉又想起了争吵那日的话,他不想把自己表现得这般扭捏,却还是忍不住又说:“摔了你也有人心疼。” 玄铮眼睛一亮,“你会心疼吗?” 林澄玉却说:“你的王妃侧妃们心疼。” “你……”玄铮咬牙,“还说?!都是没影的事,再说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林澄玉还不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放的狠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没有一句实现的。 他会怕才是奇了。 两人骑着马,刚开始速度还挺快,到后面就开始慢悠悠慢悠悠往前走。 这时候的天气正凉爽,风抚在脸上很是舒服,林澄玉闭着眼,享受的样子看得玄铮手痒痒。 林澄玉白嫩精致的脸颊被捏了一把,他眼睛都没睁,说:“爪子不想要了?” 玄铮收回手,开始装无辜,“方才你脸上有个小虫子,我只是在帮你赶虫子而已,你也太凶了。” 林澄玉“哼”了一声,说:“我让你帮我赶虫子了?我还在生气呢,别烦我。” 玄铮以为那事就过去了,没承想还没过去。 “咱不能这样啊,那都是些没影的事……” 林澄玉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地说:“生气就是生气,再跟我讲道理,我就回家。” 玄铮无法,摊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祖宗,他也只能认栽,“好好好,不讲,都是我的错,小公子大人大量原谅我,今个就跟我回府吧。” 他嗓音低沉悦耳,微微低着头,在林澄玉耳边说出这番话,唇齿间的热气尽数扑在林澄玉白嫩可爱的耳朵上,将那耳廓染了个通红。 林澄玉缩了缩肩膀,侧过头让他离远些说话,玄铮知道他最怕这个,哪里会依,越发凑近了,薄唇几乎贴在了他耳朵上,“这样说话听得清楚。” 玄铮有意逗弄,林澄玉太知道他的恶趣味了,抬手推了推他,“我又不是聋子,你离这么近,是想让我给你一个大嘴巴子吗?” 两人一路闹着回了王府,玄铮下马后伸手要抱他下来,林澄玉哼了他一声,长腿一跨从马上跳了下来。 玄铮拍手,“不愧是我家澄玉,下马的风姿都如此潇洒动人。” 林澄玉满脸黑线,只想捂住他的嘴,玄铮往后躲着不让他捂,继续用十分夸张的语气,把林澄玉从头发丝夸到了脚后跟。 林澄玉脸皮没有他厚,不想在这里当显眼包,快步走回府里。 “我看你是疯了,再不住嘴,我就拿浆糊把你的嘴粘住,让你吃不了饭说不了话。” 安管事迎了上来,总是笑着的脸今日却布满阴云。 “王爷,赵全在庄子上寻死觅活,把脑袋磕伤了,闹着要见王爷。” 玄铮这会儿哪里有空搭理什么赵全赵不全的,只摆手让人去告诉他,“若是再闹,就丢出去。” 安管事说:“庄头也是这样吓唬他的,可是他们姐弟二人说,要是赶他们走,他们就一头碰死在王府门口。” 第56章 既要又要还要 林澄玉气笑了,本就是可怜他们父母双亡,姐弟二人难以过活,没想到竟招惹了两个烫手山芋。 按照玄铮的想法,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要贪图那些不属于他们的,还敢威胁他,就该打一顿板子丢出去自生自灭。 只要他们再敢冒头,那就不是打一顿的事了。 可是林澄玉觉得,这种做法一点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明日我们去看看他们,他们要玩,就陪他们玩玩。” 他这表情玄铮最熟悉了,要笑不笑的,一看就憋了一肚子坏水,等着折腾人呢。 但是玄铮怎么会驳他的意思,正好最近无事,陪他玩玩也好。 小混蛋心里还有气,不顺着毛摸,指不定要怎么炸毛挠人。 “行,都听你的。”玄铮揉了揉他的发顶,被林澄玉一把拍开,“手这么闲呢,头发都揉乱了。” 玄铮暗自叹气,真是个祖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偏偏自己还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 翌日一早,玄铮就被林澄玉催着出门去庄子上。 这个庄子是前些年皇上赐下来的皇庄,里面的管事是从战场上负伤退下来的。 他的一只眼和一条腿都废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还有一道疤,从额角划至下颌。 笑起来时,那道消不掉的疤,随着脸部肌肉扭曲而动,看着很是有些吓人。 可是庄子上没有人不夸他的,都说他是个好管事,和原来那个黑了心肝的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那个黑心肝的只知道压着他们干活干活干活,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每天一睁眼,不是鞭子就是责骂。 庄子上的人若有谁敢反抗,就会被那黑心肝的手下压住狠打一顿。 打得皮开肉绽,看不清人样,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那黑心肝的还让其他人在旁边看着,以此来震吓众人。 他在时,这里的日子就不是人过的。 后来新管事来了,大家才看到了希望,觉得活着还是有盼头的。 管事的原来是玄铮手下的兵,忠心耿耿,收到信后早早就等着了。 见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拜见王爷。” 玄铮下马扶他起身,管事看了眼一旁长得像神仙一样的小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玄铮说:“你唤他公子便是。” 管事粗糙的大手紧张地在衣摆上擦了擦,似乎是想笑,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脸上的疤,忙收了笑,向林澄玉行礼。 林澄玉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嫌恶或者惧怕之色,管事的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王爷带来的小公子,长得还是这般模样 若是被自己这副模样吓到了,就是他的罪过了。 管事的带头,引着他们往关着赵家姐弟的屋子走去。 “刚来时,这二人还算懂事,大家看他们父母双亡很是可怜,都特别照顾他们。” “可是没过两天,这二人就开始闹腾了,不是装病偷懒,就是偷偷欺负庄子上的其他孩子。” “那小的更不省心,手脚也不干净,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 “那家人心底也宽厚,他哭着闹着跪下求饶,他们也没有追究。” “可是这两个太不省心了,三天两头闹腾,昨日还闹着要去死,说庄子上的人都欺负他们无父无母。” “唉,我也是没办法,说话稍微严厉些,他们就寻死觅活的,庄子上的人如今也不敢再招惹他们俩,就怕落得个逼死孤儿的恶名。” 管事的看着很是苦恼,王爷送过来的人,又是无依无靠的,他想着多照顾一些,可是这两个完全不领情。 说话间就到了,他推开门,请二人进去。 这间屋子虽然小些,但很干净,赵全赵引姐弟两个被绑住手脚不能动弹,看见他们后都是眼睛一亮。 “唔……唔唔……” 管事的忙把他们嘴里塞着的东西拿下,憨憨地笑着,“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的太难听,就把他们的嘴堵住了。” “你胡说!”赵引头发散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王爷,您要救我,他们都欺负我们。” 管事的呵斥她:“谁欺负你们了……” 玄铮居高临下,睨着地上的人,“让她说。” 管事的只好住嘴,愤愤不平地看着地上这两个,不过短短几天,就闹得庄子上鸡犬不宁的倒霉玩意儿。 赵引得意地甩了管事的一个胜利的眼神,看见管事气愤不已的神情,不由更得意了。 转头,她又可怜巴巴地望向她盼望许久的人,如泣如诉,声音颤抖着,向她的英雄诉说这些天的苦难。 “王爷……小女子姐弟承蒙王爷怜惜,来了这庄子,本想着安分守己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 她想往玄铮那边挪动,想离他近一些,可是身上的绳子绑得太严实,动不了。 她只好在原地摆出一个自认为妩媚动人又娇弱可怜的姿势,可是在其他人看来,着实有些滑稽可笑。 赵引捏着嗓子,眼角挤出几滴泪,“这些人觉得我和弟弟没了爹娘,没有人给我们撑腰,便肆意欺辱责骂。” “甚至将我们关在这里,不给饭吃,甚至连一口水也没有。”她闭了闭眼,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若王爷今日没有来,我的命,今日怕就是搭在这里了。” 管事的沉默了,一个时辰前,送来的那些饭菜怕不是喂了狗了。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他叹为观止。 虽然经不起查证,但是粗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澄玉看向角落里沉默落泪的赵全,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赵全欲言又止,和他姐姐简直是一模一样,“王爷!带我们走吧!” “我们只需要很小很小的地方,您就像养小猫小狗一样,随意给几口吃的,我和姐姐这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 “若是王爷带我们回去,我愿以身相许,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 管事:“……” 玄铮:“……” 林澄玉:“……” 这小子的架势,是既要又要还要啊。 第57章 健硕的体魄 林澄玉装作无意感慨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装作一副自己吃了亏的样子。” 玄铮忍笑附和。 赵家姐弟为了攀高枝,早就把脸面抛到了九霄云外。 为了进入王府,他们这会儿就算是知道这话是在说他们,也只能装无辜。 赵引和赵全仰着头,眉眼间有五分相似。 除了父母去世,他们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最多的就是吵架拌嘴抢东西。 他们太嫩了,眼里的算计和贪婪根本掩饰不了一点,让人看了个分明。 林澄玉看着他们,说:“若是让你们进府,你们会做什么?王府可不养闲人。” 两人眼睛一亮,争前恐后地往前蠕动。 玄铮身姿挺拔健硕,身份贵不可言,是京中无数贵女的梦中夫婿。 赵引早就听说临淮王长得好看,可当时也只是想想。 临淮王是谁,那是天边的云彩,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够到的。 后来父母接连去世,她想起偷偷看过的话本子里,那些贵人们很喜欢拯救像她这样身世可怜的孤女。 既然她们可以,为什么自己不行。 赵引自认为长得有几分姿色,打扮起来不比那些贵女们差什么,她就是运气不好,没有投一个好胎而已。 如今机会来了,她就是死皮赖脸也要抓住,这是上天送给她的改命的机遇。 若是放过这个机会,只怕要天打雷劈。 “我会打扫房间,会端茶倒水,还会做几样小菜。”赵引目光灼灼,学着话本里写的那样,对着贵人时要把他们看作天神。 而且伺候人怎么了,只要能进府,她愿意先委屈一段时日去做些下人的活计。 以她的姿容,总有一天会翻身,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下人供她驱使。 可是等了半晌,两人都没有反应。 赵引有些着急,又想了几秒,故意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看了看四周,悄声说:“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漫天红霞,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好,走哪旺哪。” 林澄玉被逗笑了,这姑娘真的很拼,整的神神叨叨的。 没想到赵全也跟着开口:“我娘也说了,我是赵家的命根子,是赵家的福星,肯定比我姐姐更旺。” 赵引恨不得咬死他,蠢东西,就知道踩着她往上走,小时候就这样踩着她争夺父母的宠爱,这会儿了还要踩她。 真是可恶至极。 她发誓,等自己当上了王妃娘娘,就把这个蠢弟弟扔出京,眼不见心不烦。 爹娘泉下有知也不要怪她,谁让这弟弟太讨厌。 但是她倒也不会不管,等她当上了王妃娘娘,钱财珠宝随她用,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些,就够这蠢东西用一辈子的。 林澄玉想了想,说:“既然如此的话,王府也不是养不起两个人,你们今日就跟我们回府吧。” 赵家姐弟像是傻了一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又望向玄铮。 这话还是王爷说了才算吧,这老男人也是个男宠而已,说的话不一定管用。 在玄铮点头后,赵家姐弟兴奋地脸色通红,等玄铮一出去,就恶声恶气地让人给他们松绑。 赵引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把绳子狠狠地踢到一边,趾高气昂道:“本姑娘现在可是王府的人,你们最好尊重些,等以后怕是连见本姑娘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给他们松绑的人嘴角抽了抽,“不过是去当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上了王妃娘娘呢。” 赵引哼了一声,她现在是丫鬟不错,等她俘获王爷的心,赶走老男人,当上王妃娘娘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她嫌弃地看了眼身旁的赵全,真是个累赘,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靠她的巧嘴才能成事。 白吃粮食的饭桶。 “走了,别让王爷等久了。”赵引说罢,也不管赵全能不能跟上,直接走了出去。 赵全手脚绑的时间长,还有些僵硬,但是等不及彻底活动开,就一步一瘸地跟上赵引,就怕她撂下自己去独享富贵。 爹娘总以为他这个姐姐是好的,其实在他小时候,她可没少背着他们打他骂他。 但是每次他一告状,赵引这贱人就会装可怜扮无辜,实在可恨。 回程时,玄铮和林澄玉各自骑着马,长得都那般好看,连马的颜色都十分相配。 赵引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有些勉强,上前几步,站在一旁,柔声开口:“王爷,我不会骑马,您可以带着我吗?” 林澄玉突然把马鞭甩出声,“不会骑马就跟在后面跑,身为王府的人,要有健硕的体格,才能不辜负王爷的恩情。” 健硕……的……体格? 赵引脸上的表情一寸寸裂开,她是女子,要什么健硕的体格,“公子说笑了,我是女子。” 林澄玉垂眸看她,“那就更应该锻炼出健硕的体魄,难道你要进了王府就开始三天两头大病小病不断?” 赵引连连摆手,“不……我身体很好,不经常生病的。” “那便好。”林澄玉抬起拿着马鞭的手,指了指后面管事安排的马车,“看见了吗?闭嘴进去。” 说罢,他看向一旁看戏的赵全,“你也是。” “可是……”赵全被林澄玉指着,似是有些害怕,眼神颤颤地看向玄铮,深呼一口气,“王爷,您可以教我骑马吗?这样以后我为王爷办事时就会快些。” 比起赵引明晃晃的不怀好意,赵全好歹编了个理由。 听听,多么忠心能干。 可是玄铮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澄玉,该回去了。” 赵全表情僵了僵,笑得有些伤心,“是我唐突了,王爷莫怪,我以前就听闻王爷的马术极好,这才……” 他叹了口气,“罢了,是我的错。” 说完,他把背绷得直直的,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后面的马车。 林澄玉说:“他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负心汉,为了我这个新欢,伤了他的心。” 玄铮眉头一皱,“不要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林澄玉微抬下颌,让他看马车上探出头的两个人,“你自己看呗,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你,盼着你怜惜心疼呢。” 第58章 加练加练加练 赵家姐弟进府后,安管事派了两个严厉谨慎的护卫和婆子带着他们,两个人虽然不情不愿的,却也不敢说什么。 看着赵全的护卫叫金俨,是个不苟言笑的壮汉,他奉命看着赵全,不让他在府里胡钻乱跑。 可是赵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金俨刚接手时着实苦恼了几天,后来有人开玩笑说:“练他啊,练到他精疲力尽,手指都抬不起来,看他还怎么惹事。” 金俨一想,对啊,这是他最拿手的。 自此以后,赵全的好日子就没有了。 前几日,他高高兴兴进了王府,本以为从此衣食无忧,却都是他想多了。 给他派的事,他觉得累不想做,就想偷偷跑去找王爷诉苦,被拦住。 王府里没人搭理他,所有人都顾着做自己的事,他去打听王爷的喜好,没人给他说。 偷懒过了几天,觉得无聊,想去找那老男人聊几句,看看能否套出些话,被拦住。 赵全气得一拳砸在身旁的树上,声音不小。 可是树干毫发无伤,他的手指险些断掉。 他抱着手,蹲下去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也不敢高声喊痛,怕让那姓金的听到教训自己。 手背通红,从没做过粗活的手连茧子也没有,赵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他进王府是要攀高枝的,不是来当下人,被人吆五喝六的。 这几日,姓金的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开始压着他练武。 说的好听,不就是看他无依无靠,变着法子欺负他罢了。 每日练完,他浑身就好像被一群人打过一般,痛得要命,哪还有力气去找王爷。 “真是可恶。” 赵全决定,等王爷喜欢上他,就让王爷把那姓金的扒皮抽筋,丢去喂狗。 想着那总是板着脸教训他的金俨,像条哈巴狗一样跪在他脚边求他,赵全不自觉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 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全浑身一震,抖着酸痛的腿站起来,“金哥,我没笑什么。” 金俨的脸长得很端正,是那种看起来就很靠得住的长相,他也不想和赵全掰扯这事,只问:“让你扎马步,你为何蹲在这里不动?” 赵全很想大喊—— 为什么蹲在这里? 为什么蹲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累,累死累活的累,每天一睁眼,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练功,怎么不把人练死算了。 可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赵全悄悄看了眼金俨的脸色,还行,没有生气。 他悄悄松了口气,开始狡辩:“我刚才是练着的,你来之前我还在练着,就是刚刚突然抽筋了,所以在这里缓一缓。” 可是他的说谎功力着实不行,哄哄他那溺爱儿子的父母还行。 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金俨就是想相信,也说服不了自己。 他也不想和这满嘴谎话的小崽子多说什么,每日看着他就很是心烦了。 “歇够了就起来继续。”金俨的声音突然变大,吓了赵全一跳。 赵全恨得咬牙,只敢在心里偷偷生气,诅咒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娶上媳妇也生不出儿子,生了儿子也不是他的,老了也没人养。 这样一想,赵全心里好受多了。 “金哥,能不能再让我歇会儿,就一会儿。”赵全讨好地看着他,“我太累了,站都站不起来,再让我歇一会儿吧。” 金俨板着脸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副表情赵全太懂了。 姓金的这是在威胁他。 他也是有经验的了,第一次看见这个表情时,他不以为意,觉得姓金的终于良心大发要放他一马,没想到反手就是加练。 那天他几乎是爬回去的。 赵全咬着后槽牙,扶着树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我这就继续练,继续练。” 这个院子太偏了,离王爷的院子更是远得要命,每每他还没有溜过去,半路就被姓金的逮住,无情地拎回来加练。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是不想个好法子,就是猴年马月他也见不到王爷。 赵全看着他在石桌旁坐下,悠闲地喝着茶,抓心挠肝一样,咬着牙喊道:“金哥。” “说。”金俨看也不看他。 赵全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冷淡对待了,就好像他是什么讨人嫌的。 他气得肚子疼,“我想去如厕。” 金俨放下杯子,杯底和石桌相碰,清脆的声音吓了赵全一跳,“一刻钟。” 赵全忙应了,跑得还挺快,殊不知身后的金俨已经决定要加练了。 跑得这么快,说明精力还很充沛,不加练如何能消耗这些精力。 跑走的赵全突然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也没觉得冷啊……” 他不死心地跳起来,眺望着玄铮如今住的院子,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要是我再长高些就好了。” 他在这里耽搁时间太久,一刻钟就快到了。 想起金俨的那些手段,赵全就忍不住害怕。 他两腿抡得飞快,几乎跑出了残影,好不容易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才敢扶着墙大口喘气。 “加练。”金俨淡淡开口道。 赵全顾不上冒烟的喉咙,气极大喊:“为什么?” 金俨瞥他一眼,“我说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超时了。” “啊……”赵全崩溃了,躺在地上开始打滚,又哭又闹的,“我不管,我不管,不要加练,你再逼我我就去死。” 金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不用死,你若不愿,我立即回禀王爷,让你出府,天高海阔任你飞。” 出府? 不行! 赵全不哭了,也不闹了,滚得一身草屑从地上爬起来,不用金俨说,乖乖地就开始加练。 练,练,练,只要练不死。 他这辈子都要耗在这个王府,任谁也别想赶他走。 金俨嗤笑一声,端着杯子继续喝茶,悠哉的样子让赵全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还喝茶呢,怎么不喝死这个姓金的王八蛋混账玩意儿。 喝死了这姓金的,他半夜都会笑醒。 等等…… 喝死? 赵全眼睛一亮,他没地方弄毒药,也没那个胆子药死人,但是搞些让人拉肚子的草药还是没问题的。 到时看这姓金的要怎么跟他耀武扬威。 不是嚣张吗? 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第59章 赵全报复 赵引正被程嬷嬷教着规矩,余光看到赵全从窗边闪过,她一惊,头顶的书啪嗒一下砸在地上。 这一声,如一道惊雷,在这个宁静无声的小院中炸开,赵引吓得一哆嗦,瑟缩着看向一旁手持戒尺的程嬷嬷。 “我……我……我不是……” 程嬷嬷脸色一沉,“捡起来,若是再掉,今日就不必吃饭了。” 赵引灵机一动,捂住肚子装作很痛苦的样子,说:“我今日来月事了,肚子疼,可以让我休息片刻吗?” 程嬷嬷脸色稍缓,“罢了,回房休息吧,今日到此为止。” 赵引心里一喜,正要道谢,只见程嬷嬷板着脸又说:“只是一点,若敢乱跑惹事,明日练够七个时辰才可休息。” “是。”赵引转身的一刹那,不屑地撇了撇嘴,大家都是奴才,得意个什么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老妖婆。 老不死的。 …… 赵引在心里把程嬷嬷从头骂到脚,心里舒坦了些,走到拐角处,一只手猛地将她拽到角落。 赵引吓了一大跳,正要喊,被来人一把捂住嘴。 “是我。” 赵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引这才松了口气,嫌弃地推开他,“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想吓死我啊。” “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你不是总说自己大胆又心细,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吗?”赵全不管她是不是自己姐姐,当即就呛了回去,把赵引气得直瞪他。 “哼,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赵引不耐烦地皱眉,“你怎么来这边了,看你的人竟不管了?” 要知道,程嬷嬷对她可是寸步不离,不错眼地守着她,赵引烦不胜烦,又怕她手里的戒尺,不敢造次。 赵全洋洋得意地说:“哪能啊,那姓金的恨不得把我拴到裤腰带上,不过嘛,山人自有妙计,他玩不过我。” 他的脸上是一贯的坏主意得逞的得意,晃着脑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赵引有些好奇,又不愿说好话,她眼睛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能有什么妙计,不用问,肯定是撒泼打滚这些不入流的办法。”赵引嗤笑一声,讽刺赵全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 她摇摇头,一副蔑视的表情,“亏你还想和王爷身边那位公子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人家。” 赵全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果然被赵引的激将法刺激到了,恶狠狠地说:“那个老男人算什么东西,迟早我要划破他那张狐媚子的脸,让王爷把他赶出去。” “你说我只会撒泼打滚……却不知今日我做了一桩大事。”他仰着下巴,勾起一侧嘴角,看着赵引。 赵引笑了一声,神情中都是对他的鄙夷,“就你?能做出大事?简直不要把我笑死。” 父母双亡,两姐弟相依为命,本应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是他们却谁也看不惯谁。 赵引对赵全以前靠着爹娘,无休止奴役欺负她的作为怀恨在心,对他生不出半分怜惜疼爱。 而赵全更是将他这个赔钱货姐姐视如草芥。 自小爹娘就告诉他,赵引在家时要当他的奴才。 到了赵引该出嫁的时候,靠着她那张还算漂亮的脸蛋,还能卖一笔钱给他娶媳妇用。 要不是爹娘死的早,在赵全眼里,赵引就不能算个人。 面对赵引的嘲讽,赵全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是,我不行,你行!你比我厉害,这会儿了还在那个老不死的手底下。” 赵引抿了抿唇,嘴硬得很,“我这是自己想学规矩,不然就凭那老不死的,能看住我才是有鬼。” 实际上呢,她快要被那老不死的折磨疯了,每天一早起来就被拉来学规矩。 不想学?行,戒尺伺候。 学不会?行,不许吃饭。 反正就是一个字——惨! 赵引不想让赵全知道后嘲笑她,可是赵全太了解她了,哪里会猜不出来。 “行了吧,我刚刚都看见了,你如今被那老不死的捏在手心里,她说往东你不敢往西,就像是被猫抓住的臭老鼠一样。”他摇着头说。 “可怜啊。”赵全故意叹了几口气,似是为赵引打抱不平,但那双眼睛里却溢满了幸灾乐祸。 赵引牙都要咬碎了,恨恨道:“我早晚要弄死她,什么有体面的嬷嬷,就是一个老奴才罢了。” 她用粗话低声骂了几句,又拉着赵全问:“你快说,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你都出来这么久了,姓金的也没找过来。” 赵全阴险一笑,“下,药。” “什么?!”赵引惊呼一声,立刻被赵全捂住了嘴,“低声些,难道你想让府里人都听见吗?” 真是个蠢货。 赵引拉下他的手,心口噗通噗通地跳,有些心慌地问:“你怎么敢的,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连我也要连累了。” “看你那样,胆小如鼠,就这胆量,怎么做大事。”赵全满脸不屑。 他也并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我就是给他下了些泻药,又死不了人,他肯定觉得自己是吃错了东西才会这样。” 紧接着,他又说:“更何况,就算他觉得不对劲,难道还能怀疑到我这个哪里都去不了的人身上吗?而且就算他怀疑我,也没有证据。” 赵引眉头皱起,有些疑惑,“你到底从哪儿弄的药?” 赵全小声说:“你还记得那年隔壁刘老头半个多月没有如厕,后来喝了些什么吗?” 赵引眼睛一亮,“番泻叶泡的茶。” “没错。”赵全想到金俨的惨样,就高兴得想放声大笑,“我把番泻叶浓浓地泡上一杯,掺在金俨的茶壶里,他不是喜欢喝着茶折磨我吗,那就让他喝个够。” 赵引问:“你从哪里弄的番泻叶?” 赵全回道:“府里有药房啊。” 赵引觉得不对,“你从药房拿的东西,到时候万一有人查,不就轻而易举查到你头上了。”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傻行不行。”赵全不耐烦地耷拉着脸,“我能问药房拿吗?那是我偷的。” “而且我偷了好多,只要金俨惹到我,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他一想到金俨被他整治得苦不堪言,却又不知道实情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的闷气消散了些。 该,看那姓金的以后还怎么得意。 第60章 赵全得意 赵全好不容易趁着金俨不舒服的空当溜到这里,说了几句话就不能多待了,“我先走了,你也不用急,等我有了前程,难道还会忘了你不成?” 他探出头,悄悄望了望四周,见没人,像来时那般又偷偷溜了出去。 赵引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觉得这件事不好办,王爷英明神武,岂能连这点事都看不分明。 赵全若是被抓住,她是他的亲姐姐,在外人眼里又岂能干净。 为今之计,先要想个法子,不会被那蠢货拖累了才是。 赵全出了院子,凭着第一次来时记得的路,很快到了玄铮如今住的院子外。 但是很奇怪,临淮王府向来戒备森严,等闲人不得随意走动,但是他一路过来,竟没有看见几个护卫,只有零星几个丫鬟小厮走动。 赵全的手扶在院墙上,透过门缝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门缝太小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愤愤捶墙。 下一刻,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隔着门,有些听不清楚,赵全急得恨不得把身子钻进墙里。 他整个人趴在门上,耳朵紧贴着门板,放缓呼吸,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把那些护卫都派出去,这时若是来了贼人可如何是好。” 赵全听出来了,这是那狐媚子老男人的声音。 他咬牙心想,来了贼人,他第一个把这个狐媚子供出去,让贼人把他掳走。 到时候,看王爷还要不要。 到时候,王爷心情低沉之时,自己再温柔安抚一番,王爷定能看到他的真诚良善。 赵全耳朵又贴近了些,一道好听沉稳的声音响起,“无妨,本王定能护你周全,不让别人伤你一丝一毫。” 是王爷。 赵全呼吸急促了几分,只能算是清秀的脸颊上,眨眼间泛起粉色。 王爷的声音果真好听,若是能这般唤着他的名字就好了,最好能将他抱在怀里这般唤着他,那他便是死了也甘愿。 不行,他才不能死,他要长长久久活着,享尽荣华富贵,让那些瞧不起他的都跪在他脚下,一辈子都仰望着他。 赵全心中泛起无限遐想,王爷的胸膛那般宽阔可靠,抱着他时定能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 温言软语,好不快乐。 赵全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整个人都要开心地飞到天上去了。 而里面那个缠着王爷的狐媚子老男人,就是他最大的阻碍,只要那狐媚子消失,王爷肯定能看到自己的好。 赵全继续听着,那老男人又说话了,“可是王爷,我害怕,那些人都是虎背熊腰的,长得那么高,又那么壮,我怕......” 赵全气得牙根痒痒,狐媚子说话就说话,捏着嗓子就像个老妖怪一般,听了让人想吐。 他无声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想吐的模样,眼睛里都是对里面那个人的鄙夷不屑。 “没事,我的心肝肉,我的宝贝,有我在,谁也不敢碰你一根头发。”这是王爷的声音,赵全心里有些酸溜溜的,王爷怎么能对那老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甜腻好听的情话,就应该只说给自己听,做什么要说给一个老男人。 老男人不配! 尽管赵全看不见,他只是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出里面人如何耳鬓厮磨。 他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些声响,他一听便知道那老男人在做什么。 悉悉索索的衣裳摩擦的声音,黏黏腻腻的水声...... 呸,不要脸的老男人,不知羞耻的狐媚子,这光天化日的,竟能厚着脸皮勾着王爷做出这般事。 赵全恨得眼睛都红了,指尖抠着墙,怒火充斥在他的胸膛里,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老男人太放肆了。 王爷却还在说:“心肝宝贝,你就是我的命,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 老男人“哼”了一声,这一声娇柔婉转,似乎能把人的骨头都喊得酥掉了,“我不信,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是骗子,心肝肉,宝贝儿,我就是骗了全天下的人都不会骗你。”王爷的声音太温柔了,一点也不像表面看着那般冷硬,赵全的一颗心又是酸又是软。 老男人又在说:“那你为何对赵家姐弟那般好,那日去庄子上,我都看见了,你看着那赵全的眼神,就像当初你看着我那般。” 老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伤心,但是赵全却好像被一个大金元宝砸在头上,头懵眼花地想,王爷看他了...... 王爷看他了。 王爷看他了。 王爷看他了。 赵全呼吸变得粗重,这样说,是不是就意味着王爷对他是不同的,是不是就表明王爷心里是有他的? 肯定是这样的。 赵全两条腿都有些软,如果说他本来是想靠着王爷享受荣华富贵,现在则是真的有些飘飘然了。 他虽然从小被爹娘捧着,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在外面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如今,这样一位尊贵的亲王,心里竟装着他,这让他如何不激动,如何不骄傲自得。 赵全扒着门,免得腿软摔倒在地,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王爷没有说话,赵全想着肯定是怕那老男人气急了给他穿小鞋,王爷这是在护着他。 他美滋滋地继续听,老男人呸了一声,赵全皱眉,只听老男人说:“我知道,你是腻了我,嫌弃我年纪大,不如那等小少年鲜嫩。” 王爷的声音有些迟疑,“没有的事。” 老男人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听得赵全心里暗爽,“那你为什么松开手了,方才还抱着我,说我身子软抱着舒服,现下想起那等小少年,就要丢开手......” 赵全一手撑着身体,一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腰,又伸到后面捏了捏,不由心想,肯定比那老男人的身子好。 里面沉默了片刻,听着声音像是又抱在了一起,王爷说:“不要无理取闹,本王心里只装着你,再没有别人了。” 赵全觉得肯定是在哄那老男人,果然老男人一听,就不哭了,撒着娇又要王爷抱紧,听得赵全一颗心都像是爬满了蚂蚁,抓心挠肝一般难受。 老男人还说:“我就知道,你若是负了我,等你不在家,我就把那赵全的胳膊腿都打断了,扔到外面自生自灭,任人欺凌辱骂,到时看你如何。” 赵全大怒,好个狠毒的狐媚子老男人,竟藏着这般险恶的用心。 王爷听了这话,就该把人赶出去,难道要任由这么个人在王府狐假虎威不成? 赵全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谁在那?!” 第61章 你倒是心疼他 糟了! 赵全心脏跳得飞快,像是下一刻就要从胸腔蹦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次肯定要完蛋。 赵全吓得脑袋冒烟,头也不敢回,眼睛慌乱地寻找着藏身之处。 但是很可惜,没有。 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日头将身后之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就像一头猛兽一样,张牙舞爪地欣赏着猎物临死之前的挣扎。 直到将赵全的影子完全遮住。 “你是哪个院的?”一双大手盖在赵全的肩头,吓得他浑身一颤,话也说不出来。 身后之人或许是觉得不对劲,手上一用力,就要把赵全的身子强行掰过来,力道很大,似乎快要将他的肩膀捏碎。 “转过来!” 身后之人一声呵斥,赵全颤着腿,几乎要尿了出来。 但是他自欺欺人地想,只要不让身后的人看到脸,就没有人知道是他,待会儿若有机会逃脱,谁也不知道他来过这里。 身后之人见状,冷哼一声,手上力道由三分变成七分...... 赵全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可是他的力道在身后之人看来,无疑是蜉蝣撼树,不堪一击。 几声冷笑从身后传到耳中,赵全扛不住了,不由绝望地想,完了,这下要怎么解释。 “谁在外面?” 玄铮的声音突然穿过门缝,在门外二人的耳朵里响起。 赵全像是遇到了救星,眼睛乍然亮起,对了,王爷能救他。 不过一息的时间,赵全想了很多。 听方才王爷和那老男人的话,表明王爷心里是有他的。 若是向王爷求助,装个可怜求饶一番,不行就再哭上一哭,王爷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心胸定然也十分宽阔,想来不会和他计较这点小事的。 赵全又来精神了,方才的惊惧之色一扫而空,当即得瑟了起来,“松开我,若是让王爷看见你如此待我,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身后之人先回了里面的话,“回王爷,有个人在院外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么。” 里面说:“带进来。” “是。” 赵全挣扎着让他松开手,身后的人却只说:“我的命还能不能要,只要进去见了王爷,一切就都分明了。” 院门打开,院子里放了两把椅子,下面是圆弧形,人躺在上面能随着力道晃动。 赵全定睛一看,那老男人和王爷挤在一把椅子上,甚至还躺在王爷身上,让王爷给他当垫子。 可恶! 太可恶了! 王爷怎能容忍这样一个恶毒的老男人恃宠而骄,如此行径,实在是尊卑颠倒。 “王爷......啊!” 赵全的“肺腑之言”刚起了头,肩上的大手突然用力,他的一双腿支撑不住这样恐怖的力道,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 不用问,膝盖与青石板撞击的声音听着就疼。 赵全嘶嘶抽气,哎呦喊痛。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痛,痛得他的脸都扭曲了,也顾不上在玄铮面前矫揉造作,跪坐在地上缓着这股劲。 玄铮揽着林澄玉,他的腿太长了,特意定制的椅子也只能勉强容纳下这双大长腿。 押着赵全进院的护卫名叫安果,是安管事的义子。 林澄玉第一次见他时,就感叹过这人长得也太壮了,像头棕熊一般。 虽然长得不错,但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首先注意到的肯定是他这副与众不同的身形。 和玄铮差不多的身高,但是看起来却是不同的感觉。 玄铮身上的肌肉看着不夸张,但是每一块都实实在在地暗藏着巨大的力量,纵使林澄玉有异能傍身,但是单靠力量,也很难和玄铮抗衡。 而安果的身形更像是边疆那边的人,身形魁梧有力,看着就很骇人。 安果拱手,道:“王爷,公子,这个人方才在院外偷听,被属下逮了个正着,属下怀疑,此人可能是敌国奸细。” 敌国奸细,这个罪名太大了。 这顶帽子扣下来,赵全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揉自己磕痛的双膝,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没有!你胡说!”赵全猛地扭头,却被身后的人的身形吓了一跳,“你......嗝......你胡说,我不是敌国奸细,我家世世代代都在京中,你说话要讲证据。” 安果眉眼深邃,冷声问:“那你方才趴在门上做什么?不是偷听又是在做什么?” “我......我不......我是在......”赵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方才他确实在偷听,可是他确实不是敌国奸细,慌乱之中,他也不知道该先反驳哪一句了。 你你你我我我了半晌,赵全脑子一抽,直接承认了,“对,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在偷听。” 安果的声音有些粗,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粗犷又有男人味,“承认了就好,我也不用再费劲了。” 赵全听着觉得他这话的意思不太对劲,正要说什么,就被他的下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 “狱中有一百三十二道酷刑,想来你这鸡仔一样的身板也撑不了几道,如此也免得受罪了。”安果的声音就像勾魂使者一样,随着风,从四面八方飘到赵全耳中。 林澄玉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眼珠子一翻就要晕,慢悠悠地说:“不要让他晕过去。” “是。”安果提起茶壶,直接浇在赵全的脸上,赵全一个激灵清醒了。 今日天气有些燥热,林澄玉闹着要吃冰,玄铮怕他吃了闹肚子,又受不住他闹,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茶壶里加了些冰,一次只让他抿上一小口。 赵全来之前,林澄玉已经和玄铮闹了半晌了,又是捏脸又是揪耳朵,不然就是骂他咬他。 吃点冰怎么了,大老爷们哪有那么脆弱,吃点冰就闹肚子,搞笑呢。 赵全已经清醒过来,林澄玉看着安果还是不住往下倒,当即就心疼地制止了,“行了行了,快放下吧,仔细冰得你手疼。” 玄铮哼笑一声,“你倒是心疼他。” 这意味不明的话落在赵全耳中,他用混沌的脑袋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狐媚子竟当着王爷的面,就这样轻浮地和其他男人调情。 第62章 酸气扑鼻 安果突然感觉周身温度又冷了几分,他还纳闷呢,怎么好端端的觉得有些凉,抬眼间,忽然看见玄铮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那漆黑的眼眸深处,是对侵犯者的敌意。 “......” 他无奈叹气,这会儿也不是分辩这些的时候,只好暂时按下不发。 林澄玉也察觉到了玄铮头顶冒着的酸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说:“说正事呢,你还能不能稳重一些。” 玄铮“哼”了一声,却也不想在林澄玉面前坐实“不稳重”这三个字,只好把一腔不满全部发泄到了赵全身上。 赵全被玄铮凌厉冰冷的视线盯着,背上渐渐起了一层冷汗,“王爷......” 这一声,喊得哀怨可怜,林澄玉被这一声弄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好好说话,做出这副模样是想让谁看。” 赵全跪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唇瓣颤抖着,看着很是无助。 “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若你我处境换上一换,怕是如今还不如我呢。”赵全心想,这老男人方才和王爷撒娇卖痴时,那声音还不如他呢,如今倒也真有脸说。 他抬起头,倔强地看着玄铮,“我不是敌国奸细,请王爷明察,还我一个公道。” 林澄玉问他,“那你方才趴在门上做什么?” 赵全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总不能说自己本是来勾引王爷的,却看见老男人大白天地就这样不知羞耻。 赵全半晌不说话,林澄玉翘了翘唇角,说:“你不说,那就让我来猜一猜。” 赵全眼睁睁看着他粗鲁地拉着王爷的衣服,把王爷拉近了些。 “王爷,若是我猜对了,你要赏我什么?”林澄玉捏着嗓子,发出方才赵全在院外时听到的声音,黏糊糊的,让人耳朵都有些发痒。 玄铮捏着他白皙精致的下巴,宠溺地说:“你想要什么,本王就给你什么。” 林澄玉趴在玄铮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玄铮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都依你。” 这一幕,赵全梦到过无数次,只是梦里面只有他和王爷两个人,王爷对他说话时,也像现在这般温柔。 安果绷着脸,像是见怪不怪了。 赵全的道行太浅,他心里在想什么,在场其他人没有一个看不出来的。 林澄玉起身,绕着赵全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赵全有些莫名其妙,语气也不好,“你要说什么就说,如今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别急啊。”林澄玉双眸盯着赵全眼睛,里面好似有万丈旋涡,让人迷了心一般陷进去,他说:“我猜,你定是心中爱慕我爱慕地不得了,这些日子没有见,心里就像是没有着落一般,这才有此行径。” “你说,是也不是?” “我知道的,这就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心里定是一直想着我,我可太感动了。” 林澄玉说完,抬手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赵全嘴巴微张,不要脸,太不要脸了,这狐媚子老男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爱慕他? 屁! 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爱慕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老男人。 赵全现在只想将林澄玉的脸皮扒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厚。 玄铮的目光望向赵全,有些疑惑,还有些不解,看得赵全脸都红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赵全突然想起方才偷听到的那些话,怕玄铮误会,抬起眼怒视着林澄玉,语气坚定,说:“我才没有,你胡说。” 林澄玉“疑惑”了,“那你不是来看我的,那是来看谁的?” “我自然是来看王爷的。”赵全的话脱口而出,还算白嫩的脸突然爆红,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林澄玉拉长声音,“哦——原来是来看王爷的。” 他坐回玄铮身边,摸了摸脸,叹道:“果真我如今是年纪大了,比不得王爷这般年轻力壮的,不招人待见也是有的。” 他垂着眼,托着下巴,顶着一张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的脸蛋,嘴里却吐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赵全一双眼浸了毒汁一般看向林澄玉,视线触及他那张脸蛋时,心中难掩嫉妒,却还是觉得他那张脸是靠着王爷的钱财养成的。 林澄玉被这样尖刺一样的目光盯着,不怒反笑,“你这样看着我,我都要以为你喜欢上我了,这可真让人苦恼啊。” 他身子一歪,柔柔地靠在玄铮肩膀上,为难地说:“我已经有了王爷,若是再收了你,王爷怕是要吃醋了。” 赵全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当即直起身子,说:“我才不喜欢你,王爷待你如此好,你怎可这般水性杨花,在王爷面前就言语轻浮,勾引其他男子。” 他看向玄铮,眸中崇拜之色尽显,“若我是你,能让王爷放在心上怜惜,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甘愿,这辈子,我的人,我的身,就都是王爷的,万万不会看其他人一眼半眼。” 在场之人皆是一阵恶寒,他们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说出这般肉麻至极的话,偏这人还摆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来。 林澄玉抽出玄铮的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泪,似乎是被赵全的话感动地落了泪,“王爷......您听听,这话多让人心酸,您快些将人扶起来才是,我往日的一片心,到了这会儿,竟是都入不了人眼了。” “也罢,”林澄玉作势要起身,被玄铮拉住衣裳,他叹气,道:“王爷何必留我,从今往后,只让这位公子陪着,便比我要强上十分了。” 他不舍地摸着玄铮的脸,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我这就要走了,王爷要珍重自身,切莫挂念我这无心冷清的人,和这位公子相亲相爱才是。” 赵全心想,赶紧走,走了给自己腾位置,却在下一刻,听见玄铮突然说:“本王只要你,不要其他人,其他人再好,到了本王这里,却是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林澄玉娇羞地靠着他,一改忧愁伤心之色,“王爷......” 玄铮抱住他,满脸动容,“心肝儿......” 这一刻,赵全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是多余。 林澄玉和玄铮亲亲热热,中间再挤不进去第三个人。 突然,一人急匆匆地进来,“王爷,方才金俨来报,他今日身子突感不适,经大夫一瞧,竟是被人下了药。” 赵全脸色一变,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软在地上,心如擂鼓。 第63章 阴阳怪气 玄铮脸色也变了,声音里像淬着寒冰一般,让人骨头缝里都发凉,“去查,查出来绝不姑息。” 林澄玉像是被他吓到了,柔嫩如玉的手在他胸膛上轻抚,“王爷莫要生气,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玄铮拍拍他的手,“你不知,那人敢给王府护卫下药,难保有一天不会把坏心思打到本王身上,此事定要严查。” 赵全下意识想摇头说不会,突然又反应过来,不敢再动。 这时候,若是有一点不对劲,矛头就全指着他了,千万千万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 “我想起来了,”林澄玉突然扭头看向赵全,恍然大悟一般,又对玄铮说:“王爷,赵全这些日子不是在金俨手下吗,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线索。” 赵全快要恨死他了,本来还没人想起自己,这老男人的一番话一说,院子里的人都看向自己。 赵全这会儿就是想装缩头乌龟老王八,也不容他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跟着金护卫训练,平日里连那个院子也出不得,哪里知道什么线索。”赵全低着头,就怕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有异。 林澄玉想了想,说:“也是,你初来乍到,怕是连哪是哪都不知道。” 赵全忙说:“是这话了,我实在不知其中实情,今日也是金护卫身体不舒服,我才有时间出来逛逛。” “逛逛?”林澄玉哼笑出声,赵全疑惑之时,他又说:“整个王府谁不知道,除了当差的,无事谁也不能来这里打扰王爷清净,你倒是会逛,这么大的临淮王府,你闲逛着就到了这里。” 赵全咬了咬牙,“恭敬”地说:“实在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个规矩,还请公子念在我年少无知,放过我这一遭吧。” “放不放且说。”林澄玉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得意又猖狂地说:“王爷,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巧合,怎么金护卫才病了,赵全就跑到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他下巴微扬,目中无人的样子演得很到位,“王爷,这个人,难保清白。” 赵全背上起了冷汗,连忙为自己辩解,“公子这话不对,若是到了这里的人个个都有嫌疑,那安护卫......和您,不也要查一查吗?” “大胆!”林澄玉神色一冷,转头扑到玄铮怀里,委委屈屈的,可怜的要命,“王爷......您看他,竟攀扯起我来了,您是知道的,我素来胆小,就是杀个鸡都不敢看,平日里看见小猫小狗受伤都要心疼落泪,哪里敢给人下药。” 玄铮美滋滋地抱着他,做出一副公正模样,“本王知道,真是可怜见的,你最是心善仁慈,就是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哪里会做那起子事。” “王爷英明。”林澄玉背着赵全几人,觉得这话是在阴阳他,但是这会儿又没法教训玄铮,只能暂时用眼神警告他。 玄铮低头看他,一派无辜模样,惹得林澄玉冲他呲牙。 林澄玉凶巴巴地瞪着他,玄铮却被可爱得心尖颤颤,手上力道不自觉大了些,又惹得林澄玉没好气地无声“呸”他。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近着,安果轻咳了一声,提醒着这两位还有正事。 玄铮不想把这出戏演下去了,他如今只想抱着小宝贝儿好好稀罕稀罕,最好能把人惹生气了冲他拳打脚踢的才好。 林澄玉却不让他如愿,推开腰上的手站起身。 无聊的日子里,全靠着这些人来打发时间,哪能说不玩就不玩。 林澄玉神色正经得好似包青天,看向那来报的人,道:“让人去药房查,看哪些药少了。” 来报的忙应了。 玄铮托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盯着林澄玉,林澄玉早习惯了他这样的眼神,并不觉得有什么。 安果却不自觉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王爷这眼神跟要吃人一样,也不怕把公子吓跑了。 赵全这会儿没精力再想其他事,只是听见“药房”两个字,他就几乎要晕过去,心里勉强还存着几分侥幸,声音有些发紧。 “药房每日来来去去的,哪些人拿了药没拿药,难道还能查出来不成?更何况,这药都在药柜里,少没少谁又知道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林澄玉趁着玄铮看向别处的一瞬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舒坦地说:“还是那句话,你才进府,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赵全心里不服极了,心道,这老男人一遍遍说别人刚进府,不就是在炫耀他自己进府早吗,有什么稀罕的。 不知廉耻的老男人,进府早不正说明他年纪大吗,还腆着脸卖弄呢。 呸! 他说:“这话我不明白,还请公子说明了,我也好长些见识。” 林澄玉说:“药房不比其他,这是个顶要紧的地方,凡是有人拿药取药,没有不记清楚的,就是王爷派人过去,也是要记的。” 赵全的眼神彻底呆住,完了,彻底完了,他竟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来,就算是查到药少了,只要他咬死不认,谁又能奈何他。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这件事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等着查药的时间里,林澄玉喝干了自己杯子里的水,续茶的话动作太大,他想也不想,悄摸着将玄铮的杯子一点一点挪到自己面前。 像是小猫偷吃东西一样,他自己觉得没人发现,实则全被玄铮收入眼底。 玄铮:“......” 他能怎么办,只能装作没看见,要是在人前揭穿,这小祖宗还不定怎么恼羞成怒和他闹。 背着人时,那点小脾气很好哄,可是要是让这小祖宗当众没脸,那可不是一顿打就能哄好的。 就这样,玄铮杯子里的茶被偷偷摸摸喝了个干净。 安果不明所以,“很有眼力劲”地提起茶壶,从小干爹就说,要眼里看得见活,机灵些才能让主子喜欢。 只是,这茶水还未从壶嘴里出来,玄铮的话先出来了。 玄铮阴阳怪气地说:“快放下,仔细冰得你手疼。” 安果:“......”好熟悉的话,可是听起来却觉得脑袋瓜凉飕飕的。 林澄玉:“......你真是够了。” 第64章 贾家来人 赵引比被派去查药的人来的更快。 一进院子,她先将院中情形收入眼底,垂眸略一想,便有了说辞。 她走近,先行了礼,这几日被程嬷嬷调教后, 她的礼数显然比当初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好歹能看得过眼。 赵全还在疑惑她这会儿过来做什么,就听赵引说:“王爷,此事我有话要说。” 玄铮将壶中仅剩的茶水倒入杯子,在林澄玉要杀人的眼神中一饮而尽,“说。” 赵引似模似样地叹息一声,像是有难言之隐,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很是恨铁不成钢,“你是我唯一的弟弟,爹妈去后,我们相依为命,就是只剩下一个馒头我也想着留给你吃,可是你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让我痛心......” 赵全偷药的事只跟她说过,如今她这是要卖弟求荣了,他精神一震,打断她的话,“姐姐!你在说些什么?莫不是疯了?若是爹娘泉下有知,知道你成了这个样子,岂不是死了也不安心。” 爹娘在时,赵引虽怕他向爹娘告状,每次他挨了赵引欺负,提起要告诉爹娘时,赵引就会立即收手。 如若不然,等爹娘知道,少不了给她一顿打骂。 毕竟他才是赵家的命根子。 “爹娘临死前是如何跟你说的?你都忘了不成?!”赵全企图用爹娘来提醒赵引,如今只剩他们姐弟二人,理当同手共进才是。 可是赵引哪里还会怕这个,赵全不提起爹娘还好,一提起爹娘,她就想起以前,只要她不顺着赵全,轻则被斥责辱骂,重则就是一顿打。 他们都不当她是赵家人,从小就“赔钱货”“死丫头”地喊着,死前还想着把她卖给街东头的老头给赵全攒娶媳妇钱,如今想让她护着赵全,那是不能的。 她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他们死的早。 否则,她现在还不知道要被那变态的老头折磨成什么样子。 那老头都打死几个媳妇了,爹娘往日不念着她是赵家的女儿,那她今日就要大义灭亲,让赵全为他以前做出的事后悔。 赵引心中对赵家所有人怨念极深,低头看向赵全时,眼里的怨恨更是让人心惊。 赵全被她的眼神吓住了,赵引看着他惊慌失措地模样欣赏了片刻,才抬起头。 这一瞬间,她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唉,你不要再提爹娘了,若是他们泉下有知,知道你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怕是也容不得你。” 安果不耐地催促她,“你知道什么就快些说。” 赵引盈盈一拜,壮士断腕般,痛心疾首道:“王爷,今早赵全去找我,说他从药房偷了药,害得金护卫身体不适,这才有机会溜出来,他还说......还说......” 赵全辩驳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去找你了,你不要信口开河,为了自己的私心,就陷害你的亲弟弟,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这样恶毒。” “恶毒?赵全,你还有脸说我恶毒。”赵引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若是你不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岂会来这里揭发你。” 赵全喊道:“因为你想爬上王爷的床!” 赵引早知道他会说这个,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下一刻,她眼神慌乱地看了眼玄铮,脸颊瞬间红了,小女儿的羞涩之态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我......我承认,我喜欢王爷,爱慕王爷,问世间,像王爷这般的人物,哪个女子见了不心生爱慕之情。” 赵全快要气死了,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不但没有显出她的私心,反而让她在王爷面前表现了一把。 林澄玉压低声音,几不可闻地开始阴阳怪气:“我喜欢王爷,爱慕王爷......” 他把赵引矫揉造作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若是以前,玄铮还会怕这小祖宗生气,现下他只是高兴,会生气不正表明这小祖宗在乎他吗。 赵引似是特别伤心,哽咽着又说:“我劝他不要这样,可是他不听,还说这位公子挡了他的路,待到王爷喜欢上他,厌弃了这位公子,就将公子扔出去......扔出去喂狗。” 玄铮怒了,一脚将赵全踢出去,“好大的胆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他比,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玄铮的一脚,就是练家子也难接住,更不要说赵全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鸡,只这一脚,就将他踢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赵全喉间腥甜,一口血从口中喷出,他恶狠狠地看向赵引,“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林澄玉问赵引,“你既知道实情,为何不早些来报?” 赵引哭得梨花带雨,“我......我......赵全到底是我弟弟,我怕说了出来,他没个好结果,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 “那你为何又说了?”安果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姑娘,柔柔弱弱的,心性够可以的,大义灭亲说着不容易,做出来就更难了。 赵引身形偏瘦,身量也不高,在一旁棕熊身形的安果的衬托下,更显娇小。 她看着地上恨得要杀她的弟弟,哭得止不住,“我和弟弟无父无母,王爷仁厚心善,收留了我们,我怎么能为了包庇自己的亲弟弟,就将这天大的恩情置于脑后。” “纵使我不认得许多字,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怎么写,若是昧着良心包庇亲弟,便是天也不容我。”她转身扑到赵全身边,脱力般软倒在地,爬在赵全身上继续哭,“你不要怪姐姐,你不听我的劝,非要做出这等天打雷劈的事,姐姐也是没有办法......” 赵全本就受了伤,被她这一压,顿时有些喘不上气,眼看着就要翻白眼了,安果无语地上前将赵引拎起来。 他叹道,这姑娘不止要大义灭亲,再压下去,怕是要以身杀弟了。 派去查药的人回来了,一进来就看见地上哭的哭,吐血翻白眼的吐血翻白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查清楚了,赵全昨日曾去过药房。” 赵全把口中的血吐出去,正要不死心地喊冤,就听见那人拿出一个包东西,说:“这是从赵全床下搜到的,还用浆糊粘在了床底。” 说话间,下人来报:“贾府二公子来了,要见王爷和公子。” “贾府哪个二公子?”林澄玉问。 “贾家二房公子,贾宝玉。” 第65章 怜香惜玉的贾宝玉 贾宝玉被下人引着路,一进院就被这场面吓到了,当即便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他站在原地,想拔腿而逃,又不敢逃,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行礼。 这一走近,看得就更清楚了,贾宝玉脸色发白,下意识问:“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落地他就后悔了,他现在就想抬起手给自己一巴掌,问那么多做什么。 林澄玉笑意盈盈地让人上茶,依旧要加冰的,听得玄铮着实有些头疼,不由迁怒起贾宝玉来。 贾宝玉被他的看得如芒在背,石凳上像长了刺一般,让他有些坐立不安,脑子一片空白,和林澄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二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林澄玉接过茶壶,触手冰凉,看来加了不少的冰,当即笑得更开心了,“二哥哥喝茶,家里可还都好?” “都好都好。”贾宝玉哪里敢当着王爷的面让他倒茶,接过来自己倒了,放下茶壶,眼神不自觉地一直往躺着人的那边看。 都吐血了,真真是吓人,若不是眼睛还睁着,他还以为这人死在这里了。 只是旁边那位姑娘有些可怜,哭得跟个泪人一般,贾宝玉有些不忍心,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出来,一句话堵在喉间,不上不下的。 林澄玉知道他胆子小,见不得这些。 但是他坏心眼地没让人把赵家姐弟弄走,装作不知道,又问起其他,“那日我让人送回去的点心可都吃了?” 贾宝玉呆呆点头,脸色还有些白,极力忽视那个吐血的人,心疼起地上那位可怜的姑娘,愣愣地说:“吃了。” 林澄玉坐下,讨好似的给玄铮递了一杯茶,盼着他当着贾宝玉的面不要把自己当孩子管。 那样太没面子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都十几岁了,还被人当成孩子一般,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 玄铮无奈接过,轻声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林澄玉放心了,转头又问贾宝玉,“大家吃着可还合胃口?” 贾宝玉继续呆呆点头,“合胃口。” “合胃口便好。”林澄玉看着贾宝玉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想笑,知道他又开始怜香惜玉了,一双眼睛都快粘到赵引身上了。 他继续装瞎,说些其他的,“王府新来了一个厨子,拿手绝活就是做各式各样的糕点,我那日尝着还不错,就让多做了些,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大家都尝尝。” 贾宝玉这才转过头,说:“老祖宗也说好吃,今日让我过来看看你如何,若是方便,再带些回去,她老人家爱吃。” “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一家子骨肉,二哥哥如今也和我生分了,净说些见外的话。”林澄玉吩咐人去告诉那大厨,做些拿手的装好。 贾宝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是厨子,那也是王府的厨子,岂能轻易劳动,老祖宗前些日子就想吃了,可是一直没好意思说。” 林澄玉故作不满伤心,道:“外祖母这是和我外道呢,若是让外人知道,岂能不多想,说不定还会编排些胡话,说我不和外祖母亲近,所以外祖母才如此客气。” 贾宝玉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他母亲做的事,那些谣言他在外面也听到过,虽然大家只是私下说说,都不敢宣扬,到底对澄玉的名声有碍。 他虽然只知玩乐,却也知道母亲这件事做错了,可林澄玉却是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让他不由有些惭愧。 可是这事却不敢再在临淮王面前提了,若是王爷为此动怒,他母亲怕是又要被老祖宗训斥责罚。 贾宝玉笑得有些勉强,“表弟说的哪里话,老祖宗并不是客气,是怕麻烦了王爷,又让人以为贾府竟败落至此,连点吃食都要问王府要。” 林澄玉理所当然地说:“不麻烦,他知道我爱吃些零嘴,这才让人找的厨子。” 玄铮托腮看他,忍不住说:“还说呢,每次你想吃什么,火急火燎地让人做好端来,吃上几口便不吃了,我看猫都比你吃的多。” 林澄玉嗔他一眼,“哪有,是你吃的多,显得我吃的少。” “那行,”玄铮勾唇一笑,端的是俊美无双,“以后若再有什么吃不完的,不要找我收尾,我不管了。” 林澄玉当即立下豪言壮语:“不找你就不找你,我自己吃。” 玄铮挑眉,记住了这句话,“好啊,你自己说的,若是以后反悔,那你就是小狗。” “你才是狗。”林澄玉“哼”他一声,转头和贾宝玉继续闲聊。 贾宝玉不禁有些羡慕他和王爷的这份知己之情,不分你我,亲密无间,便是亲兄弟怕是也很少这样的。 但是这样一看,临淮王也没有那么吓人了,贾宝玉舒了口气,看来以前都是世人的谣传,三人成虎罢了。 贾宝玉胆子眼看着就大了,鼓起勇气问林澄玉:“那二人是为何......” 林澄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一翘,轻描淡写地说:“犯了事,马上就杀,别急。” 贾宝玉浑身一颤,害怕地问:“都......都杀了?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林澄玉眉头一挑,反问:“那依二哥哥所想,该如何处置?” 贾宝玉犹豫了下,看了看那位可怜柔弱的姑娘,说:“若真是犯了大错,地上躺的那个赶出去便是,至于那位姑娘......” 林澄玉眼中泛起兴味吗,“那姑娘如何?” 正巧这会儿赵引扭头看向这边,满面泪痕,秀气的脸庞上满是无助和迷茫,贾宝玉的胆量眼看着被激起来了。 他说:“那姑娘就留下吧,责骂几句,该了便罢了。” 林澄玉毫不意外,“二哥哥怎么能这样呢,如此处置,也太不公正了些。” 贾宝玉抿了抿唇,说:“姑娘都是无价珍宝,便是犯了错,也是一时糊涂,不至于将人赶出去。” 林澄玉笑了,和玄铮对视一眼,又问:“若是杀了人呢?” “杀了人?!”贾宝玉大惊失色,看向那柔弱的姑娘,四目相对之时,又赶紧撇过头,“不能吧,这姑娘身量纤细,面目和善,不像是敢杀人的,不会是查错了吧?” 林澄玉没再说话,直直地看着他,严肃认真的神情让贾宝玉有些犹豫了,他偏头又看了那姑娘一眼,“若真是杀了人,那就......那就......可这是位姑娘,若真的杀了人,还是要问清楚是否另有隐情,不得已而为之。” 第66章 贾宝玉英雄救美 林澄玉说:“若是她因为心思恶毒容不得人,故而杀了人,你待如何?” 赵引还在低声啜泣,一声声像穿透贾宝玉的心一般,他最见不得姑娘落泪,更何况还生得好看,在他心里又高了一等。 贾宝玉犹豫着说:“若是这个缘故,我看这姑娘年岁不大,应当是一时想岔了,只要加以教导,想来定能改过的。” 若是就此杀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血淋淋地倒在地上,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给她的相貌,倒不好了。 贾宝玉想到此处,心下稍定,为着不辜负老天爷的恩赐,也该留这姑娘一条命,让她反思改过才是。 他看了眼旁边躺着的那个,血污混着泥土糊了满脸,一动不动的,瞧着快死了。 等等,快死了? 贾宝玉猛吸一口气,低声问道:“旁边那个,就是地上躺着的那个是谁?” 林澄玉说:“那姑娘的弟弟。” 贾宝玉大惊,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说:“她杀了她弟弟?”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手刃亲弟的事情,这姑娘瞧着这般和善,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竟下得去手,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林澄玉:“......” 他真是多余和贾宝玉在这里废话,“她没杀人,方才是我和你开玩笑呢。” 贾宝玉眉头紧锁,随即又舒展开来,“表弟也真是,开这样的玩笑,着实吓了我一跳。” 相比于林澄玉逗弄他,那姑娘没杀人这件事更能让他开心。 “我就说,这样一位姑娘,这样的容貌,花朵一般的年纪,柔柔弱弱的,就不可能会杀人。”贾宝玉又看了眼那姑娘,又一次感叹道:“姑娘们最是珍贵了,这位姑娘长得好,更是珍贵,我有时会想,若是这辈子都能和姑娘们说说笑笑,便是死了也无憾。” 林澄玉笑着说:“二哥哥还挺厉害的,竟能靠着外貌辨别一个人的品行。” 贾宝玉以为林澄玉在夸他,忙摆了摆手,谦虚地说:“不过一点俗气的想法罢了,表弟过誉了。” 林澄玉:“......” 玄铮:“......” 安果:“噗......王爷恕罪,方才有只虫子。” 贾宝玉就像贾母说的那般,很有些呆根子,林澄玉知道原着中体现过这一点,但是这次他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 赵家姐弟还在地上一个躺着一个跪着,赵全已经晕过去了,赵引忍不住发出些声响引起几人的注意。 贾宝玉知道她没杀人后,就忍不住想亲近一番,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怕贸然上前显得失礼。 现下见人轻咳几声,一身素白衣服衬得她更有几分好看,他恍惚间竟觉得这姑娘有几分林妹妹的品格。 贾宝玉在家时,轻易不能靠近林妹妹,如今见了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哪里还会不动心,遂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姑娘起来吧。” 赵引跪久了,两条腿有些发麻站不住,歪着身子靠在贾宝玉怀里,“多谢公子。” 贾宝玉一颗心都软成了水,忙扶着她要坐下,可是赵引哪里敢坐,这件事还未了结,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便是靠近一些都有些怕。 她瑟缩着看了眼玄铮,想起他踹赵全的那一脚,心中开始打退堂鼓。 这样一位贵人,除了身旁的那人,眼里一概没有别人,她若是再纠缠下去,最后结果怕是比赵全好不了多少。 而身旁的这位公子一身绫罗,瞧着也是大家公子,相貌虽比不上王爷,但也是人中翘楚。 赵引抬眸又看了一眼,最难得的是性子温柔......还有些傻,应该是好摆弄的,若是跟了他,想来也不错。 下定主意后,她对贾宝玉说话就更温柔了,把贾宝玉哄得很是开心,没几句话就开始姐姐妹妹地喊着。 林澄玉有些无语,这贾宝玉真是傻蛋一个,就这样被哄住了,耳朵根怕是比棉花还要软。 安果简直是没眼看这个没出息的,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扔着不管也不是个事,便问:“王爷,赵全该如何处置?” 玄铮说:“你是第一天当差不成?按王府的规矩,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赵引想在贾宝玉面前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便又开始掉泪求饶:“王爷,虽然我弟弟做了恶事,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您可怜可怜我,念在我们父母双亡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赵引跪在地上磕头,几个头下来,额上......额上没有半点红肿。 贾宝玉听见她说父母双亡,更是心疼得要命,连声姐姐把人搀扶起来,赵引顺势靠在他怀里低声抽泣。 贾宝玉着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鼓起勇气,说:“王爷,她弟弟犯了什么事,就像她说的那般,看在他们姐弟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份上,手下留情吧。” 玄铮向来不在意别人说他心狠无情,可是林澄玉却看不得别人对着玄铮说这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话,当即便冷了脸,嗤道:“二哥哥也太仁慈了些,若是放过他,那被他害了的人如何,白白地就受这一场罪不成?” 在贾宝玉看来,林澄玉现下这副模样就像是老虎要吃人来一般,吓得他不敢再说。 可是玄铮却觉得,小祖宗这小猫炸毛的样子可怜可爱极了,他拉着林澄玉的胳膊让他消气,“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气成这样。” 赵引见贾宝玉退缩了,心里又是瞧不上又是觉得好拿捏,但是就这样作罢显得她太过薄情,不顾念姐弟情谊,便又说:“王爷若是觉得这是小事,便将我们姐弟一起杀了,到了阴间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她作势要挣开贾宝玉的手,准备寻死。 贾宝玉哪里舍得,紧紧把人抱在怀里,连声劝解安抚。 “王爷,您就饶了她弟弟吧,这可是两条人命啊。”贾宝玉急得额头直冒汗,赵引在他怀里一撒娇掉泪,他一时也顾不得别的了,“若是王爷不想再留他们,不如让我带走,我正缺两个伺候的,这样岂不是两厢便宜?” 第67章 贾琏也犯难 林澄玉倒是没想到贾宝玉还有这样的胆量。 原书中,这石头蛋平日里说的好听,护着这个护着那个的,惹出事了,便把头一缩,什么也不敢说不敢管。 “二哥哥说笑了,你就这样带两个人回去,老祖宗和舅舅岂能不生气,又怎能不骂你。”不是林澄玉瞧不起他,贾宝玉确实就是这么个人,“还是快别说了,等你将人带到贾家大门外,脑子清醒了,怕是又要后悔,到时你要把人安置到哪里?” 贾宝玉也犹豫了,老祖宗那里还好说,撒娇卖痴他最熟,可是他父亲却不吃这一套,若是知道他从王府带了两个犯了事的人回去,定要把他的皮都揭了。 赵引看出了他的退缩之意,也听出来了,这人就是贾家衔玉而生的那位二公子,在家里是最受宠的。 方才他进门时,好像就有人来报,只是那时她只顾着哭,没在意。 而且据说贾家那位老太太偏心二房,以后说不准二房会继承荣国府基业,她若是跟了他,以后便有了前程。 赵引哪里能就此作罢,察觉到搂着她的手松了些,她立即哭得更可怜了,“公子若是也不要我,那我便一头碰死了,总比我们姐弟二人在外受人欺凌来的干净。” 贾宝玉摇摆不定,又是怕他父亲,又是心疼赵引,脸上的神情一会儿一变,很是精彩,看得林澄玉啧啧称奇。 贾宝玉耳根子软,最听不得姑娘哭泣哀求,赵引又是个擅长痴缠的,最后的结果不用猜就知道。 还好他来时坐的马车,可是贾宝玉一人坐着宽敞,再挤上两个人就有些难受了。 可这正合了赵引的心思,她让车夫把赵全放在一侧,自己则和贾宝玉挤在一处,“二爷......我弟弟受了伤,只能这样了,还请二爷恕我失礼之罪。” 贾宝玉和她紧贴着,他还未经人事,纵使家里姐姐妹妹多,他也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脸都有些红,“没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突然马车不知道压住了什么,颠簸了一下,赵引“哎呦”一声,娇柔地靠在贾宝玉怀里,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贾宝玉嘴唇动了动,捏着扇子的手几乎要将扇子捏碎,“你坐好了。” “我自小身子不好,坐得不稳当,这就坐好,二爷莫要生气。”赵引坐回原来的地方,垂着头,无声掉泪,“我知道我是让人嫌弃的,从小爹娘看我是个女儿,也不喜欢,三天两头不是打就是骂的,好容易长这么大,爹娘却去了,留我一人带着弟弟,无处容身......” 贾宝玉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泪,“我不是那个意思,并没有嫌弃你,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赵引含着泪,却笑了,“二爷不嫌弃我就好,如今我无依无靠,二爷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依靠,若是二爷也厌了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贾宝玉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依靠过,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脸上难掩动容,“你不用怕,往后跟着我,必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嗯,我知道的,我信二爷。”赵引娇娇弱弱地又靠在他身上,“我这条命,从此便是二爷的了,还望二爷怜惜些,莫让我独自垂泪,无人心疼。” 贾宝玉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觉得和他往日在家时丫鬟们待他的亲密又有些不同,可是又觉得如此这般也不错,便拍了拍她的手,试探着将人搂住,说:“你放心,等到了家,袭人他们都是最好相与的,你和她们在一处玩,必然不会孤单。” 袭人?赵引垂眸,如此古怪的名字,听着就不是好相与的,想来是府里伺候二爷的丫鬟。 哼,丫鬟而已,不足为惧,等她成了二爷心尖尖上的人,也是那些丫鬟的主子,她们难道还敢要她的强不成。 赵引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可怜巴巴地望着贾宝玉,说:“我以前曾听说,高门大户的丫鬟们也比我们这些人金贵,我怕。” 贾宝玉放在她肩头的手忍不住揉了揉,才问:“怕什么?” 赵引抬手,轻放在他胸膛上,“我怕被人欺负,怕别人看我无依无靠便瞧不起我。” 贾宝玉笑道:“这你实在不用担心,不说家里的丫鬟们,就是姑娘们,也都是好性子,平日里最是惜老怜贫的。” “既是这样,今日这一进府,我此生便托付给二爷了。”赵引一双美目泛着泪光,里面只有贾宝玉一个人的身影,“从此,二爷就是我的天。” 到了贾府门外,贾宝玉在车上时的满腔豪情散了个干净,他竟有些不敢进去了。 平日里,就算他胡闹,也是有限的,并未做过今日这般出格之事,看着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心里又开始犯难了。 待会儿可怎么说呢? “马车里是谁?” 贾宝玉听见贾琏的声音在外问话,也不等车夫回话,自己探出了头,“琏二哥。” “是你啊,我瞧这车停在这里好大一会儿了,怎么不进去?”贾琏问道。 贾宝玉一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救星,悄悄掀开些帘子让他瞧。 贾琏不明所以探头一看,登时笑了,“唉,宝玉也长大了,倒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疏忽了,早就应该带着你见识些大场面才是。” 贾宝玉被他笑得臊了,忙低声说:“琏二哥低声些,若是让人听到了可如何是好。” 贾琏当他年纪小脸皮薄,便收敛了些,转念一想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你是怕老爷生气,所以迟迟不敢进去,我猜的不错吧。” 贾宝玉叹气点头,“正是这个,我带了这两个人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向老太太和老爷回。” “两个人?”贾琏一愣,仔细往里面一瞧,嗬,还躺着一个,还是个男子,这下事情可有些难办了。 若只是一个女子,纵使老太太老爷生气,也可说得过去,如今一来来一双,还男女都有,长辈们知道了,岂能不生气。 贾琏一时也犯了难。 第68章 贾母态度 贾宝玉和贾琏这两个人,一个想着如何安置这双苦命的姐弟,另一个则想着宝玉真是长大了,连齐人之福都享受上了。 贾琏想帮他,但是他也怕挨骂。 老太太要是生气,宝玉大概糊弄一番就能大事化了,谁让宝玉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呢。 就算是老爷生气要打他,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装晕,到时老太太一着急,老爷也不敢怎样。 可是他不行啊,老太太若是知道他给宝玉出谋划策,肯定要骂他把宝玉带坏了,那不得拿棍子抽死他啊。 贾琏只是一想,就推脱着有急事,扔下贾宝玉在风中独自凌乱。 “琏……”贾宝玉叹了口气,在府外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两人进了府。 赵全早在贾琏和贾宝玉说话时,就已经醒过来了,赵引将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赵全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引心思一转,拿着帕子拭泪,“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你难道不会想想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 赵全眼神冷漠,讥讽道:“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为了自己往上爬,不惜将自己的亲弟弟踩在脚下。” 若不是如今要靠着赵引,他早就扑上去把人咬死了。 他撇开头不想再看见她的脸,赵引却说:“我都是为了你,你若是把我当做那等冷心无情,不念骨肉亲情的人,我的心算是白费了。” 如果不是怕外面的人听到,赵全都想哈哈大笑了,“你那一套哄哄外面那个棉花耳朵的公子哥还行,在我这里行不通。” 赵引低头垂着泪,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素白的衣裙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皆因你平日不留心,才会觉得王府药房的东西是能随意取用的,今日我听你说偷了药,便觉得事情无法收场了……” 赵全冷笑,“那你为何不早说?” 赵引双目含泪,“你跑得那样快,我如何能跟得上,又不敢大声呼喊,生怕程嬷嬷听见了。” 赵全沉默了,他当时确实有些得意自大,又急着去见王爷,所以和赵引炫耀一番后就跑了。 “你那时,当真是要提醒我?”赵全的语气没有方才那般锋利,却还是记恨她不顾亲情揭穿自己,“可又为何出卖我,你难道不知,我可能会因此丧命。” 赵引收起贾宝玉给她的帕子,从怀里抽出以前用的那条料子不好的,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着脸上的血污,“你认真想一想,这件事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到了那时,王爷岂能不生气,又岂能不迁怒与我,甚至还会怀疑我和你是同谋。” 赵全冷笑,“还说不是为了你自己。” “你再仔细想想,若是王爷同时降罪于你我,又有谁能救我们?”赵引见他神色不似方才那般生气,心中不免得意,叹了口气,又说:“你可想明白了?若我当时没有先将自己的嫌疑洗清,你这会子如何了?还能留条命在这里同我对峙?” 赵全抿了抿唇,没说话,心里在想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时贾宝玉将帘子掀开,一张粉白的脸看着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下车同我进府吧。” 赵引看了眼赵全,“可是我弟弟怎么办?” “你弟弟就和我的小厮茗烟住在一处,若是有人问起,也说是我的小厮。”贾宝玉怕她不高兴,连忙又说:“此乃权宜之计,并不是要把你弟弟当小厮的意思,只是有了名头,他也好在这府里立足。” 赵引忙摆手,神色惶惶,“都听二爷的。” 方才赵引已经将贾宝玉的身份告知了赵全,此时他直勾勾看着面如冠玉的贾宝玉,见他被赵引拿捏住了,便只好先将自己和赵引的恩怨放在一边。 若是和赵引闹掰了,赵全这会子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低低咳了两声,说:“多谢公子收留,进府后,小人必定安分守己,不给公子添麻烦。” 贾宝玉说:“也不必如此小心。” 赵引太知道赵全的德行了,怕他对贾宝玉起心思,不着痕迹地挡在两人中间,说:“我们快下去吧,收拾一番跟着二爷进去。” 赵全不能进二门,贾宝玉先将他交给茗烟,叮嘱他好生照顾着,随后带着赵引去了荣庆堂。 贾母这里向来热闹,她年纪大了,平日里就喜欢小辈们在这里说说笑笑陪着她,贾宝玉一进来,她当即眼睛一亮,说:“宝玉回来了,快些过来。” 贾宝玉将从王府带回来的点心放下,心事重重地坐在贾母身旁。 赵引在外面等着,他想着先和老太太说明了,再让人进来。 贾母看着他长大,打眼就知道他有心事, 便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说来让我听听。” 贾宝玉讨好地看着她,犹豫着开口:“老祖宗,今日我在外面,救了一对父母双亡的姐弟,年岁都不大,看着很是可怜,无依无靠的,所以......” 他含糊其辞,并不敢说是在临淮王府犯了事的。 在路上时,他便已经告诫过赵引,若是有人问起,便只说是家中突发变故,千万要隐去在王府的那一段。 “所以你把人带回来了?”贾母脸色变了变,“出身底细知道吗?” 贾宝玉说:“知道,世代都是京中的,家里原本做了些小生意,因为父母接连患病,生意也丢了,如今家中只剩他们姐弟二人。” 贾母脸色稍缓,沉思片刻,便说:“既是这样,便让他们签了卖身契,在府里做些不要紧的差事。” 贾宝玉没想到贾母如此容易便答应了,顿时喜不自胜,连忙让赵引进来,“老太太,您看这相貌人品,便是和袭人麝月她们比,我看也不差什么。” 赵引进来后,先行了礼,这还是她在王府时跟着程嬷嬷学的,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贾母微微点头,“倒是个懂礼数的。” 赵引初来乍到,还不知贾宝玉这个一切仰仗家中的公子哥说话管不管用,并不敢把以往在男人面前的那副姿态拿出来,尽力表现得大方得体些。 贾宝玉说:“老祖宗既然觉得她看得过眼,就让她跟着袭人她们学着做事吧。” 贾母却皱着眉,说:“不可,把她留下,等调教好了,再去伺候你也不迟” 赵引本想跟着贾宝玉,贾母的话一出,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她抬眼看着比程嬷嬷还要有十分威严的贾母,一颗心瞬间凉透。 第69章 袭人警惕 贾宝玉不愿,但是能将两人留下已是老太太开恩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撇开眼,不敢看赵引求助的眼神。 赵引眼皮都要抽筋了,贾宝玉一直装作看不见,她无可奈何地只能认命。 还好贾母说把她调教好了,就让去伺候贾宝玉。 赵引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再熬一段时间,就能苦尽甘来了,她就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 贾宝玉自觉这件事办的没有辜负赵引,想着有老祖宗操心,便不用他再做什么了,因而很是轻松高兴,又开始和姐姐妹妹们说笑去了。 赵引垂着头站在一边,也不敢多说话,让人猛一看,竟有几分温柔娴静小家碧玉的模样。 赵引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满屋子太太奶奶小姐,绫罗绸缎,金银玉饰,瞧着高贵又体面,她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素白衣服,不禁有些羡慕。 她忍不住想,若是她在这府里待久了,说不得也能像她们一样好看。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只要打扮起来,她并不会比别人差。 赵引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外貌,就是因为这副相貌,在家时,那些小子们没少帮她办事。 贾母让人把赵引带下去收拾,赵引行礼告退,转身时看向贾宝玉那边,可是他早就一头扎进姑娘堆里,笑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赵引暗自咬了咬牙,跟在一个丫鬟身后出去了。 “妹妹今日身体可好?”贾宝玉满脸殷勤地凑到林黛玉身边,“今日我见着了林表弟,他说过些日子就回来。” 林黛玉不冷不淡地说:“多谢二表哥关心,我很好。” 对着其他姑娘时,贾宝玉总有话来逗人开心,一到了林黛玉这里,他又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说出的话也是再三斟酌,就怕惹了神仙妹妹生气。 偏林黛玉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让他有心想亲近,又不敢造次。 他是近了不行,远了也不行。 尤其是多了那两个老嬷嬷以后,但凡有一点失礼之处,她们从不顾及自己是荣国府的宝二爷,张嘴就是训斥,让贾宝玉一看见她们就两股战战。 贾宝玉被捧着长大,姐姐妹妹都顺着他,还从未有人这般待他,一时起了叛逆之心,想着总有一天能把林妹妹的心给捂热。 林黛玉不欲和他多说,起身坐在宝钗身旁,和她说起其他事来。 贾宝玉被晾在一边,他也不恼,挠了挠头也没动,看着黛玉和宝钗说话玩笑。 林黛玉被盯得烦了,推脱身子不好就要回去。 她一起身,贾宝玉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回过头,又凑到宝钗身边和她说话。 “姐姐今日瞧着精神有些不好,可是昨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贾宝玉伸出手,想碰一碰宝钗眼下不明显的青黑,被宝钗皱眉躲过。 这不是他今日第一次被嫌弃了,但是他天生就对姑娘们包容,并不生气,想着应是自己冒犯了,就不敢再伸手。 薛宝钗只是喝茶,并不主动和他说话,对他的话也是随意敷衍过去。 贾宝玉渐渐觉得有些无聊,又想起在马车上时赵引的温柔娇弱来,他突然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没看见她。 哦,对,老祖宗让人带她下去收拾了,方才他只顾着和林妹妹说话,一时竟忘了。 贾宝玉如今跟着贾母,就住在碧纱橱中,身边的丫头,譬如袭人晴雯等人,原先都是跟着贾母的。 在贾府里,长辈的人或物,都是尊贵的,纵使贾宝玉是府中公子,也得称一声姐姐才算尊重。 袭人见他无精打采地回来,迎上去接过外袍,“这是怎么了,有气无力的,莫不是生病了?” 她说着,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也不热啊。” 贾宝玉唉声叹气地拿下她的手,往榻上一歪,也不说话,这可把袭人急坏了,“哎呀,你到底怎么了,也不说话,这是要把人急死啊。” 袭人焦急地要喊麝月去让人请太医,贾宝玉说:“我没事,这般兴师动众的,岂不是要惊动了老太太,扰得一家子不得安宁。” 袭人嗔他一眼,把方才随手放在一旁的外袍捡起来挂好,“你方才那样也太吓人了,一个字也不说,问你话也不回,岂能让人不着急的,偏你这会子还在这里说些这样的话。” 贾宝玉原先觉得她体贴温柔,可是和赵引一比,就显得平常了些,而且长相心思也比赵引愚钝两分。 也不知老太太什么时候能把赵引还给他。 袭人挂好衣服回头,问:“今个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没在老太太那里多玩一会儿?” 贾宝玉枕着胳膊,说:“林妹妹和宝姐姐都不理我,姑妈也不说话,怪没意思的,我吃了饭,略坐坐就回来了。” 晴雯掀帘进来,“我看不止这些。” 袭人疑惑问道:“不止这些,那还有什么?” 晴雯促狭一笑,指了指贾宝玉,又指了指外面,说:“咱们二爷带了个姑娘回来,他想直接把人带到咱们这,可是老太太说让人调教好了再来。” 袭人手上动作一顿,“带了个姑娘回来?” 贾宝玉突然坐起,开始跟她们说:“你们不知道,那姑娘人品极好,心思良善,就是身世可怜了些,父母都死了,她独自带着弟弟,我瞧着可怜,便把他们带回来了。” 晴雯笑道:“没想到我们二爷还有份热心肠,这是不是就是戏里唱的英雄救美?” 贾宝玉不好意思笑着,“她确实是美人,可我却算不上英雄,随手就能将人救出火坑,何乐而不为呢。” 晴雯生得伶俐,性子爽利,眼里揉不得沙子,很有几分黛玉的品格,贾宝玉平日对她很好,袭人心里没少记恨晴雯。 若是往日,她见着两人这般热切地说着话,定要想个由头把其中一个支走,或是说些别的,打断两人。 可是这会儿,她却没那个心思了,满心都是贾宝玉口中的那个姑娘。 那个让贾宝玉大肆夸赞的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袭人心中警惕,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第70章 心在滴血 贾宝玉浑然不觉屋内的气氛如何怪异,还在兴致勃勃地和晴雯夸赞赵引如何如何好。 袭人端着笑,问道:“即是这般,等她来了,我可要好好见见,看她是否如你说的那般好。” “这你不用急,等过几天我回了老太太,就把人要过来。”贾宝玉一提起姑娘,那是什么烦闷也没有了,他看着袭人,突然又笑着说:“你还别说,你们两个要是见了,定能玩到一处去。” 袭人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是怎么说的?” 贾宝玉兴奋地说:“你不知,她虽长得比你略好些,但性子和你很像,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虽无依无靠受人白眼,却不生怨气,让人忍不住更添了几分怜惜。” 他说出第一句话时,袭人脸上的笑就没有了。 她看着贾宝玉,心里有些不舒服,哪有这样说话的,宝玉素来口无遮拦,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她是知道的,可是就这样直接说她相貌不如别人,也太让人脸上挂不住了。 “如今二爷见了外面的姑娘,就瞧不上我们了。”袭人素来有贤惠之名,这会儿是真生气了,一团怒火挤在心口,激得她也顾不得其他,呛声道:“我是个不如人的,二爷不如趁早回了老太太,把那赵姑娘要过来,也好趁早把我们打发出去,大家干净。” 晴雯在一旁嗤嗤地笑,灵动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花大奶奶动气,难道今个太阳从东边升起了不成?” 贾宝玉这才慌了,连忙摆手让晴雯不要再说,从榻上下来鞋也没穿好,就凑到袭人身边拱手作揖,“不过是无心的话,姐姐千万不要为了我这糊涂话生气......” 袭人扭过身子不看他,哽咽地说:“我就是个丫头,当不得二爷如此,二爷要折煞我就直说,用不着这样。” 贾宝玉急得额头冒汗,摊开手,不知所措,“我何时有这个意思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姐姐何必这样认真呢?” 袭人擦着泪,“二爷说是玩笑话,可为何要拿我和人比,我是个鲁钝的,向来比不上别人,二爷难道不知吗?” 贾宝玉抓耳挠腮,给晴雯使眼色,要她也过来劝劝。 晴雯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贾宝玉无奈,绕着圈给袭人赔礼道歉,这才哄得人破涕为笑,他这才松口气,再不敢说什么袭人不如人的话。 晴雯撇了撇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大家都夸袭人性子柔顺,其实心里的那点想法晴雯全都知道,只是不戳穿罢了。 因而袭人也不敢太拿腔拿调,纵使生气也是有分寸的,若是太过分把宝玉惹恼,去回了老太太把人赶出去,她的那些盼望可就都落空了。 袭人叹气,推着他坐下,“我也是一时心急,二爷不要放在心上。” 贾宝玉握着她的手,说:“是我说错了话,让姐姐不开心,还请姐姐担待些才是。” 袭人眼睛里还有泪,在烛光下,显得明亮动人,“二爷言重了。” 贾宝玉看着她,不自觉凑近了些,呆呆地呢喃:“姐姐……” 晴雯见不得这些,也不喜欢袭人这副做派,转身掀帘出去了。 袭人被贾宝玉热辣辣的目光看得脸热,心口跳得更快了,羞涩地不敢和他对视,“二爷,这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了……” 贾宝玉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眼神和动作有多么轻佻,又往前凑近了些,“那怕什么,咱们亲亲热热的,碍着他们什么了。” “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袭人冲贾宝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想外面的晴雯,“万一让她知道了,闹出来,我这条命说不得就没了。” 贾宝玉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多虑了,晴雯虽然性子急,但实实在在不是那起子小人,她是个最清白爽利的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袭人鼻子都要气歪,本想上个眼药,让贾宝玉疏离晴雯,却不想他竟如此相信晴雯。 还说晴雯不是小人,那自己算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袭人暗自撇了撇嘴,没再说晴雯,又问起贾宝玉带回来的那姑娘。 贾宝玉说:“她姓赵,名引,我觉得这名字不好,配不上她的人品,也不像女孩家的名字,待我想想,给她改个名字才是要紧。” 花袭人这个名字,就是老太太将袭人给贾宝玉时改的,袭人平日里总觉得她在宝玉心里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在他却还要给新来的那个改名字,顿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袭人垂眸略一想,抬眼时又是素日众人眼中的“贤袭人”,“这个不急,那姑娘来时应是没有带多少行李,正好我新做了几件衣裳,也不急着穿,明日我就给她送过去。” 贾宝玉感叹她果真是心善,握着袭人的手,笑着说:“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好心的,凤姐姐已经让人给她做衣裳了,你的就自己留着穿吧,不用给她。” “这你想的就没有我的周全了。”袭人笑道。 贾宝玉疑惑道:“这是怎么说?” 袭人问他,“你仔细想想,现做衣裳也要几天才能做好,这几日难不成就让那赵姑娘一直穿着来时的那件衣裳不成?” 贾宝玉一拍脑袋,“是啊,我竟傻了,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袭人笑着去拿衣裳,回来时贾宝玉说:“也不用都给她,挑几件素净的就是了,她父母刚过世,不适宜穿些鲜艳的。” 袭人嗔道:“这我还能想不到?你也太小看人了。” 贾宝玉嘿嘿一笑,也过去帮她挑选衣裳,“是我多嘴了,姐姐最是个仔细人,向来面面俱到。” 他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哎,我看这件就不错,素静娴雅,和赵姐姐的人品很是相配。” 袭人一看,心都在滴血,他拿出来的那件衣裳虽然颜色不如其他的鲜艳,但是料子却是最好的,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可是话都说出口来,也没有办法收回,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二爷好眼光,这件衣裳的料子还是上次老太太赏的,满府都没有几匹。” 她的本意是告诉贾宝玉,她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东西都出了,好歹得让人念着她的好。 贾宝玉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看着神色应当是没有的,他拿着衣服在烛光下细细看着,说:“果真不错,赵姐姐穿上定是十分十分好看。” 袭人一双眼睛盯着他的头顶,心里嫉妒得要滴血。 第71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翌日一早,袭人伺候着贾宝玉起床,将他送去贾母那里用早饭,一切收拾妥当后,又拿着昨晚上挑出来的那件衣裳出去。 她也是从贾母手底下出来的丫头,熟门熟路地就到了赵引住的屋子,轻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轻柔娇弱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袭人打眼就看见一位身量瘦弱的陌生姑娘在坐着梳妆,一张白净小脸未施粉黛,眼尾上挑着,一双眸子像是含着秋水,和宝玉口中说的一样。 她心思百转,不过一息之间就反应了过来,端着笑走上前,亲亲热热地说:“你就是宝二爷昨个带回来的赵妹妹吧?” 赵引问:“你是?” “我是宝二爷房里的袭人,想来他还没有跟你说,这不要紧,以后都是一家子姐妹,总会认识的。”袭人拿着衣裳让她瞧,“这原是我的衣裳,我也穿不着,昨晚上就和宝二爷说拿来给你,二爷还说这颜色衬你,我也不敢耽搁,一早伺候着二爷去了老太太那里,就赶紧来了。” 赵引柔柔一笑,接过了,“谢谢姐姐,也劳烦姐姐帮我给二爷道声谢,难为他想着我。” 袭人自诩贤惠端庄,最是瞧不惯这妖妖娆娆的样子,宝玉屋里的丫头,除了老太太给的晴雯,剩下几个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和她素来一条心,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瞧着竟比暴炭脾气的晴雯更难对付。 因而面对赵引的挑衅,袭人是打足了精神要和人争个高低。 “这也不用,二爷素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昨晚上要不是我提醒他,他这会儿了还不记得妹妹如今没有衣裳穿。” “不过妹妹也不用担心,二爷虽然玩心大了些,但对我们这些丫头是极好的,不像那起子不拿丫头当人看的,动辄就打骂发卖。” “你来了这里,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把二爷伺候好了,便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有一点,妹妹也不要嫌我说话直,早些告诉你,也好有个准备。” 袭人一脸为难,似乎是有许多难言之隐。 赵引说:“姐姐有事不妨直说,妹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姐姐告诉了我,我只有感激的。” 袭人这才说:“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各位主子的丫头都是有定数的,不是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宝二爷房里如今的大丫鬟是够了的,你若是去了,怕是只能在外面当差,进不了屋的。” 她言辞恳切,似乎满心都在为赵引考虑,而赵引确实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可是并不觉得有太大的问题。 赵引心想,她又不是来当丫头的,她的身份虽然当不了宝二爷正妻,可当个姨娘却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这位袭人“大丫鬟”“宝二爷房里最得力的丫头”,今个来这一遭,送衣裳是顺带的,来给她下马威才是主要的。 “多谢姐姐告知,可妹妹此来并不是要和姐姐们争大丫鬟的位置,姐姐实在无需多虑。” 赵引就差把“心思深沉”“小人之心”刻在袭人脸上,一句话让袭人脸色都有些绷不住。 可是袭人立志修一个贤惠的名声,又怎会容忍赵引话里有话,暗指自己德行有问题,当即就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妹妹可不要多心了,若是方才我的话里有什么让你误会了,念在我一早过来给你送衣裳的份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袭人说着,又无奈笑了笑,“也怪我没说清楚,二爷房里的几个大丫鬟,都是老太太给的,并不存在争抢之说,妹妹实在是想错了。” 赵引揉了揉帕子,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是我想错了,我初来乍到的,不明白这府里的规矩,姐姐若是这会子有空,就给我多说一些,免得以后无知犯了错,不说自己没脸,还连累二爷跟着丢脸。” 她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伤心叹气起来,眸中顿时浮起水雾,很快,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很快在下巴尖上汇聚成一个晶莹的泪滴,滴在素白裙摆上,“二爷昨日应和姐姐也说了,我是个命贱福薄的,爹娘没了,多亏二爷怜惜,才有了我的今日,我也不敢奢求当什么劳什子大丫鬟贴身伺候二爷,只要能日日看见二爷安好,我便知足了。” 袭人被她这副说哭就哭的本事惊住了,这样的狐媚子若是挨着宝玉,宝玉那呆傻的性子,岂能不日日心疼,时时怜惜。 而且这小蹄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劳什子大丫鬟,好像她们这些当大丫鬟的,在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一般。 赵引哭得伤心,袭人也没法在这会儿计较这个,显得她欺负人一般。 “妹妹快别哭了,老太太最不喜人哭哭啼啼的,觉得不吉利,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你的性子是这般的,说不得就不让你去宝玉房里了。”袭人看着她哭起来更显娇弱可怜的脸,恨不得把这张脸划花了才好。 赵引像是被她吓到了,连忙擦了泪,说:“姐姐可千万不要跟老太太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死了的爹娘,并不是有意的。” 袭人安慰她:“我并不是那起子爱告状的小人,若我是那种人,老太太也不会把我给了宝玉,宝玉也不会如此看重我,妹妹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袭人话里话外都是她如何如何受重用,如何如何受府里主子们的喜爱器重,意在让赵引知难而退,不要和她争。 赵引暗自发笑,面上却还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等我去了二爷房里,一切就都仰仗姐姐了,还望姐姐照顾我些。” “这是一定的。”袭人笑得很是可亲,“大家都是姐妹,这些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赵引握着袭人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突然爬上羞红,不好意思地说:“二爷带我回来时,因我昨个身子不好,二爷就抱着我坐在马车上,二爷胸前挂着的玉果真不凡,看着就不是凡间平常之物,可惜那会儿二爷抱得紧,没有仔细瞧瞧。” 袭人一听这话,脸都要气歪了。 第72章 宝玉斥责 袭人回去后,贾宝玉问她:“可是见到赵姐姐了?” 他也不等袭人说话,又说:“是不是就和我说的那般好,我看你去了这么些时候,想着你们定是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故而没有让人去催。” 袭人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勉强笑着,说:“二爷说的不错,赵妹妹果真是个妙人。” 贾宝玉这下更高兴了,他就喜欢姐姐妹妹说说笑笑,最好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一辈子就这样,大家围在一起逗乐解闷才好。 没过几日,贾宝玉闹着把赵引要了过来,还给改了名字,如今大家都喊她玉柔。 晴雯念了几遍,说:“这是怎么想的,听着还怪好听的。” 贾宝玉合起扇子,“西江月一词中,罗袖云轻雾薄,醉肌玉软花柔,玉柔二字我看极好,也不算辜负了她的品格。” 袭人暗自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谢二爷,这个名儿我很喜欢。”赵引改名成赵玉柔后,好像真的和以前的自己分隔开了一般,觉得自己就该是这府里的人,才不是以前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赵引。 赵引赵引,引的是什么。 赵全赵全,全的又是什么。 如今的赵玉柔野心勃勃,满心只有往上爬。 她在贾府这个富贵窝待了几天,而贾宝玉又是个好拿捏的主,她在梦里梦到过好几回,有一天她成了姨娘,一群丫头服侍着,就是以前那些瞧不起她的人,一听她的名字就是满脸羡慕,又是满嘴夸赞,恨不得进来帮她提鞋。 袭人不动声色地将贾宝玉和赵玉柔隔开,说:“只是有一件事让人为难。” 贾宝玉问:“什么事?” 袭人为难道:“我们这几个是老太太给你的,轻易动不得,玉柔这一来,便只能在外面伺候了。” 赵引就知道她没憋好屁,登时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又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手里的帕子都要绞出花了,“我......我都听姐姐的,虽然我身子不好做不了粗笨活计,但是做些琐事还是行的。” “这怎么能行?!”贾宝玉心疼极了,拉着袭人说:“她这样的身子,如何能做外面的事,留她在房里端个茶倒个水便罢了,何必这样糟践她呢?” 袭人简直要气笑了,赵玉柔来之前,贾宝玉是什么都听她的,就连晴雯也要差她三分,如今赵玉柔一来,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要是错待了那赵玉柔半分,贾宝玉就要急眼。 可是赵玉柔想靠着哭哭啼啼的功夫进屋里伺候,那也得看她的意思。 “二爷仔细想想,若是把玉柔放进屋里,多出一个人来,太太知道了岂不说我们没个规矩,说不得还要觉得玉柔是个得势便猖狂的人,对她岂不是不好。”袭人拉过赵玉柔的手,在眼前仔细端详着,“妹妹这手是好看,比我这粗笨的手强多了,可是也要知道,在这府中,不是看谁的手好看就能进屋里伺候的。” 赵玉柔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抽死她,“姐姐说的是,姐姐的安排我并不敢不依,只是心里有些伤心罢了。” 袭人笑她,“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难不成不让你进屋里伺候,觉得委屈你了,故而伤心。” “并不是这个缘故。”赵玉柔抬眸,眼尾还泛着红,看着贾宝玉的眸子里,满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自卑,“我是宝二爷带进府里来的,二爷就是我这辈子的天,我自是希望日日时时看着二爷,照顾着二爷,哪怕是为二爷丢了命也甘愿,乍一听不能贴身伺候着,心里有些失落罢了,觉得有些愧对二爷的大恩。” 贾宝玉拉着袭人的袖子,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讲话,“便让她进屋伺候吧,太太问起就说她还是在外面伺候的,并不常进屋,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袭人眉头微皱,“怎可欺瞒太太?” 贾宝玉却说:“一点小事罢了,算不上欺瞒。” 贾宝玉实在是见不得赵玉柔这般委屈可怜,这是个眼里心里全是他的好姑娘,花朵一般的年纪,还要独自拉扯着弟弟,实在是太可怜了。 更何况,贾宝玉看赵玉柔满心都是要报恩的心思,并不是为了什么富贵体面才想进屋里伺候,若是让这样一位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失望,岂不是他的罪过。 因而,贾宝玉见袭人还要说话,又看见赵玉柔满眼泪水期盼地看向他,登时脸色一变,“如今这屋里我是一点做不了主了,不如把我也赶出去,既然玉柔不能进来,我就和她一块在外面,也好做个伴。” 袭人被他这一呛声,偏偏旁边还有赵玉柔和晴雯看着,素日的脸面体面全没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二爷何必这样疾言厉色,我不过是为了二爷考虑,若是二爷执意如此,便去回了老太太,让我走便是了。” 袭人这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若是平日,她是万万不会说出这般话来,可此时口不过心,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贾宝玉性子也上来了,如今袭人是要在玉柔面前让他失了面子,难不成要让玉柔觉得他是个受人辖制的怂包软蛋不成? 他当即就说:“行,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我看你也不是想回老太太那里,你如今也大了,若是想出去,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和我说上这么一堆话。” 袭人见贾宝玉是真的动了怒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就先怂了,不敢再说什么。 若是真的激着他去回了老太太,事情闹大了,便真的无法收场了。 晴雯本来不想管这些,皆因以前吃过亏,以往宝玉和袭人意见相左之时,只要她一开口,二人就把矛头全对着她,他们二人倒是又亲亲热热得好了,显得她是个恶人一般。 可是这会儿见着素来稳重的袭人都失了分寸,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宝玉受责骂,只好上前拉着贾宝玉的手打圆场,“二爷,袭人不过就是那么一说......” 贾宝玉气得甩开她的手,急得直转圈,“我看她是真心想出去,你这会儿了为她说情,我看她也不会念着你的情,怕是心里还会埋怨你挡了她的路呢。” 第73章 这一局袭人败了 一时间,碧纱橱里哭声一片,眼看着就要把老太太引过来,晴雯看着这一屋子祖宗,急得哄哄这个,又去劝劝那个,忙得团团转。 但是贾宝玉和袭人都在气头上,赵玉柔打定了主意要拱火,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晴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不管你们了,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不管了。” 她说完,本想掀帘出去,可是又怕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只能气哼哼地坐下看着贾宝玉和袭人乌眼鸡似的。 一时无奈,一时又有些纳闷。 这花大奶奶今个是怎么了,为着这么一个新来的丫头,竟失了分寸,和宝玉拌起嘴来。 要知道,平日里只有他们合伙和她拌嘴的份,今个也是瞧了稀罕了。 不过半刻,贾宝玉和袭人心里都气都消得差不多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晴雯突然笑了出来,拍着手说:“今个我可算是看了一出好戏,名字我都想好了,你们想不想听?” 贾宝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晴雯一点也不怕,直接说出了口:“这出戏的名字就叫做——呆宝玉大战贤袭人。” “你啊......”贾宝玉也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了,叹了口气坐下,看向赵玉柔,说:“从今往后,你就在屋里伺候,老太太和太太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和你们没有什么相干的,就是要打要罚,只对着我就罢了。” 赵玉柔心里一喜,拭泪时不着痕迹地看了袭人一眼,又说:“我这条命,比之花草虫鱼尚且不如,二爷不必为了我如此大动干戈,若是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便是二爷因此挨上一字半句的责骂,我这颗心可怎么过得去呢。” 贾宝玉最是见不得她这般自视甚低的可怜样,心中更是被她这话说得酸涩难言,他放轻声音,似是怕吓到了这位可怜无依的姑娘,“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素日常说,每个姑娘都是无价珍宝,万不可自怨自艾,要知道郁气伤身,你身子骨本就弱,再有个什么可如何是好。” 晴雯撇了撇嘴,灵动漂亮的脸庞上浮现出些许嫌弃的意思,却也没说什么。 到了这会儿,袭人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赵玉柔的计,偏那赵玉柔在宝玉面前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宝玉替她冲锋陷阵,她自己却只靠着几滴泪就稳坐钓鱼台,实在是太恶毒了。 可是这一场,袭人已经败了,多说无益,反而会和宝玉生出嫌隙,不如暂且作罢,等日后找个机会,再让那赵玉柔好好瞧瞧她的本事。 整个荣国府的大丫鬟里,除了老太太身边的鸳鸯、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就是她袭人了。 虽然如今明面上她还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早就是内定的姨娘了,这赵玉柔敢和她玩心计,她就让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做一山不容二虎。 袭人这样想着,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服软道:“我也是一时心急,怕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知道了责骂二爷,故而才这般失态,还望二爷念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不要和我生气了。” 袭人到底跟了贾宝玉好几年,又是老太太给的,就是他,平日里也要喊一声袭人姐姐,哪能真的犟着脑袋不给她这个面子。 因而袭人一服软,贾宝玉顺坡下驴,说:“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又怎会不知姐姐的一番苦心,方才我也是性子急躁了些,说出了些不着五六的话,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袭人弯了弯唇角,“哪能真的和二爷生气呢,只要二爷好了,我就是即刻死了也甘愿。” 贾宝玉笑了,“姐姐若是死了,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晴雯忍不住也笑了,看他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就知道这事是过去了,“好了好了,你们好了,我也该去忙我的了,还有好些事没有安排呢,只顾着劝架了。” 贾宝玉和袭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赵玉柔见贾宝玉的注意力被袭人引去,也不甘示弱地说:“二爷和袭人姐姐方才那个样子,真是把我吓住了,生怕因为我,二爷和姐姐生了嫌隙,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贾宝玉见她摇摇欲坠,似是站不住的样子,偏还满心担忧着他,心下一软,忙拉着人坐下,又是倒茶又是递果子点心的。 袭人看得眼酸,上前接过贾宝玉手里的茶壶,“小祖宗,快给我,当心烫着了,我给妹妹倒茶就是。” 赵玉柔惶恐地说:“不可,怎么能让二爷和姐姐给我倒茶呢,我可受不起。” 贾宝玉把茶壶给了袭人,笑说:“这有什么,你身子不好,你袭人姐姐素来是个心善的,让她给你倒杯茶也没什么的。” 赵玉柔这才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袭人,“那就多谢姐姐了,等我的身子养好了,日日给姐姐端茶倒水。” 她笑得温柔,可是眼底的挑衅和得意却毫不掩饰,也只有贾宝玉这个迟钝的傻子看不见。 袭人手上动作一僵,差点将刚烧好的水倒在赵玉柔手上,吓得她花容失色,害怕地看着袭人:“姐姐......” 袭人忙放下茶壶去看她的手,“哎呀,没有烫着吧,都怪我不好,早上忙着给二爷收拾东西,忘了用饭,这会儿站久了头有些晕,竟差点伤了你,我真是罪该万死。” 贾宝玉本想说袭人两句,让她当心些,可一听这话,把要说的话全咽进肚子里,他摸着赵玉柔的手背,说:“你袭人姐姐说的是真的,她要统管着这屋里的所有事,大事小事都要她看着,一时忙起来忘了用饭也是常有的事,还好没伤到,你们姐妹一场,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赵玉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袭人,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又迅速低下头,后脖颈白皙纤细,就这样现在贾宝玉眼前,“我不怪姐姐,我进府时就听说袭人姐姐很是能干,那时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像袭人姐姐一般厉害就好了,可是我这身子骨不好,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怕是......” “胡说。”贾宝玉握紧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如今你进了府,锦衣玉食养着,什么药都吃得起,定能让你长命百岁。” 赵玉柔微微抬头,眼睛很亮,贾宝玉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我信二爷。” 袭人看着两人的脑袋越靠越近,几乎就要挨在一起了,正要说什么,就看见赵玉柔抬起头,认真又小心地说:“只是我有一句话要提醒姐姐。” 袭人一愣,“什么?” 赵玉柔看了眼贾宝玉,庆幸地说:“姐姐还是要好好用饭才是,今个是差点伤了我,这倒无碍,若是改日一个不慎伤了二爷,姐姐要如何与老太太交代。” 说罢,她也不等袭人说话,看向贾宝玉,脸色羞红,语气里不乏担忧,“若是伤了二爷,我的这颗心,可就要疼死了。” 袭人:“......” 第74章 你们在做什么 贾敏院里,三春和宝钗湘云几个都过来找黛玉玩,姐妹们说说笑笑的,倒也驱散了几分秋夜的寒凉。 史湘云拉着林黛玉的手,故作生气地说:“我回家那几日,姐姐和她们玩得好了,就把我抛到脑后了。” 林黛玉莞尔一笑,葱白手指在她脸上捏了捏,史湘云年纪还小,脸上肉嘟嘟的,捏起来像个粉团似的,“你这丫头,你在家,又怎么知道我把你抛到脑后?” 史湘云脸颊肉被捏着,说话有些不清楚,“姐姐没把我抛到脑后,怎的不让人去喊我过来玩,我在家里无聊得紧呢。” 林黛玉却说:“你前几日才回家去,我就是想让人去喊你回来,又怕你哭哭啼啼地说想家,到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史湘云抱着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头,亲亲热热地说:“只要跟姐姐在一处,我是不想家的。” 林黛玉看向其他姐妹,指了指史湘云娇憨的模样,说:“你们瞧,这就开始撒娇了。” 众女都笑着,让史湘云和林黛玉绑在一处,一辈子都不分开。 史湘云也不恼,反而说:“若我是男子,定要考取功名,把林姐姐娶回家去。” 众人又是一阵笑。 林黛玉和史湘云一见如故,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脾气性子都十分投缘,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史湘云住在贾府时,大多时候都和林黛玉住在一块,比那些亲姐妹还要亲近。 到了用饭的时候,贾敏把姑娘们留下,说:“我们在扬州时,府里的厨子昨日过来了,今个你们也尝尝她的手艺,尝尝和以前吃的扬州菜味道有何不同。” 探春笑得爽利,说:“那今日我们就在姑妈这里用饭了,姑妈可别嫌弃我们吵闹。” 贾敏笑道:“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我只怕你们不来呢。” 说话间,门外丫头说:“太太,宝二爷来了。” 林黛玉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拉着姐妹们去桌边坐下,“你们不知道,那厨子的手艺特别好......” 史湘云性子大大咧咧的,一听林黛玉夸得这样好,顿时也不管什么贾宝玉了,紧挨着她就坐下了,“姐姐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 林黛玉笑了,说:“你这丫头,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嘴上莫不是涂了蜜,才这般嘴甜的。”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史湘云故作心痛的模样,“难道要我把心掏出来,姐姐才知道我的一片心吗?” 林黛玉被她逗得笑个不停,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这......” “我来的巧了,姑妈若是不嫌弃,我今个就在这里吃了,也尝尝姑妈家的菜。”贾宝玉跨进门,身后跟着赵玉柔。 贾敏笑说:“你来的巧,快过来坐下,尝尝姑妈家的扬州菜合不合口味。” 贾宝玉坐在贾敏身旁,让赵玉柔去和丫头们玩,不用伺候。 “是,二爷。” 说起来赵玉柔现在也变聪明了些,她知道在这里玩那套娇弱柔媚的样子,只会让她死得很快,故而有外人在场时,她只学着稳重从容。 贾宝玉多次想和林黛玉说话,都被她不冷不淡地堵了回去,他有些伤心,又被两个嬷嬷盯着,半分也不敢造次。 或许林妹妹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说话,毕竟他虽是亲戚,但也算外男,庄重些也是有的。 贾宝玉很快安慰好自己,又露出一张笑脸和贾敏撒娇卖痴,逗得她很是开心。 贾敏笑道:“我看你今日不是来蹭饭的,倒像是专门来给我解闷逗乐的。” 贾宝玉说:“既如此,我便日日来给姑妈解闷。” 贾敏手上动作一顿,神情却依旧温和亲切,“你有这个心,姑妈就心满意足了,就怕耽误你读书上进,你父亲到时候岂能愿意。” 果然,贾宝玉一听见他父亲,顿时就像被猫盯住的老鼠一般,也不敢再说日日过来的话。 史湘云哈哈笑出声,调侃道:“二哥哥,你的书念到哪里了,仔细老爷闲了问你功课。” 贾宝玉瞬间更加如坐针毡,突然站起身,说:“姑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赵玉柔小跑着也没追上他。 贾敏无奈看了眼贾宝玉还没吃几口的饭,又看向笑得前俯后仰的史湘云,“你这丫头,明知道他怕这个,你还吓他。” 史湘云笑个不停,“哈哈哈哈……我只是想吓吓他,谁知他这么怕老爷,竟是饭也不吃就跑了,我看定是这几日没用功,回去临时抱佛脚去了。” 贾敏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心里更加坚定不能让宝玉和黛玉在一处。 不是她嫌弃自己侄子,实在是宝玉太不像话,不读书不用功,每日只知道和姑娘们玩乐,实在不是良配。 偏偏老太太一心要撮合,好几次话里话外想把黛玉定给宝玉,贾敏没少为这个生气,好在林府修缮将要完工,等搬出去了 老太太就是想让黛玉和宝玉一处玩,那也是有限的。 贾宝玉一溜烟回去后,火急火燎地翻出几本书,像是要把它们吃进肚子一般看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湘云若是不说我都忘了,老爷前几日说要抽查功课,偏这几日事多,我竟全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袭人也跟着着急,忍不住念叨他,“早跟你说了,在那些闲事杂事上少用些心,分些时间念念书才是正理,你若是早听我的话,这会儿也不用如此着急了……” 贾宝玉本来就烦,听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顿时更烦躁了,“你安静些,让我好好看书行不行。” 赵玉柔见状,连忙上前拉着袭人,用低低的,但又足够贾宝玉听见的声音,说:“姐姐就是要说教,也不该趁着二爷用功这会儿说,打扰了二爷念书,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贾宝玉一头扎进书里,头也不抬,只摆摆手赶人,“玉柔说的对,你先去找鸳鸯姐姐她们玩吧。” 袭人:“……” 这一来二去的,竟显得还不如赵玉柔懂事体贴,袭人心里不舒服,又不敢再说什么打扰他念书,只好冷冷瞥了赵玉柔一眼,悄声出去了。 赵玉柔得逞一笑,手脚动作放得极轻,见贾宝玉杯中空了,连忙提着茶壶添上,没有发出半分不该出现在此刻的声音。 贾宝玉看了半晌,伸手往旁边一探,手上被放了一盏半温不热的茶水,他一愣,抬起头,只见赵玉柔冲他温柔一笑,说:“二爷口渴了吧,这是刚晾好的茶。” 贾宝玉感叹她竟如此贴心,放下书,笑道:“我竟不知你一直在这里站着,我还想着你应该跟她们出去玩了。” 赵玉柔把鬓角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我若是走了,二爷渴了要茶吃,岂不是要自己动手。” 她温婉一笑,羞涩地说:“我心疼二爷。” 贾宝玉从未听过哪个丫头如此直白地说心疼他,登时脸就红了,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放。 “你……”贾宝玉着了魔一样,怔怔地看着赵玉柔秀美的脸庞,突然,赵玉柔哎哟一声,摔坐在他的腿上,霎时香气满怀。 “二爷恕罪,方才站得时间长了些,腿上突然没了力气。”赵玉柔低垂着头,羞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看得贾宝玉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你们在做什么?!” 袭人站在门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内两个人搂搂抱抱,攥着帘的手越来越紧。 第75章 我告诉老太太去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我要告诉老太太去,让她赶你出去。”袭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就要去回贾母。 晴雯在她身后挡住了路,“还没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贸然去回老太太,可怎么说得清楚呢。” 袭人冷笑,理智早在看见贾宝玉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时就已经焚烧殆尽,只余下满心的妒火和怨气。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青天白日的,丫头坐在主子腿上,不是蓄意勾引又是什么,若是不回老太太,留下这个祸害带坏了二爷,谁能担待得起。”袭人甩开晴雯的手,可是贾宝玉已经推开赵玉柔跑到了门口,生拉硬拽着就把她拉进屋里。 晴雯不紧不慢也跟着进去,这样的事,赵玉柔来之前,她都数不清瞧见了多少次,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说那次碧痕伺候着洗澡,两人足足闹了闹了几个时辰,袭人当时也没这么大反应,甚至还拦着不让她去催。 晴雯当时还纳闷呢,后来又瞧见几次,这才反应过来。 只是如今,人换成了赵玉柔,袭人就好像宝贝被外人抢走了一般,急得要跳脚。 袭人和她教出来的那几个,瞒神弄鬼的事做的还少吗,这会子说什么教坏二爷,真真是可笑至极。 晴雯看着面前三人闹得不成样子,突然觉得有些烦,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真是没意思。 贾宝玉急得满头大汗,拉着袭人解释道:“姐姐误会了,方才玉柔站的时间长了些,一时没站稳,这才摔了,并不是姐姐想的那样。” 袭人拧眉看他,“真是这样?” 贾宝玉重重点头,“真是这样,我心里还想着老爷问询功课的事,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袭人松了口气,“我方才也是一时急了,又是怕她勾着你不学好,又是怕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知道了骂你,这才言语锋利了些。” 贾宝玉叹气,“你看把玉柔吓得,本是好心,怕我没有茶吃,一直在这里站着伺候,你一说回老太太,差点把她胆子吓破了。” 袭人连忙脸上挂着笑,对赵玉柔说:“妹妹别在意,我也只是要震吓那些想带坏二爷的狐媚子,若是清清白白的,我必定不会去回老太太,妹妹不要哭了,既然什么事都没有,大家倒也安宁。” 她这是把话放到了明面上,赵玉柔听出来了,袭人这是在警告她,若是再有非分之想,就要去回老太太赶自己出去。 赵玉柔心中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府里人人称赞的贤袭人,嘴上说得自己高风亮节,实际上早就勾搭着二爷做了不知道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倒也有脸站在人前说这些。 “都怪我不争气,只是站了片刻,就站不住了,这才让姐姐误会了。”赵玉柔声音哽咽,像是被袭人方才的阵仗吓得不轻,“姐姐以后万不可如此冲动了,若是姐姐方才不管不顾就去回了好太太,带累了我不要紧,再牵扯到二爷,我就罪该万死了。” 贾宝玉也说:“玉柔说得对,姐姐以往是个最稳重的人,怎的这几天浮躁了起来,老太太上了年纪,若为了这点小事就惊动了她,岂不是让老人家担忧。” 袭人强颜欢笑,说:“或许是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急躁了些,二爷教训的是,以后再不会了。” 贾宝玉一听她不舒服,就忍不住心生担忧,关切地问:“可让大夫看过了?” 袭人回道:“没什么事,就是受了些凉。” “那便好。”贾宝玉不想在这些事上黏糊不清,便有意转移话题,“玉柔,我昨日去看了你弟弟,他如今跟着茗烟,你不用担心他。” 赵玉柔仰头望着他,“真的吗?” 贾宝玉笑了,“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赵玉柔抿了抿唇,眼尾的红还没散,又笑了起来,“并不是这个意思,二爷是这天上地下最好的人,断然不会骗我,我就是太开心了。” 贾宝玉看着她全心信任自己的模样,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将她带回了府里,不然就这副单纯天真的性子,不知道要被人骗得多惨。 他不放心地叮嘱道:“这也就是我,若是碰到外人,万不可如此轻易就相信他,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有些道理的。” 赵玉柔微微点头,“都听二爷的,而且,我只把二爷的话放在心上,其他人的话,我一概都不理的。” 袭人看向赵玉柔的眼神里似有熊熊怒火燃烧,皮笑肉不笑地说:“玉柔这么大了,又是在外面长大,想来见过不少世面,二爷的这些担心忧虑,怕是要白白浪费了。” 贾宝玉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顺耳,赵玉柔半边身子藏在他背后,探出头,小声辩驳道:“我家虽然贫苦,但也是知道规矩的,袭人姐姐这话我倒不懂了。” 袭人扯了扯嘴角,“我随口一说,不懂便罢了。” 两人剑拔弩张,夹在中间的贾宝玉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不懂为什么袭人会变成这个样子,总是和玉柔针锋相对,好在玉柔大度,不和她计较,不然还不知道要闹成怎样。 傍晚的时候突然刮起大风,看着像是要下一场大雨,果然刚吃了饭,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砸连下来。 临淮王府,林澄玉拉着玄铮看雨,雨水落在地上,迸裂开来,溅在两人脚边。 林澄玉伸出手接雨水玩,玄铮笑道:“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玩水,小心晚上尿床。” “滚蛋。”林澄玉斜了他一眼,玄铮这厮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就把嘴捐给别人,说什么屁话呢。” 玄铮失笑,“谁能想到人前风度翩翩的林公子,人后竟还会说这些粗俗的话,让人知道了,定要大吃一惊。” 林澄玉不想搭理他,收回手,将手上的水尽数弹在他脸上。 “不早了,回房睡吧?”玄铮也不恼,由着他玩,等这小祖宗玩够了,才拿出帕子,先将他手上的水擦干净,再擦自己脸上的。 “睡睡睡。” 深夜,窗外的雨还没有停,床榻上依稀能看见交颈而卧的二人。 黑暗中,玄铮突然睁开眼,怀里的人哼哼唧唧扭着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第76章 第一次 翌日一早,玄铮放轻动作,悄悄抽出被林澄玉压在脑袋下的胳膊,拿起枕边揉成一团的布料塞进怀里就要穿鞋出去。 “你去做什么?” 玄铮还未站起身,身后响起林澄玉睡意朦胧的声音,他身子一僵,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你昨个睡前不是说想吃蟹黄包子吗,我去让人做好,等你起来吃。” 林澄玉揉着眼睛半撑起身子,打着哈欠把脸贴在他背上,胳膊往前伸长抱住。 这一抱,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林澄玉探着脑袋往他身前看,“你衣服里藏了什么?” 玄铮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没藏什么,你睡糊涂了。” 说罢,他站起身就要走,林澄玉盘腿坐在床上,说:“你有事瞒我,你这会儿要是敢走,以后就不要再踏进这房门半步。” 玄铮脚下一顿,无奈转身回去,在床边坐下,“你真是我祖宗,只是先说好了,我将东西拿出来,你可别恼了不理人。” 林澄玉点头,越发好奇了,眼睛都快要跑到玄铮衣服里一探究竟了,“别啰嗦,赶紧拿出来。” 他直勾勾看着玄铮,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团布料,林澄玉接过抖开,“你藏我裤子做什么?” 林澄玉眼神奇怪地看着玄铮,像是在看一个变态,正常人谁藏被人裤子啊,不是变态是什么。 林澄玉这眼神看得玄铮很是无奈,“你素来聪明,怎么还没有发现这裤子的异样?” “啊?什么异样?”林澄玉纳闷地拎着裤子来回翻看,突然动作一顿,将手里的裤子猛地甩到一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不可言说的部位,白玉脸庞瞬间爬满红晕。 下一刻,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爬着将裤子捞回来藏在被子里,顺便把自己也藏进被子里。 玄铮失笑,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柔声哄道:“好了,没事的,快出来,憋坏了可怎么办。”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装死,玄铮无法,上手就要把人剥出来,林澄玉抗议一般扭了扭,躲开他的手,闷闷地说:“别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玄铮也不敢笑,强忍着趴在旁边哄着羞恼不肯出来的小祖宗,“宝贝儿,没事的,每个男人到了年纪都要经历这个,没什么害羞的,乖,快出来让我看看闷坏了没有。” 林澄玉当然知道,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是上辈子那会儿,自己爬起来搓个内裤就完事了,哪像这会儿。 玄铮还在被子外面喋喋不休,林澄玉把裤子又往里面塞了塞藏严实了,才探出一颗发丝凌乱的小脑袋,眼神游移地问:“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把我裤子藏起来?” 玄铮把他脑门上的头发轻柔地拨到一边,哄孩子似的,脑袋靠着脑袋,低声说着悄悄话:“还不是怕你醒了会害羞,没想到还是没藏住。” 他疑惑地问:“真是奇怪了,平日无事的时候,你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今个竟醒得这么早,是不是昨晚上水喝得多了些?” 林澄玉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就想不通了,你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还把我裤子换了,真是的。” 玄铮低笑出声,深邃的眸中藏着些莫名的情绪,“我倒想装不知道,可是你抱着我又是哼唧又是......” “啊啊啊你闭嘴。”林澄玉脸色爆红,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了。” 林澄玉见玄铮乖乖点头表示不再说了,这才松开手,脑袋放空平摊在床上。 玄铮侧躺着,一手撑着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林澄玉思绪回笼的时候,玄铮还在看他,他侧过头,板着一张红晕还没有散尽的脸,故作凶狠地说出一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词:“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玄铮低笑出声,声音低沉好听,听得林澄玉耳朵有些热热的,玄铮却把手放在他唇边,宠溺地说:“让你吃。” 林澄玉突然觉得心脏又酸又涨,但是又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感觉,他强压下心尖的悸动,故作嫌弃地说:“我才不吃,你臭。” “啊?”玄铮收回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不臭啊,你再闻闻。” 林澄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闻就是臭的,你是臭男人。” 玄铮这才反应过来这小祖宗是故意这样说的,也不拆穿,直接一个熊抱把人扭过来压在怀里,“还臭不臭了?还臭不臭了?” “臭!”林澄玉满脸通红,推搡着他,使劲挣扎。 玄铮哈哈笑着,抱得更紧了,“小混蛋还敢嫌弃我,就臭你,把你臭倒了,你就跑不了了。” 林澄玉低声嘟囔道:“本来就没想跑。” 玄铮没听清,下巴压在他发顶,问:“什么?” “没什么,你年纪大了耳朵有毛病了。” “行行行,我年纪大了,我家澄玉正年少......”玄铮哄起林澄玉来,那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时常把林澄玉说得满脸通红,羞恼起来把他按住了狠揍也不是没有的。 “别闹了,我饿了。”林澄玉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想起玄铮方才说的蟹黄馅包子,“你方才说让人做蟹黄馅的包子,再不去早饭时候就过去了。” “这怕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你想吃的,只管吩咐厨房做,谁敢说些不情愿的话,就跟我说。”玄铮拉着人坐起身,伺候着人穿鞋穿衣,“昨晚上我就吩咐下去了,这会儿已经在火上了。” 林澄玉坐在床上,看着玄铮给他穿袜,这双手之前从未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可是在他的事上,玄铮从不愿意假手于人,原先那些丫头,如今也只让在外面伺候。 “你皇兄若是知道你这般伺候我,肯定不愿意。”林澄玉抬起脚踩在玄铮膝上,开玩笑一般,说:“堂堂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伺候起我这无名小卒,若是让人知道,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玄铮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说:“你这么小一点,我伺候你是应该的,谁敢说闲话。” 林澄玉脸一黑,“你说谁小呢?会不会说话。” 第77章 宝玉疯癫 紧赶慢赶着,林府在中秋节前修缮好了,林如海再有几日也要抵京,贾敏几人都高兴得不行。 贾敏瞧着林澄玉空荡荡的屋子,对着林黛玉说:“你瞧瞧,自咱们来了这里,这屋子收拾好了以后,你弟弟才住了几日,我看他是彻底将王府当家里。” 林黛玉笑着说:“这有什么,他还小呢,好玩些也是常事,要是澄玉是个娇气害羞的性子,母亲这会儿怕是要更着急了。” 贾敏想想也是,却还是说:“你就惯着他吧,我看他如今已经是无法无天,看你父亲来了怎么收拾这个混小子。” 可是林如海真的会收拾林澄玉吗? 他向来是个豁达开明的人,从不逼着两个孩子做他们不喜欢的事。 他总想着,若是孩子们在某件事上没有天分和兴趣,就是再逼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澄玉都忍不住为他老爹点赞,就是后世,也不会有多少人有这般的思想高度。 贾敏又让人过来催他回去,说他爹快到了,他们也不便再住在贾府,让他回去收拾好,择日搬到修缮好的林府去。 林澄玉还是被贾敏给催了回去。 一切收拾妥当后,贾敏带着一双儿女去了荣庆堂。 贾母早知这一日早晚会来,可是真的到了这会儿,心里却还是万般不舍,拉着贾敏不愿松手,众人劝的劝哄的哄,这才止住。 王熙凤说:“姑妈往后就在这京中住下了,老祖宗要是想她了,相见也很容易,这般依依不舍,我的这颗心啊,也要跟着难过伤心了。” 贾母叹了口气,“是这个理,可是不能像现在这般日日相见,心中总是挂念的。” “嗨,老祖宗多疼疼我就是了。”王熙凤故作伤心地靠在贾母肩上,说:“自从姑妈一来,老祖宗是眼里心里只有姑妈,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我看着是又羡慕又心酸的。” 贾母笑着,说:“你这泼猴,这话说得不讲理,我待你和你姑妈都是一样的。” 王熙凤语气酸溜溜的,又说:“老祖宗偏心姑妈还不让人说了,我看若是这会子是我要离开,您肯定不会这般舍不得,说不准还要开心地庆祝一番呢,不过这也怪不了别人,谁让我没有姑妈招人疼呢。” 贾敏见她三言两语就将老太太逗得笑开了怀,一时也是感慨,不愧是凤丫头,一张嘴比谁都厉害。 有了王熙凤的插科打诨,荣庆堂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贾母也不好再拉着贾敏哭,用了晚饭众人才散去。 贾宝玉今日出去了,回来时才知道贾敏几人要走的时,当即就呆住了,“林妹妹要走了?” 袭人心中一紧,瞧着他这个样子是要发疯,连忙又说:“虽说是要走,但总归还在京中,见一面也是容易的。” “这怎么能一样!”贾宝玉发癫了一般,就要跑去找黛玉,被袭人紧紧拉住,“二爷这是做什么,姑太太这会儿想必都歇下了,这会儿过去岂不是惹得大家不安宁。” 贾宝玉发了疯似的挣扎,袭人发了疯似的抱住他。 贾宝玉喊着叫着,不让林黛玉走,像是得了失心疯,又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就惊动了贾母。 鸳鸯搀着贾母进了门,贾母急得直冒火,“这又是怎么了,小祖宗,有什么事不如你的意,只管告诉我,何必闹得这样沸反盈天的。” 贾宝玉登时眼睛一亮,拉着她说:“我不要林妹妹走。” 贾母叹气,她早猜着了宝玉回来要为这事闹一场,可是她也没办法霸着女儿一家不让走,只能安抚宝玉,“你姑父马上就要来京了,他们定是要家去的,再说林府离我们家也不远,你想他们了,立即就能去看......”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不能让林妹妹走,林妹妹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贾宝玉扭着身子,不依不饶地让贾母去和贾敏说把林黛玉留下的事。 贾母被他闹得头疼,“你姑妈极疼你妹妹,怎么肯把她一个人留下,你不要再闹了。” 贾宝玉希望破灭又开始抽起风来,“我去和姑妈说,让林妹妹留下来,姐妹们在一处说说笑笑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走。” 说完,他扯着身子就要去找贾敏,鸳鸯袭人连忙上前拉着,又是劝又是哄。 贾母急了,难得对贾宝玉疾言厉色道:“你若是再闹,我就让人去告诉你父亲。” 贾宝玉瞬间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目无神,嘴里不住念着一句话:“林妹妹要走了,林妹妹要走了,林妹妹要走了......” 这副样子,竟像是丢了魂一般。 贾母心中一惊,连忙唤他的名字,鸳鸯和袭人也跟着喊,可是贾宝玉却像没听见一般,呆愣愣地只知道说:“林妹妹要走了......” 坏了,这是又傻了。 贾母连忙让鸳鸯和袭人把他扶到床榻上,又让人去快请太医。 一个贾宝玉,把整个荣国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王熙凤等人知道了此事后连忙赶来,一群人围在贾宝玉床边看着他犯傻。 袭人突然说了一句:“二爷这样怕是要请林姑娘过来才成。” 贾母虽也是这个心思,却也知道不合适,若是为此惹了敏儿不快,以后的事还如何再说。 更何况,宝玉的这呆根子虽然府里人都知道,但敏儿来的这段时日,他终究也没有犯过,如果敏儿来了看见这副场景,宝玉和黛玉的事怕是没有一点可能了。 “不可,姑娘家最是尊贵,哪能大半夜的说把人喊过来就把人喊过来的。”贾母厉声呵斥她不准再提。 袭人被贾母当着这么多人这般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退到一旁不敢再提,心中却是忿忿不平。 老太太也太仔细了些,不过是让林姑娘过来安抚一番,说不得宝玉就好了,又费不了多少力气,有什么不能喊过来的。 第78章 林家搬走 贾宝玉生生闹了一夜,五更时才沉沉睡下,众人松了口气各自散了。 王熙凤和平儿回去后,两人躺着说话。 王熙凤说:“老太太今个是故意要瞒着姑妈,袭人说去喊黛玉时,老太太的样子,我瞧了都有些心惊。” “谁说不是呢。”平儿侧过身,说:“宝玉今个的模样若是让姑太太见了,老太太的打算大概是要落空的。” 王熙凤轻笑一声,“便是没看见,我看老太太也是一厢情愿,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姑妈和澄玉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宝玉接近黛玉,定是知道了老太太的打算,避嫌呢。” 平儿打了个哈欠,说:“我看这事也是不成的,原先瞧着宝玉也是不错的,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可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说他那屋里,天天闹腾得不像样。” “哦?这我倒不知道,闹什么呢?”王熙凤问道。 平儿悄声说:“他带回来的那丫头,和袭人两个人不对付,日日争风吃醋,偏宝玉一时看着这个好,一时又看着那个好,竟是没个自己的主意。” 王熙凤来了兴趣,挑眉道:“袭人我知道,老太太把她给宝玉时,就是打算让宝玉再大些收房里的,我瞧着她自己也是这个心思,那赵玉柔我倒没见过几次,不好说是个什么人。” 平儿叹气,“自老太太把她给了宝玉,她满心满眼都是宝玉,房里其他几个丫头,我瞧着晴雯是没那个心思的,其他几个都是袭人带出来的,纵使有那些心思,也越不了她半分,她自然是不慌的。”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那赵玉柔相貌上就比她好上几分,待宝玉也是殷勤周到,奶奶是知道的,宝玉那性子,耳朵比棉花还要软,两个丫头闹起来,他是这个不敢说,那个不敢训的,被人指使地团团转,一时觉得这个有理,一时又觉得那个有理。”平儿说着也想笑,她本想着琏二爷是个贪心好色的,没想到宝二爷也是这么个人。 王熙凤也笑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只要没闹出什么事,我们就当不知道,袭人原先是老太太的人,赵玉柔是宝玉带回来的,偏向哪个都要得罪人。” 平儿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也知道这个理的,所以听说了这些也没有说什么,总之闹不出什么大事,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房里事。” 王熙凤哼笑道:“我再过几年,等宝玉长大了,和琏二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些贪恋美色的货。” 窗外天色还未亮,平儿困倦地闭上眼,说:“奶奶睡会儿吧,睡不了多久又该起来了。” 赵玉柔和袭人一夜未睡,众人散去后,她们两个坐在床边苦熬。 贾宝玉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床边的二人立刻从困顿中清醒过来,齐声喊道:“宝玉......” “不必这样守着我,好歹就让我自己受着吧。”贾宝玉自小得宠,但是最晚上闹那一场,让他的心都凉透了。 林妹妹要狠心舍下他回家,老祖宗不拦着她,反倒拦着自己不让去找林妹妹,贾宝玉不懂,这是个什么道理。 大家一辈子在一处不好吗,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贾宝玉万念俱灰,躺着也不理人,心灰意懒的模样把袭人和赵玉柔吓了一跳。 袭人急了,忧愁地说:“二爷也该打起精神来,这般岂不是让老太太和老爷太太跟着焦心。” 贾宝玉这会儿才听不进什么道理,偏袭人在一旁絮絮叨叨个不停,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不理她。 赵玉柔将被子给他盖好,不劝贾宝玉,反而劝起了袭人,“姐姐说的是有理,但也该为了二爷想想,他这会子心情烦闷,咱们不想着替他开导,反而拿长辈们压他,岂不是让二爷更难过了。” 贾宝玉背对着人,跟着说:“玉柔说的对,好歹让我一个人静静,你们出去玩吧。” 赵玉柔温柔又真诚地说:“姐姐去玩吧,我在这里守着二爷便是了。” 袭人自觉又落了下乘,神情有些僵硬,想横眉冷对赵玉柔,硬生生忍住了,“还是我在这里伺候着,你去和晴雯她们玩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谁留在这里伺候,贾宝玉本就心情不好,听着这些话,更像是有一团火在心口燃烧。 眼看着贾宝玉就要发怒,赵玉柔却退了一步,大度地说:“既然姐姐非要留在这里伺候二爷,我也不和姐姐争,这就出去,也好让二爷清净清净。” 说罢,她仔细地把贾宝玉的被子掖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贾宝玉给了袭人一个眼神,气哼哼转过身闭上眼。 袭人:“......” 她分明从这个眼神里看出了些许嫌弃的意思,宝玉似乎是在责怪她不懂事,为了留在屋里,不顾他的心情,非要和赵玉柔争。 赵玉柔一出去,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不是非要和她争吗,争啊,争到最后,留在屋里也是被嫌弃。 她还当袭人多么厉害呢,也不过就这点手段。 袭人向来喜欢在别人面前自谦,说她自己粗笨,不如晴雯灵巧,真会装。 赵玉柔这些时日也看出来了,贾宝玉屋里的丫头们,晴雯样样出挑,风流妩媚的模样看着最不正经,其实是个最正经清白的。 而其他几个,看着老实,其实心思早就拐了九曲十八弯了,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林澄玉几人搬到林府后,没过几日,林如海就抵京了,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都很高兴。 林如海此前从不敢想能从扬州官场平安脱身,一时高兴,就喝多了。 林澄玉还从未见过他老爹这副样子,一身重担骤然卸下,想来心情很是复杂。 不过林如海的任职圣旨还未下,这些日子都在府里休养身体,林澄玉也安生地在家里陪着,玄铮几乎每日写信,连带着些好吃的好玩的,都让十四递进来。 林如海进京不过半月,十四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林澄玉说:“公子还不知道吧,您那位贾家大表姐,就要封妃了。” 第79章 元春封妃 元春封妃,贾府欢庆,都高兴得什么似的,贾母想着进宫谢恩时,贵妃生母也是要去的,连忙让人去放王氏出来。 “赶紧去给她收拾收拾,若是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丫头婆子应了,一刻也不敢耽误,小跑着就去了。 王氏双眸紧闭,手上拿着一串佛珠,口中念着经,一听这个消息,立即睁开了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不紧不慢地地说:“你们去回老太太,就说我在此为贾家祈福,不可松懈半刻,便不去了。”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一个瘦高婆子上前,说:“太太这是什么话,您是贵妃生母,怎能不去呢?” 王氏闭上眼,说:“大姐儿当了贵妃,焉知不是我念佛诚心的缘故,如今得了愿,又岂能一走了之,不真心还愿的。” 瘦高婆子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怕耽搁了进宫谢恩的时候,到时老太太定要怪罪,便擦了把满头的汗,又小跑着去回老太太。 贾母一听便怒了,她怎么就给政儿找了个如此愚笨的媳妇,如今这是什么时候,王氏也敢拿腔拿调的,半分都不为大局着想。 “蠢妇!”贾母气得哼出一声粗气,让鸳鸯扶着她过去。 王夫人知道贾母会过来请她,也不着急,闭着眼继续念经。 贾母一进来便看见王氏像个没事人一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方才婆子说,你不愿进宫谢恩,可是真的?” 王夫人淡淡地说:“如今我还是罪人,被老太太您关在这里诵经念佛,岂能说走就走,对佛祖不敬,也是对您不敬。” 贾母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元春如今封了贵妃,你是她生母,难道就不想进宫瞧瞧?” “老太太去便是了。”王夫人知道女儿封了贵妃后,心里得意极了,这整个贾府,如今靠的都是她的元春的势,如今对着贾母,她也不怕了,“当年元春一出生,老太太便把她抱走放在身边养着,如今她当了贵妃,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的缘故,和我并没有半分关系。” 贾母皱眉,“你这是在怨我当年抱走元春?” 王氏淡淡一笑,她身上戾气太重,削瘦的脸庞做出这个表情,非但没有超脱自在的意境,反而让人觉得阴森,“老太太言重了,您是这荣国府的天,一言一行都不会错,媳妇不敢埋怨。” 贾元春是荣国府嫡长孙女,又是正月初一的生日,她一出生,王氏便四处散播元春以后是有大造化的,贾母便觉得王氏见识短浅,怕她教坏了元春,就将元春抱到自己身边养着。 没曾想,这王氏心里竟一直记恨着她。 贾母满心无奈,“元春虽说是跟着我,但终究还是你的女儿,只是不跟着你住罢了,没想到你竟记了这么多年。” 王氏满心怨气,猛地抬起眼皮,用一双混浊的眼睛望向她,“元春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做母亲的岂能舍得。” 贾母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气,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你赶紧起来收拾一番,跟着我进宫谢恩。” 王夫人却犟着脑袋不动,着实让贾母气得不行,索性转身就要走,“你既不愿去看看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我也不好逼着你,你既喜欢念经,便在这里念你的经吧。” 贾母说罢,抬脚就走,王氏这才急了,忙说:“若是我不去,娘娘问起,老太太可怎么说?” 贾母冷笑,这会儿知道急了,她淡淡地说:“若是娘娘问起,我便说你突发重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难道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还会逼着她重病的亲娘拖着病体进宫不成。” 王夫人这才彻底慌了,她只是想让老太太说个软话,请她出去,好让她狠狠出了这口恶气,并不是真的不想进宫。 “老太太......” 贾母头也不回就出去了,王夫人慌乱起身,喊人进来给她收拾,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 王夫人想仗着贵妃生母这个名头压贾母一头,但是贾母人老成精,早把她看穿了,知道王氏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只要不理她,她自己就先慌了。 贾母往佛堂去那一趟,不过是给王氏半步台阶罢了,若是不愿意下,她自有法子应付贵妃。 王夫人一见贾母,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上前搀扶,“老太太。” 贾母对她没有一个好脸色,“哼。” 王夫人这会儿也不敢拿乔了,她方才和贾母闹的那会儿,其实心里也没底。 虽然元春当了贵妃,但宫里那些人,哪个不是势利眼,只是打点他们就是一大笔银钱,这些钱都得府里出。 王夫人脸上堆着笑,讨好地说:“方才是媳妇糊涂了,只想着为着府里,为着贵妃,为着老太太,也要诚心礼佛才是......” 贾母语气不冷不热的,明知故问道:“那你这会儿怎么又出来了?” 王夫人扶着贾母上轿,“媳妇后来一想,也不差这一会儿,想来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哼。” 贾母几人进了宫,皆敛声屏气,不敢多说一句。 谢过恩,小太监引着他们出宫,贾母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本想着是听错了,又侧耳仔细一听,又觉得自己没听错。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御花园里种着几棵果树,到了这个时节,上面的石榴红得鲜艳欲滴,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里面的石榴籽有多么好吃。 林澄玉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特别喜欢吃石榴,看见玄铮信上写御花园的石榴熟了,便回信让他去摘些。 可是玄铮却说,最好看最好吃的都在树的高处挂着,够不着。 林澄玉想也不想,就跑去找玄铮,拉着他进宫摘石榴,到这儿一看,果真很高,而且最红的都在上面。 林澄玉绕着树走了一圈,仰着小脑袋说:“我爬上去摘。” 玄铮笑道:“我看不行,若是你爹知道你在宫里爬树,怕是要骂你了。” 林澄玉丝毫没有想他这话里有什么不合理,紧跟着就说:“让人搬个梯子过来。” 玄铮又说:“梯子都被工匠搬走了,这会儿难找到一个闲着的。” 林澄玉瞪他,“这不行那不行,你再说我就踩着你上去摘。”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玄铮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亮着眼睛夸他,“果然还是我家澄玉聪明,竟能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 因而贾母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许久未见的外孙,坐在临淮王爷的肩头,伸长了胳膊够着树上的石榴。 摘了几个后,上面的又有些够不着,便把怀里的扔给临淮王爷接着,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着:“够不着了。” 临淮王爷把石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说:“我扶着你,站在我肩上,别怕......” 贾母大惊失色,“这......这......” 澄玉这也太大胆了,怎么能骑着王爷的脖子,又踩在王爷肩上,贾母被这一幕刺激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第80章 王夫人的想象很美好 林澄玉和玄铮胡闹惯了,被玄铮气急了,便是抬脚踩脸的动作也不是没有过,因而玄铮一说踩他肩上,林澄玉也没多想,把鞋子一蹬,被玄铮轻松一举,视线顿时就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玄铮身高腿长,林澄玉平日跟他说话时都要仰着脑袋,两个人的身高加起来,就是最高的那颗石榴也能够得着。 林澄玉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在说:“这颗最大最红的,要奖励给此次摘果行动的大功臣。” 玄铮扶着他的腿,自两人凑到一处,眼里的笑意就没消失过,故作不知地问:“我怎么不知道大功臣是谁,你给我讲讲。” 林澄玉又摘了几个觉得差不多了,脚下用了些力踩了踩,示意玄铮他要下去,玄铮的大手像个铁钳一般紧紧箍着他的腿,不依不饶地说:“不说就不让你下去。” 林澄玉一点也不害怕,说:“你让我下去,也不嫌累,一会儿给你肩膀踩青了可别赖我。” 玄铮不在意一笑,“你才多重,就能把我踩青了?快说,再不说我就这样带着你在这宫里走上一圈,让大家都看看我家澄玉长得多好看。” 林澄玉不怕高,但他还是要脸的,真让玄铮这样举着他在宫里走上一圈,他就再也没脸进宫了。 别的不说,就说宫里的这些果树,结出来的果子就比外面卖的好吃,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别,我错了,你先放我下来,我就跟你说。”林澄玉语气软了,怂哒哒地缩了缩脚趾,故意装作站不稳的样子,惊慌地说:“我腿麻了,站不住了,你快些放我下来,求你了。” 玄铮哼笑一声,并不担心,就是肩上这小祖宗一个不慎摔下来,他也能把人接住,“那你说句好听的,我再考虑让不让你下来。” 林澄玉声音又软又轻,像是被风吹过一般,落在玄铮耳边,“铮哥哥最好了,就放我下来吧,真的站不住了。” 玄铮心尖一动,就是再冷硬的心,在这一刻也软成了一汪水,在他胸腔里流来流去的。 林澄玉见他愣住不动了,当即变脸,“发什么呆呢,再不让我下去当心我揍你。” 玄铮这才把人小心地把人放下来,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翻脸比翻书还快。” 林澄玉眼睛一眯,“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就是说我家澄玉摘的石榴一看就是最好吃的,比别人摘的都好。”玄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几个石榴,夸得很真诚。 林澄玉嗔他一眼,“都是一棵树上摘的,都一样。” 玄铮却说:“那怎么能一样呢,这石榴一经过你的手,就好像开了光一样,你看,是不是比在树上挂着的时候更红了。” 他拿起一个最红的,凑到林澄玉脸前让他看,“你看这光泽,再闻闻这味......” 林澄玉推开他的手,玄铮不依不饶地绕着他让他看,林澄玉“啧”了一声,“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快些收拾好了,给你皇兄送几个,剩下的咱们回去再吃。” 既然是要送给皇上,就要把好的送过去,林澄玉在一堆石榴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些又红又大的,一股脑塞进玄铮怀里,“应该差不多了。” “臣妇拜见王爷。” 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林澄玉转身一看,就笑了,“外祖母,大舅母......” “我先把这些送过去,你在此等我会儿。”玄铮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又对着贾母说:“本王还有事,老夫人自便。” 贾母有些受宠若惊,忙说:“王爷客气。” 林澄玉看着玄铮抱着石榴往皇上那边去了,才收回眼神,道:“还没恭喜外祖母呢,大表姐如今当了贵妃娘娘,实在是皇恩浩荡。” 贾母也十分高兴,“这都是皇上对咱们这些老臣家的恩典。” 王夫人阴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林澄玉,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连忙收敛起来,语气中难掩得意,“娘娘是正月初一的生辰,一看就是有大造化的,等娘娘生了皇子......” “你若是脑子糊涂了,便闭上嘴,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胡言乱语,真是不知死活的蠢妇。”贾母喝住她,引路的小太监离得不算近,应当没有听到王氏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蠢妇实在是得意忘形,元春刚当上贵妃,脚跟还没站稳,她这个当娘的倒急着替她招祸。 林澄玉装作没听见王氏的话,也不想搭理她,只跟贾母说话,“这些天家里忙,也没能去看外祖母,还望外祖母原谅。” 贾母笑着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客套话,你们刚搬了家,事情多,我岂能不知。” 邢夫人也满脸堆笑,言语中不乏讨好之意,“澄玉这话是外道了,老太太昨个还说呢,怕你们这些日子忙起来顾不上身子,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甚至还想亲自去看看呢。” “可是老太太到底是有年纪的人,哪能这样折腾,一群人围着好歹是把人劝下来了,老太太的这一片心,我们看了都感动。”邢夫人说完,像是真的被感动得不行,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 林澄玉动容地扶着贾母坐下,说:“外祖母的一片慈爱之心,我们都是知道的,但是您也不该为了我们这些小辈如此挂心,若是为了这些把身子弄坏了,让我们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贾母拍拍他的手,慈爱地说:“不妨事,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玄铮回来了,王夫人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一亮,问:“不知王爷可有心仪的姑娘?” 若是没有,王夫人把家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点了一遍。 迎春是大房的,若是得了势,岂不是要压他们二房一头,不成。 探春是二房的,只是不是她亲生的,那赵姨娘本就靠着狐媚子手段很受贾政偏袒宠爱,若是探春得势,赵姨娘岂不是要踩在她头顶了。 惜春更不用提,宁国府的姑娘。 王夫人想来想去,家中竟没有一个能正经为她所用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心中先定下探春。 她的这些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瞬,殷切地盯着玄铮,心中不由又开始臆想,等攀上了临淮王,便让他把林家小子扔到一边,看贾敏还如何得意。 林澄玉被她的眼神扫过,顿时有些无语。 玄铮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漆黑眼眸闪过一丝不耐,周身气息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十分,看着澄玉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第81章 现实却很残酷 马车上,玄铮气哼哼地往林澄玉怀里拱,边拱边说:“我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管,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 林澄玉被他拱得东倒西歪,无奈地说:“我哪里说不管了,你别闹了,一会儿我就被你拱下去了混蛋。” 玄铮不依不饶地说:“方才我被你二舅母嘲讽,你怎么不说话,我说你没良心说错了吗,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断不依的。” 林澄玉压住他脑袋,无奈地问:“她是问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哪里算嘲讽了,你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嘶......别咬,疼!” 他推着玄铮脑袋,要把这个无理取闹的混蛋玩意儿推开,可是玄铮就像咬住了香肉的狗一样,竟不松口,林澄玉吃痛,也不敢用力,只好哄着他说:“你是傻了吗,方才我家老太太都开口了,我再说几句,那王氏也掉不了一块肉,何必跟那等人多说......松开些,一会儿给我肉都咬掉了。” 玄铮含糊不清地说:“不松,你说这些话糊弄我这个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我就不松。” “我哪里糊弄你了。”林澄玉捏住玄铮耳朵试图让他吃痛松口,可是玄铮自小练武,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林澄玉这点力道在他看来就是挠痒痒一般,林澄玉气得想咬他,又舍不得用力,“你不知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佛口蛇心,卸磨杀驴,什么事都敢干,她既说得出来,就必定有了主意,只需等她出手,我必定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不敢再......嘲讽你。” “嘲讽”这两个字林澄玉说着都烧嘴,也不知道玄铮是怎么说出口的,若说王氏背后说皇上他都相信,可是当着面,她哪里敢说半个和嘲讽扯上关系的字。 玄铮这才松口,放过林澄玉腿上那块可怜的嫩肉,侧过头枕着不愿起来,“你一定要替我出气才是,不然外人还以为我无人可依,说不得他们以后都会来欺负我。” “行......” 林澄玉早上出门的时候跟贾敏说晚上回来吃饭,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贾敏也没有等他的意思,林如海问:“不等澄玉了吗?他不是说晚上回来用饭吗?” 贾敏和林黛玉相视一笑,“你这个人,竟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如今心都野了,不出门则罢,出了门还能想起回家吃饭?那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直到用过晚饭,林澄玉才突然一拍脑门儿,说:“我忘了派人回去说我不回家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跟我母亲说晚上回去用饭的。” “十四。”林澄玉把十四喊进来,嘱咐他包几个石榴和新鲜点心送回去,顺便说一声晚上不回去了。 十四咧嘴笑了,说:“方才我就去过了。” 林澄玉这才松了口气,用勺子挖碗里剥好的石榴籽吃,“你小子想得周到。” 玄铮还在剥石榴,冲着林澄玉张开嘴,林澄玉往里塞了一勺石榴籽,突然说:“不对啊......” 玄铮和十四齐齐说:“什么不对?” 林澄玉放下勺子,拿起盘子里的一个石榴对着烛光仔细看着,没注意到玄铮越来越心虚的眼神,“我记得这个不是让你送去给皇上了吗,怎么在这里?” 玄铮手上动作都慢了些,装作不经意地说:“都长得差不多,大概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林澄玉指尖点着让他看,上面有一个指甲掐出来的印痕,“我摘这个的时候,有只虫子突然爬到我手上,吓了我一跳,这才掐出这个,其他的都没有。” 玄铮抿了抿唇,不自觉低了低脑袋,都快要把眼睛贴到石榴上了,继续故作平淡地说:“说不准你摘的时候没注意,不止掐了这一个。” “是吗?”林澄玉凑近了,突然问:“石榴里面有金子吗?” 玄铮知道这遭是瞒不过去了,便自暴自弃地自己说了,“是,我是趁着你不注意把石榴都换了,那还不是舍不得你辛辛苦苦摘的,自己却吃不到最好的,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十四刚才就退出去了,以免王爷挨揍的一幕被看见后恼羞成怒,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太了解了,王爷睚眦必报,很是记仇。 林澄玉仔细端详着玄铮这副“我就是干了,但是我没错”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傻蛋一个。” 玄铮睁开一只眼,问:“你不生气?” 林澄玉重新拿起勺子,挖了满满一勺,塞进玄铮嘴里,“不生气,你又没做错,我生什么气。” 玄铮这才放下心,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就是嘛,你让我把最好的送给皇兄,自己吃不好的,我舍不得,我家澄玉就是值得最好的,就算是吃石榴,也要吃最好的。” 林澄玉低低笑了一声,“真是个傻蛋。” 玄铮开开心心地继续剥石榴,舞刀弄枪的一双手,剥起石榴来却仔细得很,几乎一个石榴籽都没弄破。 “好了,就这些吧,晚上吃多了也不好。”玄铮剥完一个就不剥了,一个大石榴,足足剥了满满一碗,“你若是明日再想吃,我继续给你剥。” “好。”林澄玉嘴里嚼着,看着玄铮唤人端水进来,可是石榴皮的汁哪那么容易洗掉,洗了半晌,除了手干爽了些,指尖染上的颜色依旧还在。 玄铮纳闷了,狠搓了搓,“怎么洗不掉呢?” 但是堂堂临淮王,自小就没干过这样的事,哪想到会是这般,眼看着皮都搓红了,林澄玉笑着把他的手拉出来,用帕子擦干,“洗不掉的傻蛋。” 玄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泛黑的指尖,在林澄玉白玉般的手心里,显得更黑了,“洗不掉?!!!” 林澄玉笑道:“没想到我们王爷还挺爱美的,难道是怕未来王妃嫌弃不成?” 丫头们忍笑退了出去。 “你又说这个。”玄铮想捏他的脸,又怕把他漂亮的脸蛋也染黑了,只好悻悻收回手,“我是怕你嫌弃,小混蛋,净说些有的没的。” 林澄玉虽然也不懂为什么心里很满意他这个回答,反正就是很满意,也不逗他了,便说:“别搓了,过几日就没了,再搓把皮都搓掉了。” 玄铮狞笑着扑上去,“好啊,你又逗我,看我不收拾你。” 第82章 哪位娘娘送的 皇宫,皇上用过饭后,想起下午那会儿玄铮送过来的几个石榴,便说:“那混小子送的石榴放哪了,拿过来让朕尝尝。” “是。” 太监总管吴公公让人拿下去一个剥好送来,又端着剩下的放在桌上,笑着奉承道:“皇上您看,这几个石榴圆润饱满,红得这样好看,一看就是王爷悉心挑选出来的,定是树上最好的几个。” 皇上听着心里舒服极了,“那混小子还算是有心,也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没心没肺的傻小子样。” 吴公公接过小太监呈过来的琉璃盘子,“皇上这话说的,王爷便是小时候,也是时时刻刻念着皇上的,哪次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不是眼巴巴地送过来,您这话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定是要闹脾气的。” 皇上瞥他一眼,说:“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若是他哪天来找朕闹,朕第一个饶不了你。” “奴才不敢。” 皇上吃着香甜的石榴,突然疑惑问道:“那混小子不是嫌石榴吃起来麻烦,不愿意吃吗?今个怎么想起来进宫摘石榴了。” 吴公公沉默了一瞬,并不敢说临淮王是为了林家那位小公子,可是又不能随意乱编欺瞒皇上,只好挑挑拣拣着说:“王爷心里记挂着您,也是想哄您高兴吧。” 这话皇上很爱听,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呲着牙傻乐,“总算没有白疼那臭小子,他从扬州回来时,就嚷着让人去找最好吃的石榴品种,想来也是经过了那一遭,懂事了,也知道了朕的一番苦心,想着朕喜欢石榴,才闹着要种石榴树。” 吴公公:“……皇上说得是。” 不管怎么说,只要皇上高兴,他们这些人日子也能好过些。 吴公公隐约听着殿外有人说话,便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出去看看。 殿外,贾元春一身宫装分外惹眼,她本就是明媚大气、端庄秀丽的相貌,加上从小读书,气质更非寻常女子所能比的。 贵妃出行,必定是前呼后拥,贾元春身后一行宫女太监皆敛声屏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贾元春身旁的宫女是她宫里除了抱琴外最得脸的,名唤芙蕖,长得虽说也是小家碧玉,但她那略显张狂得意、目中无人的神情,生生将这副容貌糟蹋了。 “大胆,这是贵妃娘娘,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着,若是皇上知道了定要将你们的皮都剥了。”芙蕖一朝得势,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才能彰显出自己的威风,让他们都知道,她芙蕖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殿前几个侍卫面色不变,丝毫没有芙蕖所想的那般低头求饶,让她不由有些失望,为首的那人脸色很是严肃,道:“娘娘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不要为难我们。” 芙蕖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 贾元春红唇微启,“芙蕖,休要无礼。” 芙蕖一跺脚,“娘娘,是他们不识好歹,您身子金贵,在这风口站了这么久,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真是岂有此理。” 贾元春抬手让她退后,却看见殿门开了,她眼睛一亮,正要上前,又看见出来的只是一个小太监,顿时失望地止住了脚步。 小太监问清楚事情原委后,又小跑着进去了。 芙蕖得意地冲着那些木头一样的侍卫说:“你们等着吧,皇上一会儿就要召见我们娘娘了,到时候你们若还是这般不怕死,我就喊你们一声大爷。” 侍卫们纹丝不动,并不把这小宫女的话放在眼里,他们都是奉命行事,无令不可动,说破了天他们也没有错。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能站在这里的,哪个家里不比这贵妃娘娘的母家荣国府强,一个小宫女也敢在他们面前叫嚣,真是不知所谓。 说句不好听的,这小宫女就是狗仗人势罢了,他们也不屑与她一般见识。 “芙蕖,还不快住嘴。”贾元春有些后悔带着这丫头出来了,原想着芙蕖口角锋利,在某些她不好开口的时候,能替她冲锋陷阵,但没想到这芙蕖竟是个没有眼力劲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真是个没脑子的。 芙蕖心里有些委屈,下意识就想说她这样还不是为了娘娘,可是贾元春杀过来的一个眼神,把她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处。 那小太监回去后,在吴公公耳边低语几句,将外面的情形说了个明白。 吴公公挥手让他退下。 “皇上,贤德妃娘娘在外求见,您看?” “贤德妃?”皇上这会儿心情爽快,正想和人炫耀,便说:“让她进来吧。” “是。” 外面得了令,放了贾元春进去,芙蕖忙扶着她上台阶,路过几个侍卫时,芙蕖脑袋仰得比天还高,几个侍卫很是无语,若不是时机不对,他们都想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一脚。 贾元春进殿后,皇上急着让她看石榴,也顾不得等人行礼,直接就免了她的礼,让她过来坐着。 贾元春心中暗喜,想着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心疼她,连行礼都免了。 芙蕖更像是吃了龙肝凤胆一般,比御花园的孔雀还要骄傲些,她家娘娘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那起子没眼色的,还敢拦她家娘娘,真是作死。 贾元春轻柔地抚下芙蕖搀扶的手,走上前坐下,“皇上......” “先不说其他的,”皇上指着那一盘红石榴,笑着对贾元春说:“你先看看这盘石榴如何。” 贾元春一脑门子雾水,她刚封了妃,难道皇上不应该正是稀罕的时候么,为何也不说些体己话,反而让她看几个石榴。 石榴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贾元春心里只觉得这石榴是个碍事的,但是她也不傻,皇上如此稀罕,说不得是其他妃子送的,只是并未听说皇上最近偏爱哪个。 难不成皇上又看上了哪个宫女,只是还未册封不成? 皇上见她半晌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了,“朕问你话呢。” 贾元春当宫女时便对皇上很是畏惧,如今虽封了妃,成了皇上的女人,但这些畏惧却丝毫没有少。 “皇上恕罪,这石榴看着实在喜人,臣妾也是一时看迷了,这才忘了回话。”她的这句话显然是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贾元春看着他瞬间就眉开眼笑的模样,语气不由有些泛酸,“只是不知是哪位娘娘送的,皇上竟如此稀罕。” 第83章 王氏觉得自己又行了 皇上笑得开怀,“哪里是她们送的,这些都是临淮王特意给朕摘的,昨个眼巴巴地送过来,就想着让朕先尝尝。” 贾元春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临淮王,只要不是其他女人便好。 只是有一点她进宫这些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对一个异母弟弟如此宠爱,甚至连皇子们都比不上,但是这些贾元春也只敢在心里自己想想。 如此奇怪之事想来定是有隐情的,若是触及到什么隐秘之事,她没心没肺问了出来,惹了皇上不快,岂不是让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女人得意。 贾元春转眼间便收起吃醋的神情,满脸动容,道:“皇上和王爷兄弟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皇上听得高兴,笑得更开心了。 贾元春跟着也笑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美目中划过一丝哀伤,秀美端庄的脸庞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愁云。 皇上见状,便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叹气?” 贾元春强颜欢笑,“臣妾看着皇上和王爷感情如此深厚,一时想起来家中幼弟,不免有些感伤,还望皇上恕臣妾失礼之罪。” “不妨事。”皇上知道她的母家是荣国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你那幼弟可是衔玉而生的那个孩子,如今应该也有十几岁了吧。” 贾元春没想到皇上竟还记得这事,“正是,幼弟出生时,口中含着一块宝玉,因而家中长辈给他起名贾宝玉,自小乖巧懂事,虽有些调皮,但却实在是个聪慧孝顺的好孩子。” 皇上又问:“那块玉有多大?” 贾元春见他满心都在那块玉上,像是听不见她对弟弟的夸赞一般,心中有些急躁,却也只能按捺着性子,娇羞地拿起皇上的手,在他手心比划了一番,“大约就是如此。” 皇上想了想,有些惊奇地问:“你那幼弟的嘴是否很大?” 贾元春一愣,摇了摇头,“并不大,皇上为何这样问?” “那就奇怪了。”皇上在自己手心上,按着贾元春方才比划的那般,又比划了一遍,说:“你看,这么大的玉,一个刚出生的幼儿竟能含住,你又说他的嘴不大,不是很奇怪吗?” 