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幽香》 第1章 倾城一舞(一) 八月十一日,清晨慈庆宫一片喜庆。太监、宫女们张灯结彩来迎接他们的主子一太子朱常洛三十六岁的生辰。 不久,东宫众多官员齐向太子朱常洛贺寿。 朱常洛一身崭新服饰,笑容满面的接受众官员的贺寿。 他旁边站着两个儿子,一个是大约十三四岁的朱由校,即后来的天启帝。另一个是大约八九岁的朱由检,即后来的亡国之君崇祯帝。 慈庆宫外走进几名太监,为首两名太监乃郑贵妃宫内的太监。 一个叫庞保,另一个叫刘成。 只见他们踏进大殿就高呼:“太子殿下接旨!” 朱常洛连忙领着两个儿子以及众官员一起跪下听旨。 太监庞保咳了咳,扯着尖嗓子道:“奉皇上口谕,贵妃娘娘懿旨,只因皇上身体抱恙,无法前来祝贺。现差我等带着皇上和贵妃娘娘备下的贺寿之礼前来祝贺。” 朱常洛恭敬道:“谢主隆恩!” 朱常洛等人站起身来。 朱常洛又道:“不知皇上龙体欠安,本宫现在就去看望。” 庞保笑道:“殿下还是莫去。皇上正在贵妃娘娘宫中调息。由娘娘精心照料,皇上龙体一定康复。何况奴才刚离宫时,皇上还在卧床休息。” 朱常洛笑道:“既然有母后照顾,本宫就宽心许多。等父皇精神好些,本宫再去看望父皇。” 庞保点头道:“皇上一定明白殿下的孝心。” 朱常洛手一挥道:“来人,为两位公公备座。” 庞保与刘成躬身笑道:“殿下寿诞,奴才本应留下来相陪,可是奴才们还要回娘娘懿旨,恐不能耽搁太久,还望殿下恕罪。” 朱常洛面有不悦之色。 庞保与刘成见状,忙堆笑道:“虽说娘娘的懿旨不可不回,但殿下这杯寿酒也不能不喝。” 他俩斟上酒,双膝跪地,双手高举酒杯,抬头仰视朱常洛,毕恭毕敬道:“奴才给殿下敬酒祝寿。喝过奴才这杯酒,殿下万寿无疆,永享安康!” 朱常洛立刻释怀道:“好!” 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庞保与刘成也一口喝下,站起身来,道:“奴才告辞!” 朱常洛笑道:“回去替本宫叩谢父皇和母后的大礼!” 庞保哈腰道:“一定!一定!” 朱常洛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在正位。 殿外有人高喊:“寿宁公主及驸马爷恭贺殿下寿诞。” 朱常洛拍手笑道:“皇妹来啦!” 他起身相迎。 只见携手走进一对珠光宝气的伉俪。 那寿宁公主裣衽道:“恭祝皇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驸马爷作揖道:“恭祝皇兄河山并寿,日月双辉!” 朱常洛已是笑逐颜开。 寿宁公主从她身后宫女接走锦盒,奉上道:“皇兄,臣妹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朱常洛含笑点头道:“来了就好,皇妹何必破费!快快入座!” 他身旁的太监接过寿宁公主的贺礼徐徐退下。 殿外又有人高喊道:“天台公主恭贺殿下寿诞。” 朱常洛还未入座,一位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女走进大殿。 只见她一身红色的上等绸缎,面若桃花,发髻上插金戴银,更显得高贵典雅。虽无倾国倾城之貌,却胜似寻常人家。 这天台公主乃万历帝众女儿当中排行最小的又称九公主,且是郑贵妃所生。 万历帝从小就深爱此女,待之与别的女儿不同。 天台公主有父皇如此疼爱,又有母后在身后撑腰,就变得自视甚高,不把其他妃嫔、公主放在眼中,就是藩王、太子也摆着一副想理不理得样子。 朱常洛没料到这位小皇妹大驾光临,一时不好说些什么。 天台公主款移莲步,笑吟吟道:“恭祝皇兄寿与天齐!” 朱常洛微笑道:“皇妹能来,做皇兄当然高兴。” 天台公主轻轻侧过头,道:“还不奉上!”语气没先前那般柔和。 她后面跟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手拿卷轴,连忙走过来跪在朱常洛面前,双手举起卷轴。 天台公主道:“皇兄,这是本朝唐寅的仕女图。千辛万苦才找来奉送给皇兄。作为贺寿之礼。礼品轻了,还请皇兄见谅!” 那唐寅乃明朝第一画家,其作品乃旷世之作。世称“六如居上笔灵逸,洗其勾研,焕然神明。”他的工笔人物,尤其是仕女,笔法秀润缜密,潇洒飘逸,堪称登峰造极。 朱常洛深知唐寅真迹难求,自己手中至今还无唐寅之作,甚觉遗憾。今日居然能得到唐寅真迹,他怎能不兴奋。 朱常洛接过,道:“皇妹真是太客气,快快入座!” 天台公主缓缓走向一位年轻公子身旁,向坐在他旁边的人轻轻咳了咳。 那人知趣,慌忙让座给她。 天台公主大咧咧坐下。 那青年公子已恭恭敬敬向天台公主作揖,口中道安。 天台公主挥挥衣袖,含笑道:“徐大人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那青年公子姓徐名旷,乃明朝开国大将徐达之后,任太常卿一职。 徐旷告罪坐下。 天台公主道:“徐大人几时来的?” 徐旷答道:“臣也是刚来不久。” 天台公主笑道:“风闻徐大人乃俊朗之人,今日见果然不假。” 徐旷惶恐道:“臣乃鄙陋之人,公主谬赞了。” 天台公主道:“不知徐大人娶妻否?” 徐旷道:“臣未曾娶妻。” 天台公主一笑置之,也未再说话。 徐旷颇觉纳闷,为何天台公主会问起他婚配之事,他不觉偷偷向天台公主望去,正巧天台公主向他眨眨双眸,粲然一笑。 徐旷慌忙别开头,胸中砰砰乱跳,久久不能平静。 朱常洛又迎来众多皇亲国戚,整个大殿已是高朋满座。 酒菜已上桌,朱常洛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一人,口中喃喃道:“阿娟这小丫头去哪?人影也不见。” 他身旁的太监王安低头轻声道:“主子,可以开宴否?” 朱常洛道:“郡主还没来,再等等。” 王安道:“主子,客已到齐,再不开宴,饭菜都凉了。不如奴才派人去郡主府瞧瞧,或许郡主已在路上。咱们边吃边等。您看如何?” 朱常洛见大殿两旁已坐满皇亲国戚,高官贵人,一个个坐着等自己开口,便朗声道:“开宴!” 众人大呼,开始吃桌上的美味佳肴。 天台公主似乎对饮食毫无兴趣,只是不停用双眸偷偷瞄着徐旷。 徐旷早已发觉,便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只得埋头吃喝。 朱由校跪在朱常洛跟前,从袖中拿出一木制小人。但见那小木人成跪势,面朝下,双手高举一横幅,神情极为恭敬。 朱常洛接在手中仔细观赏,那横幅写有几个小字“奉觞上寿”四字。 朱常洛欣喜若狂,道:“妙!妙!妙!我儿好手艺,为儿引以为荣!” 朱由校道:“只要父王高兴,儿臣就心满意足。”又道:“父王,儿臣已准备歌舞来为您祝寿。” 朱常洛柔声道:“我儿不仅手艺绝妙,还有如此孝心。不枉为父疼你一场。” 朱由校站起身来,向站在台阶下的小太监使眼色。 那小太监飞步出了大殿。 不久,一队乐工走进来,跪下向朱常洛祝寿。 朱常洛兴高采烈的点点头。 那队乐工缓缓退到角落里。 殿上众人已知有歌舞助兴,个个静待歌姬出现。 俄尔,幽雅的乐曲响起。 起先是轻笛悠扬,时高时低,婉转动听,接着琴音犹如波浪般随之而来,与笛音交相辉映。 很快,其它乐器也一一参加演奏。 各种乐器融合在一起,交汇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 而殿上众人如同在一片叶舟上,随着波浪时上时下。 有些人甚至闭上双目,情不自禁用筷子敲打碗盘来感受那美妙的乐曲。 个个侧耳倾听,陶醉其中。 乐曲“嘎”地一停,众人不由轻叹,为何绝妙的音乐会这么快就停下来。 只听“咚锵”一声,大殿门口探出一张鬼脸,众人被唬了一下。 那鬼脸原来是张面具。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身穿绿色长裙,梳成蝴蝶髻的少女走进大殿。 她身后跟着八个和她一样打扮的少女。 她们排成长队,步态轻盈地走进大殿。 一样的高矮,一样的胖瘦,一样的步伐,虽然她们戴着面具,但看其秀雅的身段,容貌一定秀美。 乐曲又缓缓响起,那队少女开始翩翩起舞,动作整齐而优雅,身段柔和,犹如池塘里的荷叶般随风舞动,令人为之清爽不已。 众人不仅倾听优美的乐曲,还观看高雅的舞蹈,真乃耳目一新。 忽然,殿外飘来一阵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由远及近,越来越浓。 那殿上的舞姬猛地双腿跪在地上,上身往后仰躺,围成一个圆圈,双手在半空作波浪之势。 不知谁“咦”了一声,众人齐向殿外看去,只见殿外赫然站有一少女。 她也罩着面具,乌黑的长发披肩,清风吹抚着她的秀发。 一身火红的长裙曳地。 她婀娜的身段袅袅向大殿中央走来,站在已围成圆圈的舞姬当中,仿佛一朵娇艳的芙蓉花冉冉绽放。 那少女随着乐曲,纤柔的腰身开始舞动,一双柔嫩的双手徐徐举起,露出一双洁白柔滑的手,右腿缓缓抬起,柔软的身子向后微微倾斜,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随风飘动起来。 她身段之优美,动作之娴雅,舞姿之曼妙,令人叹为观止。 朱常洛看着那少女,仿佛很熟悉又陌生,似曾相识,急切想看看她面具下的容貌。 朱由校望着父王如痴如醉的样子,不觉抿嘴而笑。 其实在座的众人哪个不想揭开面具一睹那少女的玉容。 那少女全身舞动开来,带着九个舞姬如蝴蝶般在花丛中飞舞。 众人如同在花丛中与蝴蝶共舞一般。 乐曲开始全面奏响,那少女慢慢与九个舞姬融于一体,一起手舞足蹈,只是她服饰和发髻与众不同就格外惹人注目。从她一进场,大殿上众人的目光就已没离开过她。 乐曲奏到沸点之处,“嘎”地一停。 九个舞姬迅速摘下面具,一齐单跪,双手抱于腰间,莺莺燕语之声传入众人耳中“恭祝太子殿下碧梧翠竹、福寿双全;椿萱并茂、松柏同春!” 朱常洛闻言大喜,拍手道:“好!说得好!来人,打赏她们!” 那九个舞姬齐声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随即徐徐退下,只剩下那红衣少女站于当中。 那少女伸出纤纤之手去摘面具,殿上众人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看看面具下藏着一张怎样绝色的脸。 面具慢慢摘下,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莹白如雪的脸庞上镶着一双如黑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双眸,高翘的玉鼻之下是令人无限遐想的粉红色的玉唇,削尖的下巴,她微微一笑,玉唇轻轻一翘,让观者无不心血贲张,思绪万千。 第2章 倾城一舞(二) 当那少女摘下面具时,如众人欣赏时,有人惊呼:“郡主,是郡主!” 朱常洛也看得呆了,忙眨眨眼,道:“阿娟,真的是我的宝贝女儿吗?” 怀淑郡主姓朱,芳名徽娟,小名阿娟。 怀淑郡主款款走向朱常洛座前,双膝跪下,轻启玉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玉齿,柔声道:“恭祝父王福寿康泰,永享仙福。” 朱常洛开怀大笑,亲自扶起怀淑郡主,道:“乖!好女儿,真是本宫的好女儿。” 徐旷从怀淑郡主摘下面具时已看得如同木雕一般,眼睛一眨不眨。 他也看过怀淑郡主,不过那都是匆匆一瞥,何况已是许久的事。怀淑郡主寻时还年纪尚小,现今长得亭亭玉立,风华绝代,如何不使他心旷神怡,如何不令他心神澎湃。 他甚至在想着,如果能与佳人共度余生,夫复何求! 徐旷正想入非非,猛觉脸上被酒水淋湿,不由大吃一惊。 他忙拭去脸上的酒水。 天台公主一副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的面庞出现在徐旷眼前。 徐旷不知道何时得罪不可一世的刁蛮公主,吓得大惊失色,慌忙站起身来作揖赔罪。 天台公主指着徐旷,道:“你别妄想打什么主意。你是我的,明不明白!” 徐旷唯唯诺诺地低着头。 天台公主望着坐在朱常洛身旁的怀淑郡主,从几上端起已斟满的酒想一口喝下,却被呛得直咳嗽。 她顿时无名怒火,把酒杯扔向宫女,那宫女慌忙接住,额角渗出汗来。 天台公主也不向朱常洛辞行,径直离去。 怀淑郡主略微起身,道:“父王,儿臣回房去整理一下发髻。” 朱常洛抚摸着她一头乌亮柔顺的长发,道:“这样很好!” 坐在朱常洛下首的李选侍忙陪笑道:“臣妾以为郡主披发比扎髻好看十倍。” 朱常洛仰天长叹道:“是啊!她很像她过世的生母。可惜!” 怀淑郡主闻得提起她已去世的生母,不禁鼻酸,有些伤悲。 她忙止住,强笑道:“父王,今日是您的寿诞,快别提旧事。来,儿臣敬您一杯!” 朱常洛拭拭眼角一丝泪痕,道:“对!对!今日不醉不归!” 父女俩对饮一杯。 别看怀淑郡主虽然生得娇滴滴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酒力毫不让须眉。 今日高朋满座,怀淑郡主不敢擅兴,只饮几杯酒而已。 李选侍在下首陪饮一杯,道:“不知郡主如何学得一身好舞姿?” 朱常洛也道:“为父从没见过我儿乐舞,今日一舞鸣人却是从何学来?” 怀淑郡主还未开口,朱由校上前道:“父王,您可知姐姐为了能拜寿,给您一份惊喜,专门拜师学艺,苦练数月之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博得父王一笑,我瞧姐姐比您还高兴!” 朱由校身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白净面皮的太监躬身笑道:“说到孝顺,小世子也煞费苦心,精心制作小木偶以孝顺殿下您啊!” 朱常洛点头叹道:“都是乖孩子,为父欣慰不已啊!” 李选侍笑道:“既然孩儿这般孝顺,不如替他们娶媳择婿吧!” 朱常洛沉吟道:“由校还小,以后再说。怀淑已过及笄之年可以考虑。” 李选侍拍手笑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怀淑郡主登时双颊绯红,忸怩道:“父王,儿臣还想陪伴您几年。” 朱常洛道:“傻丫头,又不是让你远嫁他方,不过在京城择一良婿,照样还可以陪孤,岂不两全其美。” 那个站在朱由校身旁的太监又道:“奴才以为,就城中能般配咱郡主的屈指可数。不过,奴才心中却有一人选,不知殿下满意否?” 朱常洛指着那太监道:“魏忠贤,有话就说。” 魏忠贤笑道:“中山王之后,太常卿徐旷徐大人。” 朱常洛道:“徐旷?” 魏忠贤用嘴努向徐旷,道:“殿下,您看他一表人才,又是将门之后,正是择婿良选。” 朱常洛把眼望向徐旷。 他果然衣冠楚楚,面容俊雅,风采与众不同,确可与自己的女儿相配。 李选侍笑道:“哇!两人真可谓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不过,不知徐大人是否有妻室?” 魏忠贤笑道:“主子们大可放心,徐大人尚未娶妻。” 朱常洛道:“好!宴会后你去问问他的意思。” 魏忠贤喜盈盈道:“奴才一定不负殿下嘱托。” 怀淑郡主没料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得如此突然。 虽说徐旷能否应允还是未知之数,但她却从未考虑婚姻大事。 她只想悠游岁月,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每天就是在她的郡主府里坐在花园里看着花花草草,看着仆人们忙忙碌碌,有空呢就在池塘边钓钓鱼,或者进紫禁城省视皇长辈,同皇族同辈一起嬉戏玩耍,或者在京城四处逛逛,乏累之时就坐在茶楼喝口茶,在酒楼品尝美味佳肴,或者拜师学艺,吹吹箫,跳跳舞,琴棋书画也涉猎一些,总之是逍遥快活。 如果一日成婚,哪有这般自在的日子。 夫婿兴趣与己相同还好,假如与她兴趣背道而驰,岂不糟烂至极。 怀淑郡主越想越不舒服,只想早点回郡主府。泡个花瓣澡,洗去今日的烦恼。 哪知宴会后她刚要离开慈庆宫,朱常洛竟然留下她过了中秋佳节再回郡主府。 怀淑郡主只好听从吩咐。 回到房间已是夜幕降临,怀淑郡主坐在烛光下发愣。 她的一个名叫紫珠的贴身丫鬟在旁道:“主子,在想什么?” 怀淑郡主摇头道:“没想什么。” 紫珠笑道:“主子,奴婢给您烧水洗澡如何?” 怀淑郡主略有所思道:“你替我挽个发髻,我出去一下。” 紫珠道:“是!” 门外有人轻声道:“郡主!” 怀淑郡主已用玉簪挽好发髻,便道:“进来吧!” 只见走进一名小太监,手中提着一个盒子,恭敬道:“郡主,这是魏公公给您吃的桂花糕。” 怀淑郡主道:“放下吧!” 那小太监放下盒子,缓缓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而去。 紫珠打开盒子,里面有几块精致的糕点,不禁赞道:“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怀淑郡主笑道:“小馋猫,看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啰!” 紫珠道:“主子先吃,奴婢才敢吃。” 怀淑郡主笑道:“装什么装,如果是在郡主府你早已吃完,还会问我。罢了,都给你吃。” 紫珠眨眼道:“主子,您真的不吃?” 怀淑郡主摸摸自己的肚子,道:“今日的宴席还在肚子里呢。再吃的话,岂不变成大肥猪。” 紫珠已把一块糕点送进口中,道:“好吃!好吃!主子,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您再胖一点就不好看了。不如让奴婢变胖,奴婢不怕胖。”说话之间,她又吃了一块。 怀淑郡主看着紫珠嘴里塞得满满地,哪有女子吃相的影子,简直如同市井之徒大噇,不觉掩嘴笑道:“看看你,就是改不掉这副吃相。小心你嫁不出去。” 紫珠两腮已鼓鼓地,还兀自说道:“奴婢没想过嫁人,只愿一生一世跟着主子。” 怀淑郡主指着她,笑呵呵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到时一见到俊男就跟着跑了。我可不依哩!” 紫珠双手乱摇,道:“不会,不会。就是再俊的男子,奴婢也不心动。不过!”她忽然变得神秘,诡笑道:“如果奴婢真的遇上俊男一定会让给主子您的。” 怀淑郡主笑指道:“死丫头,竟敢打趣我。非扒你的皮不可。” 紫珠向后一跳,佯装可怜哀求的样子,右手还拿着半块桂花糕,道:“主子,奴婢糊涂至极,人间俊男怎能配得上您呢!只有天上的仙人才与主子您堪配,真乃神仙眷属,羡煞旁人!”她说到“神仙眷属,羡煞旁人”一句时,摇头晃脑,颇有儒生读四书五经一般,陶醉其中。 怀淑郡主已站起,双手互搓,笑啐道:“不知死活的丫头,还在满嘴胡说八道。今日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以后谁是主子恐怕也忘了。”她双手张开扑向紫珠。 紫珠向旁一闪,把右手那块桂花糕吞下肚子。 怀淑郡主又扑来,道:“哟!还敢躲啊!别跑!” 紫珠边闪边说道:“主子,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 怀淑郡主道:“你每次都说下次,这次决不姑息。” 这间屋子乃卧室,面积不大,不宜蹦蹦跳跳,饶是紫珠灵活,几次差点被怀淑郡主抓住。 迫不得已,紫珠慌忙开了房门往外跑。 怀淑郡主也跟着扑出来。 第3章 倾城一舞(三) 突然,一名小太监端一个盘子迎面走进来。 怀淑郡主已刹不住脚直往那小太监身上撞来。 那小太监也已经无法躲闪。 他急中生智,将盘子的热茶往身后抛,只听“咣啷”一声,茶杯摔碎,而怀淑郡主和那小太监摔在一起。 那小太监双手高举盘子,身子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口中不停念道:“死罪!死罪!” 紫珠也大惊失色,慌忙去扶倒在地上的怀淑郡主,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哪知,怀淑郡主一把抓住紫珠笑嘻嘻道:“抓住你啦!还不投降。” 看着怀淑郡主毫发无伤,紫珠不由吁了一口气,合十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怀淑郡主用手轻轻捏了捏紫珠的腮帮子,道:“看你以后还口无遮拦,捏死你。” 紫珠正暗自后悔一时顽皮差点弄伤怀淑郡主,任由其捏拿。 幸好怀淑郡主安然无恙,要是伤了哪,她自个儿吃不完兜着走。 那小太监待怀淑郡主站起才趴在地上,磕头道:“郡主受惊,奴才万死不惜!” 怀淑郡主笑道:“没事啦!起来吧!” 那小太监起身垂手侍立。 怀淑郡主见那小太监眉清目秀,年龄看上去不大,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便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怎么从没见过你?” 那小太监低头道:“奴才叫王晗,十六岁,这几天才刚刚来慈庆宫服侍殿下。” 怀淑郡主点头道:“难怪哟!不然这般面生。你我年纪相仿,倒也不必如此拘礼。” 王晗道:“可惜把殿下赐给郡主的上等好茶给洒了。奴才真是办事不力。” 怀淑郡主摆手道:“罢了!不关你的事。你去回禀父王,就说儿臣已喝,谢谢父王关怀备至。儿臣明早就来省视。” 王晗侍立一旁,静静地听着怀淑郡主的吩咐,不时作点头之态,神情极为恭敬。 等怀淑郡主说完,王晗道:“郡主还有其他吩咐?” 怀淑郡主摇头道:“去吧!” 王晗转身而走,怀淑郡主道:“慢着!” 王晗忙回身,等待怀淑郡主吩咐。 怀淑郡主沉吟道:“你来时父王安寝了么?” 王晗道:“奴才来时,殿下尚未安寝。” 怀淑郡主道:“甚好!你不必去。”她回到屋子,取下挂在床架上的玉箫放入长袖中。 紫珠正要去打扫摔碎的瓷片。 王晗笑道:“是我失手打碎,怎能劳驾姐姐。” 他抢着去打扫碎瓷。 紫珠见王晗嘴巴甜,干活又很伶俐,同时想到怀淑郡主对他颇有亲近之感。 她遂有想法,如果郡主府能多一个像王晗这般灵活细心之人打理,自己岂不省好多事。 如此一来,郡主府上上下下之事也不会压在她自己一人肩上。 虽说郡主府有丫鬟、奴仆多人,但都是唯唯诺诺,蠢笨之人。 她想到这几日要在宫中、府中来回奔波,就觉得头皮痛。 紫珠试问道:“你这么乖巧,咱主子对你又有好感,不如来咱郡主府服侍咱主子如何?” 王晗笑道:“姐姐说笑了。咱小人言微,怎配去服侍郡主。再说咱去服侍谁,想服侍谁,不是咱可以做主的。” 紫珠点头道:“这倒也是!”又见怀淑郡主走出房门,就跟其身后。 怀淑郡主回头道:“不必跟着,我就会回。” 怀淑郡主穿过小花园,沿着长长的走廊而行。 天虽已黑,但长廊一溜挂着宫灯,不时有太监、宫女经过,一见到怀淑郡主马上施礼请安问好。 怀淑郡主来到一间房屋的门口。 门口站着数名太监,为首正是朱常洛的大太监韩本用。 那韩本用看到怀淑郡主款款而来,忙上前道:“奴才给郡主请安!” 怀淑郡主含笑道:“韩公公不必多礼。” 韩本用微微一笑,道:“不知郡主找殿下何事?” 怀淑郡主道:“不知父王安寝否?我想见见他。” 韩本用笑道:“郡主来得不巧,殿下已安寝。” 怀淑郡主嘀咕道:“父王如何这么早安寝?” 韩本用见怀淑郡主有点失落,便道:“殿下昨日批改公文,今日又热闹一天,身子乏了,故早些安寝。明日还要向皇上请安呢!郡主,仲秋渐凉,您还是早些歇息。” 怀淑郡主无奈,只得折而往回走。 她踏着碎步而行。 不久来到小花园,怀淑郡主坐在一张石凳上歇息。 一阵秋风迎面刮来,一股寒意袭来。 怀淑郡主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道:“果然清冷了。” 她抬头看着形将浑圆的月亮,又暗自道:“又要过中秋,人说中秋月圆人团圆,可惜母亲却永远不能和我一起过中秋。”想到此处,怀淑郡主轻轻滑落几点泪珠。 原来怀淑郡主的生母是朱常洛第一个妃子郭氏。 郭氏生下怀淑郡主没多久就病死,故朱常洛爱屋及乌,极疼爱此女,并安排宠幸的李选侍将怀淑郡主抚养长大。 等到怀淑郡主长大成人,她渐渐知道,生母郭氏已不在人世。 以后每当郭氏的忌日,她都会焚香拜祭。 其实朱常洛的子女中,不仅怀淑郡主自幼丧母,连后来的天启帝朱由校和崇祯帝朱由检的生母也是早逝。 怀淑郡主从袖中拿出玉箫,本来她打算吹奏给朱常洛听。 现在却不能为她敬爱的父王吹奏一曲,实在遗憾。 怀淑郡主轻抚着玉箫幽叹一声。 她又望着皎洁的月亮,自忖:不如我对月吹奏一曲,借明月寄托对父王的祝福和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怀淑郡主用手帕拭了拭玉箫吹口处,朱唇吐气,吹起来。 一阵凄婉的箫声荡漾在小花园中。 在这样的月色中,这样的小花园中,这样的低婉的箫声中,一个秀美的少女就这样坐在石凳上凭月吹箫。形成一幅极幽美的画卷,令人目不转睛,心旷神怡。 怀淑郡主闭目吹奏一曲,正欲再吹一曲,背后有人轻咳一声。 她缓睁双眸,道:“是紫珠么?” 那人轻声道:“是,主子。” 她随即为怀淑郡主披上风衣,又道:“主子,这儿风大,不如回房歇息,免得着凉。” 怀淑郡主点头道:“好吧!” 猛地墙角下传来一声叹息声。 紫珠尖声道:“谁在那?” 没有人回应。 那墙角下一片黑漆漆的。 紫珠暗忖:宫中的人不会在墙角下鬼鬼祟祟的。说不定是宫外的人。 可是她转念一想,宫中戒备森严,外人又如何能擅闯。 莫非来者不是人而是鬼怪。 紫珠这么一想,浑身一抖,只觉凉飕飕的。 她壮起胆子,大喝道:“谁呀!再不滚出来我要叫啦!” 紫珠见依然毫无动静,扯起嗓子嚷道:“抓······”她后面“刺客”还没出口。 只觉黑影一晃,嘴巴已被捂上,还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别嚷!我并无恶意。” 紫珠被那男子的大手捂住嘴巴,吓得花容失色,半天没敢支吾。 她生怕那男子恼羞成怒,伤害她俩。 怀淑郡主陡然见到陌生男子潜入宫中,还捂住紫珠的嘴巴,不由心惊胆战。 她向后略退几步,道:“你是谁?快快放了紫珠。” 月光下那男子一身黑衣,面容清瘦,大约三十多岁,左手还拿着刀。 他松开捂在紫珠嘴巴上的手,道:“在下误闯此地实无恶意,两位姑娘勿要害怕。” 紫珠挣脱后,自己尽管惊惶失措,但她还是挡在怀淑郡主身前。 怀淑郡主暗想:此人手中有刀,且又能悄无声息潜入皇宫,一定有过人之处。如果要加害的话,恐怕我俩早已横尸于此。 她上前道:“不知······”又想此人有刀,一定是武林人士,他看上去年纪不大。 听说一般称呼武林人士叫什么“少侠”、“大侠”之类,不如以此称呼方妥。 怀淑郡主道:“不知大侠尊姓大名,夤夜造访皇宫有何贵干?” 那男子抱拳道:“在下宫本武藏······” 他还未说完,紫珠惊呼道:“你是东瀛人!” 宫本武藏点头道:“是!” 怀淑郡主听人说过东瀛乃是一个岛国,那儿的人尚武,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但瞧宫本武藏和中原人并无两样。 难道是外面的传闻不是真的。 紫珠向怀淑郡主低声道:“主子,是倭寇啊!” 怀淑郡主猛地想起,嘉靖年间,正是从东瀛漂来的倭寇害苦了大明沿海一带。 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贼寇。莫非又卷土重来。 怀淑郡主不禁担心地打量宫本武藏。 哪知宫本武藏耳尖,听到“倭寇”两字,他忙解释道:“在下光明磊落,是慕名来中原。绝不是姑娘口中所说的倭寇之流。” 第4章 倾城一舞(四) 不远处传来一位太监的尖声:“谁在那?” 怀淑郡主脑海一闪,该不该相信他。 她见他谈吐优雅,并非奸邪之徒,于是回答道:“是我!” 那太监听出是怀淑郡主的声音,马上笑道:“是郡主您啊!外面凉,郡主早些歇息。” 紫珠大声道:“郡主马上回屋睡,公公放心走吧!” 那太监道:“奴才告退!” 宫本武藏道:“想不到你竟然是郡主,我还以为你是宫女。” 怀淑郡主笑道:“是郡主如何,是宫女又如何?” 宫本武藏道:“都一样!” 怀淑郡主道:“不如坐下来谈谈。” 紫珠虽然见宫本武藏没有侵犯之意,但一想到他乃异族之人,又跟倭寇同宗。 现在怀淑郡主竟然要与那东瀛人坐下长谈,心中觉得大大的不妥。 她忙向怀淑郡主使眼色,怀淑郡主竟视而不见。 紫珠无可奈何,只好气呼呼地站在怀淑郡主身旁。 宫本武藏欣然坐下。 怀淑郡主道:“大侠你身为番邦之人,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实在令人钦佩。” 宫本武藏将刀斜立于石凳旁,双手放于膝盖上,头微点道:“大侠实不敢当,郡主叫我宫本就行了。在下既然来到中原,不学好汉话,岂不被人误作倭寇,那可大大的不妙。” 他说话时望了望紫珠。 紫珠“哼”了一声,撇开头去。 怀淑郡主道:“你为何飘洋过海,不远千里来中原?” 宫本武藏道:“在下乃一介剑客,自小酷爱武学,希望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剑客。每天刻苦学剑,钻研剑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先后击败柳生宗严、伊藤一刀斋、佐佐木小次郎等东瀛名宿,轰动一时。终于让我成为东瀛第一刀。为了使武学造诣更上一层楼,在下决定渡洋来寻求武学最高境界。” 宫本武藏又道:“须知,中原乃武术发源之地,各门各派的武功繁多,要想将其融会贯通,实属不易。为此在下四处求战,先后击败昆仑派木石道长、丐帮靳希敏长老、华山派闵一武道长,在我挑战武当派掌门人青杨道长时,输了一招半式。” “我不甘心,决心留在中原直到打败中原各大门派的高手,夺得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方才回东瀛。后来我听说少林易筋经能增强内功修为,可是少林寺乃卧虎藏龙之地,里面高手如云,想要偷镇寺之宝谈何容易。” “我几次潜入少林寺都无功而返,还有一次差点身陷险境。无意中我打听到皇宫内藏有易筋经的复本,认为皇宫没少林寺那般难进,遂来到此处。只有习得中原最上层的武功方能一展在下的抱负。” 怀淑郡主双手支颐,听得入迷,连眼睛都没眨。 这可是她从未听过的经历。 别说听,连想都不敢想。 什么东瀛的高手伊藤一刀斋等人的名字第一次听说,就连中原的各门各派的名称也是第一次听说。 她只觉武林之中充满期待,比起整日在京城有趣多。 殊不知,武林乃纷斗之地,处处危机重重。 宫本武藏虽然轻描淡写的说,但是其中一定有过惊险之事。 怀淑郡主毫无江湖经验,听得轻轻松松,以为武林不过是比比武,互相切磋而已。 她问道:“后来呢?你找到易筋经么?” 宫本武藏苦笑道:“我以为皇宫会比少林寺好些。不料潜入皇宫,发现此处极大,屋宇极多,一间间找恐怕一年也找不到。为了掩人耳目,我只能夜晚进皇宫,哪知更糟糕,东转西转,毫无头绪。反而被你的箫声吸引住。今晚虽然一无所获,但起码没白跑一趟。听到优美的箫声。” 怀淑郡主听得宫本武藏称赞她的箫声,心中颇为高兴,道:“你听出什么?” 宫本武藏道:“你的箫声似乎带有思念之情,令人叹惜。” 怀淑郡主点头叹道:“确是如此。” 宫本武藏道:“在下有个希求,望郡主能成全。” 怀淑郡主笑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宫本武藏道: “郡主知不知易筋经藏于皇宫何处?” 怀淑郡主道:“易筋经我还是头一遭听说。实不知皇宫竟藏此物。不过,既然宫本大侠开口相助,我一定替你打听其下落。” 宫本武藏闻言大喜,起身抱拳道:“在下先谢过郡主。” 怀淑郡主起身道:“举手之劳,宫本大侠不必多礼。不知宫本大侠住哪,我一有消息好告知于你。” 宫本武藏道:“在下住在蓬莱客栈。” 紫珠在旁轻声道:“主子,夜深了,该安寝了。” 宫本武藏道:“打扰了,在下告辞。” 他转身走之际,怀淑郡主道:“宫本大侠且慢!你虽然武功好,但皇宫毕竟戒备森严,我劝你还是不要擅入,免得遭到不测。” 宫本武藏又回过身,来到怀淑郡主跟前,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道:“你我一见如故,也算有缘。这把小刀乃名师所铸。今日我将它送给你,就当见面礼。” 怀淑郡主摇头不接,道:“如此厚礼我不敢受,还请宫本大侠收回。” 宫本武藏手并未缩回,反而更伸一点。 他肃然道:“你是我在中原说话最多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或许是最后一位。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在下。” 怀淑郡主暗忖:宫本大侠真挚之情,如不收下必伤他的自尊心。 但是平白无故地收人家的物品又说不过去。 怎么办才好? 她柳眉微皱,计上心头。 她接过短刀,交给紫珠,同时将手中的玉箫双手奉上,道:“承蒙宫本大侠厚爱,赠己宝物。无功不受禄,我以玉箫回赠,聊表一片心意,请宫本大侠笑纳。” 宫本武藏乃豁达随和之人,毫不犹豫接过玉箫,抱拳道:“在下告辞。”很快,他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去。 回到房间,紫珠关上房门,道:“主子,这刀子怎么办?皇宫可不许带利器啊!” 怀淑郡主沉吟道:“宫本大侠一片好心好意,总不能将之抛弃。既然皇宫不许藏此物,不如你明日出宫带回府。” 紫珠自指道:“我呀!我可不敢。万一被侍卫查出来,奴婢小命不保。” 怀淑郡主道:“你将短刀藏于身上,难道侍卫会搜你身不成。” 紫珠双手叉腰道:“那倒也是,谁叫我是长公主的人呢!” 怀淑郡主“嘘”声道:“噤声!这话让别人听到不好。何况我还不是公主啦!” 紫珠道:“等太子一登基,您不就是长公主么!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怀淑郡主笑道:“别顽皮了,把那把短刀递给我瞧瞧。” 怀淑郡主见那短刀只略比匕首长些,刀鞘黑黝黝,并无刻纹,平常得很。 她握住刀把拔出刀来,只见寒光一闪,凉飕飕的。 紫珠在旁道:“看上去蛮锋利的。” 怀淑郡主把刀回鞘放于桌上,道: “武林高手的佩刀自然非同凡响。” 紫珠黠笑道:“主子,我觉得您和那宫本······嘻!” 怀淑郡主道:“吞吞吐吐干么?死丫头,又想说什么。” 紫珠笑道:“我说了您不许恼!” 怀淑郡主道:“有屁快放!” “我觉得您和他似乎互送定情物!”紫珠说完,忙往后跳开。 生怕怀淑郡主追打她。 哪知怀淑郡主听后,不但没追紫珠,整个人有些呆呆地。 紫珠顿觉奇怪,慢慢踱过来,望着怀淑郡主那对痴呆的双眼。 她忙用手在她眼前晃动,道:“主子,您没事吧!” 怀淑郡主慨叹道:“是啊!我觉得与宫本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亲切。惊奇的是我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第5章 倾城一舞(五) 紫珠拍手笑道:“这就是你们前世有缘。” 怀淑郡主道:“难道真的有前世么?” 紫珠道:“先别提宫本。奴婢有个请求。” 怀淑郡主道:“又有啥鬼主意。” 紫珠道:“您是知道的,咱府上虽说不是很大,好歹也是当今皇上赏赐的,府上屋宇有那么十几间,奴仆有那么十几人,可惜少了一个管家打理府上的人。” 怀淑郡主道:“你不是一直在打理么?” 紫珠道:“可是我还要服侍您呀!一人怎分两心,照看府上又怕服侍不好您,服侍好您呢,又怕照看不好府上,总之很头痛。” 怀淑郡主道:“你想怎的?” 紫珠笑道:“不如找一个人打理府上的事,我就能一心一意服侍您。” 怀淑郡主轻轻点着紫珠的鼻尖,道:“我想你必有人选啦!” 紫珠挠挠头皮,道:“什么事也瞒不住主子您。” 怀淑郡主道:“快说是谁?” 紫珠凑过嘴轻声道:“您觉得王晗如何?” 怀淑郡主道:“就是才不久冒冒失失撞到我的那个小太监。” 紫珠道:“是您冒冒失失的,还说别人。” “哎哟!”怀淑郡主拍手道:“咱们紫珠只和那王晗才认识几个时辰就这般维护,是不是想和他做对食夫妻啊!” 紫珠脸微红,轻咬玉唇道:“主子,您就是爱开玩笑。我可是一本正经,您却嘻嘻哈哈。” 怀淑郡主笑道:“好啦!答应你就是了。” 顿了顿,她又道:“夜已深,你不乏啊!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紫珠道:“您明天可要跟殿下说。”遂服侍怀淑郡主安寝。 次日,紫珠服侍怀淑郡主盥洗。 用完早膳,她向怀淑郡主辞行回郡主府打理事务。 怀淑郡主自忖:趁着闲着不如去父王那儿一趟,顺便把王晗的事说一下。了却紫珠的心愿,免得她操劳过度。 一想罢,她起身直往朱常洛卧房而去。 来到朱常洛卧房前,房门紧闭,门外并无太监。 怀淑郡主暗想:难道父王不在房里。 她欲去敲门,只听身后有人尖声道:“郡主,殿下去了文华殿。” 怀淑郡主回头一瞧,就是昨日与她撞在一起的王晗。便笑道:“是你!” 王晗躬身微笑道:“郡主金枝安康。” 怀淑郡主暗思:父王既已去文华殿,恐怕一时三刻回不了。可巧王晗在此,紫珠说他很能干,不如试试他。 王晗道:“郡主,您没什么吩咐,奴才去干活。” 怀淑郡主道:“慢着!我要出宫拜访友人,可巧紫珠不在,你随我去吧!” 王晗道:“是!奴才去备轿。” 轿子在一处大宅停下。 王晗小心翼翼扶着怀淑郡主出轿。 主仆俩踱到大门前。 只见大门虚掩。 王晗轻推大门,左足已踏入门槛,冲着里面高呼:“有人么?”如此连呼三声,里面并无一人回应。 怀淑郡主道:“咱们进去瞧瞧!” 主仆俩慢步而行。 不久,传来嘈杂之声。 主仆俩遂朝嘈杂之声而去。 刚走得十几步,左侧一旁传来一丫鬟的声音:“你们是谁?如何擅自闯入?” 王晗笑道:“这位姐姐误会了,咱们是来拜访此屋主人。还望姐姐通融通融。” 那丫鬟年纪似乎比王晗还小,但王晗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把她叫得乐滋滋的。 登时没那么严肃,她的语气也缓和许多,道:“你们来得真不巧,今日一早,一群习舞之人几乎没把大门撞破。弄得里面乱烘烘一片。咱家主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恐怕没功夫招呼两位。” 那丫鬟已有逐客之意,虽未明说,只望来人能自行离去。 王晗道:“咱们主子专程拜访此间主人。只求见上一面就心满意足。请姐姐通传一声,恕罪!恕罪!” 那个丫鬟迟疑道:“你们报上名来,我好通传。不过,我家主人能不能见两位我可不敢保证。” 怀淑郡主道:“你就说怀淑求拜访。” 那丫鬟道:“好的。你们在此略等片刻。” 不久,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哟!妹妹来了怎么不早点说。” 说话之间,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丽人走来。 只见她满脸堆笑,一把握住怀淑郡主的手,道:“还站着做啥,快进去坐!” 怀淑郡主随那丽人而走,开口道:“今日专程感谢李姐姐的。” 原来此丽人芳名李云裳,乃京城第一歌姬。 京城方圆数百里谁人不识,就连湖广江浙之地的人也慕名来访。 她的舞姿优美,堪称一绝,只因年纪渐大,方才置宅授徒。 怀淑郡主就是从她那习得一身好舞姿。 李云裳携着怀淑郡主直往后院而去。 她边走边说道:“大厅里吵吵闹闹,咱们去后院屋子坐坐。” 怀淑郡主道:“又是习舞之人么?” 李云裳点头道:“可不是!一大清早就来三四十个拜师学艺的。你想想,这么多人一拥而去还不乱成一团。弄得我头昏脑胀。” 怀淑郡主笑道:“难道府上没个管家。” 李云裳叹道:“罢哟!咱比不得你们皇家子弟。小小宅子还请什么管家。自个儿辛苦点算啦!” 不知不觉来到后院一屋子,坐下。 李云裳道:“妹妹,你坐坐,我去沏壶茶来。” 怀淑郡主拉住她,道:“叫丫鬟去沏。” 李云裳笑道:“好妹妹,我只有两三个丫鬟,现都在大厅招呼客人。难道去叫小厮不成?你略坐坐,我就来!” 怀淑郡主道:“不如让我的人去沏吧!” 李云裳见王晗阴阳怪气,一身宫中太监的打扮,忙道:“怎敢劳驾公公。” 王晗笑道:“李大姐就别见外,您陪陪主子,我去沏一样的。”说着,他走出房门去沏茶来。 李云裳待告之沏茶之所,但见王晗已离开,只好作罢。 怀淑郡主笑道:“李姐姐精心传授我一曲绝世好舞,父王好喜欢。不是你之前叮嘱我不说出是你所教,我还真会说出来。让父王赏赐你。” 李云裳笑道:“妹妹你悟性过人,又天生丽质,你跳不好,世上又有谁能跳好呢!你不仅一学就会,又有孝心,太子不喜欢才怪呢。” 怀淑郡主道:“师父好!徒弟也不会差呀!” 李云裳摇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王晗端茶进来,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茶倒出来,令人舒畅。 李云裳道:“这可是我托人从南京带来的好茶,本来也打算沏给妹妹喝的,不想公公却早已洞察先机,不愧是侍候皇家的人。” 怀淑郡主喝上一口,果觉清雅,不愧上等好茶。 李云裳道:“好喝么?” 怀淑郡主道:“回味无穷。” 李云裳道:“我也觉得还行。下次我去南京多带点好茶送你一份。” 怀淑郡主笑道:“那我却之不恭啰!” 两人相视一笑。 怀淑郡主又呷一口茶,道:“姐姐为何去南京?” 李云裳道:“南京玉荣堂的老板娘与我有一面之缘。她手中有一大批江南佳丽,希望我过去调教歌舞,我打算等今日教会这批学徒就动身去南京。” 怀淑郡主问道:“玉荣堂如何会有众女子?” 李云裳道:“玉荣堂是秦淮河上最气派最豪华的青楼。” 怀淑郡主道:“青楼?” 李云裳道:“一时不好怎开口,毕竟对方是皇族之人,说出这等风月场所似有不雅,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她向站在怀淑郡主身后的王晗示意。 王晗会意,忙躬身道:“主子,青楼乃舞姬展现舞姿之所。” 怀淑郡主道:“是么?我能不能去那儿跳舞呢!” 王晗和李云裳齐声道:“最好莫去!” 怀淑郡主道:“为什么?” 第6章 倾城一舞(六) 忽然,一丫鬟匆匆过来,道:“小姐,厅上之人嚷起来,说小姐您还不出来,是不是不想授徒。有的还要闯进后院找您呢!” 李云裳站起身道:“有这等事,我去瞧瞧!” 怀淑郡主也站起身,道:“李姐姐,我同你一块去。” 李云裳不假思索道:“好吧!” 一行人来到大厅,人声鼎沸,吵吵闹闹。 来的众女子有高有矮有瘦有胖有美有丑,她们个个服饰鲜明,浓妆艳抹。 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踱步,有的左顾右盼。 怀淑郡主一踏进大厅,就有人惊呼。 众女子齐向怀淑郡主望去,个个看得呆了,不信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顿时,有的人自惭形秽,有的人摇头叹息,有的人羡妒。 怀淑郡主反而被厅上众女子瞧得有些害羞,忙低头稍稍后退。 王晗上前一步,用身子略替她挡住。 有人问道:“李师父,这位姑娘是您的徒儿么?” 李云裳笑道:“她是我的好姊妹。藿香,你登记她们的名字么?” 那个叫藿香的丫鬟道:“都登记下来!” 李云裳道:“很好。你们要随我习舞会很辛苦,可不许半途而废,我可不允许的。如果没有恒心的请自行离开。” 众女子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无一人回应。 李云裳道:“大家既有此决心非常好。藿香,带她们去后面的厢房一一安顿,明日起传授。” 藿香领着众女子往后院而去。 李云裳用手扶着腰,道:“总算能歇会。妹妹你坐啊!” 怀淑郡主坐下笑道:“这可是李姐姐远近驰名,不然怎会来如此多学艺之人。” 李云裳直摇手道:“快别取笑我啦!有的我累了。” 怀淑郡主道:“这叫做能者多劳。” 李云裳道:“承妹妹谬赞,今日别走,姐姐与你畅饮一番。” 怀淑郡主道:“恭敬不如从命。” 李云裳道:“我去准备宴席,妹妹随意。” 怀淑郡主笑道:“叫王晗去备席,你就陪我坐坐。” 李云裳道:“也罢,薏以,你协助公公去备席。” 那个叫薏以的丫鬟正是替怀淑郡主通传的丫鬟。 王晗上前道:“有劳姐姐。” 薏以欠身道:“不敢。” 两人出了大厅直奔厨房。 王晗进宫时在尚膳监待过许久,深知菜肴的搭配。 虽然他不能下厨却能在旁尝试,故御厨每弄一样菜,王晗先尝一口,味道好的就奉上,味道差的就只能倒掉。 李云裳请来的厨子虽说比不上宫里的御厨,但其经验在京城也算一流。 王晗先拣一些搭配的菜肴,看看灶台是否干净,又看看配料是否齐全,整个厨房看个遍。 他边察看边点头道:“还行!你们可以开始烹制菜肴。” 厨子使出浑身解数,烹制出一道道菜肴。 王晗先尝尝,满意的留下,不满意的要求厨子重新烹制,直到满意为止。 务必烹制出精致可口的菜肴来。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席。李云裳赞道:“这是咱家的厨子烹制的么?好像有点不一样。我先尝尝。”她挟了茄子试了试,道:“是我平时吃的茄子,可是比平常吃的茄子好吃些,不知加了什么佐料?” 王晗笑道:“李大姐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奴才还备下上好的‘女儿红’。”说着,他替李云裳和怀淑郡主斟满。 怀淑郡主端起酒杯,道:“李姐姐,我借花献佛先敬你一杯,祝你越来越年轻俏丽。” 李云裳闻言大喜,须知女子对容貌极为看重,赞其美丽比说什么都强。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李云裳举杯道:“妹妹够娇丽了,无法用言语赞美,来,咱俩干啦!” 两人一饮而尽。 几杯下来,李云裳已是不胜酒力,双颊红扑扑。 怀淑郡主却面不改色,似乎还有欢饮之态。 李云裳摇手道:“我有些醉,不能再喝,妹妹请自便。” 王晗也在旁劝怀淑郡主别喝醉。 怀淑郡主一思量,李云裳是不能够再喝下去,独自饮酒也无趣,遂作罢。 李云裳喝了九杯酒只觉心里突突地,头有些眩晕。 她感到自己已经喝醉,忙多吃些菜压压。 怀淑郡主见李云裳的脸已通红,知其有醉意,便道:“王晗,去弄点醒酒菜来。” 王晗答应而去。 不久,王晗端着一个木盘,上面盛有一茶杯。 怀淑郡主拿过茶杯递给李云裳,道:“李姐姐,喝些茶,很快会醒酒。” 李云裳含笑点头接过茶杯,慢慢地呷着。 王晗撤了酒席,端一杯茉莉花茶来。 怀淑郡主道:“这儿没你事了,你去吃饭吧!” 王晗与薏以告退。 怀淑郡主道:“李姐姐好些么?” 李云裳点头道:“心里舒服多了,只是头还略有些眩晕。” 怀淑郡主笑道:“你这还好呢,有一次,我在皇宫中喝得不省人事。醒来后,紫珠告诉我,原来我不仅醉醺醺,还吐了一地。后来此事被父王知道,狠狠责备我一番,从此再也不这般喝得烂醉。” 李云裳道:“你是郡主,就算天天大醉也无所谓。而我呢?要天天保持清醒,面对众多的人,稍不留意都不知会发生何事。” 怀淑郡主的手搭住她的手,道:“你我既然义结金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说一声我就帮你。” 李云裳点头道:“对,我们是好姊妹。” 王晗与薏以吃完饭回到屋子,见怀淑郡主与李云裳说得正欢,他俩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怀淑郡主起身告辞。 王晗才扶着怀淑郡主离开李云裳大宅。 轿子已停在宅外,怀淑郡主上了轿子。 王晗道:“起轿!” 轿子缓缓地驶向皇宫。 走到半路上,怀淑郡主在轿内道:“停轿!” 轿夫忙放下轿子。 怀淑郡主掀开轿帘,道:“王晗,扶我出来。” 王晗小心翼翼扶出怀淑郡主。 怀淑郡主走到一个面人摊,指着一个小太监的小面人,道:“可爱么?送给你。还有那个小宫女的小面人,送给紫珠。”王晗听得怀淑郡主要送他小面人,虽说此物并不珍贵,但是显然怀淑郡主对他另眼相看,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心中暖烘烘的,就算此刻要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怀淑郡主取下挂在腰间的小香囊,道:“大爷,我买下这两个小面人。” 轿子在皇城慈庆宫门外停下。 王晗扶着怀淑郡主走到她的卧房门口。 只见紫珠伸着脖子四处张望。 她看到怀淑郡主回来,兴冲冲迎上来。 王晗躬身道:“主子,奴才告退。” 怀淑郡主猛地想起一件事,道:“王晗,你听没听说皇宫里有一本叫‘易筋经’的书?” 王晗思索一会,道:“奴才没听过有这本书。不过奴才可以去打听。” 怀淑郡主点点头。 紫珠向王晗眨眨眼,王晗报以微笑。 进了卧房,怀淑郡主坐下从怀中拿出小面人,道:“送给你。” 紫珠接过那小面人,道:“谢谢主子!” 她拿着那小面人又道:“好可爱,有点像我!” 怀淑郡主道:“改天我们去叫那捏面人的照你样子捏一个岂不更好。” 紫珠道:“好的。” 她放下小面人,道:“主子,您怎么和王晗一起呀!” 怀淑郡主道:“你又不在,恰好遇到他。” 紫珠道:“您去哪?” 怀淑郡主道:“李姐姐家。” 紫珠嘟嘴道:“去她家怎不带我去。好歹我也在那住过一段日子。” 怀淑郡主道:“下次一定带你去。” 紫珠笑道:“这才是咱的好主子。” 她忽又神秘一笑,道:“主子,今日发生一件大事,你可知么?” 怀淑郡主道:“什么大事,如此神秘兮兮。” 紫珠道:“主子,听好啦!” 第7章 祸从爱入(一) 怀淑郡主端坐,侧耳倾听紫珠所说大事。 紫珠负手而立,话还没说,脑袋开始摇晃。 看其架势有一番长篇大论。 怀淑郡主越见紫珠如此装腔作势,越显得此事有噱听,一定有趣之极。 紫珠轻咳一声,道:“此事要从您的皇姑,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天台公主说起。” 怀淑郡主“咦”了一声,颇觉惊讶。 紫珠接着说道:“话说天台公主已到适嫁年龄,正为选驸马烦恼,闻得中山王徐达之后,任太常卿一职的徐旷徐大人一表人才,风采俊朗,就趁机去偷偷瞧他。哪知一看之下已埋下情种。唉!” 紫珠轻叹一声,脑袋如拨浪鼓直摇,如同自己的事一般。 怀淑郡主瞧得好笑,心里一想:徐旷,好像上次父王提到的那个人,说他与我相匹配。 想到此节,怀淑郡主晃晃脑袋,暗道:胡思乱想乍甚。 紫珠叹完气,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日咱们天台公主竟托贵妃娘娘去问那徐大人。您想想,自从天台公主看中徐大人,找人去试了他几次,可是他都无动于衷。几个月过去,徐大人不理不睬,既不向皇上提亲,也不向天台公主有所表示。这可急坏咱们天台公主啦!岁月不饶人啊!” 说到这,紫珠长叹一声,似乎天台公主年龄已大,不能再等。 怀淑郡主暗笑道:“这鬼丫头这么调侃皇姑。如被她晓得不被气死才怪。” 紫珠双手一摊,道:“怎么办呢?为了终身大事,只好放下架子。贵妃娘娘派了亲信太监庞保去询问徐大人,您猜徐大人怎么说。” 怀淑郡主摇头问道:“怎么说?” 紫珠双手一拍,随后学男子作揖之态,捏着嗓子,道:“禀庞公公,小生已有意中人,实难配得上金枝玉叶。您猜庞保怎么说。” 她又学太监之势,扭扭捏捏的,尖着嗓子,道:“徐大人好大胆子,连贵妃娘娘的懿旨也敢违抗。公主肯下嫁于你,是你的福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怀淑郡主听得紫珠学太监的声音颇有模有样,不禁笑道:“你呀,如果穿上太监衣服,一定是个地地道道的太监啦!” 紫珠闻言咯咯一笑,道:“我天天与太监打交道,不要去学看都看熟了。” 怀淑郡主笑道:“这么想当太监,不如下辈子投胎做太监吧!” 紫珠嘴微微一撇,不屑道:“我可不想当太监。” 怀淑郡主拍手笑道:“难不成你想当公主!” 紫珠双手乱晃,脑袋乱摇道:“说不得,说不得!奴婢怎能有这般想法,还不被人拿去砍头。” 怀淑郡主笑指她,道:“看你急成这样,调笑罢了。接着呢,徐大人怎么回答。” 紫珠又扮起男子模样,长袖一甩,道:“庞公公,恕下官不远送。” 怀淑郡主道:“就这样。” 紫珠道:“还没呢,庞保回到宫里向贵妃娘娘加油添醋的说一通,贵妃娘娘听后还不怎样,只把天台公主气得。您猜后面又发生什么事?” 怀淑郡主皱眉道:“皇姑生性好强,脾气火爆,做事不计后果,是一位不能得罪的人。” 紫珠道:“天台公主真的不能得罪,她居然带着随从闯入徐大人的府第大吵大闹。” 怀淑郡主“哎”的一声,道:“皇姑真的这样做?” 紫珠道:“可不是,吓得徐大人落荒而逃,不知所踪。天台公主还放话,徐大人今生休想娶妻。她还打听徐大人的意中人是谁?又听人说,天台公主还抓住徐大人家仆拷问,逼其说出徐大人的意中人。您想想,或许是徐大人胡诌敷衍庞保的呢。可怜那些家仆,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 怀淑郡主听得直摇头,一时不好说什么。 紫珠单腿跪在椅子上,双肘伏在桌子上,微笑道:“主子,这是别人的事,说说咱们的事吧!” 怀淑郡主轻轻刮她的鼻子,道:“你又想说什么?” 紫珠道:“昨晚的事您跟太子殿下说了么?” 怀淑郡主轻拍额头,道:“呀!差点忘记。” 紫珠道:“亏你昨晚答应得好好的,转背就忘记。您哪知道又要服侍你,又要打理府上之事的我好累,好辛苦,一点也不体恤人家。” 怀淑郡主笑道:“本来是去说的,不料父王不在只能等他回来说。” 紫珠道:“殿下已经回来。” 怀淑郡主一扯紫珠,道:“还不走!” 主仆俩很快来到朱常洛卧房门前,只见门口两个小太监躬身道:“郡主玉安。” 怀淑郡主道:“开门!” 小太监打开房门,怀淑郡主走进去。 转过屏风,里面香烟缭绕,只见朱常洛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宫女正按捏,大太监韩本用侍立一旁。 “谁呀!”朱常洛微睁双目,见是怀淑郡主,微微一笑。 怀淑郡主施礼道:“孩儿给父王请安。” 朱常洛招手道:“快坐到孤身边来。” 怀淑郡主坐在榻上。 朱常洛已稍稍坐起,道:“本来孤要找你,不料你却来了。” 怀淑郡主笑道:“父王神机妙算,掐指一下,儿臣就乖乖过来。” 她的一番恭维话引来侍立之人的欢笑。 朱常洛更是大笑,用手抚摸怀淑郡主的秀发,颇有感触道:“可惜郭妃不在,不然见到你如此讨人喜爱可不令她欣慰。” 说着,他猛地咳了一阵。 韩本用连忙轻拍朱常洛的后背,道:“主子,喝口茶,润润喉。” 朱常洛唯有点头。 朱常洛陡然提起已仙逝的郭妃,怀淑郡主心中隐隐一痛。 她又见朱常洛咳得厉害,似乎病得不轻,也不敢再触景伤情,忙劝道:“父王,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别太操劳了。” 朱常洛喝口茶,已没那般咳嗽,他叹道:“老毛病,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早已习以为常。” 怀淑郡主心痛道:“父王,您老是身体虚弱,儿臣很担心啊!” 朱常洛轻轻拍拍怀淑郡主的肩膀,道:“吾儿放心,父王只除咳嗽并无大碍。” 他又轻咳几声道:“还过几天就是中秋节,皇上一时龙兴,召皇亲宗室欢聚一堂。父王思量,不如你舞一曲或吹奏一曲以助皇上雅兴。” 怀淑郡主道:“此乃儿臣份内之事,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王嘱托。让皇上龙颜大喜。” 朱常洛道:“果然是父王的好孩儿。” 怀淑郡主撒娇道:“父王,儿臣已应您了,您也应儿臣一件事。” 朱常洛笑道:“原来蓄谋已久,说吧!” 怀淑郡主娇笑道:“您先答应,儿臣才会说。” 朱常洛笑指道:“古灵精怪,好!父王答应就是。” 怀淑郡主道:“儿臣的郡主府一直以来缺少个管家,可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管家,可巧父王身旁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帮我打理郡主府。我要父王把他赐给儿臣。” 朱常洛笑哈哈道:“我身边竟有如此一号人物,竟然不知,该责罚。不知孩儿所说的人物叫什么,也让我长长见识。” 怀淑郡主握着朱常洛的手,轻拍其手,道:“父王,您言重了。他不过是个小太监,又怎能入你法耳。” 朱常洛“咦”声道:“竟然是小太监。能让我的宝贝女儿看上的一定不是普通小太监。我更想知道啰!” 怀淑郡主道:“他叫王晗。” 朱常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谁叫王晗。 韩本用在旁低声道:“主子,王晗是从尚膳监过来的太监,年纪与郡主差不多大,在慈庆宫打扫而已。” 朱常洛道:“仅此而已。” 韩本用道:“奴才知道的只有这些。” 朱常洛颇为犯疑。 怀淑郡主轻摇其手,满面娇容的望着他,眼中充满恳求。 朱常洛心一软,笑道:“就依你。” 怀淑郡主粲然一笑,在朱常洛的脸颊轻吻一下。 朱常洛大笑着搂着怀淑郡主,当下侍立之人个个乐呵呵。 朱常洛笑道:“韩本用,去把王晗找来,本宫要仔细瞧瞧。” 韩本用含笑而去。 不久,王晗来到榻前,他双膝跪下,高呼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常洛道:“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王晗依命抬头。 朱常洛道:“眉目倒还清秀。王晗,本宫今日就把你赐给郡主,你愿不愿意?” 王晗大喜道:“奴才千万个愿意。” 朱常洛道:“你明日就去郡主府,去收拾一下。” 王晗又跪安,经过紫珠面前时,紫珠向他眨眼睛,王晗报以微笑。 韩本用在旁道:“主子,王晗总算是个太监,要不要知会一下王公公。” 朱常洛沉吟道:“王安毕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是父皇身边的大红人,不去说免得有人煽风点火。好吧!明日你去向王安说一下。” 外面有人道:“殿下,用膳了。” 朱常洛笑道:“不知不觉要用膳了,孩儿,留下陪父王一起用膳。” 怀淑郡主自是欢快地应允。 第8章 祸从爱入(二) 用完晚膳,怀淑郡主回到自己房间。 紫珠斟上茶来。 怀淑郡主笑道:“可遂了你的心愿啦!怎么感谢我。” 紫珠欣然道:“主子,您躺下,奴婢好好替您捶捶捏捏。” 怀淑郡主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捏得不舒服我可不依。” 紫珠笑眯眯道:“一定舒服。” 捶捏一会,紫珠道:“主子,舒服么?” 怀淑郡主闭目道:“还不赖!” 紫珠道:“主子,明日我带王晗熟悉府上。您在此等候,可不许乱跑。” 怀淑郡主道:“行啦!我的大管家。” 次日,紫珠服侍怀淑郡主洗漱、用膳,才与王晗一起回郡主府。 怀淑郡主靠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 无聊至极的她随手翻一翻《史记》。 正好翻到《淮阴侯列传》,她单手支颐的看起来。 看到“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这段文字,她自思:韩信果然有大将风度,能屈能伸。大丈夫就该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审时度势才能处事不惊。以卵击石无异于头破血流。假如,韩信逞一时匹夫之勇,说不定已被人所杀。 怀淑郡主又看到那段“召辱己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时,不禁拍案叫好。 韩信虚怀若谷,以德报怨,果然是风云人物。直到看到他被吕后所杀,竟夷三族,不由感慨万分,可惜一代英豪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所谓‘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之。’ 她又信手翻阅,见到《游侠列传》,心想起之前潜入皇宫的宫本武藏。此人喜剑又四处游历,岂非游侠么。 怀淑郡主遂看此章,第一句就写道:“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 她暗想:难道像宫本武藏的侠士为世所不容? 她又看到“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团。” 这句话,心想:宫本武藏既是侠士,必是一诺千金之人。 怀淑郡主此时沉浸在书籍之中,门猛地被推开,几个人闯进来。 怀淑郡主一惊,侧头一瞧,只见天台公主已坐在茶桌旁,她身后两旁站着三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怀淑郡主不知发生何事,忙掩书籍,起身走向天台公主。 她施礼道:“皇姑玉驾至此,怀淑有礼。” 天台公主连瞧都不瞧她,道:“林海讴,去把门关上。” 那个叫林海讴的太监连忙关上门。 怀淑郡主见天台公主一脸怒色,而她身边的人也面色沉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何时得罪这位刁蛮的公主。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 怀淑郡主斟满茶,含笑递给天台公主,道:“皇姑,请喝茶。” 天台公主随手打落茶杯,杯中的水溅湿了怀淑郡主的裙子,茶杯也破碎。 怀淑郡主被天台公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站在天台公主面前不知所措。 天台公主厉声道:“死丫头,跪下!” 怀淑郡主从天台公主一行人怒气冲冲闯进来到现在也不知发生何事。又被打落茶杯,又被令其跪下,怀淑郡主只觉委屈之极,她小心翼翼道:“皇姑,我不知得罪您,还望您明示。” 天台公主指着她,恶狠狠道:“你吃豹子胆,敢犟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叫奴才们动手可不好看,还不跪下!” 天台公主带来的太监就有人捋袖恶视怀淑郡主。 怀淑郡主此时孤身一人,而对方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公主,她只能忍气吞声。想起韩信胯下之辱,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怀淑郡主缓缓跪下去,聆听天台公主责备。 天台公主道:“我看你一脸怨言之色,好!林海讴说给她听听,免得别人说我欺压小辈。” 林海讴尖声道:“徐大人乃咱主子未婚夫君,而郡主你不知廉耻,竟起邪心,蛊惑徐大人,令徐大人要背弃婚姻,咱主子为此悲恻不已。究起祸源,乃郡主你所作所为,横刀夺爱,不尊长辈,行径令人发指。你可知罪。” 怀淑郡主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徐大人拒绝天台公主,她无可泄恨拿我发泄,真是莫须有之罪。 怀淑郡主心渐渐平静,道:“九皇姑,我根本不认识徐大人,哪来横刀夺爱之嫌,还望皇姑明察。” 天台公主怒道:“你还敢狡辩,徐旷确已为你迷惑,有他的奴仆作证。” 怀淑郡主道:“冤枉啊!我真的不知情。” 天台公主道:“林海讴,说说奴仆的供词。” 林海讴躬身道:“是!” 他轻咳一声,道:“徐旷自从太子寿宴回来,就长吁短叹,呼你的名字。还自言自语说,今生要娶就要娶郡主你,甚至茶饭不思,失魂落魄。奴才可是查实才说的,决没冤屈郡主你。” 天台公主道:“你没话可说吧!” 怀淑郡主道:“那是徐大人一厢情愿,我并没有迷惑。” 天台公主道:“还不是因为你,他才迷迷糊糊,胡思乱想。” 怀淑郡主道:“不如我自去向徐大人说明一切,让他断了非分之想,一心一意伺候皇姑。” 天台公主色霁道:“罢了,你这一去还不知发生何事。叫你贴身丫鬟去告之一下,叫他死心。” 怀淑郡主点头道:“一定,一定。” 天台公主道:“今日看在皇兄份上,你又识时务,就不与你计较,起来吧!” 怀淑郡主站起身,在旁陪笑伺候。 天台公主道:“林海讴,咱们回宫。” 林海讴连忙扶着天台公主而走。 怀淑郡主躬身道:“九皇姑,慢走!” 怀淑郡主见天台公主一行人已离去,关上门,背靠门,泪水如珍珠般滚落下来。 她自打娘胎来,除了向长辈行跪拜之礼,还从来没有被人强迫下跪,还当着数人之面,含垢忍辱,强颜欢笑。 这对一向高贵的她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耻辱,而这种耻辱只能深深埋在心中。 她突然感到多么的无助和无奈,恼怒、怨恨、羞愧、侮辱一股脑涌上心头,令她不禁哭得更厉害。 良久,外面有人轻推门。 怀淑郡主兀自靠着门坐下,伤心难过。 那人见门推不开,便在门外轻声道:“主子,主子。” 原来是紫珠。 怀淑郡主只觉孤身一人,委屈无处诉,听到紫珠的声音,站起身坐到椅子上,悲咽道:“进来吧!” 紫珠推门而进,见怀淑郡主满面泪痕,悲悲切切坐在椅子上,忙走过来,深切问道:“主子,您怎么哭了,发生何事?” 怀淑郡主经紫珠这么一问,不由悲从中来,又涕泣沾襟。 紫珠见状,忙相安慰。 怀淑郡主抽抽搭搭地把刚才受辱之事诉之紫珠。 紫珠听后,怒容满面,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她是公主就了不起,咱主子将来也是公主。自己风流,到处招惹男子,以为咱不知,难怪徐大人会不要。要是我是男子,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子我也不会要。” 怀淑郡主听得紫珠口无遮拦,生怕隔墙有耳,惹来麻烦那可不妙,忙止住紫珠。 紫珠正盛怒,还大声道:“主子,咱们找太子殿下评评理,去讨回公道。” 怀淑郡主摇头道:“不行!皇姑身后有郑贵妃撑腰,连父王也让郑贵妃三分,怎能招惹她。弄不好,还会连累父王。忍一时风平浪静,还是算了吧!” 紫珠咬唇道:“这么算了,我替主子不值。难道真的乖乖听从。以后,咱们还能抬得起头做人么?” 怀淑郡主拭泪叹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况且皇姑在皇宫中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避她还来不及,怎敢去招惹,岂非虎口拔牙。紫珠,你去向徐大人说明一切,让他死心。至于他会不会要皇姑,就不关咱们的事。” 紫珠还待说,怀淑郡主挥手道:“你去吧!” 紫珠无奈气呼呼出了皇宫,直奔徐旷府邸。府门前有几个守卫。 紫珠上前叉腰道:“徐旷在不在?” 她把对天台公主的怨恨移向徐旷身上,不是他胡说八道,痴心妄想,怎会得罪天台公主,又怎会令主子受辱。 千错万错都是徐旷的错,故说话语气重。 那几个守卫见猛地窜出一个少女,直呼主人的名字,态度嚣张至极,不由大怒,叱道:“哪来的野丫头,这儿是徐大人的府第,岂容你大呼小叫,还不滚!” 有的还捋袖吓唬紫珠。 紫珠暗想:这群狗东西欺弱怕硬,不如报个狠角色来吓唬吓唬。天台公主不是来大吵大闹过么,不如报她的臭名来个狐假虎威。 第9章 祸从爱入(三) 紫珠轻咳一声,道:“我是奉天台公主之命来找徐旷,识相的赶快引我相见,不然,哼!” 那几个守卫显然吃过天台公主的亏,闻得她的名字,登时面色苍白,忙哈腰道:“徐大人在大厅会客,小的就去通传。” 紫珠道:“不用了,我去找他。” 那几个守卫哪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大摇大摆走进徐府。 紫珠远远望见徐旷坐在大厅上陪客。 她大步来到厅口,喊道:“徐大人!” 徐旷正与客人说话,突然听得有人喊他,抬头一瞧,是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且又不识,心中颇为纳闷。 但见她能直闯入府,视门外守卫为无物,一定大有来头。 他忙上前道:“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紫珠上下打量徐旷,问道:“你就是徐旷?” 徐旷被一女子当面直呼其名,还极为无礼,有些恼怒。 只是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故含怒道:“在下是。” 紫珠暗道:徐旷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又是将门之后,和我家主子刚好匹配。只可惜被天煞的天台公主看中。哼!别以为长得斯斯文文,我就对你客气。不是你,我家主子会受辱。既然不能找公主的晦气,只好拿你出出气。 紫珠立即横目瞪眼,指着徐旷鼻尖,忿詈道:“天台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知好歹,辜负公主一片情意,你可知罪!” 徐旷听得她说出天台公主,以为紫珠是天台公主派来训他,吓得唯唯诺诺。 紫珠又道:“你就算拒绝公主也就罢了,又为何拉咱主子下水。害得咱主子被公主责罚,你还是不是人。我看你是个大混蛋!” 徐旷愕然道:“你家主子是谁?” 紫珠道:“还不是你整天惦记的怀淑郡主,也不知道是不是?” 徐旷听得怀淑郡主之名,登时面有兴愉之色。问道:“你家主子还好吗?” 紫珠道:“好个屁,还不是被你所害。” 徐旷满脸无辜道:“我如何会害郡主呢?” 紫珠道:“你怎么没害她,你明明知道天台公主想结秦晋之好,你却天天叨念咱主子,现今传入公主耳中,她当然不会罢休,找到咱主子狠狠羞辱一顿。你倒在此优哉游哉,咱主子无辜受尽耻辱。你说你不是有罪之人。” 徐旷蹙眉道:“公主在我府上弄得鸡犬不宁就算了,为何要迁怒郡主。是我负郡主,我去向公主讨个公道,决不委屈郡主。”说着,他毅然向外走。 紫珠惊惶拦住徐旷,道:“你要害死咱主子才满意么?” 徐旷困惑道:“我是为你家主子诉冤,又何来害她。” 紫珠直摇头,道:“不晓得你是真不知还是假的不知。你这一去,天台公主以为是我家主子向你诉苦,本来没有的事就变得扑朔迷离。天台公主爱你怜你不会对你如何,她可不是善男信女,一定把全部怒气发泄在我家主子身上。到时可不堪设想。” 徐旷歉然道:“左右不是 ,如何是好?” 紫珠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口中不许提咱主子名字,心中也不许想。剩下的你要不要天台公主也就不关咱的事。” 徐旷闻言,喟然长叹道:“要忘记郡主谈何容易。她的容貌、神态、舞姿,优柔的身段已牢牢印入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不许说,不许想!”紫珠几乎跳起来,情绪激动,嚷道:“你快快死心,明不明白!” 徐旷叹道:“这是不是郡主的意思?” 紫珠道:“对!所以叫我来说与你听。你切记,咱主子绝对不会喜欢你,别痴心妄想。告辞!”说完,紫珠转身而去。 徐旷登时犹如被一桶冷水从上淋到下,冰凉不已,如雕像一般怔怔地站着。 紫珠出了徐府吁一口气,连忙回紫禁城。 走到一处面摊,闻到一股面香,她摸摸肚子,忽觉有些饥饿,不知不觉已是晌午。 她略思:不如坐下吃点面再回宫。可是主子在等我服侍啊! 紫珠犹豫不决,一阵阵面香扑鼻而来,紫珠实在忍不住,忙坐下招手道:“老板,来一碗面。快!” 那摊主生意颇好,来不及答应紫珠。 紫珠大声道:“老板,快来一碗面!” 那摊主才听到,道:“您坐,就来!” 一碗香喷喷的面很快端来。 紫珠自言自语道:“从早上到现在还没进食,又与那徐旷理论一番,早已饿坏了,这碗面真是及时雨。” 她夹面就往嘴里送,猛地有人在她背后轻拍。 紫珠回头一望,指着那人惊呼道:“倭寇!” 那人正是宫本武藏。 他慌忙摇手,道:“小声点!我不是倭寇。” 紫珠道:“看你一身汉服,又说汉话,说你是倭寇别人还不信哩!” 宫本武藏道:“我可以坐下么?” 紫珠道:“随你便!” 宫本武藏坐下。 紫珠道:“你也是来吃面?” 宫本武藏点头道:“是!” 紫珠道:“傻坐着干什么,你还不叫一碗!” 宫本武藏端坐道:“姑娘先请!” 紫珠摇头道:“东瀛人真怪!” 紫珠飞快吃完,摸摸肚皮道:“吃得真舒服。老板,算钱!” 宫本武藏道:“钱由在下付,姑娘先行!” 紫珠道:“今日看你还蛮顺眼,为何要帮我付钱啊?” 宫本武藏道:“你主子是我的朋友,我也把你当成朋友。” 紫珠起身道:“下次我请你,先走了!” 宫本武藏亦起身颔首相送。 紫珠办完事,又吃饱,步履轻快,不知不觉已进紫禁城。 她踏入慈庆宫,只见怀淑郡主倚门眺望。 紫珠迈步过来,笑嘻嘻道:“主子,在等我呢!” 怀淑郡主道:“事办妥么?” 紫珠道:“向徐大人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怀淑郡主道:“他有什么反应,说了什么?” 紫珠道:“他能有什么反应,唯有点头而已。主子,您吃饭么?” 怀淑郡主嗔道:“还等你回来就饿晕了。” 主仆俩回到屋子。 紫珠笑道:“主子,您猜我回来时遇见谁?” 怀淑郡主摇头道:“不猜!为了皇姑的事,头痛脑胀。” 紫珠笑道:“来自异域的宫本武藏。” 怀淑郡主道:“你怎会遇见他?” 紫珠道:“在路边面摊遇上,他还请我吃了一碗面呢!” 怀淑郡主指着她,笑道:“好吃!原来早就吃过了,幸亏没等你。你们说些什么?” 紫珠道:“没说什么,不过是他请我吃面,我当面谢了,还说下次我会请,然后我走了。” 她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又道:“我问他为何请我吃面,他说主子您是他的朋友,连带我也成为他的朋友哩!” 怀淑郡主点头道:“听说江湖之人就是这般豪爽。你答应回请一定要记得。” 紫珠道:“当然会啦!” 怀淑郡主记起自己曾承诺要帮宫本武藏寻找一本《易筋经》,虽不知此书内容是什么,但可以肯定是一本武学奇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着住在皇宫里打探一下。 门外有人轻声道:“主子,王晗求见!” 紫珠开门道:“咦!你怎么来了?” 王晗笑道:“有事禀报主子。” 怀淑郡主问道:“王晗,有何事?” 王晗哈腰道:“主子,您上次不是向奴才打听一本叫《易筋经》的书么。奴才已打听清楚。” 怀淑郡主闻言大喜,道:“在哪?” 王晗道:“此书在内承运库。” 怀淑郡主沉吟道:“你说咱们能不能拿到此书?” 王晗道:“奴才认为艰难,其一:内承运库白天有人守卫;其二:晚上虽无守卫却有侍卫巡逻;其三:听说此书放在最上层,需要梯子才能拿到。而梯子已锁入另一房间,由专人保管,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也休想拿到梯子。没有梯子也就拿不到此书。” 怀淑郡主沉思一会,道:“你去蓬莱客栈请宫本武藏晚上来我房间。不许走漏风声。” 紫珠在旁道:“主子,您让一男子夜入房间,万一被人发觉可不太好。还是吩咐奴婢去办吧!” 怀淑郡主摇头道:“我要亲手办妥此事!” 王晗飞步离宫直奔蓬莱客栈。 他找到掌柜,询问道:“老板,你这有没有一个叫宫本武藏的人住在此处?” 掌柜见王晗宫中太监打扮,不敢怠慢,笑吟吟道:“您等等!” 他翻了记录本并无一个叫宫本武藏的名字,搔搔头道:“好像没有这人。” 王晗惊疑道:“你再查查!” 掌柜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查看一番,直摇头道:“真的没有此人。” 王晗嘀咕道:“不可能,主子明明说的是蓬莱客栈。听紫珠说此人乃东瀛武士,莫非他没用此名,以免被人怀疑。” 他这么一想,顿觉不知怎么办,他双手互搓,绞尽脑汁想办法。 那掌柜见状,道:“小公公,您还是到别家客栈问问。” 王晗暗想:在此等等再说,或许能碰到也未可知。 他站在柜台前,望着进进出出的人,希望能凭感觉找到宫本武藏。 突然掌柜叫道:“小公公,这儿有个叫武藏的人,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王晗惊喜道:“是吗?他住几号房?” 那掌柜道:“十四号厢房。” 旁有店小二道:“住十四号厢房的客人出去还没回哩。” 王晗道:“也罢,我就在此等候。” 第10章 祸从爱入(四) 等了一个时辰,店小二指着门口走进的人,道:“小公公,您等的人回来啦!” 王晗微笑迎上,道:“大侠可否是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见是一名太监,心中一动,道:“你是郡主派来的么?” 王晗点头道:“是!可否到一旁说话。” 宫本武藏道:“到我房间来。” 王晗暗思:此人一口流利汉话,根本不像是东瀛人。 进了厢房,王晗道:“奉主子之命请大侠今晚入宫商量一事。” 宫本武藏点头道:“你回郡主,我一定到。” 王晗道:“在下告辞!” 宫本武藏直送出客栈。 王晗回到慈庆宫,见怀淑郡主正准备用晚膳,忙上前禀报:“主子,奴才已照您吩咐办妥。” 怀淑郡主点头道:“你也吃饭,晚上还有活忙!” 主仆三人用完膳,秉烛等候宫本武藏。 王晗在旁道:“主子,宫本武藏识得路否?不如让奴才在宫外看看。” 怀淑郡主道:“也好!小心点,别被人察觉。” 王晗道:“奴才会小心的。” 站在慈庆宫,王晗只觉凉风习习,俗语“八月秋风阵阵凉。” 他紧紧身上单薄的衣裳,嘀咕:看来要加衣了。 迎面一个老太监打着灯笼过来。 王晗笑道:“全公公!” 那位姓全的老太监借灯光望向王晗,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小晗子。怎么在风口站着?” 王晗眼珠一转,笑道:“小的本来去郡主府,望着您老来了,故停步跟您打声招呼。” 全太监闻言,心中着实受用,颔首道:“咱家果没看错,小晗子你聪明伶俐,将来说不得是小爷身边的大红人。现在已在郡主府管事,前途无量。” 王晗谦虚道:“这还要您老提携提携晚辈。” 全太监摆摆手,边走边道:“好说!好说!” 王晗躬身道:“您老慢走!” “喂!”一个黑影已站在王晗身旁。 王晗着实吃一惊,差点没喊出声。 “是我!” 那黑衣人轻声说道。 王晗借门上灯笼一瞧,原来是宫本武藏。 他低声道:“跟在我身后!” 王晗转身进慈庆宫,心中忐忑不安。 虽说是奉了怀淑郡主指示,但这毕竟擅自引着一个宫外之人进宫,如被人发觉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他不由左右察看,生怕有人发现宫本武藏。 由于做贼心虚,王晗脚一崴,差点摔倒。 他慌忙站稳,身后传来宫本武藏的声音:“别怕!镇定点!我武功好,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王晗唯有点头,口诵:“阿弥陀佛!” 路并不远,王晗只觉走过一段很长的路一般。 终于到了怀淑郡主的居室。 推门而进,宫本武藏跟着闪进去。 王晗关房门时向左右瞧瞧,并无一人,心里才稍稍平静。 宫本武藏一进房间,只见怀淑郡主坐在圆木桌旁,身旁站着紫珠。 他抱拳道:“某一介武夫,唐突郡主,还望海涵。” 怀淑郡主站起身施礼道:“宫本大侠请坐下谈!” 宫本武藏颔首而坐。 紫珠斟上茶来,宫本武藏又颔首接过。 怀淑郡主道:“宫本大侠······” 宫本武藏摇手道:“大侠愧不敢当,郡主叫我宫本就是,否则我无地自容。” 怀淑郡主笑道:“既是这样,宫本······” 她硬把“大侠”二字生吞下去。 她接着说道:“希望宫本也不许左一句郡主右一句郡主,叫我阿娟就是,否则我也无地自容。” 宫本武藏闻言,笑呵呵道:“郡······阿娟果然有几分豪爽。我总算没交错你。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怀淑郡主端起茶杯,道:“好!咱们干了。” 紫珠却在一旁,道:“主子,这可不是酒,是热茶,别一口喝下,小心烫伤。” 怀淑郡主笑道:“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哪会真的一口喝下。” 紫珠拍拍胸,道:“可把我吓一大跳!” 怀淑郡主喝口茶,道:“今晚请宫本过府,不过是商量如何拿到《易筋经》。” 宫本武藏听得有易筋经的下落,兴奋地几乎站起来,道:“郡······阿娟,此书在哪?” 怀淑郡主道:“在内承运库,不过较为棘手。” 宫本武藏道:“你想到办法么?” 怀淑郡主道:“门外的侍卫好说,只是此书放得太高,没有梯子是拿不到的。” 宫本武藏微笑道:“这点你可放心,再高我也能拿到。” 怀淑郡主道:“既然如此,我和王晗在外把风,你就进库偷书。咱们速战速决。” 宫本武藏轻拍桌子,道:“好!” 怀淑郡主沉吟道:“宫本,我有个请求。” 宫本武藏道:“只要某办得到就一定义不容辞!” 怀淑郡主道:“小女子才学浅薄,孤陋寡闻,不知易筋经是本什么书,但既然放到内承运库严加保存,想必一定是本奇书。我只希望宫本你看后能完璧归赵。不知你意下如何?” 宫本武藏不假思索道:“一定奉还!” 怀淑郡主道:“事不宜迟,咱们就去内承运库。紫珠,你留下见机行事。” 紫珠本想跟去,但又怕自己拖累大家,遂没有作声,唯有点头而已。 王晗早拿着一披肩披在怀淑郡主身上,随后打个灯笼,扶着怀淑郡主前往内承运库。 库房门已锁,宫本武藏拿出已备不虞之用的匕首把门上的锁削断,轻推门而进。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王晗从怀中掏出蜡烛丢给宫本武藏道:“快点,在最上层!”随后关上房门。 很快,库房门有烛火一闪一烁。 怀淑郡主暗自祷告,祈求宫本武藏不被发现,顺顺利利完成此事。 王晗在旁悄声道:“主子,您别担心,一定不会出麻烦。” 他话音刚落,就传来声音:“咦!库房内怎会有灯火,去看看!” 只见四名带刀侍卫提着灯笼向库房走来,怀淑郡主吓得面色苍白,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王晗上前道:“众位哥哥好!” 其中有侍卫识得王晗,道:“小晗子,你在此作甚?” 王晗笑道:“小的陪郡主四处走走。” 手提灯笼的侍卫道:“扯谈!哪有夜晚四处游荡,何况你又不是不知宫中规矩,如何违犯?还敢带郡主一起违犯,你该当何罪!” 怀淑郡主嘴唇吓白了,不停哆嗦。 虽说平时朱常洛宠爱她,但私自带人偷宫中之物乃监守自盗的行为,为宫中一大禁令,违者重罚。 不要说其他人怎样,就连她自己能否保住小命还是未知之数。 毕竟她父亲还不是当今皇上。 王晗见怀淑郡主吓得浑身哆嗦,忙陪笑道:“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还望哥哥笑纳。” 他掏出一些银子塞在众侍卫手中。 众侍卫掂掂银子,齐向怀淑郡主行礼道:“谢郡主打赏,请郡主快快回房,免得小的们难做。” 怀淑郡主压抑着剧跳的心,道:“好!你们先走,我随后会回房。” 众侍卫道:“咱们还要到库房察看一下。” 他们向库房走去,怀淑郡主随即心提到嗓子眼,暗道:怎么办?该怎么办? 只听“噗噗”几声,众侍卫倒在地上。 里面的宫本武藏熄烛出来,道:“发生何事?” 王晗道:“没什么,你找到没有?” 宫本武藏摇头道:“还没有!” 王晗道:“还不快去找!” 宫本武藏又进库房点烛寻找。 怀淑郡主见那几个侍卫刚刚还好好的,怎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实在匪夷所思。 王晗道:“主子,您别动,让奴才来处理尸体。” “什么?尸体?”怀淑郡主忙捂着嘴巴,瞪大双眼,指着地上几具尸体,半晌作声不得。 王晗很轻松地把四具尸体丢在草丛中以免过早被人发现。 他边搬尸体边把刚送出的银子拿回来,还自言自语道:“是你们晦气,别怪我心狠手辣。” 王晗拍手走出草丛,宫本武藏也已寻得易筋经。 王晗道:“宫本大侠,天已深夜,您还是赶快离宫。” 宫本武藏把书放入胸中,抱拳道:“阿娟,非常感谢。我看完后一定双手奉还。” 怀淑郡主心有余悸,只是略点点头。 宫本武藏“嗖”的一声,消失在夜幕中。 王晗道:“主子,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怀淑郡主也想早点离开,随王晗折回而走。 第11章 祸从爱入(五) 在路上,怀淑郡主自忖:四位侍卫可不是等闲之辈,而王晗一下子就能置其死,难道他也如宫本那样会武功不成。可是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啊!何况他年纪尚小,身单力薄,不会武功又如何敌得过四位彪形大汉。 难不成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不行,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如回房再仔细盘问一番,以释我心中疑虑。 回到房间,紫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主子您总算平安而归。奴婢可是默念千次佛保您平安哩!” 怀淑郡主道:“幸亏你念佛,才有菩萨保佑,否则不知还有没有命回。” 紫珠惊悸道:“主子您没伤着吧?” 怀淑郡主把眼望向王晗道:“幸亏王晗及时出手才化险为夷。” “王晗?你······”紫珠一脸惊疑之色。 王晗躬身道:“奴才早知主子一定要问个究竟。主子有何疑惑尽管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怀淑郡主道:“你刚才杀死侍卫用的可是武功?” “杀死······侍卫?”紫珠张大嘴巴,一脸惊惧之色。 王晗“嘘!”的一声,打开房门,探出半身向外张望,并无一人,才关上房门,道:“奴才用的确是武功。” 怀淑郡主道:“你身为太监,整日在皇宫内又如何习得武功?” 王晗仰天长叹道:“说来话长,奴才本来叫沈希洛,洛阳人,在我十二岁时,父亲病亡家里只剩我和娘相依为命。哪知我的混蛋二叔连哄带骗把我娘儿俩唯一薄田卖掉。我娘儿俩顿时一无所有,只好寄住在二叔家。可恨二叔不但虐待我娘儿俩,还要把我娘卖到青楼。我娘誓死不从,狗贼二叔强卖我娘,可悲我娘在青楼跳楼身亡,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说到这,王晗咬牙切齿,扼腕痛恨。 紫珠眼圈微红,鼻子酸酸的。 怀淑郡主不停摇头叹息。 王晗接着说道:“如果娘那时没自杀就好了,我真的不希望她那样做,留下我孤苦伶仃。因为自她被卖入青楼那天开始,我就下死决心一定救她出来,和她团聚远离这无情无义的地方。可惜她就那么走了,我再也看不到她。只有在记忆中回味!” 王晗眼中噙着泪水,仰头向上,激动万分。 紫珠用手帕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怀淑郡主眼角也闪着泪花。 王晗道:“当我得知娘身亡的噩耗,我脑如五雷轰顶,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痛哭一场把一口怨气发泄在畜生二叔身上。一晚趁他熟睡之际,用事先磨好的柴刀砍向这畜生身上。” 怀淑郡主和紫珠握紧拳头。 紫珠更是大呼道:“杀得好!” 王晗道:“可惜柴刀砍偏,只砍伤他的肩膀,痛得他杀猪般嚎叫。我看一招没得手知道没机会了就慌忙逃出他家。我清楚记得后面有人追赶。我在灌木丛中躲过一劫。” “我靠乞讨来到京城,不久被尚膳监大太监王荣公公收留,做了小太监。我把年龄报小了四年,还改了姓名,跟随王公公。没过多久,王公公病死,我被安排在内承运库当差。尽管我进了宫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一日偶然机会我见到藏于库房的奇书,名叫《太玄阴经》,共九卷。” “我只练了四卷就已经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我打算练完九卷再离宫报仇,不料却被主子安排在郡主府当差。奴才一想与其在宫中偷偷练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不如在宫外练更方便。等大功告成悄悄去报仇再回来岂不两全其美。今晚不是危急之际,奴才也不会显露这天大的秘密。望主子和紫珠替我保守秘密,存殁感激不尽。” 紫珠道:“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半句。” 怀淑郡主喟然道:“没想到你背后竟有如此凄凉的身世!”顿了顿,她又道:“这么说你不止十六岁!” 王晗道:“奴才已二十岁。” 紫珠道:“你不说,真看不出你的实际年龄。” 怀淑郡主道:“沈希洛,嗯!名字取得蛮好听,以后你就恢复原名,终身侍候我。” 王晗跪下道:“承主子错爱,希洛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主子的知遇之恩。” 紫珠拍拍沈希洛肩膀,笑道:“不必粉身碎骨,以后咱俩好好服侍主子就算报答了。” 怀淑郡主道:“你起来吧!”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你说太玄阴经比易筋经更厉害?” 沈希诺含笑道:“易筋经所载的武功是内功心法,不过是些强身健体,增加内功的少林秘笈,如果要比太玄阴经所载武功就相差太远。其实内承运库所藏武功秘笈不止这两本,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都在此库房内。只不过无关紧要的武功秘笈在库房内的厢房内,真正霸道的武功秘笈另有所藏,奴才不是机缘巧合也不可能习得太玄阴经。” 紫珠指着沈希洛,笑呵呵道:“好哇!难怪你会知易筋经在内承运库,原来让人家拿最差的,你却得最好的。” 沈希洛道:“也不是,易筋经不是那种霸道、杀人的武功秘笈,它对个人修为可是比其它武功所不能媲美。” 怀淑郡主道:“宫本虽然是侠义之人,但他毕竟是异域之邦的人,我正担心他学会我中华武术反过来对付咱们的子民岂不糟糕。” 紫珠道:“对!倭寇不可信!” 怀淑郡主笑道:“他可不是倭寇,不然我也不会帮他。” 紫珠道:“是主子您心地好,才便宜这东瀛人。” 怀淑郡主道:“沈希洛,你杀死了四名侍卫会不会有麻烦?” 沈希洛道:“奴才以为只要咱们不说没人会怀疑。主子您就放心好了。” 怀淑郡主点头道:“如此最好!” 怀淑郡主嘴里没说什么,但心中却惴惴不安。 那四个侍卫可是因她而亡。 她出生以来还从未杀生,不要说人,就是小狗小猫也没杀死过。 今晚却害死四个人,她怎不惶愧。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天渐渐亮,紫珠前来服侍怀淑郡主起床,她却哈欠连连。 坐在床上半天低着头,双眼睁不开,明明很困,却睡不着。她摆摆手,复又躺下,道:“我再睡睡。” 门外有敲门声,传来沈希洛的声音。 紫珠隔着门缝低声道:“主子还没醒哩!” 怀淑郡主一夜未睡,虽然昏昏沉沉,头脑却还清醒,问道:“是沈希洛么?叫他进来。” 紫珠应声开门。 沈希洛见怀淑郡主躺在床上,忙低下头,躬身道:“主子,您可放心,昨夜四侍卫之事不了了之。” 怀淑郡主正为此事睡不着,闻言睁眼霍然坐起,道:“怎么不了了之?” 沈希洛笑道:“您想想,宫中出了人命,哪个不把事化小,以免惹来骚乱。何况宫中又没丢失什么贵重之物,听说王公公已下令不许再提此事。您说,这是不是不了了之么!” 怀淑郡主拍拍胸口,似乎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她随即躺下,道:“你俩先出去,我要好好睡一觉。” 怀淑郡主这一觉睡到未时才醒,连午膳也没吃。 紫珠忙服侍怀淑郡主洗漱。 怀淑郡主对着铜镜道:“睡了这么久,你为何不叫醒我?” 紫珠边替她梳头边答道:“奴婢见主子您睡得很香,不敢打扰。” 怀淑郡主微笑道:“幸亏没人理会,不然传到别人耳中岂不贻笑于人。” 紫珠笑道:“您知,我知,就只有天知道。何况别人也不会去理会咱们呢!”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道:“奉贵妃娘娘懿旨,请郡主过宫走一趟。” 怀淑郡主指着紫珠轻声道:“瞧,你这乌鸦嘴惹得郑贵妃来理会咱们,还不去迎接。” 紫珠伸伸舌头打开房门。 第12章 祸从爱入(六) 只见一名太监站在门口,手执拂尘,垂目道:“郡主呢?” 紫珠笑道:“公公稍等等,主子马上就出来。” 那太监道:“好说!只是郡主要快些,奴才还要去复命。” 怀淑郡主心中颇为纳闷,无缘无故郑贵妃会传她。 难道昨晚之事被郑贵妃知道,想到此节,怀淑郡主心中一颤,忙自我安慰,别自己吓自己。 怀淑郡主深知郑贵妃极为讲究,眼中容不得有瑕疵。 她忙精心打扮,头插上金凤簪,上身穿紫色短衫,下身穿凤尾裙,披上两条霞帔,丝端垂有玉坠,更显她端庄典雅。 房门很快被关上,怀淑郡主觳觫而立,等待噩运的到来。 屏风后走出一人,怀淑郡主定睛一瞧,果然是天台公主。 只见她头着九翟冠,项挂玉链,淡黄色裙衫,两条白色披帛垂于胸前,眉宇间有恼怒之色。 她见怀淑郡主风姿绰约的站在面前,尽管自己穿着比其更加炫丽,但却不及怀淑郡主容貌一半,不由妒意顿生,细柳上翘,目露凶光。 怀淑郡主已看出天台公主来者不善,生怕她像上次那样羞辱自己,忙施礼轻声道:“怀淑做错事情请九皇姑责罚!” 天台公主冷笑道:“你也有自知之明,晓得做错事。还不跪下受罚!” 怀淑郡主环视四周,俱是天台公主的手下,个个圆瞪双眼,怒视自己。 她深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连忙跪下以息天台公主的怒气。 天台公主“哼”了一声,道:“你这狐媚子,仗着自己容貌美到处招摇。你招摇也罢,为何勾引我的男人,还不放手。你这不是想与我作对么?” 怀淑郡主早已猜出是徐旷之事还未了结,忙陪笑道:“禀九皇姑,我已吩咐奴婢向徐大人说明一切,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天台公主冷冷道:“误会?我看你吃了豹子胆,敢戏弄我。你是怎么说的,林海讴,你说给她听听。” 林海讴咳声道:“是!郡主,想不到你太阴险了,咱主子不是英明,几乎被你瞒天过海。你吩咐奴婢去传话,可是徐大人却找上门来,说就算没有郡主你,也不会与咱主子结秦晋之好。还请主子不要为难郡主你,处处为郡主你说好话。还说如果主子再相逼,徐大人决计另娶她人,要主子死了这条心。事后,徐大人竟然找到太子殿下提亲,根本没把主子放在眼里。宫里宫外还传来流言蜚语,说主子······” 天台公主道:“说,让这死丫头无话可说。” 林海讴道:“说主子府中养男宠。奴才以为,除了郡主你外,决没有其他人会说此等话污蔑主子。” 怀淑郡主顿觉天旋地转,自己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分明遭人诬陷。 她分辩道:“九皇姑明鉴,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乱造谣诋毁九皇姑您啊!” 林海讴森然道:“焉知你不是为了徐大人故意毁谤咱主子!” 怀淑郡主道:“我和徐大人根本不相识,毫无瓜葛。怎么会为他来得罪皇姑您?” 林海讴道:“郡主似乎与徐大人不识,但太子殿下已派人去向徐大人表明,徐大人也没反对。郡主青春年少,怎会对这样俊雅之人不动心?郡主不必再隐瞒,从实招来,免得奴才对不不敬。” 怀淑郡主听得林海讴处心积虑针对自己,不由怒目而视。 林海讴道:“奴才句句属实,郡主休要恼怒。” 怀淑郡主含怒道:“你这狗奴才,处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竟敢挑拨离间,陷我于不义。狗奴才,你不得好死!” “啪!啪!”两声,怀淑郡主被天台公主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双颊登时红肿起来。 天台公主啐道:“打狗也要看主子,你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怀淑郡主只觉双颊火辣辣的,泪水已如泉水般流下。 林海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怀淑郡主见他仗着天台公主撑腰就为所欲为。 怀淑郡主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扇他几个耳光以泄心头怒火。 可是怀淑郡主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只会把事越闹越大,对己不利。 她强咽一口气,双手撑地,头已垂下,任眼泪滴在地上。 天台公主用脚踢怀淑郡主的头,道:“死丫头,没话可说了吧!”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天台公主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再多说也无益。 何况自己处境危险,稍有不慎,还会有更大的羞辱。 怀淑郡主低头默不作声,任天台公主责备。 天台公主道:“哑巴啦!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愧疚而无话可说啊!” 怀淑郡主泪水已湿一地,发髻也已凌乱。 她只想快点离开此地,对天台公主的话充耳不闻。 天台公主见她一声不吭,认定她作无声抗议,眉头紧皱,暗忖:这死丫头虽然可恨,但毕竟是郡主,过分折辱有碍东宫面子。可如此放她走,这口气又咽不下。又看到怀淑郡主一副可怜模样,又暗想:这死丫头仗着皇兄撑腰,无法无天,心高气傲。今日被我如此教训,一定羞愧难当。她知难而退倒罢,如果依旧执迷不悔,我去禀报母后,再想办法对付她。有母后点头,谅东宫之人不敢放个屁,就这么办。 天台公主想罢,站起身道:“死丫头,好好跪着反省反省。再不识时务,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明白么!” 怀淑郡主略点点头,以示不敢违拗。 天台公主道:“林海讴,咱们走!” 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只剩下怀淑郡主一人。 门外“吱”着一声响,紫珠蹦了进来,她蹲下去扶怀淑郡主,口中哽咽道:“主子,奴婢该死,让您受苦。” 怀淑郡主刚才不敢哭出声来,此时才伏在紫珠肩上嘤嘤哭泣。 回到慈庆宫,怀淑郡主一惊一吓,一羞一辱,又受些凉风,不觉倦怠无力,头痛咳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紫珠忙禀明朱常洛。 朱常洛亲自来到怀淑郡主房间,看到她面色苍白,不时干咳,不由心疼已极。 怀淑郡主见朱常洛来了,挣扎着要起床。 朱常洛轻按道:“我儿快躺下。”又回头道:“御医怎么还不到?” 韩本用道:“主子,御医已在外头。” 朱常洛道:“传!” 那御医小心翼翼进房,一见朱常洛便拜下道:“殿下千岁!” 朱常洛摆摆手,道:“免了,快些诊视郡主。” 那御医望望怀淑郡主问道:“郡主这病有多久了?” 紫珠答道:“上午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病倒了。” 那御医问道:“郡主,您感觉如何?” 怀淑郡主道:“头有些痛,胸闷得慌,有些咳嗽。” 那御医点点头,替她把脉。 不久,那御医缓慢退在一旁。 朱常洛道:“如何?” 那御医道:“郡主乃外感风寒之症,内有郁结之症,故头痛咳嗽,心烦意乱。下官开一剂疏风散寒宣肺之药,郡主需服用三日,多卧床休息,一定玉体安康。” 朱常洛点头道:“你下去开药。” 那御医缓缓退出。 朱常洛摸摸怀淑郡主的额头,微微发热,皱眉道:“怎么好好的就病了?”说着他自己也咳了咳。 怀淑郡主道:“父王,您身子不太好,外面风大,可要注意身体!” 朱常洛轻抚她的青丝,叹道:“傻孩子,你病得不轻,还关心孤,真难得。” 怀淑郡主道:“父王,女儿有一请求。” 朱常洛道:“乖孩子,有什么直说。” 怀淑郡主道:“父王,是不是有个叫徐旷徐大人的向您提亲?” 