贾元春心中一慌,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她们贾家欺君?可是那块玉确实是宝玉出生时就带着的,并不是他们扯谎骗人。 眼看着皇上脸上的怀疑之色越来越重,贾元春连忙又说:“并非是将整个玉含在口中,方才是臣妾没跟皇上说清楚,听长辈们说,只是虚虚含着一小部分而已。” 皇上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朕想着也不能将整块玉含在口中,那成什么了,更何况爱妃的樱桃小嘴煞是好看,朕最喜爱,想来你弟弟也不会长着一张血盆大口才是。” 贾元春脸上瞬间浮上一层春色,美目流转,娇羞地看了眼四周,“皇上......还有其他人在呢......”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又含着几分羞涩,听得皇上心尖微动,拉着她柔嫩的小手不住揉捏,“爱妃今日瞧着比以往更漂亮了。” 贾元春羞地低下了头,皇上到了这个年纪,最是喜欢年轻鲜嫩的女子,瞧着她们,便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又回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年纪。 一番温存后,贾元春趴在皇上怀里,指尖在他胸膛上轻轻划动,意有所指地说:“臣妾进宫多年,心中实在想念家人......” 她说着,竟开始落泪了,一双美目莹莹泪光,看着实在是可怜可爱极了。 “这不算什么,爱妃莫要伤心。”皇上心疼地给她擦着泪,哄道:“昨日日,你父亲贾政上书,也提及了省亲一事,你既想念家中,朕准了便是。” 贾元春脸上的泪还未干,又开心地笑了,“谢皇上,臣妾实在是太开心了。” 皇上笑她:“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时哭,一时又笑,元儿平日里可是最稳重的一个人,一听能回家看看,竟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朕亏待你了,要回家诉苦呢。” 贾元春知道皇上是在说玩笑话,并不害怕,嗔笑着说:“皇上就喜欢作弄臣妾,谁人不知皇上是最英明的,待我们也极宽厚,若是再说,臣妾也是不依的。” 皇上温香软玉在怀,美人的奉承话听着也好听,便笑着搂紧了人,说:“好好好,朕不说了,不如你再和朕说说你那弟弟。” 贾元春心里一动,说:“皇上既这样好奇,不如找个时间传他进宫,您一见他,便什么都清楚了。” 只要能让宝玉进宫,贾元春想着,凭着她弟弟不俗的相貌和性子,定能让皇上心生喜爱,对宝玉的前程也有极大的好处。 皇上清明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语气不明地说:“你说的倒也有理。” 贾元春觉得这件事有希望,又说:“而且臣妾离家时,宝玉还小,这些年也未曾相见,皇上若是让我说,我也有些说不清楚,倒不如让他进宫来,既让您见了,又能让我们姐弟相聚一会儿,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既如此,过些日子朕闲了,便传他进宫。”皇上一锤定音,搂着贾元春,问:“爱妃可开心了?” 贾元春柔柔点头。 一时间,两人柔情蜜意,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帐外的吴公公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贾府得了贵妃省亲的旨意后,都兴高采烈地商量着造个省亲园子,皇恩浩荡,这是独一份的恩宠,他们不能随意了事,丢了贵妃娘娘和贾家的脸面。 王夫人自那天进宫谢恩后,便再也没进小佛堂,大家也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 毕竟是贵妃娘娘的生母,娘娘的封号为贤德,她的生母总不能是个犯了错被罚的妇人,若是揪住不放,不说娘娘知道了不高兴,就是对外也不好说。 贾家今个大摆筵席,庆祝娘娘即将归家省亲,贾母想着将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也喊了来,大家一块高兴高兴。 王夫人暗自撇了撇嘴,这些都是她元春的喜事,那贾敏凭什么来沾光,林家那起子小人不配。 她不知又想起来什么,忽然又笑了。 既然那起子小人要来沾光,那便来吧,她自有一番道理等着他们。 第84章 真是好不要脸一个人 贾敏让人传信去临淮王府,告诉林澄玉过几日贾府大摆筵席之事,让他记得过去。 虽然她觉得此事有些过分张扬了,外人看了,岂不是觉得贾家出了位贵妃娘娘,就张狂得没边了。 要知道,就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也没有这般行事的,更何况是个贵妃。 可是这些话贾敏不好说出来,先不说老太太正是高兴的时候,就是那王氏,定也要觉得她是心里嫉妒,所以才说出这么多话。 罢了罢了,老太太以前是最明白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也糊涂了,贾敏无奈叹气。 林澄玉收到贾敏的传信时,正巧和玄铮策马回府,闻言便说:“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太太,就说我记得了,到了那日定一早就去。” “是。” 传信的小厮走后,林澄玉突然笑了,对玄铮说:“瞧着吧,那日定有好戏上场。” 玄铮拿着帕子给他擦脸上脖颈上的汗珠,“那我便在家里等你回来给我讲戏了。” 林澄玉侧着脑袋,让他擦另一边,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也得看小爷我高不高兴。” “那您给小的说说,要如何高兴呢?” 玄铮说着话,修长手指在他脖颈上摸着,林澄玉觉得有些痒,往旁边躲了躲,“痒,别摸了。” 玄铮一本正经地说:“我摸摸看有没有擦干净。” 林澄玉信他才有鬼,横了他一眼,觉得身上的汗落得差不多了,便扯下腰带扔在一边,顺手就把外袍脱了下来,“我要沐浴,身上黏糊糊的,都要臭了。” 上一世,有个净化系异能者看着他长得好看,细皮嫩肉的样子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便起了歹念。 那人的异能虽然不是攻击性异能,却有个极其魁梧的体型,末世前是保镖公司的金牌保镖,很能打,根本不把林澄玉这个看起来瘦瘦巴巴的小鸡仔放在眼里。 结果被扮猪吃老虎的林澄玉一招反杀,死到时候眼睛都没闭上,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净化异能自然也被林澄玉收入囊中,净化自身时消耗几乎为零,林澄玉自小就是个爱干净的,有了这个异能,就更方便了。 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有些难改,不用水洗过,总觉得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末世的时候是条件不允许,时时刻刻都要防备着敌对势力来袭,如今不一样了,在外跑上一圈,再泡个热水澡,最舒服了。 林澄玉嘴上说自己要臭了,其实在玄铮看着,除了头发有些乱了,还是白白净净的一个小祖宗。 “臭了吗?让我闻闻。”玄铮低下头,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呢喃道:“好香啊。” 林澄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这个姿势有些不对劲,眉头一皱,推着他的大脑袋,“你是狗吗?” 玄铮纹丝不动,从后面抱着他,吓唬小孩儿似的,说:“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可就要咬人了......” 说着,他张口就要在林澄玉白净细嫩的脖颈来上一口,林澄玉怕他真的抽风了咬人,连忙捂住脖子,声音又急又快,冷不丁听着竟还有些小孩子的娇声娇气,“别别别,我说错了,脖子上都是汗,待会儿沾你嘴上了。” 玄铮被这声音说得心尖都在颤,忽然笑开了,说:“好,不咬,你这样倒显得我在欺负人一般。” 林澄玉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欺负人。” 他说完,见玄铮勾唇一笑,俊美非常,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少男少女,但是林澄玉知道,这个表情很危险,他怕玄铮继续闹他,忙说:“快些沐浴完吃饭,我饿了,肚子都要饿扁了。” 玄铮闻言,手掌下移,确实如林澄玉说的那般,想来是饿极了,他这样想着是,把人松开前,在林澄玉腰上握了一下,“啧,真细,你太瘦了。” 林澄玉任由他拉着往浴房走,“我这都是肌肉,你懂个嘚。” 玄铮不知道他说的“懂个嘚”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猜出大概意思,“小心台阶......你要说这个,我就要好好跟你说说了,你说说你这张嘴,挑食得很,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吃得那么少,就你这腰,我一只手就能握住......” 林澄玉想说你别放屁,“瞎说,那是你吃得多,所以才显得我吃得少,而且你那手是什么,难道是惊天动地超级大巴掌?还一只手就能握住我的腰,扯淡呢。” “小祖宗,你这嘴吃饭吃得不多,说起话来倒是比人都厉害......” \"哼!知道就好,以后少惹我。” “我哪敢啊......” 几日后,林澄玉还未睁眼,就被玄铮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迷迷糊糊地洗漱完,迷迷糊糊地用了早饭,又迷迷糊糊地被送上马车。 玄铮今个是有事,不然是要把他送到地方的,他交代十四把人照顾好,又让马夫赶车稳当些,絮絮叨叨交代了林澄玉一大堆。 林澄玉半合着眼,困得不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玄铮的话听进去,反正该点头的点头,该“嗯”的“嗯”。 玄铮是彻底没了脾气,没好气地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这才放人走了。 贾府有了大喜事,从上到下都是一派喜乐,林澄玉乘着临淮王府的马车到了门口,看门的几人丝毫不敢怠慢,有人上前迎接,有人忙开了正门在一旁候着。 林澄玉不等人摆凳,脚尖一点,轻盈落地,看得下人们又是连声夸赞。 进门后,十四低声笑道:“公子,贾家这些人可真会奉承,好话一套一套的,都不重样。” 林澄玉瞥他一眼,说:“怎么?你跟着你们主子,这些话还没听够?” 十四却说:“公子快别说了,主子最不耐烦听人说这些。” 林澄玉讶然,要知道玄铮每次听自己夸他,都笑得像要娶媳妇一样,不夸还要和自己闹脾气,没想到在外竟然是这样的人设。 真是好不要脸的一个人。 第85章 皇上要召见贾宝玉 林澄玉进府后,先去荣庆堂拜见贾母,贾敏已经到了,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十句里不说有八句,至少有六句都是在说皇恩浩荡,不然就是在说贵妃娘娘如何如何。 林澄玉一进去,贾母眼睛骤然亮起,招呼着他坐过来,林澄玉行了礼,坐在一旁,“外祖母今个瞧着心情真好。” 贾母还未说话,王夫人就先开口了,“外甥这话明白,如今府里的喜事接二连三地来了,老太太可不是高兴么,所以把你们也喊过来,大家一块高兴高兴。” 林澄玉像是刚看见王夫人一般,“方才竟未看见二舅母在这里,还望原谅。” 王夫人心里不满,她如今可是贵妃娘娘的生母,这小子竟敢装模作样说没看见她,什么意思。 “外甥不必如此,你小孩子家家的,一时无礼些,难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会说什么不成?”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捏起一块点心,放在口中细细品味着,“今个这点心做得精致,你们不进厨房,并不知道,别看这点心如今酥软可口,原先也是个硬气的,只是经过了一番收拾,这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它若是早知今日,长在树上时,想来定是甘愿直接就长成了这般,也免得受上这一番苦楚。” 一时间,满堂寂静。 林澄玉哼笑出声,像是不明白她的话,“我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二舅母倒说了这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想来是我说得不明白,才招来二舅母这些话。” 他环视四周,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才不紧不慢地说:“方才我一进来,一是想着要给外祖母请安,二是想着二舅母如今定是还在佛堂静思己过,一时没有在意二舅母也坐在这里,真是该打。” 紧接着,他不等变了脸色的王夫人说话,叹着气,说:“二舅母前些日子吃斋念佛,果真憔悴了不少,瞧着比老太太还要年长几岁,不过二舅母也别伤心,说不准是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更年轻了。” 王夫人假慈悲的面孔顿时端不住了,一双混浊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林澄玉, 正要端着长辈的架子斥责他不尊长辈,贾敏突然开口了,“澄玉休要胡言。” 林澄玉低着头像是知道错了,“愧疚”地不敢抬头。 贾敏和善地看向王夫人,略带歉意地说:“他小孩子家家的,一时口无遮拦,二嫂不要和他计较,等回家了我告诉他父亲,让他父亲好生教训他一番。” 她都这样说了,王夫人也只能说:“咱们是亲戚,澄玉这样说说倒也没什么,要是在外面也这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岂不是给家里招祸,妹夫是该好好管管了,小孩子不管不成器的。” 贾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父亲倒是也想管,可是只要他稍稍冷着脸,说上一字半句的,临淮王爷就不愿意了,说什么澄玉还小,还说什么他瞧着澄玉就很好,比他那几个淘气的侄子还要强,老爷一听,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我们如今也不知道该拿这混世魔王怎么办了,若是二嫂有办法替我们管教一番,我定亲自奉上谢礼。” 众人皆是一惊,临淮王爷的侄子是谁,那些都是皇家子弟,若是外人说了这话,那是大逆不道,是要问罪的,可是说这话的是当今最宠爱的幼弟,比皇子都得宠的人,别人说不得的话,他却说得。 王夫人也不敢接话了,和她不对付的王熙凤暗自忍着笑,再次觉得自己与林家交好的决定对的不能再对了,不说别的,就说敏姑妈能压她这佛口蛇心的亲姑妈一头,就够她大笑三天三夜的。 “好了好了,王爷说得不错,我瞧着澄玉没有哪点不好的。”贾母见气氛凝重,在心里骂了王氏这个蠢妇几句,笑着对贾敏说说:“你不知道,那日进宫谢恩,娘娘甚是想念家里人,只盼着咱们和和睦睦的,她在宫里也好安心侍奉皇上。” 贾敏笑着说:“正是这个理,一家子骨肉,若是再有人说些什么不明不白又不占理的话惹人心中不快,就该打嘴。” 这话算是彻底踩在了王夫人脸上,让她心里恨得滴血,可是贾母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她再说些什么话,怕是就要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没脸了。 只待以后吧,这老不死的还能活上几年,等她死了,这荣国府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再有娘娘撑腰,谁还敢错她半分。 王夫人这样想着,心里才好受了些。 除了王夫人坐在一旁当木头桩子,其他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像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摒弃在外。 王夫人脊背挺直,身子坐得极为板正,像是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如今的弱势。 贾母几人天南海北聊了一通,又问:“姑爷回京也有一段日子里,皇上还没有圣旨下来吗?” 贾敏摇摇头,笑着说:“这也不急,在扬州这些年,操心过重,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休养身子,以后也好继续为皇上效命。” 林澄玉一看王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王夫人听了贾敏的话,心道林家果真是不行了,强压住心里的高兴得意,勉强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说:“这样可是不行的,京中能力出众的官员这样多,若是再拖下去,皇上把姑爷忘了,可如何是好呢。” 贾敏扯了扯唇角,“这就不劳二嫂操心了,我家老爷能力出众,想来不会有二嫂说的那一天,更何况,就是我家老爷不当官,我们靠着家中的产业,也能活得很好。” 王夫人心想,这贾敏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强撑着不肯示弱,实则心里定是害怕得要命,“妹妹这话太见外了,咱们是一家子骨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是以后需要帮忙,一定要开口,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呵呵,不敢劳二嫂费心。”贾敏是真不想搭理她,瞥了她一眼就转身和贾母继续说话。 说话间,下人进来传信,“娘娘使人传信出来,让宝二爷这几日好好准备着,皇上过几日要召二爷进宫。” 王夫人喜不自胜,忙问:“娘娘可有说是什么事?” 报信的人回道:“传信的只说皇上要见二爷和二爷的玉,其他的并未说。” 王夫人抚掌大笑,“定是皇上要重用宝玉了,是大喜啊老太太。” 第86章 圣旨下来 王夫人得意地瞥了一眼贾敏,像是贾宝玉马上就要封侯拜相了一般,贾宝玉却神色惊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要召见他呢?若是皇上问话,他一时答不上来,可如何是好?若是一时失言,触怒了皇上,他又该怎么办? 贾宝玉只是这样一想,便一脑门子的汗,全无平日里慷慨挥洒的模样。 王夫人像是被封了一品诰命一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搂过贾宝玉,表面叮嘱实则炫耀地说:“娘娘的话你可记住了?这几日要好好准备着,不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苦心才是。” 贾宝玉僵硬地点着头,本来还开心自在的心情彻底消失了,心里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只想过一天算一天,并没有远大的志向,这些人却都要逼着他上进,恨不得在他脸上刻下“仕途经济学问”这几个俗不可耐的字。 可是他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贾宝玉沉默着,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把自己灌得大醉,像是这样就能逃避。 王夫人让丫头们扶着他回去,笑着和贾母说:“宝玉定是心里太高兴了,这才喝得多了些,这孩子,可真是……” 说完,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只是没人会觉得她是在埋怨贾宝玉喝多了,便是眼睛花了的,也能看得出来王夫人脸上的自得和傲气。 林澄玉嘴角忍不住想抽抽,刚才贾宝玉那表情,看着就像是被人揍了九九八十一个来回,那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这王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一绝,实在让人佩服。 林澄玉懒得和这种人多说,可是王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一转眼就把矛头对准了他,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道:“林哥儿,我有句话要跟你说,只是你听了别生气,做长辈的总是为你好的。” 林澄玉简直呵呵了,“今个原是府里有了喜事,这才让我们过来也乐一乐,二舅母既知道说出来会让人生气,又何必说出来让大家扫兴。” 简而言之,只有两个字——憋住。 林家人来京之前,王夫人就是这府里的当家太太,虽说是大房儿媳王熙凤管家,但谁不知道王熙凤是她内侄女,对她的话没有不听的。 林家人一来,这一切就都变了,王夫人内心里就觉得,这一家人就是自己的克星,只要遇着他们,准没有好事。 王夫人很少被小辈这般反驳过,一时有些恼了,便冷笑着说:“林哥儿如今真是好大的本事,竟连长辈的话也要驳一驳,焉知不是攀上了临淮王爷,这眼里连长辈都看不见了。” 林澄玉心里纳闷,难道他就长了一张挨欺负的脸,怎么这王夫人见他一次就要刺他一次,每次还都没有什么新意,不是说他不尊长辈就是说他冷血无情不帮衬亲戚。 “外祖母您瞧瞧,二舅母如今是怎么了,我只是不想让她扫了大家的兴,没想到竟在我头上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林澄玉委屈巴巴地凑到贾母身边,打消了她置身事外的想法,王夫人不是想用长辈的身份压他么,那就以眼还眼呗。 林黛玉冷笑一声,“恭恭敬敬”地对着王夫人说:“二舅母慎言,澄玉虽年纪小些,有些淘气,但平日里最是知礼,就是二舅舅也夸过的,二舅母如今这般说,难不成是有意与二舅舅争执不成?” 王夫人脸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众人本来还觉得她是个最慈眉善目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副面孔竟变了,变得尖利又刻薄。 林澄玉可怜巴巴地趴在贾母肩头,“我知道二舅母因为那事看我不顺眼,可是我都不计较了,二舅母竟还耿耿于怀,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说不准会觉得那件事是我的过错。” 那件事?什么事?前段时间谣言之事,贾母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如今林澄玉提起,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疑惑。 王夫人脸色一变,窃窃私语声在耳边响起,她想扑上去撕了林澄玉林黛玉的嘴,又不敢,只能咬牙忍住,“敏妹妹的这双儿女可真是了不得。” 贾敏语气淡淡的,懒得分给她半分眼神,“我这双儿女自小就听话懂事又孝顺,我自然是知道的,二嫂也不用这般夸赞。” 王夫人气得心头直冒火。 林澄玉小小声说:“二舅母这眼神,好像要吃人了一样。” 他长得本就漂亮极了,这会儿一委屈,更显得王夫人凶神恶煞欺负小辈,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王夫人也是不满。 王夫人恨极了林家人,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看向林澄玉,又看了看贾敏和林黛玉。 真好啊,这一家子都是她的克星,何时落到她手里,定让他们后悔和她作对。 王夫人的想法掩饰不住,几乎都挂在了脸上,贾母心里对她不满,她这儿媳原先瞧着还算过得去,这段时间却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了,不高兴的话都不要说了,若是扰了大家的兴致,仔细我捶你们。”贾母笑着说出这话,让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家纵使心里各有想法,也都随着贾母的意又说说笑笑起来。 薛宝钗看了这一场戏,心想再不搬出去,她就要被王夫人给带累了,可是她哥哥每日只知玩乐,若是搬了出去,她们母女二人如何将这门户撑起来。 在这一刻,薛宝钗心里很是羡慕林黛玉,不仅有父亲能依靠,还有这样一个好弟弟,就是多年以后林如海去了,林黛玉也不愁没有依靠。 下人们摆好了饭后,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用了饭,又把刚买回来的小戏子们喊过来,让他们唱上几出助助兴。 小戏子们原是为了贾云春省亲之事从外地买过来的,大都是些没长开的小姑娘们,咿咿呀呀唱了半晌。 有个小戏子的扮相看着和林黛玉很有几分相似,大家也都看了出来,可是没人敢说。 王夫人有心恶心林家人,等那小戏子下台后,让人喊了过来,笑着说:“大家瞧瞧,这孩子的扮相,竟和林丫头有几分相似。” 话音刚落,贾敏几人脸色一变,贾母忙让几个婆子去扶王夫人下去醒酒,“你们太太醉糊涂了,还不快扶下去醒醒酒,今个就不必再来了。” 王夫人被几个婆子连拉带搀地强行扶了出去,要说的话也被眼疾手快的婆子堵在口中,贾母的话虽是圆场,也是在敲打王夫人。 她自己不留情面,那贾母就不再给她留脸面,当着这么多小辈下人的面被拽下去,又是捂嘴又是生拉硬拽,想必她是有段时间没脸见人了。 贾敏和林澄玉还未来得及发作,就被贾母这一操作强行打断施法,还未说话,就看见下人小跑着来报—— “老太太,姑太太府里传信过来,说林姑爷的任职圣旨下来了。” 第87章 亲上加亲 林如海任礼部尚书一职,三日后走马上任,一时间,原本门可罗雀的林府,如今前来庆贺的官员官眷多得数不过来,直把贾敏忙了个头昏脑胀,一刻也不得闲。 林如海也忙得脚不沾地,林澄玉如今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跟玄铮四处跑马,晚上也没少在外露宿。 如今天凉了,蚊虫也少,两个人搭个简易的帐篷,大氅一裹,就这样睡了。 就是林澄玉这小魔王,一会儿说地上硬,一会儿又说地上潮,闹得玄铮一个脑袋两个大。 玄铮无奈地睁开眼,说:“你先起来。” 林澄玉缩在大氅里的小脸白生生的,在外跑了一天也没有一点脏污,“做什么?” 玄铮直接上手,连人带大氅一块抱到一旁,把自己的大氅抖开在地上铺好,又把人抱回来放好,“这样就好些了。” 林澄玉蹭了蹭身下厚实暖和,还带着玄铮体温的大氅,眼睛弯着,说:“那你盖什么?” “我不冷,不盖也无妨。”玄铮在林澄玉身旁躺下,强健有力的胳膊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隔着大氅在林澄玉背上轻轻拍着,“睡吧。” 说完,玄铮闭上眼,手上动作没停,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哄着怀里人入睡。 林澄玉动了动,但是手脚都被裹在大氅里,又被玄铮紧紧搂在怀里,动得很是艰难,像条毛毛虫。 “怎么了?”玄铮手掌上移,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睡不着?” “你也进来吧,我们躺在一处,挤一挤也能挤得下。”林澄玉说话间就往另一边一点一点挪动着,腾出一大半的地方让玄铮躺。 玄铮没有动,林澄玉莫名其妙地睁着大眼睛看他,示意他躺进来,“你傻了吗?这个天气,在外面躺一夜,冻不死你。” 玄铮撑着脑袋看他,“我家澄玉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我真是太欣慰了。” 林澄玉横他一眼,“净说些有的没的,不进来就算了,冻死你拉倒。” 说着,林澄玉就要挪回去,突然被玄铮一把举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躺在了他身上,耳边响起玄铮自得的声音,“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挤了,两个人挨在一起也更暖和。” 林澄玉脑袋下是玄铮肌肉紧实有力的胸膛,整个人都被温暖好闻的气息包裹住,让他无比安心,眼皮也越来越重,没多久就睡着了。 玄铮说了半晌,没听见林澄玉回应,悄声低头一看,果真是睡着了。 玄铮勾着唇无声笑了,也只有这会儿,小魔王才会如此乖巧,平日里想抱着他,不是骂人就是要打人。 可是玄铮就是稀罕他,无论怎样都稀罕,恨不得把人装在心口,时时护着,时时带着,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林澄玉香香沉沉地睡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粉嫩可爱的唇瓣都弯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喊着玄铮的名字。 玄铮凑近了,想听他在说什么,可是又没了动静。 “真是个磨人的小混蛋。”玄铮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紧了紧手臂,把人抱紧了,也闭上眼睡去。 皇宫。 这一连几日都是贾元春侍寝,她如今正是皇上的心头好,有时吹些枕头风,皇上念着她年纪小,也都应了。 贾元春知道,像皇上这般年纪的男人,最喜欢年轻妃子在他面前撒娇卖痴,再加上她自小读书,更又一番不俗的见识,就更引得皇上在她宫中流连。 “皇上,臣妾听说新进礼部尚书姓林,原来是扬州巡盐御史。”贾元春跪在床上给皇上捶着肩,皇上听见这一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贾元春便是没看到也猜到了,她娇笑着又说:“皇上先别恼,臣妾知道您不喜后宫参政,可是那林大人并不是别人,而是臣妾的姑父。” 皇上早就知道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早在知道玄铮和林家小子交情不俗时,他就派人把林家查了个底朝天。 可是这会儿,他故作先前并不知道的模样,笑道:“这可真是巧了。” 贾元春见他如此反应,便觉得皇上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看重林家,不然如何能不知道林家当家太太姓贾,这样想着,她心下稍定,便有了计策。 “皇上不知,我祖母只有我姑妈一个女儿,自小就疼得什么似的,只是自从我姑妈出了阁,跟着林姑父去了扬州,母女二人便再不得见。”贾元春语气添上几分伤感,转眼又高兴起来,“如今林姑父回来,我祖母才得以母女团聚,这都是皇上您的恩典。” 皇上闭着眼,听着她继续说:“那日我见了林表弟,又想起林家那个表妹,听我母亲说,出落得仙子一般的模样,知书识礼,才学出众,管家理事上也是极明白的。” 实际上,王夫人哪里说了这话,在她嘴里,林家人都是些面目可憎的害人精,可是贾元春想着林家可用,还叮嘱她莫要和林家起些不必要的争端。 贾元春将林黛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把皇上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 皇上心里还记得林澄玉的模样,知道那是个万里无一的相貌,若是托生个女儿身,他早就给玄铮赐婚了,可惜却是个比玄铮还混球的皮猴子,如今一听贾元春说那林家还有个样貌不俗的女儿,顿时就起了心思。 玄铮那混小子和林家小子交情好,若是...... 想来也是极好了。 更何况林如海的为人皇上也是清楚的,有才又不古板,是个不错的人,玄铮若有这样一位岳丈,他也能放心些。 皇上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那姑娘真有你说的那般好?” 贾元春娇笑道:“皇上~臣妾难道还会骗您不成,臣妾祖母也说,林家那位表妹便是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相貌和品格,您是知道的,臣妾祖母向来不说空话假话,她都这样说了,定然是真的。” 皇上喜滋滋地在脑子里把林澄玉想象成女儿身,身量小一些,再秀气一些,眉眼柔顺些...... 果真是个难得的姑娘,皇上只盼着林家姑娘的性子不要和林澄玉那般,哼,别以为他不知道,林澄玉那小子,看着恭敬有理,实际上是个和玄铮差不多的性子,傲气得不得了。 他也真是纳闷了,两个人如何能玩到一处,难道日日就在一处针尖对麦芒? 贾元春看着皇上神色,觉得那事可行,便斟酌着开口,说:“她和我那幼弟年纪相仿,又是这样的关系,臣妾想着若能亲上加亲......” 贾元春突然停住不敢说了,因为她看见皇上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皇上,您......” 第88章 阻止林黛玉进宫 皇上走了,挥了挥衣袖,带走了吴公公和一群侍卫,只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贾元春,一脸懵地站在门外,半晌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抱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贾元春喃喃自语,不像是问抱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阵风刮来,贾元春冷得直发抖,方才皇上什么话都没说,脸色阴沉着起身穿衣,她瞧着脸色不对,也不敢说话,只能服侍着穿好衣裳,自己却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这会儿被风一吹,竟像是吹透了皮肉一般,凉到了骨子里。 “娘娘,先进去吧,夜间风凉,站在这里说话如何使得。”抱琴扶着她回去,悄声说:“方才奴婢也听见了您说的,可是这事说来也只是家事,竟让皇上变了脸,奴婢方才都不敢看皇上的脸。” 贾元春回到床上,一双手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抱琴连忙用被子围着她,“或许皇上是突然想起了其他要紧事也不一定。” “不是。” 贾元春很笃定,皇上肯定不是因为其他事才会如此,她封妃前也伺候皇上不短的时间了,对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可是,为什么宝玉和黛玉的事会惹得皇上如此? 抱琴拿了一个汤婆子给她,问:“难不成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宝二爷什么不好的话,皇上心里生了芥蒂。” 贾元春摇头,“帝王疑心重,但是皇上却不会只听一人之词,应当不是这个缘故,再者,虽然宫中嫉恨本宫的人不少,但是应当没有人会蠢笨到这个地步,宝玉只是一个孩子,就算皇上对他有什么意见,也妨碍不了本宫得宠。” 这样说着,她仔细回忆着方才和皇上说话时的细节,仔细推敲着,突然,她脸色一变。 方才她在夸赞林表妹时,皇上显然是很有兴致的,但是眼神却在看着别处,显然是在想些什么事,等她提起亲上加亲之事时,皇上的脸色就变了。 难道......皇上听她说起林表妹风姿出众,起了纳妃之心? 可是林表妹年纪那样小,比她小了好几岁,皇上应当不至于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起心思。 贾元春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不是没有可能,年纪相差虽然大,但皇上仍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起了这个心思也是正常的。 贾元春突然觉得,她将林表妹夸成了仙子一般的品格,惹得皇上起了心思,着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来亲上加亲也是老祖宗的意思,林家如今势头正好,若是结了亲,对宝玉的前程有着莫大的助力,但是老祖宗说起这事时神色郁郁,说是林家好像不太愿意。 所以贾元春才想着在皇上面前提上一提,若是皇上亲自赐婚,任凭林家再硬气,也不敢抗旨不尊。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大牙都要笑掉了。 贾元春想着千万不能让此事成了,不说林家如今简在帝心,就凭着林表妹的品格相貌,也能压自己一头。 此事万不能成。 这一晚上,贾元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可是又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来阻止此事,只一晚上,便憔悴了许多。 抱琴服侍她起身时,被这副样子惊住了,“娘娘,您.....” 贾元春便是不用照镜,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她摸了摸脸颊,叹气不止。 抱琴不敢多说什么,笑着说:“兴许是没睡好有些疲态,待会儿上了妆便也看不出来了。” 抱琴犹豫了半晌,还是说:“娘娘,忧思伤身,您到底要顾着您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待您怀了龙胎,以后就都有指望了。” 贾元春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啊,等怀了龙胎,一切就有指望了,她有指望了,贾家也有指望了。 她摸着平坦如初的小腹,所以,更要阻止林黛玉进宫。 如今皇上看着是独宠她一人,但是她进宫这几年也看惯了风云忽变,今日是她得宠,可是明日有了更新鲜的,皇上就又要移情别恋了。 这样想着,贾元春悄声跟抱琴说:“传信回去,就说......” 贾府,荣庆堂。 贾母自收到贾元春让人传回来的信,眉头就没松开过,娘娘让宝玉多和黛玉亲近,最好尽快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以防万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娘娘为什么突然如此急切,还说以防万一,这个万一究竟是什么,贾母想得头都有些疼了,也没想明白。 可是林家明显是不愿意黛玉和宝玉结亲,虽然贾母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千尊万贵悉心养大的孙子,竟这般被人嫌弃,但是她到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结亲之事,贾母也不能用孝道压人,她就算强逼着贾敏同意了,林如海也不会同意,到时就不是结亲了,而是结仇。 林如海的脾气贾母也是知道的,林家父子一脉相承的睚眦必报,平日里看着一派谦谦君子的行事作风,可是只要得罪了他们,那是什么亲戚情面都不讲,也不在乎得罪亲戚会如何如何。 就像薛蟠,那次得罪了林小子,硬是脱了层皮才从大狱里放出来,手掌上被匕首穿透留下的那道疤她也见过,看着那叫一个骇人。 现在薛蟠看见林小子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去就低眉顺眼地迎上去,生怕再把人得罪了。 贾母原先也觉得薛蟠是得罪了临淮王才会如此,可是自从那日在御花园看见了那让人震惊的一幕,她就知道了,一切不过是林澄玉给薛蟠的教训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羡慕,忍不住再次想着,若是换成宝玉,和临淮王有这样的交情,贾家日后就不用愁了。 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以前她还想着让宝玉靠上去,多多亲近,总归是好的,可是宝玉见了临淮王就不敢说话,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贾母叹了口气,说:“鸳鸯,你把宝玉喊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贾宝玉很快来了,凑到贾母身旁,笑嘻嘻地问:“老太太让我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贾母慈爱地看着这个被她寄予厚望的孙子,说:“你去林家,帮我送些东西过去,再瞧瞧你林妹妹最近如何了。” 贾宝玉突然就想起来那两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顿时也不笑嘻嘻了,垮着一张脸,说:“可是那两个老嬷嬷太厉害了。” 贾母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怕她们做甚,只要你以礼相待,她们两个还敢拿你怎么样。” 贾宝玉嘴巴张了张,把话又咽了下去,他不敢说,只要他一看见林妹妹,就忍不住想亲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先凑上去了。 第89章 林姑父是?蠹 贾宝玉想着要去林府,便回去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裳。 赵玉柔垂下头,帮着他把腰带弄好,似是随口一问:“二爷这是要去哪儿?” 贾宝玉笑了笑,说:“老祖宗让我去林府送些东西。” “怪不得呢。”赵玉柔抬眸一笑,“原来是去林府,不然二爷也不会这般……嗯……打扮。” 贾宝玉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说:“就你明白。” 赵玉柔抬起手摸着自己被敲的地方,眼神狡黠,“本来就是嘛,二爷也只有要见林姑娘时才会这般,不过这也正常,像林姑娘那般的姑娘,我若是男子,也定会一见倾心的。” “你啊你,真是越发贫嘴了。”贾宝玉对着穿衣镜侧了侧身,仔细打量着有没有不妥的地方,“你也知道,林姑娘的那两位老嬷嬷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我现在只盼着,待会儿过去的时候,她们能宽宥些,让我和林姑娘说上几句话,也不枉我跑这一趟了。” 赵玉柔也心有戚戚,那两位老嬷嬷的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比王府的程嬷嬷还要凶恶,动辄就是一顿训斥,也不知道林家弄两个如此厉害的老婆子在自家姑娘身边做什么。 若她是林姑娘,定要将那两个老婆子赶走,难道宝二爷还不是这世上顶好的男子,林家不上赶着抓紧了,反而把人往外推,真是让人不明白。 赵玉柔深恨自己没有一个好出身,只能靠着自己搏一条出路,哦,对了,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 赵玉柔看着贾宝玉收拾好后拔腿就要走,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好像被人抢走了什么东西似的。 “二爷……” 赵玉柔话还没说完,贾宝玉就一溜烟跑了,她咬着牙看向他的背影。 余光瞥见袭人的身影后,她迅速收拾好表情,做出一副被贾宝玉调戏后的娇羞神色来。 袭人恨得眼都红了,“二爷呢?” 赵玉柔挑衅地看向她,语气中略带嘲讽,“姐姐如今是越发没了心计,咱们做丫鬟的,就应该时时刻刻关心主子的动向,我可比不得姐姐,在这府里长大,便是老太太和太太也高看你几分,我啊,只要守着二爷,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袭人不想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夺过贾宝玉换下来的衣裳,“我问你二爷去哪儿了,你告诉我不就行了,何必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让人听不明白。” 赵玉柔也不和她争,衣裳而已,她喜欢抱着就让她抱着,自己只要得到人就行了。 “袭人姐姐……”赵玉柔绕着她转了一圈,啧了几声,鄙夷地说:“姐姐虽说长得粗粗笨笨的,可是这一张嘴却是厉害得很,去太太那里告状回来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赵玉柔早就知道袭人不是个善茬,不像外表看着的那般老实,便暗中观察了许久,可是一直没什么收获。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太太从佛堂出来了,袭人也开始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据她所知,太太是极看重袭人的,赵玉柔有时会想,同类人果真是互相吸引的,袭人可不就是太太的翻版,面上良善内里藏奸。 袭人在太太面前,表现得自己一片苦心只为宝玉着想,可是宝玉却和那些妖媚货色纠缠不清,辜负她的心。 可笑。 赵玉柔在荣国府这段时间,因为贾宝玉怜香惜玉,只要她露出些许身子不适的娇柔无力,贾宝玉就什么也不让她做,只要好好养着身子便是了。 真好啊,姑娘们都是珠宝,贾宝玉素来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赵玉柔从小听到的都是赔钱货之类,将她踩进泥里的话,何曾有人说过她是无价珠宝。 若说她原先一心只想攀龙附凤,如今也多了三分的真心。 赵玉柔心里更是将袭人视为劲敌,就算是不能和未来宝二奶奶比,也要比这喜欢背后告黑状的袭人强。 二人水火不相容,一见面必要掐架,此次也不例外。 贾宝玉对他两个丫鬟这会儿的境况丝毫不知,到了林府后,先去拜见了林如海。 林如海新得了几本古籍,这会儿正在书房如饥似渴地钻研着,听下人说贾宝玉来了,这才从书本堆里抬起头。 和贾政那动辄责骂的严苛态度不同,林如海对这些小辈们向来很开明,并不如何逼着让他们读书考取功名,一切全看个人天资和心性罢了。 可是和贾宝玉聊了一盏茶的时间后,林如海沉默了。 世间竟有如此离经叛道之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林如海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方才说,过一日算一日,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的先祖们也是这般得过且过、满心只知玩乐,你如何能有现在的富贵体面。” 贾宝玉却说:“世间之事皆有定数,若我生在平民之家,或许也没有如今这许多的烦心事,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林如海又沉默了,他看得出来,贾宝玉心里是真的这样想的,人各有志,林如海也不愿多说,便顺势转移话题,谈起了其他。 可是贾宝玉的一些想法着实奇妙难言。 譬如——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 又譬如—— 他将读书上进的人视作国贼禄鬼之流,批判他们沽名钓誉。 如此等等,皆让人感到此人既天真无邪,又叛逆顽劣。 贾宝玉见他不说话,便有些如坐针毡,眼睛不住向外看去,人还在这里坐着,心早就飞到了林黛玉身边。 “姑父,我还没去拜见姑妈,不如我先去,过会儿再来。” 贾宝玉的一张脸长得很有欺骗性,分明满心都是林黛玉,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亲近一番,这张脸,这副神情,又让人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如海回神,笑着说:“难为你一片孝心,这会儿也该用饭了,我们一起过去倒也方便。” 贾宝玉眼睛里的亮光瞬间消失了,他本想先去拜见姑妈,再去找林妹妹,如此一来,长辈在场,他还如何与林妹妹亲近。 一路过去,贾宝玉兴致缺缺,怨念的眼神不住地落在滔滔不绝的林如海身上。 本想着林姑父能有林妹妹这般不俗的女儿,定然也不会是个俗人,没想到也是禄蠹之流,满嘴都是读书科考上进这般的话。 他想着,就是做了再大的官,哪怕是当了皇上,也不如和姐妹们一块说说笑笑来得快活。 第90章 我是个没人疼的 贾宝玉没有如愿亲近到心心念念的林妹妹,便强颜欢笑推脱还有事,便走了。 一出林府大门,贾宝玉努力端起的笑容瞬间垮掉,像是一个蔫掉的茄子,路上遇到好友招呼他去玩,他也只是摆摆手婉拒了。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他,如此冷酷无情,竟容不得世间半分真情,贾宝玉仰头,无声骂了一句:贼老天。 突然,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吓得贾宝玉缩了缩脖子,心想不会是老天爷听到了他骂的,要怪罪下来吧。 他也不敢再慢悠悠晃回去,双腿在马腹上用力一夹,连忙往家赶,茗烟呼喊着追在他身后。 只是今个老天爷偏要与他作对一般,还未到家,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无情地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贾宝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砸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得一手撑在额头上勉强挡着,一身衣裳湿了个透彻,被冷风一刮,冻得人不住打寒颤。 街边小贩慌忙收拾着东西找地方避雨,路上的行人小跑着往家里赶,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二人的狼狈。 大家都一样狼狈,谁也别说谁了。 秋日难得有如此大的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后,怕是要彻底冷下来了。 林澄玉坐在窗边榻上,趴在窗沿上看着外面的雨景,一时心情很是放松,秋老虎闷得人喘不过气,这一场雨也算是降温了。 玄铮今日进宫了,刚走没多长时间,这会儿估计还在宫里,下了这么大的雨,应当也不会傻到冒雨回来。 林澄玉理所当然地想,就是傻子也知道下雨了往屋里跑,玄铮又不傻......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冒着雨赶回来,你倒好,在这里赏雨,也不担心我淋了雨生病。”玄铮浑身湿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过来把手上的水摸到一脸震惊的林澄玉脸蛋上。 林澄玉心情很是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刚才还想着玄铮又不是傻子,这会儿雨这样大,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回来,没曾想人就到脸前了。 玄铮见他久久不说话,便哼笑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心里愧疚得不得了,不知道该怎样跟我赔礼道歉。” 林澄玉把脸上的雨水擦掉,心想,愧疚你个大头鬼。 对于这个傻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呵呵两声,说:“还不进来,让人烧水沐浴,穿着这一身湿衣服在这里吹冷风,要是生了病,我就回家去,才不在这里伺候你。” “好啊你,看我不收拾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玄铮也不走正门,利落地从窗口跳了进去,他身上还滴着水,这一跳,再扑上去闹腾一番,把林澄玉的衣裳和榻上的软垫也都弄湿了,惹得林澄玉没好气地揪他的耳朵,怒道:“你是傻了还是疯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安管事看见这一幕,顿时喊了起来,“王爷如今怎么越发孩子气了,您身强体壮的,可公子身子弱,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到时您不是又要着急上火了。” 玄铮耳朵被林澄玉虚张声势地揪着,一点也不疼,这点力道,只要稍微一挣便可挣脱,他却不动,任由这小混蛋揪着,“你听听,安叔如今可是太偏心了,我这浑身都湿透了,他不怕我生病,你湿了外衫,他就怕你病了,我倒成了没人疼的了。” 他虽这样说着,心里倒也拿捏着分寸,小混蛋湿了外衫倒也无事,再闹一会儿怕是连里面的衣服也要被弄湿了,便坐起身来放开了林澄玉。 林澄玉把沾湿的外衫一脱,扔在玄铮盘着的腿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混蛋玩意儿。” 安管事已经走到了窗边,看着这被闹得一塌糊涂的贵妃榻,不赞同地说:“这贵妃榻可是公子最喜欢的,上面的垫子也是王爷亲自挑选的,公子平日很是爱惜,如今竟弄成了这般,可真是我说的,王爷越大越孩子气了。” 玄铮抿了抿唇,偷瞄了一眼林澄玉,见他没生气,才松了口气,讨好地凑到林澄玉耳边说:“我原没想那么多,等我再去挑些布料,亲自做了给小公子赔罪可好?” “王爷竟还有这手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林澄玉瞥了他一眼,垂眸间看见他袍子还在往下滴水,便说:“你快去沐浴吧,若是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玄铮起身,故意装糊涂,“小公子方才不是还说不愿意照顾我吗,这会儿怎么又愿意了?” 林澄玉瞪他一眼,“就你话多,还不快去,再啰嗦小心我揍你。” “真是好凶啊。”玄铮被林澄玉踢了一脚,心满意足地去了浴房。 安管事站在窗边,压低声音说:“公子不知,方才那雷声惊天动地,吓死人了,王爷怕您一个人害怕,顾不得皇上的挽留,紧赶慢赶着就回来了。” 林澄玉唇角不自觉翘起,嘟囔道:“不说府里这么多侍卫,院里还有这么些丫鬟,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打雷,就是他太小心了。” 安管事笑着说:“那是王爷担心您,我瞧着王爷心里,是真的把您当亲弟弟看待的。” 林澄玉的唇角瞬间垮掉,“亲弟弟?” 安管事理所应当点头,“对啊,若不是把您当成亲弟弟看待,王爷又如何会如此仔细小心,就怕您受了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林澄玉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在外人看着,玄铮是把他当成了亲人,这本是好事,可是他就是听着不太舒服。 可是玄铮不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林澄玉想不明白,安管事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说了几句便打着伞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玄铮沐浴完,穿了一身和林澄玉衣裳颜色一样的,也不用丫鬟们伺候,自己拿了帕子擦着头发,“想什么呢?” 林澄玉还在发呆,没说话,玄铮走近了,看见榻上的垫子还是湿透的那个,便变了脸,“这垫子怎么还没有换?” 丫鬟们垂着头不敢说话,她们本来是要换的,可是瞧着公子脸色不对,她们犹豫了下,还是低声在一旁提醒,可是公子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们便也不敢说了。 林澄玉回神,低头看了看,说:“不怪她们,是我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她们说话。” 玄铮这才没说什么,上前把人抱起来,示意丫鬟们赶紧换。 丫鬟们瞬间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换了张新的。 可是玄铮却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意思,林澄玉在他胸膛上轻推了一下,说:“放我下来。” 可是玄铮非但没有让他下去,还似模似样地颠了颠,说:“好像是重了些,看来这段时间给你补身子那些药膳还是有些用处的。” 说罢,他的胸口就挨了一记“重拳”。 第91章 贾政凶巴巴 贾宝玉和茗烟骑着马一路跑回府里,下马就小跑着回了府。 贾政立在廊下,正在和身旁的清客们闲聊,看见贾宝玉形容狼狈地跑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雨中清谈的兴致霎时一扫而空。 “站住。”贾政一声怒喝,贾宝玉像是被下了定身术,即刻站住不敢再动。 只是两个字,贾宝玉就像是被猫盯住的老鼠,不敢回头,也不敢不回头,在贾政的呵斥声中心如擂鼓,两条腿都在打颤。 他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点一点转过身,一寸一寸挪到贾政面前,“父亲。” 贾政冷哼一声,下巴上的胡子都气得抖动起来,“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家公子的做派,我看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身旁的清客们连忙劝慰,一时间闹哄哄的,贾政气得头疼,“你们快别替这不争气的说好话了,原先我只当他虽不知上进,却还有几分灵气,如今看来,就是个顽劣的逆子,不可指望他半分。” 贾宝玉额头上的雨水擦干了,这会儿站在这里被贾政骂着,这么冷的天,竟冒出汗珠来,顺着脸颊往下流,“老祖宗让我去林府送些东西,并不是......” “逆子!你这逆子!”贾政气得脑袋冒烟,“你们看看我这好儿子,我才说了他几句,他就敢拿老太太来压我,我看这逆子是要不得了,早知今日,在他出生的时候我就该一把把他给掐死,也好过留着他顶撞长辈。” 清客们见状不对,使眼色让小厮去告诉老太太,贾政怒喝一声,“谁敢惊动老太太,我先把他打死了,就是有你们的纵容,这逆子才越来越不像话,我看不如现在打死了,也好过以后再生气。” 贾政说着,让下人们去拿棍子,被清客们拦着又劝了一番。 “老爷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前几日不是说皇上要召宝二爷进宫,若是这会子把人打坏了,还如何进宫面圣啊。” “是啊是啊,我看宝玉也知道错了,老爷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贾政冷哼,看着贾宝玉的眼神极为冷酷,“若不是皇上要见你,我这会儿就把你打死了干净。” 贾宝玉免了一顿打,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犹豫着说:“父亲,那我就先回去念书了。” 这句话又捅了贾政的肺管子,冷眼嘲讽道:“念书?别让我替你害臊了,打量我不知道呢,念书只是个托词,怕是回去就把这两个字抛到脑后,和那些丫鬟们玩笑去了。” 贾宝玉说一句错一句,不敢再说半个字,贾政想了片刻,说:“这几日我也得闲,你每日早起来我这里念书,晚上了再回去。” “......是。”贾宝玉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他游魂似的拜别贾政,化作一缕青烟,飘了回去。 赵玉柔这会子去外面玩了,正好给了袭人一个独自关怀的机会,她担忧地坐在床边,看着贾宝玉眼都直了,一时有些心急,就要去喊老太太,却被贾宝玉拉住手。 袭人这才松了口气 ,还有反应,就表明没犯傻,她攥着贾宝玉的手,焦急地问:“二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倒是说啊,这样可急死人了。” 贾宝玉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看向她,看得袭人心里都有些发毛,只听他说:“若是我死了,你们会不会为我伤心难过?” 袭人一惊,“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快别说这些话了,仔细老爷知道了打你。” 贾宝玉现在最是听不得人提起贾政,偏袭人不知情,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贾宝玉被贾政吓了一场,这会儿又被袭人吓,一颗心像是在悬崖边上,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 袭人瞧着他面色不对,忙喊麝月去请太医,又让秋纹去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隐瞒不报,这条命怕是就要不保了。 贾宝玉顿时被她话里的老爷二字吓得浑身绷直,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死感,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奔进阎王老爷的怀抱。 “我不在这里了,快打发我走吧。”贾宝玉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竟被硬生生吓得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把袭人吓得魂都要飞了,哭着喊着唤贾宝玉的名字。 不多时,贾母和王夫人等人赶来,听着里面哭天喊地的声音,一时也慌了,吓得手都抖了。 本想着没什么大事,或许又是像以前那般犯了傻,没想到竟是这副场景。 几人扑到床边,看着贾宝玉躺在上面,静悄悄的没个动静,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竟像是去了,贾母和王夫人被吓得肝胆俱裂,都哭成了泪人。 屋内哭声惊天动地,王熙凤也拿着帕子擦泪,她对这个弟弟倒没什么恶感,一个天真率直的孩子,她不至于为了王夫人做的事迁怒于他,这会儿见人快不行了,也难免有些伤心。 王熙凤觉得只是哭有什么用,太医还没有过来,他们自己要先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才好想个应对之策。 这一问,便将贾政在门口喊住贾宝玉严厉责骂了一番的事暴露了出来,贾母气得直喘粗气。 袭人掩面擦泪,心里慌得不行,她竟不知有这个缘故,方才她还说了那些话来吓他,若是让人知道,她也没有好结果。 好在贾宝玉现在还晕着,方才房里没有第三个人,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袭人心里祈祷,二爷醒来可千万不要提起她说的那些话,不然老太太定不饶她,便是太太怕也要厌了她。 很快,太医来了,看过之后,说:“没什么事,一时受了惊吓,待老夫开上几副药,喝了便没大碍了。” 紧随其后的贾政听见了这话,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这不肖子因此丢了命,老太太怕是要和他拼命。 还好还好。 贾政擦了额头的汗,满脸紧张地踏进屋里,还未开口,便被贾母扭头怒视着,“你还敢来,你是看宝玉还没有咽气,赶着过来要亲自看着他咽气了才心甘是不是!” 第92章 赵玉柔补刀袭人 贾政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人如其名,极其古板正经,对儿子严苛无情,对贾母却很是孝顺,如今被一向尊敬的母亲这般斥责,心中十分委屈。 “母亲教训的是,可儿子这般也是为了宝玉着想,若是不严厉些,他又如何能成才。”贾政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对儿子严厉些也是常事,可他母亲常为了这事责怪于他,让他很是为难。 宝玉自小受宠,一心贪图玩乐,没有半分上进心,焉知没有长辈宠爱太过的缘故,但是这话贾政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想想,若是他再不严加管教,这逆子心里没了顾忌,不知道要为家里惹出多少祸事。 就是薛家那个薛蟠,他父亲过世后,没人能管住他,竟做出多少荒唐事来。 贾政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贾母如今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过多辩驳,只能垂着脑袋挨骂。 贾母气狠了,对着他指指戳戳,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留情,丝毫不顾贾政身为当家老爷的脸面。 贾政冷汗不止,神色惊慌不知道该如何让贾母息怒,嘴里一味地说着:“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王夫人自犯错以来,没得过贾政半分好脸色,这会儿虽然心里也怨恨他对宝玉太过严厉,却也想让他念着自己的好,便张口劝了几句。 贾母冷哼一声,瞥了这对夫妻一眼,转头去看床上还未醒过来的贾宝玉。 贾政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在这里也是惹大家不痛快,便顺着王夫人的话退了出去。 一个贾宝玉,把整个荣国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袭人跪坐在床的里侧,不停地用帕子拭泪,赵玉柔等丫鬟们站在一旁,也是泪流不止,每个人看着都伤心不已。 太医开了药,丫鬟们赶紧拿下去煎好了端过来,贾母等人看着贾宝玉喝了药,面色缓和了些,这才离开。 赵玉柔眼神一闪,估摸着人还未走远,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指责道:“袭人姐姐跟了二爷这么几年,知道他心里最怕老爷,又何苦用老爷吓唬他,如今二爷是没有大碍,那是二爷福大命大,可若是把二爷吓出个好歹,你让我们怎么办?” 袭人忙说:“你说什么胡话?仔细我告诉太太去,撵了你出去。” 赵玉柔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在腿上用力捏了一把,疼得她眼眶一红,眼泪不住往下流。 她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眼睛却是红的,哭着向床上的袭人求饶:“是我说错了,袭人姐姐就饶了我这一遭吧,千万不要撵我出去。” 说着,她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白净的额头顿时红了,“二爷救了我,我就是死,也要为二爷而死,若是袭人姐姐怕我说出去,才要撵我出去,我便立即一头碰死在这里,让姐姐安心。” 赵玉柔瞧着时机正好,便起身往墙上撞去,被一旁看呆了的晴雯一把拉住,“你这是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要死要活的。” 门外,贾母等人去而复返,门外的丫鬟赶紧掀起帘子,“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袭人心道糟了,连忙从床上爬下来,为自己辩解道:“老太太莫要听她胡说,不过是在胡言乱语罢了......” 赵玉柔也不为自己分辩,任由袭人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又怕吵到主子们一般,咬着唇,不愿意哭出声。 在荣国府养了这么久,她本来就不黑,如今养得更是白嫩嫩的,显得额头上的红印更加触目惊心,看着可怜极了。 这样一对比,袭人更像是仗着在府里时间久了,欺负一个一心为了主子的小丫头。 贾母最看不惯这等猖狂得没边的丫头,当即冷了脸,说:“闭嘴。” 袭人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 贾母看向赵玉柔,问:“方才你说的那话可是真的?袭人果真用你们老爷吓宝玉了?” 赵玉柔瑟缩着看了眼袭人,嘴唇动了动,像是害怕她报复似的不敢开口。 贾母气得哼了一声,瞥了袭人一眼,说:“你只管说,我还在这里坐着,轮不到她来当家做主。” 袭人的腿瞬间就软了,这话太重了,自己一个丫鬟,哪里配得上当家做主四个字,老太太这是对她有了意见,故意拿这话来压派她。 她的心里现在就像是一团乱麻,被这么多双眼睛打量着,往日宝二爷大丫鬟的体面荡然一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玉柔说:“宝二爷回来那会儿,我本来在给二爷做香囊,想着拿过来让二爷看看合不合心意。” 她拿出怀里做了一半的香囊让众人看,“可是等走到门边,却听见袭人姐姐在跟二爷说话,一时也不好进去,就想着先去一边等着,紧接着就听到了袭人姐姐在说什么......老爷知道你打你之类的话,我听着不对,要进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贾母生起气来连自己儿子都骂,更别说一个小丫头了,耐着性子听完后,冷哼一声,对袭人说:“我竟不知,你如今的脸面这般大了,你难得不知道,宝玉本就怕他老子,为何又用他老子吓唬他,你安的什么心。” 袭人:“我......” “老太太息怒,”赵玉柔不等袭人说完,连忙求情似的,说:“袭人姐姐想是不知道二爷回来时碰见了老爷,这才想着用老爷吓唬他一番,让他听话。” 赵玉柔叹了口气,说:“毕竟以前袭人姐姐也常吓唬二爷,都没有出事,没曾想这一次竟......” 袭人:“......”这是求情吗?这是求情吗?! 果然,贾母听完更生气了,怒道:“好啊,我说呢,宝玉以前也不似现在这般怕他父亲,如今见了他父亲,两条腿都打颤,原来是你们这些人在背后捣鬼,吓坏了他,看我饶了你们哪个。” 袭人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第93章 召贾宝玉进宫 这下就是王夫人,也不想为袭人说话了,甚至还觉得袭人骗了她。 说什么一心为了宝玉,说出来的话那般好听,竟在背地里这样吓唬宝玉,王夫人的大儿子贾珠死了,只剩宝玉这么一个心肝肉,袭人却把他吓成这样,实在可恶。 王夫人的眼神里含着太过浓重的怨气,袭人便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苦心经营的贤惠能干的一面,在这一刻破灭了。 但是她也不是如此随意就认输的,赵玉柔这小蹄子想就此让她一蹶不振,那是不能的。 袭人哭得像是死了娘,膝行着爬到贾母身旁,“砰砰砰”磕了几个响亮的头,“老太太明鉴,您是知道二爷的性子的,一时闹起来,轻易不肯作罢,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偶尔用一下老爷的名头,并不是无缘无故吓他。” 贾母垂眸看她,一双眼睛饱经沧桑,“若真如你所说,宝玉为何一听你提起他老子,吓得直接晕了过去,焉知不是你素日时常吓他的缘故。” 袭人眼睛通红,仰着头,一副真心为了贾宝玉着想的模样,“老太太,今个这事确实是我没有事先问清楚,并不知道二爷在外面遇到了老爷,否则绝不会在此刻搬出老爷,我虽然有些粗笨,不如她们伶俐,却也是知道轻重的,老太太您也是知道的。” 贾母确实知道,袭人原先就是她的丫头,因看着她稳重,所以才把她给了宝玉,却不想又闹出今天这一出,实在是让她有些失望。 贾母冷着脸,“不管怎么说,宝玉年纪还小,本来就怕他老子,你偏还用这个来吓他,生生把他的胆子吓破了,你敢说不是你的过错。” 袭人不想承认,她不过是偶尔搬出老爷来让宝玉听话,怎么就把他胆子吓破了,哪里就如此轻易吓破。 贾母嘴角向下,明显是不满意袭人的反应,“也罢,你既觉得不是你的错,那便不要留在这里伺候宝玉了。” 袭人猛地抬起头,“老太太!我伺候宝二爷好几年了,二爷也习惯了我伺候他,您如今不让我伺候了,不说我心里舍不得,二爷也是不习惯的。” 贾母哼了一声,“可是我看着,你并没有觉得吓唬宝玉有什么了不得,想来以后若是宝玉不听你的话了,你还是要拿他老子来吓唬他,我如何能留你在他身边伺候。” 袭人连忙磕头,说:“老太太,是我的错,我不该拿老爷来吓唬二爷,都是我的错,还请老太太不要赶我走,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离开二爷。” 贾母没有半分动容,“你并不是真心认错,只是怕我赶你,这才不情不愿认了错,是也不是?” 袭人哑然,确实,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宝玉不听话,她随口吓唬他两句,算什么错,不过是这次运气不好,碰巧在老爷刚责骂过宝玉的时候吓唬了他,这才有这么一出。 贾母一看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原先瞧着你稳重,这才让你来伺候宝玉,你却越发张狂起来,在这屋里当起了宝二奶奶,不要打量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她原先不过是瞧着袭人还算不错,就是以后当了姨娘,也不会是赵姨娘那般狐媚子之流,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没曾想这丫头还没争上一个名分,就如此猖狂起来。 其实,最让贾母恼怒的并不是今天的事,而是袭人从她这里出去,如今竟投靠了王氏,着实让她有些看不上。 王氏如今有了个贵妃生母的名头,多次想越过自己行事,贾母一时没空搭理,但也得让王氏知道,这府里不是她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闹了半晌,贾母实在是累了,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就要让人进来把袭人带出去。 “不要袭人走。”贾宝玉终于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听见贾母说要赶袭人出去,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老祖宗,不要让袭人走。” 王夫人连忙过去扶着他,说:“袭人犯了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安心休息,不要再闹了,仔细你......” 王夫人下意识想用贾政吓唬贾宝玉,又突然反应过来老太太还在这里坐着,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下,不敢再提。 贾宝玉不听,吵着闹着不让袭人走,贾母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意把袭人留下,只是不许她在进屋伺候。 就这样,袭人从贾宝玉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沦落成她素日瞧不起的低等丫鬟,就连给主子端茶倒水,也没有资格。 她原来教出来的麝月和秋纹等人,如今都比她高上一头。 但是最让袭人接受不了的,是赵玉柔这小蹄子,竟被老太太安排到屋里伺候,成了名正言顺的大丫鬟。 贾宝玉却不管这些,他只要人都在他身边围着,就心满意足了,对她们的地位高低,能不能进屋伺候,并不在意。 而且他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父亲说了,让他每日都过去,直到皇上召他入宫。 一时间,他心里也不知道该不该盼着皇上召他入宫。 就这样过了几日,贾宝玉硬生生瘦了一大圈,脸上那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肉也瘦没了,脸颊微微凹陷,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只能待在贾政的书房,在他最害怕的老子眼皮底下念书。 度日如年。 往日和姐妹们说说笑笑时,觉得这一天如此短暂,还未尽兴,便又要散了。 贾宝玉自嘲一笑,恨不得化作一缕幽魂,飘在空中,四处游荡,也比如今的日子要自在许多。 贾母瞧着心疼极了,本想阻止贾政,可是又想起贾元春来信时说的那些话,叹了口气,只装作不知道贾宝玉如今的处境。 虽然她瞧着宝玉率真可爱,没有哪里不好的,可是皇上未必喜欢。 若是宝玉见了皇上,还是这般不拘小节,万一说错话做错事,惹怒了皇上,对贾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为了贾家,贾母只能让贾宝玉暂且忍耐些日子,等面见过皇上,便不用再如此了。 贾母还安慰贾宝玉,说:“到时你父亲若再敢拘着你,我定不饶他。” 贾宝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贾母说面见过皇上,便不用再如此了,可他也不想去面见皇上。 那是比他父亲还要可怕万分的人。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一天,宫里突然来了个小太监,传贾宝玉进宫面圣。 贾宝玉的魂魄飘在空中,看着众人围着他,又是收拾打扮又是叮嘱交代,然后把他送上马车,驶向可怕的深渊。 第94章 贾宝玉装鹌鹑 贾宝玉像是丢了魂一般,一路到了宫门口,战战兢兢跟着引路太监进去。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巡逻侍卫一波又一波从贾宝玉旁边过去,个个都长着一张凶煞严肃的脸,腰间挂着佩刀,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刀而出,他不敢多看,微低着头跟紧了引路太监。 引路太监得了贾元春的好处,对贾宝玉很是亲和,见他紧张,便压低了声音,说:“公子莫慌,皇上今个瞧着心情不错,娘娘也在一旁陪着。” 贾宝玉抬袖擦了脸上的汗,说:“多谢公公提醒。” 引路太监也不敢说太多,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加快了脚步。 贾宝玉跟着他,也记不清楚到底拐过多少个弯,越往里走,心跳得就越快,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引路太监走,他也跟着走,引路太监停,他也跟着停...... “公子,这便到了。”引路太监的声音突然响起。 贾宝玉猛一抬头,只见高耸威严的宫殿就立在眼前,“这便到了?” 引路太监点头,让人进去通报。 贾元春听见贾宝玉就在殿外候着,秀美端庄的脸庞顿时浮上欣喜之色,激动地想站起身,可是碍于规矩,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等,望眼欲穿地看向门口。 很快,贾宝玉垂着头进来,行了礼,半分也不敢放肆,在家时的那些诡谲之语在这一刻竟是一个字也没有了。 天家威严,何人敢冒犯,更何况是贾宝玉这么个娇生惯养,每日只知玩乐享受的公子哥。 皇上见他胸前挂着个项圈,下面坠着一块玉,远远瞧着也看不分明,便说:“你胸前挂着的,可是出生时带着的那块宝玉?” 贾宝玉恭敬回道:“回皇上,正是。” 皇上说:“早就听说荣国府贾公的孙子出生时与常人不同,如今一瞧,果然是合了这个名字。” 贾元春忙说:“快把宝玉解下来,呈过来让皇上看看。” 贾宝玉连忙应了,手忙脚乱急着要解下来,可是越急越解不下来,好不容易才解了下来,顶着一脑门子汗,把玉放在太监端着的盘子上。 吴公公接过,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拿起来,对着光仔细瞧了瞧,上面还有字。 正面写着: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反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果真是块宝玉。”皇上语气有些莫名,这样来历不凡的宝玉,竟是出自一个臣子家中,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过好在是仙寿恒昌,想来也没有大碍,皇上不动声色地问:“反面写着的这几句,可有验证过?” 贾宝玉回道:“回皇上,并未。” 贾元春笑道:“想来只是几句吉祥话,不过是一块玉罢了,哪里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皇上笑着让吴公公将宝玉还给贾宝玉,“贵妃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此玉乃是天生灵物,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起了作用。” 说完通灵宝玉,皇上又问了些读书之类的话,贾宝玉虽然厌恶八股科考,但这会儿也老实地像鹌鹑一样,皇上问什么他答什么,贾元春听着,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是知道这个弟弟的,叛逆非常,她虽说传信回去让家里好好教导一番,但要说一点不担心是不能的。 还好宝玉没有在这会儿犯傻,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贾宝玉的那些灵气在这会儿也起了作用,几句话说得皇上连连点头,偏头对贾元春说:“你这弟弟也算有几分天资,你原先还跟朕说,他有些傻气,如今看来倒是谦虚了。” 贾元春心里得意,对贾宝玉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面上却不显,“皇上不知,臣妾还在家时,带着他写字念书,当时就觉得这弟弟是个傻的,臣妾想着,必定是皇上龙威强盛,这才让他一见着皇上,就变得聪明了几分,可见是傻人有傻福。” 这话是奉承话,可是谁不喜欢听奉承话呢。 而且...... 贾元春心道,宝玉衔玉而生,方才皇上看了玉,脸色就有些不对了,难免不会怀疑贾家有其他的心思,还是藏些拙为好。 果然,皇上听完,笑得很是开怀,“朕看不然,你也不要总说他傻气,虽然还是个孩子,也是要面子的。” 吴公公突然笑了,又强行忍住,连忙告罪:“皇上恕罪,奴才想起了些有趣的事,一时没忍住,这才......” 皇上问他:“什么趣事?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乐一乐。” 吴公公一张老脸上满是怀念,“方才听皇上的话,奴才想起王爷幼时的一些趣事,皇上可还记得王爷不大一点,不知怎么的,一个人跑到御花园里爬树,却下不来的那事。” 皇上哈哈笑了,“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混小子自小就不让人省心,那么小一点,也不知道是如何爬上那样高的树,偏又下不来,这会儿想来,就该让他在树上多待上一天半天的,好长个教训。” 吴公公说:“皇上还说呢,王爷那时虽坐在树杈上下不来,但却不哭不闹,倒是您,急得亲自上去把人抱下来,还发作了好些不上心的宫人。” 皇上没好气地说:“那混小子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没有一刻让人省心的,天不怕地不怕,就说那年他偷偷跟着去了战场,让朕在京中跟着担惊受怕,连发几道圣旨让他回来,他还敢抗旨,说要把叛军打服了才回来,现在想想还是让人气得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贾元春一听就知道,皇上又开始了,他回回提起临淮王,就是想让人夸赞一番,若是谁没听懂皇上的言外之意,没顺着他的意思将临淮王夸得神仙下凡一般,就是个无知蠢货,得有一段时间被皇上挂在嘴边,时不时被骂上几句蠢蛋。 她看了眼垂头不敢说话的贾宝玉,顿时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笑着将玄铮夸了一番。 读过书的人,夸起人来不重样,不显谄媚又让人听着心情舒畅,皇上顿时乐得比夸他还要高兴,“快别说了,你这话若是让那混小子听见,指不定又要开始得瑟了。” “谁得瑟了?”玄铮的声音突然响起,也不用人通报,直接就进来了,“皇兄让我过来,是有事吗?” 皇上瞪他一眼,“没事你就不能进宫看看朕了?你府里有什么好的,天天住在外面,让你在宫里住上几日,好好陪朕说说话,就像是要杀了你一样。” 玄铮:“......”他不过是问了一句,皇兄就这样多的话,府里自然是有好的。 他家澄玉还在等着他回去呢。 吴公公忍笑,皇上难道忘了,临淮王府可是他在百忙之中,亲自盯着建好的,这会儿却又说这些。 第95章 绣花枕头 玄铮大刀阔马地坐下,随口道:“那不是府里有事,走不开嘛,皇兄有了贵妃相伴,我在这里多碍眼。” 也就只有玄铮敢如此在皇上面前说话,可是皇上一点也不生气,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和贵妃在一处,冷落了这小子,怎么听着他的话有些酸呢。 玄铮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心中还记挂着独守空房、翘首以盼的心肝宝贝,还不知道在家如何想他想得以泪洗面呢。 皇上语气缓了些,说:“今日贵妃弟弟进宫,我想着你们年纪相仿,说不得能玩到一处。” 皇上暗戳戳地想,最好能将玄铮的心思从那林家小子身上挪开些,省的那小子“恃宠而骄”,眼里都没个人。 玄铮抬眸,看向花枝招展,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的贾宝玉,“我见过他。” 皇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似乎已经看见了林澄玉“失宠”后可怜兮兮的模样,“既如此,便不用朕多说了,多约着出去玩一玩,好过闷在府里无聊。” 贾元春心中大喜,皇上有多么看重临淮王,她很清楚,如今竟然让宝玉陪着临淮王玩,定是对宝玉很满意。 “皇上说得很对,你们年纪差不多,也都在京中长大,想来能有很多话能聊。”贾元春笑得很和煦,今日她实在太开心了,一时有些得意过头,竟端起了皇嫂的架子,完全没看见一旁皇上不悦的眼神,说:“王爷多带着宝玉见见世面,他被家中长辈娇生惯养着长大,如今看着是个大人模样了,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望王爷多照顾着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临终托孤呢。 贾宝玉继续站在那里装鹌鹑,这个他最在行了,每次被贾政训斥责骂,他不敢辩驳,只能站着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骂个狗血淋头。 没事的没事的,再坚持一会儿,他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吴公公站在皇上身后,脑袋都要垂到脚尖了,心中大叫,苍天啊大地啊,这贵妃娘娘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挤了,她怎么敢的。 让王爷照顾贾宝玉?脑子没毛病吧,她难道都看不见王爷嫌弃的眼神吗? 他吴庸这辈子,只看见过王爷照顾林家公子,那场面叫一个舒心,看着就让人觉得,就该是这样。 可是把林家公子换成贾宝玉,吴庸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脏了。 不合适,一点都不合适。 王爷定是要发作的,就是王爷不发作,皇上也是要发作的。 在皇上心里,王爷那就是个祖宗,如今这祖宗卑躬屈膝给自己找了个小祖宗便也罢了,只要王爷高兴就行。 贵妃觉得她家这个绣花枕头哪里配得上王爷的照顾,不要自取其辱了,若是说穿了,贵妃这张脸可往哪里搁呢。 愁! 吴公公很愁! 果然,玄铮直接嫌弃地说:“本王没空带孩子,贵妃若是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不如把他送回家,让奶娘抱着喂奶。” 他说话时,虽是坐着的,气势却将贾宝玉压得抬不起头,双手垂在身侧瑟瑟发抖,几乎要拔腿而逃。 贾宝玉尽职尽责装鹌鹑,贾元春气得脸都僵了也不敢发作,强颜欢笑地说:“王爷真会说笑,既然王爷不得闲,那便罢了。” 皇上瞥了贾元春一眼,看得她心尖一颤,懊恼自己方才太过得意,竟一时失了分寸,本是想让宝玉和王爷亲近,进而取代林家那小子,如今看来,此事是没可能了。 唉,宝玉这个不争气的,怎么不知道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畏缩得紧,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没得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贾元春后悔了,早知如此,便不该那般溺爱他,把他养成了这么个性子。 可是现在多说无益,她只能无奈安慰自己,虽懦弱了些,好歹没说些不该说的话,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正懊恼着,听见皇上说:“这孩子怎么还站着呢,贵妃怎么也不提醒朕,竟让这孩子站了这么久。” 贾元春唇角弯了弯,眼中的得意尽数散去,又变回了往日那般温婉端庄之态。 贾宝玉坐下后,皇上看看他,又看看玄铮,得意地想,什么真宝玉假宝玉的,绣花枕头一个,畏畏缩缩,连给他家混小子提鞋都不配。 皇上召贾宝玉进宫,也只是想见识一下那块通灵宝玉,如今见过了,便让人送他出了宫,顺便把贾元春也赶走了,又把玄铮留下来陪他用饭。 玄铮无法,只能留下陪着用了饭。 桌上有一道烧鱼,吃着和平常的烧鱼味道不同,玄铮想着林澄玉估计爱吃,便说:“这道鱼不错,等会儿让御膳房再做一条,我走的时候带回去。” 皇上瞪着他,“怎么?你陪着朕用饭,心里还惦记着那林家小子?” 玄铮却说:“皇兄这可想错了,我是觉得味道不错,想带回去晚上吃。” 皇上会相信才怪,他亲自把玄铮带大,要是连他这点心思都看不明白,那就是眼瞎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他说的你可听清楚了?”皇上偏头看向吴公公,见他点着头表示明白了,这才扭过来继续用饭。 但是心里却不由有些酸酸的,真是孩子大了不由人,感觉昨日这混小子还抱着他的腿,甜甜地喊着皇兄,皇上心里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用了饭,玄铮又陪着下了半晌的棋,只是还没下几个回合,就被皇上骂着臭棋篓子赶走了。 玄铮走到门口,还未跨出门,便听见里面的人在说:“看看贾宝玉那怂包软蛋的样子,哪里有昔日荣国公的半分风姿,朕看贵妃也别想什么亲上加亲了,林如海未必愿意将宝贝女儿嫁给这么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又撑不起家业的。” 玄铮愣住了,亲上加亲? 这可不行! 玄铮立即转身又回去了,直接说:“她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就那个贾宝玉,还不够澄玉一个指头捏的,有什么资格肖想澄玉的姐姐。”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急哄哄的模样,说:“那依你所见,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林家姑娘?” 玄铮又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一句话,“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亲上加亲,贾宝玉不配。” 皇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始终怪怪的,看得玄铮有些莫名其妙,还不等他问清楚,就被皇上挥着手撵走了,“赶紧拿着你的鱼回去吧,仔细一会儿凉了。” 第96章 狗屁的亲上加亲 玄铮带着随从和烧鱼快马加鞭赶回府,献宝似的将手中食盒在林澄玉面前晃了一圈,像逗猫一样,林澄玉眼睛也跟着转动。 “什么东西?” 林澄玉细细嗅了嗅,空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漂亮的眼睛骤然一亮,“烧鱼!” 玄铮低低地笑出声,“还说不是小猫,鼻子如此灵敏,又这般爱吃鱼,不是猫又是什么?” 是你大爷!林澄玉翻了他一眼,催促着把食盒打开,盖子刚掀开,鲜香的味道直接就把林澄玉笼罩住了,“好香。” 说罢,拿起筷子就开始吃,玄铮坐在一旁,仔细地剔着鱼刺,“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让御膳房烧好了放在食盒里,紧赶慢赶着提回来,还好没凉,不然再热一次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林澄玉把嘴里的鱼咽下,歪头看他,“这么体贴啊?” 玄铮把挑好鱼刺的放在林澄玉面前的盘子上,“伺候我家小祖宗,不体贴能行吗,快吃吧,若是爱吃,我让御膳房每日做好了,让人送过来。” 林澄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有些麻烦?让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说你仗着皇上撑腰行事无状。” “管他们呢,那些人整日叽叽歪歪一大堆话,吃饱了撑的,其实哪个心里不盼着皇兄也给他们撑腰,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玄铮行事向来不管其他人如何看,闻言便也知道林澄玉是想每日都能吃到烧鱼的,当即就说:“这事你别管,等着吃就行了。” 林澄玉也不纠结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玄铮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了筷子,说:“有件事跟你说,只是先说好,听了可不要生气,要收拾人自然有我替你出头。” 他这样说,林澄玉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行,我不生气,你说吧。” “今日在宫中,听说贾元春想要亲上加亲,似是想让皇兄给你姐姐和贾宝玉赐婚。”玄铮眼睁睁看着林澄玉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立马上前给人捶背捏肩顺气:“说好了不生气的,太医都说了,动怒伤身。” “我艹他大爷的。”林澄玉忍不住爆粗口,咬牙恨道:“狗屁的亲上加亲,破石头蛋子不知道撒泡尿照照,就他那副熊样,配得上我姐姐吗,贾元春想得倒挺美,她自己怎么不和贾宝玉亲上加亲,什么玩意儿。” 林澄玉气得要吃人,玄铮只好哄着劝着,“不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我已经和皇兄说过了,他是绝不会为贾宝玉和你姐姐赐婚的,你放心,等你姐姐有了心上人,我再去请皇兄下一道赐婚圣旨,让你姐姐风风光光出嫁,好不好,就别气了吧。” 林黛玉如今是礼部尚书独女,林如海又深得皇上看重,京中不知道有多少王侯公府惦记着,贾宝玉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绣花枕头,便是再投一次胎,也排不上号。 贾元春如今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林澄玉觉得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她能一直将心思放在这狗屁的亲上加亲上面。 就算贾宝玉是个十全十美的,林澄玉也觉得这事不能成。 近亲结婚要不得。 玄铮一瞧他的神色,就知道这小祖宗憋着一肚子坏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有我给你撑腰,什么都不用怕。” 林澄玉斜了他一眼,“我要是去杀人放火呢。” 玄铮理所当然地说:“那我给你提刀点火。” “去你的,我才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林澄玉推开他,思索做些什么,能让贾元春自顾不暇。 玄铮自然知道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自他们认识以来,林澄玉所杀之人,皆是该死的亡命之徒,方才那样说,不过是想逗人开心罢了。 贾府。 贾宝玉魂不守舍回府后,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般,知道的说他进宫一趟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花心公子哥去外面风流了一场,被狐狸精采阳补阴了。 袭人是进不了屋的,眼看着赵玉柔柔情蜜意地将贾宝玉扶进屋,她却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一时心里都恨意更重了,一双眼睛几乎要黏在贾宝玉身上,跟着进屋,看看那狐媚子有没有对二爷做些下流勾当。 赵玉柔丝毫不在意袭人怎样看她,袭人越是生气,她就越是得意,扭着纤细的腰肢,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了贾宝玉身上。 袭人眼里冒火,狐媚子,不要脸的贱货。 贾宝玉丝毫没有感知到两个女人之间无形的交锋,眼睛都直了,人偶一般在赵玉柔的搀扶之下躺在床上。 赵玉柔温柔地替他脱掉鞋袜,“二爷定是累极了,将外衫脱了再睡吧,这样也舒服些。” 可是贾宝玉一动不动,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反应,赵玉柔说多了两句,他索性闭上了眼,赵玉柔也没办法了,只能守在床边,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肚兜一针一线慢悠悠绣着,瞧着很是用心,任谁看了,也要夸上一句。 只是......细看肚兜上的花样,就要让人大跌眼镜了。 花不像花,草不像草,鸟不像鸟,虫不像虫...... 一整个四不像,偏她还绣得挺认真,也是白糟蹋了这块料子了。 赵玉柔还小时,她娘也让她学过一段时间针线活,想着学得差不多了,也能卖些来贴补家用,可是赵玉柔就是学不会。 她娘骂她笨,她就顶嘴说她娘的针线活不行,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不行,谁也别说谁,直把她娘气得一个仰倒,嘴里不住骂着她赔钱货。 赵玉柔那日拿出的那个香囊上也是这般不像样,可是她那日故意用手指将花样盖住了,贾母当时也气急,只粗粗瞥了一眼,没仔细看,不然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那又如何,赵玉柔心里得意,只要能将袭人拉下去,那就是一个好香囊。 如今袭人在外面做着粗活,往日那些一口一个袭人姐姐的小丫鬟们,这会儿和她平起平坐,也不喊姐姐了,都是袭人袭人地喊着。 真是痛快。 没过几日,贾元春身旁那个嘴巴像刀子,万事都要插一嘴的宫女,名叫芙蕖的,竟爬上了龙床,第二日就被册封了,气得贾元春在自己宫里摔了好些东西。 第97章 贾元春要气死了 “芙蕖,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忘恩负义,不知羞耻勾引皇上。”贾元春怒声问道。 芙蕖脱下宫女服饰,换上了一身精美华丽的衣裳,头上身上皆戴着华美的钗环玉饰,她的相貌虽说不够大气,但这样装扮下来,瞧着竟另有一种新鲜感。 皇上这几日夜夜都传她侍寝,硬生生将贾元春的宠爱分走了许多,现在宫中那些被贾元春分走宠爱的妃嫔们,哪个不是明里暗里嘲笑她,竟让自己身旁的宫女踩着脑袋上了位。 芙蕖对贾元春的话不屑一顾,头也不抬,细细打量着自己涂着娇艳蔻丹的手,“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倒让我不明白了,您说待我不薄,真是笑死人了。” “待我不薄就是得势后将我扔在一旁?” “待我不薄就是让我被其他人侮辱嘲笑,让我被他们任意欺凌?” “娘娘说话好轻松啊,我若是忘恩负义,那娘娘是什么?您是不是忘了,您刚进宫的时候,是谁护着您的,又是谁抢着帮您做活的,您不记得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如何能记得这些小事。” “您说我勾引皇上,您若是没有勾引皇上,又是如何当上这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的,您可别说是您明珠蒙尘,这才在宫里蹉跎多年,宫中相貌家世比您强的大有人在,怎么她们如今还是宫女,您就是贵妃了,不就是那日您趁着......” “闭嘴!”抱琴厉声喝住了她的话,好在此时殿中只有她们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芙蕖嘲讽地看着道貌岸然的贾元春,“娘娘自己想想,我哪里对不起您了,让您这般对待我。” “您说我勾引皇上,倘若您是我,怕是会做得更绝情。” “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您当看不见,若是自己再不争气,这会儿怕是就要让人欺负死了。” 芙蕖现在是彻彻底底看透了贾元春,说什么姐妹情深,都是放屁,她原先就是太蠢了,才会信了这女人的鬼话,替她出头,得罪了不少人,一朝失势,又岂能不被人报复。 贾元春哑然,那日在殿外,芙蕖说了那些不知轻重的话,她便知道这人不能再带在身边了。 宫中谁人不知,皇上最是厌恶这等刁奴,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己身边的宫女如此张狂无状,岂不是把她也给带累了。 贾元春回宫就下令,不让芙蕖再跟着她,依旧留在她宫里,做些清闲的事,没曾想竟让这丫头起了仇恨之心。 确实是她错了,这些日子忙于宝玉的事,没有顾上她,想来是下面那些人捧高踩低,想着芙蕖失了势,就想踩她一脚。 贾元春语气中带着歉意,“是本宫的错,想着让你清闲些,未曾想到你会被人欺负。” 芙蕖语带讥讽,“贵妃娘娘言重了,奴婢当不起,只要娘娘高抬贵手,奴婢便感恩戴德了。” 贾元春扯了扯嘴角,“你我姐妹多年,何必这般针锋相对,从今往后,你我便还像从前那般相互扶持,等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芙蕖现在看着贾元春,竟觉得她面目可憎,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愿意信,“以前娘娘也是这样说以后的,可是呢,娘娘却是如何做的,我命贱福薄,不敢和娘娘姐妹相称,更不敢和娘娘说以后,娘娘这话还是留着骗骗其他人吧。” 两人不欢而散,芙蕖此人口角锋利不饶人,经此一遭也学会收敛了。 往日,她将贾元春看做毕生知己好友,为了贾元春,就是得罪了天下人也无所谓,到最后却是一片真心错付了。 芙蕖深恨贾元春,处处都要与她作对,可是贾元春却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贾元春身为贵妃,却任由芙蕖耀武扬威,让很多人都十分纳闷。 但这其中关窍,只有贾元春三人知道。 芙蕖手里握着贾元春的把柄,别人害怕贵妃娘娘,她却是不怕的,若是惹恼了她,抖落出来,就是贵妃,也别想轻易脱身。 贾元春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任由芙蕖一次又一次使些狐媚手段,将皇上从她宫里拉走。 抱琴咬牙,恨不得将芙蕖生吃了,“这芙蕖也太过分了,这都几次了,不是头疼就是心口疼,又怕打雷又怕下雨,这次更是过分,刮个风都怕得睡不着,怎么不吓死她呢,偏偏皇上还相信。” 贾元春叹气,“皇上哪里看不出来芙蕖是在争宠,不过是一时新鲜,愿意纵着她罢了。” 抱琴狠狠地说:“只希望皇上哪日厌弃了她,看她还如何得意,猖狂得简直没边了。” 贾元春却眉头轻皱,久久难以入睡,皇上就算是有朝一日厌弃了芙蕖,还会有许许多多个芙蕖。 宫里的女人真多啊,多到她看了都心烦。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时陷入沉思。 抱琴看出来她的心思,低声劝慰道:“娘娘福泽深厚,老太太也说过,娘娘是有大造化的,以后就是......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虽有几个皇子,却也不见皇上有多喜欢看重,太子之位久久悬空,说不得就是在等着她家娘娘将来的小皇子。 抱琴心里有时也会想着,贾家定是个有福气的,不然怎么会有自家小姐这样一位正月初一出生的大小姐,又如何会生出宝二爷那样衔玉而生的公子。 这都是老天爷在眷顾着贾家。 就算一时有些难事,也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 可是贾元春封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贾元春怎能不心急。 原先她还能宽慰自己来日方长,可是没曾想,竟横空杀出一个芙蕖,几乎夺走了皇上所有的宠爱,这段时间,自己侍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法子。 贾元春让抱琴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听得抱琴脸色变了又变。 “若是让人发现,这可是......”抱琴把手横在脖子前,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第98章 贵妃省亲没有钱 自贾元春省亲之事定下,贾府便开始着手修建省亲园子。 只是贾府这些年入不敷出,若是没有什么大笔银钱支出,倒也算过得去,勉强能撑起门面来。 可是贵妃归家省亲是天家恩德,贾家若是随意修建一个园子,便是藐视皇恩,故而在银钱上,便有些捉襟见肘。 就是贾母,为了这个体面,也贴了不少私房钱出来,可是就算加上放在江南甄家的几万两银子,那也是不够的。 如今荣国府的情况有些复杂,贾赦继承爵位,贾政是家里的当家人,大房嫡子贾琏管着家里的庶务,王熙凤虽说管着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可也要听着二房太太王夫人吩咐行事。 有些人背后议论着,都说大房继承人倒成了二房的跑腿了,如今贾琏夫妻两个看着风光无限,一个管着外边,一个管着里边,焉知最后不是为了二房做了嫁衣。 二房嫡子贾宝玉年纪还小不知事,等再大些,这荣国府怕是就没有贾琏夫妻说话的地方了。 贾元春被封为贵妃后,他们心里琢磨着,二房这是要彻底起来了,原先还没怎么呢,二房就像使唤下人一般使唤着贾琏夫妻,如今怕是更甚了。 自开始建园子,贾琏跑前跑后忙得都没空回来,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在银钱上,就要算得明白些。 王熙凤想着,这些年她往府里补贴了不少,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用她的嫁妆来填这个空,故而王夫人来找时,她只一味地哭穷,惹得王夫人心中恼怒。 “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你为了府里劳心劳力,很是辛苦,可娘娘省亲是大事,若是因为没钱建园子,不能让娘娘回来省亲,岂不是惹得众人笑话。” “再说了,你如今出些钱,把这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娘娘面上有光,又岂会不记得你的好,到时再给琏儿找个好差事,不比那些死物强上百倍。” 王夫人端着一副为了大局考虑的模样,似乎只要王熙凤有半分拒绝的意思,就是不为贾家考虑,就是贾家的叛徒。 王熙凤心想,她可不敢奢望贵妃以后能记得她和琏二,“太太不知道,这些年府里不比以往了,进来的还没有出去的多,但是我又怕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知道了白白跟着忧心,只敢悄悄变卖些嫁妆。” 她说着,脸上不由露出些忧愁之色,“这些年,这一大家子,行动便要用钱,那日我细细算了算,嫁妆单子上那些物件,竟当出去了一大半,如今也只剩下些不好变卖的,白留着看屋子罢了。” 王熙凤说得这般真切,王夫人心里虽然生气,但也不好真的去查她的嫁妆,最后只能拉着脸走了。 王夫人走后,王熙凤对着平儿挑眉,道:“我说什么来着,太太必定是要来找我出钱的。” 平儿叹气,道:“奶奶哪里还能拿出来钱来,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不知道填进去多少,太太也不想想。” 王熙凤冷笑,道:“她只盼着把我的血都吸干了,最后好把这家业交给宝玉。” “这不能吧。”平儿想了想,说:“说句不该说的,等老太太归了西,总是要分家的,大老爷袭了爵,二爷也能干,到时这家业怎么说也轮不到宝玉头上,说出去也不是个正理啊。” 王熙凤笑她,“傻丫头,你太小瞧我这位姑妈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她最是精通,她可是有一位贵妃女儿,什么事情办不到。” 平儿想想也是有些心惊。 王熙凤又说:“这些年我算着,府里虽说是入不敷出,但太太可是吃了个饱,她那小库房里的东西,怕是比老太太的都多。” 只是原先她想着这荣国府终究是贾琏的,便也不想和自己亲姑妈计较这么多,可没想到她这位亲姑妈对她没有半分真情,一心只想榨干了她。 如今却又来和她要钱,别说她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拿出来。 王夫人在王熙凤那里碰了壁,憋了一肚子火发不出来,贾环这个倒霉蛋正好撞了上来,被王夫人狠狠骂了一顿,哭着回去找赵姨娘了。 赵姨娘不敢去找王夫人,只敢在房里对着贾环指桑骂槐,罢了还不解气,又隔空骂了探春好半天。 王夫人在贾环身上出了气,满腔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不过这钱不能从自己手里出,老太太那里是不行了…… 对了,她妹妹如今还在这府里住着,薛家是皇商,随意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些,都够了。 王夫人当即转身去了薛姨妈的院子。 薛姨妈和薛宝钗本住在梨香院里,如今搬到了东北角,那里环境清幽,关上门来更是无人打扰。 王夫人到时,薛姨妈正在和薛宝钗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见她进来,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浮出一句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从王夫人从小佛堂里出来,便鲜少来她们这边,今日这般突然,定是有事。 薛宝钗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贵妃省亲事关重大,贾府素来又是个豪奢靡费的做派,样样都要最好的,想来是银钱不趁手,过来借钱的。 薛宝钗不动声色,笑得端庄大方,王夫人很是满意,这才是大家千金的做派,只有这般的女儿家才不算糟蹋了宝玉的人品。 但是这事王夫人做不了主,老太太和娘娘都想让林家那个尖酸刻薄的死丫头嫁过来,林家哪里比得上薛家的家底。 王夫人心里叹气,面上却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慈爱地看着薛宝钗,说:“宝丫头这般的人品,整个京中,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薛姨妈谦虚地说了些不冷不热的话,任王夫人如何说,她就是不往钱上扯,让王夫人有些无从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她过来就是来借钱的吧,如此也太不体面了。 王家姐妹两个,一个嫁给皇商薛家,一个嫁给贾家次子。 王夫人一直觉得自己要高上一等,可如今,她妹妹是薛家主母,她自己却还屈居在荣庆堂那老婆子下面,什么事情都做不得主。 王夫人想着,心中悲愤难平,竟红了眼眶,眼泪刷地夺眶而出,顺着消瘦的脸庞流了下来。 薛姨妈:“……” 薛宝钗:“……” 这都什么事啊! 第99章 薛家搬走 薛姨妈和薛宝钗面面相觑,又不得不上前安慰。 王夫人在两人的温声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让你们看笑话了,是我的错,实在不该在此刻失态。” 薛姨妈说:“姐姐说得哪里话,咱们是一家子骨肉,你心里有烦难,不来这里倾诉又能去哪里,快别说这些话了,没得生分了。” 王夫人叹气,忧思愁苦之色尽显,“你们不知道我心里的愁苦和难处,我如今已经五十了,只得了二子一女,偏偏我那苦命的珠儿狠心离我而去,如今只剩下娘娘和宝玉两个。” 薛姨妈心想,自己也只得了蟠儿和宝钗两个,比她还少一个呢。 王夫人拍了拍薛宝钗丰腴白皙的手,继续诉苦:“娘娘如今虽然高居贵妃之位,那些人都羡慕我,可骨肉分离之痛他们又何曾体会过,我如今倒羡慕妹妹,有宝钗这样一个好女儿陪在身旁。” 薛姨妈有些纳闷,这绕来绕去的,到底要说些什么,她也看不明白了,方才还想着她这姐姐是为了借钱才来的,如今看着也不太像。 难道是她想岔了? 薛姨妈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姐姐了。 “娘娘即将归家省亲,园子却迟迟不能完工,我这心里实在是愁闷,深觉愧对了圣上和娘娘。”王夫人满面愁色,可是薛宝钗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让人心惊的贪婪。 薛姨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方才真是想多了,还是来借钱的,就是不肯明说罢了。 薛姨妈能在丈夫去后撑起整个薛家,本身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既然有人要她先开口,她偏偏就要装糊涂,看谁能耗过谁。 不过心里到底有些难过,无论如何,王夫人是她亲姐姐,虽然做错了许多事,但一家子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偏要这般拐弯抹角。 难道在她姐姐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吝啬无情、不念亲情的人吗? 薛姨妈起了逆反心理,王夫人几番暗示,她都装作听不懂,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一手的好太极。 最后,王夫人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了当地说:“如今府里不比以往了,这一大家子人,行动便要费上一大笔钱,如今建这个园子又不能随意,算来算去,银钱上便有些不趁手,若是你那里有几个闲钱,借来用用,等以后......” 薛姨妈也不敢盼着以后如何,起身从匣子里拿了几张银票出来,放在王夫人手上,“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借不借的,拿着用便是了。” 王夫人一看,手上几张银票加起来只有五千两,心里便有些不满,可是听着薛姨妈的意思是不用还了,又觉得好像还行。 薛姨妈一看王夫人的神色就知道她嫌少,一时有些心凉,“自我家老爷去后,家里的生意也是不如以前了,你是知道的,蟠儿这孩子只知玩乐......如今也拿不出许多闲钱了。” 王夫人把银票放在桌上,说:“我也是知道的,若不是真的有了难处,也不会和你张这个嘴。” 两人相对叹气,王夫人目的得逞了,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便推脱有事就走了。 薛姨妈说:“就当是还了你姨妈的人情了,你哥哥那件事,多亏了她才能了事,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 薛宝钗却说:“自咱们住进来,您就总念着这件事,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了姨妈多少,如今建个园子也来问您要钱,我想着,咱们也该搬出去了。” “可是咱们冷不丁要搬出去,如何与人说啊。”薛姨妈有些犯愁。 薛宝钗笑了,“妈糊涂了,如今娘娘要省亲,不正是个好由头吗?更何况,我冷眼看着,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想让咱们搬出去的。” 薛家住在这府里,总归有些不方便,更何况他们在京中也有宅子,何苦一直留在这里讨人嫌。 薛姨妈一想也是,便找个时机和贾母说了这事,贾母自然是要挽留一番,薛姨妈也不是个没有眼力劲的人,自然看得出这是客套话,也笑着说了些客套话,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贾宝玉知道薛宝钗要搬走后自然又是一番闹腾,说了一堆胡话傻话,可是他的这些反抗终归是无用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家搬出了府。 “都丢下我走了,林妹妹走了,宝姐姐也走了,留我一个在这府里做一个孤魂野鬼。” 贾宝玉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赵玉柔却觉得机会来了。 “二爷千万不要太过伤心了,虽然林姑娘和宝姑娘都走了,可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赵玉柔坐在贾宝玉身旁,柔软的身躯若即若离地往他身上靠,“忧思伤身,若是二爷因此伤了身子,别人如何我不知道,我就要先伤心死了。” 贾宝玉接二连三被抛弃,这会儿正是脆弱的时候,听了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急切地想确认着什么,“真的吗?” 赵玉柔点头,“自我进了府,二爷可见过我眼里装过别人?我这一颗心,都是二爷的,就是二爷这会儿让我去死,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不。”贾宝玉抬手捂住她的嘴,“不要说这些话,我不要你死,我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一辈子陪着我。” “都听二爷的。”赵玉柔眸光流转,眼中似有无数钩子,将贾宝玉的一颗心都吊了起来,说话间,热气扑在贾宝玉的手心,有些痒,心里也有些痒,还有些热。 两个人越凑越近,一个人有心勾引,一个人没有定力,接下来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今晚轮到赵玉柔伺候起夜,其他人都各自休息了。 屋内的气氛暧昧又热烈,黑暗中隐约能瞧见床上纠缠的人影,但是这一切只有月光知道罢了。 自此以后,贾宝玉待赵玉柔更比以前不同,有时正说着话,两人目光相撞时,勾勾缠缠,藕断丝连,竟似新婚小夫妻一般。 第100章 太后娘娘赐人 皇上近来心情很是不错,时常召林如海进宫下棋闲聊,态度竟像是对待自家人那般可亲。 林如海每次都纳闷得很,有时会大不敬地想,皇上是不是脑袋糊涂了,不然为何这般反常。 往常皇上待他们这些鞠躬尽瘁的臣子们,虽说算不上平易近人,到底也是端着帝王的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林如海想着林澄玉和临淮王走得近,应当是知道些什么,便唤他回来问了几句,谁知林澄玉也是一脸懵,“儿子也不知道。” “那这就奇怪了,皇上最近待我实在和以往不同,也不知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唉,帝王之心,真是难以捉摸。”林如海郁闷地摸了把下巴上的胡子,事出反常必有妖,让他如何能不忧心。 林澄玉安抚道:“应当不是坏事,父亲放心,有玄铮在,若有什么风声,自然会提前告诉我的。” 林如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和临淮王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便是知己好友,也没有这般日日住在一处的。” 依他看,倒更像是夫妻一般。 林如海突然笑了,他也是被皇上的态度弄糊涂了,澄玉和临淮王虽说关系亲密了些,但两个人都是男子,怎么能是夫妻呢。 真是急糊涂了。 林澄玉理所当然地说:“我和他是打小的交情,彼此又没有其他玩得好的朋友,自然是天天在一处。” 林如海笑着说:“这样说也有道理,只是不可日日玩耍,将书本丢在一旁,便是不走科举这条路,也不能做个不学无术的草莽。” “我知道的。” 林如海知道自己儿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需要他操心,便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至于皇上那里,这几日进宫,我再探探口风,到底也要心里有数,才能应对自如。” 林澄玉十分赞同,未雨绸缪很是必要,总不能事情到眼前了才开始想办法,想了想,说:“我回去跟玄铮说说,让他进宫的时候也帮忙打听着。” “不行。”林如海面有犹豫,“临淮王开口,皇上定会生疑,若是因此让皇上对你生出芥蒂,就不好了。” 林澄玉心想,皇上早就对他有意见了,此刻在皇上心里,他就是一个夺走人家亲亲小弟关注的坏蛋,若不是玄铮,皇上早就想收拾他了。 但是这话能说给林如海吗? 必然是不能的。 林澄玉几乎都能想象到林如海知道后会如何忧愁惊惧,怕是要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我不让他问就是了。”林澄玉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和自己父亲说是这样说,但是到底怎么做,还是不告诉他了,省得老父亲又想得那么多。 林澄玉在家里用了饭,又叮嘱贾敏和林黛玉:“若是那个贾宝玉过来,姐姐务必不要搭理他,能不见就不见,就是推脱不了,也要让人陪着。” 就王夫人那个尿性,虽然总是自以为是,觉得林黛玉配不上她那个石头蛋子心肝宝贝小儿子,但还是要防着些的。 林澄玉咬牙,就那个弱鸡一样的贾宝玉,他一拳头能打死十个,也就是王夫人觉得她儿子是天下第一好,配公主都是绰绰有余。 呸! 林澄玉自从知道贾元春的骚操作后,听见贾宝玉的名字就想给他一个大比兜,让他知道,天底下的姑娘们,不是都围着他一个人转的。 只要有他在,贾元春想亲上加亲,给贾宝玉助力,想都不要想。 林黛玉被他又咬牙又瞪眼的表情逗笑了,和贾敏对视一眼,都乐得不行。 林澄玉觉得她的态度可太不端正了,“说正事呢!” 林黛玉忙收敛了些,又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说:“我自然是知道的,每每他过来,我只把亲戚间的客套做足了,其他的并不理会他。” “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的,操心这么多,也不怕老得快。”她说着,秀美漂亮的手抚上林澄玉越发漂亮的脸蛋,“呀,这里怎么长了一条皱纹,母亲快看,这里是不是多了一条浅浅的皱纹。” 贾敏也忍笑凑近了看,“好像是有。” 林澄玉才不相信,如果这两个人能把眼里的戏谑和逗弄之意藏得深一些,怕是还有几分可信。 “别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澄玉说完,像是临淮王府有什么在呼唤他一般,也不等贾敏问他要不要带些衣裳走,人影就已经消失在几人视线中了。 贾敏没好气地说:“那边是有金山银山等着他不成?跑得这样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老虎追他呢。” 林黛玉笑道:“母亲快别操心了,您难道没看见他今日那身衣裳是新做的,更何况,他如今的个子也高了,府里的那些衣裳怕是也短了。” 贾敏叹道:“我自是看见了,可也不能总让王府给他做衣裳穿,传出去岂不让人说咱们家连个衣裳也做不起,竟让儿子去王府打秋风。” “母亲怎么这般想,不过是几件衣裳罢了,并不算什么的。”林黛玉在这些身外之物上素来看得轻,更何况,人生难得一知己,若是在这些东西上算来算去的,岂不是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 贾敏想想也是,便也不说了。 而且临淮王府里什么东西没有,就是要送谢礼,贾敏一时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 林澄玉不知道贾敏想了这么多,骑着马一刻不停,好在这会儿街上也没什么人,一路畅通到了王府门口。 他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王府侍卫,注意到门口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奇怪,他不明所以地进了府,发现府里的下人们面色都不太正常。 正巧这时安管事路过,林澄玉忙拉着他,问:“安叔,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个个的看着像吃了苍蝇一般。 安管事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低声道:“太后娘娘赐了个人下来。” 林澄玉“啊”了一声,“赐了个人?什么人?” “太后娘娘身边有个贤惠能干的宫女,如今也到了出宫的年纪,娘娘说王爷也长大了,身边也得有个人嘘寒问暖地伺候着,这不,也没有提前告知王爷,就把人给送来了。” 林澄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第101章 渣男 玄铮这会儿也心烦,若是平常宫女,随意打发了便是,可是那甘青青是太后的人,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门外,丫鬟远远地看着林澄玉过来,连忙进去悄声说:“王爷,公子回来了。” 玄铮当即便有些坐立不安,忐忑地看着林澄玉冷着一张小脸跨进门,也不看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哎,别喝,凉的......”玄铮话还没有说完,林澄玉猛地将已经见底的杯子放下,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脆响,似乎是杯底裂开的声音,吓得一众丫鬟心跳都漏了一瞬。 她们连忙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她们刚到退到外边,托盘上的杯子突然发出轻微响声,丫鬟们下意识低头看去,裂成两半的杯子可怜兮兮地躺在盘子上,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可怕! 竟恐怖如斯! 众丫鬟齐齐为这个可怜的杯子默哀。 希望王爷能平安过了这一关。 阿弥陀佛。 玄铮在心里早就把那什么甘青青还是甘红红骂了个狗血淋头,“人过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事,你别生气,我定想个法子把那人弄走。” 林澄玉瞥他,“王爷说的什么事,我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我也没生气,王爷这话倒让我不明白了。” “自然是太后今日送过来的宫女,甘青青。”玄铮下意识回道,只是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了,只见林澄玉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原来是叫甘青青啊,王爷真是好记性,也挺上心,连名字都记在心里了,就是不知道是个如何贤惠能干、知书达礼、貌若天仙的姑娘。” 玄铮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小公子大人大量,就不要生气了,我实在也是不知道她会冷不丁送个人过来。” “我......”玄铮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得给人跪下,又听见外面人说甘青青来拜见,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出来了,“让她滚!” 林澄玉冷笑道:“别啊,人家姑娘刚进府,王爷就这般冷漠无情,岂不是让人伤心。” 说罢,他对着门外说:“让她进来。” 玄铮叹气,不顾林澄玉的推搡挨着他坐下,见他冷着小脸要换个地方坐,直接说:“反正我就要和你坐在一起,你换地方我也换。” 林澄玉简直被这不要脸的气笑了,但是他知道玄铮说得出做得到,低声骂了一句,也不想着换地方了。 没得让那什么甘青青看笑话。 玄铮却得寸进尺,在甘青青进来的时候,往林澄玉身旁又凑了凑,直到两个人中间没有半点空隙,嘴上还说:“还是挨着暖和些。” 林澄玉忍无可忍,抬起手肘在他胸膛用力一击,下一刻,身旁响起低低的闷哼声,“真狠。” 如今这天是彻底凉了,甘青青身穿镂金百子嬉戏云锦袄,身披素白织锦斗篷,越发衬得她肤白似雪。 林澄玉眼神耐人寻味,百子嬉戏......太后的一片“慈心”可真是让人感动,她可真是关心小辈。 甘青青神情淡然自若,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倒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 她显然是个聪明人,并不做出些妖娆妩媚之态,如出水芙蓉一般,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笑得温婉娴静,“想必这位就是林家公子了,果真如宫中传言的那般美如冠玉,通身气派竟不似凡人,便是神仙见了,想必也要自惭形秽。” 林澄玉:“???”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先不说以后如何,在这一刻,他也没办法对这样一位上来就夸人的姑娘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玄铮把林澄玉的反应尽收眼底,见这小祖宗不似方才那样生气,他自己倒是听得满肚子火,恶狠狠地瞪了甘青青一眼,薄唇紧抿,看着就是个不高兴的样子。 甘青青并未多说什么,似乎只是单纯地来拜见,简单刷了个存在感,说了句“一切听从王爷安排”,然后就走了。 端庄大方的人设就这样立住了。 她走后,玄铮看着林澄玉的眼睛还在看着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方才这人还气得要杀人,这会儿又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都来气。 玄铮酸溜溜地说:“她就那么好看?你既然这般舍不得,不如把她带回家,放在身边,日日看夜夜看,岂不更好。” 林澄玉扭头看向他,却不说话。 玄铮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对林澄玉时不自觉柔和下来的神情立刻变了,强装出凶巴巴恶狠狠的模样,说:“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我看你还挺喜欢那甘青青的,她夸你的时候你都笑了,别想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玄铮把林澄玉方才的“罪行”列了一二三......五六七八条出来,这架势,看来是没有三句好话软话是哄不好的。 林澄玉眼神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解释,又无话可说。 玄铮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是抓住了他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无话可说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见异思迁、见色起意、见色忘友、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喜新厌旧、始乱终弃、反复无常......” “行了行了。”林澄玉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阻止,玄铮能说上三天三夜,“哪里来的这么多成语,净说些有的没的。” “......的人。”玄铮气哼哼地把最后两个字说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眸中满是愤怒和......酸气,“我算是白认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是这样一个人,我的一腔真心,算是喂了......”狗了。 “嗯?!”林澄玉斜了他一眼,硬生生把玄铮的话憋了回去,但是他倔强地在心里把没说完的两个字说完,“你做错了事,还这般吓我,简直就是个渣男。” 渣男这个词还是上次林澄玉形容贾宝玉的,玄铮当时问他什么意思,林澄玉简单和他解释了一番,玄铮当时表示明白了。 现在看来,明白个屁。 林澄玉顿时觉得头都疼了,“不要乱用行不行。” 玄铮哀怨地说:“可是你就是渣男,抛弃了我,要和其他人好了,不是渣男是什么。” 林澄玉忍无可忍,在他胸膛上捣了一拳,“渣你个头,你这双眼睛是放着出气的不成,方才那甘青青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谁?” 玄铮方才眼神都在林澄玉身上了,根本没看甘青青,这会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听他这么说,一时有些茫然,“谁?” “狗。” 第102章 欲擒故纵 甘青青进府后,并没有急着亲近玄铮,反而和府里的丫鬟们打成了一片,姐姐妹妹的,叫得好不亲热。 若是她没有时不时出现在玄铮面前,林澄玉还真的会暂且相信这人是个没有心思的。 可是甘青青这人也很有意思,每次都说是巧合,可是巧合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难不成她和玄铮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总是把两个人拉到一处去。 但是每次碰面了,她也不多留,只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便落落大方地离开去了别处。 让玄铮烦不胜烦,若是他生在后世,会有一个很准确的词来形容这个行为,那就是——刷存在感。 林澄玉觉得甘青青可能是想着让玄铮熟悉她的存在,再欲擒故纵一般消失一段时间,就这样若即若离,反而能让人心生牵绊。 事实证明,林澄玉想得不错,甘青青就是这样想的,但是她还不知道已经有人识破了她的计谋,还沾沾自喜地坐在房里喝茶。 派来伺候她的丫鬟名叫翠心,是个很伶俐勤快的小丫头,见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笑,便问:“姑娘今个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因为甘青青还没有名分,所以府里人都唤她姑娘,甘青青心想,等过些日子,这些人就都得改口了。 她笑得很是温柔,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好感,“现在是没有,可是过不了多久就有了。” 翠心疑惑道:“什么叫过不了多久就有了,难道姑娘还能提前知道以后的事不成?” 甘青青并不答话,故作玄虚的模样让翠心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还有活计要做,也没功夫在这里听些不明不白的话。 翠心手上动作不停,甘青青也不屑与这等愚蠢的小丫鬟说话,自顾自换了一身颜色鲜艳明媚的衣裳,又重新化好妆容,准备出去制造又一个“巧合”。 昨晚刚下了雪,林澄玉和玄铮想着出去也没意思,索性让人在湖心亭摆了暖锅,准备涮肉吃。 本来玄铮还怕林澄玉会冷,想着让人把四周围起来,可是林澄玉看了眼高悬在天上的太阳,说:“今个没风,天气又好,不用围也不冷,围起来就看不见雪景了。” 玄铮身强体健是不怕冷的,他拉过林澄玉的手,触手温热并不凉,这才说:“说得也是,既如此,就不围了,咱们边吃边赏景。” 林澄玉轻快地笑着,这会儿看起来倒真像个小孩子,趁着玄铮不注意,悄悄把围栏上的雪扫到手心,团了一个小雪球,从玄铮的后脖领塞了进去,冰得玄铮呲牙咧嘴地原地蹦哒。 “哈哈哈哈哈哈......”林澄玉笑得前俯后仰,乐得趴在桌子上笑出了泪珠。 玄铮其实早就看见他的小动作了,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这会儿见他笑得小脸红红的,心里也高兴。 不过面上还是装着生气的模样,也学着他的模样团了个雪球,“恶狠狠”地准备以牙还牙,林澄玉立马把披风的系带拉紧了,雪白的毛领围着白里透粉的脸蛋,一时竟让人看得入了迷。 玄铮被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看着,心口不由跳得快了许多,他抬手捂住胸口,眉头微皱,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塞你背后了,你捂胸口做什么,别想碰瓷啊。”林澄玉笑得很是得意,“你还是快把雪球扔了吧,你就是想塞也没地方塞了。 玄铮回过神,很听话地把雪球扔了。 不正常啊,林澄玉有些纳闷,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他正想着呢,一双大手闪电般伸了过来,他心道不好,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柱子无情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好凉。”林澄玉被冰得一个激灵,努力把脑袋往毛领里缩,却无济于事,他在玄铮面前向来能屈能伸,当即皱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服软,“我错了,好哥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可是玄铮偏偏就吃他这一招,哼笑了声,便松开了他,“你就会用这一招对付我。” 林澄玉道:“招式不在新,管用不就得了。” 暖锅已经准备好了,里面正咕嘟嘟煮着肉,玄铮无奈笑着,拉过他在石桌边坐下,凳子上早就让人放了厚实柔软的垫子,坐上去也不显冰凉冻人。 “这个天气吃暖锅果然很舒服。”林澄玉看向吃了辣锅被辣得嘴唇通红的玄铮,“你吃不了爆辣的就不要吃嘛,非要吃我这边的,你那边是没有还是怎么的。” 玄铮整个嘴都被辣得有些发烫,不住吸着冷气,“你那边看着更好吃。” 林澄玉正要说他不自量力,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向这边走过来,“巧合又来了。” 玄铮立即便懂了他的意思,“别管她,肉好了快吃,煮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 甘青青走进亭子,像是才发现二人在这里一般,惊讶地说:“我竟才看见王爷和公子在这里,真是失礼了。” 她说完,没有人搭理她,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坐在一旁,“这个暖锅倒是新奇,竟能同时吃两个口味的,只是公子这边的看着有些红得吓人,闻着就很辣,我和王爷的口味相同,都吃不了太辣的。” 玄铮一个眼神也不给她,林澄玉笑得很礼貌,说出来的话却不太礼貌,“辣不辣也没人让你吃,一边凉快去,少在这里瞎戳弄。” 甘青青大度地笑了笑,“公子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和王爷同桌用饭,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林澄玉点头表示她说得有理,“既然知道,就麻溜地去一边待着 去,不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废话,打扰别人的兴致。” 甘青青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当面就不给人台阶下的人,心里已经把林澄玉骂上八百个来回了,面上却还是端着无奈包容不计较的笑,“我早上起来时,看着外面的雪厚厚的一层,便想着这里的景致应当比我那院子的更好些,这才想着过来看看,没曾想这么巧合,确实是无心打扰王爷和公子用饭的,既然公子不欢迎,这便走了。” 其实甘青青才不想跑到这里赏什么劳什子雪景,她住的院子偏,王府又大,一路走来走得她脚都疼了。 回去的路上,甘青青边走边在心里骂娘,狠狠地将林澄玉骂了一路。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那日她还夸他长得好气质好,没想到却是半点风度都没有,一个林家人,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生生打扰了她和王爷培养感情。 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要是在现代,碰到个如此没眼色的小崽子,她肯定要把人狠狠骂上一通。 第103章 太后娘娘召王爷进宫了 翠心今个有些纳闷,时不时就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甘青青。 晚上,甘青青又一次被她用这种眼神注视着,不解地问:“可是我今日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何这般看着我?” 翠心纳闷道:“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些奇怪。” 甘青青问道:“哪里奇怪了?” 翠心说:“前些日子下着雪,姑娘每日也要到外面走上一圈,散散心,怎的今日没出去?” 甘青青手一顿,语气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有兴致了便出去走一走,没兴致了便不出去,一切随心罢了。” “哦,是我多嘴了。”翠心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便说:“姑娘也该歇息了,我伺候姑娘歇下吧。” “嗯。” 甘青青躺在床上,外面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她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可是又没有电子产品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便有些烦闷地叹着气。 这个落后的时代,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甘青青是穿越过来的,上一世,她正在家里洗澡,不妨老旧失修的热水器突然开始漏电,她想喊救命,可是却喊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恢复了意识,本以为是有人听见她的呼救声后,破门进来把她救了,才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人。 怎么回事,她怎么在地上躺着?!这个视野明明是在空中飘着的。 不对,正常人怎么能飘在空中呢? 难道,她......死了? 甘青青傻眼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扑上去想钻回身体里,却一次次地扑了空。 她试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是徒劳,最后不得不认命,她确实是死了。 原来人死后,真的会灵魂出窍。 甘青青欲哭无泪地看着墙上挂着的罪魁祸首,早知会这样,她就不贪小便宜了,买个二手的老旧杂牌电热水器,这下可好,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了进去。 原先也不是没有刷到过网上那些热水器漏电的事,看得时候很害怕,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倒霉,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这就中了招。 侥幸心理不可取啊。 唉,现在想想,上辈子虽然穷了些,但是比现在自由,哪里像现在,被太后送到这里当个没名没份的什么姑娘。 甘青青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着眼,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玄铮的模样,心尖都有些发烫。 上辈子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长得比明星还明星,个子又高,身材又好,自小习武身强体健,想来那方面也是很棒的。 这样想着,甘青青的脸开始发烫,她穿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年了,自小就比其他人长得好看,一进宫就被太后要了过去,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 而且,她在太后身旁服侍,其他人都不敢和她作对,这些年虽然要低三下四伺候太后,但也算是顺风顺水,到了出宫的年纪又被太后送到临淮王府。 这不正是草根女主的逆袭之路嘛。 就是一时有些挫折,也是老天爷对她的考验。 好事多磨,她懂。 甘青青想着,接下来应该到了她和临淮王相互了解的情节了,再然后就是暧昧、误会、误会解除,中间再掺杂着几个小人作妖,最后她和玄铮相爱到白头。 而那个林澄玉,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反派,最后总是要被她灭掉的。 不过是她和临淮王之间感情的催化剂罢了,不足为虑,都要为她这个天道的亲闺女让路。 甘青青打了个哈欠,逐渐进入了梦乡,睡着时嘴角都还带着笑。 可是一连几天,甘青青都没有等到玄铮过来看她,每天早起化妆时,她都要在心里说,今日要是再不来,以后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宠妻两个字怎么写。 真是渣男,好好的甜宠剧情不走,难不成要搞什么追妻火葬场不成? 甘青青翘着兰花指描眉,眼神不住地飘向门口,有些纳闷,按理说她都刷过存在感了,每天像上班打卡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这几日没出现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也不担心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难不成是打卡次数少了,印象不够深刻? 甘青青想,这也不是没可能的,每次她去刷存在感,那林澄玉都要在一旁胡搅蛮缠,王爷肯定是被他闹得分不出精力。 可恶! 甘青青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既然打卡次数不够,那就继续打卡,她就不相信了,就是那小鬼再心机难缠,自己连续打卡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王爷就是个脑子有问题记不住事的,也该记住了。 翠心这几日看着甘青青闷在院子里也不出去,还想着果然是在宫里待惯的,竟如此耐得住寂寞,今日又见她收拾打扮一番要出去,想法立即就变了,就是宫里出来的,无事可做的时候也想出去散散心。 甘青青找遍整个王府,都没有找到人,气闷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捶着自己几乎要累断的腿。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衣裳,见是安管事,心里便是一阵失望。 “安叔。”甘青青听见过玄铮这样喊,便也跟着他这样喊,秀美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沉静柔韧,“王爷有事出去了吗?我在屋内闷了几天,想着出来散散心,竟没见到王爷。” 安管事笑得疏离,“太后娘娘召王爷进宫了,姑娘找王爷有事?” 甘青青笑着摇头,说:“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没有事,便是有事,我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如何敢去和王爷说。” 安管事笑了笑,并不接话,“我还有事要忙,姑娘自便。” 甘青青微一颔首,端着笑目送着他离开,等彻底看不见人了,脸立即垮了下来,嘴角向下撇了撇,“老东西。” 玄铮进了宫,先去见了皇上,没说几句话又去了太后宫里。 太后一看见他就笑了,亲近地说:“快起来,过来坐。” 贾元春也在太后宫里,见玄铮进来,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事。 玄铮实在懒得看她,心里还在膈应她做的那些事,坐下后只和太后说话,对贾元春的有意奉承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 第104章 待那姑娘好些 玄铮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他母妃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皇兄怕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宫人们欺负他,可是太后身子也不好,皇兄没处安置他,索性就自己养在身边了。 可是忙起来的时候,也会把他放在太后这里,让她暂且照顾一番。 故而他幼时对太后很是亲近,几乎将她看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后来有一次,太后以为他睡着了,一时没有防备,便和心腹说了几句心里话。 他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太后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照顾他,不过是碍于皇兄,才做些表面功夫。 那时候他还小,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有一段时间都没往太后宫里来,皇兄忙起来顾不上他的时候,他就自己玩。 等再大些,又开始跟着师傅学文习武,就是过来,也是有限的。 但是太后总归照顾过他,虽说不是真心,但论迹不论心,玄铮对她还是很敬重的。 那甘青青能在他府里待上这么久,也是玄铮念着太后的情面,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伤了太后的脸面。 太后问:“青青在你府中如何了,她伺候了哀家这些年,猛然少了个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好吃好喝地供着。”玄铮转头,说:“您要是觉得不习惯,不如还让她回来。” 太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哀家就是再不习惯,也没得把她耽误在宫里的道理,净说些傻话。” 玄铮想起那甘青青就烦,装傻充愣地说:“可是也不能送到我府里啊,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算什么,岂不是把她耽误在我府里了。” 太后愣了,“你这孩子,哀家让她去你府里,就是想着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她素来又是个细心体贴的,这才让她去伺候你。” 玄铮无赖地说:“反正我不喜欢,您趁早给她找个去处,不然我就要把她随意塞到哪个庄子上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太后心里很是奇怪,像玄铮这般大的,哪个男子不想着身边有个贴心人,先皇像他这个年纪时,府里的侍妾都好几个了,“哀家心疼你,青青伺候人最周到贴心,若是换个人,哀家还舍不得给呢,你倒好,还嫌弃上了。” 玄铮在心里叹气,这哪是心疼他,这是折磨他,为了那个甘青青,他家小祖宗时不时就要阴阳怪气一番,这段时间着实是让人苦不堪言。 更何况,太后在他府里安插人,真的是因为心疼他吗? 这些年,太后是越来越糊涂了,多次为了母家诸葛家和皇兄唱反调,动辄就要拿生病绝食威胁人,真当他是傻的吗,什么都不知道。 玄铮垂眸掩住眼里的情绪,“我是真不喜欢府里多个人,若是您不管,过几日我就给她些钱,随意找个地方塞过去,任她是死是活,反正和我没关系,到时您可别说我下您的面子。” 太后被他这无赖模样气到了,“青青心气高,你这样做岂不是告诉世人你厌弃她,以后她还如何有脸面活下去。” 玄铮说:“她无家可归,我给她钱,还给她找去处,已经是看您的面子了,她若是还不知足,要以死相逼威胁我,那就是找死。” 他抬起眸,冷酷无情的样子让太后很是陌生,“等她死了,草席子一卷,扔在荒郊野地,就是被野狗分食,也是她自找的,怨不了别人。” 贾元春听得背后发凉,心想若不是她成了皇上的人,怕是也不会有个好死法。 太后这会儿是真生气了,脸色变得阴沉,“你这是在威胁哀家!如今你也是翅膀硬了,哪里还记得幼时无依无靠时,哀家是如何照顾你的,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玄铮说:“儿臣不敢,母后大恩,儿臣此生难忘。” 说罢,他板着一张脸,没有半分退让服软的意思,“儿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殿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瑟瑟发抖地看着太后和临淮王剑拔弩张,又眼睁睁看着临淮王直接甩袖而去后,太后的脸色黑得吓人。 他们忍不住把头又压低了些,祈祷太后娘娘不要将怒气发泄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皇上看着玄铮去而复返,没忍住笑了,“和太后吵了一架?” 玄铮无奈,“什么都瞒不过皇兄。” 皇上像小时候那般拍了拍玄铮的脑袋,说:“无需顾忌太后,你不喜欢做的事就不做。” 玄铮心里感动,自幼时起,皇兄就是这般对他百依百顺,等能独当一面了,直接就将京中的兵权给了他,从来也不会猜忌他会不会有不臣之心。 皇上被他看得好笑,“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样和皇兄撒娇啊,也不怕以后的王妃知道了笑话你。” 玄铮嘴硬道:“我才没有撒娇,皇兄可不要乱说。” “行行行,没撒娇。” 皇上把玄铮亲手带大,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两人之间从来不需要那些虚的。 至于太后,最近的动作是越来越过分了,竟想把手伸到玄铮府里,诸葛家仗着她的势,不知道干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事,他此刻不发作,他们还真当他不知道。 太后口口声声说对玄铮有恩,只是照顾了几天罢了,又算得上什么恩,这些年挂在嘴边提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是看着这混小子重情,以此来拿捏他罢了。 想拿捏这混小子,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皇上心中冷笑,再不给太后和诸葛家一个警告,他们就要翻天了。 玄铮在皇上这里坐了半晌,陪他说了会儿话,又拿起几个写得狗屁不通的奏折看了看,嗤笑着说:“写的什么玩意儿,一件如此简单的事,竟能写得这般长,真是闲的,让我看看是谁......” 他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贾政的大名。 竟是他家小祖宗那个老古板二舅舅,玄铮瞬间就不觉得奇怪了。 皇上本来要留玄铮在这里用晚膳,可是太后宫里又派人过来,让二人都去她那里用膳。 来的人是太后的陪嫁嬷嬷,说了好大一串话请他们过去。 太后主动给了台阶,二人还能不下? 不过是一起用膳罢了,也没什么。 冬日里,天早早就黑了下来,玄铮在太后宫里用过晚膳,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觉得身子是有些热,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刚喝了热汤的缘故。 可是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撑着身子回府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要被烧着了一般。 第105章 一碗大补药啊大补药 林澄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面色泛红身形不稳的玄铮,“你身上好烫,来人,宣太医。” 玄铮口中呼出的气都有些热得不正常,林澄玉急得不行,玄铮比他高比他壮,扶着这样一个人着实有些费力,“你别全趴我身上,自己用点力。” 丫鬟们想上前帮忙,被玄铮一个眼神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瘦弱的公子艰难地扶着人高马大的王爷,一点一点往床边挪。 玄铮弱弱地在林澄玉耳边说:“我也想用力,可是使不上劲,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澄玉一听更急了,直接运转体内异能,几乎将玄铮整个人背在身上。 当然,这有些不可能,玄铮的上半身是在他背上趴着,可是两条腿还在地上拖着。 林澄玉两步变一步,轻柔地把人放在床上,急声道:“让人去请太医了没有?” 丫鬟们忙回道:“已经让人去请了。” 玄铮烧得脸都红了,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朵,连着脖子都泛着不正常的红,“热,好热啊。” 林澄玉等不及了,让丫鬟们出去后,也不管会不会暴露异能的存在,他在上一世吞噬了一个治愈系异能者的晶核,他本身的异能能将吞噬进来的异能演化为自身异能。 玄铮一路上保持着清醒,看到林澄玉后才放松警惕,他仰面朝上,脑子一片混沌,看着林澄玉双手快速结印,然后开始在他身上摆弄着。 “你在作法吗?”玄铮只觉得随着林澄玉的动作,一股让人舒服至极的气息从他的指尖进入自己的身体,“我家澄玉果真不是凡人,竟然还会仙法。” 可是玄铮并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伤,林澄玉的治愈能力在他体内循环几周,除了将一些陈年旧伤治愈了,对玄铮如今的状况半点作用也没有。 “奇怪了。”林澄玉收回手,纳闷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会这样呢,一点作用也没有。” 玄铮安慰他说:“有用的,我觉得舒服了很多。” 以前受伤留下的沉疴宿疾,经林澄玉的手,竟是好了个完全。 玄铮知道林澄玉有秘密,却不知道竟是这般惊人的手段,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难受了,“你记得,以后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展露这些手段,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澄玉瞪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看你还是不难受。” 他面上表现得凶巴巴,心里却很是受用。 “难受啊,怎会不难受,我现在就像在火上烤一样。”玄铮拉着他的手,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虚弱无力地说:“若是我熬不过去了,你就去书房暗格里拿一样东西,那是我留给你的,若是有事,拿着它去找皇兄,他定会帮你的。” 林澄玉面无表情看着他装,“要是你死了,我就把你库房里的那些宝贝全部洗劫一空,然后把你吊在房梁上风干,拿回去做摆设。”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上次看中的那个白玉摆件,我当时说不给你,是逗你的,等我死了,你全部都拿走。”玄铮笑了笑,“但是你记得,千万要把我吊在你卧房,面朝着床,我想看着你睡觉。” “看你大爷。”林澄玉看着太医还没有来,没心情在这里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不住地扭头看向门口。 玄铮眼里含笑,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着急上火,心里舒服得很,虽然不知道是毒还是那种药,能让林澄玉为他急一急,也算是值了。 林澄玉像是有读心术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也可能是玄铮在他面前向来不掩饰情绪,“我看你真的有病,还病得不清,被人整成这个熊样,还想些有的没的,我有时候真的想看看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都是你。”玄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两人都沉默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旁边桌上灯线燃烧时时不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太医来了。”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太医急匆匆地走过来,去请他的侍卫已经在路上将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他心里也有猜测,二话不说就开始把脉。 片刻后,太医脸色稍缓,“王爷今日可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依微臣所见,已经超出常人能承受的剂量了,故而王爷才会如此燥热,也多亏了王爷身子比常人强健数倍,不然对身子的损害是极大的。” 玄铮想起晚膳时太后让他喝的汤,脸都黑了,没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被人骗着喝下大补汤后还能笑得出来。 但是当时他也没防备,每次去太后宫里用饭时,她也总是像今天这样劝他多吃些。 太医一看他脸色就知道答案了。 林澄玉问:“不用开些药解一解吗?” 太医摇头,“一时作用不大,王爷应当忍不到药效起作用的时候,依微臣看,还是以疏解为主。” 林澄玉沉默了,心里一白一黑两个小人开始拉锯战。 小白不忍心看着玄铮如此难受,要给玄铮找个人。 小黑却说:“不行,玄铮不能碰其他人。” 小白:“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如此难受,方才太医都说了,不疏解的话对身体有碍,说不定以后就不行了。” 小黑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反正玄铮就是不准碰其他人。” 小白据理力争:“你有什么立场阻止他,你又是他什么人。” 小黑:“我是他......是他......” 对啊,他是玄铮什么人,林澄玉心想,若是玄铮要找人,难道他还能说不行吗。 太医走后,玄铮看着林澄玉面色很是难看,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坐起来凑近了,把手放在他后颈捏了捏,担心地问:“怎么了?” 林澄玉抿了抿唇,若是他的空间能装活物,他恨不得将玄铮收进空间,可是玄铮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我没事。”后颈上的手热得他心尖都开始发烫了,林澄玉不忍心看他如此难受,就想说给他找个人,可是这句话却堵在喉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澄玉的脸色实在不好看,玄铮担心地不行,正要说话,门口有人叽叽喳喳在说话,紧接着就响起来甘青青的声音。 “王爷......” “滚!” “进来吧。” 玄铮和林澄玉同时说话,甘青青自然听她想听的,推门就进来了。 玄铮拉着林澄玉,不让他走,“你去哪里?” 林澄玉面色冷淡,眼眶却红了,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看得玄铮心疼不已,只听林澄玉说:“给你们腾地方。” 第106章 我做不到把你让给别人 玄铮都要气死了,他这才知道林澄玉为何让甘青青进来,原来是要把他推给别人。 “林澄玉!”玄铮简直气笑了,“你当真要如此?” 林澄玉别过脸,不让他看见眼睛里压不住的泪水,“是。” 玄铮看了眼甘青青,她明显是有备而来,太后定是早就给她传信了,就等着他入局呢。 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恨的就是面前这个看也不看他的小混球,竟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思。 就在方才,玄铮是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他被太后算计,成了这副狼狈模样,可是他谁都不想要,只想要林澄玉。 世间没有第二个林澄玉,他的心,只看着面前这个。 可是林澄玉却看不清他自己的内心,这小混球现在如此纠结痛苦,想来心里也是有他的。 玄铮顿时就不急了,“好啊,既然如此,还请林公子......” 林澄玉身子一僵,看也不看,逃也似的出去了。 甘青青走到门边,得意地看了眼林澄玉慌忙逃走的背影,关上门,转身走到床边。 “王爷......” 自从她进了王府,素来都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如今到了此刻,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看着玄铮俊美贵气的相貌,此刻因为那些东西,有些泛红,一时竟少了些距离感。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处一室,她不自觉就有些娇羞,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玄铮的脸色在林澄玉走的那一刻就冷了下来,一双深邃漆黑的眸蔑视着甘青青,“你的信倒是快,太医才走,你就来了。” 甘青青眼神闪烁,“我听说王爷回来了,还传了太医,便有些担心王爷的身子,这才过来。” 玄铮虽是坐着的,气势却压得甘青青抬不起头,凌厉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视了一番,“这副妆容,配着这身衣裳,当真是好看。” 甘青青松了口气,“多谢王爷夸赞,妾身不过蒲柳之姿。” 其实她心里急得要死,太后传信说王爷喝了那个大补汤,效力极强,甘青青一早就打扮好了,就怕被其他女人抢占先机,可是她都站在这里半天了,这人怎么还只顾着说话。 总不会不行吧? 甘青青偷偷瞄了眼,瞬间有些心惊,这也太吓人了,听说他还是第一次,待会儿万一没个分寸把她弄伤了可怎么办。 她转念一想,伤了正好,王爷肯定要心疼她,到时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林澄玉赶出王府。 甘青青还嫉恨着前几次林澄玉对她出言不逊,明日定要看着那人狼狈不堪被赶出王府的模样。 甘青青沉浸在即将报仇成功的喜悦中,只听玄铮又问:“想来也没少花时间吧。” “什么?”甘青青呆了一瞬,猛地抬起头,这才看见玄铮看她的眼神是如此高高在上,就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但是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就没人知道。 甘青青开始装傻充愣了,“妾身不知王爷在说什么,还请王爷明白告诉。” 玄铮嗤笑一声,他耳力过人,已经听见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一张冷峻的脸霎时笑得如春风拂面。 甘青青自然而然就以为是她蒙混过关了,又上前一步,红着脸准备宽衣解带,手才刚放在衣襟上,身后的门被人猛地踹开。 玄铮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口,“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甘青青:“???” 谁霸王硬上弓? 但是没有人给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玄铮直接让侍卫把甘青青押上马车送回宫中。 既然太后要把事情做得如此难看,他不介意局面变得更难看。 只是玄铮觉得自己还是很尊重太后的,没有在明天早上嫔妃们请安的时候把人送回去。 玄铮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林澄玉,“想清楚了?” 林澄玉默默点头,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一张小脸冻得都有些发白。 玄铮虽然还是有些气他扔下自己就跑了,但是他怎么忍心看着这小混球遭罪,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人拉坐在床上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你都不知道,方才你要把我丢给别人,我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玄铮的身体有些不正常的热,很快就把林澄玉暖回温了,可是林澄玉方才闹了那一出,又捉奸似的破门而入,一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并不答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行了,不要捏了,手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不疼吗捏着?”玄铮把林澄玉互相折磨的双手拯救出来,放在手心里暖着,“你方才是不是就在院外?瞧这手冰凉的,不过正好,放在我衣服里,降降温。” 林澄玉早就知道他回府时那样子有三分真七分假,但是当时自己也有些着急,现在想想,玄铮可真是个混球。 “你骗我。”林澄玉瞥了他一眼,眸中是满满的指责。 玄铮被戳穿了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说:“那不是想看你心疼我的样子嘛,再说了,并不完全是骗你的,是真的难受。” 林澄玉哼了一声,“活该。” 玄铮把下巴放在他肩头,“是是是,我活该,可是宝贝儿,我现在还是难受,你说怎么办?” 两人如今算是心照不宣,林澄玉回来了,就表明他对玄铮也是有意的。 “难受就......难受着呗,我能怎么办。”林澄玉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耳朵都浮上了一层薄红。 玄铮此刻的心就像是大夏天喝到冰凉的甜水一样舒爽,他不依不饶地用脑袋蹭着林澄玉,“好狠心啊,那你方才还回来,怎么不狠狠心不管我。” 林澄玉沉默了,就在玄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我做不到把你推给别人。” 下一刻,林澄玉整个人被玄铮抱着倒在床上,玄铮乐得抱着人来回翻滚。 林澄玉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个不容忽视的“热兵器”在蠢蠢欲动。 “混蛋玩意儿,滚一边去。” 第107章 太后要气死了 最后,玄铮一脸委屈地自食其力,林澄玉打着哈欠看着他嘟嘟囔囔地说:“你就是个渣男,你想舒服的时候,都是我帮你的,这会儿你却撒手不管,还说不是渣男。” 林澄玉闭着眼,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又被玄铮摇醒,他无奈地说:“我没给别人弄过,一个不小心给你撅断了怎么办。” “唉,我可真是个没人疼的。”玄铮无赖似的,也躺了进去和林澄玉抢被子,“不管了,就这样睡吧。” 林澄玉往旁边挪了挪,离那个不容忽视的东西远了些,又被玄铮掐着腰拉了回去。 “你这样不难受吗?”林澄玉躲不开,索性用力一蹭,玄铮闷哼一声,声音有些暗哑,“你都不帮我,还管我难受不难受,反正难受也没人疼。” 林澄玉受不了他在耳边念念叨叨说个不停,车轱辘话让人耳朵都起茧子了,“行行行,帮你帮你,真能折腾。” 他说完,不等玄铮反应,手上动作就已经开始了。 翌日一早,玄铮醒来时,林澄玉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怕他跑了似的,手心里还攥着他的一缕头发。 玄铮的一颗心软得不像话,恨不得连心都剖出来,让这小混球看看自己有多稀罕他。 今日无事,玄铮索性抱着人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的时候,林澄玉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起床用些饭,饿了没有?” “不饿。”林澄玉把手举到他眼前,也不说话,玄铮握着看了看,又放在唇边啵了一口,“我家澄玉连手都比别人好看。” 林澄玉无语了,“我说的是这个吗?” 玄铮故作疑惑,“那是什么?” 林澄玉被他装到了,恨不得一拳给他一个黑眼窝,“昨晚上简直就要给它累死了,现在酸得要命,你还在这里装糊涂,小心我下次真的不管你。” 下一次? 玄铮眼睛一亮,忙说:“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抱着人轻拍着,“我知道,我的澄玉是个嘴硬心软的,嘴上总说不管我,其实呢,但凡我出了什么事,你比谁都着急。” “呵呵。”林澄玉又忍不住嘴硬道,“你做梦呢,谁着急了。” 玄铮笑了,“我着急我着急,我最着急了,我每天就想着我家澄玉有没有吃好穿暖,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有没有在哪里受委屈......” 林澄玉问:“你从哪里学得这些甜言蜜语,你说你以前从没有过人,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玄铮额头抵着他的,眼神缠绵,轻柔暧昧地说:“那你可要好好查验一番,看看我说的真不真。” 林澄玉觉得这人现在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原先玄铮还算是有些顾忌,在他面前虽说有些无赖,但总归还有些分寸,如今是彻底不要脸了。 “查你个头,起来了。” 林澄玉一句话,就将方才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 穿衣裳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昨天将甘青青送回去,下了太后的面子,她肯定是要发难的,你最近注意着些,别又着了道。” 玄铮拖着尾音,不慌不忙地说:“太后久居深宫,有皇兄在,也翻不起什么波浪,只是诸葛家最近动作频繁,是要注意些。” “太后的母家?”林澄玉手上动作一顿,“听说诸葛家近些年行事越发猖狂,我看比你这位正经的亲王还要耀武扬威。” 玄铮也清楚,诸葛家那些小辈们,在外才是肆无忌惮,仗着有太后撑腰,是什么事情都敢做。 “且让他们再嚣张几天。” 林澄玉秒懂,“欲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玄铮勾唇一笑,“知我者,澄玉也。” 昨天晚上,玄铮连夜让人将甘青青送了回去,太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当场撅了过去。 甘青青伺候太后多年,知道她并不是表面看着的那般仁慈,她大气也不敢出,上半身伏在地上,连声求饶。 太后看着她,就像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无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甘青青脸色煞白,她伺候太后多年,知道她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样慈悲,心里也是真的怕太后,声音抖得像筛子一般,“奴婢无用,可是临淮王不开窍,对男女之事半点也不上心,奴婢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沉默了,玄铮的年纪也到了娶妻的时候,先皇和皇上在他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他却还不开窍,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母家有个姑娘,和玄铮年纪相仿,长得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若是能嫁到临淮王府,将玄铮拉拢过来,皇上就是想动诸葛家的人,也要仔细考虑考虑。 “你先下去吧。” 甘青青连忙退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留。 太后的陪嫁嬷嬷说:“王爷年纪还小,这事太后也不必太着急了,王爷的性子最是桀骜不驯,若是逼得紧了,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太后冷哼一声,“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不是一条心,他小时候哀家待他那样好,如今竟这般打哀家的脸,你瞧着吧,不出半日,这事就在宫里传遍了。” 嬷嬷也跟着叹气,又说:“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去贵妃宫里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太后眸中泛着冷光,“贾元春若是生不下皇子,让哀家的盼望落了空,她的盼望也别想成真。” 瞧着竟是起了杀心。 太后素来心狠,如今为了诸葛家的百年荣光,那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嬷嬷噤若寒蝉站在一旁,心中有些不赞同,可是就算她劝了,太后也不会听。 要她看,太后又何必为了诸葛家坏了和皇上的母子情分,诸葛家在外行事猖狂,便是她久居深宫,也有所耳闻,皇上定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暂且隐忍不发罢了。 诸葛家那些人,若是再往上爬,怕是就要翻天覆地了。 听说前些日子,有位庶公子当街打死了人,又强占那人的妻子,简直是畜牲不如。 嬷嬷嘴动了动,又把话咽了下去,以前也不是没有劝过,可是太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又何必在这个当口自讨没趣。 太后阖眼沉思片刻,突然睁开锐利的双眸,阴气森森地说:“除夕家宴,哀家要让那没良心的小崽子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第108章 贾元春急了 转眼到了腊八,按着习俗,家家户户都是要喝腊八粥的,就是宫里也不例外,御膳房早就将食材都准备好了,到了腊八这天,天还没亮,众人就开始动了起来。 皇上看着桌上的腊八粥,这才想起来今个竟都腊月初八了,“真是忙糊涂了。” 吴公公笑着奉承道:“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记得这些小事。” “派人给那混小子送些,他也是喜欢吃的。”皇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情不愿地说:“多送些过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若是送少了,混小子定要全让给那林家小子,自己只能可怜巴巴地喝白粥。 林家小子一看就是个贪吃的,娇气又霸道,想来也不会像他这样心疼玄铮。 “回皇上,奴才一早就让人去送了。”吴公公回道。 吴公公心里得意,若说宫里谁最懂皇上的心思,他排第二,没人该排第一,“王爷这会儿怕是都已经吃上了。” 说罢,他看着皇上满意的神色,又说:“皇上和王爷真是兄弟情深,奴才这心里实在是羡慕得紧。” 皇上哈哈笑着,嘴上虽然不说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对这番话很是满意。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在吴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吴公公摆手让他退下。 “皇上,贵妃娘娘在外候着,说要进来谢恩,您看......” 吴公公心里清楚得很,哪里是来谢恩,贵妃这是急了。 这段时间,贵妃失了恩宠,想必日子过得煎熬,毕竟才被册封没多久,就被自己宫里的宫女踩着脸面,夺走了皇上的宠爱。 宫里那些嫔妃们,哪个不在背后笑她。 皇上的脸上的笑意散了,却还是让人进来了。 贾元春心里想着,皇上定然是想起来她的万般好处,所以才会见她。 “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看也没看她,淡淡地说:“起来吧。” 贾元春一时又忐忑起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瞧着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不过只要还愿意见她,事情就还有转机。 她看着桌上香甜软糯的腊八粥,心思一转,笑意盈盈地说:“方才臣妾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说,皇上幼时最爱吃腊八粥,如今也不曾变。” “你和太后如今倒是亲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竟也有心情跟你说。”皇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贾元春一时有些心慌,难道她投靠太后之事被皇上察觉出来了?但是不应该啊,明面上,她并不常和太后亲近,皇上每日忙着处理政事,哪有时间关注宫中妃嫔的事。 定是她多心了,对,是她多心了。 贾元春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脸上勉强能维持着镇定,说:“不过是太后娘娘触景生情罢了,臣妾哪有那个福分让她老人家另眼相看。” 皇上道:“也是。” 贾元春被他的语气冷到了,心里一阵阵发酸,想她得宠之时,皇上哪里会这样对待自己,哪一次见了不是满口亲近之语,如今才过了多久,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都是芙蕖那个小蹄子,忘恩负义,夺走了本属于她的宠爱。 贾元春恨得牙痒痒,只盼着皇上对那小蹄子只是一时新鲜,等新鲜劲过去了,定还像以前那般重新将眼神放在她身上。 今个是腊八,又听太后说去皇上在这一天心情素来都很好,这才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若能挽回皇上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不行,也能让皇上想起她这个人的存在。 贾元春才不想和宫里其他女人一样,被皇上抛在脑后,最后像个透明人一样,在宫里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她可是有大造化的。 贾元春抱着这个想法,温言软语说了好些奉承话,都是她得宠时皇上最爱听的那些。 可是这些话,如今却不管用了。 无论她说了什么,皇上总是不冷不热,贾元春有些挫败,想着再留下去也不过是让皇上更加厌烦,只好满心怨气地退了下去。 贾元春从皇上那里出来,本想回自己宫里想一个万全之策,抱琴却低声在她耳边说:“娘娘不如去找太后出手相助,太后娘娘和皇上素来母子情深,只要太后娘娘愿意向皇上开口,娘娘定能如愿。” 贾元春觉得这个法子不行,“那样的话,皇上不就知道本宫已经投靠太后了,帝王之心难测,说不定会因此心生芥蒂,以后对本宫更加疏远。” 抱琴一想也是,便也不再说话,专心扶着贾元春往宫里走。 贾元春为了让皇上看见她的一片诚心,故而没有乘坐贵妃轿辇,如今这一来一回,着实是有些累。 抱琴只觉得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她不过一介弱女子,虽做过些活计,却也只是些轻巧的,到底也没有干过多少重活,哪里能撑得住一个人这般靠着。 可是她是奴才,伺候主子是本分,并不敢说什么,只能咬牙忍耐,瞧着离她们宫里越来越近了,心里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虽说是寒冬腊月,她的身上却实实在在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粘着衣裳,着实有些不舒服。 贾元春走着走着,突然改变了主意,说:“去太后那里。” 抱琴:“……” 贾元春又说:“坐轿辇过去。” 抱琴谢天谢地,心里不由有种死里逃生、大难不死的庆幸。 自芙蕖得宠,分走了贾元春的宠爱,贾元春就急了,她还未怀上龙胎,怎能就此失宠。 可是皇上却像是中了芙蕖那小蹄子什么邪术一般,日日都宿在她宫里,贾元春着急上火,恨不得把芙蕖吞吃入腹。 宫里其他妃嫔背地里都要笑死了,芙蕖是从她宫里出来的,如今却踩着她耀武扬威,着实是让那些被贾元春分走宠爱的妃嫔们狠狠出了口气。 在贾元春走投无路之时,太后投来了橄榄枝,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贾元春打动了。 是啊,太后和皇上素来和睦,若是有太后娘娘相助,何愁没有以后。 贾元春当即就向太后表了忠心。 可是很快,她发现,皇上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贾元春这下彻底不明白了。 第109章 诸葛云清 太后宫里,贾元春到时,抬眼便看见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芙蕖也在这里,登时脸色就有些不对,但她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立即又收敛了神情,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我竟才瞧见妹妹也在这里,几日不见,妹妹的气色越发好了。”贾元春掩唇一笑,“仔细一看,竟和原先在我身边伺候时大有不同。” 芙蕖心直口快,当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贵妃娘娘这话,真真是让人发笑,当了主子,自然是比原先当奴才的时候体面些,好歹不会被人动辄欺凌羞辱。” 妃嫔们拌嘴,太后也不生气,反而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像看戏一般,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饶谁。 贾元春不想在这里和芙蕖吵,没得让宫人们看了笑话,就是芙蕖不顾脸面,她也要顾着自己贵妃的尊贵体面。 芙蕖以为贾元春怕了,越发得了意,又说了些夹枪带棒的话,让贾元春脸上的笑都要端不住了。 贾元春就是再端着身份,此刻也有些恼了,原先芙蕖在她身边时,那张嘴也是这般尖利刺人,如今这些话扎在她身上,果真是让人脸上心里都不舒服。 太后看够了戏,对着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即便懂了,上前一步,说:“太后娘娘这会儿也乏了,两位娘娘便先退下吧。” 芙蕖直心眼,真的以为太后累了,也不多留,行了礼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扔给贾元春一个挑衅不屑的眼神,着实是把贾元春气得不行。 这段日子,她才意识到有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敌人有多么多让人头疼。 贾元春心中叹气,瞧着芙蕖出去了,便又转身回去,“臣妾有事要与太后娘娘说......” 嬷嬷立刻屏退左右,殿内此刻只有她们三人。 贾元春上前几步,“太后娘娘,求您帮帮臣妾,您若是不出手,臣妾便再不能翻身了。” 太后冷哼一声,“真是个没用的,哀家往日还当你最是个稳重从容的,如今看来,不过是外头厉害里面虚,虚张声势罢了,就这么点小事,就值得你吓成这副模样?” 贾元春也不敢多辩,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如此苦苦哀求,瞧着真是可怜得紧,哀家看了也不忍心,既如此,便帮你这一回。” 贾元春当即露出欣喜之色,“臣妾必定......” 她的一番效忠之辞还未吐出,就被太后不耐打断了:“不必多说,哀家也不过是为了皇上着想,只盼着你不要辜负哀家的期望,早日怀上龙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贾元春羞涩道:“臣妾晓得了。” 得了太后的许诺,贾元春心满意足地走了,满脸带笑地回到自己宫里,盼着太后能说动皇上,让皇上雨露均沾,不要独宠那小蹄子一个才是。 “贵妃也太沉不住气了,哀家往日算是看错了她。”太后半阖着眼,“现在只盼着她争些气,早日怀上龙嗣,才不枉哀家这般待她。” 嬷嬷立在一旁,压着声音,像是怕吓到了谁一般,道:“贵妃还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事,往后经历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太后道:“等皇上闲了,让他过来一趟,就说哀家有事找他。” “是。” 太后突然又说:“哀家近日总觉得寂寞,让人去接云清进宫,陪哀家几日。” 嬷嬷已然猜到太后准备做什么,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应道:“是,这就让人去。” 诸葛云清是太后娘家长兄的嫡长孙女,生得花容月貌,如今虽还未到及笄之年,求亲的人家多如过江之卿,几乎将诸葛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可是诸葛云清性子古怪,任凭你如何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亦或者身份贵重、前程无可限量,她只有两个字——不嫁! 太后也拿这个侄孙女没办法,可是云清是诸葛家最出色的姑娘,她还想靠着这个侄孙女的婚事拉拢权臣,哪里能任由小孩子任性是胡闹。 那些不羁之谈,不过是孩子气的话罢了,做不得真。 诸葛家,诸葛云清听下人说太后又派了人来接她入宫,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就说我病了,起不得身,去不了。” 诸葛云清的母亲赵氏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太后娘娘亲自派车来接,若是不去,太后娘娘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诸葛云清一张脸生得漂亮非常,如今生起气来,竟透出一种不可攀折的气势来,“怪罪就怪罪,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就下旨将我斩了,也比如今这般来得痛快些。” 赵氏忙要捂她的嘴,被诸葛云清别开脸躲了过去,赵氏无奈,道:“小祖宗,太后娘娘做的这些也是为了咱们家好,再说了,那些王孙公子有什么不好,你竟一个也瞧不上。” “瞧不上倒也罢了,你还将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哪里是大家千金的做派。”赵氏叹气,对这个性子乖僻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说这个不好,又说那个不好,便是天下的男人个个都不好,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诸葛云清扯了扯唇角,讽刺地说:“便是不嫁人又如何,难道不嫁人就该死,就是罪大恶极吗?” 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说起罪大恶极,家里那几个仗势欺人的才是罪大恶极,若我是父亲,就该拿着鞭子将他们打死了,免得祸害无辜百姓。” 赵氏不赞同道:“那些都是你的亲哥哥和亲弟弟,一家子骨肉,你说的这些话,若是让人听见了岂不是要笑话。” “笑话?我看如今的诸葛家才是一个笑话,是个天大的笑话。”诸葛云清不怒反笑,眉目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如今谁不说咱们家仗着太后撑腰,纵容家中子弟为非作歹。” 突然,外面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诸葛云清气极,取下墙上的宝剑就要出去。 赵氏忙拦住她,“你去做什么?” “我去将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牲杀了。” 第110章 诸葛云飞哭诉 赵氏拦不住,只能一路追着喊着,竟是一点世家主母的体面也没了。 方才那一声惨叫出自诸葛云清庶弟,诸葛云飞的院子,前段时间他在外游荡之时,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诸葛云飞本欲掏几个钱,将那小娘子买回来,可是那小娘子的丈夫却是个刚强的,一时吵嚷起来,双方推推搡搡,一个不慎,竟将那小娘子的丈夫活活打死了。 那小娘子新婚不久,和丈夫本就是青梅竹马,情深似海,见状就想扑上去,打定主意要将诸葛云飞活活咬死。 可是她一介弱女子,哪里是诸葛云飞的对手,报仇不成,自己也被绑到诸葛府中,日日被诸葛云飞折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诸葛云清手持宝剑,满脸杀气闯入诸葛云飞的院子,可是诸葛云飞院里的小厮哪里敢就这样放她进去,纷纷上前阻拦。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拦我的路,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诸葛云清面色冷厉,“你们这些人,每日跟着诸葛云飞在外游荡,欺男霸女,丧良心的事做了不知道有多少,打量我不知道,告诉你们,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都杀了。” 小厮们被她冷冽的眼神吓得不敢直视,“大小姐,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今日若是让您进去,小的们就死定了。” 这一番阻挠,给了赵氏追上诸葛云清的时间,她气喘吁吁赶到时,就看见几个小厮挡住门,和诸葛云清对峙着。 赵氏上前拉着诸葛云清,半是劝解半是威胁地说:“你再胡闹,仔细你父亲回来了骂你,一个姑娘家,竟提剑要杀人,传出去你这名声体面还要不要了。” “胡闹?名声体面?母亲这话说得真是可笑。”诸葛云清指着门,“若是我这番叫做胡闹,里面那个就该千刀万剐。” 赵氏眉头紧蹙,“胡说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去,像什么样子。” 诸葛云清冷着脸,将她的手推开,“母亲别管,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诸葛云飞一顿,父亲回来若是生气,我自有道理,不会连累母亲。” “云清!”赵氏被戳穿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恼羞成怒地说:“行,我看你要如何教训他,反正我是管不了了,等你父亲回来,我看你如何与他交代。” 门内,诸葛云飞死死捂住女人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就怕外面那个母夜叉听到之后怒上加怒。 他自小就怕诸葛云清,除了打不过之外,家里对诸葛云清的重视也让他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冯氏头发散乱,又被诸葛云飞捂住嘴出不了声,只能恨恨地看着他,眸中浓重的恨意让人看了心惊。 诸葛云飞压低声音道:“你若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本少爷就把你肚子里那个孽种掏出来,泡酒喝。” 冯氏下意识捂住小腹,使劲摇着脑袋,诸葛云飞这才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个贱人,本少爷心慈,这才留你腹中孽种一条命,你不要不识好歹,辜负了本少爷的一片心。” 诸葛云飞满眼阴狠毒辣,“若是外面那母夜叉进来,你知道要如何说。” 冯氏连忙点头。 赵氏终是没有拦住诸葛云清,她步步紧逼,小厮们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或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敢和她拉拉扯扯,硬生生被她逼得退无可退,只得让开。 诸葛云清自小不爱那些琴棋书画,一心要做女将军。 虽然被家里逼着,学了好些年所谓女儿家都要学的劳什子,但她这一身武艺也不是吃素的,不过一脚,就将紧闭的房门踹开。 诸葛云飞险些被她看过来的一眼吓尿,只敢在心里偷偷骂这个大姐是个母夜叉,面上是一点都不敢放肆,“大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当真是让小弟这屋子都蓬荜生辉啊......” “少说废话。”诸葛云清看着地上形容狼狈的女子,几乎要将利剑戳到诸葛云飞的脸上,“你如今是越发猖狂了,整日不知上进,只知道带着外面那些混账,在外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诸葛云飞忙道:“大姐姐何出此言啊,弟弟并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姐姐想必是听了外面那些人的话,误会了弟弟。” 诸葛云飞抬手想压下快要刺到他脸上的剑,下一刻却被诸葛云清的一声冷哼吓得不敢再动,只能略微往后缩了缩脑袋,辩解道:“大姐姐也不是不知道,外面那些小人,见太后娘娘对咱们家好了,自然是眼酸心酸,逮着机会就要说咱家几句不好的话,这也是有的。” “是吗?”诸葛云清半分也不信他的鬼话,却也想听听她这弟弟能说出什么来,“那你说,她为何在你院里,如今还是这副模样。” 诸葛云飞怜惜地看着冯氏,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她丈夫意外身故,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我见她可怜,这才把人接回府里,让人好生照顾着。” 冯氏垂着脑袋,一手捂着小腹,一手紧紧攥着衣角,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诸葛云清收回剑,又问:“那我怎么听说,你想买她入府,她夫妇二人不愿,你便起了强抢之心,使人将她丈夫打死后,又将她掳回府中,你又作何解释。” 诸葛云飞哪里敢说这话就是实情,他若敢认,下一刻利剑就能毫不留情将他刺穿,虽然他知道,诸葛云清定不会要他的命,可是身上被戳个窟窿,也不是好受的。 “我冤枉啊,还请大姐姐明鉴,她丈夫的身子本来就有病,当时我带着小厮们在外散心,正巧碰到她丈夫发病,便好心让小厮们过去看看,没想到她丈夫竟突然咽了气,那些人就说是我使人打死的。”诸葛云飞连声喊冤。 他说着,眼里也含着泪,似是心中有莫大委屈,“如今这个世道,真是好人做不得了,我的一片好心,竟被人说成这般,从此以后,我便是做个冷心无情的,也再不敢烂好心了。” 第111章 玄铮也该娶妻了 诸葛云飞痛心疾首,“大姐姐,天理昭昭,父亲教导我做一个明事理的人,可是这个世道容不下好人,就说此事,我本是一片好心,却被那些小人把脏水往我头上泼,还惹得大姐姐这般动怒。” 他哭天抹泪,和他那生母孙姨娘是一个路数,诸葛云清不想听他说,转头看向冯氏,放轻声音,问道:“你不必害怕,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今日我既过来,定然会为你做主。” “我......”冯氏抬起头,看了眼诸葛云飞,诸葛云飞“温柔”地看着她,说:“是啊,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你就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冯氏浑身一颤,孩子,是啊,她还有孩子,若是今日揭穿诸葛云飞的真面目,他心中岂能不记恨,定要找机会报复她。 “我......我没有委屈。” 冯氏尽管恨得咬牙,也不得不打碎牙齿活血吞,满腔怨愤只能死死藏在心中,不敢吐露半个字。 诸葛云清皱眉,“你不必怕谁,有我在,定然不会让其他人伤了你和你腹中孩子。” 冯氏垂下无神的眼眸,心中只觉无望,“多谢大小姐关怀,并无委屈,也没有人欺负我,夫君因......病离世,多亏有云飞少爷出手相助,这才有我今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为了往后的日子好过些,冯氏只能如此说,心里只盼着诸葛云飞能念着她没有揭穿他的罪行,让她将腹中孩子平安生下来。 至于诸葛云清的话,冯氏只觉得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大家千金一时的慷慨陈词罢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是再体面尊贵,难道还能护着她一辈子不成。 如果此刻得罪了诸葛云飞,往后不慎又落到他手心里,她和孩子的命,怕是都要没了。 京中谁人不知道,诸葛家有太后娘娘撑腰,横行霸道,无所顾忌,就是那些当官的也不敢得罪,何况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诸葛云飞心中得意,就知道冯氏这小娘子不敢得罪他,等诸葛云清这个母夜叉走了,定要好好疼爱小娘子一番,才不枉他费了这么大的劲把人弄到府里。 赵氏在一旁听完,便责怪一般与诸葛云清说:“我方才就说了,你弟弟不是那样残暴的人,你偏不信,听了外面那些人的话,就要对自己的亲弟弟喊打喊杀,真是不成体统。” “母亲莫要责怪大姐姐。”诸葛云飞扶着赵氏,无奈地说:“大姐姐哪里能知道外面那些人的坏心,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母亲快别说了。” 赵氏拍了拍诸葛云飞的手,说:“委屈你了。” 诸葛云飞乖巧地说:“不委屈,也许是我平日里顽皮了些,大姐姐才这般不相信我,只是经此一事,还望大姐姐以后对弟弟多几分信任,莫要被外面那些人的三言两语迷惑,没得让咱们姐弟之间的感情生分了。” “应该的,是这个理。”赵氏看向面色不耐的女儿,说:“你还是大姐姐呢,错怪了你弟弟,不说道个不是,还摆脸色,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诸葛云飞眸中快速划过一丝得意,“母亲千万不要怪罪大姐姐,就是有错也是我的错,大姐姐身为长姐,教导我是应该的。” 赵氏看向诸葛云飞的眼神越发和蔼,“还是你听话。” 诸葛云清知道,今日这冯氏绝不会揭发诸葛云飞的暴行,虽有些生气,却也能理解她的顾忌。 “你在这外院多有不便,若是你愿意,今日便跟我回去,我让人好生照料着你和你腹中孩子。”她说。 冯氏眼眸一亮,这样一来,既不用得罪了诸葛云飞,又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我愿意的。” 冯氏迫不及待的模样让诸葛云飞气得咬了咬牙,心中骂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贱人。 不过倒也无妨,这诸葛云清也不是总在家中,等她出去了...... 哼! 小贱人,想逃出他的手掌心,门都没有。 诸葛云飞笑得乖巧,“还是大姐姐心思玲珑,我竟糊涂了,总想着把人安置在自己院子里,却没想到竟招来那些小人的猜疑,大姐姐果真聪慧机敏,如此一来,倒真是两全其美了。” 诸葛云清不想听他说这些屁话,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当即让人扶着冯氏,把她带回来自己的院子。 她们走后,诸葛云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暴戾,发了疯一般摔了不少东西,外面的下人们谁也不敢往上凑,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成了出气筒。 诸葛云飞眼神阴鸷,与方才那般乖巧无辜的模样大相径庭,“诸葛云清!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总有一天,他要让诸葛云清知道他的厉害。 贱人,都是贱人。 诸葛云飞在他院子里大发脾气,诸葛云清已经带着冯氏回到了自己院子,又派了几个婆子丫鬟仔细照料着。 冯氏眼里含泪,突然跪下,说:“大小姐大恩,我此生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说完,她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诸葛云清让人扶她起来,说:“你就在这里安生住着,缺什么东西,只管让丫鬟去告诉我。” 赵氏不明白她为何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没好气道:“这人你也安置好了,也该进宫了吧,再拖下去,太后娘娘就要生气了。” 诸葛云清一脑门子烦心事,“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 说完,她抬腿就要出门,被赵氏一把拉住,“你也不收拾收拾,就这样去岂不失礼。” 赵氏催促着丫鬟们,“赶紧的,给你们姑娘收拾一番,手脚麻利些,若是耽误了进宫的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太后宫里,太后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皇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态度很认真,实则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太后说:“说起来,玄铮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皇上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上猛然回神,他心中自然是有的,玄铮心中也是有的。 除了林家那个小姑娘,就是换个天仙,玄铮那小子怕是都要闹得他不得安宁。 第112章 终身大事 太后是个什么心思,皇上清楚得很。 只是,他绝不会让玄铮娶诸葛家的女儿,那一家子如今靠着太后都这般猖狂,若是再攀上玄铮,眼珠子都要长在头顶了。 再说了,玄铮心里装着林家姑娘,听说是个相貌品行极好的姑娘,其他人怕是也入不了他的眼。 但闺阁女儿鲜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前呼后拥,能探听到的消息着实有限。 皇上不动声色地说:“玄铮还小,心性未定,若是冒冒然就让他娶妻,怕是会耽误人家姑娘。” “皇上也太操心了,都是大人了,还小呢。”太后笑道,“既然如此,就更要找个知根知底的。” 皇上心中冷笑,知根知底的,他这位母后近来的野心是越来越大了,“母后说笑了,依玄铮的性子,若是认识的那些姑娘里有他属意的,早就嚷嚷着让朕赐婚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可是太后偏偏就要装傻,“皇上这就不知道了,像他这般待年纪,越是心里装着谁,就越不敢说出来。” 她说得好像天书一般,玄铮是皇上一手带大的,他竟不知玄铮是这么一个腼腆畏缩的性子。 皇上觉得,玄铮若是心里喜欢谁,便是用尽心机手段也要把人磨到手,他的脑子里,怕是就没有“不敢”这两个字。 像那林家姑娘,玄铮一听贵妃想让她和贾宝玉两人亲上加亲,当即就黑着脸说不行。 就他那个霸道的性子,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但是皇上不准备把这事告诉太后,若是她知道了,难保不会插手。 “母后也不是不知道玄铮的性子,此事还是要让他点头才成,不然他性子上来了,还不知道能做出些什么事。”皇上的话让太后想起了一件几年前的事。 那时玄铮还小,不知道她弟弟家那不省心的小子说了什么,竟惹得他大发脾气,直接就将人扔进池子里,冰面直接就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寒冬腊月的天,冷得人手都伸不出来,玄铮那狠心的,硬生生拿着匕首逼着那小子在池子里泡了不知道多久,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可怜见的,她那侄孙竟活活冻晕了过去。 如今她那侄孙三天两头生病,都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 她那弟媳妇每次进宫都要哭天抹泪,哭诉自己可怜的儿子,太后奈何不了玄铮,只能尽己所能补偿母家。 那是太后第一次见玄铮发脾气,满眼猩红,明明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看着却骇人极了。 太后沉默片刻,到底也不想再见识一次,只能说:“若是玄铮自己愿意的话,无论是哪家姑娘,皇上都不能阻拦。” 皇上早就知道玄铮喜欢的姑娘是谁,听到这话,也不犹豫,直接道:“他若是开口,朕立即给他们赐婚,绝无二话。”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两人对视一笑,各怀心思。 太后得了这个承诺,心情舒畅了许多,以她那侄孙女的相貌品格,玄铮若是还不愿意,他还想要什么样的,难不成还想找个仙女不成。 想到此处,太后不由有些心急。 云清这孩子,怎的还没过来? 御书房里还放着一堆未处理的奏折,皇上起身要走,被太后拦住,“哀家还有话要说,你急什么,就如此不耐烦听哀家说话?” “母后说的哪里话。”皇上无奈坐下,“御书房里还有些奏折没看。” 太后没好气地说:“哀家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哀家听说,你最近日日专宠一人,惹得后宫怨声载道。”太后满脸不赞同,一副为了皇上着想的模样,“不是哀家多嘴,你是皇上,应当雨露均沾才是,哪能这般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岂不是伤了后宫众人的心。” 皇上道:“儿子知道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退下了。” 太后还未当上太后,皇上还不是皇上时,母子二人感情甚是深厚,闲暇时也会喝着茶聊些趣事。 如今却是不能了。 太后叹了口气,问:“云清丫头怎么还未过来,派人去看看,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是。” 诸葛云清自小就时常出入宫中,一进宫门,也不需引路太监带着,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就往太后那里去。 只是......脚程有些慢。 花风低声说:“姑娘,还是快些吧,太后娘娘待会儿等急了,又要让老爷训斥您了。” 花雨娇俏地哼了一声,“训斥就训斥,老爷被那孙姨娘撺掇着,不知道训斥咱们姑娘多少回了,不过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还能如何。” “你这小蹄子,浑说什么。”花风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不说劝着些姑娘,反倒在这里煽风点火,看我回去不告诉孔嬷嬷。” 花雨最怕孔嬷嬷那张嘴,当即就要讨饶,“好姐姐好姐姐,千万不要跟孔嬷嬷说,我可不想耳朵起茧子。” 诸葛云清被她们两个吵得脑袋疼。 “行了,别闹了。” 花风正色道:“姑娘,您说太后娘娘召您进宫,是闲聊几句还是有事要交代?” 诸葛云清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一丝讽刺。 闲聊? 太后每一次召她进宫,都是带着目的,也就她母亲会天真地觉得太后是喜欢她才会时常召她进宫相伴。 “到了便知,多想无益。” 太后一看见诸葛云清,就又摆出那副关心小辈的面孔,让人看了就心里发毛,“云清丫头,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诸葛云清沉默上前几步,任由她拉着上下打量。 “云清丫头果然是个美人胚子,瞧瞧这小脸,长得真是好看。”太后对陪嫁嬷嬷笑着说,“你瞧,上次进宫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高,如今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陪嫁嬷嬷也笑着说:“大姑娘自小便生得好看,如今长大了,奴婢瞧着,竟有几分太后年轻时的风采。” 太后瞥她一眼,“就你会说好听的哄哀家高兴。” 花风和花雨两个人站在一旁,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上方,心里却忍不住想了许多。 姑娘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和诸葛家的人像。 有太后年轻时的风采,这在别人看来是夸赞,可是在她家姑娘看来却不然。 太后拉着诸葛云清说了些体己话,这才步入正题,“云清丫头也长成大姑娘了,也该给她相看相看夫婿人选了。” 诸葛云清猛一抬头。 所以这次,只要将她的终身大事作为筹码,来稳固地位和势力了吗? 第113章 给你和林家小姑娘赐婚 诸葛云清抗拒地说:“臣女不愿盲婚哑嫁,若所嫁之人不是臣女心上之人,臣女宁愿剃了头发去当姑子,也不愿和一个不喜欢的男子相对一生。” 太后笑道:“你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害臊,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可是诸葛云清却是一脸倔强,半分不肯低头。 太后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可是终归是会被世俗磨平了棱角,变得汲汲营营,贪慕权势。 整个诸葛家,和她最像的就是这个侄孙女,所以她才会时时召她入宫相伴,就是想透过她,回忆起早就被遗忘在角落的自己。 可是大多时候,她又想摧毁这份冲劲和天真。 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觉得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太后身居高位多年,心性坚定,很快就把自己从挣扎中拉出。 身为诸葛家的一份子,就要为诸葛家付出一切,这是诸葛家的人生来便要承担的命运。 谁也不能逃。 “哀家给你挑选的这个人,是天底下少有的男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吗?”太后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然,诸葛云清当即便有些好奇,能让太后这般夸赞的男子,很少见,“是谁?” “临淮王,玄铮。” 诸葛云清听到这个名字,果真沉默了片刻,如果是他的话,确实当得起这般夸赞。 太后和嬷嬷对视一眼,都笑了,“方才还说不愿意这个不愿意那个的,一听是玄铮,怎么不说话了?” 诸葛云清回神,不在意地说:“原来是他。” 太后觉得这个侄孙女的性子着实有些古怪。 “怎么?你连玄铮都不满意,那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子。” 诸葛云清说:“最好的男子并非是最懂我的,我只想嫁一个懂我的人,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嫁。” 太后冷了脸,“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诸葛云清恭敬道:“臣女不敢,只是有感而发,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有些生气,这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谁都不听她的话,谁都要反抗她的安排。 嬷嬷见场面有些剑拔弩张,便连忙笑着和稀泥,这才让气氛缓和了几分。 太后面色不复方才的和蔼可亲,语气更是命令一般,丝毫不近人情,“玄铮这段时间时常进宫,你平日想来也没有什么事,就多来宫里和他见面,天长日久,他定然就懂你了。” 太后说得好轻松,就像洒洒水一样,诸葛云清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进宫就进宫,至于见不见面,太后和她都决定不了。 听说临淮王性子霸道,向来不受人驱使,若是太后能逼着他与自己见面,她便无话可说。 诸葛云清垂下眸,她等着看太后如何与那位性子冷硬的临淮王打擂台,她近来无事,正好看戏。 这样的好戏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 临淮王府。 玄铮背着林澄玉在湖边转圈散心,几个时常跟着他的随从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王爷怎么这般稀罕公子,散心而已,还要背着,不累吗?” “你懂什么,王爷那是怜香惜玉。” “可是公子是男人,王爷对他怜香惜玉?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不要乱用成语好不好。” “说你傻你还真傻。” “我怎么就傻了,你说清楚。” “自己想去。” 林澄玉趴在玄铮背上,说:“那几个人在说我们呢。” “嗯?”玄铮看了眼远处的几人,仔细听了听,什么也听不见,“这么远你都能听到?” 林澄玉得意地翘了翘脚,“我耳力超群,就是再远些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玄铮心想,这应该也是林澄玉的特殊能力,便也没有多问:“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你是个怜香惜玉的。”林澄玉又粉又润的唇瓣凑在玄铮耳边,说话时,热气全扑在他耳朵上,心里不由有些难耐。 玄铮自得地笑了笑,把人又往上颠了颠。 年底了,事务繁杂,就是这点散心闲聊的时间,也是玄铮从百忙之中压榨出来的。 皇上见他的时间比平时多了许多。 皇上想着,太后最近动作越发频繁了,为免夜长梦多,还是要趁早给玄铮赐婚,断了太后的念想。 “等除夕家宴那日,朕便在所有人面前,定下你的婚事,这样一来,正好也让太后死心,朕也不用为了你的婚事和太后周旋。” 玄铮纳闷了,下意识问道:“我的婚事?我的什么婚事?” “对啊。”皇上看着玄铮呆愣愣的模样,觉得他这是高兴傻了,便笑道:“傻小子,乐傻了?你和林家小姑娘的婚事啊。” 玄铮眼睛瞪得老大,心里像是万马奔腾,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朕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喜欢林家那个小姑娘,都这会儿了还跟朕装糊涂呢。”皇上装模作样叹道,“果真是长大了,都有心上人了,总算不是以前那个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了。” 玄铮还在想他嘴上说的婚事,他竟然都开始做老父亲般的感叹了,顿时让人觉得有些凌乱。 “等等等等,我怎么听不懂呢。”玄铮立刻阻止了皇上的畅想,就这一会儿功夫,这都想到他以后有了孩子要如何如何。 在皇上自以为了然的目光中,玄铮疑惑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林家姑娘了?” 皇上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跟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日朕说,贵妃要让林家姑娘和她母家弟弟亲上加亲,你若是不喜欢,当时急个什么劲?” “我哪里是因为喜欢林家姑娘才急的。”玄铮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我是......” 对啊,他要怎么说,总不能说他的心上人不是林家姑娘,而是林家小子吧。 皇兄怕不是要气晕过去。 皇上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着他,“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别瞒着了,老实和皇兄说,那林家姑娘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在他看来,能让玄铮放在心坎上的人,必定是样样都好。 这样一位好姑娘,贵妃还想让林家许给她那个草包弟弟,真是不知所谓。 就那个贾宝玉,连给林家姑娘提鞋都不配,来生托生一匹马,勉强能给人拉个车。 第114章 摸摸我们的孩子 “我真的对林家姑娘无意,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免得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名声。”玄铮都不敢想,若是林澄玉知道皇兄要给自己和他姐姐赐婚,会是个什么反应。 皇上有些失望,不死心地又问:“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不好意思?” 玄铮无奈,“是真的,而且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你当时为何那般紧张,脸色都变了。”皇上问,看起来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玄铮心想,爱屋及乌不是很正常嘛,澄玉是他的心头肉,澄玉的姐姐自然也是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的。 玄铮的想法几乎全写在了脸上,皇上立即懂了,“朕知道了,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林家那个小子,朕就不懂了,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这般操心。” “澄玉哪里都好,没有一处不好。”玄铮啧了声,不满道:“您别老是喊他林家那小子,他有名字。” “行行行,有名字。”皇上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缠,既然是玄铮的至交好友,也是要给几分眼神的。 只是…… 皇上神色有些哀怨,“朕还想着,明年就能抱上侄儿了,没想到却是一场空。” 玄铮心想,那您这辈子都抱不上了,澄玉又不会生孩子。 而且就算澄玉会生,他也是舍不得让人受这份罪的。 肚子里揣着一个崽,走路不方便,睡觉不舒服,吃饭也难受,只是这样一想,玄铮就心疼得不行。 更别提产子之痛了。 玄铮这会儿突然很是庆幸,还好澄玉是个男子。 回府后,林澄玉被玄铮一个熊抱,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嵌在他怀里,“怎么了?” 玄铮没说话,大掌贴在他平坦的小腹上。 暖阁里温度高,两人衣裳穿得薄,玄铮的手心很热,林澄玉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怎么不说话?”林澄玉侧头看他。 玄铮的声音有些低沉,耳鬓厮磨间,温柔的语调响起,又像是怕被人听见一般,压得很低,“别说话,我摸摸孩子。” 孩子?! 林澄玉瞬间被雷到了,语气却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你的脑子是真的有病,不如让太医过来瞧瞧。” 玄铮摇头,收紧胳膊,把人往怀里搂紧了,“不要太医,你给我瞧瞧。” “好啊。”林澄玉唇角微微上扬,“你先松开我,你这样,我如何给你瞧?” 说话间,林澄玉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数十种“瞧”法,保管让玄铮这厮满意。 玄铮却摇头,道:“不松,就这样瞧。” 说罢,他搂得更紧了些,惹得林澄玉忍不住骂道:“混蛋玩意儿,你想谋杀亲夫啊。” 玄铮埋在他颈窝闷笑,“哪能啊,我舍不得。” ****** 荣国府。 这日,袭人趁着众人不在意的时候,悄悄去王夫人院里。 以前她也常来,可是这一次的心情却和往日大不相同。 上一次来时,她还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如今却只是一个粗使丫头。 都怪那个赵玉柔,若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袭人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心中愤恨难平,焦急地在门外等着王夫人传唤。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袭人的一双腿都要站麻了,才看见玉钏出来,她说:“太太让你进去。” 玉钏压低声音,提醒道:“太太今个心情尚可。” 袭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掀帘进去。 王夫人近来也不像以前那般日日念佛了,袭人进去时,王夫人半阖着眼,金钏坐在脚踏上正在给她捶腿。 袭人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低眉顺眼站在一旁,悄声喊了一句:“太太。” 在王夫人心里,袭人已经是个仗着自己撑腰,眼里没有主子的贱婢。 之所以让她进来,也不过是觉得此人还能用罢了。 袭人心里有些泛酸,想她以前来,哪里受到过这般冷待。 “太太,我有话要说。”她定了定心,轻声唤道。 王夫人睁开眼,金钏很有眼力劲地退了出去。 屋内此时只有王夫人和袭人两个人。 王夫人对袭人半分好脸色也没有,“你还来做什么?” 袭人眉眼恭顺,又带着一丝忧愁。 她压低了声音,说:“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太太。” “若是说了,就会伤了宝玉平日待我之心。”袭人面色犹豫,“可若是不说,太太待我恩重如山,岂有欺瞒太太的道理。” “我这几日寝食难安,思来想去,还是跟太太说了为好。”她说。 袭人在王夫面前素来恭顺有礼,也正是因为这般,王夫人待她才与其他丫头不同。 如今袭人冷不丁摆出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就是对她心存芥蒂,不想理她的王夫人,也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事?” 袭人眼底划过一丝精明之色,神情却变得忧愁万分,“玉柔近来总是和麝月她们抢着上夜,我心里觉得不对,便暗自留心,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看到了些东西。” 王夫人心里霎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坐直了身子,急声问道:“看到了什么?” 袭人咬了咬唇,内心似是在挣扎,王夫人不耐地催促:“你快说啊,到底看到了什么?” 袭人这才说:“我看见宝玉和玉柔在……在行房事。” 王夫人怒极,猛地抓住袭人的手,混浊的双眼瞪大了看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太太。”袭人被她抓得生疼,却又不敢挣开。 王夫人怒极,好啊,赶走豺狼又来虎豹。 “来人,快来人。”王夫人目光森森,对着进来的几个婆子说,“去宝玉房里,将那赵玉柔给我带过来。” 几个婆子去后,袭人不敢再留,又悄悄绕了回去。 那几个婆子都是做惯了粗活的,气势汹汹到了宝玉房里,二话不说就把赵玉柔拎了起来,任由赵玉柔如何挣扎也无动于衷。 贾宝玉忙拦住她们,问:“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为首的婆子说:“太太要见她,还请宝二爷让开,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贾宝玉一听,心里就先怕了。 赵玉柔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看向贾宝玉,“二爷救我。” 贾宝玉神色犹豫了一瞬,目光触及到赵玉柔时又有些不忍,“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115章 怀孕了 赵玉柔被几个婆子半绑半拽地来到王夫人房里,贾宝玉跟在后面既心疼又心慌。 好好的,太太为什么要让几个粗鲁的婆子把玉柔带过来。 王夫人满脸怒气,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玉柔,竟从她脸上看出来几分赵姨娘年轻时的妖媚之态。 她真是看走眼了,竟让这么一个狐媚货色在宝玉身边待了这么久,难怪宝玉最近越发厌恶念书了。 都是被这个狐媚子带坏了。 王夫人气得将桌上的杯子猛地掼到地上,怒声道:“你从哪里学得这副模样,在我面前还敢这般矫揉造作,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贾宝玉怯懦地说:“太太,玉柔不是那样的人。” 王夫人更生气了,怒斥赵玉柔:“好啊,这可真是个好丫头,竟教得宝玉学会顶撞长辈了,真是个不要脸的下流货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赵玉柔被带到这里后,半个字都还没有说,就被王夫人骂了这么些话,一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去,理智被怒火烧得一丝也没有了。 “太太说的这话好没有道理。”她冷哼一声,讥讽道:“我不过是个丫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二爷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太太就说了这么多......” 贾宝玉着实没想到赵玉柔如此敢说,又怕她惹得太太更生气了,不住跟她使眼色,却都被怒火中烧的赵玉柔无视了。 果然,赵玉柔的一番话说完后,王夫人气得站了起来,就要让婆子们进来,把这没脸的下流东西发卖了。 赵玉柔唇角微挑,竟是个有恃无恐的样子。 贾宝玉缩在角落,像个鹌鹑一样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 难道玉柔就不怕太太真的将她赶出去? 贾宝玉是半点也看不明白了,玉柔是有何倚仗,竟敢和太太呛声。 王夫人本就看不上赵玉柔这般妖娆的货色,又被她的话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就要喊婆子们进来,要将赵玉柔发卖了。 赵玉柔丝毫不惧,养得白皙柔嫩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说:“太太卖我容易,说起来,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罢了,可是若让人知道太太竟这般狠心绝情,要将自己的孙子卖了,太太往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赵玉柔的小腹,“你怀孕了?” 贾宝玉也随着王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呆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王夫人不等赵玉柔说话,又下意识说:“你定是在骗我,说,你是不是怕被赶出去,才会这样说。” 赵玉柔说:“太太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找个大夫来瞧瞧,看我腹中的孩子是真是假。” 王夫人哪里不想找个大夫来揭穿赵玉柔的谎话,到时看她还如何得意猖狂。 可是又怕万一是真的,事情闹大了,宝玉的名声体面就全毁了。 正妻未娶,就先有了庶子,传出去,那些公侯王孙家的千金,谁还愿意嫁给宝玉。 为今之计,无论真假,先给赵玉柔灌下去一碗打胎药。 王夫人看向赵玉柔的眼神越发阴狠,立刻喊了心腹进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安排好了一切,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榻上。 贾宝玉心想,太太应该是妥协了,想来也是,玉柔肚子里都有了他的孩子,定不能再将人发卖了。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悄悄抬眸看了眼王夫人,见她似乎已经不生气了,就慢慢挪到赵玉柔身边,将人半扶半抱地站起来。 赵玉柔在地上跪了好大一会儿了,贾宝玉心疼得要命,围着她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贾宝玉斟酌了片刻,想着让赵玉柔回去好好歇着,鼓足了勇气,说:“太太,既然没事,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王夫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要笑不笑地说:“不急,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 赵玉柔和贾宝玉面面相觑,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多久,王夫人的心腹回来了,手上端着盘子,盘子上是一个盛满药汁的碗。 赵玉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贾宝玉的衣襟,惊慌地说:“快带我走,太太要给我打胎。” 贾宝玉呆呆地看着那碗药越来越近,突然暴起,将盘子连碗一起打翻了。 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洒了一地。 王夫人一拍桌子,“宝玉!你如今是越发不听话了,为了这样一个货色,竟敢违逆长辈,看我不告诉老爷,看他如何教训你。” 贾宝玉却说:“如今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您的孙子,为何您就如此狠心,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赵玉柔躲在他身后发抖,在这一刻,她才真正见识到了王夫人的狠心绝情。 而腹中的孩子,也并不能成为她的保命符。 贾宝玉的衣袖被赵玉柔攥在手心里,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身后的颤抖和惊惧。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保护这个命途多舛的姑娘,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贾宝玉突然将赵玉柔的手攥在手心,不等王夫人反应,拉着人冲了出去,直奔荣庆堂而去。 荣庆堂里,贾母突然说:“鸳鸯,你有没有听到宝玉的声音?” “听到了,宝二爷在喊您呢。”鸳鸯放下手里的针线,说:“老太太别急,我去看看。” 说罢,她起身就要出去,刚走到门边,门帘掀了起来,贾宝玉拉着赵玉柔风一样闯了进来。 “老祖宗救命!” 贾母一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贾宝玉和赵玉柔双双跪在地上,急得汗泪不止,口中不住喘着粗气。 “这是怎么了?”贾母忙让人把贾宝玉扶起来,神色焦急,“真是急死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贾宝玉将赵玉柔拉起来,将她带到贾母身前,急切地说:“玉柔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可是太太却要逼着她喝打胎药,求老祖宗救救她。” 第116章 如何隐瞒 贾母震惊,“你说什么?” 鸳鸯也是满脸愕然,忙看了眼四周,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别人。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老太太想歇一会儿,嫌人多吵闹,就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还好还好,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贾母胸口剧烈起伏,她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就是经历过再多大风大浪,此刻也是心绪难平。 鸳鸯忙给她顺着气。 贾宝玉将事情原委和贾母说了一遍,“求老祖宗救她。” 可是贾母沉默须臾,只说:“此事你母亲并没有什么错处,出了这么没出息的事,你要我如何救她,若是她腹中孩子留下来,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体面就全没了。” 贾宝玉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暴跳而起,小孩子撒泼耍赖一般,吵嚷着:“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这个孩子,老祖宗若是不救玉柔,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明……今天就死了。” 这些日子,都是玉柔在他身边陪着,贾宝玉觉得她比袭人还要体贴温柔。 他有时候也忍不住将两人放在一起比一比,越发觉得袭人像个老妈子一般,不许他干这个,又不许他做那个。 玉柔绝不能有事,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能有事。 贾宝玉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与贾母和紧随其后赶过来的王夫人对峙。 “你们若是将她腹中孩子打掉,我立刻就去死,黄泉路上也能尽几分为人父亲的责任。” 贾宝玉的态度极其坚定。 贾母沉默了。 孩子还未成形,就是打下来也只是一块肉。 怕是连上黄泉路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她竟不合时宜地有几分欣慰。 宝玉总算是长大了些,以前只是随性而为的孩子,如今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也懂得了什么叫做责任。 可是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唉! 贾母被闹得脑袋发胀,本想强压着将赵玉柔带下去打胎,又被贾宝玉脸上的决绝惊住了。 他是认真的。 她这个来历不凡的孙子素来就有些呆根子,贾母也不敢赌。 若是真的将孩子打了,宝玉因此犯了病要去死,就真的是因小失大了。 可是她不敢,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敢。 王夫人厌烦地看了眼赵玉柔,又厉声斥责贾宝玉。 “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孝子,父母生你一场,老太太疼你一场,你却为了如此一个不要脸的货色要死要活,难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王夫人这番话说得很重,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骂人不孝无异于诛心。 可她的话却像是石沉大海,贾宝玉急切地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梗着脖子将赵玉柔护在身后,指天誓日要与其同生共死。 比戏文里讲得还要精彩。 贾母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出现在荣国府,贾琏就是再花心风流,也没有在娶妻前先弄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 赵玉柔如今连通房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连庶子也算不上。 可是贾宝玉铁了心要维护赵玉柔,贾母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妥协。 王夫人惊愕道:“老太太……” 贾母摆了摆手,似乎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疲惫地说:“先将她关到东北角院子里,那里偏僻,再派几个嘴严的婆子看着,等我想想如何处置。” 王夫人还要再说,被贾母一个眼神治住,只能愤愤闭上嘴。 贾宝玉松了口气,以为就此平安无事了,开心地和赵玉柔说:“老祖宗说得对,东北角那个院子原是姨妈和宝姐姐住的,虽偏僻些,却胜在清净,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在那里养胎正合适。” 赵玉柔心里想,对个屁,老太太分明是想先将宝玉的心先定了,让他放松警惕,好来摆置她。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在贾宝玉怀里柔弱地靠着,也破涕为笑了,“多谢老太太恩典,我定然好好养胎,为二爷生出一个大胖小子。” 王夫人忍不住骂道:“不知羞耻,谁稀罕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没得污了贾家血脉。” 赵玉柔不怒反笑,越发衬得王夫人面目狰狞,“太太这话说得不对,我虽然是个低贱的,但二爷不是,这孩子身上流着二爷的血,怎会是贱种呢?” 她仰起头看向贾宝玉,“二爷,我说得可对?” 贾宝玉点头,“对,你说得都对。” 赵玉柔垂眸笑了,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管什么老太太、太太,只要抓住了这个傻子的心,谁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要防着些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贾宝玉得了贾母的嘱咐,半点不敢声张,只是待赵玉柔更温柔体贴了些,惹得房里的几个丫鬟心中皆是不平。 晴雯还好,她本就无意和贾宝玉如何,可麝月几人心里的醋坛子早就翻了。 明里暗里,几人联合起来针对赵玉柔,赵玉柔当时并不分辩,只等着贾宝玉回来后,上了一波又一波的眼药。 贾宝玉气道:“原先瞧着她们都还好,虽有些小毛病,也无伤大雅,如今却都变了,竟欺负起人来了。” “你别怕,有我为你撑腰,她们不敢如何。”贾宝玉极温柔地看着她的小腹,“东北角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就可以搬过去,到了那里,你也不用再受她们的闲话了。” 赵玉柔将他的手拉过来贴在小腹上,“姐姐们或许也不是有意欺负我,只是看着二爷待我不同,心里不由生出些闷气罢了。” 贾宝玉叹道:“你就是太善良了,不争也不抢,才会让她们处处拿话压派你。” 赵玉柔伏在他肩上,低声说:“我不想给二爷添麻烦,姐姐们若是觉得说我几句心里好受些,不给二爷找麻烦,便是我的造化了。” 贾宝玉心里着实感动,“你啊......” 荣庆堂里,贾母屏退左右,只留王夫人说话。 贾母问:“大夫可说那小蹄子腹中的孩子几个月了?” 王夫人一愣,“大夫?什么大夫?” 贾母皱眉,“你如今是越发没了心计,还问我什么大夫,就是为那小蹄子诊脉的大夫啊。” 王夫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媳妇那日气糊涂了,只听赵玉柔说她怀孕了,就信了,并没有找大夫。” 第117章 药 贾母一拍桌子,“糊涂啊,仅凭着她的几句话,你就信了,还闹得那般沸反盈天。” 王夫人咬了咬牙,没分辩。 “你听她那么一说,不知道先压着人,找个口风严谨的大夫细细瞧了才说,张口就要打胎,惹得宝玉也是要死要活的。”贾母气极,重重哼了一声,此时屋内只有她们二人,说话就更没了顾忌,又趁机说了好些话来敲打。 王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老太太息怒,都是媳妇的错,这便让人去请大夫。” 说罢,她起身就要去,被贾母厉声喝住,“糊涂!这会子这么晚了,你大张旗鼓地让人请大夫,岂不是惹得众人生疑,到时就是没有孩子,宝玉的名声也没了。” 蠢妇! 若不是看她是贵妃和宝玉的生母,贾母一眼也不想再看她。 王夫人被贾母训孙子一样训了半晌,怀着满心怨愤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赵玉柔搬到了东北角小院,麝月秋纹等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何,贾宝玉只说:“玉柔病了,老太太看她平日里伺候我用心,特意让她搬出去养病,不许闲杂人等打扰。” 袭人知道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无声大笑。 真是报应不爽,那赵玉柔不是很厉害吗?如今那些厉害也无处施展了。 任她再会装,难道还能逃过太太的法眼不成,只要太太出手,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袭人对王夫人的敬意更高了一层。 不愧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就是大太太,也是比不上的。 袭人暗自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听太太的。 只是有一点,太太素来对这等和赵姨娘相仿的妖媚货色深恶痛绝,为何没有直接将赵玉柔赶出府,反而好吃好喝养着。 难道太太还有后招不成? 袭人有些想不通。 东北角小院里,婆子带着一个留着胡子的老大夫,从临街小门悄悄进了院。 赵玉柔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药箱,神色变了变,退后几步,警惕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这个婆子是贾母的人,一张脸像风干的橘子皮一般,板着脸时很是吓人,说起话来更是不讲情面,“你只要伸出手让大夫诊脉即可,无需多问。” 赵玉柔心里担心这两个人是来害她的,拔腿就要逃,被婆子一把扯住按在石凳上。 冬日的石凳何其冰冷,赵玉柔才挨上,就忍不住想站起来,可是婆子的一双手像是有万斤之重,让她动不了半分。 大夫也不多言,上来就开始诊脉。 片刻后,老大夫点了点头,示意婆子可以松开了。 两人来去如风,不等赵玉柔多问半句,就已经走出了院子。 守门的两个婆子立即将院门重新关好上锁,像是看守犯人一般,半个字也不与赵玉柔说。 赵玉柔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可这两个婆子软硬不吃,银钱都凑到脸上了,她们也只当没看见。 着实不像贾府的下人。 赵玉柔反抗无果,只能坐下细细思量,方才那大夫诊完脉,什么也不说,急匆匆就走了,难保不是谁派过来害她的。 只恨她出不去...... 赵玉柔气得一手握拳,重重砸在石桌上。 “嘶......好疼。” 赵玉柔的硬气还没有维持半刻钟,就被这冰凉刺骨的石桌打回原形,抱着砸红的手嘶嘶抽气。 寒冬腊月,赵玉柔身怀有孕,也不敢再外面坐时间长了,可是方才莫名其妙被摆弄一番,心里的气无处发,闷得她胸口疼。 她环视一圈,只有守门的两个活人在,还都板着一张老脸,着实让人烦躁。 “哼!”赵玉柔在心里将两人骂了一番,这才气顺了些,抬脚回了卧房。 半个时辰后,院门又开了,一个没见过的长脸婆子提着一个食盒疾步进来,二话不说跨进赵玉柔的卧房,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放在桌子上,说:“姑娘将这药喝了吧。” 赵玉柔抿了抿唇,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汁,捏着帕子掩住口鼻,嫌弃地问:“这是什么药?” 长脸婆子说:“姑娘胎像不稳,这是大夫给姑娘开的保胎药,宝二爷亲手熬的,姑娘定要一口不剩喝干净了,才不枉宝二爷的一番辛苦。” 赵玉柔放下帕子,端起闻了闻,“好苦的药。” 长脸婆子语气不变,像是被人捏出来的假人一般,“良药苦口,姑娘趁热喝了吧。” “我会喝的,你不要总是催。”赵玉柔眼神不屑,“你去忙你的吧,等放凉些我就喝。” “放凉了就更苦了。”长脸婆子站着不动,“看着姑娘喝了,我也好去和宝二爷交差,不然二爷问起,我没法交代。” 赵玉柔气道:“我说了会喝的,你再多嘴,我就去告诉宝二爷,让他收拾你。” 长脸婆子还要说什么,赵玉柔脾气上来就要摔碗,她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拦着,连声告罪:“姑娘别动气,都是我的不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赵玉柔用眼角看她,“还不快走。” “是是是,这就走。”长脸婆子也是没想到,宝二爷房里的这个姑娘,脾气竟这般大,就是那牙尖嘴利的晴雯怕是也比不上。 可是心里到底怕里面那位主儿不喝,也不敢走远,悄悄在墙根底下等着。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依稀听见里面响起呼喊叫痛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悄悄走了。 贾宝玉正在王夫人房里挨训,晴雯着急忙慌找了过来,看王夫人脸色不好,便不敢说实话,定了定心神,只说:“二爷,薛大爷打发人进来,说有要事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王夫人吊着眉,越发显得刻薄,“可问了是什么事?” 晴雯恭敬回道:“回太太,传信那个人只说是急事。” 王夫人挥了挥手,对贾宝玉说:“去吧,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千万要记在心里。” 贾宝玉低着头,“是,我记住了。” “去吧去吧。” 王夫人知道,薛蟠自己就是个喜好玩乐的,哪里会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取乐罢了。 不过,只要宝玉不去和那狐媚子厮混,喝酒便喝酒,不是什么大事。 第118章 二爷救我 贾宝玉脚步匆匆,低声问:“到底出了何事?” 晴雯小跑着跟着他,气喘吁吁地说:“赵玉柔出事了。” 贾宝玉大惊,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玉柔出事了?那孩子呢? 贾宝玉声音急切,“可知出了何事?” “并不知。”这大冷的天,晴雯硬生生跑得浑身冒汗,脸也红了,“那院子看得紧,谁也进不去,方才有小丫头在墙外路过,听见里面惨叫连连,吓得赶忙跑过来跟我们说了。” 贾宝玉连声说:“糊涂,她难道不知道玉柔在里面,竟就这样跑。” 晴雯心道,那小丫头不过十岁左右,没经过事,早就被那声音吓得哭了起来,指望这么个小丫头进去做什么,能跑过来报信已经很不错了。 “二爷别急,仔细着脚下路滑。” 这几日刚下过雪,路上有些滑,偏贾宝玉心急火燎,跑得比马还快,晴雯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四脚朝天......或是大马趴也不一定。 贾宝玉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脚下生风一般,总算是到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里面的惨叫声。 贾宝玉心一紧,急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守门的两个婆子也被里面的叫声吓得心慌,她们也怕出了事没法交代,老太太只说让看着赵玉柔,可也没说不管她死活。 她们方才已经让人去回禀老太太了,此时见贾宝玉过来,也顾不了太多,连忙开了门。 “二爷......” “让开!” 贾宝玉野马一样冲进卧房,映入眼帘的就是赵玉柔惨白的脸庞。 “二爷救我......”赵玉柔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被快步上前的贾宝玉扶着,整个人都被他搂到了怀里。 她惊慌失措地摸着小腹,“孩子......我们的孩子......” 晴雯登时瞪大了眼,孩子?什么孩子? 赵玉柔怀了宝玉的孩子? 可是这会儿没有人给她解疑答惑,眼前的两人正在上演生死诀别般的苦情戏。 一个哭一个喊,留下晴雯一个人风中凌乱。 贾宝玉急得要命,“玉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赵玉柔乌黑的发丝粘在汗湿的脸庞上,“药,我喝了保胎药,就......就这样了。” “我好痛,肚子好痛。”她紧紧揪住贾宝玉的衣襟,绝望地说:“我们的孩子......我和二爷的孩子......” 声声泣血,字字扎心。 贾宝玉怒吼般,冲着门外喊道:“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他抱着赵玉柔纤细的身子,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没事的,孩子会没事的。” 说罢,他又扭头冲着晴雯吼道:“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可是这还不到一刻钟,太医就是飞,这会儿也飞不到啊。 晴雯被贾宝玉的气功震得后退半步,强压着心里的无语,说:“已经让人去请了,雪天路滑,脚程自然慢些。” “再去催!快点!”贾宝玉像是在这一刻练就了狮吼功的最高境界,声音凶猛,势不可挡穿墙而过,传到匆匆赶过来的贾母几人耳中。 这事是彻底瞒不住了。 本来,贾宝玉若是悄悄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此事或许能瞒住。 毕竟将赵玉柔关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对外说的就是她突发恶疾。 可是贾宝玉的声音太响亮了,府里人就是想装不知道也不能了。 这会儿都在交头接耳,议论赵玉柔腹中孩子的事。 贾母的脸黑得像锅底,“还不快闭嘴!你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贾宝玉突然松开赵玉柔,赵玉柔没防备,脑袋在床头磕了一下,“咚”一声,很是响亮。 她呲牙咧嘴,一手捂脑袋,一手捂肚子,扑通一声躺平了。 贾宝玉暂时顾不上她的脑袋,拉着贾母让她看赵玉柔,“老祖宗,玉柔一直在喊肚子疼,您快看看啊。” 可是贾母不是太医,望闻问切一概不知。 贾宝玉急得跺脚,又瞪着晴雯,吼道:“再去催催太医,让他快些过来。” 晴雯:“......” 是是是,满屋子人都是主子,只有她一个奴才,她不挨骂又让谁挨骂。 晴雯觉得自己还是出去吧,在这里当个出气筒有什么意思。 太医紧赶慢赶着到了,一搭脉...... 嗬! 贾宝玉一把攥住太医的手,目光灼灼,似是在期盼着什么。 “她腹中胎儿可有事?” 太医笑着点头,说:“这位奶奶脉象强健,腹中胎儿也无碍。” 只是有一点,荣国府二房嫡子何时娶的亲,京中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真是奇怪。 贾宝玉松了口气,又问:“那她方才为何一直在喊疼。” 太医问:“奶奶今日可吃了什么东西?” 赵玉柔娇弱地咳了声,葱白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药碗。 贾宝玉也想起来了,方才她喊疼时,就说是喝了药的缘故,也怪他心急没注意。 太医走到桌边,拿起碗,指腹蘸了些碗底残留的药汁,放在鼻尖嗅了嗅,恍然大悟,“奶奶吃了堕胎药,故而引起腹痛,大概是奶奶平日里身子强健,胎儿才会无事。” 赵玉柔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说:“那婆子端过来的时候,说是保胎药。” 太医见惯了世家大族里的阴私,面色如常,半分也不惊诧,收拾好药箱就告辞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能听的了。 王熙凤将王夫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思一转,就想明白了。 贾母冷眼扫过王夫人,就听见赵玉柔又说:“那婆子还说,这药是宝二爷亲手熬的。” 赵玉柔楚楚可怜地看向一脸迷茫的贾宝玉,“二爷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以直接和我说,大可以不用让婆子过来骗我。” “我没有啊。”贾宝玉神色无措,“我并不曾熬这劳什子堕胎药,今日我回府后就去了太太那里,也没有让什么婆子过来骗你。” “让人把那婆子带过来,一问便知,何必在这里白费口舌。” 林澄玉不知道何时过来了,靠在门上看着这一场闹剧。 真是精彩啊。 一段时间没有过来,贾府还是这么热闹。 第119章 贾宝玉说漏嘴 赵玉柔离得远,又隔着众人,看不见说话那人的脸,只是觉得声音很是熟悉。 似是有些像宝二爷那个为了攀附权贵,给王爷当男宠的那位表弟。 被贾宝玉带回荣国府的那日,赵玉柔明明白白听到,那男宠喊贾宝玉二哥哥。 她那时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种出身不凡,却自甘下贱给人当男宠的大家公子。 她瞧着,贾家这些人对此事一无所知,还当那林澄玉是个多么高风亮节的人。 赵玉柔垂眸,如此一来,她手里也算有了林澄玉的把柄。 王夫人说:“澄玉说得很对,不如将那婆子带过来,一问便知。” 贾母心道,王氏怕是早就将那婆子藏起来了,但是她也无意真的在众人面前揭穿她,连累娘娘和宝玉都没脸。 找不到正好。 贾母面色沉静,“既如此,就去把那婆子带过来。” 这院里,除了赵玉柔,见过那婆子的便只有守门的两个婆子。 贾母发了话,她们两个自是连忙就去了。 不多时,两个婆子回来,说:“回老太太的话,我们两个找遍府里,也没找到那婆子的踪迹,怕是......” 两人对视一眼,说:“怕是早就逃走了。” 贾母心下稍松,面上却是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林澄玉上前,好心开口:“老祖宗莫急,我手下有一人才,在寻人之事上颇为厉害,不如我唤了他来,让她们把那人的模样细细说了,保管不出三日,就能将那人带到老祖宗面前,让您发落。” “不可!”王夫人连忙阻止。 林澄玉疑惑道:“二舅母这话我就不懂了,那人敢在国公府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就该杀鸡儆猴,不然府里还有何威严。” 赵玉柔看出来了,那婆子十有八九是这佛口蛇心的太太指使来的。 真是可恨至极。 自己腹中的好歹也是她的孙子,这人为何就能如此狠心绝情。 赵玉柔心里恨死王夫人了。 “这位小爷说得对,若是不将那人找出来处置了,如何给府中下人立威。” 王夫人强颜欢笑解释道:“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若是这般大张旗鼓找人,必然会引起外面那些人猜疑。” 赵玉柔要的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才不管贾宝玉以后娶亲如何,最好一辈子都守着她一个人。 “太太糊涂,如今这般情形,外面的人怕是早就知道了。” 王夫人看向赵玉柔的眼中暗藏杀意,扯了扯嘴角,再说不出什么来。 还有林澄玉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兔崽子,那婆子逃不逃,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王夫人心想,为今之计,要先下手为强,将那婆子灭口才是正理。 只有此法,才能真的让人安枕无忧。 贾母起身往外走去,“那婆子也不用找了,自作孽不可活,她做下恶事,必有老天收她。” 林澄玉笑着点头,“既然老祖宗这样说,那就不找了。” 王夫人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将那婆子灭口。 赵玉柔起身,对着林澄玉盈盈一拜,“多谢公子。” 林澄玉摆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 贾宝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奇了,“你在王府时不就认得他了,如今倒客套起来了。” “什么王府?”贾母本来要走了,却听到贾宝玉这么一说,又开始操起心来。 贾宝玉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我混说的。” 可是在场之人谁也不是聋子,方才他说得那样清楚,众人都听到了。 王夫人拉过他,问:“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不说,就让你父亲过来问你,看你说不说。” 打蛇打七寸,吓唬贾宝玉只需要搬出一个贾政。 “别......”贾宝玉瑟缩着拉住王夫人,像是听见猫叫的老鼠一样,还未看见贾政的身影,就已经吓得不成样子了,“我说。” 贾母催促道:“快说。” 贾宝玉知道这遭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坦白,“那日老祖宗让我去临淮王府,正巧碰见玉柔和她弟弟,我和她一见如故,很是合眼缘,便开口向王爷讨要了他们姐弟。” 王夫人吓得不轻,“你这孩子,怎么敢和王爷张口要人呢,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林澄玉却说:“舅妈不必担忧,赵家姐弟本就不是王府下人,不过是偶然遇见,又见他们孤苦无依,暂时收留了几天罢了。” 贾母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贾母拉着林澄玉的手,说:“好孩子,王爷那边,还要靠你为宝玉美言几句。” 林澄玉说:“老祖宗放心,都是一家子骨肉,我晓得的。” 贾母拍拍他的手,“真是个好孩子,宝玉若是跟你学上几分,我也不用整日为他操心了。” 王夫人最是听不得有人说她的儿子不如贾敏的儿子,当即脸色就有些不自然,想生气又不敢生气,动了动嘴,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贾敏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她的宝玉相提并论。 宝玉可是正经的国舅爷,在这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林澄玉就是给她宝玉提鞋都不配。 林澄玉看也不看王夫人,陪着贾母回了荣庆堂。 林澄玉得了贾敏的嘱咐,替她对贾母说了好大一堆体贴话。 可是贾母闹了这么半晌,早就疲累了,这会儿不过是强打着精神罢了。 林澄玉也看出来了,便说:“外祖母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贾母也没有挽留,只说让他闲了再来。 年关将近,林澄玉也不好在临淮王府过年,早几日就回了家,也免得耳朵受罪了。 可是他不知道,玄铮这会儿正看着空荡荡的王府想他,只觉得胸腔里跳动着的心好像都被林澄玉带走了。 安管事忍笑道:“王爷,听说今年除夕家宴,太后特意让她母家大姑娘也进宫。” “诸葛云清?”玄铮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 安管事点头,“是,说起来,王爷幼时和诸葛大姑娘还有一段渊源呢。” “别乱说,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澄玉听见了。”玄铮说,“不过是她小时候掉进水里,我把她拎出来了而已,算什么渊源。” 第120章 除夕家宴 转眼到了除夕,宫里摆了宴。 太后坐在上面,说:“又过了一年,玄铮如今也开始办差了,身旁却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到底不行,依哀家说,也该娶王妃了。” 众人突然将眼神聚集在太后身旁的诸葛云清身上,怪道太后将她召进宫里,原来是为了这个。 此事怕是难成。 临淮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太后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而且,就是临淮王自个愿意,皇上也定不会让他娶了诸葛家的姑娘。 今夜怕是要起风浪了。 只见玄铮朗然一笑,“儿臣的脾气母后也不是不知道,无论是找了哪家的姑娘,怕都是要委屈人家的,到时候结亲变结仇,就不好了。” “胡说。”太后嗔怒,又拍了拍诸葛云清的手,温和地说:“你幼时进宫,不慎落水,险些一命呜呼,还是玄铮跳进去将你救了出来,这是自小的缘分。” 太后看向玄铮,“云清是哀家放在心坎上疼着的,你又懂得怜香惜玉,把她嫁给你,哀家很放心。” 很显然,太后放弃了迂回作战,把话直接放在了明面上。 一时间,殿内气氛冷寂。 “你这是不想娶王妃?还是......”太后脸色骤然一变,“还是觉得诸葛家的姑娘配不上你?” 诸葛云清脸色也变了,放在膝上的手将衣裳都捏皱了。 太后这是在把她放在火上烤。 玄铮面色不变,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太后的咄咄逼人,“母后说笑了,谁不知道诸葛家的儿女个个出色,任谁提起,都要夸上几句。” 众人强忍笑意。 个个出色,是个个出色。 诸葛家那些小子,在闯祸惹事、欺男霸女之事上,确实出色。 太后也是听懂了玄铮话里有话,脸色铁青又无从反驳。 她不想让人看笑话,只能装作听不懂。 真是可恨,没良心的东西,真是翅膀硬了。 她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对这么个异母兄弟这般好,难道就不怕玄铮起了狼子野心? 这京中兵权,按她所想,就应该交给诸葛家的子孙。 只有诸葛家,才是和皇上一条心的。 皇上还没老,竟就这般糊涂,她定要想个法子让他明白,什么是亲,什么是疏。 太后这会儿看着玄铮,是怎么不满意。 “母后也不要替这混小子操心了。”皇上意有所指,“听太医说,母后最近操心过甚、思虑太重,还是松开手,任他去吧。” 太后捏紧了帕子,“罢罢罢,哀家不管了,没有一个让哀家省心的。” 玄铮笑道:“母后操劳多年,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唉,哀家也是白操心费力。”太后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哀家如今只盼着贵妃能尽快为皇上诞下皇子皇女,为皇家开枝散叶。” 得,这是点过玄铮,又开始点皇上了。 贾元春随即看向皇上,见他脸色不变,似乎并不在乎她能不能诞下皇子......或皇女。 她殷切地看向太后,盼着她能再说几句,也好让皇上重视此事,不要一味宠着芙蕖。 雨露均沾才是正理。 皇上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说这些事,便随意敷衍着,“母后放心,贵妃是个有福的,定能让您如愿。” 太后微一颔首,“如此便是最好。” 殿内气氛缓和了些,众人这才敢出声,说了好些奉承话和吉祥话,哄得皇上开怀大笑。 这样的日子,皇上一般都会赏些菜下去,若是哪个臣子得了,那可是天大的荣耀,表明皇上对自家的看重。 别看只是几道菜,在他们眼里,可是万金不换。 这等荣耀体面,哪里是那些俗物能比的。 林家自然也得了。 虽然......皇上有些不情愿。 林家那小子素来是个恃宠而骄的,平日里没少仗着有玄铮撑腰,在他面前说些让人气不顺的话。 可是林如海却是个忠君爱君的能臣,他总不能因为那么个混小子,就伤了臣子的心。 当然,最主要的是,玄铮虎视眈眈看着他,大有不让他满意,就要大闹家宴的意思。 混小子,都是混小子。 皇上忍不住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臭味相投,所以玄铮和林家小子才这般要好。 或许还真是这个缘故。 贾元春突然开口,说:“臣妾代姑父谢皇上恩典。” 皇上让吴公公端着桌上的一盘菜,放在贾元春面前,“你是个懂事的。” “多谢皇上夸赞。”贾元春笑了,端庄大方,秀美知礼。 众人心想,不愧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娘娘,真不是一般女子能与之相比的。 突然,贾元春身后响起一声干呕声,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芙蕖用帕子捂着嘴,“臣妾失礼。” 忠顺亲王的王妃突然问道:“这位娘娘可是怀有身孕了?” 贾元春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 芙蕖一脸茫然,“我也不知,只是这两日总是想吐,想着应当是吃的有些油腻了才会如此。” 皇上脸上立刻浮现些许笑意,算着日子应该是差不多,“既然身子不适,就先回宫歇息吧,记得让太医过去瞧瞧。” 片刻后,吴公公脚步匆匆回来,满脸喜色,“皇上,让太医过去诊了脉,娘娘确实怀了身孕,估摸着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好,好,好。”皇上心里痛快极了,赏了芙蕖好些东西,还说待会儿过去瞧她。 众人忙给皇上道喜,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 贾元春心都凉透了,茫茫然听着他们道喜祝贺,只觉得心都被人挖走了一块。 怎么会这样呢? 芙蕖身份低贱,怎么可能比她先怀孕。 老天不公,她这般有造化的人都还没有怀孕,芙蕖怎么能怀孕。 可是这会儿没人管她的心情如何,都忙着配合皇上。 太后瞥见贾元春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冷笑,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突然,玄铮的贴身护卫急步进来,神色焦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林家出事了。” 玄铮面色突变。 第121章 林家出事 林家在京中的成衣铺子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玄铮赶到时,林澄玉站在大街上,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定定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但是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老百姓们要守岁,很多人都还没睡。 此刻,一群人站得远远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说什么的都有。 火刚烧起来的时候,被漫天烟花掩藏其中,等有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大了。 林澄玉赶来时,火光冲天,几乎将天都染上了夺目的红光。 火太大了,林澄玉带来的人不少,可是也没有将铺子救下来,就是旁边的几间铺子也被殃及了。 好在没有人伤亡。 玄铮下马上前,站在林澄玉身后,健壮的身形将他挡得严严实实,眸中泛着滔天杀意,语气却温和地像是另一个人,“我定尽快查出真相,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在这个时候,就是人为,也像是意外。”林澄玉很平静,从他脸上看不出半分怒气,他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片废墟。 那个人挑在今天放火,要的不就是将这场人祸变成意外么。 真是好计谋。 林澄玉唇角微扬,心中对幕后之人已经有了猜测,“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自这场大火之后,京中流言纷纷,都说林家这是做了什么恶事,惹怒了老天爷,这才降下天罚惩戒他们。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还有人说,“听说那日有人亲眼所见,一个脑袋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直接将房顶砸了个大洞,铺子里都是布料和衣裳,一点就着,这才将铺子烧了个空。” “不能吧。”旁边有人有些疑惑,“不是说火烧大了才有人发现吗?怎么这会儿又有人看见火球了,你净胡说,小心被林家人知道了说你造谣。” 那人不屑地晃了晃脑袋,玉皇大帝还没下凡呢,他就装上了,“狗屁,说的人那样多,又不止我一个,林家就是要告官,怕是也高不过来。” 他瞧了瞧四周,眼睛贼溜溜地转,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林家人现在没事都不敢出门,就怕被老天爷再罚了。” 有人问:“林家到底做了什么惊动天地的恶事,竟落得如此下场。” 开头那人又说:“这些当官的,有几个好的,为官不仁,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逼死了不知道多少平民百姓,定是林家做的恶事太多,所以老天爷也怒了,要为咱们这些可怜的老百姓做主呢。” 角落里有个人踮着脚,听得极其认真,忍不住问:“前段时间不是很多人都说林大人是个清明正直的好官吗?怎么这会儿又为官不仁了?” 开头那人恶狠狠啐了一口,“那是他沽名钓誉,但是千算万算,却是怎么也瞒不过老天爷的眼睛。” “说得对。” “有理。” ...... 林府。 林家的每个铺子都有掌柜,再往上又有总掌柜。 林家如今的总掌柜名叫陈诚,是林家的家生子,为人忠心可靠,又不失活络精明。 贾敏嫁到林家后,慧眼识珠,在众多家生子里将他提拔起来,陈诚又知恩图报,对贾敏忠心耿耿,对林家费心费力。 陈诚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气,焦急地说:“太太,如今咱们京中的铺子门可罗雀,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关门了。” 贾敏问:“可查清楚是什么缘故?” “查清楚了。”陈诚前几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便使人去问,这一问,可是把他气坏了。 “现在京中都在传咱们家惹怒了老天爷,这才被老天爷降下天罚烧了铺子,如果谁敢和老天爷对着干,肯定会沾上晦气,说不定还会被老天爷迁怒。”他满面愁苦,实在不知自家是得罪了什么人。 贾敏一拍桌子,“真是无稽之谈,咱们家虽说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善人,可每年都会做善事救助那些穷苦百姓,那起子烂了舌头的,无冤无仇就这般害咱们家,就该下地狱。” 陈诚愁闷叹气,“如今这事实在难办,大正月里,他们都图吉利,半点也不愿意沾染咱们家,就是平日里走路,也会特意绕过咱们家的铺子,好像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贾敏也犯起愁来。 林澄玉跨进门,说:“不用急,等抓住了贼人,此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但愿如此吧。”陈诚还是气不过,忍不住骂道:“真是杀千刀的,咱们家处事待人向来和善,也不知是那个小肚鸡肠的,就这般见不得咱们家好,非要这样恶心人。” 林澄玉勾唇一笑,“等着瞧吧,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贾敏一看便知道他心里憋着坏水,也不阻拦,这次她也是气极了,那个脏心烂肺的,就该被这小魔头狠狠收拾一顿。 此事若是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岂不是就告诉别人他们林家是谁都能拿捏的。 到时,还不是谁想踩,就跑过来踩上一脚。 杀鸡儆猴很是必要。 再说了,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气性,贾敏就是再和气,也被激起了七分怒火。 陈诚得了话,也不多留,他还要去几个铺子里查看一番,以免贼人趁乱继续作恶。 唉! 他就是个操心的命。 陈诚走后,林澄玉悠哉坐下,嗑着瓜子看话本子,看到精彩处还忍不住哈哈笑。 “你不是说要找出贼人吗?”贾敏蹙着眉问道。 林澄玉头也没抬,空出来的手翻了一页,“是啊。” “什么是啊是啊的。”贾敏推了他一把,林澄玉好不容易磕好的瓜子不小心撒了些,他可惜地看了眼地上撒落的饱满的瓜子仁,无奈地说:“如今只抓到一个放火的喽啰,算什么出气。” 贾敏一听,很快就明白了,此事还有幕后主使。 “咱们家自从进京,并没有和谁结仇,何故使出这般下作手段报复。”她忍不住叹气,只盼着能尽快将主使之人找出来。 林澄玉安抚道:“母亲也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忧心,一切有我。” 第122章 王仁 王子腾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王子腾的夫人哭天喊地,要让林家给个交代,“他们说我儿放火就放火了?无凭无据的,就将我仁儿下了大狱,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子腾被她哭得脑袋发昏,额角胀痛,“行了,别哭了。” 王子腾夫人一甩帕子,拉扯着他的衣裳就要往外走,“你去想法子把仁儿救出来,我就这一个儿子,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着,她又开始哭天抹泪,听说那大狱里有的是整治人的法子,仁儿自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住啊。 “你是不是厌弃了我们母子,不想救仁儿了。”王子腾夫人为了儿子,也敢和王子腾呛声了,见他不动,一时怒上心头,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好歹还顾着当家太太的颜面,把下人们全轰出去了,才开始撒泼,“你就是厌弃了我们母子,想着等我们都死了,你好再找个称心的。” 她越哭越悲切,“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仁儿,不是娘不救你,是你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个冷血无情的爹,你在黄泉路上等等娘,娘跟着你一块走......” “行了!”王子腾心烦意乱,“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你再吵嚷,我就真的不管了。” 王子腾夫人立刻收声,“那你快想办法,仁儿已经在里面待了一夜了,大牢里面又阴森又冷,我只是一想,就恨不得去替他受了这个罪。” 这会儿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但凡她平日少溺爱些,王仁也不至于长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模样。 目无王法,嚣张跋扈,这些年,家里不知道替他平了多少事。 但王仁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王子腾就是再恨,也不得不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此事有蹊蹊跷。”王子腾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据我所知,仁儿和林家没有往来,怎会突然和林家对上。” 王子腾夫人说:“肯定是那林家看不惯咱们仁儿体贴孝顺,聪明能干,所以就故意构陷仁儿。” 王子腾瞥她一眼,“京中出色的男儿多如过江之鲫,你如何确定林家就是因为嫉妒而陷害仁儿。” 王子腾夫人理所当然地撇了撇嘴,说:“那怎么不抓别人,就抓咱们可怜的仁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王子腾夫人自从知道王仁进了大牢,就方寸大乱了,脑袋里全是王仁在狱中如何如何受苦,恨不得下一刻就闯进大牢将王仁捞出来。 她这会儿早没了耐心,哪里听得进去别人说什么,见王子腾久久不动,又急了,“老爷!如今仁儿还在牢里受苦,你倒在这里怀疑他的品行,你还是他的亲爹吗?” 王子腾冷哼一声,“如果我不是他爹,这会儿他就是被千刀万剐,我也不管。” “呸呸呸,快别说了。”王子腾夫人嫌他这话不吉利,怒瞪他一眼,说:“老爷还是快些想个法子救仁儿出来才是正经。” 王子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啰嗦了。” 王子腾出门后,王子腾夫人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干等着,仁儿还不知何时能出来,这会儿怕是又冷又饿,还是去送些厚衣裳和可口的饭菜,才是当务之急。 她带着婆子到了大牢门口,几个狱卒守着门,鼻孔朝上,“干什么的?” 小鬼难缠的道理王子腾夫人还是懂的,她身旁的婆子立刻上前,给几个狱卒塞了不少的银钱,满脸笑意地说:“我家哥儿在里面,我们只是想送些衣裳吃食进去,还请各位大人宽些个,我们进去送了,立刻就出来。” 狱卒问:“你家哥儿叫什么?” 婆子忙说:“王仁,是昨个儿刚关进来的。” 狱卒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倒也不是不能让你们进,只是他所犯之事不小,你们不能久待,最多一柱香的时间。” “哎,我们知道规矩的。”婆子说完,就搀扶着王子腾夫人进去了。 王子腾夫人看见牢里面色憔悴的王仁时,顿时泪如雨下,狱卒给她把门打开后,她心疼地立即扑了上去,“我可怜的儿,竟被那些黑心的害成了这样......” 狱卒还没走远,听到这话没忍住撇了撇嘴。 可怜个狗屁。 如果不是上面交代,这两个人今天别想跨进大牢半步。 王仁被他母亲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耐地推开她的手,说:“我没事,您回去赶紧让我父亲想办法,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王子腾夫人心疼得要命。 如果不是受了大罪,仁儿怎么会这般急切地要出去。 她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狱卒,压低了声音,问:“我的儿,你到底是怎么得罪林家了,他们竟这样害你。” 林家被烧的那间铺子所在的地段寸土寸金,听说被烧前是极挣钱的,他们竟舍得下这样的本,想来定是恨极了仁儿。 也怪仁儿太争气,才让别人如此忌恨,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王仁含糊其词,“我哪里知道如何得罪他们了,您别问了,回去催着父亲救我出去才是要紧。” 王子腾夫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胡说,心急地又问:“你再仔细想想,母亲也好告诉你父亲,对症下药才能尽快救你出来啊。” 可是王仁打定了主意不肯说,王子腾夫人就是把嘴皮子都磨烂了都没问出个大概。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王子腾夫人只能暂且压下心里的着急,打开桌上的衣裳包袱和食盒。 “这是几件厚衣裳,牢里阴冷,不穿厚些恐怕难捱。”王子腾夫人没忍住又抹了一把泪,“这些是你平日里爱吃的菜和爱喝的酒,还热着,你吃些也好暖暖身子。” 她越说越心疼,忍不住骂道:“那些杀千刀的,害得我儿如此可怜,他们却在外面逍遥自在,真是可恨。” 王仁嘴里嚼着肉,说:“等父亲救我出来了,看我如何收拾林家,定让他们后悔招惹了咱们王家。” 第123章 让贾府出面 王子腾在外跑了一圈,能找的人都找了,可就是没人敢接这个茬,实在让他头疼不已。 好在有个与他交情好的大臣,悄悄告诉他,“此事不是看着那样简单的。” 王子腾问:“怎么说?” 那大臣看了看旁边,悄悄指了指上面,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位和林家小子交情深厚,如今林家吃了亏,谁也不敢轻易放过纵火之人,就怕那位责怪下来,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子腾说:“不能吧,林家那个毛头小子,有何本事能和那位交好,怕不是林家自己造的势吧?” “哪能啊,林家也得有那个胆子。”那大臣对这事也很是奇怪,想当初他知道后也是琢磨了好些天,最后只敢在心里说句犯上的话—— 王八看绿豆,就是看对眼了呗。 但是这话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他只能说:“那位的想法,岂是咱们能看透的。” 王子腾心道这下更不好办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我那不孝子就此丧命不成?” 那大臣看在两人素日的交情上已然说了这么多,再多的就不敢说了。 没办法,他也要为了一家老小想想,不能为了这点交情,就把身家性命都放在刀尖上。 而且,他也瞧不上王仁那张狂样,他叹了口气,说:“你说你是如何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偏生了这么个儿子,听说在外行走时,行事极为张狂,再不管管,以后怕是要惹出更大的事了。” 王子腾哪里不知道,可是家中夫人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极为溺爱,他就是说上一字半句,他夫人就像是他要杀了这个儿子一般,闹得府里天翻地覆。 王子腾略一拱手,道:“多谢你告诉这些,不然我还不知道事情根结在哪儿。” 那大臣摆摆手,“咱们什么交情,你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只是有一点,千万千万不要说这事是我告诉你的。” 王子腾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王子腾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出卖朋友的事,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定是不会做的。” “罢了,我再回去想想办法。”他满面愁闷,抬脚就要走。 那大臣有些不忍,拉着他又低低说了一句,“你糊涂了,你家和贾家是亲戚,林家夫人又是贾家姑奶奶......” 王子腾一拍脑袋,“真是当局者迷,我确实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事呢,多谢提醒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让我家夫人往贾府走一趟。” 王子腾骑着高头大马回了府,把缰绳扔给下人,快步走了进去。 他夫人身旁的丫头迎面过来,他拦住问道:“你太太呢?” 那丫鬟恭敬回道:“太太刚回来,如今在大爷院里。” 王子腾刚一跨进王仁院里,就听见了悲悲切切的哭啼声,他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别哭了,吵得人头疼。” 王子腾夫人本来坐在王仁床上搂着他的衣裳哭,见他回来,眼睛突然一亮,扑上去,急切地问:“可是找到办法救仁儿出来了?” 说着,她又想起王仁的惨状来,“你不知道,方才我去给仁儿送衣裳和吃食,那牢里冷得像冰窖一般,阴森森的,仁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可怜极了,可怜巴巴地问何时能将他救出去。” “才一晚上,哪里能瘦一大圈,不要胡说。”王子腾推开她,说:“要救他出来,也不是没有法子,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王子腾夫人就差指天誓日了,“只要能救我儿出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无二话。” 王子腾说:“林家和贾府是亲戚,你去贾家走一趟,让他们出面调和,方能成事。” “什么?”王子腾夫人怒而站起,“林家把我儿害成如今这般模样,还让我去向他们低头,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王子腾已经和她说了好几遍,王仁纵火之事证据确凿,但是他夫人就是听不进去,坚信王仁是无辜的。 “不去也行。”他说。 王子腾夫人怒火消了些,“你有其他法子,还让我去低声下气求人......” 王子腾接着说:“你不去,就让仁儿等死吧。” 王子腾夫人瞬间哑声,恨恨地揪着手里的帕子,“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她恨恨出了门,坐上车直奔贾府而去。 可是王熙凤不在家。 平儿说:“我们奶奶带着姑娘出去了。” 王子腾夫人问:“可说了何时回来?” 平儿摇摇头,“奶奶并没有说。” 王子腾夫人捏紧了帕子,若是其他事,她大可以直接去找老太太,可是事关林家,老太太怕是会行事偏颇。 可是仁儿不能再等了,还不知凤丫头何时回来,如今,只能去找与她不对付的小姑子了。 王子腾夫人和王夫人和恩怨纠葛已有多年,得从王夫人还在家里当姑娘时说起。 王子腾夫人一进王家的门,王家老太太就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她,可是王夫人不愿意啊。 母亲掌家和嫂子掌家,听起来不同,做起来就更不同了。 王夫人觉得嫂子是外人,肯定不会像母亲那般偏疼她,事事都想着念着她,因而与王子腾夫人起了不少龃龉。 等王夫人嫁出去后,利益纠葛少了些,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缓和了些。 只是往常都是王夫人求王子腾帮忙,如今对调过来,王子腾夫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主要是拉不下那个脸。 毕竟王夫人每次有事找过去时,王子腾夫人总是不冷不热地嘲讽几句。 王子腾夫人便是傻子,也能想到待会儿她那刻薄的小姑子会如何讥讽她。 可是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为了儿子低头。 可是王夫人却并没有像王子腾夫人预想的那般不饶人,反而客气有礼,对她这个嫂子也是尊敬有加。 王子腾夫人心里不免有些羞愧,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 她想着,小姑子在家当姑娘时做的那些恶心事,应当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第124章 王夫人百般推脱 “妹妹啊,你是没看见,你侄儿如今在牢里是何等惨状,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可怜巴巴地就等着咱们救他出来。”王子腾夫人拉着王夫人的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王夫人趁她擦泪的功夫连忙收回手,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不怕嫂子笑话,自从我将这管家权交给了凤丫头,便很少出门,此事若不是听你说起,我竟半分也不知道。” 王子腾夫人羡慕地说:“如今你家大姑娘成了贵妃娘娘,宝玉的前程也不用操心了,你自然是万事不愁。” 王夫人就喜欢奉承话,王子腾夫人对她那是太了解了,如今有求于人,自然投其所好,一箩筐的好话不要钱一样砸了在王夫人脑袋上,砸得她喜笑颜开的。 王子腾夫人心道,这小姑子还是个没心的,自家侄儿如今还关在牢里,她竟就被几句话哄得如此开心,真是半分也不顾念可怜的仁儿。 素日还有脸说什么待仁儿和待宝玉都是一样的,如今若是宝玉被关在牢里,她这个小姑子怕是都要哭得站不住了。 可是如今有求于人,王子腾夫人也不得不按下心里的不满,愁闷地说:“妹妹,我的好妹妹,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再拖下去,仁儿怕真的要没命了。” “我这就让琏儿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出些钱,免了这个灾祸。”王夫人不走心地说。 王子腾夫人一摆手,“也别让琏儿出去打听了,我家老爷,你大哥,在外面跑了一大圈,能见的人都见了,谁也不敢接话,更别提出钱消灾了。” 王夫人心下一悬,“不过是烧了个铺子,竟这样难办?” “谁让仁儿得罪的是林家呢,无缘无故就受了这么大的罪。”王子腾夫人唉声叹气,心里对害了自己儿子的林家是深恶痛绝,“那林家攀上了临淮王爷,一朝得势,连王法也不放在眼里,真是欺我王家无人。” 王夫人听着有些不对,“你的意思是,林家那铺子不是仁儿烧的?” 王子腾夫人柳眉一挑,“你是仁儿的亲姑妈,怎么就不知道仁儿素日的品行呢,他自小就听话懂事又孝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她越说越生气,指着门外,声音变得尖利,“那林家就是就是看咱们仁儿和善能干,长得又风度翩翩,心生嫉妒,所以把这事栽到仁儿头上,实在可恶。” 王夫人一时竟不知道她嘴里的和善能干的仁儿,和自己认识的王仁是不是一个人了,干干地笑了声,说:“想来是这个缘故。” “强权压人啊。”王子腾夫人似模似样地感叹了句,又说:“当务之急是将仁儿先救出来,那林家,我定要找个法子让他们知道,咱们王家不是好欺负的。” 王夫人眼珠子一转,为难地说:“嫂子,你不知道,自从林家人进了京,这府里就再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了,我就是想豁出去和林家人大闹一场,老太太怕也是不愿的。” 王子腾夫人说:“所以我没有去找老太太,就怕她行事偏颇,包庇林家的恶行。” 王夫人:“......” 她这嫂子一碰到儿子的事,怎么就听不懂话呢,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王子腾夫人悄悄说:“我想着你是贾敏的二嫂,她就是再不成样子,对你也应该有几分尊敬,不是嫂子为难你,实在是你侄子等着你救命,你就受累,去和贾敏说说,让他们高抬贵手放过仁儿。” 她说的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让王夫人去和贾敏低头说情,比杀了她还让她觉得屈辱。 王夫人心想,贾敏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去说好话。 王仁便是下一刻就死了,她也绝不会在贾敏面前低三下四。 她面色犹豫,“嫂子,我觉得此法不行,林家人向来张狂不知礼数,贾敏眼里也素来没有我这个嫂子,我去说情,十有八九会火上浇油,到时仁儿就更危险了。” 王子腾夫人腾地站起身,掐着腰,“他们林家竟敢如此,我们不追究他们栽赃陷害仁儿的罪行,他们就偷着乐吧,难不成还敢得寸进尺,真当咱们王家无人了不成。” 王夫人叹气,“谁说不是呢,嫂子是没见过我那小姑子,最是个傲气凌人的,仗着自己出身好嫁的好,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如今林家小子又攀上了临淮王,更是嚣张得像是当上了玉皇大帝如来佛。” 王子腾夫人也不撒泼了,哭丧着脸,说:“你这样说,可是仁儿没救了?” 王夫人略一想,说:“凤丫头和林家关系不错,你怎么没去找她呢?” “我本来是要找她的,可正巧她不在家呀。”王子腾夫人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对王夫人说:“妹妹别多心,我知道你如今吃斋念佛,万事不管,就不想来打扰你。” 王夫人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半分笑意也没有,面上却还端着虚伪的笑,“嫂子说的哪里话,咱们一家子骨肉,我岂会不知道你的心。” 她这话一出,王子腾夫人也有些心虚,说了句“我还要去给仁儿送东西”,就溜之大吉了。 她走后,王夫人阖眼转了会儿佛珠,片刻后,突然睁开眼,说:“去,就说我的话,让凤丫头过来一趟。” 玉钏忙应了,小跑着到了王熙凤院子。 最近太太的脾气越发多变,有时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发起脾气来,着实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有些战战兢兢。 “平儿姐姐,太太让二奶奶去一趟。”金钏气喘吁吁拉着平儿,没在屋里看见王熙凤,便问:“二奶奶呢?” 平儿奇了,今个怎么这么多人找他们家奶奶,“二奶奶不在家,还没回来呢,你去回太太,就说奶奶要是回来了,我即刻就跟她说。” 金钏叹了口气,绞了绞衣角,只能无功而返。 但愿太太不要迁怒她才是。 王夫人一听,也没有生气,摆摆手让金钏下去,金钏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连忙退了出去。 第125章 这就是你们王家的好女儿 金钏不知道,王夫人这会儿心情正好,王子腾夫人方才将林家好一顿臭骂,着实让王夫人满意极了。 王子腾夫人唉声叹气回了府,收拾了些吃食和换洗衣裳,又带着婆子去看王仁了。 王仁一听暂时出不去,顿时急得跳脚,可把王子腾夫人心疼得要命。 “我的儿,你别急,你父亲和我已经在想法子了,很快就能救你出来。”她拉着王仁坐下,心疼地摸着他二两也没瘦的脸,说:“儿,我可怜的儿子,你受苦了。” 王仁推开她的手,“知道我受苦了还不赶紧救我出去,再在这里住几日,我就活不成了。” 王子腾夫人忙说:“你放心,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子,他怎么也要费心费力救你出来。” “可这都多少天了,我却还在这里受苦。”王仁指着牢房让她看,“这么冷的天,我在这里又冷又饿,已经有好几日没吃上一顿热乎饭了,再这样下去,你们就是找到了法子,也只能抬着我的尸身回去了。” 王子腾夫人胸口都绞痛,“可怜我的儿,母亲回去定要再去找你姐姐一趟,你姑妈管不了这事,你姐姐应该有法子。” “等等,你说什么?”王仁瞪大了眼睛,“你说姑妈管不了这事?” 王子腾夫人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愣愣地说:“你姑妈说她如今不管事了,家里一切事都交给了你姐姐,不巧你姐姐今个不在家,等明日我再去......” 王仁没听她说完,就恨得咬牙,“真是我的好姑妈啊。” 王子腾夫人无奈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只是她侄儿呢,她素来和我不对付,自然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了。” 王仁一双眼睛冒着火,恨声道:“我可是为了她才落得这个境地,她这会儿了想置身事外,没门!” 王子腾夫人瞪大了眼,拉着他的袖子问:“你说什么?你是为了她才被关在这里?” 她见王仁不说话,顿时急了,连声催促道:“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林家故意陷害你的吗?” 王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原来那日王仁去贾府找王夫人,一进门就见她悲伤哭泣好不可怜,顿时急了。 一问才知,自从林家人进了府,他姑妈就被他们连连陷害。 如今老太太对她也有了芥蒂,儿子也因为一个被林澄玉安插进来的女人和她生分了,可谓是事事不顺心。 王仁一听,这还了得。 就算他母亲和他这姑妈有些龃龉,但那也是他们王家的事,他们王家人怎么容得外人这般欺负,真是岂有此理。 王仁当即拍着胸口打包票,放言要给林家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王子腾夫人先是呆住了,原来那把火不是林家陷害,确实是她宝贝儿子做的。 反应过来后,她捶足顿胸地说:“我的傻儿子,你怎么能信你姑妈呢?她自小就惯会装腔,你这是上了她的当了,她这是拿你当枪使呢,我的傻儿子啊,你怎么就信了她的话呢?” 王仁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那姑妈装模作样把他给唬了。 实在可恨! 王子腾夫人安抚道:“我的儿,既然知道了这事,我回去就告诉你父亲,让他找你姑妈好好说道说道,她这会儿就是想推脱,也不容她了。” 果然,王子腾知道后,先骂了自己儿子蠢,又骂自己妹妹毒。 “仁儿怎么说也是一个孩子,她竟指使着一个孩子替她冲锋陷阵,这就是你们王家的好女儿,对王家可真是够掏心掏肺的了。”王子腾夫人就不是个受气不吭声的性子,在王子腾面前就把王夫人从头骂到了脚。 若是以前,王子腾怎么也要为自己妹妹说上几句好话,这会一声也不吭,任由她骂了个痛快。 没办法,理亏啊。 可是王子腾夫人越骂越生气,言语间竟有些连带着王子腾父母的意思了,王子腾这才出声制止。 王子腾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拍了下嘴,说:“老爷莫怪,我是一时气糊涂了,并不是有心的。” 王子腾瞥了她一眼,没在此事上纠缠。 “既然知道了这事,你再去贾府一趟,找她说清楚,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找林家说和说和。”他沉默片刻,说:“如果她死不承认,你就去请她家老太太做主。” 王子腾夫人狰狞一笑,“闹到她家老太太面前,让全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让她装,敢骗我可怜的儿子,活该下油锅。” 王子腾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便说:“行了行了,只是有一句话我要交代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撕破脸,咱们四大家同气连枝,万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坏了咱们两家的交情。” 王子腾夫人斜了他一眼,“难道我是个傻的不成?” 就像王子腾预料的那般,王子腾夫人将王夫人的伪装撕破后,她不愿承认,开始装傻充愣,伤心地说:“仁儿这孩子真是在里面吓傻了,我这个当姑妈的难道还会不想法子救他不成,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吓唬我,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你胡说,我家仁儿是个最听话的。”王子腾夫人最是听不得外人说她儿子不好,就是半个字也不行,当即就开始戳王夫人心窝子。 “你那宝贝儿子,贾宝玉,还没娶正妻就搞大了丫鬟的肚子,这京里都传遍了,你还当别人都不知道呢,真是可笑。”她得意地看着王夫人的脸色一点一点黑了下来,心里那口气才消散了些。 她犹嫌不痛快,继续说:“唉,我家仁儿以后可是要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家做正妻的,而你的宝玉,怕是只能找些小门小户的潦草过一生了。” 王夫人也不端着笑了,冷声道:“宝玉可是你的外甥,你这般说,就不怕我去告诉大哥,大哥对宝玉可是当他亲儿子待的,到时看你如何收场。” 王子腾夫人半分也不怕,“你大哥这会儿正在生气呢,你有那个胆子就去,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她说对了,王夫人还真是不敢去,“不与你这泼妇一般见识。” 王子腾夫人冷笑,拉着她就要去找贾母,“你不和我一般见识,我还要和你见识见识呢,走,去找你家老太太,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了。” 第126章 姑嫂闹掰 贾母听着外面吵吵嚷嚷,便让鸳鸯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鸳鸯回来时脸色不对劲,贾母以为出了大事,忙问:“到底怎么了?” 鸳鸯心情有些复杂,指了指院子,“二太太和她娘家嫂子拉扯着就过来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贾母松了口气,只要贾家没出事就好。 说话间,王子腾夫人拉扯着王夫人的衣裳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不明所以的婆子。 贾母见状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一家子骨肉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这般岂不是伤了亲戚之间的情分?” 王子腾夫人愤愤松开王夫人,大家太太的体面也不顾了,哭天抹泪地和贾母说:“今日是我失礼,还请老太太原谅,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气不过,还请老太太给评评理。” 贾母忙让鸳鸯扶着她坐下,“你有话就说,若是你这妹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定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王夫人坐在一旁也不说话,看着脸色还很不服气。 王子腾夫人说:“老太太,您想必也已经听说了,我那不省心的儿子一时鬼迷心窍,烧了您姑娘家铺子的事。” “我只知道铺子被烧了,竟不知是仁儿那小子做的。”贾母脸色也沉了下来,不满地说:“咱们都是亲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做出这般不讲情理的事。” 王子腾夫人说:“老太太先别生气,那臭小子做出的事,我定会好好斥责与他,只是此事还有内情。” “哦?说来听听。” 王子腾夫人怒瞪王夫人一眼,这一眼,又是嫌弃又是恨,“老太太不知道,我那儿子虽然素日有些调皮,但都是小孩子心性,如今酿成这般大祸,我一时很是不解,就逼着他说出来真相。” “原来这一切都是您这小儿媳妇在背后捣鬼。”她现在对王夫人是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以平心头之气,“更可恨的是,仁儿为了给她出气犯了事,她不管不顾也便罢了,竟还死不承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母皱眉,“给她出气?出什么气?” 王子腾夫人刚要开口,就被王夫人打断了,“老太太,不过是小孩子胡说罢了,无凭无据的事,不好这样栽赃的。” 王子腾夫人立即气了个仰倒,手指指向她,气得直打颤,“无耻,无耻之尤。” 她怒极,起身气哼哼地转了一圈,说:“我这小姑子,真真是个菩萨面孔,蛇蝎心肠,那日是不是你在我儿面前说,林家人仗势欺人,自从来了京里,处处与你为难。” “又说敏妹妹仗着自己是贾家的姑太太,一点也不把你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还说林家那两个孩子都是没心肝的。” 王子腾夫人指着王夫人,“你说,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王夫人撇开脸,拉下她的手,说:“嫂子,你冷静些,听我一言。” 王子腾夫人冷哼道:“你说,如今到了老太太这里,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夫人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又慈爱的模样,“嫂子也不想想,仁儿是个孩子,在牢里住了几天,心里怕得什么似的,一听您说我没办法救他出来,自然是慌了,这人一慌,是什么胡话都能说出来。” “我呸!你才是满嘴胡话。”王子腾夫人居高临下啐了她一口,又对贾母说:“老太太,仁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向来不说谎,更别说这等牵连到长辈的事了,他那日听他这佛口蛇心的‘好姑妈’诉完苦,自然是满心怒气,这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吓得王夫人鹌鹑一样坐在椅子上不敢动。 她这会儿对王夫人也是很生气,她敏儿什么时候仗势欺人了,林家那两个孩子虽然淘气些,心性怪了些,总归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王氏这个当舅妈的,也有脸说出这些话。 只是娘娘省亲在即,不能让娘娘的生母再落得一个罪名,让人知道岂不是笑话贾家没有规矩,娘娘脸上也不好看。 贾母让鸳鸯扶着王子腾夫人坐下,说:“你先消消气,敏儿虽说是我的女儿,但她如今也是林家的当家太太,咱们虽有亲戚间的情分,总不能让林家白吃了这个亏,传出去,外人岂不觉得林家可欺。” “你说,可是这个理?”贾母说完,看着王子腾夫人神色纠结难看,片刻后才说:“老太太说的有理,可总不能把我儿关在牢里一辈子吧。” 贾母说:“这话外道了,罪不至此啊。” 王子腾夫人不懂了,“那依您所见,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忧心忡忡地说:“听说此事已经传到了临淮王爷耳朵里,怕是不能轻易放过。” 贾母说:“临淮王爷和我那外孙素来交好,自然对此事也是极为关心,但是只要你们能拿出诚意来,让林家消了气,他们看在亲戚情分上,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王子腾夫人想了想,央求道:“不如您老出面,和林家说说,就高抬贵手放仁儿一马吧。” 贾母才不会管这事,能说这么多也不过是看在亲戚情分上,而那王子腾如今倒也是个能用的,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否则,她才不管这事。 要她说,那王仁敢纵火烧了林家铺子,就该在牢里蹲一辈子。 让她出面?想都不要想。 贾母说:“我若出面,此事更不好办,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让人说你们王家仗着亲戚情分就欺负人,王爷若是知道了,心里定然对咱们两家不满。” 王子腾夫人一想也是,便也不提了。 只是...... 她对王夫人冷声道:“此事原委仁儿已经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既然你嘴硬不愿承认,便是不把王家当亲戚了,今日之事,我回去定会原原本本告诉老爷,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现在急着救儿子,也不想和这个心狠的小姑子纠缠,待此事过后,再说! 第127章 自断后路 林府。 王熙凤说:“姑妈,您就是再留我,我也要走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我呢。” 贾敏嗔道:“你这丫头,就这么嫌弃姑妈府里,连半刻也不想多待?” “哪能啊,姑妈这话可是打我的脸。”王熙凤伏在贾敏肩头,撒娇道:“姑妈满心疼我,我也满心都是姑妈,恨不得住在这里不走。” 贾敏说:“那就不走,姑妈这里别的没有,院子还是有的,你今个就住下,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我倒是想当了甩手掌柜,可是啊,我这辈子就是个劳碌的命。”王熙凤笑得明媚动人,“等下辈子,我定要当个万事不管的闲人,日日和姑妈在一处,到时姑妈可不要嫌我才是。” 贾敏故作迟疑地说:“那也要等下辈子再说,说不准我到了那时,就嫌你了。” 王熙凤抱着贾敏的胳膊,说:“我不管,到时候就是姑妈嫌我,我也要和姑妈寸步不离,让您踢也踢不开。” 又笑了一场,王熙凤看着外面的天色,说:“我的好姑妈,时辰也不早了,等我得了闲,再来替您解闷。” 贾敏看见林澄玉的眼神后,故作生气地摆摆手,“走吧走吧,下次你再来,说不准我就不想见了。” 回去路上,王熙凤想着,今日林家让她去,应当是有事,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可真是奇怪了。 她也没多想,总归林家不会害她就是了。 说来也是让人唏嘘,娘家的亲姑妈对她满心算计,反倒是夫家的姑妈,对她是好言相劝,就怕她一时糊涂走岔了路。 若不是敏姑姑,她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错事。 王熙凤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自己的女儿积些德。 回府后,平儿急得什么似的,一边伺候着王熙凤换衣裳,一边说了今天来找她的几波人。 “这是真是奇了,竟都挑在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找,你说天底下的巧合也太多了。” 王熙凤问:“可说了什么事?” “我觉察不对,便留了个心眼,悄悄使人打听出来了。”说到这里,平儿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说是二太太在您娘家兄弟面前说了些林家不好的话,您娘家兄弟为了给她出气,便将林家的铺子烧了。” 王熙凤又问:“然后呢?” 平儿叹了口气,“二太太不帮忙不说,对此事半点也不肯承认,这才闹了这么一场,听说太太被拉扯着衣裳,一路到了老太太院里,很多人都看见了,真是半分体面也没有了。” 王熙凤动作一顿,她的心思何其玲珑,略一想,便想通了关窍。 林家今天让她过去,大概也是不想让他牵扯其中,几面为难。 敏姑姑待她的一片心,怎能不让人感动。 只是......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仁儿真是个脑袋糊涂的东西,我早就跟他说,对太太说的话要细细思量一番,可他就是记不住。” “我原先还当林家铺子被烧,是因为烟火星子落了下去,天干物燥,这才着了。”王熙凤气得直在房里转圈,“今日我还安慰敏姑姑呢,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我的这张脸啊,算是丢尽了。” 她忍不住咬牙恨声道:“也该让王仁这个不争气的受些教训,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如何无法无天。” 平儿安抚道:“林家人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王家,您就放心吧。” “放心?”王熙凤对林家越发愧疚,“敏姑姑和表弟表妹待我这般好,如今明明是仁儿脑子糊涂犯了错,却还要让林家吃了这个哑巴亏,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敏姑姑和表弟表妹。” 王熙凤突然往榻上一躺,“我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平儿却说:“奶奶想早了,太太说,让您回来以后到她那里一趟。” 王熙凤心里烦闷,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王夫人见她进来,心里冷笑,“你今日去哪里了?” 王熙凤面上恭恭敬敬的,说:“敏姑姑让我去一趟,说是有些事让我帮忙。” 王夫人不冷不热地说:“你倒是个热心肠,可是林家却将你当成傻子。” 王熙凤装傻问道:“太太这话我不明白,敏姑姑让人来请,都是一家子亲戚,我若是推脱不去,怕是老太太知道了也是不开心的。” 王夫人一拍桌子,“休要拿老太太来压我,凤丫头,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还有没有规矩了。” 王熙凤忙低头做慌乱状。 规矩?什么规矩?巧言令色欺骗亲侄子的规矩? 可笑! 王熙凤声音委屈,“太太这话我如何当得起,我说的皆是实情,并非和您顶嘴,若是一时失言惹了太太恼怒,还请念在我年轻不会说话的份上,宽恕一二才是。” 王夫人对她做小伏低的模样很是满意,“罢了,今日事多,我也是气糊涂了。” “王仁的事,你准备如何?”王夫人问道。 王熙凤疑惑问:“王仁?他怎么了?” 王夫人眉头皱起,“你不知道?平儿没跟你说吗?” 王熙凤摇头,“我一回来,听平儿说您找我,就着急忙慌换了衣裳过来,并不知王仁怎么了。” “你那好兄弟,真是被惯坏了,纵火的事也敢做。”王夫人正气凛然的模样装得很是到位,“如今还在牢里关着。” 王熙凤一副才知道的样子,震惊,无措,慌张,同时在这张明艳漂亮的脸上出现,“怎么会这样?他怎么敢如此大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他都敢做,我看他是不想要命了。” 她点名说王仁,可是听在王夫人耳中,却像是在骂她一样。 “行了行了,如今说这些也晚了,还是想想如何将此事摆平才是要紧。”王夫人摆摆手,“我也累了一天,你回去好好想想。” 王熙凤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下狠狠灌了几杯茶,气道:“真是我的好姑妈。” 平儿一瞧便知道她在那里挨了训,“太太今天丢了脸,一肚子气没处发,奶奶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那起子小人得意。” “好丫头,你说的对,我才不气。”王熙凤心道,如今该气的是她那佛口蛇心的姑妈,经此一遭,怕是再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了。 此番可谓是自断后路。 第128章 负荆请罪 王子腾思量着,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能他亲自上门向林家求和了。 王子腾夫人不情不愿地说:“真是太给他们林家面子了,这一去,他们林家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真是想想都让人不舒坦。” 王子腾不耐地打断她,“行了行了,要不是你把仁儿宠得无法无天,也不会有今天这个事。” 王子腾夫人一听就不愿意了,怎么说到底还成了她的错了呢,“你还好意思怪上我了,我还说要不是因为你那好妹妹,仁儿也不至于受这一场罪,罪魁祸首是你王家的女儿。” 那日,王子腾夫人一肚子怨气回了府,把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和王子腾说了个清楚明白,王子腾也是一肚子火没处发。 可是那是他妹妹,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将人杀了泄恨吧。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先把仁儿救出来才是正经。”王子腾一甩袖,就要往外走,王子腾夫人跟上他,仔细交代道:“你到了林府压着些脾气,林家若是给你气受,为着仁儿,你也暂且忍着些。” 王子腾脚步不停,“还用你说?” 不多时,王子腾便到了林府门前,神色犹豫不定,惹得林府门前的几个下人也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这人穿得人模狗样的,别是个贼人吧。 自从林家铺子被烧,林家管事的对府里下人也是耳提面命,让他们谨慎再谨慎。 眼瞧着那人走了过来,几个下人也不闲聊了,警惕地围了上去,问:“这位爷,有事?” 王子腾为了显得自己诚意十足,连个长随也没带,如今这些自报名号的事只能自己来了。 他说:“我乃王家王子腾,还请通报一声。” 王子腾?! 烧了他们家铺子的那个人,不就是王家的吗,叫个什么王仁来着。 这是关了儿子来了老子啊。 一个小子跑进去通报,剩下的几个人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那个眼神是怎么看怎么不友善,王子腾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可是为了儿子,只能忍了。 王子腾自认心性坚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是如今在林府门前不过站了不到半刻钟,就觉得身上像针扎了一般难捱。 路人来来往往,每一个人的眼神好像都在说—— 瞧,这就是那个纵火之人的父亲。 好在进去通报的那个小子很快就出来了,“王大人,我们老爷请您进去。” 王子腾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些,来之前他还想过,若是林如海不想见他要如何是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脸,可不是一件美事。 如今看来,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如海和林澄玉这会儿在外书房,一个在研习新得的孤本,一个......在看话本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话本子,这是玄铮给他送来的话本子,是他们情谊的见证。 王子腾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道,林家果真是书香世家,他儿子和林家小子年岁相差不大,每日只知游手好闲,看见书就说头疼,拿起笔就说手疼。 真是不能比啊。 王子腾一拱手,满怀歉意地说:“今日我来此,是为了替那不孝子负荆请罪的。” 林如海说:“王大人此话言重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 王子腾见他态度平和,心里便有了八分把握,“林大人宽宏大量,我心里实在是惭愧,我那不孝子被他母亲娇惯怀了,顽劣不堪,行事莽撞,如今犯下此等大错,我实在是无颜见你。” 王子腾唉声叹气,王子腾痛心疾首,王子腾......注意到林澄玉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 他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便偏头看向林澄玉,和善地问:“澄玉这般瞧着我,可是我今日有何不妥?” 林澄玉笑得很乖,正是王子腾心目中儿子的样子,但是在林如海眼里却是个憋着坏水的模样。 林澄玉说:“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我听伯父方才说,是来替儿子负荆请罪的,我瞧着您背上什么也没有,这又怎么能叫做负荆请罪呢?” 王子腾:“......” 林如海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便制止道:“澄玉!王大人是你的长辈,怎能和他开玩笑。” 说是斥责,语气里却半分严厉也没有,活脱脱一个纵容孩子的慈父。 林如海说罢,又转头看向王子腾,不甚走心地说:“王大人莫怪,我这儿子自小被他母亲和临淮王爷纵容惯了,最是个无法无天的,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子腾哪里敢说什么,这林如海连临淮王爷都搬出来了,可不就是在说,同样是娇惯着长大,怎么王家的儿子就如此无视王法,他林家的儿子却这般乖巧懂事。 “林大人言重了,澄玉这话都是孩子话,我一个大人,怎能与他计较。”王子腾一语双关,当即又叹了口气,说:“不怕孩子犯错,就怕犯了错后,不给他改过的机会。” 林澄玉笑了。 孩子? 站起来比王子腾还高的孩子吗? 还是纵火之后毫无悔过之心的孩子? 到这里来道德绑架说什么孩子,王仁如今能长成这样,林澄玉觉得,王子腾的功劳也不小。 林如海笑道:“王大人此话有理,却也无理。” 王子腾问:“林大人此话怎讲?” 林如海说:“错也分大错和小错,若是犯下无伤大雅的错,自然有改正的机会。” 他脸色一正,严肃道:“但若犯的是伤天害理的错,只说上轻飘飘又毫无根据的一句‘以后会改的’,无辜受害的人要如何自处,王大人想想,如果世上之人都如此行事,朝廷设立刑部又有何意义。” 有些话,林如海不好说出口,林澄玉却是毫无顾忌。 他是孩子,犯了错,只要说上一句以后会改的,自然就没事了,想来王子腾对他的冒犯之言不会过多计较的。 不然就是不给他这个孩子改过的机会。 林澄玉又笑了,王子腾是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正要张口说些别的,林澄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伯父,听说您那儿子此前犯了不少错,您和伯母每次都说他会改,如今看来,他并没有改,反而越发变本加厉,丝毫不知收敛。” 对于牢里那个狠心卖自己亲外甥女的王仁,林澄玉自然是趁着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 “唉,伯父,我的话可能您不喜欢听,但是为了王家好,您就是不喜欢听,也暂且听一听。”林澄玉摆出一副一切都是为了王家好的样子,说:“为免王仁以后犯下无法收场的滔天祸事,不如让他在此事上受个教训,以后行事也好有个顾忌,知道三思而后行。” 林澄玉又无奈地说:“但是咱们都是亲戚,情分还在,我们就是再担心王家的以后,也不能不顾您的爱子之心和亲戚之间的情分,非要让王仁在牢里住着。” 在王子腾的沉默中,林澄玉说:“今日只要您一句话,我们无不照办的,不过是打碎了牙齿活血吞,这个委屈,我们林家从今往后,半个字也不会再提。” 第129章 贵妃省亲 王子腾沉默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王仁是个没出息的,以后等他死了,王仁若还是这个不成器的样子,王家就真的要败了。 林澄玉说:“伯父还是好好想想吧,反正我们林家如今是人人可欺,您若心疼儿子,不愿让他在牢里受苦,我就是去求,也必定将他救出来,哪怕落得个软弱无能的名声也无所谓。” 王子腾忙说:“这话怎么说?林家此番已经受了委屈,哪能因为这事再让你们受外人议论,你们放心,等王仁出来,我必定让他三跪九叩来赔礼道歉。” 林如海心道果然如此,王家溺爱儿子早就声名在外了,如今王子腾这样的反应也并不让人意外。 “看来您还是舍不得让他受罪。”林澄玉叹了口气,“也罢,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了,若无意外,不出三日,王仁就能归家。” 王子腾喜出望外,原想着林家还会说些虚伪的托词,没想到竟如此爽快。 “你们放心,等他出来,我必定亲自带着他来赔礼道歉。”王子腾略一顿,又说:“至于被烧的那间铺子,我也会尽快将其恢复原状,而损失,我会按五倍......不,十倍进行赔偿,等我回去,立即让管事的将银票送来。” “哎,这话可是外道了。”林如海百般推辞不肯接受,“咱们也是亲戚,说什么赔偿不赔偿的,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 王子腾忙说:“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还请不要再推辞了,不然我这心里实在难安。” 林如海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王子腾拱手告辞,转身时本想拍拍林澄玉的肩膀,却瞧见了他手上那本书的名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王子腾走后,林澄玉哼笑道:“真是便宜王家了。” 林如海没忍住戳穿了他,“行了,在为父面前就没有必要隐藏了。” 林澄玉笑得无辜,“真是知子莫若父,父亲大人目光如炬,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澄玉本也没想让王仁因此获罪。 王子腾就这么一个嫡子,定是要不顾一切将人救出来的,林家若是因为这事和王家闹得水火不容,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毕竟只是烧了一间铺子。 若是因为一间铺子,林家就要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丝毫不顾亲戚间的情分,渐渐地外人就会忘了王仁做的事,最后只会说林家没有气度。 林澄玉要的,就是让众人都记得,此事是王家理亏,而他们林家,则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林如海问:“难道就这样放过王家了?你心里的那口气能顺下去吗?” 林澄玉抿了茶,说:“放过王家?哼!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王夫人,她和王家起了龃龉,王子腾以后消了气,就是再想帮她,也要想想夫人和儿子。 正月十五元宵节,是贾元春省亲的日子。 天还未亮,贾府上上下下就开始准备迎接贵妃娘娘了。 但是宫里规矩多,他们硬是等了一天,才终于见到了贵妃的车驾。 几番哭哭笑笑后,贾元春才在宫女的搀扶下入了座,看着下面的亲人,心里不由涌上一阵心酸和苦涩。 如今大家都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里挣扎,怎么能不难过。 贾元春一时伤怀,美目中不由又泛出泪珠。 贾母几人只当她想家想亲人了,又出声安慰着,好歹将人安抚了下来。 贾元春在下首站着的人中找了一圈,没看见黛玉和宝钗,这才想起来林家和薛家已经搬出去了。 省亲院子修建得张扬奢靡,看得贾元春阵阵心惊,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不喜奢华靡费,贾家此番,可不是点眼吗。 贾元春连连摇头,几番叮嘱以后切莫如此张扬。 只是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就不得而知了。 贾元春只略待了待,身旁女史就提醒着该回宫了,等着盼着,盼了好几个月,却只能团聚这一会儿,不可谓不感伤。 贾府忙活了好几个月,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建成的省亲院子,就这样空闲了下来。 没过多久,贾元春传出旨意,让贾宝玉和姐妹们都住到园子里。 贾母犯了愁,宝玉都要当爹了,哪里还能和姐妹们住在一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贾家没有规矩。 贾宝玉不愿意了,闹着要和姐妹们住在一处。 贾母说:“这么大的人了,娘娘不知内情,你也忘了吗?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哪里还能和姐妹们住在一处。” 贾宝玉最烦这些,闹着就是要住进去。 贾母吓唬他,“你若是住进园子,往后再去看赵玉柔,可就要绕路了。” 贾宝玉顿了顿,一时也有些纠结,他自然想和姐妹们在一处住着,可是玉柔那边,他也想随时过去。 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想起来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主意,对贾母说:“老祖宗,不如把玉柔也挪到园子里,这样岂不是都便宜了。” 贾母:“......” 她的这个孙子,读书科考上不愿用半点功夫,小聪明却是一个接一个。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贾母佯装生气,道:“难不成你还嫌不够丢人啊,非要闹得众人皆知才罢休。” 贾宝玉小声说:“本来就都知道了。” 贾母年迈,耳朵不灵光,只听见他说话,并未听清说的是什么,便侧着头,问:“你说什么知道了?” 贾宝玉为了住进园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外面人早就知道了,现在我一出去,他们就都在说这个事。” 贾宝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老祖宗,他们知道就知道了,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何必这样掖着藏着,就是藏也藏不住啊,不如就此摊开了,他们见我们坦荡,便不会再议论了。” 贾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心里仅剩的那点希望,终于还是破灭了。 早在赵玉柔闹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可是前些天,也没人拿着这事在她面前说,她也不想提起这事扫兴。 可是这几日,先是王子腾那夫人,后又有宝玉,都说这个事在外面传开了,她就是想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 “唉,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贾母无力地闭上了眼。 第130章 袭人心如刀割 贾宝玉和三春按照贾元春的旨意搬进了园子。 没有了贾政的时时督促,贾宝玉彻底变成了一个没笼头的马。 日日吃喝玩乐,和姐妹们吟诗作对,好不畅快。 赵玉柔搬出了东北角院子,住在贾宝玉的怡红院里,仗着自己身怀有孕,没少折腾袭人。 袭人以前是贾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做的向来是些轻巧活计,如今被得志便猖狂的赵玉柔指使着,做这做那,每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可是贾宝玉再也没了以前的心疼怜惜。 他的一颗心,全在赵玉柔和她腹中的孩子身上,其他的一切看不见。 袭人心里发酸,如果没有赵玉柔,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宝玉放在心坎上悉心呵护的,也该是她。 都是赵玉柔,这个狐媚子,没脸没皮抢走了她的东西,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这般恶毒,肚子里的孩子早晚会落下来,到时看赵玉柔还如何得意。 “袭人,袭人。”赵玉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袭人听见这道声音就厌烦,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哎,来了。” 袭人掀帘进屋后,赵玉柔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埋怨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二爷让你好生照顾着我,你倒好,自己先跑了个没影,让我在这里着急。” 袭人强颜欢笑地说:“姑娘方才不是想吃燕窝粥吗,我去厨房跟她们说一声。” 赵玉柔皱眉道:“我这会儿又不想吃了,你先给我倒杯茶,再去厨房说一声,让她们不要做了。” 袭人心头火气,强压着,“怎么又不想吃了呢,我方才和厨房一说,她们就做上了,这会儿再去说不要了,岂不是浪费了那上好的燕窝。” “可是我就是不想吃了。”赵玉柔摸了摸小腹,说:“你不知道,这身怀有孕的人,心思最是多变,一会儿想吃酸的,一会儿又想吃辣的,一会儿想吃甜的,一会儿又想吃咸的,想来你是不明白的。” 袭人自然不明白,她现在恨不得一拳捣在赵玉柔肚子上,让里面那个孽种变成一滩血肉。 袭人扯了扯嘴角,说:“不想吃了倒也无妨,待会儿做好了,放在火上温着,等二爷回来了,正好能吃。” 赵玉柔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理,不愧是伺候二爷好几年的。” “这不过是咱们当丫鬟的本分罢了。”袭人话里藏话,“当丫鬟的,就要将主子的事当做头等大事,这才是有规矩的。” 赵玉柔心里哼笑,装作无奈地说:“我也是知道的,可是二爷就是不喜欢我做那些丫鬟的事,他说,我生来就该被放在手心里宠着疼着,一看见我,心都软成了一滩水,什么规矩也顾不得了。” 她眼瞧着袭人的脸色一点一点难看下来,心里很是得意。 这袭人,话里话外都在敲打她,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听。 如今,她可是有倚仗的。 “唉,我常和二爷说,您待我这样好,其他姐妹看着,心里岂会不难过,还是松开手,好歹由我去吧。”赵玉柔状似无奈,说:“可是二爷却不愿意,说,我待你好,是咱们自己的事,和外人有什么相干。” 说话时,赵玉柔将贾宝玉的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 袭人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 这样就不用再听到这些话了,让人心口发疼。 这些话,本也是宝玉该说给她听的,如今却都被这个狐狸精强占了。 袭人咬着牙,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玉柔炫耀了这半晌,也有些口干舌燥,随口便使唤袭人给她端茶。 初进府时,那一声声的袭人姐姐,如今想来,竟像是梦里发生的事一般。 袭人只盼着这场噩梦早些醒来,到时候,她就是还是宝玉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 赵玉柔喝着茶,突然看见贾宝玉掀帘进来,眼睛突然就亮了,娇滴滴地喊道:“二爷回来了。” 贾宝玉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袭人,笑着说:“今日有没有不舒服?” 赵玉柔唇角一翘,说:“肚子里这小混球是有些调皮闹腾,可是只要一想,我三生有幸,才能为二爷生孩子,就不觉得难受了。” 袭人心里骂道,怀孕不过月余,肚子里那个还没长出人形,哪里来的调皮。 巧言令色,狐媚手段。 袭人低垂着头,她方才被赵玉柔为难,在这园子里跑了好些趟,脸上的汗才干,看着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 万万不能让二爷看到她如今的这副样子。 可是赵玉柔却好像看出了袭人的想法,故意和她作对,喊道:“袭人姐姐,我行动不便,还请你去厨房看看燕窝粥好了没有,二爷的手冷得很,用些热的,也好暖暖。” 贾宝玉先是感动于赵玉柔的细心和体贴,又惊讶地看向袭人,似乎有些认不出来。 赵玉柔才不会给这两个人叙旧的机会,拉着贾宝玉略显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心疼地说:“二爷怎么没有带着手炉,瞧这手凉的,我这心里实在是心疼。” 说着,她眼里含着泪,莹莹泪光显得小脸更楚楚可怜了,“二爷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腹中的孩子想想,若是孩子知道,您不心疼自己的身子,也是要跟着着急的。” 贾宝玉虽受不得姑娘们为了他哭,只是一眼,心就先软了。 他也顾不得袭人了,忙安慰着赵玉柔,说:“不过一时忘了,你千万不要伤心,你一说,我以后定然就记得了。” 赵玉柔说:“我只是心疼二爷的身子,我出身低贱,爹娘不疼,也没读过多少书,有时候说起话来便有些莽撞,二爷千万不要嫌我才是。” “怎么会?”贾宝玉目光真诚,“我知道你一心都是为了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了。” 袭人心里酸气更浓,像是打翻了陈年醋坛。 贾宝玉浑然不觉,还在和赵玉柔你侬我侬,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哄得赵玉柔眉开眼笑,小脸也羞得爬上了一抹红晕。 袭人心如刀割。 第131章 你就是太心善了 王熙凤的小院里,贾琏左腿压右腿,在竹编椅上轻晃着,“你是不知道,如今外面那些人是如何说怎么家的,我那些朋友们,见了我就要笑,真是烦也烦死了。” 王熙凤挑着眉,问:“说咱们家什么?” 贾琏叹了口气,风流倜傥的面容上都是烦闷之色,手指点了点贾宝玉所在的方向,没好气地说:“还能有什么事,就只那事,就能让人笑死。” “唉,谁说不是呢,我每每出去,那些夫人们瞧着我的眼神也奇怪的很。”王熙凤把女儿让平儿抱了出去,不想让这些事污了她的耳朵,“其实这事也不算稀奇,可是又有谁家像咱们家一样,闹得众人皆知,可不是让人笑话。” 贾琏神色郁郁,“我是真后悔,当初宝玉将人带回府里的时候没有拦着,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王熙凤却不觉得,她悄声说:“没有赵玉柔,还有张玉柔王玉柔,按宝玉的性子,这是早晚的事。” “怎么说?”贾琏问,“你可是知道什么?” 王熙凤让他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贾琏有些吃惊,“此话可真?” “你不信就算了。”王熙凤见贾琏急了,这才说:“自从那赵玉柔进了府,宝玉那里就不太平了,总是拌嘴吵嚷,一时传出些事情来也不算奇怪。” 贾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熙凤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嗤笑道:“你们贾家的男人,都长了一颗心。” 在贾琏的疑惑中,王熙凤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那就是......色心。” 贾琏觉得这话也太不好听了,可是又无从反驳,只能不软不硬地还了句:“哪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这醋劲也太大了些。” 王熙凤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尖捏起一颗龙眼,剥开了,放在嘴里,“哪家?不说别人,就说琏二爷您的亲姑妈家,林家,如今难道不是只有敏姑姑一位?何曾有过什么姨太太姨奶奶。” 贾琏说不出话了,王熙凤哼了一声,并不想搭理他。 这个世道不公平。 女人只能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便是有半分逾矩,就要被人指指点点。 而男人却不用守着那些劳什子规矩,整日招猫逗狗,满肚子花花肠子。 王熙凤原先只是觉得贾琏有些花心,如今却是恨不得将他阉了,看他以后还如何去外面招三惹四。 她突然想到,若是贾琏没了那东西,等以后再招惹其他女人,到了办事的时候,裤子一褪,却没东西可用。 也是好笑。 王熙凤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这个法子实在是好。 贾琏突然觉得不可言说的地方有些发凉,又被王熙凤笑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你笑什么?无缘无故,怪吓人的。” 王熙凤笑得止不住,只冲着贾琏摆手。 贾琏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就起身出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就是觉得再在屋里待下去,很是危险。 可是这大冷的天,又是深更半夜的,又能往哪去呢。 贾琏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悻悻地又退回去了。 “二奶奶,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安寝吧。” 翌日一早,袭人踩着雪,小跑着去了厨房,“赵姑娘早饭要几样清爽可口的菜,不要腻腻的。” “哎,知道了。” 厨房的都是些有眼力劲的,哪里看不出贾宝玉如今将赵玉柔放在心坎上护着,她们这些人,哪里敢怠慢半分。 角落里,有个婆子说:“姑娘以前也是宝二爷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如今倒成了个跑腿的,就是我,也为姑娘不平呢。” 袭人勉强笑了笑,说:“都是为主子做事,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虽说是这样,可那赵姑娘如今连半个主子也不算,不过是仗着肚子里有货,就这样摆起了主子的款,真真是没有规矩。”婆子早就被赵玉柔三天两头的吩咐弄得心烦不已,嘴角一撇,又说:“要我说,姑娘的相貌虽不如赵姑娘,但品格却是比她强上十倍,不该被她压着才是。” 其他人只是看戏,任由那婆子说话。 可是袭人的脸色却不见难堪。 “不说了,赵姑娘那里还等着我伺候呢。”袭人说完,又隐身在茫茫大雪中。 方才那些人,不过是看不惯赵玉柔,想挑拨着她和赵玉柔斗法罢了。 她若是真信了那些话,才是真的傻。 如今她也想明白了,正面相对,她是斗不过赵玉柔的,宝二爷耳根子软,那女人几句话就说得他心疼又怜惜,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 更别说,赵玉柔如今怀了孩子,更是了不得了。 宝二爷的第一个孩子啊...... 袭人的手冻得通红,使劲往袖子里缩了缩,突然想起来什么,脚下一顿,调转了方向。 赵玉柔等了片刻,厨房把饭菜都送过来了,袭人却还没回来。 她蹙着眉,“担忧”地问:“二爷,袭人姐姐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想,最好被雪滑倒,脑袋撞在石头上,摔断腿,又磕破头。 摔死最好。 贾宝玉温柔地安慰道:“别担心,袭人那么大的人了,应当没有事,你先吃,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赵玉柔甜甜蜜蜜地拿起筷子吃饭。 送饭的婆子还没走,贾宝玉问她:“你来的路上,可看见袭人了?” 那婆子摇摇头,说:“并不曾,袭人姑娘方才嘱咐过我们就回来了,还说赵姑娘等着她伺候呢。” “这就奇了。”贾宝玉有些纳闷,便让婆子回去的时候,若是看见袭人了,便让她赶紧回来。 婆子走后,贾宝玉偏头,本想问赵玉柔饭菜可还合胃口,却见赵玉柔满脸担忧,饭菜都没有吃几口,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什么袭人不袭人的,瞬间被抛在了脑后。 贾宝玉给她夹着菜,劝慰道:“没事的,或许是她路上贪玩,这才回来晚了。” 赵玉柔担忧之色尽显,“都是我的错,早知道会这般,就是饿死,也不让袭人姐姐跑这一趟。” 说着,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可把贾宝玉心疼极了,“快别哭,仔细伤了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素白的脸颊流了下来,看着越发楚楚动人了。 贾宝玉叹了口气,拿起帕子给她拭泪,“你啊,就是心太软了,若是明日我就死了,在地底下也是不安心的。” 第132章 杀了我 赵玉柔握着贾宝玉的手,言辞真切地说:“若是二爷死了,我也不活了,在地底下,长长久久陪着二爷。” 贾宝玉太感动了,心口像是涌出了什么似的,堵在喉间,有些说不出来,又憋得他难受,“玉柔......” “二爷......” 一时间,满屋柔情,似水般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袭人掀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贾宝玉和赵玉柔亲密无间的样子,她心中冷笑,说:“二爷,赵姑娘,我回来了。” 贾宝玉松开手,脸上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问道:“姐姐去哪了?怎么也不让人回来说一声,玉柔为此很是担忧自责,就怕你出了什么事。” 赵玉柔顺势垂下头,拿着帕子拭泪。 矫揉造作。 猫哭耗子假慈悲。 袭人唇角微扬,扬眉吐气道:“方才我去......” 赵玉柔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二爷不要问了,都是我的不是,袭人姐姐为了照顾我的身子,这些日子着实疲累,就是找个空闲偷偷懒,也不算什么。” 赵玉柔殷切地看着贾宝玉,说:“二爷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过姐姐这一遭吧。” 此话一出,贾宝玉更觉得赵玉柔温柔识大体了,遂看着袭人,说:“此次便罢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三言两语的,就把袭人偷懒的事坐定了。 袭人皱着眉,说:“二爷,我并没有偷懒,方才是......” 赵玉柔隐晦地冲着袭人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语气却很无奈温和,“姐姐何必在二爷用饭的时候说这些话,岂不是扰了二爷的胃口,再说,就是躲懒了,又有谁说什么了不成,二爷都不追究了,你也不要再争辩了。” 贾宝玉看向袭人的眼神越发不满,“下去吧下去吧,以后不要这样就是了。” 袭人气得要死,几乎是咬着牙说:“二爷听我说完,方才是太太找我,所以才回来晚了,本想让人来告诉一声的,可是今个下大雪,一是怕了耽误了太太的事,二是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所以才会如此。” 袭人语速极快,就怕赵玉柔又突然打断她的话。 说完后,她深呼了一口气,看向赵玉柔,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可是赵玉柔却惊呼一声,捏着帕子捂住了嘴,小声说:“姐姐去太太那里做什么?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姐姐要给太太告状吗?” 袭人瞬间脸黑了。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袭人看着贾宝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忙解释道:“二爷不要误会,我从未在太太那里说过咱们这里的事,你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 贾宝玉问:“太太让你过去所为何事?” 袭人想起王夫人的话,心里的喜悦掩饰不住,说:“太太的意思是,如今赵姑娘身怀有孕,二爷房里少了个大丫鬟,念在我素日照顾妥帖的份上,以后还让我做大丫鬟,服侍二爷......和赵姑娘。” 贾宝玉神色稍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就依太太所言,以后还在屋里伺候吧。” 袭人忙表忠心,“二爷放心,我定然不辜负太太和二爷。” 赵玉柔愧疚地说:“原是我想错了,还请姐姐宽恕,不要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才是。” 袭人又变回了“贤袭人”,自然是不能因为几句话生气的,“姑娘言重了。” 赵玉柔有些可惜,以后不能将袭人当粗使丫鬟使唤了。 可是袭人也不要想越过她,她肚子里的,可是二爷的长子,这满院的丫鬟,她可是头一份。 袭人想从赵玉柔脸上看见些许慌乱,或者挫败,但是却没有。 赵玉柔像是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羞赧地低着头,说:“二爷,我这肚子一天大似一天了,您满腹才情,若是闲了,便替我们的孩子想个名字,可好?” 贾宝玉对这个很感兴趣,想了想,接连说出好几个名字,然后眼睛发亮地看着赵玉柔,问:“你喜欢哪个?” 赵玉柔神色有些僵硬,问:“怎么都是女儿家的名字?若是男孩可怎么办?” 贾宝玉说:“要我说,男子都是些浊臭逼人的俗物,还是生女儿好,我最喜欢女儿了。” 赵玉柔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才不要生女儿,这一胎若不是个儿子,像袭人这般的人,岂不是要笑死了。 绝对是儿子,才不是女儿。 赵玉柔摸着小腹,暗自祈祷肚子里的孩子可千万不要听贾宝玉的话。 袭人已经要憋笑憋疯了,让赵玉柔得意,二爷满心盼着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就她还在那儿做梦呢。 ****** 王仁从牢里出来归家后,每日都在想,他在牢里受了那么多苦,他姑妈和林家却在外面逍遥自在,让他心里如何气得过。 定要找个机会,让他们知道得罪他的后果。 王仁嘴里不住骂着王夫人和林家,王子腾夫人也跟着骂,快要把王子腾烦死了。 可是一开口,王子腾夫人就哭天抹泪地说他不疼儿子,说他冷血无情,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孽种...... 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过了几天,王家才消停了些,王子腾的耳朵也得救了。 只是,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 正月才过,王子腾要带着王仁去林家负荆请罪。 不出意外,他夫人和王仁一听这话,就像火药一样,突然就炸了。 王仁说:“我不去,我都在牢里住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去负荆请罪,父亲,你这是多此一举,我才不去。” 王子腾夫人自然是一连声地附和着儿子的话,护犊子一样将王仁拉到身后,怒道:“没有你这样作贱自己儿子的,你让他去负荆请罪,有没有想过仁儿的脸面,让他以后如何出门。” 王子腾冷声道:“他自己做下的祸事,他不去谁去?!” 王子腾夫人说:“谁爱去谁去,反正仁儿不能去。” 王仁附和道:“对,不能去。” 王子腾作势要打他,王仁脖子一缩,躲在他娘身后,“母亲您看,父亲说不过就要动手。” 王子腾夫人仰着头,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今日,你要是想带走仁儿,就杀了我,到时我自然是眼不见心不烦,你就是将仁儿打死,我也不管了。” 第133章 作死的王仁 王子腾今天是铁了心要押着王仁去林家,他发起火来,王仁也只好乖乖跟着去。 “要是林家不讲理要打你,你就赶紧跑,不要傻傻地听你父亲的话,傻子一样站在那儿挨打,听到没有?”王子腾夫人见王子腾真的发火了,心里也有些发怵。 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父亲铁面无私,想来是不会护着你的,你见势不对就赶紧回来找母亲,母亲就是拼了命,也不让别人伤你半分。” 王子腾脸色更黑了,阴沉沉的,斥责道:“就是你这般纵容,才让这不孝子长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还敢在这里说,真是不知所谓。” 可是他夫人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仁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不疼他,我多疼些,有什么不对。” 王仁故意气他爹一样,说:“母亲满心疼我,我以后定会好好孝顺母亲。” “你最乖了。”王子腾夫人斜眼看向王子腾,说:“听见没有,仁儿说以后要孝顺我。” 王子腾拎着王仁的衣领就要往外走,“他什么时候不闯祸了,再说孝顺这两个字吧。” 王仁身量没有王子腾高,就这样被拎着走了。 到了林府门口,王仁心里觉得丢脸,不想进去,可是王子腾怎么会容忍他这会儿打退堂鼓,三两下将长了尖刺的荆条绑在王仁背上,任由他呲牙咧嘴也不松手。 “进了林家,你知道要如何说话的。”王仁是个什么性子,王子腾最是清楚,他并不担心王仁不会说话,他担心的是王仁有话不好好说。 进了林府,王子腾低声又嘱咐道:“如果不能让林家消气,你就还回牢里住着吧,等什么时候林家的气消了,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王仁满脸不屑,王子腾冷眼一甩,“听见没有?” 王仁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说话,让林家消气。”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消气消气,怎么不气死呢。 王家父子去了林如海的外书房,王子腾本来还有些担心王仁犯浑,好在王仁态度还算端正,没有说些不着五六的话。 王子腾这才松了口气。 刚从林如海的外书房出来,王仁就满脸不耐地将背上的荆条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王子腾骂道:“行了,混账东西,非要在这里发疯吗?” 王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阴阳怪气地说:“我方才已经像孙子一样认错了,父亲还要我装孙子装到几时?” 林府管事的出来送客,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却什么也没有说,将二人送出了门。 林家没有王仁这样的孙子,他就是想当孙子,也要在佛前跪上几百年,还要看林家愿不愿意养个畜牲。 王家父子出门后,林家下人也不等他们走远,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了。 林府大门紧闭,王仁扭头,恶狠狠地低声骂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王子腾气得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闭嘴!” 王仁冷哼一声,抬脚就要下台阶。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猛地一头栽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王子腾只来得及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指尖只有王仁摔下时带过的风。 “仁儿!” 王子腾快步上前,放轻动作将王仁扶起,“有没有摔到哪里?” 说完,他便看见王仁满脸鲜血,像是摔傻了一样,眼睛呆愣愣的,没有半分神采。 林府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很多,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可这好好走着,突然摔了个大马趴的热闹却不多见。 一群人指指点点,都在疑惑怎么能摔成这样。 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王子腾了,“他们是王家人。” 一时间,众人沸腾起来,热闹更大了。 “原来这就是王子腾,那地上的就是那个烧了林家铺子的王仁了?” “自然是他,能让王子腾如此紧张的,除了他那嚣张跋扈的独子,还能有谁。” “那他们今日过来,大概就是来给林家赔罪的。” “赔罪?哼!林家还是太宽宏大量了,如果换成是我,那日进斗金的铺子被烧了个干净,不把王家人生吃了,难解心头之恨。” “你不知道,林家和王家还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怎么好抓着这事不妨,总要顾着些亲戚间的情分。” “情分?这王仁如果念着亲戚间的情分,就不会烧了林家的铺子。” “如今林家不计较这事,真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你们不知道,王仁那日在酒楼喝多了,竟叫嚣着以后要林家好看,还说要让林家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什么?王家人也太嚣张了吧,林家不计较,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倒打一耙,着实是忘恩负义。” “可不是嘛,往日竟不知道王家人是这般的人。” “你才进京,自然不知道,我可是早就知道,这王仁仗着家里,没少在外为非作歹,要我说, 和诸葛家那些子弟没有什么区别。”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王子腾面色铁青,又不得不赶紧将地上这个不孝子带回家医治。 王子腾夫人送王仁出门时,人还是活蹦乱跳的,没曾想这会儿竟看见王子腾抱着满脸血的儿子回来,一口气突然上不来,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丫鬟婆子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到卧房,叽叽喳喳,“太太”两个字满天飞。 王家这会儿乱糟糟一片,太医进门时,有人说太太晕了,有人说大爷晕了,直把老太医的脑袋都闹糊涂了。 “到底是谁晕了?”老太医问。 “太太晕了。” “大爷晕了。” 老太医这才明白,晕了两个。 把脉,写方,抓药,熬药。 王子腾夫人睁眼时,茫然地看着床边围着的丫鬟们,问:“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丫鬟说:“太太忘了吗,方才您晕过去了。” 王子腾夫人突然瞪大了眼,想起来了晕过去前的事,忙抓住离她最近的一个丫鬟,急声问:“仁儿怎么样了?” 丫鬟忙回道:“大爷还未醒,太医瞧了,说没有性命之忧。” 王子腾夫人挣扎着起身,要亲自过去守着,丫鬟们劝不动,只能扶着她过去。 第134章 贾元春赐下东西 王仁一头栽在地上,鼻梁断了,牙也掉了,鼻血混着嘴里的血糊了满脸,看着骇人极了,所以只是一个照面,就将王子腾夫人吓得晕了过去。 丫鬟们将他脸上的血污仔细擦干净了,看着才好些。 王子腾夫人抱着他哭天喊地,先入为主地就以为是林家将他儿子打成了这样,顿时就急得要报官。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天理王法了不成,光天化日的,就把好好的一个人打成了这样,我可怜的儿啊。” 王子腾皱着眉,“别哭了,太医放在已经瞧过了,没有性命之忧。” 王子腾夫人柳眉倒竖,指着王子腾的鼻子,声音尖利,“老爷如今也太好性了,虽说我们仁儿犯了些错,但今日到底是过去赔罪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家再如何,也不能将个孩子打成这样吧,真真是小肚鸡肠,心思狠毒。” 她实在是气不顺,心口像是堵了一团火,烧得她眼睛都红了,“仁儿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老爷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林家欺负人吗?” 王子腾夫人说个不停,语速极快,根本不给王子腾说话的间隙,他几次张嘴,都被堵在喉间,几番下来,也有些怒了。 “你听我说。”王子腾怒喝一声,他到底是久居官场的人,如今冷着脸,也很有些让人不敢造次,“谁和你说仁儿是被林家打成这样的?” 他夫人理直气壮地说:“这还用人说?不是林家打的,难不成还是摔的?” 她面带嘲讽,似乎有些不相信王子腾的话。 可是王子腾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她愣住了。 “就是摔的。” “什么?”她傻了一样,眼神都有些迷茫。 王子腾也觉得这事很是奇怪,他儿子虽说算不上武艺超凡,但也算身手敏捷,能摔成这样,实在是让人不解。 他看了眼床上还未醒过来的王仁,说:“就是摔的,没人打他。” 王子腾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怀疑,“老爷莫不是怕我找林家算账,故意骗我的?” 王子腾说:“此事好些人都看见了,如今怕是已经传遍了,你不信就让人出去问问。” 王子腾夫人这才信了,可是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可怜,心里疼得不行,嘴上还是忍不住说:“说不定是因为林家和咱们仁儿犯冲,不然怎么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他们家门口摔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不禁埋怨起王子腾,“要我说,何必让仁儿低三下四去林家赔罪,小孩子家家的,他们还能计较这些礼数不成,要不是老爷非让仁儿去,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 皇宫。 贾元春亲自看着抱琴收拾了些东西,“找个妥帖的送出宫,千万不要送错了。” 抱琴对她最是忠心,自然无有不应的,“哎,我这就去,娘娘放心吧,都写好名字了,错不了。” 说罢,她托着盘子让贾元春看了一眼,见贾元春点头,她才托着盘子出去。 抱琴叮嘱了送东西的小太监一番,就转身回去了。 贾元春正在神游天外。 “娘娘,让人送出去了。”抱琴犹豫了下,还是说:“虽说老太太想让宝二爷娶了林姑娘,可是我瞧着,太太却更属意宝姑娘,娘娘这样,太太怕是会不高兴。” 贾元春不以为意,“说句不好听的,母亲也太糊涂了,林家如今比薛家好上十倍,没有放着西瓜不要,去捡芝麻的。” 抱琴说:“话是这样说,可是太太进宫时,无意间提起过,林姑娘最是个尖利刻薄的,不如宝姑娘温婉大方又贤惠,而且,我在家时也听说过,太太和姑太太有些龃龉,想来很是不愿意让林姑娘嫁进府里碍眼。” 王夫人进宫时,常和贾元春说林家的事,言语间都是对林家的不满,恨不得和林家的人此生不复相见才好。 贾元春知道内情,但是并不赞同她母亲的想法。 林如海如今简在帝心,林澄玉又和临淮王爷交好,若无意外,林家还可昌盛百年,可薛家就不同了。 先不说薛家从身份上就低了些,虽是皇商,家财万贯,到底不如林家清贵。 再说了,如今薛家主家只剩薛蟠一个男子,那薛蟠是个何等货色,整日游手好闲,惹起祸来也是个不管不顾的,若是贾家和这等人家再结了亲,怕是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事要帮忙摆平。 贾元春冷眼瞧着,薛宝钗虽是个能干的,却是个女子之身,怕是难以力挽狂澜。 薛家,早晚是要败的。 为了宝玉的前程,万不能找个拖累。 这次,贾元春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王夫人唱反调。 那小太监跑了一大圈,才将东西送完。 林黛玉疑惑地和林澄玉说:“我的怎么比你的多一样?是不是送错了?” 林澄玉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哪里是送错了,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要的就是你和某个人与众不同。” 贾敏和林黛玉何等玲珑心思,当即就明白了。 林黛玉气得将东西扔到桌上,眼圈都有些泛红了,母亲几次三番,明里暗里都表示过,不会和林家结亲,偏总有人装傻,实在让人生气。 “难不成我就是该配给她家的不成,真是可笑。”林黛玉语带嘲讽,“她是贵妃娘娘,身居高位,随手赐些东西下来,就想让人感恩戴德,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贾宝玉那个没担当的。” 林澄玉安慰道:“姐姐别气,你的事,已经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谁也不能逼你嫁人,任她是贵妃还是皇后,也不能越过皇上行事。” 贾敏和林黛玉大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林澄玉心思一动,眼下不就是一个给玄铮拉好感度的好时候吗。 他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还不是玄铮,我那日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他就上了心,专门进宫一趟,和皇上要了个旨意。” 紧接着,他又说:“他的这个性子,着实太不稳重了。” 贾敏此时对玄铮是感激得不得了,听到林澄玉埋怨的话,忍不住为玄铮说起好话,“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呢,王爷那是看重你,爱屋及乌,这才对咱们家的事如此上心。” 说罢,她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这种话可千万不要让王爷听见了,没得让人寒心的。” 林澄玉撇了撇嘴,装作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不让他知道。” 第135章 得意 可是,林黛玉也不想留着和贾宝玉一样的手串,可是这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东西,不好随意处置。 正为难着,林澄玉将手串拿了起来,说:“这有什么值得可烦心的,交给我姐姐放心。” 贾敏说:“可不敢随意处置了,若是被人知道了,拿住话柄可不是好玩的。” 林澄玉将手串收起来,“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送东西的小太监先去的贾府,因而贾宝玉比林黛玉更早拿到手串。 袭人说:“也就是你和林姑娘的一样,比其他人多了这一样,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和宝姑娘,都是没有的。” “我和林妹妹的一样?”贾宝玉又问了一遍。 “是啊。”袭人回道。 贾宝玉自从得了赵玉柔,好像开了窍一般,对这些事也懂了些,略一想便明白了贾元春此举是何用意。 他心里太高兴了,这样的话,林妹妹以后定是还要回来的,到时候,那两个婆子就没有立场再撵他了。 还是姐姐懂他的心。 贾宝玉恨不得绕着园子跑上几圈,再大喊几声,将以往在那两个婆子面前受的气全部发泄出来。 赵玉柔垂下眸,她进府晚,不太了解林家那位姑娘,只是听小丫鬟们说,是个仙子一般的品格,和宝二爷又有亲戚情分。 那样的人物若是成了宝二爷的正妻,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怕是连她的孩子也要被抢走。 赵玉柔这会儿没功夫理会袭人的幸灾乐祸,深深地将贾宝玉此刻兴奋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何况,宝二爷还这般喜欢那位林姑娘,还未确定的事,他就像是明日就要娶人进府了一般。 便是当日得知她怀孕,怕是也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 赵玉柔的脸色难得这么难看,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另一个角儿还未登台,她就先畏惧了。 袭人心里冷笑,忍不住拱了把火,“娘娘此番意思明了,二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等再过几年,皇上说不准就要亲自给二爷和林姑娘赐婚。” 贾宝玉不在乎皇上赐婚不赐婚,但是只要能让他和林妹妹成亲,他怎么样都行。 “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大喜过后,贾宝玉觉得有些累,往榻上一躺,美滋滋地说:“若是能早些将林妹妹娶回家就好了,到时候就更热闹了。” 赵玉柔脸色更难看了,袭人心里直呼痛快。 ****** 皇宫,御花园。 阴沉了好些天,今天终于放晴了。 贾元春坐在亭子里,看着不远处的芙蕖,眼睛忍不住往她还未显怀的肚子上看。 或许是冬日的衣裳有些厚,又或许是月份未到,还看不出什么来。 贾元春忍不住将手放在小腹上,长叹了一口气。 抱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自从芙蕖承宠怀孕,娘娘每每见了,就要露出这副伤心的神情。 可是该劝的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安慰的话也早就说了一箩筐了。 没有半分用。 芙蕖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抬眼向这边望来,紧接着就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脚向这边走来。 抱琴心道不好,这一过来,定是又要说些有的没的,让娘娘心酸伤神了。 “娘娘,似乎是起风了,咱们回去吧。”抱琴心里着急,又不敢表现地太急切。 贾元春却说:“这会子走了,免不了让人以为咱们怕了芙蕖,那小蹄子就更得意了。” 说话间,芙蕖挺着肚子上来了,盈盈一拜,给贾元春行了礼。 不等贾元春说话,她自己就起来了,嘴里还说着:“贵妃娘娘恕罪,臣妾这肚子最近越发大了,腰酸得很,便是皇上,也心疼臣妾怀胎辛苦,每每不等行完礼,就连声说着免礼,臣妾也是一时习惯了,并不是对娘娘不尊重的意思。” 贾元春还未说话,芙蕖又说:“若是娘娘觉得臣妾失礼,臣妾便重新向您行礼,还请娘娘不要生气才是。” 说着,芙蕖像是受了贾元春的刁难一般,扶着后腰就要再次行礼。 “罢了罢了,你怀胎辛苦,不必多礼,坐......”贾元春还未说完,就看见芙蕖毫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心里顿时有些不悦。 却也没有说什么。 贾元春若是想为难芙蕖,也不会傻到挑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芙蕖感叹道:“娘娘可还记得,咱们以前就是这般,围着一张桌子说话,只是那时候咱们总是挨得很近,如今倒是真的生疏了。” 贾元春皮笑肉不笑时和王夫人很有几分相像,“今时不同往日,妹妹如今身怀龙裔,自然和做宫女的时候不同。” “是啊,那时候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却只能在这里说些客套话,想想也是让人唏嘘。”芙蕖捂着心口,就在贾元春以为她要继续说些虚伪的话时,她脸色骤然变得洋洋得意起来,炫耀一般,说:“等臣妾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后,臣妾就更没有时间和娘娘坐在一处说话了。” 芙蕖似乎又有些苦恼,“到时候臣妾要操心着孩子的事,可是娘娘就要只身一人坐在这里了,看看天,看看地,或许也会想想自己尚不知在何处的孩子。” “臣妾只是一想,就忍不住心疼娘娘。”芙蕖摸着小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不如娘娘空闲了就在这凉亭里坐着,说不准能看见臣妾带着孩子出来,到时候也好亲近亲近。” 最后,她悠悠叹道:“不是臣妾不想让您去臣妾宫里亲近孩子,实在是怕您嫌弃臣妾卑贱,不愿将您这双高贵的脚踏进去。” 贾元春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道:“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不迟。” 芙蕖心里冷哼一声,起身就要回宫,“也不知是不是怀了孕,总觉得饿,这就回宫了,而且,皇上也不让臣妾在外面吹太久的冷风,皇上若是知道臣妾和娘娘在这风里说了这么久的话,怕是又要着急喊太医了。” 芙蕖走远后,抱琴不满道:“每次都这样,不就是怀孕,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了玉皇大帝呢。” 抱琴冲着芙蕖走的方向啐了一口,转头时却看见贾元春脸色苍白,这大冷的天竟还满脸的汗,急声问:“娘娘,您怎么了?” 贾元春捂着小腹,无力地说:“疼,抱琴,本宫好疼。” 抱琴看着她,眼睛霎时瞪大了,该不会是...... “宣太医!快宣太医!” 第136章 贾元春也怀孕了 贾元春怀孕了。 当今的子嗣不算多,这段时间,宫中接连有两个妃子怀孕,今年就能给皇上再添两个皇子皇女。 皇上龙颜大悦,豪气挥手,“赏!” 皇上赏,太后也赏,流水一样的赏赐进了贾元春的宫里,比之当初芙蕖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芙蕖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贾元春! 事事都要压她一头,着实是让人心里不甘。 若是别人也便罢了,偏偏是贾元春那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 芙蕖咬着手帕,心中愤愤不平。 她这里门可罗雀,贾元春宫里却是人来人往。 想当初,那些前去庆贺的妃嫔中,有几个没嘲笑过贾元春? 如今她们见贾元春怀了龙胎,就又没事人一样贴了上去。 都不要脸! 皇上本来因着些事,冷了贾元春一段时间,宫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没少为难她和她母家的人。 如今她怀了孕,他想着,先将其他的事搁置在一旁,暂且不提。 只要贾元春往后安分守己,皇上也不是不能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对以前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元春见皇上待她的态度和缓了许多,心想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几乎各宫妃嫔都送了贺礼,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样子要做足了。 芙蕖自然也不落人后,在自己宫里气了半晌,带着贺礼也来了。 皇上一看见她就更高兴了,一手拉着一个,说:“你们两个月份差不多,朕只要一想,今年秋天宫里就会再多两个皇子皇女,这心里就高兴。” 贾元春温婉一笑。 芙蕖不想看这个装模作样的白眼狼,抱着皇上的胳膊,娇气任性地说:“皇上闲了,定要给咱们的孩子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才是。” 皇上笑着点头,“好好好,朕回去好好想想。” “臣妾谢皇上。”芙蕖笑得开心,转眼间看见贾元春后,又说:“贵妃娘娘饱读诗书,想几个名字自然是手到擒来,皇上就不必操心了。” 贾元春:“......” 贾元春靠着腹中龙胎,重获圣宠,自是高兴。 为了让家里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也跟着高兴一番,等皇上走后,她就让抱琴传信去贾府。 贾府在收到传信的那一刻已经沸腾起来,各个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喜气极了。 王夫人更是扬眉吐气,因着前些日子王仁的事,她这段时间在府里有些抬不起头,总觉得那些下人们在背后说她的闲话。 如今倒好了,贵妃娘娘的肚子里怀着龙胎,等生下来了,她就是皇子的外祖母。 临淮王算什么,不过是皇上的异母弟弟,难道还能比得上皇上的亲儿子? 王夫人笑得开怀,心口堵了好些日子的郁气竟在这一刻散了大半。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这么快就让她的元春怀上了龙胎,若是能一举生下皇子…… 王夫人太高兴了,只是这样一想,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 这会子,大家都聚在贾母这里,为了贾家的这件大喜事欢呼。 王夫人环视了一眼四周,心中得意。 这些人都是沾了她女儿的光,日后对她但凡有半分不恭敬…… 哼! 王夫人有心提醒众人,今日贾家能有这番荣耀,皆是她的功劳。 她轻咳了一声,等众人都看向她了,才说:“自宫里传出信来,说娘娘怀孕了,我就忧心不已。” 贾母说:“宫中有那么多太医,会照顾好娘娘的。” 王夫人状似忧心忡忡,“话是这样说,但娘娘是我的女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又岂能不为她担心忧虑。” 众人面面相觑。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可是他们在宫外又能做些什么,话说多了,传到皇家耳朵里,就不好了。 虽心里是这样想,但是众人还是纷纷出言安慰。 王夫人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面上虽然还是一副忧心不已的模样,实则心里得意极了。 片刻后,王夫人说:“老太太,如今娘娘有孕,于贾家而言乃是大喜事,不如明天让敏妹妹过来聚一聚,大家热热闹闹的,岂不是好。” 贾母闻言,也有些心动,可娘娘归家省亲时,才说过不可过分张扬。 “不妥。”贾母沉思片刻,说:“若是让外人知道咱们家因为此事大肆庆祝,难保不会说咱们家太张狂,传到皇上耳朵里,对娘娘也不好。” 可是王夫人抓心挠肝地想和贾敏炫耀。 她恨不得此刻就跑到林府,告诉贾敏这件事。 她的女儿怀了龙胎,她以后就是皇子的外祖母。 王夫人想看看,贾敏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怎样巴结讨好她。 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贾敏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怎会顺着贾母的话说。 “老太太思虑周全。”王夫人端着皇子外祖母的姿态,下巴微微抬起,说:“若只是小聚,外面那些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咱们不张扬,只说是请敏妹妹一家过来小聚,说破天他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贾母一想也是,只请林家过来,并不算什么,便应了。 再说了,她心里也牵挂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只是有一点,管束好家里的那些下人,不要让他们出去仗着娘娘的势随意行事。”贾母到底经历的事多,行事更谨慎些,“多少事都是因为‘祸从口出’这四个字而起的,如今多少眼睛盯着,要更仔细些才好。” 王夫人目的达到了,自然无有不应的,“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王夫人又看向王熙凤,说:“老太太的话可听清楚了?” 王熙凤笑道:“请老太太、太太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办。” 翌日,贾敏带着林黛玉来了,不等王夫人说话,就先给贾母道喜。 王夫人:“……” 真是怪了,她竟看不到贾敏脸上有半分羡慕或嫉妒的神情。 装的,肯定是装的。 这个贾敏,自小就会装,就是因为这样,长辈们才会偏疼她几分。 王夫人看了看贾敏身后,疑惑问道:“澄玉今个怎么没有来?” “难不成是嫌弃咱们贾家没有临淮王府气派,不愿意来?”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般,连忙又说:“妹妹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她这番话,就差把“贪慕虚荣”这四个字贴在林澄玉身上了。 贾敏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眼神,鄙夷之意毫不掩饰,根本不怕得罪她。 贾敏坐在贾母身旁,说:“澄玉跟着王爷去剿匪了,所以没有来,还请母亲不要怪他才是。” 第137章 嘻嘻,不嘻嘻 “剿匪?!” 众人大惊。 林澄玉还没有宝玉年纪大,竟都开始跟着王爷去剿匪了,真真是让人心中无比震撼。 贾母拍了拍贾敏的手,佯装不高兴地说:“你这话外道,他小孩子家家的,就有这样的勇猛,我怎么会怪他,再说这话,小心我打你。” 贾敏笑道:“再不说了。” 王熙凤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围着贾敏说体己话。 王夫人被贾敏无视,心中屈辱,又看着其他人围着贾敏说笑,更觉气愤。 一群没良心的,吃着贾家的饭,却奉承着贾敏这个外嫁女,可恶。 而且,她可是贵妃生母,贾敏竟敢这样对她,实在是无礼至极。 王夫人心里又堵了,得知贾元春怀孕时散掉的郁气,在看到贾敏的这一刻,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妹妹的心,也太宽了。”王夫人装作很是担忧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大可不必去舞刀弄棒,和那些亡命之徒以命相搏,若是......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让亲人伤心。” 林澄玉要去剿匪,贾敏本来也是百般不愿意,无奈林澄玉主意太正,她嘴皮子都要磨薄了,也没能劝动,只能由着他去了。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不吉利的话,偏王夫人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是让人生气嘛。 但贾敏也不急,声音轻轻柔柔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虽然澄玉还未入仕,但也有报君之心,能为老百姓除去那些祸害,也是好事一桩,总比日日在家吃喝玩乐的强些。” 日日在家吃喝玩乐,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没有一个人点破。 心照不宣罢了。 薛宝钗本来听到王夫人的话,心里便有些不开心,这会儿倒乐得看王夫人笑话。 王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反击,却被贾宝玉打断了。 只听贾宝玉说:“姑妈这话有理却也无理,那些整日嘴里挂着仕途经济学问的,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若是我,宁愿每日在家和姐妹们说说笑笑,痛快一日算一日,就是明日就死了,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一时间,气氛凝重又怪异,心里明白的人,看着贾宝玉脸上的天真不知愁,不免有些无语凝噎。 王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她几乎不敢看贾敏脸上的神色。 便是不看,她也知道,定是在嘲笑她。 王夫人见贾宝玉还要继续发表他的“高谈阔论”,连忙出声喝住:“宝玉!你再胡说,当心老爷知道了骂你。” 贾宝玉这才悻悻闭上嘴。 贾敏被小辈反驳,也不恼,挑眉轻笑,道:“依你所言,咱们贾家的先祖和你父亲,就都是你口中的沽名钓誉之辈了?” 贾宝玉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可是被贾敏问话,贾宝玉也不敢不回,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贾母。 贾母心中叹气,强笑道:“罢了罢了,今天大家高兴,不说这些,谁再说,仔细我用拐杖打他。” 贾宝玉这才逃过一劫。 可是这话不知道被谁传到了贾政耳朵里,这边刚吃过饭,就有丫鬟来报:“老爷让宝二爷去一趟。” 贾宝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贾母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丫鬟回道:“二门小厮只说老爷让宝二爷去一趟,并没有说什么事,还说环三爷也去了。” 贾环也去了,想来是要问功课,贾母这才放下心,对贾宝玉说:“既然你父亲让你去,你就去吧。” 王夫人和贾母想到一处去了,半分也不担心。 论天赋才情人品学问,她的宝玉比赵姨娘的强十倍百倍,每次老爷问过功课,都要夸宝玉几句。 王夫人最是瞧不上赵姨娘母子,对于能让他们不开心的事很是热衷,便也催着贾宝玉赶紧去,“别让你父亲等急了。” 贾宝玉本来凑在林黛玉身旁,见她手腕上没有带那串珠子,便想问问怎么回事,可是这会儿却像是脑袋都被掏空了一样,什么都记不得了。 贾宝玉走后,除了贾母和王夫人,其他人都没有被影响到心情,继续说着笑着玩着。 贾母有些不放心,又跟鸳鸯说:“让二门小厮哨探着,若有什么,赶紧来报。” “哎。” 王夫人并不很担心,满心期待着等着贾宝玉回来,才好向贾敏炫耀她的宝玉多么得老爷喜欢赞赏。 贾敏被一道恶意的目光盯着,心里只觉得烦,像是被一只苍蝇盯上了一般。 王夫人自觉有了身份,端着姿态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嬉笑着闹成一团,心中很是不屑。 到底是些没见识的,哪里比得上她的元春,家里的这几个姑娘,只有元春最拔尖,如今更是有了天大的前程,更不是这些毛丫头能比的。 