朱常洛点头道:“是!孤看他眉星目朗,才华俊逸,颇为喜欢,堪配我儿。” 怀淑郡主道:“父王答应他么?” 朱常洛微微摇头道:“还没,孤想听听你的意思。” 怀淑郡主吁口气道:“还好!父王,您跟徐大人说,让他另觅佳偶。” 第13章 祸从爱入(七) 朱常洛诧异道:“我儿如何说这等话?徐旷乃名门之后,又才气横溢,和我儿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儿不可错过此等好女婿。” 怀淑郡主叹道:“女儿福薄,难配佳婿。徐大人自有贵人相配,父王还是依孩儿之意,推掉这门婚事。” 朱常洛道:“我儿尊贵无比,难道还有谁比我儿更配徐旷?” 紫珠实在忍不住,脱口道:“是天台公主。” 朱常洛惊讶道:“这与九皇妹何干?” 怀淑郡主连忙坐起瞪了紫珠一眼,嗔道:“紫珠,不许胡言乱语。” 朱常洛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便道:“紫珠,快快如实说来。” 紫珠望了怀淑郡主一眼,欲言又止。 朱常洛淡淡地道:“孤替你做主,但说无妨。” 紫珠道:“其实天台公主早已看中徐大人,曾派人向徐大人探过口风,不过徐大人未曾应允。反而徐大人却看上咱主子。天台公主很恼怒,怪罪咱主子,还先后两次羞辱咱主子。这日主子不适,是因此事而起。” 朱常洛闻得天台公主曾因此事羞辱怀淑郡主,心中有些怒火,道:“她怎么羞辱我儿,你快一五一十说清楚。” 怀淑郡主靠在床头,道:“父王,别再问了,总之女儿不想再生事端。” 韩本用在旁道:“主子,天台公主爱慕徐大人,奴才也有所闻。只是没想到竟会迁怒郡主。依奴才之见,天台公主之所以肆无忌惮的凌辱郡主,不过是依仗着郑贵妃。主子要审慎处理,否则极易挑起东西宫之争。皇上是偏东宫还是西宫,主子您是最清楚。” 怀淑郡主也跪于床上,磕头道:“父王,千万别为了女儿而惹恼母后。” 韩本用又凑过来轻声道:“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压着,等您登基再算总账。” 朱常洛望望怀淑郡主,又看看韩本用,喟然道:“好吧!” 韩本用道:“主子,咱们暂避锋芒。郡主提亲之事再也休提,先稳住天台公主,免得西宫有机可乘。郡主不如回府养病,避开天台公主,也不必再遭欺侮。” 朱常洛点头道:“就依你之见。” 回到郡主府,紫珠舒展双手,深深吸口气,道:“还是家里清静。” 她又俯伏在怀淑郡主身旁,道:“主子,洗一个百花浴,把您身上疾病和晦气统统洗去。” 怀淑郡主点点头。 紫珠笑道:“奴婢去烧水。” 怀淑郡主坐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里面全是香气扑鼻的花瓣。 紫珠替她搓背按摩,低声道:“主子,舒服么?” 怀淑郡主紧闭双眸,正享受。 她微微点头,道:“不错!” 紫珠道:“主子,您晚上想吃些什么?” 怀淑郡主道:“不太想吃,你做些糕点吃。” 紫珠想了想,道:“主子,不如奴婢做点红豆糯米饼给您吃。” 怀淑郡主道:“好!” 吃过红豆糯米饼,怀淑郡主含娇倚榻。 紫珠端过一碗汤药,轻轻在碗边吹吹,慢慢递过去,口中道:“主子,可以喝了。” 怀淑郡主微蹙烟眉,头稍稍一偏。 紫珠微笑道:“主子,良药苦口,趁热喝!” 怀淑郡主轻皱玉鼻。 紫珠本待要喂她喝下。 怀淑郡主接过碗来,道:“我自己来。” 她略定定神,端碗一口喝下。 喝完,怀淑郡主连叫道:“好苦!好苦!” 紫珠忙把红糖塞进她嘴里,笑道:“还苦么?” 怀淑郡主顿觉一阵甜丝丝,忙摇头道:“不苦啦!” 门外传来沈希洛的声音:“禀主子,皇长孙五郡王来看您。” 怀淑郡主穿着蓝色的贴身主腰,下穿杏黄绣牡丹的长裙。 紫珠连忙替她披上品月缎绣孔雀氅衣。 门开处,朱常校与朱由检携手而进,后面跟着太监魏忠贤、王承恩。 朱由检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他蹦蹦跳跳到怀淑郡主榻前,坐下道:“皇姐姐,你哪不舒服?” 怀淑郡主端坐含笑道:“姐姐只是偶感风寒,服用一剂药好多了。” 朱由校笑道:“姐姐就是打个喷嚏,咳几声,父王就紧张的不得了,赶紧叫咱俩来看望看望。见姐姐好些,咱俩也放心,回去还要禀明父王,让他老人家放心。” 紫珠已端两杯乌龙茶奉进皇长孙与五郡王。 朱由检摆摆手,道:“搁在那!” 朱由校接过茶杯要喝一口,魏忠贤连忙上前道:“主子,小心!别烫着,还是让奴才来。” 他接过茶杯,轻轻吹吹,尔后才恭恭敬敬奉给朱由校。 怀淑郡主刚喝过药,忽觉得有些困,只是外人在此才强忍着。 朱由校道:“姐姐,明晚宫中赏月,你来不来?” 怀淑郡主道:“如果病好了就来。” 朱由检侧头道:“明晚宫中一定很热闹,听说皇爷爷亲自来哩!” 怀淑郡主笑道:“真的么?我可要把病养好,去看看皇爷爷。” 魏忠贤在旁笑道:“两位小主子,郡主病乏,奴才以为让她好好休息。明晚郡主好些,进宫再陪两位小主子玩岂不更好!” 朱由校拍手道:“甚好!五弟,咱们回宫。” 怀淑郡主笑道:“我就不相送啦!” 朱由校携着朱由检的手,道:“姐姐,明晚宫中见。” 紫珠恭恭敬敬送朱由校兄弟出府,回来时,见怀淑郡主已酣睡于榻上。 紫珠轻轻摇头,用毛毯替她盖上。 到了次日,怀淑郡主头没昨日那么疼痛,心情也舒畅很多。 用过早膳,她在自家花园沐浴阳光。 紫珠剥个橘子,道:“主子,您看来气色不错,晚上回宫庆佳节么?” 怀淑郡主接过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还未回答之际,沈希洛走来,躬身道:“韩公公来了!” 怀淑郡主闻言,端坐道:“快传!” 韩本用在前,两个小太监提着盒子跟着。 韩本用见到怀淑郡主,躬身道:“奴才给郡主请安!” 怀淑郡主道:“韩公公免礼!” 韩本用道:“奴才奉殿下之命给郡主送月饼来着!” 怀淑郡主已站起道:“等会我进宫叩谢父王。” 韩本用道:“殿下还吩咐奴才,宫中中秋之夜,郡主还是别来了,在自个府上赏月。” 怀淑郡主道:“谨遵父王之旨。” 韩本用回头道:“还不把月饼奉上!” 旁边的沈希洛接过盒子。 韩本用道:“郡主,奴才先走了。” 怀淑郡主道:“希洛,送韩公公进宫。” 韩本用随沈希洛走出花园。 韩本用道:“王晗,怎么改了名字?” 沈希洛笑道:“是郡主替奴才改的。” 韩本用“嗯”一声道:“原来如此,希洛,这几天留心郡主安全。杂家得知天台公主似乎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借此事兴风作浪。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有情况及时通知殿下。杂家刚才不说是不想郡主担心,你可要为主子分担分担,明白么?” 沈希洛躬身道:“小的明白。” 韩本用道:“本来殿下要派大内侍卫来保护郡主,杂家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郡主身边已有绝顶高手。” 他说到这,轻轻地拍拍沈希洛的肩膀,道:“你太玄阴经练到第几卷啦!” 沈希洛登时惊慌失措,忙跪下磕头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韩本用“哼”了一声,道:“杂家早已注意你了,不是你在宫中规规矩矩,杂家已取了你人头。今后,你可要忠心耿耿跟随郡主保护她,可别辜负咱家对你一片期望!” 沈希洛道:“小的一定鞠躬尽瘁,报答韩公公大恩大德。” 韩本用道:“起来吧!” 沈希洛忙起身。 韩本用挥手道:“回到郡主身边去,杂家自会进宫。” 沈希洛唯有点头而已,背上已冒出一身冷汗。 一轮明月挂在深邃的天空中,紫珠把府上所有奴仆丫鬟聚集,一起陪同怀淑郡主赏月。 怀淑郡主翠眉微蹙,望着天上圆月轻叹一声。 一阵“蹬蹬”脚步之声,门外守卫躬身道:“禀郡主,徐大人在府外求见!” 第14章 一生之痛(一) 徐旷突然来访,令怀淑郡主半晌没说话。 紫珠皱眉道:“他来干嘛?这岂不火上浇油么?你去对那徐大人说,郡主身子不适,不会见他。” 怀淑郡主沉吟道:“希洛,去把徐大人请来。” 沈希洛躬身道:“是!” 徐旷低头随着沈希洛来到怀淑郡主跟前。 他抬头见怀淑郡主金瓒玉珥、罗绮文秀、仪态万端的坐在太师椅上,只觉怀淑郡主宛如天仙般柔美、婉丽、典雅而感性。 徐旷不敢再多看,忙作揖道:“下官徐旷叩见郡主。” 怀淑郡主道:“徐大人免礼!来人,摆座!”娇音萦萦,令徐旷心中一动。 徐旷坐下,他带来的仆人站在座椅后。 怀淑郡主微笑道:“不知徐大人中秋之夜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徐旷含笑点头道:“下官一来是为郡主祝贺佳节,特奉上苏式月饼给郡主尝尝;二来听闻郡主偶遇风寒,中秋之夜不进宫赏月,特来问候;三来下官表明心迹,誓娶郡主为妻,还望郡主玉成。” 紫珠闻言喝叱道:“喂!上次我不是说得清清楚楚的么?怎么还厚着脸皮来胡言乱语,无耻之极!” 怀淑郡主正色道:“徐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如此不自重,成何体统。何况徐大人自有佳偶相配又何必不顾身份来此满嘴胡吣,传了出去,徐大人岂不自毁前程。” 徐旷站起身来,肃然道:“在下是为自己终身大事而来,并非郡主口中的满嘴胡吣。今晚在下冒昧提亲并不是一时冲动,郡主如不答允这门亲事,也不要把在下推给他人。在下是人不是物品,想推给谁就推给谁。郡主秀外慧中、温婉娴淑,正是百年佳偶,是在下没福。在下只能孤独终老。” 说到这,徐旷回头道:“还不奉上月饼。” 仆人忙端盒奉上,沈希洛接过。 徐旷作揖道:“下官恭祝郡主佳节圆美,艳绝千秋。告辞!” 他走几步,回头道:“在下刚才是肺腑之言。要让在下死心,除非郡主已嫁他人,否则决不放弃。” 怀淑郡主望着徐旷离去的背影,耳旁还在萦绕他的话语,顿觉头痛已极。 她轻抚玉额,道:“紫珠,把月饼分给众人,让他们散了。我想回房歇歇。” 怀淑郡主手挽烟纱,拖着长裙,站在窗户旁,抬头凝视着天上明亮的圆月,不禁悲从中来。 这本来是团圆佳节,她可以与父王、兄弟姐妹一起赏月,如今却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不仅如此,天台公主还三番五次压迫与羞辱她,令她每日坐立不安。 可是噩梦还在延续,徐旷竟然说出非她不娶的话,这岂不是给天台公主再次羞辱她的借口么?她不敢去想天台公主下次会如何对付她。 她是真的真的怕了。 怀淑郡主双手握紧放于胸前,祈祷圆月能给她带来好运。 只求上天能眷顾她,噩梦就此结束。 紫珠在旁道:“主子,夜深了,该安寝了!” 怀淑郡主左手轻抚胸膛,轻轻摇头,道:“我心好乱,睡不着!” 紫珠咬牙道:“都怪那徐旷,简直是畜生。他这么做不是把主子往火坑里推吗?真是气死人了。” 怀淑郡主幽叹道:“不能怪他,也许,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紫珠劝道:“主子,别这么说。您的命是最好的。” 怀淑郡主望月长叹。紫珠道:“主子,明日咱们不如去郊游,舒展舒展?” 怀淑郡主道:“散散心也好,你安排吧!” 紫珠笑道:“明日一定让主子玩得开开心心,忘记一切烦恼。” 翌日清晨,紫珠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先伺候怀淑郡主用过早膳,随后与沈希洛一道跟着怀淑郡主出城。 怀淑郡主坐在马车里,闭目沉思,任马车奔驰。 紫珠剥了个橘子,道:“主子,吃橘么?” 怀淑郡主闭目摇头。 紫珠只好自个儿吃橘。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怀淑郡主睁眼道:“咱们这是去哪?怎么还没到?” 紫珠笑道:“主子,就快到啦!您一定是肚子饿了,奴婢已备下卷糕,不如您尝尝。” 怀淑郡主早膳只吃了一点点,此时已有些饥饿,她接过卷糕,轻咬一口,觉得香甜满口。 紫珠问道:“主子,奴婢的手艺如何?好吃么?” 怀淑郡主道:“你也只在吃的方面最用心。” 紫珠笑道:“奴婢要把天下厨艺统统学会,好一一做给主子吃。” 怀淑郡主笑道:“恐怕我死后你还没有学会哩!” 紫珠见怀淑郡主开怀一笑,心中极为欣慰。 马车徐徐停下,外面骑马跟随的沈希洛道:“主子,先歇歇,然后上山。” 怀淑郡主掀帘看时,映入眼帘的是满山一片红得像火焰般的枫叶。 她暗道:原来是来这看香山红叶。 沈希洛道:“主子,半山腰有玉华山庄,可以歇脚赏红叶。” 怀淑郡主点点头。 众人稍稍休息,马车开始缓缓上山。 山势不是很陡峭,山路颇为宽阔。 怀淑郡主坐在马车里并不十分颠簸。 不久,外面又传来沈希洛的声音:“主子,玉华山庄已到!” 马车也停了。 紫珠掀帘先下车,然后扶着怀淑郡主下车。 怀淑郡主脚一落地,一座大宅展现面前。 门前一对石狮傲然而立,大门上横匾“玉华山庄”。 门外罗列数人,个个头戴六合帽,灰色直裰。 紫珠道:“主子,咱们先进去歇歇,吃饱喝足,黄昏再出来欣赏红叶。听说晚霞的红叶格外好看。” 怀淑郡主笑道:“到了这来一切听从你的吩咐!” 紫珠忙道:“奴婢不敢!” 沈希洛头戴乌纱帽,饰以花纹,帽额缀团珠,穿着紫色之衫,下罩珠络缝金带红裙,穿弓样鞋,上刺小金龙。 紫珠则头插顶簪,簪尾垂以珠花,穿灰白色短衫,下罩马面裙。 怀淑郡主手捏金丝手帕,头戴金丝髻,上插凤头簪,斜插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全身穿大红襦裙,衣袖绣以金丝,腰系黄色宫丝绦,垂以玉佩,穿石青缎绣凤头厚底女鞋,脸饰以薄妆,肤若凝脂,气似幽兰,乌珠顾盼,美艳不可方物。 门外众仆人看得魂不守舍,目不转睛,疑似画中仙。 沈希洛轻咳几声,道:“还不带路!” 众仆人半晌才回过神,识得宫中太监服饰,忙上前陪笑道:“公公请进!” 玉华山庄乃京城大富周成伟所建,此处是他结交权贵之所。 一般老百姓别说进去,就是站一会儿也被赶走。 众仆人见沈希洛与紫珠乃宫中之人,虽不知怀淑郡主是何人,但通身的气派,又有宫中之人在旁服侍,料定是宫中显贵。 他们不敢怠慢,引领怀淑郡主在一处豪华厢房歇脚,又端来大红袍名茶以及极品糕点供怀淑郡主享用。 黄昏之时,怀淑郡主等人出了玉华山庄去欣赏那香山红叶。 一抹夕阳照在红叶上分外妖艳无比,令人有一种奔放之感。 怀淑郡主穿一袭大红衣裙,站在红叶当中已分不出人还是叶,仿佛人与红叶已融为一体。 怀淑郡主笑道:“死丫头,难怪老叫我穿红衫,原来如此!” 紫珠拍手笑道:“主子,您一身红衣正与此景搭配,真正是‘人如红叶’啦!” 沈希洛在旁也是不断点头。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只见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悄然走来。 怀淑郡主一见此人,心中一沉。 紫珠叉腰道:“你怎么来了!打扰咱主子的雅兴,还不快走!” 她没说“滚”已经是很客气了。 原来来的公子正是徐旷。 徐旷作揖道:“诸位莫误会,在下此来也是欣赏红叶并无他意。” 紫珠啐道:“还在惺惺作态,不要脸!” 怀淑郡主道:“紫珠,不准对徐大人无礼!” 紫珠嘟着嘴站在一旁。 徐旷喟然道:“紫珠说得没错,在下确是不要脸。” 怀淑郡主暗忖:他再这么纠缠不清,九皇姑一定不会放过我,父王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引起东宫西宫之争,危及父王的皇储地位可不好。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于是,她侧头道:“紫珠、希洛,你俩退下。我要单独与徐大人谈谈。” 第15章 一生之痛(二) 怀淑郡主裣衽道:“恳请徐大人高抬贵手,放奴家生路。” 徐旷见她行此大礼,慌忙作揖不迭,口中道:“不敢!不敢!” 怀淑郡主道:“奴家只是希望徐大人莫要再惹恼九皇姑降罪于我。不管怎样,徐大人的一片爱慕之心奴家心领了,还请徐大人另结秦晋之好。” 徐旷闻言,情绪颇为激动。 他握拳直视怀淑郡主,道:“小生自从见到郡主惊艳一舞后,每天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一片痴情全在郡主身上。幻想总有一天得到郡主芳睐,此生足矣。” 他猛地攥住怀淑郡主的玉手,单膝跪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哽咽道:“小生的性命全在郡主手上,郡主如不接受小生的一片痴情,今日就是小生的忌日。” 怀淑郡主被徐旷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住,但见到他对自己一片痴情又觉心中万分不安,待说到徐旷以死相逼,她有些手足无措。 答不答允实在是很难抉择。 她轻轻“唉!”一声,红晕的双颊侧过一边,不敢望着徐旷那双渴望的眼神,轻声道:“徐大人,快快放手,容我想想。” 徐旷也觉唐兀,忙放了手。他起身长长作了一个大揖,道:“望郡主成全。” 怀淑郡主已无观赏之心,匆匆回到玉华山庄。 她望着窗外秋天的月色,思绪万千。 刚刚徐旷的一言一行还历历在目。 他那炽热的双眼仿佛要把自己融化似的,很强烈的感受他带来的情意。 但这份感情不是想接受就能接受,横亘在面前的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险山峻岭,稍不小心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是接受还是拒绝,怀淑郡主想得头昏脑胀。 紫珠见主子燕眉深锁,愁苦万分,忍不住劝道:“主子,别想坏身子。有什么大不了,徐旷想死就让他死呗,咱们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九公主。” 怀淑郡主摇头道:“如果因为我而使徐大人受到伤害,岂不愧疚之极。” 紫珠轻轻凑上来,诡笑道:“主子是不是看上徐大人呀!” 怀淑郡主立即分辩道:“胡说八道什么!” 紫珠抿嘴一笑道:“主子,奴婢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怀淑郡主嗔道:“还不服侍我睡觉,只顾在旁磨牙。” 怀淑郡主辗转一晚,次日才懒洋洋地起床。 用过早膳,沈希洛从门外走进,道:“主子,出去走走还是留在房里待着?” 怀淑郡主还没答应。 紫珠道:“外面阳光灿烂,待在屋里多可惜,不如去逛逛。” 怀淑郡主漫步在玉华山庄的花园中,现在正是观赏菊花之时,满园盛开着秋菊,种类缤纷绚丽,有春水绿波、狮子头、白衣丽人、琥珀斜阳、仙鹤献瑞等等。真是品种繁多,目不暇接。 怀淑郡主被这五颜六色、清香满园的菊花所陶醉,暂忘了一切烦恼。 “好悠闲呀!”怀淑郡主一听到这个声音,心立刻绷紧,全身为之一颤。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天台公主。 怀淑郡主快步上前施礼道:“九皇姑,您来啦!” 天台公主俯身摘下一朵菊花,用鼻嗅了嗅,并不答应。 怀淑郡主强笑道:“九皇姑,您也爱赏菊?” 天台公主冷冷地道:“你是在和我说话么?” 怀淑郡主道:“九皇姑,您别恼。我这有上好茶叶,给您品尝,紫珠,快······” 天台公主道:“品什么品,你们在此幽会,我还有心思去品什么茶。” 怀淑郡主小心陪笑道:“九皇姑,我是个笨丫头,不明白您说什么。” 天台公主冷笑道:“不明白?我看你明明白白。你以为我不知道,来玉华山庄明为游览实为偷情。” 怀淑郡主闻得“偷情”二字,脸上微红,忙分辩道:“上天明鉴,我实实在在来此赏菊,绝不是九皇姑所说的那样。” 天台公主道:“还在狡辩。你除了狡辩外还会什么。说!” 这声”“说”字,语气已加重,带有责问之意。 怀淑郡主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望九皇姑明鉴!” 天台公主摇头道:“还在狡辩,好,我让你心服口服。”顿了顿,道:“说,为什么徐旷也在此地呀?” 怀淑郡主心一沉,忙道:“我实在不知徐旷来玉华山庄。” 天台公主拍手道:“昨天两人还卿卿我我,今日怎地又说没来。你这点伎俩也想瞒住我。” 怀淑郡主忙跪下道:“九皇姑,我实在不知徐旷会来。昨天已说得明明白白,恳请九皇姑饶恕!” 天台公主道:“你现在跪又有何用,刚才还在撒谎。来人,掌嘴!让你瞧瞧和我做对的厉害!” 天台公主带来宫中数名太监和侍卫。 林海讴上前道:“主子,是手掌掴还是用木板掴?” 天台公主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哪样好就哪样。” 林海讴从袖中拿出一块小木板,道:“奴才觉得用这个比较实在。” 他手一指两位小太监,道:“你们俩抓好郡主,别让她躲闪。” 那两位小太监上前一人抓一个手臂令怀淑郡主不能动弹。 “谁敢动我主子!”沈希洛箭步走来,一把揪住林海讴的衣领,厉声道:“你敢动手!” 林林海讴被这股杀气吓得浑身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天台公主见是一名小太监上前阻拦,骂道:“狗奴才,敢造反么?来人,拿下!” 已有侍卫抽刀上前来拿沈希洛。 紫珠也已上前去扯拉住怀淑郡主的小太监的衣襟,道:“还不快放手!” 怀淑郡主大声道:“希洛、紫珠,你们退后,不许胡闹。” 她觉得就算沈希洛打败众侍卫,也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不仅沈希洛、紫珠性命不保,恐怕连自己也凶多吉少。 林海讴有主子撑腰,没刚才那样害怕,用手指了指沈希洛,道:“喂!你家主子叫你放手,难道你没听到!” 沈希洛狂怒之下已无所避忌,手上已使暗劲,要把林海讴翻在地。 怀淑郡主生怕沈希洛动手,忙喝道:“希洛,还不放手。退到一边去。” 林海讴更加得意,道:“喂!你聋啦!还不放开你的狗爪。” 沈希洛回头望着怀淑郡主恳求的眼神,心中一叹,徐徐松手。 林海讴一把推开沈希洛,理了理衣领,道:“快滚到一边去。” 怀淑郡主沉声道:“紫珠,你还不退下!” 紫珠含泪道:“是!” 怀淑郡主道:“九皇姑,今日实在是一个误会。看在父王的面,饶恕我,好么?” 天台公主拂袖道:“别拿太子来压我。海讴,还不行刑!”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怀淑郡主脸上已被狠狠的拍了一木板,雪白的脸颊已现出血痕,痛得她:“啊!”的一声。 紫珠忙把头撇开,泪水已夺眶而出。 沈希洛握紧拳头,咬碎钢牙,怎奈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能救出主子。 林海讴拍打一下,望了望沈希洛,似乎向他挑衅。 又拍打几下,怀淑郡主鼻子嘴唇已流出血来,她咬紧玉牙,忍受心灵、肉体的疼痛。泪水不知不觉已流下来。 “住手!”一人冲来,一把推开林海讴,把他摔在地上。 天台公主惊呼道:“徐旷!” 徐旷顺手又推开拿住怀淑郡主的两位小太监,怒不可遏,道:“滚开!” 一位小太监被他的一脚踹开,另一个小太监慌忙闪开。 徐旷蹲下身子一把抱住怀淑郡主,道:“郡主,郡主,是我的错,害了你。” 他用衣袖替怀淑郡主擦去血迹。 天台公主厉喝道:“徐旷,你胆敢为臭丫头出头?” 徐旷怒道:“公主,所有的事因臣起。今日请公主高抬贵手,放郡主一马,也放臣一马。” 天台公主道:“这是皇家之事与你无关,快快站一边去,不然可别后悔。” 徐旷昂然道:“公主一定要刑罚郡主请先刑罚臣。”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天台公主衣袖颤抖,道:“你竟然为了臭丫头不顾自身?为什么?为什么?” 徐旷望着已伤痕累累的一张俏容,柔声道:“我不能没有郡主!” 天台公主大叫一声,猛地拔腿跑了。 林海讴等随从慌忙也跟着离开。 徐旷用手轻轻抚摸着怀淑郡主的伤痕,道:“痛么?” 怀淑郡主登时一阵暖流布满全身,天下竟然有一个人为了她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为了她竟然甘愿受罚,她已深深感到徐旷那颗滚烫的心,如太阳般熊熊燃烧,一步一步融化掉她心中的火山。 第16章 一生之痛(三) 怀淑郡主依偎在徐旷宽大而温暖的臂弯,感觉无比幸福。 她含情脉脉的望着同样含情脉脉望着她的徐旷,轻声道:“不痛!” 沈希洛与紫珠互望一眼,悄悄离开。 整个菊园只剩下他俩,仿佛菊园只为他俩而开,供他俩绵绵细语,无限旖旎。 两人仿佛有无数的言语要说却不知从哪开始,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只觉得如此足矣。 紫珠回房忙准备中午膳食,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怀淑郡主回来。 她正要去寻找主子。 沈希洛进来道:“别找了,主子用过膳了。” 紫珠道:“主子哪儿用膳?” 沈希洛悄悄道:“和徐大人一起甜蜜用膳。” 紫珠道:“你······你怎么知道?” 沈希洛笑道:“我一直在附近察看,主子恐怕一时回不了,你自便吧!”说着,走了。 一直到戌时,怀淑郡主才满面春风的进屋。 紫珠道:“主子,您吃过晚饭了吧!” 怀淑郡主似乎整个脸都沉浸在笑容中,只是点头,却心想其他。 紫珠叹道:“主子入了魔道啰!” 怀淑郡主啐道:“什么入魔?这叫爱情!” 她猛地觉得有些忘情,说话过了头,忙道:“还不快点打水,我要沐浴安寝!” 紫珠道:“是!主子,您脸上好些么?” 怀淑郡主道:“徐郎帮我抹了药,好多了。” 紫珠故意道:“徐郎是谁?” 怀淑郡主脸登时通红,道:“哎呀!”一声,道:“还不去打水。”心中却是甜丝丝的。 玉华山庄已成了怀淑郡主的爱巢。 每天与徐旷漫步在迷人的风景中,陶醉在爱河中。虽然有时想起天台公主必不会罢休,有些担心,但比起爱的滋润来就什么也不顾了。 一天夜晚,紫珠见怀淑郡主还不回来,心中有些担心。 平时早已回来,今夜为何这般晚还不回来。 正在胡乱猜测中,只见怀淑郡主轻手轻脚回来。 紫珠道:“主子,回来啦!” 怀淑郡主似乎被吓了一跳。轻轻拍拍胸,道:“你怎么还没睡?” 紫珠道:“您没回,奴婢怎能睡。” 见怀淑郡主两颊红晕,发髻颇为凌乱,衣裳也似乎不整。 紫珠问道:“主子,您是不是喝了酒?” 怀淑郡主笑道:“喝了一点点!” 紫珠感觉到怀淑郡主与往日颇有不同,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事。 怀淑郡主也看出紫珠欲言又止的样子,遂轻声道:“你别乱猜,我告诉你罢了。” 紫珠凑过来,道:“快说!” 怀淑郡主忸怩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紫珠道:“您的事,奴婢有说过么?” 怀淑郡主话未说,脸却绯红了,吞吞吐吐道:“我······我和徐······郎有夫妻之实了。” 紫珠闻言,瞪大了双眼,指着怀淑郡主,道:“主子,您······” 怀淑郡主握住她的手指,道:“我把你当成好姐妹才说的,千万帮我保守秘密。” 紫珠连声唯唯。 怀淑郡主坐在床沿,荡着双腿,道:“徐郎说一回去就向父王提亲。” 她闭着双眼,温情道:“能和徐郎结为夫妇,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紫珠道:“主子,别怪奴婢泼冷水。天台公主怎么办?” 怀淑郡主睁眼,毅然道:“谁也不能阻止我和徐郎。” 紫珠又凑过来,道:“主子,您的处子之身就这么没了,不觉可惜和遗憾么?” 怀淑郡主一脸欢笑,道:“能够给最爱的人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紫珠道:“说得也是。主子,冒昧问一下,第一次,痛么?” 怀淑郡主一戳她的额头道:“就只知道问这!” “说嘛!”紫珠摇了摇怀淑郡主。 怀淑郡主道:“痛!还很痛!痛得我快晕过去!” 紫珠道:“真的有那么痛?” 怀淑郡主笑道:“不信你就去试试呀!” 紫珠嘟嘴道:“好哇!身为主子竟然说这样的话,不理你了。找你的徐郎去。” 怀淑郡主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啦!紫珠大小姐,以后不敢取笑你了。笑一笑!” 紫珠咧嘴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再问一个问题。” 怀淑郡主指着她,道:“不许问稀奇古怪的事。” 紫珠眨眨眼,道:“您是处子之身,那徐郎是不是第一次呢?” 怀淑郡主把手捂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吧!” 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消逝,怀淑郡主与徐郎在玉华山庄缠绵近一个月之久,颇有乐不思蜀。 如果不是朱常洛派人相召,怀淑郡主真想永远这样住下去,直到老死为止。 回到皇城,怀淑郡主心不在焉的去见朱常洛。 朱常洛看着嘴角边总是含着笑的怀淑郡主,道:“阿娟,你是不是很喜欢徐旷呀!” 怀淑郡主笑容顿时止住,道:“父王,您都知道啦!” 朱常洛咳了咳道:“你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啦!不是我叫你回,恐怕你还在玉华山庄缠住别人。” 怀淑郡主跪下道:“请父王做主!” 朱常洛道:“徐旷也算门将之后,堪堪匹配。父王有什么理由反对,何况你们······” 韩本用在旁道:“主子,郡主的婚姻确是好婚姻,不过天台公主未必肯罢手。” 朱常洛道:“这个顾虑不必担心,本宫自会禀明父皇。” 怀淑郡主见父王做主,登时心花怒放,忙道:“谢父王龙恩!” 朱常洛仰天长笑,道:“我的儿,快快起来。” 外面有人传报,徐旷来了。 怀淑郡主一听到徐旷,兴奋得双颊红晕,进了京城,两人难舍难分,哪怕分开一会儿也是一种痛苦,一种煎熬。 徐旷向她保证,一定马上迎娶她过门。就能够天天在一起,永不分开,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提亲。 怀淑郡主忙道:“父王,女儿回避一下。” 朱常洛笑道:“怎么,老虎来了吗?” 怀淑郡主含羞而去。 她坐在厢房里,焦急的等待消息。 不久,进来宫女,说徐旷已离开。 怀淑郡主快步过来,只见朱常洛侧身卧在榻上。 怀淑郡主轻轻跪在榻旁,替他捶腿,韩本用含笑站在一旁。 朱常洛点头微笑道:“很舒服!” 怀淑郡主娇羞道:“父王,徐大人说了些什么?” 朱常洛哈哈大笑的坐起来,道:“好女儿,就想嫁人吗?” 初尝爱果的怀淑郡主又怎能禁受这股魔力,她仿佛是一只没头没脑的小鸟一头栽进网中无法自拔。 怀淑郡主撒娇道:“父王,别取笑女儿啦!” 朱常洛道:“女大当嫁。徐旷来向我提亲,还定了良辰吉日,只是我觉得太仓促了些。九月二十六,不到十天的日子,难道你俩一个急得要娶,一个急得要嫁么?” 怀淑郡主道:“父王,您如果觉得太仓促,就往后推日子吧!” 朱常洛道:“九月二十六确实是良辰吉日。徐旷为了这次婚姻早就准备好了,之前也提过一次亲。我又细想一下,你们早点成亲也好,免得夜长梦多。好!就定在九月二十六日。阿娟,回去准备。本用,随本宫去禀明父皇。” 怀淑郡主满怀喜悦之情回到郡主府。 她回到府上,边走边舞,时而向下人打招呼,时而俯身闻了闻花朵,时而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愉悦之情一览无遗。 当下,郡主府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郡主要下嫁徐旷,个个过来道喜。 弄得怀淑郡主笑得合不拢嘴。 怀淑郡主下嫁徐旷的消息全京城的人都已知道。 皇家已为怀淑郡主准备嫁妆,而徐旷府上也正紧锣密鼓着进行,以迎接女主人的到来。 怀淑郡主兴奋急切又有些彷徨失措,没想到婚姻说来就来,根本没给她一丝一毫的思考与准备。 但却进入到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时段。 随着婚期的临近,怀淑郡主有些焦虑不安,她从回到京城后就一直没见到过徐旷,虽然知道他在忙于婚事,但没见他一天却如同过了一年般难受。 她实在坐不住了,便出门透透气,看看外面的热闹。 “紫珠这鬼丫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鬼影子都不见一个。”怀淑郡主本想叫上紫珠一道同行,却不见紫珠踪影。 她也懒得去叫其他的人,遂一个人出了大门,在街上闲逛。 第17章 一生之痛(四) 京城的大街果然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往常都有紫珠相陪,今日却是孤身一人,怀淑郡主感到非常惬意,左顾右盼似乎今日的大街格外与众不同。 经过一个小巷子时,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向她招手。 怀淑郡主感到吃惊,因为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位老太婆。 她本不想理睬,但那老太婆总是不停招手。 样子还蛮可怜的,遂停下脚步。 那老太婆见怀淑郡主停下脚步,连忙点头,示意她快点来。 怀淑郡主有些迷惑,但见不过是个老太婆也就没多去想,慢慢地向她靠近。 来到她身旁,怀淑郡主问道:“老婆婆,您有什么事么?” 那老太婆还没答话,猛地从她背后冲出一人,左手一把抓住怀淑郡主的胳膊,右手用一条毛巾捂住她的嘴巴。 怀淑郡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本想大声叫喊,嘴巴却被捂住,只觉一阵头昏目眩,一头栽了下去。 原来毛巾上下了迷药。 不知过了多久,怀淑郡主悠悠醒过来。 她睁眼就看到五张向她淫笑的丑陋之脸。 当先一男子大约三十许,嘴角边有一颗榆钱大的黑痣,戴包头巾,穿灰色的直裰,身旁四人也是如此打扮。 怀淑郡主尖声道:“你们是谁?我在哪?” 她四周打量,天已黄昏,尽管颇为灰暗,却看得出是一座破庙。 其中一嘴角边有黑痣的男子道:“孟老大,小妞儿问咱们是谁呢?” 孟老大笑道:“康兄弟,不如你去告诉她。温柔点别吓着她。” 其余之人哄然大笑。 姓康的男子双手互搓,龇着一口大黄牙,笑眯眯向怀淑郡主走来。 怀淑郡主一醒过来就坐在地上,见这个淫棍向她走来,吓得花容失色,忙往后靠,一直靠到墙角,口中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姓康的男子哪会停步,一直走到怀淑郡主身旁,蹲下身子,把脸靠过去,口中道:“小美人,让我亲一下。” 一股口臭从他嘴中喷出,令人作呕。 怀淑郡主边捂嘴边躲闪。 姓康的男子狞笑道:“小美人,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包你舒舒服服!来!亲一下!” 怀淑郡主依旧躲闪。 身后的众人哄笑道:“康兄弟,人家嫌你口太臭啦!不想让你亲,还是回去漱漱口吧!” 姓康的男子听得同伴嘲笑他,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怀淑郡主的双手,把一张臭嘴伸过去就要亲。 怀淑郡主嘶声道:“快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孟老大道:“你不过是个女子,难不成是男子,可别弄错了,康兄弟摸摸胸部看看是否真是女子。” 姓康的男子欢呼道:“这个我最在行!” 怀淑郡主大喊道:“我是郡主!我是郡主!” 孟老大一个箭步到怀淑郡主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狞笑道:“郡主又怎样!脱光了和其他女子有什么区别。今日就要把你高贵的外衣剥掉,让你变成万人唾骂的贱人。” 怀淑郡主脑袋“嗡”的一声响,他们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是有意为之,究竟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孟老大看到怀淑郡主一脸绝望、无助和惶惑,在她雪白的脸颊摸了摸,道:“只要你乖乖的,咱们决不太为难你。如果敢反抗,哼!别怪我们辣手摧花,叫你生不如死。” 怀淑郡主已流下两行泪,泣道:“你们是谁指使的?” 孟老大皮笑肉不笑,道:“你如此的美貌,是男人就会动心。我们这叫色胆包天。”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姓康的男子似乎有些急不可待,道:“孟老大,多说无益,上吧!”说着就去扒怀淑郡主的衣裳。 怀淑郡主惨然叫道:“救命!救命!” 孟老大左右开弓,打得怀淑郡主趴在地上。 姓康的男子如饿狼般扑上来。 整个破庙中充斥着怀淑郡主无助的惨叫和众恶棍无耻的淫笑。 怀淑郡主一个弱不禁风的如花般的女孩子怎禁得住五个如狼似虎的男子蹂躏,不久已是昏死过去。 暴风骤雨般地摧残后,怀淑郡主慢慢地睁开双眼。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 怀淑郡主有气没力的道:“我在哪?” 只听有女孩的声音:“娘!她醒啦!” 很快,进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大娘。 她走来摸了摸怀淑郡主的额头,道:“有些烫!泪儿,去拿块温毛巾替她敷敷。” 那个叫泪儿的女孩子答应而去。 怀淑郡主又缓缓闭上双眼。 这样昏迷一天,怀淑郡主在傍晚时方才醒来。 她睁开双眼,望着屋梁轻声道:“我是不是死了?” 坐在旁边叫泪儿的女孩子道:“你还活着,是我们救了你!” 怀淑郡主霍然坐起来,使劲摇着那女孩子,嘶喊道:“你为何要救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那女孩子见怀淑郡主如此情绪激动,被吓了一跳,忙喊道:“娘!快来!” 片刻,一位大娘过来,扶着怀淑郡主的肩,柔声道:“姑娘,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可别想死啊!” 怀淑郡主摇头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那大娘道:“我明白,世上只有我明白你的心情。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不是每个人能经得住的。”那大娘说到这,显得颇为激动,眼圈微红,慢慢地把怀淑郡主搂入怀中。 她轻声道:“傻孩子,死不能解决一切,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一切关心你的人。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何要难为自己呢?我曾经也有过你这种想法,但是我挺过来了。活着才是美好世物的开始。” 怀淑郡主听了大娘一席话,之前所受的耻辱如潮般涌上心头,不禁放声大哭。 那大娘拍拍她的背脊,道:“哭吧!哭出来也许会好些!” 哭着哭着,怀淑郡主猛地用头往墙撞,吓得大娘死命抱住她。 那女孩子用身子挡在怀淑郡主面前。 怀淑郡主发疯似的大喊大叫,道:“我还有脸活吗?让我死,让我死!” 见她们母女俩拼命相拦,大叫道:“求你们让我死了吧!我真的不想活了!” 那大娘死死抱住怀淑郡主道:“姑娘,别做傻事,人死不能复生。何苦呀!” 怀淑郡主鸣泣道:“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让我死吧!求您了!” 那大娘哽咽道:“姑娘,你别急着死,听完我说的故事再做决定!” 顿了顿,她缓缓的道:“我叫杨银凤,世世代代住在白石岭。十九岁之前都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一件事却改变我一生,使我含恨十九年。我清清楚楚的记得,离我嫁给邻村的好日子已不远了。一次我照常给父亲送饭,那天真是晴空万里,到处是红花绿叶,好美!” 杨银凤说到这,望了一眼女儿,接着道:“可是这么美好的事物却被一个肮脏的人打破了。” 杨银凤登时浑身颤抖,咬住嘴唇,沉沉地道:“一个世上最无耻、最卑鄙的人把我挟持到山上,连续污辱我三日三夜。” 此时杨银凤忍不住泣下泪来。 她随即她抹掉眼泪,道:“等父母找到我时,我已不省人事。而那个狗贼已不知去向。你说,难道我不想死吗?我被发现时,全身赤条条,不是父亲把仅有的衣服给我穿上而他自己几乎赤身背我回来。” “那天我想自杀好几百次,可是母亲守在我身旁,就是怕我做傻事。我记得母亲说过一句话,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难道因为我一时痛快而害了双亲么?我经过挣扎,理智着选择生存下去。” “后来我被污辱的消息传出,邻村的男方解除婚姻,所有的村民侧目于我,认为我应该去死,可我偏不死还要好好活下去,报答双亲的养育之恩。可是,又过了一段日子,我怀了孩子,冒着千人指万人骂的奇耻大辱把孩子生下来。泪儿,这就是娘为何叫你杨泪的原因。你是娘这一辈子最屈辱的见证。” 杨泪半晌没有说话,原来在自己的名字背后竟然藏有一段血和泪的故事。 这些年母亲任劳任怨把她抚育成人,从不提起此事。 童年时被人骂作野种的她曾经哭着问母亲的原因,但母亲却只字不提,甚至长大成人也不漏半句。 不是怀淑郡主寻死的话,恐怕也不会说。想到母亲这些年背负着屈辱过日子,一定是忍受巨大的痛苦而自己却一无所知,不能为母亲分担一点忧愁。 杨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扑向杨银凤怀中,口中道:“娘,为何不说呀!是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 三人一起抱着痛哭流涕。 第18章 一生之痛(五) 一晚的失眠,让怀淑郡主想了很多,比这十五年来想的事还要多。 不知不觉已是天亮。 怀淑郡主披衣站在窗户旁,望着外面秋景长叹一声。 “姑娘,别站在这,小心着凉!”杨银凤端了一碗米粥过来,道:“趁热喝了!” 怀淑郡主接过粥,道:“多谢杨大娘!” 杨银凤道:“小心烫!” 杨泪也已起来,道:“娘,我也要喝粥!” 杨银凤道:“锅里有!” 杨泪应声而去。 杨银凤道:“姑娘,你姓什么,住哪?有家人么?” 怀淑郡主喃喃道:“我姓什么?早已不配这个姓了。” 杨银凤没听清楚,道:“姑娘,你说什么?” 怀淑郡主想起沈希洛以前叫王晗,不如挪用王姓。 她看到外面秋色,一个姓名就在脑海闪过,便喟然道:“杨大娘,我叫王淑秋,您叫我淑秋吧!” 杨银凤道:“那你家人呢?要不要通知一下?” 王淑秋摇头道:“我没有家人。王淑秋又怎会有家人呢?” 杨银凤见她说话不得要领,也不便多问。 杨泪端起一碗粥来,道:“淑秋,你多大了?” 王淑秋道:“十五。” 杨泪笑道:“我十九,以后就姐妹相称吧!” 王淑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好的,杨姐姐!” 杨泪又走近点,望着王淑秋道:“淑秋妹妹,你真的好美,就像画中下来一般。” 王淑秋道:“杨姐姐过奖了。” 杨银凤见她俩聊起来,王淑秋也没昨日的悲愤,似乎情绪好些了,也就放心地出来。 杨泪“咦!”了一声,道:“淑秋妹妹,你别动,好像有根白头发!我帮你拔掉。” 王淑秋凄然道:“一根白发又算得了什么!” 杨泪放下粥碗,小心翼翼地拔掉那根白发,道:“痛么?” 王淑秋轻轻摇头。 杨泪见她一副唉声叹气,万分沮丧的样子,便道:“你先歇歇,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包你一切烦恼烟消云散。” 王淑秋笑道:“如果有这么个地方,真是求之不得。” 她喝了一口粥,又道:“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 杨泪道:“哪儿的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你别放在心上。只要你重新振作,我也倍感欣慰。” 农家饭菜自然不能跟皇家的玉食相比,虽然粗糙,但王淑秋毫不在意,不要说是这些饭菜,就是千万道名菜放在她面前也无心思吃下。 杨泪见王淑秋没有口味,便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又回头道:“娘,咱们晚点回!” 杨银凤道:“小心点!” 杨泪边走边说道:“我的衣裙还合适么?” 王淑秋道:“还行!” 杨泪笑道:“你比我小,却比我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大呢!” 王淑秋边走边看着四周的秋果,地上处处是落叶,秋风飒飒,令人无限伤感。 她不禁滴下几行泪,想到自己再也无面目见曾经关心过她,爱护过她的人。 尤其是徐旷,简直是不能相见了。 自己满身污秽又怎能得到徐旷的爱与情。 她又想到疼爱她的父王,贴身保护她的紫珠与沈希洛,心中更加悲苦,不由停下脚步,蹲下来抱头哭泣。 杨泪也蹲下来,安慰道:“淑秋妹妹,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今日咱们痛痛快快玩玩,把一切烦恼抛在脑后,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那才有意义呀!” 王淑秋用手帕拭了拭眼泪,道:“不过是一时感触。” 杨泪拍手道:“让一切随风!” 她说着,牵着王淑秋的手向村口走去。 在村口附近一个小摊买了两个馍馍。 迎面跑来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男子。 他一身猎户打扮,急匆匆地似乎有重要事情要办。 杨泪道:“项顶荆,哪里去?” 项顶荆一瞧是杨泪,忙停步道:“泪儿,我有事要办,改天再说!” 杨泪叉腰道:“啥事这么急?” 项顶荆道:“我们发现野猪啦!我现在回家拿大钢叉对付它。” 杨泪欣喜道:“真的?” 项顶荆道:“骗你干什么。” 他望了一眼王淑秋,轻声道:“这位就是你们救回的姑娘。” 杨泪道:“是的。记住,我可要大吃特吃!” 项顶荆道:“那是当然!” 杨泪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崔武源呢?” 项顶荆道:“他和阿豹在守着野猪。不说了,又耽误时辰了。” 他临走时还望了王淑秋一眼,轻轻摇摇头,飞奔而去。 杨泪道:“淑秋妹妹,咱们别管他们。玩去!” 两个少女携手向村外走去。 不久,两人来到一个山谷里。 杨泪道神秘一笑,道:“可别眨眼。” 王淑秋一进山谷里,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野菊花。 红的、黄的、白的、绿的等等,五颜六色令人目不暇接。 一阵阵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王淑秋感到一阵惬意,不禁摆动衣裙起舞。 杨泪笑道:“淑秋妹妹,你会跳舞呀!不如舞一段让我开开眼界。” 王淑秋也不避让,随即舞了一段,尽管粗布衣裙,全身并无首饰,但却掩盖不住她高贵的气质,婀娜的身段,明艳的容貌。 杨泪直看得拍手叫好。 王淑秋舞完了。 杨泪笑道:“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为你如痴如醉。淑秋妹妹真是太美了。” 王淑秋道:“杨姐姐,这儿为何这么多野菊花?” 杨泪递过一个馍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先吃点,然后咱们去泡温泉!” 王淑秋道:“这儿有温泉么?” 杨泪笑道:“咱们这儿有几处温泉可泡。不过有一处很少人知道,咱们去那泡,路途有些远,你大可放心,这儿尽管崇山峻岭,但我对这儿一切非常熟悉,绝不会迷路。咱们吃完就动身。” 两位少女吃完,携手向温泉奔去。 杨泪道:“你的舞跳得这么好,是和谁学的?” 王淑秋道:“拜过一位京城有名气的舞艺者,学了些皮毛。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教你。” 杨泪道:“我这么笨,不知能不能学会。” 王淑秋道:“只要肯学一定能学会。” 杨泪道:“你刚才所舞的也是那个舞艺者所教的么?” 王淑秋道:“是从一位叫朱载育所写的舞书中学到的。” 杨泪问道:“朱载育是谁?她也是舞艺者么?” 王淑秋道:“他是郑世子,是大明皇家宗室,不是什么舞艺者。” 杨泪伸伸舌头,道:“原来是皇家的人,果然厉害。” 王淑秋抬头轻声道:“可我却愧对皇家的列祖列宗,不配姓朱。” 杨泪问道:“你在说什么?” 王淑秋忙岔开话题,道:“没什么。离温泉还有多远?” 杨泪指着前方道:“翻过前面一个小山岭就到了。” 王淑秋看着眼前的高山峻岭,四周人迹罕至,不时传来几声布谷的清脆叫声。 她道:“会不会有野兽?” 杨泪笑道:“别怕!我经常来没见到过野兽。” 王淑秋道:“你一个人来?” 杨泪笑道:“有时一个人来,有时和伙伴来。就是你刚才看到的打猎的项顶荆。” 王淑秋道:“你就没有女伙伴么?” 杨泪道:“那些女孩子不和我玩,说我是野种,不配和她们一起,怕玷辱她们。” 王淑秋道:“以后你有我这个好姐妹,咱们天天在一起玩。” 杨泪道:“好!一言为定。” “看,到了!”杨泪一指前面冒着白气的水池,兴奋着挥舞着手臂。 她奔到温泉边就去脱衣。 王淑秋道:“这儿四处没有遮拦,有没有人偷看呀!” 杨泪边脱边笑道:“这儿没人,放心好了。尽情泡澡。” 言语间,她已脱得赤条条,慢慢走进池中,身子泡了进去,连忙招手,道:“快来!好舒服!” 王淑秋四周又瞧瞧,确定四周无人才扭扭怩怩脱掉身上的衣裙。 此时已是深秋,一丝不挂的站在野外还颇为冷。 王淑秋双手抱肩,浑身哆嗦地下了温泉,把身子泡进去。 果然,全身暖烘烘,无一丝寒意。 杨泪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王淑秋点头道:“很舒服。就是有些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旁偷看。” 杨泪道:“这是你不习惯啦!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慢慢就好了。来,我帮你搓背。” 杨泪边搓边道:“你的皮肤好滑呀!看到你这迷人身体,连我身为女子也感到心动。” 王淑秋道:“别取笑我啦!” 杨泪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这么漂亮有意中人了么?” 王淑秋一听,愀然道:“曾经有一个。我看今生是不可能。” 杨泪道:“为什么?” 王淑秋戚然道:“我这身子他还会要么?” 杨泪忙道:“不会的。只要他是真心真意一定会娶你。” 王淑秋幽叹道:“我没打算回去了。” 杨泪看到王淑秋似乎有些忧伤,怕勾起她的疮疤,便道:“听你口音是京城人。你住在京城里吗?” 王淑秋点了点头。 杨泪道:“这儿是密云,也算天子脚下。”顿了顿,又道:“你家里人会不会担心你?” 王淑秋道:“担心又如何!哀莫大于心死!”泪水已流下。 杨泪没想到问了几句就勾起王淑秋伤痛之处,一时不好问什么。 两人各自沉默,各想各的心思。 一阵阴风刮过,天好像突然暗下来,不远处传来野兽低嗥声。 王淑秋登时寒毛直竖,哆嗦道:“什么······东西来了?” 杨泪安慰道:“别怕,有我呢!”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低嗥声越来越近,两人都想上岸却没这勇气,慌忙缩在温泉中大气也不敢吸。 果然,从四周来了五匹狼,每匹狼恶狠狠瞪着两个少女,咧牙咧齿,口角边流下涎沫,似乎眼前的少女已成为它们的盘中肉。 王淑秋哪见过这么凶的狼差点没晕过去,浑身颤巍巍,面色苍白,玉唇嗫嚅。 看到那些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扑过来,她忙抱住在一旁发抖的杨泪。 两位少女抖在一起,任狼宰割。 一声吼叫,从群狼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全身黑黑的大豹子。 王淑秋心已在冰窖中,群狼已经对付不了,还加一只更加凶猛的黑豹。 看来今日命丧这儿,只是不知是被群狼撕裂还是被豹子吃掉。 想到就要成为这群野兽的肚中餐,不觉悲痛万分,哀叹自己命运如此乖蹇。 哪知杨泪看到那只又黑又大的豹子反而高兴起来,狂叫道:“阿豹,快赶走它们!” 王淑秋又一阵悲伤,杨泪比自己还吓得厉害,竟然叫豹子去赶走狼群,难道豹子会客气么? 那只黑豹一出现,群狼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黑豹身上,双方不停发出低嗥,露出利齿要将对方撕碎。 “嗖!”的一箭,正中一只狼的脑袋。那只狼嗷的一声倒地死了。 杨泪几乎跳起来欢呼:“崔武源,我们在这。”全不知自己一丝不挂。 那只黑豹大吼一声,如泰山般扑向群狼。 它一口咬住一匹狼的脖子,那匹狼拼命挣扎,其它三匹狼过来帮忙。 “嗖”又一只箭射来,正中一匹狼肚子。 接着,一人从天而降,手拿大钢叉,如天神般一叉叉死一匹狼。 剩下一匹狼见此,“嗷”的一声,夹着尾巴就逃。 那人怎容它逃走,把手中的大钢叉掷去。 把那匹狼刺穿。 王淑秋本来万念俱灰,没想到竟然有人相救。 不仅如此,她生长在皇城,从没看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目瞪口呆,身子也不由地站起来,和杨泪一起欢呼。 突然,两人像发现什么,大声尖叫一声,沉进水中。 杨泪道:“崔武源,转过脸去!” 那位手持大钢叉的崔武源哈哈大笑一声,转身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第19章 残忍一幕(一) 王淑秋和杨泪慌慌忙忙上岸穿上衣裙,尽管崔武源背对着,但两位少女已是羞愧万分,连耳根都是通红的。 崔武源道:“好了没有。” 杨泪道:“再等等,淑秋妹妹这是我的。” 王淑秋慌忙之中拿错了,忙递给杨泪。 两位少女好不容易才穿好衣裳。 杨泪道:“好了!” 崔武源才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一身猎户打扮,头扎包巾,黝黑的肤色,四方脸,长得魁梧,脚下一双草鞋。 此时乃深秋之时,气温较低,他只穿一双草鞋,并未穿袜,在这深山中到处奔走,可见他身体极为强壮。 崔武源开口道:“泪儿,怎么这么大意,让狼发现了。这位姑娘是不是破庙的那位?” 杨泪道:“纯是意外。我来介绍,她叫做王淑秋,就是咱们救回的那位姑娘。”又指着崔武源道:“淑秋妹妹,他叫崔武源。上次你晕倒在破庙是他背你回来的。” 王淑秋裣衽道:“小女子蒙壮士两次救命之恩,实在感激不尽。” 崔武源摇手道:“不敢当!实在愧煞我了。” 杨泪道:“你俩别再互相谦让了。项顶荆呢?他不是和你一起打野猪么?” 崔武源道:“好家伙,真够强悍,费了我好大劲才收拾它。差点把阿豹伤了。” 他拍了拍那只黑豹。 杨泪也摸了摸那只黑豹的头,道:“多谢你,我的好阿豹。淑秋妹妹,你也摸摸它。” 王淑秋连忙摇头,道:“我不敢!” 杨泪拿着她的手在那只黑豹头上轻轻抚摸一下,只觉毛茸茸的。 杨泪道:“你们打的野猪呢?” 崔武源笑道:“叫项顶荆先送回去了,我看天色尚早想打些野兔之类的,没想到却打了五匹狼,也算意外之获。” 王淑秋道:“狼也能吃吗?” 崔武源笑道:“肉不好吃,不过皮却可制冬衣,不如送你们每人一件过冬吧!” 杨泪笑道:“再多送一件给我娘。” 崔武源哈哈笑道:“行!晚上一块吃野猪肉喝酒。” 杨泪轻轻推推王淑秋,微笑道:“去不去?” 王淑秋看到两位心地善良,热情好客,更何况他俩还是救命恩人,如何能推辞,尽管内心悲怆一片,遂点点头。 崔武源道:“你们等等,我剥下这几张狼皮。” 杨泪道:“淑秋妹妹,咱们先在那边看看风景。” 王淑秋心有余悸的道:“会不会有野兽?” 杨泪笑道:“放心吧!哪来那么多的野兽。你不放心,咱们带阿豹一同去。喂!我带阿豹走走!” 崔武源道:“好!阿豹可要听话。” 王淑秋看着一片片郁郁葱葱林木,不禁深深呼吸一口。 刚才生死悬于一线,如果不是得救就看不到这蓊郁的林木,经过生与死的边缘,方知生的可贵,死的可怕。 她暗暗发誓,今后决不轻易言死,就算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崔武源很快就把这五匹狼的皮扒下来,用绳子捆好扛在肩上。 一抹夕阳,三人回到村里。 项顶荆已洗刷好野猪,只等崔武源回来一起享用。 他还特意备了白干酒来助兴。 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喷喷的野猪肉上了桌,项顶荆筛了二碗白干酒。 王淑秋左右望了望,道:“杨大娘怎么不来?” 杨泪道:“娘这些天好像挺忙的,又不知忙什么,刚才崔武源去请她,她说有事去了,真弄不明白。” 王淑秋悄声道:“难道只有咱们四人吃么?” 杨泪道:“崔武源和项顶荆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王淑秋点了点头。 崔武源道:“可惜你们不会饮酒,就多吃点野猪肉。” 他夹了一块大肉放进王淑秋的碗里,道:“你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别客气,随便点。” 王淑秋笑了笑,道:“多谢崔大哥一番热情款待。我能不能喝点点酒。” 崔武源一拍大腿,道:“原来王姑娘会饮酒真是失敬。” 遂斟满一碗。 王淑秋喝了一口,点头道:“好酒!”便一口饮干。 其他三人见她一口气喝完一碗,半晌说不出话。 尤其是崔武源和项顶荆两人惊呆了。 这碗酒一口干了,自己也还是勉强可以,但王淑秋是一介女流,却一口饮干,面不改色,气不喘。 须知白干酒醇厚,有劲头,一般人这么一口气喝完一大碗白干,非醉不可,而王淑秋却若无其事喝完没有一点醉意。 王淑秋笑道:“这酒味正余长,入口极佳,乃上好的大曲。是你们酿的么?” 崔武源道:“真看不出王姑娘俏丽清秀外还懂得品酒,真令人刮目相看。还能喝么?” 王淑秋道:“行!” 崔武源道:“爽快!” 项顶荆道:“你俩对饮吧!我可没这能耐,只好小酒怡情啰!” 杨泪用胳膊轻轻碰了王淑秋一下,道:“行么?别醉了!我可没力气背你回家。” 王淑秋笑道:“这点酒还醉不了我。” 崔武源道:“来!干!” 又是一碗酒下肚。 王淑秋非但没一点醉意,还更有精神。 崔武源道:“有点意思!我听人说过,如果女人端酒杯那一定是能人,起初我还不信,今日却见识了。” 王淑秋道:“你还没回答我这酒是不是自家酿的。” 崔武源道:“我哪有功夫去酿酒,是邻村董老酿的,我向他买的。你放心,酒足够咱俩醉倒,可以放肆大饮。” 王淑秋道:“干!” 两人又一口饮干。 他俩在豪饮,把另外两个看得目瞪口呆。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两人把一大坛酒喝完。 崔武源本要开另一大坛,杨泪与项顶荆硬是把两位劝住。 崔武源一拍桌子,道:“王姑娘,下次再欢饮,就咱俩,免得别人碍手碍脚。” 王淑秋也一拍桌子,道:“一定奉陪到底。” 两人相视大笑。 项顶荆道:“我看他俩就算没喝醉,也有七八分醉意。你快扶王姑娘回家。” 杨泪连忙扶着王淑秋出门。 王淑秋道:“我没醉!”说是没醉,但白干酒后劲足,她一出门,被秋风一吹就有些摇晃。 杨泪忙又扶着她,道:“还说没醉!” 王淑秋大声道:“杨姐姐,你知道么?今日一醉解千愁,什么烦恼全都置之不顾,快快乐乐活下去。” 杨泪摇头道:“看看你,还说没醉,也好!只要你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醉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淑秋一进屋就睡着了。 杨泪少不得替她宽衣解带。 杨银凤也进了屋,一见杨泪,道:“泪儿,野猪肉好吃么?” 杨泪道:“当然好吃!娘,您去哪儿了?为何不一块来吃?” 杨银凤迟疑道:“有点事,没事了,你也睡去吧!” 王淑秋痛痛快快饮一场酒,也痛痛快快睡一个好觉。 她醒来,睡在一旁的杨泪早已起床。 王淑秋下床走到厅堂,只见杨泪坐在小板凳上扎着篾条。 王淑秋走过来,道:“你在扎什么?” 杨泪道:“我在扎小花篮,馒头在厨房里,你去吃吧!” 王淑秋摸摸肚子,笑道:“我不饿。你扎小花篮干什么?” 杨泪道:“拿到县城里卖掉,赚点胭脂钱。” 王淑秋蹲下身子,拿起一个扎好的小花篮,道:“好精致呀!” 杨泪道:“你喜欢我送你一个。” 王淑秋道:“不如你教我。咱们一起赚钱。” 杨泪道:“甚好!” 王淑秋虽然平日养尊处优,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 但自从遭遇生平最大的耻辱,心态发生极大的变化,不再是那只高高在上的金丝雀,加上她冰雪聪明,悟性颇高,故一学就会。 虽然没有杨泪扎着那么快那么好,但假以时日也能达到杨泪的水平。 王淑秋得到杨泪的赞扬,心中十分高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事。 居然还扎了个小花篮。 王淑秋拿着自己扎的小花篮,笑道:“不知能不能卖出去?” 杨泪道:“还行!如果运气好一定能卖出去。” 杨银凤提个竹篮走来,边走边笑道:“今天运气真好,居然采了些野菌。中午我弄了菌子汤给你俩吃!” 王淑秋与杨泪相视一笑。 扎了一上午,王淑秋感到身上酸痛,便笑道:“想不到劳动还真累人!” 杨泪笑道:“难道你从来没做过事么?” 杨银凤微笑道:“泪儿,别打趣淑秋。她可是大贵人,难道像咱们这样天天做事么?好啦!来吃饭啰!” 王淑秋心中一动,望了望杨银凤并未见她有任何异常,似乎刚才只是随口而出的。 吃过午饭,杨银凤道:“泪儿、淑秋你们玩去。我来收拾,快去!” 杨泪一拉王淑秋道:“娘,我们去了!” 王淑秋道:“杨大娘,走了!” 王淑秋道:“杨姐姐,刚用过膳,别走得那么快。” 杨泪道:“谁说吃过饭就不能跑呀,我偏要跑给你看!” 王淑秋拉住欲跑的杨泪,道:“好啦!算我怕了你。快说,带我去哪?” 杨泪歪头道:“去采些花,编个花环戴着玩。” 王淑秋道:“只许去采花,不许去远了,免得遇到野兽。” 杨泪道:“放心啦!难道我不怕么?” 第20章 残忍一幕(二) 村民们秋收已过,三三两两在一起悠闲。 小孩子们在空地中嬉笑追逐,妇女们在一起聊家常,男人们则聚在一起抽着旱烟。 那些男子一看到王淑秋经过,都把眼观望,不时有人吹口哨。 杨泪道:“别理那些无聊之人,咱们自个乐去。” 两人携手向村外走去。 王淑秋道:“是不是去昨天的野菊谷?” 杨泪道:“难道这儿就只有一处花丛么?何况野菊花摘了岂不可惜,下次咱们再来玩。咱们去另一个地方,虽不及野菊谷,却另有一番风味。” 不远处盖了一间茅屋。 王淑秋道:“怎么这儿有间茅屋?有人住么?” 杨泪道:“怎没人住!” 王淑秋道:“谁会住在这?难道不是本村的人?” 杨泪道:“他叫方炜,本来住在村里,后来死了老婆,性情大变,不再理别人,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渐渐地就一个人在此盖个茅屋独自住下。他有此古怪,别理他就是了。” 走了没多久,杨泪道:“到了!” 只见放眼望去一大片各种颜色的小花朵。 不远处潺潺流水之声,夹着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汇成一幅完美的山水画。 王淑秋叹道:“明明深秋,此地却恍若春天,真是太神奇了。” 杨泪道:“此处不知为何总是那么春光明媚,就算下雪也别有景致。” 王淑秋道:“难道咱们把这些可爱的小花朵摘掉么?” 杨泪道:“这几天天气晴朗,小花朵开得灿烂,说不定明天变天,一阵阴风阴雨就把小花朵给凋萎。咱们不如趁它们最美的时候摘下来做个花环打扮一番。” 王淑秋笑道:“你总有道理。不过,你可教我编织。” 杨泪道:“包在我身上。” 王淑秋玩得兴致勃勃,戴着花环与杨泪跳起舞,正跳得起劲,她突然感到内急,忙去寻地方方便。 杨泪在背后大声道:“别走太远了。” 王淑秋应声去寻找一处隐蔽之地。 她左寻右找没有一处可以方便之所,不知不觉走到那间路过的茅草屋。 王淑秋寻思:不如借他茅厕用一下。可是转念又一想,人家又不认识她,何况杨泪说此人性格乖僻,恐怕难以说话。 正在犹豫之际,从茅屋走出两人,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不认识还不这样,那女的却令王淑秋差点叫出来,她忙捂住嘴巴藏在一棵大树后面。 原来出来的女的竟然是杨银凤。 王淑秋自忖道:杨大娘如何在这儿? 她忍不住探头向茅屋那边看。 不看还好,一看她又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男的搂着杨银凤轻吻着她的脸,而杨银凤一脸快乐的样子,似乎恋恋不舍。 王淑秋暗道:难道杨大娘竟然与方炜幽会。 两人在茅屋旁柔情缠绵许久十分不情愿的分离。 那个男的见杨银凤走远才进了茅屋。 “喂!”的一声,把王淑秋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原来是杨泪。 杨泪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在看什么,我也瞧瞧。” 她伸长脖子四周看,并无什么可看的。 王淑秋道:“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她忽又一拍手,道:“呀!我忘了要方便了。” 杨泪抱头惊呼道:“天啊!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王淑秋干笑道:“刚才看到两只松鼠争果子吃时就忘记了。” 杨泪道:“你就在此地方便,我替你把风。连松鼠也赶走。” 王淑秋辗转一晚,暗忖:杨大娘和方炜为何偷偷摸摸,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万一被人发现可不得了。要不要劝劝杨大娘,偷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猛地想起宫中的太监说过一个故事,一位寡妇耐不住寂寞与人通奸,结果被活活淹死。 想起这件事,王淑秋只觉不寒而栗。 迷糊中,王淑秋被人推醒。 揉眼一瞧,原来是杨泪。 只见她说道:“快起来,咱们该进城了。崔武源在等呢!” 王淑秋道:“崔大哥也去么?” 杨泪道:“一来路上有照顾,二来他也要进城卖些野味,不然哪来的酒喝。” 王淑秋道:“杨大娘呢?” 杨泪道:“娘熬了粥就出门了,真不知她成日忙什么。” 王淑秋暗道:莫非又去找方炜了。常此下去可不行。难道到方炜家里扯出杨大娘说清楚不成。只好等从城里回来而杨大娘在家时劝劝,免得误入歧途。要爱也要光明正大,决不落人话柄。 用过白粥,王淑秋与杨泪出门。 只见崔武源用木棍挑了些野鸡野兔之类。 他招手道:“这儿离城走远不远,走近也不近。王姑娘,可要步行去,你行不行?” 王淑秋道:“没问题!” 杨泪提着一个竹筐道:“出发!” 王淑秋哪走过这么长的路。 刚开始还不怎么样,越走越没有力气,感觉双脚有千斤之重,很快就落在后面。 杨泪道:“咱们不如歇歇吧!” 王淑秋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捶了捶腿,问道:“还有多远?” 崔武源道:“还只到一半!” 王淑秋暗暗叫苦,再走一步也已提不起脚,自己又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不由皱起烟眉。 崔武源道:“我看王姑娘走不了,泪儿你提着大竹筐行不行?” 杨泪道:“还好!怎么办?” 崔武源走到王淑秋面前,道:“如果王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来背你进城。” 王淑秋有点踌躇,上了他的背总觉得不太好,不上吧,自己实在走不动,总不能耽误进城吧。 她咬了咬玉齿,道:“崔大哥,会不会累着你?” 崔武源笑道:“别担心,我有的是力气。” 杨泪道:“是啊!崔武源什么也没有就是力大无穷。曾经背过一只大野猪回来。一句累也没说。” 王淑秋道:“我先声明,我可不是大野猪。” 杨泪捂嘴笑道:“就算是也是漂亮的。” 崔武源真是孔武有力之人,背上背着王淑秋,手上还提着野味,数里路之遥不费多少力气。 反而杨泪气喘吁吁进了城。 密云城虽是个小县城,但毕竟还在天子脚下,所以城里颇为繁华。 来到县城,王淑秋才下来走路。 三人在街上寻了个小角落,杨泪铺了一块布,把手扎的玩意儿全部摆在布上。 接着便大声叫卖。 她声音十分清脆,不一会儿,就有人上前光顾。 杨泪一推旁边的王淑秋道:“你也喊喊。” 王淑秋自指道:“我?不行啊!” 杨泪道:“怎么不行!就像平时说话一样,不过把声音提高点。” 王淑秋道:“那我试试!” 她咳一下,想大声喊。 可是话到口中硬是又回去了,直把她的脸涨得通红。 崔武源道:“别怕,多喊几次就习惯了。我在大街上走走,过会儿就来。”说着,提着野味游走在大街小巷中。 杨泪道:“深呼吸,放肆大喊。你一定行的。” 王淑秋吸口气,想喊大点声,结果出口时声音极细小,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这回连耳根也红透了。 她摇头道:“不行啊!喊不出来。” “喂!这个小花篮多少钱?”一位二十七八的妇人向王淑秋问价。 杨泪向王淑秋点头,示意她一定行。 王淑秋尽量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道:“一文钱一个。” 那妇人道:“还能不能少点?” 王淑秋道:“已经是最低价。” 那妇人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小花篮,道:“好,我买了。”遂递过一文钱给王淑秋。 王淑秋颤巍巍接过这珍贵的一文钱,紧紧地攥在手中,激动万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劳动得来的钱,尽管只有一文钱,但对她意义重大。 从呱呱落地时就注定她一生过着寄生虫的日子,根本不知道劳动者的艰辛。 钱,以前对她来说唾手可得,根本不懂得珍惜,甚至已经麻木。 可是现在这一刻起,钱对她来说是劳动的成果,是实现人生最有价值的所在。 王淑秋噙着泪花,道:“杨姐姐,我赚钱了。” 杨泪道:“收好它留作纪念。” 王淑秋忙从腰间拿出手帕把那枚世上最珍贵的一文钱包好,放在身上,放在心灵深处。 王淑秋喜悦之际,心际也敞开来。 她随杨泪一起放声叫卖。她一身普通农家妇女的打扮,在街上如同小贩般叫卖,又有谁知道她高贵的身份地位。 不一会儿,两人赚了一些钱,带来的小玩意儿也卖得差不多了。 杨泪道:“咱们卖完去吃一大碗牛肉面,你看好不好?” 王淑秋要是在平时,一碗牛肉面又如何提起她的兴趣,但劳动了一天,也觉得又饿又累,听说有一碗牛肉面吃,顿时口角流涎,拍手叫好。 第21章 残忍一幕(三) 不知谁叫一声“锦衣卫来啦!”大街上的小摊小贩四处逃散。 杨泪忙收拾余下的小玩意儿,拉着王淑秋就要走。 “站住!”只见两名缇骑握刀而至。 凶神恶煞的样子令人胆战心惊。 那缇骑道:“干什么的?” 杨泪道:“禀官爷,奴家是卖东西的。” 那缇骑道:“你不知道这条街是不许贩卖东西的么?” 杨泪陪笑道:“官爷,奴家实在不知。下次一定不敢了。” 另一名缇骑轻轻撞了那查问的缇骑,轻声道:“这两个妞长得不错,尤其是那个高挑的更是漂亮。” 尽管王淑秋穿得像个农妇,但是天生丽质难自掩,难免宵小打坏主意。 两名缇骑顿时会意,道:“现今流寇四起,看你们决非一般农妇。跟咱们回去严加查问查问,以免有漏网之鱼。” 杨泪一听,吓得双腿发软,哀求道:“官爷,我们是良民,决不是反贼。您看,我们像反贼么?还望官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王淑秋却恨得咬牙,这群狗官,到处耀武扬威,搜刮民脂民膏,光天化日之下还打自己的主意,简直无法无天。 那缇骑见王淑秋有恼恨之色,便上前指着她,厉声道:“你这刁妇,心怀怨恨,一定是反贼,还不束手就擒。”说着去擒拿王淑秋。 王淑秋慌忙闪躲,那缇骑扑个空,登时恼羞成怒,一脚踹过来,把王淑秋踢翻在地,还恶狠狠道:“敢拒捕!” 杨泪吓傻了,不知所措,眼泪已流出来。 那缇骑一把抓住王淑秋的发髻一扯,头发顿时散落。 那缇骑扯着王淑秋的长发拖了几步之遥,痛得她连声大叫。 “住手!”崔武源奔过来照着那缇骑脸上就是一拳,把那缇骑打得面上开花,身子向后跌倒。 崔武源何等力气,打得那缇骑嗷嗷直叫。 另一名缇骑立刻放一个信号,抽出刀来去劈崔武源。 崔武源对付这一个缇骑绰绰有余,把手中的木棍一挥,就把那抽刀来劈的缇骑打翻在地。 崔武源一把扶起王淑秋,道:“快走!”可是已经晚了,从大街四周奔来五十多名缇骑,个个如狼似虎,手握单刀。 为首一名百户厉声道:“反贼还不速速受缚!” 崔武源手握木棍,心中大骇。 对付一两个缇骑没有问题,可是来了这么多,自己能不能逃掉还是个问题,何况还带着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几无逃脱之理。 那百户见不过三人,其中两个弱女子,另一个虽然看上去有些力气,但如何敌得过这么多人。 他已胜券在握,大喝道:“还不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杨泪喃喃道:“完了!完了!”双腿不由软绵绵。 王淑秋披散着头发,心里倒还平静。 毕竟她是郡主,那些缇骑只是奴才。 崔武源深知如果自己反抗,只会殃及两位少女。 他长叹一声,把木棍丢下。 瞬间就有数名缇骑把他掀翻在地,拳脚相加。 那百户色眯眯走来,伸手去摸王淑秋的脸蛋。 王淑秋正色道:“狗官,你敢动我。” 那百户先是一惊讶,随后哈哈大笑,道:“一个村姑竟然也如此嚣张,难怪反贼会如此多。” 他缓缓抽出佩刀,道:“这么劈死你确实太可惜。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乖乖随我回家做一个小妾。” 王淑秋啐道:“休想!” 那百户面带怒色,叱道:“贱人,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王淑秋怒叱道:“谅你也不敢!狗官,就是你们才惹得天怒人怨。你们不得好死!” 那百户怒不可遏,举刀劈向王淑秋。 说时迟那时快,那百户的刀还没劈下,他手中的刀已不翼而飞。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紫衣的小太监。 只见他手中拿的正是那百户的刀。 那百户本来要发怒,但见是一位小太监,不敢言语冲突,遂抑住怒气,道:“请教公公名号?” 来的人正是沈希洛,只见他并不理睬那百户,把单刀抛在地上,转身向王淑秋躬身道:“奴才让主子受惊,望主子恕罪。” 沈希洛这一举动,令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众缇骑见一位小太监对一位村姑毕恭毕敬,而那村姑坦然受之,猜不出王淑秋什么来头。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杨泪和躺在地上的崔武源两人。 他们想不到一位遭到屈辱的弱女子似乎有非常大的来头。 那百户怒气全无,小心翼翼道:“公公,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实在不敢冒然得罪宫中的人,尤其是能出来的太监。 何况王淑秋究竟是什么身份还不清楚。 王淑秋看到沈希洛及时出手,这些天受到的重大屈辱,终于看到一位熟悉的人,尽管他是奴才。 王淑秋忍不住鼻子一酸,头侧过一边,道:“为何要找到我?就当我死了吧!” 沈希洛跪下道:“都是奴才的错,没及时找到主子,让主子受罪。” 王淑秋道:“你先把他们打发走,我不想看到他们。” 沈希洛道:“这个容易!” 沈希洛站起身来,走到那百户身旁,道:“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死,另一个是夹着尾巴,滚!” 那百户知道眼前的小太监武功高是不必说,更可怕的是自己不知得罪什么人。 万一报复,自己岂不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对方让自己滚,是个下台阶,他为官多年,又如何不知,连忙手一挥,道:“兄弟们,咱们撤!”随即陪笑道:“公公,下官告辞!” 众缇骑灰溜溜地走了。 崔武源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向沈希洛道:“多谢公公出手相救。” 沈希洛笑道:“好说!” 王淑秋黯然道:“希洛,你走吧!就当从没见过我。” 沈希洛道:“主子,您怎么说如此话?” 王淑秋道:“我已不是你主子。你主子几天前已经死了。” 沈希洛道:“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主子不回,奴才也决不回。主子去什么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奴才誓要追随。” 王淑秋淡淡地道:“随便你!” 沈希洛便站在她一旁听候差遣。 王淑秋握住兀自发抖的杨泪的手,道:“杨姐姐,我曾经是郡主,但自从心死后,我已不把自己当郡主。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望杨姐姐原谅。” 杨泪唯有点头。 王淑秋微笑道:“杨姐姐,崔大哥咱们先去吃碗牛肉面吧!” 杨泪和崔武源唯有答应。 他们万万没想到王淑秋是堂堂大明郡主,之前还以为她最多是哪家富豪官宦人家的小姐。 现在身份地位悬殊如此大,他们又怎么敢再把王淑秋当成同伴了。 来到一家酒家,王淑秋本想叫四碗牛肉面。 沈希洛在旁笑道:“主子结识了民间朋友,怎能请他们仅仅吃碗牛肉面。” 王淑秋道:“你拿主意吧!” 沈希洛立刻叫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连鲍鱼这般名贵的菜也上桌,这是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而沈希洛还笑着说,这家酒店的档次太低,连鲍鱼都是此等货色,只好将就凑合。 王淑秋望着一桌菜,道:“也不必叫这么多吧!” 沈希洛笑道:“这最能显现主子好客之心。” 王淑秋觉得如果是以前这桌菜根本不在意,但她在普通老百姓家生活,虽然短短几天,但已经知道生活的艰辛,这一桌菜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可是菜既然上桌,如果不吃便是一种浪费。 王淑秋先给崔武源筛上一杯酒,又给自己筛满一杯酒。 她举杯道:“崔大哥,感谢你的多次相助,小妹先敬你一杯。” 她先干为敬。 崔武源也一饮而尽。 王淑秋又夹一块上好的扣肉放在杨泪碗中,道:“杨姐姐,谢谢你救了我,还收容我。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多吃点!” 杨泪与崔武源生平哪吃过如此丰盛的菜,刚刚经过一场生死较量,很快有一桌好菜,两人也不客气,开始还装斯文,后来就狼吞虎咽。 王淑秋虽也肚子饥饿,但平时吃惯比这好上很多的饭菜,吃起来也就雍容多了。 她不时还劝崔武源一杯。 一阵风卷残云,崔武源起身施礼道:“谢郡主招待,我们告辞!” 杨泪亦起身道:“郡主,以前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杨泪就此拜别。” 王淑秋登时面色苍白,“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立刻引起众人的观望。 王淑秋痛哭道:“你们都不把我当朋友,我没了朋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吧!” 她猛地离席用头去撞墙。 沈希洛眼疾手快,连忙挡在王淑秋前面。 王淑秋偏过头,沈希洛又挡着。 王淑秋干脆坐在地上哭。 杨泪见王淑秋真情流露,终于忍不住抱住她,道:“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其实杨泪与崔武源深知,与达官贵人,尤其是皇家的人打交道是不可能,更何况交朋友。身份地位悬殊如此之大,又怎能成为平等的朋友。 虽然王淑秋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皇家贵族,但她毕竟是郡主,是自己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大人物。 更可怕的是听人说那些皇家之人喜怒难测,万一哪天言语冲突,性命岂不保。 只有远离才是保身之道。 第22章 残忍一幕(四) 杨泪与崔武源没想到王淑秋反应如此大,当下两人颇为愧疚。 王淑秋一抽一泣道:“你们还把······把不把我当朋友。” 杨泪和崔武源齐声道:“怎么不会?” 王淑秋道:“你们回家还带不带我?” 两人又同声道:“当然!” 王淑秋破涕而笑道:“那好,咱们回家。” 沈希洛结账后又买一辆马车,所剩银子不多。 他看王淑秋的样子一时三刻不会回去,自己肯定要寸步不离。 他要派个人去报个信,苦于身边无人可派。 只好先跟回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有了马车路途似乎近了许多,不久快到村口了。 只见前面烟火冲天,还传来喧闹之声。 王淑秋掀帘道:“怎么村里起火么?” 崔武源笑道:“也许是哪家火焙腊肉吧!” 众人为之一笑。 马车驶进村子,只见村民围成一个大圆圈,里面已燃起大火。 里面传来女子的惨叫声,而围观村民个个情绪激动,大喊:“烧死淫妇,烧杀淫妇!” 王淑秋心中一动,正要拨开人群进去看个究竟,而杨泪似乎发了疯,大喊大叫冲了进去,王淑秋等人也挤了进去。 惨不忍睹的一幕出现在王淑秋眼前。 一具男尸血淋淋躺在地上,全身还在抽搐不已。 而大火中燃烧着一位惨叫连连的女子。 细看之下,竟然是杨银凤。王淑秋脑海一片空白,杨泪狂哭狂喊地要冲进去救自己的亲娘。 王淑秋本能地一把死死抱住她,尖叫道:“快去救人!快去救人!” 崔武源与沈希洛连忙去救杨银凤,那些围观的村民就有壮丁来阻拦,崔武源盛怒之下,举棍打死一人,其余之人知道他的厉害,纷纷让开。 崔武源把木棍交给沈希洛,道:“你把柴火扒出一些,我去取水来。”沈希洛拿起木棍把外面还未燃烧的木柴挑开,阻止火势更大。很快,崔武源扛起一个大缸水来,举起来往大火中一浇。 柴火被这一浇,立刻被浇灭。 杨泪连滚带爬地奔到已被烧得奄奄一息的亲娘身边,大声哭喊道:“娘!娘!你醒醒呀!”哭得令人撕心裂肺。 崔武源小心翼翼把杨银凤搬到空地上,轻轻放下。 她全身上下已烧得体无完肤,传来阵阵焦臭味。 杨泪只是哭喊着:“娘!” 王淑秋的眼泪一直在流,她实在想不到在这看到这起惨绝人寰的事,令人悲痛万分。 杨银凤伸出一双颤抖的焦黑的手想去抚摸杨泪。 杨泪轻轻握住曾经是如此柔软,充满母爱的手。杨银凤断断续续道:“是······是泪······儿么?”杨泪几乎哭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迸出一字:“是!” 杨银凤道:“泪儿,娘······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杨泪唯有哭泣,只是拼命低点头。 杨银凤用尽最后的力气道:“王姑娘,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王淑秋悲泣道:“杨大娘,您说。” 杨银凤道:“答允我好好照顾泪儿。” 王淑秋点头道:“我会的。” 杨银凤道:“我安心了,你也要好好生活下去!”她说完,把头向那男尸的方向转,似乎希望在临死时看一眼那位男子。 可惜还没等她看到那男尸,戛然停止呼吸。 杨泪犹如晴天霹雳般大叫一声,伏在杨银凤尸身上昏厥过去。 王淑秋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摇头,心中呐喊:杨大娘,是我害死你。 如果我能及时劝说杨银凤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如此地步。 王淑秋擦擦眼泪,四周环顾那些凶手------一村的凶手。 她真没想到村民们竟然残忍到如此程度,比起为虎作伥的锦衣卫来,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一脸冷漠的表情,烧死杨银凤就像烧死一个畜生般,毫无人性。 王淑秋不禁打了个寒颤,平时温如绵羊的人们今日却是魔鬼的化身,吞噬了杨银凤的生命,也吞噬了人的本性。 崔武源不停掐杨泪的人中,呼唤着她。 渐渐地,杨泪醒过来,又扑在亲娘身上大哭。 不远处,一间屋子燃烧起来。 那是杨泪母女俩的房屋,也是王淑秋住过几天的小屋。 崔武源狠狠地跺脚高声詈骂:“太狠毒了!畜生,一群畜生。简直要把人赶尽杀绝。” 沈希洛道:“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回府吧!” 王淑秋道:“我想先安葬杨大娘!” 沈希洛道:“奴才以为不如带尸体回京城,再择块地安葬。” 王淑秋道:“为何不葬在这?” 沈希洛道:“此地人对杨大娘恨之入骨,恐怕连尸体也不会放过。为免掘坟,只有运回京城择块好地入土为安才是。” 王淑秋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沈希洛道:“奴才一定办好!” 他走到崔武源身旁,道:“崔兄,官府恐怕要捉拿你。虽说你是出于义愤,但始终杀了人。不如随小的一起回京城。小的想办法为你弄份差事。不知意下如何?” 崔武源握拳,道:“离开这人间地狱去哪都行。” 项顶荆挑着一壶酒从村外进来,一见此情景,忙上前询问。 崔武源一一禀说。 项顶荆把那壶酒掷在地上,道:“本想与大哥畅饮,没想到发生惨剧。可惜我不在,不然一定不会让杨大娘惨死。” 崔武源道:“兄弟,我已犯人命官司,非走不可。你可要保重,替我好好照顾阿豹。” 项顶荆道:“大哥,让我随你去吧!” 崔武源拍拍他的肩膀,道:“等我安顿下来一定来找你。” 项顶荆道:“大哥,你要保重!” 沈希洛道:“事不宜迟,咱们快走,以免官府来了啰唣。” 崔武源俯下身子,把杨银凤的尸体抱起,道:“泪儿,咱们离开此地!” 王淑秋搀扶着伤心欲绝的杨泪一步一步走向马车。 临走时,王淑秋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男尸,暗道:希望你们来世成为夫妻。 有几个村民拿起锄头正要砸烂马车,沈希洛如箭般射出,几拳就把那几个村民打翻在地,那几个村民慌忙爬起来一溜烟的跑开。 其他村民本想上前捉拿崔武源,为死去的村民报仇,但忌于崔武源的勇猛,无一人敢上前,只有在远处破口大骂。 众人上了马车离开村子,在路上飞驰。 渐渐地,天色已晚,众人也不顾天黑,趁夜赶路,连晚饭也没吃。一门心思就是赶回京城。 直到夜半时分才来到京城。 只见城门已闭,守城士兵拒不放入。 众人非常忧虑。 沈希洛一拍额头,道:“城南守卫有几位我颇为熟悉,咱们绕过去看看,也许能进城。” 马车又绕到城南。 沈希洛跳下马车,冲着城上摇手喊道:“茅大哥!茅大哥!” 城墙内有人回应道:“是谁?” 沈希洛道:“是小弟王晗啊!” 城墙上的人道:“原来是王老弟。你等等。” 城门慢慢打开并放下护城桥。 众人大喜,马车缓缓驶过护城桥来到城门口,只见一个武官打扮的男子举起羊角灯而来。 沈希洛下了马车拍拍那武官的肩膀,笑道:“茅大哥。” 茅武官笑道:“王兄弟,怎么这么晚进城啊?” 沈希洛道:“因为有事耽误,所以才这么晚进城。打扰茅大哥真是过意不去。” 茅武官把沈希洛扯到一边,悄声道:“王兄弟,你是知道的,这么晚是不开城门,我可顶着朝廷的责罚。” 沈希洛笑道:“这个容易,明日小弟一定来登门拜谢。” 茅武官会意的一笑,又问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沈希洛低声道:“实不相瞒,是郡主。” 茅武官道:“就是你新跟的主子?” 沈希洛道:“可不是。” 茅武官道:“听说你主子失踪······” 沈希洛打断他的话,道:“咱主子,只不过去散散心。” 茅武官连忙点头微笑道:“明白!明白!” 第23章 残忍一幕(五) 马车在寂静的大街上行驶,不久就到了郡主府。 沈希洛连忙下马车猛拍大门。 门里有人絮絮叨叨地来开门。 那人显然已入睡,在朦胧中被吵醒。 他憋着一肚子气开了门,本欲破口大骂,一见沈希洛马上含笑道:“管家公公回来啦!” 沈希洛道:“马上将所有人叫醒,主子回来了!” 王淑秋望着自己的府邸,虽然只离开几天,却仿佛有隔世之感。 郡主回家,府上马上沸腾。 紫珠披着棉衣奔跑,她一见王淑秋,高兴地涕零如雨。 王淑秋道:“紫珠,我要为杨大娘披麻戴孝,你快去准备。” 紫珠还没反应过来,沈希洛一把拉着她,道:“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 杨银凤的尸体已入殓棺椁,大厅正中一个硕大的“奠”字,四周挂着白色的挂幔,府上已处处是白灯,一片哀沉之极。 王淑秋抑住心中的悲痛,道:“紫珠,今夜是杨大娘的头七,我要为她老人家守夜。” 一阵云板之声,王淑秋如丧考妣般,与杨泪一起放声痛哭。 当下众人也一齐哀哭,声闻于整条街。 只有如此,才能弥补王淑秋心中的愧疚与自责,也只有如此才能表达对杨银凤的无限的感恩,而她内心深处已把杨银凤当成母亲看待,从小失去母爱的她渴望一份真挚的母爱。 自从杨银凤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如同寻到一份渴望久别的母爱。 看到杨银凤惨死,她心如刀割,命运就是如此不公平,已获得一份母爱却在瞬间破灭,使她又跌入无尽的思母深渊。 正当大厅之人沉浸在悲悼之中,忽然有一人冲了进来,他走路趔趄,边行边擦眼泪,口中呼唤着:“阿娟!阿娟!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他扑到棺木上,放声大哭,边哭边摇头道:“不可能!阿娟不可能就这么死去。我要见她最后一面!”竟然要去开棺见尸。 王淑秋起身喊道:“徐大人!你想干什么?” 徐旷乍听到这些天梦魂萦绕的声音,向发出柔美的声音的方向望去,正是白日思、夜里梦的璧人。 他慢慢地向王淑秋走来,到了跟前,猛地抱住王淑秋,哽咽道:“阿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王淑秋这段日子又何尝没去想着徐旷,受着爱的煎熬。 可是一想到自己被数人污辱,就如一把匕首深深扎入心房般,无法拔出。 她已经不能承受这种痛楚,如果不是杨银凤母女,自己恐怕已经死亡。 既然已死过一次,以前的爱与恨她实不愿去面对,更不愿也不敢面对的就是徐旷,这位使她痴狂的男子,把第一次奉献的男子。 王淑秋一阵激动,很快恢复平静,冷冷地道:“徐大人,我正披麻戴孝,请你自重!”语声不高却很严肃。 徐旷缓缓地放开王淑秋,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位深深爱着的人之口。 “为什么?为什么?” 徐旷摇摇头,实在想不通,仅仅几天就与王淑秋形同陌路,难道两人的感情就如纸般脆弱吗?这真的是那个让自己神魂颠倒、茶饭不思的未婚妻子吗? 王淑秋冷如冰霜,道:“徐大人如果不是来拜祭就请回吧!” 沈希洛躬身道:“徐大人,请!” 未婚妻子竟如此绝情还下了逐客令,徐旷惊呆了,他猛地抱头冲了出去,不远处传来他声声嘶叫。 王淑秋早已泪流满面,仰天暗叹:徐郎,是我负你!只希望你能原谅。 “太子殿下,到!” 大厅之人慌忙跪下。 王淑秋一见朱常洛,悲喜交加,情绪如决堤的大水汹涌而来,一头栽进朱常洛怀中,放声大哭。 朱常洛含泪抚摸着王淑秋,哽咽道:“好孩子,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你平安而归我这颗心才放下来!” 韩本用向厅上之人摆摆手,顷刻,大厅里只剩下王淑秋和朱常洛父女俩和韩本用、沈希洛两位贴身太监。 良久,王淑秋才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朱常洛坐在椅子上指着灵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淑秋忙把如何被歹徒劫持污辱,如何被杨银凤母女救下又如何因杨银凤被烧死才回来一一禀明。 朱常洛闻言自己亲生女儿被奸污,猛拍桌,怒火冲天道:“谁敢如此大胆敢侵犯我女儿。本用!” 韩本用躬身道:“奴才在!” 朱常洛道:“你去查清楚谁敢如此大胆,捉拿真凶,本宫一定将此人碎尸万段。” 韩本用道:“奴才一定缉拿真凶为郡主报仇。” 说到伤痛之处,王淑秋捂着脸抽泣不已。 朱常洛安慰道:“乖女儿,别伤心,只要有父王在,就一定能替你雪耻。不管是谁,严惩不贷。” 韩本用道:“郡主,老奴向您保证,一定缉拿真凶归案,以慰您所受之苦。” 王淑秋满面泪痕道:“父王,杨银凤母女、崔武源对女儿有莫大的恩惠。女儿一定要报答他们,望父王恩准。” 朱常洛点头道:“有恩不报非君子,何况我们是皇族。本用,宣他们进来。” 韩本用领旨向门外杨泪与崔武源宣旨觐见太子殿下。 杨泪与崔武源见宣他俩,一时不知所措。 他俩只得战战兢兢进来觐见朱常洛。 他俩乃一介平民如何见识过皇家的气派,今日第一次见的竟然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杨泪与崔武源连忙跪下磕头道:“草民(民女)叩见太子殿下。” 朱常洛道:“平身!”随即道:“赐座!” 杨泪与崔武源互望一眼,不敢坐下。 王淑秋向他俩示意。 朱常洛笑道:“此系私室,非朝廷大堂之上,不必拘礼,但坐无妨。” 杨泪与崔武源才缓缓地侧身而坐。 朱常洛和颜道:“你俩于郡主有恩,本宫一定赏赐。杨泪,你母亲溘然长逝,本宫也深表遗憾,不能亲自谢她。但逝者已逝,不可过多悲伤,以使逝者于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本宫会于京城外择一风水之地,安葬令母,并给她一个诰命,以彰其美德。” 杨泪闻言,连忙跪下磕头,泣道:“太子殿下大恩大德,民女永不敢忘。” 朱常洛道:“杨泪,休行大礼,这是本宫该为之事。希洛,快把她扶起来。” 沈希洛扶起泣下如雨的杨泪。 朱常洛道:“杨泪,你还有什么要求?” 杨泪眼泪汪汪地摇了摇头。 王淑秋道:“请父王恩准让她留下陪伴女儿。” 朱常洛沉吟道:“杨泪,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杨泪连忙点点头道:“民女愿意在郡主身旁为奴为婢!” 朱常洛拍拍大腿,道:“好!”又道:“崔武源,你想要什么赏赐?” 崔武源跪下道:“草民不敢奢求任何赏赐!” 韩本用在旁道:“奴才以为这崔武源是个可用之材,不如留为己用。” 朱常洛道:“如何用?” 韩本用道:“奴才以为此人孔武之力,让他成为锦衣卫校尉,留在郡主府,一来可保护郡主,二来为朝廷所用。” 朱常洛正在思索之间。 崔武源道:“草民不当锦衣卫。请太子殿下放草民回家种田。” 朱常洛问道:“为何有官不做?” 崔武源朗声道:“锦衣卫贪赃枉法,鱼肉乡里,视人命如儿戏,滥杀无辜,人人唾之,我决计不会加入这肮脏的行列。” 崔武源这一席话,令在场之人震惊一番。 王淑秋等人为之捏了一把汗,生怕朱常洛雷霆大发,那可不得了,怎么说他也是未来的皇帝。 也握有一定的生杀予夺大权。 韩本用本待大声训叱。 哪知朱常洛不怒叱反而哈哈大笑,他一拍大腿,指着崔武源,道:“说得好!说得好!”接着叹道:“锦衣卫胡作非为,本宫又何尝不知。不仅是锦衣卫,就连整个朝廷,唉,不说啦!” 顿了顿,他道:“官场就少了你这种豪迈的汉子,如果个个如你这般,朝廷清廉了,大明有希望了。本宫实在想一整吏治,改变腐败之风,可惜心余力绌,身边无人可用。崔武源,本宫很欣赏你。刚才你说锦衣卫乃人人唾之,你有没有能力一改锦衣卫肮脏之风,使之造福于民。少一些冤狱多一些公正。岂不是一件重大意义之事。” 崔武源道:“太子殿下如真有此意,草民定效犬马之劳。” 朱常洛道:“好!不愧为真男子。本用,本宫要提拔他为锦衣卫总旗,你去安排一下。” 韩本用道:“是!” 朱常洛道:“本宫这次破格提拔就是看中你这股干劲,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崔武源抱拳道:“是!” 王淑秋等人见崔武源不但没有受责还格外提拔,个个替他高兴。 朱常洛道:“郡主有你们这批人保护,本宫也就放心。本用,还要加派人手,务必保护郡主安全,决不可重蹈覆辙。” 崔武源和沈希洛齐声道:“一定誓保郡主安危。以报太子殿下知遇之恩。” 朱常洛妥善的处理令王淑秋的心稍稍安稳。 把杨银凤安葬后,崔武源接到旨意,立马上位锦衣卫总旗一职。 紫珠提议,这些天压抑很久,趁着崔武源荣任总旗一职,不如去酒楼庆贺一番。 众人也觉应该热闹热闹,遂一同前往太白酒楼。 一个个喝得酩酊而归,连从不沾酒的杨泪也猛灌了几杯。 一晚的酣睡。天已蒙蒙飘着细雨。 沈希洛已起床,有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要沈希洛往慈庆宫一趟。 沈希洛不敢怠慢,撑着油伞与小太监一同前往慈庆宫。 第24章 巫蛊之灾(一) 沈希洛来到慈庆宫,在一间屋子里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韩本用大摇大摆过来。 沈希洛施礼道:“小的叩见公公。” 韩本用挥挥手道:“免了!” 他坐了下来,道:“希洛,知道杂家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么?” 沈希洛赔笑道:“小的愚钝还望韩公公明示。” 韩本用道:“这次郡主受辱令主子很不满,你可是失职!” 沈希洛慌忙跪下道:“是小的疏忽大意,请韩公公治罪!” 韩本用道:“起来吧!要治你的罪早治了。” 沈希洛从地上慢慢起来,垂身而侍。 韩本用道:“这次不能全怪你,如果换做杂家恐怕也不能保护郡主周全。” 沈希洛小心翼翼道:“韩公公,您找到谋害郡主的真凶么?” 韩本用道:“有些眉目。不过你更加要提高警惕。你一定处处留意,时时在意,寸步不离郡主。就连郡主上茅厕、沐浴你也要在一旁。” 沈希洛道:“小的知道!” 韩本用道:“如有任何传唤郡主你也要跟随,如果遇到你不能解决的就来找杂家。” 沈希洛点头道:“小的一定。” 韩本用摸摸拇指上的翡翠斑指,道:“还有崔武源乃深山之人,一介莽夫。凭他又能做什么,难道锦衣卫会为他一人改变么?杂家不过是把他安插在郡主身边,保护郡主而已。你时常提醒他,切不可鲁莽行事。他的身份是保镖不是官吏。” 沈希洛连连点头。 韩本用低声道:“还告诉你一件事,杂家很快要升为掌印太监提督东厂一职。你以后也是咱东厂的一份子。” 沈希洛惊喜的跪下道:“小的叩见厂公!” 韩本用从袖子中拿出一块令牌,道:“这是你在东厂的身份职位。拿着它,谁敢小觑你。” 沈希洛恭恭敬敬接过那令牌,道:“小的一定不辜负厂公栽培。” 韩本用道:“保护郡主是你首要任务。好好干,说不定杂家的位子由你来坐。” 沈希洛道:“小的不敢奢望,只愿厂公长命百岁,提携提携小的。” 韩本用笑道:“好!好!希洛,不愧杂家看中你。有了东厂和锦衣卫保护,郡主无恙啦!” 顿了顿,道:“希洛,回去吧!” 沈希洛道:“厂公,小的告辞!” 沈希洛把令牌放在腰间,离开慈庆宫。 他飞快回到郡主府,只见一人跪在郡主府大门口。 旁边站着打着雨伞的紫珠。 沈希洛赶紧过来,问道:“什么事?” 他一看,竟然是徐旷。 紫珠道:“你来的正好。快劝劝徐大人,他跪在大门口快一个时辰了。说什么不见主子他不会离开。” 沈希洛道:“徐大人,别跪在这,小心着凉。小的送您回家。” 徐旷直挺挺跪着,连正眼也不瞧沈希洛,直把眼望着大门,道:“不见到阿娟,我是不会离开。” 沈希洛劝道:“徐大人,就算您要见也不必跪在这。不如随小的进府。” 徐旷道:“你去向阿娟说,如果她肯原谅我,愿意和我成为夫妇就出来见。如若不想,就让我死在这里,以慰我相思之痛苦。没有阿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吧!我要说的全说了,你也不必再劝我。今日要么是喜事,要么是丧事!你去传话吧!” 沈希洛与紫珠互望一眼,摇了摇头。 沈希洛来到大厅,见王淑秋与杨泪坐在椅上吃着点心聊天,遂上前把徐旷刚才说的那番话向王淑秋一一禀明。 王淑秋长叹一声,低头沉思。 杨泪道:“淑秋,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了结。” 王淑秋叹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紫珠道:“奴婢有个办法。” 杨泪道:“你快说!” 紫珠道:“不如叫崔武源把徐大人背回去不就行了么?反正徐大人没有崔武源力气大。” 杨泪道:“可是下次呢!总不能天天叫崔武源动粗的吧!” 紫珠道:“我就不信徐大人天天会来,也许过了段日子徐大人想通了呢?” 杨泪道:“我瞧徐大人可是专情之人,决非三心二意之徒。也许他会永不言弃。” 王淑秋心绪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抉择真难,难于上青天。 杨泪凑过来,道:“淑秋,你到底爱不爱徐大人?” 这一句话刺痛着王淑秋的心扉。 爱!她是深深地爱着徐旷,也正如徐旷深深地爱着她一样。 可是心中那个刺如梗在喉,令她不能呼吸。 谁会娶一个曾经被数人一起凌辱的女子为妻呢? 就算徐旷不介意,她也难过自己这一关。 杨泪道:“淑秋,是否还为破庙之事耿耿于怀?” 王淑秋轻咬玉唇,点了点头。 杨泪道:“徐大人知道否?” 王淑秋摇了摇头。 杨泪道:“那就说清楚,否则只会两人都痛苦。如果他是真的爱你,又会在乎这件事么?何况你是受害人,如果他在乎,这个男子不值得你爱。” “淑秋,是要抉择的时候,逃避不是最终的办法。要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为何不勇敢的面对呢?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切莫犹豫,我一定支持你。” 紫珠与沈希洛道:“主子,奴婢(奴才)认为杨主子说得对。” 王淑秋站起身,沉吟道:“紫珠,去见徐郎!” 沈希洛道:“不如大家一起去。” 杨泪道:“也好!” 被秋雨淋得湿透的徐旷一见日思夜想的佳人出现时,喜悦之情迸发,不顾一切冲上去,紧紧抱着王淑秋,生怕她再次离开。 徐旷满面的水,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嘶声道:“阿娟,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徐旷一定对你不离不弃。请相信我是真心真意。今后咱们天天在一起,永不分离。阿娟,我爱你!我爱你!” 王淑秋脑袋“嗡”的一声,徐旷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介意。 他是如此的爱自己,打消了这些天的顾虑。 能够有一个人如此爱自己,真不枉此生。 王淑秋也紧紧抱紧徐旷,丝毫不介意他一身的湿水。 两颗滚烫的心紧紧贴在一起,互相温暖着对方。 徐旷抚摸着王淑秋的秀发,道:“阿娟,做我的妻子,好么?” 王淑秋娇羞的“嗯!”了一声。 杨泪等人大喜,忙鼓掌以示庆贺。 王淑秋更加害羞,忙把头藏在徐旷怀中。 徐旷仰天长笑,道:“我徐某是世上最幸福之人。” 王淑秋与徐旷的喜讯又再次轰动京城。 而两人又能在一起更加深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爱情。 王淑秋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可苦了沈希洛等一干人,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又有人挟持王淑秋。 崔武源干脆带着手下十几个锦衣卫日夜守护在郡主府,一发现有可疑之人必定盘查。 沈希洛和紫珠如影随形地跟着王淑秋。 尤其是沈希洛为之捏了一把汗,韩本用的话语时刻萦绕在他耳中。 他也不顾主子是女性身份,连王淑秋便溺、沐浴也只离一步之遥。 他决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如果王淑秋再因他之过而遭不测,他决计不会原谅自己。 王淑秋知道沈希洛忠心不二,也是为自己安全着想,沈希洛不过是个太监,没把当作男子,自己也不介意他的所作所为。 更何况自己将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心早已飞到心上人徐旷那里去了。 明天,明天就成为徐夫人,朝朝暮暮与爱郎在一起,过着神仙眷属的生活。 杨泪握着王淑秋的手,道:“淑秋,我真有些舍不得你。” 王淑秋道:“我又不是嫁到外国,怕什么,咱们还可以天天见面。我走后,这府第就让给你。以后我来这,可要备房给我啰!” 杨泪擦了擦眼角,笑道:“又开玩笑,胡说!” 王淑秋道:“咱俩是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 杨泪含笑道:“难道你肯把你的徐郎让给我么?” 王淑秋笑道:“好哇!敢取笑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杨泪身子一闪,道:“过来呀!我可不怕你。” 还扮鬼脸嘲笑王淑秋。 王淑秋摩拳擦掌,道:“你可当心,别求饶啊!” 杨泪继续扮鬼脸,道:“我好怕哟!” 正当两人嬉笑打闹时,从外闯进数十名番子,两边排开站立大厅之上。 随后踱来数名太监,其中一名赫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的孙暹。 只见他尖声道:“奉皇上口谕,搜查郡主府!” 王淑秋忙道:“孙公公,不知查什么?” 孙暹道:“查到了,郡主自然会知道。来人,搜!” 数十名番子立刻四处搜查。 这突来变故令众人心惊肉跳。 沈希洛暗忖:怎么东厂来办事我竟一点消息也不知。 王淑秋心倒平静,自己与世无争,又没做触犯法令之事。 她坐在椅子上,含笑道:“孙公公,你请坐!” 孙暹道:“老奴谢过郡主!” 王淑秋道:“希洛,快斟茶!” 沈希洛连忙倒茶。 崔武源带领十几名锦衣卫进来,道:“公公,不知何事擅闯郡主府?” 孙暹上下打量崔武源,不屑道:“这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崔武源一听,含怒道:“咱们都是效忠朝廷,孙公公说话未免过重了吧!” 孙暹冷笑道:“杂家秉公办事,闲杂人等站一边!” 崔武源见他目中无人,怒火中烧,忍不住要与他分辩是非。 沈希洛忙端茶递给孙暹,笑道:“孙公公,请喝茶!”而使眼色于崔武源。 崔武源强忍一口怒气。 第25章 巫蛊之灾(二) 不久,那些番子鱼贯进大厅,其中一名千户上前道:“禀厂公,属下在郡主后花园搜到几个木偶人!” 孙暹道:“逞上来!” 只见那名千户逞上几个木偶人。 一个故事在王淑秋脑海中一闪过。 昔日,因为木偶人之事,汉武帝诛杀亲生儿子、女儿等人,还牵连甚广,造成不计其数的人丧生,史称巫蛊之祸。 王淑秋霍然站起,道:“孙公公,这几个木偶人决不是我府上的,请明查!” 那千户道:“郡主,你是说我等诬陷。” 王淑秋道:“这些木偶人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孙公公,还是查清楚的好!” 孙暹拿着这几个木偶人,厉声道:“郡主,这确是在你后花园所掘,还要狡辩。有什么要说的去跟皇上说。来人,拿下!” 众番子就要拿下王淑秋。 崔武源早已忍不住,大吼道:“哪个敢擅拿郡主,先问问我崔某。” 孙暹道:“你身为锦衣卫总旗竟敢抗命,来人一并拿下!” 崔武源已抽出刀,怒叱道:“谁怕谁!” 登时,东厂众人与锦衣卫众人对峙,拼杀一触即发。 沈希洛站在中间,道:“大家别动手!”随即躬身道:“孙公公,小的以为这其中有些误会。” 孙暹怒道:“误会?铁证如山,还能抵赖么?还敢拒捕,该诛九族。” 王淑秋马上明白这纯是一个陷阱,就如当初江充陷害戾太子一样。 她深知,稍有不慎,双方定有伤亡。 岂能为她一人而害死大家。 王淑秋道:“你们都退下!孙公公,我随你去见皇上。” 崔武源急道:“郡主,这分明是栽赃嫁祸,千万别去。咱们杀出一条路向太子伸冤。” 王淑秋道:“不可鲁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没做过谁也不能定罪,希洛,你过来!” 王淑秋在沈希洛耳边轻声道:“去找父王!” 王淑秋被东厂番子押到东厂审讯大堂上。 进堂就看到一块大匾,上书“朝廷心腹”。 孙暹高坐大堂上,高呼道:“押犯人!” 众番子推揉着王淑秋。 王淑秋怒道:“别推。我有脚会走。” 孙暹一拍木板,道:“犯人如何见了杂家还不下跪?” 王淑秋怒视,冷笑道:“本郡主不跪奴才。” 孙暹叱喝道:“大胆!你竟敢藐视公堂,来人,先拶!” 王淑秋指着孙暹,骂道:“狗奴才,你敢用刑!” 众番子不知该听谁的,毕竟王淑秋是郡主,万一怪罪下来可担当不起。 孙暹叱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拶啊!”众番子就有人拿来子来。王淑秋有些惊恐,喊道:“狗奴才,还不住手!”番子有人将王淑秋按跪在地上,拶子已夹住她的十根葱指。 孙暹大喊道:“拶!” 只听王淑秋一声惨叫。 她柔弱的身体哪能经过如此重的刑,晕倒在地。 俗话说“男怕棒,女怕拶”。 这十指连心,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一阵冷水淋来,王淑秋悠悠醒来,手指间不时传来疼痛。 孙暹道:“还不如从实招来。” 王淑秋被番子架起来,她怒视着,呸道:“狗奴才!” 从大堂外跑进一个太监,向孙暹拍拍手。 孙暹道:“不说也罢,带你去见圣上。看你还嘴硬吗?” 王淑秋被番子押进皇宫。 不久被带到永宁宫,此乃郑贵妃所居。 大门已开,只见万历皇帝与郑贵妃赫然并排坐在上方,而两排坐着皇子、皇女、皇孙。 孙暹上前道:“禀皇上,下蛊之人已带到。” 万历皇帝面有病容,挥挥手。孙暹道:“带人犯!” 王淑秋被两位太监架了进来。 朱常洛失声道:“阿娟!” 王淑秋虽然疼痛,但头脑还是清楚,听得朱常洛呼唤她,忙侧头答道:“父王,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万历皇帝阴沉沉地道:“原来是你,害得朕大病不已。” 王淑秋很少看到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帝爷爷。 难得见一面,一见面就一副严厉的样子。 王淑秋跪着哀泣道:“皇爷爷,我是清白的!” 朱常洛下座,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阿娟决不是下蛊之人,望父皇明鉴!” 郑贵妃冷冷地道:“她当然没这么大的胆子,恐怕是别人指使的也说不定,是要查清楚,以免漏网之鱼!” 王淑秋听了郑贵妃一席话,顿时惶恐不安。 自己已不清不白,还可能累及身为太子的朱常洛。 一幕历史惨剧浮现在王淑秋脑海中,《汉书》记载因为江充诬陷戾太子,致使巫蛊之事发生,弄得戾太子起兵造反而身死。难道要让悲剧发生在大明王朝么? 万历皇帝指着王淑秋,厉声道:“快说,是谁指使你?” 登时,所有目光齐刷向王淑秋。 空气似乎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 王淑秋望了一眼朱常洛,凄婉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我罪大恶极,请皇上赐我一死。” 万历皇帝怒冲冲道:“你······你好大胆子,竟敢谋害朕,说,你说为何要这样做!” 王淑秋抱着头,拼命摇头。 万历皇帝一拍案几,道:“来人,拖出去!” 两名太监一个抓一个胳膊把王淑秋往外拖。 王淑秋嘶声道:“父王,您要保重!” 朱常洛闻言,噙着泪水,双腿跪下,哀求道:“父皇,念在阿娟幼稚无知,请您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他这一跪,朱由校、朱由检、宁德公主、遂平公主、乐安郡主等东宫储人一齐跪下,个个哀求。 正所谓物伤其类,更何况王淑秋是他们的长姐,怎能眼睁睁看她一命呜呼。 万历皇帝见皇子皇孙一齐哀嚎,颇为怜悯。 郑贵妃跪下道:“皇上,臣妾请您饶了郡主一命!切勿骨肉相残!” 郑贵妃这一跪,西宫之人也纷纷下跪。 万历皇帝长叹一声,道:“来人,先把她押入天牢。” 朱常洛回到慈庆宫,气得直拍桌子,发怒道:“孙暹这狗奴才,敢诬蔑本宫的女儿,还打伤阿娟,实在可恨!” 韩本用深沉地道:“孙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许另有其人。” 朱常洛沉吟道:“你是说母后?” 韩本用道:“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朱常洛道:“她又为何替阿娟求情!” 韩本用道:“动不了您杀了郡主又有何用。只会构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好掩盖此事。奴才以为,贵妃娘娘工于心计,真是防不胜防,需要加倍小心。” 朱常洛叹道:“本宫还不是天天防着她。你说,阿娟怎么救出来?” 韩本用道:“既然皇上松了口,郡主性命已无忧。等皇上气消了点,咱们再想办法。只可怜郡主要受些牢狱之灾!” 外面有人报:“沈希洛求见!” 朱常洛道:“传!” 沈希洛一见朱常洛,跪下流泣道:“禀太子,求您救救主子。” 朱常洛道:“郡主暂无性命之忧,你先起来!” 沈希洛才慢慢起身。 朱常洛道:“为何郡主被抓,你不来通报!” 沈希洛道:“奴才看到东厂抓人,马上来报告您。谁知来到慈庆宫,才知您在永宁宫。韩公公也不在。奴才来到永宁宫,可宫中之人拒不通传,急得奴才差点要自杀。后来看到押主子来永宁宫,不知怎的又押出来,奴才不知发生何事,只好先随太子回慈庆宫。” 朱常洛点头道:“这一切果然是个阴谋,真正对付的是本宫。希洛!” 沈希洛道:“奴才在!” 朱常洛道:“你这些天守在郡主身旁,不能让她再受任何委屈。本用,你协助希洛。” 他一拍桌子,道:“阿娟,父王一定早日救你出来。” 王淑秋被人扔进铁牢中。 她躺在稻草上,手指还传来一阵阵疼痛。 她望着昏暗、阴湿的四周,眼泪已流出。 不远处传来窸窣之声。 只见天台公主慢慢踱过来。囚门已开。 天台公主笑吟吟道:“这种地方才适合你,够肮脏!” 王淑秋一声不吭。 第26章 巫蛊之灾(三) 天台公主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你的命还真硬,还没要掉你这条烂命。” 王淑秋依然不语。 天台公主蹲下身子,低下头,轻轻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上次你被人污辱是我指使的。” 王淑秋全身一震,原来这个屈辱是天台公主所为。 她霍然站起要用双手去揍天台公主,可是双手刚被夹,哪有力气,反而又是疼痛。 天台公主顺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王淑秋脸颊火辣辣的。 天台公主站起身一脚踢去,正踢在王淑秋鼻梁上,她的鼻子一阵酸疼,鲜血已流下来,头被踢得沉沉地,身子不由躺下。 天台公主又用脚踩在王淑秋脑袋,恶狠狠道:“敢打我,想死呀!” 她用脚使劲踏,道:“还不叫疼吗?” 王淑秋咬碎玉齿,一声不哼。 天台公主冷笑道:“还真倔强啊!想不到你真是贱,被几个男人轮番蹂躏,居然还厚着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就自尽了。看来,你还蛮享受,要不要再安排几个更狂的男人招呼你呀!敢和我抢男人,这就是你的下场!” 天台公主又用脚使劲踩踏王淑秋的头。 王淑秋忍着痛,一双手竟紧紧握成拳头。 她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炽热,想不到世上有这么歹毒之人,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姑姑,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她终生痛苦,还大言不惭的,真是可恶之极。 天台公主道:“海讴,过来替我踩这死丫头的头。” 林海讴欣然踩在王淑秋的头上,道:“主子,要不要把她弄死?” 天台公主道:“不好!母后答应饶她一条狗命。何况,她和死没什么分别。” 林海讴道:“主子真是仁慈,要是奴才早就把她脑袋踩瘪。” 天台公主拍拍手,道:“你们两个过来!” 只见走来两个狱卒。 天台公主上下打量他俩匿笑道:“你们可有艳福了。” 那两个狱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敢相信天台公主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台公主道:“愣着干什么?还不上!” 那两个狱卒又犹豫起来,一来对方毕竟是郡主,不敢侵犯;二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大好意思。 天台公主冷冷地道:“谁不上就斩了谁?” 那两个狱卒一听要砍头,连忙脱去裤子。 王淑秋见那两个狱卒听从天台公主唆使要污辱自己,用尽全力要挣扎起来。 怎奈一来双手兀自疼痛,二来林海讴死死踩着。 天台公主道:“海讴,把她翻过来。” 林海讴在主子面前格外卖力,抓住王淑秋的头发一把拽,硬把她翻过来。 他单膝压住王淑秋一只手,右手抓住她的头发死死按住,左手按住她另一只手,抬头道:“你俩还等什么?” 那两个狱卒已脱了裤子,一个狱卒用手按住王淑秋一双乱摆的腿,另一狱卒去扒她的裙裤。 王淑秋嘶声大叫。 那狱卒看到王淑秋白白嫩嫩的玉臀,不由吞了口水。 天台公主催道:“快呀!” 随着王淑秋一阵阵声嘶力竭地惨叫,天台公主仰天长笑。 两位狱卒办完事,穿上裤子站到一边。 天台公主道:“死丫头,你听好。一天不离开徐旷,我就一天也不放过你。每天叫几个男人践蹋你,我看徐旷还要不要你这个烂货。海讴,咱们走!” 林海讴松开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王淑秋。 天台公主走了几步,回头道:“下次招呼你的是脏兮兮的乞丐。”说着,长笑而去。 留给王淑秋的是无尽的痛苦。 沈希洛匆匆赶到天牢。 狱卒见是东厂来的人,不敢阻挠。 沈希洛来到关押王淑秋之所,见她脸朝下,白净净的玉臀暴露于外。 沈希洛大喝道:“快开门!” 那狱卒见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不敢得罪,慌忙开了锁。 沈希洛冲进去,先替王淑秋穿好裙裤,才慢慢地把她翻过来。 只见她一脸的血,兀自嘤嘤哀泣。 沈希洛不知发生何事,左手扶起王淑秋的头,用右手袖子替她拭去面上的血痕。 王淑秋猛地用手抓住沈希洛的衣襟,低沉道:“希洛,杀了我,快杀了我!” 沈希洛摇头哽咽道:“主子,奴才怎会杀你。” 王淑秋咳了咳,道:“希洛,成全我吧!快杀了我,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沈希洛道:“主子,坚强点!太子正想法子放您出去,可别想不开啊!” 王淑秋轻摇头,抓住沈希洛的衣襟的手更加紧了,道:“不!不!我是真的想死!除了死,已别无选择!希洛,算我求求你了。” 沈希洛双手把她的头搂入怀中,道:“有奴才在,您决不会死!” 王淑秋抓住衣襟的手松了,随即握紧拳头无力地去击打沈希洛的胸膛,啼哭道:“怎么我连去死也不能够!苍天呀!你真狠心!我恨死你,恨死你!” 沈希洛越发抱紧无助绝望的王淑秋,轻声道:“奴才死也要保护您周全。” 沈希洛留在狱中,寸步不离。 狱中的饭菜,他总是先尝尝,然后才让王淑秋吃。 起初,王淑秋绝食,但沈希洛多次劝说晓以大义,不可为一己之私,而辜负众人的期盼,尤其是太子朱常洛正想尽办法救人,难道要他在中年之后有丧女之痛,那可大大的不孝。 王淑秋思索良久才应允进食。 她总是半夜惊醒,而沈希洛总在身旁加以安慰,并握其手而使之安然入睡。 天台公主听到沈希洛闯入天牢并陪伴左右,心中非常恼火。 可是又赶不走沈希洛,只好下令将天牢封锁,不准放一人进来。 紫珠、杨泪根本进不了,心中焦急万分,唯一宽慰的是有沈希洛在狱牢中照顾。 徐旷闻听王淑秋锒铛入狱,心中如火烧般。 他想进天牢见一面王淑秋也不能,多方贿赂,无奈上有郑贵妃的懿旨,而守卫之人却都是郑贵妃的心腹。 过了几天,朱常洛拯救爱女丝毫无一点进展,忧心忡忡地无计可施。 朱由校、朱由检兄弟俩来省朱常洛,知道他们的父亲为姐姐的事忧虑,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了,也不禁愁眉不展。 服侍朱由校的大太监魏忠贤在旁道:“奴才有一计可救郡主。” 朱常洛忙道:“快说!” 魏忠贤微笑道:“殿下如信得过奴才就完全让奴才去办,一定使郡主安然出狱。” 朱常洛此时无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道:“好!本宫准你!” 魏忠贤道:“还要殿下拨点锦衣卫就好办多了。” 朱常洛道:“本用,这事你去办!” 韩本用道:“是!” 魏忠贤带着两个小太监大摇大摆来到徐旷的府邸。 他也不等人通传已走进厅堂。 那徐旷自从王淑秋身陷牢狱,有些魂不守舍。 看到魏忠贤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拱手道:“魏公公,不知降临敝府有何贵干?” 魏忠贤大喇剌坐下,呷了口茶,道:“徐大人,在府上好清闲!” 徐旷陪笑道:“今日是下官休息!” 魏忠贤拍拍大腿,道:“杂家今天来不为别的,只要徐大人一个答案。” 徐旷不知魏忠贤葫芦里装着什么药,道:“下官不明白魏公公的意思?” 魏忠贤“嗤”的一笑,道:“徐大人精明能干,为官多年,岂能不知杂家的意思。” 徐旷道:“下官乃愚钝之人,还望魏公公指点迷津。” 魏忠贤指了指徐旷,哈哈大笑道:“你呀!还在装!” 徐旷忙起身,道:“下官决非刁顽之辈。魏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魏忠贤道:“有你这句话就好说。杂家今天来是和你谈谈如何解救郡主一事。” 徐旷闻言,紧张道:“郡主怎么了?她还好么?该如何解救?” 魏忠贤道:“杂家说了,只要徐大人一个答案。” 徐旷道:“什么答案?只要能救出郡主,下官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好!”魏忠贤霍然起身,道:“徐大人这么说,问题就迎刃而解。” 徐旷道:“愿闻其详!” 魏忠贤道:“娶天台公主,郡主就能获救。” 徐旷摇头道:“不行!我对天台公主没有感情,决不会娶她!” 魏忠贤道:“难道你能忍心看着郡主死吗?” 徐旷道:“我要救郡主!” 魏忠贤道:“救郡主必须娶公主,这是唯一的方法。徐大人,可要三思而行,稍有不慎,就是你亲手杀死郡主。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郡主,对郡主一往情深么?” 徐旷软瘫在椅子上,喃喃道:“真的没办法么?” 魏忠贤道:“难道你竟不能为郡主牺牲一下么?” 徐旷沉默一番,猛地毅然道:“要我娶天台公主还不如叫我去死。既然生不能与郡主一起,只好结伴黄泉路。魏公公,你请回。郡主死之时也就是徐某殉情之日。” 第27章 巫蛊之灾(四) 魏忠贤拍手赞道:“好一个痴情汉子。可是一个不孝的人也确难苟活在世上。” 他从袖中拿出一根发簪放在桌上。 徐旷一见这根发簪脸色一变,颤声道:“这是我娘的发簪。你把我娘怎样了?” 魏忠贤道:“老夫人的生死全操在你这个儿子身上,是当孝子还是当逆子,你选择。” 徐旷怒指魏忠贤叱道:“魏忠贤,你好卑鄙!” 魏忠贤道:“你死不足惜,却一下子害死两个和你最密切的女人,杂家相信你是不想的。快点决定,否则遗憾终生。” 徐旷沉吟道:“是不是我娶了公主,我娘和郡主就安全。” 魏忠贤点头道:“安然无恙!” 徐旷道:“放了我娘,一定照你的意思去办。” 魏忠贤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孺子可教!” 徐旷道:“我还有最后的一个要求,希望魏公公成全!” 魏忠贤道:“徐大人尽管说,杂家能办的一定办到。” 徐旷道:“郡主出来容许我见她最后一面。” 魏忠贤笑道:“此事容易,包在杂家身上!” 魏忠贤吩咐锦衣卫送还徐旷母亲,自己前往天台公主府邸。 公主府的管家告知天台公主在永宁宫。 魏忠贤遂直奔永宁宫。 宫中太监引着魏忠贤来到配殿,只见郑贵妃正与天台公主有说有笑。 魏忠贤连忙上前,跪下道:“奴才给娘娘、公主请安!” 郑贵妃道:“起来吧!” 魏忠贤缓缓地起身,恭恭敬敬地侍立。 郑贵妃道:“你不去陪小世子,来本宫这儿干什么?” 魏忠贤笑道:“一来请娘娘的安,二来恭喜公主!” 天台公主道:“喜从何来?” 魏忠贤道:“徐大人将会来向皇上、娘娘提亲,您说,这不是天大的喜事!” 天台公主冷笑道:“徐大人不是有未婚妻么?又何来向父皇提亲?” 魏忠贤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公主一呼百应,徐大人怎能不攀龙附凤。” 天台公主道:“这么说徐大人是个墙头草,哪天人家更好,岂不弃我而去,投入他人的温柔之乡。” 魏忠贤道:“有皇上、娘娘的宠爱,谁还会强过公主您呢?徐大人可是真心当驸马爷。” 天台公主笑了笑,并不再回答。 郑贵妃道:“忠贤,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魏忠贤道:“娘娘是个通晓事理之人,难道不知一言而万世之利么?” 郑贵妃道:“你倒说说看!” 魏忠贤道:“娘娘现今富贵无比,所倚仗乃当今皇上。皇上春秋高,万岁之后娘娘依靠谁,必是太子,不早自结于而构恶之,奴才以为不明。不以繁华时树本,必将遗祸无穷。望娘娘熟思之。” 郑贵妃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要本宫巴结太子么?” 魏忠贤微笑道:“娘娘是何等人,还要巴结谁?只要娘娘一句话,太子必感激不尽,东西宫构隙,一定一扫而光。” 郑贵妃道:“你绕来绕去,是不是要本宫放过郡主呀!” 魏忠贤道:“娘娘英明。” 郑贵妃道:“放了那丫头也行,不过她必须马上离开京城,永不踏入京城半步。” 魏忠贤道:“郡主能活着就是太子最大的愿望。离开或许对大家都有好处。”说着,他望了一眼天台公主。 天台公主向天花板望了望,一副傲慢无比的样子。 魏忠贤道:“奴才把娘娘的仁心回禀太子!奴才告退!” 魏忠贤马不停蹄赶回慈庆宫。 朱常洛正焦急地等待魏忠贤的消息。 魏忠贤躬身道:“禀太子,郡主得救了。” 朱常洛一把抓住魏忠贤的胳膊,兴奋道:“真的?” 魏忠贤道:“奴才怎敢相欺?” 朱常洛道:“好!太好了!” 魏忠贤道:“不过贵妃娘娘有个要求。” 朱常洛松开他的胳膊,道:“什么要求?” 魏忠贤道:“贵妃娘娘要郡主立刻离开京城。” 朱常洛道:“怎么会这样?以后都看不到阿娟。” 韩本用道:“主子,您大可放心。等您一登大位,下一道旨就可召回郡主,谁敢不从。” 魏忠贤道:“奴才认为韩公公说得是。只要几年功夫,您就可以和郡主再叙天伦。” 朱常洛道:“你要一个女孩儿到哪生活。本宫实在担心呀!” 韩本用道:“奴才在想,郡主离开也未必是坏事,免得因爱再遭西宫的毒手。至于郡主以后生活起居,主子大可放心。奴才祖籍扬州,在扬州有些祖产。郡主可以在那生活几年,也好散散心,舒去这些日子郁结的心。” 朱常洛沉吟道:“郡主系我皇家之人,流落民间,安全第一呀!” 韩本用笑道:“奴才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有紫珠和沈希洛照顾郡主生活起居,奴才已安排沈希洛进入东厂,足以应付地方官员,为了以防万一,主子不如提拔崔武源扬州卫所百户之职,这样郡主就安枕无忧。” 朱常洛点头道:“这样安排,本宫才安点心!”随即叹道:“可怜阿娟流落异乡,令本宫心痛不已。” 沈希洛在狱中无微不至地照顾王淑秋,和她一起共度牢狱之灾。 有沈希洛护守,那些狱卒不敢落井下石,趁机侵犯。 一日,一太监捧着圣旨而来,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朱徽娟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本因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姑念情年幼,及时认错,从轻处罚。削郡主爵位,贬为庶人,驱逐京城。钦此!” 沈希洛搀扶着王淑秋走出天牢,早有马车在外等候。 紫珠、杨泪、崔武源一干人迎上来。 紫珠与杨泪抹泪直言王淑秋受苦了。 马车没有回郡主府,而是直向城外驶去。 来到城外十里亭,朱常洛领着众儿女在亭里等候。 朱常洛搂着憔悴无比的女儿失声而哭,父女倾刻分离,从此天涯一方,怎不令人绞心。 朱由校等弟妹们纷纷向王淑秋话别。 王淑秋一进亭子,眼泪没停过。 模模糊糊望着个个熟悉的面庞,一句话也说不出,唯有点头而已。 韩本用把崔武源和沈希洛叫到一边,道:“你俩担子颇重,好生看好郡主,直到回京城,千万别疏忽。” 两人齐声答是。 韩本用道:“崔武源,你现在是百户。乃扬州锦衣卫所长,授以大权也是以防万一,毕竟京城离扬州颇远,一切小心便宜从事。除了保护郡主外,还要为朝廷立功,侦查一切不轨之事。为以后升官立本。” 又道:“沈希洛,你在扬州所言所行代表杂家。如遇对郡主不利之事,你和崔百户守望相助共同对敌。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泄露你东厂和太监的身份,以免惹人注意。你们切记,千万别泄露郡主身份,让她安安稳稳在扬州度过这几年。” 韩本用嘱咐完,来到朱常洛身旁,道:“主子,这儿风大,还是早点回宫吧!” 朱常洛又把王淑秋抱在怀中,哽咽道:“阿娟,没有父王在身边,在外一切小心。” 王淑秋泣道:“父王,您也要保重!” 朱常洛拍拍她的背,道:“父王走了!” 朱常洛一行人渐渐地离开。 王淑秋挥舞着直到看不到为止。 “阿娟!”徐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王淑秋面前。 两人相对良久,没有说上一句话。 王淑秋忽然上前搂着徐旷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他一下,随即快步上了将要行驶的马车。 马车已缓缓而行,徐旷兀自呆呆地站着,刚才的一吻,不是甜的,不是快乐的,而是苦的,是悲伤的。 也许这一吻,是他俩最后一吻。 寒风刮过,把徐旷一颗炽热的心吹得冰冷冰冷,他喃喃道:“别了,阿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快乐的,别了,阿娟!我会永远爱着你!” 十名身着便服的锦衣卫在崔武源的带领下,簇拥着马车不疾不徐而行。 夕阳西下,小队人马在小镇的一间客栈投宿。 不是崔武源管理有素,这间客栈恐怕遭殃。 尽管房间不多,但众缇骑并没滋扰闹事。 王淑秋只吃少许饭菜就回到厢房,并不与人交谈。 紫珠匆匆吃完也跟着一起回到厢房。 王淑秋道:“紫珠,去弄坛上好的美酒。” 紫珠劝道:“主子,您身上有伤,还是少喝些为妙。” 王淑秋不语,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紫珠慌忙道:“主子,您怎么哭了?是怪奴婢没拿酒么?奴婢就去拿。” 王淑秋道:“我是不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紫珠道:“主子,您怎会说这番话,您在奴婢心中是最高贵的。” 王淑秋摇头道:“也许以前是,现在的我感觉连自尊都没有。任何人都可以糟蹋我,连猪狗都不如!” 紫珠忙道:“主子,过去就让它过去。以后奴婢决不容许任何人欺侮您。” 王淑秋叹道:“如果这么容易忘记那该多好!” 她顿了顿,道:“紫珠,这儿有个一文铜币,你替我收着。以后有根好的带子把它串起来系在裙子上。” 紫珠接过这枚铜币,道:“主子,这是哪来的铜币?” 王淑秋道:“是我赚来的,珍贵吧!” 紫珠道:“奴婢一定替您好好保管,找到好带子再串上,包您满意。” 王淑秋不再说话,呆呆地坐着而已。 紫珠深知王淑秋遭受如此屈辱,已经超出自身承受能力。 普通女子不是自尽也可能疯癫痴呆。 而贵为郡主的她却还能挺到现在已属不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淑秋心里想什么又有谁知道,受到极大的痛楚也只能自己受,旁人不能分担一点。 她哪天心中崩溃可不得了,必须尽快弥补这道巨大的伤痕。 可是该如何着手,紫珠心里没有底。 唯一尽量让她想些美好的事物,避免想过去伤心悲痛的事。 一路上,紫珠只拣些高兴、快乐的事来说,众人也知其意,绝口不提伤心往事。 免得勾起王淑秋的痛苦回忆。 第28章 巫蛊之灾(五) 寒冬已至,队伍也已经进入山东之地。 山东的名菜名产众人统统都要尝到,一来能让王淑秋吃得开心,二来好歹也来过山东。 沈希洛拿着太子拨给他的十万两银票放肆用,把众人招呼得周到。 众缇骑得了沈希洛的好处自然拼死卖命,绝无任何怨言,原本以为苦差事变成了好差事,怎能不让锦衣卫欢欢喜喜。 何况作为管家的他还有另一番打算。 来到扬州人生地不熟,虽说手中有特权,可并不表示能在扬州扎根下来。 毕竟扬州乃江南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不能光靠手中的特权,还要想办法在此地生存下来。 他手中除了十万两银票,还握有韩本用在扬州的老宅,此宅位于扬州主街道,可以开间酒家之类的店子,一来可以安身立命;二来还能赚些银子,免得坐吃山空;三来万一不幸回不了京城,所开之店还是终身栖息之所。 杨泪刚刚摆脱丧母之痛,没料到自己和王淑秋被赶出京城,很早听闻江南乃繁华之地,风景宜人之所,能够来江南,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欣慰,但已步入二十岁的她有些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母亲离世谁来管自己的终身幸福。 她期盼能在江南之地找到幸福人生。 崔武源原本以为会终身在山中打猎,没料到一场变故让他为朝廷效力。 而且还是他颇为厌恶的锦衣卫中当差成为一名百户。 虽说官职不大,但这是他一辈子想都没去想的事。 何况锦衣卫百户足以令他在官场如鱼得水,多少比他小的官员见到他也不敢趾高气扬的说话。 目前唯一感到遗憾的事就是上次为了帮助王淑秋听令魏忠贤的差遣抓了徐旷的母亲当人质,虽说极为不正大光明,还很无耻,为了能救出王淑秋,他咬了咬牙才干出生平第一个卑鄙的事。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向徐老夫人负荆请罪。 故他所带领众缇骑决不扰民,尽量不去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一路倒也没出什么状况。 小队人马经过济南城时,本不需进城。 紫珠见王淑秋一路虽无大乐也并不格外忧伤,遂提议进城逛逛,看看省城的风采。 沈希洛略一思索,想想也可进城,一来让王淑秋等人高兴高兴,二来走了这么多日也该在大城市里歇歇脚,休养休养体力,好一鼓作气赶到扬州。 他给众缇骑每人发二两银子以供在城中消遣,众缇骑欢呼不已。 王淑秋一路上坐在马车上,沿途处处是行乞讨饭之人,更有甚者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令人痛心疾首。 平时生长在京城,哪见过如此凄凉的景象。 以为人人如她一般生活,最差也如杨泪等人一样,至少还有饭吃、有房子住。 可是现在处处哀鸿遍野,形成巨大的反差,令王淑秋心中大大的不安。 难道真如路上行人所说,大明气数已尽,将有亡国之灾? 王淑秋身为皇室宗亲实在不愿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些流言蜚语。 可是现实又不得不让她正视这一切。 想想自己的遭遇比起这些穷苦之民来说简直不算什么。 尤使她震惊的是,那些枯瘦如柴的大人或是小孩,却还苟活于世。 尽管没有吃的,求生之欲极强,不轻言放弃生命。 他们可以算是毫无尊严可言却毅然而生,是令王淑秋情绪如波。 她常常下车去救济那些面黄肌瘦的贫民,尽管不可能都救济到,但能救济多少是多少。 这样让她稍稍安心,也替朱皇宗室为天下子民做点好事,集些福分,希望绵祚明王朝。 进入济南,似乎又回到京城。 街上人来人往,商铺如云,丝毫没有败坏之兆。 有钱万事通,众人包了一家豪华的客栈,名曰‘清风店’。 其中最好的一间当然留给王淑秋住。 用过午膳,众缇骑各自寻快活去。 王淑秋虽说只坐在马车里,但毕竟长途跋涉,风尘仆仆。 她吃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发愣,铜镜里是一张忧郁憔悴的脸。 杨泪敲门进来,笑道:“来了这儿不走走太可惜了,不知此地有什么名胜游览之地。” 紫珠接着道:“对!对!主子咱们出去走走。听说这儿有个趵突泉很有名,去看看吧!” 杨泪道:“趵突泉?名字倒很好听,应该值得一看,可别错过。” 王淑秋拗不过两人,只好拖着疲惫身心随她俩逛逛。 沈希洛与崔武源也要跟来。 杨泪道:“咱们三个女子好不容易才可一起去玩,你们就别老跟着。这儿又不是深山老林,放心吧!” 沈希洛想着济南城是个大都市,应该没什么危险,遂没跟着,趁机打理一下账目。 崔武源也找几个要好的同僚去喝酒。 王淑秋等三人兴高采烈地步行在繁盛的大街上。 打听趵突泉所在,三人漫步而去。 途经一座大寺庙,只见香火旺盛,杨泪道:“不如进去求好签!” 紫珠笑道:“你不会是想求个姻缘签吧!” 杨泪含羞道:“难道只能求姻缘签么?我看你这个小蹄子想求才对。” 王淑秋道:“杨姐姐想进去看看,咱们就去看看。” 三位少女欣然走进大寺庙。 原来是济南最大的一间寺庙,名曰“大佛寺”。 大殿上供着一尊释迦牟尼,左右两侧是各式各样的佛、菩萨、罗汉。 许多善男信女正膜顶而拜,众多僧人站在两旁。 释迦牟尼大像下一位老僧人正敲木鱼诵佛经。 杨泪道:“咱们去拜拜吧!” 三位少女遂在蒲团上跪下向佛而拜。 王淑秋祷祝:只望神佛保佑,厄运再也不要降临到我的头上,从此摆脱噩梦,还我一片清明。 一个体形微胖的大约三十来岁的僧人走来,合十道:“贫僧智连,请三位女施主到一边抽支签。” 王淑秋等三人随智连来到殿角一旁,只见又有一僧恭敬合十道:“贫僧智能,不知三位女施主可从外地而来?” 紫珠道:“从外地又如何?” 两位僧人互望一眼,智能道:“是这样,本寺有两处求签之地。本地之人在东厢房,外地人在西厢房。” 杨泪道:“求个签也这般麻烦!” 智能道:“这是本寺规矩。女施主既怕麻烦就请回吧!” 杨泪道:“来了岂能空跑,就依你们的规矩。” 智能道:“三位请随贫僧来!” 紫珠悄声道:“不会有事吧!” 杨泪笑道:“偌大的寺庙还怕有鬼么?” 西厢房果然比较冷清,智能合十道:“三位女施主略等等。”说着,与智连关上门而去。 紫珠道:“咱们还是走吧!这儿阴森森,怪吓人的!” 杨泪笑道:“你就是胆小。说不定马上送上大鱼大肉你就高兴啦!” 紫珠道:“寺庙能有······” 她的话未说完,三人只觉脚下一空,身不由己坠了下去。 第29章 癫狂之症(一) 三位少女大叫一声往下而坠。 不知过了多久,三位少女悠悠醒来,猛地发现自己已被牢牢绑住。 她们惊恐万分,不知身处何地,发生何事。 铁门一开,走进三名僧人,其中两名赫然是引她们来西厢房的智能、智连,另一名中等身材,二十七八的模样。 杨泪尖声道:“你们为什么绑住我们?” 智能到了这个地步,还恭恭敬敬合十道:“智能、智连、智泉一齐向三位女菩萨请安问好。” 紫珠大声叱道:“亏你们还是出家人,为何干这等龌龊之事。不怕进地狱么?还不放了我们。” 智泉笑眯眯走来,用手在紫珠下巴捏了捏,道:“三只肥羊落入狼群,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杨泪与紫珠狂喊道:“救命!救命!” 智泉在她俩脸上各自摸了摸,道:“喊是没有用,这可是地下室,外面无人得知。” 智连合十道:“总算活佛显灵,赐我等美人。这些天快把贫僧憋成病。善哉,善哉!” 智能佯踢他一脚,道:“猴急什么,三个都让你,好么?” 智连狂喜道:“真的!” 智能哈哈大笑道:“想得美!” 智泉又捏了捏王淑秋的脸颊,道:“你怎么不害怕?” 她的确是害怕的,但她经过一次,知道再喊再叫是没有用。 看这三个和尚绝非真正的和尚,很可能又是与上次在破庙那伙人一样,是穷凶极恶之徒。 她暗自悲叹,刚刚在活佛面前求过,可是转眼间厄运不但没离去还变本加厉,愈演愈烈,难道上天真的要让她永远生活在噩梦中。 她有过一次凌辱,真不想再有第二次,可是命运却偏偏再现。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遭到厄运,还连累两位天真无邪、洁白如玉的少女。 如果因为她这位不祥之人而致使杨泪与紫珠受到身心伤害,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只见紫珠拼命挪过来,狂叫:“秃驴,不准碰咱主子!” 智泉笑道:“原来还是位小姐,怪不得高贵迷人,不错!不错!很对贫僧的胃口。” 智能道:“这位小姐冷静令人费解!咱们所遇到的不是大喊大叫就是大哭大闹,要么就是吐口水,凶巴巴的。只有这位小姐临危不惧。看其年纪不会很大,你们猜猜她还是个处女么?” 智连道:“我看一定是!” 智泉又摸了摸王淑秋的玉庞,道:“滑滑的,嫩嫩的,就算不是处女也应该经人事不多。” 智能道:“我看她一定不是处女了。” 智连道:“试试不就知道!” 智泉道:“你选哪个?” 智连毫不犹豫道:“我选这位小姐。” 智泉笑道:“你倒蛮会选人,最漂亮的让给你,咱们选剩下的。” 智连道:“玩过了咱们可以换啊!难道玩了一次就杀了,太可惜了。” 杨泪与紫珠大惊,他们竟然还要杀人灭口。 不知有多少女子命丧于此。 王淑秋抬起头,暗叹:想不到还是难逃一死!可是死前却要被人凌辱,真是苍天无眼,让坏人横行无忌而好人却命遭不测。 智泉伸手去扒杨泪的衣裳。 杨泪乃黄花闺女,从没有哪个男子碰过她。 而智泉一上来就动手,吓得她花容失色。 其他的在看。 王淑秋道:“你们住手,我有话要说。” 三位和尚一齐停下手。 智能道:“美人开口了,咱们不妨听听。” 王淑秋道:“你们不许动她俩,有什么冲我一个人来。” 她这一句话,使在场之人大吃一惊。 紫珠嘶声道:“主子,您怎么说这样的话。难道还要您代奴婢受罪。奴婢万万不能答应。” 杨泪哽咽道:“要怪只能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来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要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 王淑秋厉声道:“你俩住口!” 她又道:“你们认为呢?” 智能狞笑道:“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咱们三人吗?恐怕还没结束你就结束了。” 王淑秋道:“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智连大声嚷道:“凭什么听你的。” 智能仰天大笑道:“有意思!你这小姑娘越来越对我的胃口!” 智泉道:“也好,让她见识见识咱们的力量,免得大言不惭!喂!你死在咱们的金枪下别恨我们,这可是你自找的。” 王淑秋道:“难道在这阴暗之地么?” 智能道:“好!咱们就去一间像样的屋子去。” 智连忙扛着王淑秋往外走。 紫珠和杨泪哭喊道:“主子(王淑秋)!” 王淑秋抬头望着她俩痛哭流涕,暗道:“与其三人都受辱不如一人承受!” 出了铁门,来到一间屋子。 原来整个地下室有两大间,一间做了囚室,另一间却做了居室。 想必是这些花和尚风流快活之所。 这间居室比囚室小点,只放了一张特制的大床。 智连把王淑秋丢到床上,床上被单棉褥都齐全。 智连松了绑在王淑秋身上的麻绳。 智能道:“我看你怎么满足咱三。如果咱们有任何人不满意,你还是担心另外两个人。” 王淑秋侧睡在床上,轻轻一笑道:“你们''''……” 三个花和尚见王淑秋。 智道:“说实在的,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智泉笑道:“也是最。” 智能道:“如此!” 王淑秋笑了笑。 他重重地道:“吃完饭再来找你。” 王淑秋看着三个无耻之徒从梯子上爬出,最后一个把梯子收上去。 出口离地有数丈之高,没梯子绝计出不去。 她心中一阵悲苦。 她强忍着泪水,这不是哭泣的时候,自己受辱不要紧,还有两个情同姐妹的少女要救。 王淑秋只能仰望天花板。 她在思索着如何解救同伴。 不知过了多久,出口徐徐放下梯子,只见智连手提竹篮从梯子上下来。 他色眯眯盯着王淑秋诱人的胴体。 王淑秋忍着羞耻。 王淑秋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呀!” 智连笑眯眯道:“我老想着你,连吃饭也没心思,所以早点来陪你。” 他拿出竹篮里的饭菜,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服侍我,快吃!” 王淑秋撒娇道:“你系着我怎么吃呀!” 智连道:“我帮你解下来!” 王淑秋一解脱,道:“怎么是荤的,你们和尚不是吃素的么?” 智连大笑道:“你瞧我们像和尚么?” 王淑秋抿嘴笑了笑,道:“你们是三个花和尚!” 智连捏住她的脸蛋,道:“我就是喜欢你的骚样。” 王淑秋指了指智连腰间的一个小木棍,道:“这小木棍是干什么用的?” 智连道:“你可别小看它。有了它,别人不敢近身。它乃世上最坚固的木做成的。连刀剑也砍不断它。” 王淑秋佯惊道:“这么厉害么?” 智连得意洋洋道:“持着它,男的敲,女的捅,简直无敌天下!” 王淑秋道:“怎么女的要······” 她猛地醒悟,啐道:“岂不是要那女的命,你真毒啊!” 智连道:“只要你乖乖的,当然不会捅你。” 王淑秋道:“给我瞧瞧。” 智连递过小木棍。 王淑秋接过,道:“你用它杀过人么?” 智连道:“男的没杀过,女的捅死许多人。” 王淑秋变色道:“你好狠心,没点惜玉怜香,只知辣手摧花。” 智连笑道:“你怕了么?放心,你这么美真舍不得杀你。” 第30章 癫狂之症(二) 王淑秋道:“光说不练,快喂我吃。” 智连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道:“掌嘴!让小美人挨饿。” 智连夹了一块肉送入王淑秋香嘴里,看着王淑秋用玉唇慢慢咀嚼,令他兴奋不已。 王淑秋紧握小木棍,向智连粲然一笑,道:“我美不美?” 智连忙咧嘴道:“美!美得像天上的仙······” 只听“咚”的一声,王淑秋挥起小木棍重重敲在智连的光头上。 他毫无防备,只觉眼前眩晕,手中的碗滑落在地,“哐啷”的一声,碎了。 王淑秋鼓起极大的勇气,使出全身的力气挥棍砸向智连。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人,还把智连打得头破血流。 可是尽管智连流了血,但并未将他打晕或致死,原来王淑秋力气本不大,又被他们折磨一番还未恢复,生平第一次打人,手中兀自发抖。 智连登时怒火冲天,狂叫道:“你这婊子敢打我!” 他一巴掌掴去,打得王淑秋几乎掉下床,长发已落在地上。 她半张脸已红肿,嘴角边已浸出鲜血来。 智连夺过小木棍,恶狠狠地道:“小婊子,今日让你尝尝本大爷的厉害。敢打本大爷,活得不耐烦了。” 他握紧小木棍往王淑秋使劲捅去,只听一声惨叫,王淑秋几乎要死去。 她一只手垂了下来,手指尖碰到碎瓦片,毫不犹豫用尽力气抓住那块碎瓦片,就算死也要与之同归于尽,就在智连狰狞狂笑之际,王淑秋忍着巨痛,猛地坐起,碎瓦片深深插入他的喉间。 只见他双手捂住喉咙,鲜血如泉水般流出。 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一个女子手中。 他喉中“咯咯”几声栽头倒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王淑秋挪到床沿上,咬碎玉齿,把小木棍拔出,一股血随小木棍喷出。 她只感到一阵天昏地眩。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鲜血兀自从下体流出来,嘴角、手上处处伤痕,但她不顾这一切,时间紧迫,另外两个淫贼随时会出现。 王淑秋从这走到铁门前似乎走过一段很漫长的路程,靠着意志力,靠着生存的欲望,终于来到铁门前。 铁门没有锁,打开铁门。 杨泪与紫珠虽被绑住,但却听得到王淑秋的惨叫。 她们不知发生何事,以为王淑秋已遭毒手,暗暗垂起泪来。 等见到王淑秋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她们面前,不由放声大哭。 王淑秋扶着墙壁,道:“别哭!我来救你们!” 紫珠尖叫道:“主子,您下面还在流血!” 王淑秋总算挪了过去,看到即将救出她们,不知哪来的力气,把紫珠的绳子解开,她再也不能去解杨泪的绳子,一头栽下去。 紫珠抱住她,呼唤道:“主子!主子!是奴婢害了你。” 王淑秋强睁双眼,道:“快去解杨姐姐的绳子,逃出再······说!”说着,又指着外面,道:“出口有梯子!”说完,闭上眼睛。 紫珠慌忙摸摸王淑秋的胸膛,还有微温。 她脱下袄子披在王淑秋身上。轻轻放下然后去解开杨泪的绳子。 紫珠道:“你去搬救兵,主子失血过多,我在此陪她。快去!” 杨泪道:“好!你一定好好看好淑秋。” 紫珠咬牙道:“主子有不测,我也不会活下去。” 杨泪飞奔出铁门,见床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死和尚,她呸了一口,道:“活该!畜生!” 她爬上梯子沿着一个不长的通道而过,已置身在寺外。 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天幕上,杨泪也分不出东南西北,撒腿狂奔。 她看着不远处灯光就直跑过去。 原来是大街上商铺的灯火。 杨泪到了大街上,心稍稍安静下来,四处看看,要回到原先住的客栈。 其实天不算太晚,除了几处灯火外,街上冷冷清清,寒风一刮,杨泪打了个寒战。 她已不认得来的路,不知往哪走。 迎面有几个灯笼照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杨泪听得是崔武源的声音,不禁“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原来,沈希洛与崔武源见到了傍晚还不见她们回来,心中有些着急,忙四处找。 见还找不到,崔武源立刻向济南知府衙门求援。 济南地方官不敢怠慢,忙下令捕快衙役倾巢而出协助锦衣卫找人。 崔武源领着手下没把济南城翻过来算不错了。 看到杨泪,他冲上去,道:“泪儿,郡主她们呢?” 杨泪憋了许久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一头撞入崔武源的怀中放声大哭。 崔武源回头道:“快向沈公公放信号!”随即安慰杨泪,道:“泪儿,别怕了,有崔大哥在谁也不敢伤害你!” 杨泪擦擦眼泪,道:“快去救郡主。” 崔武源道:“她们在哪?” 杨泪道:“在大佛寺!” 崔武源道:“你留下,咱们去!” 杨泪道:“不,你们不知所在!” 崔武源道:“留下两人等沈公公,其余跟我来!” 紫珠紧紧抱着昏死过去的王淑秋,垂泪道:“主子,您为什么这样傻,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承担一切。我真是愧对你。” 看到王淑秋两腿间斑斑血迹,紫珠更加痛心。 其实王淑秋与紫珠名为主仆,情同姐妹。 紫珠比王淑秋稍大,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她亲眼目睹王淑秋的惨状怎能让她不痛苦悲哀。 更让她内疚万分是不能保护王淑秋的周全。 忽然,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紫珠一颗心提到嗓子上。 只听有一男子惊呼:“二哥!二哥!” 另一男子说:“快进去看看。” 铁门之处,已立了两个和尚正是智能与智泉。 紫珠一见这两人,把已昏死过去的王淑秋抱得更紧,生怕她被人夺去。 智泉恶狠狠道:“臭婊子,我二哥如何被你们所害?” 紫珠不敢激怒他们,以免其对己不利,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能让救兵及时赶到。 智能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紫珠一言不发,深思对策。 智泉狂怒道:“你以为不吭声就行么?” 他踏步而来向紫珠掴了一耳光。 紫珠身子虽倒下却死死抱住王淑秋不放。 智泉猛地把披在王淑秋身上的棉衣扯掉,看到她浑身是血。 智能也已过来,道:“原来二弟是她所杀。” 智泉就要夺王淑秋,紫珠拼死不放手。 智能用脚猛踢紫珠,紫珠咬紧牙关就是不松手。 智泉恼羞成怒,从腰间拔出匕首向紫珠刺去。 猛地一声霹雳之声,智泉回头刚一瞧发生什么事,脑袋已被钢刀硬生生削下来,血流成注。 智能立即惊慌失措地跑,铁门前已立两名缇骑,一声“杀!” 两名缇骑双刀乱砍,把智能大卸八块。 紫珠忍痛道:“快救主子!” 来者正是锦衣卫百户崔武源。 他看到王淑秋浑身血淋淋,也不顾男女之别,忙脱下披肩一把抱住王淑秋,把她抱起来,道:“你走得么?” 紫珠一咬牙,道:“行!” 沈希洛看到信号连忙赶到大佛寺。 也不管寺庙门已关,命众缇骑、捕快打破山门而进。 四处搜查,弄得整个大佛寺鸡犬不宁。 有缇骑已捉来寺庙的方丈。 沈希洛厉声道:“说!把我家主子藏在哪?” 那方丈见众官兵个个凶神恶煞,吓得双腿瘫软,哆嗦得说不出话。 沈希洛一把揪住那方丈,尖声道:“还不快说!” 旁有一僧战战兢兢道:“大人,是不是寻找三个女子?” 沈希洛立刻放了那方丈,双手又揪住那僧人,道:“正是!说,她们在哪?” 那僧人被沈希洛揪得喘不过气来,半天才迸出几个字:“在地下室里!” 沈希洛道:“快带我去!” 一名缇骑跑来,躬身道:“禀公公,郡主已寻到,正回客栈途中!” 沈希洛不暇思索,放下那僧人,手一挥,道:“撤!” 大队人马立刻走得干干净净,留给寺庙的是一片狼藉。 不管有多夜深,众缇骑硬是把全城最有名的大夫从床上拖下来,带到清风店。 那大夫打着哈欠替王淑秋把了把脉,瞧了瞧她的脸色,道:“姑娘乃惊悸之症,并无大碍!只要清化痰热,镇心安神即可。至于手上伤口,只要用药一敷,包扎一下就行了。” 紫珠本待说王淑秋下体受伤之事,看到这个大夫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而旁边有众多人守着,不好启齿,遂作罢。 那大夫开了药匆匆离去。整个房间只剩下沈希洛与紫珠二位贴身奴才。 沈希洛问怎发生如此大事,紫珠原原本本地说了。 沈希洛长长叹息一声,紫珠则用手帕拭泪。 过了一晚,王淑秋仍然没有苏醒,沈希洛与崔武源带锦衣卫去拘拿大佛寺众僧人来替王淑秋报仇。 那方丈连称冤枉,把实情一一禀告。 原来智能、智连、智泉乃被缉捕的采花大盗。 因为被追得急,索性躲在大佛寺剃度做了和尚,然后等风声已过,又耐不住本性遂又作案。 他们首先控制住方丈并进一步威胁其它僧人。 为了不让人发觉,他们专拣外地来的女子下手,玩腻了就杀死埋尸。 这样没人能追查到。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遇上了王淑秋等人,结果毙命于此,以慰众多死去女子的芳魂。 沈希洛等人见主犯已伏法,实与大佛寺无关,遂不再追究。 毕竟大佛寺乃佛门之地,只希望王淑秋吉人天相,伤病快点好起来。 第31章 癫狂之症(三) 紫珠衣不解带的守在王淑秋旁,直到她醒来为止。 紫珠欢欢喜喜扶着王淑秋坐起来,只见她两眼直直的,喃喃道:“我在哪?” 紫珠安慰道:“主子,别怕!我们已脱离虎口。” 王淑秋面无表情,只是又在喃喃细语,至于说的是什么,紫珠怎么听也听不清楚。 紫珠感觉王淑秋有些异样,忙把沈希洛等人叫来。 只见王淑秋两眼无神,嘴角边开始流涎而不自知。 沈希洛道:“我去叫大夫。” 紫珠含泪道:“难不成主子疯了!” 杨泪也在旁嘤嘤而泣。 大夫已来,替王淑秋把把脉,又翻看她的眼睛,又瞧瞧她的舌头,捋着胡须道:“《难经:二十难》有云‘重阳者狂,重阴者癫也。’” 崔武源大声道:“谁叫你在这背书啊!” 那大夫面带微笑道:“姑娘得了癫狂之症。”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紫珠道:“我家主子一向好好的,如何会得癫狂之症呢?” 那大夫道:“你家主子一定是恼怒惊恐,损伤肝肾所至。所谓‘癫狂由七情所郁,遂生痰涎,迷塞心窍’。” 紫珠急道:“大夫,我家主子能不能治好!” 那大夫沉吟道:“姑娘所得乃癫狂之癫症,此症以精神抑郁、沉默痴呆、语无伦次、静而多悲等,如要治疗此症宜疏肝理气,化痰开窍及养血安神,补养心脾为主。我开个药方,你们照方抓药,至于能不能治好,实在没有绝对把握,要看她的造化了。” 那大夫走后,沈希洛去抓药来。 可是一连好几天,王淑秋的病情并无好转。 众人有些束手无策。 沈希洛道:“此地名医已访遍,不如咱们动身,或许在路途中能遇上真正的神医岂不是主子的造化。” 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这一日,来到江苏徐州。 江南之地较之其它的地方,流民难民少了许多,处处显现出繁华景象。 可巧几家客栈已满,众人只好另找间较为偏僻之所。 那间客栈虽说不大,但来投宿的人极少,厢房正好合适。 紫珠扶着痴痴呆呆的王淑秋慢慢步进客栈。 沈希洛道:“你们先吃,我上去看看房间。” 紫珠扶着王淑秋坐下。 她嘴角边又大流口涎,紫珠忙用手帕替她擦拭。 杨泪道:“来些小菜就行了,要快!” 店小二应声而去。 众缇骑也分散坐着,吆喝着吃的。 突然,王淑秋“嗤”的一笑,把紫珠和杨泪吓了一跳。 只见她傻傻地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她俩顺着望去,只见坐在王淑秋对面的桌子有一青年男子正做鬼脸,逗得她嘻嘻而笑。 紫珠一拍桌子,冲着那青年男子叱道:“喂!做鬼脸干什么?” 那青年男子立刻恢复原状,伸伸舌头,道:“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 王淑秋“哇”的一声哭起来,紫珠一边加以呵护,一边怒视那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提着酒壶走过来,作揖道:“在下彭璁,可否能坐下来!” 杨泪道:“无赖之徒是没有地方可坐的。” 彭璁笑道:“如果我能治好这位姑娘的癫狂之症呢!” 紫珠和杨泪异口同声道:“真的?” 彭璁哈哈大笑的坐下,自斟一杯而饮,道:“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紫珠打量着彭璁,见他穿一件破旧的蓝袍,头戴软巾,大约二十五六,有些须胡子,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紫珠生怕此人乃轻狂之徒,信口开河,又问道:“你是大夫么?” 彭璁道:“不是!” 紫珠道:“你凭什么能治好我家小姐的病?” 彭璁笑而不答。 王淑秋伸手嚷道:“我要喝!” 彭璁道:“你也会喝酒?” 王淑秋只是要喝。 彭璁斟一杯酒递过去。 王淑秋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饮完,还要。 彭璁道:“好!”遂递过整壶酒。 紫珠拦住道:“喂!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 彭璁道:“喝点小酒对病情还有疗效呢,你懂什么!” 紫珠道:“这是一点点呀!” 彭璁道:“你这丫鬟还真啰嗦,想不想你家小姐的病好,想的话就闭嘴。” 紫珠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有些手段,便不再多言。 王淑秋接过酒壶,咕噜咕噜就喝完,又嚷道:“还要喝!” 彭璁道:“你家小姐的病情不太严重,至少还能要酒喝。” 紫珠与杨泪对望一眼,道:“公子,能治好咱家小姐,一定重重酬谢。” 彭璁道:“要治好此病也容易,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沈希洛快步走来。 彭璁道:“在下能做得了主么?” 沈希洛道:“只要阁下要求合理,小的一定照办。” 彭璁道:“我瞧你们非一般官宦人家,拿钱太俗。这样吧,让我加入你们,每个月给些俸禄。你们看如何?” 沈希洛道:“你真能医好咱主子的病?” 彭璁微笑着点点头。 沈希洛道:“好!” 彭璁又道:“今后除了吃你们的,住你们的,用你们的,就是月俸要说一下。” 沈希洛道:“你想要多少?” 彭璁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两。” 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彭璁道:“怎么?划不来么?那在下告辞。” 沈希洛道:“且慢!一百两就一百两。” 彭璁指着沈希洛笑道:“这位公公真豪爽,君子一言。” 沈希洛接着道:“驷马难追。” 彭璁手一挥,道:“跟我来!” 沈希洛问道:“去哪?” 彭璁道:“救人呀!跟那么几个人就够了。” 崔武源附耳道:“此人来路不明,以防有诈!” 沈希洛道:“只要对主子的病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我和紫珠跟着去就行了。” 崔武源还不放心,安排四名锦衣卫跟着。 彭璁出了客栈,道:“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最好有马匹。” 沈希洛道:“此事容易。” 一行人出了徐州城,快马加鞭地走了许久,天色将黑,已到一个镇上。 彭璁道:“此地乃飞岳镇,我住这。” 话音刚落,一个店小二一把拢住彭璁的马头嚷道:“小子,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欠了本店酒钱快快还来。” 彭璁道:“快让开,等我办完事自然有银子还你。” 那店小二哪里肯放,道:“我等你好几天了,不还钱休想进镇。” “他欠了你多少银子?”沈希洛下了马车走过来。 那店小二道:“二十两。” 沈希洛从佩囊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道:“拿去吧!” 那店小二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进了飞岳镇,还没走几步,又冒出一位大婶,拦住彭璁,道:“彭大公子,求求你发发慈悲把钱还给我吧!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彭璁道:“宋大娘,下次吧!下次一定还!” 宋大娘道:“你每次都是说下次,哪有那么多下次,不行,今日一定要还给我。” 沈希洛只好替他还钱。 结果,这一路上,不是欠这就是欠那,沈希洛都一一替他还清债。 终于到了彭璁所居之所。 彭璁下了马,还没等他敲门,里面就有人开了门。 那人迎面就说道:“三师弟,你去了哪?师父正生气呢!” 彭璁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师父又生啥气?” 那人道:“还不是你到处借钱,惹得街坊邻居上门讨债。” 彭璁道:“二师兄,全都还清了。” 那位二师兄指着彭璁后面沈希洛等人,道:“他们是什么人?” 彭璁道:“是来求医的。” 那位二师兄道:“三师弟,难道你忘了师父的话。非亲非故决不会医治。” 彭璁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请二师兄引见师父。” 那位二师兄叹道:“还是由师父决定。” 沈希洛回头对跟来的锦衣卫,道:“你们在外等。”随即跟进来。 只见太师椅坐着一位长者,红扑扑的脸,似乎喝醉酒的样子。 彭璁一见此人,忙跪下,道:“师父,徒儿又给您添麻烦。” 那位长者瞪眼叱道:“知道就好。你!居然还有脸回来!回来还带一些不三不四之人,你可要气死我才安心么!” 紫珠听得那长者说什么‘不三不四’岂不是看不起人。 她不禁秀眉一皱,反驳道:“咱们是清清白白的人,请您说话放尊重些。” 那长者被一位丫鬟训斥,登时怒喝道:“敢在老夫家中大呼小叫还不轰出去!” 沈希洛见此,忙陪笑过来作揖道:“老爷子休要与小姑娘一般见识,小的这厢赔罪了。” 那长者一听沈希洛的声音,忙问道:“你是宫中来的?” 沈希洛道:“老爷子好眼力,小的确从宫中来的。不知老爷子怎生称呼?” 那长者面上略带和悦道:“老夫唐济仁。” 沈希洛猛地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他打量那唐济仁,脑海已记起来,忙微笑道:“老爷子莫非是太医院唐院判么?” 唐济仁哈哈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老夫,而且竟然如此后生。” 沈希洛笑道:“小的是听赵公公提起。他一说起您来就竖起大拇指。” 唐济仁似乎与赵公公交情不错,问道:“赵公公可好么?” 沈希洛叹道:“赵公公去年得病死了。临死时还叹说,如果唐院判在就好了。” 唐济仁拍拍椅子的扶手,长叹道:“可惜呀可惜!” 他站起身来,走到沈希洛旁,拍拍其肩膀道:“看在赵公公的面子上,老夫就帮你医人。是她么?” 唐济仁踱到王淑秋身旁,望了望她的气色。 沈希洛道:“还请老爷子妙手回春,医好咱主子。” 唐济仁道:“如果到老夫这还医治不好,去别处也是枉然。”语气颇为自负。 唐济仁把过脉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此乃痰气郁结而成的癫狂之症。正所谓‘重阳者狂,重阴者癫’,阴阳失调故心神被扰,神明逆乱而发为癫狂。幸好她病症不深,只需开个理气解郁,化痰开窍的方药就能治好。不过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紫珠听得王淑秋能医治好,大喜过望,道:“唐老爷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您海涵。” 唐济仁道:“不知无罪!” 王淑秋喝了唐济仁开的一剂药竟然昏昏入睡了。 沈希洛等人便向唐济仁告辞,彭璁也向他师父告行。 哪知唐济仁喝道:“不把街坊的债还清你休息离开。” 彭璁道:“师父,弟子统统还清。” 唐济仁冷笑道:“你有这个能耐?” 沈希洛上前道:“是小的替令徒还清。” 唐济仁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想去外走走为师不拦你,不过在外不许提为师,否则一定不会饶恕你。” 彭璁嘻笑道:“徒儿谨记!” 自从用过唐济仁开的良药后,王淑秋一天比一天好些,一天比一天明白了。 众人不由松口气,毕竟王淑秋已无大碍。 崔武源一指前面,道:“快到扬州了,大伙加把劲!” 众人不由一振,欢呼喜悦。 第32章 癫狂之症(四) 忽然,不远处设有关卡。 一队官兵守在此处,盘查过往之人。 一名握刀将官拦住王淑秋一行人。 崔武源忙下马,抱拳道:“请将军通融一下,在下赶着进扬州城。” 那将官打量崔武源一伙,见个个气宇轩昂,绝非寻常之人。 他说话的语气稍稍缓和,道:“最近扬州附近出现一些山贼,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上面已调来大队人马进行围剿,故此处设关卡以查可疑之人。” 崔武源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们乃良善之辈。” 那将官道:“不管怎样还是要例行检查。望兄台包涵。” 崔武源怕惊动王淑秋,遂向那将官轻拍肩头,道:“将军这边说话。” 那将官跟着崔武源到了一边。 崔武源从腰间摘下一个木印向那将官晃了晃。 那将官怎不识得锦衣卫印,脸色登时和悦许多,忙笑道:“原来是大人呀!”手一挥,道:“放行!” 崔武源抱拳道:“请!” 那将官不敢怠慢,连忙道:“岂敢!岂敢!” 过了关卡,还要翻过两座山头才能望见扬州城。 其实天色还早,众人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走得比平时更快,赶进城好好休息一下。 翻过一座山头,只见一带郁郁葱葱,人迹却渺茫。 崔武源骑着马,嘀咕:“听人说,扬州乃天下名都,附近一带却为何如此荒凉。难道真有山贼出现?可要打足十二分精神。” 他手一挥道:“兄弟们,警惕些!” 话音刚落,传来一个老妪的惨叫之声,众人不由一惊。 只见不远处一个人躺在地上,几名缇骑下马奔去。 “小心!”沈希洛话刚落,那躺在地上之人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一阵白灰之后,几名缇骑已扑倒在地。 原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虽说年纪颇大,但动作干脆利索,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沈希洛飞身扑向那老妪,如同一只苍鹰般。 他还没等那老妪反应过来,右掌已拍在那老妪天灵盖。 那老妪怎禁得沈希洛这掌,登时毙命。 沈希洛尖声道:“鼠辈安敢无礼,识趣的赶快滚!”须臾之间,从四面围过数十百人,个个短衣结束,手持兵器。 崔武源及余下几名缇骑纷纷下马护着王淑秋所坐的马车。彭璁不知从哪找来木棍护身。 沈希洛冷冷地道:“谁是头?出来说话!” 只见一个中等身材,三十开外的男子踱过来,道:“在下手头紧,想借借阁下的银子花花!” 沈希洛指着躺在地上几名锦衣卫的尸体,厉声道:“那也不要杀人呀!可知你们乃穷凶极恶之徒,决不可恕!” 那头领也指着老妪的尸首,道:“阁下不也杀了我们的人么?少说废话,快快拿钱来,不然一个不留。” 沈希洛冷笑道:“就凭你!”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就要开打。 不知谁大喊一声“有官兵!” 那群乌合之众的山贼“哗啦啦”如流水般跑了。 沈希洛长吁一口气,论一对一,这儿没一人是他对手,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势孤力单,还要保护三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幸亏官兵及时赶到才避免一场灾难。 来解救的官兵不是别人竟是刚刚设关卡的那位将官。 原来那将官颇知人情世故,心细善奉承,见锦衣卫簇拥着一辆马车。深知马车里的人绝不简单,要堂堂锦衣卫护卫着,非富则贵。 现今山贼横行,怕这队人马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万一怪罪下来自己有几颗脑袋?于是悄悄派了几个官兵远远尾随着,保证他们安全进城。 谁知真的遇见山贼,那几个官兵赶紧发信号灯。 山贼对官兵的信号灯颇熟,知道官兵已在附近,不敢与官兵正面交锋,顷刻已走得无影无踪。 那将官带着手下飞奔而来。连忙下马向崔武源躬身道:“卑职来迟,令大人受惊,恕罪则个。” 崔武源抱拳道:“将军来得及时,怎会怪罪!” 沈希洛走来道:“你叫什么?” 那将官见沈希洛虽是青衣装束,年纪轻轻,但说话尖声尖气,像个妇人一般,但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他心中微微一动,满脸堆笑道:“卑职汪睎峰!” 沈希洛道:“看你乃是一位副千户,今日立了功,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你。” 汪睎峰一听大惊。这位毫不起眼的年轻人一眼能看出自己的官职,还大言不惭会有所提拔。 此人说不定来自京城。 再一细想,又看其身段,听其声音,顿时恍然大悟,此人一定是宫中的太监。 那么马车中的人一定是皇亲国戚。 想到这,汪睎峰如同天上掉下一块大银宝,竟然单跪道:“谢公公提拔!” 沈希洛虽说手握扬州城厂卫之权,但毕竟离京城太远,人生地不熟,不认识扬州官场之人恐怕会难以在扬州立足。想想有个从五品的副千户对己百依百顺,在城中可就畅通无阻。 沈希洛双手扶起汪睎峰,道:“将军有功,杂家又如何不知!回京后一定在皇上面前美言,将军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呀!”显然是要令他对己感恩涕零。 果然,汪睎峰表达了一番忠心,言语之间对沈希洛一行的到来感到莫大的荣幸。认为是老天安排贵人与他相见,令他前程似锦。 车帘开了一角,紫珠探出头,道:“主子身子不适,赶紧进城看大夫。” 汪睎峰忙道:“扬州城中的名医卑职熟。” 沈希洛笑道:“有劳将军!” 汪睎峰含笑道:“岂敢!岂敢!” 汪睎峰留几名士兵掩埋了几具尸体,,领着车马进入扬州城。 扬州不愧是江南重镇,果然繁花似锦。 不是王淑秋身子不适,众人一定会慢慢欣赏。 汪睎峰领着一众人来到自己的宅院安顿。 沈希洛也不回绝。 一来是汪睎峰一番好意,二来不知韩本用的祖产在哪,宅院如何。 他吩咐紫珠和崔武源一下便自行去寻韩本用的祖产。 汪睎峰已请了扬州名医进了内堂诊视王淑秋。 只见她正捂着肚子呻吟,面色苍白,额上涔出汗珠。 紫珠与杨泪在一旁替她拭汗。 那名医缓缓进来,照面望了望王淑秋的脸,道:“可否为小姐把把脉?” 紫珠为了能解除主子的痛苦也没把帐帘放下。 那名医边把脉边皱眉头,道:“小姐的信期还没到吧?” 紫珠在旁应道:“可不是,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那名医道:“小姐气血虚弱,一定有其它之病。” 紫珠悄悄向那名医道:“咱家主子下身受过创伤,不知是这个缘故么? 那名医点头道:“这就是了。看来淤血凝聚于内难以下行。不妨,我开一个通经络血的方子,以及治创的外药。一天之后一定排尽淤血。” 紫珠忙道:“多谢大夫!” 王淑秋服过药,果然小腹不再疼痛,经血顺畅了。 只是创伤还需时日。 沈希洛找到韩本用的祖产。 房子很大,又是临街大房,而且还是扬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的中心位置。 前面是楼房后面是大宅院。 沈希洛心中已有打算,把前面的楼房开个大酒家,后面的大宅院用作居住,这样不引人注意,充其量是扬州一家富户而已,而城中富人有许多谁会在意。 沈希洛把这个想法向王淑秋禀告。 王淑秋并不反对。 反正对她来说一切都不重要,得过且过而已。 这天天气晴朗,外面暖洋洋的。 王淑秋想出去走走。 为防万一,崔武源在旁护卫。 彭璁也大摇大摆跟着来。 紫珠讥笑道:“你也要来凑热闹?” 彭璁摇头晃脑道:“既来之则安之。扬州美景如云,不出去逛逛岂不辜负这美好时光。” 紫珠道:“你可以独自欣赏呀!” 彭璁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紫珠啐道:“不知在胡说什么,不理你了。” 彭璁哈哈一笑。 “借过,借过!”一个娇脆的声音从彭璁背后传来。 彭璁闻言连忙让开,但还是与那人撞着。 那人撞了彭璁并不回头径直向前走。 彭璁含怒道:“哪来的野丫头,怎地如此无礼!” 那被彭璁称作‘野丫头’的少女停步回头怒目。 只见她留着刘海,年纪不大,娇娇嫩嫩着一身淡黄色的襦裙。 彭璁喝道:“看什么!还不赔礼道歉。” 哪知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 只见她挽着双螺髻,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年纪似乎更小。 那小丫鬟跑到彭璁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娇叱道:“敢对咱江大小姐蛮横,快快赔礼道歉。” 彭璁被一个小丫鬟指着鼻子羞辱,登时涨红了脸,只是碍于她是一位小姑娘,要不然早就想动手揍一顿。 “活该哟!”紫珠拍着手嘻嘻哈哈,似乎彭璁活该受罪。 彭璁脸色由红变青,似乎要怒火冲天。 崔武源笑呵呵走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彭兄乃男儿大丈夫,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那小丫鬟牙尖嘴利,反驳道:“男儿大丈夫又如何?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我看两位不是大男儿,是小小男子。气量这般小又如何称得上男儿大丈夫,你们不羞我还替你们羞呢!” 两个大男儿登时傻眼,半晌说不出话。 那小丫鬟道:“还不快快赔礼道歉,不然我家大小姐一怒简直伏尸百万。” 崔武源与彭璁不由对望一眼,有这么夸张么?一个小小女子有什么能耐。 那留刘海的少女终于开口说话:“本小姐看你们一定是外地来的。谁敢得罪我江可欣决没好果子吃。碧荷,随便找十儿百儿个打手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免得狗眼看人低。” 他又一指王淑秋三位少女道:“既然她们是一伙的,也顺便赏几个耳光以儆效尤。” 紫珠一听来了气,大声道:“我们可没得罪你呀!” 江可欣翘了翘嘴,道:“还敢回口,等下多赏你几下。” 碧荷道:“你们可大祸临头了,快点下跪求饶还有一线生机。” 崔武源与彭璁均想,看那两个黄毛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干脆对之不理不睬。 碧荷边摇头边叹道:“唉!硬要往火坑里跳,何苦!”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炮仗,用火石点燃,只听“嗖!”的一声,一飞冲天。 “砰”的一声,在半空散落。 不久,从各个街道角落冲来许许多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乞丐。 第33章 义结金兰(一) 众乞丐已把王淑秋几个人围在中间。 其中一名乞丐大声道:“帮主,如何处置他们?” “帮主?”王淑秋几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得耳朵,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乞丐的帮主。 江可欣道:“看他们乃初犯,本小姐今儿心情好,就吐他们一身,臭几天几夜算了。” 众乞丐得了命令,一齐向王淑秋等人吐唾液。 王淑秋三位少女见唾液齐向她们身上飞来,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崔武源忙用身子替她们挡唾液,怎奈唾液铺天盖地而来,三位少女面上、身上处处有乞丐的唾液,一阵阵臭气,几欲把她们熏晕。 江可欣哈哈大笑,道:“收兵!” 众乞丐又各神归位。 江可欣则扬长而去。 碧荷摇头道:“不听少女言,吃亏在眼前。”长叹而去。 紫珠一身的臭口水,指着彭璁大骂道:“都是你惹的祸。”本来要好好游玩一番,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屋子里洗去一身的污秽。 王淑秋好几天都没出门,总觉得身上有臭味。 杨泪从小到大生活极贫苦,这些口水也没多在意。 她见王淑秋大门不迈,紫珠也日夜服侍,剩下她一人颇觉无聊。 崔武源有公务在身,又经常和锦衣卫的弟兄一起玩乐,没时间陪她,彭璁又是一副怪脾气,沈希洛正在忙着装修房屋。 扬州又没有个熟人,遂只好一人在街上遛遛。 杨泪毫无目的地走着,尽管大街上熙熙攘攘,吆声连连,她却视若无睹,只是信步而行。 忽然,不小心碰上一人,那人“啊呀!”的一声,“哗啦啦!”一小袋米散落一地。 杨泪忙道歉,只见一个身着青布直裰的书生模样的青年人怔怔地站着,米散落一地,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泪忙蹲下来,道:“我来捡!” 那书生也蹲下来去捡米。 尽管是一小袋的米,但也把杨泪累得够呛,用了半天的时间才总算捡得差不多了。 那书生作揖道:“多谢姑娘帮忙!” 杨泪道:“是我弄的,你又谢我什么?” 那书生道:“听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杨泪道:“是啊!我从京城来的。” 那书生道:“你是一个人么?” 杨泪暗忖:这书生有点迂,我一个女孩儿如何千里迢迢来此。 于是她微笑说道:“和朋友一起!” 那书生猛地一拍额头,道:“糟了,只顾和你说话,娘还在家里等米下厨!姑娘,在下先行告辞!” 杨泪看着那书生的背影,想着他还有一个娘在家等他,而自己却孑然一身,不觉有些悲伤难过。 她缓缓地回家,只吃点饭菜就进屋睡去了。 紫珠悄悄地道:“主子,杨姑娘这几天有些闷闷不乐。” 王淑秋道:“明儿咱们去走走,省得大家闷得慌。” 紫珠拍手道:“好主意!我去跟她说去。” 这回紫珠硬是不许彭璁跟来。 彭璁没办法,只好自个儿去闲逛。 他四处走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家赌坊。 摸摸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忖思:反正每月有一百两,去试试手气。 彭璁手气向来不太好,今日也不例外。 不一会儿,手上的银子输得精光,连买酒的钱也没留。 他只好气呼呼地出了赌坊,想借点银子,又不认识人。 一个乞丐走来,伸出破碗来,向彭璁讨饭。 彭璁本来输钱心情不好,又见是乞丐,上次被众乞丐凌辱得落荒而逃,正没气出。 他一看是个瘦小的乞丐,盛怒之下一脚把他踹倒。 还在其身上狂踢数脚,痛得乞丐哇哇大叫。 临走时在他身上连吐几口唾沫以泄上次奇耻大辱。 彭璁打了乞丐,气也消了不少,心中有些得意,吹着口哨而行。 经过一个小巷口,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向他招手。 彭璁不认识那红衣女子,左右望望,以为她是向别人招手。 可他旁边只是一些匆匆而过的人。 彭璁一指自己,那红衣女子连连点头。 他暗忖:难道我桃花运来了。管他的,区区一个女子难道还吃了我不成。 彭璁笑吟吟向小巷走去,还没到那红衣女子跟前,只觉眼前一黑,头上被人用麻布套上,并想大呼救命之时,只觉后劲被人打击了一下,失去了知觉。 王淑秋等人出了宅院。 崔武源道:“听说扬州瘦西湖乃是一绝。咱们不如去湖边散散心。” 他也看出杨泪郁郁寡欢便提出此议。 紫珠第一个赞成。其实去哪都无所谓,只要出去逛就行,免得在屋里久了憋出病来。 众人欢欢喜喜来到瘦西湖,果然是与众不同,碧波粼粼,一阵微风拂过岸边长堤的柳树随风飘荡,令人心旷神怡。 王淑秋叹道:“江南的风光确实旖旎可人!” 不远处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众人循音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正在柳树下高声朗读。 杨泪暗道:如何在这碰到他?原来是昨日那位书生。 他专心致志地读着,对周围熟视无睹。 紫珠笑道:“秀才瘦西湖读书记。” 王淑秋点头道:“此处山清水秀,自然会出人才。人才出得越多,对咱大明是福音。” 突然,从远处跑来一青衣人,他边跑边高呼:“宇文珏,你娘昏倒了,快去瞧瞧!” 那位叫宇文珏的书生起初没听到,后来那人连呼几次,宇文珏闻言拔腿就跑。 杨泪不知为何想看个究竟,便道:“咱们去瞧瞧,能帮的就去帮帮。” 王淑秋笑道:“杨姐姐真乃慈悲为怀,普渡苍生。事不关己也要关心,莫非你们认识?” 杨泪脸微微一红,道:“不去就算了何必挖苦我。” 王淑秋微笑道:“别认真,我是开玩笑的。好吧!去瞧瞧也好。反正咱们是天下第一闲人。” 众人跟着宇文珏来到一间破旧的茅屋。 里面传来宇文珏的呼唤,门里门外站了一些街坊邻居。 杨泪挤了进去,见宇文珏正搂着一位老太婆呼唤。 旁边有一人长叹道:“我看宇文大娘多半是饿晕了。” 杨泪忙去街上买两个馒头,回到屋子。 宇文大娘渐渐地睁开双眼,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杨泪递过两个馒头,道:“宇文公子,给你娘吃吧!” 宇文珏望了一眼,道:“是你!” 杨泪点头道:“拿去吧!” 宇文珏接过馒头,道:“谢谢!” 宇文大娘果然饿过头,拿起馒头就咬了一口,道:“儿啊!你吃了么?” 宇文珏噙泪道:“吃了!娘,您吃吧!” 宇文大娘才放心吃。 很快两个馒头全部吃完。 杨泪道:“大娘,够了么?还要不要?” 宇文大娘道:“够了,你是?” 宇文珏道:“娘,她就是送您馒头吃的姑娘。” 宇文大娘道:“真是个好姑娘。阿珏,替娘谢谢她!” 杨泪摇手道:“大娘,不必了,我走了。”说着,她几乎冲出了屋子。 王淑秋笑道:“看上去你们像是真的认识!” 杨泪极力掩饰道:“我不过是积点善罢了。” 王淑秋诡笑道:“积善!我也去!”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宅院。 一个小乞丐走来,道:“谁是王淑秋?” 王淑秋忙道:“我是!” 那小乞丐道:“帮主传话,你的仆人彭璁殴伤我帮中之人,叫你去赎人。不去的话,把他变成乞丐,终日乞讨为生。你是去还是不去?” 王淑秋沉吟道:“去。请你带路!” 紫珠道:“主子,您不可为这种人冒险。让他当乞丐好了。” 王淑秋道:“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救了我一命。我屡遭厄运,也该积善积德。” 紫珠道:“那要不要叫沈希洛来?” 王淑秋道:“前面并非龙潭虎穴,有崔大哥就行了。杨姐姐,你就留在家中吧!” 众人随着小乞丐来到一间破屋。 只见彭璁被五花大绑,颓丧得很。 他由几个乞丐看守。 “果然敢来!”一位梳着刘海的少女走来,颈中戴着佛念珠,正是扬州丐帮的帮主江可欣,旁边站着丫鬟碧荷。 江可欣道:“你不怕危险么?只带两个随从。” 王淑秋道:“我又不是来闹事,又何必大张旗鼓。彭璁有什么地方得罪帮主我代他道歉。你受伤的帮中兄弟,我们双手奉上所需财帛。” 江可欣道:“我看你年纪与我相仿,说话颇有豪气,这样吧!你能连饮三大碗酒,咱们恩怨一笔勾销,立刻放彭璁。” 王淑秋二话没说,端起碗来就喝。 三大碗酒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多了点,但王淑秋有千杯不醉之能,加之宫廷有数不完的美酒任她喝。 江可欣看着王淑秋连端三大碗酒,不禁吐吐舌头,暗忖:好家伙,我真低估了她。 不觉有点相惜。 王淑秋喝完酒,江可欣拍手赞道:“好酒量,放人!” 王淑秋并无酒醉之态,道:“我们这有些银子给受伤的帮中兄弟看大夫。” 江可欣道:“算了,咱们不是说过一笔勾销么?” 崔武源扶起疲软的彭璁。 江可欣走来道:“小子,以后可别在扬州城撒野,再让本帮主逮着,决没今日这般好运。”手一挥,又道:“咱们走!” 彭璁好几天都没出门,这次栽得更窝囊更丢人。 沈希洛经过一段时日终于把门面与宅院装修得很豪华。 沈希洛道:“主子,您看咱们酒楼叫什么?” 王淑秋沉思一会,道:“银凤楼。” 在旁的杨泪闻言,偷偷滴下几点眼泪。 王淑秋轻轻握着杨泪的手,道:“你娘就是我娘!” 沈希洛笑道:“银凤楼,好名字。咱们选个黄道吉日开张。” 王淑秋道:“反正迟早就要开张,今日太匆忙,就明日吧!” 沈希洛道:“也好,选日不如撞日,妙极!不知主子是否就住进新院。” 王淑秋道:“也好,省得麻烦别人。” 一顶轿子停在酒楼门前,一个仆人递上一封请柬,道:“请王大小姐过目。” 紫珠接过请柬递给王淑秋。 王淑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王淑秋姐姐,真心邀请你上琼花观一聚。已备一顶轿子,恳请轻移莲步以慰仰慕之情。江可欣拜上。 王淑秋对江可欣颇为欣赏和好奇。 小小年纪居然当上帮主,可是一位娇俏的小女孩又如何会当乞丐的帮主呢。 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想弄清楚。 王淑秋坐上轿子,紫珠跟在轿子旁一起来到琼花观。 第34章 义结金兰(二) 王淑秋主仆俩进入观内,来到无双亭。 江可欣早已在亭内恭候了。 她笑容满面把王淑秋迎进亭子,桌上已摆好点心糕果。 江可欣微笑道:“王姐姐肯赏脸真是我的福气呀!请坐!” 王淑秋坐下道:“江大小姐过誉了!” 江可欣道:“我很欣赏你,不如做副帮主吧!” 她不说则可,一说把王淑秋和紫珠吓了一大跳。 江可欣以为王淑秋没听清,又道:“我说干脆你加入丐帮当副帮主,咱们一起逍遥呀!” 王淑秋半晌道:“这个······这个我恐怕不能胜任。” 江可欣笑道:“有什么胜任不胜任的,反正在一起好玩就行。” 王淑秋反问道:“你为何要当帮主?” 江可欣想都没想,道:“好玩!” 王淑秋以为会有一段曲折寻味的故事,可是从江可欣口中仅仅迸出“好玩”两个字,大为惊讶。 江可欣道:“真的!很好玩!” 王淑秋摇头道:“不觉得好玩。” 江可欣道:“你想想一大群人对你百依百顺。你叫他们往东,他们决不往西,你叫他们帮忙,他们立刻赶到。你说说,好不好玩,有没有派头?” 王淑秋道:“可是他们是乞丐呀!” 江可欣拍手道:“就是因为他们是乞丐才好应付!你想想,平时他们没吃没喝没穿,如果不四处乞讨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只要给他们一些吃喝,他们就对你俯首帖耳。” 王淑秋道:“扬州城的乞丐少说也有几百人,你一个女孩儿如何养得起他们。” 站在旁边的碧荷道:“扬州城一共有一千七百八十九个乞丐投入大小姐的门下。你可知道,咱们江家是扬州第一富豪。别说区区一千多人,就是一万多人也不过,用了咱江家的冰山一角。” 紫珠道:“原来是富家子弟,难怪出手如风。说得也是,父母的钱就不是钱。” 碧荷道:“怪只怪咱家大小姐命好,你以为人人能锦衣玉食么,你的命不好,别怨天尤人。” 王淑秋起身道:“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告辞!” 看着王淑秋离开的背影,江可欣点头道:“喝酒喝得干脆,走也走得潇洒,我一定不会放弃。” 出了琼花观,紫珠道:“主子,我去叫顶轿子来。” 王淑秋道:“咱们走走逛逛,舒展舒展。” 紫珠道:“不过累了可要坐轿哟!” 王淑秋道:“好啦!我的小管家婆。” 主仆俩边走边看街上的热闹。 “瞧!那不是杨姑娘么?”王淑秋顺着紫珠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杨泪。 紫珠道:“杨姑娘如何在这?” 王淑秋眨眨眼,道:“跟去看看不就知道啰!” 主仆俩悄悄地跟在杨泪后面。 不知不觉来到一棵银杏树下。 杨泪手提着袋子在左顾右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王淑秋问道:“你猜杨姐姐在等什么人?” 紫珠摇摇头。王淑秋道:“我知道,一定在等情郎!” 紫珠道:“杨姐姐只来扬州很短的日子,哪会有情郎!” 王淑秋诡笑道:“走着瞧!” 不久,一位书生走来,赫然是宇文珏。 紫珠道:“主子,你真是未卜先知。可是那个穷书生真的是杨姑娘的情郎么?” 王淑秋笑道:“现在不是,以后一定是。” 只见杨泪与宇文珏不知在说些什么,杨泪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宇文珏却在推辞。 紫珠道:“袋子里不知装了什么?” 王淑秋笑嘻嘻道:“说不准是定情信物哩!” 紫珠笑道:“这么大的定情信物呀,谁信呢?” 两人在银杏树下推辞了半天。 王淑秋道:“咱们走吧,不知他们要互推到什么时候。” 用膳时,紫珠故意问道:“杨姑娘,我们回来时怎没见到你?” 杨泪道:“我······我去把行李拿回来呀!” 紫珠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与王淑秋互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银凤楼终于开业,这一天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所有酒席一律折银。 很快吸引众多顾客前来光临。 紫珠道:“如果天天有这么好的生意那该多好啊!” 沈希洛笑道:“只要经营有方一定生意兴隆。” 扬州官场也嗅到银凤楼与众不同,也纷纷来庆贺,但始终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因为崔武源已吩咐下,严守秘密,就连汪睎峰也未透露半点。 江可欣也大摇大摆走进来。 她一进来向王淑秋贺喜道:“王姐姐一下子成了大酒楼的老板娘,可喜可贺。” 王淑秋没想到她会来,过门都是客,也并不太在意,客套道:“托福,托福!” 江可欣道:“一点点贺礼还望笑纳。” 王淑秋也不拒绝,笑吟吟收下。 江可欣见礼物已收,大喜过望,也拣个好位置坐下。 银凤楼热闹了半天,沈希洛笑呵呵地去结算今天的收入。 王淑秋也跟着忙碌了一天,早已卸妆安寝。 一觉睡到天亮。王淑秋只稍稍梳妆就去庭院坐着。 紫珠拿过一件风衣披上道:“主子,这儿风大,小心着凉!” 王淑秋道:“杨姐姐呢?” “来了!”杨泪端着一个碗笑着走过来。 王淑秋道:“你手中端着的是什么?” 杨泪道:“我熬的粥,你尝尝。” 王淑秋笑道:“先不用尝,光是闻着已是飘香万里了。” 杨泪微笑道:“别逗我,快趁热喝。” 王淑秋边尝边啧啧赞叹不已。 连紫珠尝了一下,也赞不绝口。 用过早膳,虽说天已渐渐寒冷。 但阳光照在身上颇为暖和。 王淑秋与杨泪坐在庭院里一边沐浴阳光一边促膝交谈。 一个仆人走过来,躬身道:“禀主子,有位叫宇文珏的人想见杨姑娘。” 杨泪闻言,脸色微红,忙起身。 王淑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许她起身,道:“快快有请!” 仆人应声而去。 杨泪欲走无奈被人抓着,欲说又不知如何说起。 正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无可奈何之际。 宇文珏已慢慢过来,王淑秋忙松开杨泪的手,起身道:“宇文公子,请坐!” 宇文珏一见王淑秋,心头怦怦直跳,只见她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头发不过仅仅用一条紫色的丝带轻轻系在一起,微风轻轻一吹,几缕青丝轻舞飞扬。颈上着一条白色珍珠项链,戴一对琥珀耳坠,洁白的手腕着一对黑玉手镯,长挑的身段,绝美的容颜,令人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宇文珏不敢多看,应诺而坐。 杨泪脸上已红,低着头,弄着衣襟,一声不吭。 宇文珏见到王淑秋风韵之色,早已心不在焉,气氛颇为尴尬。 王淑秋道:“紫珠,咱们去酒楼瞧瞧生意如何?” 紫珠会意道:“主子,您一去,生意更好!” 王淑秋笑道:“杨姐姐,你陪陪宇文公子。” 轻轻拍拍杨泪的手,又道:“宇文公子,妾身告辞!” 宇文珏慌忙起身作揖。 王淑秋很快来到酒楼,只见座上之客颇多。 沈希洛正站在柜台上招呼客人,一见王淑秋来了,忙让出柜台。 王淑秋笑道:“生意蛮好嘛!” 沈希洛道:“这都是托主子的鸿福!” 王淑秋道:“咱们不如也在此用午膳。” 沈希洛道:“奴才很久没服侍主子您,今日奴才好好服侍主子您。” 王淑秋指着他,笑道:“可别怠慢啰,我可不依的。”又道:“紫珠,你去问问宇文公子在此用膳不?” 紫珠应诺而去。 沈希洛小心翼翼扶着王淑秋上了二楼。 本来要拣个厢房,但王淑秋想坐在大厅里,顺便看看生意有多隆。 沈希洛只得拣个靠栏杆的座位坐下。 不久,紫珠过来道:“禀主子,宇文公子说家中有事先走了。” 王淑秋道:“杨姐姐呢?” 紫珠道:“她说就来。” 王淑秋道:“你去把崔大哥和彭大哥找来。” 不一会儿,杨泪过来坐下。 王淑秋笑道:“怎么不留宇文公子用膳呢?” 杨泪道:“他家中有老母亲,怎会在此用膳。” 王淑秋道:“这样的话,你去他家把他娘请来不是更好。” 杨泪面上微红,嗔道:“你这是在笑话我。” 王淑秋道:“我怎敢笑话杨姐姐。千金易买,情郎难得。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可别错过了。” 杨泪捂着脸道:“可我不知他想什么?” 王淑秋道:“不如咱们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杨泪道:“羞死人啦!难道还要女方去求婚么?” 王淑秋道:“不是去求婚,是探探他。如果他有情,岂不安了你一颗心么?” 杨泪道:“要是他对我没情呢!岂不自讨没趣。” 王淑秋道:“咱们委婉点,见机行事,免得尴尬难堪。” 紫珠已过来,道:“崔大人和其他人喝酒去了。彭公子一个人去街上走走,估计不会回来吃饭了。” 王淑秋道:“希洛,你忙去吧!我们姐妹说说话。” 第35章 义结金兰(三) 不一会儿,上来三位公子带着几名仆人,个个衣履鲜明,拣了个靠王淑秋很近的座位坐下,仆人们侍立一旁。 那三位公子上来已盯着王淑秋看了一会,就高谈阔论。 其中一位公子道:“听说银凤楼的老板是个女的。长得天仙下凡般。” 另一位公子笑道:“不然咱们来这干什么?” 还一位公子道:“会不会是咱旁边坐着的美女。” 先一位公子道:“老板娘如何会坐在自家酒楼吃饭哩!” 另一位公子道:“不知老板娘与咱旁边的美女谁更美?” 第三位公子哈哈大笑,道:“差不多吧!” 