突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就当众人以为贾宝玉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丫鬟喘着粗气,对贾敏说:“太太,大爷出事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丫鬟不是贾家的,是贾敏来时带过来的。 “什么?!”贾敏美目圆睁,心里一阵阵发慌,捏着帕子的手都在抖,“你说清楚,澄玉怎么了?” 贾母等人也是紧紧盯着那丫鬟。 丫鬟声音里都带着些哭腔,“咱们府里传信过来,说大爷回来了,但是......但是......” 林黛玉急声道:“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薛宝钗脸色也急得发白,目光灼灼看着那丫鬟,心中已经将满天神佛求了个遍。 “大爷浑身都是血。”丫鬟说完,贾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强撑着,说:“回府!” 贾敏等人走后,王夫人心里可太高兴了,方才她就说了,刀剑不长眼,可那贾敏却狗咬吕洞宾,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如今到底是应了她的话。 王夫人心中很是自得,她可是贵妃生母,皇子外祖母,老天爷都眷顾的人,说出的话自然是金玉良言,由不得他们不信。 就是不知道,那讨人厌的小子到底伤到了哪里。 胳膊?腿?还是心肝脾肺肾? 要是变成个缺胳膊少腿的,那可要乐死人了。 到时候,看贾敏那一家子还如何耀武扬威。 贾母到底忧心外孙,也无心再聚,正要让人都散了,就看见一个丫鬟又急匆匆跑来。 这次是他们府里的丫鬟。 小丫鬟跑进来,贾母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只听见她说:“小厮来报,说老爷要打宝二爷。” 王夫人急得站了起来,“什么?!” 第138章 贾宝玉挨打 贾母等人赶到贾政的外书房时,贾宝玉已经快被打成了一条死鱼,趴在长凳上昏死过去,脸色苍白如纸,裤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宝玉啊!我的宝玉!”贾母和王夫人齐齐悲声呼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宝玉已经彻底变成死玉了。 贾政被贾母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此时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贾宝玉嘴里时不时说些糊涂话,瞧着像是傻了一般,眼睛紧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很快就在地上聚集成了一小滩,贾母和王夫人着实是心疼坏了。 贾母气不打一处来,看向贾政的目光像是看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一般尖利,怒气冲冲地指着贾政的鼻子骂道:“如今看来你是厌恶极了我们,既如此,我们即刻就回金陵,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贾政孝顺,如今被心中最是尊敬的母亲这样指责,顿时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的汗比贾宝玉还要多些,“母亲这样说,贾政无容身之地了。” 可是贾母一见贾宝玉的惨状就气狠了,哪里肯就此罢休,直把贾政骂地低垂着头无地自容了,才气哼哼地跟着抬着贾宝玉的藤屉春凳回去了。 贾政脸上的汗早已经流到了眼睛里,眼睛刺痛却又不敢擦,只能强忍着等贾母走了,才敢抬起袖子擦一擦。 余光中,一个瘦小畏缩的人影在角落里藏着,像是老鼠一样,毫无大家公子的气派。 贾政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喊住抬腿就要逃跑的贾环,怒斥道:“站住!” 贾环瑟缩着一步一挪,最后站定在贾政面前,两股战战不敢抬头。 这副畏缩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生气,贾政一时竟觉得贾宝玉也还算看得过眼,“你如今也不小了,你姨娘到底有没有好生教导,竟让你长成了如今这般胆小如鼠的样子,毫无风度可言。” 贾环垂着手,战战兢兢地回道:“我......我......” 贾环方才看见贾政怒打贾宝玉的样子,心里实在是害怕。 生怕贾政怒从心中来,打了贾宝玉不要紧,可是再要动手打他的话就遭了。 贾政看他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顿时更生气了,一时间心中的火气更旺,气得就要让人拿棍子。 贾环吓得瘫软在地,突然眼皮子一翻,就晕了过去。 “你......”贾政没想到他胆子这般小,顿时泄了气,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摊上这样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珠儿的一根头发。 想起先他而去的大儿子,贾政悲从心来。 老天为何要这般惩罚他,竟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此生,只有珠儿一个争气的儿子,老天何其狠心啊。 若非要让他失去一个儿子,无论是宝玉还是环儿都行,便是这两个都死了,他也不会说半句怨言。 偏偏是珠儿...... 下人们看了看地上的贾环,又看向贾政,“老头,这......” 贾政无力地摆摆手,将棍子踢开,让他们将贾环抬回去,一眼也不愿再看。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而已。 如果林澄玉是他儿子就好了,还不及宝玉大,就跟着临淮王前去剿匪,实在是争气。 贾政丝毫不担心贾宝玉被他一顿毒打后会不会死,或者会不会落下病根,只不满地想着,若是因为这一遭能让宝玉变得上进些,也算是值了。 若是经过此事,宝玉还是不知悔改,没有半分不长进,就是死了,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虽然贾政不急,但有人急。 贾宝玉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尖肉,如今遭了大罪,虽然太医来看过,说只伤了皮肉,不妨事,好好养着便是,可她们的心,却像是被刀割了一般。 半晌后,贾母冷静了下来,“让人去打听清楚,你们老爷好端端的,怎么打起宝玉来了。” 鸳鸯忙派了一个妥协人去问。 贾府的下人,嘴松的像是老头的裤腰带,随意一问便问了出来。 原来是席间宝玉说的那些话,被贾环告诉了贾政,又加之赵玉柔的事,两罪并发,这才惹得贾政动了大怒。 王夫人本就恨极了赵姨娘母子,如今贾宝玉又因为贾环告状挨了这么一顿打,心中更恨了。 “既如此,便也罢了。”王夫人装着无奈又可怜的模样,说:“老太太不知,因着赵姨娘的关系,老爷待环儿极宽,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会斥责半句,我们若是因此怪罪环儿,岂不是惹了老爷不快。” 贾母怒道:“你怕你老爷,我却不怕。” 说着,贾母就要让人去拿贾环和赵姨娘,她要问问,赵姨娘是如何教儿子的。 可是却被告知贾环被老爷一顿骂,吓晕了过去,如今还没有醒。 “晕了?怕不是装晕的吧。”贾母不吃这一套,只说:“等他醒了,便让人把他送到你们太太院子里,既然赵姨娘不会教儿子,便不用再教了。” 王夫人本来嫌恶贾环,可转念一想,人到了她院里,又得了老太太的严厉教导的话,便是严些,谁还敢说什么,就是老爷,也要听老太太的话不是。 她说:“定不辜负老太太信任,此番必定将环儿教好,让他将以往跟着赵姨娘学的那些劣习都改了。” 贾母也是打王夫人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但是贾母也想让贾环受个教训,让他知道嚼舌根害宝玉的下场。 既然贾宝玉没有大碍,如今上了药,也不再哎呦喊疼,贾母等人吩咐了丫鬟们几句,就都走了。 受了伤的人,到底要静养才是,她们在这里说话,宝玉也歇不安稳。 就是不知道林家如今是何情形。 贾母又让人去林家看看,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就让人送过去。 浑身是血,想来伤得不轻,贾母只盼着不要伤了性命才是,敏儿就澄玉一个儿子,若是就此没了,敏儿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第139章 受伤 贾敏急匆匆赶回家后,下了马车就往林澄玉的院子去,到了一看,林澄玉并不在房里。 贾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腿一下子就软了,被丫鬟们眼疾手快地扶住坐下。 “这是怎么了?”林如海紧随其后,他听下人们说贾敏一回来就直奔林澄玉的院子,神色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赶了过来。 贾敏拉着他的衣裳,仰头问:“老爷,澄玉到底怎么样了,你就实话告诉我吧。” 林如海这才明白贾敏是为何如此,连忙解释道:“澄玉没事。” 贾敏不信,“一身的血,怎么会没事,老爷,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受得住,好歹让我知道咱们儿子怎么了。” “真没事。”林如海见她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便知道她心里何等紧张慌乱,“你听我说,澄玉身上的血不是他的,是别人的,澄玉毫发未损,方才还特意让十四回来报平安了。” 贾敏将信将疑,“他没事为何不回来?” 林如海说:“临淮王爷受了伤,他们两个素来交好,怎好丢下人自己回家,自然要在王府陪着。” 贾敏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我还当澄玉......吓得我三魂七魄都要没了。” 林如海也很无奈,才说:“到底是谁去传的信,怎么不知道跟太太说清楚?” 丫鬟婆子们相互看了看,在贾家时跑到内院去传信的丫鬟站了出来,指出来方才去贾府传信的那个小厮。 传信小厮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老爷太太恕罪,是小的没有听清楚。” 林如海问他,“我说了,澄玉没有事,不要去贾家惊动太太,你为何擅自跑去?” 还传错了信,惹得贾敏这会儿了还是惊魂未定。 传信小厮一脑袋磕在地上,声音极响,磕磕巴巴地说出来事情原委。 原来,传信小厮不知道林如海的吩咐,在墙角躲懒时,听到十四在和别人夸耀林澄玉剿匪时的威武。 隔着一堵墙,传信小厮听不真切,只依稀听着墙那边在说什么一身血,顿时就来了精神,想着抢在别人前面去报了信,也好在太太面前混个脸熟,以后有什么好差事也能想到他。 却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了。 传信小厮头也不敢抬,嘴里不住求饶。 但是这等奸滑小子,就是不赶出去,也要狠狠教训一番。 贾敏好半晌了才从悲恸中缓过神来,让人将小厮带下去,又让人喊十四过来。 十四的戏瘾在今天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同一场戏,一连演了好几场,贾敏这里是最后一场。 什么杀人如砍瓜,什么一箭穿心,什么串糖葫芦...... 他手舞足蹈,讲得极为生动形象。 贾敏几人听得很是认真。 林黛玉问道:“什么叫串糖葫芦?” 十四又想起来那个场景,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给他们比划,“就是这样,一根细树枝穿透几人,就叫做串糖葫芦,你们没看见,当时公子就这样,随手一甩,那几个人就被串在了树枝上,当时就把那些匪徒吓得屁滚尿流的,也不敢再打了,慌忙就要逃窜......” ****** 临淮王府。 玄铮肩头中箭,鲜血染红了衣裳,躺在床上交代“遗言”。 “行了行了,都给你治好了,再装我就再给你戳个窟窿。”林澄玉想起玄铮中箭的场景就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戾气,就算把那些人都已经杀干净了,也难让他消气。 偏偏玄铮还在这里装。 林澄玉气得直骂人,“你是傻子吗?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寻常武器伤不了我,你非要扑过来挡,是不是不在身上戳个洞,你就觉得脑子里的水没地方出来?” 玄铮被揪着耳朵骂,半点也不生气,就怕林澄玉气坏了,忙哄道:“我那不是心里着急嘛,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也想不了那么多。” 林澄玉简直是被这人气得没脾气,“你可真烦人,别拉我衣裳,自己一边反省去。” “好吧。”玄铮可怜地往角落缩了缩,只是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就又往林澄玉身边挪去,被瞪了也不恼,反而笑着说:“我反省好了。” 林澄玉这下是彻底没脾气了,扯开他肩头的衣裳看着。 本来血肉模糊的一片如今已经完全好了,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可是林澄玉却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不放心,一会儿没看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给玄铮治好了。 玄铮心里酸软成一片,嘴上却说:“这光天化日的,不好吧,等晚上了,咱们再......” 话只说了一半,玄铮的肩头就被林澄玉指尖重重一击,嘴里忍不住发出吃痛声,“好澄玉,宝贝儿,你就松开吧,我再不说了。” 林澄玉的绝招,对玄铮那叫一个百试百灵。 指尖掐住玄铮的一点肉,一个用力,玄铮立马就会开始求饶。 林澄玉松开他,“别闹了,说正事。” 玄铮坐起身,偏偏还故意似的,肩头的衣裳也不拉好,那块被掐红的地方就差贴在林澄玉脸上了。 “你说。” 剿匪时,玄铮带的人里,有两个人突然反水,趁乱向着他们两个人各自射出一箭。 情况混乱之下,玄铮为了替林澄玉挡箭,肩头被刺穿。 那两个内奸转头就要跑,被擒住后,下巴还未来得及卸下,其中一个内奸就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囊,自尽了。 林澄玉说:“那两个人十有八九不是一个幕后主使,如今关起来的那个,口中并没有毒囊。” 玄铮点头赞同,“已经让人去查了,不出三日,定能将他们查个底朝天。” “依你所说,那两个人跟你的时间也不短了,不是卧底,就是被人威逼利诱了。”林澄玉把玄铮的衣裳拉好,“尤其是想刺杀你的那人,如果背后没有位高权重的人保驾护航,他死了容易,难道就不怕被株连九族,我看天底下敢得罪你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两人说话间,护卫来报,“王爷,公子,那人原先不肯招,审问的人说要用刑,他才说是因为和林家有血海深仇,这才铤而走险。” 第140章 群情激愤 玄铮因内奸而受伤的事很快传到皇上耳朵里,吴公公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太医去看过了,说是肩头被利箭刺穿了,伤好之前不宜再舞刀弄枪。” “真是岂有此理。”皇上气得胡子都炸开了,“可审问出来什么了没有?” 吴公公说:“那人只说是和林家有仇,想趁乱将林家哥儿杀了,却不想竟伤了王爷。” 皇上压着火,问:“听说还有一个奸细,被抓住的时候,当场服毒了?” “是。”吴公公说,“服毒的那个原是要刺杀王爷的,被抓住后,直接就服毒了。” 皇上气得团团转,转得吴公公脑袋都晕了。 “查,给朕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皇上的怒火普天之下任谁也承受不了,“查出幕后主使,胆敢谋杀当朝亲王,将他们千刀万剐也难解朕心头之恨。” 吴公公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实在忧心玄铮,当即就要出宫去临淮王府,“不能亲眼看过,朕实在不放心。” 皇上因为玄铮受伤的事很是堵心,到了临淮王府后也不让人通报,带着吴公公和几个侍卫就进了府。 可是他看见了什么? 皇上冲着那边怒吼一声:“还不快下来!” 不远处,玄铮背着林澄玉绕着湖边慢悠悠走着,受伤的人却要背着那个没受伤的,皇上看见了实在是觉得扎眼。 他疾步上前,怒气冲冲地对林澄玉说:“你的腿是断了吗?” 林澄玉非但没有诚惶诚恐地从玄铮背上下来请罪,反而晃了晃垂在玄铮身侧的小腿。 玄铮眉头皱起,“皇兄,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他还小,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皇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趴在玄铮背上悠闲自得的林澄玉,这哪是会被他几句话吓到的样子。 玄铮的脑袋怕不是坏掉了。 皇上气冲冲地说:“他都不顾及你身上的伤,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怕吓到他,你到底是伤到了肩膀还是脑袋?” 依他看,这林澄玉就是个没良心的混球,半分也不知道心疼人的。 本来皇上还没有因为玄铮受伤的事迁怒林澄玉,这下也忍不住说:“玄铮都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你倒好,还让他背着你,真真是个没心的,你就是欺负玄铮心善,把他骗得团团转,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林澄玉:“......” 玄铮:“......” 这话像是将他们两个人都给骂了。 林澄玉也怕皇上气得撅过去,拍了拍玄铮让他松手放自己下去。 玄铮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林澄玉放下。 皇上没好气地说:“你是受虐上瘾吗?你是当朝亲王,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背你还不行呢,你倒好,在这里纡尊降贵背别人。” 玄铮说:“澄玉才不是别人,皇兄您别这样说,我不喜欢听。” 皇上气道:“行行行,他不是别人,朕是别人,行了吧。” 别看皇上面上这样生气,其实在看见玄铮没有大碍的时候,悬着的心就落了地,也有心情“拈酸吃醋”了 吴公公在一旁忍笑。 皇上看向玄铮肩头,说:“让朕看看伤势。” 玄铮哪里敢让他看,肩头的伤在太医看过后就被澄玉治好了,若是因此将澄玉的能力暴露,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没什么大碍,我这都好好的,不用看了。” 可是皇上只当他是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扭捏起来,这里有没有姑娘,你害羞个什么劲?快把衣裳拉开,让朕看一眼。” 玄铮死活不让看,还说什么:“都包扎好了,拉开衣裳也看不到什么,您非要看的话,就得把纱布也扯开,到时我还得重新上药包扎,又要再受一次疼了。” 皇上这才作罢,“是朕急糊涂了,思虑不周。” “哪有,皇兄这是关心我,我知道的。”玄铮哄起皇上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几句话就把皇上说得消了气。 皇上临走前还说:“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让人进宫告诉皇兄,便是再珍贵稀有,也设法为你找来。” 玄铮点头应了。 好不容易送走皇上,林澄玉看着消失在视线的车驾,突然笑了,惹得玄铮疑惑地看着他。 林澄玉被他问烦了,只说:“我只是觉得,皇上似乎将我当成了抢走他亲亲宝贝乖弟弟的坏人,看我是哪哪都不顺眼。” 玄铮失笑,“胡说。” 林澄玉晃着脑袋回去,“我才没有胡说。” 翌日,林澄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玄铮还在睡着。 昨日闹得有些晚,林澄玉还是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往玄铮怀里钻了钻,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林澄玉是被玄铮喊醒的,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刺眼的光透过窗户,将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林澄玉把脑袋往被子里一埋,闷闷地问:“我再睡一会儿,好困。” 玄铮推了推他,被林澄玉扭着身子躲开后,又无奈地上手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到怀里,“不能再睡了。” 玄铮身量高大,衬得林澄玉有些娇小。 “你不想睡就忙你自己的去,不要烦我。”林澄玉闭着眼睛靠在他宽阔有力的胸膛上,像是说梦话一样,低声嘟囔着:“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玄铮也不忍心喊他起来,可这会儿也不能不起来,“现在外面的人都传遍了,说你杀了牢里那个刺客的爹娘,还将他们的尸体剁碎了喂了狗,他为了替父母报仇,才会刺杀你。” 林澄玉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栽赃陷害也要有个依据,他可真是满嘴跑火车。” 玄铮也没心思问满嘴跑火车是个什么意思,想来大概是说那人胡说的意思,“现在百姓们群情激愤,林府门前围了很多人,要让你给个说法。” 林澄玉彻底清醒了,“他们没有硬闯吧?” “没。”玄铮一边帮他穿衣裳,一边说:“我已经让府中护卫过去了,若是有人敢硬闯,直接就让人扭送到衙门,林大人是朝廷重臣,就凭一个刺客毫无根据的话,谁敢强闯,就是杀了也不为过。” 林澄玉突然想起来前世的那些没脑子的键盘侠,每次都是吃一堑吃一堑又吃一堑,每每被人挑拨着,替幕后之人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还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 实际上,却是蠢透了。 第141章 跪下求饶 玄铮不放心澄玉小可怜面对那么多凶恶的人,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出面的话,非但不能洗清林家,反而会落人话柄,让人说林家是仗着他的势,才会草菅人命,逼得无权无势的好人拼死反抗。 林澄玉摸摸他的脑袋,说:“我自己可以的,你去狱中看看,尽快让那人开口,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林府门前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着叫嚣着让他出来。 “让那个心狠手辣的林澄玉出来,无缘无故打死了人,还把受害的人关在狱中,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是啊,让他出来,让他出来,我们倒要看看,他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小小年纪就这样残暴。” “前些日子还有人说林家仁善大度,依我看,就是沽名钓誉,说不定是你们林家人自己散播的。” “是啊,林家能养出一个残暴嗜血的魔头,还敢自诩仁善,真是不要脸。” “让林澄玉出来,让他出来。” 林家门前,管事带着些身强体健的小子牢牢守住门,就怕外面这些人一拥而上破门而入。 眼看着这些人渐渐逼近,管事紧紧握着手中的棍子,蓄势待发。 林澄玉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喊了,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望去,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被持刀护卫簇拥着往这边来,他们有些疑惑,传闻中残暴的林家公子并没有长着青面獠牙,反而风度翩翩,好看地让人形容不出来。 这样的人,难道真的是传闻中的那个魔头吗? 人群中,几个人突然大声喊道:“这就是林澄玉,大家上去把他抓住,为那可怜的一家人讨个公道。” 叫嚣的几个人看着护卫手里闪着寒光的刀,脚下一动不动,只煽动着其他人出头。 “他们拿着刀又如何,咱们都是良民,他们难道还敢真的杀了我们不成?” “大家想想,那一家人多么可怜,我们如果不为他们出头,若是以后这等残暴之事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还有谁能为我们出头讨公道。” 人群突然沸腾起来,是啊,如果这会儿他们退缩了,以后若是自己家遭到迫害,就没有人为他们讨公道了。 “大家一起上!” 口号很响亮,但是却没有人迈出第一步。 林澄玉在护卫的保护下走到管事身旁站定,说:“大家先冷静冷静,听我说句话。” “大家不要听,这魔头惯会花言巧语骗人。”还是方才那道煽动百姓的声音。 林澄玉望向那人,问:“你认识我吗?” 那人仰着脑袋,气势汹汹地说:“认识不认识有什么干系,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替天行道,万死不辞。” 林澄玉忍不住给他鼓掌,“说的真好,可是请问这位壮士,我犯了何罪,要你来这里替天行道。” 这次说话的换了个人,“你草菅人命,将人父母杀死不算,还将他们的尸体剁碎了喂狗,手段何其残忍,不说赶紧跪下求饶,还敢问我们你犯了什么罪,真是不知所谓。” 人群突然开始指责林澄玉。 “真是太残忍了,我家隔壁瘫痪多年的老王头听说了这事,气得直接就站了起来,要跟着过来声讨这魔头。” “是啊是啊,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事,而去那对夫妻唯一的儿子为了给他们报仇,如今还在狱中受刑,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管事的听了生气,说:“我们家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其中几分真假都不知道,就敢来这里叫嚣。” “无风不起浪,你是林家的狗,自然维护林家的人,你的话,我们不想听也不敢信,快些闭上嘴,再啰嗦,小心本大爷把你这一把老骨头拆散了。” 管事的气极了,“你......” 林澄玉让他稍安勿躁,对着人群,道:“你们口中那个可怜人,如今却是刺杀当朝亲王的刺客,你们在这里为他说话,我很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刺客的同谋。” 刺杀王爷?同谋? 下面的人大惊失色,他们都是无权无势的人,来这里不过是为了那可怜的一家讨公道,并不敢和刺客扯上关系。 一个不小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人群里,几个汉子看着周围人面露退缩之意,继续煽风点火。 “你不要在这里吓唬人,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刺客的同谋,就凭你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就像让我们退缩,是不可能的,我们不是孬种,今天不为那家人讨个公道,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林澄玉反问他:“那你们又有何证据说我杀了那对夫妻?” 几个汉子自然没有证据,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着,一时有些心急,口不择言道:“你们审问出来的事,还有脸在这里问我们,你这魔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悔改,我看最该被剁碎喂狗的人是你才对。” 林澄玉突然笑了,对着一旁的十四说:“狱中那人可是刺客,审问出来的供词都是机密,这人竟知道的如此清楚,还敢说他不是同谋,谁信啊。” 十四重重点着头,眼神在下面人群中环视一圈,说:“你们可都听到了?这人自己就招了,你们还有谁和他是一起的,一块招了,免得麻烦。”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散开,和几个叫嚣地最厉害的汉子隔开了距离。 “我可不认识他们,我都是听别人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都是别人说这里有魔头,我才跟来看热闹的。” ......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群,不等护卫驱赶就自动散开了,生怕和刺客扯上关系连累全家。 林澄玉依稀听到,他们还在说什么以后不凑热闹了。 他心中忍不住冷笑,这话鬼都不信。 几个汉子见状也想跑,被护卫们一把按在地上。 他们的脑袋被狠狠踩在地上,嘴里依旧在叫嚣着,“救命啊救命啊,林家又要草菅人命了。”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林澄玉冷冷的一句,“关进去,一起审,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还有什么高招。” 第142章 招了 贾敏和林黛玉从没有经过这样的事,心里多少有些慌。 虽说管事的带人守着大门,可外面那些人情绪极为激动,难保不会硬闯进来。 林黛玉回房拿了自己的剑,挡在贾敏身前,说:“母亲莫怕,若是有人敢闯,女儿必定护你周全。” 她神色凛然,手握宝剑,气势逼人,瘦削的身子挡在前面,看着还真有几分女将军的英姿飒爽。 要不是时机不对,贾敏真想感叹一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这一双儿女都长这么大了,昨天好像还是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危险来临之际,却能挺身而出,为她遮风挡雨。 真是太让老母亲感动了。 贾敏在后面感念万分,林黛玉握着宝剑的手心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说实话,她还从未和澄玉以外的人对战过,心里也是没底,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 林黛玉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林澄玉,每次对练,他都好像怕伤到她一样,从不敢使出全力,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跑进来,高兴地说:“太太,姑娘,大爷回来了。” 屋内,贾敏和林黛玉就不用说,丫鬟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贾敏忙问:“外面情况如何了?” 丫鬟回道:“二门小厮说,大爷几句话就将外面那些人吓得落荒而逃,便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如今都散了,大爷让人将几个带头起哄闹事的送到衙门去了。” “活该。”贾敏恨恨地哼了一声,“那些坏了心肝的,就该下拔舌地狱,如今却是便宜他们了。” 林澄玉掀帘进来,“母亲放心,那几个人得不了什么便宜。” 贾敏拉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松开手,佯装生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林澄玉失笑道:“母亲这话说的,这里是儿子的家,自然是要回来的。” “哦......原来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我还当你早就忘了呢。”贾敏面露不满,“若不是家中出事,你哪里还知道回来,怕是早就乐不思蜀了。” 林澄玉无奈道:“王爷为了救我受伤,我总不能冷心无情丢下他不管。” 贾敏这才没说什么,担忧地问道:“王爷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林澄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色莫名,贾敏看得心急,“你说话啊,到底严不严重?” 林澄玉忧愁自责地叹了口气,说:“伤得不轻,肩膀都被刺了个洞,太医说要好生照料着,不要扯着伤口,不然落下病根,以后就不好受了。” 贾敏没想到会这样严重,当即也不埋怨林澄玉不回家了,忙说:“那你在王府好好照顾着,不要急着回来。” 她想着王府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是王爷救了澄玉,于林家而言是大恩。 虽说让澄玉过去照顾,可贾敏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说是照顾王爷,怕是去了王府还要让王爷替他挂心。 贾敏想了想,说:“你也不要就待了,待会我亲自备上一份厚礼,你带回去。” “按理说,该你父亲上门致谢的,可是王爷如今身受重伤,这会儿也不好去打扰王爷养伤。”她心里还在盘算着送什么样的礼才显重视,“你回去了和王爷说,等过段日子,他的伤好些了,你父亲定要亲自上门,叩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林澄玉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母亲放心,我定然一字不落转达给王爷。” 用过饭,贾敏就催着林澄玉赶紧走,“王爷身边离不得人,你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吧。” 林澄玉:“......” 玄铮这次真是把好感度拉爆表了。 “还早呢,不急。”林澄玉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茶,“等天快黑了再回去也不晚,王爷身边有丫鬟们照顾着,我回去了还要给他端茶倒水,您就让我在家轻松一会儿吧。” 贾敏眉头微蹙,不赞同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王爷为了救你受的伤,你却一心想着躲懒,岂不让人寒心?” 林澄玉还要说什么,被贾敏凶着脸赶出了门。 “真是越大越不省心。” 林黛玉听着贾敏的话不由笑出来声,“澄玉是故意逗您呢,他嘴上说着不想走,其实一颗心早就飞了。” 贾敏也忍不住笑骂了几句,可是神色却是极为纵容的。 林澄玉带着贾敏备的厚礼到了临淮王府后,安管事一见这阵仗,脑子中突然蹦出了两个字—— 嫁妆。 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见过的事也多,早就察觉到两个小祖宗之间的猫腻。 但是并不确定。 直到无意间看到了那一幕。 安管事迎了上去,笑着问:“公子回来了,这是做什么呢?” 林澄玉说:“谢礼。” 聪明人无需多言,安管事立刻就懂了,连忙让人将东西抬到库房仔细放好。 林澄玉问:“王爷回来了吗?” 安管事说:“刚回来,如今应当是在换衣裳。” 林澄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才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玄铮今天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脚步匆匆,从林澄玉身旁走过时,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玄铮刚换好衣裳,林澄玉推门进来,问:“如何?” 玄铮唇角微扬,眼睛亮亮的,像是在邀功一般,“自然是手到擒来,这天底下,就没有本王拿不下的事。” 林澄玉顺着他的话夸了几句。 刺客名叫赵忠,父母双亡,家中还有一双妻儿。 赵忠的父母确实是死状惨烈,确实如传闻所言,死后被恶犬分食,连个全尸也没有留下。 但这一切只能怪他们烂赌成性,欠了大笔的赌债还不上,被人追着要债的时候,不慎摔下山崖,最后被饿得眼冒绿光的群狗分食入腹。 赵忠没了拖累他的父母,本该轻松些的。 可是父债子偿四个字让他想逃也逃不掉。 他父母死了,他这个儿子就要代父母还债。 可是他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便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上那么大一笔钱。 那些追债的知道他在军中,故而从不找他。 只是每每趁他不在家之时,就去威胁恐吓他的妻儿,更是放言,若再不还钱,就将他的妻儿都掳走卖了,他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他们。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他,让他办一件事,并许诺了好大一笔钱。 这笔钱太多了,多到还了赌债还有许多剩余,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一辈子吃喝不愁。 赵忠心动了。 第143章 大义灭亲 玄铮说:“和赵忠接头的那个人,现在已经逃走了,等将人抓回来,就能揪出幕后之人。” 林澄玉点点头,扒拉下玄铮不老实的手,又问:“服毒的那个查出来什么了吗?” “已经查出了些蛛丝马迹。”玄铮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闷,“但是我......” 林澄玉从玄铮的反应中猜到了些东西,没有再问,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没事的,我一直在。” 玄铮深呼一口气,把脑袋埋在林澄玉颈窝,闷闷地说:“比起她,我宁愿是我那些皇兄。” 林澄玉把手放在他后脑勺上,“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林澄玉知道玄铮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因而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着他,一遍遍地说:“我在。” 根据赵忠所说,和他接头的那个人并没有告诉他名字。 但是赵忠却知道,那人名叫冯刚。 他曾在京中见过他。 冯刚的口音听起来不是京中人,赵忠第一次注意到他,还是因为冯刚那个得瑟张狂的性子。 身着粗布麻衣,却敢叫嚣着自己上面有人。 赵忠本以为他是在吹牛,但是仔细观察下来,却能发现冯刚并不是色厉内荏,而是有恃无恐。 他上面确实有人。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但是赵忠当时也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看看,并不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个冯刚会找上他。 当冯刚拿着定钱找上门时,赵忠相信了他。 或许也不能算是相信吧,更像是走投无路时的孤注一掷。 反正已经是烂命一条了,就算他死了,能给妻儿留下一笔钱,也算是尽了他为人夫和为人父的责任。 林澄玉沉默了片刻,问:“他难道没有想过,他死了一了百了,那赵忠许诺的一大笔钱会不会给另说,他的妻儿无依无靠,岂不是要任人欺凌。” 玄铮说:“我也是这样问道,赵忠却说冯刚已经答应了他,会替他照顾妻儿的。” 林澄玉:“......”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赵忠话里描述的样子,那冯刚一听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赵忠这脑子,难不成是被驴踢了不成?竟会相信那样一个人。 赵忠都见识过冯刚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样了,怎么敢放心把妻儿托付给他的? 这个世道,没有男人顶立门户,一个娇弱的妇人,带着一个幼儿, 如何能活得下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对了,听丫鬟们说,你带回来了好些东西,是什么?”玄铮这话,一听就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太生硬了。 但冯刚还未找到,多说也无用。 林澄玉唇角微扬,淡淡吐出两个字:“聘礼。” 玄铮被当成嫁人的那一方,也不生气,反而喜出望外地要拉着林澄玉去看,被林澄玉一把扯了回来,“我得先看看是什么聘礼,才好准备嫁妆,要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林澄玉挑眉问他,“不满意的话,你就不嫁了?” 玄铮先是想了想,在林澄玉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中,又笑了,“不满意的话,我就自己添上些,添到满意为止。” 林澄玉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啊,堂堂临淮王,竟如此恨嫁,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怕是要把下巴都惊掉了。” “他们就是把牙齿都惊掉,也与我没有半分关系。”玄铮扯着林澄玉的衣袖摇晃,俨然一副娇羞小媳妇的样子,“你快说,什么时候娶我?” 林澄玉也想了想,在玄铮越发急切的声音中,故作玄虚地说:“看本大爷心情,若是心情好了,还可考虑一番,心情不好的话,你且先等着。” 玄铮:“你这个狠心绝情的负心汉,我真是白跟了你了。” 林澄玉一脸正气,“大丈夫,自然是要先立业后成家,如今我不过一介白身,如何配得上公子的深情厚爱,还是等等吧。” 玄铮瞪大了眼睛,不满道:“再等我就人老珠黄了,到时候,你是封王拜相了,自然有更年轻鲜嫩的公子任你挑选,我却成了没人要的了。” 林澄玉晃晃手指,渣男话术一套又一套,“此话差矣,你待我如此深情,等我日后飞黄腾达了,必定不会让你一腔真情付之东流。” 最后,林澄玉来了一句总结,“贤妻送我上青云,我还贤妻万两金。” 玄铮哼了一声,“都是胡话,如今说什么都是虚的,都是骗人的,到时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又找谁说理去,休想用一句空话就套住我一辈子。” “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林澄玉说翻脸就翻脸,没有一点征兆,起身就要走。 玄铮忙把人拉回来,放在腿上哄孩子似的,说:“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是我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的良心被我吃了。” 林澄玉无语,这有什么区别吗? 冯刚不过一个普通人,除了仗势欺人,半点本事也没有,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他也是个软骨肉,还没用刑,几句话吓唬,又看见墙上一排的刑具,当即就吓得尿了一裤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倒豆子一样,倒了个干净。 连他和王仁那个奶嬷嬷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也说了个清楚。 林澄玉冷笑道:“好啊,又是王仁,我本来还想着他能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啊,这才几天,就按捺不住了。” 玄铮的一张俊脸冷得掉冰碴子,若是王仁这会儿在这里,怕是连囫囵个都留不下来。 几次三番,就是圣人也要发火了。 更何况,无论是玄铮还是林澄玉,哪个都和圣人扯不上关系。 林澄玉看向玄铮,语气森冷:“他们王家,这是要逮着我一个人使劲欺负啊,难道我和贾宝玉长得很像吗?” 都是怂包软蛋的长相? 十四在一旁不敢吭声,默默在心里给王仁点了一大把香。 一路走好。 突然,侍卫来报。 王子腾将王仁五花大绑,亲自送到了刑部大牢。 他要大义灭亲。 第144章 断尾求生 王子腾此举,不过是要舍王仁一个,保下整个王家罢了。 更何况,此事的主谋是王仁,王子腾大义灭亲,就是皇上怪罪下来,也不过是一个教导无方之过。 林澄玉忍不住感叹,“真是个老狐狸,王子腾此人不愧是如今四大家族中最得用的人,脑瓜子灵光,消息也灵通,我们这边才将冯刚抓回来,他就得到了消息,还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好了应对之策。” “断尾求生。”玄铮摆手让丫鬟们都下去,“王子腾真是好魄力。” 虎毒尚且不食子,在王子腾心里,王家在他心中的地位,显然比王仁要高出不少。 到现在为止,这场博弈中,弃子只有王仁一个。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狠毒又没脑子呢,就是最后被判个凌迟处死,除了王家人,也没人会觉得痛心。 尤其是被他迫害过的那些人,更是拍手称快,直呼杀的好。 王子腾夫人几次哭死过去,也不能改变什么。 王仁死了,皇上的怒火消散了些,但是仍旧忍不住迁怒王家,有时看见王子腾,也会想着这样一个教子无方的人,品行是不是并不像他展露给外人的那般端正。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很快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王子腾的前程本来是蒸蒸日上的,经过这么一遭,皇上不再信任他,升迁之路似乎也就此戛然而止,原先毫无疑问的九省检点也落到了他的死对头的头上。 而王家的其他人心思也各不相同。 王子腾夫人最恨林家,人到中年突然丧子,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了指望,索性破罐子破摔,日日放言要放火烧死林家人。 癫狂又骇人,就连往日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们,也不敢靠近半分。 可是她现在是王家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事,王家都逃不了干系,而王家如今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王子腾为了家族着想,便让人将疯魔了的王子腾夫人关在院子里,对外只说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万分悲恸之下病倒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王熙凤听闻此事后,心情很是复杂难言,虽然此事林家是受害人,但是如今下场最惨的却是王家。 王仁死了,太太疯了,老爷也被皇上厌弃了。 一件事发生过后,似乎大家很快就会忘了事情的真相,渐渐地就开始同情起当下看起来更可怜的那一方,无论对错。 林澄玉回府里取东西时,便被贾敏拉住不让走,耳朵里灌进去了好多伤心话。 王熙凤如今似乎和林家生分了,贾敏对此很是难过,拉住林澄玉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林澄玉知道她很喜欢王熙凤,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王熙凤如果还像以往那样毫无芥蒂,他就要先防备起来了。 如今的生分,不过是正常人的反应罢了。 林澄玉今日没有事,便安慰了贾敏好大一会儿,天擦黑了才走。 入春后,夜间虽然比白天的时候凉一些,总归没有冬日那般寒冷刺骨。 林澄玉出门时嫌热,穿的有些单薄,这会儿被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冷。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因为最不能忍受的,是旁边的那个啰嗦鬼。 十四骑着马和林澄玉并排走着,嘴上一直在说个不停:“我就说了要带一件大氅的,公子还不同意,如今可不是冷了吗,这样看来,还是我更有先见之明......” 他摇头晃脑,显然很得意。 林澄玉敷衍地说:“是,你最有先见之明......玄铮!” “王爷不在这里,公子突然喊一声,还怪吓人的。”要说十四最怕的人,除了玄铮再无其他人,林澄玉的这一嗓子着实是让他吓了一激灵。 “谁吓人了?”玄铮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林澄玉眼睛一弯, 十四瞬间眼睛睁地特别大,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过脖子,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视线触及到玄铮的脸时,突然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险些从马上跳下去,“王......王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说到最后,十四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夸张了,尴尬地笑了两声,手里的缰绳都要被他扯断了。 玄铮轻松地将林澄玉抱到自己的马上,让他坐在身前,大氅将两人包裹在其中,温暖的气息瞬间沾染了林澄玉全身。 玄铮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暖着,淡淡地瞥了十四一眼,说:“在你说先见之明的时候。” 十四又干笑了两声,在心里忍不住将自己骂了一通。 这段时间过得太自在,松懈了不少。 但是十四又想着,都是因为公子太强了,他才会这样放松警惕。 他蔫哒哒地一声不敢吭,林澄玉笑着捏了捏玄铮的手。 在林澄玉看来,十四这个年纪的,还是个孩子呢,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玄铮也没功夫和十四说那么多,他只要一看见林澄玉,眼里心里就都是他,再容不下别的人或者东西。 “手真凉,暖了这半晌还是凉的。”玄铮低头和林澄玉咬耳朵,“以后还听不听我的话了?如今虽说是入了春,但是倒春寒也是极厉害的,你穿的这样单薄,要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热气将林澄玉的耳朵连带着脖子都染红了,他嘴硬道:“那就传染给你,难道你不想和我同甘共苦吗?” 林澄玉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威胁,大有玄铮敢说个不字,就要将他捶死在这里。 玄铮低笑着,和林澄玉蹭了蹭脸颊,长出来的胡茬有些扎人,林澄玉要躲,他故意往上凑,“苦都让我吃,你只要享福就行了,每日开开心心的,就是我的造化了。” 林澄玉躲不开,没好气地说:“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油嘴滑舌,不正经。” 十四默默跟在后面,想看又不敢看。 大氅里的温度比方才更高了些,林澄玉的手心都有些冒汗,肩膀顶了顶身后的人,“不要贴这么近,热。” 但是玄铮显然不愿意听这话,无赖一样,“我冷。” 林澄玉向后瞥了一眼,恍然大悟一般,说:“哦......原来你虚了。” “你......”哪个男人听了这话还能若无其事,玄铮气得想教训这个嘴巴不饶人的小混蛋,偏偏又舍不得动手。 林澄玉前世的时候养过狗,那是一条极威武霸气的大狼狗,每每激动起来,就会一顿乱舔。 没想到这一世,竟养了个爱咬人的。 “松开,小心我揍你。” 回应他的,只有玄铮含糊不清的两个字。 “不松。” 第145章 福星? 最近这些日子,林澄玉没少在丫鬟们口中听到“苏姑娘”三个字。 一次两次也便罢了,次数多了,就有些不正常了。 而且那些丫鬟说起“苏姑娘”时,神情中都有些不可思议,以及几分崇拜向往。 这就让林澄玉更好奇了。 但他是男子,也不好自己去问,只能暂时将好奇心按下。 这日,他看见十四在湖边上蹦下跳地喂鱼,嘴里叽叽喳喳说些让鱼听不懂的话,不由有些想笑,又突然想起来那没个正形的小子消息似乎有些灵通。 想来应当是知道的。 林澄玉走过去,问:“你知道丫鬟们最近说的那位苏姑娘吗?” 十四疑惑地看着他,突然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道:“公子,你这话可千万别让王爷听见,不然醋缸就要翻了。” 到时候,公子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王爷那样疼他,指定舍不得怎么样,可是他们这些人就惨了。 十四脑洞大开,似乎都能看见自己的凄惨之状了。 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事,眼睛突然睁大了许多,“难道您是真的要移情别恋了?不可啊公子,王爷知道了肯定气得要杀人的。” 林澄玉无语地说:“想什么呢,我只是听丫鬟们最近时常提起那位‘苏姑娘’,只言片语中,似乎对她很是推崇,我一时好奇,才问问罢了,你这脑子就不能正常些。” 十四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是我想岔了,公子莫怪。” 林澄玉:“你啊......说了这么多,你到底知不知道?” “京中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十四昂首挺胸,像只战斗鸡,“那位苏姑娘,是礼部侍郎苏远山的女儿,素有福星之名。” “福星?” 十四手舞足蹈,开始说他从外面打听到的那些东西。 “苏家人都是这样说的,据说自从苏姑娘出生,苏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强,就是苏远山,也是因为沾了女儿的福气,才能从一介穷秀才,一路扶摇直上,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而且,最神奇的是,听苏家下人们说,若是有谁得了苏姑娘的认可,就算不是苏家人,也能沾些福气,自此以后日子过得顺遂和美。” “与此同时,若是谁对苏姑娘心怀恶意,就会被老天惩罚,就是一时没有恶果,死后下了地狱,也会要被阎王爷打入十八层地狱,以此赎罪。” 十四越说越邪乎,听得屋内伺候的几个丫鬟心里都有些发毛。 林澄玉问十四: “难道不是因为苏家疼爱苏姑娘,才会将家中发生的好事全归功于苏姑娘身上?” “而且,人死后会不会下地狱,活着的人如何得知,便是这一条,就无法让人信服。”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人家疼爱孩子,一旦家中发生了好事,就会说是孩子带来了好运。 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这里是红楼世界,又不是玄幻世界,哪里会有锦鲤福星这样的人物存在。 传闻也太玄乎了。 “外面那些人都是这样传的,公子是不知道,苏家下人们提起他们家姑娘,那叫一个虔诚,恨不得当场跪下来个三跪九叩,以显诚心。” 至于真假,十四也不敢确定。 本来他也是不信的,可是打听出来的几件事,桩桩件件都表明那位苏姑娘真有几分超脱凡人的本事,他就更疑惑了。 只是刚才他才夸下海口,这会儿自然没脸说自己不知道。 林澄玉也不揭穿,他不过是好奇问上几句,并不想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身上刨根问底。 十四如释重负,“公子,若是没事,我就先去忙了。” 林澄玉道:“你去吧。” 他看着十四像猴子一样,蹦跳着就出去了,不由有些想笑。 傍晚,玄铮回来后,两个人一块吃了饭。 林澄玉瞧着他似乎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玄铮夹了一块鱼,挑干净刺,放在林澄玉的碗里,“还不是皇兄,说什么我也大了,是时候该娶妻生子了,便是不立正妃,先将侧妃立了,也好有个人嘘寒问暖照顾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让别人照顾,我看他就是最近又要当爹了,就想让我也赶紧生个孩子,也当上爹。”玄铮生气地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连忙说:“你可别误会,不是我想当爹,是皇兄想让我当爹。” 这话说的像绕口令一样,林澄玉本来就没生气,见玄铮紧张兮兮连筷子都放下了,心里实在是乐得不行,便故意板着脸吓他,语气不冷不热地问:“你皇兄可有人选了?” 玄铮不想说,可是又怕他更生气,只能坦白。 从一串姓氏中,林澄玉精准捕捉到了几个字,“哪个苏家?” 玄铮不明所以,说:“礼部侍郎苏远山,苏家,怎么了?” 林澄玉唇角扯出一抹标准的弧度,“没什么,随便问问。” 可是他的表情,半点也不像随便问问,看着怪吓人的。 玄铮自然而然就以为是皇上要给他立侧妃的事让林澄玉不开心了,连忙把人拉到怀里,哄道:“我肯定不要什么侧妃,你不要生气,我今天已经义正言辞拒绝了,皇兄只是有这个想法,只要我不答应,他不会强迫我的。” 林澄玉还在想事情,一时没有说话,这可把玄铮急坏了,满口都是抱怨:“都怪皇兄,他要当爹就当爹,做什么非要拉上我,我又不想。” 林澄玉回过神,听清楚他说的话后,突然笑出了声。 玄铮大手捧着他的脸,“坏了,不会气傻了吧。” 林澄玉说:“你才气傻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也看出来了,皇上对玄铮几乎是有求必应,很是纵容溺爱,若是换个人,怕是就要被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了。 可玄铮却在这样毫无底线的纵容下,长成了如今这般顶天立地有担当的模样,也是难得。 至于正妃侧妃,林澄玉丝毫不担心。 玄铮要是敢有那份心,就不要怪他心狠手快不留情。 第146章 黛玉进宫 “宝玉最近闹得也太不像话了,真是荒唐至极。”贾元春歪在榻上,端庄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怒意,“我在宫里都听说了,更别说外面了,如此一来,京中那些大家族,谁还敢把女儿嫁过去。” 抱琴也满脸忧愁,但也只能劝慰道:“事已至此,娘娘就是再忧心烦闷也是迟了,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您也要放宽心啊。” 贾元春如今已经显怀了,她抬手轻抚,叹道:“本宫如何能放宽心,宝玉是本宫唯一的弟弟,不为他操心又为谁操心。” 如今贾家虽然因为她封了贵妃又身怀龙胎的份上炙手可热,但是那些疼女儿的,想来也是不愿意让女儿一过门就当娘。 宝玉的婚事难啊。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传本宫的旨意,让姑妈和林表妹进宫。” “是。” 且不说林家接到这个旨意后如何惊讶,到底是不能耽误了时辰,连忙收拾了一番,跟着小太监就进了宫。 贾敏和林黛玉到了贾元春宫里,就要跪下行礼,贾元春忙说:“快些免礼,姑妈和表妹不必如此多礼。” “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这里也没有外人,拜来拜去的岂不是显得生分了。”贾元春半分贵妃架子也没有,满脸笑意地赐了座。 贾敏和林黛玉悬着心坐下,事出反常必有妖,贾元春突然让她们进宫,必定是有些什么缘故。 不等他们多想,贾元春满意地看着林黛玉,语气极为温和亲近,说:“林家表妹果真是如宝玉说的那般清丽脱俗,本宫瞧着真是喜欢极了。” 贾敏忙谦虚道:“娘娘过誉了,她小孩子家家,哪里当得起娘娘这般夸赞。” “姑妈不必谦虚。”贾元春面容温和,却又不失贵妃威仪,竟和贾敏印象中那个调皮爱笑的侄女没有半分相似。 贾敏已经猜测到几分贾元春此番的目的了,心中有些恼怒,面上却还是平静从容。 一时间,殿中暗流涌动。 抱琴恭敬立在一旁,看着林黛玉,突然说:“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元春纵容地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 抱琴掩唇一笑,“奴婢说句放肆的话,林姑娘和咱们宝二爷,看起来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是家世根基,还是相貌品性,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绝配。” 林黛玉立即就恼了。 如果没有贾元春的示意,抱琴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说这些话。 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 贾敏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中的亲近之意一扫而空,她恭敬不失礼数地说:“宝玉如今是贵妃娘娘您的嫡亲弟弟,我们不过寒门草舍,实在是高攀不起,还请抱琴姑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贾元春一时也恼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宝玉难道就这般不堪,竟让人如此嫌弃。 可目的还未达成,她只能耐着性子与贾敏周旋。 “本宫却觉得抱琴的话说得很好。”贾元春面上的温和散了三分,唇角微微翘起,不容置疑地说:“姑妈仔细想想,黛玉若能嫁给宝玉,一来,依宝玉的性子,两人定能和和美美,二来,家中长辈是亲外祖母和亲舅母,定然不会让黛玉受气,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敏听她说的这话,又想到贾元春那个佛口蛇心的母亲王夫人,不由觉得很是可笑。 林黛玉半分也不掩饰对贾宝玉的嫌弃,“臣女还想在家侍奉父母,娘娘不如为表哥再选一个脾气相合的。” 贾元春见自己的宝贝弟弟被贾敏母女连番嫌弃,心中怒火更盛是。 好言相说不行,非要逼她。 真是不识好歹。 也罢,贾元春心中冷笑,这对母女看来都是吃硬不吃软的,那就不要怪她了。 贾元春方才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这会子见贾敏二人油盐不进,没有听从她的想法,千恩万谢地接受安排,立即就变了脸色。 “姑妈也太糊涂了,黛玉虽然孝顺,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在家里做个老姑子,等往后澄玉有了夫人孩子,岂有不多嫌的,不如趁着这会儿和宝玉定了,以后大家还是和和美美的。” 言外之意就是,林家若是不识抬举,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贾敏神色复杂,看来上面这位千尊万贵的贵妃娘娘,这些日子也是为了贾宝玉急昏头了,但是想让他们林家因为这几句话就范,将女儿嫁给那样一个没有担当的草包,是万万不能的。 “娘娘多虑,澄玉对他姐姐最好,素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就想着他姐姐,定不会像娘娘所说那般不念亲情。” 贾元春突然笑了,略带一丝嘲讽和不屑,就是不知是针对贾敏的话,还是对什么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待我告诉老太太,择个良辰吉日,便让人去林家提亲。” 林黛玉忽的站起身,说:“我便是一刀抹死了,也不会嫁给贾宝玉。” 贾敏也是面色一沉,跟着林黛玉起身,语气冷硬地说:“您如今是贵妃娘娘不错,可我们林家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您若执意如此强逼,便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断不能从命。” 说罢,她拉着林黛玉就要走,“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尊贵的,咱们这样的人不配坐在这里,还是快些离开才是,免得遭人嫌弃。” 贾元春脸色难看得要命,“站住!” 抱琴一个脑袋两个大,忙低声劝慰了几句,又跑下去拉着贾敏,说:“娘娘只想让两家结秦晋之好,一时心急,说话就急躁了些,姑太太快回去吧,让人知道了岂不笑话。” 贾敏冷笑一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抱琴姑娘还是松开手吧,再说了,我们这些卑贱之人不会说话,若是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惹了娘娘生气动怒,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抱琴哪能让她们就这样走了,贾家没有可用之人,娘娘还要靠着林大人在宫中站稳脚跟,便是结不了亲,也断不能得罪了。 好容易将贾敏二人劝住了,就听见外面说皇上来了。 第147章 怂了怂了 贾元春顿时就慌了,也不敢再摆什么贵妃架子,托着腰就迎了上去。 皇上进来后,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玄铮和林澄玉。 皇上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黛玉脸上,“想来这个小姑娘就是澄玉的姐姐了,果真如澄玉说的那般不凡。” 林黛玉不卑不亢地说:“多谢皇上夸赞。” 她这副大方不扭捏的样子着实是让皇上很是欣赏,他朗声一笑,又看向林澄玉,说:“朕瞧着,你这姐姐倒比你要强上许多。” 林澄玉笑了,洋洋得意地说:“我姐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皇上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可是贾敏却是听得心如擂鼓,忙说:“澄玉,皇上面前,不要胡说。” “林夫人不必紧张。”皇上一摆手,像是在说自家小辈一样,语气温和地说:“这小子在朕面前向来如此,朕早已习惯了。” 贾元春一时有些后悔了,若是贾敏向皇上说出方才的那些话,皇上定是要怪罪的。 而且皇上之前就表露过对亲上加亲这件事的不赞同,她今日背着皇上召贾敏进宫,已经是冒险了,就更加不敢让皇上知道了。 皇上笑过以后,道:“朕本想来看看贵妃,没想到你这里有客。” 贾元春尽力压下心中的慌乱,装作轻松的样子,说:“不过是说些家常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皇上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贾元春悄悄松了口气,心里的忐忑比方才少了许多,温言软语说了好些逗乐的话,惹得皇上笑个不停。 林澄玉心中冷笑,贾元春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想得倒美。 “王爷,咱们只顾着听笑话,还没向贵妃娘娘道喜呢。”林澄玉一脸温良地看向玄铮。 玄铮很是配合,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林澄玉说:“王爷怎么忘了,进宫前咱们不是还说贵妃娘娘家里接二连三的喜事,着实是羡煞众人。” “本王想起来了。”玄铮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看向贾元春,说:“贵妃娘娘大喜。” 皇上疑惑道:“贵妃家里的喜事?是什么事?朕怎么不知道?” 皇上看向贾元春,却发现她神色有些紧张,还未问什么,就听玄铮诧异地问:“皇兄不知道吗?京中都传遍了,贵妃娘娘母家兄弟要当父亲了,荣国府后继有人,可不是大喜事吗。” 贾元春险些晕过去,恨不得扑上去捂住玄铮的嘴。 林澄玉装模作样感叹道:“宝玉表哥真是心善,听说那姑娘身世悲惨,是个可怜人,如今也算是有了归宿。” 贾元春在心里大喊,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心中发出悲鸣,再说下去,宝玉就是再惊才绝艳,皇上若是对他有意见,也就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 林澄玉心中冷哼,继续说:“那日我去荣国府,看见宝玉表哥满心都是那位姑娘,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很是般配。” 贾元春僵硬地笑了笑,说:“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 林澄玉却说:“娘娘怎么能这样说呢,那位姑娘没名没分地要为宝玉表哥生孩子,可见心中装着他,怎能这般随意一句通房丫头就打发了,岂不是让人寒心。” 说罢,他又叹道:“那姑娘虽说身世不显,但女人生孩子何其凶险,说是在鬼门关走一圈也不为过,若是挣命一般生下孩子,却连个名分也没有,也太可怜了。” 玄铮也跟着点头,说:“澄玉说的有理。” 玄铮说有理,皇上自然也觉得有理。 他看着贾元春,说:“你如今也怀了孩子,将心比心,也该让家里给那姑娘一个名分才是。” 贾元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竟像是第一天认识皇上一般,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皇上嘴里说出来。 可是皇上都发话了,她还能怎样,只能说:“臣妾也是这样想的。” 可恶的林家小子! 林澄玉犹嫌不够,装作看不见贾元春那暗戳戳的冷眼,一丁点真心实意也没有地说了一句:“娘娘仁善。” 贾元春牙都要咬碎了,只盼这个林澄玉不要再说话了。 但是林澄玉满心怒火不向她发又向谁发,眸中划过一丝无人能见的冷意,说:“既然宝玉表哥和心上之人和和美美的,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也不要太操心了,就是再娶一位姑娘,想来也越不过那位赵姑娘在二表哥心中的地位,不过是平添泪水罢了。” 玄铮应声附和道:“澄玉说的对,还是不要祸害其他姑娘了。” 在场之人:“......” 皇上瞪了玄铮一眼,澄玉说的对,澄玉说的对,怎么没见这混小子说一句皇兄说的对呢。 真是没良心! 玄铮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皇兄是不是也觉得澄玉的话很有道理。” 皇上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哪里敢说一个不字,“是,对,你们说的都对。” 贾元春欲哭无泪,没想到今天非但没有成事,反而让皇上对宝玉起了恶感。 都怪林家小子。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今天临淮王在这里,她就是说出花来,皇上也不会向着她,只能悻悻作罢。 再看以后吧。 只是她想暂时停战,林澄玉却是要痛打落水狗。 “皇上,我有些话想说,可是又怕您不高兴,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林澄玉面色为难,可把玄铮心疼坏了,忙说:“你有什么就说,皇兄会答应的。” 玄铮安抚过林澄玉后,又看向皇上,说:“皇兄,澄玉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是不是?” “......是。”皇上突然觉得玄铮在林澄玉面前像是没了脑子一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想也是可气。 皇上满心怨念,自己说个什么,玄铮还没有这么听话,林澄玉说个什么,玄铮就当成圣旨一样。 他不禁有些怀疑,若是林澄玉让自己把皇位让出来,玄铮是不是也会拍手叫好。 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小子。 第148章 皇上义女 皇上最是看不惯林澄玉现下这般装模作样的可怜样,“有什么便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你何时学了这副扭捏的样子。” 林澄玉叹了口气,似是不经意一般看向贾元春,又迅速收回目光,无奈地说:“皇上不知,这些日子我日夜悬心,您也看到了,我姐姐性子柔顺和善,最怕那些张狂无理之人,可是总有外人想在我姐姐的婚事上做文章。” 贾敏气得想杀人,这小子什么意思。 谁张狂无理了? 谁又是外人了? 她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澄玉也太小心了些,你口中的外人,焉知不是为了你姐姐的终身大事着想,若真是外人,又如何会这般操心,你也不要太多心了。” 贾元春此刻太过心急,忘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果然,这番话一出,众人皆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她。 贾敏更是在心中大呼畅快,方才被人威胁的郁气和怒火在此刻消散了八九分。 林澄玉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看着贾元春往坑里跳,却也不急着收网。 “您贵为贵妃娘娘,如何能体会我等的心情,比如说,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还请娘娘不要多心。” “若是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有心用权势地位挟制,我们林家不过是寒门草舍,如何能与您抗衡,最后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说起这个,我还听说贵妃娘娘想让林贾两家亲上加亲,虽然传言不可信,但是如果您真的有这个想法,我们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娘娘人品贵重,想来肯定不会仗着身份乱点鸳鸯谱,自然也不必理会那些谣言。” 贾元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林澄玉已经将她架起来了,而且皇上面前,她还能说什么。 可是她不说,皇上却不会忘了她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贾元春想让他下旨赐婚,可是他想着玄铮心里装着林家姑娘,就没有答应。 如今虽然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个乌龙,但他心里对贾宝玉很不喜欢,自然也乐得让林家感恩戴德,便说:“既是如此,朕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林家姑娘以后的婚嫁之事,皆由林如海夫妇决定,其他人一律不得插手。” 贾敏喜出望外,连忙带着林黛玉跪下谢恩。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如果没见过林黛玉,皇上或许还有些不理解林澄玉的担忧,今日一见,果真是样样都顶尖的一位姑娘。 林如海那老小子真是有福气。 贾元春心都梗住了,肚子气得一抽一抽地疼,总而言之,这些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乱点鸳鸯谱。 真是气死人了。 宝玉有什么不好的,在她看来,林家这个看起来就不长寿的,要配她弟弟还是有些勉强的。 如果不是因为赵玉柔的事闹开了,林黛玉才没有那个资格嫁给宝玉。 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后,贾元春的心气才顺了些。 她掩着唇,笑了笑,关切地看向林黛玉,又说:“本宫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黛玉,瞧着竟觉得黛玉的身子似乎有些不足之症,平日可吃什么药?” 林黛玉回道:“臣女身体很好,并不曾吃什么药。” 贾元春一副纵容的语气,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吃药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话直接就将林黛玉说成了不坦诚的人。 林黛玉蹙眉,并不畏惧,“臣女自小习武,身体很好,娘娘饱读诗书,怎么不知道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 贾元春无奈道:“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的,竟指责起本宫来了,也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俨然一副包容宽厚的模样。 看着实在是......让人想撕开她伪善的面具,看看下面是什么。 “贵妃娘娘真是心善。”林澄玉眼神安抚着还要辩驳的林黛玉,勾出一笑,看向贾元春,说:“想来等娘娘生下小公主,也必定会像娘娘这般仁厚善良。” “你!”贾元春已经认定了肚子里的是个小皇子,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什么小公主之类的字眼,脸色变了又变,却又不敢争论。 若是让皇上知道她一心想要皇子,岂不是就表明了她有夺嫡之心,就是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皇上知道自己的心思。 林澄玉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玄铮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就用眼神示意林澄玉。 本来他们都说好了,要去新开的那家酒楼尝尝鲜的,一听到贾敏和林黛玉被贾元春召进宫,林澄玉就拉着玄铮,马不停蹄地也进了宫。 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也该走了。 可是贾敏和林黛玉还在这里,林澄玉怎么能放心,眼神安抚着玄铮稍安勿躁,等他母亲和姐姐出宫了,他们再去不迟。 玄铮眼神示意不动林澄玉,只能用眼神示意他的工具人皇兄。 可是皇上放下政事被他拉来救场,又给了林家如此体面,却在这会儿被玄铮示意赶紧散场。 他本来就看不惯玄铮和林澄玉这般亲近,又怎会如此简单就放他们走。 因此,皇上直接装作看不懂。 玄铮眼睛都酸了,也没有达成目的。 贾元春见皇上坐了许久也没有离开,心里抱着幻想,觉得皇上还是关心她和孩子的,便又得意了起来。 “黛玉这样的性子可是不成,若是以后嫁了人,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如何能让婆家满意,到时让人知道林家姑娘没有教养,怕是要连带着林家也跟着丢脸。”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很是为林黛玉的以后忧虑,“澄玉也是,本宫虽是贵妃,却也是你们的姐姐,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总归是为你们好的。” 皇上看了半晌玄铮和林澄玉的眉来眼去,心里本就发酸,偏贾元春又开始叽叽歪歪说个不停,就更生气了。 林家没有教养?那玄铮和林澄玉交好,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也在说玄铮没有教养? 真是岂有此理! 玄铮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贾元春好大的胆子,竟敢言语中对玄铮有意见,真是不知死活。 行,她既然对林家有意见,他就非要抬举林家,她想让贾宝玉和林家姑娘成婚,他偏要让贾宝玉高攀不起。 皇上冷冷地看了眼贾元春,道:“吴庸,即刻让人拟旨,朕要认黛玉做义女,封乐安公主,赐公主府,以后看谁敢说当朝公主没有教养。” 贾元春大惊,“皇上......” 可是皇上看也不看她,甩袖离开。 贾元春不甘又无奈地看着贾敏等人离开。 此番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让林家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皇上亲封的乐安公主,何等尊贵体面,便是皇上亲生的几位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第149章 道喜 林如海回府后,听说贾敏带着林黛玉进宫了,忙问:“可知道是谁传召的?” 管事的说:“说是贵妃娘娘。” 林如海仍旧是眉头紧锁,管事的有些疑惑,便说:“老爷不必担忧,贵妃娘娘乃是咱们家太太的亲侄女,想来只是让太太和姑娘进宫说话罢了。” 可是事情哪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林如海也没心思再捧着那些古籍看了,一时坐下,一时又站起来,一时又向外面张望着...... “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小厮小跑着进来,林如海眼睛一亮,问道:“可是回来了?” 小厮喘着粗气,说:“太太和姑娘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是还没等林如海松口气,就看见又一个小厮跑进来,语气急促,神色紧张。 “老爷,圣旨到了,太太让您快些出去接旨。” 林如海一听,连忙收拾了一番,脚步匆匆,一刻也不敢怠慢。 他边走边忍不住想,太太才进了宫,宫里就有圣旨下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如海悬着心,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听着传旨太监宣读圣旨。 圣旨里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连在一块,竟让人有些听不懂。 林如海心中实在是疑惑又震惊,送走传旨太监后,在下人们的贺喜声中,呆愣着捧着圣旨看向贾敏,“皇上这是何意?今日你们进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突然就将黛玉封为公主了?” 这会子有下人在,贾敏不欲多说,只说:“圣上隆恩,咱们只要谢恩就是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快别问了。” 林如海和贾敏多年夫妻,立即就懂了她的意思,便也只能先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忧虑,露出一副感念皇恩的神情。 林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可是贾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黛玉封乐安公主的旨意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贾母听闻后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笑得很是开怀,“咱们家这些日子的喜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王夫人暗自撇了撇嘴,忍不住想,林丫头才不是贾家的人。 老太太真是白高兴这一场。 更何况,林家那些人本就是猖狂至极的,如今得了势,眼里就更没人了。 也不知道林家烧了什么高香。 王夫人忍不住想,说不定是林家使了邪术,才骗得皇上下了这样糊涂的圣旨。 这样的体面,就是有,也该落在她的宝玉身上才是。 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 王氏本就心烦,看着其他人笑个不停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像是百爪挠心,又似是心有不甘。 贾家的姑娘们都为林黛玉感到高兴,自从知道了这个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要去林家贺喜。 王夫人心里冷笑,扯了扯嘴角,说:“依我看,还是不要去的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贾母笑意收了收,“林家得了大喜,她们和林丫头玩得好,便是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有了贾母的话,三春姐妹被王夫人泼冷水后,僵在脸上的笑立即又变得生动起来,小声商量着要带些什么贺礼才不显失礼。 可是有王夫人在的地方,只要说到林家,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她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摆出当家太太的架子,说:“老太太不知,林丫头眼光高,咱们家姑娘的那些东西,就是全搬过去,怕也是不稀罕的,所以我才说,不如不去的好。” 贾母心里厌烦她,更厌烦她的这些话,脸色变了变,说:“亏你还是当舅妈的,林丫头真是白喊你一声舅妈了,我真是不知道,林丫头哪里对不住你了,竟招来你这么多刻薄话。” 王夫人强笑道:“老太太误会了,我并不是刻薄林丫头的意思,只是她如今贵为公主,身份贵重,自然是瞧不上咱们家姑娘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了。” 在场之人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心里都有些纳闷,太太和林家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每次提起林家,她就总是一副瞧不起看不上却又嫉妒的模样。 林家和贾家是姻亲,林家得了势,贾家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太太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 贾探春原先很是尊敬王夫人,可是这些敬意却被王夫人一次又一次的迷惑行为消磨了个干净。 “太太别怪我多嘴,平日里,林姐姐待我们姐妹都是极好的,如今她有了喜事,我们若是当做不知道,一句话也不敢说,岂不是让人说我们冷心无情。”贾探春笑得疏离,不复之前的孺慕亲近,“而且,无论东西贵贱,都是我们姐妹的心意。” 王夫人冷笑,“罢了罢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们此刻觉得我说错了,等去了林家就知道了。” 贾探春几人不以为然,在她们心里,黛玉别说是当了公主,就是当了皇上,也必定不会像太太说的那般眼里没人。 王夫人觉得贾母几人被猪油蒙了心,被惯好装腔作势的林家人骗了,才会觉得林家人都是好的。 要不是林家人,她的侄子如何会命丧黄泉。 仁儿便是犯了些小错,终究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不能高抬贵手的,非要把人逼得走投无路。 她哥哥也因此和她断了关系,不再管她的事。 想来这就是林家人的计谋,想让她众叛亲离,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做梦! 王夫人心想,就是没有王家依靠,她还有贵为贵妃娘娘的女儿,谁又敢将她怎么样。 便是老太太,也不得不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高看她一眼。 贾母将扫兴的王夫人赶走后,又和三春说笑起来。 “老祖宗今个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王熙凤脚还未踏进来,爽利的声音就透过帘子传了进来。 贾母虽然老了,却耳聪目明,知道王熙凤这些日子因为王仁的事,和林家有些疏远了。 她笑意收敛了些,说:“你林妹妹被皇上认作义女,封为乐安公主,她们正商量着要去道喜呢。” 第150章 摔了 “贵妃娘娘大喜,臣妾才听说娘娘的表妹被皇上认作义女,封了公主,这不,赶忙过来给娘娘道喜来了。” 芙蕖和贾元春认识多年,最知道什么话能戳她的心窝子,敷衍地行了个礼,也不能贾元春让她免礼,自顾自地就坐下了。 贾元春本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可芙蕖一进门,说话间夹枪带棒,让人听了实在是心里不舒坦,心里堵着气,就要给她一个教训。 可是芙蕖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不等贾元春开口,就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娇媚又嚣张地说:“娘娘莫怪,臣妾的肚子越发大了,行动到底有些不便,娘娘也怀着孕,想来能体会怀胎之苦,免了臣妾的失礼之罪。” 贾元春的话被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实在是难受,“在本宫这里倒也罢了,若是在太后娘娘面前,可千万不要这般失礼。” “多谢娘娘提点,臣妾晓得了。”芙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嫌弃地皱了皱眉,看向贾元春,说:“娘娘这里的茶,倒不如臣妾宫里的茶喝着好,臣妾回去让人送来些,您也尝尝。” 贾元春被她施舍般的语气恶心到了,“本宫这里的茶多的是,不劳费心,你自己留着喝吧。” 芙蕖轻笑一声,似是炫耀,又像是话家常,“那怎么能一样呢,娘娘这里的茶都是内务府按份例送过来的,臣妾如今喝的那种,却是皇上赏的。” 贾元春的脸色越发难看,芙蕖却像是没看见,继续道:“皇上说了,虽然他那里也不多,但是只要臣妾喝着觉得好,便尽管开口,就是他自己不喝,也要省着给臣妾喝呢。” 贾元春恨不得撕了她那张耀武扬威的脸,“妹妹往后见识的多了,便知道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算什么,最要紧的,还是皇上的心意。” 芙蕖家世不显,贾元春这话是明晃晃地嘲讽她没见过世面,一点子茶都当成宝贝。 可是芙蕖自从进宫以来,多少冷嘲热讽都受过了,贾元春的话听在她的耳中,就像是水中轻羽,激不起半点波澜。 她心中冷笑,只有贾元春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才会觉得这些话能伤到人。 也对,贾元春进宫前,是国公府嫡长孙女,千娇万宠着长大,进宫后没多久,又有自己为她冲锋陷阵,怕是连冷脸都没见过几次。 芙蕖看着贾元春,就想起她做出的那些忘恩负义的事,说话也越发尖利刺人,“娘娘所言不错,臣妾确实没有多少见识,不然也不会识人不清,一腔真心错付,最后被那起子良心被狗吃了的小人背叛。” 抱琴气急,“娘娘面前,休要放肆,再敢胡言乱语、以下犯上,奴婢就去禀告太后娘娘。。” “娘娘养了一条好狗。”芙蕖轻蔑地瞥了眼抱琴,半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眉眼间满是嘲讽之意,“咱们姐妹一场,娘娘竟让一条狗在臣妾面前狂吠,实在是让人伤心。” “你......”抱琴简直要被芙蕖一句一个狗的骂言气死了。 贾元春眼神制止住抱琴,面上略显疲色,“本宫今个也乏了,你且先回去吧。” 芙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哀伤,“娘娘若是不想和臣妾说话,臣妾走就是了,何必说这些话,让人觉得咱们生分。” 说罢,她并没有听贾元春的话退出去,反而起身向贾元春一步一步走去。 抱琴神色警惕,上前一步挡在贾元春身前,张嘴准备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被芙蕖呼啸而来的巴掌打得脸都偏过去了。 脸颊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抱琴怒而扭头,瞪向芙蕖。 贾元春也被这一出惊住了,“本宫还在这里,你就敢这般猖狂!” 芙蕖甩了甩打疼的手,推开立在两人中间,人肉桩子一样的抱琴,垂眸看向贾元春怒火中烧的脸,“不过是一个奴才,打就打了,娘娘难道还想为她出气不成?” 贾元春美目圆睁,“你如今一口一个奴才,可是忘了你以前也是奴才。” 芙蕖晃晃手指,说:“当然没有,可是臣妾做奴才时,也是这样受人欺凌,娘娘那时为何一言不发,如今不过是一个巴掌而已,娘娘就心疼了,还向臣妾发这么大的火。” 贾元春一时竟有些无话可说。 芙蕖哼笑一声,看向抱琴,轻柔地摸着她通红发肿的脸颊,“看到了没有,做奴才的,就是要挨打挨骂,所以咱们这些人才要往上爬,只有爬上去了,才不会受人欺凌。” 她的手有些凉,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在抱琴的脸上蜿蜒扭动,让抱琴浑身发毛,想躲开又不敢躲,只能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好不容易等芙蕖的手离开了,抱琴刚松了口气,就看见芙蕖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尖慢慢向贾元春的肚子靠近。 抱琴一惊,被吓飞的理智还未回笼,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芙蕖被狠狠推开,脚下一时没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 不过瞬息,每个人都像是回魂了一般。 “宣太医!” 抱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芙蕖,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她完了! 贾元春被这一出吓得肚子也疼了起来,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几个宫女先将芙蕖扶到内殿。 所有人都很慌。 事关皇嗣,太医不敢耽搁,一把老骨头也被求生欲支使着跑得飞快。 好在芙蕖身子骨强健,这一摔并没有伤及胎儿。 太医头压得很低,恭敬回禀着,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 他在宫中伺候多年,能安然活到现在,全凭四个字—— 少听少看。 贵人们的事,知道的多了,没有半分好处,说不准还会殃及全家。 皇上得知芙蕖腹中胎儿无恙后,也松了口气,挥手让太医退下去,坐在床边温声安抚了几句。 芙蕖一张脸煞白没有血色,后怕地摸着肚子,说:“臣妾方才真是吓坏了,若是孩子有个什么,臣妾也不想活了。” 第151章 杖刑 “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降罪。”贾元春跪在地上,不等芙蕖开口,就将一切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皇上只听宫人们禀报说芙蕖摔了,就匆匆赶了过来,对事情原委并不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元春还未开口,在她身后的抱琴抢在前面,一脸视死如归地说:“是奴婢一时失手,这才犯下大错,和贵妃娘娘无关,一切罪责,奴婢甘愿领受。” 贾元春忙说:“当时情况混乱,抱琴也是怕芙蕖伤到臣妾腹中胎儿,情急之下,才伸手挡了一下,并非有意要推她,还请皇上念在她护主心切的份上,从轻发落。” 皇上看向抱琴,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就算事实如此,抱琴不过一个小小宫婢,差点伤了龙胎,也是罪无可恕。” 抱琴早在芙蕖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今天要命绝于此,可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家娘娘了。 贾元春神色惊慌,膝行上前,拉着皇上的衣角,苦苦哀求,“抱琴跟着臣妾一起长大,又一起进宫,伺候了臣妾这么多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念在她一心为主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皇上无动于衷,贾元春还不死心,妆也哭花了,半分贵妃仪态也没有了,“求皇上开恩,饶了抱琴这一次,以后臣妾定然严加管教,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抱琴心疼地抱着贾元春,“娘娘,奴婢犯下的错,就让奴婢自己承担吧,要杀要剐,任凭皇上发落,奴婢绝无二话。” 皇上看着贾元春,冷冷地说:“自朕过来,就没有听你说上一句关心芙蕖的话,她如今被你的宫女害得差点没了孩子,你却只顾着为你的宫女求饶,你还有没有心?” 芙蕖顺势抽泣了几声,拉着皇上的衣袖,虚弱地说:“姐姐也是心疼抱琴,而且有皇上的福泽庇佑,臣妾和腹中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皇上就看在臣妾和贵妃娘娘姐妹一场的份上,饶抱琴一命吧。” 皇上听完就更生气了,踢开贾元春拉扯他衣角的手,没有给她留半分脸面,“听见没有,芙蕖都被你的宫女害成这样了,还在为你求情。” 可是芙蕖这话明显是在火上浇油,贾元春不相信皇上听不出来,可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想保住抱琴的命,只能向芙蕖低头。 抱琴似乎看出来她要做什么,死死抱住不松手。 就是立即死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家娘娘向芙蕖低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娘娘!”抱琴的手被贾元春挣脱开,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 芙蕖被这一嗓子喊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 死丫头,差点把她的魂都吓飞了。 这一嗓子,不去学唱戏真是可惜了。 芙蕖还没有骂完抱琴,就看见贾元春扑了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拉了过去,“你做什么......” 松开啊!这样真的很恶心。 贾元春却以为芙蕖是不想放过抱琴,心里一急,就拉得更紧了,哭着说:“妹妹,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饶了抱琴一命吧......” 贾元春的哀求声响彻整个内殿,殿内宫人们几乎把脑袋埋进了胸口,恨不得将耳朵堵上,眼睛糊住。 芙蕖满心绝望,整只手都被贾元春手心的汗包裹着,粘腻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她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瞥了一眼。 还好还好,没有鼻涕。 芙蕖刚松了口气,就看见贾元春哭到伤心处,似乎是要拿她的手擦泪,顿时就慌了,语速极快地说:“皇上皇上,臣妾也没有大碍,贵妃娘娘哭得这般可怜,就留抱琴一条命吧。” 她的话听着是对皇上说的,可是眼睛却在紧紧盯着贾元春的动作。 说完后,见贾元春似乎不准备拿她可怜的手当帕子用了,便狠狠地松了口气,趁着贾元春看向皇上的时候,趁其不备将手抽了回来。 好险好险。 贾元春美目含泪,可怜无助地看向皇上。 皇上垂眸间,看见她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抱琴以下犯上,赐杖刑三十,以儆效尤。” 贾元春急声道:“皇上......” 她还要求饶,被抱琴高声打断,“奴婢谢皇上恩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被杀被打,也要谢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贾元春就是把头磕破了,也不会再有转圜,不过是徒增皇上厌烦罢了。 如今贾元春恩宠大不如前,抱琴不能让她为了自己,再招皇上不满。 不就是杖刑三十,她若能活下去,就继续伺候娘娘,若是就此没了命,她在九泉之下,也会保佑娘娘。 对女子来说,杖刑是一件极为屈辱的事。 去衣受杖,就是要将衣物褪下,用木板击打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不在少数。 贾元春之所以听到杖刑三十会如此激动,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且皇上亲自下的令,没有人敢手下留情,那都是下死手的板子。 最后就是不死也残。 抱琴受完刑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好在皇上已经走了,贾元春连忙让人给她喂下保命的丹药。 贾元春心中对芙蕖的恨意更深,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芙蕖知道得罪她的后果。 就是可怜了抱琴。 ****** 林府。 林黛玉被封为公主后,林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林如海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贺喜声。 原本还觉得林黛玉身子看起来娇弱,不适宜生养的几家,此时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若是早早和林家定了亲,这会他们家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驸马,如今再说这些,却是都晚了。 但是他们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没想过林家愿不愿意和自己家定亲。 林家刚进京时,林如海的任职圣旨还未下,谁都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在那时候,他们还愿意将林家姑娘排进儿媳人选,已经是很给林家面子了。 第152章 临淮王来了 这日,林家像过年一样热闹,王熙凤等人都过来贺喜了,贾敏高兴得什么似的。 但是在看到人群中的贾宝玉时,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 薛宝钗听闻姐妹们今日要过来,想着大家也好久没有在一处说说笑笑了,便也一起来了。 林黛玉面带笑意地迎了上去,当即就被姑娘们围在中间,出言打趣着。 贾探春笑道:“林姐姐......哦不,是乐安公主才对,公主今个瞧着真是容光焕发,竟像是喝了什么琼浆玉露一般。” 林黛玉嗔了她一眼,“一段时间没见,你什么时候学得凤姐姐那般贫嘴贫舌了。” 王熙凤却道:“公主殿下说我贫嘴贫舌,我是不敢辩驳的,可是三妹妹的话却是半点错也没有,公主今个瞧着确实如神女下凡一般,吓得我都不敢靠近了。” 王熙凤向来能说会道,说起逗乐的话来,表情也是极为生动。 众人笑过一场,贾敏忙招呼着她们往会客厅去。 贾宝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姑娘们后面,想上前亲近亲近,又怕那些凶恶的嬷嬷们斥责,只敢远远地隔着众人看向林黛玉。 林妹妹还是这般不凡,就算是成了公主,也是半分俗气都没有沾染。 皇上可真是讨厌,无缘无故将林妹妹封为公主做什么。 这下可好了,林妹妹身旁的嬷嬷又多了几个不说,还多了几个不苟言笑的女官,没得耽误了他和林妹妹亲近。 大家入座后,薛宝钗等了半晌,没见林澄玉的身影,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澄玉今个没在家?” 贾敏笑道:“可别提了,他一个月里能在家住上五天都算多的,反正我也管不了他,就由着他去了。” 薛宝钗一路上的盼望彻底落空,眸中的落寞失望一闪而过,“原来如此。” 在场之人皆是心思玲珑,纵使没经历过的,这段时间冷眼瞧着,也看出来了些许不对劲。 薛宝钗怕是对林澄玉有些心思,但是碍于女孩家的脸面,并未声张。 只有贾宝玉一个糊涂傻蛋草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所以地问道:“宝姐姐和我一样,都挂念着澄玉表弟,姑妈不如让人将表弟喊回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贾宝玉还有一句话没敢说。 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总比日日和那个吓死人的临淮王爷在一处要好上百倍。 澄玉真是太可怜了。 贾宝玉心里叹了一声,他只是和临淮王爷说上几句话,就很是胆战心惊,难为澄玉要日日与王爷在一处,想来也是煎熬吧。 贾宝玉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甚好,借着这个由头,正好让澄玉回家放松一番。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这句话说完,气氛变得多么诡异。 薛宝钗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如今被贾宝玉傻呵呵地点透了,薛宝钗白皙的脸庞瞬间红了。 到底是个女孩家,平日里再稳重大方,这会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王熙凤没法,只能装傻,笑着打圆场,“姑妈,方才我就想说了,好长时间没有和澄玉斗嘴,也怪让人想念的,若是可以,就让人喊他回来,这次我一定要赢他一局,才不枉来这一回。” 她的一番话,瞬间就将气氛扭转了过来。 “都不小了,还跟孩子似的,你们两个见了面,我们这些人的耳朵啊,就又要遭殃了。”贾敏亲昵地点了点王熙凤的额头,“也罢,他也好些天没回来了,今个趁着这个机会,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这正是姑妈疼我呢。”王熙凤撒娇一般,凑在贾敏身旁,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变得很奇怪,“难不成是瞧我上一次被澄玉说得丢盔弃甲,还想再看一次不成?” 说到这里,王熙凤就不愿意了,“姑妈可不能这样,这次定要帮我赢了他才是,不然我可不依。” 贾敏嗔怒道:“真是越大越孩子气了,行,帮你,咱们娘俩儿联手,定能让澄玉落荒而逃。” 王熙凤把女儿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玩,左右都不是外人,跑到哪里都有人照顾着。 可是大姐儿还小,走路还摇摇晃晃的,贾敏皱着眉,说:“她小孩子家家的,还能抱多久,你也是懒,这么小的孩子,就让她自己玩。” 王熙凤佯装生气,说:“瞧瞧,姑妈还说自己不偏心,前几次我带着大姐儿过来就看出来了,您如今是只疼她不疼我了,这会子不过让她自己玩一玩,您就骂我懒,真真是让人伤心。” 说罢,她捡起帕子,装模作样地拭泪,看得贾敏一阵好笑。 “都是当娘的人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贾敏让人将大姐儿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逗弄着,“瞧瞧这小脸,粉雕玉琢的,长大了定能比你娘还要漂亮。” 王熙凤夸张地唉声叹气着,一摊手,“大家都听听,姑妈这话是不是偏心,就这一会儿,不是说我懒,就是说我不漂亮,再坐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话等着我呢,我看我还是走吧。” 话是这样说,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姑娘们被这一打岔,立即就将贾宝玉方才的话抛在了脑后,薛宝钗感激地看了王熙凤一眼,也和大家笑了起来。 “谁要走啊?” 说笑间,林澄玉回来了,薛宝钗眼睛骤然一亮,一双美目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自薛家从荣国府搬出去,她就再也没见过林澄玉,如今瞧着,好像比上次见时更俊逸了。 林澄玉看见贾敏膝上的大姐儿后,唇角扬起,“来,让我抱抱,好久没见大姐儿了,还是这么可爱。” 贾敏说:“你这个样子,像拐孩子的一样,大姐儿能让你抱才怪......” 她的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因为,大姐儿已经伸着小胳膊,眼巴巴地等着了。 众人哄然大笑。 王熙凤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姑妈快别说了,大姐儿这副样子,待会儿大概都不想走了。” 林澄玉理所当然地说:“不想走就住下,难道我们林家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不成。” 小小姑娘就是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像一团甜滋滋的一样。 王熙凤说:“这可是你说的,等她闹起来你可不要后悔。” 林澄玉还不信了,“她这样乖巧,能怎么闹,你可不要乱说,我们虽然是小孩子,也是要脸的。” 大姐儿坐在他怀里,笑得像画上的小仙童一般,林澄玉就更坚定了,王熙凤的话都是污蔑。 贾敏问:“才让人去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和王爷正好要过来,在半路上就撞见了。” 贾敏“哦”了一声,又问:“王爷回府了?” “没有啊。”林澄玉神情淡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让人震惊,“他也来了,这会儿正在父亲的书房,待会儿就过来。” 第153章 摔得好摔得妙 天啊天啊,临淮王也来了。 贾宝玉坐不住了,想走又不敢走。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姑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这便走了。”贾宝玉说完,起身就想跑。 林澄玉一眼看穿了他在扯谎,“二哥哥,什么事这样着急,难道就一刻也坐不得了?我才说过王爷要过来,你就这样着急忙慌地要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厌烦了王爷呢。” 这话如何敢应,贾宝玉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厌烦两个字。 但是这会儿被众人看着,心急之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圆这个谎。 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我只是......只是......” 可是他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林澄玉灿然一笑,不知道迷花了谁的眼,“既然不着急,就再坐坐,大家说会儿话,你素来就喜欢热闹,今个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扭捏起来了。” 贾宝玉呆呆地点了点头,在角落里坐立不安起来,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像是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要吃了他。 林澄玉自是知道贾宝玉在怕什么,他留下贾宝玉,就是要让他对林府存些忌惮,不要总是过来说些有的没的。 不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往这里跑什么。 今日,贾家这些人都是来道喜的,虽然她们心里也很想知道为何皇上会封了黛玉做公主,但是这个话题不是她们能随意谈论的。 因而她们说起了皇上赏下来的那座公主府。 王熙凤满脸向往,“来的时候,我们特意绕到那里看了看,只是从外面看,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了,若是有幸能进去瞧瞧,就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 林澄玉让人将水果切成小块,慢慢喂大姐儿吃,“这有何难,等修缮完工,咱们都进去看看。” 王熙凤高兴了,“可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能将我忘了。” 林黛玉笑得娇俏,全然不似原书中那般,行动便要斟酌三分的谨慎,这一笑,将贾宝玉看得眼睛都直了。 “便是把所有人忘了,都不会忘了凤姐姐。”林黛玉狡黠一笑,说:“便是晚上睡觉时,耳边似乎都还有凤姐姐说话的声音,又怎会忘了你呢。” 这是说王熙凤话多呢。 王熙凤不依,追着她跑,誓要抓住黛玉,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才好。 不说其他姑娘们笑个不停,就是大姐儿,也乐得直拍手。 此时气氛正好,贾宝玉却看着林黛玉欲言又止,见没人理他,便自顾自道出了心中的不满。 “林妹妹若是住到公主府,咱们定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亲亲热热的了,依我看,这公主府,不要也罢。” 气氛陡然僵住。 贾敏目光迅速扫过一旁站着的嬷嬷和女官,压着声音斥道:“宝兄弟,不要胡说。” 什么不要也罢,公主府可不是普通的府邸,那是皇上的恩赐,哪能由着他们说些要不要的话。 这可是要给家里招祸的。 贾宝玉心里也很是委屈,本来就是嘛,皇上赏的又如何,难道皇上就能这样不讲理,难道皇上就能这样阻碍他们亲近。 可是大家似乎都不赞同他的话。 贾宝玉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悲凉,茫茫然天地间,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懂他呢。 可是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若是口无遮拦被人听见了,给家里招了祸,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收场。 到时候,怕是又要乌龟脑袋一缩,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贾宝玉太天真了,他既没有本事保护自己,又没有本事改变这个时代,却又总想当这个时代的异类,事事都要发出自己的“高谈阔论”,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贾宝玉被王熙凤斥责后,蔫蔫地缩在一旁不敢再说。 王熙凤叹了口气,心里实在是累得很。 她只盼着宝玉能长点心,不要总是这样肆意妄为,到时收不了场,就是一家子遭殃。 不说别人,就说她的娘家兄弟。 不就是因为自小宠爱太甚,心中没个忌讳,才犯下大错,差点连累全家跟着丢命。 王熙凤看了眼林澄玉,目光澄澈无害,正在软声哄着大姐儿,若是王仁能像他一般,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其实道理她都懂,那些事都是王仁咎由自取,可是这些日子,她真是纠结极了,想怨林家,又觉得林家也是无辜受害。 但是王仁究竟也是因为林家才会丧命,她做不到在自己亲兄弟刚死,就毫无芥蒂地和林家像以往那般亲密。 王熙凤不由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林如海和玄铮商议完正事就过来了。 玄铮进来后,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无需多礼。”玄铮让众人免礼,径直走向林澄玉,看向他怀里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这是?” 林澄玉将大姐儿举高高,“我小侄女,是不是像我说的那般乖巧可爱。” 玄铮瞧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眸中不由泛起笑意和宠溺,点点头表示赞同,又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放在大姐儿手上,“拿着玩吧。” 王熙凤大惊,诚惶诚恐地说:“王爷,这太贵重了,小女如何受的起。” “不妨事。”玄铮没有坐到主位,反倒在林澄玉身旁的椅子上落座,让林如海有些惶恐不安,他却毫不在意,“都坐吧。” 众人这才重新坐下。 但是眼神却时不时偷偷看过去。 临淮王看着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凶悍残暴,看来传言不可信。 三人成虎,诚不欺我。 只是,临淮王长得也太高了,身形这般强健,像是一拳就能将人砸成肉泥。 长得也很是好看,比起澄玉的美如冠玉,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而且,他们坐在一处逗着大姐儿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家三口。 当然,这些话她们也只敢在心里偷偷想想。 贾敏眉头渐渐皱起,努力忽视心中的那点别扭,正要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局面,就听见丫鬟匆匆来报:“老爷太太,贾府来人,说赵姑娘摔倒了,让宝二爷回去。” 贾宝玉立即站起身,语气匆匆地说:“王爷,姑父姑妈,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样,两条腿都跑出残影了,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赵玉柔这一摔,正好给了贾宝玉逃出修罗场的理由。 虽然很不对,但他心里确实很感激赵玉柔这一摔。 方才听到赵玉柔摔倒的消息,他差点就绷不住笑出来,表情都憋得有些扭曲了。 会客厅里,众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椅子,沉默了。 贾敏等人心想,宝玉果真是很喜欢那个赵玉柔了,方才一听到她摔倒了,竟差点当场哭出来。 第154章 梦 林澄玉抱着大姐儿,稀罕的不行,玄铮忍不住问他:“你就这么喜欢孩子啊?” 玄铮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可是只有林澄玉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啊,你不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吗。”林澄玉举着大姐儿粉白的小手,在玄铮的手上轻轻拍着,完全不知道这个动作几乎将王熙凤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他唇角噙着笑,故意说:“如果每天都能看到小孩子跑跑闹闹的,想想也是有趣。” 每天?! 玄铮心里瞬间就不舒服了,澄玉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娶妻生子了不成? 绝对不行,他不同意。 玄铮偏着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冲着林澄玉不满地皱了皱眉,若是换个人,就要诚惶诚恐地跪下求饶了。 可是林澄玉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林澄玉眸中含着笑,无声安抚了一番。 “这有何难,等再过几年,娶个媳妇儿,孩子紧跟着就来了。”王熙凤看着林澄玉喜欢孩子,自然就以为他是想娶妻生子了,心里有些想笑,果然男人都一个样,“你也不用急,到时候恐怕抱都抱不过来呢。”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 可是玄铮的脸却变得阴沉沉的。 王熙凤胆战心惊地仔细琢磨了自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处,可是王爷确实是在她说完后才这般生气的。 她的一颗心瞬间就悬到了嗓子眼,想着要不要先请罪。 林澄玉无奈,像是说给众人听,又像是安定玄铮的心,“我从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凤姐姐就是想看那样的场面,也是不能的。” 众人瞧着临淮王的神情瞬间缓和了下来,都松了口气,哈哈笑着打趣林澄玉。 她们也没把林澄玉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年纪小,心性未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哪个男人不想娶妻生子。 就看她们府里,不说两位老爷,就是琏二,也是今个想这个,明个想那个,就是让他娶十个八个还犹嫌不够呢。 若是一个也娶不得,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澄玉笑着任由众人打趣,等大家说起其他的了,这才侧过头看向玄铮。 玄铮回看,眼神中深情难掩。 贾敏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心跳都停了一瞬,再仔细看过去,林澄玉和玄铮已经开始逗起了大姐儿,行动间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眉头蹙了蹙,难道是她看错了? 留了这个心,贾敏总是有意无意间观察着两人的举动,却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澄玉和玄铮不过略坐了坐就走了,玄铮在这里,大家总是有些拘束,更何况,他们还要去过二人世界。 贾府的人在林家玩到太阳落山,王熙凤瞧着天色不早了,就带着姑娘们也走了。 坐在回去的车上,王熙凤抱着大姐儿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垂眸看着懵懂无知的女儿,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前几天,她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每每从梦中惊醒,她都告诉自己只是梦而已,并不是真的。 可是一连几日都做同样的梦,就是王熙凤素来不信阴司地狱报应,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在那梦里,她素来疼爱的娘家兄弟王仁,竟狠心绝情将她唯一的女儿卖了,然后拿着钱逃之夭夭。 任她如何呼喊咒骂,都没有半分用。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卖到那肮脏的地界,每日被人逼着学些讨好人的技艺。 有一个不听话,轻则辱骂,重则就是一顿打。 王熙凤焦急又心痛,想扑上去把女儿护在怀里,可是却每每都扑了个空。 从噩梦中醒来,她顾不得自己浑身冷汗,惊魂未定地就要去看女儿是否安好,惹得贾琏连连抱怨。 可是她却不管他们如何看,只要女儿好好的,她就算死了,也无怨。 王熙凤温声问大姐儿:“你喜欢去舅舅家玩吗?” 大姐儿笑得天真不知愁,“喜欢。” 王熙凤心痛不已,这副笑容,可不是和那日送大姐儿去王家时的一样吗。 都怪她识人不清,才会让大姐儿经历那样的灾难。 王熙凤已然是将梦到的事当做以后会发生的事,甚至觉得这是老天是看在她最近做了许多善事,这才特意托梦来提点她。 原先她还有些不明白,为何王仁已经死了,老天却还是让她做了这样的梦。 但是转念一想,王仁是为何死的...... 林家! 对,就是林家。 王仁接二连三祸害林家,这才落得这个下场。 王熙凤心道,说不准林家被上天庇佑,王仁要害他们,自然没有好下场,连带着她的女儿,也不用遭受梦中那样的灾祸。 让她做那样的梦,就是要提点她,不要因为王仁和林家生了嫌隙,一切都是王仁咎由自取,留着王仁,以后还会害了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王熙凤甚至有些庆幸,还好王仁已死,不然等几年以后,她的女儿就要被那猪狗不如的畜牲卖了。 呸! 还是舅舅呢,简直是没人情的混账东西。 本来王熙凤对林家还心存芥蒂,如此一想,那点不满是彻底消散了。 那样的舅舅没了就没了,只要澄玉喜欢大姐儿,以后就是贾家败落了,大姐儿也有人可依靠。 更何况,如今又在临淮王面前露了脸。 王熙凤沉沉地叹了口气,在梦里,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她做出托孤之事,想来是贾家遭了什么难。 只是不知为何,梦里的事情和现实有些出入。 梦里,王仁还活着,甚至活到了贾家遭难的时候,如今却早早就死了。 而且,按她现在所想,就是托孤,也是托给林家,总比送到王仁那个不靠谱的人手里要强上百倍。 虽然这样想有些厚脸,但她深信,若是把大姐儿送到林家,林家定然不会亏待了大姐儿。 但是她却把大姐儿送回了娘家。 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她和林家起了嫌隙? 还是林家比贾家更早遭了难? 王熙凤一脑门子都是不解疑惑,澄玉和临淮王交情这样好,今个她冷眼瞧着,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些,如何会看着林家遭难而不伸手拉一把。 第155章 赶我们出去 平儿远远瞧着王熙凤带着大姐儿回来,忙迎了上去,把大姐儿接了过来,压着声音说:“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今个院子里闹成了什么样子。” 王熙凤这才想起来赵玉柔摔倒的事,但是她也不着急,淡淡地问:“仔细说给我听听。” 平儿把大姐儿交到嬷嬷手里,让她们仔细照看着,才慢慢向王熙凤说了今个发生的事。 赵玉柔摔倒时,跟前并没有人,她躺在地上喊了半天,才惊动了外面的人。 请了大夫过来一看,孩子是勉强保住了,只是赵玉柔往后就要躺在床上仔细养着了。 王熙凤洗了手,又换了身衣裳:“房里伺候的小丫鬟呢?” 平儿说:“奶奶不知,宝玉临出门前,嫌那个小丫鬟粗手笨脚的,担心照顾不好,就让袭人先照看着,没想到这就出了事。” “袭人?”王熙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又问:“赵玉柔摔倒那会儿,袭人在哪儿?” 平儿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笑,“赵玉柔说突然想吃燕窝粥,袭人就去厨房要去了,那会子并不在房里。” 王熙凤轻轻“哦”了一声,“真是巧了,既然没有什么大碍,那便好好养着就是,怎么又闹起来了?” 平儿叹了口气,她和袭人关系不错,说起这个很是为她不平,“可是宝二爷一回来,见赵玉柔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了袭人一个窝心脚,直接就把人踹地站不起来了。” 王熙凤一惊,她竟不知道贾宝玉还有这样的气性,“后来呢?” 平儿语气愤愤,面露怒气,“那边吵嚷了起来,我过去看的时候,袭人都吐血了,想来是要落下病根的。” 说着,平儿就更生气了,都有丫头,袭人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难免让人生出些唇亡齿寒的悲凉。 “宝玉的心也太狠了,虽说赵玉柔现在是他的心尖肉,但是袭人伺候了他这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就这样狠心。” 王熙凤沉思片刻,又问:“那赵玉柔到底是为何摔的,可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平儿叹了口气,说:“袭人去厨房要燕窝粥,那赵玉柔一时口渴,喊不来人,就自己起来倒水,谁曾想那水壶的把手突然无缘无故断开了,水洒了一地......” “然后就摔了?” 平儿说:“奶奶听我说完,那赵玉柔却不是这时候摔的,又过了些时候,她见袭人去了许久却还没有回去,就想出去瞧瞧,忘了地上的茶水还没有收拾,一时脚滑,就摔了。” 说到这里,平儿又说:“好在还算运气好,没有摔到碎瓷片上,不然就更糟糕了。” 贾宝玉回家后,见了赵玉柔凄惨可怜的样子,一时怒上心头,自然就开始发作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被贾宝玉叮嘱了好些遍的袭人,他临走时交代了那么多,没想到这些人全当耳旁风,竟让一个身怀有孕的一个人在房里,摔倒了也没人知道,就这样在冰凉的地上躺了许久。 赵玉柔吃了药已经睡了,贾宝玉先是发作了袭人,又发作了麝月秋纹等人。 “你们都是死人吗?”贾宝玉气得在房里团团转,指着几个丫鬟的鼻子骂道:“我走之前说的话,你们全当耳旁风,非要等出了事,一个个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几个丫头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心中什么滋味自然不必言说,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如今被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斥责,换个气性大的,早就一头碰死了。 她们是奴才不错,可那赵玉柔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要让她们把她挂在裤腰带上才成吗。 更何况,她们各有各的活计要做,也并没有闲在哪里偷懒,宝二爷也太偏心了,往日嘴里说的什么把他们当姐妹们看待,这会儿看来,不过是哄她们的罢了。 二爷如今满心只有那赵玉柔,她们在他心里,怕是比石头草芥还不如。 晴雯冷笑:“二爷如今好大的气性,既如此嫌弃我们,不如回了老太太,将我们都打发了。” 贾宝玉被顶地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在林府唯唯诺诺,难道回了自己家,还要低头向丫头们服软不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贾宝玉作势就要去回老太太,麝月等人跪了一地,连声求饶,只有晴雯立在一旁一声不吭,他冷笑,“你是个有骨气的,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这就去回了老太太,放你出去,大家也清净清净。” 晴雯丝毫不惧,气上心头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二爷尽管去回,但是有些话咱们要先说清楚。” “二爷说让我出去,大家才能清净清净,这话不对。”晴雯目光虽锋利却干净,冷冷扫视一圈,讥讽道:“这里不清静,和我有什么相干,就是我出去了,二爷难道就能清净清净?我看不能吧。” 晴雯早就厌烦了这里的乌烟瘴气,“二爷尽管去回,我若求饶一声,来世便托生成一个乌龟大王八。” 贾宝玉几乎气死过去,一时骑虎难下,急地直在房里转圈。 他不想让晴雯走,这满府的丫头,她最出挑,性子伶俐又活泼,最得他的心,虽性子刚强些,不愿像玉柔和袭人麝月她们一般,和他亲近亲近,但他心里总有她的位置。 而且......晴雯和林妹妹很有几分相似,就更让他放不下了。 但是他已经放了狠话,要去回老太太,这会儿倒是难办了。 贾宝玉狠狠地瞪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心道,平日里这些人倒是机灵,最会讨人欢心,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一个个的像个木头一样,不中用了。 突然,床上躺着的赵玉柔轻咳了一声,“二爷......” 这一声,既惹人怜爱,又婉转动听,正巧解了贾宝玉的燃眉之急。 他像是惊喜之下忘了方才要回老太太的事,扑在床边嘘寒问暖,余光却注意着晴雯。 见她冷哼一声就出去了,没有逼着他去回老太太,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好玉柔,你终于醒了。” 醒的可真是时候。 第156 袭人可怜? 赵玉柔楚楚可怜地看着贾宝玉,“二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贾宝玉握着她的手,“胡说,你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有事。” 赵玉柔太会拿捏贾宝玉的心里,贾宝玉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捏在手心里,捏面团一样,随着她的心,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二爷千万不要怪袭人姐姐,都是我不好,咱们的孩子想吃燕窝粥,我想着身边一时半刻没人的,应该也没事,就让袭人姐姐去厨房要一碗,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切都是我的错,和袭人姐姐无关,二爷要怪就怪我吧。” 她说的这样可怜,贾宝玉的一颗心瞬间就酸软了下来,“怎么能是你的错,你还怀着咱们的孩子,便是想吃龙肝凤髓都是应该的。” 说起这个,贾宝玉就很是生气,“我已经问清楚了,都是袭人路上贪玩,和人闲聊了几句,不然定能早些赶回来,你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罪了。” 赵玉柔急声道:“就算如此,也不是什么大错,二爷千万不要怪她。” 贾宝玉忙安抚道:“你就是太好性了,才会纵得她们这般,如今你有了孩子,也要刚强些才是,不然总是被她们欺负。” 赵玉柔娇软地点了点头,像看天神一般,看着贾宝玉,目光真挚,“只要有二爷在,没人会欺负我。” 贾宝玉的保护欲瞬间就膨胀了,但还是说:“我也不能总守着你,就像今日,我一时不在,你就出了事,这样如何能让人放心。” 他心道,玉柔就是脾气太好了,若是能学得晴雯几分,他也不用如此为她牵肠挂肚。 赵玉柔垂着脑袋,伤心地说:“二爷可是嫌我无用?” “怎么会?!”贾宝玉最见不得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是心疼你。” 跪在地上的一排丫头齐齐打了个颤。 好肉麻! 可是贾宝玉和赵玉柔二人却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开始卿卿我我起来。 安抚过赵玉柔,贾宝玉让她好好休息,紧接着就去了袭人那里。 赵玉柔装作无辜懵懂的样子,像是不知道贾宝玉要去发作袭人一般,温情脉脉地目送着他离开。 袭人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贾宝玉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一幕,十分的气也变作了七分。 “你啊......”贾宝玉酝酿了一路的狠话,在这一刻也说不出来了,张了张嘴,只叹了几口气。 袭人的泪突然又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像是要把贾宝玉的心泡软一样,枕头都湿了一片。 她到底伺候了贾宝玉这些年,贾宝玉又不是个狠心无情的人,她哭得这样可怜,他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更何况,袭人刚挨了一个窝心脚,也算是受到惩罚了,想必以后会长个记性的。 “你说说你,贪玩就贪玩,也不能忘了玉柔啊,她如今怀着孕,行动不方便,你一走,她身边也没有人......”贾宝玉今日不知道叹了多少气,“方才她也醒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怪你,是那般的宽厚大度,你便是想想她平日待你的好,也不该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去玩。” 袭人险些气得喷出一口血,喉间腥甜的气味让人作呕,“我没有去玩,是太太房里的丫头找我说些事情,我心里记挂着玉柔,却也不能不把太太的丫头放在眼里,故而耽搁了一会儿,没想到就出事了。” 贾宝玉一听,心里的气又消了几分,“虽然有情可原,却也是你思虑不周之过,以后便长个心眼,事有轻重缓急,你也要自己有个思量才是。” 袭人闭了闭眼,“我记得了。” 是是是,都是她的错,怎么不把她一脚踹死了。 她死了,赵玉柔就更高兴了。 还说什么赵玉柔替她说话,都是狗屁,那个狐媚子,惯会伪装,三言两语就把这个糊涂虫骗得团团转。 她赵玉柔要是宽厚大度,这世上就都是佛祖菩萨了。 真真是笑死人。 “让人请个大夫来看看,若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贾宝玉看见一旁带血的帕子,也有些后悔气急之下的那一脚了,“玉柔还在等着我,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着,有什么事就让晴......麝月她们去做。” 这话说的太贴心了,袭人感动地咬牙切齿,“我没事,二爷去吧,别让玉柔妹妹等久了。” 贾宝玉走后,袭人气得咬住被角狠狠撕扯,天杀的赵玉柔,天杀的贾宝玉。 今日也是她失策了,没想到宝玉会为了赵玉柔那个狐媚子做到这个地步,以前无论如何,宝玉都不会跟她动手,今日竟狠狠踹了她一脚。 袭人又是疼又是屈辱,被踹的地方还痛得要命,宝玉就忙不迭又去了赵玉柔那里,真真是把他们以前的情分全忘了。 赵玉柔肚子里的那个贱种也算是命大,这样一摔竟也没有事,着实是让人吃惊。 袭人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得在床上躺着养伤。 她的那些活计全部落在麝月等人头上,麝月虽然嘴巴厉害,但说出的话却句句在理,并不会无缘无故羞辱打骂底下的小丫头。 但是秋纹和碧痕不同,遇到不顺眼的,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贾宝玉那晚责骂过后,她们心里本就有些不开心,如今更是愤愤难平。 但是她们也不会说袭人或者贾宝玉的不是。 毕竟贾宝玉是主子,而她们也都是袭人带出来的。 但是心里的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宝玉院里的其他小丫头就遭了难,不管有没有差错,只要犯到了这二人手里,那就是一顿骂。 小红是林之孝的女儿,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个关系就能荣升大丫头,依旧做着粗使丫头。 这日也不知怎的,就扎了秋纹和碧痕的眼,让她们好一顿辱骂。 她心里委屈的什么似的,但是她们拿大丫鬟的派头压人,她不好辩驳,只能生生受了。 突然,王熙凤冷冷的声音响起。 “真是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如今这个院子,是你们两个当家做主了。” 第157 小红 碧痕和秋纹面色一变,连忙收声,方才尖利刻薄的面孔瞬间变了,“二奶奶误会,这丫头偷懒,我们只是想教训她几句罢了。” “哦......”王熙凤要笑不笑地看着这张狂的两个人,“原来只是教训几句,想来方才是我听错了,那些污言秽语竟是鬼说的不成?” 碧痕和秋纹方才还是一副眼里没人的样子,这会儿在王熙凤面前,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小红心里对王熙凤很是感激,可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这会子琏二奶奶替她说话,等她走了,秋纹姐姐和碧痕姐姐怕是要恼羞成怒了,到时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熙凤懒得搭理她们,语气温和地和小红说:“老太太让我来看看宝玉,他在不在?” 小红看了眼秋纹和碧痕二人,说:“在的,二爷这会儿在玉柔姐姐房里。” 王熙凤听罢,停了脚,站定了,说:“我在这里等他,你去让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但小红是粗使丫头,不能到主子跟前去,一时有些犹豫。 王熙凤眉头一挑,说:“难道我还使唤不动你吗?” 听着竟像是个生气的语气,小红忙说不是。 秋纹和碧痕见状,有意在王熙凤面前表现一番,便说:“二奶奶,还是我们去吧,小红粗粗笨笨的,不好让她往主子跟前去的。” 王熙凤手里抱着暖炉,笑了,“依你们这样说,你们都是些伶俐的,倒比她要强些。” 秋纹和碧痕自然是这样认为的,脸上不由带了些骄傲自得,轻蔑地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小红,说:“二奶奶不知,这小红最是个偷奸耍滑的......” 小红辩驳道:“我怎么偷奸耍滑了,二位姐姐倒是说说,今日在二奶奶面前,二位姐姐如果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我就是一头碰死了,也不认这四个字。” 秋纹和碧痕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来,但是她们也不是锯了嘴的葫芦,也不理她,只看向王熙凤,说:“二奶奶瞧瞧,她惯会如此牙尖嘴利,要我们说,她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就是这张嘴了,顶撞起人来是最厉害的,我们可不敢和她论这个,便是再加上两个人,也说不过她呀。” 王熙凤不耐烦听这些,冷冷看了眼这两个颠倒黑白的人,转头和小红说:“你去,让宝玉过来。” 小红利索应道:“是,我这就去。” 不蒸馒头争口气,反正秋纹二人看不上她,等二奶奶走后,她们就是再骂她,这会儿能气气这二人,也算值了。 这样想着,小红索性就放开了,一番动作下来,利落机灵又不失分寸,看得王熙凤连连称赞。 秋纹和碧痕站在一旁用鼻子哼气,白眼简直就要翻上天了。 等二奶奶走了,看她们怎么收拾这个一心要攀高枝的贱人,装模作样,摇尾乞怜,上赶着想让二奶奶高看她一眼,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王熙凤来找贾宝玉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老太太见宝玉几日没出院子,就有些忧心他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正巧她过去给老太太请安,便让她来看看。 王熙凤知道,老太太是怕那些丫鬟们听贾宝玉的话,不告诉她实话,这才让自己过来瞧瞧,顺便看看赵玉柔如何了。 这会儿也问过了看过了,王熙凤想着赶紧去和老太太说一声,免得老人家担心。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去,正巧看见秋纹和碧痕两个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撕下小红一块肉才肯罢休。 这两个人想来也是没有料到王熙凤会突然又掉头回来,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有收住,又凶恶又惶恐,看着实在是滑稽极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 立即就吓得两个人瑟瑟发抖,心里不住地念着佛。 王熙凤显然是懒得搭理她们,径直走向小红,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红方才还闷闷不乐的脸上瞬间就添了几分神采,连连点着头。 王熙凤说完,也没有斥责秋纹二人,转身就走了。 秋纹和碧痕松了口气,但是又怕王熙凤突然再来一个回马枪,两个人探头探脑地看着院门,等了半晌,确定王熙凤不会回来了,脸上就又变回了凶恶的模样。 “好你个小红,如今也是胆子大了,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捣鬼,真真是眼里没人了。”秋纹掐腰冷笑,“不如我们都走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伺候,也好在主子们面前奉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了脸,也当上主子了。” 碧痕和她一唱一和,“说的正是这个理,如今袭人姐姐病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探头咬人了,方才琏二奶奶在这里的时候,小红奶奶那张狂样,好像是要把咱们踩在地底下。” 这二人在这个院子里,除了在贾宝玉面前会装一装贤良温顺,其他比她们低一等的丫鬟们,没有不怕她们的。 因而就是看见她们在训斥小红,也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低着脑袋迅速走开了。 小红想着王熙凤方才的话,心里开心,本不想和她们计较,可这二人越说越过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小红火力全开,既然秋纹碧痕二人说她嘴巴厉害,那就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 小红是贾家的家生女儿,自小就在这府里长大,平日里只是不想给爹娘惹麻烦,又想着秋纹她们都是姐姐,就不想与她们计较那么多。 可没想到她们竟把她当成了软柿子,一个不顺心就想把她捏在手心里,实在可恶。 “姐姐们说我张狂,可是这两个字太重,我身份不如姐姐们贵重,实在不敢当,细细想来,这两个字还是姐姐们能担得起,我就不与姐姐们抢了。” “再则,姐姐们说我想当主子,哼,到底是谁想当主子还说不准呢,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们平日里在宝二爷面前如何‘奉承’,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 “你们要是说我胡说,不如咱们到老太太面前评评理,说不准,老太太一高兴,还能给你们封一个主子当上一当呢。” 第158章 袭人不管 秋纹二人不过是在这个院子里耍耍威风罢了,要是真闹到老太太面前,她们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因而,小红的话算是刺到了她们的软肋上。 秋纹色厉内荏,道:“贱货,少在这里吓唬人,空口白牙的,就敢乱说,也不怕烂了舌头。” 但是她心里到底还是害怕小红被逼急了,真的豁出去闹到老太太面前,到了那个地步,就不好收场了。 “咱们走,何必在这里和这个贱货白费口舌。”秋纹冲着小红冷哼一声,像是不与她一般见识似的,拉着碧痕就要走。 碧痕冲着小红啐了一口,“好狗不挡道,让开。” 小红心里实在觉得无趣,她何必在这里跟这些人说些有的没的,大家各走各的路罢了。 院里的丫头们瞧了这一场热闹,心里都开始泛起嘀咕,这小红今个是得了失心疯不成,竟敢和秋纹碧痕二人对上,可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那两个人最是记仇,在宝二爷面前又得脸,小红虽是林之孝管家的女儿,但她自己却不得主子看重,和秋纹碧痕二人是比不得的。 她们以后可要远着些才是,不然无辜受连累,也无处说理去。 坠儿却没有想那么多,见小红出了院门,略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小红姐姐,等等我。” 坠儿年纪小,脚程慢,好容易才赶上了,气喘吁吁地说:“小红姐姐,方才我喊你好几声,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小红方才想事情入了神,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喊她,但也没在意,这会儿像是回神了一般,回道:“我没听见,你喊我做什么?” 坠儿说:“我来看看姐姐怎么样了,这下也看过了,倒是我白操心了,本还想着安慰姐姐一番,看来也是不用了。” 小红笑道:“难为你记挂我。” 坠儿忿忿不平,道:“秋纹姐姐和碧痕姐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些话,就是我听着也生气。” 小红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闻言也只是无奈一笑,反倒宽慰了坠儿几句。 “你快回去吧,我略走走就回去了。” 小红性子一向坚韧,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自怨自艾,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方才二奶奶说,等过几日,就把她换了去......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虽然二奶奶向来是言出必行,但天上突然掉了馅饼,难免会让人心生不安。 小红坐在湖边土坡上,揪着地上枯黄的草叶子,一时没留意,竟把手边的草揪了个干净。 她心里实在疑惑,也不知道二奶奶怎么突然生出这个想法,真是让人费解。 但是事已至此,小红还是很开心的。 以后跟着琏二奶奶,总比在宝二爷院子里受人轻视辱骂要好上十倍。 而且,琏二奶奶那般能干,自己能跟着她,耳濡目染的,总能学到些东西的。 怡红院里,晴雯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小丫头们叽叽喳喳说起了方才的那场热闹。 刚说完,小丫头们见秋纹碧痕二人从房里出来,便一哄而散了,院子中间只剩下晴雯一个人站着。 她抬眸瞧了眼台阶上的二人,什么话也没说。 管她们怎么闹,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只要不惹到她头上,大家相安无事。 秋纹和碧痕心里却想了许多,两人对视一眼,抬脚向袭人的屋子走去。 袭人自从挨了贾宝玉毫不留情的一脚,便夜夜咳嗽不止,她心里不免有些悲凉,这一脚,实实在在是让她落下病根了。 秋纹碧痕二人推门进来,悄悄又将门关好,说:“姐姐今日可好些了?” 袭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勉强一笑,说:“好多了,再过几日应当就没有大碍了。” 秋纹替她不平,道:“二爷也太狠心了,姐姐心地纯良,行事稳重,赵玉柔会摔倒,那是她自己不争气,二爷却将气全撒在了姐姐身上,怎能让人不伤心。” 碧痕也狠狠点着头。 袭人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二爷也是一时气急了,想来并不是有意的。” 秋纹叹了口气,说:“姐姐不知道,自从姐姐躺在这里无暇管事,咱们院里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都要翻天了。” 袭人轻咳了几声,“她们年纪小,一时不知道分寸也是有的,这几日就辛苦你们帮忙照看着,要是她们有哪些做的不对的,就好好教导一番。” 碧痕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姐姐不知,有个丫头仗着嘴皮子利索脑袋灵光,尖牙利齿的,我们便是说上一个不合她心意的字,还不知有多少话等着我们呢。” 袭人疑惑了,她怎么不知道,道:“谁?” “还能有谁。”碧痕撇了撇嘴,说:“林之孝的女儿,名叫小红的那个,也不知是怎么攀上了高枝,竟让琏二奶奶都对她温和有加。” 袭人更疑惑了,“你们是不是记错了,小红勤快知礼,并不像你们话里说的那般张狂。” 她躺着这里养伤,并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因而听着秋纹和碧痕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她讲着今日发生的事,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 秋纹和碧痕气愤地说完,又说:“姐姐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怎能不让人生气。” 袭人震惊不断,她们说的,真的是小红吗? “你们也瞧见了,我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管这些事,你们看着若实在不像样,就出手管一管,若是管不了,就去琏二奶奶那里,找平姑娘。” 秋纹语气有些迟疑,“可是琏二奶奶对小红很是另眼相看,让平姑娘过来,怕是不行。” 袭人有些不以为意,“琏二奶奶是什么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丫头,她又没立什么功,也没长两个脑袋,你们定是想错了。” 秋纹还要再说什么,袭人却是一副很是疲累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说:“小红老实,翻不出什么浪,这会儿我也乏了,等我歇上一歇,咱们再说话。” 第159章 冥冥之中 王熙凤回去后,和平儿说了这件事,“也不要等了,明日就把小红要过来,再挑几个送过去。” “小红?”平儿很是诧异,那小红虽说是林之孝的女儿,在宝玉院里却不得重用,与她们这边也很少来往,“奶奶怎么突然就看上她了?” 王熙凤笑道:“你不知道,我今个可是看了一场好戏,总算是见识到宝玉房里那几个丫头的张狂劲了,简直比王母娘娘都要厉害。” 她将今日见到的事细细地和平儿讲了。 “所以说,小红这丫头,我是真喜欢,不像那些三棍子打不出半个字的。”其实王熙凤也觉得很是奇怪,若仅仅是因为这些缘由,她也不会这般急切就要把人要过来。 今个一见到小红,她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些没由来的情绪,看着小红受欺负,就很是不舒坦,所以才会在秋纹和碧痕面前那般抬举小红。 王熙凤是贾府如今的管家奶奶,要一个丫头过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翌日,平儿按王熙凤的交代,亲自过去向贾宝玉要小红,贾宝玉不记得自己院里有这么个人,便疑惑地看向晴雯。 晴雯掀开帘子,让人将小红喊过来,“怪不得你不认识她,小红不常到里头来,平日里只在外面做些杂事。” 贾宝玉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笑着对平儿说:“这么一件小事,姐姐差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自己跑这一趟。” 平儿今个似乎心情很好,脸颊飘着淡淡的红晕,闻言眼睛一弯,说:“我也许久没进院子了,今个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逛一逛,所以就自己来了。” 不多时,小红进来,晴雯拉着她,说:“平姐姐今个亲自过来要你,以后你就去二奶奶那里伺候了。” 小红没想到王熙凤的动作竟这么快,她本想着还要几天才会让她过去,没曾想这就来了。 平儿仔细打量着小红,见她听见这话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心里已经高看了几分,“待会儿你就跟我回去吧。” 说罢,她又看向贾宝玉,笑道:“二奶奶说,过几日再挑几个好的送过来。” 贾宝玉略一颔首,收回落在小红脸上的目光,和平儿说了些客套话,平儿事多,也不能多待,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小红走了。 贾宝玉目送她们离开,心里纳闷,他以前竟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院里还有个这么伶俐的丫头,真是奇怪。 晴雯心思一转,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就去别处忙了。 贾宝玉转身时,看见秋纹和碧痕在角落里站着,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过来,我有事要问。” 秋纹和碧痕迈着秀气的步子走过来,脸上全然没有半分刻薄之色,看得其他人啧啧称奇,她们也浑然不知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二爷有什么事?” 贾宝玉指了指院门,说:“方才跟着平姐姐出去的那个丫头,叫小红的,你们和她可相熟?” 秋纹心里警惕,二爷这样问,难道是又看上那个小红了? “二爷说笑,都是一个院子的丫头,如何能不认识。”秋纹欲言又止,让贾宝玉心里的好奇心更盛,追问之下,她才说:“若不是二爷问,我并不想在背后说人是非,唉,那个小红,实在是不像话,便是用偷奸耍滑四个字说她,也不为过。” 贾宝玉明显有些不相信,“可是我瞧着,她是个极伶俐的人,并不像那等奸滑之辈。” 碧痕眼珠子一转,说:“正是因为太伶俐了,心思动得又快,所以总想偷懒,我们本来和二爷想的一样,觉得她是个好的,可是慢慢相处下来,就知道她并不是面上看着那般老实勤快。” “正是这话呢。”秋纹站在贾宝玉另一侧,看向他的目光软得能腻死人,“有时候我们看不过去,也会说上几句,没想到那丫头嘴巴太厉害,几句话就把我们打压了下去,久而久之,也就不想管了,由着她去了。” 贾宝玉叹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来凤姐姐也是被她的面上功夫骗了,才会这么巴巴地让平姐姐来要她,改日见了凤姐姐,我定要给她提个醒才是。” 他垂眸看了看左右两侧的秋纹和碧痕,心道怪不得是袭人带出来的人,都和她一个样,性子太好了也不行,连个小丫头都压不住。 “没想到林之孝那两口子,竟能生出这么个心思灵活的女儿来,真是奇怪。” 秋纹和碧痕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连声附和。 ****** 临淮王府。 林澄玉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玄铮早上出门的时候就交代了,他回来之前,若是林澄玉醒了,就伺候着让用些饭,若是没醒,也不用喊,等他回来再说。 他忙完回府后,衣裳还没换,就听丫鬟们说林澄玉还在睡。 真是个小懒蛋。 玄铮无奈一笑,换了衣裳就去了卧房。 床榻上,林澄玉窝在温暖的被窝里闭着眼,突然感觉脸颊一凉,眼睛都没睁,就嘟囔着往被子里躲,“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玄铮知道他醒了,只是嫌冷不想起来罢了,他掀袍坐在床边,说:“今日我去上朝,听见了一件稀罕事,你若是不想知道就算了。” 稀罕事?林澄玉立即睁开了眼,“什么事?” 玄铮一时没忍住,低笑出声,“不是说要再睡一会儿吗,等你睡醒了再说,不急。” “哎呀,你快说吧,别吊人胃口。”林澄玉嗔了他一眼,见玄铮还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显然是想听些软话,他嘟囔着骂了句混蛋,玄铮起身就要走,他忙把人拉了回来,“我错了我错了,好哥哥,你快说吧。” 玄铮被他一句好哥哥喊得心都软成了一片,林澄玉的手在被窝里暖了一夜,像个小火炉一样,显得玄铮的手更凉了。 “你那二舅舅,前几日举荐了一个人,也姓贾.....”玄铮把林澄玉的手还放了回去,本想就这么说话,总觉得不够亲近,就用被子把人包着,让他靠在自己胸前,耳鬓厮磨一般,慢慢说着话。 林澄玉问:“是不是叫贾雨村?” “你知道他?”玄铮把下巴压在林澄玉发顶,只是抱着,就觉得心口很是满足。 林澄玉自然认识,忘恩负义第一名,读过红楼的人谁不知道。 第160章 贾雨村 贾雨村此人,未发迹之时,或许还心存“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信念,但是之后做下的那些事,便是用忘恩负义来形容他,都犹嫌不够。 甄士隐对他可谓仁至义尽,在他穷困之时时常接济。 可他却在审理薛蟠杀人案时,半分也不顾念当年甄士隐待他的恩情,对深陷虎爪的甄英莲无动于衷。 但凡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良心,甄英莲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为了不得罪薛家,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答应甄家帮忙寻找甄英莲的。 而且,贾家素日如何行事暂且不提,但对贾雨村可谓是多番提携,贾家落难时,他不但立马和贾家划清界限,甚至还要落井下石,实在是让人提起他都嫌恶心。 林澄玉对贾雨村没有半句好话,“你防备着他些,此人两面三刀,忘恩负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为了头顶的乌纱帽,背后捅人刀子。” 玄铮低头嗅着,好香。 林澄玉没听见回应,就仰头看他,玄铮低头无辜回看。 无论从玄铮的角度,还是从林澄玉的角度,其实都是死亡角度,可是两个人却觉得对方哪哪都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林澄玉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能看见玄铮的身影,“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我都记着了。”玄铮薄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贴了一下,“爱妻说的每一个字,为夫必定牢记于心。” 玄铮也算是记吃不记打的一号人,每每说些有的没的,都要被林澄玉教训,可是却从来不长记性。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林澄玉就不愿意了。 谁是妻?谁是夫? “你再说一遍。”林澄玉手下一个用力,玄铮“嘶”了一声,神情隐忍,林澄玉却哼笑一声,“快说,不说的话,我就把这块肉拧掉了,当下酒菜吃。” 玄铮似乎很是痛苦,碍于林澄玉的胁迫,不得不改口道:“夫君说的话,为妻必定牢记于心。” 林澄玉松开手,见他还是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行了,我都没用力,别装了。” 林澄玉肚子也饿了,他仔细闻了闻,空气中似乎有饭菜的味道,也不知道今天吃什么。 他也不准备继续在床上饿肚子,推开玄铮就要下地,但是下一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神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压在了被褥上。 林澄玉眨了眨眼,“你做什么?” 玄铮板着脸,像是精神分裂一样,一下子就从刚才可怜又委屈变成了兴师问罪,“你家暴。” 家暴这个词还是他从林澄玉嘴里学来的。 但是没想到林澄玉却无辜地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我是在教导你,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白浪费了我的一片心。” 玄铮不依不饶,“你这个不讲理的臭男人,做错了事不认也就罢了,怎么还颠倒黑白呢。” 林澄玉刚起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和这个力气大到没边的人计较,正要说些软话哄哄他,肚子却先抗议了起来。 玄铮绷不住笑出了声,从他身上翻下来,“看你以后还赖床不赖床了,昨天晚上用饭本来就比平常早了些,不饿就怪了。” 林澄玉侧过头,“我都快饿扁了,你还在这里啰嗦。” 玄铮坐起身,顺便把林澄玉也拉了起来,顺手摸了摸是不是真的饿扁了。 手下的温度偏高些,摸着有些凹进去,看来确实是饿极了。 “饭菜已经备好了,等你梳洗好了立刻就能吃到嘴里。” 用过早饭,亦或者是中饭,玄铮也没歇一歇,就又出门了。 好像他回来的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着林澄玉用饭的一样。 林澄玉瞧着安管事愁眉不展的样子,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安管事叹了口气,说:“王爷吩咐过不让告诉您的。” 林澄玉眉头皱起,看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不然玄铮也不会只字不提,“我不告诉他就是了。” 安管事犹豫了片刻,说:“今天在朝上,有人弹劾了王爷。” 他说着就很是气愤,“那几个烂了舌头的,有事的时候就装缩头乌龟,没事了就像条狗一样乱咬,他们竟然说咱们王爷残暴不仁,剿匪时不该将那些匪徒尽数斩杀。” 安管事说的剿匪,就是林澄玉跟去的那次。 林澄玉见识过那些匪徒的暴虐手段,简直连人都不算,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生存而杀人。 他们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玄铮下令让当场斩杀,林澄玉也很是赞同的,那些人留着就是祸患,不杀了还留着做什么,难不成是给那些弹劾玄铮的人做爹吗。 真是可笑。 “皇上怎么说?” 林澄玉想着,皇上看着并不是那等不分是非黑白的昏君,想来也并不会理会那些疯狗乱吠。 虽然他心里也生气,但是并没有太过担忧,甚至还有心思暗戳戳地想着,定要问出来那几个人是谁,不送他们些小礼物,他就不叫林澄玉。 安管事脸色很怪异,“听说皇上当场就冷了脸。” 林澄玉问:“是不是将那些疯狗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该将那几个疯狗关起来,敢乱吠就赏他们一顿打,若是还敢乱吠就再抽一百个大嘴巴子。 直到打服了为止。 那些脑子长包的白痴,和他们多说半个字都是侮辱自己的嘴。 “没。”安管事艰难回道。 林澄玉虽然很诧异,但又觉得皇上大概是另有想法。 这样一想,就解释通了。 按照正常思维,玄铮劳心劳力剿匪回来,却被几个疯狗针对,皇上就是不赏他们一顿打,也要申饬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后招。 林澄玉见安管事神色异常,便以为他还在生气,随口安慰道:“就几条疯狗,掀不起什么浪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管事又说了一句:“皇上让王爷反省。” “......”林澄玉险些暴起,“昏君!” 第161章 被弹劾 玄铮傍晚回府时,就瞧见林澄玉脸色不对,也不吃饭,气哼哼地坐在一边,几乎能看见他头顶的怒火。 “这是怎么了?”玄铮压着声音问一旁的丫鬟,可是丫鬟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玄铮让丫鬟们都下去,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声音低沉又温柔:“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宝贝了,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林澄玉咬牙道:“除了你那个好皇兄,还能有谁。” 玄铮立刻就懂了,林澄玉说的应该是今天上朝时发生的那件事,“没事的......” “什么没事,什么叫没事。”林澄玉把玄铮的话堵了回去,他一点也不想听玄铮在这里说些什么委屈求全的话,还不够堵心的,“你皇兄就是个昏君,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昏君。” 玄铮失笑,“你以前还说他是明君的。” 林澄玉想也不想,“狗说的。” 林澄玉是真的气狠了,本来还以为在皇上心里,玄铮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弟弟,还是有些份量的,如今看来,帝王都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 “怎么连自己都骂呢。”玄铮无奈,手掌顺着他的背向下,“让我看看小狗尾巴是不是耷拉下来了。” 林澄玉一把拍开他的手,“别闹,没心情。” 玄铮想趁机偷吃一口嫩豆腐的心思被戳穿,只能将手放回原位,也不逗他了,低头凑在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林澄玉神色缓和了些,心里却还是有些怀疑,“真的?” 玄铮点点头,“此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 林澄玉从他腿上下去,坐在一旁,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不早说......” 晚上,林澄玉躺在被窝里酝酿睡意。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在玄铮体温的加持下,被窝里太舒服了,让人一动也不想动。 突然,他睁开眼,踢了踢一旁的玄铮,侧过头用灼灼目光紧盯着他,“你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骗我的吧。” 玄铮:“......” 林澄玉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玄铮长腿一动,将他的脚紧紧夹住暖着,“真的没骗你,安心睡觉吧。” 玄铮本来想着,说完这一句,林澄玉就要重新闭上眼开始睡觉,可是下一刻却看见他连身子也侧了过来,发出来又一句灵魂拷问。 “你确定皇上不是为了骗你交出兵权,故意这样说,骗你放松警惕的?” 林澄玉忍不住开始阴谋论,越想就越是心惊,说句不好听的 ,玄铮恶名在外,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他,除非是得了哪个人的授意。 其实太后应该是第一嫌疑人,可是皇上的行为也很反常,让人不得不暂且将他排在第一位。 玄铮说的虽然很合理,将皇上不合理的行为暂时合理化了,但是仔细一想,也并不能排除他说的这种可能。 林澄玉脑洞大开,也不睡觉了,拉着玄铮开始分析到底哪种猜测的可能性最高。 尽管玄铮再三保证,林澄玉都觉得是他对皇上的感情太深厚,不愿意把皇上往坏处想。 亲生父子尚能反目,更何况异母兄弟。 林澄玉觉得还是早做防范为好。 玄铮的声音越来越低,“好,都听你的。” 林澄玉一抬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也不忍心打扰,只能自己在心里筹划着应对之策。 或许是被玄铮影响了,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眼皮就沉地抬不起来了,睡意铺天盖地袭来,林澄玉没有抵抗住,也睡着了,手里却还攥着玄铮的衣角。 黑暗中,玄铮睁开眼,放轻动作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心满意足地又重新闭上了眼。 没过几日,京中传言四起。 有人说临淮亲王暴虐无情,已经被皇上厌弃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收回京中兵权。 还有人说临淮亲王乃是皇上一手带大,感情深厚,皇上就是厌弃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厌弃亦弟亦子的临淮亲王。 临淮亲王到底不是皇上的同母弟弟,以前是皇上心慈,这才给了他几分体面,如今见他行事如此无情,生出厌烦之心也是正常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惹得林如海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连忙让人把林澄玉喊了回来,问他:“你可知道什么内情?临淮王真的被皇上厌弃了吗?” 林澄玉只说:“皇上怎么想的,我怎会知道。” 林如海更愁了,急得团团转。 林澄玉见状,便问:“父亲怎么想?” “那日在朝堂上,皇上让王爷反省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林如海又想起了那日皇上冰冷审视的目光,“那些匪徒的恶名,便是我在京中也听说了,便是绑回京中,也是个死字,皇上竟会为了此事斥责王爷,实在是让人不理解。” 而京中的传言也是从那日开始的。 林如海越想越心惊,“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此看来,皇上是真的有了那个心思。” 其实仔细想想,帝王多疑心,临淮王以前是年幼,翅膀还没长硬,皇上自然不会过多猜忌。 可如今不同了,皇上的那些皇子,细数起来,竟没有一个能与临淮王一较高下,又怎能让人不担心。 林如海叹息不止,帝王终究还是帝王,纵使再宠爱一个人,骨子里的多疑却变不了。 林澄玉回王府后,和玄铮说了林如海的担忧,“你公公还是很担心你的,以后等你嫁过去了,要好好孝顺公婆,也不枉他们待你的一片心。” “是是是。”玄铮捏着他粉润的唇瓣,“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老丈人和丈母娘,爱妻就不要担心了。” 林澄玉被强行闭麦,眼神里却写着两个大字—— 不服! 两人又闹了半晌,才开始说起正事。 林澄玉问他,“这几日还是日日都有人弹劾你吗?” 玄铮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是啊,他们见我被皇兄厌弃,恨不得都冲上来踩上一脚。” “正经些好嘛,真受不了你。” 玄铮这才正色道:“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话,他们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第162章 怀了双胎 “听说皇上这些日子很是反常,对玄铮冷了许多,甚至还多番训斥,可是真的?” 太后半阖着眼,大概是上了年纪,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身上也懒懒的,竟是半分也不想动。 嬷嬷立在一旁。 “如太后所言,皇上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改往日对临淮王的纵容,略有一点不顺心,就要严厉斥责,实在是让人纳闷。” “外面流言满天飞,都说临淮王爷行事逾矩,让皇上心中起了忌惮之心。” “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临淮王恣意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对他向来是纵容无度,若是忌惮,早在临淮王手握京中兵权的时候就忌惮了,为何会等到现在才发作。” 太后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帝王多疑,没什么好奇怪的,便是同胞兄弟,也有兄弟反目的时候,更何况玄铮又不是他的同胞兄弟,皇上如何能放心将京中兵权继续放在他手里,不过是早晚的事,哀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不过,事先怎么连半分迹象也没有? 太后沉思片刻,突然问:“贾元春如何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一切都好。”嬷嬷自然知道太后想知道的是什么事,略一想,便说:“虽然皇上因为之前的事,对贵妃娘娘冷落了些,但在这宫里,最后靠的还是‘母凭子贵’,贵妃只要能平安诞下皇嗣,目前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太后道:“哀家看未必。” 嬷嬷疑惑问道:“太后娘娘这话何意?” 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轻嘲,“皇上的心思,就是哀家也猜不准,无论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罢了,且看往后吧。” 贾元春如今不得皇上喜欢,就是能顺利生下了孩子,也未必能因此重获宠幸。 说起贾元春,嬷嬷突然说:“贵妃娘娘今日总是觉得身子疲累,胃口比以往差了许多,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太后冷哼一声。 “原先哀家还觉得她是个聪慧有计谋的,所以才会对她多番提携,没想到一个出身卑贱的芙蕖,就能让她焦头烂额,真是个没用的。” “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如今瞧着真是越发没了心计。” “身子不舒服,就让太医好好瞧瞧,该用药就用药,若是因为她的没用,让皇嗣有损,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偿还不了她的罪过。” “再说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偏就她这么娇贵,哀家真是眼里瞧不得这些矫揉造作的,没得污了哀家的眼。” 嬷嬷正要说话,一个小宫女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摆摆手,让宫女下去。 “太后,皇上今个不知道怎么了,竟自己去了贵妃娘娘那里,还召了太医过去。” 太后不急不慢地睁开眼。 “是吗?今个的太阳难道从西边升起来了?” “还是说,贾元春使了什么手段?” 嬷嬷沉默地立在一旁,知道太后这话不是在问自己。 太后说:“去,让人仔细打听着,有什么不寻常,速速来报。” “是。” 太后因为皇上去了贾元春宫里,心里觉得奇怪,有些不明所以。 贾元春也是这个想法,见皇上来了,心里先是觉得惊喜,可是在看见跟在皇上身后的芙蕖时,高高飞起的心瞬间跌到了坑里。 “皇上和芙蕖妹妹怎么一块来了?”贾元春脸色有几分憔悴,强撑着精神,说:“臣妾身子不适,未能远迎,还请皇上恕臣妾失礼之罪。” 皇上说:“不妨事,朕也是临时起意,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就过来瞧瞧。” 他的目光落在贾元春憔悴的容颜上。 “这才几日没见,你就瘦成这个样子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伤及腹中胎儿。” “让太医好好瞧瞧,有病治病,不要讳疾忌医才是。” 贾元春自从失宠,似乎再也没有被皇上这样关心过了,一时心中有些酸涩难言。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有大碍的。” 皇上让太医上前给贾元春把脉,眉头皱起时,威严十足,“待太医诊过脉,再说其他。” 贾元春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让太医诊脉。 片刻后,太医恭敬道:“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腹中乃是双胎,自然会比平常妇人辛苦些,待微臣开些药,吃上几副便没有大碍了。” 双胎! 众人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贾元春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齐刷刷的,像是约好了一样。 贾元春适时露出一抹笑意,端庄大方,但眸子里却是含羞带怯的,“皇上......” 芙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骂了贾元春几句。 “皇上,还是姐姐有福气,臣妾本来还想着,姐姐在臣妾之后怀孕,怎么肚子却比臣妾的大了那么多......”芙蕖掩唇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句冒犯的话,臣妾原本想着,是不是因为姐姐身子丰腴,所以才会如此,没曾想事情竟是这般。” 皇上很是高兴,说话时,眼神温柔地看向贾元春,“不但你没想到,朕也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贾元春摸着肚子,温柔的目光与皇上的碰在一起,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她刚被封为贵妃的时候。 “臣妾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缘故,也是臣妾疏忽了。” 皇上的态度比方才更亲和了些,“你也是第一次怀孕,不知道也算正常,只是以后可万万不敢如此了。” 贾元春心思一动,美目瞬间蒙上一层薄雾,“皇上说的都对,只是臣妾对怀胎之事实在是不懂,若是臣妾娘家母亲能进宫陪着,想来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罢,她像是怕皇上误会什么似的,忙解释道:“皇上别误会,臣妾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敢违背宫里的规矩。” “不妨事。”宫里许久没有双生子了,皇上心里高兴,也不想在这些不值当的事上与贾元春论对错,“这也不算什么事,既然你提出来了,就让你母亲进宫陪着吧,待平安生产之后,再让她出宫。” 贾元春太高兴了,嘴上连连谢恩。 王夫人接到旨意后,也是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问了,开始想着进宫了要如何如何...... 第163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夫人得意了,在贾母面前也有些想端着姿态,却被贾母冷着脸耳提面命。 “宫里不比咱们府里,你的那些心思我都知道,但是在宫里,把你的那些心思藏严实了,谨言慎行,不要给府里招祸。” 王夫人听着觉得不舒服。 什么叫给府里招祸,如今给府里带来荣耀和体面的贵妃娘娘,是她的女儿,这个府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沾了她的光。 “老太太这话没有道理,我的一颗心,全是为了咱们府里着想,老太太的这番话,听着可真让人寒心啊。” “难道非要媳妇把心掏出来,老太太才能相信吗?” 婆媳二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一步。 王夫人的气势眼瞧着已经被贾元春撑起来了,对上贾母也是半分都不觉得畏惧。 什么孝道,都是狗屁。 王夫人心里记恨贾母,一朝得势,自然是要狠狠出口气,几句话就将贾母气得直喘粗气。 她马上就要进宫陪伴贵妃娘娘了,谁敢将她怎么样? 等过些时日,娘娘顺利生产,她就是家族的大功臣,便是贾母,怕是也不敢对她怎样。 王夫人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扬眉吐气,将贾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仰着脑袋就回了自己院里。 她可是要进宫住着的,什么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没过几日,王夫人就进了宫。 “我早就说了,林家就是个没福气的,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一家子灾星,谁要是和他们家扯上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是要倒大霉的。”王夫人剥着橘子,幸灾乐祸地笑着,“就像那临淮王爷,往日是如何厉害的一个人,娘娘自然是比我清楚,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让人唏嘘。” 她将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一半递到贾元春手里,一半自己吃着,“宫里的橘子就是和咱们家里的不一样......如果不是被林家的霉气沾染了,临淮王爷何至于这般,可是我说的,林家那一家子都是灾星,谁挨着谁倒霉。” 王夫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神色严肃地提醒道:“娘娘可当心着些,您如今怀着皇嗣,千万千万远着些林家人。” 贾元春听着她的话,眉头就没松开过,看向王夫人的眼神也变得很是奇怪。 似乎有些嫌弃,又有些不可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母亲是一位知礼明理的大家太太,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母亲,不要乱说。”贾元春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制止了王夫人的“高谈阔论”。 可是王夫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怎么可能忍住不说。 还不到半刻钟,王夫人就按捺不住了,看着贾元春的肚子,一脸欣喜地说:“我冷眼瞧着,娘娘的肚子竟与我怀你大哥和宝玉时的一模一样,十有八九是小皇子。” 贾元春方才还有些不耐烦听,一听这个却来了兴致,忙问:“母亲可瞧仔细了?” 王夫人信誓旦旦地说:“娘娘放一百个心,您肚子里,定然是有一个小皇子的。” 贾元春摸着肚子,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王夫人说的很是肯定,但是贾元春心里并未真的相信。 隔着肚皮,又不是神仙,也没有通天的本领,肉眼凡胎怎么能瞧得出是皇子还是公主。 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王夫人浑然不知道贾元春在想什么,满脸憧憬地压低声音,说:“等娘娘生了小皇子,看林家那些灾星还如何在咱们跟前耀武扬威,到时候怕是要摇尾乞怜,求咱们施恩呢。” 贾元春扯了扯唇角,“如今局势不明,且看以后吧。” 王夫人却觉得外面的传言很是可信,心里早就给林家扣上了灾星的帽子。 只是有一件事,她觉得很是奇怪。 “我来了也有好些日子了,皇上竟没有来看过娘娘一次......”王夫人说着,见贾元春脸色变得有些落寞,登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但贾元春也难免有些难以启齿。 她总不能直接说皇上移情别恋了吧。 抱琴适时开口解释道:“太太不知,皇上的恩宠如同镜花水月,虚虚实实的,谁也不能保证能长久留着皇上的心。” 王夫人听懂了。 她的贵妃女儿失宠了。 她勉强笑了笑,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等娘娘生下了小皇子,后半生有了依靠,便也无需再仰望着皇上的那点宠爱过活。” 可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王夫人嘴上说着失宠了也不打紧,其实心里慌得不行,但是这时候她不能慌,得想个法子让元春 重新入了皇上的眼才是。 “娘娘千万放宽心,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安安稳稳地将小皇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贾元春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这副样子可把王夫人心疼坏了,忍不住骂了几句。 “那起子狐媚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皇上从娘娘这里勾走,真该千刀万剐才是。” “娘娘不必忧心,等您生下小皇子,那些狐媚子都要羡慕您,她们抱着皇上的恩宠,难道还能过一辈子不成?” “想来那些狐媚子也没有娘娘这样的造化和福气,能怀上龙胎,更没有那个福气能生下小皇子。” “且让那狐媚子得意一段时间,等娘娘生下了小皇子,再抱着在宫里转上一圈,想来那狐媚子定要气死。” 贾元春:“......” 抱琴:“......” 王夫人说话时,余光瞥见抱琴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腿,有些纳闷地问:“我来这几日也没时间问,抱琴,你这腿是什么了?” 贾元春:“......” 抱琴:“......” 王夫人连扎两刀,刀刀命中要害。 在哪壶不开提哪壶上,造诣颇深。 第164章 有一种药 王夫人见两人面色不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贾元春别过脸,秀美端庄的脸庞比怀孕前更丰腴了几分,可现在布满了愁苦之色。 抱琴拖着一条被打坏的腿,上前给她们续了些热茶,说:“太太不知道,如今正得宠的那个,也怀孕了,月份比咱们娘娘的还大些呢。” 王夫人这才知道自己一心想安慰贾元春,却因不知内情,反倒戳了她的心窝子,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抱琴又自嘲般低头看了看,“我这条腿,唉,不说也罢。” 只是,她不愿说,王夫人也能猜到几分,必定是被那狐媚子害的。 真是个恶毒的狐狸精,先是从贵妃娘娘这里勾走了皇上,又将抱琴害成了这样,就该下油锅。 王夫人心中忿忿不平,拉着抱琴的手,说:“好孩子,你受苦了。” 抱琴勉强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王夫人原先还觉得贾元春成了贵妃娘娘,又怀了龙胎,想来没人敢招惹,没曾想事情却是这样。 “娘娘受委屈了。”贾元春是王夫人唯一的女儿,看着她如今过得不好,心里怎能不疼,可是王夫人现在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贵妃娘娘失了宠,宝玉以后可怎么办? 而且现在那个抢走皇上的狐媚子也怀着孕,月份比娘娘的还要大一些。 若是那狐媚子提前一步生下皇子,就算娘娘也生下了皇子,日子挨得这样近,皇上觉得不新鲜了,定然不会太稀罕喜欢。 事情不妙啊。 王夫人心思微动,神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贾元春强颜欢笑地说:“母亲也不必担心,再差也不过是这样了,等孩子落地,一切就都有指望了。” 王夫人却说:“可那个狐......那位娘娘也怀着龙胎,若是个公主还好,若是皇子,岂不是要抢了您的风头,到时候反倒让她更得意了。” 贾元春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王夫人眼底划过一丝狠意,悄声说:“要我说,娘娘也该早日下决断才是,与其等到日后被人踩着脑袋耀武扬威,不如先下手为强。” 抱琴突然手一颤,差点将茶壶摔了。 贾元春也是一惊,“母亲说什么呢,皇宫大内,不是能胡来的地方,要是被抓住把柄,皇上必然震怒,到时岂不是连累家族。” “娘娘的担心固然有理,可是富贵险中求,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任人拿捏。”在王夫人看来,贾元春还是太谨慎小心了些,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娘娘莫怕,我知道有一种药,就算是已经成形的胎儿,也能不留痕迹地将其打下。” 贾元春犹豫再三,还是有些担心被发现了不好收场。 王夫人继续拱火,“不说别人,就说咱们府里的赵姨娘,连个主子都算不上,因为给老爷生了一儿半女,整日张狂得意,像是当了皇上的亲娘一样,竟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王夫人见贾元春神色动摇了些,继续说:“更别说皇上的妃嫔们了,等那狐媚子诞下皇嗣,不定要如何踩着您呢。” 她这样一说,贾元春又想起芙蕖那目中无人的张狂样,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罢了。 可是芙蕖身份卑贱,如今仗着皇上宠爱就敢这样,等生下皇子,这宫里还有她贾元春的立足之地吗。 贾元春正要说话,抱琴却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可她被王夫人的几句话说得已经动了那个心思了,压低声音问道:“母亲说的那个药,果真查不出来吗?” 抱琴哀叹一声,心里埋怨着王夫人。 她是真怕娘娘听了太太的话,可是她是个下人,这里谁也不会听她的的话,急了也是白急罢了。 “娘娘放心,那药我用过,几个大夫都没诊断出来。”王夫人很是得意,“到时候,大家都会以为是那狐媚子自己没那个福气孕育皇子。” “没福气?” “是啊,查不出问题,又生不下孩子,不是没福气又是什么?” 贾元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还未进宫时,父亲有一个很是偏爱的姨娘,大家都喊她安姨娘。 安姨娘并不像赵姨娘那般蠢笨,她读过些书,识得一些字,比大字不识一个的赵姨娘更懂贾政的心思,贾政特别喜欢她,竟日日宿在她房里。 可王夫人那时还年轻,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寂寞,闹了几场却半点用也没有,反倒让贾政更喜欢柔弱顺从的安姨娘了。 安姨娘进门不过几月,就怀上了身孕,府里下人们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有福气的人,好端端的,竟突然小产了。 大夫来了,也只说些无用的话,不是忧思伤神,就是劳累伤身。 后来,安姨娘又怀孕了,却又突然小产了。 大夫来了,又说了些类似的话。 安姨娘怀孕四次,却没有一次能顺利产下孩子,渐渐地身子也败了,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最后只落得个“没福气”的名头。 没曾想,这些事竟都是她母亲的手笔。 贾元春沉默片刻,说:“既如此,就麻烦母亲了。” 王夫人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便满口保证着,“娘娘放心,过些日子我回去一趟,如今那狐媚子的月份大了,等不得,得尽快动手才是。” 