先一位公子道:“如何不见老板娘?” 另一位公子笑道:“叫她出来招呼咱们。” 其余两位公子齐声道好。 店小二过来,道:“几位公子要点什么?” 三位公子道:“先不用点菜,叫你们老板娘出来。如果漂亮点,我们点他一大桌。快去!” 那店小二偷偷望了一眼王淑秋。 王淑秋一直听三位公子说话,每句话都说了她,看其轻薄之态,心中有些不舒服。 三位公子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叫老板娘出来招呼。” “谁要找老板娘呀!”只见江可欣居然一身男装,显得英俊潇洒,可惜还有几分女态。 那三位公子一见江可欣,脸色微变,笑嘻嘻道:“原来是江大小姐。”神态恭恭敬敬。 王淑秋暗忖:这江可欣果然非比寻常,在扬州有些势力。 江可欣打开折扇,又折了扇子,指着那三位公子道:“这个座位不错,我要了!” 那三位公子嬉皮笑脸道:“您要,在下岂敢不让!”说着,他们往其他座位移。 江可欣道:“这二楼我包了。” 一句话,楼上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王淑秋三人。 江可欣满脸堆笑过来,道:“我可以坐下吗?” 王淑秋微笑道:“请!” 江可欣坐下道:“碧荷,去点最贵的菜,我要好好招待王姐姐。” 王淑秋道:“又让你破费了!” 江可欣道:“别提啦!家中的银子怎么花也花不完,真伤脑筋。” 一桌豪宴已摆在众人面前。 江可欣俨然东道主,每个人都让菜,自己却吃得少。 对于一位钟鸣鼎食之家的大小姐早已司空见惯。 江可欣举杯道:“很高兴见识两位姐姐,我先干为敬。” 她一口饮完,又道:“我呢最爱行侠仗义,结纳朋友,可惜城中无一可结拜之人,幸亏两位大驾光临,才使我见识什么是巾帼。” 一席话,说得王淑秋和杨泪摸不着头脑。 她俩对望一眼,说实在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又没有什么本领,更没做什么惊天大事,岂可称得上巾帼。 这席话不知是抬举她俩还是贬低她俩,总之听在心里却不是滋味。 王淑秋道:“江大小姐看得起咱姐妹俩,这巾帼两字真是愧不可当。” 江可欣道:“我可是真心话,决无嘲讽两位之意。” 王淑秋道:“承蒙江大小姐慧爱,咱姐妹俩真是受惊若宠。来,我敬江大小姐一杯!” 江可欣举杯道:“干!” 江可欣放下酒杯,道:“王姐姐别左一句江大小姐,右一句江大小姐,叫得让人心烦。不如咱三人义结金兰,拜为姐妹,如何?” 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专门说些惊骇的话。 王淑秋心中琢磨,认识江可欣不久,只知她是富家女,又是扬州丐帮帮主,其余一无所知,前后见面不过二三次,突然说要结拜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此人乃性情中人,喜怒无常,冒然拒绝恐生事端。上次已拒绝当副帮主,这次人家盛意拳拳,再要是拒绝,说不定又会大发脾气,如果再叫一大群乞丐过来,这银凤楼也不必开了。 沉思一会,王淑秋道:“结拜乃大事,可不能潦草行事。咱们不如拣个黄道吉日,杀猪宰羊,大肆渲染一番,岂不显诚意。” 江可欣一拍桌子,道:“就依王姐姐。” 其实王淑秋还有另一层意思,能结识扬州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对于自己绝对是利大于弊。 何况是别人自动上门,又何乐不为。 杨泪反正无所谓,既然王淑秋答应了,只好顺从。 江可欣太兴奋了,喝得醉醺醺回家,一路还哼着小调。 碧荷生怕江可欣脚步不稳摔上一跤,忙叫人用藤椅把她抬进闺房。 江可欣一躺在床上就鼾睡了。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醒来。 她蓬松着头发呆呆地坐在床上,碧荷忙上前帮她梳妆。 江可欣猛地道:“去叫林管家来!” 碧荷马上去叫林管家过来。 林管家一见江可欣哈欠连连,蓬头垢面,一副懒洋洋地样子,想笑却不敢笑出来,只得低头听候差遣。 江可欣眯着双眼,道:“林管家,我要与人结拜,地点、时间、所需物品,你要一一办妥。” 林管家深知这位江家大小姐的脾气,在江府里就连江老爷也让她三分,她说要办的事只许点头,绝对不许摇头推却。 江可欣吩咐完,又伸个懒腰,叉开腿躺在床上,道:“还不去!” 林管家连忙飞奔去办事。他手头上还有许多事要办,但这件事却是头等大事,怠慢不得。 江可欣总算还是起来,已是午膳时候。 她梳妆一番直奔大厅。只见大厅已站着一些丫鬟和仆人。 一桌饭菜,只坐着两人,江孝明及夫人。 江夫人招手道:“可欣,只等你了。” 江可欣娇笑地坐在江夫人旁。 这时,一名仆人走来道:“禀老爷,大少爷还要过一段时日回来。” 江孝明闻言,心中不悦,道:“天天在外,家中的事就不顾了么?太不像话了。” 江夫人道:“老爷息怒,展鹏还小。” 江孝明道:“还小个屁,二十好几了不务正业,以后偌大的家业如何放心交给他。” 江可欣摇了摇怒气冲天的父亲,道:“爹,还有我哩!您把家业给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江孝明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女孩儿能担得了么?真是小孩子气。” 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 江可欣陪完父母用膳,回房束装,带着碧荷直奔文庙。 文庙乃扬州乞丐聚集之所。 众多乞丐一般在文庙一带乞讨为生。 他们除了向人乞讨之外,还在等另一人,帮主江可欣周济他们。 江可欣一到文庙,众乞丐一拥而上把她围住了。 江可欣道:“各位稍安毋躁,听我一言。” 众乞丐立刻安静下来。 江可欣道:“告诉你们一个大喜讯。我,江可欣就要与人义结金兰啦!” 众乞丐道:“有谁配得上与帮主结交。” 江可欣笑道:“结拜之时你们一定会晓得。” 众乞丐道:“恭喜帮主啦!” 江可欣道:“碧荷,带他们去吃大葱饼。” 众乞丐平时吃残羹冷炙,就算江可欣过来也不过是馒头包子而已。 今日一来就给大葱饼吃如何不欢喜。 众乞丐个个得了大葱饼前来谢江可欣。 江可欣道:“我结拜之日请你们吃大鱼大肉,喝上好的佳酿。” 众乞丐又是欢呼不已。 突然,一个人抱头鼠窜跑来后面跟着数人。 江可欣一见那个狼狈之人,不禁道:“彭璁!” 彭璁一见江可欣好像抓到救命草,慌忙道:“江大小姐,救命!” 江可欣暗忖:彭璁是王淑秋的人,岂可置之不理,何况他已向我开口求救。 那几个打手已到跟前,怒喝道:“畜生还跑到哪里去!” 彭璁也已累得跑不动,只闪在江可欣背后。 那几个打手就要去抓彭璁。 江可欣手一拦,道:“喂!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打手中有一个人,身穿黑色长袍,三十多岁的年纪,其余身穿青色布衣。 那穿黑色长袍的人识得江可欣,道:在“在下乃欢乐坊的邓少堂。不知江大小姐在此,失敬!失敬!” 江可欣道:“邓家大少爷不在赌坊看场子跑到文庙干什么?” 邓少堂指着江可欣身后的彭璁,道:“还不是为了这臭小子。” 江可欣道:“他哪得罪了阁下?” 邓少堂道:“这臭小子输了钱还撒野,打伤我们的人,追了几条街才追上。你说说,该不该惩罚。” 江可欣笑哈哈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区区小事也烦得动邓大少爷追几条街么?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在小妹的面子上就饶了他吧!” 邓少堂道:“江大小姐,这臭小子乃无赖之人,你们并非认识何必为他出头。” 江可欣道:“你这话就没说准。他是我结拜姐妹的人,也就是我的人,我不帮他谁帮他。” 邓少堂见乞丐已悄悄将他们几位围住,自己寡不敌众。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做个人情让给江可欣,免得以后不好相见。 邓少堂道:“既然是江大小姐开口,在下岂敢不听。只不过我手下的伤还需点医药费。” 江可欣知道人家已在找台阶下,不可逼人太甚,遂道:“你手下的费用我出!” 邓少堂抱拳道:“谢了!” 邓少堂一伙一走,众乞丐也四处散开。 彭璁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半天才爬起来向江可欣施礼感谢。 彭璁做梦也没想到昔日的仇人竟变成今日的恩人。 如果没有江可欣出手相救,他一定会被暴打一顿。 江可欣道:“你真是大胆,什么人不去惹敢惹邓少堂。他可是扬州一霸。如果不是在文庙,恐怕连我的面子也不会给。今天算你走运。” 彭璁不以为然,暗道:邓少堂再凶也没你这只母老虎凶。 显然对江可欣还有些懊恼。 江可欣道:“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呢!” 彭璁道:“跑得急不知回去的路。请江大小姐帮人帮到底,送我回去。” 江可欣道:“有谁知道银凤楼怎么走?” “我!”一个小乞丐应声站起来。 江可欣道:“好生带着彭公子回家。” 小乞丐笑嘻嘻道:“放心吧!帮主。” 小乞丐引着彭璁左拐右弯,过了几条街终于到了银凤楼。 彭璁本待相谢,那小乞丐一溜烟地走了。 第36章 义结金兰(四) 彭璁走进银凤楼,正巧杨泪提着篮子往外走。 彭璁道:“杨姑娘,去哪?” 杨泪脸微红,道:“有点事要办,我先走了。” “彭兄!”只见崔武源带着两名缇骑边走边进银凤楼。 彭璁道:“来得正好,崔兄,不如坐下喝点酒。” 崔武源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已有店小二招呼。 酒喝得正酣,一个小乞丐跑进银凤楼,四下张望。 直到看到彭璁才奔过来,道:“彭公子,我家帮主有事相商。” 彭璁一见是刚才那位送他回来的小乞丐,道:“不知你家帮主有什么事?” 那小乞丐摇头道:“不知道,别让帮主久等。” 崔武源道:“是不是上次那位女帮主?” 彭璁道:“可不是!” 崔武源道:“莫非她找你麻烦,需要相助否?” 彭璁道:“那倒不需要。崔兄,我有事先走,改日再喝!” 崔武源道:“真的不需要帮忙?” 彭璁笑道:“放心,没有危险!” 彭璁随那小乞丐来到一座寺庙。 庙宇颇大,古木参天,香烟缭绕。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释迦牟尼坐像,神态慈祥,大有普渡众生之慈悲。 左有迦叶尊者,右有阿难尊者,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怎么样?够气势么?”说话的正是江可欣。 彭璁道:“这座寺庙还算气势庄严。” 江可欣道:“这大明寺乃扬州第一大庙,气势当然恢宏。” 彭璁道:“不知江大小姐叫在下来此有何贵干?” 江可欣道:“明日我要在此与王姑娘、杨姑娘义结金兰。你看好不好?” 彭璁道:“好是好,不过在寺庙结拜也还算奇闻。” 江可欣道:“你这人真是孤陋寡闻。许多英雄好汉不都在大寺结拜的么?” 彭璁嘀咕道:“你一介女流也算是英雄好汉么?” 江可欣道:“你回家跟王姑娘、杨姑娘说一下,我明日派轿去接她们,让她们准备一下。我要让全城的人知道结拜之事。” 彭璁道:“好!我一定照办!” 碧荷递过两锭银子,道:“这是你的酬劳。” 彭璁接过掂了掂,暗想:好家伙,真是有钱人,出手阔绰。以后多和这些人打交道,银子花不完。 江可欣道:“结拜后,你也是自家人,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 彭璁道:“多谢江大小姐格外打赏,在下告辞!” 彭璁来到银凤楼后宅院,王淑秋已在用晚膳。 彭璁笑吟吟道:“好香啊!” 王淑秋道:“彭大哥,过来一起吃!” 彭璁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王淑秋道:“彭大哥今日显得格外高兴,是否有喜事?” 彭璁笑道:“无缘无故得了五十两银子,你说是不是喜事?” 王淑秋笑道:“果然是喜事。紫珠,拿酒来庆贺。” 彭璁道:“有酒喝更好不过。” 彭璁喝了一口佳酿,道:“今日我有喜事,明日你更有喜事。” 王淑秋微笑道:“喜从何来?” 彭璁道:“江可欣要我传话,明日将在大明寺举行义结金兰大会。你、江可欣、杨姑娘可能是全城最隆重的一次结拜,赛过桃园结义之举。咦!杨姑娘呢?” 王淑秋道:“还没回。等她回我和她说。” 彭璁凑过来,道:“你真的要和江可欣结拜么?” 王淑秋道:“没有什么不好呀!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何况多一个好姐妹也未尝是个坏事。” 彭璁拍桌道:“江可欣果然没找错人,来!咱俩干!” 杨泪傍晚才回房。 王淑秋找到她把明日结拜之事一说,杨泪也并不反对。 第二天清晨,王淑秋与杨泪精心打扮一番。 不久,两顶轿子已停在宅院门口。 王淑秋与杨泪各上了一顶轿子,沈希洛已吩咐酒楼伙计照看半日,与紫珠、崔武源、彭璁一起随轿子奔向大明寺。 大明寺位于扬州城北郊。两顶轿子刚到大明寺的牌楼时,已是锣鼓震天,鞭炮连连。 众乞丐在牌楼旁大呼大喊,热闹极了。 来到大雄宝殿,王淑秋与杨泪下了轿。大殿门前两旁站了众多侍女,个个梳成高髻,着白色襦裙,左手提花篮,右手从篮中抓了一把花瓣向外撒,登时,台阶上纷纷落下香瓣。 江可欣穿一袭大牡丹曳地长裙,披着百蝶度花短袄,梳了个云髻,上插凤头簪,显得格外标致。 彭璁看呆了,暗叹:这个江可欣还真是个天生丽质。 江可欣款款走来,左手携着王淑秋,右手携着杨泪,道:“恭候两位姐姐多时了。” 三人携手走进庄严的大雄宝殿,一起跪在蒲团上。 方丈走来,道:“阿弥陀佛!三位女施主在此义结金兰乃本寺之莫大荣幸。今日让老衲见证三位女施主结拜,从此情同手足,共渡荣辱。” 三人一齐向佛像上香,在佛像前誓词:王淑秋、杨泪、江可欣从此义结金兰,一起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如违此言,天打雷劈,人神共愤。 叙了年齿,王淑秋最小,江可欣其次,杨泪最大。 三人遂以姐妹相称,一时亲密异常。 出了大明寺,江可欣大摆筵席,吟月街的酒楼全部包下还把桌子摆到了街上,一时识与不识都可以大吃大喝,整整热闹了一番。 江可欣又喝得酩酊大醉而归。 王淑秋也喝得醉醺醺,最后由紫珠与杨泪搀扶着回家。 三个女子义结金兰之事轰动扬州,街头巷尾纷纷谈论此事。 有人佩服,身为女儿之身竟然也去学须眉拜把子,真是绝无仅有;有人鄙视,身为女流之辈不去做女子该做的事竟然去学男儿拜把子,真是荒唐可笑;有人担心,牝鸡司晨,扬州恐有无妄之灾。 总之,各种人的心态都有。 江可欣可不管那么多,别人说由他们说去。 她依旧我行我素,常常和王淑秋、杨泪两个结拜姐妹在一起。 一日,姐妹三人来到瘦西湖游玩,正玩得兴致之时,忽听不远处有朗朗读书声。 江可欣眉头一皱,含怒道:“我们玩得兴头,是谁在此大煞风景。” 立即吩咐仆人去把那读书之人赶走。 杨泪一听这朗读声就知是宇文珏,见江可欣要派人去赶他走,忙出声阻止。 王淑秋则在一旁笑吟吟。 江可欣一指那读书人,道:“你们认识他!” 杨泪一时不好回答是还是否。 王淑秋微笑道:“快别问了,再问杨姐姐可要红脸啦!” 江可欣似乎恍然大悟,拍手道:“莫非是大姐相好的!”一句话,说得杨泪捂着脸要跑开。 江可欣连忙拦住杨泪,道:“来人,把那读书人叫过来。我要当一回月老。” 第37章 姐妹内隙(一) 宇文珏被带到杨泪跟前。 杨泪没想到江可欣居然说得出做得到,全不顾她难为情,此时的她感到羞怯难当,真恨不得地下有个洞好钻进去。 宇文珏作揖道:“各位姑娘好!” 江可欣道:“你叫宇文珏?” 宇文珏点点头。 江可欣道:“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大姐会看中。” 杨泪此刻连脖子也红了,忙道:“二妹,快别说了。”虽说她不想令两人尴尬,但却很想知道宇文珏对己是否有意。 宇文珏道:“在下乃一介秀才,岂敢有非分之想。”说话之际,他把眼觑着王淑秋。 杨泪略觉失望,有些愀然不乐。 江可欣双手叉腰道:“咱大姐一代佳人岂配不上你一介穷秀才么?说!是不是在外有相好的啦!” 宇文珏双手乱摇,道:“在下绝没有什么相好的,请江大小姐明鉴。” 他深知江可欣乃跋扈小姐,手下如云,随随便便勾个小指头就已受不了了。 江可欣道:“那你是嫌咱大姐相貌丑陋了?” 宇文珏道:“杨姑娘秀外慧中,人见人爱,是在下高攀不上。” 江可欣道:“咱大姐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怎会高攀不上。除非你根本不喜欢咱大姐。” 宇文珏一时语塞,挠了挠头巾,不知该如何说。 杨泪捂着脸,泣道:“别说了!”拔腿就跑了。 王淑秋忙去追杨泪,道:“大姐,等等我!” 江可欣瞪了瞪宇文珏,指着他道:“你竟然把咱大姐弄哭了,以后提防走路!” 宇文珏已是哭笑不得,本来不是他挑起的事端硬要加在他头上,只得摇摇头走开。 杨泪跑到一棵柳树旁,含着泪珠使劲去扯柳条,绣花鞋也不停地踏着青草。 王淑秋含笑走来,扶其肩,轻声道:“瞧!咱姐姐一发脾气,柳树、小草也跟着哭哩!” 杨泪一抹眼泪,道:“难道我真那么丑么?为什么宇文大哥嫌弃我?” 王淑秋微笑道:“谁说的,咱姐姐是天下第一美人。是那宇文珏蒙了双眼看不到。” 杨泪听得王淑秋说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不禁破涕而笑。 她也有自知之明,忙道:“这个称号我可不敢当。” 她随即幽幽地道:“恐怕妹妹才可担此称号。” 王淑秋笑道:“好哇!心里舒服些又来取笑我。快点投降,不然我可要胳肢啰!” 江可欣气呼呼走来,大声道:“大姐放心,宇文小子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小妹一定为你出头,狠狠教训一番。” 杨泪见王淑秋作势要胳肢过来,她天生怕痒,忙道:“你先帮我对付三妹再说。” 江可欣少年天性,一看有玩的,岂会错过。笑哈哈扑过来,瘦西湖畔登时一片少女旖旎之情。 杨泪虽说心中没那么沮丧,但一颗炽热的少女心萦绕在宇文珏身上。 尽管宇文珏已明确拒绝,可是她心有不甘,总盼望意中人能接受她。 杨泪整天胡思乱想,弄得茶饭不思,忽尔想去看看宇文珏,忽尔又怕宇文珏不敢见她。 正在烦躁时,王淑秋走来,笑道:“姐姐整天在家待着有什么趣,不如······” 话还没说完,只见崔武源兴冲冲走来,道:“泪儿,去打猎么?” 这时才看到王淑秋在一旁,又道:“原来王姑娘也在。” 还没等杨泪答应,王淑秋拍手道:“打猎!太好啦!”一把拽着杨泪往外走,边走边道:“崔大哥,快去准备。我们出发!” 崔武源不禁莞尔一笑,心想:王淑秋比自己还急性,口中却道:“早就准备啦!马车已停在大门口。” 崔武源口中说话,眼四下瞧,道:“王姑娘,紫珠妹子呢?” 王淑秋早已携着杨泪如风般出了宅院。 大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王淑秋和杨泪上了马车。 崔武源大步出了宅院,向马车里大声道:“王姑娘,是否叫紫珠妹子服侍您?” 王淑秋探出头,道:“好不容易甩掉那丫头,还不快走!” 崔武源微微一笑,既然王淑秋这么说也只得依她。何况有他还有几名锦衣卫跟着,料想不会出什么事。 王淑秋又探出头,道:“叫江可欣一起去。” 忽听有人大声喊道:“去哪?” 来者正是彭璁。 崔武源笑道:“彭兄,有兴趣去打猎么?” 彭璁听得打猎,手舞足蹈道:“妙极!老子闲得无聊透顶,有这么好玩的如何不去。” 崔武源哈哈笑道:“老安,给彭兄一匹马。” 那个叫老安的锦衣卫笑吟吟把手中牵着的一匹良驹递给彭璁。 彭璁一跃上马,大呼道:“出发!” 从江府接来江可欣。 江可欣死活不肯坐马车,一定要骑马。 众人奈她不过,只好让她乘马。 江可欣神气十足,背着长弓,手提长刀,紫衣结束,长发如武士般扎着,犹如一位出征的女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左顾右盼,极为得意。 街道两旁有人高呼:“帮主出城啰!帮主出城啰!” 江可欣频频向人群举手示意,不禁放声长笑,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出了城,江可欣双腿一夹马肚,回头道:“我去侦察一番!”也不等众人回答狂奔而去。 崔武源暗笑:这哪像打猎,简直是胡闹,生怕江可欣走丢,忙向老安使个眼色,老安立刻追过去。 彭璁道:“此女子我行我素,狂妄自大,令人厌恶。崔兄为何带上这个累赘,岂不大扫雅兴。” 崔武源笑道:“此女子虽说目空一切,但洒脱之态与尊兄不相上下,可是绝配。” 彭璁双手乱摇,道:“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让我与她相提并论,非也,非也!” 王淑秋探头道:“彭大哥,不是‘非也’‘非也’,而是‘是也’‘是也’!” 彭璁仰天长叹道:“连王姑娘也嘲笑我。唉!念天地之悠悠,独然而泪下,悲哉!悲哉!” 王淑秋笑道:“彭大哥学问渊博,小女子佩服!佩服!” 彭璁忙道:“不敢!不敢!” 众人大笑。 车马缓缓而行,很快到了一处所在。 四面环林,中间一块空地,不远处有咚咚泉水之声。 要依崔武源之心定会走得更远。 一来他身负重责不敢走远,万一遇上强盗土匪之流可大大不妙;二来离城越近越安全,何况他并非真去打猎,不过要开怀开怀杨泪。 众人刚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只听一声马嘶声,一匹马“嗖”的到了眼前。 马上之人轻轻跃下,动作潇洒自如,马术颇为精湛。 杨泪一见此人飘然下马,啧啧道:“想不到二妹马术真好!” 江可欣眉毛一挑,道:“这是当然!整个扬州城再也难找得出比我还好的来。” 彭璁道:“江姑娘果然人中龙凤,在下越来越佩服。马术是第一,不知箭术排第几?” 江可欣哈哈一笑,双手扶腰,道:“彭兄是不是想领教领教!” 彭璁道:“在下一介书生岂会舞刀弄剑。你只要把崔兄比下去,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可欣“哦”的一声,睥睨着崔武源,似乎在等待崔武源的挑战。 崔武源见江可欣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心中颇为气恼,暗想:不如给这丫头一个教训,也叫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得她器张跋扈,不可一世。 王淑秋见过崔武源的箭法,知其箭法高超,实不信江可欣的箭法能超过崔武源,为了免得江可欣尴尬,便道:“二姐,不如咱姐妹三人到溪水边瞧瞧。” 江可欣嘟嘴道:“溪水有什么可瞧的!”一指崔武源,又道:“崔兄如果认输还来得及!” 崔武源不听则已,一听怒容满面,道:“我会输!好,怎么比法?” 江可欣一指有百步之地的树,道:“叫你手下站在树下,头上顶个柑橘,谁没射中谁就输。” 崔武源乃堂堂一位七尺男儿岂能输于小女子,便道:“好!”随即问手下:“谁去?” 几名锦衣卫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崔武源箭法还行,可是江可欣却不知底细,万一一个失手,自己岂不一命呜呼。谁也不敢应诺。 江可欣“哼”的一声,道:“一群孬种!” 众锦衣卫面有惭色,同时又有些恼怒,只是碍于王淑秋才隐忍不发,心中早把江可欣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王淑秋笑道:“我去!” 江可欣道:“你不怕么?” 崔武源连忙摇手道:“不成!” 王淑秋道:“我相信你俩!” 江可欣竖指道:“三妹果然乃巾帼英雄,女中英豪,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她一指彭璁道:“三妹可不会去,你去!” “我!”彭璁几乎跳了起来。 江可欣点头道:“不错。这儿除了你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快点,别婆婆妈妈,是个男子汉就别怕!” 彭璁在众人目光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后来白一阵,长叹道:“难道我竟命丧于此!” 江可欣皱眉道:“又不是让你去送死,怕什么?” 彭璁怒道:“你箭法很好么,一箭下去十之八九就是掉小命,不去送死是什么?你有种让我射箭。” 江可欣忽然面上甜甜一笑,柔声道:“彭大哥今日答允小妹,以后彭大哥只要一句话,小妹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江可欣容貌虽远远不及王淑秋,但也算个美女,比之杨泪还要美三分。 平时豪爽惯了,猛地温柔一下也妩媚不已,令彭璁心怦怦直跳,久久不能平静。 美人当前,彭璁把牙一咬,一拍大腿,道:“好,豁出去啦!” 江可欣喜道:“彭大哥还是你最好!”突然在其脸颊上亲了亲,把彭璁弄得满面通红,一怔之下欢喜若狂,没料到自己竟有美人垂青,大踏步奔向百步外的大树下。 众人没料到江可欣有此突如其来的动作,个个半晌没说话,暗叹:她不拘形迹,我行我素,比男子还胆大。 王淑秋和杨泪均想要她俩如这般在众目睽睽下随意轻吻一个男子却是不敢,就算拿刀架在脖子上也决不会。 王淑秋更是隐隐觉得,如果能有江可欣一半胆量,或许早已与徐旷结为夫妇,又如何能狼狈到此,还遭受巨大的伤痛与耻辱。 第38章 姐妹内隙(二) 彭璁昂首阔步来到树下,把个柑橘放在头顶,还笑嘻嘻道:“江姑娘是这么放么?”面上无丝毫惧色,却欢快无比,似乎在做一件世上最伟大的事。 江可欣含笑道:“就是这样了,好好站着别动!” 彭璁闻言,果然站得笔挺,神态肃然,令人忍俊不禁。 江可欣从背上取下长弓,搭着箭,对准彭璁,拉满弓,道:“小心,箭来了!” 彭璁见箭对准自己,心中发毛,但脸上却勉强露出笑容,颤声道:“射吧!”心向天祈祷着,望上天怜悯渡过此劫。 江可欣拉满弓,神色严肃。 众人都屏息而视,一阵寒风刮来,众人不禁哆嗦,不知是风刮得冷还是江可欣所造的氛围令人颤栗。 江可欣忽地大喝一声,箭“嗖”的射出来直向彭璁。 彭璁在箭出弦时把眼一闭,就当自己已经死去了。 哪知不知是江可欣力气不足还是箭法不熟,箭在半途中悠悠晃下到地上。 众人一阵惊呼,有的叹惜,有的鄙夷。 江可欣面上挂不住了,把弓往上一掼,用左足在弓上踏上一踏,怒道:“都是这烂弓害得人家出丑。” 她技术不好,居然还怪弓不好。 众人不禁莞尔一笑。 彭璁死里逃生,双腿已无力一股坐下,感谢上天对己的眷顾。 王淑秋走来,安慰江可欣,不过是个失误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可欣可不依,道:“不算,重来!” 彭璁一听要重来,心又跳到嗓子来。 王淑秋笑道:“这里的弓恐怕都不适合二姐姐,不如改天再比。到那时,二姐姐换了一张称手的弓不一定会输给崔大哥。” 江可欣点头道:“也好!” 彭璁又长长吁了一口气。 江可欣道:“喂!崔兄,改天咱们比过。” 崔武源见江可欣的箭法如此烂,知其要个台阶下来,遂笑道:“随时奉陪!” 彭璁生怕江可欣又会变卦,连忙跑过来,边跑边竖起大拇指,满脸堆笑道:“江大姑娘真是个神箭手!” 江可欣怒火冲天正没处发泄,见彭璁傻里傻气的笑,明明没射好却硬要说她是什么神箭手,这不是嘲笑她吗? 江可欣一时无名火提起,随手向彭璁狠狠刮了几个耳光,打得彭璁脸颊登时通红。 彭璁摸着火辣辣的脸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江大小姐,一副无辜的样子。 老安笑嘻嘻过来,拍拍彭璁的肩膀,道:“彭兄,说话过头啦!” 彭璁兀自没醒悟过来,捂着脸道:“我说了什么话?” 老安摇摇头,依然笑哈哈,却不答他的话。 彭璁拉着崔武源,问道:“崔兄,可否告知小弟说了什么话得罪江姑娘。” 崔武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江姑娘是神射手。” 彭璁搔搔头,道:“这错在哪?” 崔武源笑道:“彭兄,何其聪明,今日却蠢笨如猪。” 彭璁听得崔武源骂他猪也不介意,却急得想知道江可欣为何生气打他。 崔武源道:“彭兄,说实话,江姑娘箭法如何?” 彭璁回头望了望不远处还在发怒的江可欣,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 崔武源低声道:“是不是不好!” 彭璁点点头,轻声道:“这可是崔兄说的,江姑娘可不能怪我啦!” 崔武源道:“这就是了,人家明明不好你非说好,你说是不是挨揍。” 彭璁一拍额头,如梦初醒,道:“原来这样,难怪难怪!” 崔武源又凑过来,低声道:“彭兄,你是不是对江姑娘有意思呀!” 彭璁被他说中心思,只好傻傻地一笑。 崔武源用手肘轻轻碰碰彭璁的身子,笑道:“江姑娘家财万贯,人又美,彭兄可不能错过!” 彭璁又笑了笑,也用手肘去碰碰崔武源,道:“崔兄,杨姑娘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儿,可也别错过!” 两人会意一笑。 崔武源与彭璁哈哈大笑。 江可欣冷冷地道:“不知那两个活宝在笑什么?” 杨泪笑道:“当然是为了你二妹呀!” 江可欣道:“为我?为我什么?” 杨泪道:“二妹敢爱敢恨这一点做姐姐的望尘莫及。” 江可欣问道:“什么敢爱敢恨?” 杨泪悄声道:“二妹妹几时爱上彭公子的,我们竟然不知。” 江可欣几乎跳起来,大声道:“我会爱上······” 杨泪忙“嘘”了几声,江可欣才把话吞下去。 杨泪道:“你不爱他为何要亲他。” 江可欣道:“亲他就表示爱他么?我平时亲了狗难道就说我爱上了狗,要嫁给狗么?” 杨泪与王淑秋一听此言登时目瞪口呆,只觉江可欣说的话匪夷所思,根本不符仪礼。要反驳也不好说,免得又惹得这位大小姐怒发冲冠。 王淑秋暗道:二姐视礼数于无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我那样缚手缚脚,生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可是越是循规蹈矩所遭受的打击越大。唉!难道我的命运却如此不好么! 她在一旁暗叹自己的命运,这儿崔武源已提着一只野兔回来,道:“今晚有兔肉吃啰!” 江可欣又来了劲,吵着崔武源带她去打野兔。 崔武源无奈,只得带上她去打野兔。 彭璁也厚着脸皮跟着去。 杨泪问道:“三妹,去不去?” 王淑秋笑道:“你去吧!我略坐坐。” 杨泪少年心性也跟着去打野兔。 崔武源留下老安等几名锦衣卫保护王淑秋,带着三人深入林子打猎。 不久,一只野兔“嗖”地一声从他们身边冲过去。 江可欣尖叫:“兔子,快追!”拔腿就去追。 崔武源向彭璁轻踢一脚,努了努嘴。 彭璁会意向他眨眨眼随后跟着江可欣追去。 杨泪不解道:“你俩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崔武源咧嘴一笑,道:“没什么,泪儿,咱们去那瞧瞧,或许能打个獐子之类的。” 杨泪轻轻啐道:“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么?枉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崔武源嘻嘻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撮合他俩。”说着一指远处在追奔野兔的彭璁和江可欣。 杨泪道:“想不到我认识的崔大哥居然还是一流的红娘,到处牵红线。” 崔武源双手乱摇,道:“泪儿别乱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么?” 杨泪冷笑道:“连崔大哥你也欺负我,活着真的没意思。” 崔武源大吃一惊,忙道:“泪儿,崔大哥从没欺负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一定没有。” 杨泪只觉鼻子一酸,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恼郁积在心中,现在一股脑发泄出来,不由得“哇”的哭了出来。 崔武源一见杨泪啼哭不止,双手互搓不知该如何劝说她,只是在一旁“你”呀“我”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杨泪突然把头埋进崔武源怀中,哭得更加大声。 崔武源大窘,双手摆在外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久,众人闻声过来,见杨泪扑在崔武源怀中大哭,不知发生什么事,见他俩无恙才放心。 彭璁忙“嘘嘘”不停,又使眼色,双手作环抱之势。 江可欣踢他一脚,道:“你嘘什么,干嘛教别人干坏事。” 彭璁道:“这不是干坏事,是成全一段美事。你懂啥?真是的。” 江可欣道:“人家在哭,你还教唆崔兄趁机揩油,这不是干坏事是什么?” 彭璁道:“这不是揩油,这是爱情。爱情!你听说过吗?” 江可欣瞪大双眼道:“听过!”猛地在彭璁脸颊又亲一下,道:“这难道也表示爱情吗?” 彭璁顿感被耍,含怒道:“你这算什么,有种再亲一下。” 江可欣马上又亲他一下,冷笑道:“亲了又怎样。” 彭璁双臂张开就去抱江可欣,口中却嚷道:“轮到我发飙了。” 江可欣见彭璁凶狠狠扑过来,虽说并不怕他,但毕竟男女有别。 她再胆大,如被一个臭男子光天化日又搂又抱,以后怎能在扬州城混。 她没等彭璁扑来,立刻跑开。 彭璁可不容江可欣逃跑飞快追过去。 江可欣尖叫连连,足下可跑得比谁快,彭璁也不是省油的灯,如影随形跟着。 片刻,两人已跑得远了。 崔武源得了彭璁的提示,鼓起勇气轻轻搂着杨泪。 自从识得杨泪以来,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接近。 杨泪身上散发着体香幽幽飘进他的鼻子,令其如痴如醉,仿佛在梦境,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他只希望永远这般搂着杨泪,此生便足矣。 王淑秋等人听得杨泪的哭声也一起而来,看到崔武源搂抱着,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却知杨泪没事,因有崔武源的安慰。几名锦衣卫见崔武源搂着杨泪,面上露出笑容,生怕打扰崔武源的好事连忙走开。 王淑秋见杨泪虽是哭泣,但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臂膀,也不禁暗暗为她高兴。为别人欣慰时暗叹自己的命运。 第39章 姐妹内隙(三) 王淑秋悄悄离开,信步走在这幽静之林。 不久她来到小溪旁,不禁蹲下身子,用手轻轻荡了荡冰冷的溪水,不由长叹一声。 背后也跟着一声叹息,王淑秋忙回头一望,只见一书生站在身后仰天长叹。 王淑秋暗道:怎么会是他? 此人正是宇文珏。 王淑秋站起身,道:“宇文公子怎么也来了?” 宇文珏双眼直直地望着她,道:“小生是跟着来的!” 王淑秋见其神态有些异常,道:“你是跟来的?” 宇文珏喟然道:“自从遇见王姑娘,我······”说到这,他有些嗫嚅不安,似乎有什么顾忌。 宇文珏虽然话没说完,但神色间却表露无遗。 王淑秋心中暗暗吃惊,难道宇文珏对自己有情愫。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也不会去想。 自从心灵与身体被创伤后,就不去考虑世上的情情爱爱。 宇文珏顿了顿,鼓起了世上所有的勇气,缓缓地道:“王姑娘,小生跟踪你实在冒昧之至,还望恕罪。但并非小生有意亵渎王姑娘,只是身不由己,无非是多瞧王姑娘一眼以表小生对你的倾慕之情。” 王淑秋忙摇手道:“宇文公子,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你这就请便吧!” 她实不想再惹上任何感情纠葛,何况宇文珏还是杨泪爱慕之人,虽说宇文珏已拒绝杨泪一片情意,可也不能让宇文珏有任何痴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遂毫不留情地叫宇文珏走,断了他的念头。 哪知宇文珏没有任何走的意思,颇有些耍无赖,他似乎也预料到王淑秋会拒人千里之外,没想到王淑秋竟会如此干脆利落,毫无回旋余地。 宇文珏略一沉思,道:“在下唐突之至,王姑娘一定鄙视在下。可是在下藏在心中的事却不能不吐。不论王姑娘怎么对待此事,在下决无怨言,只求王姑娘可怜在下,让在下多看你一眼,多听一句话就足够了。” 王淑秋见宇文珏已经哀求,她心地善良,于心不忍,最怕别人哀求之类。看到宇文珏一双哀愁的眼睛,心已软。 她顿了顿,道: “宇文公子,我并非有意赶你走。你不走也可以······留下。” 宇文珏见王淑秋并非绝情,喜从天降,有些手舞足蹈。 看到他失态的样子,王淑秋有些好笑,平时见他是一位规规矩矩的读书人,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令他浑然忘却书生的仪态。 原来宇文珏也有调皮可爱的一面。 宇文珏炽热的双眼盯着王淑秋,口中啧啧道:“王姑娘,在下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你的容貌。如用宛如天仙,可天上仙女又怎比得上你的一半。” 王淑秋又羞又喜,轻轻啐了一声,左足又轻轻一顿,只觉宇文珏言语越来越放肆,全无一点读书人的影子,可这些话又都是他真心诚意之言,只觉得听在心里极为受用。 从与徐旷分离后,再没第二个男子这般甜言蜜语,这般用言语讨好她,令她开怀,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宇文珏看到王淑秋那少女袅娜、婉丽、羞涩的模样,竟然不禁吟起关雎一诗。 王淑秋如何不明白诗中的含意。看到宇文珏负手摇头晃脑的朗读,果然还是个书呆子,本来心中微微有些恼怒,便一笑而之。 宇文珏道:“王姑娘,今日我感觉是最快活的一天。如果能与你相伴······”说到这,他顿觉有些忘形了,颇有轻薄之意,忙住口不说,偷眼瞧瞧王淑秋是否发怒。 但见她并无恼怒之色才放下心,生怕说错一句话惹得她不理自己,这可大大不妙,简直会让天塌下来。 宇文珏笑道:“王姑娘看似不是扬州人氏,不知籍贯在哪?” 王淑秋道:“京城!” 宇文珏道:“这可怪了!” 王淑秋道:“什么?” 宇文珏微笑道:“王姑娘乃北方人,本来应是燕赵风姿卓越之貌,但却还有咱江南柔弱无骨、珠圆玉润之容,身兼南北两地之容貌,才造就王姑娘艳绝千秋之容,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淑秋忙道:“宇文公子别再取笑我啦。” 宇文珏低声吟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唱罢,还回味良久。 王淑秋叹道:“你别把我夸得那么好。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完美。也许······也许······唉!” 宇文珏摇头道:“我是真心真意赞赏,决没半点不敬。” 王淑秋道:“想象与实际总会有差距。你又何必执着呢!” 宇文珏道:“我对王姑娘所说的决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是由衷之言,如有相违,神人共愤,天地所不容。” 王淑秋没料到他竟然发毒誓,颤声道:“你······你为何发誓?这又何必呢!” “别动!”宇文珏靠近来伸手向王淑秋脸庞摸来。 王淑秋大窘,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宇文珏突然轻薄有违他的身份,欲待喊叫众人一拥而上,就算不把他打死也会打成重伤,更何况他确是发自内心的爱慕自己。可不喊叫难道让其轻薄不成。 王淑秋正在欲叫不叫,犹豫不决,满面娇羞之时,宇文珏手一上扬替她把珠簪插好,笑吟吟道:“我看你珠簪歪了,实无冒犯之意。”说着,后退数步。 王淑秋此时才吁口气,却也暗暗思量宇文珏还是一个心细的男子,隐隐觉得宇文珏是一个不错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宇文珏注视道:“这珠簪稍稍拨正,王姑娘更加娇美。” 王淑秋笑道:“宇文公子别总说我,说说你吧!” 宇文珏道:“我一介书生又有什么好说的。站了这么久,来,到这块石上坐坐。” 他用衣袖在一块圆石上揩抹一阵,又道:“干净了!” 王淑秋含笑坐了。 宇文珏咳了咳道:“我不过是扬州城一介穷酸酸的秀才,今年二十四,家有老母供养,平时除了读书外,就是拿些东西到市集卖。虽说日子颇为清贫,但我却不气馁,明年会试我一定中举。到时光宗耀祖也不枉这十数年的寒窗苦读。” 王淑秋暗暗点头:宇文珏如此上进好学,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虽说我不去望他升官发财,但年青人有进取心就是最好的明证,杨姐姐果然没看错人。 宇文珏之所以向王淑秋立此豪言,把心中所想的话全部说出来好让王淑秋明白他是一位有责任心、有立场、有原则的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是那些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 让王淑秋感受到他完全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同时见王淑秋衣饰豪华,决非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有靠中举飞黄腾达方能配得上这位雍容华贵、芳香袭人的佳人。 宇文珏痴痴的望着王淑秋,猛地伸出双手去握她的玉手。 王淑秋大惊,暗道:又来了!忙缩手,怎奈她缩得快,宇文珏来得更快,一把握住她的左手。 王淑秋又窘又羞,进退维谷,只觉此人大胆之极,令人防不胜防。 宇文珏握着王淑秋的手,只觉晶莹润滑、柔嫩无骨不觉心醉不已。 王淑秋含羞低首,连耳根也红透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尖叫声,杂着愤怒和伤心。 王淑秋和宇文珏慌忙松手,只见杨泪双眼含泪,怒容满面,全身颤抖不已,显是愤怒到了极点,伤心也到了极点。 王淑秋连忙起身,歉然道:“姐姐,别误会,我和宇文公子没什么,只是说说话而已。” 杨泪大声道:“说话?说话要牵手吗?好哇,你背着我和宇文大哥······你对得起我吗?” 王淑秋又羞又愧,含泪道:“姐姐,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 宇文珏在旁道:“泪儿,你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我们?”杨泪不怒反笑,道:“杨泪呀杨泪,你真是瞎了眼,认识一个禽兽不如的好姐妹。” 王淑秋忙去扯杨泪的衣袖,泣道:“姐姐,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杨泪用手一甩,王淑秋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 宇文珏连忙扶着她。 杨泪嘶声道:“你们两个狗男女,还在惺惺作态,无耻可恨!” 宇文珏喝道:“杨姑娘,你骂我就是了,不准辱骂王姑娘。” 众人闻得这儿吵闹都过来,见杨泪怒气冲天,王淑秋哭泣不已,纷纷询问安慰。 江可欣不知发生何事,见宇文珏在这,心中晓得一点,忙喊道:“宇文珏,你在这干什么,还不滚!” 杨泪悲愤道:“他还会滚吗?有个贱人骚货在这,是男人都不会滚。” 王淑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宇文珏又去扶她,王淑秋一把推开宇文珏,道:“就是你,害得我们姐妹不和。” 杨泪道:“别在这装清高了,你是什么东西咱们都清楚。王淑秋,我恨死你。”说着,捂脸拔腿而奔。 王淑秋想去追回杨泪,右足刚一踏,不小心扭了一下,“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宇文珏又想去扶她,江可欣双手推开他,喝道:“都是你惹的祸,害得我们还不够么?还不滚,要不要我们动手呀!”说着,去扶王淑秋。 彭璁使眼色,道:“宇文兄,快些走,别再添麻烦了。” 宇文珏又羞又愧的离开,边走边回头望了望伤心欲绝的王淑秋。 江可欣道:“崔兄,快去追回姐姐。荒郊野岭的一个女孩儿可别出事。这儿有我们照看。” 崔武源早就想去追杨泪,只是碍于王淑秋的悲痛不已。 听得江可欣这么说,连忙追过去。 王淑秋做梦也想不到为了一个男子,最好的姐妹却翻了脸,这种痛苦只好往心里咽。 她嘤嘤哀泣,为何这种事总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上次为了一个徐旷差点送了性命,只好远避到扬州。 这次为了宇文珏,好姐妹杨泪竟如此辱骂她,搞得要绝交。 良久,王淑秋拭干眼泪,幽幽道:“我是不是卑鄙无耻?是不是又骚又贱?” 江可欣笑道:“别胡思乱想,姐姐也是气头上说的话,不要当真,你说是不是?”后面的话是问一旁的彭璁。 彭璁忙道:“是,是,王姑娘别伤心,等杨姑娘气消了,你们姐妹俩自然重归于好。” 江可欣道:“说得好!这儿风大,咱们还是先回去。” 王淑秋喃喃道:“还是回去的好。” 第40章 姐妹内隙(四) 回到大宅院,紫珠迎上来,满脸堆笑,道:“去哪玩也······”见王淑秋满面泪痕,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没说下去。又待问怎么不见杨泪,江可欣连使眼色,紫珠不再问,扶着黯然伤神的王淑秋回屋。 崔武源走来,在江可欣耳中低声数语。 江可欣点点头。 崔武源要去拿几件杨泪平时换洗的衣裳,江可欣道:“拿来拿去干什么。我家里有好多呢。”又对彭璁说道:“三妹有什么情况来通知我。” 彭璁笑道:“是,江大小姐。” 江可欣回到江府,见杨泪站在府门前,便上前大声道:“你们是死人吗?让我姐姐在外等,信不信打断你们的狗腿。” 门外的家丁显然害怕,忙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杨泪强笑道:“别怪他们,是我自己要在这儿等你。” 江可欣道:“既然是姐姐求情就免了,下次可不许再犯,还不谢谢姐姐。” 众家丁不知杨泪的姓名,只好说道:“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江可欣回头对跟着来的崔武源,道:“崔兄请回吧!姐姐在我府上你大可放心。” 崔武源抱拳道:“在下告辞!”临走时望了一眼杨泪,叹息而去。 江可欣笑吟吟的携着杨泪的手走进江府。 杨泪第一次进江府,有些忐忑不安。 走进江府,只见一座大屏风挡在前面,屏风上居然有尊佛祖在上面,她心中纳闷,难道江府有谁信佛。 向右拐进去,好大一座宅院,气势磅礴,令人心胸为之开阔。 迎面仆人家丁一见江可欣皆垂手侍立,待江可欣过去才缓缓而去。 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大厅,两旁皆是花花草草,树木苍翠。 江可欣道:“以后姐姐走这小路有点累的话,可以坐轿。” 杨泪从没来过如此大、如此豪华的宅院,比银凤楼的大宅院不知好了多少倍。 来到大厅,立刻有丫鬟斟上茶来,江可欣呷了一口,道:“叫林管家来。” 不久,林管家满面堆笑的走来,躬身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江可欣道:“去准备我姐姐的房间,要一应俱全。” 林管家望了眼杨泪,笑道:“小的就去办理。” 江可欣不再理他。只和杨泪说说笑笑。 不久,大厅开始布置晚膳。 碧荷走来,道:“大小姐,您去哪了?怎么不带我呢!” 杨泪见其他丫鬟仆人个个屏声息气,只有碧荷才和江可欣笑嘻嘻,可见碧荷不是一般的丫鬟奴仆。 江可欣道:“打猎你会么?带了你也不过是个累赘。” 碧荷笑道:“也是!咦!杨小姐也来啦!” 杨泪连忙站起来。 江可欣道:“快坐下,她不过是个丫鬟,要姐姐你起来答话么?” 杨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碧荷一把按住她坐下,道:“杨小姐来了,让咱们江府蓬荜生辉,也是咱们做下人的荣幸。” 菜已摆满一桌,碧荷扶着杨泪入座,江可欣左顾右盼,道:“老爷和太太呢?” 碧荷道:“老爷今儿一早去无锡置货,可能过两天才回。” 江可欣道:“爹去了无锡我怎么不知。可惜!可惜!不然跟着去太湖玩玩。” 只见江夫人急匆匆过厅堂向外走。 江可欣高呼:“娘,去哪?” 那江夫人听得女儿呼喊,忙驻步道:“出去就来!” 江可欣一蹦一跳过来,一拍江夫人的肩,笑道:“去扳本吧!” 江夫人拍手道:“可不是,唉,今儿手气真他的背,整整输了八十万两。咦!这位是?” 江可欣牵过杨泪,道:“这是我结拜姐妹。” 江夫人道:“就是轰动一时的桃园三结义之一的女英雄,还有一位呢?” 江可欣道:“刚刚闹了别扭过来住几天透透气。” 江夫人道:“晓得。你······” 江可欣道:“我姐姐叫杨泪。” 江夫人道:“杨姑娘长得还挺标致。真是惹人喜爱,好好住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说着,从手上脱下玉镯道:“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拿着!” 杨泪见玉镯价值不菲,怎能接受,道:“太太,打扰您了,实在过意不去,怎还奢您的礼物,晚辈受不起。” 江夫人急得要去打马吊,哪有工夫在此推搪,一把塞进杨泪手中,道:“你是可欣的姐姐,就是我的女儿,娘的礼物怎能不接。”说着带着几名丫鬟仆人出了大厅坐上轿子而去。 杨泪听得江夫人把她当做自家的女儿,怔了怔,眼泪跟着扑簌簌落下来。 江可欣道:“姐姐,怎么了?” 杨泪拭了拭泪水,道:“没什么,不过思念我的娘亲。” 江可欣拍拍她,道:“别伤心,我娘就是你娘,以后你有了娘,应该高兴呀!” 杨泪道:“是呀!我应该高兴怎么会哭呢?” 江可欣拉着她坐下,道:“你是高兴才哭呀!来,今儿高兴,咱们喝酒助兴。” 杨泪摇头道:“我不会喝酒。” 江可欣道:“就喝一点点,高兴嘛!” 杨泪不再推辞只得抿了一口。 江可欣饮了一口,道:“姐姐戴了这手镯果然更加明艳动人。” 杨泪扭捏道:“一来就受了这大的礼,真不好意思。” 江可欣道:“姐姐,你说哪儿的话。是小妹的不对,本来早就该带你们来我家坐坐,一直到现在才请了咱们大姐姐,这点破玩意就当是将功补过,还望姐姐别介怀。” 杨泪道:“有你这位好姐妹真是我的福气。” 碧荷微笑道:“咱大小姐最重情义,如果是男子的话,早就成为信陵君了。” 信陵君乃战国魏国公子,家财万贯,食客三千,最重江湖义气,结识的好汉不计其数,成为战国四大公子之一。 江可欣颇有信陵君之风范,到处结识朋友,不论贵贱、男女、老少,只要合得来一律结交,端的是扬州的女信陵。 杨泪道:“来,为咱们女信陵干杯。” 江可欣大呼:“好!干!”一口饮尽。 她借着酒势,大声道:“怎么不见琴棋书画,春夏秋冬。” 碧荷道:“她们在后院呢!” 江可欣道:“快叫她们来,为我们演奏一曲。” 碧荷忙吩咐下去。 不久,八位仪态万端的女子缓缓而来,各人拿着乐器,什么筝、二胡、琵琶、竹笛等。 那八位女子躬身道:“大小姐请选一曲。” 杨泪道:“奏你们最拿手的,献给我最好的姐妹。” 那八位女子摆好乐器,一阵悠扬婉转的乐曲传入耳中,令人心旷神怡。 江可欣和杨泪醉心音乐,也同时喝得酩酊大醉。 两人着实醉生梦死了一番。 王淑秋半躺在榻上,两眼发直,面色苍白,泪水又流将出来。 紫珠见此,不知主子何事伤心欲绝又不敢去问,只好找到彭璁询问原因。 彭璁便把所看到的添油加醋大大说了一番,只把紫珠气得浑身哆嗦,不禁咬牙切齿道:“杨泪是什么东西敢这般辱骂主子,也不想想身上穿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主子赐予的。忘八羔子,家里死绝的兔崽子,敢在我紫珠面前出现,不狠狠教训这狗东西我不是人。” 紫珠这番愤恨之言把彭璁听得直伸舌头。 平时她不过是个温柔体贴的小丫鬟,从没见过她骂脏话。 今日不但见识了她的另一面,更觉得不久有场好戏瞧了,心中不禁得意。 紫珠越骂越有气,忙跑到银凤楼柜台前,看到沈希洛便大声道:“还算什么屁账,主子被人欺负了,还不想想办法。” 沈希洛忙放下手中的账本,道:“紫珠,别慌,何人欺负主子。” 紫珠鼻子一酸,双手捂脸,泣道:“杨泪这狗杂碎,欺负主子,你去瞧瞧,变成什么样子啦!” 沈希洛一拉紫珠,道:“别哭,咱们去瞧瞧!” 来到王淑秋房间,只见她依泪呆呆躺在榻上,犹如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沈希洛悄悄走来,轻声道:“主子!主子!”王淑秋不答。 于是他用手指在王淑秋眼前晃了晃,依旧没任何反应。 紫珠看到王淑秋又有些痴呆,不由大声哭出来。 沈希洛忙用指甲掐王淑秋人中,输入少许的内力,王淑秋“啊!”的一声,一把抓住沈希洛的衣袖,哀求道:“姐姐,是我错了,你骂我吧,别离开我!” 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在沈希洛胸口随即往后便晕了过去。 沈希洛用手臂枕着王淑秋的头缓缓放下,回头道:“快叫彭璁来!” 第41章 姐妹内隙(五) 紫珠哭天抹泪的去叫彭璁。沈希洛不顾胸口的血,从枕边拿过巾帕替王淑秋拭去嘴角的血迹。 彭璁急匆匆走来,一搭王淑秋的脉搏,又翻了翻眼皮,道:“不碍事了,王姑娘这口血吐得好,不然郁结在心可大大不妙。我开了健脾益气的方子服了两三天就会好了。不过······” 沈希洛问道:“不过什么?” 彭璁道:“王姑娘心病总须要愈合才好,否则再吃多少药也是无济于事。” 沈希洛沉吟道:“是杨姑娘么?” 彭璁叹道:“王姑娘极重情义,如果真因此断了姐妹之情恐怕······唉!” 沈希洛道:“你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彭璁知他精细,不能信口开河,遂把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给沈希洛听。 沈希洛听后,沉思一会,道:“这中间种种是非关键在宇文珏身上。” 彭璁道:“可不是,这臭小子脚踏两条船,可恨之极。” 沈希洛道:“也未必。之前宇文珏已拒绝杨姑娘的爱意,我看只有去问问宇文珏才能弄明白。” 彭璁道:“问什么,先打一顿再说,免得到处留情。” 紫珠轻抚着王淑秋毫无一丝血色的脸,恨恨地道:“最好连姓杨的也一起打死。” 杨泪辱骂王淑秋吐血,紫珠对其也没有尊敬之意,恨不得打她三千鞭。 门外有人道:“有个叫宇文珏的人要见主子。” 紫珠喝叱道:“打断他的狗腿,撵他走。” “且慢!”沈希洛顿了顿,道:“让我见见他,摸清来龙去脉,不可冤枉他人。” 沈希洛踱到前厅,见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焦急万分的走来走去。 沈希洛上前笑道:“来者可是宇文珏宇公子。” 宇文珏见有人迎接,道:“正是在下!”脖子伸得长长的,不见王淑秋到来。 沈希洛道:“请坐!”自己大剌剌坐下。 宇文珏道:“王姑娘没来么?” 沈希洛道:“坐下再说。” 宇文珏只得坐下,心里纳闷,这沈掌柜说话如何阴阳怪气,不伦不类。 沈希洛呷了口茶,道:“不知宇文公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宇文珏道:“在下特地来找王姑娘的,麻烦你通传一声。” 沈希洛咳了咳,道:“咱主子吐了血晕过去了。宇文公子来得真不巧呀!” “啊!”宇文珏霍的站起身,颤声道:“王······王姑娘还好吗?” 沈希洛见他满脸关怀之情,双手互搓,焦愁万分。 他不慌不忙道:“宇文公子放心,咱主子已经没事。” 宇文珏喃喃道:“王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希洛道:“宇文公子如此关心咱主子,我代主子向你道声谢!快快坐下,品品滇红茶,这可是从云南来的,乃是极品。” 宇文珏哪有心思品茶,问道:“我能看看王姑娘么?” 沈希洛又呷了一口茶,道:“咱主子刚刚安睡,何况男女有别,我看还是免了吧!” 宇文珏顿时茫然若失,颓然倒在椅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沈希洛道:“宇文公子,你又错在哪里?愿闻其详。” 宇文珏潸然道:“我不过是个穷秀才,怎敢去攀龙附凤。杨姑娘对我有情,我却不过把她当成妹妹。自从见了王姑娘,心里就只有她。吃饭想她,读书想她,睡觉想她,日日夜夜只有一个她,这种煎熬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我每天守在银凤楼一旁,为的是想偷偷看一眼她,哪怕只有一眼。可是我看了她一眼后,就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总之,我只想天天这么看着她。” “还算苍天有眼,能让我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她,和她说话,她的声音真好听,真的,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那么柔美。她每说一句,我的心随着跳一次。后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芳香,更令我无法自拔,使我想入非非。她的香气只有天仙才有。”说到这,宇文珏没有伤悲,面上略带微笑,双眼紧闭,鼻子向天空嗅,似乎嗅到天仙之香。顿时自我陶醉起来。 沈希洛看着有些好笑,只觉得他有些痴迷,已到病入膏肓。 过了一阵,宇文珏才又说道:“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向她表白。我知道再不向她表白我想我会疯了去,况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错过。于是我鼓起莫大的勇气去向一位天仙表达了我万分的情意。万万没有料到,我竟然抚摸到白玉般的手,几乎使我窒息而死。其实我只是向王姑娘表达爱意,但杨姑娘却误会了,还骂了些难听的话。令王姑娘伤心,的确是我一手造成的。” 沈希洛道:“宇文公子打算如何弥补呢?” 宇文珏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们姐妹俩分离是我弄的,我会竭尽所能令她俩和好如初。” 沈希洛道:“没想到宇文公子还是一位敢做敢为的热血男儿,真令人刮目相看。” 宇文珏起身道:“不敢,不敢!在下告辞。” 沈希洛也起身道:“恕不远送。” 宇文珏出了大门已是星空满天,不禁又仰天长叹,负手而去。 杨泪从没饮得如此深醉,也许为找到真正良友而高兴,也许内心深处感到隐隐阵痛,总之,她尽情的喝,似乎想用酒来解千般愁苦。 等她一觉醒来,头脑胀痛,自是昨日饮酒过度所造成的。 一位衣饰整洁的丫鬟过来服侍,杨泪自小就是一个人照顾自己,不习惯被人服侍,忙让那个丫鬟离开。 那丫鬟道:“奴婢叫净儿,奉大小姐之命来服侍您。如果不让奴婢服侍,大小姐一定会责罚,望您可怜奴婢,让奴婢服侍吧!” 杨泪见她十分可怜,也只好应允。 这时,江可欣嘻嘻一笑走了进来,道:“姐姐,净儿服侍如何?” 净儿顿时紧张。 杨泪笑道:“妹妹家的丫鬟自然个个是一流的角色。” 江可欣道:“丫鬟有什么不周到的,尽管告诉我。” 杨泪笑了笑,拉着江可欣,道:“有你这么知己,我已满足了。” 江可欣拍拍她的手道:“走,吃糕点去!” 两人携手经过长廊时,一名仆人走来躬身道:“大小姐,宇文珏求见。” 杨泪闻言,心中一动,嘴唇动了动。 江可欣问道:“姐姐,去不去见他。” 杨泪心下踯躅,不知该不该去见意中人。 江可欣察言观色,故意道:“既然姐姐不愿见此人,把人乱棍赶了去。” 杨泪忙道:“别······” 江可欣哈哈一笑,道:“姐姐还是想去见他的吧!” 杨泪羞得红了脸,啐道:“好坏的小蹄子!” 江可欣笑道:“瞧!咱们的大姐姐怕丑啦!好,去瞧瞧这负心汉,看看有什么好说的。” 第42章 大显身手(一) 江可欣和杨泪携着手来到大厅,只见宇文珏头戴皂条软巾,穿着破旧直裰,恭恭敬敬的端坐在椅上。 他一见江可欣和杨泪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江可欣点点头,杨泪福了福。 江可欣坐下就有丫鬟送来茶,江可欣端起茶杯,道:“不知宇文兄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宇文珏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可不是好惹的,乃扬州城中的女霸主,又是统领扬州武林第一帮的帮主,端的叱咤风云,唯我独尊。 一不小心沾上可后患无穷,只怕身首异处也是常事。 宇文珏本来坐着,又站起来,小心翼翼答话:“在下今日擅造潭府不为别的,只是向大小姐结拜姐妹说明一切,令她们前嫌捐弃,重归于好。” 江可欣点头道:“这很好。这事起因是你,也该由你解决,妙极!” 宇文珏走到杨泪旁,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在下得罪杨姑娘,还望杨姑娘宽宏大量,恕罪,恕罪!” 杨泪慌忙起身,施礼道:“宇文大哥说这话,不令小妹惭愧么?” 宇文珏道:“是在下一时冲动才酿成大祸,令你们姐妹二人翻脸成仇。今日来是弥补过错,杨姑娘,其实怪不得王姑娘。她并非你口中所说贱人骚货,是在下仰慕王姑娘已久,倾吐心里的话。这一点,杨姑娘需要明白,免得误会王姑娘。” 杨泪一听,怒火中烧。 自己与他交往时,他的心却在王淑秋身上,无丝毫自己的影子,为了王淑秋甘愿负荆请罪,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 杨泪冷冷的道:“宇文公子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们姐妹的事似乎与你无关。我看你别自命清高,你什么身份也想攀龙附凤,趁早熄了你的春秋大梦,好好考你的试去吧!” 其实杨泪的话中有话,不可为了一女子而误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何况王淑秋贵为郡主,你一介草民又如何配得上。希望他知难而退,别越陷越深。 宇文珏却以为杨泪说的乃气忿之言,丝毫不觉杨泪乃肺腑之言,便道:“在下确是穷酸之人,王姑娘虽然富贵,但并非作势之人,否则也不结交杨姑娘你。” 言下之意,你杨泪也是穷苦人家,还是无爹无娘的孤儿,比我宇文珏好不了多少,王淑秋连你也当成姐妹,决不是嫌贫之人,自然和我宇文珏结交朋友。 杨泪一怔,想不到宇文珏为了王淑秋可以得罪她,不由转怒为悲,泪水在眼眶打转。 江可欣眉头微皱,觉得宇文珏太偏心于王淑秋。 杨泪对你一往情深,平时还帮你照顾家中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转身就变脸,如此嫌弃杨泪。 正要准备出言,呵骂宇文珏几句,厅外有家丁快步进来,躬身道:“禀大小姐,门外有个叫彭璁的人求见大小姐。” 江可欣暗忖:这个臭小子来干什么?挥挥手,道:“让他进来。” 只听靴声橐橐,彭璁大踏步进了大厅,一见江可欣,喜洋洋道:“可欣,我来啦!” 江可欣嗔道:“住嘴!可欣是你叫的么,没大没小。” 彭璁脸上微微一青,随即又嘻嘻一笑,道:“江大小姐!” 江可欣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有什么事吗?” 彭璁道:“奉王姑娘之命来请江大小姐走一遭。” 宇文珏问道:“王姑娘好些么?没在吐血了吧!” 彭璁还没答,江可欣霍然起身,道:“怎么?三妹吐血了?” 她走到彭璁跟前,一把抓住彭璁胸前衣襟,道:“三妹吐血,你为何不早来报告?” 彭璁被一个女子如此这般抓着,觉得面上无光,脸涨得如猪肝般。 他轻声道:“先放下我。” 江可欣道:“不说休想放你,快说!” 彭璁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道:“王姑娘不过气血攻心才吐血,现在好多了。” 江可欣道:“真的好了。” 彭璁道:“骗你我是乌龟王八蛋。” 江可欣松开手,替他整理一下抓揉的衣襟,柔声道:“以后记得向我报告。” 彭璁心中一荡,觉得她又可恨又可爱,真是难以说清楚。 江可欣回头道:“姐姐,一起去瞧瞧三妹妹。” 杨泪自忖:二妹是个嫉恶如仇的爆性子,瞧她的样子非得要我去不可。在扬州可不能得罪她,何况受了她的恩惠。反正去不去宇文大哥也不会爱上我。只有忍耐一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点点头道:“二妹说的话,做姐姐怎敢不听。” 江可欣拍手道:“姐姐果然不是狭隘之人,拿得起放得下。好!” 杨泪苦笑,不是碍于江可欣的强悍,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去。 昨天才把别人骂个狗血淋头,今日又去看望她,岂不自己打自己耳光。 可世事就是这样,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往往事与愿违,令人痛苦不堪,陷入两难之地。 彭璁以手加额,道:“杨姑娘这一去,王姑娘不医自愈,很好,很好!” 江可欣道:“宇文公子,这儿没你的事,请自便吧!以后没有什么事就别来了,省得烦躁。”也不等宇文珏说话,挥手道:“送客!” 宇文珏不敢违拗,只好悻悻离去。 江可欣左手拉着彭璁,右手拉着杨泪大步走出江府。 王淑秋半卧在榻上,看着紫珠在熨衣服,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没有一丝力气,不由唉声叹气。 紫珠道:“主子,等奴婢熨好咱们出去走走。” 王淑秋有气没力道:“有什么好走的,不去!” 门“吱”的一声,只见崔武源兴冲冲地进来。 紫珠愠道:“怎地,没一点礼节。主子的房间是你随便进出的么?” 崔武源依旧带着笑容,丝毫不以紫珠所说的话为迕,大声道:“王姑娘,您看谁来啦!” 他向旁一闪,只见江可欣携着杨泪笑哈哈跳了进来。 王淑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然起身,径直走到杨泪面前,眼含泪花,道:“姐姐,你肯原谅小妹了么?” 江可欣双手大张,把两人抱住,道:“咱们三人是好姐妹,可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 杨泪看着王淑秋真情流露,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与王淑秋一起共度美好的时光,不禁心一软,微微点点头。 王淑秋看得杨泪的谅解,喜从天降,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紫珠见杨泪厚颜无耻的来了,本来想痛骂一顿,但看到王淑秋喜悦的表情,也就把要狂骂的言语硬生生的全部吞下去。同时也替她们姐妹能够和好如初感到欣慰不已。 江可欣道:“为了庆祝咱们伟大而长久的友谊,去游瘦西湖。” 扬州瘦西湖乃江南风景一绝,真是五光十色,景色怡人,犹如一位画眉的绝色美女,又媚又俏。比之杭州西湖毫不逊色,沿途风景如云,令人流连忘返。 江可欣一声令下,画舫已备下。 江可欣早已换了男装,头戴蓝宝石镶成的软巾,一身蓝色大袖袍,高筒长靴,手拿折扇,眉清目秀,活脱脱一位风度翩翩,迷倒众女子的俏郎君。 江可欣左手搂着穿紫衫,长发披肩,只用红头巾略扎的王淑秋,右手搂着穿着绿衫,梳个云髻的杨泪,站在船头缓缓驶向湖中心。 江可欣分别亲了亲搂抱着的两位美人,羞得两位美人更加艳美绝伦,江可欣仰天长笑,得意之极。 她心中却想:可惜是女儿身,如是男子,能同时拥有如此两位佳人,真是不枉此生。 她转念又一想:就算是假凤虚凰也已足矣! 江可欣轻声道:“在下已备美酒佳肴,以供两位佳人品尝。咱们进舱饮一杯如何?”也不等两位佳人有何反应,搂着她俩进了船舱。 说是船舱,里面却很阔大,可容得下百人。 中间已摆上八仙桌,桌上山珍海味,美酒飘香,四周围着琴棋书画、春夏秋冬八位奏乐女子。 江可欣笑道:“品酒赏乐乃人生一大快事。来!先尝尝这兰陵美酒。” 王淑秋乃品酒高手,先抿了抿,知是乃积年佳酿,不觉叫好。 江可欣道:“再试一试西域葡萄酒。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喝葡萄酒当然要用玻璃杯。” 王淑秋端起玻璃杯,一股紫红色的葡萄酒斟来,一股葡萄清香扑鼻而来。 王淑秋在宫廷喝过御品葡萄酒。再品今日所喝葡萄酒丝毫不亚于宫中的葡萄酒,不禁又叫声妙极。 江可欣拍拍手,八位女子齐奏乐,伴着悠扬之声,品尝美味佳酿是最高的享受。 江可欣今日备下数种酒,什么绍兴酒、惠泉酒、金华酒、十八年成酿女儿红等等。 喝得王淑秋手舞足蹈。 杨泪饮酒差得远,不敢多饮,只喝了几口葡萄美酒,倒是多夹了佳肴。 江可欣酒量不深,但不过是应景而已,陪陪这位圣女酒仙。 喝到浓情之处,王淑秋红晕着脸起身,接过一位女子的玉箫,也不抹吹口的唾液,就去吹奏。 江可欣一摆手,其他众女子忙停手,只听一曲“打情骂俏”的玉箫独奏婉转而起,箫声忽高忽低,高处之时犹如男子在高声大喝,低处犹如女子低声吟唱。 忽而犹如一个女子吟吟一笑,忽又变得男子哈哈一笑,就像一对小冤家含情脉脉,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令人心乱情迷,充满着甜蜜的爱意。 王淑秋乘着酒兴,从前与徐旷恩恩爱爱的片段一一演奏出来。 要是往日决计不会奏这曲。 这一吹奏,琴棋书画、春夏秋冬八位女子顿感又是惭愧又是惊喜,又是羡慕。 这种吹奏技巧自己可是万万不及,就算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那种融技巧与情感于一体的演奏功夫,简直可以说天人合一,令人叹为观止。 第43章 大显身手(二) 船头微微一倾,似有人上了船。 众人正陶醉在箫声中,根本没有觉察。 只听艄公喝道:“什么人?” 只见走进三人,左首一身紧衣,背负长剑,显是个剑客。 右首是一位青衣后生,目光炯炯,中间乃是一位衣饰鲜明的书生,与江可欣打扮得相得益彰。 那书生手拿折扇,微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好一个‘打情骂俏’”。 这三个不速之客到来,王淑秋忙放心玉箫。 江可欣愠道:“什么狗东西,敢打扰老子清梦。” 那书生笑道:“在下被箫声所引,来得唐突还望仁兄恕罪。吹箫的可是这位娘子,果然人如箫声,江南之地果然多美女。” 他顿了顿,道:“在下司马裕,这位是卓继玄。”他指着剑客说后,又用折扇指了指旁边的青衣人,道:“这位是汪敏。不知几位怎生称呼,不如交个朋友。” 彭璁正吃得高兴,看到三人居然大剌剌闯入,还大言不惭交朋友,简直目中无人,也不去想人家能够大摇大摆而来必有恃无恐,单凭那位卓继玄的剑,在座众人就有些吃不消,何况其他两位虽然文士打扮,但汪敏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双眼如电,一看是个会家子。至于书生司马裕,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但凡身怀绝技之人不喜表露,非得打扮成一个普通人,令人防不胜防。 彭璁一来仗着自己人多,更重要的是不能在江可欣面前示弱,显出男儿气概。 他踏步而来,指着司马裕等三人,喝道:“大胆毛贼,光天化日竟敢擅闯民······本说是民宅。”觉得这是船不是宅子,改口道:“擅闯民船,简直目无王法,还不快快滚!” 他不是见到卓继玄背负长剑早就上前动手了。 司马裕微微笑道:“他居然说咱们是毛贼。”显然是说给同伴听的。 卓继玄道:“不知司马兄该如何对付这个毛贼?” 彭璁怒极,他们竟然说自己是毛贼,简直无耻之极。 盛怒之下,彭璁出手了,伸拳照卓继玄面上打去,想一击将之打晕,省得他到时拔出剑来可大大不妙。 哪知彭璁一拳还没打到敌人面门,反而被敌人一拳打得满天星星,鲜血直流。 这一拳出手颇重,彭璁如何受得住这位武林人士的重击,除了“啊!”的一声,顿感天旋地转,摔倒在地。 王淑秋一见彭璁鼻嘴一片鲜血,感到极不舒服,连忙别开脸去,不敢再看。 卓继玄一招就将彭璁打倒,哈哈一笑,道:“这毛贼如此不堪一击,真是个废物。” 崔武源知道这三人仗着武功到此耀武扬威,只怕不易打发。 他深知以武功而论,实在是门外汉,与狮子老虎搏斗他在行,甚至与一般有力气的大汉也能应付,但眼前乃是武林高手,恐怕去叫阵也会和彭璁一样,三拳两脚也被放倒。 锦衣卫的兄弟一个也没来,来了也无济于事。 但总不能不去拼,毕竟身负保护的责任,就算打趴,甚至丢了性命也要与之搏一搏。 他正要冲上去时,江可欣用折扇一搭在他身上,道:“我去会会!” 崔武源暗惊:你一介女流,不过仗着家财万贯才能在扬州呼风唤雨,眼前这三人可不是好惹的。 但见江可欣全无惧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禁佩服她的胆量。 既然她胸有成竹,只好让她试试。 江可欣缓缓站起来,杨泪轻轻一扯她的衣袖,轻声道:“你行么?” 江可欣用手抚摸了一下杨泪的脸庞,轻轻道:“放心!”又见王淑秋一脸惶恐和疑惑,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道:“三妹妹别怕,看我怎生打发他们三个小丑。” 王淑秋轻声道:“他们好像很厉害,行么?” 江可欣亲了亲她的脸颊道:“三妹妹,你好香!”说着,大笑摇着折扇来到司马裕三人面前,抱拳道:“不知三位仁兄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裕也摇着折扇,笑道:“你这位仁兄也许叫做仁姐啰!” 江可欣笑道:“司马兄果然目光如炬,佩服佩服!”站在司马裕身旁的汪敏一直没有说话,忽然道:“你说这位是女子。” 司马裕道:“然也!” 汪敏走近江可欣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道:“果然是个女子,不错不错!” 江可欣秀眉微蹙,此人无礼之极,实在可恶。 言语中对己大大的不敬。 江可欣冷笑道:“不错什么?” 汪敏道:“在下一直想找英姿飒爽的女子为伴,而你恰好合我的要求。将来咱俩结合一定会成为武林闻风丧胆的雌雄双煞。你看好不好?” 江可欣不怒反笑,道:“你是不是脑筋少了一根弦,要不是你爹妈有问题,生出来的原来是个白痴。还雌雄双煞,做你的清秋大梦。不如去和猩猩为伍吧,也许还能威风畜界。” 汪敏闻言,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 照面就是一拳。 也不见江可欣抬足移动就轻轻易易地躲过,汪敏这迅猛之拳。 “且慢!”司马裕上前道:“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姑娘这是大挪移身法。” 此言一出,王淑秋等不懂武功倒也不在意,卓继玄和汪敏却大为震惊,颤声道:“你说她会大挪移身法。” 司马裕一字一句道:“不错,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大挪移身法。” 两人实不敢相信,这位少女竟然会少林武功,而且还是高深莫测的七十二绝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相信。 江可欣负手微笑道:“雕虫小技,贻笑大方!” 汪敏惊呼道:“你说少林七十二绝技是雕虫小技,那我们却连雕虫小技也没有了。” 江可欣道:“那里,哪里!各位如果不嫌弃就喝一杯酒,交个朋友吧。少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们说是不是。” 王淑秋暗道:二姐越来越有气概,可惜是女儿身,不然一定是位大英豪。 司马裕咳了咳,道:“在下冒昧问一下,姑娘怎会少林武功?可没听说少林寺收女弟子呀!” 江可欣道:“在下机缘巧合学得一点点少林微末武功,今日献丑实在迫不得已,还望各位海涵。” 司马裕道:“姑娘既不肯说,在下也不勉强,唯有领教领教。” 他深知虽然江可欣会少林武功,但小小年纪,又是一名弱质女流,武功决计不会太深。 如果江可欣一显露高深武功就逃之夭夭,传了出去还能在江湖立足么。 只有打败江可欣,才有挽回名誉的机会。 至于如何打败眼前这个会少林武功的女子,只好见机行事。 司马裕向汪敏递个眼色,道:“汪兄,去领教这位姑娘的少林拳。” 他把少林拳说得声音响亮,似有嘲讽之意。更有深意,先让汪敏斗斗,看看虚实,万一汪敏不行,自己再上也不迟。 何况汪敏精于拳术,拳法精湛,有开山捭石之功。 汪敏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总不能向一位少女低头认输,这可是颜面尽失。 但江可欣一出手委实震惊,汪敏已心存怯意。但凡心存怯意就会底气不足,底气不足就会信心大损,进一步畏首畏尾,武功威力随之减弱。 汪敏足立八字,两手抱拳,双眼直盯着江可欣,道:“姑娘,请!”不等江可欣再说什么,便已出拳。 所谓先发制人,攻其不备才有必胜机会。 一招“五子登科”,封住江可欣全身上下。 江可欣暗道:原来这家伙是六合门的人。 原来六合门乃晋南一代名门大派,而六合拳更是镇山之宝。其拳属外家拳,出拳有力,能一拳击毙一头大牯牛,端的力如猛虎。而三十六路拳法更是动如行龙,定如卧虎,迅如狡兔,灵如猿猴,轻如云鹤,不知败过多少江湖豪杰。 第44章 大显身手(三) 汪敏乃六合门出类拔萃的弟子,出拳有章,招招令人防不胜防。 这“五子登科”乃六合拳极厉害的招式,讲究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一拳之下,头、颈、胸、腹都笼罩在拳风之下。 任何一部分被击中,非伤即死,令人顾此失彼,手慌脚乱。 汪敏一出手就是六合拳最厉害的杀招,无非是忌惮江可欣了得,想一招致命。 江可欣知其拳法精髓,所谓心动意随,只要自己一慌张,虚招立刻变为实招,招招致命。 江可欣不慌不忙,一招“瞻前顾后”霎时全身上下已防守着无一漏洞,令汪敏无懈可击。 此乃罗汉拳的招式,是少林拳的入门拳。 司马裕和卓继玄对望一眼,均想:罗汉拳乃少林外家拳,单凭这一招“瞻前顾后”她一个姑娘家却练得有板有眼,决不逊于普通少林和尚,看来此人真的是少林弟子。 可是少林从不收女徒弟却令两人费解不已。 汪敏无奈,立即变招,双拳直贯江可欣两边的太阳穴。 太阳穴乃头部重穴,如果击中轻则头昏眼花、耳鸣脑乱,重则致伤致命,以汪敏此时的修为,要将一人双贯太阳穴致死简直轻而易举。 江可欣变招奇快,一招“灵猕护脑”轻轻躲过汪敏双拳的重击,使得的依然是罗汉拳。 两人在船舱内以六合拳对罗汉拳拆了十几招,兀自未分胜负。 王淑秋虽然不懂武功,但见江可欣这般瘦弱的女子能与一位彪悍的男子打成这样已属不易。 她万万没想到,江可欣武功了得,这丐帮帮主之位绝非浪得虚名。 崔武源暗暗叫好,没料到江可欣武功如此精湛,生平所遇之人还没眼前这两位武功之高,同时又暗暗吃惊,她武功如此高,射箭却一塌糊涂,真是捉摸不定。 彭璁悠悠醒来,见江可欣与汪敏斗在一块,不知发生何事。 他见众人只顾凝神观战,忙走到一边,用水洗净鼻嘴旁的血。 再看江可欣与汪敏时,只见汪敏“啊!”的一声,连忙跳开,抱拳道:“姑娘武功超群,在下技不如人。” 江可欣笑道:“承让!” 原来汪敏为了急于求胜,心浮气躁,招式全是进攻之路,恨不得立即将敌人击败。 江可欣却稳扎稳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对方一有破绽,马上一招“黑虎攒心”直击汪敏胸前。 汪敏双手在外已不能招架,心中一寒,只觉十几寒暑的练功弃于一旦。 他以后必死无疑,哪知江可欣只轻轻点了一下就已缩手,显是手下留情。 汪敏心中吁了口气,只觉再斗下去已无意义,连忙抱拳认输,庆喜捡回一条性命。 王淑秋等人见江可欣赢了,个个拍掌欢呼。 彭璁更是热泪盈眶,拍得最响,自言自语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转念又一想:和她结为夫妻,岂不天天被她欺负,以后我还能有面子么?拍腿又一想:这么厉害的老婆哪里找,最多被打几下,又不会送命,怕什么,今后多听她的不就是了。 想到这一节,彭璁脸露微笑,憧憬与江可欣的未来,真是甜滋滋,喜洋洋,不禁放声大笑,好像是他打赢了武林高手一般。 汪敏一败下阵来,司马裕和卓继玄就踌躇不已,总不能这么灰溜溜走吧!卓继玄缓缓走来,拔出背上的长剑,道:“在下领教姑娘的达摩剑法。” 他一知江可欣深得少林真传,连少林七十二绝技大挪移身法也会,那么达摩剑法也应会使。 江可欣笑道:“达摩剑法乃少林绝剑,我只会一点点。既然卓兄想瞧瞧,在下就耍几路给你瞧瞧。” 卓继玄捻个剑诀,道:“请!” 江可欣道:“碧荷。拿宝剑来。” 不久,碧荷手捧一柄宝剑过来,江可欣笑吟吟握住剑柄一拔之下,寒气凛凛。 众人只觉剑气逼人。 卓继玄惊呼:“青冥剑!” 江可欣道:“想不到卓兄还是识剑名家,果然称得上剑客。” 卓继玄瞧瞧自己的剑,再瞧瞧江可欣手中锋利无比的青冥剑,半晌没做声,忽长叹一声,剑尖垂地。 江可欣道:“卓兄不想比了?” 卓继玄喟然道:“青冥剑削铁如泥,我这把乃寻常宝剑,一碰就断。还比什么?” 江可欣道:“神兵利器不过是因人而异。卓兄如果不介意,咱俩交换。”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王淑秋暗暗替江可欣担忧,眼看对方认输,她怎能如此托大,刚才对方不是明明说了普通剑一碰青冥剑就断,换了剑,必输无疑。 卓继玄震惊之下,很快平静。 如果不答应换剑,自己必输无疑。 答应换剑,自己虽然占了极大的便宜,却有些胜之不武。 他向司马裕望望。 司马裕微微点了点头,卓继玄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但求取胜,免得贻笑江湖,说三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小的少女也斗不过。 他已打定主意,等胜了江可欣后,将船上所有人一概杀死,这样江湖上就不会知晓此事。 想到这,他不禁露出诡笑。 卓继玄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交换手中的宝剑。 卓继玄手挥了挥青冥剑,啧啧道:“好一把利剑!”心中已有占为己有之意。 彭璁急忙到江可欣旁悄声道:“此人不是善类,不能换剑,否则可不得了。” 江可欣道:“站远点,我心中有数。” 彭璁只好站在一旁,已打定主意,江可欣一有危险就去帮忙。 江可欣左手捏剑诀,右手直垂,以四指握剑再以大指压之,双脚并拢,剑尖上仰,一招“达摩捏诀”。 卓继玄暗赞道:“这一招‘达摩捏诀’很有气势,颇具大师风范。这小姑娘再练上十年恐怕江湖无人能敌。” 他知这一仗能否取胜事关荣辱兴衰,手握利剑还不能取胜可以说无颜再在江湖上露脸,一招“仙人指路”平平刺出。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深伏险招。 所谓“仙人指路”只是试探对方。 随对手武功高下再进下一招。 如果对手武功平庸就马上直取中路。 “仙人指路”由虚招变实招,杀敌于剑下。 如果对手与自己武功在伯仲之间,就马上使出“金鸡乱点”,令对手眼花缭乱,趁机刺之。 如果对手高过自己的武功,马上使一招“千里一跃”先避其锋芒,伺机再行杀招。 江可欣识得此招,“哼”的一声冷笑,一招“两龙出穴”直刺卓继玄的左右肩。 来势凶猛,根本不容卓继玄使那招“千里一跃”,就算一跃也躲不过辛辣的剑招。 卓继玄毕竟久在江湖,经验丰富,知道这“两龙出穴”厉害之极,稍不留意左右肩膀一定中剑。 但他手握青冥宝剑,不须用其他招术,也不容他多思考其他剑招,用青冥剑直接回拨江可欣的长剑。 “两龙出穴”如两条巨龙直扑敌人的要害,而双肩乃人体上肢重穴所在,肩连琵琶骨,刺中之下轻则全身无力,丢兵弃甲,重则武功全废,终身残废。 而这一招看似一剑,其实却有两剑,击左可能是虚招,击右就变成实招。反之又如此,如果速度更快,两剑都是实招,或者两剑都是虚招。 卓继玄如何不识这中间的厉害,挥剑成半圆护住双肩,不管那一剑是虚是实,只要一碰他手中的青冥剑必断无疑。剑一断,江可欣也就输了。 江可欣知其意,一招“渔人撒网”,剑花点点,犹如天空满天星斗一般耀眼无比。 卓继玄使一招“孔雀开屏”,青冥剑舞成一个圆圈,护住全身所有要害,令其无隙可乘。 江可欣又使一招“金龙吐舌”,剑尖颤动,犹如龙蛇吐出的舌头,发出“哧哧”之声,扰乱对手视听,使其害怕,再一剑刺去。 卓继玄一招“春风摆柳”,犹如风中的杨柳一摇一摆,看似浑无章法,却是剑随心动。 对手如一剑刺到,他不仅能躲闪还能趁机反击,令对手心慌意乱。 两人你来我往拆了数十招,但两剑却没碰一下。 着实令卓继玄恼火。本来他占了青冥剑之利,却奈何不了江可欣,还同她拆了数十招之久。 如此耗下去,就是胜了也脸上无光。 卓继玄深知江可欣不敢以剑相格,故每一招不是虚招就只有半招,招招如此,不和他双剑相交。 第45章 大显身手(四) 卓继玄一咬牙,你不敢与我的剑相交,我偏不如你愿。 遂使一招“连环炮”。这招“连环炮”端的厉害非常,一口气连续刺十几剑,剑剑直刺对手一个要害,令其非回剑相格不可。 本来对付这一招只需用剑相格,实无取巧,双剑相交很有可能比拼内力。 但是江可欣的剑却不能格开卓继玄的青冥剑。 否则双剑一交,胜负已分。 卓继玄边刺出剑边露出微笑,似乎胜券在握。 江可欣朗声道:“看好啦!” 一招“一苇渡江”如横扫千军般刺来。 只听卓继玄‘闷哼’一声,江可欣连忙跳开,抱拳道:“承让,承让!” “一苇渡江”乃达摩剑法的绝招,昔日达摩以一苇渡江,可见武功之高,千百年来化为武功招式更是厉害之极。 众人还没明白什么事,只见卓继玄脸上划过小小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他呆呆站着一言不语,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想来此人极负盛名,心高气傲,今日败于一女子之下,心中恨恨不已,怒火攻心,才致喷血。 卓继玄手中的青冥剑不禁滑落下地,面色苍白的退回到司马裕身旁。 王淑秋等见江可欣连败对方两大高手,而且赢得漂漂亮亮,个个大声欢呼。 彭璁恨不得把江可欣抱起来,连呼三声“万岁”。 司马裕笑呵呵道:“在下可否请问姑娘的芳名?” 江可欣连败两位高手心里也颇为得意,便道:“在下江可欣,微末之技让司马兄见笑了。” 司马裕道:“江姑娘武功卓绝,如果这也算微末之技,咱们就是无用之技啰!” 汪敏干笑两声,卓继玄铁青的脸一言不发,心中盘算司马裕再败该如何对付这船上之人。 王淑秋暗想:二姐武功如此高真令人羡慕不已。如果我有这般功夫,旁人就不会欺负我。隐隐觉得如果练了功夫能够不怕坏人侵犯,至少可以自保,不用别人保护,想去哪就去哪。 她又暗忖:以后要向二姐讨教几招防身术,免得处处挨打。 江可欣抛下长剑道:“司马兄,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不如握手言和过来喝一杯,交个朋友如何?何必打打杀杀大煞风景。” 司马裕仰天笑了笑,道:“江姑娘一介女流,拳脚剑样样精通,如此高手,在下岂能错过赐教。” 江可欣知道司马裕不会罢休。 三人同来,如果他不出手实在说不过去。 何况他既然说赐教,必有过人之处,不可大意。 彭璁嚷道:“不公平,你们三人使车轮战,赢了也不光彩。” 江可欣虽说武功高,毕竟是个女子,体力有所不逮,连番恶战万一体力不济岂不危险。 崔武源等人也跟着附和。 司马裕等三人何尝不知用车轮战对付一位少女的确不公平。 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己方三人已有两人出局,难道就此退缩。 司马裕皱眉道:“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你们当中除了江姑娘,还有谁会武功?” “我!”崔武源走来。他颇有武功根基,又见对方是个书生,武功绝计强不到哪里去。 如果再不挺身而出,总让江可欣出战,有失男儿本色。 江可欣道:“且慢!崔兄请退下,还是让我来接司马裕的高招。” 崔武源道:“可是你······” 江可欣道:“我能应付。” 崔武源见她自信满满,又知她自傲的很,说了不必帮忙就一定不能帮忙,否则一定适得其反,得罪了她。 其实江可欣认为司马裕是三人中武功最高之人,决不可小觑他。 看似温文儒雅却暗藏杀气,比之两人更加凶煞。 崔武源决不是他的对手,去了只会送死。 看来注定是一场大恶战。 司马裕缓缓地道:“江姑娘如果累了可以休息。在下可以等。” 江可欣手一摆,道:“不必了。” 司马裕道:“既然江姑娘豪爽,在下就不推辞。” 卓继玄和汪敏见司马裕已意守丹田,连忙往后退了数步。 江可欣暗暗道:原来是内功高手。 她忙回头道:“你们退后点,免得误伤到。” 众人见江可欣神色凝重,纷纷后退,有人退到后船艄,生怕波及自己。 司马裕右手骈起双指向江可欣一指,江可欣连忙移动身形,只听她身后一酒杯被击得碎片纷飞。 众人不由大惊,这么一指就能使酒杯粉碎,要是一指人体可大大不妙。 这身功夫委实可怖,杀人无形。 原来司马裕乃气功高手,常年累月修炼内功,致使全身真气游走,只须意念之间,真气便随之而发。 致敌之力取决于内功强弱。 而司马裕所练得乃道家的天罡之气,极为霸道,最为厉害不过。 此时,司马裕真气已汇于他二指之上,指点之间能令敌人胆战心寒。 司马裕一指之下被江可欣轻易躲开,知其有大挪移身法。 心里想看你能躲得了多久。 大挪移身法每次移动需耗动大量内力。 司马裕接连指了几下,都被江可欣躲开,不过是又打碎几个酒杯酒壶而已。 卓继玄见江可欣一味躲闪,暗想:难道她黔驴技穷,根本无法接住司马裕的天罡指。也许她年纪还轻,内功没有司马裕那般深厚。如果这样的话,她必败无疑。 一想到江可欣会输,卓继玄望了望抛在地上的青冥剑,又是惊喜又是心痛。 惊喜的是没想到能得到这柄旷世绝伦的宝剑,心痛的是这柄宝剑就这样任意丢在地上,比之普通宝剑还不如,可是暴殄天物,根本不懂珍惜宝剑。他已下定决心非拿到青冥剑不可。 江可欣躲了几躲,突然站住,手成拈花之状,脸露微笑,如佛殿伽叶尊者一般。 司马裕心中一凛,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拈花指。 谈笑间能伤人无形。 拈花指与澄静指、摩柯指诀、去烦恼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大智无定指、一指禅指、铁指禅指合称少林九指神功。 拈花指既然能列为少林九指神功之一,端的厉害之极。 与司马裕的道派天罡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天罡指乃是至阳之指,纯系刚猛,而拈花指乃属至阴之指,纯系柔韧。 这两指相敌,一个至阳,一个至阴都在伯仲,要想取胜只有靠平时的修为,内力深厚与否了。 显然,司马裕的内功修为要比江可欣长些,功力自然就深厚得多了。 司马裕见江可欣使出拈花指,开始有些惊惶,但很快心定下来。这些纯系靠内力使出,绝无取巧之处。 他自思比起江可欣这个小姑娘来,内力远为深厚。 对付一位功力浅薄而用内力相拼的小姑娘,他已有必胜的把握。 虽然江可欣与他指对指硬碰,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过不了多久,江可欣真气耗尽自然就会惨败。 司马裕脸露微笑,双指不停在江可欣全身要穴指指点点,似乎已是胜利在望。 卓继玄和汪敏见司马裕气定神闲,又素知他的功力,均觉胜利只是迟早而已。 卓继玄又望了望地上的青冥剑,欣喜若狂,想不到一来这锦绣如画的扬州就得了这柄旷世奇珍,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只听空中“咝咝”之声响不绝,显然两大内功高手已拼到关键时刻。 王淑秋不禁替江可欣担心,虽说她小小年纪,武功超群。但一来对付三个武功高手,而且还轮番上阵,怕她体力不足,二来毕竟她年纪太轻,就算一出生就开始练不过十来年,而对手可是三十来岁的高手,比她多出了十几年的功力。 王淑秋又长长叹气,自己与江可欣年纪相差不大,但人家却身负上乘武功,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她。而自己弱不禁风,人人都可欺负,如果能拥有江可欣的武功,哪怕只有一半,那该多好!至少再也没人敢欺负。 王淑秋这边叹气遐想,那边江可欣与司马裕已斗得不相上下。 看上去两人隔着数步指指点点,其实比之近身肉搏还凶险万分,一不留神,全身重穴被人点中。 轻则残废,重则死亡,丝毫不能大意。 只听一声“啊!”江可欣向后跳了一跳,抱拳道:“承让!” 司马裕右手捂着左肩,面如死灰,连嘴唇也雪白一样。 众人不知如何突然之间就已决了胜负,双方一时寂静无声。 待见江可欣神采飞扬,而司马裕面无人色,垂头叹气。 王淑秋等人高声欢呼,彭璁甚至口哨连连。 卓继玄与汪敏心中一寒,如坠冰窖。 三人轮番上阵还斗不过一位小姑娘,传出去颜面尽失,真的要隐退江湖。 原来江可欣和司马裕斗到最后阶段,双方已铆足了全身的劲,已经到了决定胜负之际。 江可欣使了拈花指最上乘的一指,名为佛祖拈花,真气一贯到底,直指司马裕。 她不愿伤害司马裕,一来佛家以慈悲为怀,二来与司马裕无深仇大恨,三来佩服司马裕功夫,认为练功不易,岂能一朝被她破了诚为可惜,故只指其左肩,令其全身麻痹。 司马裕没料到江可欣能使出拈花指的绝招,如不是亲身经历决计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年纪之人练成最上乘的武功。 他不由得心灰意冷,只觉再练下去也是徒然无功。 第46章 大显身手(五) 江可欣心中狂喜不已,自习得少林武功第一次出手就击败三位高手,这可是她始料不及的。 只觉这些年练功没白练,照这样练下去,说不定武林天下第一高手非她莫属,不由踌躇满志,转身向王淑秋等人挥手致意。 也许江可欣太得意忘形,也许她太缺乏经验,也许她太过忠诚,就被奸人有机可乘。 就当江可欣转身刹那之间,她的背就卖给敌人。 卓继玄和汪敏对望一眼,心意顿时相通,都觉这是千载难逢的反败为胜的机会,尽管手段有些不光彩,甚至卑鄙无耻,可是为了一生的声誉也顾不得了。 卓继玄和汪敏联手,使出生平绝招,而江可欣正处于喜悦之中毫无戒备,而连番恶斗使内力消耗殆尽,就算有防备也抵挡不住两大高手这雷霆一击。 在王淑秋等人的尖叫声中,江可欣中了这两大高手的毒手,被击倒在地,喷血晕了过去。 王淑秋不怕危险冲上来,用身子护着已昏死过去的江可欣,生怕再遭到毒手。 她连声呼唤江可欣,可是一点反应也无。 崔武源和彭璁见对手如此恶劣,下手如此歹毒,不由怒号,冲上去要与之拼命。 他俩又哪是对方的敌手,三两下就被点了穴。 卓继玄和汪敏迅速把船上所有人都点了穴,只剩王淑秋一人没点。 因为他们觉得把一位貌美绝伦的少女点得动不得太煞风景了,何况还是一位弱不禁风、毫无反抗的美少女。 卓继玄点完穴把地上青冥剑拾起,套入剑鞘,俨然已是他自己的兵器。 汪敏道:“司马兄,该如何处置这一干人等?”显然,司马裕是这三人中的头脑。 司马裕望着躺在船板上横七竖八被点了穴的众人,沉吟道:“咱们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先,从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王淑秋心中“呸!”的一声,暗暗大骂,这伙畜生居然说自己行侠仗义,真是不知廉耻,说出来也不脸红,真是一群恶贯满盈之徒。 司马裕道:“但此事关系到咱们一生的名誉,如果传出去,咱们就与死没有什么分别。所谓‘无毒不丈夫’,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只有杀人灭口才可挽回咱们辛辛苦苦挣来的名誉地位。”又仰天长叹道:“苍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也是近于无奈才行此下策,还望恕罪恕罪。” 众人被点了穴,连话也说不出,更别说喊,很明显是怕他们大呼大叫引来救援。 王淑秋见卓继玄提剑要杀众人,自忖没有武功不能阻拦,唯有求饶,使其良心发现才有一丝希望。 她忙跪下,磕头道:“求三位大爷放过我们。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卓继玄阴恻恻道:“放过你们,谁放过我们?” 王淑秋一怔,不解其中的意思。 汪敏道:“咱们今日败在一位小姑娘手中,传了出去还能立足江湖么,只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王淑秋才明白过来,道:“我向三位大爷保证,我们绝不提今日之事。求求你们,放过我们,以后一定建生祠供奉三位大爷。” 其实明朝之时,已有为活人建生祠,尤其以权贵之人为最,太监王振、汪直、刘瑾就建生祠。 一时蔚为成风,人人仿效。 王淑秋身在皇族之中,个中如何不知。 今日为了保几十条人命不得不违心说这番话。 卓继玄用剑尖托住王淑秋的下巴,森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淑秋道:“只要放过大家,大爷要我做什么也愿意。” 卓继玄冷笑道:“你做什么也愿意?” 王淑秋点头道:“是!” 卓继玄道:“你这么楚楚动人,杀了你的确可惜。你把衣服脱光让我们瞧瞧,看看值不值得?” 王淑秋脸微微一红,随即变得苍白,道:“是不是我脱了就放了大家?” 卓继玄冷冷道:“你不配讲条件,一句话,脱不脱?” 王淑秋生怕卓继玄一恼怒就去杀人,忙道:“我脱,我脱!” 汪敏道:“淫人妻女,非我侠义之辈所为。” 司马裕道:“不过是看看,有什么打紧。”随即又笑道:“你不觉得这位姑娘美如天仙么?不看太可惜了。” 汪敏遂再不多言,暗自叹息不已。 王淑秋含着泪水,缓缓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除下,很快上半身只剩下一件淡绿色抹胸。 她的肌肤晶莹剔透,雪白无瑕,尤其只剩下一件令人无限遐想的抹胸如何不热血沸腾。 卓继玄突然道:“且慢!” 王淑秋不知他有何目的,连忙停手。 其实已是寒冬,又是在湖面,一阵寒风刮来,令王淑秋浑身颤抖。 她不禁双手抱胸以御严寒。 卓继玄道:“放下双手!”王淑秋只能听从命令,尽管冻得发抖,连忙放下手来。 卓继云竟然用剑尖去挑落抹胸,这举动轻薄至极,王淑秋的泪水如清澈的泉水般流下来。 虽然感到万分的耻辱,但如果能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而且还有最好的姐妹和朋友,说什么也是值得的。 只见她紧闭双眸,玉唇微微颤动,犹如一朵盛开的白牡丹在寒风中颤曳。 眼看王淑秋的抹胸被卓继玄的剑尖挑落下来。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一位白须老僧站在船舱口,一副慈悲的模样,令人觉得此僧一定是个得道高僧,不然这句“阿弥陀佛”叫得既雄浑且不失慈祥。 司马裕等三人又惊又恼,此僧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却一无所知,可知此僧武功非常,而在这观赏美人玉体的关键时刻出现,扫了他们的雅致,岂不令人恼怒。 卓继玄更加恼怒,剑尖指向那老僧,厉声道:“兀那老和尚,这儿没你的事,识趣的快点走!” 他没说那老僧秃驴,更加没叫他滚,已是客气之至,只因此僧悄无声息而来,恐怕不易打发,故对他还算客气。 那老僧垂目合十道:“三位施主欺负一位弱质女子,可是侠士所为的么?” 汪敏脸微微一红,垂了头。 卓继玄怒道:“臭和尚,老子干什么关你屁事?”语气已是不客气,和尚前已加了一个“臭”字。 王淑秋微睁双眸,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双手合十站在面前,只觉得他说不出的仁慈,心中却想:怎么来了一位老和尚?可别遭了毒手! 司马裕却察觉此老僧不简单,忙上前问道:“不知大师怎生称呼?” 那老僧道:“老衲智了。盼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司马裕道:“大师可是少林寺的?” 智了毫不掩饰地道:“老衲正是少林僧人。不知我徒儿在此否?” 司马裕道:“不知大师徒弟是谁?” 智了道:“江可欣!” 此言一出,船舱所有人大惊。 王淑秋见是江可欣的师父来了,也没顾自己上身只穿一件抹胸,双手乱晃,喊道:“大师,二姐受了伤!”说着,一指躺在地上的江可欣,又道:“是您弟子江可欣。” 智了闻言一跃而至王淑秋旁,蹲下身道:“伤得如何?” 王淑秋摇头道:“我不知道。” 智了一把江可欣的脉搏,说道:“还好,没伤筋脉。” 王淑秋不懂什么是筋脉,但却听智了说“还好”,又知他是江可欣的师父,自然更是高手,既然他说“还好”,绝对不会坏到什么地方去,因此也放了心。 司马裕等三人却倒抽了一口寒气,江可欣武功已是这样的高,师父更加深不可测。 卓继玄向其他二人使了使眼色,趁着智了背对着,故技重施,杀智了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又心意相通,猛地一齐发难。霎时,剑、拳、掌一齐击向智了。 王淑秋大惊失色,没来得及呼喊,剑、拳、掌已击倒。 只见智了头不反,足不转,大袖一挥,一股至阳至刚之气直逼司马裕等三人,令其三人为之窒息,身子不由往后连退数步,司马裕还能趔趄不倒,卓继玄和汪敏已一屁股坐在地上。 汪敏兀自摸摸后脑勺,不知自己如何坐在地上。 智了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碧绿色丹丸,放入江可欣嘴里。 这丹丸乃少林小还丹,有可助恢复真气之功,端的是灵丹妙药,十分罕有。 第47章 大显身手(六) 智了转身道:“各位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老衲面上,请各位罢手吧!” 司马裕等三人被这股袖里乾坤震得胸中依然气闷,半晌才喘过气。 他们三人惊惶之极,见智了有讲和之意,知道今日决计讨不到任何好处,先保住性命再说。 三人忙一拱手道:“大师武功高强,在下技不如人,就此告辞!”说着,三人争先恐后逃离画舫。 智了迅捷地把船上所有人的穴解开。 紫珠一获自由,立即给王淑秋披上衣裳。 王淑秋这才发觉自己衣不遮体,被众人瞧了许久不觉羞容满面。 好在众人死里逃生,谁也没在意她的衣衫不整。 王淑秋穿好衣裳,与众人匆匆离开画舫。 她回到了银凤楼,兀自惊魂未定。 她又派人去打听江可欣的伤势。 回来报说服了小还丹,又得到了智了运功治疗已无大碍,她这才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着实睡个好觉。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近午时才醒,梳妆一番,她正要用膳,只见江府来人要王淑秋过府。 王淑秋边着实关心江可欣的伤势,听说已行动自如便欢喜得很,连忙进了江府。 她随着府里的人来到后花园的一间暖阁。 只见江可欣和杨泪左右陪着智了,更令王淑秋惊讶不已的是智了竟然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全无一点高僧的影子。 她听人说出家人万事皆空,不沾荤腥只吃素菜,今日见了智了,与平时所见所闻大相径庭。 江可欣一袭淡绿的衫子,面上气色如平常一样,根本看不出昨日还受重伤,今日却活蹦乱跳。 她起身携着王淑秋坐下,杨泪向王淑秋微笑的点点头,王淑秋报以回笑。 而又一幕令王淑秋大吃一惊,只见智了竟然向她挤眉弄眼,与昨日所见的端详的大师判若两人。 王淑秋望着吃荤又向她做怪样的少林高僧,迷惑的坐下。 江可欣道:“三妹,现在我郑重向你介绍我授业恩师,少林第一神僧智了禅师。” 王淑秋望着这个有点像老顽童的和尚,怎么也不敢相信是少林第一神僧。 可是他出手如风,教出的徒弟又是一等一的高手,又不能不让王淑秋相信。 江可欣笑道:“本来我师父到府上吃喝玩乐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以免影响他老人家在江湖的地位。不过嘛,三妹妹不是外人,而师父他老人家又颇为欣赏三妹妹舍己为人的侠义之风,就破例见上一见。” 这舍己为人的侠义之风自然说的是王淑秋为救大家而甘愿受辱,王淑秋听到这,玉面微微火辣,颇觉不好意思。 智了边吃边道:“听说王姑娘酒量很好,不如咱俩干一杯,如何?” 王淑秋谦逊道:“小女子怎敢与大师同饮!” 智了“呸”一下,道:“什么敢不敢,老子最不爱转弯抹角,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只要不违天理,不违良心之事,哪来这么多顾虑,活在世上岂不太虚伪了么?我看王姑娘不是那种文绉绉、酸巴巴之人,否则也不会邀你同饮。” 王淑秋并非拘泥之人,况且酒量甚好,也就不再推辞,举杯与智了干了一杯。 智了大呼:“痛快,痛快!王姑娘果然豪迈,比之那些假正经的臭男子要好得多。来,再干一杯!” 王淑秋见智了如此称赞她,不由芳心窃喜,再和智了干了一杯。 两人顿时开怀畅饮,你一杯,我一杯,交替相敬。 一时将一坛酒喝个朝天。 王淑秋倒还没醉意,智了已是醉醺醺,憨态可掬,舌头也大了,说话也缠夹不清。 江可欣手一挥,道:“师父醉了,快扶师父去休息!” 暖阁外的几个仆人答应去扶智了。 智了把仆人一推,大喝道:“我没醉,我怎会醉。王······王姑娘,咱俩大干三百杯。”只说这句话,便醉倒在地。 几个仆人只好把他抬进另一间屋子了。 江可欣吩咐下人,不许打扰智了,让他自个醒来。 王淑秋摸了摸红扑扑的脸,笑道:“大师酒量还真不赖,看,我都有些醉意。” 江可欣笑道:“师父在你没来时已喝了半坛酒,不然也醉不成这样。” 王淑秋竖拇指,道:“真是酒中仙。” 江可欣一拉杨泪,两人拜倒道:“三妹妹,义薄云天,舍己救人,令我们姐妹惭愧不安,请受我们一拜!” 王淑秋吃惊道:“两位姐姐快快请起,小妹受不起!” 王淑秋一人怎拉得动两人,忙喊道:“碧荷、紫珠快扶起两位姐姐!” 两个丫鬟分别扶起江可欣和杨泪。 王淑秋佯嗔道:“两位姐姐怎把小妹当个外人,别说只受一点点屈辱,就是丢了性命也是理所当然。你们再这么,我可生气了。”说着,衣袖轻轻一甩,左足一顿,假装要走。 江可欣连忙拉住她,含笑道:“是我的错,三妹休要生气。罚我喝一杯以释三妹的怒火。” 她自斟自饮一杯。 杨泪也要端杯喝,王淑秋道:“大姐不会喝就别喝了,可别呛了。一定是二姐出了馊主意,罚她替你喝。” 江可欣笑吟吟道:“很是!”接过杨泪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淑秋用一根玉指轻戳江可欣的额头,道:“看你以后还乱说话。” 江可欣像书生那样作揖道:“小生不敢了!”惹得王淑秋等人哈哈大笑。 王淑秋用袖轻掩樱唇,道:“上天怎地这么不长眼,偏偏给你一个女儿身,不然可是威震江湖的大侠,不是少侠。” 众人又笑。 江可欣道:“三妹妹又取笑我啦!” 王淑秋睁大双眸,道:“我可不是取笑你,你武功这么好,要想成为什么武林豪杰根本不在话下。不信你问问大姐。” 杨泪拍手道:“正是!只是我有一个疑问?” 王淑秋笑道:“你别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顿了顿,道:“是不是问为什么智了大师会收一位女徒弟?” 杨泪点头道:“不错!二妹,你快说!” 江可欣道:“看来我不说出个前因后果,你们一定不会罢休。好吧!趁着大好时光我就说一段江湖轶事让你们见识见识。” 王淑秋和杨泪齐声道:“快说!” 江可欣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知道我习武几年了?” 杨泪道:“三年?” 江可欣摇摇头,王淑秋沉吟道:“恐怕有十年了吧!” 江可欣竖指道:“算上今年正好十年。” 杨泪道:“三妹,你怎么一猜便中。” 王淑秋道:“练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底绝对练不到二姐这般身手。” 杨泪点头道:“也对!” 江可欣又道:“那年我还不满八岁,随着哥哥一起在湖边玩耍。” 王淑秋暗想:她怎会有个哥哥,从没听她提过。 江可欣接着道:“我俩玩得正高兴之时,忽然远处有吆喝之声,似乎有人在打斗,而且越来越近。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我的师父智了,后面紧跟着五人,个个手提刀剑,凶神恶煞。我哥哥大叫一声,也不顾我落荒而逃,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王淑秋暗骂:这样的兄长,有等于没有。如果见到此人,决不能理睬,太可恶。 江可欣指了指王淑秋和杨泪,道:“你们一定认为我吓哭了,又或者尿裤子了。告诉你们,我江可欣的胆量胜过男儿。” 杨泪笑道:“二妹没这份胆量又如何习得这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江可欣一拍桌子,道:“不错!当时我一见厮杀打斗非但不害怕,还在一旁为师父助威。” 王淑秋和杨泪异口同声道:“原来你早就认识了智了大师?” 江可欣微笑道:“我可不认识师父,只不过见师父一人对五人,有点看不下去,怎么能群殴一人呢,这种卑劣的行为我从小就鄙视,何况师父年纪颇老,而围攻之人有两个很年轻的人,何况个个手拿兵器而我师父赤手空拳,这不是在屠杀么?” 王淑秋暗叹:二姐从小就有侠义之心,这可是她的造化,旁人羡慕不来的。如果换做我,早就吓得又哭又尿裤子。唉! 江可欣道:“只见我师父大袖飘飘与之相抗,在五大高手围攻下游刃有余。他大喝一声,一掌击在一个年轻人胸上,只把那人震得狂喷鲜血,身子倒在地上,只有抖动的份。我一看,拍手叫好。我这一叫好,师父不知哪来的力量,一脚又踹翻另一个年轻人,把他踢得双眼一翻,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余下三个年长的人又惊又怒,连番使出杀招。师父一不小心肩上中了一刀。他踉跄几步。我看到有一持剑的人正要拿剑刺向他,忙从地上捡起石头掷向那持剑之人。” 王淑秋和杨泪同时“啊!”的一声。 第48章 同门姐妹(一) 王淑秋暗道:二姐真是胆大之极,竟然敢去打抱不平。 想到当时江可欣乃一个女童,居然敢做连大人也不一定敢做得事,这份胆量可想而知。 同时也太冒失,人家不去欺负你就算了,你还去惹人家。 难道一个小小女童能帮到什么忙。 只觉得江可欣从小就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定的性格。 虽说已过十年,江可欣也好端端的说着往事,但当时掷石这一冒失举动实在危险之极。 王淑秋也暗地里为江可欣捏一把汗。 江可欣说着自己的经历却一副无所谓、毫不在意,听者却一个个为她担心。 只听她又道:“我这石子扔得也真准,居然砸在那使剑的脸上,一下子就破皮流血。那使剑的被一个小女孩砸中,你们说会不会恼怒。这恼怒,手脚就乱了章法。” “师父趁机一掌击中那使剑的面门,这一掌乃我少林光明掌中的一招‘威震乾坤’,这掌如果用十成功力,别说人脑袋,就是一头大象也能打死。师父受了伤,又斗了许久,只用了三四成功力,却把那使剑的脑袋打歪了,鲜血长流,犹如喷泉般蔚为壮观。” 她说得毫无顾忌,还大加形容一番。 王淑秋却听得心中不太舒服,只觉这一幕既残忍又恶心。 从这位娇俏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只觉不伦不类,格格不入。 江可欣却说得眉飞色舞,道:“围攻师父的坏人只剩两人,一人使刀,一人使短枪。他俩犹豫,不知还该不该打。我见机行事,猛地大喊:‘官差大爷来啦,这儿杀了人啦!快来呀!’ “那两个坏人听到我的喊声,一来忌惮师父的武功,生怕也会像其他三人一样命丧黄泉,二来也真怕官府来了,三来做贼心虚。两人对望一眼,马上逃之夭夭。” 王淑秋暗笑:二姐聪明过人,居然一句话骗走了两位武林高手。 江可欣接着道:“两个坏人一离开,师父盘膝运功疗伤,不久就对我说,要离开此地。我就说道:‘到我家去!’我见师父伤得实在不轻,怕又遇上坏人。师父也不推辞。我就上前扶着他慢慢向我家走去,迎面哥哥带着众多家丁赶来。” 王淑秋又暗道:刚才错怪她哥哥,原来去叫救兵,只是这么久才到,要是万一······唉。 江可欣道:“师父在我家养了近一个月,终于好了。他老人家见我见义勇为,极为欢喜我。又见我酷爱武学,也就教了我几手。不久就飘然离开,不过每年都会来我家一个月,这样过了十年。这次幸亏师父及早过来,不然咱们结伴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也‘阿弥陀佛’了。”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杨泪又问道:“你师父既然是个出家人又为何不戒荤腥?” 这个问题王淑秋本来也想问。 江可欣笑道:“这中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其实师父早就被赶出少林,不再是少林弟子,自然不必遵守清规戒律。” 王淑秋暗道:原来是这样。又想到为什么智了会被赶出少林寺,难道犯了什么事?又为何出了少林还是僧人打扮?为何不还俗?这一连串的问题环绕在王淑秋脑海中,欲要问显得要刨根问底,揭人隐私,似乎不太妥。终于还是忍住不问。 江可欣道:“咱们是结拜姐妹,不如一齐拜师,那么岂不成同门姐妹。你们认为如何?” 王淑秋和杨泪登时怔怔发呆,没想到江可欣又突发奇想。 本来义结桃园已属不可思议之举。 现在居然要自己同她成什么同门师妹,还要拜在已被驱逐少林的不僧不俗之人为师,一起学什么少林武功,简直是异想天开。 江可欣笑道:“怎么你俩不说话?是不是兴奋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王淑秋半晌道:“我俩从没练过武,怎么学呀?” 江可欣拍拍胸膛道:“有我哩!我会教你们的。” 王淑秋道:“不知智了大师会不会收我俩为徒?” 江可欣朗声道:“万事有我。只要你们点头同意。”看着江可欣如此兴致勃勃,不忍拂其美意。 王淑秋点头道:“一切听从二姐吩咐。” 其实她倒不在乎学武不学武,反正在这无聊透顶,不如找个事去打发打发。 再说习得一招半式或许有些用,至少遇上地痞流氓不会惊慌失措,说不定能自保。 江可欣问道:“大姐,你呢?” 杨泪见王淑秋都答允了,何况已住在她家,如何敢得罪她,便道:“也好,不知学得会么?” 江可欣笑哈哈道:“放心,包会,包会!” 众人又大笑。 江可欣道:“等师父醒了,咱们就去求他收你俩为徒。你俩一定要诚心诚意,切记不要浮夸。我会在旁说些好话。放心,师父最仁慈,决对不会为难你俩。碧荷,你去准备香案。今日就把这事做得妥妥当当。” 碧荷连忙去办这件豪华盛事。 江可欣道:“咱们去师父的厢房等他老人家醒来。” 王淑秋道:“不会打扰了他老人家的清梦么?” 江可欣道:“这是表达诚意之时。机不可失,咱们走吧!” 三姐妹携手来到智了所睡的厢房。 外面站着两个仆人,江可欣一摆手,两个仆人躬身离去。 江可欣轻轻道:“咱们为师父守候直到他老人家醒来。” 王淑秋和杨泪均想:要是智了一天不醒,岂不是要站一天。可是江可欣都这样说了,总不能违拗她。为显诚意也只能如此。 紫珠道:“我去拿三张椅子来。” 江可欣瞪眼道:“不许你在此坏事,快走!”若不是碍于她是王淑秋的丫鬟,早就怒斥。 王淑秋向紫珠点点头,紫珠嘟着嘴喃喃自语而离开。 足足站了三个时辰,智了还没醒酒。 江可欣倒不怎样,可苦了王淑秋和杨泪两位娇滴滴的姑娘。 王淑秋扶了扶墙,而杨泪干脆倚墙而立。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屋内有人打了一个哈欠,传出智了的声音:“外面三位姑娘请进!” 王淑秋暗惊:智了大师武功真是高强,只需用耳听听就能知道我们是谁。 江可欣道:“愣什么,进去吧!” 进了厢房,只见智了盘膝坐在床沿上,一见三人进来,道:“坐!” 王淑秋和杨泪的腿站酸了,连忙坐下。 江可欣关上房门也坐下。 智了笑道:“不知姑娘们来找我有何贵干?” 江可欣起身道:“师父,弟子斗胆恳请您再大发慈悲,收我的两位结拜姐妹为徒。” 智了微笑道:“怎么你两位姐妹想学武么?” 王淑秋和杨泪一齐起身道:“是!还请大师成全。” 智了道:“学武决不是绣花,可是要下苦功的,而且持之以恒,坚持不懈。你们怕不怕吃苦?” 王淑秋和杨泪一齐摇头道:“不怕!” 智了道:“你们为什么要习武?” 杨泪道:“学大师一样行侠仗义,惩恶锄奸,造福苍生。” 王淑秋道:“小女子没什么抱负,只希望习了武不被人欺负就足够了。” 智了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习武?” 江可欣拍手道:“师父要成为天下第一。” 智了摇头道:“天下第一,岂是我辈所为。” 王淑秋自忖:见大师三次,大师竟有三种面面出现,一会儿慈悲,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有些忧郁之态。实不知他到底哪种才是真面目。不过这时出现的面目给我最真实的感觉,难道他是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么? 果然,智了长叹道:“当今朝政腐败,酷刑朘剥,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而更可恨的是昏君长居深宫之中,数十载不郊不庙不朝,还恣意妄为,到处摊派‘三饷’,已到了天怒人怨,大明王朝已是风雨飘摇。” “老百姓生不如死,逼上梁山,只好起来造反。关外金奴又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国家正处在内忧外患。可惜单凭我一己之力实难扭转乾坤。这些年我四处游走,希望多召集有识之士共赴国难,还我大明一片晴朗之天。” 王淑秋听了智了这番话,又是羞愧又是惊喜,当说到万历帝昏庸无道,脸上颇感无光,这可是第一次听别人抨击她的皇爷爷之论,尽管大逆不道,但句句却有道理。何况她在路上看到处处饿殍满地,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江可欣道:“师父大仁大义,泽被苍生,有此救国救民之心,令人敬佩万分。为赴国难,算徒儿一份。两位姐妹,你们也一起为国出力,拯天下苍生于火热之中。”她这番话,说得智了连连点头。 杨泪道:“小女子无德无能,但为了百姓愿出一份力。” 江可欣一拍她的肩膀,赞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王淑秋身为皇族之人,朱明王朝岌岌可危,自己岂能置之不理,忙道:“我也效一丝绵力。” 江可欣竖起拇指道:“巾帼终须胜须眉,太好了!” 江可欣道:“师徒同心,其利断金。我去召集丐帮弟子一起助师父消弭贼寇,铲平金奴,重振国威。” 智了道:“可欣,别忙,也不急一时半刻。我还有事要说。” 江可欣道:“愿听师父聆诲。” 第49章 同门姐妹(二) 智了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救国救民也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我已凑集一支义军,准备开往辽东,与金奴一决胜负。” 须知,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四年建立后金,自命为大汉,遂以“七大恨”誓师讨伐大明。 辽东一带战事立刻吃紧,努尔哈赤接连打败数万明军,夺得包括抚顺在内的重镇。 边关连战连败,引起朝廷从上至下的震惊。 万历帝决定集中兵力企图一举将后金扑灭,遂调兵十万进赴辽东,与努尔哈赤一决雌雄。 智了又道:“朝廷决定要与金奴决一死战。报国的时候到了,为歼灭金奴,我将赶赴辽东,与义军会合,杀金奴一个措手不及。” 江可欣忙道:“师父,杀金奴这等大快人心的事我也去。” 智了道:“你一个女孩儿去辽东太危险了,何况从现在起你要教两位师妹的武功。你我同去谁教她们呀!” 江可欣喜道:“师父,你肯收她们为徒啦!” 智了拈领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江可欣道:“两位姐妹快来拜师。” 王淑秋和杨泪连忙拜下去,口中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智了忙扶起她俩。 江可欣狂喊道:“碧荷,香案准备了吗?” 智了道:“可欣,你一向知为师不喜繁文缛节,能简单就简单。” 江可欣又忙道:“碧荷,别摆啦!” 智了道:“知道我为何会收你俩为徒么?” 王淑秋和杨泪一齐摇头。 智了喟然道:“我从小在少林寺出家为僧。虽然身在佛门,心却系红尘。师父说我凡根未除,要我在证道院研习佛经,使得六根清净。起初师父在时我尚在研究佛经,但佛经上所载之事与入世格格不入,我身在尘世之中又岂能对尘世不闻不问,置身事外。” “后来师父圆寂,我去罗汉堂般茗堂研习武功。我深知要想有所作为必须练就一身好功夫。幸亏我资质不算愚蠢,让我习得多种少林绝技。那时朝廷一日不如一日,卖官鬻爵,比比皆是。尤其是阉宦到处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惹得怨声载道。” 王淑秋暗叹道:师父真真不应出家,忧国忧民,一片赤胆忠心,如果身在庙堂,不仅是我大明之福,也是百姓之福。一个大好人才出家,可见朝廷真的昏暗。 江可欣插嘴道:“师父如此心念尘世,干脆早点离了少林,报效家国,为民请愿。何必每天守着佛祖青灯,岂不埋没一世英名。” 智了笑了笑,道:“你把师父说得忒高了。” 江可欣道:“一点也不高,只怕还低了。你们说是不是?” 王淑秋和杨泪含笑着点头。 智了道:“后来武功练得纯熟,经常偷偷下少林,在嵩山一带打抱不平,惩治了一批祸国殃民的蠹虫,解救了一批受苦受难的百姓。被人称作‘侠僧’。渐渐地传入少林寺中,寺中僧人一经明察暗访,知晓是我所为。当时我已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高僧,与少林方丈同辈份。乃少林寺的一位长老。” “少林方丈觉得事态严重,聚集了十几位智字辈的高僧一起公审我。我毫无畏惧,我觉得我所作所为合乎道义,决没做一丝一毫伤天害理的事,全部是正义的。我的理直气壮赢得一些智字辈的高僧赞许。但以少林方丈为首的另一些智字辈高僧拘泥成规,固步自封,认为我私自下山就已触犯寺规,而与人械斗更加不容。” “我不服,就大声说昔日少林十三棍僧助唐王李世民开创新王朝,同样是替天行道,济世安民,为什么我就违寺规。何况现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能力去帮而不去帮是为不仁,任由朝廷日渐腐败而不去匡扶是为不忠,这种不忠不仁留在世上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 王淑秋暗忖:师父不愧为“侠僧”这一称号,襟怀宏图,态存匡济,岂是山中老僧所明白的。师父的确是一位铁血男儿。 她不禁暗叹自己身为女儿身,不能像师父存济世之心。 她随即又想,如能学会师父一成功夫,就算是女儿身,也要济困扶危,决不能像少林高僧那样,空有一身好功夫却不去仰问苍天,真是迂腐之极。 想到这,她不觉豪气顿生,真想连喝十碗高粱酒,跨马提刀上疆场去杀敌报国,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智了接着说道:“少林方丈可不管这一套,只要是违反寺规一律惩办。由于我本是智字辈高僧,虽然违反寺规,但并无恶劣的行径,故把我逐出少林,并不废除武功。他们还要我在佛祖面前发誓,离开少林后决不能再使用少林武功。我表面上敷衍他们,心中却在佛祖起誓,今后在江湖中行走,不但用少林武功行侠仗义,解民于倒悬,还要把少林功夫发扬光大。” “你们想想,如果把少林功夫传给忠义之士,那么他们就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一定会像我一样处处为百姓着想,杀尽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如此世上再无欺压良善,为非作歹之人了。百姓才能安安稳稳生活,真个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们说是不是!” 江可欣拍桌道:“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只要天下没了贪官,朝廷就不会腐败。朝廷一清明,百姓也会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没有饥寒,远离战争,真是人间乐土。啊,‘乐土乐土,爱得我所’。” 王淑秋和杨泪一同拍手附和。 智了道:“真希望人间乐土能早一点到来,那么老百姓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仰天看了看天花板,又道:“我一下嵩山,就遇到伏击。原来是东厂的高手,他们不敢冒冒失失上少林,只好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 江可欣“哼”的一声,道:“真是卑鄙无耻,朝廷专干没廉耻的勾当。这些鼠窃狗辈之徒,师父自然三拳两脚就打发了吧!” 智了道:“这些东厂的高手可不是等闲之辈。一般武林人士都是远而避之,唯恐惹火上身。今后你们行走江湖,如遇上东厂和锦衣卫,能避就避,切莫逞一时之勇。” 江可欣嘟嘴道:“难道任由他们欺负么?” 智了笑道:“人家欺负来了你不会还手么?只不过别先去惹他们。你们三人中我最担心你。哪天你逞性子得罪东厂和锦衣卫可不得了。” 江可欣道:“有师父在,那些狗腿子还不是两三下就摆平。何况你弟子我功夫也不赖,对付几个鼠辈还是绰绰有余。” 智了微笑道:“恐怕你今日打发,明日又来,愈演愈烈,后患无穷。须知被东厂和锦衣卫盯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不过呢,为师为你找了一个可以应付这些爪牙的人。” 江可欣道:“谁这么厉害?” 智了哈哈大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王淑秋心中一动,暗忖:难道师父已知我的身份? 江可欣娇笑道:“师父,您还没说怎生打发这些爪牙的。” 智了道:“打发这群鹰犬可真不容易。几乎用了我在少林所学的绝技才击毙数人,一人负伤而逃,而我也受了点伤。我深知,此处决不可逗留,东厂番子来了一批又会来一批,无穷无尽。所以我四处躲藏,这一日来到扬州,不想没摆脱东厂的追踪,便与之交手,幸亏有可欣帮忙,不然可凶多吉少。” 江可欣得意洋洋叉腰道:“徒儿始终不渝的贯彻师父的宝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侠义所为。” 智了道:“后来见可欣有侠仁之心,又有练武的天资,虽是女孩儿却比有些枉称男子汉的还要顶天立地。故收了我平生第一个弟子。” 江可欣闻言,欣喜道:“师父,我真的是你的开山大弟子。” 智了笑道:“真的假不了。为师在少林潜学武功,又处处行侠仗义,没有功夫收弟子。直到你才开始收弟子。不想今日又连收两位徒弟,真可算人生一大快事。” 江可欣道:“我是您的第一弟子,那是不是以入门为先分大小。” 智了道:“这个是当然。为师不在,你还要督促两位师妹练武。” 王淑秋和杨泪齐声向江可欣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大师姐”,直把她乐得合不拢嘴。 第50章 同门姐妹(三) 智了道:“以后在外云游四海,寻找有识之士,同时传授一些功夫给那种有侠骨之风的人,那不过是相互切磋,并没有师徒名份。今日我与你们三人有师徒之名,也算有缘分。盼望以后习好武功,切莫以不是男儿志短,女儿也能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王淑秋等三人同时点头称是。 江可欣道:“两位师妹,这拜师茶可不能省。” 王淑秋和杨泪连忙斟上茶,并排跪下递茶给智了。 智了笑呵呵喝了两位弟子的茶,道:“今日你俩既已入我门,也是前世所修。盼你们师姐妹三人同心协力,善恶分明,一致对外,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才不辜负为师对你们一片期望。” 师姐妹三人同声道:“谨记师父教诲,决不令师父失望。” 智了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会在此盘桓几日,你们明日辰时在后花园等我。” 师姐妹三人躬身道:“是!” 智了道:“以后江可欣是大师姐,杨泪排第二,王淑秋最小。你们要相亲相爱,切记不可阋生于墙。” 三人连忙点头称好。 智了道:“淑秋,你留下,为师有话要说。” 江可欣和杨泪告辞而出。 王淑秋道:“不知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智了咳了咳,道:“你是同门中最高贵、最有权势的人。今后,她俩还需你的照顾和帮助。” 王淑秋道:“师父,弟子何德何能。” 智了道:“由锦衣卫贴身护卫,我想这人可不简单。何况还有紫禁城的高手。” 王淑秋顿了顿,道:“实不相瞒,弟子只不过是一位贬为庶人的郡主。” 智了沉吟道:“我想也是这样,堂堂紫禁城的贵人怎么会流落到这儿。” 王淑秋长叹道:“我是一个不幸的人。”遂将如何被逐出皇城来到扬州略说一番。 自己接连遭受凌辱只一言带过。 智了道:“今上昏昧,但传闻太子颇想有一番作为。大明的振兴也许着落他身上,希望他不辜负上苍给予的厚望。” 王淑秋点头道:“父王在宫中勤政爱民,事必躬亲,弟子亲见父王为赈灾一事忧心如焚,为此夙兴夜寐。弟子甚为担忧父王的身体。” 智了道:“朱家的子弟大都是贪财好色嗜酒之徒。绝不是治国安民之辈,而你虽是女孩儿,但毕竟是朱家的人,日后太子一朝登基你就贵为公主。希望你为姓朱的作个榜样,潜移默化那些恣意妄为的皇家贵族。百姓生活也会好些。” 王淑秋道:“师父一番金玉良言,令弟子拨云见日。弟子以前心灰意冷,想不到自己也能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实在是想也不敢去想。” 智了道:“有一件事你须知道。为师这次去辽东很可能会回不来。” 王淑秋惊慌道:“师父,辽东这么危险,您就别去了。” 智了道:“傻孩子,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王淑秋道:“师父,去做什么事,如此危险。” 智了正色道:“去刺杀努尔哈赤。” 王淑秋“啊!”的一声。 努尔哈赤她在宫中有所闻。这个金国天汗还来过京城好几次,万历帝还亲自接见过。没想到只有几年时光已成为令辽东闻风丧胆的大枭雄。 王淑秋沉吟道:“努尔哈赤既是金国之主,想必护卫众多。师父虽然武功高强,恐怕很难成功。” 智了闻言顿时豪气冲天,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昔日荆轲深入不测之地,虽败犹荣,千百年来传为佳话。他是为报答燕太子丹才去刺杀秦王,而我完全是为国家,决无一点私意在。何况我已七十多岁,垂垂老矣,比起荆轲以盛年去刺杀秦王,自问已无所憾。在为师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能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算死了也欣慰了。” 王淑秋猛地跪下连磕三个头,道:“师父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弟子代天下百姓,大明朝廷向您致敬。只盼师父能马到成功。” 智了起身一把扶起她,道:“好!为师有你这个深明大义的徒弟倍感安慰。快快起来!”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件事你须替我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为师知你诚稳,你大师姐性子急,以免泄露风声。还有,为师万一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看她俩,就算她俩有千般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不要去计较。” 王淑秋含泪点头道:“师父,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智了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悲。人总是要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随即拍腿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声音极为苍凉悲壮,令人心情怆恻。 王淑秋不禁为这位刚拜的师父所折服。 他那种大义凛然的气质,视生死于不顾的精神,深深感染着自己。 忽然之间,王淑秋觉得她很渺小。 从小生长在宫中,从不过问民间的疾苦,更别说伸手去援助。虽然遇到生平从未有过的屈辱,但只是个人的荣辱,与民族大义相比,显然是惭愧万分。 王淑秋辞别师父与二位师姐,走出江府,心中吁了口气,觉得这一生做了一件最有意义的事。脚步也显得格外轻快,紫珠几次要她上轿,她都拒之不理。 心中已有一条路,一条走向光明的路,一条世上最神圣的路,不再迷惘,不再犹豫,只要踏上这条路走,就算走不到终点,此生也决不留下任何遗憾。 其实天色尚早,王淑秋突然兴致盎然,粲然道:“紫珠,咱们去这家酒楼坐坐。”紫珠抬头一望,乃是状元楼。 也没等紫珠反应,王淑秋已进了状元楼。紫珠只好跟着进去。她素知这位主子少女的脾气,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潇洒自如,绝不留痕迹。 酒楼的店小二过来,笑道:“两位姑娘吃些什么?” 王淑秋道:“有甚下酒的菜?” 店小二道:“咱们店里不仅有本土特色,还有全国各系的菜。酸、麻、辣、甜都有。” 王淑秋道:“真有这么多品种?我可要尝尝。” 店小二笑道:“不然也不敢叫状元楼。” 王淑秋道:“来一份宫保鸡丁,一份回锅肉,一份爆炒鳝片,一份麻辣牛肉,一份菊花鲈鱼,一份火腿炖甲鱼,一份麻辣田鸡腿。除此之外,来一碟南瓜饼,一碟糯米麻团,对了,来一斤上好的竹叶青,不许掺一点水。” 店小二听了咋咋舌,暗想:两位娇俏的小姑娘能吃得了这么多菜?岂不是浪费。但他却笑道:“两位要不要来一盆酸辣乌鱼蛋汤。两位姑娘俏丽动人,喝了这碗驻颜汤一定更加娇艳。” 王淑秋笑道:“你这么会说话,好!来一盆。” 店小二应道:“两位稍等,马上菜到。” 不久,一桌菜已上。紫珠连忙斟上酒。 王淑秋尝了尝,道:“果然是上等竹叶青。嗯,对得起状元这块招牌。” 她又每碗试了试菜味,觉得味道纯正,该辣的辣,该香的香,不觉多吃了一些。 门外走进身着大红袍,头戴小帽的锦衣卫,赫然是崔武源带着两个手下而来。 原来紫珠深知王淑秋一进馆子非喝酒不可,这酒一喝非得到天黑。 现在天已冷,晚上行人稀少,万一碰到歹人可不得了。 所以她吩咐轿夫回去叫崔武源来状元楼。 王淑秋笑道:“崔大哥,你来得刚好。快来,上好的竹叶青。” 崔武源笑吟吟坐下,两位锦衣卫不敢坐。 王淑秋道:“既已出来了,就不拘这么多礼节。快快坐下!小二,再加几道菜,来一斤竹叶青。” 她又笑道:“崔大哥,来得真巧,不知是酒香还是你的鼻子灵。” 崔武源微笑道:“最重要的是王姑娘独饮无雅致。” 王淑秋道:“好!来,先敬你一杯。” 崔武源也不客气,一口饮了一杯。两位同来的锦衣卫酒量似乎不差,王淑秋连敬他俩几杯。 他俩顿时受宠若惊,连忙干了几杯。 第51章 同门姐妹(四) 王淑秋一行人正吃喝起劲,隔桌有人冷冷地道:“狗腿子还挺会享受,找了两个小娼妇来陪,真不知廉耻。” 又有一人道:“兄弟,别多事!” 只一句话,惹得两位锦衣卫拍案大呼,借着酒兴喝叱道:“大胆,竟敢污蔑朝廷命官,一定是反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紫珠恼怒成羞,骂她小娼妇不要紧,竟敢骂王淑秋也是小娼妇,不由骂道:“畜生,你骂谁是小娼妇。你他妈的才是小娼妇,王八,没教养的狗杂种,全家死光!” 这一番恶毒的大骂,又惹得那人的勃然大怒,狂吼道:“他奶奶的,有种就和老子打。呸!老子最不屑与你这种下贱娼妇一般见识。喂!狗腿子,上呀!还等什么。” 他这一叫阵,楼上楼下的都不知发生什么事,一齐看热闹。 两位锦衣卫一齐抽出刀子,红着脸,大吼一声,提刀向那人劈来。 众人一见出了刀子,而又是官府中人,生怕惹火焚身,纷纷离去,有的还没付银子就趁机走了,把个掌柜急得又气又怕,不停阿弥陀佛。 两位锦衣卫双双过来,手举明晃晃的佩刀直向那人砍去。 那人“嘿嘿”冷笑,左手一带,一个锦衣卫跌个“狗吃屎”,右脚一踢,另一个锦衣卫单刀脱手,痛得他哇哇直叫,显然那人把他的手腕踢得出臼。 跌倒在地的锦衣卫鼻子碰在地上,流血甚多,不由又惊又怒。 那人又一脚踢在他的下颚,只痛得他又是哇哇直叫痛。 举手投足之间,那人已轻轻松松打发了两个带刀锦衣卫,端的厉害。 崔武源已抽出长剑。 王淑秋一拍他的手,道:“崔大哥,算了!我想他们没有恶意。” 王淑秋隐隐觉得此二人嫉恶如仇,并非宵小之辈。何况他们只是痛恨官府,而官府也实在令人痛恨。 平时在老百姓面前作威惯了,现在有人为老百姓出头教训教训也是情有可原。 崔武源觉得这两人武功高过自己,又不知此人何来路。言语神态之间似乎极为憎恨官府,自己也出生草莽之中,不是机缘巧合也不会当官。这种对官府恨之入骨的情绪自己也曾有过,故他并不十分恼怒,这两人似乎是江湖豪杰,不是这身官服,可以结交知己。 崔武源把长剑回鞘,道:“尊驾酒喝多了,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请吧!” 那人一指崔武源,道:“狗官,一个小贱人一句媚话,你就成了缩头乌龟,有种就出手啊!小贱人别在这碍手碍脚,还不快滚!” 另一人忙道:“兄弟,别再惹事。咱们快快离开!” 王淑秋秀眉微蹙,那人左一句“小贱人”,右一句“小贱人”,直骂得她心中懊恼不已。 崔武源回鞘的长剑又拔出一半。 紫珠怒冲冲道:“崔公子,杀了这些反贼。别让他们乱咬乱叫。” 王淑秋强忍怒火,道:“崔大哥,不许动手,咱们走!” 那人还要再说,另一人拉着他往外就走。 刚要出门,迎面来了一批捕快,为首一人手持单刀,一见那两人,大呼:“就是他俩,拿下!” 那人怒叱道:“好哇!早就埋伏好了。他奶奶的,老子今日要血溅状元楼。” 那人先是一脚踹向为首的捕快。 那为首的捕快反应也真快,连忙一闪,这一脚就踢到后面一个捕快的胸前,将其踢到大街上。 后面的捕快蜂拥而上,另一人已抽出长剑,“唰”的一声,刺中一名捕快的肩头,只见那捕快“啊!”的一声,捂着肩头直往后退,脸已扭曲,疼痛难忍。 那人嚷道:“马大哥,你先走。这儿由我来挡。” 那位姓马的却道:“兄弟,我怎舍得你一人在此送命。咱俩杀出去!” 那人道:“两人死不如一人死。你去召集兄弟杀死这些狗腿子,为我报仇就是了。快走!” 那位姓马的却充耳不闻,只顾奋杀。似乎已打定主意,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王淑秋暗叹:两人都是重情义的好汉子,如果在此殒命也真是可惜。 崔武源也在一旁观看,并不助拳,心中佩服两人的豪迈和义气。 他倒是盼望这两条汉子能杀出重围。 那人突喊道:“马大哥,你快些走,不然来不及了。” 那姓马的大声道:“兄弟,杀呀!” 突然“嘶”的一声,那姓马的身上溅出血来,只见他闷哼了一声,显然受了伤。 那人喊道:“马大哥,受伤了么?”言语关切至极。 那姓马的忙道:“没事!”很快又闷哼了一声,看来又多了一处伤口。 捕头众多,堵在门口,屋子里到处是,眼见已无法杀出重围。 那人狂吼道:“左右是死,杀了那小贱人再说!” 他一直以为是王淑秋等人引他俩进入埋伏圈,故对之恨之极矣。 提着大刀飞步向王淑秋杀来。 只见他双眼圆睁,张大嘴巴,浓髯满腮,恶狠狠,凶煞煞,宛如钟馗下凡。 崔武源慌忙拔剑去挡那人的刀,哪知那人虚晃一下,一拳击在崔武源的肩头,使他连退十数步。 那人左手一把抓住王淑秋的秀发,飞起一脚把紫珠踢个筋斗。 他右手挥刀道:“杀了你这勾结狗官的婊子。世上就少了一个贱货。” 王淑秋被他揪住头发,毫无反抗之力,不由万念俱灰,难道就这样死去。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他举刀砍下时,眼看王淑秋马上要身首异处,只觉一股阴森之风扑向那人。使其气为之一闭,手中的大刀忽地脱手,左手不由一松,身子向后退了数步。 只见沈希洛已渊停岳峙站立当中。 那人惊恐万分,沈希洛人未到,单凭深厚的内力就使自己大刀脱手,还不由自主后退数步,这可从来未有之事。 惊怒之中,那人挥拳朝沈希洛面门打去。 沈希洛冷笑连连,尖声道:“敢对我主子无礼,杀!”一掌轻柔柔的过来。 那人拳还没到,沈希洛掌已印到那人胸前。只一掌,打得他鲜血狂奔,沈希洛一不做二不休,又一掌打来。 眼看那人定会被沈希洛毙死,王淑秋喊道:“希洛,别打死他。” 沈希洛微微一怔,改掌为指,在那人肩上轻轻一戳,他立刻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王淑秋道:“你······你没打死他吧!” 沈希洛道:“奴才只是点中他的穴道。” 王淑秋道:“这就好!” 她又见那姓马的左支右绌,眼见会丧身在众捕快的刀下,又忙道:“希洛,将他也点了穴。” 沈希洛飘然而至,一指过来。 那姓马的惊慌失措,哪挡得住沈希洛这一指,登时委顿在地。 众捕快连忙五花大绑。 捕头走来,道:“多谢相助!” 沈希洛道:“抓了人快些走!”神情极是倨傲。 捕头心中有气,不是忌惮他武功了得,早已按捺不住。 此人一来就捉住这两个反贼,而他们伤了几条人命,也还捉不住,想起来觉得够窝囊。 两个反贼已被捕快押走,状元楼已是一片狼藉。 掌柜看着却是欲哭无泪。 王淑秋道:“希洛,赔点银子给老板。毕竟是咱们惹出的事。” 沈希洛道:“谁是掌柜的?” 那掌柜战战兢兢的过来,道:“小的是。” 沈希洛道:“我家主子说了,这儿所有被打破的全由我们赔,你算清后来银凤楼。” 那掌柜起初以为又有什么噩运降临,听得有赔,不觉喜出望外,连忙躬身道谢。 沈希洛一指王淑秋,道:“谢我干什么,要谢去谢咱主子。” 那掌柜走到王淑秋跟前,跪下磕头道谢。 王淑秋道:“老板快起来。是我们的错,应当赔。” 那边紫珠“啊哟哟!”的从地上爬起来,把踢她那人骂个千万遍。 王淑秋道:“紫珠,没伤着么?” 紫珠道:“还好!” 王淑秋道:“走得么?” 紫珠道:“还行。” 另两个锦衣卫哼哼唧唧站了起来,也是直骂。 沈希洛道:“大家没事就回去吧!”走到门外,天空已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冷风一吹,更觉寒冷。 崔武源道:“我去叫轿子过来!”说着飞步而去,消失在雨幕中。 不久,崔武源手拿油伞领着一顶轿子过来。 王淑秋坐进轿子,又探头道:“紫珠,你受了伤,一起坐!” 紫珠摇手道:“主子,奴婢没事,还走得!” 王淑秋皱眉道:“这怎么行,你受了伤呀!快来!” 崔武源道:“两人坐一顶十分的挤。紫珠,如不嫌弃的话,我来背你。” 紫珠忸怩道:“你背我!”但又一想,与其同王淑秋挤在一起,使得主子坐得不舒服,也只好让崔武源背,免得王淑秋担心。 紫珠道:“我很重,你背不背得动呀!” 崔武源蹲下来,道:“放心,野猪我也背过!” 紫珠一拍崔武源的后脑勺,道:“胡说,我是野猪么?” 崔武源自知说错话,忙道:“该打,该打!紫珠姑娘天仙般的人物,怎敢亵渎!” 紫珠上了他的背,轻声道:“这还差不多!” 第52章 同门姐妹(五) 王淑秋回到闺房,坐在床沿上发呆。 沈希洛进来,含笑道:“主子,在想什么?” 王淑秋忙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沈希洛道:“紫珠受了伤,这几天让奴才服侍您吧!” 王淑秋问道:“紫珠的伤严重么?” 沈希洛道:“只不过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王淑秋叹道:“跟了我,紫珠可受苦了。” 沈希洛道:“主子您千万别这么说,奴才会惭愧万分,能够跟着您是奴才的福份。奴才就是为主子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区区伤痛又算得什么,主子您别自责,这是奴才份内的事。” 王淑秋点头道:“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不舒服。”顿了顿,道:“你怎么会来状元楼?” 沈希洛笑道:“奴才在银凤楼门口张望,见有一队捕快飞步经过,心里隐隐觉得有事发生。于是吩咐下店中的伙计,就跟着过去。起初只看到有人拒捕,后来奴才探头一看,主子您被那反贼擒住时,奴才从外飞至,幸亏没伤到您,否则奴才可是罪该万死。” 王淑秋沉思道:“你觉得那两人是不是反贼?” 沈希洛道:“是不是反贼奴才不敢说,但既然是官府要抓的人,想来也不是善良之辈。” 王淑秋道:“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 沈希洛笑道:“是不是坏人由官府判定。主子您只需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在此过日子。等您昭雪,就可以风光无限回京师。” 王淑秋喟然道:“但愿如你所说。” 沈希洛道:“主子劳累了一天不如早点歇息吧。” 王淑秋想着明日还要去江府学功夫,今日又十分疲劳,遂道:“也好!” 沈希洛替她打水洗脸、洗脚、卸妆、宽衣。 王淑秋躺在床上,沈希洛盖上被子正要走,王淑秋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先别走,等我睡了你再走。” 沈希洛含笑坐在床沿。 王淑秋望着沈希洛,问道:“你说一个女子长得美好呢还是长得丑好?” 沈希洛笑道:“当然容貌美好啊。主子,您容颜绝好,就像仙女下凡,令世间所有的男子为您倾倒。” 王淑秋幽幽叹道:“可是长相美并未带来好运,相反噩运不断。不然也不会流落于此。” 沈希洛道:“主子,您别忧愁,这只是暂时的。您瞧,不是结识了几位知己吗?您人美心更善良,一定会好运不断。” 王淑秋微笑道:“你可真会逗我。”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传来崔武源的声音:“王姑娘,门外智了大师有要事求见。” 王淑秋霍然坐起,道:“是师父。”随即大声道:“请他到后厅来。我就出来。” 崔武源应声好。 沈希洛惊问道:“主子,您拜了师么?” 王淑秋微笑道:“刚拜的新师父。” 王淑秋只略装扮一番,扶着沈希洛来到后厅。 只见智了正坐在梨花椅上。 王淑秋含笑道:“师父,您来啦!” 智了正欲起身,王淑秋笑道:“师父,快坐下!” 她陪坐在智了下首,沈希洛站在一旁。 王淑秋道:“不知师父夤夜而来有何吩咐?” 智了道:“为师确有一件极难的事要你帮忙。” 王淑秋隐隐猜着了几分,可还不确定。便道:“师父有事但请吩咐。” 智了顿了顿,道:“为师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官府在状元楼擒了两个人,这两人正是为师联络辽东共抗金奴之人。只恳请淑秋帮个忙救他们出来。” 王淑秋暗想:果然是为这两个人而来。 沈希洛道:“大师,这两人叫什么?” 智了道:“一个叫马成,一个叫莫廷之。都是忠义之士。” 沈希洛道:“原来是晋南双雄。武功恁地了得。只是不知这两位巨盗如何改邪归正,愿意报效朝廷。” 智了道:“这位可是宫中的公公?”他见沈希洛面上无须,说话尖声尖气,一派奴才相。 沈希洛道:“大师果然眼力高。” 智了道:“有次我去晋南时,遇上他俩打家劫舍,便出手干涉。我见这两人虽是强盗,但盗亦有道。他俩专打劫官人,从不动穷人。而且还接济穷苦百姓,也算是侠盗。故我没有伤害他俩,晓以大义,一起抵抗外侮,惩治贪官,共创安定生活。他俩欣然同意,并一起约好去辽东杀敌。” “后来,我说先回扬州瞧瞧徒儿,他俩听得我居然收了女弟子,而且还豪气不亚男儿也想去看看。为了掩人耳目,我先到了扬州,约好状元楼相见,不想他俩竟被官府盯上,失手就擒。这件事我多少要负责任,不是我,他俩岂能来扬州。而在扬州城中也只有淑秋才能帮忙。我看官府既已抓住他俩,还不邀功领赏,只怕明日就会斩首示众。” 沈希洛道:“就是这两位侠士差点害死咱主子。” 他把‘侠士’两字说得很重,颇有讥嘲之意。 智了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淑秋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最要紧是去救人。” 智了道:“为师先代两位谢过淑秋徒儿。” 王淑秋道:“他俩既是被官府缉拿,救人恐怕大费周章。” 崔武源道:“不如用锦衣卫直接提人,谅知府不敢不依。” 沈希洛沉吟道:“就只怕锦衣卫离京城太远,知府不一定卖面子。说不定往上一送,更加难上加难。” 崔武源道:“不如去找汪睎峰。他是扬州卫所千户,想来知府不会等闲视之。” 沈希洛道:“那更不行。知府一定会怀疑武将来抢他的功荣,说不定马上就会将两人处死。” 王淑秋道:“这么说来一点办法也无。” 沈希洛道:“主子,您也不必忧心。奴才一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 王淑秋道:“你什么时候去救他们。” 沈希洛道:“今晚两位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明早奴才就去办好此事,不令知府上报,这样才能把此事消弥于无形,不令朝廷知晓。” 王淑秋道:“你有把握么?” 沈希洛拍胸道:“明日一定把两位侠士完好无缺的交给大师。” 王淑秋道:“很好!”又道:“师父,您放心。明日我一定带上两位侠士来见您。” 智了霍然起身合十道:“多谢诸位仗义相救,明日等好消息!就先行告辞。” 回到闺房,王淑秋问道:“你真有把握?” 沈希洛眨了眨眼,狡笑道:“主子,您就安安稳稳做个美梦。”看到沈希洛胸有成竹的样子,王淑秋也稍稍放心。 沈希洛一大清早领着崔武源和几名锦衣卫直奔知府衙门。 此时天尚早,大门紧闭,崔武源用力拍门。 里面传来喝叱声:“谁呀!大清早敲门,不想活了吧!” 大门“吱”的一开,只见是一个正在揉眼的门卫。 他正欲开口大骂,定睛一瞧,见是一排锦衣卫威风凛凛的站着,崔武源一把推开他,喝道:“樊大人呢?” 那个门卫识得乃京中来的锦衣卫,素知锦衣卫专门缉捕、审讯臣民,稍不留意便说不定哪天脑袋搬了家,十分恐怖。 他双腿顿时发软,以为知府大人要被锦衣卫捉拿审问,忙道:“大······大人还在睡······觉。” 崔武源推搡他,道:“带路!” 那门卫唬得面无人色,半天才提腿走,边走边回头道:“不关小人的事!” 崔武源觉得好笑,道:“啰嗦什么,快走!” 衙门里的人见来了一批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不知发生什么事,个个惊慌失措,生怕是为自己而来,有些人已飞奔去告诉知府大人。 7 第53章 同门姐妹(六) 一行人来到大厅。 崔武源道:“还不去叫樊大人出来说话?” 那门卫诺诺连声,正要去内堂叫人。 只见出来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他还扶着帽子而来,显是匆忙所致。 他一来便向崔武源等躬身道:“下官樊文显叩见大人。” 崔武源按刀道:“你就是樊大人?” 樊文显道:“不敢!正是下官!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崔武源道:“昨日有两个反贼打伤我锦衣卫的人,却被你们捕走,今日特来拿人。” 樊文显小心翼翼道:“昨日两个反贼乃江洋大盗,缉拿多年一直命案累累。朝廷已下文捉拿,不想被下官捉住。下官正准备送去京师审判,这······这恐怕不符规定。” 崔武源道:“他俩既打伤我兄弟,就只能由我锦衣卫审讯。你敢违抗。” 樊文显道:“不敢!人可以交给你们,但去京师途中必须由下官派人一起去。因为下官要向朝廷交差。” “樊大人!”沈希洛开口说话了。 樊文显早已注意到沈希洛。 见他服饰与众不同,显然不是锦衣卫,而神色之间极为倨傲。 正猜不透此人的来历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颇为尖锐,犹如一位老婆婆在说话一般。 樊文显心中一动,看其情形已猜个八九不离十。此人说不定来自宫中。 因为他离京之时,来到乾清宫朝圣,有宫中宦官传话,与这人所说的音调一模一样,神情傲慢之极。 这是他终身难忘,这么一印证就已肯定沈希洛的身份,何况他与锦衣卫同来。 樊文显恭恭敬敬拜道:“下官在!” 沈希洛笑道:“你是地方大员,小的只是宫中杂役,如何受得起樊大人这一拜。岂不折了小的的福么!” 樊文显见他终于自认宫中宦官的身份,与刚才所想吻合,一时惊慌,随即见他年纪轻轻,在宫中的地位不会很高,心中又稍稍安心。 樊文显含笑道:“这是应该的。公公勿须挂怀。” 沈希洛道:“既然樊大人如此识大趣,小的也就直说。” 樊文显道:“请公公明示。” 沈希洛道:“樊大人是个聪明人。这两个反贼是我东厂要拿的人,希望樊大人认清形势,别误了锦绣前程。” 樊文显一听是东厂的,精神紧张异常。 这东厂比锦衣卫更令人恐怖,权利犹在锦衣卫之上。 稍不留神就得罪了东厂,后患无穷。 樊文显定了定神道:“承蒙公公提醒,下官感激不尽。既然是督公要人,下官定当配合。”说着,手一挥,又道:“把昨日两个反贼押上来。”随即手一拍,道:“上茶!” 沈希洛和崔武源坐着,跟来的锦衣卫在我们后面一溜站着,叉腰握刀,威严肃穆。 不一会儿,马成和莫廷之被五花大绑带到。 两人满脸青肿,显然在狱中受了点折磨。 莫廷之一见沈希洛和崔武源等人,“呸!”的一声,叫道:“狗官,要杀便杀。咱兄弟自会找你们算账。” 崔武源手一挥,道:“押走!”四名锦衣卫上前,两人抓一个。 沈希洛起身走到樊文显跟前,低声道:“樊大人的功劳督公领了情,他日禀报圣上,赐赏一定少不了你的。” 樊文显顿时眉开眼笑,道:“下官等候佳音。” 沈希洛拱拱手,道:“小的告辞!” 樊文显道:“下官恕不远送。” 四名锦衣卫推搡着马车和莫廷之。 马成一言不发,莫廷之一路骂骂咧咧。 出了知府衙门,马成和莫廷之被锦衣卫带进了马车。 他俩顿时惊讶,按理就算不走也会坐囚车,决计不可能坐马车。 而锦衣卫除了推推他俩外,并无任何粗暴的行为。 他俩实不知锦衣卫要干什么,这是去哪? 马车辘辘而行,不久停了下来。 马车和莫廷之对望一眼,各自暗想,难道就到了。 然而过了许久,马车又开始滚动,不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又缓缓而行,很快又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俩面前,这不是到扬州要找的人---智了大师么。 他俩不敢相信,颤声道:“老大哥,你怎会在此。这是什么地方?” 智了伸手把他俩身上的麻绳一扯。 这麻绳虽然又粗又韧,但在少林高僧面前也不过是一根小线而已。 智了双手拍拍他俩肩膀,道:“两位老弟受苦啦!” 他俩一下马车,见不仅有男有女,还有押他俩的锦衣卫,里面甚至有被莫廷之骂作小贱人的两位少女以及出手制服他俩的少年高手。 智了见他俩一片茫然,哈哈大笑道:“兄弟,来替你们引见。”当介绍到王淑秋时,智了呵呵道:“这位姑娘是我的小徒弟,名叫王淑秋,你们见过的,听说还动了手。” 马成和莫廷之两人道:“得罪得罪!” 王淑秋笑了笑。 当介绍沈希洛时,两人惊讶非常。这么了得的身手居然心甘情愿做一位少女的仆人。 可想而知这位少女非比寻常。 智了道:“因为兄弟你俩失手就擒,亏了小徒弟王淑秋相救,才使咱哥俩能再次相见。” 马成和莫廷之又大惊,想不到救他俩的竟然是莫廷之差点要杀掉的少女王淑秋。 莫廷之急忙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姑娘,幸蒙相救,万分惭愧。小子何德何能,请姑娘责罚。” 王淑秋忙道:“莫义士请起。不知者无罪,况且你既是我师父的兄弟,就是我的朋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莫廷之道:“姑娘心胸开阔,不计前嫌,请受我一拜!”拜了拜,又道:“大恩不言谢。今后姑娘但有驱使,咱哥俩水里来,火里去,决不皱一皱眉。” 王淑秋道:“莫大哥,相救是我份内事,千万别说报恩之事。” 莫廷之朗声道:“老大哥,您收了一个好徒弟。本来我只佩服你八分,现在是十分佩服。” 智了笑哈哈道:“莫老弟,能够得到你十分,我面上可是金光闪闪啰!” 众人哈哈一笑。 江可欣道:“来人,送两位侠士进去歇歇,另外派人叫大夫看看伤势。” 王淑秋道:“崔大哥,希洛你们也回去吧!” 渐渐地,后院只剩下智了师徒和两三个丫鬟。 智了道:“学业有精细,授业有先后。可欣,你先站一旁,为师先传授你两位师妹。” 江可欣抱拳道:“是!”随后站在一旁观看。 王淑秋见江可欣一身紧束装扮,而自己却宽衣大袖,不由道:“师父,要不要换换装。” 智了微笑道:“这个不需要。”随即又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万河要流入大海。” 杨泪连忙道:“因为大海无边无际,深不可测。” 智了道:“为什么泰山山高万仞?” 王淑秋沉吟道:“泰山之高乃日积月累所至。” 智了点头道:“对!为师是让你们知道,学武应该先把基础打好,还有一点,持之以恒,一滴一点才能成其大。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你们记住并坚持这两点,武学之巅离你们也不远了。” 在场众人连连点头。 智了道:“任何武学都必须根基牢,而使根基深固又必须勤于练功。练功不外乎外功和内功。外功先从一招一式,一拳一脚练起,常年不辍,可以练就一身铜筋铁骨,刚强之极。你们是女孩儿娇娇滴滴,这么一练岂不变成个黑黑乎乎的假小子吗?” 众女子哈哈而笑。 第54章 同门姐妹(七) 智了道:“故就先练内功。其实内功深厚,许多武功一学就会,犹如探囊取物般那么容易。而练就深厚的内功也不是一件易事。也要像练外功那样寒来暑往,坚持不懈。为师希望你俩开始练内功万万不可一曝十寒,否则前功尽弃,学无所成。你俩应该向大师姐学习,为师不在,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大师姐。她的武学修为在江湖上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只要你俩坚持苦练,也一定会有她的成就。” 王淑秋和杨泪连连点头道:“是!” 智了道:“咱们少林武功多半是外家功,走纯阳纯刚一路。不过有一小半却是从静坐修习内功开始。今日我先教你俩咱少林不传之秘 《易筋经》。” 王淑秋心中“啊!”了一声,这《易筋经》在皇宫中藏有一本。而那时东瀛武士宫本武藏来到皇宫也正是为了这本《易筋经》。 这是一本什么书? 王淑秋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是一本武学奇书,乃少林不传之秘。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练到此等神功。 只听智了叹道:“什么不传之秘,这么一个瑰宝收藏在少林简直是废纸。这本书旨在增强内力修为,强身健体。只要我中华儿女人人习此武功,个个体魄精强,还会怕区区金奴么?只有把《易筋经》传播于世,才能真正体现它存在的价值,这种收藏不传乃褊狭、迂腐、自以为大的表现,实在阻碍少林的光明前途。”说到这,智了连连摇头。 王淑秋道:“既然少林寺顽愚,师父可以使少林武功发扬光大,做一个少林传播者。” 智了笑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光靠我一人还不行,还需群策群力。” 王淑秋、江可欣、杨泪齐声道:“徒儿一定相助师父,光耀少林武学。” 智了笑呵呵道:“好好!有你们三人,为师放心多了。”又道:“其实少林真正的镇山之宝并不是《易筋经》,而是《洗髓经》。” 众人大吃一惊,《易筋经》已经如此厉害,竟然还有更厉害的。 江可欣从未听师父提过《洗髓经》,便道:“师父,《洗髓经》也是内功心法?” 智了道:“不完全是。《洗髓经》为内功和外功两种。你想想,练了《易筋经》几乎是天下无敌,再练《洗髓经》,嘿嘿!简直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憾。” 江可欣伸了伸舌头,道:“师父,您练了吗?” 智了摇头道:“这《洗髓经》只有一原本藏于少林寺,就连少林方丈也没练,你可以想想,这是一本怎样的武学绝技。迄今为止,少林寺只有两人练过《洗髓经》,不过那已是很久的事。为师别说没用练,连看都没看过。唉!这真是一种浪费!” 江可欣诡笑道:“师父,不如让徒儿夜入少林,把这本绝学偷出来,连同《易筋经》一起向世人展示。到时人人习武,人人是高手,打得金奴和贪官满嘴找牙。” 众人嘻嘻一笑。 智了道:“想去少林偷东西,偷的又是镇山之宝《洗髓经》简直比登天还难。为师劝你快快打消这个念头。须知少林中像为师这样身手的少说有十来个。你连为师都打不过,还奢谈去少林么?” 江可欣笑道:“徒儿只是说说罢了。就算徒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独闯少林。” 智了道:“虽说《洗髓经》乃天下第一,但因它是不传之秘,白白放在少林寺,就等于没有这本书。你们只要学好《易筋经》,立足于江湖毫无问题,成为天下第一也不是遥不可及。” 王淑秋暗忖:成为天下第一又有何用,我习武只不过是打发日子罢了。 江可欣摇臂高呼:“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杨泪望了望江可欣,暗叹:她倒无忧无虑,去做她的天下第一。我呢,只有练练武功去驱除相思之苦,不知宇文大哥在做什么? 智了道:“为师现在教你俩《易筋经》第一式,韦驮献杵。而这一式乃是基本功。学好后,桩子就稳,人家可不能轻易推得倒。” 江可欣随随便便一站,道:“两位姐妹,你俩过来推推我。让你俩见识见识什么叫安如磐石。” 王淑秋和杨泪一左一右走了过去,伸手去推,只觉如蜻蜓撼石般。 她俩少年心性,不觉使出全劲,也丝毫推不动江可欣半步,自己倒有些喘气不已。 江可欣笑道:“只要你俩勤于练习,也会像我一样,稳如泰山。” 王淑秋暗惊:原来《易筋经》恁地了得,难怪像宫本这样的高手也要得到它。 智了点头道:“可欣,你的武功又进步不少呀!已练到几式来啦?” 江可欣道:“徒儿已练到第七式。您还没传后面几式,不然打上次三个匪徒也不会费这么久的力气。 智了道:“你还不知足,上次三个人在江湖上可是一流高手,任谁一人也能独挡一面,何况三人齐至,你能同时打发这三位高手足以说明你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是还欠火候和实践经验。” 江可欣撇嘴道:“可是师父只用一招就将他们打发了。这手功夫我就不会。” 智了笑呵呵道:“你年纪轻轻,就想达到为师的修为,未免太贪进了。” 江可欣道:“我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岂能只是达到师父的境界呢!” 智了仰天长笑,道:“好!有志气,有雄心!为师欣慰得很。” 江可欣道:“没有师父就没有徒儿的壮志凌云。师父的大恩,徒儿永记于心。” 智了颔首道:“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 他仰天望了望,又道:“如果国泰民安,丰衣足食的话,习武只不过是强身健体。现今兵荒马乱,朝廷腐败,内忧外患,习武就不仅仅是强身健体,还要保家卫国。你们一定要把武功用在正义之事上,不可用来为恶。为善难为恶易,世事难料。希望你们牢记住,‘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王淑秋三人齐声道:“一定铭记师父教诲,决不为非作歹。” 第55章 血洗寺庙(一) 智了道:“韦驮献杵第一式,两腿开立,头端正,双目前视,轻调呼吸,全身自然放松。” 王淑秋和杨泪照着师父的话做了。 智了遂把《易筋经》第一式韦驮献杵的一招一式,详详细细解说一番。 虽说只有一式,却博大精深,又岂是两个从未涉足武功的少女所能掌握的。 好在智了颇为耐心,教了一遍,不会。再教一遍,不通。又再教一遍,直到两人有所领悟,这时太阳已下山。 在江府用过晚膳,王淑秋辞别师父回到家中,把今日所学在脑海中思索一遍。觉得也只悟到三四成而已,暗叹《易筋经》的精奥无比,又自叹自己愚笨,明明师父说得透彻,自己却懵懵懂懂,毫无头绪。只觉练武实在不是自己所喜爱的。 王淑秋正要就寝,沈希洛走来道:“禀主子,智了大师来了。” 王淑秋连忙去接见智了。智了一见王淑秋,合十道:“徒儿,为师明早就去辽东,特来向你辞行。” 王淑秋惊讶道:“师父,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智了道:“一来辽东军情紧,听说努尔哈赤很快挥师南下;二来马成和莫廷之已暴露,虽说安然归来,但他俩始终是朝廷的眼中钉。为了夜长梦多,只有快快离开,以免连累你们。” 王淑秋道:“师父,怎么能说连累呢?多留几天吧!” 智了道:“是怕连累可欣,虽说她家富有,毕竟无官僚背景,怪罪下来恐怕不妥。何况为师也要急于报国,早点手刃努尔哈赤,解万民于水火。” 王淑秋沉吟道:“师父要办正事,徒儿不再挽留。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智了微笑道:“有缘自然相见。” 王淑秋“嗯”声道:“不知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智了道:“替为师照顾两位同门师姐。” 王淑秋点头道:“徒儿会的。” 智了道:“你大师姐深得为师真传,为师不在,你要多多请教大师姐。” 王淑秋道:“徒儿一定谨记。” 她顿了顿,又道:“祝师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智了豪迈的大笑,道:“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遂拂袖而去。 王淑秋暗叹:师父果然是性情中人,难为他出了家。如果朝廷中多一个像师父这种为国为民之人,也许会很清明。 沈希洛叹道:“中原有一智了大师而不用,真乃朝廷的损失!”正好符合王淑秋的想法。 智了走后,王淑秋勤于练功以打发无聊的日子。 江可欣不时在旁指点,这样练了一个多月已小有所成。 王淑秋明显感觉比以前精神足、气力长,不再是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那种弱不禁风,一碰就倒的娇弱。 她那种略带些病态样子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红润,精神气爽,脚步踏实的飒飒英姿。 这时天已是寒冬,一日清晨,外面下起了雪。 王淑秋拥炉而坐,与紫珠一起抹骨牌玩。 她穿一件大红色的棉袄,着一袭百蝶裙,一头青丝只挽了挽垂在后面,斜插一支金凤钗,玉颊红扑扑,双眸含星,俏丽动人。 紫珠道:“不知这雪几时停。主子,咱们还去不去江府?” 王淑秋每天习武必往江府。 王淑秋问道:“你说呢?” 紫珠道:“下这么大的雪,路上一定很滑。奴婢以为还是别去的好!” 王淑秋道:“一点点风雪就不去,岂能学好武功?” 紫珠道:“少去一天有什么打紧。” 王淑秋道:“习武要持之以恒,决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何况愈是这种恶劣天气愈能锻炼人的毅力。一定不能马马虎虎,否则对不起师父的一片苦心。” 紫珠道:“坐轿还是坐车?” 王淑秋摇头道:“走路!” 紫珠道:“去江府有几条街。” 王淑秋道:“一来走走可以暖身,一来欣赏一下江南的雪景。难道我就这么体弱,禁不起风寒么?别忘了,我可是有点武功的侠女啰!”她说到“侠女”,眨了眨眼,逗得紫珠呵呵一笑。 王淑秋身上又披了一件鹤敞,紫珠撑着伞,与崔武源一起出了宅院大门。 大雪兀自如柳絮般下着,地上积了寸厚的白雪。 放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 王淑秋道:“紫珠,你说江南的雪好看还是咱北京的雪好看?” 紫珠侧头笑道:“江南的雪景怎比得上京城的雪景。” 王淑秋道:“江南的雪景有它的独特之处,而咱们北京的雪要比这下得大。如果一定要比,江南的雪景小巧玲珑而北京的雪景盛大无比。” 紫珠道:“主子高见。奴婢佩服!” 王淑秋微笑道:“什么高见,不过是感慨而已。” 只听身后“咯吱,咯吱”有人踏雪的奔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突然上前跪在王淑秋面前,问道:“你是王姑娘吗?” 王淑秋忙道:“婆婆,快起来说话!” 紫珠已在扶那老妪。 那老妪双眼含泪,哽咽道:“你真是王姑娘?也对,只有你这般仙容才能病倒老身的儿子。” 紫珠想托起那老妪,哪知那老妪硬是不起,又道:“老妪只有一个儿子,求求王姑娘,大发慈悲救救他吧!” 王淑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妪不曾相识,也许是认错人了。 但是她如何知道自己姓王呢。 紫珠在旁劝道:“婆婆,地上有雪,可别冻坏了,起来说话。” 那老妪摇头道:“除非王姑娘答应老身,否则一跪不起。” 王淑秋道:“我答应就是了,婆婆快快起来。” 那老妪闻言,由于上了年纪,这一跪真的很难起来。 幸亏紫珠又是扶又是托又是搀。 王淑秋问道:“不知婆婆您的儿子是谁?” 那老妪道:“叫宇文珏。” 此言一出,王淑秋失声道:“原来是宇文公子。”又道:“不知宇文公子患了什么病?” 那老妪哀叹道:“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儿迷迷糊糊,只是不停呼喊‘王姑娘,王姑娘’。现在连呼喊的力气也没有了。求求王姑娘救救我儿,求求王姑娘救救我儿!”说着又要下跪。 王淑秋慌忙搀扶着她,道:“宇文大娘,尽我所能去救他!” 宇文大娘伸袖抹了抹眼泪,道:“王姑娘大恩大德,我母子俩一定铭记于心。” 王淑秋道:“宇文大娘,咱们去看看宇文公子。可是能不能治好他的病,我可不能保证。” 宇文大娘边揩泪边道:“一定能治好。杨姑娘说只要你去了,我儿一定能痊愈。” 王淑秋问道:“杨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宇文大娘嗫嚅道:“这个······杨姑娘说不要让你知道她来了,是老身说漏了嘴。” 顿了顿,她又道:“既然王姑娘知道了,老身坦白相告。前几天杨姑娘来看我儿,见他昏昏迷迷,口中胡言乱语,不停呼喊‘王姑娘’你的名字。杨姑娘就说世上只有王姑娘你能治得了我儿的性命,还指点老身来这找你。直等到今天才碰上王姑娘你出府。” 王淑秋暗忖:宇文大娘等了几天怎么会见不到我呢,是不是我出府不是坐轿就是坐马车,难怪她碰不到。 不知不觉来到宇文珏的破屋,只见宇文珏兀自躺在一张破木板床上,只盖着一床破烂的棉被。 宇文大娘猛地扑上去,拼命摇着她儿子,大喊道:“儿呀,王姑娘来啦!” 宇文珏“嗯”了一声,似乎听到母亲的声音,又“嗯”了一下。 宇文大娘俯身道:“儿呀,王姑娘来看你啦!” 宇文珏似乎听清了话,断断续续道:“王······姑娘······在哪?” 王淑秋靠近床边,望着削瘦的宇文珏,轻声道:“宇文公子!” 宇文珏半睁半闭着望着王淑秋,突然“啊!”的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伸手紧紧握住王淑秋的手,发自内心深处的呼喊道:“王姑娘,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王淑秋被他当众握着手,顿感害羞,本想抽手,但一来宇文珏为了思念她惹了一身病,很有性命之忧;二来以前被他握住过;三来怕一旦抽手就此使宇文珏病情加重,甚至一命呜呼,岂不是她的错。 遂也不挣脱,任由宇文珏握着。 宇文珏已睁开双眼,直视着王淑秋,手握得更紧,全身颤抖不已,生怕她离开。 宇文大娘在旁柔声道:“儿呀,王姑娘专程来看你。” 宇文珏轻轻地道:“可是她很快就会离去!” 宇文大娘安慰道:“王姑娘不会离去。”说着,用哀恳的目光望了望王淑秋。 王淑秋心一软,柔声道:“我不会走!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去赏雪景。” 宇文珏迟疑道:“真的?” 王淑秋点头道:“决不相欺!” 宇文珏大喜,嚷道:“娘,我要吃东西!” 宇文大娘看到儿子又活过来了,不觉老泪纵横,连忙去找吃的。 王淑秋道:“大娘,您坐坐,别忙。紫珠,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紫珠找了找,只有半个硬馒头,随手扔在地上,道:“什么也没有。” 第56章 血洗寺庙(二) 王淑秋道:“崔大哥,烦你去买几个包子来。” 崔武源应声而去。 不久,他飞奔而回,带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宇文珏求生欲望无穷无尽,也不管烫不烫,拿过来就向嘴里送。 他边吃边望着王淑秋,恨不得她也是个包子,一口将其吞下去。 王淑秋见宇文珏衣衫单薄,虽有破棉被又如何御寒,又道:“崔大哥,烦你拿一床厚棉被和一件厚棉袄来。”又望了望宇文大娘也只穿了一点点,浑身哆嗦,又道:“多拿一件厚棉袄给大娘穿!” 崔武源冲风冒雪回到银凤楼,吩咐下人卷着棉衣棉被。 他看看天,越来越暗,雪越下越大,立刻命备一辆马车免得王淑秋回来着凉受冻。 宇文珏狼吞虎咽吃了几个大包子,要是在平时绝计吃不了。 吃完后,他面色没刚才那般苍白,精神好多了,只是身上有些臭味。 紫珠笑道:“宇文公子,洗个澡更加神采飞扬。” 宇文珏闻了闻自己,笑道:“正是!小生这身臭气可别亵渎了王姑娘。” 紫珠动手帮宇文珏烧水,很快,宇文珏从里里外外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 紫珠笑道:“这才有点秀才的风味。” 宇文珏深深一揖道:“多谢紫珠姑娘。” 紫珠抿嘴道:“你要谢就谢咱主子。” 宇文珏正色道:“小生对王姑娘,绝不是一句谢谢可以了事。” 他随即又道:“王姑娘,小生这条命是你救的,今后就为你而生,求王姑娘成全。” 他这句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与王淑秋结为伉俪。如果可以,一切都好;如果不可以,他宇文珏就立刻会死。 王淑秋登时踌躇不决,成全与不成全都不好说出口,便轻声道:“可是杨姐姐她喜欢你呀!” 宇文珏又情不自禁轻轻地握住她的玉手,诚恳道:“小生与杨姑娘只有兄妹之情,决无男女私情。对你王姑娘,小生是真心真意,天地可鉴。” 王淑秋支吾道:“可是······这个······让我想想。” 宇文珏哪容得她多想,一把抱住她,大声道:“我日思夜想的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 王淑秋被他一把抱住,顿时大窘,难道有人他不知道么。 她双眸四下一瞧,咦!里屋只剩下他俩。 她想推开他,又于心不忍,让他这么抱着,又成什么体统。 她耳中听得他真情流露,心中不觉一动。 这些话以前徐旷说过,现在听起来只觉得非常的遥远。 王淑秋经过几次大难,已将男女之情看淡。 哪知宇文珏又挑起了她那颗少女的心,令她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其实少女一旦情感打开将一发不可收拾,虽说王淑秋看淡男女之情,但在内心深处渴望一份真感情,也盼望着身边有一位真正关心她、爱护她、守护她的男子。 眼前这位对她痴情到极致的男子真的是她的真龙天子吗? 她有些迷茫了。 渐渐地,王淑秋已感觉宇文珏更加不规矩了,只觉脸颊旁热呼呼的,原来他竟然用唇去亲吻。 王淑秋慌忙推开他,肃然道:“别这样,我可不高兴。” 宇文珏一怔,忙自己扇了几个耳光,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王淑秋止住他,道:“别伤害自己!” 宇文珏停手道:“你原谅我了吗?” 王淑秋羞涩的点点头。 宇文珏连连高呼:“太好了,太好了!” 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进来一瞧,把王淑秋羞得满脸通红。 天色将晚,王淑秋起身告辞。 宇文珏依依不舍道:“记着明日去文昌阁赏雪赏梅。” 王淑秋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地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王淑秋一声不吭默默地坐着。 紫珠打破沉默,道:“主子,您真的接受宇文公子?” 王淑秋道:“我不知道!” 紫珠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又不知道?” 王淑秋摇头道:“我没信心。” 紫珠问道:“您是对他没信心,还是您自己没信心?” 王淑秋幽幽的道:“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紫珠道:“您是郡主,他不过是个穷秀才。难道还配不上他么?” 王淑秋轻叹道:“别忘了我已不是郡主,甚至也不姓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何况我已几度受辱,身子早已肮脏不堪。万一他知道了,定会瞧不起。” 紫珠道:“那些都不是主子您的错。您可是受害人呀!您是高贵的,千万别把自己贬低了。如果宇文公子是真心爱您的,是不会计较。否则就是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种人不值得爱,又怎能托付终身。” 王淑秋道:“我很矛盾,该不该接受他的爱?” 紫珠道:“您爱他吗?” 王淑秋沉思一会,道:“有些感觉,也说不上爱不爱。” 紫珠道:“这就对了,只要有感觉就行。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何况他为了您害了相思病,差点呜呼哀哉。这可是真情表露,一点假也无。世上竟有如此为爱牺牲的痴情男子,可要珍惜。” 王淑秋点头道:“其实咱们女子能图什么?还不是找个好人家嫁了,过上快快乐乐的日子。” 紫珠笑道:“主子您的快快乐乐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王淑秋啐道:“瞎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只会贫嘴,哪天我学成神功一定揍你一顿,打得你屁股开花,看你还敢乱说。” 紫珠佯惧道:“哎呀!女侠饶命,女侠饶了小人一命呀!” 王淑秋用葱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暂且留下你的小命,下次再敢放肆,决不轻饶。” 两人不由格格一笑。 第二天,雪停了。 紫珠道:“主子,外面积雪太厚了,还是不必出去了。” 王淑秋还没应声,已有仆人走来躬身道:“宇文公子已在前厅等候。” 王淑秋笑了笑,道:“你看,人家都来了。不可失信于人。” 紫珠道:“遵命,女侠!” 王淑秋笑骂道:“看看你,越发放肆了。”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前厅,只见宇文珏端端正正坐着,崔武源在旁相陪。 宇文珏一见王淑秋笑吟吟走来,连忙起身,道:“王姑娘,早!” 王淑秋还没说话,紫珠笑嘻嘻道:“宇文公子,你更加早啊!” 王淑秋横了她一眼,道:“宇文公子,请坐!不知用过早膳?” “这么早,当然没用早膳啦!”只见彭璁哈欠连连走进厅堂来。 紫珠上前道:“又没问你。你吃不吃早点关我们什么事!” 彭璁道:“哎哟!大清早火气这么大,当心没人要。” 紫珠的脸微微一红,随即竖眉道:“你也好不了多少,这副德性恐怕没人要的是你。” 彭璁自指道:“我会没人要。哼!说出来要你眼红。” 紫珠冷笑道:“是谁没长眼的会要你。不是丑八怪就是大白痴。” 彭璁白眼一翻,脸朝天,大声道:“江大小姐也是丑八怪么?” 此言一出,厅上众人为之一惊,随即哄然而笑。 紫珠更是捧腹指着彭璁,哈哈大笑道:“你······你说喜欢你的是江大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呀!” 彭璁含怒道:“我是那种大清早耍无赖的小人么?太瞧不起人啦!” 王淑秋制止道:“紫珠,不许如此无礼。” 紫珠伸伸舌头,道:“什么嘛!开开玩笑。彭大哥可不是那种小家气的人。” 彭璁道:“我是来传话的。”咳了咳,郑重其事的道:“可欣问王姑娘,为什么昨日不来江府练武呀?” 王淑秋歉然道:“因为临时有事才没来,烦彭大哥转告一下大师姐。” 彭璁道:“有什么事比练武还重要?” 紫珠暗暗啐道:“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我家主子?” 不是碍于王淑秋刚才的责备早就要出口训斥彭璁了。 第57章 血洗寺庙(三) 宇文珏起身道:“是因为小生的缘故。” 彭璁道:“不知又关宇文兄什么事?” 他意欲追问到底。 紫珠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喂!你问得也太离谱了。宇文公子的事也要一一向你禀明么?你以为你是谁,在此大呼小叫。” 彭璁朗声道:“我是奉江大小姐之命来责问同门。” 紫珠一听,火冒三丈,欲要高呼大骂。 王淑秋道:“紫珠,不许放肆。去给彭大哥斟茶来。”又含笑道:“大师姐应该责问。都是小妹的错。” 彭璁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请王姑娘海涵。” 王淑秋道:“彭大哥说得是。” 紫珠气呼呼端着茶重重放在茶几上。茶杯溅出少许茶水,彭璁也不以为意,翘起二郎腿端起来就喝。 这副神气,倒像他是大师姐一般。 王淑秋问道:“不知大师姐有何吩咐?” 彭璁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只不过叫你去江府练武,免得荒废。” 王淑秋道:“可是昨日答允了宇文公子今日去文昌阁赏雪。” 宇文珏在旁也连连点头说是。 彭璁道:“还是跟我去见见江大小姐。你大师姐同意的话,我一定不力阻拦。” 崔武源也看不过去,不知彭璁今日哪根筋不对,说话狂傲已极,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他直视彭璁,道:“彭兄,你今日还当崔某是朋友呢,要么走,要么闭嘴,否则,别怪崔某不念朋友之情。” 彭璁嚷道:“哟!摆起官架,好神气!” 他也不想想究竟是谁神气。 崔武源见他不卖面子,不觉恼怒,按捺不住要去教训他。 王淑秋生怕众人吵翻起来,正要答应去。只听厅外有人高呼:“小师妹在么?”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江可欣来了。 彭璁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奔厅外,果见江可欣携着杨泪带着碧荷笑嘻嘻走来。 彭璁眉开眼笑的道:“可欣,你跑来干什么?王姑娘正准备跟我去呢!” 江可欣秀眉一扬,一手捏住他的耳朵,说道:“小子,又在这狐假虎威吧!” 紫珠抢着道:“可不是,大清早的正在训斥咱主子,还不分尊卑,咄咄逼人。你可要好好管教他。” 江可欣手上用力一扭,彭璁“哎哟”一声。 紫珠拍手道:“果然大快人心!” 王淑秋迎上来道:“大师姐,二师姐,您俩怎么来了?” 江可欣松开彭璁的耳朵,指着他道:“回去再收拾你!” 彭璁一获自由,用手捂着耳朵,苦笑着站在一旁。 紫珠做鬼脸,道:“活该!” 江可欣笑道:“小师妹昨日未来,做师姐的好生记挂特来看看。本来是想叫那个小子过来瞧瞧。”说着用手一指彭璁,又道:“后来一思量,还是亲自过来瞧瞧。” 王淑秋道:“让两位师姐担忧,小妹实在惭愧。快快请坐!紫珠,备茶,准备早点。” 江可欣坐下,望着宇文珏,道:“怎么宇文兄也在?听说你病得不轻呀!” 宇文珏作揖道:“在下的病已被王姑娘治好了。” 江可欣道:“怎么小师妹会医术,我竟不知。” 王淑秋忙道:“小妹怎懂医术,只不过是看望了一下宇文公子。” 江可欣笑道:“只看一下宇文兄就病愈,真乃神奇。” 王淑秋双颊微微一红。 宇文珏朗声道:“不错!在下的病是因王姑娘而起,世上也只有王姑娘才能治好。大丈夫敢作敢为,在下是思慕王姑娘成疾,与旁人无关。希望江大小姐能成全在下和王姑娘。” 杨泪一听,面色苍白,心中极为难受,这是当众向王淑秋示爱。 如何不令她悲伤、难过和幽怨。 江可欣笑道:“你想和小师妹好怎么问我呢?只要小师妹点头同意,难道我这做大师姐的会反对么?” 王淑秋面有愠色,这个宇文珏真是胆大妄为之极,这种事怎么当众宣之如口,还当众向她求爱,全不顾她一个女孩子羞涩之情,大肆宣扬。也不管她的感受,虽说宇文珏一往情深,为此还差点送了性命,可这也并不表示她就要接受这份爱。 江可欣道:“小师妹,你今日打算做什么?” 王淑秋淡淡的道:“打算和宇文公子去文昌阁赏雪。”顿了顿,又道:“如果大师姐有雅兴的话,不如一起去。” 江可欣道:“会不会打扰你俩?” 王淑秋道:“人多热闹些。宇文公子,你说是不是?” 宇文珏怎敢说个“不”字,忙道:“大家一起赏雪正是与众同乐。” 江可欣道:“文昌阁有什么好雪景,不如去大明寺。” 她师承少林,虽说不是佛门弟子,但对寺庙极为崇敬。 王淑秋是个随和的人,又拜了一个高僧为师,本对佛门较为崇拜,但自从在大佛寺被淫僧霸占后,心有余悸,生怕又有淫僧出来污辱她。 故对寺庙远而避之,不敢稍稍停留。 江可欣又道:“大明寺的住持很慈祥,跟我很熟。那儿的雪景才是扬州一绝。就这么决定了。快备马车。” 一众人等来到大明寺,只见石阶上有一广场,盖了一座庄严而典雅的牌楼,上书“大明寺”。 众人弃了车马,拾阶而上。过了牌楼就已到天王殿。 王淑秋看到里面的佛像,心总是惴惴不安,双脚软软的,幸好紫珠扶着。 迎面走出一位高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觉喻恭迎江施主大驾光临。” 江可欣也合十道:“大师一向可好!” 觉喻道:“托江施主福,老衲还算清健。” 觉喻在前引着众人先到厢房暖暖身,喝喝热茶。 王淑秋问道:“大师姐,这儿偏僻,不会有山贼出没吧?” 江可欣笑道:“这儿离城较远,是有点偏僻。但赏雪嘛,不静点怎行。况且此处风景极佳,处处古木参天,真似人间仙境。放心吧,哪来那么多山贼,还有我哩!” 宇文珏端过一杯茶,小心递给王淑秋,道:“王姑娘,茶来了,有点烫。” 这边彭璁也递了一杯茶给江可欣,模样殷勤至极,如同她的奴仆。 杨泪看到这两位姐妹都有喜欢的人服侍,而她却茕茕自立,无人问津,顿觉伤感和无味。 何况她喜欢的人却在面前向别人表达爱意,更令她心碎。 她只觉鼻子微酸,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趁别人喝茶时忙用衣袖拭去要流下的泪珠。 一杯茶端在杨泪面前。 她定睛一瞧,竟然是崔武源。 崔武源望着她微笑一下,道:“泪儿,快趁热喝几口。” 杨泪默默接过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内心却更加忧伤。 众人用过热茶。 觉喻道:“众位施主,请随老衲大雄宝殿随喜随喜。” 一行人出了厢房,来到一庭院,只见此处幽静,白皑皑的雪覆盖着一片,和前面不远处的大雄宝殿相照,宛如琼楼仙宇般。 松柏上的积雪把枝头压得很低,不知是谁拂了拂积雪,那树枝猛地弹起来。 正在这时,有小沙弥气喘吁吁奔来,道:“师······父,外······外面来了好多人。” 觉喻止步道:“来的是什么人?” 小沙弥道:“是灾民。” 觉喻道:“有多少?” 小沙弥摸摸秃头,道:“好像有几百人。” 只听一阵阵杂沓的脚步声,吆喝由远至近,由小变大,瞬间闯入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 灾民把众人围了起来,要东西吃。 王淑秋见这些灾民蓬头垢面,瘦骨嶙峋。 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甚至还有哺乳的婴孩。 她沿途见过不少灾民,但只是在马车上,一掠而过。今日却是近在面前,而灾民身上的馊臭味使人难闻。 江可欣低声问觉喻:“寺庙有馒头吗?” 觉喻叹道:“现今到处灾荒,寺里所储粮食也不多了。馒头也只有一点点,要接济这么多人,恐怕是杯水车薪。” 那群灾民见迟迟不给东西吃,有些躁动起来,有些人已开始大骂起来。 江可欣大声道:“大家稍安毋躁。馒头一定会分给大家吃的。” 有的人高声道:“快点!我饿死了。” 接着许多人跟着附和。 第58章 血洗寺庙(四) 江可欣道:“彭璁,你骑马回城里运一车馒头过来。要快!” 彭璁应声而去。 灾民见彭璁要走便拦住他。 江可欣道:“他是去拿馒头分给大家吃。” 这么一说,灾民让彭璁走,随即又围拢。 江可欣道:“馒头很快会到,你们耐心等等,这儿寒风大,让我们先进屋里避避风吧!” 人群中有人喊道:“不给馒头决不放行。” “我们都不怕寒风,你们还会怕冷吗?” “你们吃好的穿好的,一个馒头也舍不得给吗?” “就是你们这些寄生虫,害得我们四处流浪,无家可归。” 此时人群汹涌,个个怒眉而视,有些甚至握紧拳头,准备拼命。 王淑秋看到灾民气势汹汹,蠢蠢欲动,有点担心害怕。 生怕灾民失去理智一拥而上。 又等了一会儿,王淑秋双腿站麻,只想找地方坐坐。 可是灾民就是不准他们动一步。 一阵阵寒风刮来,王淑秋连忙把身上的大袄紧了紧。 灾民中有人喊道:“怎么馒头还不到,想把我们冻死饿死吗?” “扑”的一声,灾民中有人倒下了,显然是饥寒交迫所至。 接着有人高呼“馒头”,很快接二连三到后来所有灾民振臂齐呼:“馒头,馒头,馒头!”声音响彻山林,连树上的雪也被震落。 人人激情高亢。 崔武源握住刀柄,紧紧站在王淑秋身旁。 万一灾民胆敢侵犯她定抽刀杀之。 其实崔武源心中决不想杀这些手无寸铁、背井离乡的灾民。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四处流浪,过着非人的生活。 他暗中祷告:那些灾民不要暴动伤人,否则拔不拔刀也只有天晓得。 宇文珏站在王淑秋前面,低声道:“王姑娘,别怕。有我在,决计不能让他们伤害你。” 王淑秋暗笑道:宇文公子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面对这么多饥民,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还来保护我。 同时不禁感到一丝欣慰。 觉喻也生怕那群灾民破坏这一草一木,忙叫小沙弥把寺庙仅剩一点的馒头以及能够吃的素食端来。 一阵哄抢后,所端来的食物早已没有。 抢到的是那些有力气的男子,老弱妇孺依然没抢到一点。 又有两三个体弱之人倒下来了。 没抢到的叫嚷得更凶,抢到的肚中还没填饱,也跟着大嚷。 觉喻端来的不是食物,而是导火线,随时就会爆炸。 觉喻已无计可施,只是一味合十自念“南无阿弥陀佛”以求佛祖保佑不出大乱。 王淑秋面色苍白,一步一步向后退。 很快退到一棵百年松柏之下,已是退无可退。 而其他人也跟着王淑秋后退。 灾民却步步相逼,神情激动万分,似乎随时如饿狼般扑过来。 碧荷和紫珠抱头摇头,不想看更不想听。 杨泪倒显得很冷静。 她可是穷过来的,以前也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有一顿没一顿,这种感受也只有她晓得。 只差没背井离乡,如同这些饥民流离失所,四处飘荡。 她并不惧怕这些饥民,因为她曾经属于饥民一份,过着非人的生活。 眼前的饥民咄咄相逼,令她想起村民对她母女的残忍。 以至于母亲被活活烧死,这刻骨铭心之痛始终刺着她,令她愤怒和悲伤。 甚至她还想到有一天发达,一定要严惩那些曾经迫害她母女的村民,特别是烧死她母亲的凶手,决不放过。 江可欣边退边挥手道:“还等等,馒头一定到。” 那些饥民哪里听得进,一边高呼“馒头”一边步步相逼。 江可欣几乎跳起来,嘶声道:“我们又不是馒头。”见饥民并不停步,不由气呼呼,道:“喂!我们可没欠你们的馒头。想吃馒头就去买呀!” 饥民中有人高呼:“打死这臭娘们!”这一号召,众饥民齐向江可欣扑来。 江可欣大叫一声,抱头鼠窜,平时所练的少林武功竟一点也用不上。 王淑秋等人见江可欣狼狈逃窜,被人追得打,尖叫连连。 崔武源快步上前,拔刀砍在一个饥民的左肩,只听他惨叫连连,刀抽出,鲜血洒满白雪之上。 众饥民一见对方出了兵刃,而己方有一人中刀,惨叫声不绝,人人不由一寒,后退了数步之遥。 江可欣趁机奔到王淑秋等一起,只见她头发凌乱,衣衫处处被撕破,显得狼狈万分,全无一点高手的风范。 碧荷连忙把挽在手臂上的披风替江可欣披上,还为她拢了拢散乱的秀发。 王淑秋伸过手握住惊魂未定的江可欣以示安慰。 众饥民被这一刀惊怕住,一时不敢上前。 有人甚至双腿发软,颤抖不已,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天冷。 崔武源横刀立地,刀上兀自滴血。而他双瞪虎目,怒眉倒竖,威风凛凛站立当中,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的响。 众饥民见他如天神般,面面相觑,惧容满面。 崔武源暗忖:不知这一威吓能阻止多久。 同时他后悔没带锦衣卫这伙兄弟,就算只来两三个也能起到震慑之效。 双方在凛冽的寒风中对峙。 一方是乌合之众的饥民,一方则一名手握单刀的锦衣卫百户。 王淑秋和众姐妹相偎依,一起取暖。 不久,饥民中又有几人倒下。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伙一起上,他只有一人,怕什么?”就有几个年轻粗壮之辈奔来。 崔武源深知枪打出头鸟,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杀一儆百难以起到震慑之效。 为了他身后众少女,尤其是所保护的郡主,只有狠下心肠,昧着良心,向苦难的贫民开刀。 一声大吼,崔武源如猛虎下山,纵身一跃,一刀挥去,“咔嚓!”奔在最前面的饥民顿时身首异处,鲜血从脖腔如喷泉般迸出。 后面几个饥民见领先之人已死,害怕而折回跑。 崔武源杀红了眼,手已停不下,几个起落,把这几个饥民全部斩杀,一时皑皑之雪洒满了鲜血。 崔武源大吼一声:“还有谁?” 王淑秋闭上双眼,不敢看这残忍一幕。虽说崔武源是为保护她才杀人,但所杀之人都是一些走投无路、羸弱的灾民!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想到这,一阵难过,差点落泪。 饥民被这一气势惊呆了,半晌没人应声。 突然,一名老妪大叫一声,飞边似奔到一个死了的年轻人身上,大哭喊道:“我的儿呀,你死得好惨哟!”哭了一阵,指着崔武源,用怨毒的眼神望着他,半天迸出一句话:“你这刽子手!” 一时之间,饥民接着喊着:“刽子手,刽子手!” 一瞬间,所有的饥民一齐高呼:“刽子手,刽子手,刽子手!” 几百人这么一喊,震天动地,比刚才喊“馒头”的气势更加强盛。 饥民们顿时同仇敌忾,手挽手向崔武源踏步而来,个个脸无惧色,取而代之的是愤慨之色。 望着气势如虹的饥民,崔武源震撼了,今日才知道人民的力量是世上最强大的,是勇不可挡的,是最正义的。 他双手颤抖了,双腿有点软,如果是面对许多虎豹豺狼,他一点也不惧怕,可是面对的却是并不凶残但很团结、很义勇的人民。 他彻底想放弃抵抗,因为他已感觉陷入了人民浩瀚的海洋之中,随时会被击得粉碎。 王淑秋也被这种万众一心,视死如归,要与恶势力抗争到底的恢宏气势所震惊。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群负弱的人民竟然有如此大的气概,令人不禁感叹万分。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已很渺小,渺小到只是一颗灰尘而已,而眼前这群饥民却越来越高大,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淑秋是个皇族,永远不懂贫苦大众的心态,更加体会不到大众的艰辛和困苦。 尽管她也遭受非人的打击,也曾痛苦到要自杀。 但只要没死,她依然是皇族,依然享受特权,依然锦衣玉食,依然看不起贫苦大众,最多也只是对他们怜悯,不,最多是施舍,就像打发一个乞丐。 因为她觉得就算她再被践踏也依然高高在贫民大众之上,只有俯视没有仰视。 这一次,彻底把她从皇亲贵族的地位上拉下来,使其认识到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只是命运比那些饥民好些。 这一点点高傲之火也随之浇灭了。 第59章 血洗寺庙(五) 江可欣咬牙暗骂:“彭璁这臭小子怎么还不来”。 她又暗叹:“难道我会死在这!” 杨泪本来是平静的,但饥民团结一心,誓要报仇雪恨,不由求生欲望大增,同时恐惧之心油然而生。 众饥民已把王淑秋等人围成一个小圈。 个个怒目而视,只等有人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 崔武源随着圈子的紧缩而后退,握刀的手心已大冒冷汗。 