且让那狐媚子再得意几天。 贾元春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母亲拿药回来的时候可要藏好了,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才是。” 王夫人道:“您放心,到时我把药藏在衣裳里,少少的一些就尽够了,谁还敢扒拉贵妃生母的衣裳不成,不会有人发现的。” 抱琴满眼忧愁地看着两人密谋谋害龙胎,一颗心像是悬在了半空中,似乎都能看到贾家九族尽灭的场面了。 老天爷啊,太太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撺掇着娘娘做这些事。 要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接下来的几天,抱琴趁着王夫人不在的时候劝了贾元春好几次,本来就要劝下来了,可是芙蕖却又来招惹贾元春。 贾元春心里实在生气,打定主意要让芙蕖知道她的厉害。 抱琴绝望了,望着芙蕖离开的背影,只能在心里为她默哀。 唉。 第165章 生了 王夫人回府后,先去老太太那里回了话,又一起用了饭,这才回了自己院里。 她歪在榻上想事情,屋内寂静无声,丫鬟们进出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玉钏掀帘进来,“太太,院里的婆子来报信,说赵玉柔要生了。” “什么?!”王夫人连忙起身,“喊上几个口风严谨的婆子,把赵玉柔的屋子围住了,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进去。” 玉钏虽然不懂王夫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连忙应了,连忙点了几个王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婆子,紧跟着也去了。 王夫人赶到的时候,贾宝玉正在屋外急得团团转,一看见她,眼睛突然一亮,六神无主地说:“太太,怎么办,玉柔怕是要生了。” 这话问得稀罕,王夫人都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要生了就生,还能怎么办。 不过贾宝玉第一次经历这些,慌乱些也是正常的。 王夫人随意安抚了几句,就推开他准备进去。 王夫人进去后,门随之关上,挡住了贾宝玉的目光。 还好现在天色已晚,老太太想来已经休息了,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 贾宝玉在外面急得直转圈,恨不得直接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屋内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像是惊雷一样,吓得贾宝玉一颤一颤的,“袭人,太太不让我进去,你帮我进去看看。” 袭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忙说:“二爷忘了,太太方才进去的时候,说了谁也不让进的。” 说罢,她指了指守在门边的两个凶婆子。 贾宝玉确实是没在意,被两个凶婆子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看,立即歇了想进去看一眼的心,只能继续急得转圈。 袭人的眼睛都要被他转晕了,忍不住想,若是现在里面躺着的人是她,宝玉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着急担忧。 酸涩难言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心神。 贾宝玉先前打听过妇人产子的事,听说有的妇人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就很是担心赵玉柔也会如此。 里面凄惨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贾宝玉忍不住想,生了这么久还没有生下来,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好在赵玉柔生得还算快的,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接生婆出来了,喜气洋洋地向贾宝玉道喜:“恭喜二爷,贺喜二爷,母女平安。” 贾宝玉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太好了,还好是个女孩儿,若是个男孩儿,我这会儿怕是就高兴不起来了。” 接生婆对贾宝玉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闻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情。 袭人的一颗心也落了地,刚回过神就听见贾宝玉的这句傻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盼着赵玉柔生个女孩儿很正常,但是宝玉也盼着赵玉柔生个女孩儿...... 虽然府里的人都知道宝玉的脾性,但是外人不知道啊,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让人听到岂不在心里笑话。 接生婆领了王夫人的赏走后,贾宝玉想进去看看女儿,被两个婆子一把拦住,“二爷,没有太太的话,您不能进去。” 贾宝玉眼睛一瞪,有了女儿像是多了几个胆子一样,就要与她们论一论理,被袭人拉着胳膊拽到一旁。 “宝玉,你先别急,孩子刚生下来,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尽管心里酸得像是泡在了醋缸里,袭人却还是温温柔柔的,“孩子又不会跑,等一会儿收拾好了,你再进去也不迟,想来玉柔妹妹也不想让你看见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贾宝玉不在乎地说:“玉柔是在给我生孩子,便是再狼狈,我都不会嫌弃。” 袭人心里更酸了,“就是我们不读书的也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你这个通今博古的怎么就不知道呢,纵使你不在乎,可是玉柔妹妹却是在乎的,如你所说,玉柔是为了给你生孩子,所以你才要更在乎她的心思才是啊。” 贾宝玉只能暂且耐着性子在屋外等着。 好在没有多久,婆子们就放贾宝玉进去了。 贾宝玉一蹦三尺高,笑容满面地直奔王夫人......怀里的孩子。 “真漂亮。” 襁褓中的孩子虽然有些红彤彤的,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和贾宝玉有几分相似,想来长大后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贾宝玉可太稀罕这个孩子了,围着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念叨着要给她起个好名字。 赵玉柔生下孩子后太过疲累,已经昏睡过去了。 王夫人眼带笑意,说:“你这里都是些没经验的丫头们,想来是照看不好孩子的,我把孩子抱回去养着吧。” 贾宝玉心里舍不得,但是他看了看四周,确实如王夫人所说,都是些没生养过的丫头们,只能答应。 “早知道会是这样,就早早地找几个妥帖的进来了。” 王夫人对贾宝玉的话装作没听到,抱着孩子就回了自己院里,临走之前留给袭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翌日一早,赵玉柔醒来后,先是看向自己身旁,却不见孩子,立即就慌了,“来人,快来人。” 袭人听见后,连忙进来,问道:“怎么了?” 赵玉柔面色惊慌,“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袭人松了口气,心里忍不住抱怨赵玉柔大惊小怪,“太太说这里没人照看,就把孩子抱走了。” 赵玉柔头发散乱,尖叫道:“她要抢走我的孩子?” 袭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太太抢你的孩子做什么,孩子闹人,她心疼你产子辛苦,宝二爷还要念书,怕孩子在这里吵着你们,所以才把孩子抱回去了,你的这些话快不要再说了,让太太知道岂不是寒心。” 赵玉柔心说,就太太那个人,会心疼她产子辛苦?真是笑话! 但是她猜测着,估摸是太太想用这个孩子牵制她,所以才把孩子抱走了。 平静下来后,赵玉柔有些可惜,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却是个女孩儿,真是...... 若是个男孩,那可是二爷的长子,以后就是二爷有了奶奶正妻,她在这院里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第166章 欺君之罪 赵玉柔虽然没有如愿以偿生出儿子,但是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又岂能不闻不问。 “袭人姐姐,你去太太那里把孩子抱过来,我还没有看过孩子呢,心里实在是挂念。” 袭人却说:“忘了告诉你了,太太带着孩子进宫了。” “什么?!进宫了?!”赵玉柔瞪大了眼睛,“我还没看过孩子呢,太太怎么能不说一声就把孩子带进宫呢。” 赵玉柔实在是觉得王夫人这个行为很是奇怪,哪有不让亲娘看一眼,就把孩子带走的。 更何况,那就是个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赵玉柔的想法全部摆在了脸上,袭人笑意盈盈地说:“姑娘也太少见多怪了。” 她笑得格外温良贤淑,“咱们家大小姐如今是贵妃娘娘,身份贵重,别说是想看看小侄女,便是想见见老太太,那也是一刻都耽误不得的,太太一接到宫里来的旨意,连早饭都没时间用,就带着孩子走了,哪里还能等你睡醒了。” 赵玉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娘娘在宫里,怎么知道孩子生下来了?” 袭人手上动作一顿,她也是听太太院里的玉钏这样说的,哪里能知道这么多。 但是在赵玉柔面前,她也不能露了怯。 袭人面色不变,眼里带着对赵玉柔的轻视,“姑娘糊涂,咱们家有了这么大的喜事,娘娘怎会不知道,还是快别说这些了,免得人听到了笑话咱们家的人没见识。” 赵玉柔只能悻悻住嘴。 袭人像是显摆一般,手里绣着花,嘴上也不停,“姑娘且把放到肚子里,孩子是你的孩子,但也是宝二爷的孩子,也是太太的亲孙女,难道太太还会薄待了不成。” 她抬起头看了眼赵玉柔,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说:“太太走的时候,马车已经让人围严实了,半点风都透不进去,肯定冻不着孩子。” 王夫人抱着孩子一路不停到了宫里,贾元春看到她怀里的孩子时,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是?” “这是娘娘的小侄女,娘娘前些时候不是还说,等小侄女出生了,定要带进宫让您看看的吗。”王夫人像是故意说给宫人们听的一般,声音略微有些响亮,把怀里睡着的孩子也惊醒了。 王夫人哄了哄,又对贾元春使了个眼色。 贾元春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王夫人把孩子凑过去,掀开襁褓让她看了看。 贾元春看清楚了,心里却更疑惑了,“不是说是小侄女吗?” 王夫人把襁褓又包好,说:“我说句话,娘娘或许不爱听,但是您也耐着性子听一听。” “母亲有话尽管直说,咱们娘们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王夫人说:“娘娘仔细想想,若是来日到了生产的时候,您生下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小皇子,该当如何?” “若是没有皇子,就是我没有那个福气,还能如何。”贾元春瞧着王夫人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陡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怀里的孩子,“母亲的意思是......” 王夫人点头,“若是娘娘生下了皇子,倒也罢了,就算是带这个孩子进宫来见见世面,若是没有,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原先她也没想过那么多,可是昨天晚上抱着孩子的,她的心里突然想到很多。 若是娘娘没能生下小皇子,岂不是要被那狐媚子踩在头顶。 贾元春心如擂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母亲胆子这样大,“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 王夫人道:“那就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贾元春心里很是烦躁,保养得宜的嫩白玉手不住摸着肚子。 母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这肚子里如果没有一个是皇子,芙蕖岂不是要踩在她头顶耀武扬威。 可是此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是要抄家灭族的,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贾元春说:“让我想想,想想再说。” 王夫人也没有催促她赶紧下决定,只盼着贾元春这肚子不要拖太久才是,不然就是有了个现成的,到时候也是用不上。 王夫人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问道:“我来时,无意间听到几个宫人在说临淮王今个又被皇上训斥了,还说要让他交了兵权,回府反省呢。” 贾元春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没想到事情竟发展成如今这个局面,真是太让人费解了,皇上以前那样看重临淮王,便是亲生儿子也比不上,这才多久,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王夫人理所当然地说:“皇上和临淮王又不是同胞兄弟,哪里会真心相对,走到今日已是难得。” 难不成还要等到临淮王起了异心的时候? 到时可就更难办了。 皇上想必担心的也是这个。 王夫人自以为把皇上的心思猜透了,不由很是自得。 在宫里待久了,似乎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还好先前和林家的亲事没有成,不然等临淮王倒了,林家受了牵连,咱们家怕是也要被牵连的。” “咱们家和林家是亲戚,就是亲事没成,咱们两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贾元春思绪微动,“得想个法子和林家断清楚了才是。” 王夫人很是赞同,“娘娘说的极对,得让皇上知道,咱们家最是忠义,和那包藏祸心的林家是不一样的,到时候皇上降罪下来,可别牵连到咱们家才是。”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谁不知道贾家和林家的关系,要想让贾林两家断干净,除非贾敏不是贾家人。 贾元春如今是真后悔以前为了出头,在皇上面前多番表露和林家的关系,如今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这会儿只能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说话间,皇上来了,一进门就看见王夫人怀里抱着的孩子,饶有兴致地上前逗弄了片刻。 “这孩子倒是活泼,只是瞧着怎么像是才出生不久。” 第167章 识人不清 别看王夫人方才说的那样,这会儿一见了皇上,那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贾元春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故而抢在前面说:“这是臣妾弟弟的......孩子,小孩子体弱,恐怕养不大,臣妾就让母亲抱进宫里来,有皇上天威庇佑,定能让这孩子安然无恙。” 果然,贾元春的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又在状似无意间奉承了皇上一番,龙心大悦,也没有和她计较太多。 皇上瞧着襁褓中的孩子,小小的一团,但依稀也能看出和贾元春有几分相似,让他不由想着,等芙蕖和贾元春的孩子出生,怕也是这个小猴子样。 “虽是这样说,但孩子还小,这样来回跑,终归是不太好。” 贾元春面露忧伤,“皇上不知,臣妾原先还有个哥哥,天赋高才情好,比我那弟弟要强上十倍,只是......” “只是如何?”皇上倒不记得贾元春还有个哥哥,听她这么一说,倒有些好奇了。 “只是他早早地就去了,让臣妾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贾元春捏着帕子拭泪,“就是因为他身子弱,才会这样,丢下了父母长辈和妻儿,一个人到那边逍遥自在去了,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家里也是实在担心养不大,这才......还请皇上莫要怪罪才是。” 王夫人想到早逝的贾珠,也不禁面露悲伤。 皇上说:“这不算什么,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了,既如此,那就留下吧。” 贾元春和王夫人连忙谢恩。 宫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了,皇上瞧着这不怕人的孩子也有些稀罕,抱着逗了片刻,才把孩子还回去。 王夫人得意极了,这可是皇上都抱过的孩子,普天之下也是头一份的。 一时间,她便有些得意忘形了,说了许多话,听得贾元春连连皱眉。 说话间提到了林家,皇上问道:“朕若是没记错的话,林家和你们家还是亲戚。” 贾元春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正是。” 她忐忑地看向皇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早些时候不就知道林家和贾家的关系了吗,这时候为什么又这样问。 难道是把贾家和林家看成同党了? 这可不行。 贾元春瞥了王夫人一眼,有些埋怨她不会说话,说些别的都没什么,怎么就突然提起林家了呢。 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说错话了,抱着孩子缩在一旁不敢言语,战战兢兢地看着贾元春。 谁知皇上却不在意一般,说:“朕还记得林卿说过,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自小就是个皮实的,几乎没生过病,朕听着着实是羡慕极了。” 贾元春心里慌乱,飞快地将皇上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着他是不是在敲打贾家,抬眼间看见皇上眼里似乎带着冷意,心里就更笃定了。 皇上果然是对林家意见颇深,不过略提一提,就这个样子。 虽然嘴上说得很是亲热,其实心里怕是已经将林家和临淮王打成了一派,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要一起收拾了。 “林大人一家刚搬来京中,臣妾对他们也不太了解。” 皇上意味不明地说:“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在朕面前夸林家吗,怎么现在又不了解了。” 前些日子夸林家,那是林家还能用一用,贾元春现在想撇清关系,自然是不了解了。 贾元春扯了扯嘴角,说:“臣妾在家时,承蒙姑妈教导过,自从姑妈出嫁,多年未见,心中很是想念,那时候和皇上说的时候,心里还以为姑妈还是未出嫁时的那般模样,没想到现在却......” “祖父祖母满心筹谋,想给姑妈找一个好归宿,却不想识人不清,竟把姑妈也陷进去了。” 她长叹一声,似是无话可说。 可是话里话外却是在说,贾敏在贾家的时候是很好的,可是嫁到了林家就变了,这和他们贾家没有关系,就是要降罪林家,也不要牵连贾家才是。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贾家也不能保证女儿出嫁后能一辈子不变。 皇上淡淡地看看了她片刻,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只留下不明所以的贾元春和王夫人。 但是贾元春想着,皇上应该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这样平静。 这样想着,她心中稍微安定了几分。 皇上走后,贾元春不赞同地看向王夫人,说:“母亲也太放肆了,在皇上面前,岂能这般胡言乱语。” 王夫人被贾元春当着抱琴的面如此厉声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说自己也是长辈,怎么能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 “我又没说错,皇上都没在意,娘娘何必这样计较。” 王夫人心里憋着气,嘴硬不肯服软,可把贾元春气坏了。 “计较?我计较?”贾元春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说的话皇上还能听进去几句,此刻咱们贾家就和林家一起,成了临淮王的同党了。” 王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有些后怕,可是又拉不下脸说些软话,只能别过脸,和贾元春僵持着。 抱琴瞧着不对,忙出声打圆场。 “娘娘,太太也是心里高兴,一时说错了话,好在皇上心里有娘娘,这才没有迁怒。” “太太,娘娘也是心里着急,这宫里不比外面,不说行差踏错,就是因为说错一句话人头落地的也不是没有,娘娘也是怕您惹怒了皇上。” 有抱琴在中间劝慰,贾元春和王夫人有了台阶下,便都把刚才那一茬抛在了脑后。 贾元春说:“母亲以后万万不能再这般随意了,皇上多疑,指不定什么话就让他心里起了猜忌,到时候对咱们家没有半点好处。” 王夫人抱着孩子哄了哄,“娘娘说得对,方才是我太过高兴,口不过心,说话前也没有好好想想,以后定然记得了,不敢再乱说话。” 母女二人又变回了亲亲热热的样子。 突然,宫人来报。 芙蕖要生了。 第168章 早产 贾元春和王夫人心里皆是一惊,药还没用上,怎么就要生了。 如此一来,她们的计谋不就落空了吗。 王夫人心里觉得可惜,真是枉费她想了这么个好主意,现在只盼着那个狐媚子自己没那个福气,一尸两命也算是老天爷睁眼了。 贾元春挺着肚子站起身,“皇上素来宠爱她,如今怕是已经去了,我也该过去瞧瞧,便是走个过场,也不能落人话柄,又让皇上心里不满。” 王夫人心道也是,“真是难为你了,你如今身子重,却还要去看那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福气。” 贾元春眉头微皱,“母亲也不要老是说什么狐媚子,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行行行,不喊,以后都不喊了。”嘴上不能喊,就在心里喊,难道谁还能听见她心里的话不成,王夫人叮嘱抱琴:“好生伺候着。” 贾元春在宫里,素来端着贤惠端庄的姿态,如今自然是也不肯落于人后,虽说是才发动,她也挺着大肚子,满脸担忧地在芙蕖宫里等着。 太后拍拍她的手,说:“好孩子,哀家素来知道,你是个难得的,如今瞧来,果真是比那些妩媚惑上的小蹄子们强多了。” 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可是皇上一颗心都在芙蕖身上,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太后谬赞。”贾元春眼里的忧愁担心掩藏不住一般,不住地看向内室,“臣妾和芙蕖姐妹一场,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太后哼笑一声,声音提高了些,也不知道想说给谁听,“你是个心地好的,可是不见得她们都是心好的,有些人,你就是把心掏出来,她们也只当看不见。” 贾元春叹道:“臣妾只为自己的心罢了。” 皇上心里很是不耐烦,冷冷地瞥了贾元春一眼,看得她浑身一颤,不敢再和太后一唱一和暗讽芙蕖。 芙蕖生得不算快,太后熬不住已经回去歇息了,贾元春神色疲惫,却不肯走,“臣妾在这里陪着皇上,不累。” 皇上定定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可是贾元春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她的月份和芙蕖差不了多少天,如今不但身子疲累,心里也煎熬极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贾元春还是失望了。 到了后半夜,芙蕖平安产下一位小皇子,生得白白嫩嫩的,比王夫人抱进宫的那只小猴子好看多了。 皇上龙颜大悦。 ****** 临淮王府。 林澄玉半开玩笑地说:“你知不知道,如今京中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 玄铮自然是知道的。 原先那些巴结奉承他的人,如今一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玄铮唇角漾起笑意,看向林澄玉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一般,“只要澄玉待我一如既往,我就是立即死了,也心甘情愿。” 林澄玉张了张嘴,玄铮期待地等着他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却看见他眼神一变,说了句:“今天的菜已经很油了,你不要再自己榨油了,我怕腻。” 玄铮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不顾林澄玉的反抗,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真是个小混蛋。” “说正事呢,你能不能认真些。”林澄玉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拉下来,说:“听说太后还在皇上面前提议,要把京中兵权交给她母家那个侄子,叫诸葛云峰的那个。” 诸葛云峰声名在外,谁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物,本事没有半点,却自以为是,被底下人奉承几句,就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谁也不放在眼里。 太后真是让猪油糊了心,让这样一个人手握京中兵权,岂不是把她自己的性命也悬在了悬崖上。 玄铮把林澄玉的手包在手心,说:“太后真是枉费心机,她娘家那个侄子我也是认识的,说是纨绔子弟都算是夸他了,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 林澄玉半分顾忌也没有,直接就说:“她也是太心急了,皇上又不是个软弱无能的,不会任她拿捏,要不了多久,这京中的天,怕是又要变上一变了。” 玄铮垂眼看他,“你放心,就是再变,我也能护着你。” 林澄玉被他炽热的眼神看着,突然觉得心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暖流,别看脸,不自在地说:“我也是男人,谁要你护......” 玄铮“哦”了一声,故意说:“你不要我护,那我要好好想想,该去护着谁。” 林澄玉眼神如刀,甩在玄铮脸上,“想好了没有?” 玄铮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说:“太多了,还没想好,等我一个一个过一遍,才能知道。” 太多了...... 一个一个过一遍...... 林澄玉冷笑着伸手,扯着玄铮双耳,“现在呢,想好了没有,再想不好,我就帮你好好想一想。” 虽然知道玄铮是在逗他,但是这些话听着让人心里冒火,只是一想到玄铮护着别人的场景,他就气得想杀人。 林澄玉手指下是玄铮的耳朵,只需略一用力,就能把这双耳朵揪下来做成红烧猪耳。 大猪蹄子的耳朵,可不是猪耳嘛。 玄铮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想好了。” 林澄玉面色一冷,很好,既然想好了,就受死吧。 他手上力道重了几分,但是玄铮脸上却半分吃痛的神色也没有,这点力道,还不如挠痒痒。 “我方才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妙人。”玄铮说着,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这位妙人,可算是天下少有,这辈子,若是能和他双宿双栖,也算是无憾了。” 林澄玉冷笑出声,“王爷就不要再卖关子了,既有这样一位妙人,怎么还不带来让我见见,也好让我这等没见识的开开眼界。” 玄铮却说:“不用麻烦,此人你也认识。” “谁?”林澄玉脸上杀意尽显。 玄铮说:“礼部尚书林如海林大人家,有一位小公子,据说是世间少有的人物......” 第169章 生个孩子像做贼 太后想让诸葛云峰接管京中兵权,无异于向全天下宣告,她要帮着诸葛家谋权。 谁不知道诸葛云峰是个什么人物,如今只是靠着诸葛家的名头,就敢无法无天,目无王法,皇上就是昏头了,也不会把京中兵权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 太后被驳了面子,心中气闷,“云峰年少成名,文韬武略样样不落人后,皇上也该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才是。” 她说这话时,面上一点心虚也没有,似乎诸葛云峰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吴庸垂着脑袋,险些笑出声。 太后这是开玩笑呢。 皇上板着脸,说:“此事事关重大,他若是想历练,朕自会给他一个机会,母后年纪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何必再操心这么多。” 太后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云峰也不小了,他自小习武,就是想长大了为皇上分忧解难,皇上那时候不是也夸了他吗,如今怎么都忘了。” “母后记性真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后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满眼权势地位,若是诸葛家真的如她所说那般忠义,皇上自然不会弃之不用。 “朕并没有忘,但是人心是会变的,母后久居深宫,怕是不知道。” “诸葛云峰如今极为荒唐,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忠义之心,又没有过人才能,朕若是重用这样一个不堪之人,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母后怕不是被他们骗了。” 可是在太后心里,诸葛家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只猫猫狗狗,都是世上最好的,哪里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话。 皇上说完,太后脸色骤然一变。 “究竟是谁这样大胆,竟敢如此欺瞒皇上,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 “皇上千万不要听信那些小人的话,让真正的忠臣寒心啊。” 真正的忠臣,皇上竟不知道,诸葛家那些人,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话,“母后若是不相信,尽管让人出去打听打听,外面的那些百姓们,哪个不是怨声载道,说诸葛家仗势欺人,逼得老百姓没有活路。” “一派胡言。”太后怒极,“那些刁民,分明就是嫉妒诸葛家人才辈出,皇上若是信了这话,才是让人寒心啊。” 太后满心愤怒,俨然一副被诸葛家蒙骗极深的模样,就连自己儿子的话也不相信,只说诸葛家受了委屈,要皇上为诸葛家主持公道。 简直是颠倒黑白。 皇上只觉得心累,不愿多言,拂袖而去。 太后被他这副样子气到了,“你看看你看看,哀家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助他登上皇位,却不想竟是个没良心的,诸葛家可是他外祖家,他却听信了那些小人的谗言,将他外祖家看得一文不值。” 嬷嬷垂手立在一旁,这样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敢接。 太后也只是心里气愤,说上几句气话罢了,若是她说些什么,等太后日后想起来,那可是要怪罪的。 贾元春进来的时候,便觉得气氛很是怪异,太后眼睛也没抬,懒懒地说:“你不在你宫里好好养胎,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乱跑什么。” 贾元春:“......听说太后这几日头疼又犯了,臣妾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亲自煲了药膳,还请太后保重凤体。” 太后却并没有因为贾元春挺着肚子跑过来而舒心,反而越发不耐,“你是贵妃,何必自轻自贱做这些下人该做的事。” 贾元春:“......” 糟糕,来的不巧,太后这会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她是说什么都不对。 贾元春咬了咬后槽牙,“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定当自省。” 太后瞧不上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是目光在触及到她的肚子时,才缓了神色,说:“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回去好好养胎,芙蕖为皇上诞下皇子,你若是落于人后,不用哀家说,你自己怕也是不甘心的。” 贾元春肚子一阵阵发紧,脸色都有些泛白了,却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恭敬地退了下去。 但是到了夜间,就有些不对劲了。 王夫人先后孕育了三个孩子,一眼就瞧出这是要生了。 “要生了?!”抱琴一声惊呼,就要去喊人请太医,却被王夫人一把拉住,说:“不要声张。” 抱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娘娘要生了,太太竟然说不要声张,她们娘娘怀的是皇嗣,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孽种,为什么不能声张。 若是耽搁下去,有个什么好歹,她们这些人的性命就都保不住了。 贾元春脸色苍白如纸,实在是拖延不得了。 抱琴推开王夫人就要去请太医,可是王夫人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拽住,甩在地上,压低了声音,说:“请了太医,娘娘若是没能生下皇子,这个罪过你能担当得起吗,还不快住嘴。” 抱琴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生下皇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让娘娘怀孕的。 呸,她也糊涂了,竟敢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 可是贾元春也示意她不要声张,抱琴瞬间就傻眼了,太太疯了,娘娘也疯了,不清太医和稳婆,她和太太两个人,又没有接生过,娘娘可怎么办呢。 抱琴六神无主,怔愣间听见王夫人说:“咱们给娘娘接生。” 什么?! 什么?! 什么?! 抱琴觉得太荒诞了,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可是贾元春却等不得了,肚子里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往下坠。 王夫人连忙找了参片让她含在口中,“娘娘可不敢大声喊,若是招了其他人听见,咱们的大计可就不成了。” 贾元春艰难地点了点头,按照王夫人的话,将全部心力都用在了生孩子上。 抱琴边忙活着,边想着,贵妃产子,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如今怎么弄得像是做贼一样。 可是她人微言轻,只能听从,还望满天神佛听到了她的祈祷,一定要保佑她家娘娘顺利生下孩子。 第170章 龙凤胎 芙蕖生了孩子后,脸蛋比先前圆润了些,如今她有皇子傍身,也有皇上的宠爱,没什么可忧心的,一张脸养得明媚动人,倒比生孩子前更光彩照人了。 “听说那位昨晚上也生了?” 立在一旁的宫女是芙蕖的贴身宫女,青萍,最得芙蕖信任。 青萍回道:“回娘娘的话,生了一对龙凤胎。” 芙蕖生下皇子后,皇上龙颜大悦,已经将她封为淑妃,圣旨一下,满宫哗然。 芙蕖娇纵任性,恃宠而骄,哪里当得起“淑”字,皇上怕不是在故意戏弄她吧。 可是芙蕖却不在乎什么名号,只要能往上爬,什么妃都不重要。 贾元春生了一对龙凤胎,想来是很得意了,芙蕖又问:“皇上什么反应?” 青萍纳闷地说:“皇上似乎不是很开心,娘娘,您说奇怪不奇怪,按理说,皇上得了一对龙凤胎,该高兴才是,可是皇上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看了看孩子,就走了,也没有什么赏赐,现在满宫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芙蕖听了,并没有露出很诧异的神色,反而得意地说:“皇上不稀罕她,自然也不稀罕她生的孩子,更何况,皇上才抱过本宫的六皇子,自然就不觉得新鲜了。” 但是青萍还是觉得奇怪,但是她也没多想,又说了另一件奇怪的事,“听说昨晚上太医到的时候,孩子就已经生下来了,娘娘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您生孩子的时候可是受了大罪,她怎么能生得这样快,奴婢还从未见过哪个妇人生孩子这样快的。” 她进宫时间也不算短了,宫里这么多皇子公主出生,就没见过哪个像贵妃娘娘一样,生个孩子像喝口水一样简单的。 据说太医和稳婆赶到时,两个孩子已经哇哇大哭着,并排躺在一边了。 芙蕖心里有些不满,凭什么她生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就如此得天独厚,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生得快算什么本事,她那两个小崽子,以后见了六皇子,还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皇兄呢。”芙蕖只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心里什么闷气也没有了。 无论在什么方面,只要能踩贾元春一头,她就高兴。 “什么是这样高兴啊,让朕也听听。” 芙蕖见到皇上进来,忙要起身行礼,皇上说:“你好好歇着,刚生完孩子,不必行礼。” 芙蕖甜蜜地笑了笑,说:“臣妾方才和青萍说,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臣妾生了半夜才把孩子生下来,贵妃娘娘竟然生得那样快,果真是如传言所说那般,娘娘是有上天护佑的。” 皇上眼底划过一丝阴沉,坐在床边,说:“你也是有上天护佑的,咱们的六皇子如今健健康康的,何必羡慕他人。” 芙蕖想到孩子,就笑得更开心了,忙让人把孩子抱过来,笑得如同二八少女一般,“皇上您看,咱们的小皇子一见了您,就笑地这样开心,就是臣妾看了,心里都有些泛酸呢。” 皇上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也不怕人笑话。” 芙蕖皱了皱鼻子,嗔道:“只要皇上不笑话臣妾,别人怎么想,臣妾才不在乎。” 皇上就喜欢她这副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女儿姿态,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芙蕖的那些无伤大雅的行为当做不知道。 “你啊......”他逗着芙蕖怀里的孩子,见孩子也笑了,便说:“你瞧,孩子都在笑话你呢。” 芙蕖嗔怒道:“皇上不是好人,臣妾一心盼着皇上过来,却不想皇上来了,竟和孩子一起笑话臣妾。” 宫里的孩子,芙蕖的孩子排行第六,贾元春生下的龙凤胎,便是七皇子和三公主。 芙蕖却有些遗憾。 “臣妾本想去看看贵妃娘娘,可是青萍这丫头却说臣妾正在月子里,不宜走动,见了风以后是要落下病根的。” “这丫头真是越发嚣张了,连臣妾的话也不听,臣妾说上一句,她能说十句,真是让人生气。” “臣妾身子好得很,哪有这么容易就落下病根,这丫头小题大做,皇上可要好好罚她才是。” 皇上抬眼看了眼青萍,说:“你一心为了你家主子着想,是个忠心的,赏。” 青萍忙跪下谢恩。 芙蕖却不依了,“臣妾要罚她,皇上却要赏她,这丫头以后怕是更没有顾忌了。” 皇上就喜欢她这点小性子,也不恼。 “她也是一片忠心,俗话说忠言逆耳,就是如此了。” “你不知道,生完孩子的妇人,最是要好好养着,你不要任性,落下了病根可不是好玩的。” 芙蕖叹了口气,敢怒不敢言的小眼神看得皇上笑意连连,“也罢也罢,皇上既然这样说,我就等出了月子再去看望贵妃娘娘,也好你们唠唠叨叨,让人耳边没个清净。” 皇上佯装生气地说,语气也变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说朕唠叨,你就不怕朕降罪于你吗?” 青萍连忙跪下:“娘娘一时失言,还请皇上看在娘娘诞下皇子的份上,就饶了娘娘这一次吧。” 皇上和芙蕖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 芙蕖没好气地说:“快些起来吧,真是个傻子,没看见皇上是在说笑吗,再不起来,吴公公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青萍不知道皇上和芙蕖之间的闺房之趣,故而真的以为皇上生气了,如今听芙蕖这么一说,就悄悄抬起头一看,吴公公憋笑憋得浑身都在抖。 她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当即脸色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奴婢......奴婢......” 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行了行了,皇上您看,这丫头就是这样,傻乎乎的,臣妾拿她也是没有办法。”芙蕖嗔了青萍一眼,说:“皇上是明君,才不会为了一句话就生气,更何况,小皇子还在看着呢。” 第171章 胆子太大了 皇上以前喜欢丽妃的娇媚,后来又喜欢贾元春的端庄知礼,现在却喜欢芙蕖的娇俏和调皮,在这里,他能从繁杂的政事里暂时脱身,寻到一方让人身心放松的地方。 芙蕖虽然有时候会恃宠而骄,但是心眼都写在了脸上,是个简单的女子。 至少现在,皇上对她的兴趣还未消散,尚能容忍她的一些逾矩的行为,至于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而贾元春...... 皇上眸底划过一丝冷意,现在留着她还有用,等事情结束,这个女人...... 哼! ****** 荣国府。 王夫人在贾元春生产后第二天,就抱着孩子回来了,贾母很是不解,“娘娘刚诞下皇子和公主,你不在宫里多待几天,何必急着回来?” 王夫人说:“宫里伺候的人多,我在哪里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而且孩子还总是哭闹不止,我瞧着心疼,娘娘也心疼,就让我回来了。” 贾母“哦”了一声,说:“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那日你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呢。” 王夫人不敢不从,几乎是捧着孩子一般,将其放在贾母怀里,紧张地手心都在出汗。 贾母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一看到孩子的模样,立即就皱起了眉,“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出生也有几天了,怎么瞧着还是瘦瘦小小的猴子样,竟像是半点也没长。” 王夫人神色突然僵硬,被贾母敏锐的目光一看,心里就有些发虚,“或许是在娘胎里就没有养好的缘故,老太太莫要担心,咱们好好养着,应当无碍的。” 贾母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再说什么。 “宝玉说,那赵玉柔想念孩子,如今是吃不下也睡不好,待会儿你把孩子还放在她那里养着。” “不可,万万不可。”王夫人不等贾母话音落下,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才说完,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怕引起贾母的怀疑,缓了缓语气,又说:“赵玉柔品行不好,若是把孩子教给她,怕是会把孩子教坏,老太太三思。” 贾母不在意地说:“一个丫头,又不是小子,教坏就教坏了,由着她去吧,免得整日闹腾,让人不得安宁。” 王夫人心里那是一百个不愿意,“老太太想想,宝玉还未娶妻就有了孩子,在婚事上就有些难办,若是这孩子被赵玉柔教得像她一样狐媚子霸道的,谁还敢把姑娘嫁过来。” 果然,说到贾宝玉,贾母就慎重了许多,抱着孩子沉思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王夫人以为贾母放弃了,不准备让赵玉柔抚养孩子时,她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贾母说:“她如今闹腾着,宝玉也不得安生,不如让她养几年,宝玉娶媳妇也不过是这几年的时,到时候孩子还小,就是教坏了,也好摆正过来。” 王夫人心里着急,“她闹就把她赶出去,不行就让几个婆子教训她一顿,让她也知道些规矩,没有这样一闹就什么都顺着她的道理,若是大家想要什么,都学着她这样的做派来要挟咱们,岂不是让外人笑话咱们府里没有规矩。” 贾母抱着孩子晃了晃,“宝玉如今看她像看眼珠子一样,你让人去教训她,轻了,她不长记性,重了,又让宝玉心里不自在,到时候闹起来,你受得了,我老婆子受不了。” 可是王夫人怎么肯把自己的亲外孙女,当今的公主,交给赵玉柔那个狐媚子养着。 没错,贾母如今抱在怀里的孩子,不是赵玉柔生下来的那个孩子,而是贾元春腹中双胎之一。 贾元春生的并不是龙凤胎,而是双凤胎。 孩子一出世,王夫人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本以为两个孩子,总有一个是皇子的,可是没曾想生下来都是公主。 王夫人当时失望过后,觉得很是庆幸,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将自己的孙子抱进宫了,不然这一局,贾元春必败无疑。 贾元春舍不得女儿,可是又舍不得权利和富贵,只能默认王夫人将孩子换了,甚至在王夫人故意将宝玉儿子的外皮搓红,伪造成刚出生的假象时,孩子那凄厉的哭声在她看来都是应该的。 这孩子代替她的女儿享受了天家富贵和尊荣,只受这么点苦,算是便宜他了。 王夫人胆大包天,在皇宫大内偷天换日,哪里敢声张,多一个人知道,此事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兴奋过后,王夫人虽然不后悔,但心里实在是怕得很,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发现了端倪。 她这样战战兢兢,贾母人老,眼睛却毒,早就看出了她心里装着事,但是没想到诈了这么半晌,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这样,就更能说明,她极力藏着掖着的事就更严重。 而且和这个孩子有关。 突然,她想到王夫人这些日子的反常,心里生出一个让人惊恐的想法。 贾母沉下脸,“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就让赵玉柔自己养着了,待会儿就让鸳鸯把她抱到园子里,以后是死是活你也不必过问,左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罢了。” 王夫人本就对这个孩子有愧,怎么能听得这样贬低她的话,一时心里又急又气,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索性向贾母说了个清楚。 贾母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夫人,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王夫人见她这样,竟生出些不合时宜的畅快来。 “王氏!”贾母怒火攻心,但理智尚存,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却瞪得极大,眼中爬满血丝,像是要把王夫人吞吃如腹一般,咬牙切齿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王夫人将事情和盘托出后,反倒不害怕了,像是有人托底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如老太太所见,此事已然做下,若是您不管,大不了就是落得个贾家覆灭的结果。” 第172章 苏远山 狸猫换太子,王氏好大的胆子! 贾母猛一拍桌子,一声巨响,王夫人手里的孩子受了惊吓,突然哭了起来。 婴儿啼哭声在此刻如同魔音绕耳,提醒贾母这个孩子于贾家而言是个怎样的存在。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原来我只当你蠢笨些,倒也没有太大妨碍,如今看来,究竟是我老眼昏花了。” 王夫人心道,谁蠢笨了,她这个计策,无论是对娘娘还是对贾家,都是极好的,老太太真心是老糊涂了。 “老太太,您深谋远虑,难道就不知道娘娘没有皇子傍身的话,在宫里处境如何?”王夫人扯了扯唇角。 她嘲讽道:“您自然不知道,你们只知道娘娘如今是贵妃,便觉得很有体面,但是谁又知道娘娘如今失了圣宠,在宫中举步维艰,原先伺候她的那个宫女,如今一朝得势,竟丝毫不将娘娘放在眼里,甚至还步步紧逼。” 贾母大惊,这件事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孩子还在啼哭不止,王夫人抱着哄了又哄,却还是没能止住。 “这满府的人,只知道靠着娘娘在外横行霸道,可我的元春却为了这个家,受尽苦楚,又有哪一个人知道。” “那个狐媚子生了皇子,娘娘却生了两个公主,若是让人知道,还不知有多少酸言酸语。” “而且,娘娘失了圣宠,以后还能不能重获圣宠还未可知,若是不能......两位公主长大成人后,娘娘还有谁能依靠。” 王夫人的一番话,看似像平地惊雷,其实却是狗屁不通。 贾母沉着脸,“若是被人知道,咱们家和娘娘,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你可想过这一点?” 王夫人想到自己筹谋的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禁很是自得,并且觉得贾母这话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此事极隐秘,不会有人知道的,老太太放心。” 放心? 贾母不敢放心。 这等抄家灭族的祸事,这个蠢妇简单的一句“不会有人知道的”,竟像是劈头盖脸给了贾母一顿巴掌。 就凭这蠢妇如此天真蠢笨的话,如何能让人相信她能将事情做得隐秘。 贾母头痛欲裂,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孩子还在哭,王夫人被她哭得心烦,忍不住想,就这么个样子还是公主呢,依她看,和宝玉的孩子比起来,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虽然从出身上看,这孩子要高上一些,但那又如何,宝玉的孩子就算是从赵玉柔那个小蹄子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命也好的不得了。 天意如此罢了。 怪不得别人。 这样想着,王夫人瞧着贾母焦急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些隐秘的雀跃来。 “老太太,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总归没有人发现,就算您要说我做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不然闹出去,让人知道,就不好了。” 至于怎么个不好,不用说,贾母不敢想,若是贾家在她手里覆灭,到了地底下,她还有何脸面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王氏分明就是在逼自己妥协。 她成功了。 贾母说:“这个孩子......” 王夫人不等她说完,就说:“这个孩子我养着,必然不会让赵玉柔那个小蹄子教坏了,老太太放心。” 贾母一时竟想不起来“放心”二字如何写了,若说教坏,她更怕王氏这个蠢货把孩子教坏。 这可是公主。 贾母闭了闭眼,像是被王夫人这个计谋得逞的神情扎了眼睛一般,看也不想看她,“孩子留在我这里。” 王夫人下意识就想表示自己的不愿,可是低头看向怀里这个啼哭不止的孩子时,突然就改变了主意,“都听老太太的。” 说罢,她把孩子往贾母怀里一放,像是扔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母脸色阴沉,像暴风雨来临前夕。 ****** 礼部。 林如海无意间听到几个人在悄声说话,本想赶紧走开,却在抬脚时,听见里面的人似乎在说—— 临淮王。 林如海有些犹豫,虽然偷听他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但是事关临淮王...... 他看了看四周,花草树木因风而动。 如此,便不算是偷听了。 林如海心安理得地侧耳倾听。 里面似乎是苏远山的声音。 “临淮王如今已然失势,这些时日,皇上多番斥责,据说太后知道后还劝了几句,却不想皇上更生气了,竟让王爷在府中自省。” “如今的临淮王,再也不是以前那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临淮王了,就看皇上能忍到几时罢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 “临淮王是皇上一手带大,情分比之皇子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并不会像苏大人所说那般。” 苏远山似乎是冷哼了一声,林如海气得胡子一翘,哼什么哼,什么东西,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临淮王如何,苏远山这个狗东西,有什么资格随意评判。 想来往日在他面前的那副端正稳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骗人的,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 临淮王得势时,也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言语间暗示,想让澄玉帮忙牵线,如今却又是这样一副嘴脸,没的让人恶心。 有人问苏远山,“前些日子,不少人都说苏大人的女儿要进临淮王府了,咱们还向苏大人道喜了呢,没成想事情竟变得这样快,真是让人唏嘘啊。” 苏远山沉默了几息,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是谣传罢了,临淮王府何等尊贵显赫,我们苏家想也不敢想,诸位大人还是不要折煞我了。” “更何况,姑娘家的清誉何其重要,若是传出去,我们家的姑娘怕是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还请诸位大人千万不要再提了。” 里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了些,几个人一起说话,林如海听不分明,索性也不听了。 本以为他们知道些什么内情,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嚼舌根。 吱呀一声。 林如海推门进去,在几人的惊慌失措中,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苏远山,“苏大人学富五车,这番话也是让人拍案叫绝啊。” 第173章 见风使舵 苏远山的一张脸都僵住了,林如海官阶比他高,这会儿听这话的意思,是不高兴了。 “林大人......” 原本围在一处说话的几个人,见林如海面色不对,连忙作鸟散状各干各的事去了。 苏远山心里将这几个见风使舵的人骂了一顿,抬眼看向林如海时,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林大人......” “不敢。”林如海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想便知道他要说什么,“苏大人如今是越发厉害了,竟在背后议论起了当朝亲王,皇上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苏远山舔了舔嘴唇,心里忍不住想,林家和临淮王交好,若是林如海一个不高兴,将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告诉了临淮王...... 他突然有些不敢想,临淮王虽然失了皇上的看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收拾自己这么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易如反掌。 更何况临淮王素来不好惹,此番真是失策了。 “林大人哎,我的林大人,您想必是听错了。”苏远山越想越心惊,“就是借微臣几个胆子,也不敢议论王爷啊,方才我们虽提及了临淮王,不过是想着临淮王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到时可少不了咱们礼部,便和几位大人提前商讨一番罢了。” 林如海瞥他一眼,“这样说来,倒是怪罪你了。” 苏远山偷偷抹了把汗,说:“哪里哪里,林大人言重了,微臣不敢当,说清楚就好,说清楚就好......” 他心里想着,这一关应该已经过去了,便说:“若是没有其他事,微臣就先去忙了。” 说罢,他也不敢动,等着林如海点头后,才敢走。 可是林如海不知道在想什么,竟对他的话半点反应也没有,苏远山犹豫着等了片刻,才斟酌着喊了一声:“林大人?” 林如海才回神一般,说:“我想起了一件事,你若不急,听罢了再走。” 他是上级,苏远山在他手底下做事,就算是真急,也不敢说急啊,“大人请说。” 林如海打量了他一番,虽然不该以貌取人,但相由心生四个字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前些日子,你告诉我说,你家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想让我和家里那混小子说一声,帮忙牵个线,让你家姑娘进临淮王府,哪怕是当了侧妃也好......” 苏远山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被林如海打断了。 “先别急,等我说完。” 林如海又说:“那日,我回去后,仔细想了,虽然以苏家的门第,要攀上临淮王府,还是勉强了些,但是你开口了,我总要帮你想想办法的。” 苏远山的“不用”还没说出口,就又被林如海打断了,“先不必急着高兴,等我说完。” 苏远山几次想说话都被堵了回来,一时竟觉得有些心累,想逃,却逃不掉。 林如海拍了拍他的肩头,“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临淮王如今声势大不如前,你家若是这会儿攀上去,王爷定会感念你们的一片真心,说不得还会向皇上请旨,把王妃之位给了你家姑娘。” 苏远山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如今这个局势,谁敢再和临淮王攀上关系,那不是找死吗? “林大人就别说笑了,我们苏家不过寒门草芥,如何敢奢望攀上临淮王府,您这样说,微臣真是羞惭,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苏远山虽然觉得以苏琼烟福星的名头,便是进宫做娘娘都是够的,但是为了打消林如海这个危险的念头,不得不把自家贬了又贬。 林如海却像是听不懂一样,依旧很是热情地要给他张罗。 “苏大人太自谦了,前些日子还找我帮忙,怎么这会儿就变了,难道是嫌弃临淮王了不成?” “说来倒也是这个理,如今临淮王到底不如以前那般得皇上看重,你心里不愿也是能理解的。” “也不知道澄玉和王爷说了这事没有......” “不过你别担心,就是说了也无妨,再让他和王爷说一声便罢了,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你们家不愿意,王爷也不会为难你们。” 林如海说的每一个字,苏远山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块儿,怎么就让人听不懂了呢。 苏远山越听,脑门上的汗越多,不知道林如海此人怎么又这样大的胆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什么嫌弃不嫌弃、愿意不愿意的话。 临淮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若是知道了,怪罪下来,到时林如海就是想像这会子这样讲道理,怕也是没人听的。 “大人,林大人,您可别说了。” 苏远山听林如海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大胆,他的一颗心像是在天上悬着一般,连忙阻止,“传出去让王爷知道了,咱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林如海说:“这有什么,婚嫁之事,本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我瞧着,王爷并不想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苏远山真的很想问,林如海还没老,眼睛怎么就不好使了,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林如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若是王爷问起,总得有个什么说辞才是,你说呢?” “大人说的是。”苏远山又擦了把汗,“大人不知,我那女儿自小被我家夫人宠坏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前些日子听见我说要让她进临淮王府,便大闹了一场,说什么就算要嫁人,也要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 苏远山看着很是头疼又为难。 “大人您说,男子汉大丈夫,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平民百姓,若是可以,哪个不想娇妻美妾在怀。” “临淮王贵为亲王,自然更是不愿意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的。” “当时微臣就想着,就是结不了亲,也不能结了仇不是,本想早些告诉您不用麻烦了,可是有事一打岔,就给忘了。” 林如海恍然大悟,突然脸色变了变,看着有些发愁,“原来如此,就是不知王爷是个什么想法,若是看中了你家姑娘,非要让她进府,可如何是好?” 第174章 福星之名 林如海说完,叹了口气,便走了,留下苏远山一个人立在原地唉声叹气,心里愁的不知道怎么样了。 回府后,苏琼烟关切地问道:“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苏远山看着面前这个小有姿色的女儿,说:“你想进临淮王府的事不成了,就算临淮王愿意,咱们也要想法子避开才是。” 话音一落,果然见苏琼烟脸色骤然一变,“为什么?” 苏远山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临淮王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临淮王了,他行事嚣张,怕是早就惹了皇上忌惮,如今皇上想来是忍无可忍了,对他多番斥责,就连京中兵权也丢了。” “如今闲赋在家,皇上竟像是将他忘了一般,半点差事也不让沾手了。” “咱们家若是和他扯上关系,到时候皇上清算旧账,岂不是把咱们家也连累了。” “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体面,京中好男儿这样多,没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和皇上作对。” 苏远山心中庆幸,又有些可惜,但事已至此,只能为女儿另选夫婿。 苏琼烟沉默片刻,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进京那日,当街策马,威武不凡的身影,如天神降世,哪是那些纨绔子弟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您方才说,若是临淮王愿意是什么意思?”她抱着心里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盼望听到些让人稍显慰藉的话,“难道您知道些什么,是不是王爷......” 苏琼烟到底是个女儿家,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可是苏远山又怎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但是在小辈面前,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被抓包。 “你也知道,前些日子还没这出事的时候,我曾拜托林如海,想让他那儿子在临淮王面前美言几句。” “这段时间,林如海都没提过此事,我本想着是不成了,正巧临淮王出了这些事,心里想着不成了也好,到时候就是皇上降罪临淮王,咱们家也不会收到牵连。” “可今日林如海却突然说起此事,言语间竟透露出,临淮王似乎是有意与咱们家结亲,我便随意搪塞了过去......” 苏琼烟抓住了他话中的几个字,眼神骤然亮了起来,抓住苏远山的衣袖,急声问道:“王爷愿意?父亲,您说的可是真的?王爷当真对我有意?” 苏远山叹了口气,说:“你福星之名在外,那些王公贵族们,谁不想给自家娶个祥瑞回去,王爷近来时运不济,想来是想让你给他添些福气。” 苏琼烟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喜欢她,而是看中了她的福星之名。 但是这样也不错,只要能进王府,总有一天,她能用自己的心捂热王爷的心。 苏远山接下来的话却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把苏琼烟的心浇了个透凉。 “从今日开始,你就不要再出门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突发恶疾,要静心养病,不宜见人,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苏琼烟自然不愿意,她对临淮王一见倾心,早就暗自发誓非王爷不嫁,如今得知王爷也是有意让她进府的,她又如何能说一个不字。 “父亲,我是愿意嫁给王爷的,如今王爷身边正缺一个贴心的人,如此也算是两厢情愿,您就不要再说其他了。” 苏远山眉头皱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琼烟现在满心都是临淮王,才不管这么多,“父亲,您的胆子也太小了些,王爷和皇上之间,情分深厚,不会因为那点子不值一提的小事就真的生王爷的气,您不要听了外面的一言半语,就这样百般顾忌,如此小心,如何能成事。” 世上谁不知道,临淮王是皇上一手带大,又亲自教导,哪能说舍弃就舍弃,不过是那些没见识的以讹传讹罢了。 “父亲以后万万不可在他人面前说起这个,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心中怕是要对咱们家不满的。”苏琼烟不放心,特意叮嘱了苏远山一句,惹得苏远山无语凝噎,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看待这个蠢笨无知的女儿。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嫁给临淮王吗,苏远山却不想因为一个女儿,就把整个苏家都断送了。 “蠢材蠢材,你以为就你聪明,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我。”父女相和时,苏远山不介意扮演一个疼儿宠女的慈父,一旦意见相左,他就觉得自己身为苏家掌权人的威严被人冒犯了。 苏远山脸色一沉,不容置疑地说:“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以后万不可再说这些无知之言,就这么定了,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苏琼烟心里对他的冷脸有些畏惧,但是想着心中那个,她想了许久,念了许久的人,又被向来宠爱她的父亲这样冷声呵斥,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也顾不得许多了。 “父亲说我不懂,但您先前可是想靠着我这个无知的女儿,攀上临淮王府的高枝呢,那时候怎么就不说我不懂了,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 苏远山大怒,指着她,“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顶撞你的生身父亲,难道忘了你如今的尊贵体面是谁给你的?” 苏琼烟不甘示弱,“父亲这话真真好笑,您养了我十几年,却要用我的一辈子去为苏家谋好处,咱们谁也不要说谁,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苏远山端着的君子面孔被亲生女儿戳穿,一时恼羞成怒,手掌高高扬起,就要给这个顶撞长辈的不孝女一个教训。 “您打,您最好将女儿这张脸打烂,看您以后如何用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儿去给您谋一个向上爬的机会。”苏琼烟冷笑一声,“您费劲心思为我编造出一个福星之名,不就是想靠着我,让苏家往上爬的路更顺利吗。” 她的这番话,彻底激怒了苏远山,险些将他气个仰倒,可那巴掌却久久落不下来。 第175章 彪悍的媳妇 正如苏琼烟所说,苏家费尽心思,为她编造出这么一个名头,不过就是为了将她当做一个筹码罢了。 苏远山恼怒过后,并没有再斥责苏琼烟的“不敬之言”,反而平静地让人将她关在房里,日日都让人看着。 就算苏琼烟在房里寻死觅活,他也半点也不担忧,像是听见一个外人的事一样。 父女一场,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情情爱爱最重要,家族荣耀在她心里还不如心上人的一个眼神。 真是个没良心的。 身为苏家人,就该为苏家付出一切,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此番,也算是让她长个教训,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己心里要有个分寸。 在家里说说倒也罢了,若是在外面还是这般,她自己没脸就算了,带累了苏家,就是罪该万死。 ****** 林家。 贾敏这些日子实在是生气,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心里堵着闷气,见林黛玉过来,忍不住向她说了好些。 “那些人,原先见澄玉和临淮王交好,无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见了我都是亲亲热热的,如今变得也太快了些,只要我一出现,她们就像是看见了瘟神一般,躲得比耗子都快。” “就说那谁......我也想不起来是哪家的夫人了,第一次见面就贴上来,想让澄玉帮忙,为他儿子在临淮王手底下谋一个差事。” “我本想着这人还真好意思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和她多熟似的,便想了个托辞准备回了她。” “可是没想到,上次去侯府赴宴,她竟像是避猫鼠一般,见了我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带累了他们家。” 林黛玉倒了一杯热茶,递到贾敏手里,温声安抚道:“这样不正好吗,母亲也不用当面回绝她了,以后她再想找您帮忙,您也有话说了不是。”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这心里实在生气。”贾敏端着茶,刚递到嘴边,又放下,“都是些墙头草,皇上还没怎么着呢,他们就这样,以后再想和临淮王府攀关系,怕是不能了。” 这些不过都是气话罢了,贾敏陪着林如海在扬州官场多年,哪里不懂人心多变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要和王爷算账了不成。” 说起这个,贾敏心里就发愁,“现在王府也不让人随意出入,澄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黛玉说:“十四前几天回来,不是说一切都好吗,澄玉是个心中有数的,母亲就不要太过担忧了。” 贾敏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乌云罩顶,似乎要下大暴雨了,“澄玉向来报喜不报忧,焉知这话不是他让十四说来骗咱们的,没能亲眼看看,心里到底放心不下。” 突然一声惊雷响起,天色又阴沉了些。 林黛玉的心情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但是贾敏这会子已经是忧心不已了,她若是也心事重重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母亲可是担心澄玉饿肚子?”林黛玉故作轻松,故意说些诙谐的话逗贾敏开心,“若是这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自前些年咱们家和王爷认识,我冷眼看着,在投喂澄玉这一事上,王爷倒比咱们还要有心得,想来是不会让澄玉饿肚子的,等澄玉回来,说不定就胖若两人了。” 贾敏嗔了她一眼,但是这一打岔,心里的忧愁倒确实冲淡了些,“你快别学你弟弟说话了,等说惯了改不了,到时可有你后悔的。” 林黛玉笑道:“母亲不觉得澄玉有时候的话特别有趣吗?虽然有些粗,但是细细品味着,竟别有一番趣味。” 贾敏没好气地说:“他就会说些不着五六的话,等娶妻生子后,若还是这般,就该打了。” “母亲每次都说要打他,可是真到了该打的时候,却每每都舍不得。”林黛玉美目微垂,将眼中情绪掩去,才说:“要我说,澄玉这个性子,非得找一个事事顺着他的人才是,不然三天两头吵架,母亲就要头疼了。” 贾敏一想也有些发愁,谁家的姑娘都是千娇万贵、如珠如宝养大的,怎么好让人如此委屈求全。 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黛玉以后嫁了人,她夫家敢让黛玉如此委屈,她定是要带着婆子们打上门,就是拼着名声体面不要了,也要为黛玉讨回公道。 将心比心,她也不愿让别人家的女儿如此。 夫妻间,不能总是让一个人低头,总要相互体谅,才能把日子过得和美,才能长久。 “到时澄玉若敢欺负人,我定不会偏帮着他。” 林黛玉却又问:“若澄玉以后的......妻子,是一位极为彪悍的人呢?” 贾敏把她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理所当然地就以为她说的是王熙凤那样的人。 “如此听着,倒有几分像你凤姐姐。 ”贾敏并不觉得王熙凤的性子有什么不好,也没有谁定了规矩,说世上女子都该是一个样子。 “你凤姐姐虽性子要强些,但为了那府里,可算是劳心劳力,说不出半分错处来,我若是得了这么一个儿媳,心里就要高兴极了,哪里还会偏帮着自己儿子。” 林黛玉一听,就知道她会错了意,但也不好说太多,笑了笑,说起了其他事。 而处于二人话题中心的林澄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自从临淮王府被限制出入后,林澄玉和玄铮也乐得清净,夜夜胡闹不说,只要醒着,就没有一刻消停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安管事被两人闹得头昏脑胀,时常躲在一边找清净。 正如此刻,林澄玉站在粗壮的树枝上,手里的宝剑世间罕见,却被他当成了棍子用。 挥一下,几个果子随之落下,玄铮眼疾手快,竟没有让果子落在地上一个。 “澄玉,你手边还有几个大的......” 安管事见状连连叹气,王爷这个样子,着实像极了那些向主子讨食的......那什么,怪不得公子生气时,常骂他是......那什么。 他突然一笑,王爷也只是在公子面前才会如此罢了,外面那些人,哪个对王爷不心生畏惧。 正想着,一个护卫疾步过来,“王爷,宫里传来旨意,召公子进宫面圣。” 第176章 亲上加亲又来了 林澄玉扶着树枝,低头看着护卫,问:“可说了什么事?” 护卫垂头回道:“并不知。” 玄铮摆手让他退下,冲着树上的林澄玉说:“下来,我接着你。” 林澄玉勾唇一笑,如一只灵巧的鸟儿,落在玄铮怀里,又被他抱着原地转了一圈,笑得像个不知愁的孩子,“再转一圈” 玄铮闻言,眸中笑意不止,竟比这日光还要璀璨,抱着人转了好几圈,林澄玉长腿环在他劲瘦有力的腰上,笑着拍他后背,“快停下,再转就晕了,还怎么去见你皇兄。” “好啊你,在我怀里竟敢想着别的男人,就不停,让你晕乎乎的才好,这样你就不能去见别人了。”玄铮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他,又转了几圈,才抵着人脑袋问:“晕了吗?” 林澄玉扶着脑袋,“晕了晕了,你快放我下来吧。” 玄铮却耍无赖一般,手收地更紧了,“晕了就更不能让你下去了,摔了怎么办,若是哭鼻子,我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林澄玉立即睁开眼瞪着他,“你才哭鼻子,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哭鼻子,你不要信口开河污蔑我。” “是吗?”玄铮低笑出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向林澄玉的眼神越发旖旎炽热,声音低不可闻,“昨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泪眼汪汪的,好生可怜......” 林澄玉眼神突然飘忽起来,耳根也有些泛红,“你要不要脸啊,光天化日的,说的都是些什么。” 玄铮笑了片刻,才把人放下,却迟迟不肯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早些回来,我在家里等你,莫要让我独守空房才是。” 林澄玉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半晌后,玄铮还是一动不动,像是被人下了定身术,林澄玉无语地说:“你不松开,我怎么走。” 玄铮把脑袋埋到他颈窝,大狗依人,健硕的身躯比林澄玉大了一圈,但是瞧着半点违和也没有,周围伺候的丫头们看得脸红心跳,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 “皇兄真是烦人,有什么事让人传个信不就好了,非得让你去一趟。”玄铮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全数扑在怀中人的颈窝,染红了一片白嫩,“不行,我要跟着你一起去,不然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林澄玉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好了,快松开吧,再抱下去天就要黑了。” 玄铮就是再依依不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澄玉离开。 林澄玉一见皇上,就被他脸上的笑瘆了一下,“皇上如此看着我,不知是何意?” 皇上也被他这副假正经的样子装到了,“行了行了,你这副样子,朕瞧着也不顺眼,这里又没有外人,快别装了。” 林澄玉无语,小小地反击了一下,“皇上这样就和玄铮不太像了,玄铮可是常说,我什么样子他都觉得有趣的。” 皇上脸都黑了,在桌上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东西扔过去,“牙尖嘴利,哪里有趣了,朕看玄铮是傻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林澄玉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皇上谬赞,玄铮也常说,就稀罕我口齿伶俐,说的话比别人都好听,他听得很是舒心。” 皇上:“......” 他忍无可忍,想把手边的砚台扔过去,又怕真把人伤着了,只得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下,却吓了吴公公一跳。 “混小子,真是和玄铮混久了,好的不学,竟学些无赖的招数。” 林澄玉忍着笑,也不好再气他,到底也不年轻了,气出个好歹可就没法收场了。 “不知皇上今日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睨了他一眼,本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可是这小子这般气人,不吓吓他,自己心里的这口气怎么出? “也不算什么要紧事,朕那日听你父亲说想抱孙子了,不禁心有感慨。” 林澄玉满脑子问号,他才多大,他老爹这就想抱孙子了? 皇上胡说的吧。 他姐姐还没有成婚,怎么也轮不到着急他的事,皇上真是扯谎都不眨眼。 皇上又说:“林卿为国为君尽心尽力,朕不能看着忠心的臣子如此忧愁而无动于衷,想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你外祖荣国府家里有两位适龄的姑娘,亲上加亲,岂不是一件美事。” 林澄玉被无语到了,“多谢皇上关怀,但是我年纪尚小,不着急成亲。” “在朕面前就不要见外了,说这些客套话,听着都不像你的性子了。”皇上一副包容任性小辈的模样,可把林澄玉难受坏了,“虽然比你大了几岁,但也无妨,你看看喜欢哪一个,朕给你们赐婚。” 林澄玉唇角一翘,笑得很是好看,皇上心里直呼坏了坏了,莫不是把人气傻了,玄铮知道了,还不杀进宫来。 皇上知道林澄玉生得好,但是这一笑,着实是让人心口都忍不住震颤,不禁有些可惜。 虽然性子厉害了些,但这家世相貌,若生为女子,他定要把这人给玄铮留着,到时生下个孩子,还不知道要好看成什么样。 林澄玉觉得皇上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他心里又憋着什么坏主意,“皇上当真要赐婚?” 皇上来了兴致,难不成这小子开窍这么早,真有了心仪的女子不成,“君无戏言,你看上了哪位姑娘,告诉朕。” 林澄玉笑了,若是玄铮在这里,一准能看出来他憋着什么坏水,但是皇上却只当他是个高兴的意思,催着让他说出喜欢上谁了。 “如今倒没有喜欢的姑娘,皇上的话我却记在心里了,到时候皇上可别出尔反尔才是。”林澄玉心情舒畅。 他心情一好,胃口就好,手边的果子点心都吃了不少。 皇上心里冷哼,果然和玄铮说的一样,就是个挑嘴的。 虽是这样想,他还是让吴庸把自己桌上的几样点心端了过去,免得这小子回去告状,说他小气。 第177章 可怜的玄铮 你来我往间,皇上还是不死心地问:“如今当真没有喜欢的姑娘?你外祖家的姑娘们,听说个个出众,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林澄玉摇头,“在我心里,她们就如同我的亲姐姐一般。” 可不是姐姐嘛,林澄玉就是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亲表姐,这样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如何,反正他是生不出其他感情的。 皇上也没失望,本来今日让林澄玉进宫,就不是为了这事。 玄铮这些日子被他冷落,虽然知道不是真的,但他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玄铮被他宠惯了,如今骤然如此,怕是不习惯的,说不定这会子正在府里黯然伤神呢。 皇上要见林澄玉,就是为了此事。 林澄玉面不改色,说:“如皇上所言,王爷自小得皇上爱护,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暂时冷落王爷,王爷心里本来就有些难过,加之那些小人的冷言冷语,王爷虽然不好意思说,但是我瞧着,心里是不痛快的。” 皇上冷哼一声,“就算朕和玄铮有什么,也不是那些人能说三道四的,你回去后告诉他,等事情一了,朕必然为他出了这口气。” 林澄玉却道:“王爷却不是因为那些人的冷言冷语而生气,王爷何等胸襟,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就如此,只是他们总是说皇上和王爷之间没有半分情谊,这才......” 皇上一听,果然更心疼了。 说话间,宫人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在殿外候着。” “让她们进来吧。” 贾元春和芙蕖谁也看不惯谁,都把对方当做地上的尘土一样,谁也不看谁。 进去通传的宫人出来后,恭恭敬敬请她们进去。 贾元春位分高,理所应当要走在前面,但是芙蕖却说:“六皇子已经有一日没有见过皇上了,心里实在想得紧,贵妃娘娘素来宽厚,应当不会和一个孩子争抢吧。” 一日? 那真是好久。 贾元春看着宫人怀里懵懂无知、正在吃手的孩子,心里对芙蕖的脸皮厚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但是这里侍卫众多,她素来以贤惠端庄之名行走后宫,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和芙蕖计较,便让她带着孩子走在前面。 进去后才发现,林澄玉竟然也在这里。 贾元春心里一惊。 芙蕖行过礼,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皇上说:“礼部尚书林如海的儿子,也是贵妃的表弟。” 芙蕖掩唇一笑,“皇上,臣妾觉得,林家小公子虽和贵妃娘娘是表姐弟,却很有些不同呢。” “哦?”皇上看向贾元春,又看向林澄玉。 贾元春能从区区宫女一跃成为贵妃,除了家世文采之外,她那极为出色的相貌也出力不少。 后宫之中,除了丽妃,鲜少有人能与之相较。 她和林澄玉是表姐弟,相貌上却并没有相似之处。 皇上笑道:“确实不同,但是他们不是亲姐弟,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臣妾说的不是这个。”芙蕖读书不多,却很是知道“恃宠而骄”四个字怎么写,她也从来不掩饰自己对贾元春的看不惯,在皇上面前也渐渐不再掩饰。 她朝着贾元春甩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张狂的样子让贾元春的心都悬了起来,不知道从她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话,让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芙蕖虽然已经生了孩子,但不知收敛的性子却一点也没有改,“臣妾觉得,林公子像是君子,如松柏,又似兰花,瞧着就是一位行事磊落的人,贵妃娘娘却像......” 林澄玉一口茶险些咽岔。 君子? 这位新晋的淑妃娘娘还真是敢说。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君子,还有那什么松柏、兰花,听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芙蕖思索片刻,眉头微皱,像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贾元春,突然眼睛一亮,正要继续说,却被孩子骤然响起的啼哭声打断。 芙蕖忙抱着孩子哄了哄,好不容易把孩子哄住了,却像是忘了要说的话,冲着皇上羞涩一笑,说:“都怪这不听话的小混球,臣妾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词,被这一打岔,竟全忘了。” 她说罢,把孩子往前一送,说:“皇上要怪,就怪他吧,要不是他闹腾,臣妾定然不会忘。” 孩子生得白嫩可爱,一点也不怕人,被递到皇上面前也不怕,咧着小嘴直笑。 皇上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不着调,自己记性不好,还赖在孩子身上。” 芙蕖娇俏一笑,端的是有恃无恐。 贾元春的手心都要掐破了,却只能端着一张故作无事的脸。 她心里对芙蕖的小心机手段一清二楚,不就是想说她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吗,多少难听的话都说了,难道还差这一句不成。 真是小人,得势便猖狂。 偏偏皇上却看不透,竟满心都是这么一个卑劣的女人,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皇上话锋一转,突然说:“贵妃来的巧,有一件好事,你也听一听,若是觉得好,也帮着朕劝劝你这个固执的表弟。” 贾元春有些惊讶,林澄玉不过一介白身,皇上说话,他难道还敢不听?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如今不比以前了,临淮王已然失势,林澄玉再想靠着他胡作非为,怕是不能了。 皇上指着油盐不进的林澄玉,说:“朕想着,他也到了年纪该娶亲了,正好听闻你母家有两位适龄的姑娘,与其在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家选,不如亲上加亲,你说呢?” 在这一瞬间,贾元春心思百转,想着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臣妾......臣妾近日为了两个孩子,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事了,皇上若是觉得好,那便好。” 她神情恭顺,但这话听着却是个不太情愿的意思。 “你喜欢亲上加亲,朕才想着为澄玉和你母家姑娘赐婚,如今看来,却是朕一厢情愿了,不但澄玉不愿,朕瞧着你心中也是不愿的。”皇上眼眸泛着冷意,在场之人皆是敛声屏气, 第178章 空间 “既如此,便罢了。” 贾元春猛地松了口气。 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让林澄玉和贾家结亲的。 若是以前,她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可是如今,谁和林家扯上关系,以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皇上今日说的这些话,怕也是在试探她的想法。 这会儿皇上还有心情哄孩子,应当是很满意她的态度,如此一想,贾元春悬着的心落了地。 只是,这一幕瞧着真是不太顺眼。 她的两个孩子,皇上还没有哄过,如今却在她面前抱着芙蕖的孩子温柔呵护,怎么瞧都让人心里不舒坦。 不过...... 荣国府那边,还要敲打一番才是。 虽然老太太心里明白,但难免会为了贾敏动些恻隐之心,她不放心,还是要让人递信回去,让家里注意些。 皇上今日的意思,瞧着是已经迁怒林家了,贾家和林家本来就是亲戚,更该避嫌。 没有为了一个林家,再搭上贾家的道理。 贾元春心中甚至有些雀跃,林家当初端着姿态,不愿助她一臂之力的时候,不知道也没有想过会有如今的下场。 报应不爽罢了。 若是那时候林家愿意出手相助,这会子说不定她还会帮着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贾元春看着林澄玉故作轻松的模样,不由觉得很是好笑,都这会子了,还在装腔作势,真真是不知所谓。 但是她怎么想,谁在乎呢。 林澄玉觉得,与其在这里看这些无聊的戏,还不如回去陪着玄铮钓鱼来得有趣。 王府后花园的湖里,养了许多条肥美的鱼,无论是用来清蒸,亦或者是红烧,都能把人香晕。 这样想着,他起身就要告退。 皇上板着脸,故作不悦,却还是摆摆手让他走了。 这副态度,看在他人眼中,着实让人心里犯嘀咕。 贾元春垂眸,心里就更肯定了,皇上真的厌烦了林家,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林家。 林澄玉一出宫,骑上马,风一样赶回王府,拉着玄铮嘀咕了好一会儿。 玄铮揉着他脑袋,说:“没事,别担心,皇兄到时若是生气,还有我顶着呢。”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林澄玉仰头看着他,戏谑道:“倒也不用如此,你皇兄知道后,若是想棒打鸳鸯,我就把你藏起来,金屋藏娇。” 玄铮摇了摇头,“这个典故不好,不过你先悄悄告诉我,到时你要把我藏在哪里?” 藏在哪里? 林澄玉抿唇一笑,自然是藏在他开辟的空间里。 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鲜少有用到异能的时候,但是没有用处不代表懈怠,他深知居安思危的道理,如今异能已然到了前世巅峰状态。 开辟一个能容纳活物的空间,轻而易举。 玄铮低笑出声,他自是知道林澄玉有些常人没有的本领,但是还从未真正见识过,“那到时候,就靠我家澄玉保护我了。” 林澄玉踮起脚,让自己显得高些,抬手勾起玄铮的下巴,说:“夫人放心,到时为夫必定护你周全,不让他人伤你分毫。” 此刻,玄铮很想抱着他说些悄悄话,但是下巴被抬起,让人实在是有些无奈,“宝贝,你这样,我都看不见你了。” “......”林澄玉瞪着他,又使劲踮脚,想让自己的眼睛和玄铮的在一个高度,可是无奈玄铮太高了,“谁让你长这么高。” 林澄玉松开他,不高兴地转身要走,却被玄铮一把拉住抱了起来,“这样够高了吧?” 玄铮颠了颠他,眸光相对,耳鬓厮磨,“也不知道是谁,整日说自己长大了,如今看来,却......” “却什么?嗯?!”林澄玉粉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话里带着威胁之意。 玄铮爱死了他这副娇嗔的小模样,收紧手臂,抱着人往卧房走去,“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 玄铮稳稳地托着他,说:“吾家澄玉初长成。” 林澄玉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可是背上温柔轻抚的手让人有些生不起气,只轻轻“哼”了一声,就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这会儿还早,玄铮怕他这时候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便有意逗他,“宝贝儿,你可知道如今京中谁最得意吗?” 林澄玉趴在他肩头,闻言也没睁眼,只用脸颊蹭了蹭他,“谁?” 玄铮乐了,这小祖宗,困的时候真是脑子也不想动,懒得要命,“自然是诸葛家的大公子,诸葛云峰,如今京中人人都说,他马上就要接管京中兵权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了。” 林澄玉立即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和方才那副没骨头的样子判若两人,“什么玩意儿?” 不是他对诸葛家有偏见,进京这些年,诸葛家那几个公子哥他也见了几个,都是些狐假虎威的草包罢了。 虽然没见过诸葛云峰,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澄玉冷笑道:“皇上就是脑袋让驴踢了,也不会这样犯傻,这些话,怕不是诸葛家自己传出来的吧。” 玄铮在他的鼻尖轻刮了下,“聪明。” “但是我有些想不通,诸葛家行事这样张狂,就不怕皇上生气吗?”林澄玉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皇上可不是那种能被人轻易挟制住的,若是诸葛家想这样逼皇上就范,怕是想错了。” 玄铮说:“谁说不是呢,自从诸葛家老太爷离世,诸葛家就开始蠢状百出,但是皇兄念及太后,总是不忍心收拾他们,倒纵得他们日渐嚣张了。” 林澄玉勾唇一笑,“所以皇上就要让他们自己犯下大错,然后‘痛心疾首’地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一来,也算是全了和太后的母子情谊,到时候就算太后再想求情,不说别人,就是那些御史,也要跳起来和她论一论。” 皇上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收拾诸葛家,可是总被太后半是威胁半是装可怜地顶了回去,心中对诸葛家已经是厌烦至极。 忍无可忍,诸葛家却还不知收敛,那就是等着让皇上收拾他们。 第179章 你想看吗 玄铮颠了颠腿上的小祖宗,换了个话题,“不说他们了,听说荟英楼请了几个人,会些海外的杂技,咱们明天去玩玩。” 林澄玉说:“你如今还在闭门反省,若是被人发现,告到宫里,你皇兄就又要头疼了。” “这有何难。”玄铮让林澄玉附耳过来,林澄玉虽然嘟囔着他故弄玄虚,却还是凑了过来。 玄铮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听得林澄玉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吗?我只听说过易容术,却还从未见过呢。” 说着,他突然又变了个语气,“你可别骗我,若是明日你拿些面具什么的糊弄人,可别怪我揍你。” 还挺凶,玄铮无奈地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 “我就是骗谁,也不会骗你,” “唉,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可爱的小团子,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凶了。” 林澄玉冲他皱了皱鼻子,“你要是嫌我凶,我就去找别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到时候你离了我,再找个不凶的,温温柔柔......” 玄铮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连忙捏住眼前这一张一合的粉润唇瓣,“我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你就这么多话。” 林澄玉不能开口,就用眼神凌迟他,玄铮对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别瞪了,怪吓人的,像要把我吃了一样,而且啊,我就喜欢你这样凶巴巴的,那些说话像蚊子哼哼的,我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玄铮说着,林澄玉示意他松手,他松开是松开了,却又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林澄玉本就坐在他腿上,这样一来,两人胸膛紧密相贴,彼此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听见。 “说起这个,我也会一些......杂技,你想看吗?”林澄玉一副爱看不看的傲娇模样。 玄铮很捧场,连连夸了好几句,又催着他赶紧露几手,让自己开开眼界。 林澄玉手心向上张开,“你看。” 玄铮看了,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沉默了片刻,夸道:“很好看,又白又嫩,我喜欢。” 在那个时候,尤其喜欢。 林澄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说的是手心的东西,谁让你看手了,看仔细些,可有什么不同。” 说着,他抬高了手,日光透过窗户,打在手心,玄铮本以为他在胡闹,可细看却真的看到些什么。 像风。 可是手心里怎么会有风呢? 玄铮凑近了又看,“真神奇。” 若是旁人这般,林澄玉并不会觉得怎样,可是玄铮不同,他是自己放在心上,想与之相伴一生的人。 林澄玉像个孩子一样得意,“你伸手。” 玄铮依着他的意思也张开手,不过一息,手心里就好像多了些什么,“这就是方才在你手心的那股风?” “不是。”两人摊开的手凑在一处,林澄玉指尖动了动,“我的还在这里。” 玄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惊讶自是不必言说,最感动的却是林澄玉待他的这片心。 如此手段,就这样告诉了他,可见澄玉是把他放在了心尖上,就像他把澄玉放在心尖上一样。 “真有趣,我家澄玉就是厉害,世上之人千千万,唯有我家澄玉独一无二。” “我才不与他人比。”林澄玉说罢,将自己手上的这股风,与玄铮手上那股合在一起,风力变大,吹得桌上纸张簌簌作响。 玄铮举着手晃来晃去,所到之处皆被风所动,瞧着着实有趣。 对于玄铮的啧啧称奇,林澄玉唇角一翘,指着他的手心说:“你再看。” 玄铮依言看去,手心看不见的风被林澄玉指尖一点就变了,一会儿变成雷电,一会儿变成水,一会儿又变成冰...... “还有呢?还能变成什么?” 林澄玉眸中划过一丝调皮,在玄铮期待的目光中,心念一动,玄铮的手上多了一个......大苹果。 红彤彤的,看着就清脆可口。 玄铮:“......你戏弄我。”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玄铮当即就不愿意了,举着苹果的样子看着有些傻。 林澄玉无辜看他,“你怎么这样冤枉人呢,我这是怕你饿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行行行,我不识好人心。”玄铮也没有削皮,拿着苹果就咬了一口,“真甜,你也尝尝。” 林澄玉脑袋往后退了退,“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玄铮不依不饶又把苹果往他嘴边凑近了些,“快吃吧,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不好意思了? 林澄玉无法,再不咬上一口,这苹果就要贴在他嘴上了,只能小小咬了一口,“很甜,我尝过了,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玄铮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林澄玉,满脸都写着“你这什么意思”,林澄玉就是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怎么了?” 玄铮指着苹果上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两个缺口,不满地问:“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的......我都吃了多少了,这会儿嫌弃了,早干嘛了?” 林澄玉说:“哪有?你想多了,我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玄铮叹气不语。 其实林澄玉是故意的,把玄铮逗生气了,再把人哄好,这个过程实在是让他乐此不疲。 可以说是很有恶趣味了。 只是玄铮每次都会上当,林澄玉心里实在是乐得不行。 玄铮还在唉声叹气,“你这个负心薄幸的臭男人,得了人家的身子,就翻脸不认人,方才还说要金屋藏娇,这会儿就又变了。” 最后,他喟叹般,伤心地说:“果然还是那句话,漂亮的男人最会骗人了。” 林澄玉:“......”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话,一套一套的,油嘴滑舌。 玄铮又把苹果凑在林澄玉唇边,说:“你要是想将功补过也不是不行,在这里咬一口,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然,今日定要让你好看。” 第180章 张狂 林澄玉眉头一扬,挑衅道:“那我倒要听听了,你准备如何让我好看。” 玄铮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林澄玉的脸颊瞬间就红了,又是骂又是推,“你不要脸。” 可是这挠痒痒一般的力道,非但没有把玄铮推开,反而让他更嚣张了。 而且,两人相对而坐,就是把玄铮上半身推开些,却也是无济于事,林澄玉整个人都还在他腿上坐着呢。 玄铮勾唇一笑,“小公子若是不怕,自然也可以不吃,只是到时可不要哭着求饶才是。” 林澄玉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却又因为迫于玄铮的威胁,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在他吃过的地方狠狠咬上一口。 眼神凶狠,不像是在吃苹果,更像是在撕咬玄铮的肉。 敌强我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玄铮满意了,边吃着苹果,边说:“果然,小美人咬过的苹果就是比一般的甜,如此一来,若是不赏些什么,倒显得本王吝啬了。” 林澄玉没好气地问:“不知王爷要赏些什么,若是一般的物件,本公子可不稀罕。” 玄铮又凑在林澄玉耳边说了几句,林澄玉气得想揍人,这和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吗? “不行,本公子没有那个福气承受。” 可是玄铮打定了主意,林澄玉细胳膊细腿的,真到了实战的时候,也只有节节败退的下场,面对玄铮强有力的攻势,只能任人宰割。 翌日,日上三竿了林澄玉才醒,一睁眼就看见玄铮的脸。 昨晚溃不成军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个罪魁祸首却如此得意,不知道温柔小意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耀武扬威,气得他想咬人,“一边去,烦人。” 玄铮挑眉,“小公子怎么这般翻脸无情。”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角都带着笑,“昨晚上可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本王怀里哭哭啼啼,本王本想着待美人总要温柔些,可那美人却不愿意。” “本王虽受些累,但是只要能让美人满意,便也算值了。”玄铮面上有些无奈,但是林澄玉却从上面看到了十分的得意,当即就狠狠给了他一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是我让着你,不然就你......哼,本公子能把你收拾得跪地求饶。” 玄铮眸中是掩不住的餍足,“是是是,多谢小公子相让,那今晚......” 林澄玉瞬间冷脸,“想都不要想。” 玄铮有些失望,还要说些什么,林澄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说:“不要吵,本公子要再睡一会儿。” 玄铮也不想吵他,可是昨天睡前,是这小祖宗说的,今日要去荟英楼看杂耍,若是错过了时辰,这小祖宗肯定又要发脾气,怪自己没有喊他起来。 两人也没有在府里用午饭,林澄玉和玄铮两人易容过后,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荟英楼去了。 马车上,林澄玉拿着一面小镜,惊叹道:“那人的手可真厉害,若是走在大街上,就是我爹,恐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玄铮就不能听他夸别的人,心里不禁有些发酸,但是他顶着这张过于平平无奇的脸,做出些委屈表情,林澄玉无动于衷,只瞥了一眼,就继续欣赏起自己的新脸,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林澄玉!” “怎么了?” 玄铮不满道:“我今天才知道,你就是看中了我的脸。” 林澄玉觉得这话也太奇怪了,“不然呢?” 玄铮像是一个弃夫一样,“如果我没有那张脸,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林澄玉敷衍地说:“喜欢喜欢,别闹了,让外面的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玄铮心碎了,哀哀怨怨地靠在小窗边,林澄玉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怕真的把人逗恼了,忙揽过他的脑袋拍了拍,“好了,不生气了,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玄铮大鸟依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林澄玉被拱地身子都要歪了,“你若不信......我就继续哄你,直到你相信了。” 林澄玉到了嘴边的“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才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这是渣男语录,忙改口说了些别的。 他在心里忏悔了三秒,果然渣男语录不能多看,不然有时候话不过心,说出来就完蛋了。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行,前世网上冲浪的时候看过的这些,现在还没忘,刚才差点就说出来了。 荟英楼今日人很多,都是听说了今日楼里有海外的杂耍,过来一饱眼福。 林澄玉掀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来晚了,这会儿进去怕是没有空桌子了。” 玄铮拉着他下车,“早就让人安排好了,你跟紧我。” 林澄玉仗着没人认识他们易容后的这张脸,行事更是肆无忌惮,抱紧玄铮的胳膊,说:“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玄铮朗然一笑,很是高兴。 两个大男人,动作如此亲密,自然就引起了周围人频频侧目。 人群中,林如海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有些纳闷,这二人瞧着,怎么和王爷和澄玉如此相似? 这样一想,林如海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亲密无间,竟不像是一般的至交好友,反倒像是......像是...... 林如海不愿往那个方面想,二楼雅间外,两人并未急着进去,靠着栏杆正在向台子上张望,挨得那般紧,脑袋贴着脑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是瞧不清正脸,他一时也不敢确定。 皇上下令,临淮王府众人无令不得出,林如海想着,澄玉他们应当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公然违抗圣旨,甚至还出现在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 正想着,二楼突然吵闹了起来。 一道嚣张的声音响彻整个荟英楼,“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来违抗本少爷的命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诸葛云峰轻蔑地看着眼前二人,“本少爷愿意纡尊降贵与你们好好说,如今看来却是白费力气,有的人啊,骨子里就是卑贱的。” 第181章 脑袋搬家 好生张狂的人。 在场之人窃窃私语,却又在诸葛云峰阴毒眼神扫过来的时候,畏惧不敢与之对视。 有一两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想说些什么,立即就被旁边的人拉住,连连摆手示意。 这个头出了,可是要连累全家的。 京中谁没有听说过诸葛云峰的名头,都说临淮王行事雷厉风行,但做的却都是实实在在为国为民的事,可这诸葛云峰呢,恶贯满盈,专横跋扈,伤天害理的事不知道做下多少。 此时强出头,那就是等死呢。 诸葛云峰咧嘴一笑,对这些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临淮王算什么,从此以后,他诸葛云峰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等京中兵权到手,那些以临淮王马首是瞻的狗屁禁军,就是他脚下的奴才。 “小美人,本公子瞧你长得尚有几分姿色,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诸葛云峰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澄玉,恨不得将他就地“处置”了。 说罢,他也管人愿不愿意,手一摆,就要让人把林澄玉捆起来带走。 在这京中,就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就是那劳什子临淮王,如今见了他,怕是也要客客气气的。 易容时,林澄玉让那人将玄铮的脸变得平平无奇,到他自己时,却要求要好看些。 诸葛云峰一看见他,脚都挪不动了。 虽然这张脸不算绝色,但这身条气度,却很是出众。 因而才有现在这一出。 “且慢。”林澄玉眸光慵懒,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一般,“我们初来乍到,还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你连本公子都不认识?真是个没见识的。”诸葛云峰自己不答,他身后的随从狗腿子一样,脑袋都快要扬上天了,“我们家公子,乃是诸葛家大公子,诸葛云峰。” “哦,原来是诸葛云峰。” 林澄玉的反应太平静,诸葛云峰瞬间就生气了,这世上还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听到他诸葛云峰的名字,不说跪下磕头,反而如此没事人一样。 诸葛云峰眉头一皱,他相貌中上,可是眼底那股邪光,生生将这张脸衬得丑陋了十分,加之他素来不知节制,眼下青黑之色让人想看不到都难。 他身后的狗腿子见主子不开心了,眼睛一转,就有了讨好之策,“我们公子不日就要接管禁军,你们......” 林澄玉才想不听他扯淡,立即开口打断施法,“便是临淮王,天潢贵胄,也从不曾像这位......诸葛公子一般张狂,可见诸葛家家风堪忧。” 诸葛云峰暴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诸葛家的不是,我看你是找死,如今就是皇上,也要给我们诸葛家几分薄面,你们有几个胆子敢口出狂言。” 林澄玉似是才知道害怕,“原来皇上都要给你们诸葛家面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诸葛云峰在家时就被叮嘱最近行事谨慎些,可是林澄玉看他的眼神太过轻蔑,似乎就像看一个哈巴狗一样,实在是让人生气。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谨言慎行的人,一时生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知道太后娘娘姓什么吗,诸葛,诸葛家的诸葛,临淮王原来得势时,也要毕恭毕敬的,你们觉得他天潢贵胄,在我们诸葛家看来,那就是个......” 林如海厉声道:“慎言......” 话还未说完,诸葛云峰就从二楼飞了下去,重重砸在一楼桌上,吓得下面的人四散躲开。 林如海:“......” 他站在楼梯上,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面对这个场面。 才刚走到一半,这就又要下去了? 诸葛云峰的狗腿子们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往楼下跑,要不是林如海反应快,往边上一躲,这会儿就要被这些人撞倒了。 诸葛云峰在林澄玉面前说玄铮的不是,可不就是找死吗。 刚才还在二人面前大放厥词,此刻却只能躺在一片狼藉中哎呦连天,狗腿子们围着他,嚎丧一样喊着。 玄铮在诸葛云峰侮辱林澄玉的时候就想发作了,可是林澄玉却制止了他,如今瞧着林澄玉气愤的样子,便说:“何必听他说那么多,叽叽歪歪还不如狗吠,早就该收拾他了。” 林澄玉斜他一眼,“若要令其亡,必要令其狂,我就是想看看,他能狂到什么地步。” 玄铮居高临下,将下面的乌烟瘴气尽收眼底,冷眼看着那些狗腿子们,叫嚣着要将他们二人碎尸万段。 “真是好大的口气,诸葛家这些年,也算是狂够了。” 林澄玉拉着玄铮下楼,和林如海擦肩而过时,眼神都没有动半分。 林如海看清这二人的面容后,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原来只是身形相似,还好还好。 只是心中又难免为着二人担忧,诸葛家可不是好惹的,这二人今日将诸葛云峰打了,定是不能轻易收场。 谁不知道诸葛家那些人,都是些是非不分的混账玩意儿。 偏他们还觉得自己挺好。 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狗腿子们看着二人渐渐逼近,想起林澄玉干脆利落的一脚,心中都有些害怕,但是主子在后面看着,他们就是做样子也得把样子做足了。 为首的狗腿子虚张声势地说:“你们别嚣张,伤了我们家公子,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林澄玉似是有些疑惑,“你们家公子大放厥词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挨收拾,那些话,哪一句不是犯上之言,如今却来这里斥责我这个忠君爱国、替天行道的忠义之士,真真是世风日下,难道这天下竟是你们诸葛家的天下了不成。” 狗腿子如何敢接这话,吭吭哧哧了半晌,又说:“你这会儿说这样多,不过是临死之言罢了,等太后娘娘知道了,任你是什么人,也要脑袋搬家。” 林澄玉听着好笑,凑在玄铮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林如海便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梗,这二人身形太像澄玉和临淮王,乍一看,还以为自家儿子在和临淮王搞断袖呢。 真是糟心。 第182章 乱棍打死 林澄玉那一脚,并没有用全力,否则诸葛云峰这会儿哪还有力气叫痛。 诸葛云峰捂住胸口,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口血,喷了他面前那随从满脸,随从也不敢擦,连忙招呼其他人,抬着诸葛云峰就要回府找太医医治。 若是诸葛云峰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就都没有活路了。 至于这两个不知死活的,暂且先绑起来,等着家里的主子们发落。 几个随从撸起袖子逼近二人,还没等他们放狠话,林澄玉犹嫌不过瘾似的,将几人打得屁滚尿流,求饶声此起彼伏,看得周围的人心里都畅快了许多。 诸葛云峰罪该万死,这些狗腿子也算不得无辜,打死了才好。 有些人很是为林澄玉二人担忧,等诸葛家的人都走光后,忙让两人赶紧走,等诸葛家来人后,就跑不了了。 可是大部分人却一言不发,他们平日也受过诸葛家迫害,看着诸葛家的人得到教训也觉得爽快,但还是不开口的好,若是被人认定为这二人的同党,就不好了。 反正人是这两个人打的,与他们无关,就是诸葛家要怪罪,也和他们没有半分干系。 要打要杀,只找这二人就行了,可千万不要把他们这些人算进去。 林澄玉和玄铮也没有在荟英楼等着诸葛家的人来兴师问罪,外国杂耍也没看成,坐上马车就回去了。 林澄玉歪在榻上,翘起一只脚晃着,在日光下更显白嫩,“等诸葛家反应过来,可就晚了,到时候肯定把他们的脑袋都气歪了。” 只是想到诸葛家找不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林澄玉就笑得不行,像极了一只捣蛋得逞的小猫。 突然,半空中晃悠的脚被一只大手握住,林澄玉垂眸看向一旁坐着的玄铮,面无表情地问:“你做什么?” 玄铮手指微动,握紧了不让他乱动,“我摸摸看凉不凉。” “哪里就这么娇弱了,松开。”林澄玉蹬了蹬腿。 可是玄铮在这时候向来不听话,不但不松开,手上力道甚至更大了些。 这个角度,林澄玉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踹到他那看似体贴,实则却因吃到了豆腐而暗爽的脸上。 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行了行了,再不松手当心我踹你脸。” “行,都听你的。”玄铮唇角一勾,看着林澄玉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无奈又宠溺。 林澄玉没好气地说:“说正事呢,你不要闹。” 玄铮话锋一转,却并没有听林澄玉的话,手上动作不停。 “太后若是知道了,定要让皇兄找出那两个伤了诸葛云峰的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哼,他们怕也是觉得不够痛快的。” “他们才不会觉得诸葛云峰有什么不对,只要是敢挑衅诸葛家的人,他们就不会轻饶。” 林澄玉微微一笑,无辜又懵懂,“可是找不到那两个人又该如何是好,诸葛家岂不是要气死了。” 玄铮刮了下他的鼻尖,“气死也好,皇兄就不用如此大费周折了。” 林澄玉觉得不对劲,突然瞪大了眼,怒道:“你这手刚摸完我的脚,怎么能再碰我的脸。” 说罢,他坐起来就要收拾这个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人,真是岂有此理,不给这人一点教训怕是不行了。 林澄玉伸向玄铮的惩罚之手被他一把握住,这人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装起了无辜,像是在包容林澄玉的无理取闹一般,“那有怎么了,我家澄玉哪一处都是香的,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林澄玉气笑了,“行,既如此,今儿晚上你就抱着我的脚睡。” 省得每天早上醒来,一睁眼就是玄铮的胸肌。 “这样也好,最近天也凉了,正好给你暖着脚。”玄铮说完,就被林澄玉一拳捶在胸膛,他很是配合地向旁边一倒,正好倒在林澄玉腿上。 “好痛。”玄铮捂住心口,学着林澄玉小时候撒娇耍赖的样子,“要澄玉亲亲才能起来。” 林澄玉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哪有这个样子过,你可不要污蔑我。” 玄铮不听,躺着就不起来,林澄玉才不惯着他,拿起手边的书,靠在一边看了起来,看到有趣的地方,还笑着读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读给谁听的。 玄铮唉声叹气,小动作不断,林澄玉就当看不见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着实把玄铮气得不行,像怨夫一样看了林澄玉半晌。 又见他像没事人一样装模作样,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半分,顿时怒从心中起,胆子眼见着就大了起来,恨恨地在这个没心肝的小混蛋腿上来了一口。 林澄玉“嘶”地抽了一口气,垂眸时,玄铮还垂着脑袋不肯松口,真当他这块肉能吃不成。 “松口,你大爷的,想挨揍是不是。”林澄玉没忍住爆了粗口,手上推搡着玄铮的脑袋,推不动后又揪着他的耳朵威胁道:“再不松口小心我把你耳朵揪掉下酒。” 可是大狗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不痛不痒的力道,就松开嘴边香喷喷的肉,又因为主子平日的纵容宠爱,并不把这点威胁看在眼里。 反而更嚣张地加了几分力道,像是要在这块肉上留下标记,让其他猫猫狗狗都不敢染指。 林澄玉叹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明明对着外面那些人的时候,就很是威严,这会儿却又是一副孩子模样。 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 “好了,我错了,你再咬下去,这块肉就真的要掉了。” 林澄玉舍不得真的打骂他,只能顺毛摸,唇瓣抿了抿,没好气地在狗头上贴了一下,“行了,快起来吧,不嫌闷啊。” 玄铮松口,侧过脑袋,半边脸压在林澄玉腿上,实实在在是个恃宠而骄、有恃无恐的模样。 外面那些人都说林澄玉仗着临淮王看重,行事放肆,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威名赫赫的临淮王私下又是怎么个模样。 只有林澄玉知道罢了。 说话间,安管事进来说:“王爷,公子,诸葛家闹起来了,太后娘娘也知道了,说要抓住......那两个人,乱棍打死。” 第183章 太后震怒 林澄玉冷笑,“那我们就看看,他们要如何找到那两个人,又如何将他们乱棍打死。” 安管事也笑了,又想起一件让人痛快的事,“诸葛云峰已经废了,太医说,那一脚力道太重,伤及脏腑,以后怕是就要药石相伴,缠绵病榻了。” 林澄玉说:“那一脚还算轻的,若不是心有顾虑,诸葛运峰必定命丧当场。” 安管事的眼神总是忍不住看向玄铮,林澄玉动了动腿,示意他起来。 玄铮坐起身,给他抚平衣摆。 “就是死了也无妨。” “但是诸葛云峰那个人,死了算是便宜他了,就要让他生不如死才是。” 安管事略一想,便说:“就怕查起来,查到咱们这里,到时就不好交代了。” 太后本就对他们王爷不满,若是知道此事因果,怕是要逼着皇上处置王爷了,皇上待王爷不比以前了,他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 “查啊,我还怕他们查不到我身上呢。”玄铮眸光森寒,冷峻的脸庞上满是杀意,“我还要助他们一臂之力,靠着那些草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安管事一头雾水,“王爷,您何必如此,到时岂不是让皇上为难吗?” 他不想勾起王爷的伤心事,但心里着实不理解王爷为何要这般引火上身,只能劝道:“若是以前,倒也无碍,可如今皇上待王爷......咱们又何必引火烧身呢,还请王爷三思啊。” 玄铮说:“本王要的就是引火烧身,这把火不烧得旺一些,本王还不满意呢。” 安管事满脑袋都是疑惑,他劝不动王爷,公子定能劝得动,公子的话王爷最听了。 林澄玉接收到安管事的求助眼神,唇角一翘,可惜道:“只诸葛云峰一个人还是不行,今日若是诸葛家那群公子哥们都在,就更热闹了。” 安管事大惊,这是什么意思,打了诸葛云峰一个人还嫌不够,还要把诸葛家的公子们都打了不成? 到时不就更没办法收场了吗,公子怎么也跟着王爷胡闹起来。 如今太后娘娘将母家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一有不如意就要绝食抗争,皇上孝心,每每都不忍心,这才纵得诸葛家这般猖狂。 若是诸葛家的公子们都被打成了病秧子,安管事都不敢想,太后娘娘会如何发怒。 玄铮笑了,“澄玉说得对,真是便宜他们了,如此一想,就该把他们都聚到一处,收拾一个多不尽兴,就该把他们都收拾一遍,到时太后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安管事沉默了。 ****** 太后得知诸葛云峰被打后,忙派了太医院伺候她的两个太医前去, 还发了好大的火,发落了几个手脚不利落的宫人,放言要把那两个胆大包天,敢伤了诸葛云峰的人乱棍打死。 嬷嬷安抚了好半晌,太后的怒火才稍稍熄了些。 太医回来时,面色犹豫,战战兢兢地禀报了诸葛云峰的伤情,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砰! 太后一把将手边茶盏打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两个太医满身满脸,他们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吓的,亦或者二者皆有。 “传哀家的话,抓到那两个人,不必回了,直接打死。”诸葛云峰是诸葛家长孙,自小就在她膝下陪着她嬉笑玩乐,一想到他以后只能缠绵病榻,她就心痛得不行。 太后犹嫌不解恨,将桌子砸得邦邦响,“还有他们的家人,男的为奴,女的为妓,哀家要让他们知道,得罪诸葛家的下场。” 嬷嬷忙让太医下去了,才劝道:“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可是太后如今在气头上,如何能听得进去,闻言也只是冷冷一笑,“生气?若他因此要降罪哀家,哀家不介意让天下人知道,想来皇上也不想让他的臣民将他看作一个忤逆不孝的人。” 嬷嬷满脸为难,“您和皇上是亲母子,何苦为了这些事伤了母子情分。” 太后冷声道:“你应该去问问皇上,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事,要伤了哀家的心,哀家怀胎十月,挣命一般才生下了他,他若是因为些外人就要怪罪哀家,才伤了哀家与他的母子情分。” 嬷嬷心中叹气,不敢再劝。 太后沉默半晌,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叮嘱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要告诉他了。” “是。” 可是太后不知道,皇上知道的比她还要早,玄铮带着林澄玉出去玩,他本来只是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也就随他们去了。 没曾想晚上就听说诸葛云峰在荟英楼大放厥词,轻视皇家威严,说了些不着五六的犯上之言,后来被林澄玉一脚踹成了废人。 皇上嘴上说着林澄玉气性大,嘴角却要翘上天了,“真是个混小子。” 吴公公说:“林公子也是为皇上和王爷不平,这才行事莽撞了些。” 皇上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喜欢他,以前可没见过你为谁说过话。” 吴公公忙说:“是奴才多嘴,可是诸葛云峰在人来人往的荟英楼都敢如此放肆,可想在家时又是如何,奴才实在是气不过,林公子此番也算是为奴才出了一口气,这才......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罢了,朕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紧张什么。”皇上想起林澄玉在他面前万事不怕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不枉玄铮那般看重他,只是如此一来......” 吴公公本来以为皇上要说“如此一来,就没办法和太后交代了”之类的话,可皇上却说:“如此一来,玄铮怕是就更喜欢那小子了,那小子在朕面前就更得意了,朕只要想起那小子张狂的样子,就恨不得打他一顿。” 吴公公:“......” 皇上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和林公子争宠呢。 但是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万万不敢说吐露一个字。 第184章 竟是玄铮 诸葛家除了老太爷,就没有再出过能臣,家里的宅子本在一般的地段,宅子也不大,周围住的也都是和他们相当的人家。 后来家里的姑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进了宫,诸葛家上下都盼着她能荣获圣宠,为家里争光。 可是先皇好美色,凡是宠妃,哪个不是容颜极盛的美人儿,太后年轻时不过称得上清秀罢了,先皇新鲜劲上来时宠幸过几次,后来就扔在一旁不理不睬了。 可是太后的肚子争气,不过几次,就怀上了龙裔,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可是宫中不但讲究母凭子贵,还讲究子凭母贵,太后不得先皇宠爱,生下来的皇子自然也是不得看重。 可是如今的皇上争气,硬是在宫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把其他兄弟压得抬不起头。 太后这一辈子,除了在先皇身上受了些挫折,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毫不费力就被争气的儿子送上了太后之位。 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太后也是出了力的。 太后愚笨莽撞又不漂亮,很不得先皇宠爱,几番交手,其他妃子都觉得这么一个人算不得威胁,就对她和她生的傻儿子放松了警惕,渐渐就把他们当做了透明人。 这才给了皇上韬光养晦的机会。 可是太后并不这样觉得,在她心里,她受尽屈辱又绞尽脑汁,才为皇上争来了这个皇位,皇上就该事事顺着她的意,否则就是白眼狼,就是不孝子。 简言之,又蠢又顽强。 诸葛家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每每有什么事,不找皇上,就找太后,只需稍稍一说,太后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为诸葛家冲锋陷阵,就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休想阻止。 可是皇上继承了先皇的好色,但与此同时,也继承了先皇的心性和才能,为了太后已经容忍诸葛家许久了,可是他们变本加厉,他几番告诫敲打,竟无济于事。 如今看来,诸葛家仗着有太后撑腰,竟是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冷笑,那一家子蠢货,脑子不够用,胆子倒是大得很,就是不知道,死到临头的时候,还会不会这般大胆。 只怕到时候,又要哭着喊着,像条哈巴狗一样求饶了。 没过几日,太后就知道了诸葛云峰成了这个样子,都是因为玄铮的缘故。 太后气得又要拍桌子,“真是个白眼狼,哀家待他不薄,他竟派人诱使云峰说出那些不着调的话,竟还敢颠倒黑白,说什么为君为国,其实就是为了他那点私心罢了。” 但是这样做,与他又有什么好处,他如今已经不得皇上宠爱了,皇上待他大不如前,难道他还以为皇上会像以前那样包庇他不成。 若真是这样想,那他就想错了。 太后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她本就没准备息事宁人,当即就让人把皇上喊过来。 言语间,竟把皇上看成了一个随她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宫人一般,听得嬷嬷连连皱眉。 “如今天色已晚,皇上这会儿怕是已经歇下了,不如明日再......” 太后立即皱眉喝道:“歇什么歇,云峰这会儿还在受着病痛折磨,皇上不心疼,哀家心疼,他若是不想来,哀家少不得撑着身子去找他,到时看他如何自处。” 嬷嬷无奈,只能去请。 好在皇上还未歇下,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态度恭敬有礼地说:“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 这个嬷嬷是太后的陪嫁嬷嬷,皇上幼时,太后沉溺哀怨顾不上他时,还是这嬷嬷弹压着伺候的宫人们,才没有让他受那些奴才们的欺辱。 宫里这些人,捧高踩低是常态,那些小人,眼见着先皇不看重他,又看着太后也顾不上他,自然也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冷言冷语都是家常便饭。 皇上对嬷嬷还是有几分敬重的,知道她也为难,便也没说什么就去了。 他也有话要和太后说上一说。 太后冷眼瞧着皇上进来,重重哼了一声,嘲讽道:“皇上如今日子过得舒坦,万万人之上,就把骨肉亲情都忘了。” 皇上不急不慢地坐下,“母后何出此言?” 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是把太后气了个仰倒,“何出此言?你问的好,哀家今日便跟你说说。” 她指着诸葛家的方向,看向皇上的目光竟不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云峰被那狠心绝情的玄铮所害,如今还起不来床,太医说他伤了根本,后半辈子都要缠绵病榻了,皇上耳目众多,哀家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此事。” 皇上自然是知道的,还和吴公公夸了玄铮和那小子好半晌。 这会儿听太后一说,他又想笑了。 他略一颔首,“朕知道云峰被打一事,却不知此事竟还有玄铮的手笔,没想到,母后的消息竟比朕的还要快。” 太后手一顿,有些心虚,但是皇上还是面色平和,并不像是因为这点事和她计较的样子,那点心虚立刻就消散如烟了。 她早就说了,皇上能有今天,她和诸葛家功不可没,想来皇上也不能没良心。 这样一想,太后就更觉得皇上该为云峰那个可怜的孩子讨个公道,就算不能把玄铮乱棍打死,也该将他贬为庶民才是。 “哀家看着云峰那孩子长大,想着他如今无端受罪,心里便疼得慌。”太后避而不谈皇上方才所说之事,“皇上定要给那可怜的孩子讨个公道才是。” 皇上险些笑出声,孩子?张口闭口就要打死人的孩子? 他孤陋寡闻,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 “但是朕怎么听说,诸葛云峰在荟英楼大放厥词,言语中皆是藐视皇家之意,这才被忠义之士出手教训。” 太后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忠义之士,不过是些小题大做、沽名钓誉之辈,想来是意图借着此事想表忠心罢了,皇上竟也相信,真是让哀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皇上反问道:“母后的意思,难道是说,玄铮想借此讨好朕?” 第185章 让忠臣寒心 太后自然是这个意思,“玄铮行事猖狂,一朝失势,便也知道了人心冷暖,自然是想讨好讨好你,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皇上沉默了,太后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便也没有催促,一想着皇上待会儿要如何处置玄铮那个没心肝的。 皇上确实是在想玄铮的事,只是和她想的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满心都是玄铮讨好他的样子。 他又突然想到,玄铮若是一心讨好他,林家那小子自然是心中不平,一想到那混球小子鼻子气歪的样子,他就乐得差点笑出声。 还是吴公公机灵,假咳了一声,才把他逐渐跑远的心思捞回来。 太后越瞧越觉得不对劲,皇上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竟隐约有些笑意。 怎么回事? 皇上难道不应该和她一起心疼云峰,然后怒斥玄铮吗? “皇上可是想到了如何处置玄铮?” 什么?处置玄铮?皇上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说要处置玄铮了? 玄铮那小子若是愿意讨好他,就是把皇位给了他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打了一个出言犯上的诸葛云峰。 但是太后实在是敢想。 无论是玄铮讨好他的这件事,还是为了诸葛云峰处置玄铮的这件事。 说句为人子不该说的话,皇上知道太后见识短浅,有些没脑子,可是没想到竟没脑子到了这般地步。 为了诸葛云峰,处置当朝亲王? 说出去,简直是要把人笑死。 “虽然玄铮行事有些不合朕的意......”最重要的是偏心林澄玉这件事,皇上垂眸掩住眼里的酸气,以及对诸葛家和太后的不满,“但当朝亲王因出手整治出言犯上之人而获罪,到底说不过去。” 太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云峰受了这么大的罪,就这样算了?” 皇上略一沉思, 说:“若是因此处置玄铮,怕是会引起朝中不满。” 太后反问:“依皇上这样说,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忠臣寒心了?” 皇上无奈扶额,心中着实有些无话可说,若是其他人敢这样和他胡搅蛮缠,这会儿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忠臣?当众出言犯上,藐视皇家的忠臣?”皇上眼里的冷意再也掩饰不住,太后一时也语塞了,皇上又说:“更何况诸葛云峰不过一介白身,连臣子都算不上,何况忠臣。” 太后气得又拍桌子,“哀家说的是诸葛家,云峰的父亲和叔叔们可不是白身,你这样做,就不怕他们心生不满吗?” 嬷嬷站在太后身旁,心中忍不住大惊,太后这是气糊涂了不成,诸葛家再如何,不过是臣子罢了,太后怎么能说诸葛家对皇上不满这种话呢。 天家无小事,皇上对太后娘娘孝顺,才不计较这么多,换个人,这事可就大了。 皇上面色平淡,“诸葛家有错在先,朕不与他们计较,已经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法外开恩了,他们若还是心有不满,就让他们来朕面前说。” 可诸葛家的人如何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些,太后心里知道,诸葛家的都是些性情温良恭顺的,胆子小,在皇上面前那是半点也不敢放肆,有什么委屈也只敢和她说一说。 但是诸葛家是她的母家,她以前不敢为他们出头,现在贵为太后,若还是让母家受半点委屈,就是愧对诸葛家的列祖列宗。 若是她母家得势,她又何须如此为他们打算。 太后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诸葛家最是谨慎仔细,如何敢拿这些事来烦你,你这话不是故意搪塞我吗。” 皇上喝了口茶,耐心告罄,“既然母后执意要朕处置玄铮,如今边关吃紧,就派他前去为国征战,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太后略一颔首,“如今这个时节,边关苦寒无比,玄铮自小养尊处优,如此一来,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皇上垂眸,太后见识短浅些也有好处,换个聪明些的,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 他说:“但是为了一个犯上的人,将当朝亲王惩戒至此,到底有损皇家颜面,母后自己知道也便罢了,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才是。” 太后虽然并不觉得这样做对皇家颜面有什么损害,但皇上能做到这个地步,足见他心里还是有诸葛家的,她也不好再步步紧逼,便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只是,诸葛家那边还是要好生安抚一番。 诸葛云峰是诸葛云清的亲哥哥,赵氏唯一的儿子,赵氏进宫拜见太后时,听说皇上并没有狠狠地处置了临淮王,心里很是愤愤不平。 太后几番想吐露实情,想起皇上的警告,只能把话都憋在心里。 赵氏回府后说了此事,诸葛云峰气得将药碗砸在地上,激动起来,又咳嗽不止,连话也说不全。 赵氏心疼地直落泪,埋怨道:“太后娘娘嘴上说会护咱们家周全,如今一到了关键时候,才知道这话不过都是哄人的罢了。” 她拍着儿子的背给他顺气,“你被害成这般模样,太后娘娘怎么不说给你出气了,就任由那等目中无人的这样逍遥法外不成。” 诸葛云峰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虚弱无力地说:“皇上是太后亲子,临淮王又是皇上亲手带大,太后自然是待他们比待咱们亲近些。” 赵氏面露疑惑,“可是不都说临淮王已经失宠了吗,太后何必顾忌那样多。” 诸葛云峰经此一遭,瘦了一大圈,面颊凹陷发黄,眼里的阴狠毒辣让人心惊,“虽然皇上忌惮临淮王,但情分还在,不然能容他逍遥至今?太后自然也是向着皇上的,咱们家算什么,在太后和皇上眼里,怕是连奴才也不如。” 赵氏一想也是,太后若是心里真的向着他们家,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受这么大的委屈,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既然不想管,那日又何必眼巴巴派两个太医过来,不如一开始就丢开手,也好过让咱们现在失望。” 诸葛云峰心里实在是恨,他如今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拜皇家那些人所赐,“既如此,不如咱们翻了这天地,也好过现在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第186章 换一换这天地 “还不快闭嘴。” 诸葛云峰的父亲诸葛成齐踏进门,恨铁不成钢地睨着这个已经成了废人的大儿子,“你有几条命敢说这些话,经此一遭,我看你是半分记性也没长。” 诸葛云峰勉力撑起身子,这简单的动作,仿佛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心中恨意更甚。 “我如今都成了这般模样,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我不甘心,那临淮王素来行事张狂,比起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他却能安然无恙在府里养尊处优,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被他害成这般。” “父亲!” “儿子心里岂能不恨。” 诸葛云峰一句三咳,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面色竟比方才更白了几分。 “瞧,儿子如今已然是不中用了,就是玄铮那厮被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说着,面上露出阴狠决绝之色。 “但是皇上却没有处置他,太后娘娘平日嘴上说的好听,到了这个时候,心里也是向着他们皇家人的。” “父亲,您心里难道就舒坦吗?” 诸葛成齐沉默不语,他心中何尝不恨,他和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成了个废人,心中自是愤恨难平。 可是他能怎么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和太后不愿处置玄铮,诸葛家仰仗着皇家鼻息,若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了皇上和太后不高兴,诸葛家难保今日风光体面。 诸葛云峰看出了他的顾虑,“咱们诸葛家在外人面前再体面,可是在皇家面前,却连路边一条野狗都不如,父亲又何必再继续恭顺下去。” 诸葛成齐面色微动,诸葛云峰见状,不顾赵氏的惊惧阻拦,誓要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皇上不能善待忠臣,我们又何必为他鞍前马后,最后说不准只能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诸葛家虽然是靠着太后,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可是他们诸葛家个个忠心不二,却被皇上这样对待,如何不让人寒心。 诸葛成齐犹豫再三,说:“虽然皇上和太后对咱们不仁,但我们身为臣子,若是不忠,怕是会遗臭万年,到时如何还有脸去见诸葛家的列祖列宗。” “父亲这话也有理......”诸葛云峰话还未说完,就咳了个惊天动地,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赵氏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又被诸葛云峰推开,颤着手指向皇宫的方向,“可是他不仁,就不要怪咱们不忠,良禽还知道择木而栖,咱们这些人,难道就任由他们作践不成。” 他似是想到了大仇得报的场景,脸上竟露出几分畅快,“等成了事,那些个不知死活的若敢多嘴,有一个便杀一个,我就不信他们不怕。” 诸葛成齐叹了口气,似是心中有万般为难,看向诸葛云峰的眼神也充满了疼惜。 “玄铮这般害你,为父心里实在生气,本想着皇上和太后能为你做主,却没想过他们才是一家人,又怎么会给咱们家做主。” “也罢,既如此,咱们就换一换这天地。” 诸葛云峰道:“ 父亲英明,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咱们还是要好好筹谋才是。” 诸葛成齐点头,又严厉叮嘱赵氏管好自己的嘴,若是透漏出半点风声,不说诸葛家,就是赵氏娘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赵氏被吓得连连点头,脸色煞白地满口答应。 但是赵氏今日进宫,因心中怨愤,对太后多有不敬,诸葛家若要成事,少不了还要靠着太后,赵氏却把太后也得罪了。 诸葛成齐顿时心生不满,埋怨了她一顿,但也没有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 赵氏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真以为自己犯了大错,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诸葛成齐让她过几日再进宫哭上一哭,太后愚笨没脑子,只要表面功夫做足了,想来不会真的对诸葛家心生不满。 这么多年,每次有什么事,只要家里人去哭诉一番,不用明说,太后就能把事情给他们办好了。 诸葛成齐心道,看在太后对诸葛家不算太冷心冷情的份上,等成了事,还是能保她余生富贵无忧的。 自从皇上下旨,让临淮王去边关打仗,京中便风声不断,众说纷纭。 就是林如海,也拿捏不准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悄悄向临淮王府里的林澄玉传了信。 林澄玉看了信,看向玄铮揶揄一笑:“我父亲心里着实担忧你这个好儿婿,就是我瞧着,心里也是酸得很啊。” 玄铮把“儿婿”这两个字回味了片刻,觉得这个称呼很有几分意思,但是听完他的话,突然就笑了,凑上去说:“让我闻闻有多酸,难不成背着我偷偷酿了一大坛子醋不成。” 林澄玉盘腿坐在床上,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胸膛上,“是啊,酿了好大一坛子,你若是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泡在坛子里,让你闻闻到底有多酸。” 玄铮低笑,“小混蛋,就会胡说。” “好了,说正事呢,你就会引着我说些有的没的。”林澄玉斜了他一眼,“边关冷得早,这会儿想来已经比京中的冬日还要冷了,我看着给你收拾了好些防寒保暖的衣裳,你到了那边不比府里,处处有人伺候,你自己记着及时添衣才是。” 说完,他觉得这话有些太酸了些,故作凶狠地又说:“若是冻成了傻子,回来可别怪我揍你。” 林澄玉本想用些凶巴巴的话掩饰住别扭,可是语气转变太过生硬,反而惹得玄铮笑出了声,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么凶啊,再过几日我就要走了,山高路远,到时我若是在路上找个温柔和软的,想来你也是不能知道的。” “你敢!”林澄玉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似是有些恼羞成怒,翻身而起,张牙舞爪地将膝盖压在玄铮胸膛上,居高临下睨着他,威胁道:“温柔和软的?哼!到时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温、柔、和、软。” 第187章 嚣张 好凶啊。 玄铮看向林澄玉的目光是这样说的,可是眼底却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宠溺,看得林澄玉耳根都有些发烫。 “你走后,诸葛家必定会越发猖狂,到时狐狸尾巴就该露出来了。” 玄铮哼笑一声,满是对诸葛家的嘲讽,“他们可算不得狐狸,狐狸狡诈难缠,诸葛家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势才这般得意,若不是太后在中间胡搅蛮缠,皇兄早把诸葛家那些人收拾服帖了,哪里还用这般大费周章。” 林澄玉对此很是赞同,“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且让他们再猖狂几日。” 玄铮摸着他的脸,“我只是舍不得你,这些年,咱们还从未分开过这样久。” 林澄玉心尖微动,这些年他和玄铮几乎是时刻不分离,早已经把对方看做了自己的一部分,如今骤然要分开,他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玄铮去边关,不仅仅是因为要让诸葛家露出马脚,边关情况确实日渐严峻,如若不然,单是一个诸葛家,还不至于让皇上和玄铮演这么一出大戏。 林澄玉心中酸涩难言,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听见玄铮说:“你素来挑嘴又娇气,我不在,他们也不敢多劝,你不要任性,别让我担心......” 玄铮说着,突然觉得林澄玉的眼神有些不对,有种奇妙的危险,“怎么了?” “没什么。”林澄玉勾起嘴角,却是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这人计较,玄铮虽然嘴上说着他娇气挑嘴,但是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他是真的担心。 玄铮不是在趁机挑刺,他是真的觉得,除了他,没有人能照顾好林澄玉。 “我说的你记着了没?” “记着了。” 玄铮抱着人继续叮嘱,恨不得把林澄玉也带走。 可是打仗不是好玩的事,边关艰苦,玄铮也舍不得让林澄玉跟着自己受罪。 “王府护卫训练有素,不是那等徒有一副空架子的草包,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们。” “若是有拿不准的事,就去找皇兄,我嘱咐过他,你不要客气,尽管和他开口就是。” 玄铮说了很多,林澄玉也听得很是认真,小脑袋时不时点一点,示意自己有在认真听。 玄铮说完,眸中的不舍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林澄玉团团包裹,温暖却又掺杂着些许酸涩,“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林澄玉蹭了蹭他的下巴,把自己整个人嵌进玄铮怀里,玄铮用被子将他裹得严实,“我在家等你。” 几日后,林澄玉站在城墙上,身上的大氅还是玄铮临行前给他披上的,他望着玄铮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管事心里叹了口气,劝道:“公子,王爷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这里风大,站久了怕是要生病的。” 回去路上,林澄玉和安管事坐在马车里,尽管外面寒风刺骨,但是这一方空间里却是温暖如春。 安管事搓了搓方才冻得冰凉的手,不由感叹道:“这马车还是前几年公子进京前,王爷吩咐人新制的,当时我还想着,王爷怎么越大越娇气了,没曾想竟是为公子准备的。” “王爷可真是心疼公子啊。”他想起来那时得知真相时的心情,心中顿生感慨。 林澄玉静静地听着。 安管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这样说岂不是又勾起了公子的伤心,忙拍了下自己的嘴,说:“人老了就是喜欢啰嗦,公子莫怪。” 林澄玉说:“无妨。” 他是喜欢听的。 他本以为这马车是玄铮以前便用着的,没想到竟是为他打造的。 林澄玉心中不由有些想笑,但是更多的却是感动,他哪里就这么娇气了,玄铮真是欠揍,竟然在别人面前这样破坏他的形象。 “我还以为这是旧的呢。” 安管事笑了,“王爷嫌马车憋闷,以前一般都是骑马,很少坐车,可是自从公子来了,就什么都不嫌了。” 说到这里,安管事心思一转,说:“这几年我冷眼瞧着,王爷可是把公子放在了心尖上,我只盼着,你们能一辈子都这样好好的。” 林澄玉一听就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小老头,还挺操心,没少暗戳戳为玄铮说好话,他想着,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的。” 安管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绷不住笑出了声,正要再说些什么,马车外突然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 “呦,这不是临淮王府的马车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了,以前只是瞧着就让人心生畏惧,今个怎么觉得有些破败呢,你们说说奇怪不奇怪。” 这道嚣张的声音一落,哄笑奉承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赶车的是王府护卫,很壮实的一个汉子,大怒喝道:“尔等无礼......” 林澄玉掀开帘,冷笑制止,“疯狗乱吠罢了,何必与这等无名之辈计较,没得低了身份。” 诸葛云飞骑在马上,闻言骂道:“不过是临淮王养在身边的一个哈巴狗罢了,遇到本少爷,不知道跪下磕头,反而如此不知死活,真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林澄玉冷冷地打断,“少爷?你是哪家的少爷,我怎么从未见过?” 诸葛云飞脑袋一扬,似是要把空中的鸟屎全部收入口中,说话间,几乎能看见他喷出的唾沫星子,“听好了,本少爷就是大名鼎鼎的诸葛云飞。” “哦~”林澄玉拖长了声音,在诸葛云飞得意的神情中,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听说过。” 他偏头看向护卫,“诸葛云飞是个什么东西?你听说过吗?” 护卫说:“属下也从未听说过诸葛云飞是个什么东西。” 诸葛云飞怒了,拿着马鞭的手指着林澄玉的脸,恨不得,“你这个小白脸,有几个胆子敢这样和本少爷说话,不就是林如海的儿子嘛,有什么可得意的,林如海自诩清流,却将儿子送到临淮王府,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勾当。” 说完,他那双混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澄玉,“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第188章 劈不死你 诸葛云飞的话别人就算不懂,他那些狐朋狗友却是立即就懂了,话音未落,几人就笑开了。 林澄玉心道,真是些不知死活的畜牲。 诸葛云飞唇角一勾,“临淮王如今是要倒了,想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不如换成本公子吧,必然能让你满意。” “哈哈哈哈......” 几人一阵哄笑,周围百姓们看着林澄玉漂亮非凡的脸庞,心中皆是惋惜。 这么一位好看的小公子,碰到诸葛云飞这个畜牲,也算是倒了大霉了。 安管事怒极,就要出去和他们理论,被林澄玉的长腿挡住去路,“不急。” 安管事用气昏了的脑袋想了想,不急什么?这些畜牲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急? 他就要急死了。 林澄玉眸光暗沉,安管事瞧着,心中大惊,公子这副模样,瞧着竟然和王爷有几分相似。 真是奇怪了。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个想法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心思就又回到了面前这几个畜牲身上。 “公子,这些人不知死活,就该狠狠教训一顿。”安管事恨不得把那几人的嘴扯烂。 林澄玉冲着外面那几人说:“你们跟着诸葛云飞,做的尽是些伤天害理之事,可知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诸葛云飞大笑,没想到这小美人还挺天真,“报应?什么是报应?你可不要乱说,本公子做的可都是匡扶正义之事,怎么会有报应。” 他身旁几人接连附和,皆是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实在是恬不知耻。 林澄玉也不急,语气嘲讽地问:“匡扶正义?诸葛公子不如给我们讲讲,你做了哪些匡扶正义的事。” 诸葛云峰成了废人以后,诸葛云飞每日心情都很好,也乐得给他们讲讲自己的功绩。 大大小小说了十来件,听得围观百姓几欲呕吐,看向诸葛云飞的目光也越显嫌恶。 诸葛云飞的这些话,简直是在颠倒黑白。 强抢良家女子是拯救弱小? 恃强凌弱威逼百姓是重视王法? ...... 都是狗屁! 可诸葛云飞说得精彩,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听得畅快,这些事基本上都是他们一起做下的,听起来就更加悦耳了。 自从诸葛云峰成了废人,诸葛云飞地位逐渐上升,都将他看做诸葛家的继承人对待。 诸葛云飞的心也随之膨胀了起来,他做事本就什么都不顾忌,如今更是无法无天,就算他惹了什么祸事,也自有他父亲替他摆平。 毕竟他父亲就剩自己这么一个中用的儿子了,以后诸葛家还是靠自己发扬光大的。 诸葛云峰那个废人,就只是个废人罢了,以后能赏他口饭吃,就算他诸葛云飞心慈了。 林澄玉垂眸一笑,抬起手指抵在唇上,“休要胡说,老天爷听见了,可是要惩罚你的了。” 诸葛云飞又是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惩罚我?我诸葛家得天命眷顾,就是老天爷,也不会惩罚我,他只会夸我做得好。” 话音落,几道惊雷骤然炸开,吓得众人连忙抬头看天。 半点乌云也没有。 众人疑惑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方才那道声音,果真是雷声吗? 诸葛云飞几人也被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林澄玉唇角一翘,“我方才说了,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老天爷是要惩罚你的。” 雷声似乎就在耳边炸开,诸葛云飞心口跳得很快,但是这里人这样多,他才不会服软丢面子。 他勉强平复好心情,发现林澄玉在笑,下意识就认为他在嘲笑自己,便有些恼羞成怒,色厉内荏道:“你才是胡言乱语,老天爷就是生气,也是在生你的气。”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高声嘲讽道:“林家铺子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京中谁人不知,如此说来,老天爷是早就记恨上你了,方才不过是在警告你罢了。” 安管事怒气冲冲插嘴道:“林家铺子被烧,那是奸人所为,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诸葛云飞吊着眼睛,不屑地说:“你这老不死的,快闭上你那嘴,小心被老天爷劈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安管事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好些难听的,林澄玉以前从来没见识过安管事的战斗力,如今一看,果真是深藏不露。 骂的也太难听了,而且骂了这么久,就没有重样的。 诸葛云飞哪里受过这等辱骂,气得甩着马鞭就要上来抽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是凶狠刻薄。 可是临淮王府的侍卫都不是吃素的,大块头侍卫神色不动,抬手接住他甩来的马鞭,手上一个用力,若不是诸葛云飞松的快,这会儿就已经被拉下马背了。 诸葛云飞指着几人,“好,很好,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澄玉觉得这话很是耳熟,看向诸葛云飞的脸时,突然想起来,那日诸葛云峰也说过这话,结果现在再也嚣张不动了。 而这个诸葛云飞,马上就要步他大哥的后尘了。 但是诸葛云飞这会儿仍旧很嚣张,招呼着那几个狐朋狗友,就要一拥而上,将这个轿子围起来。 突然,天空一阵巨响,惊雷闪亮登场。 围观百姓们立刻向后退着,却看见惊雷直直劈在了诸葛云飞那几个纨绔子弟身上,几人瞬间就硬了,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下来,躺在地上。 嘴里还冒着黑烟。 方才还叫嚣着要让林澄玉好看的几人,这会儿再也喊不动了,死了还是活着都不知道。 百姓们也不敢上前,一个个探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几个黑漆漆的人。 报应啊! 肯定是报应。 这几个畜牲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如今才劈,真是便宜他们了。 就该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们劈死,也省得浪费这么多粮食了。 这时候,粮食珍贵,百姓们觉得,诸葛云飞吃了这么多年的粮食,真是玷污了粮食。 等诸葛家的人过来时,林澄玉早就走了,围观百姓也怕诸葛家那些不讲理的攀扯他们,在他们来之前,就散了个干净。 只剩几个黑乎乎的人躺在地上。 第189章 冰针入眼 不对,还有几匹被几人牵连的马,身上的毛都被劈了个干净,变成黑灰,被风一吹就消失无踪了。 诸葛云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了,床边围了几个人,皆是面露悲痛伤心。 他本想抬起手,却被一阵剧痛制止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半点也动不了了,浑身的皮肉好像被烧焦了一般,疼得他想死。 孙姨娘哭着扑了上去,差点给诸葛云飞来了个伤上加伤。 诸葛云飞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好多天了。 他动了动眼珠子,用力看向床边的诸葛成齐,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用力从喉咙处挤出来的一般。 他口齿不清地说:“父亲,绝对是林澄玉使了什么妖术,不然好端端的,儿子怎么会被雷劈,沦落为京中的笑柄。” 雷劈后,诸葛云飞的头发已经焦枯掉落,如今顶着一个黑漆漆的脑袋瓜,看着着实有些好笑。 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万里无云,一道天雷凌空而下,将诸葛云飞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劈了个焦黑,几人当即直直地从马上摔下,躺在地上口吐黑烟,生死不知。 围观的百姓们被吓得连连后退,就怕殃及自身。 如今京中流言纷纷,都说诸葛家行事不端,这才遭了天谴,老天爷忍无可忍降下天罚,警示他们收敛一些,不要再压迫无辜百姓。 林家以前也被传过类似的流言,但那次是人祸,除了几个收钱办事的,其余的人只是说个热闹罢了,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可这次不同,诸葛家往日如何行事,百姓们都是看在眼中的,不少人深受其害,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老天爷睁开眼为他们主持公道,百姓们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一番。 诸葛家可算是遭报应了。 老天有眼啊。 只盼老天爷再次睁睁眼,将诸葛家那些祸害们通通劈一遍,他们心里的这口气才能出得痛快。 可是诸葛云飞素来不相信什么报应之说,更何况,老天爷眷顾他们诸葛家,才让他们家有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又怎么会降下天罚警示。 肯定是林澄玉的妖法。 诸葛云飞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上就疼得厉害,“父亲,林澄玉会妖法,他肯定是妖魔化身,您一定要进宫禀告太后娘娘,将林澄玉捆起来烧死。” 诸葛成齐两个儿子接连被害,一个成了病秧子,一个差点被劈成焦炭,他心里实在是恨极了,不用诸葛云飞说,他自然是要进宫一趟的。 诸葛家的人被奸人害惨了,太后娘娘若是不管,死后有何脸面去见诸葛家的列祖列宗。 “你放心,为父过会儿就进宫,将此事一五一十禀报给太后娘娘,任他林家如何,有太后娘娘在,定能为你讨个公道,让林家那个魔头伏法。”诸葛成齐气愤难言,又被孙姨娘一哭,心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满口保证要给诸葛云飞出气。 孙姨娘风韵犹存,瞧着比年轻时更有一番韵味,诸葛成齐最是宠爱她。 这会儿她哭得泪人似的。 只是这次不是装的。 太医说诸葛云飞那处也伤了,以后肯定是要有些影响的,孙姨娘只这一个儿子,瞬间觉得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 她可怜的儿子啊...... 孙姨娘哭个不停,不知情的还以为诸葛云飞已经咽气了呢。 赵氏站在一旁跟着抹泪,但是心里却乐得不行。 痛快! 那日她听得分明,诸葛家日后若是能成事,诸葛成齐就是天下之主,可是她儿子废了,最后这皇位只能落在诸葛云飞这个小崽子头上,孙姨娘到时候肯定更得意。 赵氏一想到孙姨娘这个狐媚子踩着她耀武扬威的模样,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可好了,诸葛云飞也废了,真是大快人心。 赵氏捏着帕子拭泪,余光看见诸葛成齐在对着孙姨娘温声安抚,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云峰受伤时,她也哭得泪人一样,心中也和这狐媚子一样悲痛,可是诸葛成齐却没有这般安慰过她。 孙姨娘哭得诸葛云飞脑袋都疼了,他不耐烦地吼道:“安静些行吗?!” 诸葛成齐正欲教训这个敢呵斥长辈的不孝子,却被孙姨娘拉着胳膊,哭泣道:“云飞突遭劫难,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我们是长辈,还是体谅些吧。” 诸葛成齐这才作罢,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孙姨娘勉强止住哭泣,两眼通红地对赵氏说:“太太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先去歇息吧。” 赵氏点了点头,说了些不疼不痒的客气话,也走了。 若不是诸葛成齐,她也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云峰受伤时,孙姨娘母子背地里高兴地差点把嘴都笑裂了。 如今也轮到他们哭了,不过因果循环罢了。 都走后,诸葛云飞床边就剩孙姨娘一个人,她看着儿子的惨状,眼睛里又盈满了眼泪。 “儿啊,你父亲已经进宫了,这次定让那个小子好看,管他是谁家的儿子,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诸葛云飞闭上眼,只觉得身心俱疲,半点力气也没有,“让人去内院,把那贱人叫过来,我要见她。” 孙姨娘不敢告诉他那里也伤到的事,只能说:“都伤成这样了,好好养着吧,理那贱人做什么,太医说了要静养,你这样闹,若是落下什么病根,以后有你受的。” 诸葛云飞沉默不语,孙姨娘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 说着,她起身向外走去,刚到门边,背后突然响起一声痛呼。 “啊!!!” 诸葛云飞右眼先是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凉意,而后便是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想抬起手捂住眼睛,行动间却又扯痛了焦黑的外皮,顿时又是一阵剧痛。 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诸葛府。 诸葛云清院里,冯氏捂住女儿的耳朵,痛快地笑了。 第190章 贾敏又进宫 太后一拍桌子,怒气勃发,眼睛里冒着滔天怒火。 “先是玄铮,后是林家,他们若是与诸葛家过不去,哀家就与他们过不去。” “玄铮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哀家都能将他赶出京,区区一个林家,真当哀家老了,奈何不了他们了是不是。” “我诸葛家先后折损两个孩子,这笔账,都要算在玄铮头上。” “玄铮那边暂且不说,这个林家,哀家今日非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了诸葛家的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了的。” 嬷嬷在一旁垂手不言。 太后冷哼一声,“去,把皇上请过来,就说哀家找他有事。” 嬷嬷恭敬回道:“是。” 片刻后,去请皇上的宫女回来了,战战兢兢却又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不敢有半点失仪之处,“太后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和大臣们商议朝政,不让任何人打扰。” 太后才不管皇上在做什么,当即就怒了,好一个不孝子,当上了皇上,就敢这般不听她的话了。 “再去请,请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太后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吓得那宫女脸色煞白,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皇上在忙,就是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打扰皇上处理朝政。 可是太后娘娘却不想着这些,只知道一味地为难她们这些宫人们。 宫女无法,只能再去请。 先不说打扰了皇上会不会死,只说现在,若是她敢再说一句,太后娘娘如今正在气头上,怕是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宫女退出去后,太后扯了扯嘴角,说:“你瞧瞧,这一个个的,都当哀家老了,说话不管用了,就敢怠慢哀家。” 嬷嬷装作听不懂她在指桑骂槐,说了些哄人开心的话,太后脸色稍缓,闭上眼养精蓄锐。 等皇上来的时候,才有精神与他一争高下。 可是那宫女也是一去不复返,太后强撑着精神等了许久,皇上也没有来。 她眉头一皱,眸中划过一丝尖刻的锐光,“怎么回事?皇上就算日理万机,但哀家这里有事,他无论如何也该抽空来一趟,难道就这样晾着他的亲生母亲吗?” 太后越想越生气,觉得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再让人去请,至于那个宫女,既然不中用,就杀了吧。” 宫人们心一凉,颇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他们这些人的命,竟还不如蝼蚁。 可是他们谁也不敢为那宫女说话。 在这宫里,能保住命已是不易,谁敢在太后娘娘生气的时候多嘴多舌,那就是自找死路。 “那宫女不中用,自然是不能再回来服侍您了。”嬷嬷温声劝道,“她是死是活不要紧,但是皇上知道了,定是要不开心的,到时妨碍了您的大事,就不好了。” 太后一想也是,不耐地摆手,说:“那就打发她去别处,哀家不想看见她。” 嬷嬷回道:“是。” 太后猜想,皇上大概是担心她逼着他处置林家,所以才推脱不来。 既如此,她便自己来。 “来人,传哀家的懿旨,让林如海的夫人进宫,哀家要见她。” “是。” 传旨公公到了林府后,贾敏先是一愣,忙去前厅接旨。 传旨公公自恃身份,仰着脑袋看人,鼻孔朝天,就算见了皇上亲封的乐安公主,脸上也没有半分尊敬之意。 贾敏听完后,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问道:“太后娘娘可说了是什么事?” 传旨公公嫌她啰嗦,不耐烦地说:“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那是何等尊贵的人,你不说赶紧收拾一番,赶紧随我进宫,却要在这里说些无用的话,难不成还要让太后娘娘等你不成?!” 林黛玉眉头一皱,就要上前教训这个眼里没人的,贾敏却将她拉住,对着那个传旨公公说:“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传旨公公用眼角看人,端的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那还不快着些,太后娘娘若是生气,咱们都担待不起。” 贾敏吩咐丫鬟们上茶上点心,不可怠慢,然后就急匆匆往后面去了。 林黛玉跟在身旁,两人脚步很快,她说:“母亲,待会儿女儿跟你一起去。” 贾敏想也不想,就说:“太后只召见了我一个人,你若是跟去,恐怕又要起争端,如今局势不妙,咱们还是不要生事了。” 可是太后此次明摆着就没什么好事,贾敏一个人进宫,林黛玉又怎么能放心。 她何等聪慧,略一想,就想到了其中关窍。 “太后娘娘此次,怕不是为了诸葛云飞的事,母亲独自进宫,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大概是要受些委屈的。” 几个丫鬟围着贾敏,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贾敏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申饬几句,我们又能如何,不过是白受罢了。” 林黛玉气道:“分明就是哪诸葛云飞无礼在先,若是以前,他哪里敢当街拦车,更别说言语冒犯了,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谁说不是呢。”贾敏很快收拾好了,起身向外走去,“如今局势不明,咱们就是心中有气,也该谨言慎行,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让他们抓住咱们家的把柄才是。” 至于诸葛云飞的事,哼,老天爷看不惯他,要降雷劈他,与澄玉有什么干系。 说破天了,谁也没证据能证明此事是澄玉所做。 太后召她进宫,想来也是心中气愤难平,想找个人出出气罢了。 贾敏坐上车时,心中还在想,他们林家自然是比不过王公贵族那般显赫尊贵,但也不是随意就能打杀的。 只要太后捏不到他们的错处,仅凭着那道雷,想来也没办法治他们的罪,不过白说几句罢了。 可是她对当今的太后娘娘不了解,不知道这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故而一踏进太后宫里,听见太后怒气腾腾的一句“你可知罪”时,当场就愣住了。 贾敏不卑不亢跪下行礼,态度恭谨,瞧不出一点错处,“臣妇愚钝,不知太后娘娘所言何事,还请娘娘明白告诉。” 第191章 好一张利嘴 太后觉得贾敏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就更生气了,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让人怀疑她的手是不是肉做的。 “好一个林夫人,好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太太......”太后怒不可遏,怒火几乎要把大殿都烧了,“哀家竟没看出来,此等不知尊卑的蠢妇,如何当得起那么多人的夸赞。” 贾敏还从未被人如此当面斥责过,眼眶当即就红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强忍着屈辱和委屈,问道:“臣妇久居深宅大院,确实不知道太后娘娘说的到底是什么事,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太后冷声道:“既然你执意要与哀家装糊涂,哀家宽宏大量,不屑与你计较,就让......。” 她在殿内扫视一圈,最终指向一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小太监,“就你了,你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与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夫人说个明白,若是林夫人还是不明白,哀家就要了你的脑袋。” 小太监浑身一颤,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即就站了出来,活灵活现地将那日的事情说于贾敏。 他本就有意讨好太后,说话时,自然是添油加醋,将林澄玉说成一个胆大包天的妖孽,而诸葛云飞,在他口中,则是一个忠君爱国、不畏强权的人。 太后很是满意,大肆褒奖了那小太监一番。 可是贾敏却差点笑出了声。 她都不知道,小太监口中的林澄玉,到底是不是她儿子,名字相同,但是听起来就像是两个人。 当然,脾气怪异这点还是有些像的。 太后看向贾敏,像是占了上风,“你可听清楚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贾敏自然有话要说,老天爷要劈死诸葛云飞,与澄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澄玉还会什么神仙手段不成,太后这话也着实好笑。 “太后娘娘明鉴,打雷下雨等事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澄玉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使这些手段,不过是巧合罢了。” 贾敏嘴上说巧合,其实心里却觉得是报应,是诸葛家为祸百姓的报应,老天就该多降几道雷,把诸葛家那些狗仗人势的畜牲劈个全才是。 最好也劈一劈上面这位尊贵的太后娘娘,说不定劈完后,脑袋能清楚一些,不再说这些蠢话,做这些蠢事。 为了这事把自己召进宫,她怎么不把老天爷召下来呢。 看谁搭理她。 贾敏心里吐槽了好些,面上却仍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太后像是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没伤着人不说,还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她心里已经认定了那天的雷是林澄玉的手段,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不依不饶继续说:“大胆贾氏,哀家念你是贵妃姑母,不想与你为难,你却变本加厉,推诿罪责,难道是想酷刑加身吗?” 贾敏脸色沉静,若说方才还想装出一番无辜可怜的顺从模样,见识到太后的胡搅蛮缠后,只想把她一剑戳死。 真当她是被吓大的。 若是太后不怕御史的口诛笔伐,尽可以将她当场斩杀。 但是贾敏知道,太后不敢。 “臣妇无罪,若是太后娘娘想用这些无稽之谈降罪于臣妇,难道就不怕天下幽幽之口吗?” 贾敏神色沉静又不失凌厉,一字一句都站在“理”上,太后一时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太后本想着贾敏是个深宅妇人,想传她进宫吓唬一番,若是能吓唬出来几句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自然是再好不过,却不想这个贾敏竟是个硬茬子。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这样一来,她还怎么能逼皇上降罪林家。 太后脑袋转得很快,却也没能想到什么,最后气急败坏地又开始拍桌子,“真是好一张利嘴,如此出言犯上,就不怕哀家降罪于你吗?” 贾敏从太后的神情中,看出了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心下稍定,“臣妇所说字字句句,皆是实情,太后娘娘要是因此降罪,臣妇也无话可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诸葛家如今站在风口浪尖,行事却越发不知收敛,若太后再因为些鬼神之说,就降罪于朝廷重臣家眷,御史的唾沫星子就要把太后这大殿淹了。 贾敏在赌,赌太后不敢。 然而...... 太后确实是不敢的。 太后气得要死,却只能看着贾敏软硬不吃的脸,咬牙切齿地说:“滚,都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破防了。 贾敏恭敬行礼告退。 退至门边时,身后响起了茶盏摔落的声音。 贾敏垂眸时,唇角勾出了一抹讥讽。 太后娘娘的气性可真是大。 贾敏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就撞见了来给太后请安贾元春,身后两个奶娘,各抱一个孩子。 贾敏笑道:“这就是小皇子和小公主吧,看着真是活泼可爱。” 贾元春脸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害怕被人看见她与贾敏接触似的,神色并不亲密,甚至还带了十二分的疏离。 贾敏自然也看出来了,只当她害怕被林家牵连,便收回逗孩子的手,神色也变得淡淡的,“这两个孩子长得白嫩可爱,小皇子长得竟和宝玉有几分相似,果然是......” 不等她说完,贾元春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差点跳起来捂住贾敏的嘴,“姑妈看错了,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 说罢,贾元春不敢再留,带着身后的宫人们就走了,留下贾敏站在原地一脸迷茫。 什么意思? 外甥像舅,侄女像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贾元春小时候,贾母常说她和贾敏很像,长大之后虽然有些变化,但是细看下来,眉眼处仍有几分像。 贾敏不明白,贾元春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小皇子和贾宝玉长得像不好吗,贾宝玉虽说性子有些怪,但是不得不说,样貌是一等一的好。 真是太奇怪了。 贾敏带着一脑门疑惑回了府,正巧碰到林澄玉也回来了,就吐槽一般把这事说了。 林澄玉听完就笑了。 第192章 澄玉有心上人了 贾敏觉得,今天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你笑什么?” 说完,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让丫头婆子们都出去,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林澄玉但笑不语,就是对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的林黛玉,也被他勾起了兴趣,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但是林澄玉只晃了晃手指,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故弄玄虚。 这小子又开始了。 贾敏和林黛玉二人皆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看着他,貌似......有那么点威慑力。 林澄玉笑了,贾敏本也没打算刨根问底,见他不肯说,也没有追问,只觉得奇怪,“你怎么回来了?前些日子临淮王走后,我本想着你一个人不好住在王府,没想到你竟打发人传信说先不回来了,今个怎么又回来了?” 林澄玉装模作样叹着气,说:“自然是因为......林家小子忘恩负义,见临淮王失势,冷血无情将其背弃。” 贾敏眉头一皱,不赞同地要说些什么,被林黛玉拦住,“澄玉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母亲就不要操心了。” 林黛玉神情中并没有讶异之色,林澄玉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果然是曹公笔下聪颖过人的绛珠仙草,一点即透。 贾敏瞧着二人神色,也知道其中有些不能说与人听的内情,她是个知分寸的人,并不会仗着长辈身份压着儿子为自己答疑解惑。 “罢了,不说这个了。”贾敏上下打量着林澄玉,突然对林黛玉说:“我怎么瞧着澄玉好像又高了些,你看是不是。” 林黛玉掩唇一笑,眉目如画,甚是灵动,“我看澄玉不仅长高了,也稳重了。” 林澄玉很高兴,却不忘强调,“我自小就稳重。” 贾敏和林黛玉对视一眼,都笑了。 林澄玉也不恼,昂首挺胸很是骄傲。 贾敏笑得止不住,“瞧瞧,刚夸过他稳重,这就又显露本性了,这会儿瞧着,又是小孩子脾气。” 说罢,她似乎瞧出了些什么不对劲,往前凑了些,把林澄玉脖颈间的衣领往下拉了些,露出一个痕迹淡淡的......红斑。 “这是?” 林澄玉脸色一僵,看着贾敏手中的小镜,玄铮出发前,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留下了这个痕迹,好在过了这几日,痕迹淡了许多。 他拉了拉衣领,装作不经意地说:“没什么,大概是被虫子咬了。” 贾敏垂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林澄玉心虚,陪着用了晚饭就回了自己院子。 他走后,贾敏方才还端着的轻松瞬间消失,拉着林黛玉的手,满脸认真地说:“澄玉可能有心上人了。” 而且还和那人有了肌肤之亲。 但是这话贾敏自然没有说出来,林黛玉到底是没出嫁的姑娘,这些话贾敏也不好意思说给她听。 林黛玉心思一动,道:“母亲不开心吗?澄玉也长大了,有心上人不也很正常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还没有成婚,就这般亲密,到底不好,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伤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贾敏气得想把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绑起来打一顿,“姑娘家的名声体面何其重要,传出去那姑娘可如何自处。” 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糟透了。 林黛玉却说:“母亲不必忧虑,那......姑娘,想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哪有姑娘不在意这些。”贾敏的神情变得很是奇怪,像是不知道林黛玉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心里只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贾敏拉着林黛玉的手,慎重叮嘱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流言如刀似箭,你是姑娘家,万不可有这种想法。” 林黛玉失笑,“母亲,现在是在说澄玉的事,怎么又说起女儿来了。” 贾敏叹气,“你也到了年纪,母亲怎么能不想你的事,你和你弟弟不同,女儿家嫁人,比男儿娶亲要更慎重些,一个不慎就是踏入万丈深渊。” 林黛玉笑道:“既然如此,女儿就不嫁人了,一辈子陪着父亲母亲。” 贾敏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但还是笑着搂过林黛玉,说:“若是这样也好。” ****** 皇宫。 贾元春摸着女儿软嫩可爱的脸蛋,说:“也不知道她姐姐在府里如何了,冷不冷,饿不饿,那些人有没有亏待她。” 抱琴看了眼一旁独自玩耍的七皇子,心里忍不住叹气,道:“老太太将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养着了,娘娘就放心吧,老太太最是慈心,想来是不会让孩子受半分委屈的。” 贾元春叹气,心中似有万般无奈,看向七皇子的眼神中,埋怨掺杂着疼爱,很是复杂,“这孩子占了位置,若是不能为本宫争出一方天地,我那可怜的孩子就白受这么多苦了。” 七皇子突然哭了起来,贾元春伸手想抱,却又收回手,说:“哭什么哭,果真是个没福气的,都是皇子了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抱琴拖着腿,上前抱起孩子哄着,说:“孩子大概是饿了,奴婢这就抱去给奶娘。” 贾元春被这哭声吵得头疼,烦躁地应了声,就继续低头哄起了女儿。 抱琴无奈叹了口气,娘娘这是何必呢,这些事都是大人们做下的,当时娘娘也是同意的,这会儿又何必把心中的不满和怨气发泄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身上。 抱琴抱着孩子出去后,殿内安静了下来。 贾元春想起今日去向太后请安时,太后说的那些话。 话里话外,都是想狠狠处置了林家,最好将林澄玉千刀万剐,将林黛玉的公主废掉,让林家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这怎么可能。 林如海如今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就处置林家。 太后想让她给皇上吹吹耳边风,可是皇上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她宫里了。 不睡一张床,哪里能有枕边风。 太后倒是让皇上来她宫里啊,嘴一张就知道难为人,太后自己怎么不与皇上说。 第193章 孩子 贾母自从把孩子抱到自己院里,金尊玉贵地养着,谁若是敢慢待了,轻则罚月例银子,重则赶出去永不许再进府。 如今整个贾府,都把这孩子看做是宝贝疙瘩。 日子过得还算是和顺。 只是赵玉柔总是隔三差五闹一闹,非要把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 贾母和王夫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见她几次三番胡闹,放狠话说要将她赶出去,这才消停了几天。 赵玉柔心中不忿,晚上与贾宝玉同床共枕时,难免有些怨怼,只是有些话用不一样的语气和神态说出来,效果自然是不同的。 她最知道贾宝玉喜欢自己什么模样,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又委曲求全的模样,梨花带雨地靠在贾宝玉怀里,也不说话,只默默垂泪。 贾宝玉问她怎么了,她只摇头,这一出可把贾宝玉的心都揪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赵玉柔却是怎么问都不开口。 贾宝玉急了,就要喊人进来,“我今天就要问清楚,到底是谁给你气受了。” 他作势就要喊人,赵玉柔忙拉着他,说:“二爷何必闹得大家不安宁,闹起来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岂不是不好,二爷也该替我想想。” 贾宝玉又问:“那你说,到底为什么哭。” 赵玉柔叹了口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奈道:“我怀胎十月,挣命一般,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却不能放在自己身边养着,我这当娘的心,如何能装作若无其事,每每想起我那没见过几次的孩子,我就......” 她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二爷,我心里好苦,有时候想想,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还不如死了干净,也好过这样日日煎熬。” 贾宝玉温声安抚道:“我当是什么事,这不算什么,明日我就去回老太太,让她把孩子放到你身边自己养着。” 赵玉柔哭得更凶了,惹得贾宝玉一脑门迷惑,“这样也不行吗?” 赵玉柔看了他一眼,含羞带嗔,“我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罢了。” 贾宝玉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想着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又惹你生气了。” 赵玉柔嗔怒道:“原来在二爷心里,我就是一个小性儿的人。” “并不是,你温柔知礼,我是知道的。”贾宝玉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林妹妹最是小性儿,往往还没说几句话就恼了,就是我,在她面前也不敢乱说话,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她生气。” 赵玉柔垂眸,“林姑娘如今是公主,身份贵重,有些脾气是很正常的,像我们这些身份卑贱的,若是也那般,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贾宝玉却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不了解她,林妹妹自小便是......” 赵玉柔突然打断了他,“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在这里议论当朝公主,若是被人知道,二爷是没什么要紧的,可是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贾宝玉还要说什么,赵玉柔却又说起了孩子的事,“二爷可别忘了,明日去和老太太说说,只要能把孩子养在身边,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赵玉柔毫不费力,就能把贾宝玉的心思转移到孩子身上,他满口答应道:“你放心,我明儿去请安的时候就说,必然不会忘了。” 赵玉柔满眼信任地点了头,其实心里并不如何相信贾宝玉的话。 皆因以前贾宝玉也说过这样的话,前几次说起此事,他也是这样满口答应。 但是到了贾母那里,刚说了一句话,只要贾母或者王夫人一个眼神,他就像是缩头乌龟一般,再也不敢提这事儿。 但是赵玉柔自己没法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贾宝玉身上,想着哪天老天爷开开眼,就把孩子还给她了。 翌日,贾宝玉出门前,赵玉柔又叮嘱了他几句,信任又可怜的眼神看得贾宝玉保护欲爆棚。 可是到了贾母那里,还没说几句,就被贾母一个眼神,把接下来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口,不敢再提。 孩子生得白白嫩嫩,漂亮又可爱,瞧着像个粉团似的,在贾母的逗弄下,发出好听的笑声。 贾宝玉心想,孩子在老太太这里挺好的,这里服侍的人也都稳重,必定不会让孩子受什么委屈。 他心里对赵玉柔有些愧疚,但是他也没办法,玉柔那么温柔体贴,想来是不会怪他的。 这样一想,贾宝玉心情轻松了些,凑上去和贾母一起逗孩子。 贾宝玉刚凑上去,孩子伸手一抓,竟直接抓在他胸前挂着的玉上。 贾母笑道:“果真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什么是好的。” 贾宝玉也笑了,把玉取下来让孩子玩,“囡囡手小小的,力气却大。” 囡囡是孩子的小名,是贾母亲自取的,大名唤做贾若华。 贾母心里怜惜这个重外孙女,明明是公主之身,却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缘故到了他们家,让她怎能不偏爱。 她见囡囡紧握着玉不松手,宠溺地说:“这也是我养着,才能如此健康,若是让你那赵姑娘养着,怕是就养成了她那般娇娇弱弱、多病多灾了。” 贾宝玉一想也是,玉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把孩子照顾好呢。 孩子在荣禧堂养着,一来能给老太太解闷,二来这孩子也能有更周到的照顾。 一举两得。 贾宝玉想起自己方才帮赵玉柔要孩子的那些话,登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老祖宗想的周到,这孩子还要劳烦您继续照顾着。” 贾母说:“这不用你说,囡囡是我嫡亲的重孙女,如今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敢怠慢她,我第一个不愿意。” 贾宝玉看过孩子后,又去了王夫人那里。 主要是他现在就回去的话,有些没脸见赵玉柔。 出来时才信誓旦旦地和她保证了,却没能把事情办成,还是晚些回去才是。 王夫人一见了他,就有些奇怪,“怎么这时候来了?” 贾宝玉只说:“方才我去和老祖宗请安,出来时想着,也有好些天没有和母亲好好说说话了,就来了。” 王夫人一听,很是感动,忙让丫头们伺候贾宝玉坐下,嘘寒问暖,还是把他当孩子看。 贾宝玉陪她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嘴上说着还有些其他事,起身就要走。 王夫人拉着他,叮嘱道:“最近千万不要再去林家了。” 第194章 卸磨杀驴 贾宝玉不明白,“为什么?” 王夫人说:“林澄玉已经从临淮王府搬出去了,如今京中都在传他背弃了临淮王,若是临淮王回来,自然是要生气的,到时林澄玉是个什么下场,且看以前得罪临淮王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虽说临淮王如今不得皇上看重,但到底是个亲王,林家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贾宝玉大惊,“那林妹妹会不会有事?” 王夫人闭了闭眼,她方才说了那么多,这不孝子竟只在乎林黛玉有没有事。 但是若说林黛玉有事,这混账怕是又要跑去招惹是非了,不如不说的好。 因而王夫人只说:“林黛玉如今是公主,自然不会有事,你安心在府里读书,不要在外面乱跑,仔细你父亲问你的书。” 贾宝玉忙说:“我这几日都有在认真念书,并没有在外面乱跑。” 王夫人神色稍缓,说:“那便好,你方才说有事,就先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其实贾宝玉哪里是有事,分明就是不耐烦听王夫人的教导,故意扯谎。 可是在王夫人眼里,贾宝玉就是最好的,就是有一点不好,也是那些狐媚子教的,和宝玉没有半分干系。 贾宝玉走后,王夫人欣慰地说:“宝玉总算是长大了,比以前听话了好些,也知道读书上进了。” 周瑞家的奉承道:“宝二爷以前就很好,虽有些淘气,却也是人中龙凤,如今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有朝一日定能出人头地,给太太挣个一品诰命回来。” 王夫人最爱听这些话,闻言更是开心,“只要他安分读书,让老爷少生些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她又想起了些其他事,便问:“老爷昨晚还是在赵姨娘那里?” 周瑞家的点了点头,心道太太肯定要生气。 果然,王夫人冷哼一声,说:“那个狐媚子,都人老珠黄了,还这么霸着老爷,也不怕环儿看见了,笑话她不尊重。” 周瑞家的说:“她是什么下流货色,太太若是与她计较,岂不是低了自己的身份。” 王夫人自然知道赵姨娘那个贱人不知道自己生气,可是她多番勾引老爷,让人怎么能不生气。 更何况,赵姨娘也不仅是为了她自己的恩宠,也为了贾环。 可是她也不想想,就贾环那个小冻猫子,能有什么前程,就是再来是个贾环,也比不上宝玉的一根头发。 这才是让王夫人最生气的地方。 贾环是个什么东西,便是给宝玉提鞋都不配,还敢妄想其他? 王夫人叹道:“好在宝玉现在知道上进了,等来日考个功名,我也算扬眉吐气了。” 周瑞家的给王夫人添了热茶,说:“宝二爷自小聪明过人,只要认真读书,必然会有那一天的。” 可是贾宝玉从王夫人院里一出去,就撒欢似的在姐妹们那里玩了一天,估摸着赵玉柔睡下来才回去。 可是一进门,赵玉柔就像是一缕幽魂,不知道从哪里就飘了出来,“二爷今日在哪儿忙了一天,可用过饭了?” 贾宝玉全身汗毛瞬间炸开,脑袋都被这一出吓得发麻,“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赵玉柔自然不是,但是她说:“是,我见二爷没回来,担心二爷,所以就在这里等着。” 贾宝玉愧疚地拉着她的手,说:“玉柔,孩子在老祖宗那里很好,不如就让老祖宗养着,我们也省些心。” 赵玉柔瞬间落泪,“二爷要省心,可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想省心,只要孩子在我身边,就是类似,我也心甘情愿。” 贾宝玉见她又来一哭二哭三哭哭,心里也有些不耐烦了,松开手就往卧房走。 “让老祖宗养着有什么不好,至少没人敢怠慢她。” “你说你自己养着,好,就算让你养着,她以后能有什么好前程。” “不说别人,单看环哥儿就知道了。” 赵玉柔瞬间又收了泪,“二爷说的对,是我见识短浅,以后再不敢提了。” 贾宝玉有些纳罕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赵玉柔虽说温柔体贴,但想做的事,或者想要的东西,就是软磨硬泡也要达成目的,今日倒是懂事了些。 ****** 诸葛家。 诸葛成齐回家后,没有急着去休息,先去看了诸葛云峰。 诸葛云峰撑着身子坐起来,这短短的时日,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一般,脸色蜡黄没有血色,“父亲。” 诸葛成齐忙说:“你好生躺着,别起来了。” 诸葛云峰这几个动作,仿佛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父亲,近来我听说了一些事,要向父亲请教。” 诸葛成齐看向床尾的小厮,诸葛云峰说:“父亲不必看他,是我让他出去打听的,如今我成了废人,却也不想再变成聋子瞎子。” 诸葛成齐也不卖关子,“你要问的,可是为父拉拢林如海之事?” 诸葛云峰眼神阴狠。 “我变成这样,虽然是玄铮所为,但是林澄玉那小子和他交好,难保其中没有他的手笔。” “就算没有他的手笔,只要是玄铮的人,我都恨不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难道忘了是谁将儿子害成这样的,竟和林如海攀起了关系。” 诸葛成齐听完他的话,只说:“林澄玉如今已经搬出了临淮王府,听说和府里的人闹得很不愉快,想来是故意要将小事变大,借机和临淮王撇清关系。” 诸葛云峰狞笑道:“所以父亲就觉得林家是个好的了?” 他明显是在讥讽诸葛成齐,可是诸葛成齐并不与他计较,“咱们要成事,林家尚且还有几分用处,不过是借林如海的嘴一用罢了。” 诸葛云峰神色缓和了些,“父亲有何打算?” 诸葛成齐说:“虽然临淮王不行了,但是林如海在皇上那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若是能让他替咱们美言几句,皇上便能对咱们更看重几分,到时行事就更方便了。” “事成之后呢,父亲要如何处置林家?” “自然是卸磨杀驴,到时他们就没有用处了,还留着做什么,不如都杀了,为我儿出气。” 第195章 秋季围猎 御书房里,皇上放下手中奏折,说:“半月后就是秋季围猎了,往年这个时候,玄铮都要兴致勃勃地准备着,今年却是要错过了。” 秋季围猎是开国皇帝定下来的,延续了许多年,玄铮善骑射,马上英姿让人目不转睛,说是百步穿杨都不为过,年年都能拔得头筹。 皇上每每听到众人的惊叹声和欢呼声,都不禁生出些“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和自得。 玄铮是他一手带大,如今长成这般出色的模样,他实在是开心。 皇上想着往年的热闹,又想着玄铮此时还在苦寒的边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吴公公忙说:“那日奴才无意间听见王爷说,林公子的骑射功夫极好,一双眼睛,竟像是千里眼一般,准头极好,今年若是能上场,这头筹说不得就是林公子的了。” 皇上还真没听说过这事,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若是如此,这头筹好歹也没有让外人夺走。 只是,他有些纳闷,更多的却是酸气,“他还给你说这个?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 吴公公连忙解释:“皇上哎,这才是奴才没有说清楚的缘故,王爷并不是特意跟奴才说的,只是无意间听见他和林公子说笑间提起了此事,这才知道的。” 他心里叹气,皇上的这醋劲也太大了,吃林公子的醋也就罢了,怎么连他的醋都吃呢。 这没道理啊。 让外人知道了,怕不是会以为他和王爷私下勾结,意图不轨。 吴公公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皇上想和王爷天下第一好,可是王爷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在皇上身边待着。 现在王爷和林公子好,以后还会有王妃侧妃和许多孩子,到时候皇上若还是如此小心眼,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可是瞧着皇上还是有些郁郁不乐,他能怎么办,哄呗。 皇上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就没有好日子过。 他伺候皇上多年,自然知道皇上喜欢听什么话,不过片刻就把人哄得眉开眼笑了。 吴公公又悄悄叹了口气,在皇上头顶露出一个怨念又无奈的眼神,“不知皇上今年准备带哪几位娘娘前去?” 那些无宠,位份又低的,皇上往年就没考虑过,今年自然也是如此。 淑妃荣宠加身,又生了皇子,定是要带去的。 丽妃伴驾多年,虽然蠢笨无脑些,但生得好看,又为皇上生了大皇子,在皇上心里有一定的份量,也是要带去的。 至于贵妃,吴公公有些拿不准。 她位份高,又生了双胎,按理说是要陪着去的。 但是皇上这些日子连她的宫门都没踏进去半步,提起她也满是不耐烦,瞧着是厌极了她。 到时说不定会找个由头把她留在宫里。 可是皇上却说:“贵妃也去。” 吴公公正在走神,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贵妃娘娘留在宫里也好...... 突然,他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皇上,您说贵妃娘娘也去?” 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皇上厌弃贵妃娘娘,又怎会特意提出让她也去,定是他听错了。 可是皇上却略一颔首,不说惊掉了吴公公的下巴,也是让他惊讶了一番。 但是皇上的意思不是他这个当奴才的能随意置喙的,去就去呗,左右和他也没有什么干系。 皇宫中的女人,皇上看重的也就那么几个。 丽妃年年都去,接到旨意后虽然高兴,但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别看皇上这段时间宠爱淑妃,不过是一新鲜罢了,哪里比得上她这么多年的陪伴,皇上心里到底还是有她的,那些狐媚子,谁也威胁不了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芙蕖早就知道了,因而也并没有什么意外。 青萍说:“娘娘,皇上到底还是最喜欢娘娘,往年围猎,跟着去的不过那么几个,可是也没有谁像娘娘这般,皇上早早地就把这事告诉娘娘了,可不是天大的恩宠吗。” 芙蕖唇角微翘,嗔了她一眼,心满意足地抱着白胖可爱的儿子,说:“没见识的小丫头,这有什么值得说的,让人听见岂不笑话。” 青萍知道,她家娘娘心里其实是开心的,“笑话?娘娘,现在整个宫里,谁不羡慕娘娘这独一份的恩宠,不说别人,就说那位......” 她抬手指向贵妃宫殿所在的方位,“现在怕是已经酿了一大坛子醋了。” 芙蕖挑眉轻笑:“可是皇上不是也说了,贵妃娘娘也同去。” 青萍撇了撇嘴,说:“谁不知道,皇上是看在小皇子和小公主的面子上,才勉强带着她的,若不然,皇上才不会让她去呢。” 芙蕖笑了笑,“别胡说,那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你这话若是让她知道,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用的。” 青萍上前,轻轻地给芙蕖捶着腿,“如今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就只有您说话最管用,只要有您在,管她是什么,也拿奴婢没有办法。” 贾元春突然打了个喷嚏,端庄大方的姿态被这个大大的喷嚏也闹没了。 抱琴忙问:“娘娘可是凉着了?” 贾元春摇了摇头,“没事。” 抱琴叹道:“这几日天气骤然转凉,娘娘又为了小皇子和小公主日夜操劳,身子难免有些受不住。” 贾元春抱着女儿,心里是高兴的,“你说,今年皇上让本宫跟着去,是不是心里还想着本宫,抱琴,本宫是不是要复宠了?” 抱琴怎么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可是她家娘娘日盼夜盼,才终于有了这么一天,她又怎么忍心说些不入耳的话。 “娘娘安心,皇上既然如此做了,就表明心里是有娘娘的。”抱琴看着贾元春目光中的希冀和喜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家姑娘在家时,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如此委曲求全,看了真是让人心酸,“想来皇上是想起娘娘的好了,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道旨意,等去了围场,与皇上在一块的时间多了,说不准,娘娘就能重获圣宠了。” 贾元春看着一旁的七皇子,说:“到时子凭母贵,有朝一日,本宫总能踩着那些人的脑袋,现在笑着的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赢家,笑到最后才是本事。” 第196章 救驾之功 这日秋高气爽,皇家围场戒备森严。 林家如今立场尴尬。 外人心里到底有些怕,若是皇上因为临淮王的缘故迁怒林家,他们总不好在这里点皇上的眼。 但若是迁怒,皇上又何必让林家人也来这里。 君心难测啊。 他们还是谨慎着些才好。 皇上望向林家人那边,唇角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你看那小子,整日嘻嘻哈哈没事人一样。” 吴公公循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也笑了,“林公子跟着王爷时间久了,自然就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静,这都是皇上的功劳呢。” 皇上瞥了他一眼,哼道:“但愿他是镇静,而不是缺心眼,今日若是不能替玄铮保住第一,看朕如何收拾他。” 正说着,诸葛成齐上前,说了几句奉承话,皇上面色淡淡的,着实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但是想到这几日严密的部署,诸葛成齐心下稍定。 要上场的人全部整装待发,个个都跨着高头大马,面上皆是自信满满。 临淮王不参加,今日他们就都有机会抢到第一。 皇上向来喜欢骑射功夫好的儿郎,若是今日谁能拔得头筹,被皇上记在心里,以后的前程就不用愁了。 诸葛成齐跨上马跟在皇上后面,众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这边,他心中有些得意,昂首挺胸地俯视着下面这些愚蠢的人。 今日围场,是他诸葛家的天下。 但是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被人特意引诱过来的棕熊人立而起,就要扑向皇上的时候,诸葛成齐看着那蒲扇般的熊掌,两条腿都在颤抖。 他设想的很好,但是到了这个关键时刻,手上的力气竟卸掉了一大半,然大计未成,他只能咬着牙将箭射出。 涂了特制迷药的利箭歪歪扭扭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就“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秋风吹起,树叶唰唰作响,就像诸葛成齐的心情一样悲凉。 众人看着那头与皇上近在咫尺的成年棕熊,心中大呼不好,呼喊着扑了上去。 若是皇上因此受伤,亦或者......丧命,他们这些人就没有活路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如风似剑,携着凌厉之势,飞起一脚将那棕熊踹飞。 众人大惊,他们是眼花了吗? 那棕熊极为强壮,几个成年男人想来都困不住它,可是现在竟然被一个年岁不大,身形也并不魁梧的少年踹飞,撞到树上后,半晌都没有爬起来。 可想而知这一脚力道有多么恐怖,若是踹在人的身上......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背上不由冒出冷汗。 林澄玉冷眼诸葛成齐一眼,见他惊魂未定,似乎要吓尿了,不由冷笑一声,就这么个怂包软蛋,竟也敢妄想一步登天。 皇上见他向棕熊走去,忙说:“澄玉回来,若它暴怒而起发了狂,可不是好玩的。” 澄玉...... 皇上喊得好生亲近,竟像是在喊自家小辈一般,众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如今看来,林家并没有因临淮王被迁怒。 而且,就算迁怒,有了今日的救驾之功,林家就是有事,也无事了。 这一脚,可保林家百年富贵荣华。 林澄玉知道他们这会儿心里都在犯嘀咕,但是谁在乎呢。 “皇上,依我看,咱们不如把这熊大卸八块。”林澄玉说话时,眼睛却嘲讽地扫了诸葛成齐一眼,仿佛他说的不是熊,而是诸葛成齐,“听闻熊掌的滋味很是美味,今日这熊不知死活,正好撞了上来,若是就此放了,岂不是辜负了。” 诸葛成齐汗水往下流个不停。 皇上大笑,“好,澄玉所言极对,来人,带下去,今日若是谁能拔得头筹,朕就赏他一对熊掌。”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林澄玉,有这位在,他们这些人,不过都是陪衬罢了。 唉,没有临淮王,又来了个林澄玉,老天这是打定主意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啊。 诸葛成齐回神后,恨恨地想,此番不但没有成事,反倒将救驾之功让给了林澄玉,实在可恨。 林家实在可恶! 有朝一日,他定要让这个碍事又不知好歹的林家跪在地上求他。 皇上突然偏头看他,关切地问:“舅舅脸色瞧着不太好,是不是方才吓着了?” 诸葛成齐被众人的眼神一看,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道:“微臣没事,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摆手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但是诸葛成齐方才那一箭着实有些滑稽,皇上还是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如此了。 “方才危急时刻,舅舅虽然脸色都白了,却仍不忘救朕,此番忠君爱国之心,实在是让人感动。” 皇上对着诸葛成齐夸赞了半晌,诸葛成齐的脸色却越发难堪。 林澄玉没忍住笑出了声,诸葛成齐更是无地自容,又恨又气,可是却只能垂着脑袋,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皇上没好气地看了林澄玉一眼,“真是个没规矩的,朕在讲话,你却在这里笑。” 林澄玉一脸无辜道:“皇上恕罪,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起美味的熊掌,就很开心,故而笑了。” 皇上手持马鞭,点了点他,“你啊,还是这个样子,但是朕方才说了,拿了第一才能吃熊掌,你这会子就是再想也没用,等拿了第一再向朕讨吧。” 林澄玉小声嘟囔了一句,别人没听清楚,离他很近的皇上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混小子分明就是在说:“明明就是我打的。” 但是谁打的不重要,这天下都是皇家的,这围场的一草一木也都只属于他这个皇上。 围猎结束后,林澄玉猎得的东西最多,别人都只敢猎些不太凶猛的小东西,偏他喜欢往深处钻。 皇上派了几个侍卫跟着他,虽然嘴上说是为了替他捡东西,实际上却是为了保护他的周全。 可是侍卫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派上用场,除了哄着劝着不让林澄玉往危险的地方去,就只剩捡东西了,个个的马上都挂着好些东西。 今日的头筹已然是林澄玉的囊中之物。 回去后,他刚从马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去见皇上,就听见几个面生的人在说话。 “听说诸葛大人方才十分威武,面对那头大熊也丝毫不惧,拉弓射箭救皇上于危难。” 第197章 大皇子 林澄玉:“……” 这是在大放什么厥词? 他放慢动作,听着几个人对诸葛家大肆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诸葛家下一刻就要封王拜相了。 林澄玉问:“几位方才没有进去,为何对诸葛大人救驾场面如此清楚?” 那几人指了指不远处。 林澄玉望过去,诸葛家的小辈们围在一起,像极了……一群战斗鸡。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人刚才跟在队伍后面,像几只缩头乌龟,这会子都觉得自己又行了,还在这里唱起了戏。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没脑子还是缺心眼,当时在场的不止诸葛家的人,这会儿他们在这里夸耀诸葛成齐那不存在的功劳,就不怕被人戳穿,丢了诸葛家的脸吗。 林澄玉突然自嘲一笑,管那么多呢,又不是笑他,爱怎么笑怎么笑。 现在最要紧的,是向皇上讨要那对熊掌。 只是还没等他过去,又在拐角处听见有人在骂淑妃。 林澄玉彻底无语了,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隔墙有耳吗,如今淑妃正当宠,皇上要是听见这些话,这人还要不要命了。 但他没兴趣在这里听别人嚼舌根,抬脚就走了。 林澄玉边走边想,等京中的事一了,要去一趟边关才行,虽然玄铮身强体健,但刀剑无眼,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有时晚上睡着,林澄玉都能梦到玄铮受伤的场景,被惊醒时满身的冷汗。 或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吧。 皇上这会儿正在想给林澄玉什么赏赐好,这小子虽然有些烦人,但今天这一出,着实是把他也惊着了。 以前只听玄铮说林澄玉功夫好,但他那时只以为玄铮是在夸大其词,为此心里还不舒坦了几天。 没想到竟是真的。 皇上不禁觉得自己那会儿有些小心眼,见林澄玉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夸了他许多。 众人这才知道,林澄玉才是真真正正的救驾之人。 诸葛成齐被众人怪异的目光盯住后,偏头狠狠瞪了家里那几个小子一眼。 这等事哪能乱说。 如今可好,他成了京中的笑柄。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看见他,都会想起他诸葛成齐厚颜无耻,抢夺林家小子救驾之功的事。 诸葛成齐只是一想,就觉得自己这张脸都丢尽了。 等回去后,定要狠狠责罚这几个小子一番,不让他们长个记性,就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 正如诸葛成齐所想,皇上的话一出,众人都在心里犯着嘀咕。 诸葛家虽然没有能臣,但有太后娘娘做依靠,总归比他们这些人过得舒坦。 也不知道诸葛家怎么想的,竟办出这等蠢事。 皇上深深看了诸葛成齐一眼,又看向林澄玉,笑得像是看自家小辈一般,“你今日救驾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林澄玉心道,他最想要的,自然是皇上您最亲爱的弟弟了。 但是这话能说吗? 不能说。 不用想,林澄玉若是此时说了这事,能把皇上气炸了。 皇上也不催他,只说让他慢慢想,等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他,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这可是皇上的许诺。 可是不管其他人如何好奇,围猎结束后林澄玉还没去找皇上说这事儿,也不知道是没想好,还是想要的太多无法抉择。 但是经过这一次,没有人再像躲瘟疫一般躲着林家。 而诸葛成齐,尽管他恨林家恨得要死,为了大计,也只能耐着性子和林如海套近乎。 可是林如海看得清楚,诸葛家这个算盘打得太响,他就是想装听不见也不行。 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药,还是远着些好。 ****** 皇宫,御花园。 这会儿日头正好,芙蕖便带着六皇子出来散散步。 没想到竟和丽妃的大皇子碰上了。 芙蕖早就知道,这位鼻孔看人的大皇子,行事作风简直和丽妃一脉相承。 她不想招惹这么个不讲理的人,但是大皇子像是故意似的,带着几个宫人把这条小路堵死了,连一只猫都过不去。 芙蕖皱眉:“大皇子这是何意?” “何意?”大皇子冷哼一声,身上没有半分天潢贵胄的气度,竟像是一个地痞流氓,“儿臣听闻,淑妃娘娘很得父皇宠爱,如今一瞧,竟真的和狐狸精越来越像了,也难怪父皇会如此宠爱。” 芙蕖冷了脸,“大皇子慎言,本宫怎么说也是你的庶母,你见了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侮辱长辈,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大皇子哼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狐媚手段争宠的狐狸精罢了,竟还敢如此恬不知耻在这里充长辈,真是笑死人了。” “放肆!” 大皇子面色一变,僵硬转身,皇上的面色又冷又黑,吓得他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恕罪。” 皇上刚才的时候,才见识到大皇子的蛮横无理,这会儿见他如此,非但没有消气,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大皇子跪在地上,被皇上劈头盖脸一顿骂,是嚣张也没了,放肆也没了,只剩下了蔫头耷脑。 回去后,丽妃瞧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奇怪,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大皇子偏着头不说话,丽妃哪里见过自己儿子这个可怜样子,当即就认定了是有人胆大包天敢欺负皇子。 可是大皇子却开口了,声音闷闷的,“儿臣不过是骂了淑妃几句,却不想被父皇听见了,将儿臣好一顿骂。” 丽妃要气死了,“就那个狐狸精,骂几句都是抬举她,皇上也是被她迷了心窍。” 如此下来,等那狐狸精的儿子长大,岂不就敢和她的大皇子争了。 今日的这一出,说不定就是那狐狸精故意设计的。 皇上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就在那狐狸精被骂的时候去了,怎能让人不疑心。 丽妃越想越心惊。 皇上竟被那狐狸精玩弄在股掌之间,以后还能有其他人的出头之日吗? 丽妃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心思一转,有了一个法子。 第198章 皇位 丽妃美目一冷,保养得宜的手摸着大皇子的脑袋,说:“你父皇对淑妃母子越是看重,咱们的处境就越是艰难,得早做打算才是。” 大皇子迟疑片刻,说:“可是淑妃的儿子还小,母妃忧虑过早了。” 丽妃冷笑一声,艳色无双的脸庞上露出些许狠色,生生将这张漂亮至极的脸衬得俗气了许多,“淑妃的儿子是小,可是你别忘了,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就是再过二十年,依旧能执掌乾坤,到时你觉得他会立谁为太子?” 大皇子心里有些接受不了,“可是我才是父皇的长子,小时候父皇待我也很好,现在虽然更宠淑妃母子,可是对儿臣的功课也是极关心的,想来并不会......” 丽妃骂了一句“糊涂”,指尖在这个蠢笨的儿子脑门上点了点,很是恨铁不成钢,不知道自己怎么生下来这么一个蠢东西。 大皇子在御花园被皇上一顿骂,到了这里又被丽妃一顿骂,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使性子一般跑了。 丽妃喊不住他,气得团团转。 但是气归气,总不能撒手不管,丽妃想着,还是要让母亲进宫一趟才行。 丽妃出身庆安侯府,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小就被养得娇纵任性,做事冲动又没脑子,偏她自己还觉得自己挺好。 庆安侯夫妻没少为这个女儿操心,但是丽妃不听啊,她觉得自己挺聪明的,长得又漂亮,皇上喜欢的紧。 如今,她的恩宠虽然大不如前,但这一切都是淑妃那个狐狸精的错,若不是淑妃使了什么下作的狐媚手段,皇上也不会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陪着她。 翌日,庆安侯夫人一进宫,丽妃就把宫人们全赶了出去,和庆安侯夫人说了很久的话。 殿内只有她们二人,就是丽妃的心腹也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夫人临走时,神情极为怪异,甚至还有几分不安。 晚上,皇上不知是不是回心转意了,竟翻了丽妃的牌子。 传旨公公说完,丽妃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片刻后,她像是突然回神了一般,高兴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经宫人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忙让人伺候她沐浴更衣。 丽妃本就容色极盛,如今年纪大了些,倒更添了几分韵味,皇上瞧着倒有几分不同以往的新鲜劲,拉着她折腾了到半夜才歇下。 久旱逢甘霖,丽妃魂会飘。 风平浪静后,皇上闭着眼,不经意一般,问道:“听宫人们说,今个你母亲进宫了?” 丽妃脸颊泛着红晕,本来还在回味,听到这话瞬间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就要反驳。 可是她母亲进宫的事不是秘密,怎么可能瞒得过皇上,反应太过激烈反倒会让皇上疑心。 “回皇上的话,臣妾昨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很是想念亲人,所以才让母亲进宫一见。” 皇上听了也没说什么,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丽妃等了半晌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心里放松了不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 这样想着,她娇羞地往那边蹭了蹭,闭上眼准备睡觉。 皇上突然说:“昨天朕骂了老大,你可知道这事?” 丽妃才闭上的眼猛然睁开,心里忐忑,不知道皇上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臣妾知道,他和臣妾说了,臣妾也教训过他了,以后定然不敢再犯。” 话是这样说,但她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皇上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骂了她儿子不算,还要再教训她一顿才解气吗? 真是太过分了。 但是丽妃转念一想,说不定是淑妃在背后煽风点火,皇上才会这般。 贱人! 丽妃在心里将芙蕖狠狠骂了一顿,犹嫌不解恨。 她忍不住辩解道:“大皇子还小,皇上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向来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有时候被人设计了都不知道,臣妾日夜担忧,就怕他被人害了。” 说罢,她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依你所言,朕往日教他的那些,他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丽妃忙说:“不是的皇上,咱们的大皇子自然是勤勤恳恳、日学不辍,皇上对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半点不敢忘。” “只是......”她似是心中有难言之隐,犹豫再三,才说:“他年纪尚小,若是皇上能时时提点,他定能有很大长进,日后也能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皇上突然笑了,掀被而起,留下一句“朕还有事”,就穿上衣裳走了。 丽妃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她也没说什么话啊,更何况皇上还笑了,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真是奇怪。 至于皇上说的有事,她是半个字都不信,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既然没有其他事,那就是去了其他人那里。 保不准就是淑妃那个狐媚子说了什么,才会让皇上丢下自己走了。 以前,皇上从来不会如此。 那时候,皇上就像如今宠着淑妃一样,宠着她,护着她,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对她就冷淡了许多。 丽妃独自坐在床上,黯然伤神,手指轻抚床榻的另一边,上面还留着皇上的温度,可是人却已经去了其他女人那里。 若是皇上能只看着她一个人就好了。 翌日早朝,诸葛成齐上奏弹劾,临淮王御下不严,纵使禁军懒散成性,如今更是不知军纪为何物,使得京中巡防松懈不堪,短短两个月已出现数十起偷盗、抢掠以及伤人事件。 龙颜大怒。 可是一时半刻,也选不出能担任禁军总督的人选。 前朝的禁军确实是一群吃干饭的草包,人数少,能力低,只是摆着好看罢了。 可是当今的禁军,却与其大相径庭,可以说只要进了禁军,以后的前程就一片光明了。 诸葛成齐这次是铁了心要在玄铮回来前,将禁军总督的位置占住。 “皇上,庆安侯世子在禁军当差多年,勤勤恳恳,办事严谨,皇上何不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第199章 大皇子竟是天阉 “庆安侯世子?” 皇上沉思了片刻,记得他似乎是个和丽妃性子差不多的少年。 身手好像还是可以的,就是不太稳重,行事颠三倒四。 他有些想笑,他的这位亲舅舅,真是把他当成傻子了。 “据朕所知,庆安侯世子似乎年纪不大,行事也不算稳重,禁军总督的位子,于他而言,还是勉强了些。” 庆安侯刚翘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恨不得替皇上点头答应了。 诸葛成齐并不慌,一派忠君为国的正经样,“临淮王接手禁军时,年纪还没有如今的庆安侯世子大,皇上何不再考虑考虑,不要埋没了人才。” 人才?怕不是蠢才吧。 皇上眼神冷了几分,竟敢拿玄铮出来相比,言语中连半分的尊敬之意也没有,真是找死。 “既然爱卿如此推崇,待会儿下朝,便将他宣进宫来,朕先见一见再说。” 诸葛成齐恭敬应是,弯腰垂眸站回原位,交错间,和庆安侯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但是庆安侯没看懂。 其实也不能说没看懂,他还以为诸葛成齐的目光只是在无意间扫过他而已。 但是仔细一琢磨,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下朝后,他追上诸葛成齐,低声问道:“诸葛大人方才可是眼睛不舒服?” “什么?”诸葛成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蠢笨的话,可是庆安侯却真的以为他没听清楚,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诸葛成齐突然觉得有些心梗,可是他当初也是看重了庆安侯缺心眼这一点,才与之结盟的,如今就是气出内伤,也只能自己受着。 “皇上方才说的那些话你可听清楚了?” 庆安侯点了点头,“听清楚了,皇上让犬子待会儿进宫,大概是要考量一番,但是无事,犬子这些年在禁军学到不少东西,想来是能应对自如的。” 诸葛成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所以,侯爷这是要顺其自然的意思?” 就真的一点也没想过走走裙带关系? 庆安侯说:“不然呢?” 诸葛成齐险些气了个仰倒,这厮还好意思如此理直气壮,大业在即,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刻,怎能这般不上心。 “侯爷糊涂,丽妃娘娘承宠多年,对皇上的喜好想来是有几分了解的,到时若娘娘在场,此事不也能多几分保证吗。” 诸葛成齐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庆安侯却说:“后宫干政乃是大忌,娘娘若是如此做了,皇上就该不开心了。” 诸葛成齐闭了闭眼,想提剑将这人捅死,“侯爷啊侯爷,谁让娘娘直接说这事了?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直接说。” 他觉得自己跟这人算是说不清了,身心都疲累,直接说:“侯爷还是给娘娘传个信吧,想来娘娘是知道要如何做的。” 庆安侯点了头,和诸葛成齐各自上了轿。 可是丽妃真的知道吗? 庆安侯世子进宫面圣,丽妃早就收到了消息,也收到了母家的传信,想了片刻,让小厨房做了几道点心,带着人就去了皇上那里。 正巧在门口和庆安侯世子撞了个照面,丽妃看着弟弟比上次见面还要高些,欣慰地说:“如今瞧着,和临淮王也没差多少,皇上要是还不满意,就更挑不出人了。” 庆安侯世子看着门前的御前侍卫,压低声音说:“姐姐慎言,这里人多口杂,被人听见,难保不会借此大做文章,到时对姐姐不好。” 丽妃俏丽一笑,“怕什么,本宫冷眼瞧着,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皇上见你,不过是走个过场,安抚其他人的心罢了。” 丽妃这样说,庆安侯世子心绪更稳了几分,天知道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震惊。 禁军人才济济,上升艰难,他能进禁军,本就借了姐姐的势,自己本身却是没有拔尖的本领的。 本想着这辈子都要被禁军里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压一头,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庆安侯世子名叫陶冶,长得和丽妃有几分相似,很是俊俏。 进去通传的小太监很快出来了,让丽妃姐弟进去。 ****** 诸葛府。 诸葛云峰得知诸葛成齐的计划后,很是生气,扶持别人做皇帝,哪有自己做皇帝来的舒坦。 父亲糊涂啊。 可是诸葛成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好似一道惊雷,把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什么?!” 诸葛云峰差点被诸葛成齐的一番话惊掉下巴,他竟不知道,当今圣上的长子,竟是个天阉。 诸葛成齐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势在必得。 “眼下虽然是咱们向庆安侯和丽妃投诚,但最后赢家,却只能是咱们诸葛家。” “事成之后,大皇子天阉之事就会天下皆知,到时若他再做下几件让臣民寒心之事,咱们诸葛家就能顺势而起,将这天下收入囊中。” “到时,大皇子就会恶名缠身,弑君弑父,不能人道,昏聩无能......” 诸葛成齐似乎已经看到那一天了,笑得很是得意。 “没人会真心臣服于他,玄氏王朝,就此结束,以后就是咱们诸葛家的天下了。” 至于那个庆安侯,不值一提。 为君者,没有谁能容忍外戚踩在自己的脑袋上耀武扬威,就凭庆安侯和丽妃行事张扬的样子,只需稍稍运作,嫌隙自然而然就有了。 大皇子素来没脑子,耳根子又软,挑拨他和庆安侯府的关系,简直比切菜砍瓜还要容易。 诸葛成齐觉得自己的计划很是周密严谨。 本来还想着临淮王在京中会影响自己的大计,却不想老天都站在自己这边,皇上一道圣旨,就把那碍事的临淮王调到了边关。 听闻边关形势严峻,一时半刻定是回不来的。 诸葛成齐突然想到,等玄铮回京,发现玄氏王朝变成了诸葛王朝,不知会作何反应。 想来是后悔的吧。 后悔与诸葛家作对,后悔伤了他的儿子。 到时,定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知道,谁才是当今天下的真龙天子。 堂堂临淮王跪地求饶的模样,定然比一出戏还要精彩。 诸葛成齐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200章 王氏又挑衅 陶冶信心百倍地走进大殿,没过多久,又垂头丧气地出来,连带着丽妃也被皇上训斥了几句。 丽妃心里恼怒,皇上心里这是彻底没有她的位置了,临淮王能坐的位置,为什么她弟弟不可以。 皇上分明就是偏见。 她弟弟自小习武,想来也并不比临淮王差什么,可是皇上方才,言语中不乏贬低之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丽妃脾气不好,几乎一点就炸,方才在皇上面前,心里有顾忌,不敢发作。 一回到自己宫里,她就忍不住开始发泄怒火,一连发作了好些宫人,瞧着他们跪地求饶的可怜样,心中的怒气才平复了些。 丽妃将宫人们都赶了出去,才说:“既然皇上不仁,咱们也无需再向他效忠,你回去后告诉父亲,趁着临淮王不在京中,要尽快动手才是,否则夜长梦多,中间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就功亏一篑了。” 陶冶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走出来,皇上那些话字字都扎在他的心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不如临淮王。 丽妃说了什么,好像一阵风,从耳边飘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丽妃皱眉,推了推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振作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萎靡不振,如何能成大事。” 可是陶冶受了打击,信念在一瞬间崩塌,哪里是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让人缓过来的,丽妃好说歹说,才让他振作了些。 陶冶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听着丽妃的叮嘱,连连点头。 庆安侯府没有按计划统领禁军,诸葛成齐很是不满,背地里骂了庆安侯府好大一会儿。 但是这也无碍,禁军因为被弹劾,如今正在校场训练,京中和皇城巡防由兵马都指挥使带领手下的兵士负责。 而如今的兵马都指挥使,正是庆安侯的亲妹夫。 到时只需他们行个方便,放他的死士进入宫门即可。 禁军就是接到命令往回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白做无用功罢了。 诸葛成齐就等着太后寿宴那天,将这待他们不公的天地,换上一换。 太后寿宴,大臣们和诰命夫人们不敢误了时辰,一早就进了宫。 贾敏因为林澄玉在秋季围猎上的救驾之功,被皇上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林家有救驾之人,有朝廷重臣,有公主,还有一品诰命夫人,加之皇上那日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并没有因为临淮王而迁怒林家,其他人待林家,比之前更热络了。 隐隐有众星捧月之势。 好在现在太后还没有来,否则看见这一幕,心里定是不自在的。 谁不知道,太后最厌烦那些风头盖过她的人,自年轻时就这样,当上太后以后,就更过分了。 不少人在背后悄悄议论,太后或许是因为年轻时不受宠,瞧不惯别人又收拾不了他们,憋的时间太长了,如今才这般过分。 贾敏对此也有所耳闻,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出现在这里,宴席散了再安安静静地回去,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林黛玉从人群中脱身,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可是刚坐下,就听见王夫人含酸的声音,“敏妹妹如今风头正盛,怎么独自坐在这里,瞧着怪可怜的。” 贾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张扬,二嫂的怜悯心还是用在别处吧,也不怕让人听见了笑话你们王家没有规矩。” 王夫人本是和贾母和邢夫人一块来的,她在其他地方或许眼神不好,但在找贾敏这件事上,就像是开了千里眼一样,趁着贾母和老姐妹们叙旧,一个人就跑过来了。 她如今忙着和赵玉柔争宝玉,还以为林家还是先前的处境,瞧着贾敏“可怜兮兮”,带着林黛玉独自坐在角落里,就忍不住上前嘲讽几句。 本想着贾敏会忍气吞声,却没想到,都到了如此境地,却还是如此牙尖嘴利。 王夫人心道,果然没有让宝玉娶林家这个丫头是对的,先不说会不会被连累的事,贾敏如此刻薄,林黛玉想来也是如此。 别说什么公主身份,皇上如今厌弃了林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把这个赏赐收回去。 到时候,看她们母女如何有脸出门见人。 王夫人只是想想,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贾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二嫂若无事,就回自己的位置坐好,太后娘娘快来了。” 王夫人却说:“太后娘娘待人宽厚,不像那些刻薄小性不容人的,敏妹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最重要的是,自己可是贵妃娘娘的生母,太后娘娘怎么也得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更看重才是,总不能为了规矩,就置贵妃娘娘的脸面不顾。 王夫人颇有些有恃无恐,“贵妃娘娘生了龙凤双胎,想来太后娘娘如今正是高兴的时候,又怎会为了这些小事就发作,敏妹妹也把人想的忒刻薄了。” 说罢,她用帕子掩住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莫不是敏妹妹平日里刻薄惯了,才会把人想成这般,这可是不对的。” 贾敏回道:“二嫂方才说太后娘娘刻薄,我都记着了,待会儿二嫂可不要怪我在太后娘娘面前多嘴才是。” 王夫人瞬间睁大了眼,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了,你空口白牙就要污蔑人,太后娘娘是不会相信的。” 贾敏冷眼看她,“太后娘娘相信与否,难道还是二嫂说了算吗?” 王夫人真怕她破罐子破摔,要拉着贾家一起下地狱,当即就不敢回嘴了,愤愤地走回贾母身旁。 她等着看贾敏待会儿还会不会如此牙尖嘴利。 林家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真不知道贾敏还在得意个什么劲,王夫人幸灾乐祸地想,怕不是临死前最后的体面吧。 太后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然是要摆着太后娘娘的款,最后一个出场。 等其他人都到齐后,太后才踩着步子慢慢走了进来。 大殿内,屏风将男席女席分隔开来。 林澄玉在另一边,跟在林如海身旁,见了许多留着胡子的小老头和不太老的老男人。 突然,女席那边突然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第201章 宫变 乱糟糟中,似乎有人在说谁摔倒了。 林澄玉展开空间异能,将大殿内的场景尽收眼底,看清楚后,有些无语。 王夫人摔倒了。 好在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没面子,头都抬不起来了。 王夫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像宝玉常说的那样,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嘲笑。 别人笑了没有她不知道,但是贾敏肯定是在嘲笑她,只是脸上不显罢了。 贾敏素来是会装好人的。 太后有些着恼,但是也不好在明面上太过苛责,不能让旁人认为她刻薄,“宣太医过来瞧瞧,可别摔坏了。” 王夫人心里很是安慰,太后娘娘果然是看重贵妃娘娘的,所以才会对她如此优待,“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妇没事,不用劳烦太医了。” 太后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耐心和她继续说些无用的话,深深地看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贾元春。 贾元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在这样的场合,别人都没事,她母亲却当众摔了个五体投地,实在是丢脸极了。 可她又忍不住心疼,到底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年纪也不小了,这样一摔,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出什么不好。 王夫人强忍着耻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余光中,贾母和邢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她们定然是在怪自己丢了荣国府的脸面。 都怪贾敏!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心思跑偏,以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 早说了,林家就是一家子扫把星,只要挨着他们,就要倒霉运,如今可不是应验了。 王夫人这一摔,让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没由来的放松,好似经过这一出,凝重的气氛就自己变得轻松了一般。 这件事,够她们笑上三天的。 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还从来没有见过哪家的夫人,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当众摔一个大马趴。 真是太好笑了。 王夫人心里把贾敏一家诅咒了不知道多少遍,摔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说是无事,可是她也上了年纪了,狠狠摔在地上,又怎会真的无事。 不过是不想让人继续看笑话罢了。 寿宴进行到一半,突然闯进来一群手持砍刀的人,二话不说就将皇上太后挟持在手。 风雨欲来。 胆子小的缩在角落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胆子大的指着那些人的鼻子,怒骂出声,但是那些人像是聋子傻子哑巴一样,任凭他们如何骂,一个字也不说。 诸葛成齐大笑出声,拍着手,道:“骂得好,再骂几句,不然待会儿可就没得骂了。” 林如海斥道:“竟然是你,皇上太后待你诸葛家不薄,你竟然忘恩负义......” 诸葛成齐突然嗤笑一声。 “待诸葛家不薄?” “真是笑话!” 诸葛成齐指着皇上的鼻子,义愤填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的两个儿子接连遭难,可是他,却故意包庇凶手,致使我们有冤无处诉。” “请问这位高风亮节的林大人,这是待我们诸葛家不薄吗?”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林澄玉,“对了,就是这位救驾英雄,伤了我的小儿子,可怜我那小儿子,如今还躺在床上生不如死,都是拜你林如海的儿子所赐。” 林澄玉轻笑,“诸葛大人,您的小儿子是被雷劈的,关我什么事,可不要乱咬人啊。” 乱咬人? 这不是在说诸葛成齐是狗吗? 林如海的儿子,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诸葛成齐一怒之下,让人杀了他吗? 诸葛成齐怒声骂道:“你是妖孽,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妖术,把我儿害成这样,竟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林澄玉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诸葛大人此言差矣,若我会妖术,在你指着我的时候,就该降下一道天雷,将你劈成黑灰,但是你看我有吗?” 诸葛成齐才不管那么多,大骂林澄玉狡辩。 林澄玉无奈地看着他,说:“诸葛大人如此言辞凿凿,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引下天雷了,既如此,不如一试。” 说着,他猛然抬手,指着天,喝道:“雷来!” 诸葛成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是等了半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殿中只有林澄玉放肆得意的嘲笑声。 王夫人越过被推倒的屏风,偷偷看着林澄玉装模作样,心里想的却是他何时能被诸葛成齐杀了,好让她狠狠出口恶气。 可是诸葛成齐想的却是,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生不如死才让人痛快。 林澄玉被他晾在一边,很是无聊,好在酒菜没有被这些人污染,还能吃。 众人崩溃之际,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澄玉悠然自得地继续吃着酒菜,忍不住在心里崩溃地大喊—— 这都什么时候了,别吃了!还不快使出引雷大法,劈死这个乱臣贼子才是要紧。 可是林澄玉像是没事人一样,看着诸葛成齐对着皇上怒吼,突然觉得今天的主题有些不对。 宫变二字不够贴切,应该叫做批判大会才是。 庆安侯旁边的人悄悄问:“你妹夫如今不是负责巡防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呢?怎么还不来救驾?” 庆安侯笑了,并没有回话,在那人疑惑的目光中,和诸葛成齐站到了一起,满意地看着那人目光骤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太后身旁的丽妃露出一抹痛快的笑。 皇上冷笑道:“真是没想到,朕的亲舅舅,和朕的丽妃,竟然沆瀣一气。” 丽妃娇媚一笑,但是眼里却是恨意,“臣妾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不先下手为强,等淑妃的儿子长大,这宫里想来就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 她指尖抚着皇上的脸,“怪就怪皇上自己狠心绝情,为了淑妃那个贱婢,竟然斥责臣妾的大皇子,怎能不让人寒心。” 皇上说:“朕从未亏待过你们母子,对老大也是悉心教导,是你自己欲壑难填。” 丽妃笑了,“多说无益,皇上,您要是现在将皇位传给咱们的大皇子,说不定臣妾会念着旧情,保住您的命,不然的话......就不要怪臣妾狠心了。” 第202章 局势反转 诸葛成齐嚣张一笑,“还请皇上退位让贤,也能免受些皮肉之苦。” 皇上立在阶上,九五至尊何其威严,一双眼眸似有压倒万军之势。 台下之人已然分成两波,林澄玉立在皇上身侧,手持长剑,目光凛然。 诸葛成齐大笑,嘲弄的目光刺向林如海,对他的不识抬举仍耿耿于怀,“林大人家的这位公子,实在是勇气可嘉,就凭他一个人,能挡住几个人,真真是不自量力。” 林如海一抚美髯,朗声道:“犬子自然是比不上诸葛大人的,谁不知道诸葛大人在围场上临危不惧,英勇救驾,换作我们,怕是就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话音落,忠于皇上的臣子们都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不少人指着诸葛成齐的鼻子,将他那日的“英勇”说得绘声绘色,竟比说书的还要精彩。 奇耻大辱如何能受,诸葛成齐脸都黑了,提剑指向林如海,“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林澄玉冷声道:“诸葛大人这话说的太早,谁死到临头了还说不准呢。” 诸葛成齐说:“虽然你武力过人,但双拳难敌四手,我今日就看看你怎么从这么多死士手中救下这个狗皇帝。” 太后方才被这一变故吓得晕了过去,将将恢复意识,就听见自己的亲大哥在骂她儿子是狗皇帝,立即就怒斥道:“大哥,皇上是你的亲外甥,你怎可如此辱骂。” 诸葛成齐那不屑的目光和放肆的举动,让太后觉得很是陌生,这还是她谨小慎微的大哥吗? “你闭嘴,这时候你知道提亲戚情分了,云峰和云飞被人谋害的时候,你怎么不为我们讨回公道。”诸葛成齐对太后满心怨气。 他看向太后的目光没有半分温情,“你们才是一家人,诸葛家都是外人,不值得你为我们操心,既然如此,此刻就不要再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了,听着让人恶心。” 太后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她从没想过,自己真心对待的亲人,竟对她满是怨气。 这些年,她为了诸葛家,每每和皇上对抗,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太后有些后悔了,走到皇上身旁,挡在他身前,对诸葛成齐说:“你要杀皇帝,就先杀了哀家。” 她以为,诸葛成齐会顾念着自己是他嫡亲的妹妹,却不想,他竟然说:“那就先杀了你,再杀了皇上,让你们这对冷血无情的母子,在黄泉下也好有个照应。” 太后脸色煞白,这句话像是有万斤之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就是她真心以待的亲大哥,这就是她宁愿伤了和皇上的母子情分,也要护着的人。 好啊,真是好啊。 太后悔不当初,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可是一切都晚了,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她和皇上都难逃一死。 太后含着泪,对皇上说:“都是哀家的错,若不是哀家一味纵容,诸葛家也不会生出这般狼子野心,都是哀家对不起你。” 诸葛成齐还在那里叫嚣,言语中都在斥责皇家冷血无情。 庆安侯看了看四周,虽然都是自己这边的人,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说:“还是速战速决吧,再拖下去,援军一到,咱们可就惨了。” 丽妃拉着大皇子走了过来,她还是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这般放肆,心里有些畅快,“怕什么,皇上作茧自缚,将禁军调走,咱们将这里围成铁桶一般,他们收不到消息的。” 林澄玉轻笑一声,诸葛成齐几人一恍神的功夫,只听他一声长哨,心里都暗道不好。 可是等了片刻,并无半分动静。 诸葛成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只当他在虚张声势,顿时有种被戏弄的羞恼,“你......” 只是他才开口,殿门就被人从外面猛然打开,守在殿外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惊慌失措道:“大人,禁军杀进来了。” 诸葛成齐大惊,“指挥使呢?” 冯远远提着一把滴血的刀,拎着一个滴着血的东西,跨着大步走了进来,随手一扔,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诸葛成齐脚边。 “你找这个吗?” 众人低头一看,被他扔在地上的,赫然是兵马都指挥使的脑瓜子,眼睛瞪地溜圆,眼中的惊恐之色还未散,登时吓得殿内一片惊叫。 丽妃被这一幕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皇子也想晕,可是丽妃晕倒时正好砸在他身上,将他硬生生砸清醒了。 他扶着丽妃,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紧闭,不敢再看一眼。 皇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怂包的儿子。 若他真的有谋算有胆量,就算是篡位,也比现在这个缩头乌龟的怂包要强。 皇上看着林澄玉临危不惧的样子,再看看大皇子,隐藏在心底的对林如海的羡慕和嫉妒,突然就又升腾起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如果林澄玉这小子是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林澄玉感觉不对劲,扭头一看,皇上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意思? 怪吓人的。 林澄玉只当他又抽风了,虽然不明白皇上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心思抽风,但是当务之急是将诸葛成齐这一群乌合之众拿下。 真是,就算是谋反,也要等人吃饱了再说啊。 林澄玉现在只觉得肚子空空,不合时宜地有些想念玄铮的投喂了。 局势反转,诸葛成齐绝望地看着林澄玉从阶上一跃而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精心培养的死士杀得节节败退。 他恨得牙痒,心想,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林家陪葬。 诸葛成齐大喝一声:“将林家家眷碎尸万段!” 女眷那边,几个死士收到命令,立即提刀逼近贾敏和林黛玉二人。 林澄玉顿时杀意暴涨。 诸葛成齐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痛快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拉上几个垫背的。 因而,就算局势已然分明,他也并不出声。 死士没有收到主子的命令,就不会停手,纵使被杀得越来越少,他们也像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林家人不是得意吗,至亲之人死在眼前,看林如海和林澄玉还如何得意。 第203章 封赏 诸葛成齐的话,吓得女眷们纷纷躲开,不敢和贾敏二人沾上半点关系。 就连贾母,也被王夫人和邢夫人拉着,不让她凑过去。 然而贾敏并不惊慌,将林黛玉挡在自己身后,低声嘱咐道:“待会儿母亲拦着他们,你趁机往你弟弟那里跑。” 林黛玉看着人群厮杀的林澄玉,目光交错中,她微微点了点头,在贾敏着急的催促中,脚尖轻点,凌空而起,接过林澄玉隔空扔来宝剑,神情变得肃杀又凌厉。 “母亲退后,让我来会一会他们。” 女眷们当即一片哗然,没想到礼部尚书家的千金,竟然身怀武艺,方才瞧着还柔柔弱弱的,这会儿竟变得像个女将军一般。 就是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人群中,几个小姑娘神色微动,却被一旁的妇人们拉住。 林黛玉的路数和林澄玉的一般无二,只是力道差了许多。 但她身子灵巧,反应敏捷,又弥补了力道上的不足。 林澄玉早就想给林黛玉找个真刀真枪的练手机会,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正好。 反正有他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几个死士,不过片刻,林黛玉就将他们解决掉了。 贾敏连忙上前,拉着她细细打量着,“还好还好,你弟弟也真是,就这么放心让你出手,要是有个万一,瞧我怎么收拾他。” 林黛玉却说:“澄玉的良苦用心,母亲何尝不知道,让他听见,又要闹了。” 贾敏叹了口气,感受到周围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怎会不知道澄玉的心思,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姑娘家这般凶悍,定有许多人在背后议论。 可是她冷眼看着,黛玉并不觉得姑娘家厉害些有什么不好,不过转念一想,议论就议论吧,总比遇到危险无力自保要强些。 不但下面的人叹为观止,就是皇上也是连连惊叹,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吴公公说:“没想到乐安还有这个身手,如今看来,朕封她为公主倒是封错了,该封个女将军才是。” 众人大惊,瞧着皇上似乎有几分认真,心中更是惊骇。 若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他们就是拼死也要谏上一谏。 女子哪能封将军,这不是胡闹吗。 皇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女人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和男子同朝为官。 成何体统。 林澄玉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故意气人似的,说:“皇上说得对,既然有男将军,为何不能有女将军,男子能为官做宰,为何女子就不能为官做宰......” 他的这些话,何其惊世骇俗,其他人也没功夫指责地上趴着的诸葛成齐了,忙出声制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听了这些话,心里竟生出一股恐慌来。 说不清,道不明,却在人心头上悬着。 林澄玉自然料到他们会反应激烈,但这些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来日方长。 诸葛成齐到底是败了,可是他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像以前求太后做主那般,可怜地看着她,“太后娘娘,臣一时糊涂,您若是不管,家里的老太太知道了,肯定是要伤心的。” 太后这次是真的对诸葛家寒心了,她对他们仁至义尽,可是他们是如何待她的,若不是禁军来的及时,这会子她就没命了。 难道他们就不怕家里老太太知道了伤心? 太后身心俱疲,一句求情的话也没说,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任凭诸葛成齐如何呼喊装可怜,也没有回头。 她这次实在是被伤透了心,以后这些事,她再也不管了,管他们死不死活不活。 诸葛成齐彻底绝望了,刚才还叫嚣着要杀了林家的家眷,这会儿怒火熄灭,冷静下来,一想到自己会人头落地,突然就害怕了起来,不住地给皇上磕着头,额头上很快就出了血。 皇上早就忍够了诸葛家,当即下旨将诸葛家、庆安侯及其同党尽数抄家,以雷霆之势,荡平朝中蠢蠢欲动之心。 诸葛成齐等人被押了下去。 方才大臣们的家眷都吓得不行,诸葛成齐原先想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料想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便只留了几个人看着她们,不过是不让人乱跑罢了。 可是没曾想,不过一个看着柔柔弱弱,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的小姑娘,竟能杀掉他精心培养的好几个死士。 林澄玉可恶,他家里的人也可恶。 林如海的女儿,看起来弱柳扶风,好似风一吹就倒的,提剑砍人时竟没有半分犹豫。 诸葛成齐不甘心,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就算是败,好歹也让他带几个林家人下去,怎能如此无情。 丽妃被冷水泼醒,狼狈不堪地跪伏在地,拉着大皇子开始求饶。 皇上失望地看着丽妃母子,当即下令将丽妃处死,将大皇子发配皇陵。 大皇子是他的血脉,曾经他也对其寄予厚望,可是这个孩子,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只盼他在皇陵能静思己过。 至于林澄玉,皇上对其大肆赞赏,将两次救驾之功一并封赏。 赏侯爵,封号永宁。 众臣哗然,林如海诚惶诚恐地跪下,说:“皇上,万万不可,澄玉年纪还小......” “爱卿不必谦虚,澄玉两次救驾,只赏个侯爵,朕还觉得委屈了他呢。”皇上看着众臣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勾唇一笑,偏头看向林澄玉,说:“你母亲教子有方,封一品诰命,可好?” 林如海又要谦虚发言,林澄玉抢先叩头谢恩,“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大笑,他可真是太稀罕这个孩子了。 贾敏还在愣神中,周围的人就围上来开始向她道喜了,不管心里都是怎么想的,面上却都要装出一副真心恭喜的样子。 贾母开心极了,瞥见王夫人咬牙不忿的模样,压低声音说:“众目睽睽之下,你要让所有人知道,贵妃娘娘的生母,是一个心眼比针尖还小,容不下小姑子的人吗。” 说罢,她甩开王夫人的手,走向贾敏。 第204章 玄铮受伤 太后的寿宴就这样被她的亲大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这会儿自然也没有心思再过什么寿,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 可是在清醒后,还是让人找了皇上过来。 “哀家知道,诸葛家此次是不能好了,可是有一事,哀家不得不说。” 皇上猜到她要说什么,并没有制止,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她说。 太后经过这一场打击,消瘦了不少,脸上也没有几分血色,说话时也是有气无力的。 “你外祖母尚在,她年纪大了,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家中女眷沦落为官奴,怎么忍心......” “皇上,哀家只求你这一次,你就算不看在哀家的面子上,也要顾忌着你外祖母,她......” 不等她说完,皇上就同意了,诸葛家女眷不必没为官奴。 但是诸葛家犯了这样大的错,他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成年者流放,家中女眷遣散,自去谋生。 皇上此番已是仁至义尽,太后也什么好再说的。 就是便宜了林家。 太后怨诸葛家,却更恨林家,在她看来,林家此番,可不是踩着诸葛家才有了今天吗。 前些时候,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林家的笑话,可是现在,谁还敢再低看林家半点。 林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可是林澄玉只觉得无聊。 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骑马来的畅快。 可是没有玄铮陪着,他又觉得骑马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天气,在外面骑马吹冷风未免有些太傻了,喝一肚子凉气不说,脑瓜子都要被吹得嗡嗡的。 还不如在家里躺着。 林澄玉歪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舒舒服服地看着前几日进宫时,才从皇上那里拿来的异闻录。 这本书看着有些年头了,再周到细致的保护,也难敌时间的侵袭,纸张变得很是脆弱。 每翻一页,都要小心翼翼,好像稍微用些力气,纸张就会破掉一样。 林澄玉看得啧啧称奇,书上这些奇闻异事,如果放进走入科学,怕是要拍上七八十来年的。 府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且越来越近。 十四策马疾驰回来,到了门口也不停歇,翻身下马,喘着粗气跑进府里,找到林澄玉后,急声道:“公子不好了,军中出了内奸,王爷被人暗算,身受重伤......” 林澄玉猛然坐起,面色阴森吓人,翻身下榻,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十四拎着大氅跟在后面,“公子,外面凉,披上氅衣再出去。” 可是林澄玉哪里还顾得上凉不凉,上马就走,瞧着这架势,竟是要往边关去。 十四大惊,边关路途遥远,公子就这样赶过去,途中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骑马在后面追,手里的氅衣也不敢放下。 玄铮受伤,这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皇上知道的时候,发了好大的火,吓得大臣们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皇上怒而起身,在御书房里急得来回走,“那个奸细可抓到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抓住了,只是还未发落。” 皇上语气冷得似冰,“审出幕后主使,严加处置。” “皇上英明。” 边关的仗已经打了有些时日了,自从玄铮过去,时时有捷报传来,皇上本来心里很是开心,还以为今日也是好消息,没曾想却是这般。 实在是让人没办法不动怒。 几个大臣刚退出去,就听宫人通传道:“皇上,贵妃娘娘在殿外候着。” 皇上眸光充斥着怒火和不耐,瞧着又要发火。 吴公公忙说:“皇上仔细自己的身子,奴才这就请贵妃娘娘回去。” 贾元春等了片刻,却只等到了吴公公的婉言劝阻,心中顿时就有些不舒服。 但吴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没几个人敢跟他甩脸色,贾元春就是再瞧不起这些奴才,脸上也不能显露出来。 “还望公公进去和皇上说一声,小皇子和小公主想念皇上,啼哭不止。”贾元春脸上带着无奈,一腔爱子之心瞧着很是让人动容,“皇上若是得闲,就过去看一眼。” 贾元春自以为姿态放得很低了,她的话,明明白白就是在说,不是她自己要见皇上,而是皇上的儿女要见他。 皇上总不能真的这么狠心,知道孩子思念父亲,而不过去看一眼。 可是吴公公在宫里多少年了,这些戏早就不知道见了多少出了,贾元春的这点道行,还是太浅了。 吴公公压着声音说:“皇上这会儿正生气呢,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贾元春半信半疑,可是又不好说别的,只好先回去了。 其实她心里也怕皇上是真的在生气,这会子撞上去,皇上就更不喜欢她了。 吴公公叹了口气,这宫里的娘娘们,每日都想着各种法子把皇上拉过去,他瞧着也累的慌。 皇上头也没抬,问:“走了?” 吴公公站在御案旁继续研墨,“奴才劝了几句,贵妃娘娘识大体,没说什么就走了。” 皇上偏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奏折,“若她真的识大体,就不会来这里。” 吴公公没接话,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做事。 半晌后,他突然说:“虽说王爷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受了这么大的罪,您着急,奴才心里也急,恨不得把那些害王爷的人剁碎了喂狗。” 他说得咬牙切齿,若是那些人此刻在这里,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样做。 皇上眸光沉了沉,他何尝不气,可是那些内奸到底是谁的人还不清楚,抓到几只小虾米并不算什么,揪出幕后主使,才能真的解气。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事,叮嘱道:“此事澄玉知道了吗?” 吴公公说:“小十四已经把信带回去了,这会儿定是已经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林公子竟这般沉得住气,按照他的性子,不是应该在收到消息的下一刻就杀进宫来的吗。 真是奇怪了。 第205章 让谁去 这几日,朝堂之上都在为边关之事争吵不休,临淮王受伤,虽没有伤及性命,但他们到底不知道伤情如何,还能不能继续带兵打仗。 因而,到底派何人前去暂时顶替临淮王,臣子们议论纷纷,各执己见。 皇上面色平静,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吵得热火朝天,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边关之事颇为棘手,敌军来势汹汹,加之内奸之事还未查明,谁也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就连强悍无比的临淮王都不慎中招,他们去了,保不准连命都丢了。 几方一时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南安郡王站出来说:“依臣所见,宁安侯武艺超群,非常人所比,有万夫不当之勇,正是合适的人选。” 朝堂上瞬间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这南安郡王会这么不要脸,竟宁安侯推了出来。 宁安侯才多大,能成什么事,纵使身手强些,但领兵打仗也不是只靠着蛮力就能取胜的。 大臣们不由将目光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的脸色早就变了,意味不明地瞥了南安郡王一眼,拱手道:“皇上,犬子年幼,恐难当大任,若是耽误了大事,臣父子二人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南安郡王却说:“林大人太谦虚了,宁安侯一战成名,现在谁不知道宁安侯的大名,若是他不成,我还真想不到谁能比他更强些。” 南安郡王这是彻底不要脸了,他心里清楚,若是选不出合适的人,十有八九皇上就要让他去了。 他才不想去边关那个苦寒的地方受罪,在京中坐享荣华富贵不好吗,何必拿命去搏。 更何况,他现在已是郡王,就算是胜了,也不会再进一步,更何况边关形势严峻,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他才不要去。 林如海才回京,向来不结党营私,看着是高风亮节,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就没有人会冒着被其他人记仇的风险,去为他说话。 南安郡王就要捏林如海这颗“软柿子”,他就不信了,林如海还能为了这等报效君王的事和他翻脸不成。 南安郡王对林如海黑沉的脸色视而不见,“皇上,那日诸葛家谋反,宁安侯的本领您也是看在眼里的,他若去了,便是如虎添翼。” 林如海是文人,能动口就不动手,鲜少有想打人的冲动,可是现在,他真想大耳刮子扇死南安郡王。 皇上并不回应他的话,也没看林如海,而是问了角落里的贾政,“贾爱卿,你觉得呢?” 贾政本来低垂着脑袋,突然被点名,心里不由一激灵,忙道:“回皇上的话,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若宁安侯真有这样的本领,自是应该身先士卒。” 林如海知道贾政迂腐,却没想到他样一个人,澄玉才多大,比贾宝玉还小,贾宝玉如今还在家里“喝奶”,贾政这个当舅舅的,竟也忍心将年幼的外甥推出去。 南安郡王闻言,心中乐得不行,忍不住出言讥讽林如海,“林大人,看来贾大人倒比你更强些,听说你和贾大人还是亲戚,怎么你就没有学一学贾大人的忠心。” 贾政闻言,身板都直了不少。 林如海冷眼看着南安郡王,“现在是在讨论国事,郡王此言,难免让人觉得您是个公私不分,借机搬弄口舌之人。” 南安郡王脸色一变,就要辩驳,却被林如海抢先说:“也不怪郡王如此,毕竟郡王已经到了不能上战场的年纪,年老体弱,脑子也不甚清明,言语颠三倒四些也是正常,我们也是能体谅的。” 可是南安郡王精神矍铄,身强体健,哪里是年老体弱,分明是贪生怕死。 皇上看了半晌,听了半晌,觉得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没有半点新鲜的。 “既然爱卿们各有说辞,不如召宁安侯前来,听听他的说法。” 皇上的意思,在大臣们看来,就是不愿意强迫宁安侯,他们毫不怀疑,若是宁安侯说一个不字,皇上就会立即换人。 大臣们这下是真的酸了,皇上这毫不掩饰的偏心,若是落在他们头上,该有多好。 除了临淮王,哪还有人能得到如此待遇。 林如海拱手道:“皇上恕罪,犬子这几日并不在家中,至于他去了哪里,臣也不清楚。” 林如海虽然办事活络,但身处官场,难免会有些面和心不和之人。 眼红林家之人不在少数,趁着机会就想把他们拉下来。 皇上要召见宁安侯,林如海转眼就说他不在家,哄傻子呢? 大臣们议论纷纷。 “皇上,林尚书此话可笑,宁安侯久不归家,他竟没有半点着急,可见他是在扯谎,此乃欺君,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长宁侯自封侯以来,鲜少露面,如今竟连皇上的传召都置之不理,藐视皇恩,其心可诛。” “皇上,林家深受皇恩,却只知享受,实在是有违天理。” 说话的这些人,不乏与南安郡王交好的臣子,其余的都是些想浑水摸鱼,趁机拉林家下来的酸人。 皇上看向林如海,“林爱卿可有什么话要说?” 林如海神色平静,似乎被讨伐的不是他一般,“皇上,臣字字句句属实,并不敢欺瞒圣上。” 可是南安郡王等人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好不容易抓到林如海的把柄,若是不能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机会。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林如海就是咬定了自己不知道,“皇上也是知道臣那不省心的儿子的,做事向来随心,临淮王受伤之消息进京之日,澄玉就骑马出京了,至今还没有传信回来。” 南安郡王大笑,嘲讽之意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林大人说书呢?你怎么不说你那儿子是因为得知临淮王受伤,千里奔驰,赶去边关了呢。” 皇上脸色微沉,声音渐冷,“南安郡王笑得如此开怀,难道临淮王受伤,你很高兴?” 南安郡王得意忘形,只顾着嘲讽林如海,便有些忘乎所以了,被皇上的这句话说得冷汗直流,忙跪下请罪。 但是他心里有些纳闷,皇上不是都厌弃临淮王了吗,为何还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就这般生气? 第206章 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南安郡王被皇上好一顿训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跪伏在地,把脑袋磕的砰砰响,丝毫不见方才那股嚣张气焰。 林如海却没有心思关心他,满心都是林澄玉的安危。 他早就知道林澄玉那日带着十四去了哪里,这几日为了儿子的事日夜悬心,就怕出了什么意外,让他白发人...... 呸呸呸! 不吉利的事不能想。 林如海满心愁闷担忧,现在就盼着儿子能平安归来。 龙椅上,帝王威仪让人不敢直视,臣子们敛声屏气,心里却在犯嘀咕。 前些日子,临淮王受伤的消息一传回来,皇上当即就变了脸,不知道是为军情担忧,还是为临淮王的安危担忧,亦或者两者皆有。 天家兄弟,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皇上那段时间看着是极厌恶临淮王了,现在瞧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真是帝王之心难测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一点也没说错。 大臣们吹头,耳边仍是南安郡王磕头求饶的声音,这事可大可小,只看皇上怎么想。 换作以前,南安郡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用玄铮受伤来说刺啦人。 他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怪不到别人头上,只能怪他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 最后,南安郡王因为殿前失仪,罚俸三年,算是小惩大诫。 还好还好...... 南安郡王脑门上的冷汗不住往下流,他擦也不敢擦,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忙叩头谢恩。 大臣们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这心里,十有八九还是惦记着临淮王的,到底是亲自抚养长大的情分,就算有些龃龉,也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若是不信,且看南安郡王就知道了。 南安郡王当够了出头鸟,顶着额头上的一片乌青,站回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出头冒尖,心里只盼着林如海也受上一回,心里才能舒坦些。 他等着看,这林如海要如何过这一关。 宁安侯是林如海唯一的儿子,南安郡王死都不相信,林如海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哪儿。 独子消失几日了,不见林如海着急,也不见林家派人去找,说不知道,骗傻子呢。 他等着看林如海的下场。 皇上沉着脸,看向林如海,见他面色坦荡,似乎是真的不知情,神色缓了缓,问道:“宁安侯不见了这么多久,爱卿怎么也没让人去找一找,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可如何与......朕交代。” 大臣们听得一头雾水,人家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着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真的丢了,怎么说也不需要与皇上交代吧,这话也太奇怪了。 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如海心里自然更觉得奇怪,面上却不显,只说:“澄玉主意正,臣也拿他没有办法,这次想来是走的急了些,所以才没来得及和家里说一声,等他回来,臣必定严加管教。” 大臣们却觉得他这话还是在糊弄人,不由开始议论纷纷。 最主要的是,宁安侯不回来,苦差扔到谁头上? 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反正宁安侯与临淮王是多年的交情了,想来很有些默契,配合起来总比他们强些。 大臣们交头接耳,总而言之,就是非要把林澄玉找回来不可。 皇上沉声说:“依爱卿们所说,若是找不到宁安侯,这仗,就不打了吗?” 这群老奸巨猾的,吃着朝廷的俸禄,到了用人的时候就推三阻四,把这么大的事推给一个孩子,难道朝廷就养了一群蛀虫不成? 如皇上所言,大臣们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就算是傻了也不会承认,只说:“皇上,臣等有心无力,去了边关,反倒是给王爷添乱。” 有人甚至说:“宁安侯说不定就是猜到了,所以才躲了起来,没想到他年纪不大,心思却比咱们这些人更深些。” 其他人心里一想,也觉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要不然宁安侯怎么会在临淮王受伤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立刻就找不到人了。 林如海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冷笑道:“我儿贪生怕死?你们都是英雄,那日怎么不见你们这些英雄挡在皇上身前,为皇上护驾。” 方才说话的几个人,都是些心怀不轨的鼠辈,被林如海的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你你你”了半晌,气得脑袋发晕。 林如海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我林如海还从未见过缩在人后,当缩头乌龟的英雄,托诸位大人的福,我今日也算是涨见识了。” 缩头乌龟?! 那几个人被气得半死,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文官就算是对骂,向来也都是说几分藏几分,以前也没见哪个直接当着人面这样骂的。 太不体面了。 林如海这哪像是书香清流之家出来的,简直就是市井泼妇,真是有辱斯文。 他们才不愿意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失了体面。 林如海瞧着那几人愤愤闭上了嘴,也懒得再同他们说什么,就像澄玉说的,都是垃圾,不值得费心思。 有了那几人打头阵,大臣们也怕林如海骂他们,这个看那个,那个看这个,谁也不敢再出头。 笑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指着鼻子骂,真是几辈子的体面都没了。 可是派去边关的人选未定,文臣倒不担心,几个能带兵的心里都有些忐忑,就怕皇上看见他们后,一道旨意下来,就是不想去也不行了。 谁敢抗旨? 不要命了? 一把刀悬在头顶,让人如何能安心,只有人选定了,他们才能安枕无忧。 几个武将相互看了看,眼神交汇中,觉得还是得让宁安侯去。 可是这话由谁来说?说些什么? 南安郡王都败下阵了,他们又不像文臣那般能言善辩,这时候出头,那就是自己找骂。 朝堂之上,竟无一人说话,武将更是把脑袋扎进裤裆,就怕皇上想起他们。 皇上一阵心寒,这就是他的臣子们,平日里说的那般好听,真到了用人之际,就像林如海口中的缩头乌龟一般,恨不得把脑袋藏到屁股底下。 第207章 宁远侯去了边关 大臣们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得出什么结果来,皇上心里记挂着林澄玉,烦乱得紧,不耐烦听他们在这里吵,正要散朝,边关八百里加急来了。 一时间,群臣肃穆以待,大殿内难得如此安静。 皇上看过信后,神色由阴转晴,满心安慰,对林如海说:“爱卿生了个好儿子啊。” 林如海早已猜测到信里的内容,皇上这一说,他就更确定了,却还是装傻问道:“皇上何出此言啊?” 皇上但笑不语,“你自己看。” 吴公公多有眼力劲啊,皇上一个动作他就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用小太监动手,自己上前接过信,捧着就送到了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看完,脸上适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无奈道:“这孩子,怎么也没说一声。” 皇上目光扫视过底下面露不解的大臣们,笑道:“宁安侯真是朕的肱骨之臣,方才还在说他呢,谁曾想他早就往边关去了,怪不得林爱卿找不到他,他这是闷声办大事去了。” 底下一听,当即就炸了锅。 原来宁安侯那日不是躲起来了,真是想不到啊,年纪轻轻的,就有这般胆量和勇猛。 大臣中,方才指责过林澄玉的几个人,被周围嘲讽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脸色早已变得涨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中最无地自容的,除了南安郡王,再没有其他人。 林如海听着其他人奉承的话,神色如常。 “诸位大人谬赞了,我那不省心的儿子,自小娇生惯养,脾气很是怪,主意也正,我是半分也管不了他。” “此次他只身往边关去,竟也没和家中父母亲人告诉一声,要我说,就是太胡闹了。” “等他回来,定要狠狠责罚他才是。” 说着,他脸上又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似乎真的有些生气,惹得其他人心里吐槽不断。 谁家要是有宁安侯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就是做梦都要笑醒了,这个林如海还不知足,却说这些。 他们想想自己家里和宁安侯年纪相仿的儿子,如今却还是只知道胡闹玩乐,半点长进也没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皇上朗声一笑,说:“天底下,像澄玉这样好的孩子,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林爱卿还是丢开手,由着他展翅高飞吧。” 林如海却说:“澄玉本就任性,若是听见皇上这话,怕是就更无法无天了,皇上还是快别夸他了。” 可是皇上对林澄玉的好感是日渐增长,本来还在犯愁派谁去边关协助玄铮,臣子们也是推搡来推搡去,心里很是烦躁,却不想那孩子闷不吭声的,自己就去了。 不枉玄铮待他之心。 也不枉自己爱屋及乌,那般看重他。 皇上对林澄玉大肆褒奖,更是放言,等边关大胜,还要赏他。 大臣们心里都酸死了,宁安侯小小的年纪,就已经位居侯爷之尊了,皇上还要再赏...... 总不能封个国公吧? 大臣们心道,到时若皇上真的这般封赏,他们也还是要谏上一谏的。 太不成体统了。 开国以来,林澄玉是年纪最小的侯爷,难不成还要让他成为年纪最小的国公不成? 这样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些人太无用了些。 大臣们各怀心思,面上却都不露。 而且,说不定皇上到时候只赏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虽然体面些,但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并不能再给林家增添什么助力。 林家人口凋零,满府只有四个主子,但个个都尊贵体面,若是再多个国公爷,那才真是让人难受。 下朝后,皇上单独将林如海留下说话,大臣们也不意外,心里却忍不住又酸了酸。 皇上什么时候能这般温和地与他们说话,那才是让人死而无憾了。 可是皇上留林如海却也不是只为了说话,最主要的,还是上次没下完的那盘棋。 林如海本来以为皇上留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本来都清好思绪准备应答了,却看见小太监搬了一个棋盘上来,定睛一看,俨然还是上次没下完的那盘。 林如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有事吗您?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还有心思下棋,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是君命不能不从,他能怎么办,继续下呗。 这盘棋,皇上下得很是尽兴,如今敢尽全力与他下棋的,除了玄铮那个臭棋篓子,也就只有林如海了。 上次和林如海下棋还是在一个半月以前,这段时间有太多事,皇上没时间也没心情,却也让人仔细保管着这盘没下完的棋。 皇上语气轻松地说:“澄玉真是朕的福星,他一到边关,玄铮的伤就好了许多,信上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朕总算能放心了。” 林如海可不敢给林澄玉接这么大的帽子,忙谦虚地说:“临淮王身体底子好,都是皇上养得好,澄玉不过是去陪着解闷的罢了。” 这话皇上爱听,他就喜欢听人说玄铮被他养得很好的话,而且林如海都夸他家孩子了,他也要再夸一夸林如海家的孩子,才算是你来我往。 三招之后,林如海算是明白了,皇上嘴上不说,其实就是想让他夸一夸临淮王,才会夸完澄玉夸黛玉,夸完黛玉又夸澄玉,就是看准了他会回夸。 可是两个大男人,一直围着孩子说来说去,未免显得有些腻歪,林如海有心转移话题,可是皇上却突然说起了黛玉的婚事。 林如海心中突然警醒起来,黛玉如今是公主,婚事也从他们自己家的家事,变成了国事,早已经不是他和太太能做主的了。 皇上这是准备乱点鸳鸯谱了吗? 林如海心口揪紧,心不在焉地落下一枚棋子,就差将耳朵竖起来听了。 皇上说:“澄玉是个男孩儿,朕倒不担心,只是乐安的婚事,定要好好斟酌着,不能让她受委屈才是。” 林如海回道:“皇上说的是,臣也时常为这事忧心,公主的性子与寻常女子有些不同,臣也怕她所遇非人,以后受委屈。” 可是他每每说起这事,澄玉总要说什么,女子也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能走。 若是能遇上真心相待之人,自然最好。 若是遇不上,也不必为了成亲而成亲。 第208章 您猜猜谁来了 那日,林澄玉带着十四日夜兼程到了边关,还未拿出玉佩亮明身份,就碰见了玄铮的亲卫,杨青。 杨青自小就跟着玄铮,他虽然性子跳脱些,却也不是傻子瞎子,早就明白玄铮的心思,因此待林澄玉也和自家主子一般。 可是公子和十四不是应该在家吗,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他还没睡醒,在做梦? 杨青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两个人却没有消失,他不死心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好疼! 这不是梦。 “公子,你们怎么来了?”杨青跑近后,看见林澄玉氅衣下衣裳单薄,急得直骂十四,“王爷是怎么交代你的,都忘了不成,怎么让公子穿的这么单薄就来了,待会儿见了王爷,看你如何交代。” 林澄玉说:“不怪他,是我心急,没来得及拿厚衣裳。” 十四有些委屈,却也没有分辩,搓着快要冻僵的手,回骂道:“那你还不快让我们进去,再说下去,我就要冻死了。” “冻死你活该。”杨青嘴上这样说着,忙把人请了进来,正要让人去请告诉王爷,转念一想,又说:“边关苦寒,公子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上棉衣,待会儿咱们给王爷一个惊喜,王爷若是知道公子来了,肯定很高兴。” 杨青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似乎已经猜到了玄铮会有什么反应。 林澄玉心里记挂着玄铮的伤,可是自己日夜兼程赶过来,灰头土脸的,玄铮看见了,肯定又要念叨他。 还是听杨青的,洗洗换身衣裳再去。 其实,林澄玉就是怕玄铮看见他衣裳单薄,到时候又要气他不听话了。 玄铮的伤很严重,从肩头到侧腰,一道深可见骨的砍伤让人忍不住心里发麻。 杨青进来时,军医正在给他换药,纱布上的鲜血触目惊心,可是玄铮却没有露出半分吃痛的神色。 “王爷。”自从来了边关,杨青就没像今日这般开心过,就是再刻意忍着,脸上也不由带了些喜色。 军医手脚利落地上好了药,嘱咐了几句,提着药箱就出去了, 帘子掀开的一霎那,玄铮目光一顿,似乎是看见了什么。 杨青神神秘秘地说:“王爷,京中来人了。” 玄铮不甚在意地穿好衣裳,“谁来了?” 杨青故作神秘地说:“您猜猜,要是猜对了,那人说了,要好好地奖赏您。” 玄铮挑眉,奖赏他,这天底下,敢说这话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突然,他眸中划过讶异和惊喜,目光似乎要透过帘子,看看外面躲起来的那个,是不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那个人。 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不听话的小混蛋。 玄铮故意说:“是不是皇兄赐了美人过来?既如此,还不快让美人进来,外面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看本王如何罚你。” 杨青瞪大了眼,想说些什么提醒一番,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王爷疯了? 可是他的眼睛都酸了,玄铮就像是看不懂他的眼神一般,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美人进来,难道还要让本王亲自去请吗?” 杨青张了张嘴,彻底觉得自家王爷没救了,公子在外面,肯定是听见了。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 王爷完了。 杨青只想把自己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天上,这样的话,就不用看待会儿的血腥场面了。 只是他还未去请,外面的“美人”就自己掀帘进来了,只是,这“美人”竟是个“冰美人”。 “美人”走近了,自顾自坐下,等杨青被玄铮打发出去后,才说:“让王爷失望了,并不是什么美人。” 玄铮眼神都沾在了这位“冰美人”身上,“美人自谦了,你若是称不上美,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敢称美了。” 林澄玉横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是不疼,净说些有的没的,快让我看看......” 他正说着,玄铮却一个用力,将他拉入怀中,手臂收紧,“别说话,让我好好抱抱。” 在杨青故作神秘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玄铮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兴奋喜悦自是不必说,更多的却是对这小混蛋的担忧。 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这小混蛋什么也没说,就自己过来了,真是胡闹。 若是途中遇到危险,可如何了得。 方才那一番美人论,就是想气一气这个不省心的小混蛋。 半晌后,玄铮还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背后那逐渐不老实的手,林澄玉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林澄玉让他松开,“快让我瞧瞧,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可是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玄铮怎么敢让他看,含糊其辞地说:“没什么大碍,都快好了。” 林澄玉会信他才有鬼,要是快好了,哪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方才军医出去的时候,那些带血的纱布难道是狗血不成。 “快点,让我看一眼。”玄铮闭上眼装睡着,林澄玉皱眉道:“别装了,快点,别让我自己动手。” 玄铮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好露出上半身,“才上好药,你要是想看,就得把这些解开。” 林澄玉冷酷地说:“那就解开。” 说罢,他不等玄铮动手,自己就上手了。 但是在看到伤口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清澈的眼眸也变得雾蒙蒙的,强忍着心里的酸涩。 刚才还凶巴巴的人,在此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咬着唇瓣一言不发,手指隔着半寸,虚虚摸着这伤。 “都说了不让你看,你非要看。”玄铮心疼坏了,当即就要把衣裳胡乱穿上,心急之下就连伤口也顾不得重新包扎了,要不是林澄玉拦着,他就要把衣裳贴在伤口上了。 林澄玉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被玄铮这一动作气到了,又气又急地说:“你是傻了吗?” 这些伤,如果不用治愈异能,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就算是玄铮自愈能力强,可是边关战事吃紧,动不动就要披甲上阵,伤口被硬邦邦的盔甲磨着,岂能不疼。 第209章 小白脸 “别哭啊宝贝儿。”玄铮手忙脚乱地给林澄玉擦着泪,“真的没事,就是看着有些吓人,过几日就好了。” 林澄玉瞪了他一眼,被泪水打湿了的眼睑泛着红,看着可怜兮兮的,嘴却还是很硬,故作嫌弃地说:“别擦了,手糙死了。” 虽是这么说,但他却没有往后躲半分。 林澄玉从寒风中来,贪恋着来自玄铮的每一丝温暖。 玄铮笑了,手上力道放轻了许多,被苦寒磨练出的粗糙指腹下,是他放在心尖上,想要疼惜一辈子的人,“宝贝儿……澄玉……” 呢喃般的呼唤,字字都像敲在林澄玉的心口一般。 “我在。”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玄铮看向林澄玉的眼神也渐渐热了起来,“宝贝儿,我想……” “想屁。”林澄玉当即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都伤了什么样了还想,我有时候真想看看你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玄铮理直气壮地说:“你啊。” “闭嘴。”林澄玉语气粗暴,给玄铮疗伤的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 那道狰狞的伤口,在强大的治愈异能下,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好了,把衣裳穿好。” 林澄玉舒了口气,感受着身体内的异能连绵不断地流转,最终像风浪后的大海一般,慢慢归于平静。 玄铮丝毫不怀疑林澄玉的能力,直接就把衣裳穿上了,“宝贝儿就是厉害,一点也不疼了。” 林澄玉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小模样很是可爱,“小意思。” 可是那泛红的眼眶,配着这小表情,惹得玄铮忍俊不禁。 林澄玉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一路上,林澄玉和十四日夜兼程,很少歇息,就是再强悍的人,也会觉得累。 玄铮的伤处理好以后,林澄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压制了许久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席卷而来。 “好困。” 林澄玉打了个哈欠,歪靠在玄铮胸膛上,呓语般,说:“就睡一会儿。” 说罢,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玄铮轻柔地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想了想,在旁边躺下了。 林澄玉的这一觉,着实有些长,直到第二天晌午,他才缓缓睁开眼,可是意识却还在天上飘着没落地。 白嫩漂亮又不失英气的脸蛋上,满是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只是看着,就让人稀罕极了。 还挺能睡。 玄铮心里溢出阵阵心疼,语气温柔的不像话,“还睡吗?” 林澄玉慢慢偏过头,瞳孔失焦一般,看向玄铮,显然还没顺过劲。 他不知道,自己无意识露出的神情,竟惹得玄铮呼吸猛然一滞,联想到了奇奇怪怪的事情,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他闭了闭眼,稳住心绪后,抬手捂住这双勾人心魂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也变得有些暗哑,“真是个祖宗……快别这样看我了,惹急了我,遭罪的不还是你吗。” 林澄玉这下是彻底回神了,眼前一片漆黑,纤长浓密的睫毛不由颤了颤,玄铮手掌微动。 此时气氛正好,小祖宗也休息够了,玄铮慢慢凑近了...... 下一刻,却听见林澄玉说:“先说正事。” 玄铮一下子就泄了气,一个饿虎扑食,将人牢牢禁锢住,居高临下,看着很有气势,但是张嘴却是耍赖的话,“咱们的事就是正事,其他事不急,待会儿再说。” 可是玄铮只要一开始,那就是没完没了,林澄玉一点也不相信他的“待会儿说”,也不想在床上再度过一天。 玄铮被无情地推开后,仰躺在床上,语气哀怨,不停念叨着:“负心汉,没良心,臭男人......” 林澄玉伸了个懒腰,透过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推了推玄铮,说:“朝中的事你可听说了?” 这副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真的很像逃避问题的渣男。 但是现在显然是正事时间。 虽然是否正事时间,全看这小祖宗的心情。 玄铮叹了口气,坐起身,说:“听说了。” 林澄玉挑眉看他,“然后呢?” 玄铮太了解他了,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要夸,能怎么办,那就夸呗。 更何况,玄铮本来就觉得林澄玉很厉害,不但会各种闻所未闻的厉害术法,长得也好看极了,脾性更是与自己相合。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和林澄玉一样,方方面面都让玄铮喜欢到了骨子里。 玄铮的夸人功力,刚开始的时候很是生疏,经过这些年的实操,如今已然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林澄玉很是满意,抬手示意今天的夸夸时间到此为止。 因为再不结束,玄铮的手就又开始不老实了,这坏东西,就不能安分地坐着,非要整些少儿不宜的死动静。 有时候林澄玉真的怀疑,玄铮是不是精神分裂。 这些日子下雪,没有战事,玄铮不想让林澄玉一直在房里待着,想着带他出去透透气。 谁知,才出去,就碰到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迎面而来。 玄铮低声提醒道:“这些人,都是在这里摸爬滚打十数年的老将,脾气硬,但是有什么说什么,不难相处。” 林澄玉顶着宁安侯的身份来到这里,年纪又小,看着也不像什么能打的,势必会被那些人看轻。 那几个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走近后,毫不掩饰地将林澄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宁安侯?” “正是,不知诸位有何贵干。”林澄玉面色沉静,这几人显然是过来试探他的虚实的,可是这点威压,也太弱了些。 他从尸山血海中来,还没有谁能真正吓住他。 那几个大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子,听说在围猎中,你一脚就将一头成年棕熊踹飞出去,可是我们看着,怎么不太像啊。” 林澄玉眉头微扬,“没想到,诸位见多识广,竟还是以貌取人之人。” 几个大汉横眉倒竖,怒道:“你这小白脸,说谁以貌取人呢,我们的战功,都是真刀真枪,拿命拼出来的,你又做了什么,竟让皇上赏你侯爵,我们就是不服。” 第210章 小鸡仔 玄铮知道林澄玉自己可以应付,便也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 虽然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爽,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又被林澄玉一个眼神压了回来。 几个大汉中,身板最强壮的是仇熊,人如其名,长得和林澄玉一脚踹飞的那头棕熊一样,巴掌像蒲扇一样,又大又厚。 毫不怀疑,这一巴掌拍下去,没练过的人,怕是内脏都能被震伤。 林澄玉垂眸轻笑,说:“诸位既然不信,又何必在这里与我说这么多。” 仇熊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我就是不相信,你这小鸡仔一样的身板,是怎么把一头成年棕熊踹飞的。” 他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林澄玉没二两肉的小身板,个子是不低,可是这也太瘦了些,没有强壮的肌肉,如何能使出那样大的力道。 难保不是有人为这小鸡仔造势。 仇熊突然想到了什么,悄悄瞥了眼林澄玉身后的人,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早些时候就听说王爷待这个小鸡仔很好,说句粗陋的话,简直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他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难道是王爷做的? 林澄玉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口说无凭,他就是把嘴都说干了,这些人也未必会信三分。 只希望他们被打脸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个目中无人的样子。 玄铮耐心耗尽,骂了三人几句,拉着林澄玉就走了,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可是林澄玉却从上面看到了些许怒气,不由有些好笑。 “好了,不生气了。”林澄玉被玄铮拉着往前走,本来说好的散心,却没起到半点散心的作用。 他无奈停下脚步,拉着人拐到一个角落里,来了个霸总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戏码——壁咚。 就是效果有些奇怪。 林澄玉使劲踮起脚,却还是比玄铮低一些,不由埋怨道:“长这么高做什么。” 玄铮眨了眨眼,后背靠在墙上,不明所以地被林澄玉圈住,手掌扶在他的腰上,免得人没站稳摔了。 不知道这小祖宗又要做什么。 林澄玉摆好姿势后,本想来几句霸总语录,话还没说出来,就绷不住笑了。 没办法,那些话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羞耻,让他油腻地说出来,还不如杀了他。 也不知道那些女主被这些话袭击的时候,是怎么忍住不笑出来的。 玄铮不明所以,但是看他笑了,不禁也缓了神色,“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笑成这个样子。” 林澄玉笑得脚下也没了力气,踮脚什么的太费力气了,还是脚踏实地比较省力。 林澄玉整个人都趴在玄铮身上,脑袋靠在他肩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他笑点没这么低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对玄铮说完后,他会有什么表情,就觉得很好笑。 他这几日日夜兼程赶到边关,瘦了许多,虽然在棉衣的遮挡下不甚明显,但是玄铮还是能感觉地出来。 “等打完了,回去好好养养,太瘦了。” 玄铮的手掌细细感受着,心疼地说:“边关物资不丰,虽然足够裹腹,却不能滋养身子,我......” 他满心愧疚,若不是为了他,澄玉也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 林澄玉仰起脑袋,眸光清澈,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说什么呢,虽然京中日子逍遥舒坦,但是没有你,总是有些无聊。” “而且......”林澄玉揶揄一笑,日光下,漂亮至极的脸蛋更比白玉还要夺目,“我来这里,可是要抢你风头的,怕不怕?” 玄铮薄唇微扬,“不怕,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想要,什么都能给你。” 林澄玉突然被肉麻到了,手掌作刀,抵住玄铮咽喉,这是个致命的地方,可是玄铮却没有抵抗半分,任由他威胁。 别人看着吓人,但在二人看来,这不过是兴致上来时的催化剂,致命的威胁,才能激起人心中最深的触动。 林澄玉“残忍”一笑,粉润的唇瓣微微上扬,看着是个挑衅的弧度,“那你的命呢。” “只要你要,此刻就能给你。” 林澄玉忽然松开了手,“以后再说吧,还要留着你伺候本少爷呢。” 玄铮抱紧了他,薄唇凑在林澄玉耳边,低语道:“那日落月升时,就让我好好伺候侯爷。” 林澄玉就知道,这人没吃到肉,无论说什么,最后总要把话题扯到那事上,一点也不矜持。 玄铮理直气壮地说:“咱们夫夫之间,要那劳什子做什么。” 这话半点毛病也没有。 林澄玉无从反驳,更何况,他也很久没见玄铮了,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饱暖思......那什么。 睡够了,也吃饱了,心思也活跃了起来。 只是,林澄玉抬腿,轻轻一动,“安分些,要是让人看见了,丢不丢脸啊。” 说完,他压低声音,轻轻补充了一句,“等晚上再说。” 玄铮眼睛骤然一亮,显然很是高兴,看得林澄玉一阵好笑。 真是个没出息的。 “走吧,回去,冻死人了。”林澄玉拉着玄铮往回走,他看着路,玄铮看着他,目光温柔似春风,惹得来来往往的人连连回头。 王爷疯了?! 他们才回去,刚坐下还没一刻钟,就看见十四气冲冲地掀帘进来,脑袋上都要气冒烟了。 林澄玉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是?” 十四眼睛冒火,愤愤然坐下,“还不是外面那些人,满嘴胡言乱语,气得我撸起袖子就和他们吵了一架。” 林澄玉猜到了,大概又是那些酸话,翻来覆去也没什么新鲜的,听得人很是无聊。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呗,难不成还能管住他们的嘴吗。” “而且,就算明面上不说,背地里只会说的更难听。” 十四一听就明白了,公子肯定是也听见了那些话,只是,瞧着怎么像是没事人一样。 “公子,你不生气吗?” 林澄玉面色如常,接过玄铮倒好的热茶,捧在手里暖着,“有什么可生气的,咱们初来乍到,又是这样的身份,他们不服气也是正常。” 第211章 来袭 风雪已停,积雪消融,气候逐渐转暖,大战一触即发。 林澄玉站在城楼上,遥望着远方,厚实温暖的氅衣包裹下,寒冷被驱逐在外。 “要来了。” 玄铮神情一正,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半分怀疑也没有,当即就让人去传令,随时准备应战。 命令才下,仇熊几人也上了城楼,手持千里镜,向远处张望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看见。 “王爷,连只鸟也没有,应什么战?” 玄铮神色冷厉,鲜血中磨练出来的气场比原先更强,面对仇熊等人的质疑,半分也没有动摇。 仇熊几人劝不动他,眼神扫过林澄玉时,又一次被他的相貌惊住了,世上怎么能有人长成这个样子。 若他生为女子,怕又是一个红颜祸水。 等等,红颜祸水?! 仇熊身旁,身形健硕但仍在正常人的范畴中的石杰,突然神色一变,探究的目光在林澄玉和玄铮身上游移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比起仇熊的说话不过脑子,石杰显然更委婉些,“不知王爷如何得知敌军要来?” 他说着,眼神却放在林澄玉身上,显然是在怀疑他。 林澄玉灿然一笑,“是我说的,石将军不必试探,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仇熊粗声粗气,毫不客气地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就不要瞎掺和,别以为皇上赏你侯爵,你就能在这里信口开河。” 他已然认定了,这个小白脸是在心口胡说,千里镜都看不到的,这个小白脸又从何得知。 而且,自从这个小白脸来了边关,王爷就越发荒唐了,这么大的事,竟也任由他胡闹。 不,是陪着他胡闹。 仇熊气得咬牙,“王爷难道是想为了这个小白脸,效仿周幽王,要‘烽火戏诸侯’吗?” 他指着下方严阵以待的将士们,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够苦了,背井离乡,老子娘和妻儿都不在身边,你们何苦这样戏耍他们,难道就不怕将士们寒心吗?” 说罢,他就要让将士们都散了,却被林澄玉阻止,“仇将军,你也说了此事关系重大,我虽然没有打过仗,却也知道将士们的艰难,又怎么会戏耍将士们。” 仇熊才不信他,糙脸一皱,就要骂人,被石杰抬手拉到身后。 石杰说:“无凭无据,我们很难相信你。” 其他二人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林澄玉说:“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反正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再等上片刻,一切就都明白了。” 仇熊显然是不愿意陪着他“胡闹”,怒声怒气地说:“你说等就等?你算老几?老子偏不想等。” 说罢,他抬脚就要走,王爷纵容这小白脸胡闹,他却看不过眼,可是林澄玉接下来的话却拦住了他的脚步。 “可是,如果我说的是真的,最后因为仇将军的一意孤行,导致将士们死伤惨重,仇将军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仇熊猛然一停,是啊,如果是真的,那自己不就是罪人了吗。 他抓了抓头发,狠狠叹了口气,转身又退了回去。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再等上片刻。” “如果最后证实你说的都是假的,可不要怪我们翻脸无情。” “本将军虽然动不了你,却要向天下人告知,当今亲封的宁安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看你如何收场。” 林澄玉自然不惧。 半个时辰后,半点动静也没有,仇熊心里的不满达到了巅峰,恨不得把这个诓骗王爷的小白脸吊在城楼上。 “你还有什么好说......” 石杰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安静,听!” 是马蹄声! 听这动静,敌军已然是不远了。 仇熊几人忙拿起千里镜看了过去。 敌军真的来了。 千里镜下,黑压压的敌军越来越近,瞧这阵仗,必然是一场硬仗。 无须多言,不过片刻,玄铮和将士们披甲上阵,个个斗志昂扬,誓要将敌军打回老家。 仇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仰头往城楼上看去,林澄玉依然在原地站着,动也没动。 娘的,这小白脸不要命了? 方才让他回去,他都当成耳旁风了不成,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以为过家家呢,这是打仗,不是玩。 仇熊气得要吃人,冲着城楼上的人大喊:“回去,快回去!” 这一声吼,险些把他旁边的石杰耳朵震聋了,嫌弃地瞅了他一眼。 仇熊见城楼上的人影依然一动不动,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王爷,你看看那小......小子,站在那里当活靶子吗,要死也别死在这里啊。” 玄铮回头时,林澄玉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瞥了眼急得屁股冒烟的仇熊,说:“他有分寸。” 仇熊险些气了个仰倒,有个屁的分寸,他现在觉得,小白脸可能是被王爷诓骗了,瞅瞅王爷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小白脸那么瘦弱,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王爷竟也半点不担心。 等打完这场,他定要和小白脸好好说道说道,千万别被王爷这张脸给骗了。 经过方才那一出,仇熊是勉强相信了林澄玉有些常人没有的本事,而且刚才自己说话那么难听,提醒他一番,也算是道歉了。 但是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两军交战,气势不可或缺,一但气势上落了下风,军心不齐,就很难取胜。 更何况,敌军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他们为首的将领很是凶悍,和玄铮交起手来,竟也能打得你来我往。 林澄玉居高临下,极佳的眼力将下面的局势尽收眼底,黑沉沉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冷光,脚尖轻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敌军的将领显然是注意到了他,抬刀格挡时,狞笑出声,当即下令让人去围攻他。 仇熊在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命令,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向城墙下围了过去。 他定睛一看,城墙下的那个人,不是林澄玉又是谁。 “他娘的,小白脸怎么掉下来了?!” 第212章 侯爷 完了! 小白脸这下可真的要没命了。 仇熊被十几个人缠斗着脱不开身,又看见玄铮正在和敌军将领打得如火如荼,半点眼神也没有往那边分,抬刀砍下的间隙,那些人已经将林澄玉团团围住。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大胡子,将林澄玉围在中间,刚才离的远些,看得不太清楚,这会儿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竟然这么好看,细皮嫩肉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他们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善的奸笑。 “喂,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难不成是个姑娘扮的?” 他们用着蹩脚的中原话嘲笑着,言语间都是不怀好意,显然并不觉得这样一个瘦弱的人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就这样的,还不够他们一根手指头捏的。 林澄玉唇角一勾,在大胡子们看呆的眼神中,轻笑道:“说完了吗?” 大胡子们眼睛都直了,愣愣的点着头,“说完了。” 林澄玉解开氅衣,将其搭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转身时,眸光已然变得冰冷刺骨,“既然说完了,就该上路了。” 说罢,他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熟练地挽了个剑花。 大胡子们本想笑他花拳绣腿,可是转眼间,他们这边,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一招毙命! 不过几息之间,大胡子们就所剩无几了,这就是轻敌的后果。 大胡子们神色一正,不敢再轻视,呼喝着一拥而上,誓要将林澄玉乱刀砍死。 他们声势浩大地扑了上去,只见一阵寒光闪过,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几人眼睛中,都是不可置信的惊慌。 林澄玉神色中是鲜少露出的凌厉,解决完这些人,身影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行,所到之处,皆是一招毙命。 仇熊几人大惊失色,好厉害的招数。 林澄玉没功夫管他们在想什么,一脚将玄铮身后准备偷袭的大胡子踹飞,顺手又将仇熊身后的大胡子一剑封喉。 被踹飞的大胡子落地时,又将另外几个大胡子也砸翻在地,他勉强扑腾了几下,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竟是死了。 玄铮和那敌军将领缠斗时,林澄玉就呈全包围式,将他周围意图偷袭的大胡子们全部送入黄泉。 那敌军将领恨得咬牙,正欲撤退,却被玄铮一刀砍在肩头,若不是他躲得快,整个人怕是就要被这力道十足的一刀砍成两半了。 “你们欺人太甚。” 敌军将领的肩头被这一刀生生砍下一块肉来,剧痛中,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心中已然生了畏惧之心,不敢再战。 这一刀的力道,竟比刚才要强上十分。 难不成,刚才他以为的势均力敌,不过是这人的故意试探吗? 敌军将领震惊又惶惶然地看向玄铮,又看向林澄玉,似是不明白,弱小的中原人,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两个厉害的人物。 若是这二人是他们的人,何愁不能将中原踏平。 玄铮冷然,冷硬的盔甲下,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你们屠戮我边城百姓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那敌军将领没有半分羞愧,“你们这些弱小的中原人,天生就该给我们当奴隶,凭什么拥有这样广阔又肥沃的土地,这些都该是我们的。” 林澄玉冷笑道:“你的临终遗言我们知道了,到了地底下,去和阎王爷说去吧。” 说罢,玄铮举起大刀,猛然落下,就像是大胡子们屠戮边城百姓时那般。 将领人头落地,头颅在地上滚来滚去,又被慌乱中的人踢来踢去,已然失去神采的双眼中,露出的皆是不甘。 副将慌忙大喊:“撤退,快撤退。” 大胡子们来的时候有多威武,逃窜的时候就有多狼狈,就像一群丧家之犬,连半点威武也没了。 粗略一看,大胡子们竟比来时少了一大半。 而且,他们士气受挫,想来是有段时间不敢再犯了。 但是,玄铮和林澄玉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个想法。 将士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仇熊几人面红耳赤地走了过来,眼睛躲闪着不敢看向林澄玉。 “侯......侯爷,原先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仇熊似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说完后,一张大脸,红成了猴屁股。 林澄玉没忍住笑了,说:“我还是习惯听你喊小白脸。” 仇熊抓耳挠腮,笨嘴拙舌地道着不是,“侯爷,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不会了。” 不仅仇熊三人脸上火辣辣的,就是那些背后叽歪过的人,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发誓以后再也不说宁安侯坏话了。 侯爷就是侯爷,真是太厉害了,皇上果真是慧眼识珠,这侯爵赏的不亏。 所以说,打脸也是要有技术的,欲扬先抑才能起到不同凡响的效果。 众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城,大伙儿在一块吃庆功宴,席间,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说宁安侯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威武。 仇熊说:“此战后,他们就能消停好长时间了,咱们也能安安生生过个好年了。” 林澄玉却摇了摇头,说:“我看不行。” 仇熊现在对林澄玉很是推崇,要不是侯爷出手,他这会儿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肉,“怎么说?侯爷可有什么高见?”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人都噗嗤笑了出来,把他闹了一个大红脸。 “去去去。” “我都和侯爷认过错了,侯爷都没说什么,就你们婆婆妈妈的抓着不放,找个机会就要笑。” 仇熊把刚才笑出声的几个人挨个瞪了一眼,又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澄玉,“我是个大老粗,侯爷方才说的,我不是特别明白,还请侯爷明白告诉。” 林澄玉端起酒杯,和玄铮碰了一下,不知是谁用的力道大了些,把杯中酒溅起了少许,落入另一个人的杯中。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林澄玉和玄铮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若是等他们休养过来,受罪的还是边城百姓。”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如直捣他们的大本营,让他们俯首称臣,永不敢再犯。” 第213章 最好死在边关 这日,贾敏应贾母的要求,来了荣国府。 前几日,贾敏收到林澄玉的报平安的信件后,心情好了许多,加之贾母几次使人过来,她虽不想见王夫人,却不能几次三番不给贾母面子。 可是一进荣禧堂,先看见的却是抱着孩子的王夫人,心情顿时差了许多。 贾母见她来了,顿时笑得很是开心,“快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王夫人低垂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装什么亲亲热热,真是让人恶心。 也不知道老太太巴巴地让贾敏过来做什么,王夫人还是觉得林家人都是扫把星,只要挨着他们,就没有好事。 且看他们王家就知道了。 原本都好好的,林家一来,死的死,散的散,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贾敏经过王夫人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王夫人好像抱着孩子往那边躲了躲,贾敏脚步一顿,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向贾母。 “母亲。” 自从他们从荣国府搬了出去,和这府里的人接触少了些,贾敏偶尔过来,觉得相处起来反倒更轻松。 只是,她想轻松,有人却不想让她轻松。 王夫人眸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地说:“听说澄玉去边关了?” 贾敏淡淡地说:“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 贾母担心地说:“他小孩子家家,拼着一条命护驾,才封了侯爵,还没有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往那个要命的地方去了,若是有个什么,可如何是好啊。” 贾敏何尝不懂,可是澄玉哪里是能听进去劝的,那日一听说临淮王受了重伤,二话不说就带着十四骑马赶去了,连行李吃食也没有带。 她是整日整日睡不着觉,就怕那混小子路上出个什么事。 贾敏愁闷地叹了口气,“母亲也是知道澄玉的性子的,哪里是能听得进去人劝的,这会儿虽然人已经到了边关,可是我这心里,是一时都不得安宁。” 贾母深以为然,为母之心,当是如此了。 “战场凶险,你担心的也是有理。”贾母拍了拍贾敏的手,安抚道:“我瞧着澄玉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有王爷护着,定然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宽心,当心自己的身子。” 可是她们都知道,临淮王重伤,怕是自顾不及,哪里还能顾得上澄玉。 贾母这话,不过是在宽慰贾敏的心罢了。 王夫人暗自笑了,最好让那个小兔崽子死在边关,她心里才痛快。 先前封侯的时候,林家有多得意,等林澄玉被乱刀砍死,死无全尸的时候,就有多凄惨。 到时看贾敏还如何嚣张。 王夫人心道,当今的皇子不多,等皇上驾崩后,小皇子若是能坐上龙椅最好,若是不能,也能捞个王爷当一当。 王爷可比那劳什子宁安侯尊贵体面多了。 更何况,林澄玉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 若是此次老天有眼,让他死在边关,她才是真的要笑死了。 贾母有意转移话题,便让王夫人把孩子抱过来,“让你妹妹也看看这孩子,小孩子见风就长,比你上次来的时候,长了好些。” 王夫人本是不情愿的,她怀里的这个,可是当今的公主,贾敏是个什么东西,就是看上一眼,也是不配的。 可是转念一想,贾母的话她不能不听,而且,也该让这等没见过世面的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有福气。 王夫人小心地把孩子放在贾母怀里,贾敏一看,喜欢的不得了。 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小嘴红润润的,一见人就笑,和贾元春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长得可真好,都说侄女赛家姑,我看啊,这孩子竟和贵妃娘娘很有几分相似呢。” 王夫人心里一慌,手上茶盏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王夫人心里发虚,见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勉强笑了笑,说:“一时没拿稳,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 贾母眼眸沉了沉,对着小丫头们说:“死蹄子们,还不快收拾干净了。” 几个小丫鬟忙上前,手脚麻利地收拾了。 王夫人的裙摆也被茶水浸透了,阴阴沉沉的,看着很不像样,她向贾母说:“老太太,我先回去更衣,晚些时候再过来。” 贾母心里怪她沉不住气,又怕她再做出什么难收场的事,便摆了摆手,说:“不必过来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你妹妹说说话。” 王夫人心里也委屈,但也不敢再说什么,暗自瞥了贾敏一眼,就退了下去。 贾敏也没把方才那一出放在心上,从贾母怀里抱过孩子,稀罕的不行,“母亲现在也是悠闲自得,没事了逗逗孩子,也算是打发时间了,谁看了都要羡慕的。” 虽然这个孩子是王夫人的孙女,但稚子无辜,贾敏也不愿意把大人们的恩怨加在一个孩子身上,因而对怀里的这个讨喜的孩子也是百般夸赞。 贾母自然很是高兴。 “有了她,我心里实在是高兴,用饭也香了许多。”贾母满眼慈爱,可见是把这个孩子疼到心坎上了。 只是,她一想起这孩子的身世,心口悬着的石头就又重了几分。 这事到底是个隐患,一个不慎被人知道,贾家全族覆灭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贾母想起王夫人方才的样子,很是恼怒。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就那般沉不住气。 只是在家里倒也罢了,若是在外面,被有心之人看见,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倒不如...... 贾敏见她神色有异,正想问一问,却听见贾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兴高采烈的,也不知是有什么喜事。 贾政掀帘进来,见贾敏也在,眼睛亮了亮,说:“正好妹妹也在,有一件大喜事,本该由妹夫告诉你的,可是我实在是高兴,就先吐为快了。” 贾敏和贾母一听也是笑了,催他快说。 贾政仰头一笑,说:“今日上朝时,皇上说,澄玉才到边关,我军就击败了敌军,你们说说,可是不是大喜事。” 贾敏还没笑出来,就听见贾政又说:“果然我看他不错,是个好孩子,那日我在朝上极力举荐澄玉时,妹夫还心疼呢......” 贾政慷慨陈词,只顾着表明自己那日如何如何为大局着想,完全没意识到贾敏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第214章 二木头 贾敏自是知道为人臣子,应当为君分忧的道理,可是澄玉才多大,贾政这个当舅舅的,竟然也狠心让他去边关打仗。 别人也就罢了,可是贾政是澄玉的亲舅舅,是她的亲哥哥,难道他不知道,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好歹,让她可怎么活。 贾敏看向贾政的眼神中,隐隐透露出几分怨气。 此次是澄玉自己去的边关没错,可是贾政的这些话,全然没有将澄玉的安全放在心上,这让她怎能不生气。 贾母见状不对,连忙出声制止了,无奈地将贾政赶了出去,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迂腐的儿子。 在朝上被皇上问话,他这般回答自是没错,可是眼下并不是在朝上,何必如此说,倒让他妹妹心里不快。 “你二哥哥也是太过忠君了些,你是知道他的脾性的,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为了不让兄妹起隔阂,贾母不得不出言劝慰,“边关出事时,你二哥哥还说要让宝玉去历练历练的,可是宝玉那个样子,去了反倒添乱,所以才没去。” 贾敏神色稍缓,“母亲,我此生就黛玉和澄玉两个孩子,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也是活不下去的。” 早些年,她身子弱,这两个孩子,是她挣命一般才生下来的,平日里就是擦破一点皮,她也要担心几天,更别提上战场了。 她神色忧愁,带着些许苦闷,“皇上隆恩,澄玉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侯爵,自是应该为君分忧,可是澄玉才多大,我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贾母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的,为人母,心里牵挂孩子是极正常的。” 贾敏又说:“澄玉去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有时做梦都是他受伤的场景,每每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说姑娘们来了,她们也不好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贾敏勉强收起忧愁,两人一起看向门口。 今个薛宝钗也来了,看见贾敏时,眸中闪过一丝看不分明的情绪,似是有许多话要问,却碍于人多,只能暂且压在心中。 姑娘们听说贾敏来了,心里高兴的什么似的,丫鬟们一说,她们就一块过来了。 “姑妈。” 贾敏应了,让她们快坐,“才多久没见,咱们家这几个姑娘又漂亮了。” 姑娘们脸色羞红,拉着贾敏很是亲热,又问黛玉怎么没来。 贾敏无奈地说:“她啊,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日日练武,没有一刻消停的,我劝她歇一歇,她也不听。” 姑娘们眼中都忍不住露出羡慕之意。 她们以前知道林黛玉会武,可是姑娘家,就是习武,大概也只是些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 可是那日太后寿宴上,乐安公主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不知道让多少人心生震撼,哪怕是她们,也听了许多。 贾探春忍不住心想,若是她也能学些武艺,哪怕是以后家里有了什么变故,她也能护住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姑妈,公主习武是请了专门的师傅教的吗?” “并不是。”贾敏摇头,隐下了些不能说的隐秘之事,在贾探春灼灼的目光中,说:“原先是澄玉要学武,你姑父为他请了师傅,后来澄玉说练武可以强身健体,你林妹妹才跟着澄玉学了些皮毛。”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黛玉自己就喜欢上了,跟着澄玉学了好些年。 其实要不是太后寿宴上的变故,贾敏自己也不清楚黛玉如今练得如何了。 贾探春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若她也有一个争气的弟弟就好了。 可是贾环却好的不学学坏的,一点也不争气,每日只知道在歪门邪道上使功夫,半点也不知道读书上进。 贾探春几次三番劝导,却被赵姨娘和贾环指责,说她瞧不起亲娘亲弟。 她也不过才十几岁,听了这话何尝不生气,渐渐的也就不想理会他们了。 如今听着林黛玉和林澄玉姐弟情深,她这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从她的眼睛里,贾敏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意思。 可是贾探春是由王夫人管着的,自己插手太多,难免会被她那个不通情理的“好二嫂”说道。 林家已经是站在风口浪尖了,多少人在盯着他们家的错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生事端。 贾敏拍了拍她的手,正要安慰,却看见贾迎春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但是想到她平日里也是这副不争不抢的柔静性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这三姑娘可惜了,贾敏心有不忍,便说:“你林妹妹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你们若是闲了,就去找她玩,姑妈看着你们热热闹闹的,心里高兴。” 贾敏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贾探春的。 贾探春何其聪慧机敏,当即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高兴地点了点头,说:“姑妈不嫌弃我们吵闹,我们就多去陪陪姑妈。” 薛宝钗也跟着附和了几句,虽然这样有些难为情,但她心里装着那个人,虽然这会儿去了也见不到人,让贾敏心里对她多几分好感也是好的。 贾敏笑了,“姑妈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既然这样说定了,我就在家盼着你们了,可别让姑妈失望才是。” 贾探春知道贾敏待她的一片心,心里自是感动不已。 贾惜春年纪小玩心重,自然也是满心高兴。 只是贾迎春面上有些为难,她的乳母总是说,姑娘家就要安分守己在家里待着,这才是大家千金的做派。 乳母的话,虽然有的时候她心里并不赞同,可是并不能不听。 就是宝玉,身为男子,有时也要被他的乳母挟制,更何况她呢。 若不听话,到时闹出来,她自己也没脸。 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说出来扫大家的兴,等以后再找机会推脱就是了。 贾敏只是目光一扫,几乎就将几个姑娘的想法摸清了。 唉,这个二丫头,自己若是立不起来,别人再怎么帮,也是没用的。 第215章 大胜 林澄玉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随着军报一起送了回去,约摸着这几天应该是要到了。 玄铮看着沙盘,思索着白日商量出来的战术有没有不妥之处,闻言也没抬头,说:“算着时间应该是到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林澄玉托腮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道那句话果然没有说错,长得好看的人,认真起来会更好看。 虽然这话有些俗气,但是很有道理。 别看玄铮平日里在他面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做起事来,却很是谨慎。 “等仗打完了,咱们就该回京了。” 林澄玉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玄铮偏头看了他一眼,说:“要是你愿意,咱们可以不用急着回京,反正到时候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四处游玩一番,再回京不迟。” 林澄玉眼睛一亮,显然很是动心,不过想了想还是说:“还是得先回京露个面,不然你岳父岳母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见不到人,就是猜测他战死沙场也是有可能的。 玄铮突然笑了,坐到他身旁,问道:“你知道京中那些人会怎么传吗?” “怎么传?” 玄铮低笑几声,说:“到时候,他们会说,临淮王和宁安侯私奔了。” 林澄玉就知道他没憋着什么好话,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说:“刚夸过你,这会儿就又暴露本性了,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儿?” 玄铮摇头,显然是不能的。 林澄玉无语地把他推向沙盘的方向,“继续看你的去吧,真该让外面那些人都看看,他们眼里雷厉风行的王爷,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玄铮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在把人揉恼之前收回手,继续看沙盘去了。 林澄玉用过饭后就洗好了,这会儿玄铮在忙正事,他有些无聊,往被子里一滚,看着烛光下的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他也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等玄铮忙完的时候,他已经裹着被子睡熟了。 玄铮无奈,说好的等他一块呢,这就睡了? 虽然这样想,但他下意识就放轻了动作,要是把这小祖宗吵醒了,还有的闹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舍不得。 玄铮才躺好,林澄玉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一个翻身就滚进了他怀里,顺势把胳膊搭在他的腰间。 玄铮心满意足地把人搂紧了。 自从上次那场仗,大胡子们元气大伤,前去打探的人说,大胡子们已经退回了老家。 仇熊笑得志得意满,很是嚣张,“他们屠戮我边城百姓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吧,他们不是嚣张吗,看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嚣张地起来。” 林澄玉唇角一翘,但是却没有人再敢轻视半分,只听他说:“他们现在是有心无力,等他们人多马肥的时候,会再次卷土重来。” “所以咱们就要趁他病,要他命。”玄铮和林澄玉对视一眼,显然是将大胡子们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三日后,玄铮带兵,攻进大胡子们的老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胡子首领不可思议地大喊:“无耻的中原人,竟然趁我们休养生息的时候打过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趁人之危是很可耻的事情吗?” 林澄玉疾驰奔来,马蹄就差一点就踏在了大胡子首领身上,吓得大胡子首领狼狈躲避,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语气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但是林澄玉也没在意,因为自己也没有好果子要赏他吃。 “你们也有脸说别人可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林澄玉高声讥讽,字字铿锵,似乎能传遍整个草原。 “你们残暴屠杀我边城百姓时,可想过这两个字?” “你们侮辱我边城女子时,可想过这两个字?” “你们将我边城幼童挂在城墙上虐杀时,可想过这两个字?” 周围的将士们闻言心中愤怒更盛,下手毫不留情。 大胡子首领还要狡辩,才张开嘴,脑袋就被林澄玉一刀砍下,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刀尖的血滴在地上,是对那些将士们和无辜惨死的百姓们的告慰。 林澄玉说:“废话真多。” 首领一死,大胡子们被几乎是一面倒的形势吓得没有了抵抗之力,把刀一扔,投降了。 保命要紧。 首领都没了,他们也被杀的所剩无几了,再不投降,就真的要死光了。 到时候,剩下些女人和孩子们,还不是任由中原人拿捏。 此战大胜。 消息传回京时,林黛玉边看着贾探春练基本功,边自己练着,一听到这个消息,手上力道一时没收住,竟将木桩子给生生地劈裂了。 贾探春看得目瞪口呆,英气的脸庞上也不禁露出几分佩服的神色。 听说是听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林黛玉动真格。 真厉害啊。 只是这样一看,自己要练到她这个境地,怕是还要很长时间。 贾探春很有毅力,被林黛玉的这一手激起了斗志,练武很苦很累,可是一想到能变得如此厉害,这些苦累算什么。 林澄玉平安无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和林家有过节的那些人,上朝时在皇上面前,对林如海好一番恭维,其实心里怎么想的,谁不知道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骗过谁呢。 皇上太高兴了,说:“临淮王和宁安侯此次带领将士们大获全胜,为我朝开疆扩土,如此大的功劳,朕要重重地赏。” 南安郡王脸都要笑烂了,当然,是假笑。 “皇上,宁安侯功劳不小,是该赏。” “可是他年纪小,心性未定,这样接二连三的赏赐,恐怕会让他变得浮躁起来,到时,恐怕与皇上的爱才惜才之心背道而驰了。” 简而言之,就是——不、能、赏。 但是南安郡王学聪明了,既然明着说不行,哎,他就拐弯抹角说。 就算皇上最后没有采纳他的“忠言”,他这也算是一片真心为君了。 第216章 舍命陪君子 朝堂上先是一片寂静,不过一瞬,大臣们就开始激烈争论了起来。 争论的中心,只围绕着林澄玉一人。 没办法,临淮王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就是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啊。 而且,他们冷眼瞧着,皇上待临淮王的态度似乎又和以前一样了。 虽然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跟他们到底也没有多大关系。 可是宁安侯就不同了,出身也没有比他们高多少,凭什么就能平步青云,得皇上如此看重。 他们不同意。 以南安郡王为主力,几个和林如海官阶相差不大的大臣为辅助,其中又掺杂了几个官阶低但是酸气冲天的大臣,就该不该封赏林澄玉这个问题,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皇上听着他们胡三倒四说了一堆不着五六的话,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些不耐烦,“宁安侯一片忠心,诸位爱卿也是看在眼里的,先前派人去边关时,你们推三阻四,个个都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模样,如今倒是精力旺盛。” 大臣们早已经练就了城墙般的厚脸皮,更何况皇上又没有单独点哪个人,他们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总归有别人陪着丢脸。 因而对于皇上的话,他们只垂着脑袋,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是没有听进去的吧。 至少南安郡王就没有。 他心里看不上靠着临淮王爬上来的林如海一家,因而对林澄玉可能又会被封赏这件事,极为反对。 皇上简直就要被这不要脸的气笑了,“此事容后再议,无论如何,朕绝不会让功臣寒心。” 下朝后,南安郡王状似不经意地撵上了林如海的脚步,似笑非笑地说:“林大人如今是春风得意啊,就是本王看着,心里也是羡慕的紧。” 林如海瞥了他一眼,嫌弃的意思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皇上隆恩,才有澄玉的今天,只可惜王爷身子不好,不然现在这些,哪里还轮得到澄玉。” 南安郡王一时也不闹不明白了,林如海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本王有心为皇上分忧,奈何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去了也只会给临淮王爷拖后腿。”南安郡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还好有宁安侯,虽然不知道他是怀着何种心思去的边关,但总归是为皇上分了忧。” 南安郡王话里有话,分明就是在说林澄玉去边关是怀着私心的,并不是真的要为皇上分忧。 林如海摆出一副比南安郡王还要虚伪的笑,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听说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至今没有成就一番事业,王爷怎么就不为世子的将来打算一番呢。”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以前竟不知道,王爷竟还是一个溺爱孩子的人,但是仔细一想,倒也无妨,世子就算是身无长物,无法为自己争一个前程,也有爵位可以承袭,哪是我们能比的。” 南安郡王快要心梗了,他儿子不成器,他自然知道,但是被人说出来,难免让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 林如海不等他发作,就一脸抱歉地说:“王爷莫怪,是我多嘴了。” 南安郡王像一头被触怒的公牛,似乎鼻孔都在冒烟,眼睁睁看着林如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个林如海,竟敢如此大胆,真是当他是吃素的不成? 南安郡王咬牙切齿地瞪着林如海的背影,眼里凶光乍现,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其撕咬一番。 很好,他记住了。 可是林如海并不在意南安郡王的无能狂怒,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 在接下来的几天,林府上上下下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将府里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就等着林澄玉凯旋。 林家的几个主子自是不用提,就连下人们也是个个喜笑颜开。 贾敏日日盼夜夜盼,林澄玉总算是要回来了,她一高兴,就喜欢赏钱。 下人们得了赏钱,个个都高兴,更何况,他们家小爷如今是侯爷,又体面又尊贵,哪家能比得上,连带着他们脸上也有光。 可是被众人盼着的林澄玉,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是懒散地躺在马车里,抱着柔软的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他也不想大白天睡觉,可是家有恶犬,闹得人晚上睡不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就算是日夜颠倒,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也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 实力就是一切。 林澄玉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样子,着实让人难以忘怀,所以,他就算是睡到日上三竿,别人也会觉得这是与众不同的高人风范。 高人嘛,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 玄铮无意间听到这话时,一时竟有些语塞。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林澄玉就是个小懒蛋,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但是现在,玄铮身为罪魁祸首,自然应该把受害人服侍地仔细又周到,只有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 当然,这句话也是林澄玉在顽强抵抗时说的,他当时觉得不对,但是现在又觉得很对。 中途休息时,玄铮轻手轻脚钻进马车,林澄玉睡得很香很沉,白嫩的脸颊上也泛着几分红,可爱极了。 玄铮被萌到了,但是这小懒蛋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这会儿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坏了。 林澄玉迷迷糊糊中,被玄铮低沉好听的嗓音吵得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带着睡意的声音传进玄铮耳中,好听极了,但是他还是硬下心肠,说:“起来吃点东西。” 林澄玉充耳不闻,闭着眼睛就是不睁开。 玄铮没办法,对着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小祖宗,他只能使出绝招,“看来宝贝儿晚上是不想睡了,既然如此,我就舍命陪君子......” 林澄玉瞬间睁开了眼,“醒了,有什么吃的?” 第217章 微臣有个女儿 玄铮有些想笑,却还是摆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说:“宝贝儿,你这个反应,也太让人伤心了。” 林澄玉瞪了他一眼,“你真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抽风,我能睡这么久吗?” 玄铮连忙低头认错,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又陪着吃了些东西,掀开小窗上的帘子让他看外面的风景。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再睡了,再放任这小祖宗睡下去,晚上睡不着就该闹人了。 虽然玄铮甘之如饴,但这样日夜颠倒的作息,对身体总归是不太好。 林澄玉小小打了个哈欠,靠在他怀里看外面,眼皮越来越沉,马上就要睡着了,却被玄铮晃着身子又晃醒了。 玄铮说:“今天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了,再过一会儿太阳落山,景色定然更美。” 他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坡,在那里,能看见黄昏,又与人群有些距离,“咱们去那里好不好?” 林澄玉没兴趣,却被玄铮半拉半抱地弄下了马车。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看见两人亲密的姿势后,不敢再看,一个个看天看地,脖子都要扭抽筋了。 “你看,这天可真好看。” “好看好看。” “你看,这地也好看。” “好看好看。” “你看这草......哦,没草,那你看这树,可真好看。” “好看好看。” 林澄玉无语了,演技要不要这么浮夸。 玄铮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拉着林澄玉就往小山坡那里走去,“刚吃过饭就睡,小心积食,到时候就又要喝些苦苦的药了。” 林澄玉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两人慢悠悠往那边走去,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用哄孩子的话哄我。” 玄铮垂眸,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仔细看了看,说:“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咱们刚认识那会儿的样子。” 瞎说!林澄玉不愿意了,“你的意思是,这几年我都没有长个子吗?” 玄铮摇头,“我是说,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可爱,不,比以前更可爱了。” 林澄玉斜了他一眼,“我这是威武,你才可爱。”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嗔怒的小表情,在玄铮眼里,当真是可爱极了。 “好好好,你威武,我可爱。” 小山坡,名副其实,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山坡,可是玄铮和林澄玉却觉得这个地方很有意思。 大概是心境不同的缘故吧。 玄铮将氅衣铺在地上,抱着林澄玉坐下,下巴在他的发顶蹭了蹭,“等回京了,皇兄定是要赏的,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不用跟他客气。” 林澄玉眼神顿了顿,说:“什么都可以吗?” 玄铮“嗯”了一声,说:“皇兄其实很喜欢你,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他说,要是能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林澄玉垂眸,道:“可是那样的话,咱们俩就要错辈儿了,到时候,我还得喊你一声皇叔呢。” 玄铮:“......”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夕阳西下,两人在小山坡上相依相偎,直到太阳完全落下。 抵京后,一场庆功宴是少不了的,皇上大摆筵席,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林澄玉美美地泡了个澡,躺在床上时,忍不住感慨,还是这里最舒服自在,住惯了的地方,便是气息,都是最好的。 玄铮进来时,头发还滴着水,这么冷的天,还好是在房里,要是在外面,脑袋瓜怕是都要进风了。 “过来。” 林澄玉冲着玄铮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习以为常地将头发给他烘干。 “我看中了一样宝贝,想向皇上讨,明日庆功宴......” 林澄玉想了想,觉得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扎皇上肺管子,“庆功宴后,我准备向皇上讨要。” 玄铮说:“你放心,无论是什么宝贝,皇兄肯定都是会答应的。” 林澄玉笑了笑,掩住眼底的情绪,“但愿吧。” 庆功宴上,临淮王和宁安侯相携而来,大臣们都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想着二人这几年一直都是这般亲近,也就没有想太多。 太后因为诸葛家的事深受打击,很长时间都闭门不出,今日庆功宴,也只是略坐了坐,就推脱身子不好回去了。 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宫人们仔细伺候着。 南安郡王不在乎太后在不在场,他这会儿的心思,全在玄铮身上。 本来以为今天要有一场口舌之争,却不想林澄玉一来就向皇上表明了心思,倒也省的他费心思阻止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值得用战功来换。 可是林澄玉方才说,要等庆功宴散了,单独与皇上说,他们就是再好奇也没用。 只是,看着皇上待临淮王的态度,似乎真的和以前一般无二了。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总比让别人抢占了先机的好。 南安郡王心里细细想了片刻,字斟句酌过后,才说:“皇上,微臣家中有一女儿,和临淮王爷年纪相仿,长得虽说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秀外慧中。” 他叹了口气,一副为女儿操碎的心的慈父形象,“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舍不得她受半分苦。”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臣厚脸,为了女儿,斗胆请皇上赐婚。” 饶是皇上心志坚定,也不免被他惊了一瞬,有些无从吐槽的感觉。 这人难道就不担心玄铮当场拒绝? 到时候,他和他女儿闹个没脸,怕是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果然,玄铮一听,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当即道:“皇兄,臣弟早已心有所属。” 皇上一听,开心的不得了,忙问:“是哪家的姑娘?” 玄铮说:“为了他的名声着想,现在不能说,还请皇兄恕罪。” 皇上一摆手,无所谓地说:“难得你有这么体贴的时候,也罢,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到时朕为你们赐婚。” 玄铮道:“谢皇兄。” 皇上这会儿正高兴,没空关心南安郡王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变得多黑,一心想着玄铮的婚事要如何筹备。 第218章 他是个男人 事到如今,临淮王有心上人的事算是众所周知了,南安郡王闹了个没脸,其他人也只能暂且歇了那点小心思,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推杯换盏。 林澄玉酒量不错,可也禁不住这么多人来敬酒,喝了几杯脸就红了,看得玄铮低笑连连,被林澄玉暗戳戳斜了一眼。 玄铮笑归笑,斟酌着任林澄玉喝了几杯,觉得差不多了,就再不让喝了,凡是来敬酒的,都被他给挡了。 大臣们又一次被两人的亲近震惊了,这宁安侯好大的面子,竟能让堂堂亲王给他挡酒。 前段时间的谣言,现在看来都是狗屁,这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哪里有一点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林澄玉有些头晕,一手撑着头,看着玄铮一杯接一杯的喝,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酸软。 玄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偏头看了过去,目光中都是柔情,“怎么了?” 他或许是真的喝的有些多,眼神中都带着几分茫然,看得林澄玉心口都软成了一片,拉着他站起来,就要出去醒醒酒。 皇上忙问:“去做什么?” 林澄玉撑着玄铮的身子,说:“王爷喝醉了,臣扶着他出去醒醒酒。” “这么冷的天,出去吹风仔细着凉了,还是喝些醒酒汤才是正理。”皇上说罢,吴公公很有眼力劲地就要让人去端醒酒汤来。 这样的宴席,醒酒汤都是早早就预备下的,很是方便。 可是林澄玉却无奈地笑了笑,说:“还是皇上考虑周到,只是王爷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这会儿喝多了,闻到那个味道倒不好。” 玄铮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看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与林澄玉的紧紧贴着,两人之间,亲密异常。 但是醉酒之人身子无力很正常,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在心里又感慨二人交情深。 玄铮的手垂在林澄玉胸口,但是林澄玉没拉他的手,只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低声哄了几句,又对皇上说:“皇上放心,臣有分寸,必然不会把王爷冻着了。” “既如此,你们就去吧。”皇上满眼都是他二人的亲密举动,心里觉得很不对劲,刚才玄铮要闹的时候,脸蹭在林澄玉的脸上,林澄玉一个大男人,竟也不觉得难受,半分也没躲。 真是太奇怪了。 在人前都这样亲密,背地里怕是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皇上怔愣间,林澄玉已经扶着玄铮出去了,京中的冷远远比不上边关的,微凉的风吹过来,发烫的脸都舒服了许多。 林澄玉低声问道:“难受吗?想不想吐?” 喝多的人,动作都不似平常那么利落,玄铮像是没骨头一样,整个人挂在林澄玉身上,要不是林澄玉异于常人,这么个大体格子,他绝对撑不住。 玄铮摇了摇头,呼吸间的热气比平常更灼热三分,烫得林澄玉忍不住躲了躲,又被喝醉后似乎变得更霸道粘人的酒鬼一把搂了回来。 “不许跑。” 玄铮小孩子似的,像是抱着最喜欢的宝贝,不肯松手。 林澄玉无奈,“没想跑,你松开些,我有些喘不上气了。” 玄铮有些慌乱地松了松手,腾出一只手在他胸口轻抚着,“好些了吗?”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却还是哄着林澄玉,想让人笑。 风渐渐大了起来,林澄玉自己倒是无妨,可是玄铮没有异能傍身,虽身子比常人强健,但这会儿喝醉了,林澄玉怕他受凉,就拉着人回去了。 他们刚走到殿外,吴公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说:“皇上说,王爷喝醉了,今个就留在宫里住一晚,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侯爷帮着把王爷扶过去吧。” 虽然玄铮早几年就出宫建府了,可是原先住着的那个宫殿也没有让人动,每日都让人打扫着。 皇上就盼着玄铮时不时进宫来住几天,也好时时见到他。 可是自从林澄玉进京,玄铮几乎就没有在宫里留宿过,就是时间再晚,他也要赶回去。 皇上有时候心里酸的很,可是也拿他没有办法。 林澄玉侧身间,眸中划过一丝了然,看来皇上是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才会留玄铮在宫里。 醉酒是一方面,皇上最担心的还是怕他会趁着玄铮醉酒,没有防备的时候,对这个酒鬼做些什么吧。 林澄玉也没说什么,扶着人慢慢走着。 皇上以为他养的是白菜,实际上却是...... 林澄玉不免有些想笑,把人安顿好后也没多留,嘱咐了伺候的宫人几句就走了。 回到宴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皇上似乎松了口气。 真是太让人无语了。 林澄玉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己的位子,觥筹交错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皇上中途离开了片刻,去的不是别处,正是玄铮那里。 他到了玄铮寝殿门口,也没急着进去,指了指里面,压着声音问道:“睡了吗?” 小太监忙说:“回皇上,还没睡呢。” 没睡? 皇上觉得有些奇怪,以前玄铮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这都回来这么一会儿了,竟还没睡,真是稀罕了。 但是没睡正好,正好趁着这混球喝醉,酒后吐真言,他也正好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皇上进去的时候,玄铮翻来覆去,嘴里含糊念叨着什么,他凑近一听...... “澄玉......宝贝儿......” 皇上的脸瞬间就黑了,吴公公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他们能听的,忙招呼着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最后小心地关上了门。 “真是个混球。” 皇上气得团团转,可是玄铮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不住说着让人怒气更盛的混话。 “起来起来,朕有话要问。” 玄铮昏昏沉沉中,突然被人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皇上怒火升腾的脸。 “皇兄?你在这里做什么?澄玉去哪儿了?” 又是林澄玉,又是林澄玉,皇上气得失去了理智,骂道:“混账,他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 第219章 没想到是个小子 玄铮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皇兄,你喝醉了吗?澄玉自然是男子啊。” 皇上简直被气笑了,他倒宁愿自己喝醉了,就不用在这里被这混球气得脑袋疼。 “你知道他是男子,那你还......你还......”皇上忍了又忍,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接受不了自己疼爱多年的弟弟,是个断袖。 玄铮眉头皱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皇兄,你到底要说什么?” 皇上气得在他脑瓜子上拍了一巴掌,“你还好意思问,刚才你喊的是什么?是不是林澄玉?” 玄铮沉默了片刻,在皇上看来,这就是心虚的样子,不禁狠狠松了口气。 知道心虚还好,知道心虚就说明这混球已经知道错了,就还有的救。 两个大男人在一块像什么样子,如果林澄玉是个普通人,两人在一块玩玩倒也没什么。 可是林澄玉是林如海的独子,不是玄铮图一时新鲜,就能随意丢弃的。 到时候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岂不是让人笑话。 到时候玄铮可能只是被人调侃几句,可是林澄玉不同,他以男子之身,屈于人下,不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指指点点。 玄铮垂着脑袋,似乎在反思,皇上神色稍缓,坐在床边,苦口婆心劝道:“趁着现在还没有到不能收场的地步,赶紧断了吧。” “如果皇兄执意要我离开澄玉,我宁愿死。”玄铮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心惊的疯狂,“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苦心筹谋,总算把澄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还没有同意和我好,我若是就此收手,多年苦心就都成了空。” 皇上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说:“是你故意引诱的他?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没同意和你好?” 可是看着两人的举动,似乎并不像玄铮说的这样。 玄铮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薄唇微微勾起,俊美非凡,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毛,“准确地说,澄玉现在还不知道我对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玄铮现在的这副样子,皇上看着很是陌生,他从来没见过玄铮如此执拗又疯狂的样子,一时也不敢再刺激他。 “那他就从来没有觉得不对劲吗?两个男子之间,如此亲密,便是傻子也能察觉出不对。” 更何况,林澄玉此人,心思何其玲珑,皇上不相信他看不出来玄铮的异样。 可是玄铮却微微一笑,语气低沉又危险。 “澄玉性子未定的时候,就被我圈在身边,他对这些事的想法,全部是由我灌输的。” “更何况,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好友如何相处,又怎会察觉出不对劲。” “潜移默化的习惯最是可怖,一个人若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就会沉溺其中,当局者迷这句话,皇兄不会不知道。” 皇上又惊又怒,他刚才听玄铮说有了心上人,心里实在好奇,本想着趁着玄铮喝醉,把他心里的那个姑娘套出来。 没想到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姑娘,竟是个小子。 而且,林澄玉被玄铮这混账欺骗多年,从不知道他身边以好友自居的这个混账,对他怀着怎样的狼子野心。 皇上一时也有些同情林澄玉了。 可是,这混账实在可恨。 “林澄玉把你当做至交,你却如此欺骗他,于心何忍啊?”皇上狠狠叹了口气,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澄玉听闻你身受重伤,不顾危险,只身一人赶往边关,可见他待你的情谊何其深厚,你看在他待你如此的份上,就放过他吧。” 玄铮摇头,“皇兄,我回不了头了,此生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死,他休想撇开我。” 这下,换作皇上沉默了,心中天人交战,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养出来这么一个混账,实在是对不住林家啊。 林如海父子何其忠义,皇上是看在眼里的,林家就林澄玉一个儿子,如今被这混账霸占着,看着玄铮这霸道的样子,林澄玉以后别说是娶妻生子,就算是和别人离得近一些,怕是都不行的。 混账啊! 皇上有些后悔以前太过纵容玄铮了,才把他养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 若是强行把两人分开,玄铮怕是要彻底发疯,皇上将他一手带大,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如此。 罢了罢了。 皇上无可奈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对不起林家了,以后在其他方面多补偿一些就是了。 “朕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皇上索性破罐子破摔,甩袖而去。 话虽这么说,到时挑明一切,林澄玉若是不愿意,玄铮怕是还要发疯。 真是孽缘啊。 皇上一路叹着气,少不得他帮上一帮,不然等那混账出手,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愧疚,原先他还觉得是林澄玉对玄铮有意,才会仗着玄铮心思粗,故意亲近,心里还骂了他几句,甚至特意把玄铮留在宫里,不给林澄玉可乘之机。 后来发现两人可能是两厢情愿时,也没觉得自己骂错了。 因为按照他的想法,玄铮这样的性子,就该配一个性子温婉些的王妃才是,肯定是林澄玉仗着自己长得好,蓄意勾引。 皇上闭了闭眼,心里乱糟糟的,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玄铮那个混账办的好事。 澄玉那么好的孩子,竟被玄铮那混账欺骗至此,真是太可怜了,等以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天色已晚,众人也都散了,林澄玉和林如海正要回家,突然被吴公公喊住了,“侯爷留步。” 林澄玉回头,“公公有事吗?” 吴公公满脸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王爷方才醒了,闹着要见侯爷,皇上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让奴才请侯爷过去一趟。” 林如海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王爷比他家澄玉还要大几岁,闹起来还要让澄玉过去。 过去做什么? 哄孩子? 皇上这是把他家澄玉看成什么了? 第220章 送羊如虎口 吐槽归吐槽,皇上都让贴身太监过来请了,他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好说什么。 皇上对林家很好,但是林如海知道,不过是看在临淮王的面子上才会如此。 他知道分寸,自然不会蹬鼻子上脸和皇上作对,触怒龙颜的后果,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承受的。 且看诸葛家就知道了。 那还是太后的母家呢,如今不也成了这个样子,他林家又算的了什么。 林如海在心里叹了口气,任由林澄玉哄孩子去了。 只是......澄玉这欢快的背影,他瞧着,怎么感觉这小子很是乐意呢。 林如海猛地摇了摇头,肯定是他看错了,澄玉自己还没长大呢,怎么会乐意哄孩子。 肯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不然就是方才酒喝多了,眼睛发晕看错了。 