几百饥民一冲而来,别说王淑秋等众人被活活打死,就连他自己的性命也难保证,何况是他杀了对方几人,个个视他为大仇欲杀之而后快。 饥民中终于有人大喊:“为死去的难友报仇,为尊严杀了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 这一喊声,众饥民一窝蜂而上。 觉喻上前阻止却被众饥民打得鼻青脸肿。 饥民这一扑过来,众少女尖叫连连,各自逃散。 江可欣虽有武功,但对这么多人,出手毫无章法,乱掌乱踢,武功套路已施展不开。 她刚开始还能左挡右挡,时不时出手击退一二人,到后来连她自己出手也杂乱无章,不知所谓。 又过了一会儿,她就只有挨打的份,抱头蹲下来任众饥民拳打脚踢。 碧荷见大小姐挨打,本想去帮忙,却无能为力,自己也被打得趴在地上。 杨泪早已抱头四处游走,不知谁踹了一脚,扑倒在地,随即身上到处被人踹。 王淑秋一见众饥民满脸恶容扑来,吓得花容失色,往后一退,脚一软坐在雪地上。 一个饥民挥拳去打她的玉容,眼看要将她的脸打破,旁边闪出一人,挡住那一拳,正中那人的鼻梁,顿时鲜血直流。 这人正是宇文珏。 那饥民一拳打过,又用脚来踹。 宇文珏死死护着王淑秋,任由他乱踢,随即又扑来许多人,齐向宇文珏身上招呼。 宇文珏紧紧抱着王淑秋将她压在身下,所有的拳脚他都一人承受,顿时喷了几口血,显是受了内伤。 这几口血喷到王淑秋脸上到处是,还是热呼呼的。 她顿时惊呆了,宇文珏为了救自己真的连命也不要,就算死也要护着她。 她不由泣下如雨,嘶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宇文珏已昏厥过去,但双手却紧紧的抱住王淑秋。 王淑秋不知从哪里来的劲,一翻身把宇文珏压在身下,她深知,再这么乱殴下去,宇文珏必死无疑。 既然他可以为自己死,为何自己就不能为他死呢。 背上被重重踹了几脚,虽然很痛,但王淑秋的心却像阳春三月般温暖。 只觉得就是立即死去也不枉此生。 总算世上还有一个真真正正深深爱着她,甚至愿意为她牺牲性命。 王淑秋望着宇文珏满脸血迹的脸,感到无限欣慰,不由把脸贴在他的脸上,暗叹道:想不到跟他死在一起,真没想到! 紫珠还没反应就被人拉开,脸上已被扇了几个耳光,顿感火辣辣,又有人扯她的头发往雪地上拽,紫珠不由摔倒在雪地上,身上随即被人狂踢。 虽然被人打倒在地,但紫珠心系主子的安危,见不远处王淑秋被人踹,想都不想,向前而爬。 她边爬边被人追着打。可是不管身上有多么疼痛,她也一定要爬到主子身边。 猛地,只觉两手一阵巨痛,原来紫珠的双手被人用脚踩着。 令她的双手动弹不得。 有人怒叱:“叫你跑!” 四肢已被人抓起,突然腾空而飞,“啪”的一声,身子撞在粗壮的树上,几欲把她疼死过去。 而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爬到主子身边。 崔武源已知道这次饥民出手决不是杀二三人能解决得了,但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杀得尽几百人,也不想去伤害这几百条无辜人命。 但是不杀的话自己却要死,自己死有余辜,但身后几位少女却不能白白送死,何况还有一个有责任要保护的郡主和一个内心想一生保护的人。 崔武源大喝:“别逼我!” 众饥民不理睬,全力扑来。 他已是无可奈何,挥刀斩去,把一人的肩膀卸下,那人已全无惧色,依然扑来,似乎要与他同归于尽。 崔武源已不容多想,挥刀削去了那人的脑袋。虽然头已离身,但身子依旧走了几步,可是已存必死之心。 崔武源既然又斩一人,单刀又砍死一人。 回头一瞧众人,人人被打。 他一心急,刀法有些凌乱,不小心中了一拳,但幸好他手中有刀,才不像王淑秋等人被人按着打,毫无反抗之力。 崔武源想尽快解决身旁的饥民,但杀了一个又填上一个,无穷无尽。 他心急如焚,再这么殴打下去,那几个少女又如何受得住,势必被活活打死。 她们一死,自己活着又有何意义。 不由挥刀乱砍,脚下不住移动。 崔武源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饥民不知从哪拿来一根木棍,高高举起向王淑秋头上砸去。 他想都没想,把手中的刀掷去,这一掷去势极强,“扑”的一声,穿透了那人。 那人一倒地,又有人拾起木棍去砸王淑秋的头,这一砸,王淑秋还有命么。 可是崔武源手中已无兵器,而他一分神,已被人踢了一脚。他脚下踉跄了几下,总算下盘稳扎才没倒下。 崔武源已不顾这么多拳脚,奋身扑去,希望能在木棍砸下前击倒那人,救出王淑秋。 可是,崔武源再快也快不过这根木棍。眼见王淑秋就要毙于棍下,不由万念俱灰,身上中了几拳也就不怎么疼痛了。 正在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清啸,一人如飞鹰般跃过来,左手已抓住木棍,右手成爪搭在那人的头上,只这么一抓,那人头颅已被他生生摘下来。 崔武源见那人大喜过望,原来沈希洛及时赶到。 沈希洛左手木棍一挥,围在身旁的人触棍而亡。 沈希洛颤巍巍扳了扳王淑秋的肩膀,把她翻过来。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见她满脸鲜血,沈希洛伸手指在她鼻下探探尚有呼吸。这才把心放下,随即又狂怒不已,站起身大喊道:“众锦衣卫听令,一个也不放过,违者军法处置。” 崔武源大惊,怎么兄弟也来了,回头一看,果见一队锦衣卫手握钢刀,直向饥民中乱砍。 有锦衣卫跑来,施礼道:“百户大人,您没受伤吧!”见他没有刀,连忙递过刀。 锦衣卫一来,众饥民这才害怕了,慌忙四处逃散。 锦衣卫对付这些饥民最拿手,不论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一定能将他们杀之。 只听得惨叫连连,整个大明寺成了屠宰场。 那些锦衣卫追逐饥民,如老鹰捉小鸡般乱砍乱杀。 有的死在雪地,有的被杀在佛像前,有的被挂在树干上,有的死在厢房里,有的死在寺门口。 就连已逃出寺庙的也被杀在林子里。 说过要将之斩尽杀绝就一定不会留活口,留下任何活口就不是锦衣卫的作风。 几百饥民不论男女老幼,就连婴孩也不放过。 果真是一支能征惯战的队伍,杀得对方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很显然,这次锦衣卫立了大功,斩杀了反贼数百名,报了上去,人人封赏自是不在话下。 崔武源本想阻拦,但不知为何却开不了口,终于不过长长叹了一口气。 彭璁扶起已被众饥民打傻的江可欣,只见她抱头乱嚷:“别打了,别打了!” 彭璁猛摇她,大声道:“是我,是我!” 江可欣这才看清是彭璁,猛地“哇”的一声,扑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彭璁喜出望外,连连温言软语的安慰她。 沈希洛在王淑秋背脊上输入一些真气,只听她嘤咛一声,渐渐苏醒过来,见是沈希洛,有气没力的道:“快救救宇文公子!”又昏了过去。 沈希洛下令锦衣卫分两队,一队继续搜捕追杀,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另一队把王淑秋等人抬回马车。 沈希洛对崔武源道:“崔兄弟,你带领一队锦衣卫回去,记住,马上去请全城最好的大夫,决不能透露主子她们受伤之事。一定要嘱咐大夫不准乱讲。这儿交给我善后,去吧!” 崔武源带领一队锦衣卫护送众受伤之人回城而去。 他骑马回头一瞧,整个大明寺已是一个人间地狱,抬头望天,血红的一片天空。 第60章 血洗寺庙(六) 沈希洛这次把驻守在扬州城里一百名锦衣卫全部调来,已分出五十名回城,剩下五十名在周围五十里范围搜捕,只要是人就杀,决不问原因。 因此,也有过路人枉死的。 沈希洛唤过主持觉喻,只见他被打得一瘸一拐。 沈希洛道:“你寺庙里有多少出家人?” 觉喻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忙道:“有五十个!” 沈希洛道:“叫他们出来。” 觉喻无奈,撞钟相召。不久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个和尚。 沈希洛责问道:“你不是说有五十个吗?” 觉喻脸有难色,道:“贫僧也不知道其他人哪去了。” 一名锦衣卫走来,道:“禀公公,膳房里还有僧人。” 沈希洛脸一沉,道:“全部押来。” 锦衣卫应声而去。 这批躲进厨房的僧人一来,也只有四十几个,没到五十个。 沈希洛下令道:“快去找找,就是尸首也要找来。” 果然抬了数名僧人的尸体,原来是被锦衣卫误杀。 沈希洛一数,加上死去的凑足五十个僧人。 他向众僧人一眼望去,个个低首,显然个个栗栗危惧。 沈希洛朗声道:“大明寺众僧勾结反贼,图谋不轨,实是罪大恶极。来人,就地正法!” 此话一出,众僧大呼冤枉。 觉喻跪下抱住沈希洛的腿,道:“公公,贫僧决没有勾结反贼。请公公明鉴。” 沈希洛一声冷笑,右手拍在觉喻面门,那觉喻闷哼一声倒地身亡,就此圆寂。 沈希洛掌杀觉喻,大声道:“杀!” 众锦衣卫大刀挥出,一片嚎哭惨叫之声,片刻间,血流满地。 沈希洛又下令无论远近,把所杀尸体聚拢起来,削左耳作为军功。 众锦衣卫对此事轻车熟路,很快把尸体堆在一起,同时削掉左耳。 几百具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令人望之不觉森然可怖。 沈希洛一声令下,尸体已浇上油,点上火,顿时大火燃起,不时添进木材,越烧越旺,浓烟传来焦尸之味。 很快,几百具尸体只剩下一堆灰而已。 沈希洛令将骨灰扫入袋中,撒向林子深处,不留一丝痕迹。 有锦衣卫提议,干脆连大明寺一块烧了。 沈希洛沉吟一会,道:“烧了可惜,太过明显。不如附近找些和尚充进去。” 锦衣卫应声而去办理此事。 沈希洛办完杀戮大事,不觉长吁一声,带领锦衣卫回城。 回到宅院已是夜晚。 沈希洛马上去查看王淑秋的伤势,只见她正坐在椅子上发愣,旁边站着两个丫鬟。 沈希洛道:“主子,您有伤怎么不躺下来休息呢?” 王淑秋道:“我的伤倒不严重。只是宇文公子和紫珠伤得重。但愿他俩早日康复。” 沈希洛道:“主子不必担心,他俩一定好转。” 门外进来一人,正是崔武源,只见他道:“王姑娘,已照你吩咐哄骗了宇文大娘。” 王淑秋含泪点头道:“宇文公子为了救我身受重伤,又怎能让他的老娘担心呢!这边是没办法的办法。” 沈希洛道:“此事也正需如此做才为稳妥。其他人伤势如何?” 崔武源道:“除了宇文兄和紫珠伤势较重外,其他人伤得并不是那么严重。” 王淑秋道:“崔大哥,你也受了伤去休息。” 崔武源告退而去。 王淑秋又道:“你俩下去吧!这儿有希洛就行了。” 两个丫鬟应声而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王淑秋和沈希洛主仆俩。 王淑秋缓缓起身,沈希洛连忙扶着她。 王淑秋道:“希洛,你······把那些灾民如何处置了?” 沈希洛沉吟道:“这些反贼竟敢谋害主子,简直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奴才小施惩诫而已。主子,您只管养伤,这些小事奴才知道怎么做。” 王淑秋厉声道:“把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当做反贼全部斩杀,这也叫小施惩诫么。你······你太狠毒了。” 沈希洛慌忙跪下道:“奴才这么做都是为了主子您呀,他们谋害主子您在先,是奴才伤心过度,糊涂了才做出这件事。奴才知罪,还望主子您恕罪。” 王淑秋泪流满面,道:“为了我,竟然送了几百条人命。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希洛道:“主子您千万别这么想。是奴才的罪过,要死也是奴才死。” 王淑秋身子晃了晃,用手捂着头,道:“我很累,想睡睡!” 沈希洛连忙起身替她宽衣解带,扶着她上床盖了被子。 王淑秋抓住沈希洛的手臂轻声道:“希洛,今晚别走,陪着我。” 沈希洛点头道:“主子您安心睡,奴才不会离开!” 王淑秋闭上双眼,怎么也睡不着。黑夜中只觉得有几百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每双眼睛充满着怨毒,似乎要将她碎尸万段。 王淑秋忙睁开眼,沈希洛柔声道:“主子,您别怕,有奴才哩!” 王淑秋泫然道:“终究是我害死数百条人命。” 沈希洛连忙为她拭泪,安慰道:“那些不是良民,是刁民,是流寇,是反贼。他们死有余辜,就算奴才不杀他们,遇上官兵一样会被杀。主子您不是差点死在他们手中吗?是他们不仁,咱们才会不义。您可别多想,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王淑秋半晌没有说话,望了望沈希洛,用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道:“不知宇文公子和紫珠怎么样?我想去瞧瞧他们。” 沈希洛微笑道:“既然大夫说他俩没有性命之忧,您就别担心。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明日再去看。何况他俩已然睡了,去了反而打扰。” 王淑秋道:“你说着也是!”又闭上双眼,努力使自己睡着。 猛地,似乎有人叫自己。 王淑秋只觉身子轻飘飘的,有如在云端。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地方。这地方乃是一座大殿,抬头一看,不觉大惊失色,匾上横书“阎罗宝殿”。 她自忖:难道自己死了,这“阎罗宝殿”乃阴间之物,生人又如何能来此。这一想法只是存了片刻就已被证实。有两个狰狞的小鬼一左一右拖着她奔进此殿。 只见此殿极大,两边大柱林立,柱旁站有手持大戟的鬼兵,中间有许许多多的鬼。 那些鬼一见王淑秋,齐声怒骂:“就是她,把我们杀死了。” 王淑秋定睛一瞧,正是白天所遇的饥民,顿时吓得亡魂丧胆,双腿战栗。 不是众鬼兵拦阻,王淑秋恐怕会被众鬼撕裂。 正中上座有一黑面人,正是阎罗王,旁边有一判官。 那判官一指王淑秋,厉声道:“犯妇王淑秋跪下宣判。” 王淑秋不由跪在地上,浑身战栗。 那判官道:“犯妇屠杀数百条人命,罪恶滔天、灭绝人性、令人发指,实天地所不容,推下去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十八般苦痛,永不超身。” 王淑秋闻言,吓得尖叫连连。 那判官眉头一皱,厉声道:“押犯妇下去,先抽肠剥肚,油锅炼骨,再打入十八层地狱。” 旁边鬼兵一把抓住王淑秋的头发往偏殿走,那数百只鬼一齐向她吐唾液,显然愤怒之极。 王淑秋被拖到偏殿,已有恶鬼上前把她紧紧绑住,拿出一柄大剪刀就向她的肚中剪去。 她不禁大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满身冷汗,双眼发直,口中喃喃道:“别用刑,别用刑!” 沈希洛知道她做了噩梦,连忙用手轻拍其脸颊,道:“主子,主子,快醒醒!” 他深知如果做噩梦之人不从梦境中醒来,可能永远在梦中,变成一个痴呆之人。 沈希洛这一拍,把王淑秋从梦中拉回现实。 她一见沈希洛,扑上去紧紧抱住,口中大声道:“希洛,快救救我!” 沈希洛连连拍拍她的背脊,道:“别怕,有奴才在!”只觉她背上已经湿透了。 可见所做的梦一定凶恶至极。 第61章 血洗寺庙(七) 良久,王淑秋心神才稍稍安宁,但兀自抱住沈希洛不放,生怕放手就被恶鬼带走。 沈希洛被王淑秋紧抱住,忽闻到一股幽幽的淡香,竟从王淑秋身上散发出。 如果不是这般相拥根本闻不到。 沈希洛被这一淡淡的体香弄得心不安宁,有些心猿意马。 其实宦官虽然阉割,但内心深处依然对女性有一种莫名的喜欢,虽然只剩下一点点,但足以渴望得到女性的爱,甚至有占有的欲望,所有古往今来有太监娶妻一说。 沈希洛拥抱着这么一位吹气若兰的绝色美人,她每一呼吸都牵动着沈希洛深处的渴望。 不知不觉沈希洛用脸庞轻轻贴在这位主子的玉颊上,只觉得肤若凝脂,触之令人心醉。 不见王淑秋有任何反应,沈希洛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她的玉颊。 只听她幽幽叹道:“希洛,你陪我睡,好吗?” 沈希洛全身大震,不暇思索的道:“主子你要奴才干什么就干什么!” 轻轻放下王淑秋,她依然抓住沈希洛的衣襟,道:“我怕!别走啊!” 沈希洛柔声道:“奴才不走,让奴才脱掉外衣!” 王淑秋才轻轻放手,双眼却盯着沈希洛,生怕他突然消失。 沈希洛脱了外衣,除下靴子,钻进了被窝,左手枕着王淑秋的头,轻声道:“您睡吧!” 王淑秋才闭上双眼。 沈希洛望着王淑秋,见她泪痕尚犹在,不禁伸手去拭,哪知泪痕已干。 他突然心怦怦直跳,一个念头在他心头冒起,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挣扎着,但王淑秋实在太美,又对他软玉温香。 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地亲了这位主子的朱唇,只感到浑身犹如触电,兴奋不已。 他胆子更大,见王淑秋双颊有泪痕,伸出舌头去把这位主子的泪痕舔干净,只觉咸咸的,更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令人无法抑止。 沈希洛有点迷失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胆子又更大些。 他用右手去抚摸这位主子的如丝如滑般的秀发,抚摸着高高的鼻梁,微微欲张的玉唇,轻柔滑腻的粉嫩的玉颈。 手又慢慢往下滑落,正要去抚摸玉峰之时。 他猛然缩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个耳光,暗骂:该死的,怎么能对主子如此轻薄。主子相信我才让我陪着,这种禽兽之事以后对得起主子吗,还能服侍主子吗,万万不能。 沈希洛终于使自己清醒过来,暗自惭愧不已。 王淑秋渐渐睡着,还带着微微的鼾声。 沈希洛这样抱着王淑秋,对着她一直瞧,直到天亮。 王淑秋睁开朦胧惺忪的双眸,一眼望见沈希洛,道:“希洛,你真好,一直守着我。” 沈希洛道:“这是奴才的责任。” 王淑秋道:“咱们起床去看看宇文公子和紫珠。” 她刚一起身,“哎哟!”一声。 沈希洛忙问道:“主子,怎么了?” 王淑秋道:“不知怎么,背上好痛!” 沈希洛道:“让奴才看看。” 王淑秋趴着,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疼了。” 沈希洛掀起衣裳,只见白嫩的肌肤上到处是青青的肿块,遂道:“有很多淤青,都是拳脚造成的。没什么,奴才帮您搽搽跌打药酒就好了。” 沈希洛穿好衣裳,去外拿来一杯跌打药酒,道:“主子,可能会有些痛,您忍忍。” 王淑秋道:“擦吧!” 沈希洛双手沾着药酒揉在淤青之上,疼得王淑秋忍不住“啊哟”的叫,双手紧紧抓住被子。 黄豆大的汗珠已经流下。 不久,沈希洛揉擦完,去外叫丫鬟进来服侍。 王淑秋穿戴好,虽觉背上还有些疼痛,但较之刚才好多了。 她顾不得用早膳立即去看两个伤重之人。 先看看紫珠,只见她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气色比昨日好多了。 紫珠一见主子来了,想挣扎起来,王淑秋轻轻按着她,柔声道:“别动,安心养伤。” 紫珠道:“奴婢不能服侍主子,可惭愧得很。” 王淑秋笑了笑,道:“别担心,有希洛呢!” 沈希洛微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服侍得妥妥贴贴。” 紫珠道:“可是你要打理银凤楼的事呀?” 沈希洛道:“我已有安排。” 王淑秋道:“我见你没事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我去瞧瞧宇文公子。”又吩咐丫鬟好好照顾紫珠。 沈希洛扶着王淑秋来到宇文珏养伤之所。 只见他双目紧闭,兀自未醒,虽然面上血迹已擦干净,但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 王淑秋不由心酸,滴泪沾襟。 沈希洛问一旁服侍的小厮:“大夫怎么说?” 那小厮大约十四五岁,但口齿伶俐,道:“大夫说,公子内伤很重,需要好几个月的疗养方能恢复。大夫昨日替公子全身敷了药,说是治疗外伤的。还开了几剂药,说是等公子醒了再喂他服下。” 沈希洛点头道:“好生照料公子。” 那小厮道:“小人知道。” 王淑秋暗暗祈祷,盼望宇文珏早日康复。他如此用情,自己亏负他太多,一定加倍偿还。就算与他······长相厮守。想到这,王淑秋脸有点微红。 沈希洛低声道:“主子,宇文公子还未醒,等他醒了咱们再来,何况您身上也有伤,不宜久动,应该多休息一下。” 王淑秋摇头道:“我想多陪陪他。”顿了顿,又叹道:“没有他,我早已不在人世。或许我真不在人世说不定是件好事。活着真苦!” 良久,宇文珏依旧昏迷。 沈希洛问道:“大夫说公子什么时候苏醒?” 那小厮道:“快的话一天左右,慢的要三天左右。” 沈希洛点了点头,轻声道:“主子,您还没吃早点。不如奴才吩咐厨房弄点精致的小吃。” 王淑秋摇头道:“我吃不下。” 沈希洛微一思索,道:“还是吃点,不然公子醒了,您哪有力气照看啊!” 他看准了王淑秋双目含情,显然对宇文珏已动了真情。 只有这样说王淑秋才会乖乖用早点。 果然,王淑秋道:“来点松花糕就行了。” 沈希洛道:“奴才遵命!” 向那小厮一努嘴。 那小厮会意,打千告退。 不久,端来一盘松花糕来。 王淑秋只吃了一小块。 余下的赏给了沈希洛和那小厮吃。 外面有仆人来报:“宇文大娘来了。” 王淑秋吃了一惊,沈希洛忙笑道:“主子放心,包在奴才身上!”说着,出去应付宇文大娘。 不久他就回到王淑秋身旁。 王淑秋问道:“怎样?” 沈希洛笑道:“老太太还是说得通。奴才说公子与主子您去了南京游玩,本来老太太不信,奴才就说,如果您老不相信,奴才陪您走一遭。那老太太大概不习惯远行,忙摇手不去。奴才想了想,她一个老人家在家一个人诸多不便,遂派了一个年纪大点的丫鬟去照看照看,以防不测。” 王淑秋点头道:“你做得很对。只希望宇文大娘不知道得好,免得伤了一个又病一个。” 沈希洛笑道:“万事有奴才,一切都能应付。” 王淑秋道:“幸亏有你,不然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又坐了大半天,只见崔武源急匆匆走进屋子来。 第62章 出卖之痛(一) 崔武源一进厢房,沈希洛问道:“崔兄打哪里来?” 崔武源道:“刚从江府来。” 王淑秋忙问道:“她们伤势如何?” 崔武源道:“江姑娘虽说伤得不轻,幸亏身有武功,恢复得快。杨姑娘和碧荷就不那么乐观,需要时日才能恢复伤势。” 王淑秋轻拍胸脯道:“她们没性命之忧我才安心。” 崔武源笑道:“可是咱们的彭兄可不好受。” 王淑秋问道:“彭大哥又出什么事?” 崔武源道:“我来到江府的后厅正要打探她们的伤势,就看到彭兄低头站着而江姑娘一脸怒色的坐着,也不顾我来了与否,猛地站起来冲着彭兄掌掴了几个耳光,把彭兄打得双颊肿了一大块。” 沈希洛微笑道:“江姑娘身上有伤却还能行动自如,少林内功真不简单。” 王淑秋问道:“怎么大师姐会打彭大哥呀?” 崔武源支吾道:“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淑秋见他闪烁其词,知其有所隐瞒,便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崔武源望了一眼沈希洛,咳了咳,道:“只不过是怪彭兄没把馒头带来却把官兵带来了。可能是江姑娘气彭兄不听吩咐,擅作主张。过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王淑秋沉声道:“大师姐是不是怪锦衣卫滥杀无辜?” 崔武源尴尬笑了笑道:“江姑娘怎会这么想。当时情况危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哪容有一丝仁慈。” 王淑秋沉吟道:“大师姐还说了些什么?” 崔武源道:“江姑娘教训了彭兄,见了我就说,叫王姑娘你不用担心,她们没性命之忧,又询问了咱们这边的伤势,我也劝她放心。我怕彭兄难为情,忙告辞而回。” 王淑秋道:“崔大哥,你替我多照顾下紫珠。” 崔武源一愣,不知王淑秋何意,但既然她这么说,也只好答应。 其实王淑秋深知崔武源内心十分愧疚,因为他违心杀了许多无辜的饥民,虽说是迫不得已,但双手毕竟沾满了鲜血。 自从回来后,他眼神中透着悔恨和不安,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决计不会杀一人。 为了自己,一个大好人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王淑秋也很惭愧,为了使他不再胡思乱想,安排他做一件事或许分散他的精力,让他不再沉沦无边天际的惶愧之中。同时紫珠有人聊也许恢复得更快。 整整一天,王淑秋除了吃饭就是等着宇文珏的苏醒。 到了傍晚,忽然宇文珏嘴唇动了动,右手无力的抬起,发出很细弱的声音:“王······王姑娘,王姑娘!” 王淑秋见他慢慢苏醒极为高兴,更料不到他在昏迷还记挂着她,一直叫她的名字,不由感动之极,双眸已经湿润。王淑秋握住宇文珏抬起的右手,呼唤:“宇文公子,宇文公子!” 宇文珏缓缓地睁开双眼,一张秀丽动人的面庞映在他眼帘,不由一振,道:“王姑娘,你······”由于激动,说不出话。 王淑秋道:“我很好。” 宇文珏似乎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王淑秋道:“要喝点水么?” 宇文珏微微点点头。 王淑秋连忙喂了他一口水。 宇文珏眼神异常兴奋,好像能得到王淑秋的服侍简直是世上最开心的事。 王淑秋柔声道:“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宇文珏想坐起来,王淑秋忙轻轻按住他,道:“你伤得重,暂时别动。” 宇文珏道:“我······我不会残废吧!” 站在床边的小厮道:“公子放心,大夫说了只需疗养一段日子就会康复,决计不会落下残废。” 宇文珏才放心点了点头。王淑秋轻声道:“就算你残废我也会在你身边照顾你。” 宇文珏闻言,兴奋得“啊!”起来,恨不得马上康复。 他忙道:“我要快点好,快给我饭吃。” 吃了饭才有恢复的精力。 王淑秋含笑喂他吃了一大碗饭菜,而宇文珏吃得开心,似乎比世上任何美味更加好吃。 宇文珏用完膳,再服用一剂良药,渐渐地睡了。 王淑秋离了他,去瞧瞧紫珠,只见紫珠正和崔武源聊得正欢。 王淑秋笑道:“什么事说得这么高兴?” 紫珠道:“崔大哥说等我好了带我去西湖玩。” 王淑秋道:“那带不带我去呀,崔大哥!” 她故意把“崔大哥”这三个字说得极重。 紫珠登时脸红,而崔武源咧嘴一笑。 王淑秋搭着紫珠的肩,道:“等你们全好了,咱们不仅要去西湖,还去好多更美的地方。” 沈希洛在旁凑趣道:“可别忘了我呀!” 众人哈哈一笑。 王淑秋回到自己房间,只觉背上还是疼痛。 沈希洛又为她用药酒揉搓一番。 这次,沈希洛没用那么大的劲,加之淤青好了些,王淑秋也没感到被揉搓的疼。 她趴在床上,若有所思道:“希洛,你认为宇文珏怎么样?” 沈希洛道:“宇文公子肯为主子您送命,真是难能可贵,而且人挺英俊,又是个读书人,很不错。” 王淑秋顿了顿,轻轻道:“如果我······我嫁给他,你说好不好?” 沈希洛迟疑道:“好是好。不过您是郡主,将来还是公主。宇文珏再好也不过是个布衣,怎配得上您。” 王淑秋幽幽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郡主,更加不会是公主。也和宇文珏一样。别忘了,我可是姓王,不姓朱。” 沈希洛道:“可是您流着的是皇家的血,这一点是永不能改变的事实。奴才决不是反对,只是让您明白这一点。” 王淑秋道:“我明白。反正回京已遥遥无期,难道一辈子不回京城我就不能嫁人吗?” 沈希洛边抚摸王淑秋雪白的肌肤边微笑说道:“主子您如果决定了,奴才只会为您高兴。” 他俯下身子在王淑秋耳畔低声道:“主子您花容月貌,别说是宇文珏,就是天下任何男子都肯会为您牺牲性命。” 王淑秋娇羞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心中却很欢喜。 她知道沈希洛说的是真心话,绝不会随便哄骗她。 沈希洛望着王淑秋星波流动,更加芳菲妩媚,不禁在她玉颊上亲了一口。 王淑秋被沈希洛这一举动惊呆了,脸色大变,嗔道:“你干什么?”声音很严厉。 沈希洛慌忙跪在床下,磕头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王淑秋叹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沈希洛见王淑秋脸色温和,忙起身站着。 王淑秋道:“你一个太监,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 沈希洛道:“奴才觉着主子就像天仙下凡一般,实在忍不住,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还请主子责罚。” 王淑秋道:“你对我好,难道我不知道。你一次又一次帮我、救我。没有你,恐怕我早已死了。希洛,你在我心中早已不是奴才,是最好的朋友。” 沈希洛全身大震,道:“主子您对奴才真好。奴才刚才还······” 王淑秋道:“好啦!别说了,上床睡吧!” 沈希洛道:“我······” 王淑秋瞪他一眼,娇嗔道:“还不上来,我可生气了。” 沈希洛连忙吹灭蜡烛,宽衣上床,和王淑秋面对面躺着。 王淑秋柔声道:“希洛,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希洛大窘,脸上通红,幸好是黑夜中。 半晌,他才吐一个字:“是!” 王淑秋道:“你要是一个真正的男子的话,我也一定会喜欢你。”说着,她用朱唇在沈希洛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咱们两不相欠,快点睡吧!” 沈希洛惊呆了,本来自己鲁莽的轻薄行为已是无耻,不仅得到王淑秋的原谅而且还吐露她的心声,把自己当作好朋友,丝毫没有嫌隙之意。 这令沈希洛极为感动,只觉得士为知己者死,主子如此待他,将来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算死也决计保护到底。 接连十几天,在王淑秋的照料下,宇文珏恢复神速,已能下床走动,令人不得不叹服爱情的力量。 而紫珠更是如同平昔,行动自如,已能服侍王淑秋,沈希洛则去打理银凤楼的生意。 第63章 出卖之痛(二) 这一天,王淑秋正陪着宇文珏解闷。 崔武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一指外面大声道:“王姑娘,不好了。江姑娘大闹银凤楼,已和希洛打起来了。” 王淑秋一听,大惊失色,霍然起身直往外屋跑。 宇文珏也要跟去,紫珠道:“公子,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万一又发生意外,可不大好。” 宇文珏也生怕再次受伤,忙道:“也好!小心点!” 紫珠应声跟了去。 很快,王淑秋从后门进了银凤楼。 果见店中伙计站着一排,而江可欣正和沈希洛大呼酣战。 而四周尽是断桌断椅,显是被两人打破。 王淑秋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横在两人中间。 须知高手比武,四周必布满真气,而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有可能造成对方的伤害。 王淑秋冒冒失失闯进两大高手比武区域,就如一头小绵羊闯进了虎豹之争,凶险万分。 王淑秋一进这两大高手中间,双臂张开,忽觉前后两股真气压来,令她气为之窒息。 沈希洛和江可欣一见王淑秋猛然出现,各自慌忙收功。这两股真气只压了压王淑秋,片刻就已消失。 江可欣喊道:“小师妹,快点让开!” 王淑秋道:“大师姐,有话好好说。为什么动武呢!” 江可欣怒斥道:“跟这个畜生有什么话说。小师妹,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淑秋急道:“大师姐,可能是一场误会吧!” 江可欣冷笑道:“误会!这误会可真大了。” 王淑秋道:“小妹不明白大师姐的意思。” 江可欣“哼”了一声,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疯卖傻。” 王淑秋道:“还请大师姐明言。” 江可欣咬牙道:“咱们学武之人要以侠义为先,以仁慈为主。师父谆谆教诲你难道忘了,以天下苍生为念。可是你这个狗奴才,带领锦衣卫不仅杀了数百条灾民的性命不说,竟然还将大明寺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也一并葬送。你说,他该不该杀!” 王淑秋闻言惊呆了,转身颤然道:“希洛,这······是不是真的?” 沈希洛立即跪下,道:“奴才以为寺庙和尚勾结流寇意图谋害主子您,一时激忿,便将之斩杀。” 王淑秋含泪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沈希洛道:“奴才怕您伤心,,故没说。奴才罪该万死。” 王淑秋哽咽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违天理。滥杀无辜岂是我辈所为。” 沈希洛匍匐道:“奴才一时糊涂,罪该万死,请主子赐奴才一死。” 王淑秋又缓缓转过身子,慢慢的走到江可欣面前,双腿猛地跪地,哀号道:“这一切都是因小妹而起。如果大师姐一定要为死去的冤魂报仇的话,请杀了小妹吧!小妹才是罪魁祸首。大师姐,请动手!” 她头仰起,双眼一闭,泪水已从眼眶中流出来。 紫珠飞奔而至,也跪在江可欣跟前,道:“江大小姐还是杀奴婢。” 店中伙计也一排跪下,道:“请江大小姐杀小人。” 江可欣不由长叹一声,道:“王淑秋,你是决计黑白不分,维护你的狗奴才么!” 王淑秋道:“是!” 江可欣道:“你以为一死就能换回数百条无辜人命么?王淑秋,我看错你了。你不配做我同门,今日,我代表师父决定逐你出师门。今后,你我恩断义绝,你好自为之。” 王淑秋磕下头,道:“大师姐······” 江可欣厉声道:“住嘴!你不配叫我。”说着,她又一指沈希洛,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转身飞奔出银凤楼。 沈希洛和紫珠连忙起身去扶王淑秋起来,只见她面无人色,泪痕满面,两眼发直。 紫珠大声道:“主子!主子!” 王淑秋已面无表情,怎么叫也不应。 沈希洛忙道:“我去叫大夫来!你先扶主子回房。” 很快,大夫被沈希洛拖着奔来。 那大夫进了屋,自己已累得喘气不已,哪顾得上医人。 那大夫歇了歇,定了定神,瞧了瞧王淑秋,翻了翻她的眼帘,又把了把脉,沉吟道:“无妨,这位姑娘乃惊悸所致,只需扎一针,使壅塞畅通便无碍。” 他用银针在王淑秋内关、神门、心俞、巨阙等穴一扎,捻转片刻。 只见王淑秋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那大夫道:“好了,再服一剂药就好了。记住,千万别刺激她。” 王淑秋神志一清醒,抓住紫珠的手臂,问道:“大师姐呢?走了吗?” 紫珠点头道:“走了!” 王淑秋道:“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是不是讨厌我?” 紫珠摇头道:“怎么会!” 王淑秋道:“你骗我。她说已和我绝交,从此不再来往。我····· 这如何是好。紫珠,快想想办法让大师姐回心转意。” 紫珠眼珠一转,道:“主子,江大小姐不过是一时气话。过了一阵子一定会找您的,放心吧!” 王淑秋兀自不信,道:“真的?” 紫珠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王淑秋松开她的手臂,道:“那就好!” 宇文珏扶着小厮走来,见王淑秋脸色不好,还吐了一地,快步上前,道:“王姑娘,你······没事吧!” 王淑秋道:“不过心有点不舒服,头有点晕。” 紫珠在旁道:“公子,您放心,主子没事了。” 王淑秋道:“吃了药了吗?快去歇歇,我好点就来陪你。” 宇文珏也不想打扰王淑秋,好让她休息一会,故又扶着小厮回房去了。 王淑秋躺在床上,神志已恢复,立刻想到终于失去一位好姐妹,不由又流泪。 其实她内心何尝不矛盾,不煎熬。 一方是忠于她的仆人,一方是结义同门姐妹,任何一方都不想失去。 现在这两方已是水火不容,势成仇敌。 她夹在中间真的痛苦万状,这个抉择真的好难好难,故她不惜一死。 可是就算她一死也不能解决问题,而终于失去了好姐妹。 鱼与熊掌真的不能兼得吗?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难道自己真的是不祥人? 王淑秋思绪如麻,怎么也不能入睡,睁开双眼就看到沈希洛直挺挺跪在床前。 王淑秋惊问道:“希洛,你这是干什么?” 沈希洛道:“是奴才的错,才令主子失去好姐妹,请主子治奴才的罪!” 王淑秋喟然道:“希洛,你起来吧!我不会怪你,更不会治你的罪。要怪也只能怪我的命不好。” 沈希洛道:“主子,您不治奴才的罪,奴才内疚不安!” 王淑秋哀叹道:“人活在世上真累呀!” 沈希洛膝行到床跟前,道:“主子,您可别想不开呀!皇宫中的太子在等您回的。” 又摸了摸王淑秋的手,只觉冰冷之极,又摸了摸额头,并不烫,不是发烧的症状。 只是手冷得令人惊心。 沈希洛边搓她的双手,边问道:“主子,您冷吗?” 王淑秋道:“心冷!”的确,陡然失去好友还不得不背负罪大恶极、滥杀无辜的罪名,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沈希洛寻思:现在只有宇文珏才能消除郁结在主子内心的烦恼。 他遂吩咐紫珠看好,自己飞步走向宇文珏的房间。 只见宇文珏坐在床沿上,不知在想什么。 沈希洛进来道:“公子爷吃了药否?” 宇文珏道:“刚吃了。王姑娘怎样了?” 沈希洛叹了气。 宇文珏忙问道:“王姑娘病得重么?不行,我去看看!” 沈希洛忙道:“不是身子病重,是心病。” 宇文珏不解道:“心病?” 沈希洛道:“主子刚刚被江大小姐逐出师门,又加上小的一时冲动,酿成无以挽回的大错,致令主子心灰意冷。小的想,这世上也只有公子爷能开导她。” 宇文珏点头道:“我明白!我这就去!” 沈希洛拱手道:“小的在此谢了。” 宇文珏道:“不用谢,这也是我的一份责任。” 宇文珏扶着小厮走到王淑秋房门口,叫小厮自行离开。 他轻敲了门,门开处,紫珠一见是宇文珏,让他进来。 第64章 出卖之痛(三) 宇文珏一步一步踱到床跟前,见王淑秋微闭双眼躺着。 他轻轻唤着王淑秋名字。王淑秋微微睁开眼,一个关切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不禁轻声道:“宇文公子!” 宇文珏道:“王姑娘,你不开心吗?” 王淑秋的确郁结于心,见一位关怀的人如此相问,不觉流泪的点点头。 宇文珏握住她白玉般的手,柔声道:“只要有我宇文珏在,一定会让你开开心心,绝不让你有任何委屈。” 看到宇文珏那双真挚的眼睛,王淑秋全身涌出一阵暖流,霍然爬起来扑在宇文珏怀中,啜泣道:“世上也只剩下你关心、爱护我了!宇文大哥,别离开我!” 宇文珏紧紧抱着王淑秋颤抖的身体,道:“淑秋,宇文大哥决不离开你。永远也不!” 两人的感情一瞬间升华,如泉水般喷出。 宇文珏猛地低下头吻在王淑秋的香唇上。 两人的嘴唇一经接触再也分不开。 一阵阵爱的暖意在两人的唇舌间传递,似乎在传递着不老的爱情。 两人慢慢地往后倾斜直至躺下为止,外面已淅淅沥沥下着寒雨,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恬静。 却有人在他俩爱情的窗下留下了一声叹息。 自从这次爱的升华,王淑秋脸上天天挂着笑,看着情郎渐渐痊愈,更加喜上加喜。 转眼间,已到大年三十,宇文珏带着娘来到银凤楼与王淑秋过了一个甜蜜而温馨的大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很快已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这一天,王淑秋郑重把爱郎邀到后花园的小亭里,含笑道:“宇文大哥,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宇文珏见王淑秋清眸流盼,粉腮红润,便笑道:“淑秋,让我想想。” 只见紫珠在王淑秋背后展现一个“寿”字。 宇文珏哈哈大笑。 王淑秋娇嗔道:“你笑什么?” 宇文珏道:“今天是我的小娘子的生日。对不对?” 王淑秋惊喜道:“你怎么知道?” 宇文珏道:“你脸上已经写了呀!” 王淑秋抚了抚玉庞,道:“是吗?” 宇文珏从怀中拿出一个玉镯,道:“这是我娘给我的,说以后遇到心上人就一定给她。我一直带在身边,总没适当的机会给你。今天真是天赐良机,借此送给你。来!我替你戴上。” 宇文珏把这手镯戴在王淑秋玉腕上,本来她右手已有一个金镯子,尽管又戴了一个玉镯,却欢喜无限。 宇文珏顿了顿道:“淑秋,咱们已这么好了,不如嫁给我,咱们一起生活。” 王淑秋又惊又喜又羞,没想到他竟然向自己提亲,简直是意外之喜。 其实王淑秋早已认定宇文珏是她以后的夫君,不过她是女孩子又如何先开口提这事,没想到宇文珏这么快提亲,如何不使她喜出望外。 宇文珏迟疑道:“可是我······没有什么······聘礼!” 王淑秋忙道:“宇文大哥,你别担心,我这儿有些资金,你先拿着用。” 宇文珏忸怩道:“这······怎么行!” 王淑秋道:“宇文大哥,你我既是真心,又何必在乎这些?” 宇文珏大喜,拉着她的手,道:“淑秋,你将来一定是贤惠的妻子!” 王淑秋羞得脸转过去,竟不敢与宇文珏相接。 紫珠拍手道:“好哇!又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咱们快选日子吧,嗯,越快越好。” 王淑秋嗔道:“臭丫头,瞎说什么。” 紫珠伸了伸舌头,道:“还是由公子爷拣日子吧!” 宇文珏道:“我回去和娘商量日子,再来相告。我先去了。” 他似乎要把日子定下来才安下心来,临走时,亲了亲王淑秋,道:“等我好消息。” 把王淑秋羞得粉脸通红。 宇文珏一走,紫珠笑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终于守得云开,大功告成。” 王淑秋笑道:“又满嘴胡说!” 崔武源走了过来,紫珠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崔武源笑道:“你有好消息,我也有个好消息。” 紫珠道:“你也有好消息,那你先说。” 崔武源道:“江府今日办喜事。” 王淑秋一惊,道:“难道是大师姐嫁人么?” 崔武源微笑道:“那可不是。是江姑娘的胞兄娶媳妇。” 王淑秋“哦”了一声。 紫珠道:“是哪家的女儿?” 崔武源搔头道:“好像听说是吴家的。” 紫珠道:“新娘子美么?” 崔武源又搔头道:“这个嘛,不太清楚。” 紫珠道:“你说世上谁当新娘子最美?” 这一问把崔武源弄得一直摇脑袋。 紫珠道:“没用的家伙,这也猜不到。”说着,向王淑秋努了努嘴。 崔武源顿时醒悟,一拍大腿,道:“该打,该打!这也猜不出。”顿了顿,朗声道:“天下最美的新娘子非咱们王姑娘莫属。” 王淑秋啐道:“两人拿我开玩笑,可恶哟!” 崔武源正色道:“如果王姑娘当新娘子一定是最美,这一点我决不相欺。” 紫珠道:“什么如果,主子真正要当新娘子啦!” 崔武源闻言大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难得宇文兄抱得美人归,真令人羡慕。” 紫珠道:“别羡慕别人,你什么时候抱得美人归。” 崔武源哈哈大笑道:“就算要抱美人归也抱不到像王姑娘这般绝色的。” 紫珠侧头凝视他,道:“想不到你说话还蛮油腔滑调。” 崔武源道:“这都是跟紫珠你这位姑奶奶学的。” 紫珠鼓起腮帮子,道:“好哇,敢笑我!” 崔武源笑道:“这不,又来了!” 王淑秋笑道:“你俩这么般配,不如让我做一回红娘,帮你俩牵个红线如何?” 紫珠和崔武源齐声道:“决计不行!” 王淑秋笑吟吟道:“瞧,两人连说话也一齐说,越瞧越匹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 王淑秋这一番话,说得紫珠羞红了脸,而崔武源尴尬的笑了笑。 王淑秋忙转过话题,道:“崔大哥,你看我们送不送个礼去。” 崔武源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虽然江姑娘恼恨你,但毕竟相识一场不可缺了礼数。” 王淑秋沉吟道:“我想也是。崔大哥,你替我走一遭。” 崔武源道:“好!” 王淑秋道:“崔大哥,去瞧瞧大师姐、二师姐康健否?” 崔武源点头而去。 王淑秋轻轻扯了扯兀自着脑的紫珠的衣角,陪笑道:“怎么?还在生气么?” 紫珠道:“不敢!” 王淑秋道:“好啦!我向紫珠大小姐赔罪啰!” 紫珠“扑哧”一笑,道:“奴婢受不起。” 王淑秋趁机轻轻碰了碰紫珠,道:“其实崔大哥蛮不错的,考虑考虑吧!” 紫珠道:“等您嫁了,奴婢也一定守在您身旁。决不离开半步。” 王淑秋双手扶着紫珠的肩,道:“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以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 紫珠把头摇拨浪鼓,道:“奴婢决不敢,请您别逼我!” 王淑秋笑道:“如果我有朝一日重回皇宫,一定求父皇赐你一段美满姻缘。”说得紫珠又低下了头。 她的婚姻已接近,心情格外高兴。 同时也希望身边的人也能像她一样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直到黄昏,宇文珏才兴冲冲来,说下月初八是黄道吉日,适宜嫁娶。 王淑秋倒不是很在意什么日子,只要能和心爱的人结为连理。 宇文珏道:“这是我跑了几个寺庙得来的好日子。” 王淑秋见他额上有汗珠,忙用手帕替他擦汗。 宇文珏笑道:“为了我们,这点汗算什么。” 王淑秋道:“饿了么?” 宇文珏道:“刚才在路上吃了两个肉包子,一点也不饿。” 他握住王淑秋的手,道:“今天你生日本来要多留一会,但家中有事。” 王淑秋问道:“什么事?” 宇文珏道:“头一件事是去准备咱们的婚礼。我已约了媒婆了,在家中商量,还有一件就是同窗带来邸报,说去中举之事。” 王淑秋沉吟道:“紫珠,去拿小箱子来。” 紫珠捧了一个小箱子。 王淑秋接过递给宇文珏,道:“这有些钗环首饰,你拿去用吧!” 宇文珏接过,道:“淑秋,我······” 王淑秋捂住他的嘴,道:“只要你对我好,这点算什么。” 宇文珏道:“这段日子我去办这事。你在家里等我,咱们相见时就是新婚洞房之日。” 王淑秋娇羞点了点头,宇文珏在她朱唇一吻,道:“我去了!” 宇文珏离去了,王淑秋兀自站着,伸手轻摸着朱唇,还在回味刚才甜蜜的一刻。 紫珠从门外探头道:“主子,用膳啦!” 王淑秋这才回过神来,欣然随紫珠去后厅用膳。 第65章 出卖之痛(四) 只见彭璁赫然坐在桌前,王淑秋惊喜道:“彭大哥,好久不见。” 彭璁起身道:“本来早就要来看看王姑娘。” 王淑秋道:“快快坐!” 彭璁拱手施礼道:“还没恭喜王姑娘!” 王淑秋含羞道:“彭大哥,快别多礼了。” 彭璁笑道:“这可是大喜事。” 崔武源在旁道:“既然是大喜事,彭兄可要多喝几杯!” 彭璁道:“那是当然!” 紫珠道:“彭公子,不知你的喜事还有多久?” 彭璁摇头晃脑道:“别急,到时一定会请你们一起喝喜酒。” 他说得面不改色,煞有其事,似乎江可欣就是他的娘子一般。 紫珠冷笑道:“可别让我们等太久。” 王淑秋端杯道:“彭大哥,小妹敬你一杯!” 彭璁道:“能得到王姑娘这种大贵人敬酒真是他的三生有幸。” 两人喝过。 王淑秋问道:“大师姐还好吧!” 彭璁道:“每天不是练武就是广施恩惠。” 王淑秋叹道:“可惜我却荒废了武功。” 彭璁笑道:“王姑娘身边高手如云,学不学武没什么分别。” 王淑秋道:“二师姐呢?” 彭璁摇头道:“杨姑娘可时来运转。现在是位富家大小姐。” 王淑秋惊讶道:“发生什么事?” 彭璁道:“有次我、可欣和杨姑娘在酒楼吃饭,不知店小二干什么去了,迟迟未到。可欣一拍桌子,大喝大叱。店小二走来,被可欣一个耳光打得嘴歪了一边。店小二识得是可欣,不敢多言。没想到有人瞧着不顺眼,说一句难听的话。可欣不知哪来的气,冲着那人怒骂。那人也毫不退让。两人差点动了手。这时,与那人同坐的一位年纪大约快五十的员外出来劝架。原来那人是那员外的护院。” 彭璁喝了一口酒,又道:“那员外本来笑容满面,可是他一瞧杨姑娘,脸色大变。一直盯着杨姑娘左瞧右看,口中还不停的说真的像,太像了。当时我们以为这员外是个老色鬼,见了美貌姑娘就起歪主意。可欣不想跟这种人多打交道,大呼店小二要换个座位,不然有他好看。哪知那员外突然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姓杨?’这一问,我们全都大吃一惊,而杨姑娘更加惊讶,上下打量那员外,却是不识,便说道:‘老伯,我可不识你。你怎知我姓杨?’” “那员外似乎有所感叹,又道:‘你娘是否叫杨银凤?’杨姑娘尖叫道:‘你到底是谁?’那员外竟然双眼噙泪,呼道:‘我就是你的生父。’杨姑娘面上已苍白,一指那员外,骂道:‘是你这个老畜生,害得我娘惨死,你滚!’我和可欣听得糊里糊涂,那员外一会认杨姑娘的爹,又一会杨姑娘不但不认还骂他是‘老畜生’。那员外居然自抽几下耳光,喃喃道:‘不错,我是畜生,是我害了银凤。’杨姑娘掩面跑出了酒楼。我们只好追了过去。后来杨姑娘始终不说什么原因,我们也只好作罢。” 王淑秋道:“原来是这样,二师姐终······终于还是遇上了这位亲生父亲。” 彭璁道:“王姑娘知道此事来龙去脉?” 王淑秋道:“那是很久的事了,又何必再提,后来呢?” 彭璁道:“后来,那员外找过杨姑娘几次,杨姑娘不想见他,但不知为何,杨姑娘竟然认了那员外,还搬出了江府住进那员外的大宅院。唉!想不到你们三姐妹原来个个是千金大小姐。” 王淑秋暗忖:不管怎样,这都是二师姐的选择,希望她生活得快快乐乐,忘记之前痛苦的事。 紫珠道:“江府娶的媳妇儿美吗?” 彭璁哈哈一笑,道:“你如果问的是别人,准说不出,问我,嘿!你问对了。” 他挟了一块鸡肉放在口里,又啜了口酒,慢条斯理道:“那次我随可欣去吴府看人。本来是不允许的,但可欣可不管这些,说好歹是哥哥娶亲,可别娶了一个丑八怪回家。吴府哪敢得罪江大小姐,遂直通到新娘子的闺房。原本我是不能来的,但可欣说我是大保镖。” 说到这,彭璁有些眉飞色舞,能当上江大小姐的大保镖可非同小可,还荣幸之极。 紫珠“哼”了一声,暗道:“说得好听是大保镖,说得难听是狗奴才,有什么稀罕么?” 彭璁接着道:“来到闺房,那新娘子出来接见我们。你们猜是什么模样的人?皮肤黑黑的不说,一双眯眯小眼,一个塌鼻子,大嘴唇,这还不算,身子不高却很肥硕,说得好听是丰满,说得不好听是头猪。” 紫珠捂着嘴笑道:“江府娶个猪回去可有趣得。” 王淑秋瞪了她一眼,道:“又胡说什么?” 彭璁道:“紫珠可没胡说。当时我也是这样对可欣说的,甚至提议为何不干脆下聘王姑娘,这两人一个天仙,一个夜叉可有天壤之别。” 王淑秋啐道:“彭大哥,这回可是你胡说了。” 彭璁道:“我没胡说,可欣说如果不是你已有心上人,宁可向你赔不是也要把你弄进江府做她的大嫂。这可是她说的,我可一句没改。” 王淑秋暗道:“我大婚时一定去邀大师姐,和她冰释前嫌。” 彭璁道:“可欣回来后,埋怨父母,说不打听清楚就下聘礼,可害惨了兄长了。她父母听了可欣的描绘,又加上我在旁解说,她父母有些后悔。可是聘礼已经下了,悔婚可是要吃官司。可欣说宁可吃官司也不能让母夜叉进府。我们这么急,你们猜猜可欣兄长怎么说,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紫珠忙道:“快说!快说!” 沈希洛从厅外进来,紫珠挥手道:“快来听最精彩的。” 彭璁又挟了一块牛肉,紫珠嚷道:“只知道吃,快说呀!” 彭璁边嚼边道:“可欣的兄长听得要娶这么丑的媳妇,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说既已下聘就该娶人家。还说人怎能无信呢!” 王淑秋暗暗点头道:“人就是要这样,言而无信就是无耻之徒。” 彭璁道:“可欣的兄长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不就是个老婆么,再丑他也能娶。不就是把那位老婆大人像供神像一样供起来。可欣说,你这么做还娶什么老婆,她兄长说可欣是个傻妹妹,难道不会纳妾么。这一说,把可欣气得指着她兄长说,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从不一心一意,三妻四妾好吗,可苦了天下女子了,都成了你们男子的玩物。她又指着我说,你会不会,我对天发誓,绝不三心二意,将一心一意对她。” 王淑秋暗叹:吴家小姐可嫁非所人,这一生可葬送了。只觉得女子再富再贵如不能找到好归宿,这一生可就没了。再贫再贱只要能找对人家,一生就算过着清贫也胜似神仙。 她暗暗庆幸自己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子,以后就算再困难也不怕了。 只盼望日子快点到,好与宇文珏双宿双栖,过着神仙眷属的生活。 彭璁突然哈哈一笑。 紫珠啐道:“又傻笑什么?” 彭璁笑道:“你猜猜江家新媳妇芳名是什么!呵呵!一个肥夜叉居然娶了一个这么温雅的名字,叫什么吴慧玲,真是名不符身,可笑!” 紫珠道:“人家爱取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难道一个女子长得丑就不要名字吗?就不要活了么?哪天也让你娶一个夜叉,看你还幸灾乐祸么?” 彭璁微笑道:“可欣不是母夜叉,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却俏丽多姿,令人叹为观止。” 王淑秋又敬他的酒,彭璁已有些醉意,便推辞道:“王姑娘,在下不胜酒力,改天吧!” 紫珠道:“这点酒就醉了。怎配做江大小姐的保镖。何况今天还是咱主子的寿诞,这么不赏脸。” 彭璁闻言,道:“好!王姑娘是寿星,这杯无论如何在下一定会干了。” 这一杯下去,他舌头开始大了,双眼已斜着,看来是醉了。 紫珠故意用言语挤兑彭璁,把他灌醉,让他出丑。 她又替他斟上一杯,道:“今日是咱主子寿诞,你怎么不回敬一杯呀!” 彭璁一拍桌子,道:“当然要敬。”他端起酒杯,道:“王······王姑娘祝你芳辰万古。干!” 他先一饮而尽,立刻偃仆倒地,酣声大起。 众人不禁莞尔一笑。 紫珠暗骂:看你以后还瞧不起咱女子么,醉死你! 沈希洛笑道:“主子,今日是您芳辰,不如去请公子爷一起来庆生。” 王淑秋忸怩道:“别叫他来了,他有事,还是撤了吧,回屋睡去。” 崔武源扶起躺在地上的彭璁回屋去了。 王淑秋道:“希洛,你这些天去瞧瞧宇文大哥,看有什么忙可帮,别让他太费心了。” 沈希洛含笑道:“奴才明白。” 第66章 出卖之痛(五) 以后这段日子,王淑秋耐心在家等候,时不时问问沈希洛宇文家的进度。 沈希洛把宇文珏为了能风风光光把她迎娶回家,准备得极为充分,为此还去城外二十里之地祭祖,向祖宗告之将要娶妻之事,连沈希洛也跟着忙着不亦乐乎,让王淑秋听得欢欢喜喜,每日掐着婚期快点来临。 这一天,王淑秋正闲得无聊之极,不知找什么事打发日子。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引着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走来。 那少女穿着淡绿的衫子,下身着一袭月华裙,走路盈盈小步,一看是在大富之家服侍得丫鬟。 那少女拜道:“奴婢小娈叩见王小姐。” 王淑秋道:“你是哪府里的?” 小娈微笑道:“奴婢奉杨小姐之命请王小姐聚一聚,叙叙旧。” 王淑秋展颜道:“原来是二师姐,太好了!她在哪?” 小娈道:“在醉仙楼等候您的芳驾。” 王淑秋道:“你等等,我打扮一下。” 不一会儿,王淑秋梳个云髻,斜插一枝兰花金簪子,双耳戴玛瑙的坠子,胸前挂着黑珍珠项链,穿一件琵琶纹上衣,下着一袭淡蓝色纱裙,腰间系一条银白色丝绦,一块玉佩挂在丝绦上垂了下来,面带甜笑,把小娈看得呆了,她暗想:这位王小姐可比咱小姐美得多了。 王淑秋带着紫珠随着小娈来醉仙楼。 来到一间厢房里,只见杨泪笑容满面的来迎接,只见她梳了个凤髻,斜插一枝碧玉玲珑宝钗,双耳一对翡翠坠子,项带水晶项链,一袭淡黄衣裙,腰间系一水绿色的丝绦,垂了一枚玉钱,显得优雅婉顺。 两人携手而坐,圆桌上已摆满果子点心。 杨泪道:“小娈,你带紫珠去外面走走,我有好多体己话要与妹妹说。” 王淑秋道:“紫珠,去吧!” 紫珠应声与小娈一起去了。 厢房里只剩王淑秋和杨泪两人而已。 杨泪替王淑秋斟了一杯茶,道:“还没恭喜妹妹,终于与宇文大哥结为夫妇。” 王淑秋道:“多谢了!”顿了顿,又道:“二师姐。” 杨泪打断道:“这二师姐不说也罢,只是闹着玩的,你我还是姐妹相称。” 王淑秋道:“好的,杨姐姐。” 杨泪又打断她的话,道:“我已改了姓名,以后叫做左媖。” 王淑秋道:“左媖!好名字。你亲生爹爹姓左。” 左媖点点头。 王淑秋道:“你为什么要认他。他可是强占你娘的坏人呀!” 左媖道:“我起初也以为他是个坏家伙。是他当年污辱了我娘,并令她一生在屈辱中过日子。但后来听我爹说起往事却是刚开始我娘是反抗,后来相处一段日子也就顺从了。不是我外公赶到,我爹娘说不定会在一起,我也不会出生就没爹,被人嘲笑一辈子。娘生下我不久,爹来看望过,却被外公赶跑,从此就再没来,他却知道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所以早就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左媖。说来真是造化弄人,如果爹娘能结成夫妇那该多好,我也不用四处漂泊,受人白眼,被人欺负。”说着,她用手帕轻轻拭泪花。 王淑秋轻拍她的手,道:“现在好了,你找到亲爹,以后有爹爹作主,再也没有人瞧不起你。” 左媖长叹道:“可人生总是不如意的多。虽说我找到亲爹,但好郎君却从身边溜走了。” 王淑秋知她说的是宇文珏,道:“左姐姐,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小妹只希望今后你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左媖却道:“如意郎君总是不多。妹妹,你乃皇族中人,总有一天会被召回皇宫,升为公主。宇文大哥一介穷书生,无权无势,你这么瞒着他,万一他知道了会怎么想。还有,他一介草民,皇帝会答应这门婚事吗?万一龙颜大怒,宇文大哥人头落地岂不是害了宇文大哥,这么你想过没有。” 左媖这一番话直把王淑秋说得冷汗直冒。 这些日子沉浸在爱的甜蜜中,全没顾及这些,何况她认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再大的困难也一定会迎刃而解。 至于不说她的身份并非有意隐瞒,现今她也不过是个庶民,与宇文珏没什么分别,门当户对,以后皇帝能不能恩准,也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反正她也没打算再回皇宫。 左媖见王淑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便道:“妹妹,这种事可要想清楚,后悔可来不及。不如放弃宇文大哥,这对双方都好。反正世上达官贵人很多,一旦妹妹贵为公主还怕没有如意郎君么!” 王淑秋沉吟道:“左姐姐说得有些道理。但是我和宇文大哥是真心真意在一起,没人能拆散我俩。就算宇文大哥知晓我的身份也不会发怒,只要我待他好,什么身份不身份不重要。为了他,我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平民女子。总之,除非宇文大哥抛弃我,否则我一定永远和他在一起。” 左媖面上闪过一丝不豫,道:“你真的不后悔?决计要与宇文大哥在一起?” 王淑秋道:“我知道左姐姐一直钟意宇文大哥,可这是勉强不来的,望左姐姐明白。也希望左姐姐能成全我和宇文大哥。” 左媖道:“你焉知宇文大哥除了你外不会爱上别的女子。” 王淑秋道:“宇文大哥决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她面色凛然,说话斩钉截铁。 左媖道:“要是妹妹你做了对不起宇文大哥的事呢?你猜他会怎样?” 王淑秋霍然起身道:“我一定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宇文大哥的事。” 左媖笑吟吟按着王淑秋坐下,道:“姐姐是故意说这话试你的。你果然对宇文大哥忠贞不移,我可就放心了。” 王淑秋依言坐下,道:“左姐姐,以后不许再说污辱我的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 左媖陪笑道:“是姐姐说错了。”随即向门外喊道:“净儿,进来。” 只见一个丫鬟端着一壶酒走进来。 左媖道:“我知妹妹最爱品酒,故带来最好的杏花汾酒来给妹妹品尝品尝,算是姐姐向妹妹赔罪。” 她亲自斟一杯递给王淑秋,又道:“妹妹,喝了它才能算原谅姐姐。” 王淑秋也不推辞,同时也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味,早已忍不住尝一口。 她一口喝下,觉得清香满口。 左媖又斟上一杯,道:“祝妹妹与宇文大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王淑秋也一口饮尽。 左媖还斟上一杯,道:“本来姐姐要敬妹妹一杯,不过妹妹是知道的,姐姐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敬妹妹一杯。” 王淑秋二话不说又一口饮干。 左媖啜了一口茶,望着她笑了笑。 王淑秋三杯酒下肚,忽觉头有些眩晕,浑身有股热气到处乱窜。 她暗惊:今日酒量怎地差,只喝三杯就有些醉。 头晕还算小事,只觉浑身发烫,她一摸面庞,烫得尤为重,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烫,这酒怎地如此醉人。 不仅仅烫,她心里有股说不出滋味,在全身上下游走。 忽想起宇文珏,她不觉全身一颤抖,内心极为渴望他能在此。 左媖扶起王淑秋道:“妹妹,你醉了。来上床躺躺。”扶着她走到屏风后,把她轻轻按倒在床上。 王淑秋虽然眩晕但心里还是清楚,伸手去牵左媖,哪知这手一伸出去,有些软软的。 她一下震惊不已,怎地全身上下软洋洋,没一丝力气。 却听左媖说道:“好妹妹,躺会儿,等下可有好戏看了。放心做姐姐的一定不会亏待你。包你过神仙日子。” 王淑秋嘀咕:“什么好戏看?又说什么神仙日子?左姐姐说这话干什么?” 眼见左媖离开,王淑秋想开口却半天说不上一句,只觉喉间一阵火烧般疼。 第67章 出卖之痛(六) 王淑秋双眼有些迷茫了。 只见有一人笑嘻嘻走来,虽已看不清这来人的脸庞,但听其笑声,身上所穿衣裳可以看出决计是个男子。 王淑秋大惊,怎么来了一个男子,左姐姐呢,她去哪? 那男子一上来,一双大手在她脸上、全身抚摸。 她内心大叫,不可以,欲喊又喊不出,但不知为什么,那男子抚摸着令她说不出的舒服。 王淑秋不知究竟怎么了,内心拒绝可身子却有说不出舒服。 那男子一只手继续抚摸,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裳。 王淑秋内心大喊住手,但却任由那男子宽衣解带。 不一会儿,她赤裸裸的展现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 不知为何,她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任何羞耻,反而有说不出的喜欢。 那男子脱光扑了上来。 王淑秋只觉得越来越舒服,刚开始还忍住,后来不禁大声呼喊,而且还是痛痛快快的叫出来,一阵阵暖流在身上游走,令她欲罢不能。 朦胧中,听得有门被重重撞破之声,一个模糊的人影走来。 那人一声大吼,声音极为熟悉,面前的屏风被推倒,显然那人怒火冲天。 王淑秋却依然抱着那男子享受这美妙的时刻,尽管那人的怒斥却充耳不闻。 那人猛地一脚把压在她身上的男子踢开。 那男子也不顾身子一丝不挂,慌忙跑了出去。 留下了依旧秀眸惺忪,低声吟吟的王淑秋。 那人忽的大叫一声,抱头冲了出去。 王淑秋内心一惊:“这人······这人不就是宇文大哥吗?他······他怎会在这?”虽然浑身依然发骚,心里却渐渐明白了,来的人决不错的,一定是宇文珏。 可是她这不雅的一幕全部被宇文珏瞧在眼里,想到这,顿时掉入冰窖。 这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掉呀。 她想起来,全身依然没有一丝力气,只好任其躺着。 忽然外面有人探过头来,王淑秋忽觉凉风阵阵,猛地想起自己一丝不挂,门这么被敞开,被人这么瞧着,以后还能见人么。 她伸出无力的手去抓拿被子。不料双手竟无一丝一毫力气。 连扯被子的劲也无,不禁有些气苦。 门外已有嘈杂之声,显然已有许多人在偷看自己,王淑秋不禁闭上双眼,泪水长流。 “看什么看,滚呀,滚!”只听紫珠大声喝斥那伙无耻之徒,快步奔到王淑秋身旁。 见她赤条身子,紫珠连忙把被子盖住,连摇呼唤:“主子,主子!” 王淑秋睁开眼,泣道:“紫珠,我动不了了。”呜呜大哭起来,把刚才所受的苦楚全部倾泄出来。 紫珠安慰道:“主子,别哭,我在这。”却寻思:这儿不能久待,主子又动不了。自己决计背不动,只好去叫人过来。 她奔到房门,大喊:“小二。” 那店小二应声而来。 紫珠摸出一锭银子,道:“你去银凤楼找崔武源,把他带到这来。拿着,快去快回。” 那店小二接过银子,飞似的奔去。 紫珠把屏风扶起挡在床面前,又替王淑秋穿好衣裳。 外面靴声橐橐,只见崔武源大步而进,他身后跟着数名锦衣卫。 紫珠道:“主子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咱们赶快回去再说。” 崔武源回头道:“去叫马车过来。” 有锦衣卫应声而去,不久过来道:“百户大人,马车已备下。” 崔武源横抱着王淑秋,只觉她全身柔软无骨,不由大惊。 他也不多想奔出酒楼,放入马车。 到了银凤楼后宅院,崔武源又横抱着王淑秋回到屋子。 这时,沈希洛正寻王淑秋,见她被抱回来,不知发生何事,但见她只是全身软弱无力,便去搭她的脉搏,“哼”了一声,道:“主子中了软骨散,里面还掺了春药,不碍事,过了一阵就好了。” 紫珠道:“一定是杨姑娘干的!” 沈希洛道:“怎么回事?” 紫珠道:“杨姑娘邀主子在醉仙楼聊聊,又把我支走,我想,主子和杨姑娘在一起不会有事,没想到竟然被人下药,还······”王淑秋道:“希洛,我······我被人糟蹋了,可是恰好被宇文大哥亲眼看到,这如何是好!” 说到伤心处,泪水又流下。 紫珠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杨泪这臭女人干的,她喜欢宇文公子,故来陷害主子,又让宇文公子亲眼目睹,好让他对主子死心。这臭女人就可达到无耻的目的。” 沈希洛道:“咱们没证据,又如何奈她?” 紫珠道:“这不是明摆的吗!” 王淑秋迷茫一片,喃喃道:“不会是左姐姐,不会的。”但隐隐觉得左媖的嫌疑最大,只是不敢相信她会如此对待自己。 这软骨散药力真的厉害,到了第三天,王淑秋四肢才有力气,但脚底依然有些浮。 王淑秋用过早膳,突然往外便走。 紫珠忙道:“主子,您这是上哪?” 王淑秋边走边道:“我去向宇文大哥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 紫珠道:“你这么去说,人家会相信吗?” 王淑秋摇头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紫珠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说一不二。 她大声道:“希洛,崔大哥。” 沈希洛已奔来,道:“怎么了?” 紫珠道:“主子要到宇文公子那儿解释。” 沈希洛沉吟道:“去说清楚也好,免得闷在心中。” 紫珠道:“崔大哥呢?” 沈希洛道:“大清早去了南京。” 紫珠道:“这会儿去南京干什么?” 沈希洛道:“去逮捕南京兵部尚书。” 紫珠这才没再问了。 沈希洛拍手道:“备轿!”随即跟在轿子旁蹜蹜而行。 不久,已到了宇文珏的草居。 王淑秋匆忙下轿,直到门前而叩,口中喊道:“宇文大哥,宇文大哥!” 良久,紫珠劝道:“主子,也许宇文大哥没在家。” 王淑秋摇头道:“他不在家,我会等,直等到他回家为止。” 突的门“呀”的一声开了,宇文珏阴沉着脸开了门,一见王淑秋,冷冷地道:“你还来干什么?” 王淑秋看到宇文珏肯开门,喜悦道:“宇文大哥,我是来解释的。” 宇文珏怒容满面,厉声道:“你还来解释什么,太没廉耻,干出这等丑事。” 王淑秋脸色苍白,道:“宇文大哥,我是被人冤枉的。” 宇文珏喝叱道:“我亲眼见你干无耻之事,你是说我冤枉你!” 王淑秋急得眼泪差点落下,忙道:“不是的。” 紫珠在旁气得肚子都要炸,这么久没开门也就算了,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言语中无礼之极,终于忍不住,道:“你才是无耻之徒。” 王淑秋气没处出,大声喝斥道:“住嘴!” 紫珠从没见王淑秋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觉有些委屈。 王淑秋又道:“宇文大哥,我真是身不由己。” 宇文珏道:“身不由己?叫得这么快活,还是身不由己。王淑秋,马上夹着骚尾巴快滚!这儿不欢迎你这种不要脸的婊子。” 从里屋走出一人,正是宇文大娘,她一拉宇文珏,道:“孩儿,别理她。娘早说过她是个狐狸精,这不,露出尾巴来了。” 王淑秋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楚了,连宇文大娘也对她随意辱骂。 宇文大娘直瞪着王淑秋,喝道:“还不滚!是不是拿扫帚赶你走才甘心。” 王淑秋眼圈一红,道:“大娘,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女子。” 宇文大娘“呸”道:“贱货,还不滚,去找那些地痞流氓,别来骚扰我的儿子。” “砰!”的一声,把门重重的一关。 王淑秋兀自拍门,哀求道:“宇文大哥,开门,开门!” 屋内之人已充耳不闻。 沈希洛欲把这扇破门踢倒,王淑秋叱道:“你干什么?不许动手。” 沈希洛忙缩回腿。 王淑秋沉思良久,终于叹口气,道:“回去吧!” 沈希洛和紫珠对望一眼,王淑秋并没一味哭泣,弄得神志不清,而是很平静。 回到屋子,王淑秋一声不吭躺在床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沈希洛和紫珠今日分别被她训斥过,不敢过来打扰她。 她一直躺到未时一刻,紫珠轻声道:“主子,杨姑娘派人过来了。” 王淑秋霍然起床,道:“我正要找她问清楚。” 来的是小娈,本来沈希洛要跟去,王淑秋却只说,不过去问问,只紫珠跟着足够。 沈希洛对紫珠附耳道:“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紫珠应声而去。 小娈引着王淑秋主仆俩来到百花楼,这酒楼就建在瘦西湖旁。 客人不仅可以品尝扬州的特产,还可以借机欣赏瘦西湖的美景,真是一举两得,难怪来这的游客最多。 小娈又引着主仆俩上了二楼,只见左媖早已在靠窗的座位上招手。 而她的旁边赫然坐着宇文珏。 王淑秋心一颤,不知左媖意图怎样。 王淑秋一到跟前,道:“左姐姐,宇文大哥。” 那宇文珏似乎不知道王淑秋会来,连忙起身道:“她怎么来了?” 左媖含笑按着宇文珏,道:“宇文大哥,别一见我妹子就跑,你俩就算做不了夫妻,做朋友也还是一样的嘛!快坐下吧!” 宇文珏冷笑道:“和她做朋友,可别把人玷污了。”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 左媖笑道:“今日请二位来,是把话说清楚。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呢,憋在心头可不好受。”顿了顿,又道:“宇文大哥,你也别发这么大的火,也别生气,别伤心。其实呢,我这结拜妹子向来是这样的。性格开朗,行为豪放,和男子经常打情骂俏,只要你不介意就行了嘛!” 王淑秋开始以为左媖是帮她和宇文珏和好如初,哪知越听越不对劲,居然说自己放荡不羁,十足一个淫娃荡妇,不觉恼羞成怒,沉声道:“左姐姐,你胡说八道什么!” 左媖用衣袖遮住嘴,道:“妹妹,你难道要瞒宇文大哥一辈子么?” 王淑秋惊问道:“我有什么事可瞒的。” 左媖道:“妹妹,你心计太深了,是男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中。你一个堂堂郡主为什么要玩弄宇文大哥的感情呢?” 王淑秋急道:“你胡说,我怎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宇文珏沉声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郡主?” 王淑秋涨红了脸,半晌才道:“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相瞒。” 宇文珏道:“在下乃一介布衣,怎能与郡主相提并论,更不敢高攀。请把我娘的玉镯还我。” 王淑秋望着他坚决之态,知已无望,叹息取下玉镯递了过去。 宇文珏道:“告辞!”拂袖而去。 沉默一会儿,王淑秋道:“左姐姐,你变了,变得好无情。” 左媖道:“是吗!我不觉得,我一向是这样,只是你不认识我而已。” 王淑秋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出卖我!” 左媖失笑道:“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出卖你。笑死人了,你是不是被男人抛弃多了变傻了。” 王淑秋摇头道:“我真想不到你会说这样的话。咱们可是好姐妹呀,还结拜过,还同过门。” 左媖道:“结拜怎样,同门怎样。那时你有权有势,虽然已被贬为庶人,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不过是穷丫头怎比得上你。宇文大哥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不过仗着美貌和财富才把他夺过去。好了,我认命,谁叫你有钱有势。现在不同了,我也和你一样,有钱有势。扬州第一盐商是我爹,我要夺回我要拥有的一切,包括失去的感情。王淑秋,你也太贪心,天下男子多得是,你想要的话有什么要不到,为什么偏偏和我作对,把一个好好的宇文大哥迷惑住了。你想想,是谁不仁不义在先。” 王淑秋直摇头,道:“我从没摆过架子,待你如亲姐妹,有吃有穿都想到你,从不嫌你贫穷,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当初,是宇文大哥选择我,可不是我使什么手段。” 左媖眉毛一扬,道:“你是说我使了手段么?” 王淑秋冷笑道:“使了什么手段你自己最清楚。” 左媖道:“你不是吧!给你最好的享受还怪我。那时你不觉得太兴奋吗?叫得整个酒楼都听到了。真是的,如果妹妹还思念那个人的话,姐姐可以安排一下。” “下流!”王淑秋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拿杯往左媖脸上泼去,也不管茶水是否滚烫。 只见左媖“啊哟!”,显然脸被茶水烫着。 王淑秋厉声道:“左媖,今后咱们绝交!”头也不回离开。 紫珠做个鬼脸道:“活该!” 左媖捂着烫伤的脸,咬牙道:“臭丫头,走着瞧!啊哟哟!不知破了相否?” 王淑秋冲出百花楼,一直沿着瘦西湖而走,望着湖面,猛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真的没想到,一个人内心是这么黑暗,这么卑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平时姐妹相称,一转身就陷害你,出卖你,还恶人先告状,振振有词。 她自己一片善良之心却换来了对方的荼毒和暗算。 难道天下就没有一个可交的知己好友吗。 王淑秋最痛恨的是生平最好的姐妹出卖了她,还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弄得她名誉扫地。 宇文珏的离开只是令她伤心,真正心痛的是左媖,曾经是那么洁白无瑕的姐妹,却把她推入深渊,怎能不令她悲痛欲绝。 她交友不多,唯一一位姐妹背叛她而去,怎不令她彷徨失措。 心已如深秋那般落寞和无助。 第68章 误堕烟尘(一) 王淑秋在湖边号啕大哭引来围观。 众人不知这位小姑娘何事这么伤心欲绝。 看着她的衣着打扮,显非普通人家。一个大家闺秀在外如此失态真太不成体统,有辱女孩儿尊严。 有的年长已摇头叹息,只觉现今时风日下,这样毫无顾忌放肆大哭大嚎的女孩子,简直有失妇道。 紫珠一指那些围观之人,大声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哭吗?” “看过人哭,却没看过美人如此嚎哭。”只见一位手持折扇的青年公子,其实虽已入春,但天还是有点寒气,根本不须折扇,显然这位青年公子完全是扮酷装潇洒。 他身旁站着和他打扮差不多的青年公子,个个手持折扇指指点点。 紫珠柳眉倒竖,嗔道:“关你什么屁事,还不快滚。” 那青年公子一捂鼻子,皱眉道:“这位姑娘口好臭,一定好久没漱口了。” 紫珠双手叉腰,含怒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本姑娘一看就讨厌。一副假仁假义,一有事就夹着尾巴开溜,没一点骨气,羞不羞人。喂!本姑娘警告你们,还不滚有你们好看。” 那青年公子哈哈一笑,道:“她竟然叫咱们滚,你们看呢!” 其余三位青年公子跟着哈哈大笑。 似乎笑紫珠毫无见识,一个傻丫头而已。 紫珠捋袖道:“几个龟崽子,不给点厉害瞧瞧,还以为我是病猫。”正要上前揪一个狠扇耳光。 只听王淑秋说一声:“紫珠,走吧!” 紫珠指着那四位青年公子,道:“算你们走运。” 王淑秋一转身,那四位青年公子不觉“咦”,“呀”,“啊”的惊呆了。 刚才王淑秋背对着他们,又是捂脸痛哭。 虽然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发髻已凌乱,一身葱绿色衣裙,显得楚楚动人。 其中一位青年公子赞叹道:“好一朵牡丹!” 另一青年公子却道:“更似芙蓉!” 其余二位青年公子齐声道:“美若天仙!” 王淑秋最恼被人这么评头论足,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遂恚恨道:“伪君子,站远点。” 她刚被一位读书人抛弃,对读书人就没那么好感。 看这四位青年公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到处游荡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称君子者,比真小人还不如,十足虚伪之人。 其中一位青年公子笑道:“非也,非也。君子者,丈夫也。姑娘不知诗有云‘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丈夫难道有真假之分么?笑话,笑话。” 另一位青年公子道:“除非这位姑娘有许多‘伪君子’,再多咱们四个也不算多呀!” 其余三人哈哈大笑。 王淑秋冷冷道:“四位意欲何为?” 其中一位青年公子作揖道:“小生宋瑄,这几位是马腺、翁怡泉、沈之轩。咱们号称扬州四大才子。” 王淑秋冷笑道:“我只听说过江南四大才子,几时出了扬州四大才子,可笑,可笑!” 宋瑄道:“姑娘此言差矣,各有所成。江南四大才子乃于琴棋书画、诗歌词赋有所造诣。而我们扬州四大才子乃在‘吃喝嫖赌’有过人之处。” 他此言一出,王淑秋与紫珠相视一笑,有人居然把‘吃喝嫖赌’作为一门高深之学,一门专长,还恬不知耻,自吹自擂,简直无耻之极。 世上就是这样,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真是无奇不有,包罗万象,令人叹为观止。 紫珠冷笑道:“不知你们是人人都‘吃喝嫖赌’呢,还是各有专长。” 翁怡泉摇头晃脑道:“我们扬州四大才子,在‘吃喝嫖赌’上各有一字上的造诣,我呢是在‘赌’字有惊人功夫。在扬州城中,我不是吹牛皮,还没有一人赌得过我。所以我有一称号‘赌神’。” 马腺道:“我在‘吃’上的功夫最厉害。不是我夸海口,扬州城还没有一人能一餐吃得比我多。所以人人称我为‘食圣’”。 王淑秋和紫珠见这马腺瘦瘦的个子,实在不像是会豪吃的高手。 沈之轩一摇折扇道:“我在‘嫖’字上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境界。我从八岁起开始嫖妓,岂今为止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嫖史,所有被我嫖的姑娘,第二次光顾决计不收我一文钱,还送钱给我,而且我还着有一本绝世好书《嫖经》,现已出版,哪天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一睹风采。所有,姑娘送我一个雅号,叫作‘嫖王’。” 王淑秋暗道:也不知是不是吹牛,八岁还是个孩童,怎会去那种地方。至于所谓《嫖经》,不看也罢。 宋瑄笑吟吟正要介绍自己。紫珠道:“想必你在‘喝’字上有所本事。不知你喝什么?” 宋瑄道:“当然是喝酒嘛!” 紫珠道:“难道你喝酒很厉害?” 宋瑄洋洋自得道:“别人的我一窍不通,论喝酒我可是扬州一霸,所以有‘酒霸’之称。” 王淑秋道:“你是酒霸?” 宋瑄道:“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王淑秋道:“好!咱们拼一拼酒量。” 宋瑄一指她,道:“你?” 王淑秋道:“敢不敢?” 宋瑄道:“好!去哪大饮。” 王淑秋道:“随我来。” 王淑秋引了这扬州四大才子来到银凤楼。 先叫了几坛陈年佳酿。 王淑秋道:“今日让我瞧瞧你有多霸。” 王淑秋叫小二各筛十二碗酒,道:“请!”先端碗饮尽。 宋瑄大叫一声:“好!”也一碗饮尽。 接着两人你来我往,一碗接一碗的喝。 很快引来围观。 众人惊讶斗酒之中竟有一位姑娘,而且还是绝色美女。 看着王淑秋一碗接一碗的喝,不禁拍手叫好。 这样饮法,别说是一位姑娘,就连彪形大汉也着实不易。 宋瑄越喝越心惊,如此饮法就算胜她,自己也差不多,而瞧她喝酒不是一般的拼酒,像是在发泄。 的确,王淑秋借酒消愁。 她似乎要把一切烦恼和忧愁用酒来浇走,可是酒入肚肠愁更愁。 十二碗酒堪堪喝完。 王淑秋大声道:“倒酒!” 店小二回头望了望立在柜台的沈希洛,沈希洛点了点头。 他也知王淑秋不该这般噇酒,但是不这样,怎令她忘去忧愁,明知酒不能解愁,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店小二又倒了十二碗。 王淑秋端碗又开始狂饮,不仅宋瑄惊呆了,他身后的三大才子也呆了,围观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王淑秋哪还有半分绝代佳人的影子,左足已踏在凳子上,披散着长发,捋着袖子,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肌肤,胸前已被酒水淋湿。 她这一喝,十二碗酒又喝完,只见她一拍桌子,带着半分醉意,道:“再倒!” 店小二又连倒十二碗,而宋瑄喝完二十四大碗酒,肚子涨得极不舒服,脸已通红,惺忪着眼。 听得王淑秋又叫倒十二碗酒,心中一颤,这样喝只怕会醉死。 心想,这女子一定是疯子,这不斗酒,是拿命开玩笑。 宋瑄深知再喝下去会小命不保,连向他身旁三人使眼色,三人会意。 宋瑄“啊”的一声,往后倒下去。 那三人连忙接住,不停又摇又叫道:“宋兄,宋兄!” 王淑秋哈哈一笑,道:“什么酒霸,我看是酒鬼。还不走,丢人现眼。” 那三大才子抬着宋瑄落荒而逃。 围观众人见一个姑娘斗酒胜了号称“酒霸”的男子,不禁拍手叫好。 王淑秋借着酒势向众人拱手致谢。 紫珠道:“主子,别再喝了,会伤身的。” 王淑秋眯着眼,笑道:“我不会醉,我是酒仙,我是酒仙!” 沈希洛生怕王淑秋酒后失态,连忙上前不顾她分说,抱着她直奔后面而去。 王淑秋兀自大叫:“抱我干什么,我还要喝。” 回到房里,王淑秋躺在床上,双手在空中乱摇乱晃,口中喊道:“我要喝,我要喝!干什么不让我喝!” 不久,她“哇”的一声,吐得一片狼藉,稍后才渐渐睡着。 此后的日子,王淑秋天天噇得烂醉。 紫珠和沈希洛相劝,她就大发脾气,弄得他俩不敢再多嘴。 沈希洛暗暗担心,王淑秋这般消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眼看她日渐消瘦,只有干着急,束手无策。 第69章 误堕烟尘(二) 这一日,崔武源从南京回来,还没坐稳,就被王淑秋拖出去喝酒。 来到百花楼,其实已是傍晚,王淑秋叫了两坛酒来。 崔武源吃了一惊,忙道:“王姑娘,干什么喝这么多酒?” 王淑秋道:“紫珠,给崔大哥倒酒。” 紫珠倒了一碗酒,道:“主子心情不好罢了。” 王淑秋道:“崔大哥,我敬你!” 她先一口饮尽。紫珠连向崔武源使眼色。 崔武源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却也知晓一二。 眼看王淑秋又要倒酒。 崔武源道:“如果王姑娘一定要我陪酒话,先让我吃点东西,否则很容易醉。” 王淑秋道:“也好。崔大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崔武源喊道:“来一碗炒饭。” 王淑秋微蹙蛾眉道:“炒饭有什么好吃?” 崔武源笑道:“扬州炒饭天下闻名。王姑娘在扬州这么久,难道也没尝一口?” 王淑秋道:“怎没有尝过!也不过如此。” 崔武源道:“王姑娘吃的炒饭恐怕不是极品。” 王淑秋道:“哪有极品炒饭?” 崔武源一指此处,道:“百花楼的扬州炒饭乃极品。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让人回味无穷。” 王淑秋冷笑道:“不就是个炒饭么,也还有极品之称。紫珠,去叫一碗来。” 紫珠见王淑秋肯吃饭,喜上眉梢。 这些天,王淑秋除了喝酒,只吃了少许的菜,而米饭是一粒也没沾。 今日居然吃饭,还是一大碗,怎能不高兴。 不久,两碗扬州特色炒饭香喷喷、热腾腾端来。 王淑秋尝了一口,虽说与以前所吃的没什么两样,但一来这些天没碰米饭,一来见崔武源扒着津津有味,似乎这碗炒饭乃人间第一美味,也不由多吃了几口。 只听隔桌有人高谈阔论,有一人道:“听说左家嫁女哩。” 另一人问道:“哪个左家?” 先一人道:“还有哪个左家,扬州第一盐商左骐。” 后一人道:“怎么左骐有女儿?没听说过。” 先一人道:“听说是失散多年的女儿,谁知道呢!” 后一人道:“恐怕是个私生女吧!” 先一人笑道:“这可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娶了他的女儿,这万贯家财还不是收入囊中。这叫财色兼收。” 后一人叹道:“不知是谁有这个福分。” 先一人道:“听说是个穷秀才叫什么宇文珏的。嘿!麻雀变凤凰了。” 后一人道:“他奶奶的,怎么这种事就轮不到我头上。” 先一人笑道:“你老兄风流成性,这些大家闺秀怕了你。快快回家温课读书,也做一个秀才,或许有一天轮到你呀!” 两人哈哈大笑。 王淑秋闻言,端起酒就喝,双眼流下两行泪水。 崔武源道:“这是怎么回事?宇文公子怎么跟了什么左家小姐成亲?” 王淑秋不答,兀自喝着酒,泪水流得更多。 紫珠道:“宇文公子不要咱主子了。” 崔武源闻言勃然大怒,拍桌道:“这畜生负心薄幸,猪狗不如。我去教训他一顿。” 紫珠拦着他,道:“别鲁莽!你知他娶的女子是谁吗?” 崔武源横眉怒目道:“是谁?” 紫珠道:“杨泪!” 崔武源闻言,一股怒气不知去了哪里,颓然而生,喃喃道:“杨姑娘,怎么会是她?” 他猛地抓住紫珠的手臂道:“你说杨姑娘,你骗我,那人明明说的是左家小姐,怎么会是杨姑娘。” 紫珠喊道:“你抓得我好痛,快放手!” 崔武源连忙放手,道:“你说呀!” 紫珠抚摸着被他抓痛的手臂,嗔道:“看你,一说杨姑娘就失魂落魄的。我就是不告诉你。” 崔武源一脸急切的表情,忙陪笑道:“好妹妹,是大哥错了,快告诉我吧!” 王淑秋呜咽道:“杨泪找到了亲生父亲,就改名换姓叫左媖。从此以后,我失去了一位知己姐妹,一位深爱的男子。呜呜呜!我喝死算了!” 她又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崔武源呆了半晌,喃喃道:“泪儿不叫泪儿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 他端起一大碗酒,又道:“喝!喝!喝他奶奶的一塌糊涂。” 两人顿时有同感,只有酒才能暂且抹去心中的忧伤。 正是同是伤心人,何必问因果。 崔武源从小就与杨泪一块,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不会忘记这位妹妹。 每天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崔武源心里就乐滋滋,打起猎来似有无穷劲。 后来杨泪失去母亲,令崔武源心中也跟着伤痛,不是为了杨泪,崔武源是不会当什么锦衣卫的。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想看一眼心中所爱的女子。 直到她爱上宇文珏,崔武源才把这份真情感藏在深处。 可是一回来,就听说她要嫁人了,这份对杨泪的感情将永远成为泡影。 崔武源苦苦暗迹杨泪这么多年,说嫁人就嫁人了,如何不令他惆怅万分。 他连喝三大碗,要用酒洗去对杨泪的思念之情。 紫珠顿时傻了眼,王淑秋一碗接一碗喝酒也就罢了,连崔武源也一大口一大口的喝。 眼见他俩已把两坛酒喝完,又叫了两坛,这样喝下去不大醉才怪。 又见他俩干掉这两坛酒,又叫了两坛酒。 紫珠忙劝道:“崔大哥,你别喝,再喝醉了,可怎么办。” 她不敢劝王淑秋,何况也劝不住这位“酒仙”。 她担心的倒不是王淑秋醉倒,而是崔武源别醉倒,不然她可没办法挪动王淑秋一步。 天色已黑,百花楼的客人陆续走了,不久只剩下两桌人在喝酒,其中就是他们这一桌。 紫珠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已经有八九分醉的王淑秋和崔武源,搓手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自己又不能离开。 只见崔武源“嘿!”的一声趴在桌上,显然已醉了。 王淑秋一指崔武源,咧嘴道:“你醉了,真没用!” 她舌头已大了,看来醉倒也是迟早之事。 紫珠对掌柜道:“老板,烦你派个伙计去送个信。” 那掌柜摇头道:“伙计们在忙,没空啦。姑娘,还要喝多久,咱们要打烊了。” 紫珠又望了望兀自喝酒的王淑秋,道:“那烦你一件事,替我看着他们两人。我去叫马车来。” 那掌柜也希望他们走,皱眉道:“快去快回!” 紫珠飞奔而去。 黑夜中哪有马车,她遂飞奔回银凤楼,只把她累得直不起腰来,连说话的气也无。 她好半天才喘着粗气道:“快备马车去百花楼接主子。” 沈希洛二话没说,立刻驾着马车来到百花楼。 紫珠首先跳下马车直奔进百花楼。 来到座位一瞧,心中一凉,崔武源兀自伏在桌上,王淑秋却不知所踪。 紫珠飞奔到柜台,大声道:“老板,我家小姐呢?” 那掌柜道:“被人扶走了!” 紫珠急得要哭了,道:“是谁扶走的。” 那掌柜道:“不是你叫人扶走的吗?” 紫珠已知大大不妙,眼中噙着泪花,道:“怎么会,我才到呀!” 这时,她泪水已夺眶而出。 沈希洛上前道:“紫珠,别哭,问清楚。” 那掌柜搔了搔头,忽一拍桌子,道:“对了,扶走你家小姐的是另外一桌的人。当时我在算账,没注意到,直到他们走出门口才望了一眼,以为是你派的人接走了,遂没在意。细想一下,当时另外一桌人也同时走掉。估计应该是他们。” 紫珠抹一把眼泪,道:“你怎么搞的,我叫你照看一下人却这么不负责任。” 那掌柜被紫珠这么训斥,有些恼怒,道:“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要负什么责任,你家小姐这么大的人,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照看什么。你简直无理取闹。” 紫珠气得要去打那掌柜。 沈希洛道:“紫珠,不可冲动。咱们想想办法,把主子找回来。” 紫珠泪流满面道:“上哪找呀!如果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沈希洛沉吟道:“掌柜说是另一桌之人扶走主子,你仔细想想,他们长得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紫珠捂头道:“我记不起来了。我哪会注意那么多,他们长什么样、穿什么,有几个我一概没留心。” 她忽走到崔武源跟前使劲踢了一脚,道:“踢死你,踢死你!就是你害得主子失踪了。主子有个不是,我第一个杀死你。” 沈希洛道:“去把崔兄弄醒,或许能问出什么来。” 紫珠泣道:“问个屁,我走时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沈希洛道:“你把崔武源弄醒,我去调锦衣卫全城寻找,就算把扬州翻过来也要找到主子。” 第70章 误堕烟尘(三) 王淑秋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她缓缓地睁开双眸,只见床沿边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而中年妇人后面站着两位青衣后生。 那中年妇人笑吟吟道:“你终于醒了。” 王淑秋摸摸有些痛的头,暗想:是不是喝多了,产生幻觉。 那中年妇人赞叹道:“真是极品,物有所值。让老娘占有可是天大的财运。” 王淑秋不知那中年妇人说什么,只觉这一切很陌生,便问道:“我这是在哪?你又是谁?” 那中年妇人笑嘻嘻道:“这是我的家。至于我叫什么,跟你一发说了吧,叫做何素芳,你可叫我何妈妈。你初次来,可别紧张,以后会习惯的。” 王淑秋慢慢坐起,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要回家。” 何素芳笑哈哈道:“这就是你的家呀!” 王淑秋大吃一惊,道:“你胡说什么,这怎么会是我的家?不行,我要回家!” 她下床要走,何素芳一把按住她,道:“想去哪?从今日起,这间屋子就供你住。你哪都休想去。” 王淑秋道:“你敢拦我,还不快放了我。” 何素芳冷笑道:“放了你,我岂不损失惨重。你是老娘用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五千两呀,你以为是小数目么,想走,除非给老娘赚了五百万两才可考虑一下。” 这一下,王淑秋差点没晕过去,颤声道:“你说什么五千两银子?” 何素芳道:“有人把你卖到这儿,收了老娘五千两,现在明白了吗。” 王淑秋道:“这是什么地方?” 何素芳道:“这儿是玉荣堂,乃南京最大的青楼,明白了吗?” 王淑秋脑袋“嗡”的一响,自己竟然进了世上最肮脏的地方,而且身已在南京。 她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她忽然拔腿就想跑,口中喊道:“我要回家!” 何素芳身后的两个后生一把抓住她,往床上一掼。 王淑秋被摔在床上,何素芳上前左右开弓,打了王淑秋两个耳光,恶狠狠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告诉你,既入玉荣堂,终身休想出去。” 王淑秋顿觉心灰意冷,眼泪流了出来。 何素芳抚摸着王淑秋红肿的脸,道:“只要为我多赚点钱,你就能吃好的,穿好的。我不会亏待你,还会把你当女儿一样疼你。别哭了,再哭,就不美啦!” 她替王淑秋擦擦眼泪,又叹道:“我玉荣堂从没买过三千两银子的姑娘,你是第一个,而且还足足五千两。不过呢,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儿,又极年轻,只要精心打扮一下,就如月中嫦娥,一定迷倒众男子,成为秦淮花魁也不在话下。只是你太瘦了点,需要补补。小昊,这位姑娘交给你了。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的。” 那个叫小昊的后生答应了一声,而另一个后生露出羡慕的眼光,似乎妒忌小昊捡了一个天大的元宝。 何素芳又道:“以后这位姑娘就叫梦香。”说着,带着另一个后生出去了。 小昊爬到床上,俯身道:“梦香,你想吃点什么?” 王淑秋兀自流泪,对他不理不睬。 小昊又俯低,脸几乎贴到她的脸上,两人呼吸声已可相闻。 小昊又问道:“你想吃什么?”说话的热气已喷到王淑秋的脸上。 王淑秋连忙别过脸。 小昊用手搬正她的脸,道:“你再不说话,我可会施点手段。到时你想说也说不出。” 看到他一脸不怀好意,王淑秋忙止泪,恐惧之心顿起。 她也生怕这小昊忽然兽心大发对己施暴,看来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遂随便道:“扬州炒饭!” 小昊笑眯眯道:“到了南京吃什么扬州炒饭,不如尝尝南京板鸭,很好下饭。” 王淑秋冷冷道:“好吧!你爱怎样就怎样。” 小昊嬉皮笑脸道:“真的?我爱怎样就怎样。”说着去亲王淑秋。 王淑秋“啊!”的侧过脸,这一亲就只亲到脸颊。 小昊笑道:“今日就亲到这。” 王淑秋一阵气苦,想到自己不明不白被卖到烟花之地,而且一卖便到了南京,离扬州少说有好几天路程。 沈希洛他们肯定找不到这里,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变成一个烟花女子。 一想到变成烟花女子便被许多男人抚养,心中不觉升出一股寒意。 她内心在呼呐,决不出卖自己的身体,隐隐觉得自己好歹是废郡主,怎能流落烟花之地。可是又如何不当青楼女子,却无计可施。 想起如果沈希洛能找到这来就可脱离苦海,又觉得如果能习一身武功,此地也留不住自己,不觉痛恨自己太软弱了。 小昊端着香喷喷的南京板鸭而来。 王淑秋哪有食欲,连看都不看一眼。 小昊笑道:“梦香,快起来吃好东西。” 王淑秋不理不睬。 小昊道: “你有几天没吃东西了,难道不饿吗?” 王淑秋依然不应。 小昊道:“你不吃饱,怎么去做事。这儿可不是白吃白住的地方。你再不吃,我一定塞进你嘴里。” 王淑秋忽然道:“你······你能不能放了我。” 小昊哈哈大笑道:“放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王淑秋道:“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都行!” 小昊一捏她的脸颊,道:“你以为你是谁,口出狂言。乖乖在这做,替老子赚更多的钱。” 王淑秋忙道:“真的!” 