其实林如海一点也没看错,林澄玉确实很乐意,皇上要留玄铮在宫里住,他虽然不情愿,但也不能阻止,只是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这样一来,正合他的心意。 至于吴公公说的那些话,听听就算了,玄铮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像他说的那样,一时见不到他就闹人。 林澄玉边走边想,方才人多,找不到机会和皇上说那件事,这下正好,待会儿一定要和皇上说明白。 到了地方后,林澄玉还未踏进寝殿,就听到里面玄铮闹腾的声音,他脚下一顿,慢慢地收回了脚。 被打脸确实很疼,但是他想跑,还来得及吗? 他是真的没想到,玄铮耍起酒疯来,竟然是这个样子,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但是今天他喝的不算太多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吴公公看出了他脸上的退缩之意,忙喊道:“皇上,侯爷来了。” 这一嗓子,是彻底绝了林澄玉的后路,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吴公公,不讲武德啊。 吴公公脸上笑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推搡着就把林澄玉推了进去。 皇上看到林澄玉后,眼睛骤然一亮,一副被酒鬼折磨的不行的表情,“澄玉快来,这混小子嚷嚷半天了,就是要找你,怎么说都不听,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让你来一趟了。” 玄铮也是眼睛一亮,迅速跑到林澄玉面前,抱着他撒娇。 皇上简直是没眼看,这么大的人了,竟也学得小孩子模样,“这小子,真是越大越胡闹了,今晚就辛苦你照顾他了。” 说罢,皇上带着吴公公迅速离开,就像是后面有老虎追一样,在林澄玉看不见的地方,皇上冲着玄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然后就带着送羊入虎口的些许愧疚,消失在了门口。 林澄玉在来的路上,都已经组织好语言了,没想到却被撒酒疯的酒鬼给搅和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教训他一番。 只是他整个人都被玄铮紧紧抱着,有些影响发挥,最后只能不痛不痒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玄铮。” “嗯~~~” “撒开。” “不!” 玄铮回答的很快,林澄玉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站好了,我有话问你。” 犹如石沉大海,玄铮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没听见。 但是按照刚才的反应来看,林澄玉觉得他是装听不见,既然还知道装听不见,那就是没喝醉,这么半天都是在装醉。 “行了行了,人都走完了,还装,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我爹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远,我现在出宫,肯定能赶上。” 林澄玉说着,手上用力推着这个不要脸的无赖,作势真的要走,被玄铮一个用力给拉了回来,“不许走。” 林澄玉抬眼看他,“不装了?” 玄铮低低地笑了,“我本来就没装,是皇兄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冤枉人。” 林澄玉问他,“皇上是怎么回事,本来防我像防贼一样,生怕我拱了他悉心养护多年的大白菜,这会儿怎么又把我骗过来,不怕我拱了你这棵大白菜?” “大白菜”没忍住笑了,把事情原委给他说了个明白,听得林澄玉一愣一愣的,半晌了才反应过来,也笑了。 “你可真坏啊,就这样骗你皇兄啊。”林澄玉本来想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给玄铮来一场道德上的批判,但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实在是装不出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玄铮给他顺着气,说:“这样一来,皇兄对你有愧疚,就不会为难林家了。” 两人都喝了酒,一身的酒气,玄铮边说着,边拉着他往浴房走去,“所以说啊,这个坏人还是要让我来当。” 林澄玉被伺候着泡在水里,热气升腾中,酒气也被激发了出来,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开始发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会和皇上说咱们的事,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刚才也是故意闹腾,阻止我开口的?” 玄铮给他拢着头发,说:“知我者,澄玉也。” 林澄玉低低地笑了笑,说:“我是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陪着你胡闹,还把我给骗了过来,我就说嘛,你酒量挺好的,怎么会喝成那个样子。” 他们沐浴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宫人们放好东西后就退了出去。 玄铮伸着胳膊,够到一旁矮桌上放着的胰子,动作轻柔地给林澄玉洗着,“所以说,以后你就扮演一个被恶人欺瞒的小可怜就好了,我家澄玉生来就是要享福的,其他事都不用你操心。” 这话若是让皇上听见了,肯定要气得心梗,指定要指着玄铮的鼻子骂他:“林澄玉生来是享福的,那朕生来就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吗?” 但是这些话,只要玄铮不说,皇上永远不可能知道。 沐浴完躺在软和的床上,林澄玉估摸着他爹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到家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玄铮,笑道:“你不知道,我爹当时的表情有多搞笑。” 两人额头相抵,玄铮直勾勾地看着林澄玉。 林澄玉突然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说:“别撺掇我,累了,要睡觉。” 第221章 哄孩子去了 林如海回府后,贾敏问他,“澄玉呢?没跟你一块回来?” 说起这个林如海就满肚子火,愤愤坐下,灌了一杯茶,“哄孩子去了。” 林如海鲜少这样失态过,贾敏被他这个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哄孩子?哄什么孩子?你说清楚啊。” 哄什么孩子?哄一个比澄玉还要大的孩子。 贾敏听完,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是心中却不像他这般生气。 这么多年,她也见惯了澄玉和王爷之间如何相处的,虽然有些亲密,但他们两个是打小的情分,比一般好友亲近些也是常事。 她觉得,等澄玉以后成了家,心里装着妻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满心都是好友了。 只是林如海想的,显然和她的不太一样,但是现在多说无益,他也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和皇上对着干, 找死也要找个好的死法。 翌日,皇上下了朝,让人去请玄铮和林澄玉一起用早膳,“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总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吴公公忙应了,也不让小太监们去,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只是他心里难免有些想吐槽,皇上好心是好心,可是王爷和侯爷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饿了就要吃饭的道理吗,皇上真的不用这般操心。 玄铮住的地方离皇上不远,跑一趟倒也用不了多久,可是吴公公去了有些时候了,却还没有回来。 皇上等着急了,又让人去催。 过了半晌,玄铮拉着林澄玉来了,才坐下就听见皇上说:“真是不像话,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若不是朕让人去请,你们是不是要睡到日上三竿。” 玄铮打了个哈欠,让伺候的宫人退下,自己给林澄玉夹着菜,“昨晚上睡得晚了些,左右无事,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他说完,皇上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玄铮被林澄玉在桌底下掐了一把,口风一转,说:“更何况,有皇兄在,天下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也没我什么事,就容我躲会儿懒吧。” “你啊,真是......”皇上目光扫过林澄玉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悄悄瞪了玄铮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做事要有分寸,不要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也要为别人考虑考虑才是。” 林澄玉听了半晌,忍不住说:“他昨天喝醉了,闹了半夜,这会儿头还疼呢,皇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皇上:“......” 自己也是多余说这么多,真是白费口舌,这混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活该他被玄铮骗得团团转,傻兮兮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会儿他心疼玄铮头疼,以后疼的就是他自己了。 真是笨死了。 皇上气得不行,心里想着,等以后这傻子被玄铮吃干抹净了,看他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话。 以前的时候,皇上看见玄铮做小伏低伺候林澄玉,总要吹胡子瞪眼,现在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心境变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遭,他现在看哪个都不顺眼,用过早膳后就把两人赶走了。 “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这里让朕心烦。” 林澄玉觉得他莫名其妙,这脾气简直是无缘无故就起来了。 但是这样也好,在宫里待着太闷,不如出去逛逛。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京中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这几日天越发冷了,林澄玉和玄铮坐在马车里,透过小窗看着外面,慢悠悠的很是自在。 突然,玄铮把他的衣领往下拉了些,一枚新鲜的痕迹映入眼帘,林澄玉本来就很白,这东西在上面就更加显眼了。 玄铮:“......” 大意了。 林澄玉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玄铮从小桌上拿起镜子让他看,林澄玉看了,默默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狠狠地在玄铮腿上掐了一把。 “都怪你。” 皇上肯定是看到了,所以才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他当时心疼玄铮,现在想来,真是傻透了。 玄铮不敢怒也不敢言,面对林澄玉脖子上,自己昨晚罪行的见证,不由有些懊恼。 这些东西本应该只能自己看的,这下被别人看见了,心里还真是有些不舒坦。 林澄玉生无可恋,觉得脸都丢没了,“你皇兄肯定以为我是个傻子。” 玄铮闷闷地笑了几声,“怎么会呢,我家宝贝儿是最聪明的,一点也不傻。” 林澄玉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心累,什么话也不想说。 这可怜的小模样,玄铮实在是心疼,抱着人安慰道:“好了,真的没事,别生气了,你不是说,生气会让人变丑吗,快别气了,瞧这小脸......” “你才变丑。”林澄玉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个眼神,没事找事似的,故作嫌弃地别开脸,说:“你洗手了没就摸我脸。” 玄铮失笑,故意说:“没洗,你嫌弃我啊?” 说罢,他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凑了过去,“嫌弃我也没用。” 林澄玉推着他,“哎呀,你可真烦人,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这么粘人。” 这点力道在玄铮看来,更像是欲拒还迎,玄铮哈哈笑着把人蹭了个遍。 林澄玉这下也没空考虑丢脸不丢脸的事了,被他闹得满心无奈。 “好了,不闹了,让外面听见了怎么办。” 玄铮无所谓地说:“听见就听见了,又能怎么样。” 林澄玉呵呵一笑,不能怎么样,但是他老爹会气得要杀人。 虽然现在皇上已经算是半个知情人了,但是林如海是一点也不知道,林澄玉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 这个时代的人,把传宗接代看得很重,就算是林黛玉的孩子,在他们看来,或许也是个外人。 这种观念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不过此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林澄玉和玄铮在外面玩了一天,要回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贾敏的交代,“糟糕,我母亲让我有空回去一趟,我给忘了。” 玄铮看着他懊恼的小模样,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没事,现在回去也不算晚。” 林澄玉皱着脸,“那也只能这样了。” 但愿回去后不要被唠叨,让玄铮看着他被训,也太没面子了。 第222章 留宿 玄铮不是第一次上门拜访,林如海和贾敏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态度随和又不失恭敬地请玄铮进门。 热茶早就已经备好了,林澄玉捧着喝了一小口,刚才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这会儿也全暖了过来。 贾敏让他回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想看看儿子罢了,林澄玉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有很要紧的事呢。 略坐了一会儿,林澄玉瞧着外面的天色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瞧着似乎像是要下雪了,便说:“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我们就先走了,若是一会儿下起雪来就不好走了。” 贾敏突然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像外嫁女回门,“急什么,若是下雪,就留在家住一晚,难道谁还赶你走了不成,怎么就这般急匆匆的。” 她说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满。 林澄玉失笑道:“我不走倒也罢了,可是王爷总得回去啊。” 贾敏想也没想,就说:“只要王爷不嫌弃,在咱们府里住上一晚又有何妨。” 林如海眼神都变了,忙说:“说什么呢,王爷身份贵重,如何能在咱们府里住下。” 最主要的是,自从昨天见识过那一出,林如海心里的疑虑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重。 玄铮比林澄玉大些,林如海自然就以为平日里是玄铮照顾林澄玉多些。 却没想到,玄铮喝醉了酒,还要让林澄玉去哄。 昨天,他亲眼看见吴公公奉皇上的命把澄玉请走,这事做不了假。 皇上金口玉言,总不会在这事上扯谎。 林如海回来后,纠结了一晚上,觉得自己以前肯定是想错了。 虽然玄铮比林澄玉大几岁,但是他是皇上金尊玉贵养大的,只有别人伺候他的道理,这么一个金贵的人,哪里会伺候别人。 以前是他太想当然了。 林如海现在看着林澄玉,心疼的不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小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自己以前就是太傻了。 傻透了。 林如海见贾敏眉头微皱,似乎还要说什么,忙出声打断了,“更何况,咱们府里空置的那些院子都还没有收拾出来,没法住人,今个还是不留王爷了。” 贾敏侧头看他,心里很是纳闷,不懂他今天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 而且,那几个空置的院子,虽然不住人,却也是时常打扫的,哪里就没法住人了。 林如海想了那么多,贾敏不明白,可是林澄玉却是看得分明,他故作无辜又理所当然地说:“我的院子大,王爷就和我一处住吧。” 贾敏跟着说:“澄玉说的对,反正他们二人也惯了,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 林如海突然觉得很是无力,见林澄玉执意要往火坑里跳,无奈地摆了摆手,说:“既然如此,那就委屈王爷了。” 在扬州时,玄铮在林澄玉的院子里住过许久,但是这京中的,他似乎还没有住过。 林如海心情不好,略坐了坐就推脱身子不舒服,扭脸走了。 他现在急需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平复一下复杂的心绪。 时辰也不早了,林澄玉拉着玄铮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踏进院子,几个模样清秀漂亮的小姑娘满脸欣喜,小跑着就迎了上来。 “大爷回来了。” “方才,太太房里的云青姐姐过来说的时候,我们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这几个个个生得好看,又能说会道,玄铮看着她们看向林澄玉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柔情蜜意,突然伸手将林澄玉拉回自己身边。 林澄玉忍着笑,对丫头们说:“这是王爷,你们都忘了不成?” 几个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行礼。 玄铮本也没想和她们计较,便让她们各自忙去了,拉着林澄玉慢慢地往前走着,“这院子和扬州的院子很像,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林澄玉说:“多亏了我那个琏二表哥和二嫂子,刚进京时,是他们帮着找人修缮的。” 林澄玉所料不错,还没过多久,天上就开始飘雪花了。 这是入冬以来,京中的第一场雪,看这架势,似乎要下一夜。 “明天咱们在院子里堆个大大的雪人。”林澄玉趴在窗边,伸长了胳膊去接飘下来的雪花,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雪更白些,还是手更白些。 玄铮把他的手拉回来,放在手心里暖着,“好,都听你的。” 这场雪下得很大,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也没有停。 林澄玉醒的时候,透过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轻轻地把玄铮的胳膊挪开。 他放轻脚步走到窗边,悄声地推开窗,外面已然成了冰雪世界。 林澄玉看着屋脊上厚厚的雪,微微皱了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铮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林澄玉衣裳单薄在窗边发呆的一幕。 “怎么没有披件衣裳?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怎么好。”玄铮拎起衣架上的外袍,走过去给他披在肩头。 林澄玉的身量比玄铮的小,这会儿披着他的衣裳,整个人都被玄铮的气息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玄铮从身后抱紧了人,问道:“看什么呢?” 林澄玉扬了扬下巴,示意玄铮看外面雪的厚度。 玄铮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样大的雪,若是再不停,那些年久失修的民房,怕是要撑不住的。 天阴沉沉的,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像是要把整个大地都压塌了。 不能再等了。 玄铮和林澄玉也来不及吃什么早饭,穿上衣裳后就去了前厅。 他们到的时候,林如海也是满面愁容,见他们进来,忙说:“这可如何是好啊,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砸死人的。” 林澄玉当机立断,说:“现在要立刻把危险地段的百姓都疏散到安全的地方。” 事不容迟,两人二话不说,迎着铺天盖地的风雪踏了出去。 可是这么冷的天,百姓们哪里肯出来受冻,雪是大了些,可是哪里就会把房子压塌了。 他们才不要出去。 且不说会不会被压死,这样的鬼天气,出去站一站,要不了多久怕是就要被冻死了。 第223章 房子要塌了 暴雪之下,年久失修的房屋撑不了多久,可是这些百姓们看着外面风雪交加的场面,脖子一缩,任凭官兵们如何驱赶,就是两个字——不走! 林澄玉已经听到房梁上传出的细微声音,当即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下令将这些听不懂老赖话的全部赶了出去。 这些人本来想着他们又没有犯什么错,这些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是却没想到这带头的会如此强硬。 但是大刀横在脸前,大有一副不听话就要让他们当场毙命的冷硬,这些人在心里骂骂咧咧个不停,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站起身出去了。 “这房子好好的,哪里是要塌的样子,这些当官的,就是没事找事干,吃饱了撑的。” “谁说不是呢,尤其是这个带头的,看着年纪小,说话却很是硬气,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就是衙门里的大老爷,也不像他这样啊。” “嘘!低些声,刚才我听见那些当兵的,喊那小子侯爷。” 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议论了起来,声音立即变得嘈杂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人看着这般年轻,竟然都是侯爷了,你不是骗我们的吧。” “我骗你们这个做什么,刚才那个人喊的就是侯爷。” 这人的语气很是笃定,其他人纷纷看向林澄玉,真是没想到啊,这人不但长得好看,身份还如此贵重,太了不起了。 有人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气,“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小的年纪能成侯爷,只会有两个缘故。” 其他人忍不住问:“什么缘故?” 这人扯了扯嘴角,看向林澄玉的目光又是嫉妒又是不屑,“这劳什子侯爷,要不然就是从他父辈那里承袭的,要不然就是即将承袭侯爵的小侯爷,说来说去,也不是他自己挣来的,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还真当他多有本事呢。” 其他人默了,听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能投个好胎也是个本事啊,他们就是没有投个好胎,才会像今日这般潦倒困苦,只能在这些破败的房屋里勉强度日。 等了一刻钟,雪没有一点小的迹象,房屋也还是好好的,有人受不住了,哆哆嗦嗦地问道:“不是说房子要塌吗,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塌,就让我们进去吧。” 有人打头阵,其他人也冻得受不了了,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这房子好好的,看着不像是要塌的样子,就让我们进去吧。” 这还是说话好听的,有些人说话不好听,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心里也有些底气,当即就开始骂骂咧咧。 “你们这些当官的,哪里知道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苦,你们闲来无事要生些事端去皇上面前邀功,也不要拿咱们这些可怜人来作弄啊。” “各位大爷们,你们高抬贵手让我们进去,就算是积德行善了,这么冷的天,再待下去,可是要冻死人多。” 官兵们拦着这些情绪激动的人,以防他们冲出去,“吵什么吵什么,让你们去安置点,你们都不去,这会儿却在这里叫嚷。” 起头闹事的人愤怒地喊道:“什么狗屁安置点,我们不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趁机霸占我们的地方。” 官兵们极力拦着想往前冲的几个人。 林澄玉耳朵微动,仔细听着房子断断续续发出的不堪承受的声音,没功夫与他们打嘴官司。 十四却忍不住,这么冷的天,主子和公子为了这些人多安危,踩着雪过来疏散,这些不识好歹的竟还这样揣测,实在是太过分了。 “谁要霸占你们的地方了,大嘴一张就是乱说。”十四气得想打人,头发上也都是雪,嘴唇冻得有些发白,“再说了,这里已经废弃多年,你们说这里是你们的,房契拿出来看看。” 刚才还叫嚣着的几个人,瞬间就偃旗息鼓了,吭吭哧哧半晌,色厉内荏地说:“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霸占这个地方吗,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 其他几个一听,觉得他说的可太对了,这些官兵大张旗鼓过来,把人都赶走,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缘故。 先前走的那些人还对这些人感恩戴德,真是一群傻蛋,他们把这些人看成救世主,这些人却把他们看成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有几个不贪的,你们虽然聪明些,知道扯个理由,但是我们也不是傻子,任由你们糊弄。” “我们今儿还就不走了,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们不走。” “不走。” 有了这几个人的煽动,其他人心里也泛起嘀咕,觉得这些话似乎很有几分道理,如果他们今天真的走了,不管这里塌没塌,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在这里住着,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是废弃的,没人管。 可是现在闹得这样大,今日之后,他们就是想回来,怕是也不能了。 十四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有这么多歪理,“现在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这里若是塌了,可是要命的事,你们若是执意不走,被埋在下面,可不要怨天尤人啊。” 那几个情绪最激动的,本来也没多少脑子,听到这话瞬间就炸了。 “你少在这里吓唬人,你们刚才就说房子要塌,可是这么半天了也没见塌,可见你们都是骗人的。” “就是,没看你们那什么侯爷都心虚地不敢说话了吗,你不过是一个奴才,多嘴多舌的干什么。” 奴才?! 十四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奴才,当即就气炸了,正要给这几个跳梁小丑一点教训,却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房子塌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雪花飘飘中,人群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房屋接二连三坍塌的声音。 沉默中,有人弱弱说了一句,“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还能去哪儿? “傻子,去安置点啊去哪儿,你要想在这里冻死的话,就站着别动。” 那人连连摇头,“不想,我不想。” 第224章 真会撒娇 林澄玉这边完事后,又顶着风雪往玄铮那边赶,除了他们,路上再没有其他人,十四的脸都要冻麻了,艰难地开口问道:“公子,你不冷吗?” 身后的护卫都用一种看傻子的人看着他,十四被看得有些羞恼,没好气地说:“哎呀,我就是看公子面色如常,所以才有些好奇的嘛,你们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闻言,护卫们都顶着一张冻得发青的脸看向林澄玉,见他果然如十四所说面色不变,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敬佩。 公子就是公子,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这样的鬼天气,不但行动如常,连面色都像没事人一样。 哪像他们,一个个冻得都忍不住发抖。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今年这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厚厚的棉衣也有些挡不住这几乎能把人冻死的寒风。 一行人赶到地方后,林澄玉快步上前,走到玄铮身旁,“这里的情况还好些,我那里的房子全塌了。” 才说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眼神变了变。 话说早了。 好在这里的人已经转移到了空旷的地方,只是又如刚才那般,总有人唧唧歪歪不肯走。 十四这会儿底气十足,绘声绘色地将方才的场景向他们描述了一遍,惊得众人连连惊呼。 有了前车之鉴,抗议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跟在士兵们后面自觉地去了安置点。 玄铮垂眸看着林澄玉,“冷吗?” 林澄玉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突然冒头的十四截住了话,“主子,公子不冷的,我们都冻得牙齿打颤了,公子却像没事人一样,真是太厉害了。” 玄铮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那是你最近疏于锻炼,回去后围着校场跑一个时辰。” 十四兴奋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求助地看向林澄玉,期待他能说些什么挽救自己这个小可怜。 玄铮揽着林澄玉去了旁边,离这个多嘴多舌的人远了些,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能听见林澄玉轻松的笑声。 可是十四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小声嘟囔道:“我什么都没做嘛......” 主子也太过分了! 林澄玉低笑道:“你这是欺负小孩子。” 玄铮却说:“他都这么大了,哪里还算小孩子,你可不能偏心他,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这酸兮兮的话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林澄玉失笑道:“好,不偏心他。” 本想着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玄铮突然又问:“那你偏心谁?” 这话问的,和小孩子争风吃醋没有半分区别,林澄玉故意逗他,先是迟疑了片刻,又绕了一大圈,看着玄铮耷拉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他才笑着哄道:“只偏心你一个,你什么时候见我偏心过其他人了?” 林澄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真是......” 这场雪足足下了一天两夜,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渐渐地停了,只是天还是有些灰蒙蒙的。 林澄玉难得起了个早,推开窗通通风,外面的雪厚厚一层,这时候堆雪人,肯定能堆一个巨大的。 “起来了,说好的要去堆雪人,你现在赖在床上做什么。”林澄玉拉着玄铮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你还说我懒,我看你也是个懒蛋。” 玄铮回握住他的手,眼神真诚,“我是大懒蛋,你就是小懒蛋,咱们天生一对。” 林澄玉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别人都是土味情话,到了玄铮这里,竟然成了一家懒蛋。 看他这样子,似乎还很是开心。 要说堆雪人,林澄玉手到擒来,再加上玄铮的帮忙,很快就堆好了一个巨大的雪人,几乎和玄铮一样高,安管事过来的时候,直接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林澄玉在玄铮背后团雪球,一副准备偷袭的架势。 玄铮对安管事使了个眼色。 其实安管事本来也没想提醒他,被他这一眼看得着实有些无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林澄玉轻手轻脚来到玄铮身后,猛地将小雪球塞进他的后领,然后迅速跳到一边,哈哈大笑着看着他先是一个抽气,然后一顿手忙脚乱。 安管事叹了口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么冷的天,王爷也不知道劝着些,还陪着胡闹,要是冻坏了,可不是好玩的。” 玄铮拉着林澄玉回房,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衣服里暖着,无奈地说:“安叔太偏心了,明明是这个小混蛋要堆雪人的,你怎么在这里说我呢。” 安管事把热热的甜汤给他们盛好,“王爷身子强健,自然是不要紧的,可是公子看着就单薄些,我肯定要更担心他的。” 玄铮故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听见没有,以后少胡闹,冻坏了还要我伺候你。” 林澄玉把手抽出来,方才还冰凉的手,这会儿已经变得热乎乎的脸,“你要是不想伺候,我就去找别人伺候,有的是人想伺候本公子。” 安管事从食盒里拿出勺子,一个碗里放上一个,无奈地听着二人打情骂俏,“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忙其他事了。” 他说完,一溜烟就出去了,还很是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任凭他们在里面打八百个来回,外面也看不见。 林澄玉无聊时最喜欢逗玄铮玩,逗生气了再哄回来,乐此不疲,偏偏玄铮每次的反应都精准地踩在他的笑点上。 “不许吃了。”玄铮气得把他的碗端到自己面前,赌气一般全吃了,林澄玉撑着脸看着他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真不让我吃啊?” 玄铮吃完林澄玉的那碗,继续吃自己的,只是速度极慢,“那你说一句好听的。” “好听的啊......那,玄铮哥哥?”林澄玉话音刚落,玄铮就把甜汤给他端到了面前,“真会撒娇。” 林澄玉忍着笑斜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在撒娇啊。 第225章 香菱 几日后天气放晴,这场亘古少有的暴雪总算是结束了,也让人心口悬了好几日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些日子太冷了,冻死了不少年弱体迈的老人,白事凑在一处,最高兴的还是做白事生意的那些人。 走在街上,林澄玉举着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甜中带酸,还挺好吃的,“刚才说买两串,你说你不吃,这会儿又盯着我的。” 玄铮问:“好吃吗?” 林澄玉点头,眼睛亮亮的,“好吃,那个人没有骗我们,里面的山楂带着一点酸,好吃又不腻。” 像糖葫芦这种外面裹着糖的,里面如果很甜的话,吃起来就有些腻,现在这样正好。 “这样啊。”玄铮若有所思,不等林澄玉反应,低头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在林澄玉震惊的眼神中,一本正经地夸赞道:“确实好吃。” 林澄玉着实是没想到他会在大街上来这一出,瞳孔都地震了,“差不多得了啊,堂堂亲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人东西吃,传到皇上耳朵里,你指定要挨骂。” 玄铮不在乎地说:“骂就骂,总不能不让人吃东西吧。” 林澄玉被他的无赖样逗笑了,把糖葫芦举高了些,问:“还吃吗?” 玄铮看着上面一颗颗完整的山楂,摇了摇头。 “那我自己吃。”林澄玉收回手,自己慢慢吃着。 只是还没吃几口,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姑娘,慌不择路地撞了过来,玄铮眼疾手快抱着林澄玉往旁边一闪,那姑娘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倒在地上。 糖葫芦被林澄玉紧紧地握在手心,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依旧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林澄玉咬掉一颗山楂,看着不远处追过来的几个人,凶神恶煞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本来还以为是碰瓷,这会儿看来,是他想错了。 地上那姑娘听到那几个人的声音,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她面色惊慌不知所措,看到林澄玉时,眼睛突然一亮,扑到林澄玉脚边,“林公子救我。” 林澄玉看着她眉间鲜红的一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香菱?” 姑娘连连点头,看着那几人越来越近,不禁吓得浑身发颤,“我是香菱,求公子救救我。” 追着香菱的几个大汉很快到了这边,看着香菱躲在一位衣着不凡的公子身后,谨慎地说:“这个人是我们府里跑出来的丫鬟。”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林澄玉丝毫不慌,故作不知地问:“你们是谁家的?” 大汉迟疑了片刻,看着林澄玉和玄铮二人相貌风度皆与一般百姓不同,摸不准这二人是什么身份,不敢硬来,回道:“我们是薛家的家仆,奉主子的命来把这个逃跑的丫鬟抓......带回去。” 香菱惨白的小脸上布满泪水,她确实是逃跑的没错,可是她也是逼不得已。 自从薛家搬出荣国府,香菱虽有薛宝钗看护着,但薛蟠鬼迷了心窍,到了嘴边的肉,他怎么可能轻易松口,香菱最后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没过多久,薛姨妈就给薛蟠找了个好亲事,如今的薛大奶奶是皇商夏家的独生女儿,名唤夏金桂。 这夏家是户部挂名的皇商世家,家境极好,夏家又只有夏金桂这么一个女儿,养得那叫一个性子彪悍。 香菱生得好,可是自从幼年遭遇变故,日日胆战心惊,性子早就变了,这么个柔弱可欺的小美人日日在夏金桂眼前晃悠,薛蟠的一双眼睛都快长到香菱身上了,夏金贵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责打辱骂这些明面上的手段夏金桂看不上,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仗着大奶奶的身份,在琐碎事上折磨香菱,时不时还会来个陷害的戏码。 她自己不动手,却能把薛蟠的火激起三丈高,那个呆霸王是个没脑子的,几句话就气得他不管不顾要打人。 自从夏金桂进了门,香菱就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时时刻刻提着心,就怕有哪个地方做的不对了,又挨了打。 今个夏金桂出门,没有带她的陪嫁丫头宝蝉,而是带了香菱。 这么久以来,香菱也知道了夏金桂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虽然知道夏金桂没安好心,但她素来怯懦,一点也不敢违抗她的话,只能跟了出来。 本以为夏金桂是想趁着出门在外的时候,骂她几句,或者打她几下,她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却没想到夏金桂竟然要卖她。 香菱不懂,为什么要卖她,有什么不顺心的,打她骂她都行,为什么要卖了她。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被卖过多少次,好容易在薛家安定了些日子,太太姑娘都是和气人,本想着要在薛家过一辈子,可是后面却来了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夏金桂。 香菱只觉得自己命苦,本想着跑回家求太太和姑娘,可是她一个久不出门的姑娘,哪里能跑得过几个汉子,眼看就要被追上了,绝望之际,竟然看见了林家的那位神仙一样的公子。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香菱哀求着林澄玉,“我们奶奶要把我卖了,我不求其他,还请公子发发善心,送我回家。” 对于这个身世坎坷的姑娘,林澄玉做不到视而不见。 早在那几个大汉过来的时候,王府护卫就从四面八方出现了,那几个大汉看见这么多人,个个佩刀,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着实是为难。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小的们,实在是家中主子有命,若是不能把这丫头带回去,我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大汉叹了口气,半点不见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嚣张模样。 林澄玉说:“我也不为难你们,若我没猜错,你们家主子,当然,我说的是当家的主子,他应该是认识我的。” 他看向玄铮,说:“正好咱们现下无事,不如去一趟,也好和故人叙叙旧。” 几个大汉一听,都忍不住面露为难,还没开口阻止,林澄玉几人就已经上了马车,向薛府的方向去了。 他们急得不行,赶忙回去和夏金桂禀告。 第226章 宁安侯来了 “香菱,香菱......” 薛姨妈有些纳闷,香菱这丫头向来安分,今个这是去哪儿了,竟哪里都找不到人。 正巧这时宝蟾路过,薛姨妈问她:“你可见香菱去哪儿了?” “香菱?”夏金桂为了打压香菱,故意给她改了名字,宝蟾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太太说的是秋菱吧,今个奶奶出门,为了让秋菱长些见识,特意带她出去了,太太若有事,等奶奶回来再说吧。” 夏金桂嚣张,万物在她眼里都是狗屁,奴肖其主,宝蟾跟她多年,自然有样学样,因而对薛姨妈半分也不畏惧,说起话来,竟将夏金桂压在薛姨妈头上一般。 薛姨妈着实有些气恼,但是宝蟾是夏金桂的陪嫁丫头,她就是生气,也不好拿她怎么样。 更何况,夏金桂素来蛮横,若自己动了她的丫头,等她回来,还不一定要闹得怎么样呢。 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是有的。 这些日子,家里已然是闹得不像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姨妈心里叹气,家门不幸啊。 宝蟾看着薛姨妈气愤而去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像是早就想到会是如此。 薛姨妈回去后,薛宝钗见她面露怒色,忙问:“妈,出什么事了?” 薛姨妈愤愤然坐下,“还不是宝蟾,学着她主子那副张狂样,我好歹也是她主子的长辈,她言语间竟也没有半分敬意,实在是太无礼 。” 原来是这样,薛宝钗叹了口气,说:“她们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妈又何苦为了这些事动怒,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冷哼一声,她对小辈素来慈爱,若是夏金桂是个懂事的,她也不会这般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儿媳,“我是真后悔为你哥哥找了这么个媳妇,张扬跋扈,眼里半点也容不得人,自从她进了府,生出多少事端,着实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薛宝钗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自从夏金桂进府,行动间就要挑人错处,没有一日安宁。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能躲就躲了,不管不问她的事也就罢了。 只是可怜了香菱。 本来就是个可怜人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如今却又成了这般,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就怕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又忍了夏金桂,招来一顿磋磨。 薛宝钗突然问:“妈,您刚才不是找香菱吗,她人呢,正好我也有些事要找她。” 其实薛宝钗哪里是有事找香菱,分明就是想拉着香菱过来躲一躲,能轻松片刻也是好的。 薛姨妈说:“还不是你嫂子,出门不带着宝蟾,倒把香菱带走了。” 她神色中难掩担忧,“宝蟾说,你嫂子要带香菱出去长些见识,我看未必,她要是有这么好的心,平日里也不会撺掇着你哥哥对香菱又是打又是骂了。” 说不准是那夏金桂又想到了什么“高招”,要折磨香菱。 薛姨妈是真后悔,她千挑万选,想着薛蟠是个心野的,温柔的姑娘怕是管不住他,就想找一个厉害一些的管着他。 夏金桂是厉害,可是这些厉害全用在了歪处。 薛姨妈肠子都要悔青了,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夏金桂泼皮又无赖,动辄就要泼妇骂街,要不然就是哭天喊地,闹得众人皆知。 对这么一个人,便是使什么招数,怕也是没有用的。 薛宝钗放下手里的书,皱眉道:“外面人多眼杂,她就算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忌夏家的体面和生意,应该不会闹得太过分。” 薛姨妈又叹了口气,“但愿如此,怕就怕她气性上来了,什么也不管不顾,到时候不仅香菱受罪,若是闹得众人皆知,咱们家岂能不被人笑话。” 薛宝钗一想也是,夏金桂的脾性暴躁无常,不能用常理来看待,要是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她让莺儿去找几个仔细谨慎的小子,悄悄跟着夏金桂,若是看着有什么不好,就赶紧回来报一声。 且不说薛宝钗是未出嫁的女儿,不好对自己的嫂子说什么,只看夏金桂的脾性,十有八九也不会听她的。 好在薛蟠如今在家,到时赶过去劝一劝,能起到半分用处也是好的。 薛姨妈说:“如今你也不小了,家里又是这个样子,不如早早嫁出去,也好少受些烦扰。” “妈,您说什么呢。”薛宝钗面色微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我在家多待一日,便能多陪您一日,不急的。” 薛姨妈拍拍她的手,感慨道:“要是你哥哥和你一般贴心懂事,我也不用日日为他操心吗,咱们薛家的以后便也不用愁了。” 这些话薛姨妈说了好些遍,薛宝钗也听了好些遍,最后总要以一句“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结束。 毫无意外,薛姨妈埋怨了薛蟠半晌,最后说:“要是你是个男子就好了。” 薛宝钗眼神暗了暗,迅速划过一丝苦涩,她就是再聪敏能干,也比不上胸无一物的薛蟠。 只因他是男子,便是再胡闹,也有整个薛家为他垫底。 此时此刻,薛宝钗竟有些羡慕夏金桂。 她垂眸掩住眸中的酸涩,和每一次薛姨妈抱怨完薛蟠一样,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 薛姨妈并未察觉到薛宝钗的异样,以前她一心只想着如何能让薛蟠学好,现在又多了一件——如何能让夏金桂性子和顺些。 她不求夏金桂能变得如何体贴孝顺、贤良淑德,只盼着她不要日日找事,能好好地和薛蟠过日子,当好薛蟠的贤内助。 若是能如此,她就是日日吃斋念佛也甘愿。 母女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思。 沉默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有一个自称宁安侯的人要见薛蟠。 宁安侯?! 薛宝钗既惊且喜,忙让人去找薛蟠,满心都是许久未见的那个人。 可是薛姨妈却焦急地说:“难不成是你哥哥又在外面招惹是非了?” 第227章 夏金桂 薛宝钗突然理智回笼,对啊,林澄玉和薛家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今天突然过来,肯定是有事,总不能是来叙旧的吧。 在此刻,她对薛蟠的怨气猛然飙升,“哥哥也太胡闹了,还嫌咱们家的事不够多吗,整天不知上进,就知道在外面招猫逗狗,这下好了,又惹出事了,我倒要看看他今日如何收场。” 薛姨妈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薛蟠的声音,“妹妹这话好不讲道理,事情还没有分明,就平白无故说了这么多,难道我在妹妹心中,就如此不堪吗。” 薛宝钗正在气头上,往日的八面玲珑也不知去了哪里,听着薛蟠大喊无辜的话,也只当他是在狡辩,当即冷哼一声:“哥哥自己好好想想,这些年,家里为你平了多少事,你但凡争气些,妈也不用日日为你操心了。” 这话算是扎在了薛蟠的心口,被自己亲妹妹这样指责,半分情面也不给他留,他本应该生气的,可是薛宝钗的话字字无错,薛蟠自知理亏,也没脸与她计较。 可是薛姨妈却说:“这是你亲哥哥,就算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好好说也就是了,你这样说他,让他脸上怎么挂的住。” 到了这个时候,薛姨妈对薛蟠还是百般维护,不愿他受半分苛责,着实把薛宝钗气了个够呛。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埋怨了一大堆的话,这时候她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被当做外敌一样指责,真真是太好笑了。 薛宝钗心口闷痛,别过脸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心口酸涩难言。 难道身为女子,就连一句实话都不能说吗? 他们男子就算是再不成体统,只是因为他们是男子,就可以被原谅,女子却连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要说了,就是整个家的敌人。 何其悲哀。 薛宝钗何其坚强的一个人,如今被自己的亲哥哥和母亲气得眼泪直掉,薛姨妈和薛蟠也不好再说什么。 薛姨妈问:“可把侯爷请进来了?” 薛蟠道:“早请进来了,这会儿在前厅喝茶,只是不知为何,他把香......秋菱给带了回来。” 小厮说的时候,薛蟠着实是吓了一跳,秋菱这会儿不是应该跟着夏金桂吗,怎么会和林家那个魔头搅和在一起。 薛姨妈也吓了一跳,但是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不能让宁安侯在前厅等太久了。 以前的时候,林澄玉是亲戚家的小辈,可是现在却是身份贵重的侯爷,不能怠慢了。 薛姨妈和薛蟠急匆匆地赶往了前厅,薛宝钗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和委屈,让丫鬟给她打水洗脸,重新梳妆。 薛姨妈二人赶往前厅的时候,正想摆出笑脸迎上去,目光扫到他身旁的玄铮时,脸色陡然一僵。 临淮王! 临淮王怎么也来了?! 薛蟠此时恨不得将传信的小厮拉出来打一顿,临淮王和宁安侯一块来的,他怎么敢将临淮王给遗漏了。 就是下辈子,薛蟠也忘不了玄铮那狠辣的手段,他两股战战地上前,颤着嘴唇问道:“不知王爷和侯爷过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和侯爷恕罪。” 林澄玉笑得很是温和,“不必多礼,今日我们过来,是为了香菱的事。” 薛蟠恶狠狠地瞪了香菱一眼,吓得她脸色一白,身子抖得像筛糠,他说:“不知道秋......香菱做了什么事,还请明白告诉,我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说罢,他就要上手将香菱拉过来审问,可是他的这手是打惯了人多,这个动作在香菱看来,无异于挥刀而来。 她本就胆小,这些日子的磋磨,更是将她变成了草木皆兵的性子。 薛蟠的手还未碰到香菱,就看见她脸色骤然一白,面露惊恐地抱着脑袋往角落里一缩,嘴里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林澄玉似笑非笑地看着薛蟠,说:“许久没见,薛大哥的威风不减当年啊。” 薛姨妈见势不对,连忙让人把香菱扶了下去,强颜欢笑地解释道:“侯爷不知,香菱自小被那些黑心肝的打骂,胆子很小,虽然在外面家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可是只要一见着人抬手,她就觉得是要打她。” 薛蟠讪讪地收回手,赔笑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薛姨妈暗自瞪了薛蟠一眼,又问:“香菱今个跟着蟠儿的媳妇出去了,怎么会......” 林澄玉说:“说起这个倒让我很是不解,我们遇见香菱时,瞧见她被几个人追着,很是可怜,便忍不住管了一回闲事,又听香菱说那几个人要把她抓去卖了,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他语气中有些疑惑,“我以前只听说过薛家买人,还从来没听说过薛家要卖人的,心里觉得不对劲,想着那几个人是不是趁着香菱落单,要把人掳走,所以就把人先救了。” 他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说:“俗话说好事做到底,我们把人救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去而复返,正好我也有日子没和姨妈说话了,所以就把她给送回来了。” 薛姨妈心里恨极了,知道这事和夏金桂脱不了干系。 家丑不可外扬,薛姨妈就是再恨夏金桂行事,也不得不给她遮掩着,“唉,蟠儿媳妇本来是好意带她出去散心,可是香菱这丫头素来有些呆根子,一时想起事来,就有些傻气,一时走散也是有的。” 她说着,又怕夏金桂不知情况,偷偷给薛蟠使了个眼色,说:“香菱和他们走散了,你媳妇这会儿怕是正着急呢,你赶紧让人去和她说一声。” 薛蟠忙应了,就要让人去找夏金桂,下一刻就听见了夏金桂略带怒气的声音。 “听说有人带走了我的人,这会儿正在家里做客,我倒要看看,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街抢人,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 第228章 姑嫂大战 薛宝钗走过来,略施粉黛的精致脸庞秀美无双,听见夏金桂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全然不似平日里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嫂子慎言,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在家里闹闹也就罢了,现下贵客临门,若是还如此丝毫不知收敛,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我们薛家没有礼数。” 夏金桂生得美,可是眉眼间的凶悍和戾气却将这美生生减了几分,素来就是一副雷霆性子,哪里容得别人错她半分。 她这人向来受不了半点气,更何况是被薛宝钗这个小姑子指责,当即就不管不顾了。 “礼数?你可别笑死人了。” “我是你大哥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当家奶奶,是你的嫂子,你平日里眼高于顶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我心地仁厚,不愿与你一般见识。” 夏金桂眉眼间嘲讽之意尽显,“可是你却是个不知好歹的,竟为了外人指责你的亲嫂子,难道就不怕外人笑话了?” 薛宝钗脸色难看了几分,夏金桂说的没错,她现在是薛家的姑娘,来日等嫁了人,就是薛家的客人,自然没有资格对薛家的当家奶奶说什么。 可是自从夏金桂嫁进门,薛宝钗对她多番忍让,为了家里和睦安宁,并不愿与她一般见识,可是夏金桂却得寸进尺,对薛姨妈多次出言不逊,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如今当着外人的面,她就敢如此,以后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这寒冬腊月的,薛蟠却满脑子都是汗,怕这两个姑奶奶闹起来让人笑话,连忙上前拉着夏金桂,低声说:“贵客临门,不可放肆。” 夏金桂远远地望向那二人,有些瞧不分明,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对他们救走香菱的事很是不满,当即挥开薛蟠的拉扯,拔高了声音。 “什么贵客不贵客的,老娘不怕。” “你们薛家别的不多,就是好亲戚多,你们靠着这些好亲戚,惯会挟制人,老娘今天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受你们这一套。” 夏金桂喊完,也不管薛蟠在一旁急得要死的样子,一把推开他,直接就坐在地上开始拍大腿,又是哭又是嚎的,半点脸面也不顾。 薛姨妈和薛宝钗脸色难看至极,被林澄玉看到这一幕,薛宝钗又羞又怒,站在薛姨妈身后没脸见人了。 “我的好奶奶,快起来,让人笑话。”别看薛蟠在香菱面前如何威武霸道,拿夏金桂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她磕一个,求她不要再闹了。 可是薛蟠知道,就算他跪下来把头都磕破了,这姑奶奶也是不会听的。 真是造孽啊。 以前纵横金陵的时候,他何曾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憋屈的时候。 夏金桂哭嚎间,说话十分难听,简直是不堪入耳,平日里薛宝钗不愿理会,可是这会儿,她却只想将夏金桂的嘴缝住,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谁不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林澄玉难得过来,见了这一场闹剧,心里定然也会觉得她也是个不好的。 薛宝钗恨极了,不顾薛姨妈的阻拦,说:“哥哥还愣着做什么,难道就这样任由嫂子在这里丢薛家的脸,你平日立不起来也就罢了,难道在这会儿还要当一个缩头乌龟吗。” 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一句,更何况是被自己的亲妹妹看低,薛蟠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量,一把将夏金桂捞起来,就要把她弄到后院。 可是夏金桂却不是个任由他拿捏的人物,心里只觉得薛家人都是没心的,面上说的好听,其实心里都把她当外人。 “放开!”夏金桂怒上心头,薛蟠拉不住她,只能看着她冲到薛宝钗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安分守己在自己的房里绣花,却出来说些不知所谓的混话。” 夏金桂讥讽地看着薛宝钗,指着薛蟠说:“他是你亲哥哥,就算有千般不好,你也不该如此说他,他要是缩头乌龟,那你们薛家不就是一家子乌龟大王八,你又沾得了什么光。” 薛宝钗神色变了几变,正欲说话,被薛姨妈拦住了,“你也不必在这里胡搅蛮缠,以前种种我也不想与你计较,我且问你,香菱与你一同出门,你回来可曾问过一句?” 事到如今,薛家的脸已然丢尽了,薛姨妈现在只想夏金桂顾忌着她自己办的那些事,能收敛些,不要在这里继续闹了。 可是夏金桂冷哼一声,一双美目里尽是蔑视。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问?” 她掐着腰,满脸都是痛心疾首,“我好心带她出门,已经是仁至义尽,太太要是和我论这个理,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林澄玉在看原着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夏金桂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今一见,更是非同一般。 这样的性子,难怪连薛蟠兄妹都拿她没办法。 夏金桂转眼间,看清楚了林澄玉和玄铮的脸,当即眼睛一亮,目光在二人和薛宝钗之间流连,半晌后轻笑一声,“我说呢,妹妹今天怎么打扮的如此动人,原来是姘头来了。” 薛宝钗羞愤欲死,整张脸突然变得通红。 薛姨妈厉声道:“你说什么呢,平白无故就在这里胡言乱语,蟠儿,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你媳妇拉走,难道就任由她在这里糟践你妹妹的名声?” 薛蟠一个脑袋两个大,这里的每个人他都惹不起,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当一个缩头乌龟,什么也不管。 夏金桂突然又笑了,语气也变得意味不明,“就是不知道,这二位......贵客,哪位是我这妹子的姘头,还是说......两个都是?” 薛宝钗听不下去了,一刻也待不住,捂住脸就走了。 夏金桂还在身后喊着,“跑什么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很正常的事,虽然此事有些不体面,可是只要咱们都不说,外人就不知道你们无媒......” 啪! 夏金桂的脸被薛蟠一巴掌打歪,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上一个新鲜的巴掌印。 第229章 姘头 薛姨妈和薛蟠不知所措地看着林澄玉二人,心中忐忑自是不必言说,薛蟠见夏金桂反应过来后还要说话,当即吼道:“这是临淮王和宁安侯,你有几个胆子敢说这样的话,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薛蟠气得只想跺脚,蠢婆娘,真是个蠢婆娘。 夏金桂闻言先是一愣,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两个气度不凡的两个人,她家里是皇商,眼界还是有的。 方才她没仔细看,这会定睛一瞧,这二人身上的穿戴的,可不是宫里的东西吗。 夏金桂脸色白了几分,脸上的巴掌印便更明显了,她如今的所有底气,都来自于夏家,若是得罪了临淮王和宁安侯,牵连了夏家,她以后便再也不能肆意活着了。 “王爷恕罪,侯爷恕罪。” 夏金桂猛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膝盖痛的要死,脸颊也火辣辣的疼。 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些痛痒都不算什么。 夏金桂方才的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彻底没了踪影,留下的只有胆战心惊,生怕贵人们发怒,怪罪夏家。 听闻临淮王喜怒无常,手段很是果决狠辣,而宁安侯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冷血怪物,夏金桂后悔了,她刚才应该探听清楚情况再发威的。 林澄玉笑道:“薛大奶奶方才真是好大的威风,本侯和王爷好久没见过这样精彩的戏码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夏金桂半个字也不敢说,脑袋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做小伏低的模样看得薛姨妈心里竟有些痛快。 可是这蠢婆娘如今是薛家的人,先不说会不会连累夏家,他们薛家怕是要被这蠢婆娘连累。 薛姨妈心里恨极了,却也只能说:“蟠儿这媳妇年轻不知礼数,言语间冒犯了王爷和侯爷,我在这里代她赔罪了。” 说着,薛姨妈就要跪下,林澄玉却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夏氏出言不逊,理当受罚,可是现在我只想问清楚一件事。” 薛蟠忙赔着笑脸说:“侯爷请说。” 林澄玉语气淡淡地,说出的话却让夏金桂冷汗直流,“香菱今日被人追赶,那几个人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薛家的人,奉了主子的命要抓香菱回去,就是不知奉的是谁的命,竟对一个弱女子那般凶恶。” 薛蟠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今日一直在家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个没脑子的,一听林澄玉的话,下意识就想撇清自己的关系,没看见薛姨妈看向他那无奈的眼神。 呆霸王之名,名副其实。 夏金桂不敢吱声。 可是薛姨妈知道,若是夏金桂不开口,此事必不能了结。 她心思一转,心想夏金桂一张嘴,最是能颠倒黑白,由她开口,想来能糊弄过去。 因而,薛姨妈说:“蟠儿媳妇儿,今日香菱是被你带出去的,事情缘由你知道,自然就要由你来说。” 夏金桂装死不成,被薛姨妈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今日我带着香菱出去,本意是想带她见些世面,就算不能长些胆量,能散散心也是好的。” “可是那丫头胆子太小了,我一时没顾及到,也不知她被什么吓到了,竟拔腿就跑。” “我怕把人弄丢了回来没法交代,就让几个人去追她,谁曾想她竟以为那几人是歹徒,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薛姨妈叹道:“那丫头也太胆小了些,往后就不要带她出门了,今天是有幸遇到了王爷和侯爷,没出什么事,以后就说不准了。” 夏金桂忙说:“太太说的是,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 薛蟠对着林澄玉满脸堆笑,自从听说这魔头在边关的事,他就恨不得将以前的自己扇一个耳瓜子,惹谁不好,惹这么一个魔头。 还好有亲戚情分在,不然这会儿自己怕是就很难全乎地站在这里了。 他想着夏金桂经过这一出,以后应该是知道收敛点,便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侯爷,我这媳妇儿也是一片好心,没想到香菱那丫头经不得抬举,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林澄玉说:“这件事说到底也只是你们的家务事,我和王爷也不好插手。” 薛蟠连连点头,看着更傻了些。 夏金桂也松了口气,既然都这样说了,应该是不会再与她计较了。 说的也对,香菱怎么说都是薛家的人,这件事也是薛家的家事,任凭临淮王和宁安侯身份如何贵重,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说出去也不合情理啊。 夏金桂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正想站起来,就听林澄玉说:“只是不知道,我和王爷,谁长得像姘头?薛大奶奶慧眼独具,不如说一说,让我们也听听。” 夏金桂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不过是些疯话傻话罢了,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同我一般见识了。” 林澄玉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看着面前这个将香菱逼迫欺压致死的夏家金桂,徒有一张光鲜的脸,做的事却恶毒至极。 香菱不争不抢,进这薛府也是被薛蟠强抢进来的,事事退让,时时忍让,在夏金桂面前姿态摆的极低,可是就算如此,夏金桂也容不得她。 可是夏金桂出言犯上,哪里是这么一句两句话就能过去的。 夏家祖上的差事就这样被她这一张利嘴害得丢了,以前她还能仗着皇商出身,肆意妄为,以后却只能夹着尾巴过活。 夏金桂以前仗着家世,得罪的人不少,她几乎能想到,今日过后,那些人要如何反扑。 都怪香菱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夏家就不会被害成这个样子。 该死的香菱,以后走着瞧,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就不叫夏金桂。 夏金桂心里,已经为香菱想了一百个折磨她的法子,就等着林澄玉和玄铮走后,在香菱身上一一施展。 林澄玉和玄铮要走时,夏金桂在他们背后垂着脑袋,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可以预见香菱以后的日子会何其难过。 第230章 父女相见 林澄玉却突然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差点就忘了,前些日子本侯和王爷遇到一个老头,听说原先也有些家底,只因丢了女儿,家里又遭了火灾,才变得潦倒不堪。” 薛姨妈等人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个,心里都有些纳闷,却见林澄玉淡淡一笑,又说:“让人一打听才知道,那老头口中的女儿,无论是遭遇还是相貌,都和香菱很是相似。” 薛姨妈脸上不禁露出几分高兴来,“既如此,何不请那人来一趟,若真的是香菱的家人,也好让他们一家团聚。” 林澄玉说:“那人我已经派人接到京中了,今日就可相见。” 本来他还想着过几日再说,可是夏金桂经过此事,对香菱定然是深恶痛绝,再让香菱在薛家待着,恐怕就等不到父女相见的那一日了。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今日把事情了结了才是。 薛姨妈闻言,连忙让人去喊香菱过来。 甄士隐自从独生女儿走丢,一蹶不振之下,跟着一个跛脚道人四处游走。 林澄玉遇见他的时候,甄士隐形容狼狈,与路边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半点也看不出原先文质彬彬的样子。 甄士隐本来对林澄玉的话半信半疑,他女儿已经丢了十数年了,他游历四方也未曾得见,可是林澄玉却清楚地说出了他女儿眉间的胭脂记。 他心中疑虑尽数消散,反正他现在身无一物,唯一能舍弃的,不过他这条命罢了,也没什么值得被人图谋的。 若是那姑娘真的是英莲,他就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甄士隐被几个小厮伺候着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心绪不宁地在屋里直转悠。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来了。 他心中挂念女儿多年,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生出些近乡情怯的不安。 他不敢想,如果外面那个姑娘不是英莲...... 甄士隐深呼一口气,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长相秀美的姑娘满眼期待地望了过来,眉间的一点胭脂记是这般夺目,甄士隐不禁老泪纵横。 “英莲!” 他知道,这就是他失踪多年的苦命女儿,什么都不用说,这就是他的女儿。 甄士隐紧紧地将香菱抱在怀里,“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香菱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对幼时的记忆很是模糊,想不起来自己的来处,想不起来自己的父母,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可是甄士隐百感交集之下的“英莲”二字,却像是一下子就触动了那深藏在心间的记忆。 父女相见,亲人重逢,何其动人,薛姨妈不禁感慨道:“香菱,不对,现在应该是英莲才是,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薛蟠却小声嘟囔道:“可是香菱是我花钱买来的,就算是找到亲人,以后也还是我的人。” 薛姨妈气得打了他的胳膊一下,“什么你的人,这件事我说了算,英莲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以后就跟着她父亲过活,她伺候你多年,我还要许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安身立命。” 香菱是现在也是过去,甄英莲是过去也是现在。 薛蟠看着甄英莲漂亮的脸蛋,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可是薛姨妈都发话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更何况,认亲之事是临淮王和宁安侯一手促成,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他们作对。 林澄玉刚才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差点把薛蟠吓尿了。 可是薛蟠心里却有其他想法,甄英莲跟了他几年,伺候他的时候也是细心周到,心里应该是有他的。 若是甄英莲自己开口要留在薛家,到时就算是临淮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薛蟠面露期待地看着那边父女相认的感人场景,只盼着一会儿甄英莲自己开口要留在薛家。 可是直到薛姨妈拍着甄英莲的手说完话,她也没有开口,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这不对劲。 玄铮和林澄玉已经走了,薛蟠没了顾忌,一双眼睛使劲看着甄英莲,“香......英莲,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甄英莲认了父亲,找回了记忆,似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以往那些低眉顺眼全然没了踪迹,眉眼间多了几分坚定,薛蟠看得目不转睛。 只听她说:“往日种种我已不想多说,总而言之,多谢太太姑娘......和大爷这些年的恩情,英莲终身不忘。” 薛蟠的大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薛姨妈欣慰地说:“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往后平安顺遂。” 甄英莲动容地说:“多谢太太,太太的恩情,英莲一辈子都不敢忘。” 甄家父女相别多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薛姨妈把甄英莲的身契给了她,然后半拉半拽地拖着薛蟠走了。 甄英莲这些年过的实在是艰难,可是就算甄士隐多番追问,她也没有说出半分。 但是薛家也不是不为人知的小门小户,只要略一打听,总能打听出一二。 甄士隐也不急,拉着女儿说了许久的话。 薛家马车里,薛蟠不情不愿地说:“妈,香菱是我买回来的,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们薛家,你为什么要把身契还给她,她要是跑了怎么办?” 薛姨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跑不跑的,我把她的身契给了她,她就算是去天涯海角,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以后也不要惦记着了,就当没她这个人。” 可是甄英莲长得如花似玉,方才那模样,简直是把薛蟠的心都勾走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忘就忘。 但是他很快就没心思想甄英莲了,夏金桂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夏金桂见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带着那死丫头,就知道是什么状况了,当即闹开了,“那死丫头把我夏家害成这个样子,想这样一走了之,不可能,等我找到她,非要让她知道我的手段。”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薛姨妈的无视,以及薛蟠的魂不守舍。 第231章 道德绑架 “王爷,苏远山求见。” “苏远山?他来做什么?”林澄玉问道。 护卫的这声王爷喊的好像不是玄铮一般,他现在只想将林澄玉好好收拾一番,反倒是林澄玉有些好奇,拍了拍腰间的手,示意他先别闹。 护卫回道:“回侯爷,属下不知,只是见他愁眉苦脸,大概没有什么好事。” 苏远山那个家伙,最会见风使舵,当初玄铮被皇上“厌弃”的时候,他可是有多远躲多远,便是挨上一点,他都要跳起三尺高,生怕沾上一星半点。 看来今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林澄玉唇角勾起,“让他进来。” 护卫拱手:“是。” “苏远山此人就是个墙头草,今日过来,要么是为了诉衷肠,要么是为了......他那个福星女儿。”林澄玉想起那些日子京中的传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玄铮被无情推开,有些不满地在林澄玉挺翘的鼻尖上捏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不安分的笑,“咱们打个赌如何?” 林澄玉警惕地问:“什么赌?” 玄铮道:“一个名为‘苏远山所来为何’的赌,要是你猜对了,今晚我就任你处置,要是猜错了,今晚你就任我处置。” 听起来不正常,其实也是真的不正常,最后受罪的,还是林澄玉。 林澄玉无语凝噎,斩钉截铁地说:“不赌。” 玄铮耷拉着一张俊脸,“你不会是不敢赌吧?” 林澄玉本来不想理会他这个无聊的赌约,以及没什么水平的激将法,可是玄铮最是了解林澄玉吃哪一套,殷切期待的眼神看得林澄玉一退再退,“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 苏远山被护卫带到厅堂等着,几杯茶下肚,才等到玄铮和林澄玉。 等等......宁安侯怎么在这里? 他知道临淮王和宁安侯关系好,但是两个大男人,关系怎么能好到这个地步,同进同出,苏远山有些怀疑,他们不会还同吃同睡吧。 “下官拜见王爷,见过侯爷。” “免礼。” 几人坐下后,苏远山略带愁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尴尬,“王爷公务繁忙,下官本不想来此叨扰,可是......也不怕王爷和侯爷笑话,下官就直说了。” 他叹了口气,“下官家中小女自小娇生惯养,虽然性子良善,却很有几分任性,下官举家进京那日,曾有幸见过王爷,小女对王爷一见倾心,发誓非王爷不嫁。” 林澄玉冲着玄铮甩了个眼神。 苏远山没看见上面二人的眼神交汇,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戏码中,“那日庆功宴,王爷当着众人的面说已经有了心上人,小女听说后,日日以泪洗面,短短数日,竟瘦了好些,如今已然是卧床不起,下官身为人父,如何能不心痛。” “下官今日,愿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女儿的性命。”苏远山掀袍跪地,“若王爷能容小女进府侍候,哪怕无名无份,下官愿以王爷马首是瞻,听从王爷调遣。” 苏远山的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说得...... 屁都不是。 林澄玉看向玄铮,仔细瞧了又瞧,也不觉得他长了一张傻子脸啊,这苏远山怎么回事,既要又要还要的,难道他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就他一个聪明蛋吗? 林澄玉简直气笑了,真是当着他的面就敢抢人了,真当他提不动刀了是吧。 “苏大人此言差矣。”林澄玉面色淡淡的,细看还有几分嫌弃,“若是人人都像苏大人这般,那这临淮王就算是再大,也是不够用的。” 苏远山满脸愧疚,以头抢地,“下官知道,可是家中小女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时日无多了,还请王爷念在那是一条人命的份上,容小女进府,哪怕是做个丫鬟,日日端茶倒水,报答王爷的恩情。” 这一招太不要脸了,朝廷大员的独女,竟心甘情愿入临淮王府为奴为仆,如果玄铮不要,那就是逼人去死。 林澄玉突然转移话题,问:“王爷在边关的时候,听闻苏大人曾和同僚们说过些闲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与王爷撇清关系,现下王爷才回来,苏大人却自己找上了门,真是太让人奇怪了。” 苏远山着实没料到林澄玉会说这些,大家在朝为官,彼此之间都保留着几分客气,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当面下人面子的人。 “是吗?”玄铮装作才知道这件事,看向苏远山,“本王竟不知,自己竟已然到了人人嫌恶的境地,既如此,苏大人今日又何必上门,让人瞧见了,小心污了苏家的清明。” 苏远山一张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可是为了苏家的百年富贵,他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先前京中有传言,说小女要进临淮王府,下官为了小女的名声,不得不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与临淮王府没有半分关系的样子来,还请王爷饶恕下官不敬之罪。” 其实临淮王府和苏家本来也没有半点关系,这苏远山着实是睁眼说瞎话。 “说起来,这个传言来的很是稀奇。”林澄玉脸上适时露出几分纳闷,“王爷可还记得,自从苏姑娘福星之名传遍京城,就有人说她要进王府,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舌的传出这些话,没的坏了王爷的清誉。” 苏远山脸一黑,这话怎么就坏了王爷的清誉了,宁安侯好不讲道理。 自古以来,还从没有听说过,男子被传这些被毁了清誉的。 真是岂有此理,林家父子简直是一丘之貉,说起话来都是如此让人厌烦。 林澄玉又问:“不知苏姑娘卧床几日了?” 苏远山不明所以,回道:“已有七日之久。” “七日啊。”林澄玉起身,在苏远山纳闷的目光中,抬脚走向门边,这几日天气很好,适合出去玩,“看这天色,苏姑娘今日就要晕厥。” 苏远山:“???” 这宁安侯没病吧?说话神神叨叨的。 他撇了撇嘴,转过身子正要再对玄铮说些“慈父之言”,王府护卫突然来报。 “王爷,侯爷,苏家传信的过来,说苏姑娘晕倒了,请苏大人即刻回府。” 苏远山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门边的林澄玉。 第232章 宁安侯是神算? 宁安侯是神算! 苏远山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澄玉,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结亲之事先定下来。 “王爷!”苏远山猛地跪在玄铮面前,涕泗横流的样子像是家里死了人,他悲痛欲绝地说:“还请王爷看在小女一片痴心的份上,容小女进府,不然她就活不下去了。” 玄铮淡淡地说:“苏大人此言差矣,苏姑娘晕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跪在这里以命相逼,而是请个太医回去给苏姑娘治病。” 苏远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可是小女此病是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王爷容她进府,自然就能无药而愈。” 可是苏琼烟是真病还是假病,外人尚不得知,只知道苏琼烟卧床至今,苏家连个太医也没请。 其中的弯弯绕绕,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 苏远山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林澄玉耐心告罄,说:“苏姑娘病重,瞧着是命不久矣了,王爷素来心善,定然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郁郁而亡......” 林澄玉的话让苏远山觉得事情还有希望,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希望他再多说几句好话。 但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有些不屑,到底是年轻,耳根子软,这么容易就心软了,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苏远山看着林澄玉踱步到玄铮身旁,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说:“王爷不如向皇上求个恩典,让太医院院判过去瞧瞧,救好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只见苏远山的脸一点一点垮了下来,要不是场合时机不对,身份也不对,他就要跳起来指着林澄玉的鼻子骂了。 但是现在他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 “多谢宁安侯的好意,不用劳烦王爷了。”苏远山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牙痒痒要吃人肉了。 林澄玉忙摆摆手,说:“苏大人不必客气,苏姑娘危在旦夕,王爷和本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让太医过去瞧瞧的,讳疾忌医可不好。” 可是苏远山哪里敢让太医过去,更何况还是太医院的院判,那可是皇上的御用太医。 苏远山为了和临淮王府攀关系,让苏琼烟装病,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苏家不请太医的缘故,只要太医一瞧,保准露馅。 苏远山被“请”出临淮王府后,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这一招没用,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苏远山回府后,苏琼烟拉着他问:“父亲,王爷怎么说?”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苏远山心中烦躁更甚,“还能怎么说,要不是你没用,为父就不用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苏琼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里闪过许多情绪,“我没用?父亲靠着我这个福星的名头,结交了多少达官贵人,想来也不用我一个个说了,父亲这会儿说我没用,真是好笑。” 苏远山显然没料到苏琼烟会顶撞他,气得胡子直颤,指着苏琼烟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苏琼烟冷笑道:“父亲在王府受了气,回来却发泄在亲人身上,难道就能称得上有用吗,您要是有用些,官职再高一些,也就不用靠着卖女儿来攀高枝了。” 啪! 苏琼烟别过脸,白嫩脸颊上瞬间浮上一个巴掌印,可见苏远山这一巴掌用了多么大的力道。 恼羞成怒罢了。 一个当爹的,被女儿这般指责,心中羞恼气愤自是不必言说,更何况苏远山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别看他对外人时温厚知礼的模样,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窝里横。 苏远山的手还未放下,苏琼烟突然笑了出来。 她捂着半边脸颊,眼神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分恨意,看得苏远山心中竟生出几分惧意。 不对,他怎么能怕呢。 父亲打女儿天经地义,他就是把她打死了也不为过,更何况这个不孝女方才出言顶撞,只是一巴掌而已,不算什么。 苏琼烟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心中本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可是苏远山却半分愧疚也没有,她自嘲一笑,就算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此事以后再说,先去让丫头把你的脸收拾收拾。”苏远山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句真心安慰的话也没有。 他的这句话,不过是怕苏琼烟的脸被打坏了,以后就没办法靠着这个“福星”女儿攀高枝了。 苏琼烟心里也是知道的,一言不发地走了。 幼时,苏远山待她极好,她本以为自己是他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可是虚伪的面具总有揭开的一天,从“福星”之名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过是苏家往上爬的一枚棋子罢了。 她这枚棋子还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苏远山自然是不能容忍她有瑕疵。 就算是一块宝玉,一旦有了瑕疵,价值可谓是天差地别。 她最后的作用,就是带着苏家攀上临淮王府这个高枝,然后长长久久地为苏家保驾护航。 苏琼烟离开后,苏远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小时候明明那样乖巧,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今要进临淮王府,只靠着明面上的招数怕是成不了事的,还是要想些其他的办法才是。 临淮王从边关回来后,战功加身,禁军自然又归于他的麾下,如今这京中,皇上之下就是临淮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谁不想和临淮王府攀上点关系。 因为苏远山前段时间和临淮王府划清界限的事,京中不少人都在说他目光短浅,甚至有些疑心临淮王会不会与苏家计较这些事。 这些事都是说不准的,苏远山在朝堂上几次被皇上申饬,众人也都瞧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不就是要为临淮王出气吗,他们懂的。 不过苏家也不算无辜,前段时间就苏远山跳的最高,恨不得捅临淮王一刀,向世人说明他们家和临淮王没有关系。 第233章 刺激 从头到尾,玄铮都没说过要让苏家的女儿进府,苏远山和临淮王府撇清关系的举动,在很多人看来,甚是多余。 这日,皇上让吴公公传玄铮进宫,也没说什么事,只说让玄铮和林澄玉一起进宫。 路上,林澄玉想了半晌都想不到原因,到底能有什么事。 玄铮像是没事人一样,又要伸手抱人,“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林澄玉顺势倒在他怀里,玄铮身上很是温暖,被他抱在怀里,似乎连半分冷意也感觉不到,“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临淮王府的马车没人敢拦,一路不停地到了。 玄铮先跳了下去,挥开小太监,伸开胳膊冲着林澄玉说:“过来,我抱你下来。” 小太监们低垂着脑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林澄玉皱了皱鼻子,一副被养得很好的调皮模样,说:“我自己能下来。” 玄铮一点收回手的意思都没有,哄孩子似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别闹,崴脚了可怎么办,快过来,让我抱着下来。” 但是这满宫中谁不知道,宁安侯林澄玉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小太监们忍不住心想,怎么到了王爷嘴里,竟变成了孩子一般。 可是吴公公都在一旁看天看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这些小喽啰,就更不敢说一个字了。 林澄玉拗不过玄铮,最后还是被他抱着下了马车,本来玄铮还想一路把他抱到皇上那里的,被林澄玉严词拒绝了。 笑话,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儿,就这么被抱孩子似的被抱过去,皇上还不把大牙给笑掉了。 可是就算如此,进门时玄铮体贴入微的模样,也是让皇上没眼看,心里忍不住泛着酸气,“行了行了,他这么大的人了,你不要总是照顾孩子一样,让人看见了要笑话的。” 皇上这里很是暖和,一进门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林澄玉脱下氅衣,玄铮顺势接了过来,连着自己的一起扔给了小太监。 玄铮说:“我比澄玉年长几岁,照顾他是应该的,更何况澄玉这么好,别人想照顾都没机会,皇兄该高兴才是。” 皇上简直想呵呵了,高兴......高兴个屁,设身处地,天底下有几个人看到这一幕能高兴得起来。 自己辛辛苦苦把人带大,转眼就去伺候别人去了。 谁看了不呕心? 可是皇上能有什么办法,弟大不由兄,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他也管不住。 他看着林澄玉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里的酸气不由淡了几分,看在这小子无辜的份上,就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了。 “过来坐吧。” 玄铮拉着林澄玉上前,两人挨着坐在一处,亲密无间的样子看得皇上又是一阵心塞,“今日让你们过来确有一事,你们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这里是京中名门闺秀的画像,你们看看可有中意的。” 吴公公抱着满怀的画像放在两人面前。 玄铮心中翻江倒海,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反悔了不成? 那日明明就说好了,以后他只要澄玉一人,其他人他一概不要,今日怎么又闹了这么一出。 而且还让澄玉也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玄铮猛地夺过林澄玉手里的画像,不满地看向皇上,“皇兄,我不要其他人,您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皇上却说:“你不要,难道澄玉也不要吗,朕瞧着他看得很是认真呢。” 林澄玉确实看得很认真,宫廷画师的画技非一般画师能比,九族严选就是非同凡响。 玄铮和皇上说完自己的想法,回头看他时,看到的这样的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要把这小混蛋狠狠教训一顿。 林澄玉手里的画像又一次被玄铮夺走,他也不恼,桌上多的是。 他拿一个,玄铮夺走一个...... 不过片刻,林澄玉面前的画像,全部跑到的玄铮那边。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说:“臣看完了。” 皇上紧盯着玄铮,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当场发疯。 但是玄铮只是紧紧盯着林澄玉,眼神中,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皇上这下是真的死心了。 他此次召二人进宫,有两个目的。 一来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想看看玄铮到底还有没有救,如今看来是一点救都没了。 二来呢,是想看看林澄玉现在对玄铮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这会儿看来,竟像是不在乎玄铮娶妻与否的事。 这样可不行啊,玄铮一厢情愿很久了,林澄玉这个小没良心的,玄铮待他那般好,他竟半点也不动心吗? 皇上心里生气,气玄铮,也气林澄玉。 “既然都看完了,可有中意的?” 林澄玉略一思索,似乎真的有什么想法一般,在皇上略带紧张的目光中,笑着说:“这画师画技很好,不知可否为我和王爷画上一幅。” 皇上呆住了,就这? 想了这么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是不是有些太好笑了。 玄铮见皇上半晌没回话,忍不住提醒道:“皇兄,澄玉问您呢。” 这点小事,皇上自然是没有二话的,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林澄玉能乖乖地陪着玄铮,不生出什么娶妻生子的念头,哪怕是兵符也不是不能给的。 这小子虽然在感情方面迟钝了些,但文韬武略样样出色,最难得是对玄铮好。 说话间,小太监来报,北静王在外等候。 林澄玉在红楼世界这么多年,对于北静王这个人,听说过很多次,却没打过交道,一时也有些好奇。 皇上有些纳闷,“他这会儿突然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男子出现在林澄玉面前,与原着中描写的一般无二。 只是他一开口,林澄玉差点暴起揍人。 北静王心悦林黛玉已久,此次进宫就是想求个恩典,请皇上赐婚。 “想都不要想!”要不是玄铮拦着,林澄玉的鞋底现在就在北静王的脑袋上踩着了。 第234章 北静王 林澄玉怒火冲天,眼见着就要冲过去给北静王一顿捶,玄铮连忙把人抱住,“宝......澄玉,别生气,别生气,听他说完。” 皇上没好气地瞥了玄铮一眼,别以为他没听见,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刚才这混球喊的是什么?! 宝什么宝,真是不知羞! 北静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皇上,微臣心悦乐安公主已久......” 林澄玉实在是听不得这些话,当即就怒声打断:“心悦你大爷。” 事关林黛玉,林澄玉是半点也冷静不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温柔可爱的姐姐被其他男人抢走,心里就压制不住开始冒火。 北静王府里姬妾一大堆,京中谁不知道,这厮还有脸跪在这里装深情,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皇上却觉得北静王和林黛玉很是相配,家世身份相配,才貌也相合,可称天作之合,他实在是不懂林澄玉为什么反应这般激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小子就算是舍不得姐姐,也不能留她一辈子在家,那不是成老姑子了吗。 “澄玉,稍安勿躁,此事也不是他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乐安是朕亲封的公主,难道朕还会委屈了她不成。” 林澄玉冷哼一声,扔给北静王一个凶狠的眼神,谁曾想北静王半点也不畏惧,唇角一勾,眼神中颇有几分势在必得,明明是个丰神俊朗的面容,却让人心中很是不爽。 北静王语气很是诚恳,“若是公主殿下愿意下嫁,臣愿遣散府中所有姬妾,只守着公主一人。” 皇上微微点头,似乎对北静王的话很是满意,至少对他来说,若是有人让他为了一位女子,将三宫六院全部遣散,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北静王若是愿意为了林黛玉这般做,倒也算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至少林黛玉与他成亲后,不用和其他女人争抢丈夫。 只是此事他不能擅自决定,公主成亲是国事不错,可是先前他已经答应过林澄玉了,此番还要看林家是何看法。 “澄玉,你觉得呢?” 北静王有些惊讶,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原先只是听说皇上待林家很好,如今看来,竟是将林澄玉看成了自家小辈。 这样一来,此事怕是难办了。 林澄玉瞧着,似乎对他很是不满。 北静王心思一转,侧头看向林澄玉时眼神更显真诚,可是林澄玉却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心里已经将北静王和狼子野心划了等号。 “家姐年纪尚小,父母还想再留她几年,王爷厚爱林家不敢当,还请另选她人。” 林澄玉的语气没有方才那般激动,语气也变得淡淡的,可是北静王的心却愈发七上八下。 一个人若是情绪外露,说明还有突破的机会,这会儿倒难办了。 北静王的口齿也算是厉害的,平日里八面玲珑,在京中很有几分美名,可是到了林澄玉这里,却像是碰到了铜墙铁壁,任他如何说,林澄玉半分都不为之所动。 总而言之就两个字——没门。 北静王不禁有些挫败,态度却一如既往的诚恳有礼,并没有因为林澄玉说话不好听而生气,这倒让皇上对他起了几分怜悯。 但是怜悯归怜悯,他可不敢在林黛玉的婚事上不顾林澄玉的想法擅作主张,要是林澄玉因此生气,迁怒玄铮,玄铮的路就更难走了,到时候肯定要跟他发疯。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都很少,更别说一厢情愿了,这都是很平常的事,皇上的怜悯不过几息就消散而尽。 林澄玉油盐不进,北静王一时也没了主意,知道继续留下只会让他心生恶感,只能暂且回去。 北静王退下后,林澄玉重重地哼了一声,其中的怒气显而易见。 玄铮安慰道:“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你既不同意,凭他说到天上去也没用。” 林澄玉气道:“他怎么敢的,就他姬妾成群的浪荡样,还敢招惹我姐姐,要是他再敢纠缠,定要他知道厉害。” 皇上突然感觉膝盖一痛,像是被人隔空射了一箭,艰难地为男人们说话,“话不能这样说,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只要不宠妾灭妻,都没什么的。” 狗屁! 林澄玉猛然看向皇上,眼神里明晃晃就是这两个字,看得皇上又是一阵心梗,“皇上此言差矣,别人再怎么妻妾成群都与我无关,可是要娶我姐姐,最基本的就是一心一意,不能再和其他人拉扯不清。” 皇上这会儿是彻底知道了,玄铮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连一个侍妾都不要。 以前只听说过妒妇,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亲眼见到这世上独此一个的妒夫了。 但是这些皇上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自家不争气的混小子非要上赶着贴上去,他总不能在这些事上拖后腿。 林澄玉和玄铮进宫不是秘密,很快就传到了贾元春的耳朵里,她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她过来的时候,北静王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皇上看着奶娘怀中的两个孩子,不满地皱了皱眉,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把孩子也抱过来了,冻着了可怎么好。” 精美华丽的宫装将贾元春衬得国色天香,笑起来更是漂亮极了,“孩子想您了,所以臣妾把他们抱过来让您瞧瞧。” 说罢,她像是才看见林澄玉一般,眼神中带着些惊讶,“澄玉如今也长大了,臣妾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还带着些孩子气。” 皇上笑着说:“虽说看着有几分大人模样,做起事来却还是孩子气。” 皇上最近也没见过两个孩子,让奶娘抱上前来给他瞧瞧。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血,虽然贾元春犯了他的忌讳,但孩子却是无辜的。 两个孩子白白嫩嫩的,眉眼间和贾元春有几分相似。 “外甥像舅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朕瞧着,小皇子和你母家兄弟长得很有几分相似,倒是这小公主更像朕些。” 第235章 迂回作战 贾元春心口突然停跳了一瞬,宫装袖子掩盖下的手细密地抖动着,丝毫不知道这一切被林澄玉全部看在眼里。 半晌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玩笑地说:“看来臣妾是和皇上想到一处了,前几日还和抱琴说这个呢,小公主原先还和臣妾很有几分相似,越长却越像皇上了。” 皇上将七皇子给奶娘抱着,自己抱着三公主逗着,任谁看了也会觉得他偏心。 贾元春心如擂鼓,有些后悔将七皇子抱过来了,好端端的竟招来皇上的这些话,要是他起了疑心可就不好办了。 林澄玉还没抱过小孩子,一时有些新鲜,便从奶娘手里接过七皇子,抱在怀里哄着。 小孩子软绵绵肉嘟嘟的,如皇上所言,确实和贾宝玉有些像,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无辜又澄澈,弱小又无害。 就是身上有股子奶味。 玄铮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只是见林澄玉高兴,便也伸出手逗了几下,林澄玉轻轻拿着孩子的小手拍他的大手,抬眸看他,“什么感觉?” 玄铮有些无奈,“很软。” 二人紧贴在一起,很是亲密,但是他们比这还亲密的动作多之又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皇上心想,玄铮这小子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虽然荒唐了些,但他冷眼瞧着,林澄玉对玄铮的亲近连半分抗拒也没有。 果然啊,自己养大的王妃就是不一样。 可是这一幕落到贾元春眼里就很奇怪了,瞧着像小夫妻一样,让人瞧了都有些心跳加快,可是这二人明明都是男子。 她自嘲一笑,现在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日日担惊受怕,还操心别人做什么。 没过几日,贾府收到北静王府的帖子,邀贾宝玉过去下棋。 贾宝玉一时有些迷茫,他和北静王虽然认识,但不过是泛泛之交,怎么今日好端端的,突然让他过去。 王夫人高兴地说:“自然是和你说得来,觉得你人品好才学高,所以才特意下帖子邀你。” 在她看来,这满天下的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贾宝玉,高看贾宝玉的那些人都是慧眼识珠,看不起贾宝玉的则是狗眼看人低。 可是贾宝玉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些日子他沉溺玩乐,半点书也没看,听了王夫人这话只觉得羞惭。 贾母也说:“去了北静王府要好生说话,可不能像在家时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满嘴胡言乱语让人听了笑话。” 贾宝玉乖乖点头,被拉着拾掇一番后才骑着马去了北静王府。 到了王府门口,早已有人在此等候,看见他后满脸堆着笑就迎了上来,“一段时间不见,宝二爷越发丰神俊朗了。” 贾宝玉下马,将缰绳扔了过去,“王爷呢?” 那人忙接了,让小厮把马好生安置着,殷勤地说:“王爷在书房等着二爷呢,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这北静王府贾宝玉也来过几次了,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被高高捧着,似乎他是什么了不得的贵客一般,高兴的同时未免有些忐忑。 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北静王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领着贾宝玉一路到了北静王的外书房,“二爷自己进去吧。” 外书房内一片寂静,静悄悄的有几分不寻常,贾宝玉望着推开的 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被送到虎口中还不知情。 可是都到了这里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跨进门,背后的门立即被人悄悄关上。 一室寂静中,贾宝玉突然想拔腿就跑。 北静王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见他进来,笑着让人过来坐。 贾宝玉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抗拒,可是身体却只能向北静王逐渐靠近。 “不知王爷今日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北静王瞧出了他的不自在,语调轻松地说:“咱们两家是世交,虽说现在联系少了,但情分还在,本王知道你是个有才的,今日闲来无事,咱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可是贾宝玉心中疑惑更深,堂堂北静王,难道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要让他跑一趟过来陪着说话? 贾宝玉天真,却不是真的傻,这么牵强的理由他才不会相信。 北静王举动如此反常,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其中还有些其他事。 但是贾宝玉能怎么办,北静王看着是铁了心的要拐弯抹角,他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周旋。 两人你来我往,没用的话说了好多,贾宝玉的茶都续了好几杯了,北静王才说:“本王依稀记得,宁安侯是你的表弟?” 贾宝玉一愣,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回王爷,确实如此。” 北静王略一思索,又问:“你觉得他性子如何?” 贾宝玉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澄玉的性子说好也挺好,说古怪那是真的古怪,至少在他看来,是不太好相处的。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只能说:“澄玉性子很好,温和善良,对长辈尊敬有加,对兄弟姐妹也极好。” 贾宝玉抓心挠肝一般想知道北静王到底要做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敢说:“不知王爷为何说起他了?” “没什么事,本王前几日进宫见到他了,随口一问罢了。”北静王心想,那林澄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哪里是贾宝玉说的这般。 温和善良? 鬼都不信。 贾宝玉被北静王东一句西一句,弄得脑袋都有些发懵。 回府后,贾母拉着他问今日都做了什么,贾宝玉一一回答了。 这下不仅贾宝玉一个人郁闷了,贾母也是一头雾水,“王爷让你过去就说了这些,没有再说别的?” 贾宝玉抱着孩子晃了晃,“是啊,老祖宗,您说是不是太奇怪了。” 贾母点头,何止是奇怪,简直是莫名其妙。 “虽说有些不寻常,但咱们家和北静王府是故交了,闲来无事在一处解解闷也还能说得过去。” 贾宝玉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结,犹豫了半晌,说:“玉柔很久没见孩子了,我把孩子抱回去让她瞧瞧,明日一早就送过来。” 贾母想也不想,直接说:“不行,孩子在我这里惯了,要是夜间闹起来你们哄不住,她要是想孩子,就让她过来,谁也没拦着她。” 第236章 他要抢我的林妹妹 这日,北静王府又下帖子邀贾宝玉,短短的半个月,如此频繁的邀约,太不寻常。 贾宝玉有些不耐烦,“又让我去做什么,每次过去,除了喝茶就是下棋,除了下棋就是听曲,还总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贾母怕他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的,便软言劝道:“如此看来,正是说明你比别人都好,所以王爷才会如此看重你。” 贾宝玉撇了撇嘴,说:“我可不敢要他的看重,本来还觉得他与别人都不同,身上没有王公贵族目中无人的狂傲,如今看来,倒还不如他们许多,至少他们没有如此烦人的行为。” “胡说什么呢。”贾母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对着这个宝贝孙子,她总是生不起气来,“快去换身衣裳,别让王爷等急了。” 贾宝玉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到了北静王府,这次倒没有下棋听曲,换成听戏了,咿咿呀呀的吵得贾宝玉心里更烦躁。 北静王似乎对他不满的情绪一无所知,温文尔雅的样子在这冬日里如同春风一般。 戏文里唱的是一个痴情男子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感动了心上人,最后抱得美人归。 北静王似是无意间问道:“宝玉觉得这出戏如何?” 对于这种戏文,贾宝玉其实不太喜欢,但是北静王显然很是喜欢,他心里有些诧异,但还是奉承道:“很是精彩。” 北静王垂眸一笑,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是很好的,可这世上,更多的却是一厢情愿。” 他脸上的伤感丝毫不加掩饰,贾宝玉一听,便知道他心里有人了,不过是借着戏文暗指他自己罢了。 只是身份贵重的北静王,竟然还有失意之时,这倒让贾宝玉更觉得好奇,也不知道北静王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 这府里的姬妾他也是见过几个的,个个都生得如花似玉。 风雅知趣,俏皮灵动,冷若冰霜,热情似火......让人大开眼界。 贾宝玉向来自诩惜花爱花,可是和北静王一比,不禁自叹弗如。 “不知王爷心中的女子是何方神圣,竟让王爷这般牵肠挂肚。”贾宝玉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心里盘算着北静王府里还缺少什么样的女子,以前从未见过北静王这般痴痴念念,想来定是个极好的。 北静王面上没有其他情绪,语气很平静,“实不相瞒,本王心悦乐安公主,只是还未定下,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还望你保守秘密,在外不要声张。” 贾宝玉傻了,笑容彻底僵在脸上,脑袋像是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个闷棍,一时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原本,这些日子,北静王不是在和他们家拉近关系,而是为了林妹妹。 自己却像傻子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林家的事说了个彻底。 贾宝玉这才知道,为什么北静王总是有意无意间提起林家,原来一切都是有阴谋的。 可是自己却傻傻地跳进了他的圈套中。 贾宝玉心如乱麻,如今这北静王府已然是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当家,若是他想抢走林妹妹,自己又有什么本事与他相争。 北静王的一番话,让贾宝玉失魂落魄地回了府,整个人都傻了,任凭贾母等人如何着急,他也只是呆呆地坐着。 贾母急得不行,脸色阴沉地说:“跟着的小子是谁,让他过来。” 可是茗烟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北静王的外书房,哪是他一个奴才能进去的。 他只知道贾宝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一路上任凭他怎么问,贾宝玉就像是哑巴了一样,什么话也不说,只知道往家赶。 贾母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平日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好生伺候,你们全当耳旁风,这会子出事了,你们却都说不知道。” 茗烟心里害怕极了,脑袋磕的砰砰响,“老太太,当务之急是先看看二爷到底怎么了,等二爷好了,要杀要打要卖,任凭老太太发落。” 这小子实在有几分机灵,知道这时候推脱只能让贾母更生气,只有等贾宝玉好了,只要几句话,就能保住他这条小命。 果然,贾母听了这话,暂且不说他的失职之责,催促着让赶紧去请太医。 太医来了一瞧,贾宝玉身上没有什么。 那就是痴症又犯了。 贾母一想,贾宝玉从北静王府出来,就成了这个样子,此番必定和北静王有关。 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北静王过来一趟显然是不太可能,为今之计只能暂且拿话刺激着,说不定能有作用。 贾母坐在贾宝玉身旁,慢慢地说:“宝玉,北静王待你这般亲近,你要想着多去才是。” 贾宝玉眼神一定,突然有了几分神采,正当众人高兴之时,他却像是疯了一般蹦了起来。 什么北静王,贾宝玉气得跳脚,气急败坏,像个小孩子一样,就差满地打滚了,“以后我再也不去北静王府了,这几天他都是在套我的话,为的就是抢走我的林妹妹。” 什么?! 贾府众人大惊,贾母忙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贾宝玉把这段时间以来,北静王的反常之处一一说明,原先他还有些不懂,现在他全都知道了。 美名在外的北静王,根本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坏人,这段时间他也根本不是在维系北静王府和荣国府的关系,说到底,就是为了林妹妹。 归根究底,就是为了抢走自己的林妹妹!!! 贾宝玉觉得自己被人当成傻子玩弄了,发誓以后和北静王再不来往。 贾政当即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怒声喝道:“你说什么?” 贾宝玉瞬间变成鹌鹑,怯懦地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话也不敢大声说:“没说什么。” 他在贾政面前半点也不敢放肆,可是心中实在是忿忿不平。 那可是神仙一般的林妹妹,怎么能被北静王抢走! 第237章 死缠烂打 贾宝玉只要想到自己被北静王当成傻子骗得团团转,心口的一团火就有些憋不住,这几日看谁都不顺眼。 就是赵玉柔,也吃了不少挂落。 她心里也是一肚子火,可是在这府里,除了小丫头们,她谁也说不得骂不得,满腔委屈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可是这富贵生活,她也难以舍弃,总归要把贾宝玉哄好了,才能在这府里活下去。 如今孩子在贾母那里养着,虽不能时时见到,别人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能轻看了她。 贾府这边因为北静王的话闹得天翻地覆,临淮王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几日,整个王府的人都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做人,安安静静做事,生怕哪里惹了林澄玉心烦。 低气压笼罩了整个临淮王府,北静王来访时像是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完全不觉得其他人看向他那敬佩的目光。 在王府其他人眼里,北静王真乃神人也,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甚至得寸进尺找上门来,难道就不怕公子将他一脚踹飞吗? 林澄玉这些日子的脾气确实不太好,看见北静王过来,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有半分好脸色。 换作其他脸皮薄些的,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可是北静王顶着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干的却都是不要脸的事。 玄铮都不禁都有些佩服他了。 林澄玉冷冷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刺向北静王,唇瓣一动,阴阳怪气的话铺天盖地而去。 北静王微微一笑,包容又无奈的目光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几日不见,宁安侯还是这般口齿伶俐,一番话说得小王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可是林澄玉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半点无地自容,反而满满的都是势在必得。 林澄玉不由更抓狂了,真的很想将这个狗皮膏药扔出去。 说干就干。 林澄玉逐渐逼近北静王,眼神中的危险之意让人有些背后发紧,北静王也不敢真的把他惹恼了,毕竟是未来小舅子。 “小王是真心想求娶公主,一片诚心天地可鉴,宁安侯护佑之心感天动地,可是公主总是要嫁人的,就算不是本王,也会是其他男人。” 林澄玉脚步一顿,就在北静王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之时,林澄玉却说:“谁跟你说我姐姐总要嫁人的,她现在贵为公主,更何况皇上早已言明,我姐姐的婚嫁之事由她自己做主,嫁与不嫁,与你们无关。” 北静王对林澄玉的脾性早有耳闻,心里也早做了准备,却没想到这块骨头这么硬,这么难啃。 要不是林府被林澄玉派人看着,不让北静王进去,这会儿北静王就站在林家门内了。 北静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是你不想让公主找到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吗。” 屁话,林澄玉自然是想的,可是这个“相伴一生的人”不能是花心大萝卜。 林澄玉一想到北静王府的一群美人,就忍不住讥讽出声。 “听说王爷府中有位姬妾很得王爷喜爱,曾放言以后就算有了王妃,她还是最要紧的那个人。” “王爷可真是痴情啊,既然有了心爱的女子,就回去和那美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何必出来招惹其他人。” 那日在皇上面前,北静王曾言之凿凿保证,要把府中一干姬妾遣散,可是这都过了多少天了,竟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可见他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 林澄玉看向北静王的目光尽是嘲讽。 北静王好美人,更何况那些美人是他辛苦找寻而得,哪里是能说遣散就遣散的,只是一想,他就很是舍不得。 可是他也是真心喜欢林黛玉的,那日惊鸿一瞥,林黛玉神仙一般的姿容就被他牢牢记在心中,一刻也不敢忘。 他还从来没有拥有过那样的女子,仿佛天地间的精华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是那样的耀眼与夺目。 可是...... 北静王的纠结被林澄玉看在眼里,他的语气冷到极致。 “王爷连最基本的一心一意都做不到,何必在这里说这样多,还是回去抱着你的美人们睡大觉去吧,以后再提这事,休怪我翻脸无情,不给你留脸面。” “反正我是个不讲究的,可是王爷体面了半辈子,想来是不希望到了这会儿把几辈子的脸面都丢了吧。” 不得不说,打蛇打三寸,不管北静王在他自己府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踏出那扇门,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北静王府的脸面。 异性王的地位本就有些尴尬,行动都要注意,林澄玉的威胁显然是很有用的,北静王听完后,不再是刚进来时那般游刃有余。 而且,现在的人说话都委婉,鲜少有林澄玉这般肆无忌惮之人,北静王见他口无遮拦,忍不住皱起眉头。 太粗俗了。 北静王来的时候笑嘻嘻,走的时候苦嘻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临淮王府遭遇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林澄玉哼笑一声,偏头看向一旁的玄铮,“想笑就笑。” 玄铮哈哈一笑,揽着他的肩头把人带回怀里,“经过今天这一遭,想来他有些日子不会来烦你了。” 玄铮的个子太高了,林澄玉看他时得仰着脑袋,“好戏看够了?” “嗯......”玄铮故作沉思,“还行吧。” 林澄玉哼笑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玄铮让北静王进来,就是为了让他出出气。 要是没有玄铮的准许,北静王连临淮王府的门都踏不进来,更别说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如玄铮所说,北静王回去后果然沉寂了一段时间,向来喜好结交朋友的一个人,竟也能整日整日待在府里。 可是没过几日,十四着急忙慌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子不好了,北静王......北静王......” 林澄玉慢条斯理地喝着甜汤,“慢慢说,北静王怎么了?” “北静王将府中姬妾尽数遣散了。” 第238章 谁来了 北静王那个花心大萝卜,竟然会真的将姬妾遣散,林澄玉倒没有预料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遣散了又如何,不过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一时的妥协罢了。”北静王的一举一动,在林澄玉眼里都像是带有预谋的,事关林黛玉的终身,他不能不谨慎。 在别人看来,北静王身份贵重,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是个可以让人托付终身的好归宿。 可是林澄玉觉得,他和个花心大萝卜也没什么区别。 林澄玉冷笑道:“那些姬妾陪了他许多年,他也能冷下心肠将其尽数遣散,可见此人负心薄幸,等目的达成之后,凭着他的身份,便是再纳一百个,也是轻而易举。” 十四本来还觉得北静王很有诚意,想来是诚心诚意的,这会儿听林澄玉这么一说,又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夸北静王痴心一片,他本就美名在外,如今为了公主做到这个地步,他们便觉得北静王是这世上顶顶好的男子。” 他说着话,眼神瞥到玄铮端起林澄玉的茶喝了一口,顿时眼皮子一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连忙挪开目光不敢再看。 十四年纪小,未经世事,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不由有些害臊,心口都跳快了几分,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玄铮将林澄玉皱紧的眉头揉开,“别担心,既然你不喜欢他,我这就把他弄出京,没个十年八年不让他回来。” 他这样子,看着实在霸道,但是他心里却是认真的,北静王那个听不懂人话的,如此死缠烂打,如今连舆论都利用上了,难保以后不会兵行险招,到时候就麻烦了。 林澄玉笑了,“这样一来,别人就又该说你仗势欺人了,倒成全了他的美名。” 玄铮何曾在乎过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嘴长在别人身上,就是圣人也有人骂,何况与他。 将北静王调出京倒是个办法,但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让他自己打消这个念头才是。 只是北静王这个死缠烂打的架势有些凶猛,林澄玉不放心,担心林如海和贾敏被他给骗了,骑着马就回了林府。 他风风火火回了府,事先也没让人和贾敏说一声,贾敏见他回来很是惊喜。 林澄玉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母亲可知北静王遣散府中姬妾之事?” “自是知道的,如今这京中都传遍了,都在夸北静王痴心一片。”贾敏愁闷地叹了口气,心里对北静王这个做法并不赞同,如此大张旗鼓,真是不好。 林澄玉见她态度如此,倒松了口气,“狗屁的痴心一片,不过就是想借着其他人的嘴逼迫咱们罢了,男婚女嫁本是好事,可是他现在这样做,就是把咱们林家放在风口浪尖。” 北静王遣散姬妾之时,立在北静王府正门口,说了好大一堆话,深情款款的样子惹了好些人驻足。 林澄玉暗自骂了几句,又嘱咐道:“母亲可千万不能被他的表面功夫骗了。” “这还用你说,我心里自有打算。”贾敏本来想板着脸,又忍不住笑了,“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操心,如此急匆匆地回来,可和王爷说了?” “说了说了。”林澄玉的语气听着像是在敷衍人,其实他出门的时候玄铮确实知道,还叮嘱他早些回去。 不过这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澄玉目光搜寻一圈,疑惑问道:“父亲怎么不在家?” 按理说这个时候了,林如海该在家的。 贾敏说:“他朋友邀他喝茶,去了有一会儿了,想来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话音刚落,就听见林如海的声音,“你们太太呢?” 门外的小丫鬟说:“太太在里面呢,大爷也回来了。” 林如海掀帘进来,看向林澄玉的眼神很是奇怪,不但林澄玉一头雾水,就是贾敏也忍不住问道:“你这样看着澄玉做什么?” “我这样看着他自有我的道理。”林如海坐下,仔细端详着林澄玉,“这么久没回来,侯爷竟还记得咱们家的门是朝哪里开的,真是太让人欣慰了。” 搞了这么半天,林如海竟然是这个意思,林澄玉一头黑线,“前几日才回来过,父亲也太夸张了些。” 端茶的小丫鬟忍着笑把茶放下,像是后面有猛虎追她一般,扭头就掀帘出去了。 再不走怕是真的要笑出来了。 贾敏没好气地说:“儿子才回来,你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往日林澄玉不在家的时候,抱怨最多的是贾敏啊,林如海不过就是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罢了,这会儿倒显得他成了坏人。 “行行行,我不说了。”林如海道,“你们方才说什么呢?” 贾敏将北静王办的事跟他说了,林如海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北静王这个人办事素来体面,此次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太奇怪了。” 林澄玉对此不予置评,“总而言之,他不是姐姐的良配,为了姐姐终身的幸福,必不能让他如愿。” 林如海重重点头。 父子二人同仇敌忾,显然已经将北静王看做了要抢走林黛玉的贼子。 贾敏看得实在想笑,这父子俩可真是...... 林澄玉没有急着回临淮王府,在林府住了几天后,玄铮见他还没回,亲自上门来接了。 贾敏突然有种小两口闹别扭,女婿上门来接的感觉,可是澄玉是个男子啊。 玄铮来的时候,林澄玉还在和周公下棋呢,半梦半醒间,脸颊上贴上一只冰凉的手,冻得他瞬间睁开了眼。 “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呢?”玄铮收回手,方才骑马时冷风一吹,一双手很是冰凉,他也舍不得一直冰着林澄玉。 林澄玉睡眼惺忪,迷茫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玄铮把人扶坐起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轻柔地给他擦着脸,“自然是来看看我家小祖宗准备何时归家,小的才好扫榻以待。” 林澄玉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一样窝在他怀里,“再说吧,我觉得一个人睡也挺舒服的......啊!” 腰间软肉被袭击,林澄玉怕痒,扭动着身子躲避那只作乱的手,“我错了我错了......” 玄铮这才放过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说:“在来的路上,我看见北静王府的马车往这边来了。” “什么?!” 第239章 太妃上门 北静王府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静王的生母,北静王府的太妃娘娘。 自从花心的北静老王爷故去,太妃的亲儿子袭了爵位,便很少操心,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上去很显年轻,说是北静王的姐姐都有人相信。 只是如今为了北静王,她不得不再次出山,替他走这一遭。 一旁的嬷嬷低声说:“太妃娘娘亲自提亲,这是多大的荣耀体面,林家虽然出了一个侯爷,但终究不是豪门士族出身,没什么见识,想来定然是受宠若惊的。” 太妃的眉眼处和北静王很有几分相似,闻言低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林家原先也是侯门,门庭显贵。” “如今虽然没了爵位,但林如海有出息,探花出身,如今又是礼部尚书,简在帝心。” “林家书香清流之家,不可小觑。” 嬷嬷在北静王府好些年头了,日常出入北静王府的无一不是有求于王府,奉承话听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些目中无人,对太妃的话并不赞同。 “可是咱们王爷身份贵重,风姿出众,最难得的是对公主一往情深,他们林家要是还不愿意,奴婢真是不知道他们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纵观这天下男子,有几个能比得上咱们王爷,林家要拿架子也要有分寸,太过分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林黛玉不是普通姑娘,那是皇上亲封的公主,乐安二字足见皇上对其的喜爱之心,如若不然,太妃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 北静王府在外人看来轰轰烈烈,门庭显赫,高不可攀,可是身在其中的太妃却不这样想。 异姓王不比正儿八经的亲王郡王,没有皇家血脉,就是没有倚仗,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收拾了。 北静王的婚事迟迟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太妃和北静王总想着找一个能帮衬北静王府的。 二人斟酌许久,觉得林家姑娘是最好的选择。 清流书香门第出身的公主,亲弟弟又是皇上亲封的侯爷,又与临淮王交好,如此一看,可不就是上天赐予他们北静王府的机缘吗。 只要能将林黛玉娶进门,可保北静王府百年无忧。 马车一路到了林府门前,太妃和贾敏都是聪慧之人,一碰面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 但是大家都是体面人,难听的话都不会摆在明面上。 四王八公连气同枝,太妃和贾敏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见,说起话来更是亲近。 当然,主要是太妃去亲近贾敏,贾敏脸上挂着笑,一心只想将这尊大佛安安生生地送走。 太妃突然问道:“你们进京这几年,王府事多,因而未曾过来,听闻公主仙人之姿,让人见之难忘,我这心里实在是好奇极了,不知可否请公主出来一见。” “太妃谬赞。”只是见一见而已,并不算什么,贾敏让丫鬟去请林黛玉过来。 太妃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两分,林黛玉还没露面,她就先将人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可惜我没福气,连个女儿也没有。” 贾敏眼睛一亮,突然拉着太妃的手说:“要是太妃娘娘不嫌弃,就让黛玉认您做干娘。” 太妃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什么干娘?她想做的是婆婆,这个贾敏实在狡诈,一个不慎就让她钻了空子。 “我觉得不妥。”太妃适时露出几分惋惜,“公主千金贵体,虽没有皇家血脉,却是实实在在的皇家公主,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说我们北静王府轻狂,也有伤公主的名声。” 太妃语气真诚,听起来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是贾敏心里却在想,外人可能会说北静王府轻狂,可是和黛玉的名声并没什么干系,认个干亲而已,有什么伤名声的。 贾敏遗憾道:“是我思虑不周,还好有太妃娘娘提醒,不然可就要闹笑话了。” 太妃忙说:“不碍事,咱们两家关系亲厚,很是不需要说这些客套话,让外人听见了说咱们生分,倒不好了。” 可是贾敏和太妃拢共才见了没几面,就是想亲厚也亲厚不起来,更何况太妃此次过来,是为了黛玉。 太妃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林黛玉还没来,派去请林黛玉的丫鬟也是一去不回,垂眸时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又端着和蔼可亲的笑温声道:“果然是姑娘家,打扮起来就是细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夫人们口中神仙一般的公主是什么样了。” 贾敏怎会听不出来太妃话里有话,她只装作听不懂,笑了笑,说:“她向来如此,有时候皇上传她进宫教小皇子和小公主们读书,她也是这般不急不慢的,可是皇上却夸她小小年纪就这般稳重从容很是难得,我和他父亲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太妃一惊,这事她倒是不知道,没想到林黛玉竟然这样厉害,如此一来,下一任皇帝无论是谁,都可以算作林黛玉的学生。 太妃虽然觉得女子当老师传道授业有些失了体统,可是转念一想,只要与北静王府有利,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黛玉姗姗来迟,太妃一看见她,眼睛骤然一亮,忙站起身仔细打量着,嘴上也是不住夸赞。 “这世上竟真有这般出众的女子,原先我还有几分不信,这下看来,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瞧瞧这通身的气派,真是让人见之忘俗,其他人再难入眼。” 太妃这下算是知道她儿子为什么对林黛玉念念不忘了,这样的女子,换作是她,也定是日日夜夜放在心上忘不了的。 林黛玉抿唇一笑,却没有几分女孩儿家的娇羞,落落大方的样子更是让太妃喜欢的不得了。 “听你母亲说,你还教小皇子和小公主们读书?”太妃感叹道,“没想到看着娇娇弱弱的,竟这般厉害。” 林黛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太妃疑惑的目光中,她说:“有时也会教些武艺。” 太妃:“什么?!” 林黛玉微微一笑,如仙子下凡,正当太妃以为她在说笑之时,只见林黛玉随手拔下一根簪子,玉手微动。 下一刻,簪子竟然穿透了架子上的花瓶。 太妃傻眼了,精神恍惚之时,竟觉得那花瓶是她儿子的脑袋。 第240章 孙绍祖 北静太妃从林府出来的时候,神色都有几分恍惚,上了马车就催促着车夫赶紧走。 车夫不明所以,在太妃的连声催促下扬起马鞭用力一挥。 “驾!” 太妃走后,贾敏无奈地看着林黛玉,问:“是不是澄玉让你这样做的?” 林黛玉羞涩一笑,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 除了那个小子,还有谁能想出这样损的招,贾敏没好气地说:“真是个混小子,你也是,倒听他的。” “听我的不好吗。”林澄玉跨进门,身后跟着林如海和玄铮,“不然母亲今日准备如何说如何做,北静太妃瞧着可不是什么善茬,您的话在她那里就如同耳旁风,倒不如让她自己打退堂鼓。” 林澄玉一想到北静太妃走的时候那猪肝色的脸,就有些止不住笑,瞧着还挺得意。 贾敏说:“要是她和别人说了,你姐姐以后可怎么嫁人,想来也没有谁敢娶个如此厉害的媳妇儿。” 林黛玉在北静太妃面前玩的那一手,便是贾敏也没有见过,看着实在吓人。 “母亲多虑了,姐姐若是不想嫁人,一辈子不嫁人又有何妨。”林澄玉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而且真心喜欢姐姐的人,必然也不会因为姐姐本领高强而心生畏惧。” 要不是玄铮在这里,贾敏的巴掌这会儿已经打到林澄玉的脑袋瓜上了,“行行行,你说的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林澄玉抬头看了眼忍笑的玄铮,悄悄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贾敏,“那个......” 他刚说了两个字,贾敏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当即摆摆手,“走吧走吧,真是儿大不由娘,也是王爷脾气好不与你一般见识,换个人看谁还能这样迁就你。” 脾气好?林澄玉心想,这是在说玄铮吗,这是在说玄学吧。 玄铮的狗脾气要是算好,那他就是百忍成钢。 可是林澄玉并不会揭穿玄铮的真实面目,任由玄铮装文人,“澄玉挺好的,我们脾气相投,才能玩到一起。” 贾敏简直呵呵了,她儿子她还能不知道,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狗脾气,“要是这混小子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您尽管告诉我,我收拾他。” 玄铮戏谑地看了林澄玉一眼,其中深意只有二人知道,“好啊。” 最近天气还是有些凉,玄铮没让林澄玉骑马,拉着他上了马车,体贴入微的样子看得贾敏感慨万千,“以后谁要是嫁给王爷,可真是有福了。” 对朋友都如此,想来对妻子会更好。 林黛玉弯唇一笑,“无论以后如何,我瞧着澄玉现在是挺有福气的。” 贾敏不知道林黛玉话里的意思,只以为她在说笑,便也笑了。 马车上,玄铮哼哼一笑,很是得意,“岳母可都说了,要是你惹我生气,就要收拾你。” 林澄玉想一口茶喷他脸上,“你要点脸吧,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倒反天罡。” 可是不看语境的话,贾敏说的确实是这个意思,玄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越发理直气壮,“现在本王要抱着你,不能拒绝,不然我就生气了。” 玄铮要抱,除了某些特殊情况,林澄玉从来没有拒绝过,这次当然也是如此。 尽管玄铮不好好说话,惹得林澄玉想揍他,最后还是得偿所愿了。 “美人在怀,果然比孤枕难眠强上百倍千倍。”玄铮故作感慨,“美人不知道,这几日本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实在是难受极了。” 林澄玉不想搭理他,玄铮自顾自说:“不过今天就很好,美人在侧,本王定能睡个好觉。” 隔着窗,林澄玉看见一个眼熟的人,玄铮见他不说话,不满地晃了晃腿,“瞧什么呢?” 林澄玉招了招手,玄铮把脑袋贴过去,两个脑袋靠在一处说悄悄话,林澄玉说:“看见那个人了没,我觉得有些像我大舅舅。” 玄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有些像,旁边还站了一头熊。” 那边的两个人侧身对着马车,只留了个侧脸给林澄玉,一时也看不分明。 马车行至近处,林澄玉仔细一瞧,还真是贾赦。 他在这里做什么? 正巧这时,贾赦身旁那个高壮异常的男人开口道:“我孙绍祖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微末时曾得老爷出手相助,才能有今日,不过区区几千两银子,全当我孝敬老爷的。” 林澄玉听得分明,那人是孙绍祖!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就是这个中山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最后将迎春折磨致死。 玄铮见他面色有异,疑惑出声:“孙绍祖?怎么,你知道他?” “停车。”林澄玉冷笑道,“一个人渣败类,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是如何诓骗我大舅舅的。” 孙绍祖以前家境艰难,拜在贾家门下,靠的就是一张嘴,不然也不会骗得贾赦多番出手相助。 如今看来,孙绍祖是已经翻身了,那几千两银子,就是原书中逼迫贾赦卖女儿的筹码。 可是那时贾家逐渐败落,明眼人都能看出贾家不过是在强撑脸面罢了。 现在的贾家,和原书中风雨飘摇的贾家大不相同,林澄玉倒想知道这孙绍祖还敢不敢痴心妄想。 林澄玉拉着玄铮,跟着贾赦进了酒楼,在他们隔壁的厢房坐定后,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贾赦喜欢古董字画,银钱一时有些不趁手,就向孙绍祖借了些,积攒起来也有几千两了。 可是现在的荣国府是王熙凤管事,他若是开口,难免会被贾母知道,到时候又是一顿骂。 贾赦正为此事忧心呢,孙绍祖一说不用还了,他高兴的什么似的,和孙绍祖称兄道弟起来,看起来比和贾政还要亲厚。 孙绍祖把他哄得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赦老爷,我倾慕一女子许久,可是那女子出身高,怕是瞧不上我,我这心里实在是烦恼。”孙绍祖故作愁苦,“还好有赦老爷瞧得起,与我喝酒解闷,才能稍解心中烦扰。” 第241章 贾赦勇敢出击 贾赦一听这还了得,他的好兄弟这般好,竟还有人瞧不上,可见是个眼里没人的。 他喝的有些多,脑子也有些犯迷糊,想也不想,当即就说:“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好兄弟,跟我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没有二话,必定让你得偿所愿。” 孙绍祖语气犹豫,吞吞吐吐地说:“这......唉,不说了,老爷就当没听这些话。” 贾赦踉跄起身,豪迈地一拍胸膛,“有什么难事尽管告诉哥哥,有我贾赦在,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办的。” 孙绍祖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不肯开口。 贾赦急了,“我知道了,你是把哥哥当外人了,既然如此,不如大家撂开手。” 说罢,他抬腿就要走,被孙绍祖急急忙忙拦住,“好哥哥,我说,我说,你要是就这样走了,不是打弟弟的脸吗。” 贾赦催促道:“那你快说,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爽快。” 孙绍祖重重地叹了口气,猛然起身,在贾赦迷茫的眼神中一撩衣袍,扑通一声跪下,吓得贾赦忙去拉他,“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难事好好说,哥哥能帮你的肯定帮你,咱们兄弟之间何须如此。” 可是任凭他如何拉拽,孙绍祖就是不起,壮实的身板哪里是贾赦这个终日沉溺于酒色的空架子能拉动的。 最后,贾赦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孙绍祖纹丝不动,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看着很是落寞。 虽然他这个身板很难让人看出来落寞。 偏偏贾赦就是能,他喘着粗气,问:“兄弟,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我都要急死了。” 孙绍祖抬头时,双目含泪,吓了贾赦一大跳,只听他说:“弟弟倾慕贾府二姑娘许久,只是我身份低微,不堪相配,只能将心思压在心中,不敢言说,今日和哥哥相谈甚欢,一时心绪难平,所以才......所以才......” 这番话把贾赦说得久久不能回神,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他家迎春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被孙绍祖看上。 实在是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贾赦咧了咧嘴,本想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孙绍祖眼中的泪水分明在说他是认真的。 天啊! 贾赦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只听孙绍祖又说:“我知道是我自己痴心妄想,还是那句话,哥哥全当没听过这话,就让我一个人承受这相思之苦吧。” 孙绍祖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微末之时,也鲜少露出这般悲苦难言之色,可见他此时心中有多么绝望。 贾赦于心不忍,“要是不能得偿所愿,你待如何?” 孙绍祖言辞决绝,“终身不娶,孤独终老。” 这样坚定的话,直击贾赦心口,让他也不由有些动容。 贾赦这个人向来花心,有了新人忘旧人是常有的事,像孙绍祖这般的人他还从未见过。 真是个痴情种啊。 虽然他有些不理解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而且是为了一个女人,但是很显然,孙绍祖打动了他。 “起来再说。”贾赦将孙绍祖扶起,心中已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你的诚心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等我回去回禀了我家老太太,择个良辰吉日就让人上门提亲吧。” 说到这里,贾赦又说:“虽然咱们私下说定了,但是我们贾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该有的流程不能少,不然外人看着也会笑话的。” 孙绍祖喜出望外,像是被大金元宝砸中了脑袋,乐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哥哥,我......” “哎,咱们都这样的关系了,你要是还唤我哥哥,岂不是笑话了。”贾赦突然觉得心口满满胀胀,他没想到帮助好兄弟实现心愿的心情如此美妙。 被孙绍祖崇拜的目光看着,贾赦的虚荣心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孙绍祖没想到这贾赦如此好骗,心中一阵窃喜,面上仍是一副老实诚恳的模样,“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贾赦笑着骂了他一句没出息,“你先别急,我家老太太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那是个说一不二的老太君,谁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此事还要她点头才能成。” 孙绍祖拱手作揖,“还请哥......老爷多多美言,小侄感激不尽。” 贾赦连连摆手,心里很是满足,“小事,老太太虽然心疼姑娘们,但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向她说明你的人品,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孙绍祖紧跟着又是一顿奉承,把贾赦伺候的舒舒坦坦的,打包票要帮他办成这件事,像是完全忘了孙绍祖图谋的这个姑娘,是他的亲闺女。 林澄玉不由冷笑道:“这就是我的好舅舅,几杯猫尿下肚,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就连他自己的亲姑娘都能当成玩意儿,说给人就给人。” 实在可恶! 玄铮给他顺着气,“老太太那关要是过不去,这事他想都不要想。” 林澄玉唇角一翘,显然是个要打坏主意的神情,玄铮揉了揉他的脑袋,稀罕的要命。 贾赦和孙绍祖喝了个酩酊大醉,被小子们抬回府后睡了十几个时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宿醉的感觉有些难受,他揉着脑袋,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起身,无意间瞥见枕边的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孙绍祖的家传之物,前些年他过不下去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把这玉佩卖了度日,足见他对这块玉佩的珍惜。 怎么会在自己这里? 贾赦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猛一拍脑袋,“这记性可真是,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收好玉佩,往贾母院里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要如何说才能让她同意这门亲事。 孙绍祖家世不显,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迎春要是错过了,就凭她那副闷不吭声的样子,怕是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 第242章 贾母大怒 贾赦一想到自己能有孙绍祖那般好的女婿,乐得不行,一路笑着到了荣禧堂。 才进院子,就见鸳鸯掀帘出来,他忙问:“老太太呢?” 鸳鸯说:“老太太正和姑娘们说笑呢。” “哦。”贾赦看着她脸庞白皙,身段玲珑,出落得越发好了,不禁有些心痒难耐,“鸳鸯啊,你也不小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如这样......” 鸳鸯不等他说完,淡淡地说:“多谢大老爷关怀,只是我心思不在那些事上,再加上老太太身边离不得人,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贾赦是这荣国府的大老爷,一时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毛丫头下了面子,半点面子也没给他留,一时有些气恼。 鸳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大老爷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说罢,她不等贾赦说话,抬脚就走了。 贾赦看着她纤瘦高挑的背影,混浊的双眼中迅速划过一丝隐晦的暗光,只是这会儿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他也没有说什么。 贾母几人正在说话,见贾赦进来,也没理他。 贾赦觉得有些奇怪,瞧着这一屋子人也没法说那些事,就说:“你们先去别处玩,我和老太太有事商议。” 待人都出去后,他站在贾母身侧,心里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没有注意到贾母沉下来的脸色。 贾母似乎是在压着什么情绪,语气也淡淡的,“有什么要紧事就快说,这样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以往的做派。” 贾府的姑娘们都是贾母的心头肉,疼得什么似的,贾赦不敢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闻言也没有直接把心里话说出口,侧面问道:“探丫头他们倒也罢了,迎春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老太太可有什么打算?” 贾母便是事先没得到消息,这会儿听了他的话也能猜到几分,瞧着贾赦满脸殷勤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盛。 “二丫头才多大,你这当爹的平日里不管她也就罢了,难道就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贾母瞧着很是不满,锐利的目光看得贾赦一颗心七上八下,“你冷心绝情,可是我却舍不得,你要是眼里容不下她,以后再不用管她,往后所有的事我来管。” 贾赦忙道:“老太太这可就冤枉儿子了,迎春是我的亲姑娘,疼她还来不及了,又怎会容不下她,老太太这样的话可是在扎儿子的心。” 贾母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再留她几年。” 贾赦一时很是为难,迎春年纪小能等,可是孙绍祖不小了,如何能等的下去。 而且他已经答应了孙绍祖,怎么能出尔反尔。 更何况像孙绍祖 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就是再留几年,不还是要嫁人,老太太也太妇人之仁了。 贾赦心里不满,却半个字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哄着劝着,试图让贾母转变心意。 “老太太疼她的心是好的,可是二丫头那个性子,要是不早早开始相看着,到了跟前怕是没有合适的。” 贾母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也没有方才那般严厉,贾赦心里以为说动她了,顿时更起劲了。 “我这个父亲虽然平日里对她关心不够,但是在要紧事上并不会含糊半分,迎春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又怎会不心疼她。” “更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早早为她打算,总要让她以后过得舒心才是。” “要我说,不挑门第高低,只要人品好,有才能,和迎春合得来,就是良配。” 贾赦笑得见牙不见眼,似乎已经看见事成之后,孙绍祖对他感恩戴德的模样了。 贾母突然说:“看来你是已经有了人选。” “是啊。”贾赦一时不防说了出来,转念一想,这事总是要说的,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索性直接说:“老太太,正如我方才所说,那人品行上佳,虽家世不显,却很是上进,我瞧着和迎春很是相配。” 贾赦是个什么样的人,贾母再清楚不过,平日里结交的,大都是一些贪图享乐之辈,他说那人上进,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贾母想到事先收到的消息,就觉得贾赦现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 “依你之言,那人为何不请人上门来说,却要你来告诉我?”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贾母也不想太让他难堪,只盼着他能自己想清楚。 可是贾赦不懂她的心,满心都是孙绍祖的痴情和苦难,心道必定要把这件事办成,才能不辜负他的一颗心。 面对贾母的质问,贾赦也不慌了,“想来是他家里不懂这些礼数,不过这也无妨,只要他的心是好的,迎春嫁过去就不会受委屈。” 至于贾迎春的心思,贾赦则是毫不在乎,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子女的哪有说话的地方。 只是这老太太却不是能轻易劝动,贾赦知道她心疼迎春,怕是想给她找个富贵人家,可是他女儿那个绵羊性子,连个奶嬷嬷都能挟制她,便是嫁到谁家都是被人捏着玩的份。 还是嫁给孙绍祖好,下嫁过去,要是过得好也就罢了,过得不好也只能说明她自己没本事。 贾母冷冷地看着他,这个准备把自己亲生女儿当人情卖出去的畜牲,竟然是她的儿子。 “既然不懂礼数,迎春嫁过去难免处处不自在,依我看,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贾母给贾赦留着脸面,想维护他和贾迎春的父女亲情,可是贾赦却觉得贾母固执不讲理,却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他不死心,又说:“老太太,孙家微末,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谦卑,单看孙绍祖就知道了,那时他家境贫困,投在我贾府门下,如今一朝翻身,对我却是一如既往,可见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贾母对贾赦太失望了,冷笑道:“你真是猪油蒙了心,此事无需多言,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二丫头嫁给那样一个两面三刀的鼠辈。” 她指着贾赦的手都气得颤抖,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还有你,几千两银子,几杯黄汤,几句话,就把你迷了个晕头转向。” “迎春不可能嫁给孙家,要嫁你自己嫁,我绝不拦着。” 第243章 是谁报的信 贾赦大惊失色,听老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了,可又为什么,在这里跟他说了这么半晌。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连半个字也不敢抱怨。 “老太太说笑了,我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嫁人呢。”贾赦讪讪道,“我是真心觉得孙绍祖那孩子不错,如今也当了官,迎春嫁过去不会受苦的。” 贾母猛地将手边茶盏扔到贾赦脚边,茶水四溅。 “孩子?他比你才小了几岁,先前还哥哥弟弟喊着,这时候了却成了孩子,连我也替你们害臊。” “总而言之,迎春不可能嫁给他,我不管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也不管你许诺了他什么,只要我还没死,你们就休想得逞。” 贾赦闹了个没脸,见贾母一副气得要杀人的样子,吓得神色惶惶,只能先退了出去。 出了荣禧堂,见鸳鸯迎面而来,正要说话,鸳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快速地行了个礼,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贾赦心里本就有些怨气,见她如此,心口怒气更盛。 老太太倒也罢了,说几句骂几句也没什么,可是鸳鸯算个什么东西,他瞧得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竟敢避着他,可是不知天高地厚。 贾赦心里发誓,定要将鸳鸯弄到手,到时她才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是现下最要紧的还是答应孙绍祖的事,那日明明只有他们二人在场,为何老太太会知道,真是太奇怪了。 贾赦也不敢去问贾母到底是谁给她传的消息,只是别让他知道那人是谁,到时候必定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回了自己院里,贾赦把孙绍祖的事和邢夫人说了,邢夫人是他的填房,事事以他为天,自然也不觉得他会有错,一时也觉得贾母太过固执。 邢夫人眼珠子一转,说:“老太太那边不同意虽有些难办,却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贾赦追问:“什么法子?” 邢夫人得意地说:“老太太虽然厉害,但到底年纪大了,不能事事都顾及到,只要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把事情定下来,到时候就算她再反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贾赦没好气地骂了句蠢货,“糊涂东西,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咱们私自将迎春的亲事定了,到时候还不气得把天捅破了,这个法子不成。” 邢夫人被骂,心里有些委屈,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法子,只能讪讪地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贾赦越想越气,“还有鸳鸯那丫头,我觉得她不错,想给她个姨娘当当,谁知道那丫头片子不识好歹,竟把我当成豺狼虎豹一样防着, 真真是气煞人也。” 在这件事上,邢夫人又有了主意,“老爷爷不用生气,鸳鸯到底是个姑娘,脸皮薄些,再加上她自小就在老太太那里,心气自然比旁人高些,一时不好意思也是有的。” “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值得傲气的。”贾赦斜眼看她,“你有法子?” 邢夫人忙说:“老爷不用急,您忙您的大事,鸳鸯那边我去跟她说,我们都是女人,说起话来自然会少些顾忌。” 贾赦微微点头,看向邢夫人的目光很是满意,“那此事就交给你办了,可别让我失望才是。” 邢夫人满嘴保证,“老爷放心,我还从没有听说过有谁放着主子不做,非要当丫鬟伺候人的,想来先前不过是小姑娘不好意思罢了,并不是对老爷无意。” 这一番奉承的话,听得贾赦很是满意,他原先还觉得自己的这个太太是个木头一样的人,长得不漂亮也就罢了,性子也无趣,半点也比不上先前那个,就是秋彤也比她好些。 可是这会儿看来,倒也有可取之处。 “想来也是如此。”贾赦哼笑一声,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势在必得,“不过她也太放肆了些,等人到了我手里,总要好好地挫一挫她的锐气才是。” 邢夫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临淮王府。 林澄玉揣着暖炉笑得像只蔫坏的小狐狸,“只要我大舅舅敢和我外祖母说起此事,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 贾赦也太不是东西了,孙绍祖那个人到底为人如何,难道他就真的一无所知吗,林澄玉觉得未必。 可是因为几千两银子和那点莫名其妙的虚荣,他就狠的下心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贾迎春有这样的爹,倒还不如没有。 原书中贾母被贾赦花言巧语蒙骗,真把孙绍祖当成了什么顶好的归宿。 反正他现在已经提醒过贾母了,她也知道了孙绍祖的真实面目,到时候要是还能被贾赦骗着把贾迎春嫁过去,就是真的老糊涂了。 但是贾母何其精明,老糊涂这个词显然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贾赦想越过她办事,想来也是没有半点可能的。 玄铮问道:“孙绍祖那个人你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啊。”林澄玉笑得无辜,“只是我会看相,只需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玄铮失笑,林澄玉又说:“虽然贾迎春性子软弱,自己立不起来,但到底是我的表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爹把她推到火坑里。” 说罢,他又摇着脑袋感慨了句:“我真是太善良了。” 玄铮忍笑,“是是是,我家宝贝最善良,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林澄玉踢他一脚,“好好说话,我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玄铮也学着林澄玉的样子装无辜,他一摊手,道:“我是在好好说啊,你可不要冤枉人。” 他摊开的手掌被林澄玉拍了一下,他顺势将那没用几分力道的手抓在手心。 “松开。” 玄铮无赖道:“不松,你打疼我了,要是不给补偿,休想让我松手。” “行。”林澄玉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他的无赖样了,当即也不着急,顺势往人怀里一靠,显然是将玄铮当成靠垫了,“不松手那就一直这样,我看谁先受不了。” 玄铮哼笑着把人抱紧了,“我才不会受不了。” 第244章 狡诈 孙绍祖自那日和贾赦说定此事后,一连几日都面带喜色,惹得他老娘很是好奇,一问才知他们孙家要有大喜了。 不过,荣国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便是孙老娘也有所耳闻,他们家里人能同意这桩婚事吗? 且不说门不当户不对,就是年纪上也不相配啊。 再一听孙绍祖说那贾家二姑娘二八年华,生得花容月貌,很有几分才气,孙老娘更觉得此事怕是成不了的。 孙绍祖却说:“贾赦都答应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那二姑娘还敢不听她父亲的话不成,母亲也别太担心了,且等着儿子的好消息吧。” 贾赦是个什么样的人,孙绍祖很是了解,一个女儿在他眼里不过也是附庸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 孙老娘沉思片刻,又说:“可是我听说他家老太太是个极精明的人,二姑娘是得听她父亲的不错,可是贾赦不也得听他家老太太的吗,只要那老太太不点头,想来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点倒也有理,孙绍祖对贾赦很了解,可是对荣国府那位老太太却不太了解,闻言也忍不住皱眉,“等过几日我再找贾赦出来一聚,探探他的口风再做打算。” 孙老娘对孙绍祖很是放心,一想到自己以后的儿媳出身国公府,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是娘的好儿子,比他们都能干,竟然能攀上国公府,等新媳妇过了门,我要好好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亲戚们说道说道。” “那起子小人,以前瞧着咱们家艰难,没少作践咱们,这下可好了,咱们家进来一位国公府的姑娘,他们怕不是要把牙都咬碎了。” “想想就让人痛快。” 孙老娘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拉着孙绍祖有些发愁,“可是要迎娶国公府的姑娘,咱们的聘礼要是少了,人家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孙家是这两年才渐渐起来的,那点家底是她省吃俭用才省下来的,要是真让她一下子全拿出来,还真有些舍不得。 孙绍祖笑了,粗犷的脸庞上满是不屑。 “什么聘礼不聘礼的,随便弄些东西就行了。” “贾赦还欠我几千两银子没有还,这个媳妇就当是我买回来的,没听过说买人还要聘礼的。” “咱们家多少出些东西,也算是给他们贾家面子了。” 孙绍祖的话显然是将贾迎春可以随意买卖的物件,这副小人得志的神情看着就让人生厌,哪里还有当时在贾赦面前伤心欲绝的样子。 孙老娘一听也是,心里竟隐秘地生出些雀跃,任那贾家二姑娘出身如何高贵,到了他们孙家,也就是一个被买来的东西, 和那些伺候人的丫鬟没有半点区别。 这样一想,她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等新媳妇进了门,我要好好调教一番,可不能和当姑娘的时候一样了,儿媳妇就要有儿媳妇的样子,孝顺长辈,体贴夫君,操持家里的大小事,一样也不能少。” 孙老娘没见过几个千金小姐,但是她想着,大家族里出来的姑娘肯定都是娇生惯养,拿不动针捏不起线,娇弱的好似风一吹就能被吹倒。 这可是不行的,只要进了他们孙家,就要遵守孙家的规矩,要是还敢摆出大小姐的做派,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就该出场了。 孙老娘警告孙绍祖,“到时候我教训你媳妇,你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要是敢偏帮着她,我可就不愿意了。” 孙绍祖扶着孙老娘坐下,雄壮的身躯很是骇人,“娘怎么会这样想,您生我养我一场,她不过是一个外人,哪里会帮她不帮您呢,您这是把儿子想成什么人了。” 这番话让孙老娘很是欣慰,拍着孙绍祖的手连连夸赞。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媳妇儿就是来给咱们家延续香火的。” “只是娘的儿子太争气了,竟然找了个国公府的姑娘,比那些亲戚们强百倍千倍。” 而且,到时候国公府的陪嫁定然也不会少,要是拿不出手,外人肯定要笑话他们国公府。 那些东西以后都是他们孙家的。 孙老娘把自己的手举到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笑着问道:“儿子,你说娘这手带金的好看,还是带玉的好看。” 要不说孙绍祖和她是亲母子呢,一听这话就知道了什么意思,眼中闪烁着贪婪,“娘带什么都好看,到时候让她把东西拿出来,任娘挑选。” 孙老娘面露得意,却故作可怜,又问:“要是你媳妇儿不愿意可怎么办,娘可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你们两个吵嘴。” 她说完,不等孙绍祖说话,就气闷地把手放下,“娘还是不带了,只要你们小两口过的好,娘受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她敢!”孙绍祖拍着胸脯保证,“娘放心 ,她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就让她好看,女子当以夫为天,我就是让她去死,她也不能说个不字,更何况只是让她孝敬长辈一些东西罢了。” 孙绍祖看着孙老娘布满皱纹的脸,这都是为他操劳留下的,不禁心疼地说:“娘为儿子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等她进了门,儿子让她好好孝敬您,金银珠宝随您挑,丫鬟小子随您使唤。” 孙老娘太感动了,两眼含泪,“娘知道,娘都知道,我的儿子就是最孝顺的,娘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孙绍祖满口保证,哄得孙老娘高兴极了,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娘去收拾收拾咱们都家当,看看能拿出什么来,你放心,咱们家虽然比不上国公府,但是也比其他人家好些,娘必定尽己所能,给你风风光光地把媳妇儿娶进门。” 可是孙绍祖何尝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就算是掏空家底,国公府怕也是看不上的。 但是他娘的这一片心,却比金山银山还要珍贵。 贾家到时候要是敢说三道四伤他娘的心,别怪他不给贾家留面子,贾赦办的那些事他全知道,全抖搂出来也够贾家喝一壶的。 第245章 打了鸡血 贾赦没能说动贾母,也不敢出门,要是碰见了孙绍祖,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可是他在府里憋了几日,实在是有些无聊,再这样下去,就是没病也让憋出病了。 贾赦想着,倒也不是不能出门,只要找个孙绍祖一般不会出门的时候不就行了。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和贾赦想的那样顺利,他才出门就撞见了孙绍祖,下意识就想拔腿而逃,可是四目相对之后,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孙绍祖眼里闪过一丝暗光,装出一副老实诚恳的样子,关切地问:“我见老爷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实在是有些担忧,便想着过来看看,却没想竟在这里遇见了您,真是太巧了。” 贾赦勉强笑了笑,说:“多谢关怀,那日咱们喝了酒,我回来的路上又吹了风,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舒坦,因而没有出门,今个才好些。” 孙绍祖满脸愧疚地说:“都是我的不是,那日大悲大喜之间,拉着老爷喝了不少酒,没想到竟让老爷......唉,总而言之都是我的不好。” 他在贾赦面前向来是如此面目,贾赦没有办成事,一时也有些愧疚,忙说:“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快别这样说了。” 说罢,贾赦想着,再说下去就要说到那事上了,此地不宜久留,张嘴就要扯谎。 孙绍祖不等他开口,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老爷心慈,可是我却难过自己心里这一关,这样吧,今日我做东,请老爷吃酒。” 贾赦头皮发麻,忙摆手推辞。 可是孙绍祖却面露伤感,说:“看来老爷心里是在怪我了,想来也是,因为我的错,让老爷身体抱恙,您心里怨我也是应该的。” 贾赦算是彻底没话说了,再让孙绍祖说下去,他就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了,无奈之下,只能去了。 酒过半巡,孙绍祖绝口不提亲事两个字,贾赦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但是几杯酒下肚,他早就忘了言多必失的道理,脑子也糊涂了,竟当着孙绍祖的面抱怨起了贾母。 孙绍祖酒量好,脑子依然清明,眸光一闪,道:“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糊涂,是很平常的。” 他话音一转,故作感慨道:“只是我这几年冷眼看着,老爷活得实在是憋屈,您自己想想,虽然您已经袭爵,可是在府里说话竟还不如二老爷管用,我心里也为您鸣不平。” 这话说到了贾赦心坎上,家里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老二媳妇儿管家,府里的奴才们都把二房当成了荣国府的当家人,谁又记得他贾赦才是荣国府真正的主子。 后来琏儿娶了媳妇儿,还是老二媳妇儿的内侄女,刚进门的时候和二房更亲近,他心里已经很不满了。 好在这两年琏儿媳妇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和二房渐渐离了心,他心里这才高兴些。 可是就算老二媳妇儿做了错事,老太太不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就是看在宝玉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平。 贾赦心里委屈,这些年他沉溺于酒色之中,却也不是傻子,府里的那些事他都知道,可是老太太偏心,碍于孝道,他也无可奈何。 他忍不住拍着孙绍祖的手,满腔怨气像是有了发泄的地方。 “好弟弟,你算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人人只道荣国府大老爷如何悠闲自在,谁又知道我心里的委屈。” “只有你啊......这么多年,只有你说了句公道话。” 孙绍祖叹道:“可是我也只能陪着老爷大醉一场,其他的事半点也帮不上忙,我心里恨自己没有本事也没有立场,可是这都是没奈何的事,老爷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千万不能说,让有心人知道了,于荣国府和老爷的体面都不好。” 贾赦何尝不知道,心里更觉得孙绍祖是一个真诚的人,心中更是愧疚,“我没本事,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对不起你的嘱托,也对不起你待我的真心。” 孙绍祖神色黯然,认命一般,垂头丧气地说:“怪只怪我自己没有福气,与老爷没有什么相干,老爷可千万不要为了我的事和家里起争执才是。” 贾赦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闹出来让外人知道了......”孙绍祖叹气道,“一则与二姑娘的名声体面有碍,二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老爷在家说话不管用,还不知道要如何说三道四。” 贾赦愣住了,虽然孙绍祖说的是实情,可是他这副怜悯的神情却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每个字都在说他贾赦无用。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也不知是酒起了作用,还是孙绍祖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贾赦眼瞧着神色就变了。 方才他那副委屈无奈的样子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只见他一拍桌子,像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好兄弟,你放心,你既然真心要娶我女儿,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孙绍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忙说:“千万不要冲动啊老爷,我认命了,您也认命吧,蜉蝣撼树,无用之功罢了。” “我不认命!”贾赦不知道被打了什么鸡血,目光灼灼地看着孙绍祖,“你孙绍祖仁义,我贾赦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辈,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不会食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贾赦的这句话,说得豪情万丈,可是一出门,被冷风一吹,这点豪情万丈就只剩下了三分。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喝了几口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家里老太太说一不二,他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孙绍祖满怀期待地和他道别,贾赦扯了扯嘴角,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回了家。 然后......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轻举妄动。 徐徐图之,对,徐徐图之。 第246章 落寞北静王 自从那日北静太妃来过林府,京中关于北静王和乐安公主的传言平息了许多,一看便知先前是谁在捣鬼。 北静太妃回去后,对着北静王好一顿批判,言辞中毫不掩饰对林黛玉的鄙夷。 身为女子,怎可那般粗鲁,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舞刀弄棒那是男儿家的事,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要提刀挥剑,以后看有哪家敢要。 太后寿宴上,林黛玉的英姿在世家夫人口中传的神乎其神,听起来竟不像真人,北静太妃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也是不太相信的,只当她们是在人云亦云。 可是现在她是知道了,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北静太妃告诫北静王,言辞毫不留情,“北静王妃绝对不能是林黛玉那样的人,你趁早歇了心思,过些日子传言平息,母妃再好好给你相看一番,定能找到一个秀外慧中、端庄知礼的好姑娘。” 但是北静太妃不知道,北静王之所以对林黛玉如此迷恋,一来是因为她才貌兼备,二来就是太后寿宴上的惊鸿一瞥。 自那以后,林黛玉在他心里就如同九天神女,所以又怎会因为北静太妃的几句话就打消心里的念头。 反而因为北静太妃的一番描述,心中对林黛玉更是向往了。 至于那些算计,在这个求而不得的时刻,竟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北静王府的姬妾被遣散后,少了几分烦扰,北静王微微一笑,说:“母妃不知,这正是公主殿下的可爱之处,要是她同寻常女子一般,又怎会被儿子记挂如此之久。” 北静王看着彬彬有礼,实则是一个主意很正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算是北静太妃,也是劝不动的。 可是一想到林黛玉那凶悍的手段,北静太妃眼前一黑,要是她有了如此厉害的儿媳妇,以后这府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吗。 北静太妃心口发凉,试图最后挣扎一把,“可是你要知道,林家世代单传,子嗣艰难,要是公主也是如此,咱们王府的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北静王现在是被林黛玉迷了个神魂颠倒,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闻言只是顺口回了一句,“又不是一个也没有,单传就单传,也没什么妨碍。” 没什么妨碍?! 如果不是要保持体面,北静太妃此刻已经尖叫出声了,什么叫做没什么妨碍,几辈子的祖宗基业,到了这混小子口中,就只剩下一句没什么妨碍。 岂有此理! 她几乎能预料到林黛玉进府后,若是自己与她发生了争执,这不孝子定然也是向着他媳妇儿的。 北静太妃倒也不太在意这个,她最在意的还是北静王府几代人传下来的基业。 可是这个不孝子显然是被灌了迷魂汤,不给他浇些冷水,怕是不能清醒了。 “子嗣上你不在乎也就罢了,难道其他的你也不在乎吗?”北静太妃施施然道,“听说林家有个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要是公主能生,你一辈子就只能守着她一个人,若是不能,你要等到四十以后才能纳妾,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北静王身上有着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喜新厌旧,得了这个想那个,就没有安定的时候。 府里原先的那些姬妾,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北静太妃心想,这下总能泼醒这个不孝子了。 北静王愣住了,他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心里顿时有些犹豫,要是以后只能守着一个美人,就算她再好,也会有厌烦的一天。 可是让他因此放弃一个绝色美人,怎么都会有些不甘心。 北静王不甘心地说:“林家的规矩是林家的,儿子又不是林家人,自然不必遵守,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没有哪条律法说女婿要遵守老丈人家的规矩。” “是吗?”北静太妃冷笑一声,“你是王爷不错,可是她也是公主,她的亲弟弟是宁安侯,皇上对他家多看重你也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若是逼着你立下誓言,难道你还能与他们相抗不成?” 北静王沉默了,是啊,林家简在帝心,自己这个王爷在其他人看来是尊贵,可是在林家看来却不算什么。 北静太妃看着他落寞的眼神,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几声,脸上却摆出一副关切的表情,“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等过些日子,母妃亲自替你掌眼,定能找出比她好的姑娘。” 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的,她就不信了,到时候有一位好姑娘日日嘘寒问暖、红袖添香,这不孝子还能不动心。 北静王府的这番母子谈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罢了,林澄玉听着十四打听回来的消息,冷笑了几声,倒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不过是一个花花肠子一大堆的男人,就该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没过多久,茜香国女王派使者来访,北静王擅长交际,皇上派了他去迎接。 林澄玉皱眉,原着中好像没有这段剧情,茜香国出现的次数不多,蒋玉菡和贾宝玉贾宝玉互换汗巾时算一次,贾探春和亲又算一次,可是并未提及茜香国使者来访之事。 可能是曹公没有写,也可能是蝴蝶效应。 林澄玉知道,茜香国是一个类似西游记中女儿国的国家,只是不知这好端端的,他们的人过来做什么。 “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林澄玉和玄铮在一处时,鲜少各自坐各自的,这会儿自然也是如此。 玄铮说:“前些日子进宫,听皇兄提及此事,茜香国储君对中原很是好奇,故而来访。” 林澄玉笑了,“真是个敷衍的理由。” “谁说不是呢。”玄铮抱着他,颠了颠腿,又说:“已经派人盯着了,翻不起什么波浪,远来是客,好生招待着就是了。” 不知怎的,林澄玉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看的一部真假格格的电视剧中,皇子和御前侍卫陪着外来小公主游玩的剧情。 “到时候,皇上不会让你陪着吧?” 玄铮失笑,“想什么呢,皇兄已经将这事指派给北静王了,再说了,我可没时间陪什么储君。” 第247章 茜香国储君 茜香国储君确实是个女子,一见北静王就被他俊秀的脸庞迷住了,拉着他每日出门闲逛,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北静王垂眸看着这个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霸道的女子,语气淡淡地说:“殿下,小王还有事,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小王就先走了。” 茜香国储君名唤沉离,闻言眉头一挑,“你们皇上让你这几日都陪着本殿下,你要是敢丢下本殿下自己走,就不怕你们的皇上怪罪你吗?” 北静王最烦的就是她这一套话,顿时心里就开始冒火了,可是又不能说什么,皇上确实命他招待茜香国储君,可是却没想到这位如此难伺候。 更何况,他这些日子因为林黛玉的事,心里本就烦闷,被这蛮不讲理的劳什子储君一闹,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打包送回茜香国。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罢了,为了两国邦交,他忍。 北静王嘴角勾出一抹礼貌的弧度,“殿下说的哪里话,小王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沉离这才满意地笑了,在茜香国,那些男子对她可是殷勤的很,哪里像这个北静王,总是一副不将她放在心上的样子,实在可恶。 不过这倒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唾手可得太没意思了,这般若即若离的感觉才让人着迷。 “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什么青焱楼,里面的男子个个都如你这般俊秀,你能带我去看看嘛?”沉离的神情很是向往,言辞竟将北静王和青焱楼的那些人相提并论,北静王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前几日就算是再生气,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脸色阴沉吓人,“殿下慎言,那些人不过是些以色事人的卑贱之躯,殿下如此说,就是在折辱本王。” 沉离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吵着闹着让他带自己去。 北静王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顿觉无力,又拗不过这个蛮横霸道的人,只能带着她去了。 沉离一进青焱楼的门,就被里面的场景震惊住了,“好多美男子!” 各色美男应有尽有,真是让人大饱眼福。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夸张了,北静王觉得有点丢脸,扭头就要走,却被沉离一把拉住袖子,“都到这里了,走什么啊,咱们进去看看。” 北静王和沉离这几天的闹剧太精彩了,十四绘声绘色给林澄玉表演的时候,林澄玉的脸都要笑僵了。 “你说,那储君要是想把北静王绑回茜香国当王妃,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搞笑。”林澄玉笑得停不下,脑袋靠着玄铮肩膀,“从王爷变成王妃,嗯,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的表情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玄铮扶着他的肩头,见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无奈地拿着帕子给他擦拭,“有这么好笑吗?” 林澄玉点头,确实很好笑啊,一想到北静王那个无赖也有人治了,他心里就是一阵畅快。 十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忙说:“公子,太太说贾府老太太明日要办家宴,让您明日早些过去。” “知道了。”林澄玉并不觉得奇怪,贾府一向喜欢办这种宴会,很多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不过是为了逗贾母开心罢了。 可是贾府现在已然是入不敷出的状态,还敢这样挥霍,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十四出去后,房内只有林澄玉和玄铮两个人,玄铮大手捧着他的脸,问:“明日侯爷要留我一人独守空房吗?” 林澄玉故作沉思,“本侯爷事务繁忙,无暇顾及美人,美人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担心。” 美人比林澄玉还要高还要壮,闻言不禁面露不满,趁机向他索要补偿,“那侯爷今天可要好好陪陪我,不然我可不依的。” 林澄玉微微颔首,揽着玄铮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大鸟依人,看着是有些滑稽,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无比和谐,似乎再插不进第三个人。 翌日,林澄玉被玄铮喊醒时,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扒拉开他的手,往温暖的被窝里一躲,“再睡会儿。” 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要是平常,玄铮也就任由他睡了,可是今日林澄玉还要去荣国府,他就是再不忍心,也得把人喊醒了。 “宝贝儿起来了,再晚些就赶不上了。” 终于,在玄铮的不懈努力下,林澄玉从被窝的魔爪中逃脱出来,只是眼神还是迷茫的。 玄铮无奈,把人仔细收拾好送上马车,交代车夫:“慢些走,不要颠着你们侯爷了。” 车夫连忙一顿保证。 隔着小窗,林澄玉脑袋靠在车壁上,看着玄铮,说:“你回去吧。” 车夫望天望地,装作听不见身后依依惜别的动静,真是太肉麻了,他和他家婆娘新婚燕尔的时候,也没有王爷和侯爷这般。 如林澄玉所料,这场家宴不过是为了逗贾母开心罢了,并不是什么鸿门宴。 贾母一见林澄玉过来,乐得眼睛都笑弯了,“澄玉快来,来外祖母这里坐。” 林澄玉走过去,看着贾母身旁奶嬷嬷怀里的孩子,笑道:“小孩子真是见风就长,上次见时还小小的一个,这会儿瞧着大了好些。” 贾母也笑,“小孩子都这样,再过些时候就会喊人了,到时候你这个小叔叔可不能吝啬啊。” “怎么会......”林澄玉突然想起来临出门的时候玄铮在他的荷包里了个东西,似乎还说了一句让他赏人用,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 他拿出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装着一个羊脂玉做的长命锁,瞧着做工很是精美。 “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林澄玉把长命锁拿出来,“这个小玩意就让小侄女留着玩,等下次过来,再给她好好准备一件礼物。” 贾母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长命锁不是外面买的那些,忙说:“已经很贵重了。” 从宫里出来的东西,不是皇上亲赐,就是临淮王所赠,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一句贵重。 王夫人撇了撇嘴,能有多贵重,能比公主的身份还要贵重吗? 第248章 烈鸳鸯 既然是家宴,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席间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邢夫人想到贾赦的叮嘱,眼睛直勾勾瞧着鸳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那点心思。 无奈鸳鸯一直在贾母身旁伺候,邢夫人找不到机会和她说话。 自从那日鸳鸯和贾赦撞了个对脸,她就知道贾赦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这几日心里总觉得不安,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贾赦是大老爷,是主子,要是他向贾母开口,鸳鸯一时也不敢确定贾母会如何做。 毕竟她只是个伺候人的,就是再得脸,也只是一个丫鬟。 鸳鸯心乱如麻,手下动作仍是有条不紊,连半分眼神也没分给邢夫人。 邢夫人频频看向鸳鸯,惹得贾母都有些奇怪了,问道:“你今个怎么总是看着鸳鸯,难道是她做了什么得罪了你?” 邢夫人忙摆手,“没有,没有。” 贾母拉过鸳鸯,对着邢夫人开玩笑般,说:“但说无妨,要是她真的得罪了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鸳鸯瞥了邢夫人一眼,别过脸没说话。 鸳鸯是贾母一手调教出来的,平日里最是妥帖,贾母一刻也离不得她,满府的人都知道贾母有多看重鸳鸯。 邢夫人忙说不敢,又说:“我就是瞧着鸳鸯办事稳妥,长得又周正,以后还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去。” 这话一听就是在试探,鸳鸯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捏紧了衣裳,“老太太,我不嫁人,一辈子伺候您。” 贾母听了自然开心,“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等过几年,我定给你找个好的,谁都不能委屈了你。” 邢夫人还要说什么,被王熙凤插科打诨混了过去,贾母已经开始说其他事了,她也只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鸳鸯是贾府当之无愧的大丫鬟,比有些主子还得脸,因而被灌了不少的酒,脸颊都被酒气熏热了。 她想着出去透透气,和贾母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因着心中实在烦闷,她也没在意自己走到了哪里,回神时发现自己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她苦笑一声,想着出来的时候不短了,抬脚就要回去。 背后却突然响起贾赦的声音,“鸳鸯。” 鸳鸯身子一僵,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拔腿就要跑,却被贾赦一把抱住。 贾赦趁着酒劲,紧紧地把鸳鸯抱在怀里,嘴里胡乱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鸳鸯知道,他这次是铁了心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是贾母,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不甘心! 可是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平日里虽然也做些活计,可那些不过是些不用卖力气的轻巧活,手上力气哪里比得上贾赦这个大男人。 纵使他平日里沉溺酒色,身子虚了些,也不是鸳鸯能轻易挣开的。 贾赦见鸳鸯不顾脸面张嘴要喊,忙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压着声音威胁道:“你敢喊出声,我就说是你蓄意勾引,想当我的姨娘。” 鸳鸯目眦欲裂,双眼中满含恨意,好不要脸的大老爷,她何时说过要做他的姨娘了。 可是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贾赦得意地笑着,浑厚的大手之下,细腻嫩滑的脸蛋,他想了念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得手了。 鸳鸯身段高挑,自小被贾母教导,比其他丫鬟更有一番韵味,贾赦爱不释手地抱着这个活宝贝,想趁着这这个机会把人拉回自己院里办了。 可是没想到这丫头力气如此大,竟把他累出满身的汗。 虽然此处偏僻,贾赦还是不放心地瞧了瞧周围,加大力道准备把人强行掳走,突然觉得手心下湿滑一片。 他本以为是汗或者泪,也没太在意,垂眸时却看见指缝中渗出了些许红色的东西...... 咬舌自尽?! 贾赦大惊,忙松开捂在鸳鸯脸上的手,“你的身家性命都是贾家的,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咬舌自尽?!” 鸳鸯唇角渗血,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大老爷,我是你们家的奴才,所以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贾家。” 贾赦气得胡子直颤,“你不怕死,难道就不顾及你的家人了吗?你可别忘了,你的父母哥哥可都是贾家的奴才,难道你要让他们因为你受到牵连吗?”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鸳鸯惨然一笑,语气突然又变得尖利起来,“你若敢动我的亲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大老爷,厉鬼缠身的感觉可不好受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贾赦气极,没想到鸳鸯竟然敢威胁自己,一瞬间酒气直冲脑门,“好你个鸳鸯,我平日里只当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心里竟存着如此恶毒的心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鸳鸯也喝了不少酒,方才又挣扎了一番,此刻竟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脱力一般靠在墙上,“这话我要还给大老爷,我竟才知道,堂堂荣国府的大老爷,竟然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牲,猪狗都不如。”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鸳鸯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可是就算拼着一死,她也不会让贾赦这个畜牲得逞。 话音落,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拼尽全力向墙上撞去,眼看就要头破血流了,贾赦这才知道怕了,忙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中间。 只是胸口受到重击的一瞬,他险些将刚才吃的喝的那些东西全部吐出来。 鸳鸯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贾赦,目光似乎能将贾赦大卸八块。 贾赦心想,若是让鸳鸯逃走,把这事传出去,他的脸面可全没了。 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等生米煮成熟饭,这死蹄子得了趣,想来就不会说出去了,说不准到时候还会求着他呢。 哪有姑娘不想男人的,贾赦这么多年得了多少女人,自以为对她们很是了解。 荣国府以军功起家,贾赦虽然武艺稀疏,却知道如何能让人昏厥过去,他狞笑着走近鸳鸯,抬手就要给她一手刀。 “这是在做什么呢?”林澄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贾赦一跳,他抬头四处找寻,发现林澄玉在拐角处看着他们。 贾赦心道遭了,让这小祖宗看见,可如何是好。 第249章 心爱的女子 林澄玉走近一看,故作惊讶地说:“鸳鸯姐姐怎么坐在地上,虽然气候转暖了,地上却还是凉的很,姑娘家坐久了对身子不好。” 他说着,伸手把鸳鸯扶了起来,顺势把人往身后一拉,笑着对贾赦说:“大舅舅怎么在这里?您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前面喝酒的吗?” 贾赦猜不准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被林澄玉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这会儿让笑得难免有些僵硬,“喝的有些多了,头晕,出来透透气,这就回去了。” 鸳鸯躲在林澄玉身后,劫后余生的庆幸难以掩饰,她仰头看着这个比她还要高的小少年,如何能不感动。 贾赦暗自咬牙,这个鸳鸯崽子,看来是喜欢上他这个年少有为的外甥了。 原来如此,他说这个鸳鸯怎么会不愿意做他的姨娘,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贾赦看着林澄玉,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外甥长得实在是太好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皇上亲封的宁安侯,有权有势有地位,很容易就会让小姑娘们倾心。 可是鸳鸯这个小蹄子,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一辈子不嫁人伺候老太太,其实心里都是在想着攀高枝罢了。 “鸳鸯喝多了些,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正要扶她起来,你就过来了。”贾赦看向鸳鸯的眼神中暗藏警告,“鸳鸯啊,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不然你父母和哥哥会担心的。” 鸳鸯咬牙,语气中难掩怨恨,“多谢大老爷关心,我必定长长久久地活着。” 林澄玉笑道:“鸳鸯姐姐照顾外祖母多年,事事仔细妥帖,必有福报,就是王爷,也很欣赏姐姐呢。” 贾赦一惊,才抬起的脚又放回原地,忙问道:“怎么回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那日我说起要来参加咱们府里的家宴时,无意间提起了鸳鸯姐姐,王爷听说后赞叹不已。”林澄玉故作感慨,“能让王爷如此赞赏之人,以后定是有福报的,可见鸳鸯姐姐会长命百岁、万事顺遂。” 鸳鸯感激地看着林澄玉的背影,心里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贾赦听的,话中虚实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果然,贾赦一听,不甘心地看了鸳鸯一眼,勉强附和了几句就走了,步伐之沉重,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看上鸳鸯好久了,无奈一直没有机会,今个好不容易快要得手了,却被人横插一杠。 而且,看着林澄玉的态度,他是在维护鸳鸯,话里话外都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动那些歪心思。 贾赦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没办法,谁让这个外甥比自己这个当舅舅的还要有权势呢,除了忍,他什么也不敢做。 罢了罢了,世上女子多的是,何必和鸳鸯这个不识好歹的纠缠。 贾赦安慰自己一番后,心气顺了几分,回到席间继续喝酒听戏。 ****** 驿站,北静王将沉离送回来后,一刻也没留,像是后面有老虎追他似的跑了。 沉离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随从眉头却越皱越紧。 “难道殿下真的喜欢上那个北静王了吗?”随从问道。 沉离没说话,他以为自己说对了,急声道:“殿下,要是那北静王是个普通世家子弟倒也无妨,可是他身份不一般,皇上定然不会同意,到时影响到咱们两国的关系,回去后陛下肯定是要怪罪的。” 而且,他冷眼瞧着,北静王对他们殿下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沉离笑了,“放心,本殿下心里有数。” 随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里有数?他还真没瞧出来,难道拉着人往青焱楼钻是心里有数? “咱们茜香国爱慕殿下的男子那样多,殿下何必把精力浪费在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身上。”随从苦口婆心,就怕沉离固执起来,非要把北静王带回去。 一国王爷,虽然是异姓王,总归也是个身份贵重的,决计不会到他国当女人的附庸。 随从一颗心都要操碎了,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沉离低笑出声,“你想太多了,本殿下对他没有半点心思。” “啊?”随从呆住了,“那您为何每日找他?还总是做出一副很是喜欢他的样子来?” 沉离不屑一笑,“不过是闲着无聊逗他玩而已。” 随从这才松了口气,真是吓死人了,殿下这些日子对那北静王太过殷勤,他还以为殿下是真的动心了。 还好还好…… “但是殿下,您就是玩也得悠着些,要是真把人惹恼了,可就不好收场了。”心下稍定后,随从也有心思开玩笑了,“到时候他哭着喊着让您负责,岂不是要闹笑话。” 沉离摆摆手,“啰嗦。” 随从无奈笑了笑,退下去忙其他事,嘱咐沉离好好歇息。 翌日一早,沉离练完剑后,北静王才来。 只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臭。 沉离不急不慢地吃着早饭,抬头仔细端详了片刻,觉得这人今天似乎不怎么开心。 北静王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沉离对面,等她吃完。 前些天,他还想着为了两国邦交,就算再不喜欢她,面上也不能太明显,可是现在他想明白了,对这么一个人,就不能笑脸相迎。 沉离惯会顺杆往上爬,只要给她半分好脸色,她就又要开始作妖,每日不是在折磨北静王,就是在折磨北静王的路上。 北静王这些日子瞧着都清瘦了几分,着实把北静太妃心疼极了,暗地里不知道抱怨了多少话。 但是没用,该陪玩还是得陪玩,该被折磨还是得被折磨。 北静王灵魂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躯壳,陪着沉离玩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也不催,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吃饭,细瞧着,双眼竟有几分无神。 沉离难得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她做的太过分了?这人竟像傻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 这可不行,要是把人玩坏了,可怎么好。 沉离心思一转,突然问道:“王爷,你心爱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第250章 奇女子 北静王突然一怔,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沉离看他面色不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戏谑一笑,道:“本殿下来了有一段时日了,可没少听说王爷的风流事迹,如今看来,倒有几分真了。” 沉离所说,不单单是北静王之前那些姬妾之事,更多的则是他为了乐安公主将府中姬妾尽数遣散的事。 这倒让她有些好奇了,那位乐安公主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北静王倾心至此。 “哎,你跟我说说,乐安公主到底好在哪里了,竟惹得你这般牵肠挂肚。”沉离追问道,“听说她没有皇家血脉,却被皇上封为公主,可见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北静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殿下,你不是要出去吗,走吧。” 他这般逃避,倒让沉离越来越好奇了,“我还听说,乐安公主武艺高强,不似平常女子那般柔弱,偏偏又生得如花似玉,仙子下凡一般。” 她故作感慨道,“这样一位奇女子,我却无缘得见,真是太可惜了。” 北静王不耐地垂眸看她,“殿下今日不想出去的话,本王就先走了。” 说罢,他也不等沉离反应,抬脚就要走,又被沉离一把拉住袖子,“哎哎哎,男子汉大丈夫,我才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你就急了,半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类似这样的话,沉离这些日子说了好些遍,北静王一开始还会辩驳几句,这会儿却是没心思和她计较。 沉离觉得有些无趣,感叹道:“说起来你们这里倒真是奇怪,满大街的男子,无论做什么,都能被人说一句无伤大雅,可若是换成女子,铺天盖地的谩骂和侮辱紧跟着就来了,实在是太不公平。” 在茜香国,男子和女子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和束缚,很是自在,可是到了这里,但凡沉离做事随意些,就会被人暗戳戳地指指点点,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北静王身为男子,处于得利的一方,自然不会去体会女子的处境,闻言只觉得沉离莫名其妙,亦或者他意识到了不公之处,却下意识忽视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沉离先前还觉得北静王有趣,这会儿突然觉得这人很是不可理喻,也不想再逗他,嘲讽了几句便放他走了,自顾自出去逛了。 北静王乐得自在,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往各自的地方去。 沉离带着随从,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可是这条街她走了好些遍了,实在是有些无聊。 “咱们进宫去。”沉离突然停下,眸中泛着意味不明的兴味,一看就知道心里在打着小算盘。 随从心里一咯噔,忙问:“好好的,进宫做什么,他们皇上忙得很,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其实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一说,随从这样说,只是不想让她进宫生事,他现在只盼着在回去前的这段时间,沉离安安生生的,不要闹出什么事才好。 沉离抬起扇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混账,本殿下说什么你应什么便是,多什么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说罢,她也不管随从耷拉着脑袋如何苦恼为难,直接就进了宫。 皇上正在处理奏折,吴公公匆匆进来,躬身禀报道:“茜香国储君在殿外求见皇上。” 要是不要紧的人这时候求见,不用皇上说,吴公公自己就把人劝走了,可是沉离身份特殊,他自然不敢擅作主张。 皇上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动了动酸疼的脖颈,说:“让她进来吧。” “是。” 沉离进来后,恭敬行了一礼。 “免礼赐座。”皇上看向沉离,“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他虽然将接待沉离的事交给了北静王,但是茜香国来的那些人,每日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北静王被沉离作弄的事,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些孩子气的胡闹,不算什么。 沉离坐的端正,脊背挺直,看着很有几分气势,张嘴却是一句:“皇上,我有事要求您。” 皇上眉头一挑,“说来听听。” “这几日,我没少听说乐安公主的事,心中对她很是好奇......”沉离笑着,带着几人不好意思,“若是方便的话,皇上能不能让我见见公主殿下,不然我真是吃不下也睡不好,心里总想着。” 皇上大笑,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呢,搞了半天竟然是这样。 “这有何难。”皇上看向沉离的目光温和了几分,“说起来乐安也好久没进宫来,既然如此,明日朕就召她进宫。” 沉离得偿所愿,高兴地走了。 皇上的旨意到林家的时候,贾敏有些疑惑,问传旨太监:“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让玉儿进宫?” 传旨太监半点也不敢拿架子,忙回道:“夫人不知,今日茜香国储君特地进宫,想见见公主殿下,所以才会如此。” 贾敏心里疑惑更重,茜香国储君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要见黛玉,难不成是其中有什么阴谋? 传旨太监又说了好些奉承话,正要走,贾敏的大丫鬟云瑶笑着上前,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瞧着就分量不轻,“辛苦公公跑一趟,这些请公公喝茶。” “哎呦,夫人太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事。”传旨太监脸上的笑更真诚了,压着声音又说了些关于茜香国储君的事,“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兴许是公主殿下盛名在外,那储君想要长长见识。” 贾敏笑道:“多谢公公提醒。” 传旨太监出了门,坐上小轿后,把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打开一看,心道,怪不得那些人一听说要来林府,个个争着抢着。 原来如此啊! 传旨太监走后,贾敏仔细叮嘱着林黛玉,此次可不比以往,一点差错也不能有,可不能让那茜香国储君看了笑话。 林黛玉认真听着,贾敏说完后,她掩唇一笑,道:“母亲也太操心了,难道我就是个傻的,连这些都不知道?” 贾敏嗔怒道:“再学你弟弟说话,以后改不回来了,看你怎么办。” 林黛玉俏皮一笑,“改不回来就不改,我觉得挺好。” 第251章 男才男貌 翌日一早,林黛玉还没有进宫,林澄玉和玄铮竟先来了。 皇上一看见他们,就知道是林澄玉这个小崽子的主意,他故作不知,没好气地问:“临淮王和宁安侯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吴公公差点笑出声。 可是林澄玉和玄铮却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玄铮更是理直气壮,“臣弟想吃御膳房的饭菜了,今日特地进宫陪皇兄用膳,顺便蹭个饭。” 听听听听,几日没见,皇上竟不知道玄铮的脸皮又厚了几分,肯定都是林澄玉把他带坏了。 林澄玉面带笑意,对于皇上暗含谴责的目光,丝毫不在意,玄铮说完后他还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皇上算是彻底没脾气了,“坐下吧,你们来的巧,有口福了,御膳房新研制出来几道菜,快尝尝。” “皇兄也吃。”玄铮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虽然他在皇上这里也不算外人,不等宫女布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色泽诱人的肉,在皇上期盼的目光中,径直放在了林澄玉的小碗中,“多吃些,你这几日没好好吃饭,都瘦了。” 皇上耷拉着脸,看着林澄玉面色红润的样子,深深觉得玄铮的眼睛可能是出了什么毛病,待会儿得让太医好好瞧瞧才是。 好在玄铮把第二块夹给了皇上,不然他们这顿饭就要在醋缸里吃完了。 “听说那茜香国的储君昨日进宫来?”玄铮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简直让皇上没眼看。 皇上瞥了他一眼,“行了行了,都知道了还装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今日你们进宫,是不是也是为了乐安进宫之事?” 玄铮和林澄玉对视一眼,都笑了。 “皇上英明,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林澄玉故作感叹,“昨日听说皇上召姐姐进宫,我和玄铮想着近日无事,索性也过来陪陪皇上。” 皇上会相信他才有鬼,只是他也没说什么,听着林澄玉无意间直呼玄铮的大名,目光忍不住在两人身上徘徊,见玄铮微不可察地冲着他摇了摇头,不禁有些着急。 这都多久了,这没用的东西,竟还没有把人弄到手,真是一点也没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想当年,他可是...... 皇上不知道想到了谁,眼神不由暗淡了几分,看向玄铮的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玄铮皱了皱眉,“皇兄?” 皇上骤然回神,吴公公也跟着松了口气,忙岔开话题,指着桌上的一道菜,说:“这道菜是新来的御厨做的,很是费工夫,王爷和侯爷尝尝可还合胃口。” 林澄玉心思敏锐,察觉到皇上方才的眼神有些奇怪,若有所思地看了皇上一眼,顺着吴公公的话说:“既然吴公公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就要好好尝一尝了。” 说罢,他身旁布菜的宫女很有眼力劲地上前,准备给他夹菜,可是玄铮怎么会让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了他的活,宫女才伸筷子,就听见他说:“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可怜的小宫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地收回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脸色都变白了几分。 皇上没好气地骂了玄铮一句:“没出息。” 吴公公冲着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这才知道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某位王爷太殷勤,顿时心情很是复杂。 玄铮才不管别人怎么说,理直气壮地说:“别人伺候他我不放心,他们怎么会知道澄玉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行行行,就你伺候的好。”皇上化酸气为食欲,怒吃一大碗。 吴公公感叹道:“有王爷陪着,皇上今日吃的竟比平时多了半碗,可见皇上见了王爷心里有多高兴。” 皇上心里冷笑,高兴,他可太高兴了。 几人用过早膳后,沉离进宫了。 玄铮和林澄玉挨着坐在一起,沉离看着这两位,眼睛都直了。 来了这么久,这两个人是她在这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今天这一趟来的不亏,真是大饱眼福了。 沉离呆呆地问道:“不知道这二位是......” 吴公公微微一笑,“这是我朝的临淮王和宁安侯。” 沉离眼睛一亮,要不是玄铮虎视眈眈,她几乎要扑到林澄玉面前,“你就是乐安公主的弟弟?皇上亲封的宁安侯?” 林澄玉微微颔首。 沉离心情有些激动,滔滔不绝。 “传闻中,就是你一脚将一头成年棕熊踹飞,我本想着,你应该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士,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有机会你可以和我展示一下吗?” “不方便的话倒也无妨,我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哎,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姐姐是不是也长得很好看?” “听说乐安公主出尘脱俗,堪称天姿绝色,只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这话应有九分真。” “小美人,你姐姐什么时候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她了。” 小美人? 林澄玉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称呼,可是沉离的目光中只有欣赏,半分邪念也没有,竟让人半点怒气也生不出。 可是玄铮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小美人”三个字才从沉离嘴里说出来,他的眼神就变了,凉飕飕的,若是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要整治人的征兆。 沉离说完后,不知怎的,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本以为是自己穿的单薄了些,转眼间却和玄铮冰凉透骨的目光来了个对视。 四目相对间,沉离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恍然大悟间,她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 “殿下,站久了累,还是请坐吧。”吴公公适时打断她的话,脸上的微笑又假了几分。 沉离坐下后,当了一会儿鹌鹑,眼神不自觉地落在林澄玉和玄铮身上,悄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男才男貌,甚是相配。 第252章 沉离惊叹 不多时,林黛玉来了,才进殿,沉离的眼睛就竟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刻也挪不开。 乖乖,世上竟真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沉离今个可算是开了眼界,她见过的姑娘很多,茜香国不约束女子,大街上各色女子让人眼花缭乱,可是像林黛玉这般的,她以前从未见过。 林黛玉落座后,沉离连忙凑过去,殷勤地说:“幸好今日不算冷,不然冻着公主,我可就罪该万死了。” 林澄玉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贾宝玉发言? 林黛玉莞尔一笑,好看极了,把沉离的眼睛都看直了,林黛玉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殿下言重了。” 沉离耳朵突然有些痒痒的,她不在意地揉了揉,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公主千金贵体,原先我是想去林府拜访的,可是又怕公主觉得我失礼,所以才求了皇上。” 沉离和林黛玉不过第一次见面,心中的好感已然越过了在这里见过的每个人。 她看林黛玉穿的单薄,不由心疼地说:“这会儿倒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便是腆着脸上门,也比劳动公主走这一趟来的好。” 林黛玉心中纳罕,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殷勤,面上却不失礼,若即若离的,让人说不出错,可又觉得似乎与她隔着一层什么,看不分明。 沉离整个人都陷在其中,一张英气的脸都要笑烂了。 说实话,沉离这般态度,其实在皇上的意料之中,早在茜香国女王来信时,他就派人打听清楚了。 可是沉离太过热情,林黛玉刚开始还能笑出来,笑着笑着,脸上连半点笑也挤不出来了。 正巧这时救星来了。 贾元春知道林澄玉姐弟俩进宫后,借口思念弟弟妹妹,也来了。 有了她的打岔,林黛玉的耳朵总算是清净了些,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贾元春笑着看着林黛玉和林澄玉,说:“臣妾前几日还念着家中的弟弟妹妹,今日可巧就见到了,这都是托了皇上的福。” 林澄玉礼貌微笑。 贾元春又对林澄玉说:“澄玉这几日可见宝玉了没,一段时间没见,也不知道他又念了几本书,本宫这个当姐姐的,对他总是放心不下,他孩子气些,平日里还要拜托你多照顾他。” 说罢,她又故作无奈地说:“宝玉那个孩子,仗着自己有几分灵气,在读书上就想偷些懒,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澄玉简直呵呵了,唇角微翘,道:“娘娘太谦虚了,宝哥哥如今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会还是以前那个没长大的样子,前几日我去的时候,宝哥哥抱着孩子的样子很是稳重呢。” 要是贾元春不在这里阴阳怪气,林澄玉也不想戳她心窝子,可是她非要如此,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果然,贾元春的脸色僵了一瞬,骂了不争气的贾宝玉几句,又骂了不识抬举的林澄玉几句,才端着笑,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牙都要咬碎了,“如此甚好。” 林澄玉昨晚上睡的晚了些,这会儿坐久了就有些犯困,可是林黛玉还在这里,他不放心把她丢在这里,只能强忍着困意听他们说话。 沉离本来是要见林黛玉的,没想到会见到林澄玉和玄铮,算是意外之喜。 她这个人,从来不吝啬夸赞之词,把他们夸了个天上地下第一好。 可是贾元春却听不得别人夸林澄玉姐弟,心思一转,突然说:“臣妾已经很久没见宝玉了,正巧今个澄玉他们都在,不如让宝玉也进宫,大家在一处说说笑笑,岂不热闹。” 其实她就是想让贾宝玉进宫把林澄玉比下去,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衔玉而生的弟弟,比不过这么一个混账小子。 沉离忙问:“听闻贵妃娘娘的同胞亲弟出生时嘴里含着一块宝玉,可是真的?” 贾元春骄傲又自豪,微微颔首。 “如此一说,我倒是真想见见那位二公子了。”沉离在茜香国时,还从未见过像贾宝玉那般来历不凡之人,一时间心中很是好奇。 贾宝玉和沉离在某一方面有些像,皇上想着他们应该是能说上话,便也同意了。 皇上的口谕到贾府后,正巧贾宝玉不在家,贾母忙派了些人出去找他,一时间闹了个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找到了贾宝玉,他一听说皇上召他进宫,顿时眼前一黑,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拔腿就想跑。 小厮们怎么会容他跑掉,几个人连忙把人拉住,哄着劝着拉回府中。 这一身的酒气,总要收拾一番才好进宫,御前失仪的罪名谁也承受不住。 贾母早就让人准备好衣裳等着了,贾宝玉一回来,就被几个丫鬟押着换了衣裳,贾母仔细交代他几句,就要把人送出门。 贾宝玉嘴里不住嘟囔着,“你们就说找不到我不行吗,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进宫?” “快闭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欺瞒皇上。”贾母又是骂又是哄,“真是越大越没出息了,皇上看重你,才会召你进宫,别人想去还不成呢,你倒在这里抱怨起来了,仔细你父亲知道了打你。” 可是贾政打人,与进宫面见皇上,在贾宝玉心里一样可怕,因而对贾母的话并不怎么害怕,他父亲是否会打他还不确定,可要是不反抗,这会儿就要被押进宫了。 贾宝玉在这些事上,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那副呆样。 贾宝玉拗着性子不肯去,就是才穿上身的衣裳也被他折腾了个乱七八糟,贾母气得不行,又怕误了时辰皇上怪罪,只能派了几个人把贾宝玉绑上马车,吩咐到了宫门口再把人松开。 贾母不放心,又叮嘱道:“仔细些可别让人看见了。” 要不是贾宝玉太不省心,贾母何至于出此下策,此番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贾宝玉平日里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弱鸡样,在这个时候力气却很大,几个小厮围着才把人绑好了。 第253章 我要他 其实贾母的担心不无道理,要是被人知道皇上召见,贾宝玉却不愿意去,最后被捆着送进宫,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事。 那小子是个妥帖仔细的人,平日里办事就很牢靠,闻言只说让她放心。 贾宝玉走后,贾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澄玉比宝玉还小些,如今已然能顶立门庭了,宝玉却还是孩子一样,半点也不懂事。 可是她也知道,像贾宝玉这样的性子,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只盼着他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自己知道上进才好。 贾母如何烦闷,贾宝玉半点也不知道,他被五花大绑塞到马车上,心里对贾母已经有了怨气,不知道素来疼爱他的老祖宗为什么这样逼迫于他。 可是最了解贾宝玉的还是贾母,到了宫门口,他身上的绳子被松开后,情绪并不像在家里时那样激动,乖的像是换了个人,跟着引路太监七拐八拐到了地方。 倒还真有几分大家公子的气度。 如原着中描述,贾宝玉生得极好,因而沉离一见了他,就挪不开眼了。 北静王长得也好看,可是总是对她摆出一副不讨喜的表情,怎么也比不上贾宝玉的温柔小意。 林澄玉和玄铮长得比贾宝玉和北静王都好看,可是都不是她能染指的,退而求其次,沉离把心思放在了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最喜欢女孩子,虽然沉离身份高,但是对他很是温和,一时间他也忘了沉离的身份,只把她当做一般的姑娘家。 两人打得火热,林黛玉耳边没有了沉离的絮絮叨叨,立即就觉得舒坦了些,和林澄玉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贾宝玉觉得,沉离这样子,更像是探春,却比探春多了几分潇洒肆意,不禁很是着迷,围着她不住喊姐姐。 沉离对他很是满意,心里想着,若是可以,走的时候就把人带回去。 贾元春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笑了,她就知道,凭着宝玉的口舌,哄一个小姑娘,可不是手到擒来吗。 她挑衅般看了林澄玉一眼,和临淮王交好又怎么样,宝玉只要和茜香国储君打好交道,等茜香国女王一死,储君登基,便是皇上也要高看宝玉一眼,以后的前程就不用愁了。 林澄玉:“......” 他只觉得无语,贾元春现在真是脑子进水了,难道她看不懂沉离看向贾宝玉的眼神吗? 贾元春想让他们成为至交好友,沉离却只想把贾宝玉拐回去。 林澄玉只觉得无聊。 沉离在茜香国时,府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男人,挑逗人的手段自然是高明,不过一会儿,贾宝玉白生生的脸上就染上了红,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贾元春是过来人,本来是能看出来的,可是她现在一心要和林澄玉比个高下,竟真的觉得二人只是在说笑。 沉离今日见了林黛玉,又见了贾宝玉,心里实在是满足极了,只想赶紧带着贾宝玉退下。 没有外人妨碍,才好说些好听的话。 众人准备退下之时,沉离突然掀袍跪地,朗声道:“皇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应允。” 不知为何,贾元春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皇上心中却有了猜测,不经意般看了眼懵懂无知的贾宝玉,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但说无妨。” 沉离满眼深情地看向一旁的贾宝玉,语气很是真诚,“我和宝玉一见如故,有意娶他,望皇上应允。” “不行!”贾元春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贵妃的架子端不住了,满脸惊慌地看向皇上,祈求道:“皇上,臣妾大哥早早离去,如今家中父母只有宝玉一个儿子了,若是把他......嫁到茜香国,臣妾父母就活不下去了,还望皇上三思。” 皇上本来还觉得沉离这个提议挺好,经贾元春一提醒,才意识到有些不合适,贾政虽然本事平庸,但多年来也算是忠君为国,他总不能把人唯一的儿子嫁出去和亲。 沉离一听,不等皇上拒绝,忙说:“可是方才我听宝玉说,他是二房的次子,并不能继承荣国府,就是留在京中,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倒不如跟我回茜香国,总比现在的身份尊贵些。” 贾元春脸色铁青,见贾宝玉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半句话也不敢说,心中只觉得无望。 真是个没出息的。 贾元春心中怒火更盛,甚至想破罐子破摔,将这个没出息的嫁出去算了。 若是和亲,皇上必然是要给一个身份,总比以后捐一个闲散小官来的尊贵。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贾元春怎么可能会舍得自己的亲弟弟去那么远的地方。 此时此刻,贾元春很是后悔。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现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打消了沉离的念头,让她自己放弃带贾宝玉回去。 贾元春心中慌乱,强颜欢笑道:“殿下厚爱,贾家心领了,可是本宫弟弟家中已有孩子,怕是不能跟殿下回茜香国了,殿下还是另选他人吧。” 她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最好把林澄玉带走,到时候看他们林家还如何耀武扬威。 “这不算什么。”沉离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说:“虽然宝玉有了孩子,已经不是纯洁的男子了,但我也不会嫌弃他,贵妃娘娘就不必担忧了。” 贾元春恨不得抓着她的衣襟,问她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是在担心这个的。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贾元春脸上的笑险些端不住,“可宝玉若是去了茜香国,就要与孩子分开了,殿下宅心仁厚,想必也不忍心看着他们骨肉分离。” 这倒是个问题,沉离一时也说话,贾元春才松了口气,就听见她说:“这样好了,宝玉带着孩子,一块去茜香国,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澄玉险些憋不住笑出声,这人可真是个人才。 贾元春气得胸口发闷,什么混账储君,连人话都听不懂,还当什么储君,趁早退位让贤吧。 第254章 圣旨下来了 没过几日,也不知道沉离和皇上说了什么,竟把他说动了,突然就下了圣旨。 待沉离回茜香国之时,就是贾宝玉远赴茜香国和亲之日。 圣旨才到贾家,贾母等人听传旨太监宣读完,本来以为要有喜事的几人,脸色渐渐白了,神色慌乱不堪,忙问:“公公,皇上的意思是让宝玉去和亲?您没有看错吧?” 传旨太监呵呵一笑,神色中带着些意味不明,“老太太说笑了,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呢,我就是老眼昏花了,也不敢宣错旨意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是要杀头的。” 贾母胸口剧烈起伏,年迈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事,脸色肉眼可见灰败了几分,要不是有邢夫人在一旁勉力撑着,她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这一晴天霹雳,压在在场之人的心口上,让人喘不过气。 传旨太监走后,贾母等人才敢哭出来,王夫人几乎昏死过去,她此生只剩下宝玉这么一个命根子,皇上竟也忍心从她身边夺走。 “老太太......”王夫人满面泪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往日的那些威风和得意也全没了,“老太太,茜香国那么远,宝玉这一去,可就难回来了,皇上怎么如此狠心,竟让我们骨肉分离......” 邢夫人忙道:“弟妹慎言,你这话要是被人传到皇上那里,到时候别说宝玉的事没有转圜,就是咱们,怕也是要被降罪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贾家承蒙圣恩,贾母知道,圣旨已下,十有八九是变不了的。 “可怜我的玉儿啊,小小年纪就要远赴他国,到时候就是受了委屈也没处诉......”贾母哭得伤心,邢夫人和丫鬟们搀着扶着,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才没让她哭昏过去。 贾宝玉这会儿不在家,还不知道这件事,贾母不敢想,等他回来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伤心呢。 贾母宠了贾宝玉十几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实在悲痛难言。 王夫人拉着贾母的衣裳,苦苦哀求:“老太太,您是一品诰命夫人,在太后娘娘那里有些脸面,媳妇儿求您,往太后娘娘那里去一趟,说不准事情还有转机。” 她跪在地上哭得毫无体面,看着着实狼狈,邢夫人垂眸看着她,心中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王夫人往日仗着自己是贵妃生母,没少处处压邢夫人一头,可是邢夫人是贾赦的填房,家世不显,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只能忍气吞声。 这会儿,邢夫人心里实在是得意极了,她只要一想到贾宝玉嫁去茜香国,王氏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如今圣旨已下,弟妹就不要为难老太太了。”邢夫人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几句,却被王夫人呸了一下,指着她骂道:“宝玉不是你的儿子,你自然不会伤心着急。” 王夫人怒不择言,“你平日里就嫌宝玉得老太太宠爱,如今可算是痛快了,你别得意,就是没有宝玉,你也得不到什么好。” 邢夫人满脸委屈气愤,她好歹也是个当嫂子的,被王夫人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指着鼻子骂,一时脸上挂不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当着贾母的面就和王夫人吵开了。 “我看你是猪油糊了心了,在老太太面前就敢如此胡言乱语,可是气傻了不成。” “宝玉也是我的侄子,平日里我待他的心满府的人都看在眼里,你却空口白牙说出这么多不讲理的话来,我的一颗心算是全白费了。” 邢夫人说着,眼眶就要落下泪来,像是真的被王夫人的话伤透了心,“我的肚子不争气,没福气为我们老爷诞下一儿半女,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也死了那个心,只把家里的这些孩子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没曾想竟招了你这么多话......” “天理良心,你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邢夫人两眼含泪,心里却把王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夫人看着她装模作样,咬牙切齿地就要反击,被贾母怒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吵来吵去的,是嫌我死的太慢了是不是。” 贾母的话太重了,谁也不敢应,邢夫人和王夫人垂着脑袋不敢回嘴。 贾母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十岁,“经过那件事后,太后娘娘如今是万事不管,我就是去,太后娘娘想来也是不肯见我的。” 贾母心道,如今太后娘娘对皇上心中有愧,必定不会为了贾家的事与皇上再起争执,自己进宫拜见,说不准连太后娘娘的面都见不到。 到时非但留不下宝玉,还会让皇上对贾家心生芥蒂。 王夫人猛一抬头,“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宝玉被带到茜香国,一辈子不能团聚吗?” 可是贾家现在没有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贾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心里慌乱如麻。 “好在茜香国储君还要在京中再留一段时间,咱们要想出个万全之策才行。”可是圣旨已下,贾母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什么法子了。 王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说:“茜香国储君想来是看上宝玉的人品了,只要咱们再给她找个好的,到时她自己去找皇上说换人,不就不用咱们费心了吗。” 贾母突然对王夫人刮目相看了,此法倒也算是个好法子,到时茜香国储君出面,事关两国,皇上肯定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贾家的难关自然也就解了。 邢夫人满脸为难,“可是宝玉这样的人品乃是万中无一,想找个比他还好的,怕是难啊。”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又沉了底。 邢夫人看着王夫人一会儿一变的脸色,险些笑出声,这人不是常说贾宝玉是最好的吗,如今可算是打了脸了。 她倒要看看,最后能找出个什么样的人。 第255章 琪官 接下来的几日,贾家四处搜寻,却也一无所获,还要安抚发癫的贾宝玉,上上下下都被闹了个人仰马翻。 贾宝玉那日回来,听说和亲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顿时就呆在原地,眼珠子也不会动了,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般。 贾母等人吓得不行,又是哄又是劝,总算是把人勉强哄好了。 谁知贾宝玉一清醒,眼眶里还含着泪,就说:“那日我说不进宫,可是你们非要让我进宫,才让那储君看见了我,这下可好,要是找不到人替我,我一个大男人就要去和亲了。” 贾母几人也是后悔不已,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然是没用了,当务之急是找人,再拖下去,那储君就要回茜香国了。 可是要找到那样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贾琏这几日在外秘密找寻,连一个合适的都没找到。 贾宝玉虽然草包些,但到底是正经养出来的大家公子,要从平民百姓家找出这样一个人,太难了。 王夫人见贾琏在外跑了几天都没有结果,一时心急的不行,就说:“琏二到底有没有认真找,这都多少天了,连半个人都没找到,天底下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这事就这样难办,别是他敷衍了事,不愿意为了宝玉辛苦吧。”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要是宝玉去了茜香国,这府里的基业就都是大房的了,想来贾琏也是这样想的。 王熙凤气得不行,贾琏这几日忙的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就是为了贾宝玉,竟还被这样恶意揣测,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太,您心里着急我们都知道,可是琏二这几日究竟有没有认真找,您找个随行小厮一问便知,为何在这里无凭无据说这些话,听了实在让人寒心。”王熙凤又是委屈又是生气,锐利的凤眸也变得委屈不已。 王夫人像是指责奴才一样,半点脸面也不给王熙凤留,气得直拍桌子,“你就哄我吧,我知道,你们打量我不知道,都把我当傻子哄,要是真的用心找了,怎会这么多天还没找到。” 她冷哼道:“你们夫妻都是仔细人,里里外外多少的事都办好了,却只在这一件事上拖延,心思可见一斑。” 王熙凤是她的内侄女,她这话竟把王熙凤说了个一文不值,贾母心里也着急,可是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好。 “琏儿是我的嫡亲孙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为宝玉着急,他们也着急,你又何苦坐在这里说这些。”贾母不耐地看着王夫人,“琏儿奔波几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大可以出去找人,少在我面前多嘴舌。” 王夫人咬牙,她就知道,这满府里,只有自己真心待宝玉,其他人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老太太平日里嘴上说的好听,如今自己不过是说了贾琏夫妻几句,她就不愿意了,实在是可恨。 可是为了宝玉,王夫人只得打落牙齿活血吞,满心的委屈不知道找谁说,“老太太息怒,是我太着急了,一时失言,并不是真心的。” 贾母看不得她这副模样,气得别开脸,拍了拍王熙凤的手,安抚道:“凤丫头,你二太太心急乱智,说了些不着五六的话,你是个明白的,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才是。” 王熙凤点头,双眼通红,“老太太放心,宝玉是我弟弟,我和琏二只有更心急的。” 王夫人暗自撇嘴,她可没看出来他们有多心急,要是真的心急,这会儿人已经找到了,宝玉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 王熙凤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跟她说话,只对贾母说:“老太太不知,宝玉人品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想比着他的才貌找一个能被咱们拿捏的,实在是太难了。” 世家子弟中倒是有几个,可是又有谁愿意以男子之身远赴茜香国和亲,没有人会傻到现成的荣华富贵不享,去他国低头做人的。 贾母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依你所见,要如何是好?” 王熙凤略一想,说:“宝玉那样的不好找,但是咱们可以一边找着,另一边呢,先找一个相貌不错,且有些手段的人先去试一试。” 她继续说:“若是成了,则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办法就是。” 贾母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 王夫人不屑道:“那储君见过宝玉这样的,想来是再也看不上其他男子了,你这法子不过是无用之功罢了。” 在她心里,贾宝玉就是最好的,王夫人才不相信,自己才貌皆出众的儿子会被人轻易取代。 王熙凤淡淡地说:“那按照太太的意思,要是找不到人,咱们就只能把宝玉嫁出去了。” 贾宝玉是男子,是要娶媳妇的,王熙凤口口声声说贾宝玉要嫁人,着实是戳了王夫人的心窝子。 王夫人急了,指着她就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难道你就这么盼着宝玉嫁......去茜香国。” “我没这样说。”王熙凤看向王夫人的目光没有半分亲情,刚进门时的姑侄之情在王夫人的一次次作妖中消磨殆尽,“我满心为了宝玉打算,劳心劳力,太太嘴皮子一动就如此说,着实是让人寒心。” 王夫人这几日除了着急还是着急,半点力也没出,全靠贾琏夫妻周旋,她确实没有立场在这里指责他们。 但是王夫人却觉得自己为贾宝玉操碎了这颗心,别人都是不怀好意的,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愿再说话。 如今还要靠着贾琏夫妻做事,等此事了结,看她如何收拾他们,只不尊长辈这一条,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翌日,贾宝玉无意间说起京中有一个戏子,名叫琪官,长相出众...... 他没意识到,他将琪官夸得越出色,贾母等人的眼神就越亮,最后几人对视一眼,心思不言而喻。 只有贾宝玉傻傻的不明所以,还在感叹琪官的难得。 第256章 找琪官 琪官名叫蒋玉菡,是忠顺王府的人,形容妩媚,心思灵活多变,很得忠顺王爷喜爱。 可是贾府的人不知道啊,听贾宝玉一说,他们还以为那琪官只是个唱戏的戏子,心里就先低看了他。 但是这时候,只要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管他什么身份,总归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戏子,就是闹起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王夫人对贾宝玉说了他们的打算,谁知贾宝玉一听,腾地站了起来,“这怎么行,你们如此做,不是将我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境地了吗,我不同意。” 王夫人急了,说:“你这孩子,他不过是一个卑贱戏子,咱们给他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该感恩戴德才是,偏你是个傻子,真当他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了不成。” 贾宝玉腰间还系着琪官赠予他的汗巾子,对王夫人的话很是不赞同,“琪官不是那样的人,他才貌双全,重情重义,待人接物很是有礼,要是他出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今未必会比我差。” 他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是被人骗了。 “傻孩子,他出身三教九流,认识的还不知都是什么样的人,心思灵活的很,你别是被他给骗了。”在王夫人心里,贾宝玉就是一个心思纯净的好孩子,她总是担心他在外面被那些人给骗了。 贾宝玉一根筋地以为琪官不是那种爱慕虚荣,想要攀附权贵的人,梗着脖子不愿意让他代替自己远赴他国。 贾母一时很是头疼,生气地说:“他不去的话,你就要去了,到时候你孤身一人在茜香国,难道你能忍受从一个大家公子,变成女子的附庸,处处看人脸色吗?” “我......”贾宝玉明显是不能的,可是他又不想当一个出卖朋友的人,一时很是纠结,脑子里乱的不行。 王夫人乘胜追击,“听说茜香国储君府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男子,你要是去了,就要和他们一起侍奉,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害了。” 贾宝玉又怕又不愿意,他这个人,本就是个多情的,只希望天底下的女子都围着他一个人,听王夫人这么一说,想到以后只能围着一个女子打转不说,还要和其他男子同侍一女...... 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那,要是琪官不愿意呢。”贾宝玉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这样实在太没有义气了。 可是他实在不想去茜香国,就只能委屈琪官了。 就如他母亲所说,说不定琪官心里是愿意的,毕竟这样一来,总比他当个戏子要好。 贾宝玉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后,心里的愧疚才消散了几分。 王夫人心里想着,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戏子,给他一个往上爬的天梯,他哪会有不愿意的道理,嘴上却说:“咱们家又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家,咱们只是跟他提一提,想不想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贾宝玉松了口气,“如此还好。” 这样一来,他心里的负罪感就没有那么重了,毕竟他们也没有强迫琪官,只是给他了一个向上爬的机会罢了,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全看他自己。 到时候,就算是过得不好,也不能怪贾家,这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但是贾宝玉心底有个不能说的想法,他其实是希望琪官能被沉离看上的,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去和亲了。 贾母等人见他松口,心里都松了口气,王夫人道:“宝玉就是太心善了,这样出去是会吃亏的。” 要是往常,贾宝玉听了这样的话,肯定是要不好意思笑一笑,说些玩笑话,可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复杂的心绪就像是一团乱麻,占据了他的脑子,让他有些烦躁。 贾母对王熙凤说:“让琏儿去找那个琪官,和他说一说这事。” 王熙凤忙应了。 贾宝玉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像是不想面对这一切,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这可把王夫人心疼极了,心里一时也开始埋怨起贾母来,那日宝玉都说了不想进宫了,偏还把人强行绑进宫,这下可好,惹出事来了吧。 可是她忘了,那日一听皇上让贾宝玉进宫,她是第一个跳出来劝贾宝玉的。 王夫人下意识就想把过错全推到别人头上,对自己倒是宽容得很。 现在,她只盼着那个琪官识趣一些,不要不识好歹。 王夫人心中闪过一丝狠意,要是他真的是个不识趣的人,她不介意使些手段,让他“心甘情愿”。 晚间,贾琏风尘仆仆地回来后,王熙凤把这事和他说了,他一听,先是沉默了片刻,又说:“要是琪官不愿意,可怎么办?” 要是以前的贾琏,就不会问出这句话,不愿意自然有对付不愿意的手段,可是现在不同了。 得了林如海和贾敏的教导,贾琏夫妻也想为女儿积些阴德,可是贾母和王夫人但凡有个什么事,全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她自己则是缩在后面当她的菩萨。 要是其他事,王熙凤自己就推了,可是这事涉及贾宝玉,又有贾母的吩咐,他们一时也有些为难。 贾琏烦闷地脱了外袍,躺在床上,“宝玉也这样大了,我为了他的事,日日在外奔波,他倒好,缩在府里像个缩头乌龟,万事不管,想想就让人生气。” 王熙凤心疼他,知道他这几日累极了,可是她也无可奈何,“有老太太坐镇,谁要是敢错宝玉一点,就是和老太太作对,便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敢,咱们又能怎么办。” 要是为了荣国府,贾琏哪怕是把腿跑断了,也毫无怨言。 可是现在呢,贾宝玉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问,就等着坐享其成,贾琏自认自己这个哥哥很尽责了,可贾宝玉一点力都不出,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平。 “明日我就去找琪官,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去吧。”贾琏真想扔下这烂摊子,也学贾宝玉,当个甩手掌柜。 第257章 谁的人 翌日一早,贾琏打听到琪官要在荟英楼和几个公子哥喝酒,便早早地来这里等着,茶喝了一壶又一壶,可是他的神情却越发舒缓了。 连日奔波,这会儿也算是忙中偷闲了。 贾琏知道,要是在府里这样等着,肯定要被老太太和太太叫过去问东问西,再催促一番。 实在是让人心烦。 尤其是看到贾宝玉悠闲自在的样子,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贾琏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聚精会神盯着门口,没想到没等到琪官,却等到了林澄玉和玄铮。 他心里不合时宜地感叹了句,这二人的交情可真是好啊,然后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琏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林澄玉越过贾琏,看向他原先坐着的那个桌子,并没有其他人,“琏二哥今个怎么有空来这里喝茶了?” 贾琏先是恭敬地向玄铮问了声好,看向林澄玉时不禁面露苦笑,“别说了,这几日真的要把我累死了。” 林澄玉心思一转,就知道他是为了贾宝玉的事,“那琏二哥今日在这里是......” “等一个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贾琏跟着二人上楼,到了厢房后,关上了门,才压低声音说,“一个叫琪官的人,老太太和太太从宝玉口中知道这个人后,就打定主意要让他去......勾引茜香国储君,然后代替宝玉去茜香国。” 林澄玉和玄铮对视一眼,没想到贾家竟然在打这个主意。 林澄玉疑惑问道:“可是琪官是忠顺王府的人,就是他愿意,忠顺王也不一定会放人,你们怎么想的,竟然找到他头上了。” 忠顺王? 贾琏瞪大了眼,像是被刺激了傻了一样,不可置信地问:“他是谁的人?” “忠顺王府的人。” 贾琏彻底傻眼了。 要是早知道这事,他就不会应下这件事,也不会在这里傻等着。 “我不知道啊。”贾琏一拍脑袋,懊恼地说:“还不是宝玉,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提了一句琪官,她们就逼着我去找琪官,不然我哪能知道这么个人。” 贾宝玉真是要害死他们贾家啊! 贾琏简直要气死了,他虽然混账些,但是出门在外是最谨慎的,交往的那些朋友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从来没有给家里惹过什么事。 可是贾宝玉这个二愣子,连人身后站着谁都不知道,就敢和人称兄道弟,甚至还......还...... 贾琏实在是要被贾宝玉气死了,当即就要回府和贾母复命,却被林澄玉一把拉住,“琏二哥,急什么,咱们也好久没有聚一聚了,今日我做东,请你喝酒。” 贾琏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喝酒,苦笑道:“喝酒的事改日再说,因为宝玉和亲的事,这几日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我得赶紧回去和老太太禀报一声。” 林澄玉低笑几声,话锋一转,突然问他:“宝二哥这会儿在干什么?” 贾琏满脸不耐,当然,是对贾宝玉的,“还能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他吗,吃喝玩乐,没一样正事。” “这不就是了吗,他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林澄玉很记仇,谁要是惹了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他不急,二舅母想来也是不急的,你整日为了他的事跑来跑去,想来也是疲累不堪,不如歇一歇,此事是急不来的。” 贾琏一想也是,正主都不急,他在这里急个什么劲,要不是碰到了澄玉,他这会儿把忠顺王得罪了,谁又会为了他的事如此奔波。 如此一想也是无趣。 亲人之间,本应互帮互助,可是二房总是把他当成跑腿的使唤,贾琏就是再不计较,心里也难免有些怨气。 今日这一出,算是彻底激发了这些怨气。 贾琏带着满肚子怨气和怒气回了府,见到贾宝玉后,顿时怒火冲天,理智也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你整日无所事事也就罢了,琪官是你的朋友,你竟连他的身份底细都不知道,就敢让他替你,可真是不要命了。” “要不是我提前得知,咱们贾家就要被你的愚蠢给害死了。” 贾宝玉本来还在想着待会儿去找谁玩,突然被贾琏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愣住了。 贾琏待他向来很好,从没有这般骂过他,贾宝玉心里顿时就委屈的不行了,眼眶都红了,“二哥哥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一上来就说了我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怎么能明白。” 贾琏冷笑一声,拉着他到了贾母那里。 贾母看着二人的架势,又看见贾宝玉通红的眼眶和无辜的眼神,本来想斥责贾琏不知道爱护弟弟,却被贾琏抢了先。 他说:“老太太,那琪官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戏子,他是忠顺王府的人,忠顺亲王很是看重他。” 贾母大惊,忙问:“此话可真?” “千真万确。”贾琏气得狠狠瞪了贾宝玉一眼,“宝玉和他认识了那么久,竟对此一无所知。” 贾宝玉满脸无辜,像是受了大惊吓,躲在贾母身旁,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事。” 贾琏被气笑了。 贾母也忍不住皱了眉,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贾宝玉责任的时候,心口跳的极快,追问道:“那你这是已经把事情和琪官说了?” 要是贾琏已经和琪官说了,琪官又把事情说给忠顺亲王,那他们荣国府可就要遭殃了。 “老太太放心,还没有说。”贾琏冷笑地看向装死的贾宝玉,“宝玉如今也大了,总该长进些,不要总是办出这样的事,让家里人跟着你担惊受怕。” 贾母下意识想维护贾宝玉,突然反应过来贾宝玉差点把整个贾家害了,就忍着心疼任由贾琏斥责。 贾宝玉寻求贾母的维护而不能,只能鹌鹑一样,垂着脑袋听训。 贾琏是长兄,对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有管教的权利,贾母不为贾宝玉说话,他只能乖乖挨骂。 王夫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琏儿如今好大的威风,宝玉就算是有什么不对,你当哥哥的,就该好好说,如此疾言厉色的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进来后,站在贾宝玉身前,反唇相讥:“便是娘娘,也不曾如此对过宝玉。” 第258章 换人 王夫人已然忘了,这些时日,是贾琏东奔西走,为了贾宝玉的事终日劳累,没有一刻停歇。 在她心里,贾宝玉是荣国府的宝贝,贾琏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别看现在大房继承了爵位,等宝玉再大些,娘娘在宫里站稳了脚跟,这偌大的荣国府,就是二房的囊中之物。 因而,王夫人对贾琏越发不屑。 “我哪里敢摆威风。”贾琏冷笑,“摆威风的人,是躲在您背后的贾宝玉才对,他年纪也不小了,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也就罢了,此次还差点闯出祸事,让整个荣国府被他牵连。” 贾宝玉还从没有被贾琏如此对待过,心中不由很是害怕,躲在王夫人身后一个字也不敢说,竟像幼童一般,遇到事情了就只会躲起来。 可是王夫人却心疼坏了,气得指着贾琏的鼻子斥道:“混账东西,宝玉还小,就算是有些不懂事,你当哥哥的就该好好教导才是,而不是像你现在这般口出恶言。” 贾琏唇角一扯,道:“太太有空在这里与我说这么多,不如先问问您这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宝玉一个孩子,他能做什么?”王夫人侧身,轻声安慰了贾宝玉几句,道:“好孩子,别怕,有母亲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 “哼。” 贾琏觉得实在好笑,毫不掩饰地冷哼了一声,吓得贾宝玉一哆嗦,又惹来王夫人恶狠狠的一瞥。 王夫人拍了拍贾宝玉的胳膊,轻声道:“别理他,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母亲定然给你做主,老太太也在这里,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贾母脸色更黑了几分。 贾宝玉眼神游移,心虚地说:“没受委屈,母亲别问了。” 王夫人更心疼了,“好孩子,你这样委曲求全,母亲瞧着实在是心疼极了,你别怕,尽管说,母亲今日必定给你讨个公道,不让那起子小人污蔑了你。” 可是贾宝玉哪里敢说,支支吾吾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又被王夫人追问,不但眼眶急红了,脑门上也急出汗了。 王夫人认定了贾宝玉受了大委屈,偏头看向贾琏时,眼神实在算不上和气,竟像是把贾琏看成了恶贯满盈的大恶人。 “老太太,宝玉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您不能看着不管啊。”王夫人知道贾琏最敬重贾母,也不与他多说,就想把贾母搬出来与贾琏打擂台。 她知道贾母偏心贾宝玉,暗自得意地瞥了贾琏一眼,似乎已经料定了结局如何,“宝玉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最了解他,虽然有时候淘气些,但在外行事向来谨慎仔细,琏儿此番定是冤枉了他,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让宝玉受了委屈啊。” 王夫人说完,委屈的什么似的,和贾宝玉站在一处,与贾琏相对而立。 这场面,看着就像是贾琏在欺负他们娘俩一般。 贾母猛一拍桌子,只听这一声响,就知道她心中怒火已经压抑不住了。 王夫人得意地看着贾琏,等着他被贾母训斥。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实在可恶。”贾母怒火冲天地骂着,王夫人听着连连点头。 可是让她奇怪的是,贾琏被这样斥责,竟连半点惶恐也没有。 王夫人心中不由想道,难道这混账心性竟然如此坚定? 可是渐渐的,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刚才听着是在骂贾琏,现在怎么越听越觉得是在骂她呢。 王夫人满脸疑惑,犹豫着开口:“老太太,您......” 她说着,目光顺势看向贾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贾母看向她的眼神也太可怕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满头雾水,甚至顾不得贾琏那幸灾乐祸的冷笑声,正要问出心中疑问,贾母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蠢妇,还不快住嘴。” 当着小辈的面,被贾母如此斥责,王夫人只觉得脸面都被扔在地上踩碎了,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总算是住嘴了。 母子俩“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起,要是不知情的看见这一幕,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话呢。 在贾母的骂声中,王夫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顿时有些羞恼,“既是如此,琏儿也该早些和我说明才是。” 贾琏嘴角扯出一抹假笑,“我倒是想说,可是太太也要给我机会说啊。” 王夫人神色讪讪,对贾母道:“老太太,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此次是我莽撞了,您就看在我关心则乱的份上,饶了我这一遭吧。” 贾母这会儿也没心思与她计较,有些发愁地看向贾琏,“琏儿,既然琪官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就要赶紧再找个人才是,听闻茜香国储君不日就要回去,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贾琏看了眼贾宝玉,见他又开始装傻充愣,等着别人为他出头,顿时没好气地甩了下袖子,“这几日我再加紧寻找一番,要是其他的倒也不麻烦,最难的是要找一个能让茜香国储君满意的,她见过的男子多如过江之卿,等闲之辈肯定入不了眼。” 贾宝玉在一旁听着,心口像是悬了一块石头,原先他还不是特别着急,本以为贾琏出马,定能很快将这件事解决。 没想到竟然这样麻烦。 要是找不到,他就只能远赴茜香国和亲了。 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子不说,还要和其他男子争宠,贾宝玉只是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王夫人见他面露不安,忙低声安抚了几句,意有所指一般,又说:“你琏二哥本事大,肯定能找到人替了你去,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 不说贾琏听了这话不舒坦,就是贾母也觉得她实在太不像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贾琏的面说这些,这不是存心让人心里不痛快吗。 真是个蠢妇。 贾母不知道王夫人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却也只能安抚贾琏,“你辛苦了,等事情了结,我让宝玉好好谢谢你。” 要是以前,贾琏肯定要说应该的,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心累。 贾母另一侧,王夫人劝贾宝玉在家里念书,贾宝玉却说:“秦钟约我喝酒,薛大哥也在......” 秦钟?! 贾母和王夫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贾琏。 第259章 秦钟 秦钟是宁国府里贾蓉媳妇儿的娘家弟弟,生得风流俊俏,眉清目秀中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 王夫人想着,他生了个那样的容貌,本来她是不喜欢的,也不喜欢宝玉与他厮混,可是如今想来,怕是上天派下来帮宝玉渡过难关的。 贾宝玉似是无意间提了一句,说完就挣开王夫人的手,小跑着就出去了。 贾母几人细细一想,秦钟家里虽不显,但他是秦可卿的弟弟,总要顾忌着些亲戚间的脸面。 “这样吧,琏儿,你先去探一探秦钟的口风,看他对和亲之事是个什么看法。”虽然如此做有些对不起秦家,但贾母为了贾宝玉,这会儿也只能昧着良心罢了,“他小孩子家家的,你别吓唬他,好好跟他说。” “是。”贾琏一路叹着气回了自己院里,王熙凤看见后忙问:“这是怎么了?” 贾琏坐下后,灌了一杯茶,才说:“还不是为了宝玉的事,他和琪官相熟,竟然不知道琪官是忠顺王府的人,好在我今日碰见了澄玉,不然这会儿得罪了忠顺王府,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宝玉这么大的人了,竟还是这样心里没个计较,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王熙凤坐在一旁,说:“只是这样一来,老太太定要让你继续出去找人了。” 她这话是说对了,贾母本来是让贾琏继续出去找人的,可是谁让贾宝玉又提起了秦钟呢。 这倒又给贾琏出了另一道难题。 王熙凤一听,也犯了愁,“秦家可就秦钟这么一个儿子,虽有些不争气,却也是秦家的命根子,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贾琏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可是贾母和王夫人现在已经是顾不了这么多了,家里的老祖宗发话,他就是为难,那也得赶紧办啊。 “东府里,蓉儿那媳妇儿近来身子也不好,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王熙凤和秦可卿素来要好,虽然隔着辈分,平日里却更像是姐妹,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贾琏想起贾宝玉,就忍不住气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要不是宝玉在茜香国储君面前几次三番卖弄,现在也没有这件事了。” 可是贾宝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万事不管。 贾琏又说:“咱们在这里发愁,宝玉却和秦钟他们喝酒去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 王熙凤冷笑道:“有老太太在,宝玉自然觉得万事都有人替他操心,自然就乐得自在。” 突然,她眸光一闪,说:“这些日子,咱们劳心劳力也没得半句好话,不如将这事扔还给二房,看他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悠闲自得。” 贾琏倒是也想撒手不管,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老太太定是不肯的,二房的从老爷太太往下数,除了探春,其他几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咱们不管,又能让谁管。” 王熙凤意味深长一笑,“咱们也不需彻底撒手不管,只要做做样子罢了,他们二房想的美,让咱们当坏人,他们躲在后面当菩萨,我倒要看看,最后急的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贾琏从外面回来后,在贾母这里找到了贾宝玉后,气急败坏地说:“宝玉,你和秦钟他们昨日是不是喝酒了?” 贾宝玉不明所以,呆呆地回道:“是啊。” 贾母见贾琏神色焦急,就知道发生了大事,忙问:“到底怎么了?” 贾琏闭了闭眼,一副气极了的模样,“不知道他们昨日喝多了酒,都说了些什么话,今日我本来是要找秦钟说那事的,还未开口,秦钟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早就知道了咱们的打算。” 贾母大惊,忙问贾宝玉:“宝玉,你快想想,是不是你昨日喝多了酒,酒后口无遮拦,才让他知道的。” 贾宝玉愣住了,他连昨日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想起来酒桌上说了什么话。 贾母一看他这脸色,就觉得自己猜对了,当即气得拍了他几下。 贾家本来还想先试探一番,再引诱着秦钟和沉离在一处,到时候他们在顺水推舟,此事就成了。 现下被这么一闹,秦家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心里肯定是恼极了他们家,防备之心已起,别说秦钟的父亲,就是秦钟,怕也是不肯再相信他们了。 荣禧堂里一片寂静,贾母几人生气,贾宝玉惶恐,丫鬟婆子们也不敢说话。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秦可卿就拖着病体找上门来了,一进门,还未说话,就先跪下了。 秦可卿满脸泪痕,病了这些日子,瞧着竟瘦了一大圈,略显苍白的脸上隐隐露出些许惶恐,“老祖宗,秦钟是我唯一的弟弟,是秦家唯一的儿子,您要是......” 贾母不等她说完,忙让人把她扶了起来,强颜欢笑道:“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宝玉酒后一时失言,说了出去,没想到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快别哭了,本来就病着,再伤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 众目睽睽之下,秦可卿为了幼弟又哭又跪,要是传出去,荣国府的脸面就不用要了,贾母只能作罢。 秦可卿知道今日的目的达成了,这些世家大族,最是要脸,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过来哀求,便是为了名声,荣国府也不会再打秦钟的主意。 “是我听了小孩子的话,一时失了分寸,这才惊了老祖宗的驾。”秦可卿满脸愧疚,恍若仙子的脸庞看着楚楚动人,把贾宝玉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微皱了皱眉,道:“秦钟年纪小,听了宝二叔的话,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去找了我,我也是病糊涂了,竟忘了老祖宗平日里是最和善的人,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贾母勉强笑了笑,心中对秦可卿又有了新的认识,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面上笑得和蔼可亲,心里却焦急难言。 琪官不行,秦钟不行,难道宝玉就真的是和亲的命吗? 第260章 找林澄玉 临淮王府,林澄玉突然打了个喷嚏,玄铮急了,忙给他披了一件衣裳,说:“肯定是昨晚上冻着了,我就说了要盖着被子的,你非不听,这下可好,又要喝药了。” “好好的,喝什么喝。”林澄玉一把将才披上的衣裳扯了下来,这么大的太阳,再披个衣裳,简直要把人给热晕。 而且昨晚上也不冷,更何况还有玄铮这厮闹腾,盖上被子简直能把人热傻。 “我觉得是有人在说我。”林澄玉若有所思地说着,眼睛却紧盯着水面,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贾家的动作并不隐秘,只要稍微留心些,就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水面微微动了动,林澄玉眼睛一亮,手上动作很快,“哈哈,我又钓上来一条。” 林澄玉仔细端详着这条肥美的大鱼,盘算着要怎么吃它。 玄铮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家宝贝儿就是厉害。” 林澄玉在玄铮的战果上瞥了一眼,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唉,某人还说自己很厉害呢,也不过尔尔。” “某人”低笑出声,故作感慨道:“某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自己的媳妇儿啊。” “你......”林澄玉恨不得拿鱼竿给他脑袋一下,“皮一下很开心是不是?” 玄铮空闲的那只手竖起食指,晃了晃,明明是个漫不经心的动作,落在林澄玉眼里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他想,真是疯了。 玄铮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微微翘起唇角,说:“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 这话不是花言巧语,林澄玉知道,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他心跳都快了一瞬。 “就会油嘴滑舌。” 林澄玉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中带着的那份羞赧却逃不过玄铮的耳朵,他偏头看了林澄玉一眼,见他耳朵都红了,却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中不禁露出几分宠溺。 可是,原本温馨的气氛被贾府的人给打破了。 贾母病了。 贾家来人林澄玉也认识,正是贾家的豪奴,赖大。 赖大奉贾母来“请”林澄玉,他说完后,头也不敢抬,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略显冰凉的石子路上,全无半点荣国府大总管的威风。 要知道,在贾家,除了那些辈分高的老主子们,就是小主子们,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在这临淮王府,他半点威风也不敢摆出来,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玄铮语气淡淡的,“可请太医过去瞧了?” 赖大忙恭敬回道:“太医瞧过了,虽没什么大碍,但老太太实在是想念侯爷,奴才这才过来,想请侯爷去一趟,便是看一眼,也算是宽一宽老太太的心了,于老太太的病体也有些好处不是。” 林澄玉侧目,这赖大不愧是贾母的心腹,几句话就把他架了起来,要是不去,他不就成了不孝之人。 玄铮目光森冷,看向赖大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赖大瞬间觉得头顶像是悬了一把刀,随时就有可能落下来。 赖大当这个大总管当的太久了,此刻虽然知道要谨慎些,但言语中还是改不了那些臭毛病,张嘴就让人想扇他。 难道他好好说话,林澄玉还会冷血无情地说不去吗? 贾母是长辈,虽然和林澄玉相处时总是带着目的和贪婪,但终究也没有做出真正伤害他的事。 如今她“病了”,林澄玉是要过去看望一下的。 赖大见他答应,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背上的衣裳却早已被汗沾湿了。 贾府显然是有备而来,赖大来的时候还带着马车,林澄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没说什么,抬脚就上去了。 玄铮掀开帘子,笑着说:“咱们钓上来的那几尾鱼,我已经让人送到厨房了,等你晚上回来吃。” 林澄玉乖乖地说:“好的呀。” 俏皮又可爱的模样惹得玄铮又是一阵低笑,站在一旁的赖大垂着脑袋不敢看,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突然有些后悔跑这一趟了。 到了贾府,贾母见林澄玉进来,病态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有气无力地说:“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看着竟像是不久于人世了一般,林澄玉觉得这老太太演的实在是有些浮夸了。 “外祖母,您怎么样了?”不就是飙演技吗,林澄玉半点不带怕的,他上前关切地看着贾母,焦急地问一旁的鸳鸯,“太医来了这么说的?” 鸳鸯还未开口,贾母先咳了几声,说:“没什么要紧的,我年纪大了,有些小病小灾的很是正常,平日里保养得宜倒也无妨......” 贾母并不想让话题一直在她的病上纠缠,不等林澄玉说话,神色又伤感愁苦了几分,“只是这些日子被你宝二哥的事一急,身子骨就有些撑不住了。” 她的这一套太老旧了,林澄玉就是用头发丝想想,也能把流程顺下来。 贾母见他不为所动,也不着恼,她早就知道这个外孙是个有主意的人,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封侯爵。 她叹了口气,又说:“外祖母本不想拿这件事来烦你,可是你也知道,自你先珠大哥去后,宝玉就是你二舅舅唯一的儿子,骨肉分离之痛,让人如何忍受。” 她知道林家厌烦王氏,故而绝口不提王氏。 谁知林澄玉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可是圣旨已下,皇上金口玉言,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贾母急道:“你在皇上面前很说得上话,难道就不能为了你二舅舅和宝玉,去开一次口吗?” 话音刚落,她剧烈咳嗽着,像是被林澄玉急得不行,要是让外人看了,还不定怎么编排林澄玉呢。 贾母为了贾宝玉,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逼着林澄玉点头。 “就算是外祖母求你了还不行吗?”贾母说着,眼眶中含着泪,卑微祈求的样子看着很是可怜,“外祖母知道,你如今在这个位置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可要不是实在没有其他法子,我是万万不肯麻烦你的。” 第261章 没车坐 林澄玉沉默片刻,才说:“实话跟您说吧,知道这事的时候,我就进宫求过皇上了,可是此事涉及到两国,茜香国储君又是那般恳切,皇上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贾母不知道这事,闻言有些惊讶,心道这个外孙还不算那么冷心冷情 ,“可是宝玉怎么办?他自小娇生惯养,如何能去茜香国伺候女人。” 那谁让贾宝玉那日为了出风头,在沉离面前那般温柔小意,林澄玉几番给他使眼色,都被贾元春当成是在嫉妒贾宝玉。 更何况,贾元春几次三番为难林家,林澄玉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再管贾家的事。 “那日宝二哥进宫,我一看见茜香国储君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了。”林澄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是我几次三番暗示,宝二哥看不懂也就罢了,就是贵妃娘娘,竟也看不懂,言语中甚至还撺掇着宝二哥多多表现,真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贾母却是知道些的。 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抢风头罢了。 “皇上这段时间也不肯见我,想来就是怕我又为宝二哥求情。”林澄玉一副满心为了贾家打算的样子,真诚地说:“外祖母不如找个能见到皇上的人,此事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沉离带着贾宝玉回了茜香国,贾家这些人就等着哭吧。 贾母思索片刻,问道:“临淮王爷深受圣恩,你能不能请他......” 林澄玉:“......” 皇城里那么大一个贵妃娘娘,这老太太是真的想不起来吗? “怕是不成。”林澄玉面露为难,“皇上就是知道我和王爷交情好,所以这几日竟连王爷也不见了。” 贾母愁的不行,这不行那不行,本来贾家没有得用的人,如今出了一个宁安侯,本想着有事的时候还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没想到竟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无论林澄玉说的是真是假,贾母也无法证实,只能说:“既如此,只能让贵妃娘娘出手了。” 她本想着,要是林澄玉能把事办了,就不用劳动贵妃娘娘了,娘娘一个人在深宫中,步履维艰,她实在是舍不得让她为家里的事犯难。 可是此番已然是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不是不成,就是没用,不劳动贵妃娘娘怕是不成了。 这样想着,贾母对林澄玉的态度也没方才那般热络了,语气淡淡地说:“我也乏了,你也回去吧。” 林澄玉才不管她如何看待自己,面上似乎还在为贾宝玉的事发愁,“那您好好休息。” 这会儿回去,正好赶得上吃鱼。 贾母已经闭上了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话,还是鸳鸯瞧着不像回事,送林澄玉出去的时候解释了几句。 “老太太也是心里着急,这几日为了宝玉的事日夜难安,人也憔悴了许多。”鸳鸯心中感念林澄玉那日救她的恩情,说话间也多了几分热情。 林澄玉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就走了。 鸳鸯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老太太这是何必呢,贾家又不是真的没了其他人可用,偏要赖上林家似的,一碰到事就想让侯爷出头,换了谁也是要心烦的。 更何况侯爷也不是没有出力,是皇上不见他罢了,而且皇上决定的事,他能有什么法子。 林澄玉到门口时,本来应该在这里候着的马车也没了,他眉头微微一挑,简直被贾家的无赖行径整笑了。 不给他们办事,就连车也不让坐了? 赖大早在门口等着了,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苦笑道:“侯爷,方才二太太有事出去,所以......” 所以这偌大的荣国府,竟只有一驾马车不成? 说出去谁信? 就是赖大自己也不相信,可是王夫人走的时候,严厉告诫过赖大,不准给林澄玉车坐,赖大不想得罪林澄玉,可是他也没什么法子。 王夫人近来对下人越发严苛,往日的菩萨心肠竟像是上辈子的事,她言语中把贵妃娘娘挂在嘴边,就是赖大也不敢说什么。 宁荣街人来人往,百姓们见荣国府门前立着一位相貌气度皆出众的公子,眼睛都看直了。 又见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神色不对,他们想着有热闹可看,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林澄玉心中冷笑,王夫人以为没了荣国府的马车,他就要灰溜溜地走回去不成? 真是脑子进水了。 他也不恼,淡然自若地说:“我倒是无妨,只是,外祖母若是知道了,你们的待客之道竟是这般,想来是要生气的。” 赖大何曾不知,方才他本来是要去里面禀报的,被王夫人拦住了,还说谁要敢让里面知道,就仔细自己的皮。 百姓们一听,眼睛骤然一亮,原来真的有热闹可看。 林澄玉又说:“早知你们府里马车不够用,我来的时候就该坐自己的车,也不至于落得个走路回去的结果。” 赖大弓着身子,被百姓们试探的目光刺着,恨不得捂住林澄玉的嘴求他别说了,再说下去,荣国府就要成为京中的笑柄了。 可是王夫人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林澄玉自然也要奉陪到底。 “也是我没用,不能为府里办事,二舅母恼我,不愿见我,也是应该的。”林澄玉无奈叹气,“可是我此番也算是尽力了,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起来,方才听赖大喊侯爷,想来应该就是两次救驾的那位宁安侯。 他们一合计,猜测是贾宝玉和亲的事,贾家求到了宁安侯头上,但是圣旨已下,宁安侯也没什么办法,贾家才会这般行事。 林澄玉虽面露无奈,脸上却不显半分恼怒,百姓们不由觉得贾府如此行事也太过分了些。 要用人的时候把人请过来,用不到就连车也不让坐,实在是太过分了。 赖大被百姓们指指点点着,要是往常,他早就严声呵斥着让他们散了,可是林澄玉还在这里,他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心中只觉得大事不好。 第262章 跪下 王夫人知道贾母让赖大去接林澄玉的时候,心中便很是不平。 贾敏还说自己心里装着贾家呢,如今家里出了事,她的亲侄子要去和亲了,怎么就不见她往贾家来了,可见平日里说的话都是假话空话。 还有林澄玉那小崽子,如今都是宁安侯了,她不相信他没有一点办法,不过是想看贾家的热闹罢了。 这会子没了车,众目睽睽之下,看那没良心的还有什么脸面在外面耀武扬威。 王夫人坐在马车上,心口的气顺畅了些。 周瑞家的神色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太,林哥儿如今是侯爷了,您如此做,岂不是伤了两家的情分,老太太知道了,怕也是要生气的。” 方才王夫人告诫赖大时,周瑞家的在一旁听着就觉得不对,可是那会儿王夫人知道林澄玉不帮忙后,怒火正盛,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就是有心劝着,也不敢开口。 王夫人闭着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侯爷?不过是沾了临淮王的光,才封了这么个没用的虚名。” “若是他能把宝玉的事解决了,这个侯爷我才认。” “如今......哼,他也配?!” “更何况,老太太这会儿正为宝玉的事发愁呢,哪有功夫为了林澄玉一个外人生气,你也太把他看在眼里了。” 周瑞家的张了张嘴,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林家和贾家是亲戚,有姑太太在,侯爷就是生气,看在姑太太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闹大了。 她心口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般,沉甸甸的,“这些倒也罢了,要是临淮王知道了,怪罪下来,可怎么好呢?” 王夫人冷笑一声,“知道了又如何,咱们又没有明面上对林澄玉如何,不过是家里的车少,不够用罢了,别说是亲王,就是皇上,也不能为了这个怪罪下来。” 周瑞家的心想,这要是还不算明面上的难为,她倒是真不知道什么才算。 恭恭敬敬地派车去把人请到府上,临走了却告诉人说没车了,让人自己想法子。 就是寒门小户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要是外人知道了,轻则说贾家没有礼数,重则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出来,到时候,没有脸面的就是贾家了。 真是不知道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夫人坐着马车绕了一圈,算着时间林澄玉应该是已经走了,就准备回府。 周瑞家的忙说:“太太别急,还是在外面做些什么再回去吧,不然回去后可怎么说呢。” “做什么?”王夫人猛然睁眼,混浊的双目中满是不耐烦,“我坐自己家的马车出去,谁会问什么,宝玉的事还未了,你倒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 王夫人的话一出,周瑞家的瞠目结舌,忽然不知道她是在说谁。 王夫人到荣国府门口的时候,已然不见了林澄玉的身影,想来是已经狼狈不堪地走了。 她心里实在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无奈又心疼的神色,见赖大还在门口站着,她觉得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只问道:“林哥儿怎么回去的?” 赖大的满脸苦色,犹豫了半晌,才说:“坐车走的。” 王夫人神色突然变得不悦,但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压低声音斥道:“不是说了不让派车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赖大说:“太太都发话了,奴才哪里敢不听,只是......” “别狡辩。”王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她都把娘娘搬出来了,料想赖大也不敢不听,“是不是林哥儿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发话了?” 若是这样的话,倒也能说的清了。 不过这样一来,不就在告诉那小崽子,没车之类的话都是在扯谎吗。 王夫人径直走着,没注意到赖大难看的脸色,只想着贾母也太多事了些,都这个时候了,不好好想法子把宝玉留下来,反倒管起了外人。 真是老糊涂了。 “罢了。”王夫人道,“这次算便宜他了。” 等着下次,且看她...... “不是老太太发话。”赖大的话彻底打断了王夫人的思绪,只听见他说:“临淮王亲自来接的,如今老太太也知道了,所以才让奴才在门口等着您,让您回来后直接去荣禧堂。” 王夫人脚一软,险些跌倒,要不是周瑞家的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会儿人已经摔在地上了。 王夫人心如擂鼓,“什么?!” 赖大重重地叹了口气,“您还是先去老太太那里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王夫人愣在原地,就连赖大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心里只想着待会儿见了贾母要如何解释。 周瑞家的勉强撑着她,着急地问:“这下可怎么办啊,临淮王亲自来接,老太太定不会轻易罢休,太太此次真是太冲动了。” 冲动?王夫人怎么肯承认,她才没有错,肯定是林澄玉那个混账告的密。 她早就知道,那是个没心肝的王八羔子,联合外人整治自己家的人,没良心。 王夫人本就好面子,被周瑞家的这么一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狗奴才,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有几个胆子敢责备于我,真是不知死活。” 周瑞家的浑身一震。 狗奴才? 她伺候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话着实太伤人心了。 周瑞家的满心难受,只能在心里劝慰自己一番。 她想着,太太只是一时急躁,口不择言,肯定不是真心的。 王夫人没心思管她想什么,一步一挪地到了荣禧堂,才进门就被贾母呵斥道:“蠢妇,跪下。” 多年婆媳,王夫人怎能不知道贾母此时是真的怒了,腿一软,就跪下了。 她顾不得膝盖上的痛,张嘴就要解释,被贾母冷哼一声堵了回去,“二太太!你真是好威武啊,宫里的贵妃娘娘想来也没有你这般威武。” 第263章 反省 王夫人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她对贾母有畏惧,只能强忍着委屈受着贾母的责骂,心里恨不得把林澄玉大卸八块,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贾母也看出来了,只觉得心累,摆手让她出去。 王夫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忙从地上起来,像是怕贾母改变主意一般,逃也似的出去了。 贾母又让人把贾政请过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贾政从荣禧堂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要命。 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那日二太太没有挨几句骂,可能是老太太病中没力气骂,二老爷从荣禧堂出来时脸色那般难看,肯定是知道了二太太做的事,心里正不开心呢。 想来也是,侯爷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表少爷,来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连个车也没有,老太太和老爷不生气才怪了。 这事也是二太太做错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临淮王爷的份上,也不该那样做啊。 得罪了亲戚不说,连当朝亲王也得罪了。 等着看吧,二老爷肯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然王爷那里也不好交代。 下人们想着,侯爷也算是脾气好的了,要是换个人,还不定要如何呢。 贾家对上林家和临淮王府......他们只是想想就觉得胆寒。 二太太真是糊涂了。 贾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王夫人更觉得自己没有错了,想了又想,觉得贾母如此做,应该也是赞同她的做法的,只是迫于临淮王府的威势,不得不表个态罢了。 因此,王夫人心中难免有些得瑟。 突然,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小声说:“太太不好了。” 王夫人拉着脸斥道:“好好说话,我好着呢,不用你咒我。” 小丫鬟扭头看了眼身后,急得额头都在冒汗,忙摆着手说:“不是的,不是的,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咒太太啊。” “那你说,这样慌脚鸡似的,到底什么事?” “老爷过来了。”小丫鬟见王夫人毫不在意,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脸拉的这么长,看着很是生气呢。” 王夫人这下也坐不住了,急声问:“当真?” 小丫鬟急得直跺脚,“我哪里敢说胡话哄太太,方才我回来的路上,见老爷往咱们这里来了,脸色还是那般难看,就赶忙回来回禀太太了。” 要说王夫人在这府里最怕谁,其实并不是府里的老太君,而是她的老爷,贾政。 贾政这会儿带着怒气过来,想来也没有其他事,肯定还是因为林澄玉那个小崽子的事。 王夫人忍不住骂道:“真是个扫把星,只要一遇到他,准没有好事。” 正说着,贾政已经掀帘进来了,裹挟着冲天的怒火席卷了整个屋子。 贾政黑着脸坐下,气冲冲地对着王夫人冷哼一声,吓得王夫人心里忍不住发颤,“老爷......” “你别喊我老爷。”贾政看起来气得不行,猛然又站起来,怒声呵斥着屋里的下人们都出去,指着王夫人道:“我该恭恭敬敬唤你一声二太太才是,我又是何等人物,如何配得上二太太这一句老爷,二太太休要折煞我了。” 自从嫁进荣国府,这样的重话,贾政几乎从未对王夫人讲过,一时间竟让她羞也不是,恼也不是,神色惶惶不知所措。 “老爷!”王夫人突然跪下,拉着贾政的袍子哭泣道:“老爷这样说,是让我无地自容啊。” 贾政撇开她,“你做了那样的事,还敢说我让你无地自容,我看是你让我无地自容。” 王夫人被他推坐在地,掩面啼哭,看着很是可怜。 她都这个年纪了,要不是这次做的事实在过分,贾政也不会这样对待她。 “且不说澄玉的身份,就说澄玉是我的亲外甥,是敏妹妹的儿子,你也不该如此待他。”林澄玉比贾宝玉还小些,就这般出息,贾政实在喜欢的紧。 他深受儒家思想熏陶,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好孩子,比他儿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出息的孩子,竟被这蠢妇如此欺负,如何能让人不生气,外人看了又如何看待贾家。 “贾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贾政甩袖坐下,冷眼看着王夫人,“薛蟠是你外甥,每次来了你就是亲亲热热的,澄玉难道就不算你外甥了?澄玉每每过来,你待他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冷冷淡淡,打量我不知道呢。” 贾政冷哼一声,“为了你待澄玉的态度,我在澄玉面前也是愧疚得很,几次三番忍耐不住想告诫你几句,偏澄玉那孩子懂事,多番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这才作罢。” “你不知收敛也就罢了,竟还得寸进尺。”王夫人掩面而泣,让人看不清神情,贾政越说越气,眼睛瞪的老大,“宝玉的事已是定局,澄玉就算在皇上面前有几分脸面,难道还能逼着皇上改了圣旨不成?” 王夫人忍不住回道:“他和临淮王交情那样好,平日里没少炫耀,他说不上话,难道临淮王也说不上话?” “不过就是想看我和宝玉的笑话罢了。”王夫人觉得贾政是被林澄玉的花言巧语蒙骗了,“要是他真的有心帮忙,这点事算什么,我看他就是心口不一。” “他如今是宁安侯,见了我仍是恭敬又亲热,可见他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贾政恨不得林澄玉是自己的儿子,一想起贾宝玉那不争气的样子,就忍不住恨声道:“依我看,宝玉此番能为国出些力,也算是不枉生他养他这一遭。” 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失声道:“老爷!宝玉是您唯一的儿子了,难道您就忍心他与咱们骨肉分离?” 贾政神情冷酷,“能有幸为国效力,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王夫人像是从来不认识面前这个人,失神地望着他无情的双眼。 贾政临走前,俯视着地上的王夫人,冷冷地留下一句:“这些天你就在院子里不要出去了,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 第264章 贾母进宫 贾宝玉和亲之事,京中人尽皆知,便是平民百姓也对此津津乐道。 以前只听说过女子和亲,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有男子和亲的。 不少男人为此很是不平。 “茜香国实在是太荒唐了,女子能当皇上已经很奇怪了,竟还同时嫁给好多个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就是就是,要是在咱们这里,哪个女子敢这样,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他们的储君竟还堂而皇之要把咱们这里的男人带回去,实在过分。”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去和亲,这不是把咱们男人的脸扔在地上踩吗?” “贾宝玉还是荣国府二老爷唯一的儿子,难道贾家就愿意让他远赴他国,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吗?” “就是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圣旨已下,他们不愿意就是抗旨,难道他们还能为了一个人,置全族的生死于不顾?” “那个贾宝玉也是可怜,去了茜香国就要和其他男人伺候一个女人,想想也是窝囊。” “谁说不是呢。” “要是我,宁愿一头撞死了,也不愿意当王八。” “你就是想,茜香国那储君也看不上你啊,就你这尊荣,去给人家当个洗脚夫也是不配的。” “滚你娘的,老子这叫有男人味。” “屁的男人味,你这叫臭汗味,能把人熏死。” 几个人正说着,突然有个人压低声音说:“先别说了,正主过来了。” 几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贾宝玉带着几个小厮进了酒楼,神情中丝毫不见焦急,也是让人奇怪。 几人面面相觑。 “难道他对茜香国储君情根深种,情愿跟着回茜香国,和别的男人共侍一女?” “我看也像。” “真没想到啊,这荣国府的宝二公子,竟是个情种,竟有这般宽广的心胸。” “什么情种,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木已成舟,他就是整日哭哭啼啼,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表现的开心些,一来能让皇上看到他的忠心,二来也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 “王兄此话有理。” 可是无论外人怎么说怎么看,贾宝玉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整日带着茗烟和赵全几个,游走在各个酒楼,和几个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 赵全看着比贾宝玉还要急,他靠着赵玉柔进了荣国府,虽然是个下人,可是谁不知道他是“赵姑娘”的弟弟,府里没有几个人敢给他使坏,倒比在临淮王府时更自在。 要是贾宝玉去了茜香国,赵玉柔失了依靠,他在府里定然不能像现在这般得意,如何能不着急。 “二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此时厢房里只有他们几个,赵全说话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就问:“二爷难道真的想去茜香国吗?” 贾宝玉觉得赵全这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我看你是傻了,我怎么会想去茜香国呢。” 赵全觉得贾宝玉才是莫名其妙,让人不能理解,“您要是不想去,怎么还整日像个没事人一样?” “那我要做什么?”贾宝玉理所当然地说,“有老太太和太太在,这件事自然能解决,我还担心什么。” 赵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就算是说了,这位公子哥怕也是听不进去的,就闭上了嘴。 他现在就盼着贾母能像贾宝玉口中说的那般,能将此事顺利解决,不然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贾宝玉喝了些酒,觉得没意思,便带着一身酒气和几个小厮回家了。 只是不巧,才进门就遇到了贾政,贾宝玉本来还有些迷糊,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了,垂手立在原地不敢动。 可是奇怪的是,贾政今日并没有骂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走了。 贾宝玉一头雾水,低声问道:“方才站在那里的是老爷吗?” 茗烟也被吓了一身冷汗,抬眼瞧了瞧,估摸着人走远了,才回道:“确实是老爷。” 他的语气难掩惊讶,不用问,贾宝玉就知道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不过没有挨骂自然更好,管他那么多呢。 贾宝玉哼着小曲回了院子,赵玉柔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和她动作相同的还有袭人。 贾宝玉脱下外袍,随手递了过去,袭人忙上前一步接住。 “二爷才回来自然不知道,您出去没多久,老太太就进宫了。”赵玉柔也不与袭人抢,见她去放衣裳,轻蔑一笑,娇娇柔柔地挽着贾宝玉的胳膊,气得袭人眼睛冒火。 贾宝玉没注意到两女之间无形的战火,眉头皱了皱,紧接着又松开,“老祖宗必定是进宫求太后了。” 赵玉柔道:“老太太真厉害,竟还能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上话。” 这样的傻话,贾宝玉听了只觉得赵玉柔单纯,“老祖宗是一品诰命夫人,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二爷懂得真多。”赵玉柔无视袭人鄙夷的目光,故意往贾宝玉身上靠过去,“老太太亲自出马,定然能将和亲的事解决了,二爷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贾宝玉心里也觉得是这样的,可是听了赵玉柔朴素又纯真的话,不禁笑出了声,手指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往日我只觉得你机灵,今日看来,倒也有憨傻的一面。” 赵玉柔娇嗔地笑了笑,“我见识浅薄,要不是二爷时时提点着,还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呢。” 她知道大多数男人都喜欢从女人身上找成就感,因而在贾宝玉面前,向来不吝啬类似这般的话,不过几句话就哄得贾宝玉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两人亲亲热热的,袭人看着眼酸心也酸,恨不得以身相代。 这边正期盼着贾母的好消息,贾母院里的小丫鬟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老太太让宝二爷过去。” 赵玉柔忙推着贾宝玉,“二爷快去吧,定是有好消息。” 虽然袭人和赵玉柔不对付,但是此刻的心情也是一样的,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些日子,说她们不害怕不担心都是假的,贾宝玉是她们在这府里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是他走了,她们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265章 无能为力 贾宝玉兴高采烈地到了荣禧堂,却没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心里的石头就坠了坠。 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贾宝玉带着几分忐忑进了门,一眼望过去,看见了贾母苍老哀伤的脸庞,突然就想拔腿而逃了。 好像只要不听,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贾母抬头看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先还夹杂着黑丝的头发如今竟差不多全白了,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老祖宗。”被这样沉重的气氛包裹着,贾宝玉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在来的路上,还欢欣雀跃的神情消散一空,眼神中都充斥着惶恐不安。 贾母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自从贾宝玉有了孩子后,便很少再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贾母身边。 “你是个好孩子。”被贾宝玉信赖的目光看着,贾母心有不忍,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说也不行了,“等去了茜香国,你要好好的,不要让家里担心。” 贾宝玉瞪大了眼,“您说什么呢?什么茜香国?您进宫不是去求太后娘娘了吗,怎么还要让我去茜香国?” 他面色苍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也不敢相信一向神通广大的贾母还会有办不了的事。 就像贾母说的那般,贾宝玉本来就有些呆根子,如今被这一打击打昏了头,眼睛都直了,似乎马上就要陷入痴傻的状态。 可是在这个时候,贾宝玉不能傻,他的去留,关系到荣国府上下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所以他只能好好的。 贾母也不敢再刺激他,忙安慰道:“别急别急,你听我说。” 贾宝玉双目无神地看着她,听着她说:“虽然和亲的事已成定局,但是皇上已经应允,等下次茜香国使臣来时,你也可以跟着回来看望家人。” 贾宝玉更呆了,看来并不觉得这话算什么安慰。 贾母又说:“如今圣旨已下,茜香国也已经着手准备了,等你去了即刻完婚,不会委屈你的。” 贾宝玉还是没反应。 贾母边给他顺着气,边悄声说:“如今娘娘有皇子在手,你去了茜香国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你,你就像在家里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等过些年......等过些年,时机一到,就接你回来,咱们到时候依然可以一家团聚。” 她到底还是知道贾宝玉的性子的,这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有些话必然不能让他知道,要是不慎嚷嚷出来,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贾母只能隐晦地说着她和贾元春的打算。 今日进宫,贾母并没有见到太后,太后想来是早已猜到她的目的,连见一面都不肯,她没法子,只能去了贾元春那里,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贾元春自然是没有的,她如今不得圣宠,要不是贵妃的名头以及与林家亲戚关系,她在这宫里简直算得上是步履维艰,哪里还顾得上家里。 而且,贾元春心里想着,要是她唯一的弟弟和亲茜香国,皇上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说不定会因为愧疚对她多些宠爱。 她不贪心,只要有刚开始的一半恩宠,她就心满意足了。 贾母找贾元春也算是找错人了,她没法子,后悔之余,心里也想让贾宝玉去和亲。 贾元春最后把贾母说动了。 其实也不能是说动了,只能说贾母无奈接受这件事了。 可是在贾宝玉面前,她只能挑着捡着说,就怕这小祖宗发疯,到时候就更难办了。 茜香国已经开始准备了,要是贾家送个傻子过去,皇上肯定是要降罪的。 可是贾宝玉呆呆地坐了半晌,不言不语地听着,最后竟很是神奇地没有发疯。 贾母奇怪之余,不禁松了口气,只当他是懂事了。 虽然贾宝玉以男子之身和亲,朝廷也按照惯例,陪了嫁妆,只是贾母想着不能委屈了贾宝玉,连着几日都在为他准备带过去的东西。 贾家在茜香国自然没有铺子和庄子,首饰头面之类女子佩戴的东西贾宝玉也用不上,就是陪嫁也只能陪些金银珠宝。 而且,以男子之身嫁过去和亲,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一件很屈辱的事了,贾府的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嫁”之类的话,就怕戳到贾宝玉的痛处。 王夫人被关在自己院子里反省,知道这件事后不知道摔坏了多少东西,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多少打。 贾母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看紧她。 沉离这些日子也很是殷勤,亲自来了贾府好几次,陪着贾宝玉又是喝酒又是游湖,赵玉柔本来就烦,这下心里更烦了。 沉离见多识广,与困在闺阁轻易不能出门的女子不同,几天下来,贾宝玉甚至觉得要是与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到林妹妹了。 他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 沉离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叹气起来?” 她长相英气又漂亮,看人的时候又是那样专注深情,贾宝玉被她看得耳红心跳,心里话不经意就说了出来,“我只是在想,等去了茜香国,就再也见不到林妹妹了。” “林妹妹?”沉离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不知玉儿口中的林妹妹,又是何人。” 贾宝玉眼睛亮亮的,说:“就是乐安公主,她是我的表妹。” 原来是乐安公主啊,若是她的话,沉离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样的女子,不被人惦记才是不正常的。 “公主天人之姿,让人见之忘俗。”沉离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上了贾宝玉的手,“玉儿的手好生白皙。” 沉离自小舞刀弄棒,手心还不如贾宝玉的嫩,忍不住来回揉捏着。 贾宝玉觉得这样有些奇怪,就想抽回手,可是他这点力道,哪里比得上沉离,他抽了几下没抽回来,只能作罢。 这下,他不止耳朵红了,就是脖颈也红了,“要是能和林妹妹一起去茜香国就好了。” 第266章 玉儿 贾宝玉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是话说出来的时候,竟觉得这倒真是个好法子。 他不由想道,要是林妹妹能同他一起去茜香国,两个人做着伴,岂不比他只身前去来的好。 而且,他心里有个不能说出口的想法。 林妹妹如今是公主,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辈子与林妹妹再无可能。 但是只要二人一同去了茜香国,天长日久的,肯定能比现在强些。 贾宝玉反握住沉离的手,眼眸亮起不一般的神采,“殿下那日也是见过林妹妹的,您觉得如何?” “公主殿下自然是极好的。”沉离眸中划过一丝暗光,面上却笑得温柔,明知故问道:“玉儿怎么这样问?” 贾宝玉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最后还是私心占据了上风,那点微乎其微的愧疚不知道被赶到哪里去了。 “既然殿下觉得好,不如向皇上说明,带了林妹妹也回去。”贾宝玉一脸懵懂无辜,似乎是真心为了沉离考虑,“林妹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博闻强识,文采极好,若是能在殿下身旁辅佐一二,岂不是如虎添翼?” 贾宝玉知道沉离在茜香国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姐妹,个个都想与她争夺这个储君之位,他想着就是为了这个,沉离也是要同意的。 沉离心中不由嗤笑一声,这个贾宝玉,平时看着呆呆傻傻的,没想到还会有这样巧言令色的一面。 只是他的话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林黛玉是当朝公主,文武皆出众,皇上就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让她跟着自己去茜香国。 更何况,有宁安侯虎视眈眈,沉离真怕自己回去后“无声无息”地死掉,她见过的人多了,可是从没有一个像林澄玉那般,明明是在笑着,却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沉离不想用自己的命哄贾宝玉开心,见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只能故作沉思后,为难地说:“玉儿的好心我心领了,只是乐安公主身份贵重,皇上定然不会同意。” 贾宝玉才不管那么多,他已经习惯了沉离的有求必应,突然被拒绝,这样的落差难免让人有些失落。 恃宠而骄四个字,贾宝玉知道,但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上。 他抱着沉离的胳膊晃了晃,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娇嗔,“我不管,要是林妹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过几日你自己回去吧。” 说罢,他生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别过脸不看沉离,可是半边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哄我。 这还是贾宝玉第一次在沉离面前如此,一时间竟让人觉得很是新奇和稀罕。 沉离自诩怜香惜玉,见状忙凑过去,轻声哄道:“好玉儿,乖玉儿,这事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的,事关两国,就是我,也要事事小心谨慎,哪里能说把人带走就带走呢。” 这样温柔的话,贾宝玉听得心口涌出阵阵酸软,但是他的目的没有达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骗人。”贾宝玉瞥了沉离一眼,娇羞中掺杂着些许不值一提的怒气,反倒让这个眼神更勾人了,沉离被迷了个七荤八素,恨不得将人就地正法。 沉离轻轻摸着贾宝玉的眼睛,这双眼睛这般好看,情到浓时哭出来,想必更添三分漂亮。 “我怎么骗人了?”沉离贴在贾宝玉耳边,说话时的热气将他的耳朵都熏红了,贾宝玉不禁缩了缩脖子。 明明胆子很小,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时不时还会探出爪子试探一番,沉离原先只是把他当成乐子,想带回去好好玩一玩,等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把人养着,这会儿却生出几分真心来了。 只是,沉离不是那种会轻易被美色迷惑的人,虽然这会儿她正稀罕着贾宝玉,可是在要紧事上,理智仍在。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听话的样子,要是再闹,我可就走了。”沉离不是说着玩的,要是贾宝玉还要继续胡搅蛮缠,扰了她的兴致,她真能做出冷脸走人的事。 贾宝玉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嘟囔着说:“我不闹就是了。” 沉离立马眉开眼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哄他,贾宝玉耳根子软,心里对她又有几分不一般的情分,很快就又高兴了起来。 这些日子,荣国府的大门几乎都要被沉离踩烂了,就是贾母瞧着,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贾宝玉的性子她清楚,要是他真的对那位无意,肯定不会笑脸相迎,虽不会横眉冷对,至少是个客套疏离。 可是听下人说,只要那位一来,宝玉连赵玉柔也顾不上了,两人日日在一处说笑。 贾母抱着孩子轻声哄道,以前宝玉只要无事,日日都会来看孩子,这些日子过来的次数,甚至还不足一手之数,可见对那位是真心的。 若是一般姑娘,贾母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可那位是要继承茜香国王位的,身边男人岂会只有宝玉一个。 到时候,宝玉又岂能不伤心难过。 贾母越想,心中就越担忧,“鸳鸯,你去找找宝玉,让他赶紧来我这里一趟。” “是,老太太。” 可是鸳鸯找了一大圈,连贾宝玉的影子也没看见,只碰到了同样出来寻人的袭人。 “袭人,你知道宝玉这会儿在哪儿吗?”鸳鸯拉着袭人,满脸焦急,“老太太找他有事,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袭人皱眉:“我也在找他呢,也不知道这小祖宗去了哪里,连句话也没有,让咱们跟着着急。” 鸳鸯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二门小厮去找茗烟,茗烟却只摇头说不知道,“二爷这几日出门,很少让咱们跟着,我不放心要回老太太,可是二爷却说,要是我告诉了里面,就要仔细我的皮。” 袭人不赞同道:“你糊涂啊,若是二爷有个什么好歹,别说你这身皮,就是你这条命,也是保不住的。” 茗烟满脸苦涩,“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啊,可是二爷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物,我哪里敢不听啊。” 贾母知道这事后,气得直喘粗气。 第267章 好巧 贾宝玉带着沉离去了林府。 林澄玉知道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坐上车就回了林家。 当然,身后还跟着玄铮。 林澄玉故作不解:“我回家去,你跟着做什么?” “我也回家啊,我去看望岳父岳母和姐姐,不行吗?”玄铮理直气壮,站在林澄玉身旁,看着是那样可靠,“当然了,顺便给我家宝贝儿撑腰,看谁敢在这里放肆。” 林澄玉轻轻在他面颊上拍了拍,“乖。” 玄铮立刻就像是被注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力,浑身都充满了精气神。 贾宝玉带着沉离,以看望长辈的名义来了林府,可是林澄玉用头发丝想想,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他倒要看看,那石头蛋子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林澄玉想着这些,走的很快,玄铮揽着他的肩头,“别着急,虽然贾宝玉是个混账,但是沉离却是个脑子清楚的,不会由着他胡闹的。” 说是这样说,可是贾宝玉那个石头蛋子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林澄玉倒不怕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怕他一时发癫,惹了贾敏和林黛玉心烦。 他抬头看着玄铮,开玩笑般,说:“说不准沉离被贾宝玉迷了心,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来,也不一定。” 玄铮手下微微用力,轻轻捏了捏他的肩头。 两人说着玩笑话,林澄玉戳了戳他肌肉紧实的胸膛,戏谑道:“贾宝玉虽然有些傻缺,但是那张脸长得却很不错,美色误人四个字,王爷难道忘了吗?” 那调皮的手还在动,玄铮低笑一声,一把将那手握在手心捏了捏,“我怎么不知道,如今咱们这样,可不就是‘美色误人’吗?” 林澄玉嗔了他一眼,作势不要他抱了,“既如此,王爷怎么还不松手,让人看见,肯定要骂我狐狸精了。” “是吗?”玄铮停下脚步,捏着他的下巴细瞧了瞧,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会儿,“这模样......倒真像个漂亮的小狐狸。” 林澄玉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在他手上咬了下去,黑亮澄澈的双眸中满是恃宠而骄,瞧着真像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你才是狐狸,你全家都是狐狸。” 玄铮没有反驳,像是受到了什么夸赞一般,认真地点了点头,看向林澄玉的目光中却含着几分戏谑。 林澄玉那话,可不就是把他自己也说了进去。 “你可真烦。”林澄玉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十指相扣,任谁看了也觉得太过亲密了,他们自己倒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贾敏见他来了,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目光触及到两人的手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可是这会子人多,又有外人在,问起这个倒不好,且等以后再说吧。 只是,贾敏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她今个本来心情还好,冷不丁的,又多了这么多事,实在是让人心烦。 贾宝玉来倒也罢了,只是又带了沉离过来,这倒是不好办了。 茜香国储君和林家并没有什么交情,纵使贾敏八面周全,这会儿心里也难免有些乱糟糟的。 林澄玉来的正是时候。 贾宝玉一看见玄铮,心里就害怕,下意识往沉离身后躲了躲,脸上勉强挂着笑。 林澄玉问道:“二哥哥今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贾宝玉扯了扯嘴角,手心攥着沉离的衣袖,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想着不日就要去茜香国了,今日也无事,索性来看看姑妈。” 沉离觉得贾宝玉瑟缩畏惧的模样实在可爱,便看了一会儿,见他实在害怕,又有些心疼,忙说了几句场面话,好歹把话题从贾宝玉的身上移开了。 贾宝玉说是来看望贾敏,其实真实目的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贾宝玉觉得,林黛玉如今是公主,身份贵重确实不假,但是沉离是茜香国储君,身份更贵重,只要她开口,难道皇上还会不依吗? 不过是她不知道林妹妹的好罢了。 今日,他特地带着沉离过来,就是想让她与林妹妹多接触接触,等她知道了林妹妹好,不用自己开口,她自然会去向皇上开口。 却没想到林妹妹还没过来,半路先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林澄玉和玄铮在贾宝玉心里,和阎王修罗没什么分别。 贾宝玉那些心思,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盼着沉离能如他所愿,到时候就算这两个阎王要算账,也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几人各怀心事,正说着话,林黛玉来了。 贾宝玉眼睛一亮,习惯性就想扑过去嘘寒问暖,紧接着就被两道寒光锁在原地,半点也不敢动。 他悄悄拉了沉离的衣裳,沉离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是些幼稚心思罢了,倒也不生气。 她还未得手,对贾宝玉还软和些,知道他不死心,也不恼,等把他带回了茜香国,自然就不再想这些事了。 林澄玉将贾宝玉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面上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今日天气暖和,林黛玉穿着单薄,越显得她身形飘渺,沉离满眼欣赏,忍不住夸赞出声,简直将林黛玉夸得如同九天神女。 林黛玉不卑不亢,气度非凡,“不过蒲柳之姿,殿下过誉了。” 沉离笑道:“公主这样的容貌气度,又是文武双全,若这般还只能称得上蒲柳之姿,让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贾宝玉垂着脑袋,眼睛亮了又亮,按着这样的发展,林妹妹肯定要跟他一块去茜香国了。 他不禁开始幻想,等他们到了茜香国,离这两个可怕的活阎王远了些,他和林妹妹就能双宿双栖,再也没有外人妨碍了。 直到沉离和贾宝玉离开,林澄玉还是有些没看出来石头蛋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看向玄铮,“他在发什么疯?” 玄铮倒是看出来些蛛丝马迹,只是不太确定,想着回去后再说,这会儿见他难得有些呆呆的,不禁觉得很是可爱,忍不住在人脑袋上揉了下。 “你们都下去。”贾敏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她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急躁,强忍着怒火,道:“澄玉,你过来。” 第268章 坦白 林澄玉何其敏锐,只是看着贾敏这个眼神,就知道她心中起疑了。 但他没有过去,反而一把握住玄铮的手,在玄铮吃惊又欣喜的目光中,坦然道:“母亲,您猜的没错,我和玄铮在一起了。” 贾敏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你们......你们都是男子,这如何使得?” 最重要的是,要是皇上知道了,外面那些人知道了,身居高位的亲王自然不会如何,最多是被人议论几句,可是她儿子要怎么办?! 林澄玉和玄铮二人站在一起,亲密无间,似乎中间再也插不进其他人。 林黛玉担忧地看着贾敏,“母亲,澄玉......” 贾敏猛然看向她,咬牙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黛玉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心中有些猜测罢了,并不十分确定。” 看看,就连未经人事的林黛玉都看了出来,贾敏觉得自己以前竟像是瞎了,一点也没看出来这二人之间的猫腻,甚至还傻傻地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好兄弟。 这会儿看来,在场之中,只有她自己是个傻子。 贾敏退后几步,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澄玉担心地问:“母亲,您没事吧?” 贾敏怎么可能没事,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个......”林澄玉也有些说不清,他和玄铮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他倒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玄铮淡淡开口:“两年零三个月。” “什么?”林澄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玄铮垂眸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温情和宠溺,“傻瓜,我说的是咱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 林澄玉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他在这些事上向来没心没肺,每日就知道吃饭睡觉打玄铮。 而且玄铮看着也不像是会记得这些事的人,偏偏记得这样清楚。 贾敏眼神变了又变,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世家豪门之中,也不是没有喜好男风的,可是谁也不会把这事摆到明面上说,哪个不是该娶妻的娶妻,该生子的生子...... 她冷眼瞧着,这两人不像别人那般,新鲜感上来了就在一处玩玩,腻了就各自走开。 若这二人是认真的,事情倒更难办了。 贾敏自嘲一笑,此时此刻,她竟有些希望澄玉是一个薄情之人。 可是她的儿子她了解,只要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最后,贾敏冷着脸将林澄玉留下,“你父亲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若是不能娶妻生子,让我有何脸面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澄玉皱眉,“父亲开明,想必林家列祖列宗也都是开明的,肯定不会为了这点事就生气。” 贾敏气道:“你别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此事你父亲还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林如海把这双儿女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要是他知道林澄玉和玄铮在一起了,肯定要生一场大气。 贾敏有些心塞,养了多年的宝贝儿子,还没有娶妻生子,就被人连盆带白菜都端走了,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别问贾敏如何看出来二人上下的,先不说身份上的差距,只说两人相处时给人的感觉,便是个傻子也不会看不出来。 更何况,玄铮那样高,一拳能把人打个对穿,怎么看都不像下面的那个。 贾敏看着林澄玉的小身板,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真是太后悔了,早知如此,澄玉小时候就该让他多吃些饭的。 贾敏的眼神太奇怪,林澄玉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不明所以地想了想,猜测她大概是在想法子逼他和玄铮分开。 “母亲,我和玄铮几番同生共死,早已两情相悦......”林澄玉还没表完态,就被贾敏横了一眼,“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这些也不觉得臊。” 林澄玉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臊的,“母亲,玄铮待我很好,对我言听计从,我不会和他分开的。” 他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想。 贾敏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态度,纵使心中有些难受,还有些接受不了,她也没想过逼着林澄玉与玄铮分开。 只是林如海那一关早晚是要过的,她心疼儿子,不愿逼着他,可是林如海不一定会如她这般想。 到时候,怕又有一场气。 贾敏没好气地抬手敲了下林澄玉光洁的额头,“真是个不省心的 小混蛋。” 贾敏这是默认了。 林黛玉和林澄玉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林澄玉当即眉开眼笑地给人倒茶捶肩,“母亲大人深明大义......” “少给我戴高帽子。”贾敏慢慢喝了口茶,难掩担忧,有些话憋在心里,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林黛玉多聪明的一个人,一看贾敏神色,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自己听,便笑着起身,说:“母亲,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好。” 林黛玉走后,贾敏才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和他......注意着些,你年纪还小,他又那样强健,仔细伤了身子。” 林澄玉想笑没敢笑,“母亲放心,我有分寸。” 此话一出,贾敏就知道二人到了哪一步,顿时更心塞了。 她的小白菜,终究还是被猪拱了。 对于林澄玉的话,贾敏会相信才怪,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日日在一处,她是真的怕林澄玉贪图情爱伤了身子。 正说着,林如海进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分寸?” 贾敏忙说:“没什么,闲着无聊随口说说罢了,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和亲之事在即,礼部上下都忙的不行,林如海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今日回来的这样早,贾敏着实有些诧异。 林如海说:“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皇上看我这几日辛苦,特意让我今日早些归家,好好歇息一晚上。” 第269章 偷情 林如海说话的时候,林澄玉的脚却在一点一点往门外挪,贾敏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问:“澄玉,你去哪里?” 林澄玉立马站定了,无辜道:“我回自己院子啊。” “回去好好歇着,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没我的话不准出去。”贾敏语气严肃,听得林如海满心疑问。 林澄玉乖乖地“哦”了一声,就逃也似的走了。 林如海疑惑地说:“澄玉做了什么,惹得你如此生气?” 贾敏看着他求知的眼神,说:“没什么事。” “那就好。”林如海总觉得贾敏今天很奇怪,但他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奇怪,总之就是觉得她和以往有些不同,“澄玉这些日子挺安生点 ,今个皇上还夸他呢。” 贾敏心里呵呵一笑,看着林如海眉开眼笑地复述着皇上的话,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林如海说完,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忙过,皇上也没说什么,今日太反常了。” 林澄玉回到自己院子后,丫鬟们都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叽叽喳喳说着话。 也难怪她们如此激动,林澄玉平日里都住在临淮王府,很少在家里,她们平日里难免有些无聊,因而见林澄玉一回来,就高兴的像是过年了一样。 这些丫鬟们年纪都不大,放在林澄玉上辈子,还是些孩子呢。 晚上,林澄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是在烙饼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澄玉刚刚闭上眼,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在他上方,他猛然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林澄玉坐起身,八爪鱼一样扒拉着玄铮。 玄铮拖着人把人抱起来颠了颠,哄小孩一般,“听闻林大人家有一位公子,长得很是漂亮,我自然就想来一睹真容了。” “这下见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玄铮额头贴着林澄玉的,眸中的爱意似乎能把人溺死在其中,“恍若天人。” “花言巧语。”林澄玉捏了捏他的后颈,拉着人躺下,“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玄铮说:“乐意之至。” 说着,两人像在临淮王府那样,紧紧贴在一起,在林澄玉快要睡着的时候,玄铮突然低笑出声,“咱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林澄玉的睡意消散了些,张嘴就要骂人,被玄铮堵了回去,只能发出一些让人听不分明的语调。 良久,林澄玉晕头转向,双眸失神地看向玄铮,脑子都像是不转圈了。 玄铮看得心口一紧,抬手将人按在怀里,“且先忍忍,闹出动静来让人听见就不好了。” “......”林澄玉不知道这人为何能睁眼说瞎话,他什么时候表现出那个意思了。 因为林澄玉不喜欢睡觉时屋内有旁人,丫鬟们早早就退了出去,声音小些,自然就不用担心会被人听见。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玄铮抱着人,问:“你母亲怎么说?” 林澄玉想卖关子逗一逗玄铮,可是贾敏的宽容让他实在是高兴极了,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起来,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玄铮立即就懂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贾宝玉和亲的这天,贾政担心王夫人闹出事来,提前告诫了她几句,才把人放出来。 王夫人一出来,哪里都不去,直奔贾宝玉的院子。 贾宝玉眼眶红红的,似乎是才哭过,王夫人心如刀割,“我可怜的儿,我的宝玉啊,你这一去,咱们母子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哭得和王夫人一样伤心的,除了贾母,就只有赵玉柔了。 时辰到了,贾宝玉和沉离登船离开,贾母等人睁大了眼睛望向那边,直到再也看不见。 少了一个贾宝玉,整个荣国府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王夫人一连哭了好些天,哭得贾政都有些心烦了,不耐烦地呵斥了几句,就甩袖去了赵姨娘那里。 二房如今除了年纪尚小的贾兰,就只剩下贾环一个男丁了,可把赵姨娘得瑟坏了。 贾宝玉还没走的时候,赵姨娘日日上香祈祷,盼着府里的安排和打算全落了空,盼着贾宝玉赶紧走。 这会儿可算是如愿以偿了,赵姨娘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对贾环说:“如今宝玉走了,你就是你父亲的希望,日后可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你父亲满意才是。” 贾环觉得这个不太行,“宝二哥的文采都那样好了,父亲还总是不满意,姨娘这话说的也太轻松了。” 赵姨娘嫌他没出息,揪着他的耳朵教训道:“没志气的小兔崽子,我跟你说的话,你全当成了耳旁风。” 贾环忙护着耳朵求饶。 赵姨娘这才松开了她,忍不住对王夫人等人幸灾乐祸了一番,又说:“往后看她还如何在我面前得意。” 王夫人以后会不会得意没人知道,赵姨娘就要得意不下去了。 贾政在门外把她的话听了个十之八九,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脚将门踹开,在赵姨娘和贾环惊恐的目光中,指着二人一顿骂。 “我说环儿怎么长成了如今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挑唆。” “枉我以为你只是蠢笨了些,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如今看来,倒是我识人不清。” “宝玉就是有万般不好,他此次去茜香国也是为国效力,哪里容得了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赵姨娘年轻的时候就很有几分姿色,如今上了年纪,仍是风韵犹存。 这会儿她跪在地上啼哭求饶,又故意做出一副妖娆姿态,盼着贾政念在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贾政不为所动,骂完赵姨娘又骂贾环。 贾环本就是猥琐胆小的性子,被他这一骂,竟活生生吓晕了过去,惊得赵姨娘连声惊叫哭泣。 贾政突然有些无力,看着地上这个不成器的庶子,想起才嫁走的贾宝玉,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书房。 第270章 打嘴仗 贾宝玉的离开,让贾母等人伤心了好些日子,下人们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这些日子连大声说笑也不敢,倒是规矩了许多。 贾母到底年迈,贾敏实在担心她忧思过度伤了身子,便时常带着林黛玉来陪她,给了林澄玉和玄铮“偷情”的机会。 可是今日玄铮有事要忙,不能陪他了,林澄玉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索性就跟着贾敏来了荣国府。 “澄玉今个怎么有空过来?”贾母语气淡淡的,对林澄玉先前推三阻四的行为仍心存芥蒂,没有黑着脸不搭理人,已经是看在贾敏的面子上了。 她话里话外的不高兴,不说贾探春和王熙凤这些聪敏的人,就是贾迎春,也听出来了。 林澄玉似乎并无察觉,脸上仍是笑着的,说:“外祖母身体抱恙,我心里实在担心,便跟着母亲过来瞧一瞧。” 自从贾宝玉走后,贾母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好几岁,闻言,她眼皮一抬,没说什么,神色中却带着几分嘲讽。 贾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儿子一片孝心,却被人冷脸相待,换成哪个人都是忍受不了的,“母亲,澄玉心里记挂着您,您又何必如此,宝玉之事是皇上的旨意,澄玉就是有通天的本领,难道还能逼着皇上改了圣旨不成?” 她不说还好,她一开口,贾母就更生气了,重重哼了一声,“是是是,你们都有理,如今你们香的辣的吃着,我的宝玉说不准还在饿着肚子,你是当姑妈的,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他吗?” 贾敏默然,心疼是心疼,但是不多。 贾宝玉是她的侄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她自己的儿女的。 “我心疼他,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母亲难道要我去跪求皇上,求他收回成命吗?”贾敏脸色也冷了些,“听说圣旨下来后,二嫂还有心思坐着马车出去闲逛,她做母亲的都不急,我这个做姑妈的,就是再心急,又能如何。” 贾母不禁有些心虚,王夫人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急声道:“那日我真的有急事出门,因家里的马车都派出去了,不得已之下才办了件糊涂事,妹妹也太小心眼了,竟记了这么久。” 说罢,王夫人无可奈何地起身,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无奈地给贾敏赔罪,“妹妹大人大量,好歹念在那时我为宝玉的事心急如焚的份上,就原谅了我吧。” 可是王夫人这哪里是在赔罪,分明就是把贾敏架在火上烤。 她觉得,自己这个当嫂子的都如此做小伏低了,要是贾敏还要斤斤计较,外人知道了,只会说贾敏的不是。 王夫人只要一想到外人对贾敏指指点点,贾敏气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的场面,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但是贾敏的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她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几日不见,二嫂的口才也好了许多,真是让人佩服。”贾敏赞叹般拍着手,“可是我怎么听说,二嫂坐着车在大街上逛了几个来回,等澄玉被临淮王接走后才回来,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也太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嫂是故意的呢。” 王夫人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是谁这般多嘴多舌,别让她知道是谁,不然定让那人后悔。 她气不过,就要继续与贾敏呛声,却被贾母不满的眼神堵了回去。 王夫人忍不住心道,明明就是贾敏咄咄逼人,这老不死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帮她,实在可恶。 可是贾母是真的在心疼贾敏,还是在衡量利弊,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两方对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无法收场了。 王熙凤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心中却是忍不住叹气,每每这二人凑在一处,她就得不了半刻清闲。 不过她也没有白费口舌,好歹让这二人暂时休战了。 贾敏也觉得与王夫人这个不讲理的人纠缠很是无聊,便不再理她,只与其他人说话。 王夫人性子越发古怪严厉了,不说姑娘们,就是王熙凤和李纨,也是能避则避,因而这会儿没一个人跟她说话,就像是被孤立了一般。 她看着贾敏身旁围着一圈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气得在心里直骂她们势利眼。 贾敏三人是来看贾母的,这会儿瞧着她精神头不错,还有精力阴阳怪气,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 用过饭后,贾母懒懒的不愿理人,王夫人又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再待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 贾敏道:“母亲,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要是以前,贾母肯定要依依不舍地拉着贾敏再说一会儿话,但是这次却只是淡淡地“嗯”了声,明显是对林家心怀怨气。 贾敏只觉得可笑,王氏都不愿意为了她儿子破釜沉舟,凭什么要求自己这个当姑妈的拼着命去求皇上。 真是莫名其妙。 贾敏几人正要走,贾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且等等,我有话要问。” 贾敏转身,不解地看着她,“母亲有话直说。” 满屋子都看着贾母,心里都在想她会说什么,总而言之,看着这位老祖宗的神情,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贾母沉思片刻,目光转向林黛玉,“宝玉临走前一天,去林家找你,为何哭着回来了?” 林黛玉想问她:“您有事吗?”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欺负人了一样,贾宝玉那么大的人了,为什么哭,什么时候哭,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哭死了,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这话她能说吗? 不能。 林黛玉心里想了很多,正要说些婉转的话,全了大家的面子,可是林澄玉却一脸雀跃地开口道:“我知道。” 一瞬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林澄玉身上。 不知为何,贾母看着林澄玉脸上的神情,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刚想开口阻止他的话,林澄玉就像是倒豆子一般,把那日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第271章 石头蛋子骗人 那日,贾宝玉铩羽而归,没能得偿所愿,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里想的全是林黛玉。 他觉得这样不行,听沉离说,他们马上就要启程了,要是这几日不能说服林黛玉,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等去了茜香国,还不知何时能回来,便是能回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到时林妹妹肯定已经嫁人生子了,眼里就更容不下他了。 贾宝玉左思右想,打定主意要把林黛玉拐去茜香国。 但是这事只能由林黛玉开口向皇上说,不然皇上肯定不会同意,贾宝玉这样想着,不由很是心酸。 以前他不屑功名利禄,觉得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可是真的到了用得着的时候,他就只恨自己没有临淮王那样的权势地位。 翌日,他不顾赵玉柔的挽留,穿上衣裳就去了林府。 看门的小子明显是认得他,远远地瞧着他往这边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今天过来又有什么事。 就算是亲戚,也没见过日日都来的,这一大早,鸟都还没睡醒呢,里面的主子们不知用过饭了没有,这位就又来了。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小子们得了里面的命令,恭恭敬敬地请贾宝玉进门,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却不失礼数。 贾宝玉进门后,本想先去向贾敏请安的,可是转念一想,要是先去了贾敏那里,再想去找林黛玉,又要绞尽脑汁想个好由头,未免有些麻烦。 倒不如现在直接去。 贾宝玉在家里随意惯了,贾敏待他一向和善慈爱,他下意识就觉得,无论他做了什么事,贾敏也会像贾母一般,定然不会怪他的。 这样想着,贾宝玉抬脚向林黛玉的院子走去。 他心里想林黛玉想得紧,脚步比平常更快,不过片刻就到了林黛玉的院门外。 贾宝玉本来想着,这会儿时辰还早,此刻进去,说不定能一睹林黛玉未施粉黛的芳容,心里正痒痒着,却听见里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谁的声音? 虽然偷听不是君子所为,但若是林妹妹的话,肯定不会怪他的。 这样一想,贾宝玉便心安理得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整个人像是壁虎一般扒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是他听了半晌,却听不清楚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贾宝玉没耐心了,他和林妹妹这样的关系,何必如此见外,直接进去不就好了。 他推了推门,竟推不开,一时有些着急,张嘴就喊道:“林妹妹,开开门,林妹妹,我是你二哥哥啊。” 院子里,林黛玉正在练武,听见门外的呼喊声,不由蹙眉道:“谁在外面?” 门外的声音很明显不是林家人的声音。 但是这一大早,谁会过来? 还如此无礼地在门外呼喊。 几个丫鬟也听见了,当即就走了过去,道:“谁在外面?” 贾宝玉听着里面有回应,心里一喜,忙提高声音说:“是我,贾家二公子,我来找林妹妹,还请姐姐们给我开开门。” 贾家二公子?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与不耐烦。 “宝二爷,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贾宝玉扒拉着门,说:“我找林妹妹有要事商议,还请姐姐们先给我开门。” 他这样在门外呼喊着,瞧着实在是不像样,林黛玉对他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想知道他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让他进来吧。” 可是还没等院门完全打开,贾宝玉就像是泥鳅一样挤了进来,让几个丫鬟着实有些想把他扔出去。 贾宝玉蹦蹦跳跳地跑到林黛玉身旁,看见她手里闪着寒光的利剑时,心口忍不住颤了下,傻了一样,问道:“林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做什么? 林黛玉举起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自然是练剑。” 总不能拿着剑砍瓜切菜吧,贾宝玉这话也太傻了些。 贾宝玉后知后觉地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句傻话,憨憨地笑了笑,又说:“林妹妹这样的人品,就该日日作诗品茗,何必练这些劳什子。” “表哥有什么事就说吧。”林黛玉蹙着眉,话不投机半句多,显然不愿意同他谈论这些。 尽管她语气淡淡的,贾宝玉也不恼,殷勤地说:“林妹妹累了吧,不如咱们先用饭,边吃边说岂不好?” 说罢,他扭头看向几个丫鬟,示意她们赶紧去让人摆饭。 丫鬟们望天望地,装作看不见看不懂。 贾宝玉闹了个没趣,要是在他家,那些丫头们敢这样待他,他早就生气了。 可这是在林府,这些都是林妹妹的丫鬟,就是有些无礼,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满,林妹妹还是太软和了些,所以这些丫鬟才会如此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贾宝玉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黛玉,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他瞧着林黛玉手中宝剑,突然有了一个办法。 “林妹妹一身武艺,难道就不想游历四方吗?”贾宝玉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哄骗人时的不自在,“听说茜香国人杰地灵,山高水美,妹妹有自保的本事,何不与我去一趟,好好玩一玩。” 林黛玉有些想笑,很想问贾宝玉,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在骗人的时候,这张脸上都写着“我在骗人”这四个字。 “多谢表哥好意,父母在不远游,你自己去玩吧。”既然贾宝玉张嘴就是忽悠人,林黛玉也没有那个必要与他认真,“表哥此番去茜香国,正好可以见识见识茜香国的风土人情,可谓是一举数得。” 贾宝玉不想要什么一举数得,他就想让林黛玉陪着他去,可是听她的意思是不肯去的,顿时急得不行,抓耳挠腮地想再找出一个好理由。 总要先把人骗去了再说,等去了茜香国,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跑,也没有那么容易。 贾宝玉知道沉离对自己有些喜欢,这也是他敢在林家瞎说八道的原因。 有沉离撑腰,林澄玉就是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 第272章 阎罗王 贾宝玉脑袋里装的那些东西,去考举人进士是不成的,可是用来忽悠人却是一套又一套。 林黛玉有些不耐烦,她本来还想好好练剑,精进一下剑术,过几日好与林澄玉那个得瑟鬼再比上一次,可这贾宝玉一来,她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耳边全是这石头蛋子的声音。 石头蛋子这个词还是她从林澄玉那里学来的,当时只觉得好笑,这会儿却觉得很是贴切。 除了石头蛋子,还有什么能形容贾宝玉此时此刻的固执。 “表哥若是饿了,就去母亲那里用饭吧,这会儿应该已经摆饭了。”如此明显的逐客令,林黛玉就不相信这个石头蛋子听不懂。 可是贾宝玉却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明明都饿的咽口水了,却还是嘴硬地说:“我不饿,等妹妹一起。” 林黛玉:“......” 到底是她提不动剑了还是挥不动拳了,这石头蛋子真是听不懂人话啊。 要是可以,她真想一脚把人踹飞出去,或者一剑将人捅个对穿,好让这石头蛋子心生畏惧,以后离她远一些,也能让人耳根清净一些。 贾宝玉笑得殷勤,看向林黛玉的眼神也是缠缠绵绵,林黛玉一阵恶寒,脚下蠢蠢欲动。 就算不能把这恶心人的臭石头捅个对穿,踹上一脚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被轻轻地踹上一脚就死了吧。 贾宝玉还在一旁黏黏糊糊说着:“几日不见,妹妹越发好看了。” 他说着,就要把林黛玉的手握在手心,林黛玉闭了闭眼,抬脚就要将人踹飞。 管他会怎么样,反正现在她是彻底忍不了了。 再任由这臭石头说下去,她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让他当场出血。 她缓缓抬起脚...... “二哥哥怎么在这里呢?我听小子们说你来了,到处找不到,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这声音,不是林澄玉又是谁。 林黛玉放下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贾宝玉一蹦三尺高,恨不得离她百丈远,生怕被林澄玉看出心思后,将他大卸八块。 林澄玉的残暴行为谁不知道? 贾宝玉只是听见了声音,还没看见人,就吓得两股颤颤,身子僵硬地看了过去,只见林澄玉正笑着看向他。 明明是一个极好看的笑容,可是贾宝玉却觉得比厉鬼索命还要来的可怕,“......我来看林妹妹练武。” 林黛玉身旁的丫鬟们不约而同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可真能睁眼说瞎话,方才还说姑娘练武不好呢,这会儿嘴一扭,就又变了。 真是个怂包。 “原来是来看我姐姐练武啊,我还以为二哥哥是来找我学武的呢。”林澄玉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上下打量了一番贾宝玉,啧啧叹道:“不过就二哥哥这身板,也不知道能在我手下挨过几招。” 贾宝玉吓得连连摇头,脚下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往后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却连一个苦笑都露不出来,“澄玉说笑了,我并无此意。” 林澄玉朗声一笑,好心安抚道:“二哥哥不必害怕,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咱们要是真过起招,我要是一时收不住力道,怕是一拳就能将你的肚子打出一个洞来,到时候血淋淋的,心肝脾肺肾都流出来,也太难看了些。” 这哪是安抚,明明就是恐吓! 贾宝玉已经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脸色煞白,嘴唇抖啊抖,豆大的汗滴顺着额角往下流。 别说了,别说了...... 他无声大喊:别说了! “混小子,表哥胆子小,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快别说了,仔细母亲知道了捶你。”林黛玉此刻在贾宝玉眼里,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贾宝玉感激地看向林黛玉,只见她柔柔一笑,笑得他心口都酥软了,仿佛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没了,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只见林黛玉莞尔一笑,说:“心肝脾肺肾倒是没有那么容易流出来,我想着,还是肠子比较容易流出来。” 肠子...... 咚! 贾宝玉脚下一个稳,突然摔倒了在地。 他倒在地上,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林黛玉,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能说出如此残忍血腥的话。 可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血腥的场景,肠子要是流出来了,人还能活吗? 贾宝玉目光呆滞,林黛玉站在那里,仍是初见时仙气飘飘的模样,可是方才那些话,不是她说的,又是谁说的? 这还是他认识的林妹妹吗? 林澄玉像是才反应过来,忙把人拎起来,说:“好端端的怎么摔了?可摔到哪里了没有?” 他将贾宝玉扶起来后,手放在贾宝玉肩头,安抚似的拍了拍,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兄友弟恭。 可是贾宝玉觉得,这一下又一下,看似温柔,却更像是催命符,亦或者悬在脖颈的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他“不着痕迹”退后几步,眼神慌乱不知所措,恐惧已经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语无伦次地说:“没......没有......没有......” “那就好。”林澄玉不杀人的时候,就像是游戏人间的翩翩公子,“母亲那里摆好了饭,咱们过去吧。” 贾宝玉不想吃饭了,他想回家,“嗯,好,咱们这就过去吧。” 此时此刻,就算是家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也不敢在林澄玉说吃饭的时候说回家。 林澄玉面色温和,带着贾宝玉往贾敏那里去,“母亲知道二哥哥来了,很是高兴,让厨房准备了好些你喜欢的菜。” “姑妈费心了。”贾宝玉小声说。 这顿饭吃得贾宝玉食不下咽,恨不得把饭一股脑塞进肚子里,然后赶紧逃离这个有林澄玉在的地方。 有林澄玉这个活阎王在的地方,就是阎罗殿,贾宝玉半刻也不想多待。 太吓人了。 第273章 还是孩子 饭桌上,贾敏见贾宝玉脸色不好,就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说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贾宝玉忙咽下口中的饭,摆手道:“不用了姑妈,我没有不舒服。” “你脸色都白了,还说没有不舒服,可见是在骗我。”贾敏无奈叹道:“我知道,你是怕吃苦药,澄玉跟你一样,为了不吃药,就是不舒服也不说,真真是孩子气。” 贾宝玉强颜欢笑,他可与林澄玉这个嗜血无情的阎罗王可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贾敏见他如此,只能叮嘱道:“既如此便罢了,只是有一点,有什么舒服的就要说,可不能为了不吃药就硬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 用过饭后,林澄玉没有一点要出门的架势,贾宝玉如坐针毡。 这个魔头不走,他想走。 以后再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人打听清楚,得等这个魔头不在家时再来。 又坐了半盏茶的时间,贾宝玉彻底坐不住了,推脱有事就想走。 他本来想等贾敏点头后,拔腿就逃的,可是谁知道,贾敏竟然让林澄玉送他出门。 贾宝玉瞪大了眼,有些怀疑贾敏是想害他,手都摆出虚影了,舌头也差点拐不过弯,“不......不用了,我自己......”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澄玉哥哥,他送送你是应该的。”贾敏看着林澄玉,说:“好好送你二哥哥出去。” 林澄玉乖巧点头。 贾敏点头笑道:“乖。” 贾宝玉彻底无语了。 乖?这个字也能用在林澄玉身上吗?他哪里乖了?明明就比活阎王还要可怕。 最后,林澄玉和贾宝玉并肩而走,贾宝玉的背影犹如鹌鹑一般,瑟缩又胆小。 贾敏有些纳闷,这孩子原先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变得这么畏缩了。 林府很大,但是这是第一次贾宝玉痛恨这一点,要是那个小一点,三两步走到门口,他就能快些与林澄玉分开。 林澄玉突然问道:“二哥哥今个怎么没有带那位过来?” 他说的那位,指的是沉离,大家心知肚明。 贾宝玉怯懦地说:“她今日有事。” 其实哪里是沉离有事,贾宝玉压根就没跟沉离说这事,他一大早起来,谁也没告诉,骑着马就来了。 那日,他带着沉离过来,就已经瞧出来了,沉离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可是一到正事上,就不愿意顺着他的心思了,还总是说一堆乱七八糟的大道理,让人听了就烦。 带着反而碍事。 所以今天他特意没有带沉离过来,就是想好好与林黛玉说一说,好哄着她跟着自己去茜香国。 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贾宝玉暗戳戳瞥了林澄玉一眼,这个林澄玉怎么总是阴魂不散,总是坏他好事,实在可恶。 但是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嘟囔,半个字也不敢说出来,林澄玉方才的那些话犹在耳边,就是借他一个豹子胆,他也不敢惹林澄玉了。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澄玉竟比他还要高了,贾宝玉与他说话时,还要微微仰着脑袋,本就不强的气势变得更弱了。 “澄玉今天怎么在家,我还想着你没在家呢。”快到门口时,贾宝玉不知道在心里酝酿了多久,最后还是说出了心中疑问。 林澄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挑眉道:“怎么?二哥哥专门挑我不在家的时间过来,难道是讨厌我吗?” 此话一出,贾宝玉就像是个慌脚鸡一样,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怎么会?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你千万不要多心。” 其实他就是挑的林澄玉可能不在家的时间来的,没想到竟出师不利,贾宝玉心中说不懊恼是不可能的。 林澄玉戏谑一笑,调侃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二哥哥讨厌我,不想见我,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要伤心死了。” 虽然过了很多天,林澄玉现在还记得那日贾宝玉走的时候,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像是好不容易从炼狱中逃出生天一般。 既然贾母想知道,林澄玉就将那日的事讲给她听,也是在那日,林澄玉知道了贾宝玉频频往林家跑的目的。 就算是贾宝玉已经走了,他也想再骂一句痴心妄想。 林澄玉说完后,在场之人神色各异,怎么都忘不了他说的心肝脾肺肾和肠子流一地的话。 也太吓人了些。 贾母不赞同地说:“宝玉胆子小,你那般吓他,难怪他回来的时候面露惊惧。” “外祖母此言差矣。”林澄玉一副为了贾宝玉好的模样,“宝二哥此去茜香国,不比在家里,要是还是一副胆小畏缩的性子,难保不会被人欺负,我也是为了锻炼他的胆量才会那样说的,不然何必拿话吓他。” 贾母皱着眉,觉得对又不对。 林澄玉叹了口气。 “我人微言轻,在和亲的事上帮不上忙,心中很是愧疚,想着总要帮二哥哥一番,才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后来我想到,要是能将二哥哥的胆量锻炼出来,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 “俗话说忠言逆耳,虽然那些话有些吓人,但实实在在是我待二哥哥的一片真心。”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贾母还能怎么说。 其实贾母也知道贾宝玉性子太和软,到了茜香国恐怕要受欺负,林澄玉这话听起来倒是也在理。 贾母神色缓和了几分。 林澄玉又说:“只是我有一件事想不通,二哥哥为什么费尽心思要让我姐姐也去,事关公主没有小事,二哥哥却总是撺掇着我姐姐去和皇上说,着实让人不解。” 可是他真的不解吗? 贾母的脸瞬间又黑了,她本来先发制人,指责林澄玉言语过激,吓到了宝玉,却没想到被这小崽子反将一军。 在场之人对贾宝玉的心思心知肚明,心里对他有些无语,但是面上只能装傻。 贾母能说什么,只能说贾宝玉是孩子心性,不懂事。 可是在这里的几个姑娘小子,除了迎春比贾宝玉大,其余几个都比贾宝玉小,也没见谁整日像他那般。 “二哥哥年纪小不懂事,我们都知道的。”林澄玉语气中的嘲讽哪个人听不出来,“只是做事太不周全了些,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受牵连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