小昊冷笑道:“还假的哩!你发什么嗲,还不快吃了。” 王淑秋道:“你要怎样才相信。” 小昊道:“你最好安心在这,别胡思乱想。凭你的姿色,再加我的悉心指导一定会大红大紫。到时有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王淑秋道:“我不愿在这。这样吧,你去扬州带个信······” 她话还没说完,小昊一掐住她的粉颈,恶狠狠道:“你到底吃不吃,别逼我灌你。” 王淑秋被小昊一掐脖子,顿时呼吸不畅,看到他目露凶光,决非良善之辈,连忙点头。 小昊松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他妈的贱,快吃。” 王淑秋吃了一些便已饱了,小昊把她吃剩的通通吃完。 王淑秋吃完,又得不到小昊的帮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慢慢踱到窗旁,正欲开窗。 小昊冲上去拍打她的手臂,叱道:“谁叫你乱动?” 小昊出手较重,王淑秋只觉右臂已又麻又痛。 小昊一指她,厉声道:“在这儿规矩点。别乱碰别乱说话,否则有你好看。” 王淑秋捂着痛臂茫然坐在桌前。 小昊又指着她,道:“你别想着逃跑。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姑娘逃出过。天色不早了,你快去睡,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说着他把蜡火熄灭,然后出去了。 王淑秋在黑灯瞎火中独坐,想到这一生将面对最黑暗的时刻,泪水已流下。 此刻的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身边的人一个也不在,好不孤凄和伤痛。 右臂兀自疼痛,将来不知还会受更大的伤痛。 难道真的在此沉沦下去吗?这怎对得起皇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疼爱她的父王,对得起关心她、照顾她的人。 决不这样认命,决不干这没廉耻的事。 就算死也不干。王淑秋终于下定决心,死也要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想通了,长吁一声,自己宽衣而睡。 第二天清早,房门打开,当先一人是何素芳,后面跟着小昊和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 王淑秋被这三人突如其来吵醒,忙揉揉惺忪的双眼。 小昊道:“快起来!” 王淑秋见他在,不敢起床穿衣。 小昊道:“你难道还要人服侍吗?告诉你,只要好好努力,自然会有人服侍你。还愣着干什么?起床呀!” 王淑秋羞红的脸,咬唇道:“你在这我怎么起来。” 小昊冷笑道:“别说是穿衣,今后你吃喝拉撒、洗澡都被我监视。还害什么臊,快点!” 第71章 误堕烟尘(四) 王淑秋无奈,只好当着小昊的面,穿好衣裳。 何素芳坐看着王淑秋洗漱穿戴好,才道:“先把这酥油烧饼吃了!” 王淑秋只有听命的份,何况这酥油烧饼还挺好吃。 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又有什么好怕,俗话说“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这一放开,她连吃了三个,把她吃得打嗝。 何素芳直摇头,暗道:酥油烧饼真这么好吃么,吃得这般不秀气。 她断定王淑秋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平时少吃少穿,把烧饼当人间美味,还吃得不像个姑娘家,倒像个粗笨的村姑。看来要好好调教。 王淑秋吃完,倒还是用手帕擦嘴,而不是用衣袖。 这个举动,何素芳还是投向赞许的目光,认为她还不是一无是处。 何素芳一指身旁那位三十来岁的妇人,道:“这位叫水秀兰,你叫她秀兰姐就是了。” 那水秀兰虽说已有三十来岁,但皮肤皙白,气质不凡,还有几分风韵。 她抚摸着王淑秋的秀发,又抚了抚脸庞,在其下巴捏了捏,随即又看其手指和手臂,摸了摸王淑秋的柳腰,还弯起了腰,去捏了捏王淑秋的小脚,最后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俯身在王淑秋的玉颈中闻了闻。 水秀兰这一系列的动作像是鉴赏一件稀世物品。 她把王淑秋弄糊涂,不知她在干什么。 何素芳道:“怎么样?” 水秀兰翘起大拇指道:“果然是极品,只要稍力装饰一定惊涛骇俗。不是我乱盖,今年秦淮花魁头衔一定属我玉荣堂。” 何素芳大喜道:“那就有劳你了。” 水秀兰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满意。” 王淑秋听她俩说话,虽不懂她俩说什么,但却有一点明白,那就是很满意自己。 水秀兰又抚了抚王淑秋的秀发,道:“可惜还不够妩媚风骚。” 王淑秋皱眉道:“干什么要妩媚风骚?我现在好得很。” 水秀兰笑道:“在这可不行哦!” 何素芳拍手道:“咱们出去,不耽误你俩。” 何素芳走到门口,回头道:“秀兰,她敢不听话,就叫小昊进来惩治她。小昊,你在门口守着。” 小昊答应着,待何素芳出了门才把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口。 水秀兰微笑道:“你真名叫什么?” 王淑秋道:“不知道。” 水秀兰抿嘴道:“你不想说也罢了,怎么会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我还是叫你梦香。反正你在玉荣堂叫梦香。” 王淑秋冷冷道:“随你!” 水秀兰凑过来,道:“你还是不是处女?” 王淑秋脸微红,道:“你问这干什么?” 水秀兰道:“问问而已,你不说,难道我试不出来。” 王淑秋本待说“你怎么试出来?”但话到嘴边,立刻觉得不妥,硬生生止住了。 水秀兰问道:“你有多大了?” 王淑秋道:“不告诉你。” 水秀兰道:“你还蛮傲气的嘛!不过在这,只有客人多,赚钱多才可以傲气。” 王淑秋明眸流盼道:“我不会去干肮脏的事。” 水秀兰捂嘴笑道:“你说这是肮脏的事,真是笑死人了。” 王淑秋反问道:“不是吗?” 水秀兰道:“你长得这么漂亮,身材又如此秀美,这些都是为谁?还不是为了男人吗?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别辜负上天一番美意。” 王淑秋道:“我要给也只给心爱的男人。” 水秀兰道:“给一个男人也是给,给十个男人也是给嘛!” 王淑秋冷笑道:“我不认为。” 水秀兰道:“你想想,所有男子为你倾倒,拜在你石榴裙下,任你驱使,大把大把银子任你花,还疼你、怜你。你说比当人家的黄脸婆可要强多了。” 王淑秋道:“我稀罕么!你休想用花言巧语骗我。” 水秀兰摆摆手道:“咱们别谈这个。既然你来了玉荣堂就只能服从。” 王淑秋连连冷笑,把头侧过一边,不去理水秀兰。 水秀兰道:“我来教你如何挑起男子对你的兴趣。”见王淑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觉心中有些恼火,但还是忍住。 她拉着王淑秋的手,道:“随我来!” 两人到了床沿。 水秀兰道:“躺下!” 王淑秋道:“干什么躺下?”但还是依言躺下。 水秀兰道:“现在你是客人,而我是你。你仔细瞧好。” 只见水秀兰用舌尖去舔王淑秋耳廓,只觉一阵痒痒的,但也奇怪,王淑秋觉得很舒服,心中荡起了一阵涟漪。 水秀兰道:“你来!” 王淑秋道:“这种淫荡的动作我不会。” 水秀兰道:“又不难,一学就会。” 王淑秋道:“我不会做。” 水秀兰道:“你不会这些基本的动作怎能在玉荣堂生存下去。” 王淑秋道:“我没打算在这过日子。” 水秀兰冷笑道:“你虽然拗,难道能拗得过外面的龟奴么?比你还拗的我见多了,还不是被打得遍体鳞伤还不是一样屈服。我劝你还是识时务,别吃苦头。反正你都会走这一步,何必伤痕累累,可划不来。” 王淑秋正色道:“我也告诉你,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卖身。” 水秀兰道:“别说这么轻松,用起刑来你还不是跟其他倔强的姑娘一样,还不是求饶。” 王淑秋道:“我死也不求饶。” 水秀兰叹道:“你太年轻了,不知世上凶险。” 王淑秋道:“再凶险我也经历过。”的确,她曾经被蹂躏至死,还是一样挺过来了。 水秀兰道:“年轻不知天高地厚,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可不是人人能受得了的。” 王淑秋斩钉截铁道:“我不怕!” 水秀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做不做?” 王淑秋道:“不做!你再给我一万次机会也不会做。” 水秀兰道:“好!我瞧你能忍多久。” 她走到门口,回头道:“但愿你别后悔。” 王淑秋理了理鬓发,道:“决不后悔!” 水秀兰叹息而出。 不久,何素芳带着几个龟奴凶神恶煞走来。 王淑秋知道这一下可有苦头吃,心中反倒平静,端坐在椅子上,不去瞧这伙恶徒。 何素芳一拍桌子,厉声道:“再问你一次,做不做?” 王淑秋冷冷道:“不做!” 何素芳怒不可遏,一把抓住王淑秋从座位上拖倒在地,用力在她小腹上踢几脚,只踢得王淑秋闷哼几声,身子蜷缩着。 何素芳咬牙道:“叫都不叫,还蛮犟的。” 一使眼色,其中一个龟奴手持长鞭,啪的一声抽在王淑秋身上,她咬紧玉齿,决不哼出一声,以免被这些恶徒看轻。 接着鞭子如雨点般落在王淑秋身上,只把她抽得快要昏厥,却始终没吭一声。 何素芳道:“停!” 她俯身望了望王淑秋,道:“你是第一个被鞭子抽得连一声不哼的姑娘,真有种!”又道:“把她关进黑房,饿她几天。” 两个龟奴架着王淑秋奔出屋,来到一间又暗又湿有点像猪圈的屋子里,像扔尸体般把她扔在那里。 接着用冷水泼了几桶,把她全身淋得湿透。 其实虽然已进入三春,倒还是有些寒冷。 直冻得王淑秋蜷成一团,全身颤抖。 这样过了一天一夜,门已开,冲进几个龟奴。 何素芳捂着鼻子进来道:“怎么这儿越来越臭了。”一见王淑秋蜷缩着,便道:“把她架起来,看看死了没。” 两个龟奴上前架起王淑秋,一个龟奴翻了翻眼皮,道:“还活着!” “泼醒她。”何素芳大声说。 一个龟奴提着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王淑秋不禁连打几个冷颤,睁开双眼。 何素芳笑吟吟道:“滋味好受么?” 王淑秋不睬她。 何素芳道:“你想通了没有?” 王淑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不论你怎么折磨我也不会屈服。 何素芳含怒道:“还死撑,好,你想玩老娘陪你到底,来人,喂料!” 有一龟奴已提了一桶猪潲,架王淑秋的一个龟奴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扯住,使其仰天。 那龟奴用勺掏了一勺,左手一捏王淑秋的鼻子,这勺猪潲就灌进了王淑秋嘴里。 这股辛臭味直冲入肚里几欲要呕吐,但不停的被灌,很快,几勺猪潲已进了王淑秋肚里。 架她的两个龟奴松开手,只见王淑秋肚子里翻腾,极为难受,而这股冲鼻的臭味尤其令她受不了,不禁大声呕吐,只把在屋里的众人熏得捂着鼻叫臭。 何素芳怒道:“敢吐出来,再灌。” 王淑秋又被架起灌了几勺,这几勺一灌,这股辛臭味直冲入脑中,把她臭晕。 何素芳道:“她也喂足了,吊起来。” 第72章 误堕烟尘(五) 王淑秋被活生生吊在半空中,长发遮住脸,浑身臭气熏天,哪有半分美人姿态,和一条死狗没什么分别。 这一吊,被整整吊了两天两夜,等王淑秋被放下,四肢已麻得失去知觉。 她又被人架起,这次没上次有精神,头低着,整个脸庞被长发遮住,已看不到面上的表情,全身软弱无力。 有一龟奴在她鼻下探探,道:“老板娘,还有气息!” 何素芳恨恨道:“这么硬朗。” 有龟奴献策道:“老板娘,要不要用火烙。” 何素芳气呼呼道:“你以为是烙那些丑八怪吗,这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绝色,这一烙,留下印痕,以后还能卖出好价吗?” 另有龟奴道:“难道就这样饶了她?” 何素芳沉吟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但目前为止,看不出她有何弱点。何况她抱着必死之心,再这么折磨下去,必死无疑。老娘那五千两银子岂不掉入大海中,连本也收不回。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小昊!” 她身后的小昊连忙道:“小人在!” 何素芳道:“你把她洗干净,换一套新衣,再看看伤势,先等她痊愈再说。” 小昊应声,忙抱起又臭又湿的王淑秋回房。 他打好一大桶水,把她放入大桶中刷洗,从头洗到脚,她那身衣裳也一并丢掉。 只见她身上的鞭痕还在,连忙涂点外药。 虽然王淑秋有一身迷人的胴体,但小昊司空见惯,了解女子的身体比她们自己还了解。 在他看来,这些女子没有美丑之别,只有贵贱之分,赚得多就珍贵,不然就是贱货。 这一连休养数日,王淑秋渐渐好转。 这一日,何素芳又走进来,王淑秋登时紧张,不知她又用什么恶劣的手段对付自己。 何素芳笑吟吟道:“别怕,我来是看你好了么!” 王淑秋道:“你休想再逼我。” 何素芳道:“你好歹也值五千两,我再蠢也不会跟钱过意不去。” 王淑秋道:“你想怎样?” 何素芳道:“你实在不想做也罢,但我这五千两的本总要赚回来吧!” 王淑秋道:“我现在没这么多。就算有,你也要放了我。” 何素芳哈哈一笑,道:“放了你可不行。不过你不卖身一样可以赚钱。” 王淑秋不解道:“真的?” 何素芳道:“你琴棋书画懂多少?” 王淑秋道:“我会吹箫,还会跳舞。” 何素芳道:“好!你先吹一曲让我听听!” 小昊从壁上取下玉箫递给王淑秋。 王淑秋深吸口气,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响起。 一曲完毕。 何素芳啧啧道:“不错,吹得好!你舞一舞看看。” 王淑秋道:“是!” 她开始翩翩起舞。她身段容貌都是上等之选,跳起舞姿态之美,令人赞叹不已。 何素芳拍手道:“舞得好,舞得好!”顿了顿,道:“今晚有几个官商包下大厅,你去吹一曲箫,看看能不能令那些官商满意。你随我来!” 王淑秋随何素芳出了房门,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踏出此屋,上次是昏沉沉的被人拖出去的。 只见已置身在楼阁之中,往下看,好大一个厅,负着栏杆来到楼梯处,不断有人上上下下,虽说还是下午,但已有许多人进进出出。 有些姑娘涂脂抹粉,倚栏发呆;有的姑娘穿得妖娆与嫖客打闹;有的姑娘端着酒壶酒杯进了自己的屋子,不久传来男女戏谑之声。 下了楼梯,两边各一大柱,各有一联: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这幅对联不怎么是个佳联,何故挂在此处。 何素芳见王淑秋望着大柱上的对联一脸不以为然,便笑道:“可别小看这幅对联,它可是我玉荣堂镇山之宝。” 王淑秋暗道:这么一幅平平无奇的对联居然是镇山之宝,可见青楼文化素质之低劣。 何素芳得意道:“这是太祖皇帝御笔亲书,你说珍贵不珍贵。” 王淑秋吃惊不小,道:“你······你说这是太······祖御笔?” 何素芳道:“当然!当年太祖皇帝来到咱玉荣堂,挥毫一书,就成千古佳话。” 皇帝的御笔非同小可,何况是大明开国皇帝的真迹,自然而然成为镇山之宝。 果然,王淑秋在下联落款处有几行小字,上写“洪武元年朱某书”想必落真名岂不太显眼,自己毕竟是九王之尊,朱元璋才用某字一笔带过。 王淑秋暗暗长叹一声,朱元璋所逛的青楼,他的后代居然在此卖笑,不知是对他的讽刺还是对大明王朝的悲哀。 何素芳道:“你熟悉一下四周,今晚就独奏一曲,可别令我失望。” 王淑秋点点头,一抬头,只见一位打扮得很妩媚的女子正望着她。 王淑秋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注意这里的女子,相貌平平的居多,偶尔有一两个打扮得体的女子。 她直到看到望着自己的那位妩媚女子,才真正见到一位称得上美人的女子。 何素芳道:“她叫冰琴,是咱玉荣堂的红牌。”顿了顿,又道:“今晚这几位官商就是冲着她而来。” 王淑秋不禁又多看那冰琴几眼,只觉她果有艳绝千秋之姿,顾盼之际,冰琴已回屋。 何素芳道:“你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间屋子,只见门已上锁。 何素芳开了锁。 王淑秋暗自嘀咕:莫又是一间黑屋! 但见何素芳和颜悦色,实不像是要惩罚别人的样子。 进了屋内,王淑秋惊呆了,好大一间却摆满衣裙靴袜、胭脂首饰等女子用品。 何素芳道:“你选一件。” 王淑秋看得眼花缭乱,其实这些衣裙之类的并非上等之品,但是就是多,款式多样,比之自己郡主府储藏的还多。 何素芳道:“选中了就在此换了。” 王淑秋在衣裙中左顾右看,不一会儿已换好。 只见她秀发只是挽了一挽,用金绳束着垂在脑后,斜插珠簪,内穿淡黄色的胸衣,腰束绛紫色撒花长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银灰色芙蓉蝉翼纱。 细腰雪肤,明眸皓齿,宛若凌波仙子。 何素芳大喜道:“这身倒还蛮相称。今晚一定会哄动。” 到了晚宴之时,大厅已经灯火辉煌。喧闹之声已起,中夹着少许乐器之声。 小昊拉着王淑秋站在栏杆旁,往下看,只见人头攒动。 正中一张大圆桌,坐着三位头戴东坡巾,身穿长袍的男子,看其年纪都是大约六十开外,而坐在中间的比两位显得年纪大些,却更有气派。 而三位官商两旁已坐了几位珠环翠绕的姑娘,个个有几分姿色。 何素芳,这位玉荣堂的老板娘满面堆笑,哈腰招呼三位官商,十足一个老虔婆。 这三位官商左顾右盼,显然是在等某人,其中那位年老的官商不知说了什么,何素芳忙点点头,连忙向旁边一个龟奴说了一句话,那龟奴飞也似上了楼。 不久,从王淑秋对面的房内走出一女子,正是冰琴。 只见她鬓上斜插一支凤头钗,内穿薄蝉翼,玄色胸衣,一袭白色牡丹花纹的拖地长裙,手挽紫红色软烟纱,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嫣然一笑中已步下楼梯。 那三个官商双眼直视,转眼间冰琴已到三位官商面前。 冰琴手接着那官商递过的酒杯,妩媚一笑,酒杯已移到那官商嘴边,反而是那官商一口饮尽。 那官商手一直抚摸着冰琴的玉手,眼睛直盯着她,恨不得要把冰琴一口吞下。 而冰琴却撒娇佯怒,直把那官商弄得丑态百出。 第73章 误堕烟尘(六) 王淑秋问道:“这三个老大爷是谁呀?还这么无耻。” 小昊忙道:“小声点,这三位大有来头。中间这位老一点的是南京首富叫范正君,听说家中妻妾成群,而敬冰琴的叫孙劭,另一个叫蒋嘉平,都是南京富商。” 王淑秋冷笑道:“三人加起来都快二百岁了,还这么为老不尊,到这烟花之地来。” 小昊叹道:“谁叫人家有钱啊!像他们那样才懂得人生,我等算白活了,真可怜!” 王淑秋道:“难道天天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就是人生乐趣么?” 小昊道:“男子不寻欢作乐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真是妇人之见。” 王淑秋鄙夷道:“你很羡慕他们吗?” 小昊无限向往道:“当然!” 有龟奴上来传话,叫王淑秋去献曲。 小昊引着她从另一侧楼梯下来,在大厅左首处坐下,杂在众乐手之中。 只见何素芳向王淑秋点点头,王淑秋便吹起箫。 箫声便悠悠扬扬飘荡在整个大厅中,而那三位官商借着酒兴和悦耳的箫声,开始说污秽言语,而手脚已是龌龊无比。 那冰琴虽只一人,却在三位官商间周旋游刃有余,一会儿敬这个一杯,一会儿又夹一块肉给另一位,一会儿又亲下那一位,三个都照顾的服服帖帖。 箫声吹到浓情处,范正君一把抱住冰琴,冰琴“哧”的一笑坐在他大腿上,随即往他的嘴里灌了一杯酒。 而孙劭和蒋嘉平也左拥右抱,与众女狎昵。 整个大厅已是哄哄闹闹,淫词秽语充斥其间。 王淑秋已是看不惯,好容易一曲吹完,便欲回房。 哪知那范正君大桌一拍,赞道:“吹的好一曲!叫她过来,老夫要打赏她。” 何素芳闻言这位大老爷要赏,不觉喜上眉梢。 这位大老爷向来阔绰,他也有阔绰的资本,家中有使不完的银子。 何素芳笑嘻嘻把王淑秋带到范正君等三人跟前,道:“三位老爷,吹箫的姑娘来了!” 这三位老色鬼不去看也罢,这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整个大厅霎时无一丝声音。 王淑秋事先已得何素芳的吩咐,只得盈盈拜了拜,莺声的语道:“三位大老爷好!” 范正君猛地一把抓住王淑秋的皓腕,要把她扯到怀中来。 王淑秋挣扎着,羞红着脸道:“请大老爷尊重些!” 虽然她这一句话说得不响亮,但却传入每个人耳中。 在这说此话就如同在大街上说“官人,我要!”那般好笑。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 范正君一指何素芳,大笑道:“好哇!老板娘居然有这种极品货色,你要藏到什么时候。” 何素芳满脸堆笑道:“范老爷,这可是还没调教出的雏儿。这不,就给您瞧瞧。” 范正君不答何素芳,却对另二位官商道:“你们觉得她长得如何?” 孙劭捋须道:“模样儿长得没得说,而这身段更是好,你看,这双腿一定修长动人。” 蒋嘉平道:“我看范兄家中的妻妾无一能及此女子。” 范正君一拍桌子,道:“正是!这小妞是老夫所见的最漂亮的一个。你们瞧,有些妞呢样子标致,就是身段不好;有些身段好,就是模样儿不好。这个妞儿,无论样子,身段都是极品,而去该凸的决不凹,该凹的就决不凸。肌肤也是老夫所见最雪白。有些妞模样儿虽是上品,可这肌肤真不敢恭维。” 这范正君等三人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品一样看着王淑秋,把王淑秋说得羞惭不已,想走却被这老翁死死抓着,甩也甩不可,这老色鬼虽然年纪大了,这劲力还蛮大,尤其是抓女子时,更尤其是抓漂亮女子时。 冰琴“哼”的一声早已站在一边。 很显然,王淑秋一出现,这三位老翁就再也没去理会这位玉荣堂的红牌,连眼角也没瞟上一眼,只把这位红牌气得鼓起腮帮子。 今晚明明自己是主角,哪知王淑秋一出现,她就沦为配角,而且与普通姑娘已无多大分别,如何不使这位红牌恼怒呢。 可是只有干怒,却无计可施。 蒋嘉平在旁凑趣道:“这妞儿可是天生丽质,你们瞧,她可没什么打扮化妆。” 其他两人仔细一瞧,齐声道:“果然是的!” 蒋嘉平又道:“有些妞儿明明丑,却涂脂抹粉,大饰盛妆,把个脸涂得像个妖怪,让人看了作呕。这个妞儿却天然而成。所以说,要美的就是美,丑就是丑,再化多少妆,涂多粉也是徒劳。” 孙劭道:“这位妞儿是天然宝玉,故没经雕刻。你们瞧,眉目间平平淡淡,没有那种妩媚,摄人魂魄的气质,只要稍加调教,今年的秦淮花魁非她莫属。” 范正君又用劲一拉,王淑秋身子不由上前,一个趔趄,不由一屁股坐在这位近七十岁的老翁的腿上,顿时感到极大的羞辱。 这位老翁做她的祖父绰绰有余,却如此为老不尊,强行调戏她。 王淑秋挣扎着要起身,范正君一把按住她,嬉皮笑脸道:“怕什么!陪老夫喝一杯!” 何素芳生怕王淑秋使性子,惹恼这位大老爷,这可不是开玩笑,这位大老爷在此地摇摇足,就会把玉荣堂给震倒。 她忙上前道:“梦香,敬范老爷一杯酒。只是喝喝酒。” 王淑秋已是骑虎难下,不喝这杯酒无法挣脱这位老色鬼,忙端杯酒,道:“范老爷,小女子敬您一杯。” 范正君道:“老夫双手没空,你来喂我。”的确,他一只手牢牢抓住王淑秋的左腕,另一只手紧紧搂着王淑秋的柳腰,时不时在其腰间捏捏,令王淑秋秀眉微蹙。 其他二人大声拍手相附和,接着整个大厅,除了冰琴外,都大声道:“喂!喂!” 范正君已伸出张开的嘴,一股口臭气从嘴里扑鼻而来,令王淑秋几欲窒息。 她实不愿被这股口臭再熏,连忙喂了他一杯。 这一杯喂下,整个大厅掌声响起。 似乎庆祝这位老翁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范正君又笑嘻嘻道:“来,亲老夫一口。” 接着,全场又响起了“亲他,亲他!” 王淑秋喂那老头喝酒已是委屈之极,还要亲这张臭嘴,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看见那老头已伸臭气冲天的嘴出来,王淑秋想都没想,从桌上端起一杯酒往他脸泼去。 只把范正君一张脸泼得湿淋淋,十分狼狈。 大厅众人见突生奇变,王淑秋竟敢对范正君泼酒,实在吃了豹子胆。 范正君满心欢喜要接受美人的香吻,不料换来的却是一杯苦酒。 他登时恼羞成怒,此女子胆大之极,竟不给他面子,还令他难堪,顺手一个耳光扇去,又一脚踢在王淑秋腰间,怒气冲天道:“贱货,敢羞辱老夫,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从旁冲出几个打手,拖着王淑秋一顿毒打。 把个花朵般的美人打得死去活来。 何素芳生怕把王淑秋打死,可损失不小,忙上前陪笑道:“大老爷息怒,梦香初来,不懂行规,得罪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一条狗命。老婆子向您赔不是啦!”说着,端起酒杯一口饮干。 另两个老翁也在旁劝道:“这么个绝色打死了,太可惜了,不如饶了她,好好调教,将功赎罪。” 范正君虽在盛怒,但也是一个极好色之徒,眼见天下极品就要丧在自己手中,还没去品尝就此玉折,岂不可惜,便挥挥手道:“停了!” 众打手一齐住手,退回一边去。 王淑秋被打得披头散发,衣裳凌乱,满身青肿。 范正君道:“今日之事就算了,下次再有这扫兴发生,老夫一定拆了你的玉荣堂。” 何素芳连连哈腰道:“是,是!” 范正君道:“是什么是?难道老夫不敢拆了你的玉荣堂?” 何素芳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 范正君冷笑道:“你好自为之,咱们走!”说着,拂袖而去。 片刻间,范正君一群人已离开。 何素芳皱眉道:“小昊,快把这臭东西带回屋里去。老娘看了就讨厌。” 小昊二话没说抱着王淑秋进了屋。 冰琴一副幸灾乐祸的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昊把王淑秋轻轻放在床上,解开衣裳一看,处处淤青,不由叹道:“你什么人不惹,去惹这个老头子,没死算你走运。” 又替她全身擦了外伤药。 这一拳打脚踢令王淑秋伤愈足足花了半个月。 这一段日子令何素芳极为恼火,自从花重金买到王淑秋,原本以为会大赚特赚,不料不但没赚,还大亏特亏,为她得罪南京首富,还要为她的伤付出医药费。 这一天,何素芳进来道:“梦香,伤势好了吧?” 王淑秋点头道:“好了!” 何素芳道:“今天我带你去范府赔罪。” 王淑秋摇头道:“不去!” 何素芳道:“你得罪了范老爷子,万一他老人家真的怪罪下来,咱们可麻烦了。恐怕玉荣堂就要关门了。” 王淑秋冷冷道:“这种害人的地方早就要关门了。” 何素芳顺手一个耳光,怒道:“你说什么!玉荣堂没了,你也休想活。今日你不去也要去,由不得你。” 王淑秋坦然道:“不去!” 何素芳知她脾气很倔,便微笑道:“乖,听话!不过是赔一个不是,又不要你做什么。放心,我陪你去。你是玉荣堂的人,怎能让你吃亏。何况范府乃大门户,怎会为难你一个弱女子。” 王淑秋低头思索着。 何素芳又道:“就给我一个面子,也给范老爷一个下台阶,免得他被人说笑。说被一个女子泼了一杯酒却无能为力。其实你想想,那晚他本可打死你,却放了你为了什么,还不是不想杀人,可见他很仁慈的,很惜香怜玉的。只去一下就给足他的面子,一切就会好转。” 王淑秋沉吟道:“我还是那一句话,只卖艺不卖身。” 何素芳忙道:“那还用说,快!稍力打扮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王淑秋只淡淡打扮一下,就随小昊下了楼。 只见大厅已停了两顶轿子,何素芳招招手,令王淑秋坐了一顶,自己坐了另一顶。 出了玉荣堂,直奔大街而去。 王淑秋坐在轿中,掀起窗帘往外看,只见人来人往。 小昊快步上来,把窗帘盖上,很显然不让王淑秋看大街。 不久,两顶轿子在一块空地停了下来。 王淑秋下了轿,一条碎石路一直延伸下去,四处修剪得整齐的矮树。 王淑秋随着家丁沿着碎石路走着,还没到尽头就向左拐,不久,一座厅房展现在眼前。 而厅前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大厅门口两侧则是两棵古柏参天,这两棵树少说也有千年之久。 走进大厅,原来是后厅。虽说是后厅,气势已不凡,可想前厅金碧辉煌。 只见范正君正端坐着,两边侍妾一溜站着听候差遣。 何素芳一进门,便笑嘻嘻道:“范大老爷,您老人家好啊!”说着一拉王淑秋跪下道:“今儿是向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王淑秋本不愿向这个老头下跪,但今至其家,不得不屈从,何况自从被赶出京城,如丧家之犬,接连遭到几次重大疮伤,尊严已一一被磨平,到了青楼,不过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挽回只剩一点点昔日的尊贵。 现在的她已不是在扬州的她,更不是在京城当郡主的她。 王淑秋跪在地上,道:“请范老爷恕罪!” 范正君咳了咳,道:“姑念你初犯,就算了,起来吧!” 他“啊!”的一声,要吐一口痰,旁有侍妾端着痰盂接住,又有侍妾替他擦了擦嘴边还剩的痰液。 范正君道:“老啦,不中用了,连吐痰的劲也没有了。” 何素芳连忙笑道:“怎么会!范老爷健朗的很。听说夜夜新郎,就连小伙子也做不来,范老爷却绰绰有余,真令人叹服。瞧,这么多小妾,被您一调教,规规矩矩,真是宝刀未老。” 范正君笑哈哈道:“说得好!小何呀,你这张嘴怎么如此甜,让老夫开怀不已。老夫真想你去调教儿媳妇,让她也如你能说会道才好。” 何素芳忙道:“大少奶奶哪里还用人来调教,范老爷一出马就让她顺服成小绵羊。” 范正君一指何素芳,一拍大腿,大笑道:“看看你,又来消遣老夫了,真该打!”说是该打却一脸笑意。 何素芳一席话,惹来众侍妾嘤嘤娇笑。 范正君道:“如果老夫用这批侍妾换你一个姑娘,你愿不愿意?” 何素芳笑道:“哟!范老爷说笑了,您的小妾一个个貌美如花,您舍得么。就算您舍得我也不敢要呀!一个闪失,弄伤了一个两个的,我可担当不起。” 那批侍妾听得范正君用她们去换一个青楼女子,虽说这女子风华绝代,但毕竟是个贱女子,怎配和自己交换,还以多换一,个个撒娇撒痴,把个范老爷哄得手慌脚乱,忙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并发誓道:“我怎舍得你们,决计不会让你们离开。” 王淑秋看到这一幕,范正君固然可耻之极,而那些女子不也可恶么,为了享一时之福,为了不劳而获,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一个供男子摆弄的玩物,比之在青楼的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74章 十里秦淮(一) 正当王淑秋感触之时,忽听范正君拍手道:“众位美人儿,你们先去后花园玩玩,老夫处理一点事就来找你们。” 那些侍妾个个娇笑而去,只剩下一个端痰盂和拿巾帕的侍妾。 范正君又咳了咳,道:“小何呀,你这位姑娘多少银子买的?” 何素芳笑道:“也没多少,不过花了八千两银子。” 范正君道:“我出十倍买下她。” 何素芳暗道:出十倍也不过八万两银子,而梦香这种极品调教出来,少说也能赚五百万两,而且使我玉荣堂名扬千里。这可是吃亏的生意,但不答应嘛,老头子发起脾气可不得了。 她一拍手,笑道:“范老爷又说笑了,梦香在这,连给您这些小妾提鞋还不够资格,哪能服侍得了您。” 范正君一本正经道:“你是不是不卖!?” 何素芳颇为为难,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王淑秋打破这个尴尬局面,道:“我可不愿意。” 她见范正君一个老头子,妻妾成群,要她去服侍这么一个糟老头还与一群少妇争风吃醋,想起来就头皮疼。 范正君厉声道:“这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什么东西,在老夫家大言不惭。不过是个婊子、烂货,老夫肯收留你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王淑秋最恨别人辱骂她,这臭老头子满口脏话,什么婊子、烂货之类辱人字眼一一宣之入口,明知此地是他家,出言相驳很可能又遭毒打,可对这种仗势凌人,凭几个臭铜钱就不把人当人看,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余下之人猪狗不如,遂大声道:“你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瞧你就作呕,十足老色鬼。” 王淑秋一出口,不敢相信出自自己的口。 怎么说出来的话和紫珠一模一样。 要是紫珠在这,一定骂得更痛快。一想到紫珠,又想到沈希洛、崔武源这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心想:如果他们在的话,区区南京首富算什么,摆什么臭架子。 范正君一拍椅子的扶手,怒斥道:“贱人,敢辱骂老夫。来人,掌嘴!” 王淑秋把心一横,娇斥道:“掌嘴?你以为这是公堂么?你以为你是朝廷命官么?就算是朝廷命官见了本姑娘还不下跪。” 范正君双手乱晃,道:“反了,反了!拿下,往死里打!” 何素芳见王淑秋公然挑衅范正君,简直不要命了。 她不要命也罢,不仅五千两打漂,还要累及玉荣堂。 她遂忙上前磕头道:“范老爷,梦香胡言乱语,别和她一般见识,求求高抬贵手。” 范正君詈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要老夫饶了这小贱人,决计不行。” 从门外冲进几个小厮,一把按住王淑秋,就往她双颊猛刮,这样刮了十几下,把王淑秋打得满嘴鲜血直流,但她却一声不吭。 何素芳暗叫:糟了,糟了!青楼中惩罚姑娘极少打脸,因为姑娘们就是靠这张脸混饭吃,打坏了脸就等于判了她在青楼的死刑,哪会嫖个烂脸的姑娘。 范正君见王淑秋居然不惨叫,喝叱道:“打断她的手脚,丢到池子喂鱼。” 他身旁两个侍妾连忙抚摸他的胸口,道:“老爷,别生气,小心别急坏了身子。” 小厮已把王淑秋按倒在地,眼看片刻间她的四肢就会被打断。 何素芳呼天抢地,跪在范正君面前磕求范正君饶过王淑秋。 范正君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反而说道:“用刀剁了。” 众小厮已拿刀过来。 王淑秋心如死灰,双眼一闭,自己居然如此死法,只可惜不能见亲人和朋友最后一面。 她心倒坦然一片,反正被卖到青楼已没打算活下去,就算活下去也没脸回去。 早死晚死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 正要举刀砍下之时,外面有小厮奔进来,报道:“老爷,吕大人来了!”还没等范正君说传还是不传,这位吕大人笑哈哈进来。 范正君慌忙起身迎接。 这位吕大人非同小可,乃都御史吕文殊,专门职责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皇帝耳目风纪之司。 凡是臣民,不论是谁,胆敢作威作福乱政祸国者,决计不放过。 吕文殊拱手道:“范老,别来无恙,可健朗否?” 范正君笑道:“托吕兄洪福,小老儿还好!” 吕文殊一见满面是血的王淑秋,道:“范老,在用私刑啊!不怕老弟告你一状。” 范正君面上微变,随即笑道:“吕兄说笑了,这不过是奴婢不守规矩,教训一下。” 吕文殊道:“可别出人命。” 他半真半假的话语着实令范正君心惊,这都御史可是皇帝的耳目,权力极大,虽说吕文殊与自己关系非常好,但他职责所在,万一他一翻脸趁机上告,轻者抄家,重者满门抄斩。 他遂笑道:“不会,怎么会。来人,拉她下去!” 何素芳何等机灵之人,忙上前谢道:“谢范老爷,谢吕大人!”也不要众小厮去扶,自己半扶半抱把王淑秋带出范府。 小昊见王淑秋满脸是血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抱进轿子,一溜烟回到了玉荣堂。 何素芳叫大夫看了王淑秋脸上的伤势。 那大夫道:“伤得挺重。” 何素芳问道:“可治得好么?” 那大夫道:“没伤到筋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何素芳又问道:“治好了,脸上可有疤痕?” 那大夫知其意,道:“敷了某的药,决不留下任何伤疤。” 何素芳这才放下心。 这一次,王淑秋伤在脸上。 不是都御史吕文殊忽然造访,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在屋子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 天渐渐炎热,已是初夏。 玉荣堂上下已不对王淑秋有之前那种严密的防范,任由她在整栋大厦走动,只是不许离开大门一步。 她出了自己屋子是用白纱罩着脸,只露一双明亮的眼睛,所以来往嫖客只当她是普通姑娘,她又蒙着脸,看不到她的样子,越发没人理,倒是小昊在一旁监视。 王淑秋经过冰琴的房间,里面传来戏笑之声。 她在这儿是红牌,来光顾她的嫖客极多,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门吱的一响,她的贴身丫鬟出来,吩咐龟奴去拿好酒。 王淑秋连忙走开,看着整个玉荣堂忙忙碌碌,只有自己最闲散,不由暗暗好笑。 晚上,王淑秋独自打开窗户,眺望着秦淮河,只见远处有画舫穿梭。 原来,玉荣堂建在秦淮河岸边。这儿所有青楼都建在岸边,连绵十里之远,繁花如锦,素称“十里秦淮”。 小昊虽允许王淑秋开窗观景,但必须他在屋内方能开,怕其跳进秦淮河。 王淑秋叹道:“秦淮河真美,不愧南京第一河。” 小昊道:“想不想在秦淮河上畅游?” 王淑秋道:“真的可以吗?” 小昊道:“这有什么不可。咱玉荣堂有两艘画舫,如果来了什么名流人士租用咱画舫,你也许能登舫献艺。” 须知每个青楼都有画舫,不然,怎能吸引那些文人骚客以及达官贵人。 全国各地的名士游人都是冲着十里秦淮这响亮的名头而来,不畅游一番岂不虚枉此行。 登舫献艺的日子很快到了,何素芳见王淑秋吹得一曲好箫,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只要不细看,决计看不出脸上的细痕,遂命她傍晚时分去一艘画舫献艺。 王淑秋随着小昊和众女一起上了画舫。 这是一艘有两层的大船,可容纳几百人之多。 玉荣堂乃秦淮第一青楼,财大气粗,造这么一艘大船不在话下。 王淑秋杂在众乐师之中,虽说从没和她们一起练过,但只是过来感受感受,多增见识,何况何素芳没打算把这个极品仅仅用来吹吹箫,跳跳舞而已,如能用她钓住几条大鱼,钱途无可限量。 小昊低耳道:“等乐师停止奏乐时,等我咳了咳就‘吹箫’”。 王淑秋点点头。 秦淮河两边已是灯火灿烂,晚风拂过面庞,令人怡然自得,说不出的舒爽。 不一会儿,走来几名头戴方巾,穿长袍的雅士,借着灯光,这几名雅士年纪不大,却个个风度儒雅,显然是饱学之士。 几名雅士上了画舫,船开始离岸,驶向河中。 第75章 十里秦淮(二) 画舫乐曲响起,借着乐声画舫沿着河顺流而下。 王淑秋扶着栏杆望着船外,河两岸青楼林立,华灯初上,倒映在河中,更增辉映。 只听有一雅士朗声道:“乐器停一停!” 众乐师停止奏乐。 那雅士指着他身旁正摇折扇的青年公子,道:“这位公子叫元折桂,京城人氏,乃书香门第。”又一指在元折桂身旁的青年公子,道:“这位公子叫曹文海,乃镇江师爷。”依次介绍下去,道:“这位公子,叫严绛,乃扬州人氏。” 王淑秋心中一动,这位严绛是扬州人,不由向他望了一眼,却不认识。 那雅士接着道:“这位公子叫董珉,乃南京飞扬镖局的少镖头。”说到这,他咳了咳,又道:“这位公子叫韦俊昌,乃苏州知府大人的小公子。”这位韦俊昌起身拱了拱手。 最后,那雅士自我介绍:“在下喻彦博,乃南京最不成才的秀才。” 众人哈哈一笑。 王淑秋暗忖:原来他们还是初次见面,却如何会在一起呢? 喻彦博道:“你们在座的都是小生的好朋友,真没想到会同时出现在南京。小生以为,各位都是文质彬彬的君子,遂与韦公子一起商量,邀大家来,一齐结交结交。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难得在座各位肯赏脸,小生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笑嘻嘻的端杯相敬。 喻彦博道:“本来小生邀大家来,应该一力承担所有费用,但小生乃一介穷酸秀才,实在无能为力。可喜的是,韦公子慷慨解囊,反客为主,为这次相会出资出力,小生不胜感激。这杯薄杯小生要单独敬韦公子一杯!” 韦俊昌笑道:“在下只是适逢其会,承蒙喻兄青眼,让在下能效绵力。要喻兄敬酒,在下愧不可当。” 曹文海起身道:“韦公子义薄云天,真乃铮铮汉子,不如大家一齐敬韦公子一杯。” 其他人一齐起身,向那韦俊昌敬酒。 韦俊昌举杯道:“能结交各位好朋友,不枉在下此行。来,咱们一起干了。” 曹文海又道:“玉荣堂的船乃秦淮河最贵的船,若非韦公子仗义疏财大家怎么能在此把酒言欢。韦公子,曹某不才,敬你一杯!” 韦俊昌笑着饮干樽中的酒。 这伙雅士在此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 那股酒香散满整只画舫,勾起王淑秋酒瘾,她忙用手帕擦了擦快流出的玉津。 这段日子,王淑秋滴酒未沾,心中早已痒痒。 见这伙雅士喝得那么兴致勃勃,不禁口馋,但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忙别过头,望着船外在河中行驶的画舫。 不一会儿,一艘迎面而来的画舫,灯笼上书“玉荣堂”。 王淑秋暗道:又是玉荣堂的船。 画舫中传来男女的欢声笑语,而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甚高,听其声音,看其在画舫的身影,十之八九是冰琴。 王淑秋暗忖道:难怪她一天不见人,原来在船上。 这边传来喻彦博的声音:“元公子从京城来,不知北京有什么消息?” 王淑秋一听有来自北京的消息,连忙侧耳倾听。 元折桂道:“北京城倒没什么特大消息,不过边关却传来噩耗。” 众人忙问何事。 王淑秋心也一沉,听师父说金奴侵犯边关,而他也去刺杀金奴的汗主,到目前还没消息,不知他成功否。 听得元折桂说边关之事不知与金奴侵犯边关是否为同一件事。 元折桂长叹道:“朝纲不振,官兵腐败,以四十万之众居然输给金奴几万众,而且还是全军覆没,可惜,可恨,可悲!” 董珉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正是!想我大明将威兵广,竟然惨败于小小的金奴,实在不令人气愤。” 元折桂又道:“金奴得逞,关外大片国土沦陷,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金奴肆意蹂躏,真令人痛心疾首。北京城里里巷巷都在谈论这次败战,无不扼腕叹息。现在京城中的读书人,联名上书,要求皇上重振朝纲,惩治腐败,扫清寰宇。只可惜石沉大海。皇上依然不上朝,宦官到处搜刮,真到了天怒人怨。不是小弟乱说,可能实情比我所说的还要糟。” 他们所说的败战乃明朝与后金的第一战,史称萨尔浒之战。 明朝以众敌寡,仍然惨败而归,丢盔弃甲,狼狈之极。 这一战也根本改变了明朝的战略思想,本来是以攻为守,现在改为只守不攻,可谓日薄西山。 王淑秋暗暗替师父担忧,既然金奴已取得全胜,那么师父刺杀努尔哈赤很可能失败。 只希望他吉人天相,能全身而退。 同时,又替明朝担忧,她好歹也是朱家的子孙,现在家国日渐衰落,丧失大量国土,而国内矛盾重重,人民颠沛流离,苦不堪言,这是她亲眼目睹,还亲身经历了一次对饥民的大屠杀。 想想只觉自己罪孽深重。 自己被卖到青楼难道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一想到这是上天的安排,只觉这是赎罪,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这么多冤死的灵魂。 王淑秋心已坦坦荡荡,在这多受一点苦,就是向冤魂多一分交待。 以前还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神伤,现今已想得通透,这是为自己所犯的滔天大罪而赎罪。 不管将来还有更大的苦难,她也会坦然面对。就算永远沉沦也毫无怨恨。 那伙雅士伤感一阵,喻彦博拍桌道:“小生请大家来寻欢作乐,怎提这些令人气恼之事。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明日是与非!’来,来!喝酒!” 曹文海也拍桌道:“对极!朝廷的事自有朝廷的人去办,咱们担忧也是徒劳。” 韦俊昌道:“奏乐!”顿了顿,又道:“可惜玉荣堂的红牌没请到,不然更增乐趣。” 曹文海笑道:“对极!要来就来极品,庸脂俗粉坐在这里可扫咱们的酒兴,还不如不来。” 他见船上除了一对乐师,几名龟奴外,就只有他们六名雅士,就连平时跟随的仆人和书童一个也没来,颇觉奇怪,所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韦俊昌笑道:“有酒有肴,怎能无佳人相配?看,来了!” 只见画舫慢慢拢岸,果见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岸边等候,一见画舫都叽叽喳喳,显得非常兴奋。 甲板一放下,众女款款上船,一共来了六个女子,个个团扇轻绔,缓鬓倾髻,软媚迷人。 众雅士个个喜上眉梢,曹文海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道:“韦公子可钓足了咱们的胃口。” 韦俊昌笑道:“还不止,你们看!” 后面有数名仆人端着酒坛、菜篮上了船。 众人更加欢喜。 桌上片刻摆满美酒佳肴。 曹文海早已搂着一位妖媚的女子,笑哈哈道:“韦公子,这是哪的姑娘,个个赛过西施。” 韦俊昌笑道:“虽然没请到玉荣堂的红牌颇觉遗憾。所以在下一思索,各位都是好朋友,初次见面岂能让各位扫兴而归,在下替喻兄这个东道可大大的不称职。”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有的已趁机在那些姑娘玉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韦俊昌又道:“于是在下把六座青楼的红牌请来。曹兄你所抱的是万花楼的红牌,叫忆香。” 曹文海喜道:“真的!你真的很香吗?我闻闻!”说着往那忆香身上嗅了嗅,形态惫懒之极。 韦俊昌又道:“元兄的这位是玉霄阁的红牌南莲。” 元折桂一捏那南莲的下巴,笑道:“你快变个莲子,让我吃了吧!” 南莲撒娇道:“讨厌!” 韦俊昌道:“严兄身旁的是仙风院的红牌春烟。” 严绛一捋那春烟的青丝,闻了闻,道:“好香!等一下我要将你化做烟。” 春烟含笑轻推道:“不知是谁会先变一缕烟。” 严绛大笑。 韦俊昌道:“董兄身边的是红叶庭的红牌千兰。” 董珉抚着那千兰的朱唇,道:“你这两片薄薄的嘴唇真迷人,等一下帮我吹一曲美妙的箫哟!” 千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死相!” 韦俊昌道:“喻兄,你身旁的是南佛庵红牌恨山。” 喻彦博问道:“你是尼姑?” 那恨山娇嗔道:“你才是和尚呢!” 韦俊昌笑道:“喻兄有所不知,勾栏之处常常有什庵啊寺的,这不,在下身边的这位是东风寺的红牌笑梅。你敢说她就是和尚么?” 喻彦博摇头道:“美人如花,又怎是臭秃驴。” 曹文海凑过来在那笑梅胸脯一抓,大笑道:“我可肯定告诉各位,此人绝计不是和尚,和尚怎会有一对奶子呢?” 众人哄然大笑。 王淑秋暗“呸”道:这些所谓文人一见女子就什么丑态都出来了。 韦俊昌道:“这六位红牌加上玉荣堂的冰琴合称秦淮七妹。” 元折桂道:“这样看来,在下可不虚此行。” 曹文海更是拍桌道:“吹箫,快吹箫!” 小昊咳了咳。 王淑秋凭栏吹了一曲《媚儿笑》以助这伙雅士之兴。 这一曲箫声犹如一位佳人在情人面前撒娇撒痴,一会儿低吟,一会儿高亢,一会儿婉转,撩得众雅士兴致盎然,言语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 整个画舫莺声欢语,春意盎然。 第76章 十里秦淮(三) 一曲已终,韦俊昌大赞道:“吹得好!再来一曲。” 他向王淑秋缓缓望去,猛地一呆,半晌道:“你·····你叫什么来的,过来!” 王淑秋望了望小昊,小昊连忙点头,示意她过去。 王淑秋握着玉箫翩翩而至。 在座雅士一见王淑秋风姿绰约立于面前,比之与他们喝酒的红牌不知秀丽高贵多少倍。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画舫上早已有一极品。 曹文海猛地拍拍脸,道:“我是不是醉了,天上仙女下凡了吗?” 其实,他这一句话,众人也想说。 韦俊昌起身笑道:“没想到竟有一位绝代佳人在眼前,而我们不知,可是瞎了眼。不知姑娘怎生称呼?” 王淑秋裣衽道:“小女子梦香拜见各位公子爷。” 元折桂叹道: “想不到在江南之地竟可看到北国风光。” 北方女子普遍比南方女子要高,王淑秋长得高挑,跟江南女子一比,如鹤立鸡群。 严绛赞道:“可这位梦香身段虽似北方女子,容貌却似江南女子秀丽。大自然真是巧夺天工,把这两者合而为一,才造就出这么一位稀世珍品。” 喻彦博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用在这位梦香姑娘的身上似乎是多余了。” 董珉拍手道:“在下护镖在外,到过全国各地,似梦香姑娘这般容貌的真是凤毛麟角。真惭愧,直到今日才一睹绝世容颜。” 曹文海一指小昊,大声道:“小子,这样一位美人藏起来是何用心。” 小昊走过来解释道:“各位大爷,咱们梦香姑娘只是卖艺的。” 他说完便站在一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曹文海伸手欲去摸王淑秋的玉手,哪知她并非在座那些红牌那样随随便便,往后退了退,手也反背在后,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 曹文海讨个没趣,讪讪道:“原来是个冰美人。” 韦俊昌笑道:“曹兄,太猴急了。对美人要温柔点,不可亵渎。” 他把扇子一折,又道:“不知梦香姑娘可否为我等再奏一曲?” 王淑秋道:“好的!” 韦俊昌道:“快给这位梦香姑娘椅子。” 王淑秋欠身坐下,一曲《平湖秋月》奏起,一阵悠长,柔和的箫声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都在侧耳倾听,尤其六位雅士听得一丝不苟,刚才还与众女打情骂俏,嘻嘻哈哈,片刻之间都凝听王淑秋的箫声。 那些红牌姑娘本来个个自负美貌,卖弄自己风骚的身段,与众雅士打得热火朝天。 哪知王淑秋一出现,众红牌自惭形秽,又羡慕又妒忌,这般容貌和身段如生在自己身上,那该多好。 更有甚者暗骂王淑秋妆狐媚子勾引自己的客人,抢了生意。 众雅士听得如痴如醉,有的随着箫声拍打桌子;有的摇头晃脑;有的闭目微笑而听;有的直盯着王淑秋而听。 又一曲终了,韦俊昌拍手道:“梦香姑娘一曲《平湖秋月》直令在下如在三秋游湖那般清爽宜人。好,好,好!” 他连声三个“好”,显得对王淑秋吹的箫极为赞赏。 元折桂道:“梦香姑娘箫声悠雅,在下敬姑娘一杯,不知赏脸否?” 王淑秋起身答道:“多谢公子!”接过酒一口饮尽。 元折桂拍手道:“梦香姑娘喝酒如此爽快,真有我北方人的风范。不知梦香姑娘哪里人氏?” 王淑秋自忖:我哪有脸面说自己是北京人。不如说是洛阳人。 想到这,她含笑道:“小女子乃洛阳人氏。” 元折桂笑道:“中州洛阳,果然好地方。”言下之意,只有这样的佳地才能孕育出一代佳人。 曹文海笑嘻嘻端来酒杯,道:“梦香姑娘箫声如此美妙,在下敬你一杯。” 他递过酒杯,顺手摸了摸王淑秋白玉般的手,只觉光滑柔嫩,心中一荡,已是浮想联翩。 接着,余下雅士一一敬酒,王淑秋全部饮尽。 这才过了一下酒瘾。 韦俊昌道:“梦香姑娘人美酒量更好。不知梦香姑娘会舞蹈么?” 他见王淑秋身形苗条,猜想一定会跳舞。 果然,王淑秋答道:“会一点点。” 韦俊昌道:“梦香姑娘可否为我等一舞?” 王淑秋喝了些酒,有些飘飘欲仙,她性子随和,只要不是恶意一般会应允。 趁着酒兴,王淑秋微笑道:“小女子献丑了。” 众雅士大喜,纷纷鼓掌,有的还吹口哨。 王淑秋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她跳起袖舞。 长袖舞动,如两条青蛇在空中翻腾,甚是优美。 众雅士直呼过瘾,只觉这是生平所欣赏跳得最好的舞蹈。 王淑秋一曲跳完。 韦俊昌笑吟吟又端酒来,道:“梦香姑娘多才多艺,我等大开眼界。在下心中钦慕不已,特再奉美酒一杯,请梦香姑娘品尝。” 王淑秋微笑着接过饮干。 在众雅士极力要求下,又跳了一曲。 连跳两曲,早已使她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众雅士见之,无不怜惜,生怕累坏了玉雕般的美人可罪过不小。 遂纷纷让座、斟酒、摇扇,把个王淑秋捧着如凤凰般。 王淑秋受宠若惊,一时不知应付谁。 这下,把六大红牌冷落一旁,好歹她们是各自青楼的花魁,一个卖艺的女子却如此拽,独自霸占六位公子爷,简直视若无物。她们互相递了眼色,决计用酒灌醉王淑秋,让其醉倒出丑。 南莲端杯笑眯眯道:“梦香姐姐才色双绝,小妹十分佩服,特敬一杯。” 王淑秋甚喜,也不客气一口饮尽。接着其他五位红牌齐向她敬酒,王淑秋一一饮干。 那六大红牌眼见王淑秋连喝六大碗酒,却丝毫无一点醉意,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众雅士却高声叫“好”。 曹文海竖拇指笑道:“听说女子一般不喝酒,只要一端杯,酒量必定惊人。果然不虚。” 那六大红牌又相互对望,一次灌不倒,在灌一次。 她们又笑嘻嘻来敬王淑秋。 王淑秋本待不喝,免得醉了不好看,但她们盛意拳拳,王淑秋也不再推辞,又大饮一轮。这一轮酒饮下,王淑秋只觉心怦怦直跳,双颊微微火烧,深知不能再饮,再饮的话,虽说不一定会醉,但却会发发酒性子,万一出了糗可大大不妙。 她摸摸微红的玉颊,笑道:“小妹已不胜酒力,望众位姐姐恕罪。” 其实那六大红牌轮番劝酒,众雅士已知她们的心意,眼见王淑秋已有醉意,须知她前后一共饮了近四十碗酒,别说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就是彪形大汉也不一定能一次饮干这么多大碗的酒。 再饮的话,不醉才怪。 韦俊昌道:“梦香姑娘的确是酒中之仙,咱们也见识过了。喝酒在乎尽兴,应该高雅点,喝得酩酊大醉和市井之徒有甚区别。不如弄个文雅的玩玩。” 笑梅道:“大家不如围个圈,来个击鼓传杯。鼓得杯在哪个手中,不仅要干一杯,还要表演一个。” 曹文海笑道:“甚好,甚好!” 韦俊昌道:“你来击鼓,你来监督。”一指一位乐师,又指小昊。 千兰道:“且慢!”遂走到那乐师跟前,和她低吟了一句,那乐师连忙点了点头。 她回到座位上,曹文海问道:“你们嘀咕什么?” 千兰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鼓声响起,众人忙传着酒杯,生怕鼓一停,酒杯落在自己手上,不仅要罚酒还要表演。 所以酒杯一到自己手中迅速传给下一位。 鼓声嘎然而止,酒杯已在韦俊昌手中,他正欲传到下一位鼓声已停。 曹文海一指千兰,拍手道:“原来是这样!” 千兰掩袖大笑,道:“韦公子正好一展英才。让大家开开眼界,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拍掌称好。 第77章 十里秦淮(四) 韦俊昌端杯道:“好!在下先饮。” 千兰道:“且慢!小女子有话说。” 韦俊昌放下酒杯,笑道:“不知千兰姑娘又有什么高论?” 千兰道:“只这么小小一杯酒怎能算罚酒。韦公子酒量之人,要喝酒喝大碗,你们说呢!” 其余五大红牌齐声娇笑道:“很是!” 韦俊昌轻咳一下,道:“好!在下这就喝。” 千兰连忙筛上一大碗酒。 韦俊昌起身,徐徐把这碗酒灌入肚中。 众人拍手赞道:“好酒量!” 千兰含笑道:“这次是一大碗,下次可是四大碗。” 众人一惊,这四大碗一喝岂不醉倒。 曹文海笑道:“喂!这岂不是要人醉呀!” 千兰道:“如果怕的话就别来了,要来就玩大点。” 韦俊昌已喝了一大碗,岂能就这么罢休,一指在座众人,道:“继续,继续!” 春烟道:“韦公子酒喝了,还没表演哩!” 韦俊昌哈哈一笑,道:“在下略懂文墨,不如趁此良宵吟一首诗以助酒兴。”顿了顿,又道:“这可是在下即兴所诗,如有不到之处还望指点包涵。” 坐在身旁的笑梅一推他,道:“快点吟啊!还装什么大诗人!” 韦俊昌把折扇一收,笑道:“有了!”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吟道:“家住苏州城,十日游秦淮。举头望星空,低头亲美人。”刚落口,一口亲了笑梅。 笑梅捶打他,笑道:“讨厌啦,欺负人家。” 众人哈哈大笑。 王淑秋本来以为韦俊昌一个公子爷居然会舞文弄墨,没料到却做了一首水平极低的不是诗的诗。 她不由暗自啐道:这也叫诗么!简直亵渎了诗。 千兰道:“韦公子好文采。来来来!大家继续,这次传到谁手中可要喝四大碗!” 众人一凛,不知这噩运会落到谁头上。 王淑秋也颇为担心这四大碗酒,要是平时当然不在话下。 但此刻她已喝得差不多,肚子胀得很,再喝恐怕非醉不可。 鼓声响起,酒杯转了一圈,王淑秋猛地抬头看到千兰冲着自己诡笑一声。 她心一惊,为什么千兰会这么笑,难道······还没想完,鼓声已停,酒杯已在她手中。 瞬时已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千兰拍手道:“天意,天意!只有咱们女酒仙才配喝这四大碗。” 她连忙摆了四大碗,分别在碗里倒了不同的酒。 王淑秋推辞道:“姐姐别倒了,小妹可喝不下这么多。” 千兰道:“咱们行的是将军令,不喝可要罚。” 王淑秋道:“那怎么罚?” 千兰道:“很简单,和在座每位公子爷亲嘴。” 王淑秋脸一红,道:“我还是喝酒。” 众雅士本以为王淑秋一定不会喝酒,可以品味一下玉人的香唇,但她却宁可喝醉也不亲嘴,个个不觉失望之极。 王淑秋深呼吸,先干了一碗,觉得心有些突突,而在旁的众人却大声吆喝助威。 她无奈,又干了一碗,头已有点晕。 她又摇了摇头,又干了一碗,眼前开始昏黑一片,心中欲呕,她拼命忍住,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摇了摇,道:“我不行了,最后一碗我能不能不喝。” 众雅士见王淑秋已有八九分醉意,再喝一定会倒下,也不想没个绝色相陪,纷纷劝说算了。 千兰向众红牌点点头,笑道:“既然姐姐喝不下,小妹愿代喝一碗。”仰头就把这碗竹叶青一口干了。 王淑秋道:“我去一旁坐坐,你们继续!”也不等别人答话,已走到栏杆旁坐下。 小昊凑过来,低声道:“不舒服么?” 王淑秋兀自捂着胸口,道:“还好!” 小昊道:“我去倒杯茶来,醒醒酒。” 王淑秋喝了几口热茶,心中烦恶果然祛除了,不再有呕吐之感。 迎面一艘画舫渐渐向这艘靠拢,画舫上的灯笼写着“玉荣堂”,只听对面传来高亢的声音:“各位公子爷,冰琴姑娘来啰!” 众雅士一闻冰琴即将上船,个个起立,伸长脖子向那艘画舫望去。 两船并排,又放下跳板。一个龟奴在前打着灯笼,后面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位穿得很艳,很快上了船。 那冰琴容貌比之王淑秋虽然差了一大截,但是她够媚够骚。 人还未上岸,银铃般的笑声已传来。 她全身穿得鲜艳至极,妖妖娆娆,一双媚眼在众雅士身上一一扫过,令他们为之心醉。 须知,极美的女子只是供欣赏,极艳的女子才供玩弄。 男子要的就是这种妖艳,尤其在这红灯之下,更加热血喷张。 众雅士望着王淑秋只是啧啧赞叹,却少有非分之想,最多也只是一闪而过。而望着冰琴却是馋涎欲滴,恨不得把她搂在怀中消除心中狂烧的欲火。 现在这几个雅士,已是一头头饥饿的大灰狼,随时会扑咬这只柔弱的小绵羊,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有的发出野兽般的低嗥。 冰琴对此习以为常,抚平这几匹饿狼根本不在话下。 她眼角瞟了一眼王淑秋,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在告诉王淑秋,想夺玉荣堂的红牌还不够格。 其实王淑秋根本没想过做什么青楼红牌,更不用说要跟别人去争。只想着怎样保持清白之身,离开这肮脏的地方。但一个软弱女子又如何能逃出这火坑,也只能听天由命。 如果要她像冰琴这些青楼女子为取悦男人而活,还不如去死,免得留在世上把皇家的脸面丢尽,死后也难面对朱家的列祖列宗。尤其是她父亲朱常洛,一旦闻知爱女居然沦落为青楼女子,不吐血身亡才怪。岂不是自己亲手害死父亲,不忠不孝之人留在世上也没多大的意思,所以,王淑秋打定主意,要她沦为卖身女子决计不行,宁死不屈。 冰琴一出现,其他青楼的红牌就相形见绌,逊色不少。 单凭一个“媚”字,在座女子一个也不如冰琴。 只见她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甚至一个更细微的动作令众多男人神魂颠倒。 冰琴左足轻轻一顿,袖子一拂,幽幽一叹,道:“原来我是多余的。” 她见六大红牌刚好对上六大雅士,自己一来,那群所谓的雅士还不是苍蝇般粘着。所以故意把言语挤开那六大红牌。 曹文海闻言,首先冲上来,双手轻搂其蜂腰,皮笑肉不笑道:“我的宝贝心肝,你怎么是多余的。多余的是她们。”说着,一指那六大红牌。 那六大红牌柳眉一竖,杏眼圆睁,一个个恼怒至极。 刚才还与之打情骂俏,风情万种,一转眼就嫌弃她们,如何不怒气冲天。 冰琴眉目含情,道:“既然是多余的,还不让她们走。” 众雅士觉得一个冰琴抵得上这六大红牌。 既然冰琴叫她们走,美人之意不可违。 韦俊昌一招手,叫艄公把船靠岸,并吩咐手下把这六大红牌赶出了画舫。 冰琴娇笑道:“果然清净许多了!” 她坐下,众雅士围拢过来。 冰琴道:“谁是韦公子?” 韦俊昌正欲答应,谁知冰琴又道:“别忙,让小女子猜一猜。” 她媚眼一扫众人,一指韦俊昌,道:“你是!” 韦俊昌竖拇指赞道:“冰琴姑娘果然好眼力。” 冰琴伸出洁白的手臂一搭在韦俊昌的脖子,水汪汪的望着这位韦公子,道:“韦公子衣饰华丽,风度翩翩。姑苏来的人当然与众不同。” 韦俊昌见美人如此赞扬自己,不觉得意洋洋。 冰琴道:“不仅仅韦公子是风度不凡,其余五公子同样玉树临风,倜傥不羁。” 只这一句话,令在场众雅士面子增光不少。 曹文海凑上来,嗅了嗅,嬉皮笑脸道:“冰琴姑娘体内真香。” 冰琴娇啐道:“你们男人叫什么臭男人,不臭哪来得香。” 曹文海忙道:“对极,对极!再闻闻。” 元折桂笑道:“冰琴姑娘,你把姑娘们赶走了,你一人能应付得了咱们六人么?” 冰琴似笑非笑,道:“那要看怎么应付了!” 元折桂仰头笑了笑,道:“在下一介书生,姑娘当然不在话下。但这位少镖头孔武有力,只怕你吃不消。” 冰琴用五根葱指在董珉胸中摸了摸,笑吟吟道:“少镖头果然胸肌发达,小女子可受不了。” 她这一抚摸,把这位少镖头弄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呼着粗气。 冰琴这一挑逗,众雅士动作有些不雅了。 王淑秋看着直皱眉,无法看下去,只好把头别过一边,去欣赏秦淮河的夜景。 但那群男女所发出的淫亵之声还是传入王淑秋耳中。 她捂着耳朵不去听淫词秽语。好容易画舫靠岸,众雅士簇拥着冰琴上了岸,直奔玉荣堂。 第78章 十里秦淮(五) 王淑秋长吁一声,慢慢地回到玉荣堂。 进了屋子已是午夜,她和衣坐在青竹摇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云雾之中,王淑秋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寒风刮来,不由双手抱肩。猛地传来几声狼嗥,她有些害怕,慌忙拔腿就跑。 没料到却被什么绊倒,而嗥叫声越来越近。 她惊恐万分,竟已无力爬起来。 一双双如小红灯笼般的眼睛已盯着她,令之不寒而栗。 王淑秋双手不停向后爬,但恶魔已经逼得她无路可退。 云雾中,王淑秋惊恐着睁大双眼,只见走来几个红眼怪人,依稀便与刚才画舫上那六位雅士样子。 她惊呼着,却阻拦不住那几个怪人的扑来。 只见那几个怪人扑上来,撕破她的衣裳,用锋利的牙齿去咬她的全身,令她大声喊痛。 猛地,王淑秋睁开双眼,一阵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她忙用袖挡住双眼。 惊魂之际,原来是一场噩梦。 汗水却湿透了她的全身。 王淑秋用手帕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左手抚着兀自跳动的心,呼吸慢慢恢复平常。 她回思噩梦,一阵寒意升起,不敢再去想。 小昊推门而进,道:“你醒来甚好。告诉你,傍晚北京会来一位舞娘来指导舞蹈。老板娘说了,你也去学学。” 王淑秋一听来自北京,心中一动,却道:“是单独指导我呢还是一起?” 小昊道:“当然是一起。咱玉荣堂歌伎三十来位,需要组成大舞蹈。过几天南京几位高官要在秦淮河欣赏咱玉荣堂的群舞。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北京请高手调教。” 王淑秋沉思一会,问道:“来指导的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小昊笑道:“怎会不知。据说此人在北京大大有名,还指导过宫廷舞女,叫什么李云裳。” 王淑秋“啊!”的一声,小昊问道:“你认识?” 王淑秋忙道:“不认识!”脑中却盘旋着。 李云裳的到来或许能使自己逃脱出笼子,怎样才能与李云裳商量,却令她心中打突。 王淑秋浑身一热,只觉苦尽甘来,终于来了一位可以救助的朋友。 她心中又兴奋又紧张,只盼望能顺顺利利。 这一下,王淑秋已心不在焉,忐忑不安的等待黄昏的到来。 酉时一刻,小昊进来拍手道:“来了,来了!” 王淑秋心一惊,霍然站起,双腿有些颤抖,显然激动万分。 她随着小昊出了房门,往楼下一望,下面已是花团锦簇,翠绕珠围。 王淑秋眼尖,已看到熟悉的身影,此人正是在北京的好姐妹李云裳。 只见她一袭紫衫,却依旧如北京所见那般的容颜。 王淑秋已感到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呼吸加速,双手的手指有些麻木冰冷。 她极力使自己恢复平静,却是不能够。 王淑秋已站在众胭脂之中,双眼一直盯着李云裳。 只见她正与何素芳笑谈,显得非常的亲热。 王淑秋攥紧拳头,拳心已渗出汗珠。 她不知该如何,上前去怕引起何素芳的怀疑,不去又怕李云裳突然走了。 左右为难之时,只见何素芳一拍手掌,大声道:“姑娘们排成两排,让李姐姐瞧瞧。” 霎时,众胭脂一溜排好,王淑秋被挤在第二排末尾。李云裳笑吟吟一路看下去,第一排堪堪看完,向后排一瞧,突然一怔,几乎要脱口而呼“郡主”两字。 王淑秋使眼色摇头,李云裳才硬生生吞下这“郡主”两字,随即疑惑万分。 她也无心再去看第二排,只匆匆点了点头。 李云裳走到何素芳面前,和她低声说了几句。 那何素芳点了点头,又拍手道:“姑娘们各自回房休息,李姐姐将会到各人的房间走走,了解了解。明日去计府练习。” 那计府乃南京大富豪计一枝的庄园。 这庄园气势宏大,尤其园中有一大片空地,专为群舞而设。此次全面接待北京高官就是计一枝。 王淑秋回到屋子里,支颐出神。 门“吱”的一声,王淑秋起身一看,小昊走了进来。 她颓然而坐。 小昊道:“你是不是认识李云裳?” 王淑秋心一惊,连忙摇头道:“不认识!”心中却想,他怎么会这样问,难道看出什么? 小昊道:“不管你认不认识她,总之别想着离开。”顿了顿,又道:“李云裳可能会来。” 王淑秋极平常的“哦”一下,尽量不让小昊看出任何破绽。 小昊也没多在乎王淑秋有任何的表情,揣了银子去和众龟奴赌钱。 不久,门外有人敲门,王淑秋欣然开了门,果见李云裳站在门外。 王淑秋连忙让她进来。 一进门,李云裳握着王淑秋的手,柔声问道:“郡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淑秋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喊她“郡主”,而这一声“郡主”把她拉回到北京的岁月。 她霎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李云裳晓得她受到极大的委屈,不仅被贬为庶人,赶出京城,还被卖到青楼,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除了抚慰外,李云裳也无其他更好的办法。 突然,王淑秋跪道:“求李姐姐救我出去!” 李云裳大惊,连忙扶起她,道:“郡主,快快起来!我可受不起!” 王淑秋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了。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李姐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 李云裳道:“一定,一定!” 她抚摸着王淑秋的青丝,长叹道:“让你一个皇族流落此地真令人心痛不已。” 王淑秋幽叹道:“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李云裳道:“郡主,你先忍耐几天,等计府舞蹈一结束,再来想办法。” 王淑秋点头道:“一切听从李姐姐的安排。” 李云裳打定主意,一定要将王淑秋救出火坑。 但是仅凭她一人决不可能救得出王淑秋。 需要旁人的相助。 要找一位有权有势而愿意相助可以信任的人还确实不易。 万一找不到此人,就算她倾家荡产也要把王淑秋赎出来。 王淑秋这几天的心情,一扫过去的阴霾,喜悦之情洋溢于外。 由于她舞蹈基本功好,又天资聪明,跳集体舞自然游刃有余。 在计府这几天的练习,令王淑秋舒畅不已。 白日练习,晚上和李云裳一起谈心叙旧。 李云裳从她口中的叙述,多多少少了解了她不幸的遭遇。 连她这种高贵的女子也要受尽折磨,其他女子可想而知。 只觉人生存在世上实在不容易,尤其是女子,更加艰辛和痛苦。 这一日,是计一枝宴请京城而来的大客,一名吏部侍郎卫云海,一名翰林侍讲陶玚,一名光禄寺少卿戚汉春。 这三名京官与计一枝交情颇深,而他三人又是从南京调去京城任职,这次回来可以说荣归故里。 除了计一枝外,南京大大小小的官都来凑热闹,结识这三位京官。 计一枝对这三名京官接待隆重,在十里城外大锣大鼓接进城,还安排一艘最豪华的画舫,沿着秦淮河直溯而下,而两岸早已安排欢迎之人,个个挥手欢迎,有的甚至拿着鲜花摇晃,令这三名京官体面得很。很快弃舟坐轿,缓缓抬进计府。 几声礼炮之响,计一枝与南京官员一同迎接三位京官。 寒暄之后,共同来到大花园内分宾主坐下。 计一枝举杯道:“来!为三位大人衣锦还乡干一杯!” 三位京官连说“不敢,不敢!” 计一枝笑道:“三位大人难得回乡,今日可不醉不归。” 众人大笑。 计一枝拍掌道:“歌舞助兴!” 第79章 十里秦淮(六) 一阵环佩琤琤,香风习习。 一群妙龄少女翩翩而至。 随着悠扬的乐声起舞。 王淑秋杂在这二三十名舞女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尽管她的衣饰打扮与其他舞女一样。 一曲舞完,卫云海一指王淑秋,道:“你留下来!” 王淑秋应声站着。 卫云海道:“想不到在江南之地有如此高挑的佳丽!” 计一枝附声道:“这全是托几位大人的福气,在下才能一睹绝色美人。” 卫云海问道:“你叫什么?” 王淑秋垂手道:“民女梦香叩见大人!” 卫云海道:“你可是本地人?” 王淑秋沉吟道:“民女扬州人氏。” 陶玚捋须道:“扬州乃烟花之地,出美女不足为奇。但出这般绝佳的美女却也是少之又少!” 戚汉春笑道:“此女子如同良驹中的汗血宝马。可遇不可求!” 计一枝在旁陪笑道:“既然几位大人喜欢,不如叫她单独舞一曲。” 卫云海点头道:“甚好!” 计一枝指着王淑秋,道:“你舞一曲为大人助兴洗尘。舞得好,老夫一定好好打赏。” 王淑秋舞了一曲《西施献桃》,把西施那颦颦之态,刻画得入木三分,仿佛西施重现人间,为众人献上仙桃。 舞者千姿百态,闻者神采飞扬。 三位京官看得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计一枝心中暗喜:能够博得京官们的一笑就是他最大的初衷。 他同时又暗自盘算怎样把王淑秋弄到手,以后用她来取悦更多的官僚,来拓展自己的商业前途。 王淑秋独舞一曲完,赢来满堂喝彩。 在众人的鼓掌叫好声中,她退了出来。 李云裳走来,竖指道:“看来不久将来中原第一舞姬非你莫属。” 王淑秋含笑道:“李姐姐,别取笑我了。” 李云裳正色道:“我并一丝一毫要取笑妹子,能够把我所研究的舞蹈发挥到淋漓尽致,你是第一人。” 王淑秋谦逊道:“今后还要李姐姐多多指点!” “都别谦虚了,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好!”只见何素芳笑眯眯走来。 因为她代替王淑秋领取了计一枝的赏银,当然全部落入她的腰包。 一想到王淑秋仅仅惊鸿一舞,不但博得名声,还赚了一笔,甚至得到南京大富的青睐。 可以想象,只要王淑秋肯当玉荣堂红牌,前途无限。 何素芳一想到这里,发自内心的欣喜。 小昊飞奔而至,道:“计老爷要梦香陪酒,说只要去,赏银二千两。” 何素芳忙道:“去,去,去!为什么不去!梦香,快随小昊去。” 王淑秋有些不太愿意。 李云裳向她点点头。 无奈之下,她只好随小昊和那些官僚富豪们陪酒。 计一枝指着一个座位,道:“快快坐在卫大人身旁!” 王淑秋只好坐下。 卫云海道:“梦香姑娘能饮么?” 王淑秋道:“小女子只会饮一点点。” 卫云海道:“能饮就好!”遂递酒与王淑秋。 她接过缓缓饮下。 这比不得在画舫上可以乱饮狂喝,此刻,满园的人还是有头有脸之人,万一喝醉,一不小心得罪了旁人可大大不妥。还是少饮为妙。 卫云海等人拍手道:“梦香姑娘好酒量!” 王淑秋用袖遮朱唇,道:“让大人们见笑了!” 卫云海道:“梦香姑娘还能饮否?” 王淑秋微微摇头,道:“小女子不胜酒力,望大人们谅解。” 她一摇头,头上步摇随着发出轻轻的叮当之声,清脆至极。 望着一位令人心醉的佳丽,卫云海也不希望她醉醺醺。 他含笑道:“今日可不虚此行,一睹江南绝色。计兄,想不到你府上竟藏有如此佳人,想不发达都不行了。” 计一枝陪笑道:“既然卫大人这么喜爱,不如在下把她送给卫大人。” 卫云海摇手道:“不可,不可!” 在旁的戚汉春笑道:“就算卫大人想,家中的母老虎可是不依的。” 一席话,惹着众人哈哈而笑。 王淑秋却有些恼怒,这计一枝仗着自己有钱,浑不把她当个人看,竟当一件物品送这送那。 好歹她也曾经是位郡主,身份高贵。 被这群宵小如此折辱十分的沮丧和无奈。 王淑秋坐在所谓达官贵人之间,觉得无聊透顶,想离开却不行。 好不容易才散场。 她撒腿就要离开却被何素芳,说什么计老爷要亲自打赏,无奈之下又只好等候。 直到计一枝把所有达官贵人亲送而去才唤王淑秋等到了后厅。 计一枝呷着茶,道:“何老板,跟你谈一桩买卖。” 何素芳受宠若惊道:“哎哟!小人是什么人,怎配和计老爷做买卖!” 计一枝道:“你也别和老夫打腔。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梦香姑娘值多少?” 王淑秋心一揪,计一枝竟然要买下她,并且还当着自己的面开价,如同一件商品。 何素芳自忖:这计一枝可比范正君更不好惹,此人不仅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还跟官场有深密来往,不论是两京还是江南其他地方官员,而他几个儿子在两京和地方任官职。得罪了他真的就别想在江南混,更别说南京秦淮河。 计一枝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斑指,慢条斯理道:“怎么样!” 何素芳忙陪笑道:“您就别开老婆子的玩笑了。什么价不价,您说多少就多少!” 计一枝一指她,笑道:“你卖东西的竟要我买东西的出价。好,好,我就出个价。” 他略一沉思,道:“梦香姑娘乃人间极品,又多才多艺,我出五十万两买下她。” 何素芳一听,喜得眉飞色舞,忙手舞足蹈道:“计老爷,真是识货,老婆子服了您啦!” 计一枝道:“你去账房领银票去,再画个押。” 何素芳躬身笑道:“老婆子告辞!”又道:“梦香,以后就好好服侍计老爷。” 王淑秋朝着何素芳的背影暗暗呸了一口。 计一枝道:“梦香,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王淑秋暗叹,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不知何时是尽头。 计一枝道:“梦香,你这舞可是李云裳教的?” 王淑秋点头道:“是的。” 计一枝道:“这李云裳以前就号称‘舞仙子’,只要你用心练,成就一定在她之上。好,我聘她单独教你。” 王淑秋心中闪过一丝安慰,毕竟还有个好友在身旁。 王淑秋被安排在一间檀香缭绕的豪华厢房,并有一个叫做翠凤的小丫鬟服侍她。 用过晚膳,王淑秋见门外人头攒动,便问翠凤。 那翠凤笑道:“门外那些是丫鬟小厮,不过是来瞧瞧老爷花五十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王淑秋一听,心中有些恼火,那些下人竟把自己当怪物来看。 她又问道:“你们计老爷呢?” 翠凤道:“老爷包了两艘画舫去迎客,恐怕今晚都不归。” 王淑秋暗道:有钱人就喜欢花天酒地,尽情享乐。 没过多久,她沐浴后就睡着了。 这一觉王淑秋倒睡得香甜,不是翠凤来催促她还不会醒来。 盥漱已毕,用过早点,王淑秋随着翠凤来见计一枝。 只见计一枝已然端坐,下首坐着李云裳。 那李云裳见王淑秋过来,连忙含笑站着迎接。 王淑秋颔首向李云裳示意,随之向计一枝施礼万福。 计一枝道:“昨晚睡得怎样?习不习惯?” 王淑秋微微点头道:“还好!” 计一枝笑道:“习惯就好,今后安安心心在此,老夫一定把你培养成天下第一舞姬。让世人瞧瞧,我计某的稀世珍品。李云裳,你可要好好教,梦香是可造之材。” 李云裳躬身道:“一定不辜负计老爷所托。” 计一枝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 王淑秋向李云裳眨了眨眼,李云裳会意,上前微笑道:“计老爷如果没什么吩咐,贱妾带梦香下去练习练习。” 计一枝摆摆手,道:“去吧!” 第80章 十里秦淮(七) 王淑秋和李云裳告辞而出,来到厢房,支走翠凤。 王淑秋焦虑道:“李姐姐,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云裳道:“我也没料到发生变化。要从计府离开比在玉荣堂还难。你想想,玉荣堂只要交得起足够的赎金还可以有商量余地。这计府从不缺钱,就是金山银山也不一定能从计府带走你。” 王淑秋沉吟道:“难道没别的办法?” 李云裳略一沉思,轻拍手道:“要论别人可没办法,可是对于你却有办法。” 王淑秋欢喜道:“李姐姐,有什么好法子,快点说。” 李云裳笑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王淑秋黯然道:“我早已不是郡主了!” 李云裳拍拍她的背脊,道:“太子殿下可没把你不当女儿啊!” 王淑秋道:“你是说要父王派人救我!”猛地摇摇头,又道:“不行,不行!不能让父王知道我在这。不然他会伤心,万一被西宫知道了,可不得了。决不行!” 李云裳道:“这可是最佳最好的办法!” 王淑秋兀自摇头道:“我宁可在这也不会让父王为我担心,为我忧伤。” 李云裳轻叹道:“你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处处为他人着想。” 沉默一阵,王淑秋一敲额头,失声道:“我怎么糊涂了,就近的不去求助却去求远的。” 李云裳问道:“什么人能帮忙?” 王淑秋道:“我离京时,带了一个小太监在身旁,还有父王派了一位锦衣卫百户沿途保护。如果他们知道我在这,一定会来相救。凭他俩一定能够救我出来。” 李云裳道:“如此就好办。” 她略一沉思,又道:“可惜我不能动身去,不如派我的贴身丫鬟去通知。好让他们来救你。” 王淑秋顿时激动万分,握住李云裳的手,道:“李姐姐,待我出了这牢笼,咱俩痛饮三天。” 李云裳笑道:“我可不敢和京城第一酒仙比拼。”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王淑秋遂把银凤楼地址详细告之李云裳,还把右手的玉镯脱下来递给李云裳,道:“给紫珠。” 李云裳接过,道:“放心吧!” 王淑秋静静坐在竹摇椅上,想到沈希洛和崔武源会来搭救,不由欣喜若狂,轻快地翘起二郎腿。因为她相信他俩一定会把她救出来。苦难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想到这,王淑秋心情激动万分。 不久,李云裳又悄悄过来,轻声道:“已派了一个妥当之人去了,只等消息。” 王淑秋握着她的手,颤声道:“李姐姐,谢了!” 李云裳微笑道:“傻丫头,快别说这些,你我还分什么彼此么!别忘了,我俩永是好姐妹。” 王淑秋含泪点了点头。 姐妹俩在房里谈着在京所习的舞蹈,相互研习。 王淑秋又把在江南所见的舞蹈拿出来一起参详。 李云裳认为江南的舞走着柔和之美,注重群舞,而北方独舞颇多,更显北人英姿。 而王淑秋恰得两者兼之,使舞蹈往更高的阶段发展。 王淑秋道:“李姐姐,出了这,咱俩一起好好研究。创出更美的舞姿来。” 李云裳拍手道:“我早已有此意,可惜我找不到这样的人。郡主有此想法,如同上天安排一样。” 王淑秋道:“李姐姐,别再叫我郡主了。现在有一个新姓名,叫做王淑秋。” 李云裳道:“王淑秋,好名字。以后我就叫你淑秋妹妹。” 两人谈得废寝忘食,天色渐渐暗下来。 翠凤已端了饭菜进来。 王淑秋一摸肚皮,笑道:“看!又要吃饭了。” 李云裳道:“你吃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说着,起身欲走。 外面传来咳嗽声,只见四名小厮走进来道:“李云裳,我家老爷有请!” 李云裳跟着那四名小厮而去。 那四名小厮前后左右把她夹在中间,如同一名囚犯,生怕其逃跑。 李云裳不禁恼怒,自己好歹是计府请来的,毕竟是一位客人。 哪有主家对待客人如此无礼。 李云裳涵养极好,也不和小厮们一般见识。 来到厅堂,两边站满仆役,计一枝端坐大椅上。 而令李云裳大惊失色的是地上趴着一位她的贴身丫鬟。 只见她衣衫破烂,头发凌乱不堪,破衣之处肌肤肿青,显然遭到严刑拷打。 此时,李云裳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脑袋飞快地想办法,却什么法子也想不出。 计一枝一指被殴得遍体鳞伤的丫鬟,冷冷地道:“李云裳,这个丫头你该认识吧!” 李云裳强笑道:“不知这丫头所犯何事?” 计一枝含怒道:“你还来问老夫?” 李云裳兀自装作不明白,道:“贱妾确实不知。还望计老爷示之一二。” 计一枝厉声道:“她全招了。你还敢狡辩。来人,掌嘴!” 李云裳慌忙道:“且慢!不知贱妾犯了什么错惹计老爷大怒?” 计一枝冷笑道:“李云裳呀李云裳,你装疯卖傻的本领果真不小。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李云裳道:“贱妾真不明白计老爷说什么?” 计一枝道:“叫那丫头说。” 一个小厮一把揪住那丫鬟的发丝往后一扯,痛得她“哎哟!”一声。 那小厮恶狠狠道:“把刚才所说的重复一遍。不然,叫你生不如死!” 那丫鬟显是被打怕了,连眼角也不敢瞟李云裳一眼,低声道:“是我家小姐吩咐我去扬州银凤楼找人来救出梦香姑娘。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请大老爷放了奴婢一条狗命。” 李云裳不由长叹一声。 这丫鬟跟了她多年,没想到临到危难之际却出卖了她,虽说是被人拷打,却沦落一点骨气也无。 怎不令她既痛恨又伤心。 计一枝森然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云裳半晌才道:“贱妾无话可说,但贱妾所作所为对得起良心。梦香姑娘被卖到这里不是她所愿,求计老爷发发慈悲之心,放了这位苦命的姑娘。再说,贱妾是叫人带个口信去叫她的家人带赎金来赎人,于计老爷一无所损,还望计老爷三思。” 计一枝阴森森道:“你叫老夫放了一个值五十万两的佳丽。就算赎人,难道老夫没钱吗,老夫告诉你,梦香决不可能离开计府。” 他皱了皱眉,一条计策已然想出来。 第81章 落魄江湖(一) 计一枝手一挥,道:“把她押下去,好好招呼!” 众小厮拖着李云裳主仆而去。 过了一夜,计一枝叫人把王淑秋带来一间厢房。 只见计一枝坐在床沿上,只穿一件绸衫,双手放在大腿上。 他见王淑秋一身淡黄衫子,裙子已曳地。淡淡的装饰,显得清秀娇丽。 计一枝咳了咳,道:“梦香,今晚有个饭局,你陪老夫应酬应酬。” 王淑秋略一沉思,不过是陪陪客,只要不逾越底线就行,便施礼道:“是!” 计一枝拍拍床沿,道:“坐到这来!” 王淑秋见屋内除了计一枝外,还有六个仆役,颇有些难为情。 计一枝见她迟疑,道:“怎么?嫌老夫是糟老头吗?” 王淑秋连忙摇头道:“不是!” 计一枝道:“不是,还不过来。” 王淑秋无可奈何,只好挪过来缓缓地坐在他旁边。 计一枝猛地把王淑秋搂在怀中,令她尖叫一声,连忙挣扎。 计一枝怒道:“你是老夫花五十万两银子买回来的,抱一下还敢拒绝?” 王淑秋一怔,没再挣扎,任由计一枝搂着,心中却悲叹。 被一位足以做她的祖父的男子这样抱着,简直不伦不类。 计一枝用手托着王淑秋的下巴,道:“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这关系到一宗上千万两银子的生意。可别搞砸了,否则叫你好看。”顿了顿,又道:“去化个媚妆,把客人服侍得妥妥贴贴。以后你的日子就好过些。届时少不了陪客睡几晚,可不许偷懒。” “什么!”王淑秋浑身一颤,道:“我不陪睡。” 计一枝冷笑道:“陪不陪怎由得你决定!” 王淑秋正色道:“我看你找错人了。就算打死我也决不出卖身子。” 计一枝不由笑哈哈,道:“难道你还是个良家妇女吗?别忘了,你可是老夫从青楼用重金买回来的。” 王淑秋道:“我在青楼也只是卖艺不卖身。希望计老爷能明白!” 计一枝森然道:“在这儿,老夫说了算,由不得你。” 王淑秋冷冷道:“小女子只有一死以明心志。‘民不畏死,奈何以死逼之’。” 计一枝狞笑道:“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王淑秋掠掠鬓发,毫无所惧。 计一枝冷笑道:“你很大义凛然,很有个性,确实与众不同。” 王淑秋不去理睬他的话,反正已抱必死之心,多说无益。 计一枝道:“你不怕死并不代表旁人也不怕死。带她来!” 两个小厮挟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进来,其中一个小厮抓住那女子的长发往后用力一扯。 王淑秋失声道:“李姐姐!” 只见李云裳已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计一枝手一挥,道:“拿出去喂狗!” 王淑秋忙喊道:“且慢!不知李姐姐犯了何事?” 计一枝道:“她竟敢通风报信,差点让老夫失去五十万两银子。你说,她该不该喂狗。” 王淑秋已知那事已东窗事发,而李云裳被弄得这样也全因是她一人之故,绝对不能使李云裳送了命。 王淑秋道:“计老爷,不关李姐姐的事。是我的错,是我逼迫她这么做,要怪就怪我,求您放了她。” 计一枝冷笑道:“放了她!别做梦,来人,还不带下去喂狗,老夫看了就心烦。” 王淑秋连忙跪下抓紧计一枝的袖角,哀求道:“求求计老爷,大发慈悲,别伤害李姐姐,您要奴婢做牛做马都行,只求您别伤害她。” 计一枝一指她,道:“你是说老夫吩咐的任何事,你都会去做。” 王淑秋咬碎玉齿,点头道:“是!” 计一枝一拍大腿,道:“好!就看着你的面子,多留她几天狗命。记住,她的生死全都操在你手中。老夫一个不满意,定叫她尸骨无存。” 王淑秋唯有点头而已。 计一枝道:“关了她,好生照看!” 两个小厮应声拖走了李云裳。 计一枝道:“你去歇歇,养养神。今晚这个客人很重要,老夫要你拿出全力来。” 王淑秋噙着泪水回到房间。 她扑在床上,哭了出来,倒不是悲伤自己不能脱离此地,而是李云裳为了自己被弄得不成人形,随时有性命之忧。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辈子可不会安心,只怕会内疚而死。 为了保住李云裳的性命,就算受尽世上所有屈辱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良久,王淑秋擦干泪水,在铜镜前开始精心打扮,只有用一次一次妥协来延续李云裳的命,也只有这样。 她打扮得丰容靓饰,风娇水媚。 王淑秋极少这般打扮,就算出席皇家酒宴也不过是明艳端庄,决不眸含秋水,千娇百媚的。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王淑秋的心已哭了,从这刻起,她已沦落到世上最贱的女子,靠着皮肉卖笑,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成为男子的附庸、工具,一名实实在在的家妓。 计一枝很满意王淑秋的打扮,拍手道:“老夫对女色并不十分在乎,但这一打扮,连老夫都心动了。很好!今晚一定会水到渠成,所谓高价必有好货,真是一点也不假。” 王淑秋坐着大轿子来到大酒楼。 走进一间全酒楼最大最豪华的厢房。 她以为里面一定很多客人,没料到一张大圆桌只有一人坐着。 只见那人不过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直裰,戴四方平定巾,大约四十左右,长相普普通通,看上去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士人而已。 计一枝却拱手向那人深深一躬。 那人也起身向计一枝笑了笑,说了一句客气话。 王淑秋心中暗惊,计一枝在这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财大气粗,而此人其貌不扬,却令计一枝对他毕恭毕敬,可以看出此人来头不小。 而那人身后站着两人,双眸炯炯有神,作武士打扮,看来武功着实不弱。 那人和计一枝寒暄片刻,目光就没离开过王淑秋。 王淑秋暗叹:不过又是一个色鬼! 计一枝招招手,叫王淑秋过来,指着那人,道:“这位大老爷姓史,还不拜见!” 王淑秋裣衽道:“史大老爷,小女子有礼了!” 那姓史的连忙托起王淑秋,捏了捏,笑道:“在下叫史政航,什么大老爷不大老爷的。姑娘如不嫌弃的话,叫在下政航!” 王淑秋低首道:“怎敢!” 史政航佯怒道:“在下当姑娘红颜知己,姑娘却不领情,太没面子了。” 计一枝在旁笑道:“梦香,还不按史老爷的吩咐!” 王淑秋道:“是!史······政航!” 史政航大声道:“好,好!这才爽快!”又道:“姑娘芳名梦香,果然人如其名,来,快快入座!” 史政航扶着王淑秋,殷勤已极。 他也不去叫计一枝入座,就当压根儿没这人一般。 计一枝却不介怀,一笑入座。 史政航从左腕褪下一串念珠,道:“这是暹罗来的。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小小意思,别嫌弃!” 王淑秋望了望计一枝,计一枝点点头。 王淑秋接过,微笑道:“多谢!” 史政航笑道:“又跟我讲客气。来,我帮你戴上。” 王淑秋伸出皓腕让史政航戴上。 史政航抚摸这洁白的肌肤,不由啧啧赞叹,道:“计兄,说到白,小弟众姬妾没一个比得上。从这双玉腕可以看出,这绝非民间所拥有的。” 计一枝捋须笑哈哈道:“史兄说笑了,这不过一位普通佳丽而已。” 史政航道:“计兄有所不知,小弟有一项本领。” 计一枝“哦”的一声,道:“愿闻其详!” 第82章 落魄江湖(二) 史政航道:“小弟天生有一本领,只要一摸女子的手足,就知她们的出身高贵与否。” 计一枝竖起大拇指,道:“史兄居然有项惊天本领,在下佩服之至。” 史政航道:“不瞒你说,论容貌,梦香姑娘的确是极品,比小弟最宠爱的小妾还美半分。但一摸梦香的玉腕,十分惭愧,小弟所有的姬妾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梦香姑娘一根寒毛。” 王淑秋闻言,暗吃一惊。 此人不知所说的是真是假。 世上真有一摸就能知道人的身份来历。 计一枝沉吟道:“摸骨论贵贱在下听说过,只是一直未亲眼见过。” 史政航笑道:“那些绝对是混饭吃。小弟这可是货真价实。” 计一枝笑道:“史兄凭这项绝技,大江南北还有佳人能逃得出史兄的手掌。” 史政航大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小弟只会看上极品,那些上品,甚至中下品之流,小弟看都不看一眼。可惜的是高贵的不一定是极品,而极品往往低贱。两者兼一真是少之又少。想不到小弟一来江南就遇到一位既是极品又高贵的姑娘。” 计一枝道:“史兄莫非说的是梦香?据在下所知,她出自青楼。又何来高贵?何况已是在下的家妓,再高贵也是枉然啦!” 史政航摇头道:“梦香姑娘乃非比寻常的高贵。不瞒计兄,小弟虽说见过不少高贵女子,但都只是瞧瞧,就算不去摸她们的手足也知其高贵无比。而令小弟亲手抚摸其玉腕之人而知其高贵就只有梦香姑娘,而且还是一位······” 他又去捏摸王淑秋的腕骨之处。 王淑秋虽不信捏骨能捏出高贵低贱,但从史政航说得煞有介事而言语间有几分对景,也生怕他真的说出来。 她连忙端酒杯往史政航嘴里送,嗲声嗲气道:“政航,想摸的话晚上让你摸个够。来!喝一口酒,别老说摸骨这些无聊事,说说别的。” 史政航就王淑秋顺势一喝,不由开怀大笑,道:“美人敬的酒就是香!” 王淑秋又倒一杯,道:“香的话再喝一杯。” 史政航笑得更大声,伸手在她玉颊上捏了捏,道:“晚上我来喂你喝!” 王淑秋夹了一筷子的肉往史政航口中送,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 史政航大喜,把她搂在怀中,心肝宝贝乱叫。 计一枝轻咳几声,向王淑秋使使眼色,言下之意要她趁火打铁,把史政航彻底征服。 王淑秋把心一横,干脆坐到史政航大腿上,左手勾住其脖子,右手端酒杯,学着冰琴那样浪声浪笑。 史政航最爱这一套,尤其是绝代佳人。 只把他乐得连爹娘姓什么也忘记了。 女人天生有种媚态,只要使将出来,男人一定不能抵挡。 尤其是像王淑秋这种绝色。 只需小刀牛拭,撒撒娇,放放浪,史政航就受不了,迷失在温柔之乡里。 计一枝顿觉自己乃是多余的。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在旁喝闷酒。 不过看到史政航如此迷恋王淑秋,这笔大生意十之八九成功,不由喜上眉梢。 史政航已是心痒难挠,只是碍于计一枝在旁不能肆无忌惮,略一沉思,道:“计兄,过几天小弟携梦香姑娘到贵府。” 计一枝如何听不出此话之意,忙起身道:“史兄,在下告辞。”又道:“梦香,好好服侍史兄。” 史政航见计一枝出了厢房,就想和王淑秋亲嘴。 王淑秋欲要回避,但想到李云裳,只能强迫自己迎合。 两人嘴唇将要粘在一起之时,只见计一枝又走回来。 史政航见计一枝太不识趣,面有愠色,低声道:“又回来做什么?” 计一枝面上苍白,神色恐惧,双手乱摇乱晃,颤声道:“不是我想回!” 史政航顿觉情况不对,只见计一枝脖子上架着一柄白森森的刀。 一个探过头,怒目圆睁,大喝道:“狗贼,认得俺么?” 史政航一见此人,吓得魂飞天外。 他后面两个武士一齐拥上,挡住他身前。 那人国字脸,青布短褐,三十开外。 他一把推倒吓得成烂泥的计一枝向史政航扑去。 那两个武士也非等闲之辈,一齐与那人斗在一块。 那人手握大刀,占了兵器便宜,但对方却有两人,占了人数优势。 这样双方堪堪打成平手。 那人目标只有史政航,并不想与那两个武士纠缠下去,连使几招杀招,要将之逼开。 但那两个武士负有保镖之责,岂能轻易退让。 双方又战了十几招,兀自不分上下。 史政航开始惧怕,后来见自己的人不输于他便开始放下心来。 他指着那人詈骂道:“姓童的,你真是吃了豹子胆,连本大爷也敢追杀。小心被本大爷擒住定叫你生不如死。” 那姓童的充耳不闻,却是怒容满面,双眼喷火,似乎要将史政航碎尸万段。 想必这两人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不然那姓童的为何如此拼命。 王淑秋见到打斗厮杀场面已是眉头深锁,趁机便离开史政航大腿,慢慢向窗户靠拢,生怕伤到自己。 那姓童的越战越心焦,却始终奈何不了那两个赤手空拳的武士。 再斗一会,只听外面传来靴橐声,显是来了援手。 史政航已知对方伤不了自己,言语更不客气,辱骂着。 那姓童的一见形势对己十分不利,对付眼前这两个武士已没有必胜把握,何况来了帮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这,他虚晃一招拔腿要走。 史政航一见他想逃,大声道:“截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姓童的刚走到门口,两个武士扑过来,而门外已有人堵住了。 他急中生智反而又冲进房间,提刀扑向史政航。 史政航一见,抱头鼠窜。 那两个武士慌忙去救主人。 哪知那姓童的声东击西,其目的是离开此地。 他已到窗户下,一见王淑秋,认定其是水性杨花的贱女子,尤其与史政航混在一起,决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没杀死史政航,杀一个贱妇以泄心头之恨,遂举刀欲砍。 史政航和计一枝同时大喊:“刀下留情!” 他们一个是惜香怜玉,一个是惜其所花的银子。 王淑秋一见刀砍来,顿时有种解脱之感,心中反而坦然。 那姓童的见王淑秋全无惧色而史政航又高喊“刀下留情”,看来此女子在史政航心中多多少少占一个位子。 而史政航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到处留情的风流恶少,与其杀了王淑秋,不如将之掳去到时引其来救,省得自己去寻找。 念到此处,那姓童的左手一揽王淑秋的蛮腰破窗而出,稳稳从二楼跳将下来。 大街上已有一匹黑马在此等着,显然是他留有逃走一招。 他跳上马匹,把王淑秋横放在马鞍上,双腿一夹,那黑马嘶的一声,一阵风奔出南京城。 马匹越走越荒凉。 那姓董的见后面已无追兵,把王淑秋抛下来,只摔得她痛得哼了一声。 那姓童的也一跃下马,叱道:“死了没!” 王淑秋满面灰尘,忙用手帕擦脸上的尘土,道:“凶什么凶,弄得人家脏兮兮!” 那姓童的躬身一个耳光扇来,这一耳光下手极重,打得王淑秋双耳嗡嗡直叫,双眼冒火星,一半脸颊已火辣辣,疼痛不已。 只见他又喝道:“贱人,还敢浪老子,趁早滚远些。” 王淑秋眼泪刷刷而下,却不敢吭一声。 那姓童的道:“跟老子一起,不许你发骚。老子可不吃这一套。”又望望四周,寂静漆黑一片,又道:“贱人,今日饶你一命。”说完欲上马而走。 第83章 落魄江湖(三) 王淑秋身处狂野中,又是黑夜之中,远处还似乎传来野兽嗥叫之声,不禁毛骨悚然,忙拦住马头,道:“别扔下我,我好怕!” 那姓童的道:“怕什么,最多被野狼吃掉。像你这种人,死了也不值。” 王淑秋心有气,叉腰道:“别左一句贱人,右一句贱人。我可是人,女子也是人啊!你视人命如草芥,太冷血。我看你连畜生也不如。” 那姓童的厉声道:“如果我是畜生,你还能衣衫整齐站在这,早就奸了又杀,杀了又奸,定将你尸骨无存。” 王淑秋道:“你把我独自丢在荒郊野外,这和杀了我又有何区别。” 那姓童的低下头,望着王淑秋道:“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原来也是一个胆小怕死之人。” 王淑秋兀自强辩道:“我是害怕而已。” 那姓童的哈哈大笑道:“胆小的就一定怕死。” 王淑秋反问道:“难道你不怕死?” 那姓童的道:“老子在刀口上过日子,你说我会怕死。” 王淑秋道:“你说得好听,不怕死的话为什么刚才要逃命。” 那姓童的眉头一皱,道:“你再啰嗦,难道不怕老子再赏你一耳光。” 王淑秋把脸伸过来,道:“打呀!反正这边脸没打。反正你们男人就爱拿女人出气。有种就狠狠的打。” 那姓童的冷冷一笑,扬扬马鞭,道:“好狗不挡路,滚开!” 王淑秋怎容他就这么独自离开,双手去抓马缰。 那姓童的扬鞭向王淑秋头上抽去,王淑秋大惊,忙用手抱头。 哪知他是虚招,哈哈大笑,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王淑秋回过神来,马已远离,气得直跺脚,泪水又夺眶而出。 死倒不怕,怕的是这无穷的恐惧,令她丧魂落魄,战战兢兢。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尽管天已炎热,但她不禁双手抱肩。 远处传来的狼嗥似乎越来越近了。 王淑秋沮丧之极,双腿害怕得发软。 她连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左顾右望,盼望有人能经过带她离开这恐怖之地。 突然,身后有窸窣之声,王淑秋神经一绷,心几乎跳出来。 她的脖子已僵硬,不敢回头去看。 她想起身拔腿跑的力气不知去了哪。 她暗暗祈祷,千万别是凶猛的野兽或者是恶毒的鬼怪。 “嗖”的一声,从她眼前蹦出一个小东西。 她立刻捂上双眼不敢去看。良久才放下手睁眼去看,除了清风拂过,没有什么东西,又是万籁俱寂。 王淑秋暗骂那个丢下她的姓童的人,就是他,让其心惊胆战,再待会儿,恐怕会崩溃。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淑秋大喜,有人来了,也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连忙站起身向脚步声迎去。 不多久,迎面果见来了几个人。 王淑秋忙上前施礼道:“各位大爷,奴家迷失了路,求求大发慈悲,带奴家离开此地。” 那几个人陡见一位姑娘来向他们求援,借着月光竟是一个盛装美女。 其中一个人问道:“姑娘,你住哪?” 王淑秋也借着皎洁的月光看见对方是三个汉子,而且手中都提着刀,不禁又害怕起来。 不知这三人是否是强盗土匪之流,不然可糟糕之极。 悔不该冒然相见,为什么不等看清才出声。 可是已没办法,只希望他们不是坏人罢了。 那三个汉子中其中有一个吹了一声口哨,有些不庄重。 王淑秋头皮开始发麻,预感不妙。那个先发问的汉子道:“姑娘别怕,咱们不是坏人,是官差。” 王淑秋一听是差役,心稍稍安稳。 那差役又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人在此?” 王淑秋道:“小女子是被人掳到这。” 那差役道:“人呢?” 王淑秋耸耸肩,道:“走了!” 那差役道:“算他走运。”又对他两个同伴,道:“咱们先送这位姑娘回家。” 那两个差役连连点头应是。 那差役问道:“姑娘,你还没说你住哪?” 王淑秋迟疑一阵,要说去计府,实在不愿回去,但不去计府,李云裳恐怕有性命之虞。 那差役道:“姑娘别怕,大胆说,要咱们送你到哪?” 王淑秋暗忖:总不能就这么抛弃李云裳,好歹要回去救她。 正欲说去计府,那个吹口哨的差役猛地扑来,横抱着王淑秋往草丛而奔。 另两个差役直摇头,道:“老宋就是这么猴急。这也难怪,只要是男的遇到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心动。何况在这月光迷人之夜。” 王淑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她实在想不通,官府之人比强盗还凶,竟然要凌辱弱女。 那宋差役显然被王淑秋高呼救命之声惹得兴奋不已,来到草丛中,把她放在草上,咧嘴道:“宝贝,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王淑秋既愤怒又恐惧,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那宋差役搓手道:“干什么,待会就知道了。” 王淑秋道:“你是官府的人,为什么害良家妇女?” 那宋差役笑嘻嘻道:“你是良家妇女么?是良家妇女就不会深更半夜在狂野中游荡。幸亏遇上我们巡察,不然,遇上真正的贼人可不得了。放心吧,我会温柔点!” 王淑秋脑海中显出在破庙之中遭人轮番凌辱,难道又要被重演一次。 那次的痛还没抚平,又来一次,难道上天要让她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那宋差役伸手去扯王淑秋身上的衣裙,哪知用力过大,竟将她的衣裙扯下一大块,手臂连肩膀露出一大块。 王淑秋惊恐万分,双眼噙泪,头摇着,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 看到这幅楚楚可怜的娇容,那宋差役兴奋到极点,如饿狼般扑上去,双手乱抓乱摸,又将王淑秋全身衣衫撕得破碎,雪白的肌肤一段段展现出来,连另两个差役看了也馋涎欲滴。 那宋差役回头道:“快抓住她的双手双脚,先让老子爽一下。” 另两个差役立即按住手足乱摆的王淑秋。那宋差役一声狞笑。 王淑秋四足被制得不得动弹,只有被宰杀的份,遂万念俱灰,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双手双足也不挣扎,任其蹂躏。 坐在王淑秋身上的宋差役正要脱裤子,猛地他大叫一声,脖子被一条长鞭缠住,一扯,他被拉离王淑秋的身上。 另两个差役一见发生变故,双双松开王淑秋,朝袭击宋差役的人扑去。 那人一声冷笑,轻蔑道:“畜生!无耻之徒!” 王淑秋朦胧中看到是一位骑马的人,而听其声音正是那个姓童的汉子。 她吁口气,姓童的来了使其免遭一场污辱。 那宋差役脖子上被这马鞭一绕一扯令其奄奄一息。 只见姓童的跃下马,又用马鞭去缠另一位差役的脖子。 那两个差役惊怒之下,抽刀劈向姓童的。 哪知姓童的飞起一腿,把一个差役踢个“狗吃屎”,而另一个差役被姓童的一拳打在面门,顿时往后倒在地上。 那姓童的立刻骑在那倒地的差役身上,左手按住他的刀,右手挥拳不停重击其面门,口中叱道:“狗杂碎,看你还欺压良善否!老子打死你!”开始那差役还杀猪般的大叫,后来只闻得轻哼声,到后来一声也不哼。 看来此差役被他活活重拳殴死。 那被跌个“狗吃屎”的差役见之不妙,爬起来拔腿就跑。 姓童的狂吼道:“还敢跑!”从死了的差役的手中拿起刀来往前一掷。 这一掷力道凌厉,呼啸而过,从那差役背后直透出前胸。 那差役连哼也没哼就死了。 姓童的走到宋差役跟前,见他还没死透,用右足往其脑袋直踏几脚,顿时令其脑浆迸裂,呜呼哀哉了。 第84章 落魄江湖(四) 姓童的手刃三个差役,走到王淑秋身边,见她衣衫破碎,梨花带雨,心生恻隐之心。 她遭遇歹人凌辱,有一大半责任在自己。 姓童的横抱起王淑秋,道:“姑娘,恕在下无礼。先离开是非之地再说。”也不等王淑秋同意与否,横抱着上了马。 马在疾驰,王淑秋已在姓童的臂弯睡着了。 天渐渐明,王淑秋缓缓睁开双眼,猛见自己躺在姓童的怀中睡着,不禁红了脸。 姓童的道:“你终于醒了。咱们下马吧,也让马儿休息休息。” 王淑秋正要挣扎从他怀中下马,低头一望,自己衣不蔽体,不由大窘,脸上火辣辣。 姓童的笑道:“在下并非有意亵渎姑娘,前面有集市,你在这儿等等,在下去买一套衣衫来。” 姓童的抱着王淑秋下马,把她轻轻放下,迈步欲走。 王淑秋扯住他的衣角,道:“别走!” 姓童的笑道:“别怕!这儿离集市不远,天又亮了,没有坏人。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王淑秋才松开衣角,双手抱胸道:“快点回!” 姓童的大笑而去。 不久,他带回一套粗绵衣裙,道:“这集市真是太小,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先将就穿上,不知合不合体。” 王淑秋接过迟疑了半天。 姓童的问道:“怎么?穿不惯这等粗衣?” 王淑秋摇头忸怩道:“你······能不能走开点!” 姓童的笑哈哈道:“你瞧瞧我忘了回避。”又指那匹马道:“你在马后换吧!快点,很快就会有人经过。” 王淑秋慌忙换了这套衣裙,秀发也不过用一根红头绳挽了一束垂在脑后。 她从马后出来,宛如一位俏丽的村姑。 姓童的拍手道:“蛮合身。你穿这衣服比刚才不知要好看多少。” 王淑秋低头打量了自己,道:“真的?” 姓童的正色道:“在下只欣赏正经的姑娘。” 王淑秋转了个圈,道:“以后在你面前就只穿这个。”忽觉自己太过忘形了,忙捂住嘴,一时颇为尴尬。 姓童的笑道:“我是爽快的人,姑娘说的是,不必掩饰。赶了一晚的路,咱们先吃些东西。” 王淑秋一摸肚子,微笑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饿了呢。” 姓童的道:“在下童力伟,不知姑娘怎称呼?” 王淑秋道:“小女子王淑秋,能遇上童大哥真是小女子的福气。”这句话却不假,如不是童力伟,自己却不知在计府受尽多少人的糟蹋,这简直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一般。 童力伟却大笑道:“什么福气不福气,晦气还差不多。走吧!” 前面小镇果然十分贫乏,找一间像样的客栈也没有,只好在搭着一个篷子的酒肆坐下。 童力伟料想此酒肆没什么美酒佳肴,便道:“来一斤白酒,三斤牛肉。王姑娘你吃什么?” 王淑秋道:“什么都好,只要能填饱肚子。” 童力伟拍桌道:“好!再来一斤牛肉。” 他又问道:“会喝酒么?” 王淑秋微笑道:“半斤白酒没问题。” 童力伟闻言,更加高兴。 有人陪喝酒当然不寂寞了。 他又大拍桌子,道:“再来一斤白酒,要快!” 这张桌子已是破旧不堪,再拍几下定会散架。 很快,白酒牛肉上桌。 童力伟先倒两碗酒,道:“王姑娘,喝!” 王淑秋闻这酒香,并不是上等之酒,却也丝毫不介意,端碗一口饮干。 童力伟见她酒量颇好,也一口饮干,一抹嘴,大声道:“痛快!来,吃牛肉。” 他抓起牛肉就往嘴里送,大嚼之下又喝一大口酒。 王淑秋生性随和,见童力伟大大咧咧,颇有豪迈之气,也不由豪气油然而生,她也抓一大块牛肉往嘴里送,边嚼边喝了一口童力伟所斟的酒。 此刻的王淑秋哪有佳丽半分影子,左足搭在长凳之上,又吃牛肉又喝酒,还与童力伟开怀畅笑。 童力伟竖起大拇指,道:“王姑娘人美性格更不让须眉。绝非做作之人,我喜欢!” 王淑秋听得他直言不讳说出这样爱慕的话,微微脸一红,随即笑呵呵道:“童大哥为人豪爽,嫉恶如仇,小女子佩服之至。” 童力伟一拍王淑秋的肩膀,道:“以后童某认你做朋友,来,再干一杯!” 王淑秋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和他干了一杯。 很快,桌上的酒肉一扫而光。 童力伟拍桌喊道:“小二,再来酒和牛肉。” 王淑秋道:“童大哥,小女子已喝足了。尽兴就好,可别醉了。” 童力伟一指她,道:“就依你。”结算酒钱,童力伟从包裹中拿出几锭银子塞给王淑秋。 王淑秋一怔,道:“童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童力伟道:“这有一点点银子,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咱俩就此别过!” 王淑秋怃然道:“你要和我分手?” 童力伟轻拍她的肩,道:“我有大仇未报,你跟着恐有危险。何况我也不想你卷入这江湖仇杀之中。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如果我手刃仇人能够再遇王姑娘,一定痛饮三杯。” 王淑秋低首愀然不乐,半晌没说话。 童力伟见她不高兴,便问道:“王姑娘,是否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一定办得到。” 他拍拍胸脯,示以诚意之心。 王淑秋低声道:“小女子只是想多陪童大哥走走。” 童力伟搔了搔头皮,道:“这······”接着大声道:“好!难得咱俩意气相投,既然王姑娘有此心,我一定舍命相陪。” 王淑秋舒眉道:“可不许反悔!” 童力伟一拍胸膛,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王淑秋与童力伟并肩而行。 她见此镇破落不堪,百姓大部分衣衫褴褛,便有些索然无味,叹道:“可惜此镇无甚风景,不能和童大哥游览而行。” 童力伟笑道:“干脆咱们快马加鞭到前面凤阳城观光游览。” 王淑秋吃惊道:“你说咱们已不在南京一带了?” 童力伟哈哈一笑,道:“赶了一夜路,早已远离南京了。你现在踏在安徽的土地上。” 王淑秋道:“也好,去凤阳瞧瞧!” 她深知凤阳乃大明龙兴之地,有祖宗的皇陵。 身为皇族还没来过中都凤阳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既然有此机缘,她也极为乐意去走走。 童力伟道:“你会骑马么?” 王淑秋摇了摇头。 童力伟拉住马缰道:“你先上马,我带你。” 王淑秋小心翼翼上了马,童力伟“嗖”的一声也上了马,动作潇洒自然。 童力伟道:“坐稳了!”一夹马肚,“驾”的一声。那匹黑马撒蹄飞奔。 王淑秋坐在前面,轻轻向后靠在童力伟胸前。 而童力伟见王淑秋不会骑马,生怕她摔下来,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揽着她的柳腰,只觉柔软无骨。 王淑秋与男子共乘一骑,还如此亲密接触,颇觉难为情。 但见童力伟乃不拘小节的大丈夫,豪情万丈,遂也不再拘束,与之共骑驰骋。 这匹黑马真乃神驹,奔了一夜,只休息一会又能奔跑百里之路,丝毫没有脱力之感。 两人一骑风驰电掣进了凤阳城。 果然不愧中都皇城,虽不及两京也算是繁华之都。 来到一家豪华的酒楼,坐下不久就有店伙计来问。 童力伟道:“有好酒好菜只管上,银子不会少你的。” 店伙计应声而去。 王淑秋左右望望,道:“人来人往,还蛮热闹的。” 童力伟冷笑道:“这可是凤阳城,出了城可没这般景象,只是民有饥色,野有饿殍罢了。” 王淑秋闻言,心中一颤。 从来凤阳的路上两旁的确有许多尸体,有些腐败得很,似乎已有很多日,竟无人来收尸。 想到这,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童力伟喟然道:“现今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外有强敌窥伺,内有流寇乱窜,加之朝廷腐败无能,官吏贪污渎职,我看大明天下也不会很长了。” 第85章 落魄江湖(五) 王淑秋如在深宫中听到这番言语只会当他胡说八道。 现今身处其中,又都是亲身经历。 童力伟这一席话绝不虚言恫吓,只恐明王朝挺不了几年了。 她身为皇亲之人,当然担心朱家的天下。 王淑秋问道:“童大哥,可有办法拯救大明。” 童力伟沉声道:“惩治腐败,杀尽贪官,自然天下太平。” 这句话说得容易,真正实施却比登天还难。 古往今来,无官不贪,只是贪得少时,朝廷还算清明,贪得多时,朝廷就腐败不堪了。 王淑秋对朝政大事一无所知,官吏明明有俸禄,为什么还要贪污,觉得童力伟这几个字“惩治腐败,杀尽贪官”不知包含多深的意义。 看着王淑秋疑惑的望着自己,童力伟笑道:“咱不说这些,来,多喝几杯!” 店伙计已大坛酒、大盘肉端来。 那店伙计边布菜边笑道:“客官,这火腿炖甲鱼乃我店名菜,最补身子。尤其这位女客官吃了,容颜更增。” 童力伟打开酒坛,一阵酒香扑鼻而来,不由赞道:“好个杏花汾酒。来,先替你斟一碗。” 王淑秋闻闻酒香,也馋得流口水,忙先端碗喝一口,赞道:“好酒!” 童力伟笑道:“想不到王姑娘比我的酒瘾还重,看不出你一个瘦弱女子,酒力恁是了得。” 王淑秋笑道:“没有童大哥的盛情款待,我哪能喝到这上等酒。” 童力伟道:“其实这酒虽香,还算不上极品。在开封潘楼我就喝过女儿红,真是二十年的陈酿,令人回味无穷。” 王淑秋道:“有机会一定去开封潘楼去饮那女儿红。” 童力伟道:“多吃点什么火腿炖甲鱼,想必增颜有特效。” 王淑秋含笑道:“如真有特效,这座酒楼就没你们男子立足之地啦!” 童力伟哈哈一笑。 王淑秋道:“童大哥,有一件事想问你。” 童力伟道:“说吧!” 王淑秋道:“昨晚你扔下我为何又回来?” 童力伟道:“是我一时意气用事才把你独自扔下。后来边走边想,你一个弱女子被丢在荒郊野外而且还是深夜,万一遇有不测,岂非是我害死的。于是拨转马头回来找你,幸亏及时赶到才不至酿成大祸。王姑娘如有责罚,童某决不怨言。” 王淑秋道:“童大哥,你说的哪里话。是我命苦怪不得童大哥你。” 童力伟道:“我不信命运,这都是瞎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王姑娘,你年纪轻轻,似乎有无穷忧郁却是为何?” 王淑秋端碗一口喝下,道:“童大哥,我不是你想的贱人,我是被逼的。” 童力伟道:“且慢!” 他斟上一碗酒,起身道:“童某有什么言语得罪王姑娘,在这向你郑重道歉。”说着一口干了。 王淑秋道:“童大哥,我说过不怪你。我本来可以安安稳稳、无忧无虑过完一生,可是遭人陷害流落他乡,没想到厄运不断,被卖到青楼,后来辗转到计府,做了一别人的侍妾,是去陪人喝酒,还陪人睡。” 说到这,王淑秋双手捂住脸,泪水已从指缝中流出。 童力伟道:“王姑娘,莫悲伤,等童某大仇一报,定会好好照顾你,决不容任何人欺负你。” 这句话如果从别的人口中说出来,王淑秋只觉此人太浮夸,相识不到一天,还差点使自己遭难,但从童力伟口中说出来就觉得是那么可靠,那么诚挚。 此人乃顶天立地的汉子,绝非纨绔子弟更不是文绉绉的书生。 显然这句话不是他随口说的,他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大侠。 王淑秋的直觉告诉自己,童力伟是一个靠得住的大丈夫。 王淑秋渐渐止住眼泪,用袖擦干泪水,道:“童大哥,相识没多久,就在你面前失礼,还请谅解。” 童力伟道:“有委屈就要倾吐,别埋在心中。来,喝酒吃肉,把从前不愉快,痛苦的回忆一概抹去。” 这些痛苦经历已深深烙在王淑秋心灵之中又如何凭一句话说抹去就抹去。 但她素来不太拘小节,为人颇为开朗,见童力伟豪迈之态,也受其感染与其老是回忆往事,不如想想开心的事。 现在感觉与童力伟在一起喝酒就很开心。 王淑秋重拾心情,吸一口气,道:“童大哥说的对,人要看得开。” 童力伟道:“这才对!” 两人复有开怀畅饮。 这一饮已是黄昏。 两人都有些醺然,童力伟要了两间客房。 王淑秋进了厢房,就和衣倒在床上。 等醒来已是天亮。 王淑秋坐起来,揉揉松惺的双眼,低头一瞧,哑然失笑,原来竟没有宽衣安睡,幸亏是炎夏才没着凉。 门外有人敲门,传来童力伟的声音:“王姑娘,醒了么?” 王淑秋道:“童大哥,进来吧!” 只见童力伟提一脸盆水进来,道:“昨晚睡得好么?” 王淑秋伸伸懒腰道:“一觉大天光!” 童力伟微笑道:“吃好、睡好,这才是做人的乐趣!来,洗把脸!” 王淑秋过来,笑道:“又吃又睡岂不变成大肥猪么?” 童力伟叹道:“有时猪比人还好!” 王淑秋笑道:“童大哥又来了。你呀,这种忧国忧民之心有点像我的师父。” 童力伟道:“你有师父?” 王淑秋道:“说来都有些难为情。我拜了一位少林高僧为师,也算是少林弟子呢,嘻嘻!” 童力伟兀自不信道:“真有此事?” 王淑秋点头道:“我师父乃少林智了大师。因心念天下苍生与出家人四大净空格格不入,故被逐出少林寺,到处替天行道。” 童力伟道:“我听过此人,真乃大豪杰,处处为民着想,没料到他竟是你师父。可惜缘悭一面。” 王淑秋长叹道:“连我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童力伟忙问其故。 王淑秋道:“师父为了民族大义,抵御外敌,只身前往边疆刺杀努尔哈赤,谁知没杀到敌酋,现今生死未卜。” 童力伟扼腕道:“智了大师果真令人钦佩,不顾个人安危,大义凛然。令人好生向往。”随即又道:“王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王淑秋道:“童大哥,什么事?” 童力伟仰天道:“如哪天你遇到智了大师一定要让我拜见他。” 王淑秋道:“一定!”其实,她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父,也许永远也见不到。 童力伟打量着王淑秋,令她十分迷惑,便道:“童大哥,难道我身上脏么?” 童力伟摇头道:“你说你是少林弟子,为什么却一点武功也无,令人费解。” 王淑秋脸一红,忸怩道:“我拜师后,师父很快就去办事。很惭愧,根本没学到什么武功。不过练了几日《易筋经》。” 童力伟登时兴奋道:“你会《易筋经》?” 王淑秋道:“只会一点点,呼吸吐纳之功,实在微不足道,令人汗颜。” 童力伟沉吟道:“现今世道艰险,没有一技防身,简直寸步难行。尤其是你这种年轻貌美的姑娘。” 王淑秋道:“我不怕!因为童大哥会保护我。” 童力伟笑呵呵道:“走,下楼用早点!” 两人来楼下享用凤阳糕点。 童力伟道:“王姑娘,我先送你回家,等我大仇一报,一定回来找你。” 王淑秋沉思一会,道:“我明白。那个史政航是童大哥的大仇人么?” 童力伟一听此人的名字,怒目圆睁,一拍桌子,道:“不错!我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将他碎尸万段。” 王淑秋道:“此人衣冠禽兽,死不足惜。童大哥祝你马到成功。” 童力伟咬牙道:“我定会手刃此贼。” 王淑秋低声道:“但愿童大哥早日报了大仇,别忘找我。” 童力伟点头道:“王姑娘,只要童大哥不死一定会保护你一生。” 王淑秋心中美滋滋,童力伟已正式向她承诺。 此人光明磊落,有男子气概正是上等佳婿。 她其实早已渴望一个能保护她,真正属于她的男子。 而童力伟却是最佳人选,她并不介意其江湖侠士的身份,只需要一份真挚的感情来弥补她憔悴悲伤的心灵。 第86章 落魄江湖(六) 用了早膳,结算房钱。 童力伟牵马与王淑秋并肩而行。 王淑秋十分不愿与童力伟这么快分开,想了想,道:“童大哥,能否带我去瞻仰一下中都皇陵。” 童力伟皱眉道:“皇陵有什么好去的。”但不忍拂其意,又道:“好吧!你想去就陪你去一遭。” 来到凤阳皇陵,只见神道陵门有守卫。 童力伟低声道:“看来不能进去了。” 王淑秋暗道:这就是我朱家的龙脉之地。 童力伟又悄声道:“王姑娘,有人出来了。咱们不如走吧!” 他实不愿来这种所谓的皇陵。 因为它们兴建不知要耗尽多少财力劳力,加重了百姓的负担,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总之,皇陵的建成有害无益。 童力伟对此极为反感,也不愿在此多待一会。 王淑秋对于皇陵并没有这么深的认知。 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埋着自己祖宗的地方而已。 见童力伟似乎很讨厌此地,急欲要离开,她粲然道:“童大哥,还待一会,就一会。” 童力伟见她略带恳求的俏笑只好答允下来。 从皇陵出来的一队官兵已缓缓来了。 只听走到前面两位按刀校尉喝道:“总督大人来了,还不跪下。” 童力伟充耳不闻,冷笑道:“什么总督大人,老子没听过。” 那两位按刀校尉闻言大怒,指着童力伟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对大人不敬,还不受死。” 童力伟冷冷道:“说一句话就要死,连当今皇上不一定会这么霸道。”言下之意,皇上都不会因为一句稍稍不敬的话治人死罪,何况你不过是一位区区总督。 那两位按刀校尉怒火冲天,拔刀就要去杀童力伟。 王淑秋吓傻了,来者少说有百人左右,而己方只有两人,而自己又不会武功,真动起手必死无疑,同时不由悔意顿生,如不是自己要来此地又或不是多待一会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自己因此丧命没得说,如连累了童力伟也遭不测岂不是自己的过错,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且慢!”只见一骑枣红色的高马上坐着一位气派不凡的贵人,显然是总督大人。 果然,那两位校尉躬身道:“马大人!” 那位总督大人年纪似乎不到三十,却做到封疆大吏,不得不令人羡慕和妒忌。 他高高在上,趾高气扬道:“本官乃凤阳总督马士英是也。在凤阳,谁敢违抗本官,杀无赦。你们两个难道不怕死么?” 王淑秋生怕童力伟又激怒这位总督大人,忙跪下道:“民女决不敢违抗马大人。只是山间草民从未见过这气势,不知如何是好。望马大人宽宏大量,恕我等二人。”又扯了扯童力伟衣角。 童力伟低头望着王淑秋那双哀求的眸子,猛地想起不可逞一时意气而害了这位红颜知己。 大丈夫能屈能伸,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呢,这么多人,里面还有骑兵,自己一个人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说了。 童力伟叹了口气,双腿缓缓下跪,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面前跪的是鱼肉百姓的狗官,如何不使他愤怒。 那两位校尉刀入鞘,一位冲上来左右开弓,狠狠抽了童力伟两耳光。 童力伟怒极,欲挥拳相击。 王淑秋连忙抓住那握紧的拳头,使尽平生之力抓着。 那校尉指着道:“匹夫,以后眼睛放亮点,不然就不是抽耳光而已。” 童力伟被王淑秋这一握,心软下来了,同时极力克制自己,决不鲁莽冲动。 马士英依然用极为傲慢的口气说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王淑秋想都没想,脱口道:“禀马大人,我俩是夫妇。” 马士英直摇头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可惜!”随即又仔细端详着王淑秋,把她看得垂下头。 马士英啧啧道:“长得真的不错。”赞叹一番,又道:“叫什么?” 童力伟含怒道:“草民······” 马士英叱道:“又没问你,是问你老婆。” 王淑秋垂首道:“民女王淑秋!” 马士英一拍马鞍,道:“好名字。”又问道:“多大了?” 王淑秋暗忖:这位马士英讨厌得很,问我这些干什么?却又不能不回答,便道:“民女十六。” 马士英拍手道:“合适,合适!” 他又问道:“可有生育?” 童力伟脱口道:“这关你什么事?” 校尉在旁斥道:“大胆!又对大人无礼,掌嘴!” 马士英摆摆手道:“算了,山野村夫懂个屁。” 王淑秋没料到这位总督大人问这个问题,心中有些窘迫,半晌才轻声道:“没有!” 不知是马士英耳背还是王淑秋声音太小,马士英又问了一遍。 王淑秋只好把声音放大些,马士英这才听清楚。 他立即脸露微笑,连说几句:“很好,很好!” 王淑秋虽不知马士英意欲何事,但预感有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马士英道:“王淑秋,奉皇上口谕,征秀女进宫。你!”指着童力伟,又道:“马上离开,从今天起,王淑秋就不是你老婆。” 王淑秋闻言,差点没晕过去。 上天竟然安排她去服侍神宗皇帝,即她的皇爷爷。 她忙摇头道:“马大人,我决不会随你进宫,何况我已有丈夫。”说着,握着童力伟的手,身子紧紧靠着他。 童力伟分明感到王淑秋全身的颤抖,她需要自己的保护。 马士英皱眉道:“拿下!” 众官兵立刻将他俩围住。 马士英又道:“女的活捉,不准伤了她。男的杀了。” 童力伟深知单凭一己之力要把王淑秋救出来只怕不可能。 他打定主意,就算死也要让王淑秋安全脱险,又听得马士英说要活捉王淑秋,心中一动。 二话没说把王淑秋抱上马,从马鞍上抽出大刀,道:“抓紧马缰,俯下去。”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 那马极通人性,知道主人要它做什么。 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就奔去。 众官兵已抽出兵器杀来,见那匹黑马飞一般冲出去,忙闪开,只是碍于马士英下令活捉王淑秋才没放冷箭。 马士英在马上几乎跳了起来,狂骂道:“猪头,还不去追。” 已有骑兵追了去。 童力伟知道这匹马只要奔起来,很少被其它的马超开,何况除了马士英这匹还算是良驹的马外,更无一匹好马。 他放下心来,手握大刀冲进官兵中大开杀戒。 不一会儿,已有官兵死于他的大刀之下。 众官兵见童力伟勇猛之极,又被他杀死杀伤几人,一时不敢冲上来,只是将他围在中间。 马士英怒骂道:“没用的东西,白养你们了,还不赶快杀了他。谁提了首级来,赏银一千两,连升三级。” 众官兵一听斩了童力伟的首级又加官又赏银,如何不心动,早已有人冲上前。 童力伟吐了一口痰,道:“狗贼,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大刀挥去,一官兵用刀去格。 哪知道童力伟不仅手上的劲力非凡,而这把刀还挺锋利,一刀削去那官兵的刀,那官兵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半个脑袋也同他的那柄刀一样被削断。 众官兵见他的大刀锋利都不敢用手中刀相格,以免刀断人亡。童力伟仗着手中的大刀锋利无比,左突右冲,直把众官兵杀得后退不已。 马士英气得没从马上掉下来,众多官兵却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山野村夫,简直是他的耻辱。 只见他骂得更大声,几乎是喊着说话:“蠢猪,一个个笨得可以。用箭射呀,射死他。” 一句话提醒弓箭手。 那些弓箭手纷纷从箭壶中拔出箭,搭弓,瞄准童力伟。 第87章 落魄江湖(七) 童力伟背脊一凉,要是众官兵一拥而上却不会惧怕,但这百箭齐发却是躲无可躲,简直成了他们的箭垛。 几十支箭一齐射向童力伟。 好个大豪侠,深知惧怕就是放弃,放弃必死无疑,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能让那些狗官兵小觑了他去。 他左躲右闪,挥刀相格,射来之箭不是被他闪掉就是被他的大刀打掉。 众弓箭手不禁暗暗钦佩童力伟,敬他是一条好汉。 如果不是马士英下令,众弓箭手实不忍心伤害这位身手敏捷的好汉。 童力伟虽然挡住第一轮箭但也险象环生。第二轮箭又射来,马士英在马上叫嚣:“看你能躲得了几回!” 果然,童力伟动作慢了点,肩上和大腿各中一支箭。 马士英欢呼:“奶奶的,狗杂种终于中箭了,快,快,快,让他变刺猬。” 童力伟心中一寒,难道就这么死在这,难道大仇永远不能报。 他已是一头受伤的野兽,等待猎人最后的宰杀。 “叫他们停止放箭,不然叫你脑袋搬家。”娇脆的声音传遍众人耳中,那马士英脖子下一阵冰凉,一柄长剑贴着他肌肤,说话之人正是他想捉的王淑秋。 原来王淑秋纵马逃出来,后面有几骑马追来,但总是追不上。 王淑秋紧抓马缰,思绪万千。 童力伟是牺牲自己而挽回她的性命,这份情是承受不住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忽感到大腿处有硬物,低头一瞧,原来有一把三尺长剑,看到有这把剑,顿时热血沸腾,童力伟可以为自己死,为什么自己不能为童力伟死。 更何况自己还当面称和童力伟是夫妇。 王淑秋再也不顾自身安危,拨转马头,道:“马儿,马儿,去救你主人。” 那马似乎听得懂她的话,长嘶一声,往回直奔来处。 王淑秋右手已握住剑柄,远远已望见弓箭手已搭弓射,心中大急,连催马匹。 马儿如闪电般来到官兵处,所谓“擒贼先擒王”,只有制住马士英就可以让弓箭手停手。 王淑秋抽出长剑,心怦怦直跳,一生中只有被人救,从来没有救过人。 她堪堪到马士英面前,伸剑一指马士英的脖子。 她这一剑毛手毛脚,差点就把马士英的脖子割破,吓得这位总督大人屁滚尿流。 王淑秋娇叱下,马士英肝胆俱裂,那剑冰凉凉的搁在他脖子下,只要动下就能割出血来。 何况王淑秋手不停颤抖。 马士英尖叫道:“别射箭,别射箭!” 王淑秋道:“叫他们退后!” 马士英道:“退后,退后!” 众官兵连忙退后。 马士英颤声道:“王姑娘,小心点,刀剑无眼。你的手可别乱抖呀!” 王淑秋不去理他,喊道:“童大哥,快来!” 童大哥以为必死无疑,没料到绝处逢生。 救他的人居然是他保护的人。 童力伟拖着伤腿来到王淑秋旁。 马士英道:“喂!放了你汉子,你该放了本官吧!” 王淑秋依言撤剑。 童力伟喊道:“挟制他。” 可是马士英逃命的本领超强,一夹马腿飞奔开来。 童力伟也不顾身上箭伤,飞跃上来,驾马而奔。 马士英抱头逃出来,拍拍胸膛,擦了擦汗珠。 见王淑秋和童力伟驾马已飞奔而去,立刻暴怒,吼道:“饭桶,还不去追。活捉,活捉!本官要严加拷问。” 众官兵闻言,追了上去。 无奈黑马如旋风般奔出数里之遥,众官兵追着追着已不知所踪,遂回来复命。 马士英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众官兵无能。 他又下令在他所辖范围内搜捕,务必活捉这两人。 王淑秋暗自悔恨,不该这么快放掉马士英。 马匹在奔,但王淑秋已感觉到童力伟慢慢往她背上靠着,越靠越紧。 王淑秋道:“童大哥,你还好吗?” 童力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别管我,赶快逃。” 忽然,王淑秋感到手臂有点湿,用手一摸,满手是血,不禁吓了一跳,忙勒住马缰,回头一瞧。只见童力伟满面苍白,连嘴唇也无一丝血色,白得吓人。 王淑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 童力伟失去重心,一歪摔下马。 王淑秋慌忙去拉他,但其身体太重也跟着摔下马来。 王淑秋顾不得身上被摔痛,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童力伟,一个铁打的汉子已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无,令人不觉心酸。 王淑秋连忙撕了裙边的布去包扎童力伟的两处伤口。 箭伤很重,血兀自在流。 王淑秋用尽全力把伤口紧紧包扎好,但箭仍插在肩上和大腿处。 王淑秋不知该不该拔。 只听“哼唧”一声,童力伟半睁眼,道:“包裹中有金创药。” 王淑秋闻言,忙去找那金创药。 果见有两小瓶,不知哪个是金创药,遂都取来,柔声问道:“哪一瓶是?” 童力伟迷迷糊糊道:“都是。” 王淑秋又问道:“怎么用?” 童力伟低声道:“拔出箭,按住伤口,把金创药倒在伤口处。” 王淑秋吓一跳,要她去拔箭,这怎么能下得了手。 她又问道:“怎么拔呀!” 童力伟已无力回答。 王淑秋看着他脸色越发难看,鼓起勇气,双手紧握住肩上的箭头,顿时心跳加快,双手颤抖不已。 她心中暗数一、二、三,猛地用力一拔,童力伟大叫一声,血流如柱。 王淑秋双手慌忙按住,但流血不止,她这才想到金创药。 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拿起一瓶金创药,拔开小木栓子,不禁抖出一些白色粉末。 王淑秋不假思索把整瓶都倒在伤口处。这金创药也真有特效,双手都堵不住的血一下子就止血了。 王淑秋累得满头大汗,但看到金创药这般灵验,信心大增。 她又去拔大腿上的箭。这次有了经验,先去掉小瓷瓶的小木栓子。 她左手抓住箭,右手握着金创药,只等箭出来就上药。 很快,两处创口已止血,王淑秋又重新包扎好。 童力伟虽然昏过去,但呼吸已趋正常,王淑秋一颗悬挂的心才放下来。 这一松气,她觉得很疲劳,不觉合眼睡着了。 两人这样躺在路边的草丛中一晚,幸亏此地荒凉已极,其实此刻中原处处渺无人烟。 王淑秋一睁眼,已是第二天。 她四周一瞧,除了不远处那匹黑马在吃草外,就只剩下自己和童力伟。 她见童力伟兀自未醒,连忙摸摸其额头,这一摸吓了一大跳,好烫的额头。 看来童力伟发高烧,可要及时去救他,否则轻者烧成白痴,重者性命不保。 王淑秋暗忖:只有策马去附近的城镇才会有郎中大夫。 她先把马牵来,可是童力伟魁梧,身体极重,单凭她一个瘦弱女子决计不能搬上马上,而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无,去哪叫人帮忙,不由秀眉微蹙,却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那黑马用前蹄踏了踏地,低嘶一声,用嘴去叼童力伟。 王淑秋灵机一动,不如让那马叼起童力伟,自己只需在旁协助就可。 果然,那黑马似乎也知主人命在旦夕,一口咬住腰带。 王淑秋小心扶着他的身子,随着他身子离地,王淑秋用双手托着送上马鞍上。 王淑秋上了马,左手提缰,右手托着童力伟的头,双腿轻轻一夹,那匹黑马缓缓而行。 后来才奔起来,不过没平时那般飞奔。 沿途而来,田埂长满狗尾,荒芜已久,满目疮痍。 时不时出现死首,再行一段路,道路四周到处死尸狼藉。 有些女尸赤条条,显然生前遭到侵犯,而其他尸体断手断脚,很少有完整的尸体,很可能是被人屠杀。 看到这里,王淑秋想到在庙前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同样也杀了许多无辜饥民,不由垂下首。这种触目惊心的场景处处都是,令人不寒而栗。不远处几头豺狼正在咬啃死尸。 王淑秋更加害怕,连催马匹快快离开此地。 那些豺狼有这么多的美味佳肴,也懒得去追赶王淑秋。 离开了尸臭满天的地方,不久有一缕炊烟。 王淑秋大喜,总算看到人间烟火。 黑马似乎也兴奋起来,撒蹄飞奔。 不一会儿,就到了炊烟处,原来是一所小木房。 走了许久,王淑秋又饥又渴,她下了马想去讨点吃的,遂忙喊道:“有人么?有人么?”没人回答。 她又见那门半掩着,又大着胆子轻轻推门而进。 进门就是一张床一张桌而已,却空无一人,而右首边有个破旧的门帘。 王淑秋掀帘而进,一个铁锅正蒸着米粥,一阵阵米香迎面扑来。 她有一天没进食了,不由垂涎三尺。 她掀开锅盖,果然是粥。 从来不会觉得粥有这么香,今日格外的香。 她恨不得端起锅一股脑吃下。 外面传来喊声:“谁?” 王淑秋连忙出去,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第88章 与郎同行(一) 王淑秋见两个肥硕的汉子,身高体形差不多,连面貌也很相似。 显然是对孪生兄弟。 其中一个已一只手提起童力伟,如提一孩婴般容易。 那两个肥胖汉子又见王淑秋出来,当时一怔,立即眉开眼笑。 其中一人笑嘻嘻道:“兄弟,咱们好久没吃人肉了。” 王淑秋一听,吓得花容失色,听其口气以前似乎吃过人肉。 那个提着童力伟的胖汉把他扔在地上,皱眉道:“一个病汉没什么好吃的。肉既不脆,又不香,半天都煮不烂。” 先一个胖汉一指王淑秋,笑道:“这个如何?” 他面本已又肥又大,眼睛小小的,这一笑,脸上找不到双眼,只剩下两小缝。 后一个胖汉咧嘴一笑,道:“这个相信肉一定很鲜美,咱兄弟有口福了。”说着,他向王淑秋走来。 王淑秋惊慌失措,慌忙往后退,直退到床边。 那胖汉伸手一抓,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把她提起来,另一只手在她全身上下摸遍,回头笑哈哈道:“这女的不肥不瘦,很好,很好!” 先一胖汉道:“屁股留给我。” 后一个胖汉笑道:“知道啦!” 王淑秋一听他们已在商量吃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全身颤抖不已。 由于害怕到极致,她忍不住尿湿了一地。 后一胖汉大笑道:“这娘们居然吓得尿都出来啦。” 先一胖汉皱眉道:“吓坏了的人肉是酸的,不好吃!” 后一胖汉笑眯眯道:“没关系,我会把握火候的。煮出来的肉既香又甜。” 先一胖汉道:“我去摘蘑菇菌子之类的,先熬一碗美汁出来尝尝。” 后一胖汉道:“甚好,甚好!快去快回。” 先一胖汉拔着肥腿往外而奔。 后一胖汉把王淑秋掷在地上,摔得她背脊痛得很。 他把左足踏在她胸前,立刻觉得胸前如大山般压下来,喘不过气。 那胖汉道:“现在兵荒马乱,没什么吃的。附近百里已被咱兄弟二人吃得干干净净。幸亏你来了,又可饱餐一顿。吃了几日死尸肉真不是味。” 王淑秋被踩在身下,一动也不能动,就算她想动也动不了。 那胖汉道:“你放心,我不会马上杀了你。你死了和吃死尸没什么区别。我会活活蒸熟你,那样的肉才鲜美。”说着,不禁仰天长笑。为了这顿美味大餐陶醉的笑。 猛地,他脸色一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松开左足,左手一把揪起王淑秋,右手去剥她的衣裳。 此刻的王淑秋就像一只被任意宰杀的羔羊,想到很快就会成为这两个胖汉肚子食物,心中莫名的悲痛。 只觉自己命运如此不堪,死无葬身之所,竟如畜生般屠杀吃掉,由恐惧到悲愤,落下泪来。 “放下她!”声音不大,但沉声有力。 只见童力伟颤巍巍站起来。 王淑秋正在流泪,一见童力伟站起,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喊。 那胖汉笑嘻嘻道:“原来病夫还没死,甚好,你的肉嚼起来有味些。” 他把王淑秋随便一扔,撞在木板墙上,差点没把王淑秋撞昏过去。 童力伟道:“王姑娘,你没事吧!” 那胖汉道:“你管好自己吧。” 童力伟手无寸铁,要是在平时自然不惧怕这胖汉,但箭伤颇重,头又昏沉,全凭一股毅力在支撑着身体。 那胖汉见童力伟双腿哆嗦,面色苍白,双眼半垂,双手垂着,知其伤势极重,决无力气与自己相抗。 对付这个病夫可有十足把握,他根本没把童力伟放在眼中。 他慢慢踱到童力伟跟前,伸拳向童力伟击去,哪知童力伟伤得如此重,连回避的力气也无,被那一拳重重的击在胸口,仰头往后摔下,同时“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那胖汉没想到童力伟如此不堪一击,甚觉无味。 他上前俯身一把揪起童力伟,狞笑道:“你太弱啦,不如老子送你上西天。”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掐童力伟的脖子。 王淑秋眼见童力伟的脖子将被扭断,不禁尖叫连连。 那胖汉回头道:“别急,很快轮到你。”头又回过来之时,忽的大叫一声。松开童力伟,双手捂住眼睛。一柄短剑已深深刺入那胖汉的左眼中,他想去拔却无力去拔,后退数步,“轰”的倒在地上,肥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这只是一瞬间,王淑秋还没看清短剑是怎样刺入那胖汉眼睛里。 她忐忑不安,生怕那胖汉还没死,倚着木墙不敢移动。 童力伟用手撑地,喘气道:“王姑娘,咱们赶快离开这。” 王淑秋才战战兢兢走过来,扶起童力伟。 童力伟低沉道:“快点走,不然另一个会回来。” 王淑秋眼尖,不远处另一胖汉摇头晃脑的过来了。 她惊慌失措道:“他回来了!” 童力伟沉吟道:“扶我进屋。”来到门口,又道:“快把短剑拔下来。” 王淑秋一听要她去拔那短剑,不由脸色大变。 童力伟低喝道:“快点,不然咱俩死得很惨。” 王淑秋深知这死得很惨之意。 杀了他一个兄弟绝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得舒服。 一想到要被剥皮剉骨,她飞快跳出门口,握住剑柄,闭上眼睛,用力一拔。 喷了她一脸的血,几欲呕吐。 她顾不得擦,忙回到屋内。 童力伟接过短剑,道:“在我身后别出声。”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听一声“啊!”显然另一胖汉发现兄弟的尸体,接着一阵怒吼,脚步声似乎朝着木屋狂奔。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童力伟轻轻一跃,如猿猴般轻跃自如,手中的短剑在那胖汉喉间一划而过。 只听“咕咕”之声,那胖汉发出临死之声,睁大双眼,不相信自己被人这么轻易就送了命。 又是一声“轰”的倒地。 那胖汉双手捂着喉间,双眼兀自睁着大大的。 真是死不瞑目。 童力伟在重伤之下,举手投足之间力杀两个力大无穷的胖汉不能不使王淑秋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刚才他兔起鹃落,杀人于出其不意,这哪里是负有重伤之人所做的动作。 童力伟全凭一股要保护王淑秋的毅力之气,眼见敌人已除,王淑秋已无危险,这口气一松,他扑的倒地。 王淑秋连忙抱着童力伟呼唤着。 他用尽全力在昏迷之前吐了几个字“快点离开!” 王淑秋牵过黑马来,依上次那样把童力伟扶上马,她依旧左手握缰,右手托住他的头。 黑马飞驰而去。 王淑秋回头望了一眼差点送了命的小木屋,依然心惊肉跳。 两人一骑在荒岭中飞奔,不知过了多久,天已渐渐暗下来,而前面似乎看不到有人烟的迹象。 再赶路的话,一来马匹已累,二来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三来这儿正好一棵参天古树,可以在此树下歇息。 王淑秋拉紧马缰,自己先下来,牵着马来到树下。 果然是歇息之所,树下一片草丛可以睡觉。 王淑秋感到一阵欢喜,把童力伟轻轻拉下马来。 拖着他到一处柔软的草丛躺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那么烫手。 这一带虽无人烟,风景却极佳,晚风拂面令其感到凉爽。 王淑秋四处走走看看,忽发现对面小溪旁树上结有红色的果实。 她欣喜若狂直奔而去。 溪水很浅,王淑秋很快淌过去。 只见树木不高,却结了许许多多的野果。 所谓饥不择食,王淑秋也不管有毒没毒,能不能吃,先摘几个塞进嘴里再说。 幸亏此处无人,不然一见王淑秋这么个俏人的吃相一定大跌眼镜。 她猛吃了七八个野果,感到肚子一饱,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吃饱了,王淑秋猛地感到脸上粘乎乎的,原来是那该死的胖汉喷来的血,遂在溪旁用清澈的溪水洗净脸上的血污。 很快,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倒映溪水中。 这几天一直在逃命,根本没有打扮。 她生平还没穿粗布麻衣,活脱脱像个俏村姑。 第89章 与郎同行(二) 王淑秋忽闻自己身上有一股尿臊味,猛想起自己曾吓得尿裤子,不由双颊晕红。 想脱下换掉又没有可换的衣裳,可是这股尿臊味又令她难闻,万一童力伟醒来闻到此味,她又会尴尬至极。 王淑秋忽冒出一个念头,反正此处无人迹,不如脱下来洗净再挂在树杈上晾干,何况天气炎热,风儿吹一吹或许很快就干。 她想到这,立刻动手把裙子和裤子全部脱掉,低头一瞧,下面赤条条的,光个白屁股煞是羞人。 她赶紧把裤子和裙子洗搓,这也是第一次自己亲自动手洗衣裳,本来不会,想想平时紫珠洗她的小衣之时,就依样洗搓着。 洗搓后,王淑秋嗅了嗅,似乎没什么尿臊味,就连忙把裤裙搭在树杈上。 转念又一想,反正都脱了裤裙,不如全身洗个澡。 她又全身脱光,在溪边悠游着洗起来。 她一身雪白的肌肤,诱人而成熟的女性形态,在大自然中沐浴着,晚霞的一抹令美人与自然结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王淑秋欢快的沐浴着,差点忘了这在野外而不是平常在浴桶中。 天色更加昏暗,她这才穿上衣服,又摸摸裤裙,还不是很干,没办法,只好也一齐穿上,靠身上的体温把它烘干。 王淑秋又摘了几个野果以备童力伟醒来吃。 回到大树下,只见童力伟已坐着靠在树下。 她不禁脱口而出:“你醒来了。” 童力伟道:“醒来好一阵了。” 王淑秋忽感脸上火烧般,他说已醒来好一阵,而自己在对面溪边沐浴,他一定瞧得仔仔细细。 童力伟似乎明白王淑秋在想什么,忙岔开话题,道:“王姑娘,野果好吃么?” 王淑秋忙道:“好吃,来,吃一点!” 童力伟接过咬了一口,绝对谈不上好吃,但肚子着实饿了,好歹又是王淑秋所摘遂连吃几个,把王淑秋所摘的野果全部吃进肚子。 王淑秋道:“还要么?” 童力伟笑道:“饱了,你吃了么?” 王淑秋点头“嗯”了一声。 童力伟叹道:“这儿的风景还真不赖。” 王淑秋道:“是啊!有山有水,花花草草,真的好美。可不知此地叫什么?” 童力伟道:“只要你喜欢,大事一了我们在这生活,好么?” 他一说这话,直视王淑秋。 王淑秋心如小鹿般乱蹦乱跳,能和心仪之人在此地终老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童力伟深情地望着王淑秋,柔声道:“淑秋,坐在我身旁。” 王淑秋心更加乱蹦,但不知为何却移步到了他身旁坐下。 童力伟道:“以后我就这样叫你,行么?” 王淑秋羞得低下头,却轻轻道:“可以!” 童力伟赞叹道:“淑秋,你真美!童某能娶到你为妻也是三生有幸。” 王淑秋已不敢吱声,然后听到童力伟的话心中却甜蜜蜜。 童力伟伸出一只手握住王淑秋白玉般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道:“淑秋,今日不知为何。看到你,我真的想放弃血海深仇与你一道隐居于世。” 王淑秋开始羞答答,而却被这位铁面汉子一片柔情的言语深深打动。 她慢慢地靠过来,头轻轻枕在童力伟宽阔的肩膀上。 童力伟用鼻嗅了嗅王淑秋的秀发,道:“淑秋,你令我陶醉了。” 王淑秋轻声道:“以后童大哥去哪,我就在哪!” “对,咱们永不分离!”童力伟搂着王淑秋更紧,“但是,淑秋,我不可为了你忘记血海深仇。” 王淑秋道:“童大哥,你还没说为何要去报仇?” 童力伟一提到报仇,全身颤抖,显得激动万分。 只见他仰头望着星空,缓缓道:“我是开封一家镖行的少镖头。不到二十岁就已习得爹的真传,常常代替爹走镖。后来娶了一个娇美贤惠的妻子。” 王淑秋暗道:原来童大哥已有妻室,而且还是秀外慧中。童大哥一定很幸福。想想自己种种遭遇,觉得有点配不上这位少镖头。 童力伟接着道:“本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甜甜蜜蜜。就是这个狗贼史政航,看中我的妻子,欲霸占吾妻。吾妻奋起反抗,这狗贼恼羞成怒,竟将她活活打死。” 王淑秋不由“啊!”的一声,为童力伟的妻子感到惋惜,对史政航令人发指的行径感到愤怒,对童力伟表示深深的同情。 童力伟咬牙道:“这狗贼一时迁怒我家,而老父上前理论也被他所害,接着全镖局上上下下三十余口全部杀害,并一把火烧了镖局,可怜我那孩儿还只有三岁。”说到这,他已声泪俱下。 王淑秋义愤填膺,怒道:“史政航恶贯满盈,终难逃法网。” 童力伟冷笑道:“法网?在这狗贼眼里会有什么法?他爹是河南巡抚,叔叔是锦衣卫指挥使,更了不得的是他的干爹是宫中烜赫一时的太监,并执掌东厂。哪个敢动他,在河南他最大,就算去其他地方,甚至京城,谁也不敢招惹他。” 王淑秋暗叹道:一个人有了权势就胡作非为,草菅人命。 童力伟继续道: “那时我正在四川走镖。回来时,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我怒不可遏,一经打听,原来是史政航这狗贼所为。我立刻找他报仇。哪知他早有准备,我负伤而逃。后来多次找他报仇,却屡屡不能得手。这狗贼大江南北到处游荡,我一直跟着。这次打听他在南京,本想趁其不备将之杀死,哪知他又伏下高手。仇人明明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可恨呀!” 他握紧王淑秋的手,这一使劲,王淑秋的嫩手又如何受得住,把她握得眼泪直流,“哎哟”声不断。 童力伟连忙松手,连连道歉。并抚摸被他握痛的手,还放在嘴边吹吹。 王淑秋暗想:这人看似五大三粗的却蛮心细的。 童力伟问道:“还痛么?” 王淑秋摇头道:“不痛了!”又道:“童大哥,史政航太残暴,你放心去报仇。” 童力伟道:“淑秋,童大哥答允你,一旦报完大仇就找一处没人的地方隐居生活,从此不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王淑秋轻声道:“童大哥,我相信你。” 童力伟咳了咳,毕竟身负重伤,这么一激动,身子可受不了。 王淑秋柔声道:“童大哥,你受了伤,还是躺下来歇歇。” 童力伟依言躺下。 王淑秋道:“童大哥,渴不渴?” 童力伟握着她的手,道:“不渴。” 两人手握着手,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互传着暖流。 王淑秋缓缓躺下,童力伟用手臂枕着她。 王淑秋轻轻道:“童大哥,我好开心。” 童力伟道:“淑秋,我漂泊多年,你让我回味到那份消失太久的温情。” 王淑秋娇羞道:“以后我一定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童力伟激动的把王淑秋搂在怀中,道:“太好了!”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睡,一晚竟然无事。 第二日,王淑秋见童力伟精神不振,提议在此多歇会儿,反正这儿有水有果子吃,还可欣赏风景,远离世间险恶。 童力伟自忖:也只好这样,一来养好伤;二来遂了王淑秋的心意;三来此处确使自己淡忘了复仇之心。 接连几天,王淑秋虽然天天吃野果,却觉得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虽然天天睡在草丛中,以大地为床,以苍穹为帐,却胜过躺在象牙床。 童力伟练武之心,加之美人相陪,心情格外舒适,伤口痊愈神速。 一晚,两人相枕而卧。 童力伟道:“淑秋,我伤已愈,明日离开这儿。” 王淑秋道:“去哪?” 童力伟道:“去开封。” 王淑秋道:“去开封?” 童力伟道:“我想过了,先把你安顿在开封,反正那狗贼总会回来,与其到处追他,不如以逸待劳,攻他个措手不及。还有,我想带你到父母坟上拜祭,告诉他们我有了一个好妻子。” 王淑秋一听,嘤咛一声钻入童力伟的怀中。 童力伟道:“我相信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慰,我终于不孤单活在世上。”说着,他双手搬着王淑秋的脸庞,道:“童大哥决不离开你半步,除非童大哥死了。” 王淑秋用手捂着他的嘴唇,道:“童大哥,别说不吉利的话。” 童力伟赞叹道:“淑秋,你好美!” 心情激荡之下,他吻了过来。 王淑秋含羞要避过怎奈脸庞被他双手牢牢捂着。 两人嘴唇一相接,王淑秋只觉浑身无力,似在云端,任由童力伟狂吻。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皎洁,在这恬静的大自然中,两人融合在一起,奏响了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第90章 与郎同行(三) 第二天,两人醒来得很晚。 但一睁眼,目光一接触,两人浓情蜜意的望着对方。 两颗心也从未贴得如此近。 童力伟抚摸王淑秋的秀发,道:“淑秋,真正跟了我可要受苦了。” 王淑秋道:“我不怕苦,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怕。” 童力伟爱怜横溢道:“傻丫头!” 两人穿好衣裳,又吃了几个野果,共乘一马而行。 这次同马而行比之前多了几分缠绵。 童力伟左手控缰,右手搂着王淑秋的柳腰,左面贴在她的右面,一起呼吸大自然的气息。 那马似乎也很懂情调,只是徐徐而行。 王淑秋被情郎这么搂着,心中甜丝丝,只希望就这么永远走下去,没有尽头。 两人甜甜蜜蜜的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到了一个镇口,虽然两人被热得汗流浃背,但两人始终搂抱在一块。 童力伟道:“淑秋,看看镇有什么吃的,还有,买一套靓丽的衣裙给你。” 王淑秋对于童力伟的每一句话都唯命是从,反正已是他的妻子了。 进了市镇,原本以为一定热闹,哪知却冷冷清清。 店铺关门,脏东西到处横在街道。 两人吃惊的对望一眼。 童力伟道:“淑秋,有点不对劲。你坐着,我去看看。” 童力伟下马,在附近几家铺子去瞧瞧,里面空荡荡的,似乎早已搬走。 他又到远一点的瞧瞧,依然是这样。 难道偌大一个市镇就这么全部搬走了。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遇上山贼土匪之流,更加有可能被比山贼土匪还要凶恶的官兵所抢。 童力伟不敢走远,以免王淑秋遇上不测。 他飞奔至王淑秋旁,摇头道:“奇怪!镇上的人不知去了哪。屋里的东西大多已搬了。” 王淑秋道:“是强盗干的么?” 童力伟道:“没见抢的痕迹。” 王淑秋抱肩道:“童大哥,这儿有点阴森森,不如我们快点离开吧!” 童力伟点头道:“也好,赶到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前面的村镇歇脚。” 童力伟飞身上马,驾马飞奔。 黑马一旦撒蹄,速度的确非比寻常。 渐渐的望见前面的村落。 很快,已到村口。 童力伟下马,扣住马头直进村子。 村里静悄悄,如同前一个镇一样。 此村莫非也空无一人。 童力伟低声道:“看来又没有人。” 王淑秋也感到难以费解,怎么一村一镇都是闻无一人,好像一夜间消失了。 童力伟道:“天色已晚。前面不知怎样,与其宿在荒山野岭,不如找个干净的屋子住一晚。” 两人遂找了一处半掩的茅屋,里面除了一张破旧草席床外,什么也没有。 王淑秋走到厨房一瞧,冷冷清清,似有很久没生火了。 童力伟道:“看来此处的人走了很久了。” 王淑秋道:“可惜没米下锅,不然可饱饱吃一顿米粥。” 童力伟道:“幸好,还有几个野果子。”又叹道:“淑秋,让你天天吃这无味的野果,我真是惭愧。” 王淑秋笑嘻嘻咬了一口,道:“不错,很好吃!” 其实这野果刚开始还行,可是天天吃这个,吃都吃腻了。 王淑秋平时吃得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曾几时吃过这样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果子。 现在竟然拿来当主粮,但她却不曾皱一皱眉,因为她庆幸找到一个好归宿,尽管要卷入江湖仇杀之中,但是她深深爱着这位粗壮的汉子,和他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会很快乐。 童力伟看着心爱的女子近日来消瘦许多,当然是吃不饱的缘故。 就是手头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好东西吃。 他看得出王淑秋强颜欢笑,一个锦衣玉食的女子在外随他饱经风霜的确委屈了。 童力伟道:“淑秋,你先躺着,我去找找还有什么好吃的。” 王淑秋道:“别去了,野果也能充饥呀!” 童力伟摇头道:“总不能老把野果当饭吃。我很快就回。” 童力伟一走,只剩王淑秋一人在屋子里。 很快,天已黑,屋子内伸手不见五指。 王淑秋躺在床上,心中忐忑不安,只盼童力伟早点回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声音绝不是童力伟的脚步声,而此脚步声有点蹒跚。 王淑秋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会是鬼吧! 她这么一想,那脚步已进了屋子直向床上来。 王淑秋吓得一动不动,生怕被这只“鬼”发现。 整个屋子只剩下那个“鬼”的喘气声。 王淑秋屏息思索,“鬼”又怎会有呼吸之声,看来一定是个人。 听着声音,此人似乎受了伤,危险不大。 那受伤之人伏在床沿,咳了咳。 王淑秋虽说没刚才那般害怕,但却不敢挪动一下身子,更不敢出声相问。只怕那人受伤还有余力,如对己侵犯可大大不妙。 自从流落江湖,阅历有了一点点,懂得明哲保身,多余的言语会招来不必要的祸害。 门外有灯火,传来童力伟那熟悉而欣慰的声音。 王淑秋欢喜之极,不顾眼前这位受伤之人,从床上跳下来,直奔灯光。 那受伤之人显然不知床上竟会躺着人,发出“咦”的声音。 只见童力伟左手捏着半截蜡烛,右手拿着包裹,一见王淑秋跃跳而来,欣喜道:“淑秋,有馒头吃了。” 王淑秋接过包裹,道:“童大哥,床边有人。” 童力伟“嗯”了一声,举烛走过去,只见一张苍白的脸映在烛光中。 那人三十开外,满脸惊恐的望着童力伟这彪形大汉。 童力伟道:“朋友,你受伤了?” 那人连忙点了点头。 童力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衣衫褴褛,一看就知是个贫穷之人。 童力伟把刚刚的戒备之心全部放下,问道:“你是村子里的人?” 那人拼命点了点头。 童力伟道:“你怎么受了伤?村里其他的人呢?” 那人不答,望了望王淑秋手中的馒头。 王淑秋知其饥饿,连忙递了一个馒头。 那人飞快抓过馒头三两下将之吃完。 看来此人大饥大饿,恐怕很多时日没吃东西了。 王淑秋被那人性急的一抓,弄得手指有些疼痛,但也不介怀,又递了一个给那人。 童力伟生怕王淑秋把馒头全部给那人吃,忙道:“淑秋,你也饿了,先吃一个。” 王淑秋笑了笑,咬了一口馒头。 那馒头有点硬而且有一股馊味,她差点没把嘴里的给吐出来。虽然坏了,可这是童力伟辛苦找来的,何况方圆百里已无吃的,只好强咽下去。 那人吃了两个馒头,有了力气,缓缓地道:“看两位不像是坏人,我就实话实说。”顿了顿,道:“我是被官兵所伤。” 王淑秋忙问道:“官兵为何伤你?” 童力伟一拍床板,道:“那还用问,欺压百姓,为非作歹,比强盗还凶。” 那人道:“这位老兄说得极对。这些狗官兵到处奸淫掳掠,烧杀抢夺,干尽坏事,比猪狗都不如。” 王淑秋心中隐隐一痛,大明吏治居然到了众叛亲离,人人喊打的地步。 童力伟问道:“是官兵把你们村里的人全部抓去了吧?” 那人道:“没有。我们几个村本来一直相安无事。不知怎么,邻近村来了捕快,说村里藏有匪类。你们想想,我们老百姓一不图升官,二不图发财,只想一心一意过平静的日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藏强盗土匪。再说,那些强盗土匪也是官府逼出来的。” “后来一琢磨,前几天确实来了几个不速之客,竟然是官兵到处追捕的山寨几个头目。难怪说我们藏匪纳盗。邻村的村长去县城辩解,可是竟被活活打死,还说要严惩不贷,要来搜村。不仅如此,附近几个村也无辜连坐。我们一听大惊,彷徨不知如何是好。那官兵如果一来,咱们还会有小命么?正在惊慌失措之时,那几个经过村子的山寨头目又来了,劝说咱们不如举村到山寨避避,免遭不测。我们一商量,惹不起躲得起,与其被官府诬陷送命,不如逃命要紧。很快,几个村子的人携带东西随那几个头目直奔山寨。” 第91章 与郎同行(四) 童力伟问道:“后来呢?” 那人长叹一声道:“官府晓得村民投靠了山寨,点齐兵马去围攻山寨。本来上下一心或许能够抵挡住官兵,但不幸的是山寨出了叛徒,内外夹攻,山寨遂破。官兵杀红了眼,寨内无噍类,尸横遍野。我幸亏在后山拾野菌,不然早已丧命。” 王淑秋听得入神,忘了啃馒头,问道:“你为什么又回来?” 那人道:“我受了伤,一来到这养养伤,一来看看还有没有盘缠。等伤略好就马上离开这。” 王淑秋又问道:“像你这样逃出来的人还有没有?” 那人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也许······也许只有我一人逃出。”想到山寨到处死尸,了无人烟,不由觳觫不已。 童力伟叹道:“淑秋,咱们让他先休息。” 王淑秋道:“大哥,你还要不要?” 那人连忙点头。 王淑秋把剩下两个馒头全部递过去。 那人接过来便狼吞虎咽。 童力伟想阻止也来不及,皱眉道:“淑秋,好不容易找到这点充饥之物。” 王淑秋柔声道:“童大哥,我想他比我还需要这些馒头。别忘了,咱们还有野果吃呀!” 童力伟喟然道:“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两人胡乱睡了一宿。 天刚亮。 童力伟道:“淑秋,咱们动身。我看不久官兵又会再来。” 王淑秋道:“那位大哥受了伤,不知能不能走。” “谢谢姑娘关心。”只见那人走路虽有点拐,但却精神奕奕,想来昨日吃饱睡足,力气恢复不少。 王淑秋又道:“童大哥,咱们有些银子,不如分点给这位大哥。” 童力伟笑道:“正有此意。” 那人欲待不接银子,无奈童力伟硬塞入他手中,只好接下连声道谢。 童力伟道:“老弟,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人拱手道:“谢恩公,小的马上离开。”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王淑秋叹道:“真可怜!全村只剩他一个了。” 童力伟暗叹道:淑秋的心真好,只晓得关心别人,她何尝不是可怜人呢!又在心底暗暗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妻子。 两人共乘一马,沿途说不完的情,谈不完的爱,好一片旖旎风光。 王淑秋依偎在充满阳刚之气的心爱男子怀中,陶醉了,忘情了,无法自拔了。 只觉自己是世上最快乐的人,只希望眼前这条路永远走下去,没有尽头。 这天两人一骑到了杞县。 县城不大,却很整洁,令人感到舒服。 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童力伟笑道:“淑秋,快到开封了,先歇歇脚。” 王淑秋微笑道:“童大哥,我不累。咱们不如加把劲到开封。” 童力伟轻轻搂着心爱的女子,柔声道:“一路上风餐露宿,让你受苦了。” 王淑秋摇头道:“只要跟着童大哥,我不怕苦。” 童力伟万丈男子汉豪情顿时化成满腔柔情,他用脸颊轻蹭着王淑秋柔软的玉庞。 只觉此生无怨无悔,能搂着一位貌美体贴的妻子。 一个念头顿时冒了出来,有这位好贤内,自己为何要去冒生命危险去报仇,万一自己不测又有谁来照顾、关怀这位娇妻,难道让她孤苦伶仃留在世上。 童力伟轻声道:“淑秋,我不想报仇了,只想和你隐居一生。” 王淑秋微微一惊,道:“童大哥,你······” 童力伟直视她,点点头。 王淑秋登时流下泪珠,一位大侠为了自己竟肯放下深仇大恨,可知自己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有多重。 童力伟替她拭泪,道:“淑秋,童大哥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王淑秋道:“可是你的大仇不去报了?” 童力伟叹道:“谁叫我遇上你。” 王淑秋道:“你不后悔?” 童力伟道:“因为你是我在世上唯一记挂的人。报仇九死一生,以前我一个人无所谓,有了你后,我有了牵挂。” 王淑秋道:“可是······万一······” 童力伟道:“别多想,只要为了你,童大哥什么事都愿意做。”顿了顿,又道:“虽然不能报仇雪恨,但我家人在天之灵也希望我活得更好,决不会怪我不为他们报仇。” 他望着怀中的佳人,叹道:“人生一世,该放下要放下,该珍惜的一定要珍惜,不要等到追悔莫及,那可遗憾终生。” 王淑秋软绵绵躺在心爱的人怀中,憧憬着美好的一切,缓缓地道:“童大哥,咱们还去开封么?” 童力伟道:“你难道忘了么?我要带你到我父母坟前,让他们看看新媳妇。” 王淑秋一听,顿感羞涩,把头埋得更深了,轻轻道:“不知你父母能接受我这不幸之人。” 童力伟轻吻她额头,道:“怎么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淑秋低吟道:“童大哥,今后你去哪我去哪,就算天涯海角。” 童力伟笑道:“好!咱们就去天涯海角。” 两人温存一番相拥而寝。 第二天,用过午膳才动身。 经过昨晚,两人已知前方已无危险可言,心中舒畅无比,显得格外轻松,一路上嘻笑不已。 不久,一辆花轿吹吹打打从他俩身旁经过。 童力伟道:“淑秋,拜祭完了,我要用八台大轿迎你过门。” 王淑秋一听,全身一阵暖流,低声道:“童大哥,我喜欢!” 大红轿经过后,不知走了多久。 只见路上有行人大喊:“快去看决斗!” 有人接口问道:“在哪?” 那人喊道:“万胆山庄。” 童力伟自忖:万胆山庄不是仇万胆的山庄么?怎么有人向他挑战。 须知仇万胆的万胆山庄不仅在开封一带赫赫有名,就是中原一带也是名头极响。 而仇万胆武艺超群,一口大刀使得密不透风,令人闻风丧胆,端的厉害之极。 开封又是他的地盘,谁会吃了豹子胆敢去撩虎须。 童力伟本欲去看看究竟,但王淑秋不喜武,恐这样场面她不喜欢,遂强压住拢着马头往前行。 王淑秋深知童力伟乃习武之人,有人比武不去瞧瞧,可大为遗憾。总不能事事迁就她。 只听路上之人又叽叽喳喳,说什么上门挑战的是东瀛武士。 王淑秋一听,心中打了突,莫非是宫本武藏?他怎么来到这? 她立刻有一股要去旁观的欲望,一来遂了童力伟;一来看看这个东瀛武士究竟是否宫本武藏。 王淑秋道:“童大哥,有热闹看,咱们去瞧瞧。” 童力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便道:“淑秋,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我已不感兴趣了。” 王淑秋笑道:“左右无事,去瞧瞧。如能偷学几招,以后遇到坏人也能应付。” 童力伟道:“有童大哥在,谁敢欺负你。”又道:“也罢!去瞧瞧无妨。” 来到万胆山庄,果见围着一大群人。 王淑秋急于去看看来挑战的东瀛武士是否就是宫本武藏,忙挤了进去。 幸亏童力伟孔武有力,一挤一推之下竟给挤到前头。 王淑秋定睛一瞧,果然是宫本武藏。 只见他腰间插着两把东瀛刀,双手互插在袖子里,一副悠闲的模样。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紧衣束身,双眼炯炯有神,右手握刀。 童力伟低声道:“他就是万胆山庄庄主仇万胆。” 宫本武藏道:“你就是仇庄主。” 他说中国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仇万胆点头道:“不错!不知阁下有何赐教?” 宫本武藏道:“赐教不敢,只不过想切磋切磋。” 仇万胆道:“阁下不远万里就是想印证武功?” 宫本武藏点头道:“中原武功博大精深,令人叹为观止。我一个僻陋之人只想见识见识而已。” 仇万胆道:“听说你一路挑战过来,战败不少武林高手。看来你有两下子。也罢,让在下领教一下东瀛武功,看看值几两。” 宫本武藏不再说话,右手已握住一把东瀛刀的刀把,缓缓地抽了出来,双手握住,直视对方。 仇万胆右手握刀,刀尖指地,也直视对方。 第92章 与郎同行(五) 一时气氛凝重起来,旁观之人屏息而视,已隐隐感到两人的气势。 王淑秋心中矛盾起来,一方面盼望宫本武藏获胜,虽说毕竟与他结识过,觉得他是一个铮铮汉子;另一方面又盼他输,虽说与他是朋友,但毕竟是外国人,让他在自家门口胜了,也颇觉无光。 童力伟低声道:“你猜谁会赢?” 王淑秋摇头道:“不知道。”却隐隐觉得以宫本武藏的武功,要打赢这位仇庄主应该不是很难。 因为他不仅会东瀛剑术,还会少林绝技《易筋经》,只要是习过绝技的人都会对此功佩服之至。 不知他习了几层,又一细想,以他的武学造诣,恐怕比师父练得还要深。 童力伟道:“我比较看好仇庄主。他好歹是开封一带最顶尖的人物。我看那东瀛佬不过徒有其表,不出十招,定叫他趴在地上求饶。” 旁有一人道:“你可别小看那东瀛人。听说他连败中原十大高手,还没输过呢。只怕······唉!” 童力伟道:“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东瀛人决挡不住仇庄主十招。” 仇万胆大喝一声,横刀奔向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却不动,握刀凝视对方的招式。 果见仇万胆的大刀直劈他面门。 只见宫本武藏却不回刀相救,一刀直刺仇万胆小腹。 这简直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仇万胆的刀快,宫本武藏的刀更快,快到连人都反应不过来。 仇万胆大吃一惊,慌忙撤刀回格。 宫本武藏一刀已过,又一刀而来。 刀法快而狠辣,刀刀指向要害决不偏离。 一时把仇万胆打个措手不及,逼得他连连后退。 这下,仇万胆别说进攻,连防守也渐渐不支,一时险象环生。 童力伟皱眉道:“东瀛佬怎地这般厉害,连开封第一刀也敌不住他。” 宫本武藏越攻越快,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更狠。 仇万胆已是汗流浃背,手上的刀已是越来越沉重。 胜败已明朗了。 只见仇万胆的刀猛地脱手,宫本武藏的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登时,仇万胆面如死灰,喃喃道:“我输了,我输了!” 宫本武藏刀回鞘,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只剩下仇万胆痴呆呆地站着。 童力伟长叹一声,道:“东瀛佬武功真是高不可测。恐怕我连一招也挡不住!” 王淑秋握住他的手,道:“童大哥,咱们走吧!” 童力伟回过神来,道:“高也好,低也好,已与我无关。淑秋,有了你我什么也不在乎。” 王淑秋微笑道:“我也是!” 两人霎时之间只觉只要在一起什么也不会在乎。 童力伟右手拢着马头,左手携着王淑秋漫步着。 天渐渐暗下来,王淑秋一指前面,道:“有小店。” 童力伟一摸怀中,笑道:“淑秋,咱们银子不多了。” 王淑秋道:“那可怎么办?” 童力伟哈哈大笑,道:“去向别人借点!” 王淑秋道:“开封还有亲朋好友么?” 童力伟长笑道:“我在世上除了你再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咱们去向富豪借点。” 王淑秋迷惑道:“万一富豪不借呢?” 童力伟凑耳道:“咱们就去拿。” 王淑秋心一跳,暗道:这不是去偷么?违法之事又怎么做得。这一偷,我可成了贼婆了。 童力伟见她不语,道:“淑秋,你不愿意么?你不愿意的话童大哥就不去了。” 王淑秋道:“不去借的话,咱们可会挨饿。反正那些富人为富不仁,处处欺压百姓,拿他一点也不为过。咱们不如多拿一点,留给自己用的话再周济一些贫苦百姓。” 童力伟点头道:“劫富济贫,妙极!” 王淑秋道:“咱们去拜访谁?” 童力伟笑道:“这一带谁最富,咱们就去拿他的。” 王淑秋道:“你知道谁是最富的么?” 童力伟笑道:“房子盖得最豪华的那家。” 王淑秋笑道:“不知谁这么倒霉被咱雌雄大盗盯上。” 童力伟笑道:“对,雌雄大盗,太有意思了。” 用过晚膳,童力伟摸摸肚皮,道:“今夜可有夜宵吃喽!” 王淑秋抿嘴一笑,道:“难道一定就借得到么?” 童力伟道:“百试百灵,从未失手。”接着又道:“你在店里等着,我马上就会回。” 王淑秋本想跟着一起去,但又一想,自己又不会武功,去了白搭,还成了累赘,遂不再坚持跟去。 她在店里静静地等着童力伟回来。 左等右等总不见童力伟的身影。 王淑秋开始有些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还是······这般胡思乱想,心神不定了许久。 “吱”,门开处,只见童力伟悄悄地进来,手中多了一个包裹。 王淑秋大喜,童力伟平安归来,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忙问道:“如何这么久才回?” 童力伟道:“这还不算久啦,如果不是怕你惦记,我拿得还会多。” 王淑秋道:“拿了多少?” 童力伟把包裹打开,摊在桌上,道:“你自己看!” 只见白花花的大锭银子足足在二十多锭。 王淑秋道:“这么多!” 童力伟道:“这已经是很少的了。” 王淑秋忙道:“够了,够了!” 童力伟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簪,道:“喜不喜欢?” 王淑秋接过道:“很精致。” 童力伟道:“我看你这些天都没用玉簪绾发,就顺手牵羊弄一个来。如果不喜欢,咱明日买支新的。” 王淑秋道:“不用了,这支很好!” 她戴上后,问道:“好看么?” 童力伟使劲点头道:“太好看了!” 童力伟拿出五锭大银子,其它的又包了起来,道:“这些救济穷人。” 王淑秋道:“如果世上多了你这些劫富济贫的大侠,就不会有挨饿的人了。” 童力伟叉腰道:“今后咱们多弄些银子去周济穷人,也好为自己积点阴德,让人间少一点饥寒,多一点温饱。” 王淑秋道:“你教我一点功夫,我来帮你。” 童力伟道:“妙极!” 王淑秋拍手道:“叫那些为富不仁的人统统晕倒。” 童力伟道:“明天早点起,尽快进开封城。” 王淑秋不解道:“为什么?” 童力伟含笑道:“你想想,那家人一早起来不见银子会怎样。趁他们还没去报官前离开这儿,免得节外生枝。” 王淑秋点头道:“原来如此!” 天刚灰蒙蒙,两人就已上路。 一骑马飞驰奔向开封城,快午时才进了开封城。 开封乃北宋都城,端的繁荣昌盛,真乃大都市。 两人下马,随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大客栈,上书“潘楼酒家”,此酒家乃开封老字号,远近驰名。 童力伟道:“淑秋,尝尝潘家烧鸭、烧鸡确是一流。” 王淑秋笑道:“一定要尝尝,不然对不起大侠一番美意。” 两人进了酒家,拣了一个好座位坐下。 叫了烧鸭、烧鸡,还有山西汾酒。 王淑秋对于烧鸭、烧鸡倒无所谓,许久没沾酒,一闻这股酒香,垂涎三尺,斜眼道:“童大哥,这点点酒可不够我俩喝哟。” 童力伟笑道:“很对,淑秋,你酒量不让须眉。小二,再来二斤竹叶青。” 王淑秋早已忍不住,先干了一杯,连连道:“痛快!痛快!” 童力伟道:“以后咱们醉卧林中,你看好不好!” 王淑秋欢笑道:“好得很!人生如能天天醉简直就是神仙。” “滚出去,快滚!”只见两个店伙计在赶几个小乞丐,其中有一个只是七八岁的小女孩。 王淑秋见状,一股恼怒借酒势发了出来,喝道:“住手!让他们进来。” 趁那两个伙计惊呆之际,那几个小乞丐涌了进来。 王淑秋一指桌上的鸡鸭,道:“随便吃!” 那几个小乞丐迟疑一下,见王淑秋并无恶意,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也不再有所顾虑,拿起鸡鸭就去啃,吃得狼吞虎咽,就像一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 王淑秋道:“慢慢吃,别噎着。”见桌上鸡鸭很快吃完,忙道:“再来几盘!” 第93章 与郎同行(六) 那两个店伙计踱过来,道:“两位客官,您让他们进来会影响咱酒家生意。” “混账!”童力伟一拍桌子,碗儿盘儿哐哐啷啷,那几个小乞丐吓了一跳,连忙停止吃。 王淑秋忙安慰他们,示意继续吃下去。 童力伟叱道:“我没银子么?我有的是银子,想请谁吃就请谁吃。你奶奶的,快去大盘肉端来,稍有缓慢定给你两个臭小子颜色看看。” 他双目圆睁,晃了晃醋坛大的拳头。 两个店伙计被气势吓傻了,慌忙去上菜以免耽误这位壮汉,遭来不测之祸。 王淑秋道:“童大哥,好人做到底,不如给他们点银子。” 童力伟道:“结了账有碎银子,全部给他们。” 不一会儿,大盘鱼肉又上桌,直把这几个小乞丐吃得小肚子胀得鼓鼓的。 童力伟结了帐,把碎银子塞给其中一个较大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连忙缩手摇头。 王淑秋道:“接啊!可以买东西吃。” 那男孩子立刻眼睛红了,流了泪下来。 他忙用手臂去擦,道:“这点不够。” 王淑秋柔声道:“怎么啦!告诉姐姐。” 那男孩子道:“我们有好多人没饭吃。” 王淑秋道:“别哭,带姐姐去看看。” 那男孩子道:“姐姐,跟我来。” 童力伟摇摇头,暗笑这位娇妻太没警觉了,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 虽说眼前这几个小乞丐毫不起眼,不会有任何危险征兆,但越是不起眼的越要小心,这就是江湖阅历。 老江湖是不会轻易随人而走,更不会随陌生人。 王淑秋笑道:“咱们去周济穷人,也对得起大侠的称号。” 童力伟见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不由心中坦然。 众人转了几个弯,过了几条街,来到文庙旁。 果见文庙有一大群衣着破破烂烂,满面污垢的乞丐。 王淑秋见之下立刻想起在大明寺围攻他们的饥民,也是这副可怜模样。 可是就是这群手无寸铁的饥民被她手下像羔羊般全部宰杀。 每每想到这,王淑秋愧疚万分,心被重石压得喘不得气。 现在是她赎罪的时候来了。 王淑秋道:“童大哥,把银子分给他们吧!” 童力伟道:“这有百人之多,银子太大,恐怕有些分不到。我去钱铺把银子换成小份的或铜板分给他们。” 王淑秋道:“那快去。” 童力伟上马去换零。 一位老乞丐携着刚才几个小乞丐走来,道:“谢谢姑娘!” 王淑秋道:“老人家,小女子只不过尽我所能罢了。”一想到大明寺那批饥民因她而死,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那老乞丐道:“听说姑娘要送我们吃的。” 王淑秋道:“老人家,您等等。就会有东西吃。” 那老乞丐闻言,大喜道:“有人送东西吃啦!” 登时,原本站站坐坐在文庙旁的乞丐一拥而上把王淑秋围在中间,立刻一股烘臭味冲来,几乎把她窒息。 王淑秋屏住呼吸道:“大家别急,就会来。” 那群乞丐显然饿坏了,叽叽喳喳,嘈杂之极,震得王淑秋双耳嗡嗡响。 她心急如焚,怎么童力伟还不回。 再不回,不是把她臭死就会震晕。 那老乞丐道:“大家别把一个大姑娘臭倒了,快快退开!” 这老乞丐似乎是这群乞丐的头目,围拢的乞丐缓缓散开。 王淑秋终于吸了一口长气,连连拍拍胸口,心中大喊:“还好!还好!” 那老乞丐道:“姑娘,都是一群粗人,请别介意。” 王淑秋连忙道:“怎会。”又道:“老人家,看你谈吐有致,不像是一个潦倒的人。” 那老乞丐长叹道:“不瞒姑娘你,我是一个落榜秀才。只因家中穷困再加上天灾人祸遂与镇上的人背井离乡,四处漂泊。渐渐地沦为乞丐,不是姑娘这么问,我几乎忘了我还是个秀才。” 王淑秋也不禁为这个秀才乞丐而惋叹。现今连秀才也沦为乞丐,试想,广大百姓生活又是多么艰辛。 大明的天下就是这么水深火热吗? 马蹄之声打断王淑秋的思索。 童力伟从马上跃下来,道:“淑秋,我回来了!” 王淑秋问道:“换了么?” 童力伟一拍手中提的大包袱,笑眯眯道:“都在这。” 王淑秋道:“老人家,快叫大家过来领钱。” 那老秀才一听有钱发,连呼带喊,一下子又围拢一大群人。 童力伟道:“大家别急,人人有份。” 那群乞丐争先恐后,哪有秩序可言。 拿到钱的乞丐立刻去买东西吃,没拿到钱的急得直跺脚。 老小体弱之人根本挤不上。 王淑秋先揣了银子和铜板去分给那些挤不上的乞丐。 很快,钱分完了,还有几个乞丐没分到,急得他们哭闹。 童力伟道:“你们先等会。” 他一瞥见不远处有卖烧饼,连忙飞奔而至把剩下十几个烧饼买了,这下这几个乞丐才欢天喜地吃了起来。 看着这群乞丐吃的吃,喝的喝,王淑秋感到一丝欣慰。 童力伟道:“淑秋,咱们走吧!” 王淑秋道:“童大哥,以后只要有机会就一定救济这些可怜人。” 童力伟道:“淑秋,童大哥应允你。只要使你快乐,就算救济全天下乞丐我也要做到。” 王淑秋含泪道:“谢谢你!” 走在大街上,童力伟道:“淑秋,为什么你极愿意帮助这帮乞丐?” 王淑秋抬头望着蓝天白云,道:“很远的事了,只希望这样做我的心会安宁。” 童力伟不得要领,只好岔开话题,道:“淑秋,拜祭完你想去哪?” 王淑秋侧头道:“童大哥,你不是去天涯海角么?” 童力伟一怔,随即道:“天涯海角!我是说着玩的。”顿了顿,又道:“既然淑秋要去,童大哥一定相陪,别说天涯海角,就是去月亮里,也决不会皱眉。” 王淑秋笑道:“不许说谎。可是怎样才能上天呢?” 童力伟道:“如果一定要飞上月亮也只有像淑秋才能上天。” 王淑秋笑问道:“为什么?” 童力伟道:“淑秋有嫦娥之容······” 王淑秋打断他的话,道:“快别说了,我宁可留下来陪童大哥,也不会独自奔月。” 童力伟心一热,紧握住王淑秋,向她开心一笑。 迎面走来一位仆人,只见他一见童力伟,躬身道:“不知您是童大爷否?” 童力伟一见,并不认识眼前这人,道:“在下是。不知何事?” 那仆人道:“小的奉咱家老爷之命来给童大爷送请帖。” 童力伟不接请帖,道:“你家老爷是谁?” 那仆人道:“咱老爷讳名焦苑博。” 童力伟道:“是否是开封最大盐商的焦老爷。” 那仆人道:“正是!” 童力伟自忖:跟焦苑博从没有来往。怎么他会来请我,莫非其中有蹊跷。 那仆人见童力伟满脸疑惑,便道:“老爷吩咐,如果童爷实在不方便过府,就要小的带童爷去领走令尊放在焦府的镖银和镖局一些什物。” 童力伟闻言,惊问道:“我镖行托过焦爷的镖么?” 那仆人道:“这个小的实不知。只有童爷去了才清楚。” 童力伟还在犹豫,王淑秋在旁劝道:“童大哥,去瞧瞧也不打紧。” 童力伟迟疑道:“你带路!” 不久,那仆人带着两人来到焦府,从侧门而进。来到一间偏厅。 那仆人道:“童爷稍等会。” 童力伟四周一瞧,厅不大,但布置还算典雅。 除了进门之外并无其它门出入。 门外传来靴子橐橐之声,只见一位五十开外的员外进来。 那人一见面,拱手道:“童老弟,让你久等了。” 童力伟抱拳道:“焦老爷!” 焦苑博笑道:“这位小娘子是谁?” 童力伟道:“在下的拙荆。” 焦苑博道:“原来是嫂夫人。” 王淑秋含笑道福。 焦苑博道:“两位坐!” 童力伟和王淑秋坐下,已有人端茶。 焦苑博道:“今日请童老弟来不过是叙叙旧。老夫和令尊乃多年交情。后来各自干各自的事就极少来往。童老弟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童力伟道:“想不到焦老爷与家父乃世交,如有缺礼还望海涵。” 焦苑博笑道:“哪里!这都是许多年的事了。”又叹道:“想不到令尊竟先我而去,令人痛惜。” 童力伟不禁感到心酸,道:“晚生常常痛心疾首,以泪洗面。” 王淑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焦苑博道:“来人!” 只见一个仆人端了一个盘子,上面有银子和一个包裹。 焦苑博道:“这是镖银和当年令尊留在老夫府里的东西。本来早就还给令尊,不料令尊溘然长逝,你又四处漂泊,很不容易托人才寻到你。请收下。” 童力伟接过银子和包裹。 焦苑博道:“包裹里不过是一些令尊生前旧物,打开来看看。” 童力伟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个长条盒子。 他迟疑一下,见王淑秋已伸长脖子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时,他微笑一下,按下机括,一股白烟扑来。 他大叫一声“不好!”只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再看旁边的王淑秋已软绵绵歪在椅子上,一双迷惑且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童力伟暗暗叫苦:中了对方的计。 他一直小心谨慎,终究逃不掉敌人设下的陷阱。 焦苑博长笑一声,缓缓地站起,道:“这下看你还跑到哪里去。” 他走到王淑秋跟前,捏了捏玉庞,一副淫虫样子。 “住手!”童力伟竭力大喊,却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 王淑秋别说动一动,就是想说一句话也困难之极。 童力伟道:“姓焦的,你我无怨无仇,为何下毒手?” 焦苑博道:“我和你没有什么瓜葛。不过,你得罪了别人,我也是受人之托。” 童力伟沉吟道:“你叫史政航出来。” 一阵哈哈大笑之声,只见走来几人,最前面的正是史政航。 他一进大门直奔王淑秋身旁,一把抱住,心肝宝贝乱叫。 “放手,快放手!”童力伟嘶声大叫。 史政航放下王淑秋,一个耳光打在童力伟脸上,呸道:“狗娘养的,老子风流快活,你竟然不识趣,把老子宝贝抢走,还一抢就是许多天。你这杂碎,拥香而睡,害得老子孤枕难眠。” 童力伟道:“你我不共戴天,我恨不得扒你皮吃你肉。” 史政航冷笑道:“就凭你!以前是躲着你,让你识趣。居然不识好歹,更可恶的是抢我美人。这比杀了我还难受,你想扒皮吃肉吗?好,老子今日就先扒你的皮,用你的肉喂狗。” 童力伟道:“有种就痛痛快快来个了断。这般卑鄙龌龊的行径,我做厉鬼也不会放了你。” 史政航挥挥手,道:“快点处理掉,看着他我可没一点心情。” 手下几人提着童力伟四肢出门。 王淑秋使劲道:“不要,不要!”泪水夺眶而出。 童力伟被抬出时,双眼一直望着王淑秋。 两人四目相交,那份依恋绝望之情令人心酸。 史政航笑眯眯凑上来,在王淑秋脸庞嗅了嗅,啧啧道:“宝贝,你可真香!”又拢了拢她的秀发,一副要吃下她的样子。 王淑秋想躲开他的轻薄,无奈全身无一处能使出力气,只有任人轻薄,泪水流得更多。 史政航替她擦擦眼泪,道:“别哭,美人。我会好好待你。很快你就觉得我有多好。” 焦苑博笑道:“公子爷,您是在这与她共度良宵还是回您府上。” 史政航道:“当然是回府慢慢享受。” 焦苑博道:“公子爷可真会享受。” 史政航拍拍焦苑博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不仅替我除掉一颗眼中钉,最重要的是夺回美人。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焦苑博骨头似乎轻了许多,陪笑作揖道:“在下感激不尽。今后公子爷只需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正是童力伟发出的嚎叫。 王淑秋脑袋“嗡”的一响,她心爱的童大哥正遭屠宰。 童力伟一阵阵惨叫,令王淑秋惊悸不已,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史政航皱眉道:“嚎叫什么,把我宝贝给吓晕了。来人,打道回府。” 王淑秋被抬进轿子里。 史政航领着手下趾高气扬的回府。 不知过了多久,王淑秋悠悠醒来,猛地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极柔软极香的大床上,而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蝉织,四肢已恢复力气。 王淑秋坐起来,就看到史政航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她全身上下打转。 那双炽热的双眼如同饿狼般发现猎物一般。 王淑秋蜷缩一团,如同一只待宰的小绵羊瑟瑟发抖。 史政航狞笑道:“美人儿,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王淑秋道:“你别过来。” 史政航向前挪,道:“让哥哥来安慰你。” 王淑秋已退无可退,史政航一把抓住她皓腕,嘻笑道:“等一下你就会不怕了。” 王淑秋怒极,想挣扎,手腕如同被铁箍一般。 她另一只手去捶打史政航。 史政航又一把抓住,大笑道:“看你还怎么动。”嘴巴已凑过去要去亲。 王淑秋左右躲闪,已累得香汗淋漓,力气大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叫喊之声。“砰”的一声,门被踢开。 一人闯了进来。 史政航喝叱道:“什么人敢坏老子清梦。” 那人低沉道:“狗贼,放了她!” 史政航狂叫道:“你是谁,敢在这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人一字一句道:“宫本武藏!” 第94章 宫本武藏(一) “宫本武藏”这四个字传入王淑秋耳中,犹如在茫茫大海中抱了一根木头。 她无力仰躺着,眼睛望向那位宫本武藏。 只见宫本武藏正望着她,向她友好地点点头。 外面冲进七八个打手,有一两个鼻青脸肿。 史政航叫嚣道:“快给我杀了,剁了喂狗!” 众打手仗着人多一拥而上。 只见白光一闪,围在他四周的七八个打手瞬间毙命。 剑法之快,快到令人咋舌。 史政航瞧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喊救命。 宫本武藏道:“阿娟,快过来。” 王淑秋连忙下床奔到宫本武藏身旁。 史政航见来的是绝顶高手,只能眼睁睁望着美人从身边溜走。 宫本武藏走到床头拿起一袭衣衫,这衣衫乃史政航所穿。 他把那衣衫披在王淑秋身上。 王淑秋低头一瞧,身上所穿蝉衫几乎透明,顿时羞愧不已,暗赞宫本武藏心细。 宫本武藏道:“杀你这种人怕污了我的剑。届时会有人收拾你。”走到门口,又回头向史政航瞪了一眼,道:“你敢叫人追,我一定将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史政航心中一寒,半晌说不出话。 两人出了史政航府邸。 王淑秋道:“宫本,我求你一件事。” 宫本武藏道:“尽力而为。” 王淑秋道:“求你救救童大哥。” 宫本武藏道:“是不是同你一起的男子。” 王淑秋点点头。 宫本武藏叹道:“恕我无能为力,他已遇害!” 王淑秋也知童力伟凶多吉少,但却抱着一丝希望,哪知这一点点希望却破灭,她顿觉天旋地转,幸亏宫本武藏在一旁扶着。 王淑秋泪如雨下,喃喃道:“死了,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宫本武藏道:“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 他抬头看看天,已是深夜,四周阒然无声。 他暗想,先找一处歇着。 于是,宫本武藏道:“得罪!”抱着王淑秋消失在夜幕中。 两人来到一座寺庙,寺门紧闭,旁不远有个小亭子,里面睡着两三个乞丐。 宫本武藏只好把拣一个亭角把王淑秋放下。 王淑秋痴痴呆呆倚在亭柱,满面泪痕。 宫本武藏道:“阿娟,你要振作点。好好睡一觉,前面的路还很漫长。” 王淑秋道:“宫本,求你一件事。用剑把我刺死,让我去见童大哥。” “什么?”宫本武藏铁青的脸。 王淑秋道:“你剑法快,我想还不会尝到巨痛的滋味,快点下手。” 宫本武藏左右开弓,直扇王淑秋几个耳光,厉声道:“混账!笨蛋!太软弱了!难道遇到一点悲伤和挫折就去寻死。那世上的人都该死。我辛辛苦苦救你出来就是让你活下去。你以为这么做对得起童大哥么?他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死去,而是好好活下去,开心活下去。你明不明白。” 王淑秋被扇了几下,双颊红肿,鼻子也淌下血来。 宫本武藏一把抓住她胸前衣襟,喝道:“你醒醒!人就算剩下一口气也要活下去。切不可做傻事。你别忘了,世上除了童大哥,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难道你连他们也辜负么?” 亭中两三个乞丐被宫本武藏这气势吓呆了,以为他会暴起杀人,一个个连滚带爬逃离亭子。 宫本武藏一席话如五雷轰顶,把王淑秋震醒。她缓缓地道:“童大哥死在哪?” 宫本武藏道:“被扒皮剉骨喂狗。已是尸骨无存。” 王淑秋平静道:“宫本,我要报仇。” 宫本武藏道:“你想怎么报仇?” 王淑秋道:“你教我剑法。” 宫本武藏道:“学剑法很辛苦!” 王淑秋道:“我不怕辛苦!” 宫本武藏道:“我从不教人,但你是特例。我先声明,你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你师父,咱们只是切磋武功。” 王淑秋道:“一切听从你安排。” 宫本武藏道:“既然这样,今晚在此休息,明日上路。” 王淑秋躺在刚才乞丐睡的地方,一合眼就仿佛看到童力伟的面容,泪水不由而下。 宫本武藏道:“还没睡?” 王淑秋哽咽道:“睡不着!” 宫本武藏道:“我到处切磋,除了武功修为外,还有另一目的,就是希望找到你。” 王淑秋道:“找我?” 宫本武藏道:“感谢你借了一本旷世奇学。没有它,我的武功修为不可能上个台阶。” 王淑秋道:“你全学会了吗?” 宫本武藏笑道:“ 《易筋经》颇为深奥,一时三刻又怎能全部通晓,我只不过已运用自如罢了。本来是想亲手送还给你,可惜你已不在京城,只好偷偷放回原处。后来一打听,说你被逐出京城,至于去哪就没人知晓。我也只好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想不到在这遇上。” 王淑秋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史······狗贼家中。” 宫本武藏道:“我与仇万胆比武时就看到你。比完武后,我不紧不慢跟在你身后,本来打算和你打招呼,看到你和童大哥忙得不亦乐乎,就跟在后面看看究竟。后来,你们被邀请到焦府,我就跟着到焦府门口。徘徊在门口,欲离开时,隐隐听到惨叫声。我大吃一惊,连忙跃进焦府,循着惨叫声而来,见到一堆皮骨而已,有几条狗在吃人肉。根据旁边衣服,我断定是和你一起的童大哥。” 王淑秋听到童力伟尸骨无存,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宫本武藏接着道:“我不及遐想,生怕你也遭不测,四处寻你。远远望见你被人抱进一个轿子。本来要动手救人,居然有一队官兵护航,我怕伤了你,只好尾随到史府才动手。” 宫本武藏站起身来,望着夜空,道:“阿娟,你怎么流落到这?服侍你的人呢?” 王淑秋道: “我被人从扬州掳出来。他们恐怕到处找我。” 宫本武藏道:“要不要先送你回扬州?” 王淑秋沉吟道:“先习好武报了仇再回去不迟。” 宫本武藏道:“你要习武就先养好体力,明天开始够你受的。” 王淑秋依言强逼自己睡着。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一张血淋淋的面孔呈现在王淑秋眼前。 那是张恐怖的无皮的面孔,口中惨叫:“淑秋,淑秋,替我报仇,替我报仇!”乍看这张面孔,她吓得惊慌失措,但一听声音却是童力伟发出的,一时不再感到害怕,流泪道:“童大哥,童大哥!”伸手去抚摸那张无皮面孔,猛地却消失了。 “醒醒!”却是宫本武藏的呼唤。 王淑秋睁开眼却是一场噩梦。 她摸摸脸庞,竟挂着泪珠。 宫本武藏道:“做噩梦了么?” 王淑秋道:“我梦见童大哥的惨状。” 宫本武藏道:“练好剑法去报仇,了结这段心病。” 王淑秋抓住他的衣袖,道:“我怕我练不成。” 宫本武藏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有什么事能阻拦一个有抱负、有信心的人,别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得到。就看你想不想去做。” 望着宫本武藏坚定的眼神,王淑秋道:“宫本,你帮我!” 宫本武藏道:“我只能尽力教你,能不能练成要靠自己。” 王淑秋道:“我明白!” 宫本武藏道:“你在这等等,我去弄套女装来。记住,有人敢欺负你决不可示弱。” 王淑秋道:“是!” 宫本武藏道:“我给你的刀呢?” 王淑秋尴尬道:“让紫珠收起来了。” 宫本武藏从腰间抽出一把东瀛刀,道:“这把刀留给你防身。此刀锋利无比,不可轻易出鞘。谁敢欺负你,拔刀砍他,明白么?” 王淑秋颤颤抖抖接过这把沉甸甸的刀,点头道:“明白!” 宫本武藏道:“我马上就回。” 王淑秋紧握刀,站在亭中注视过往行人。 第95章 宫本武藏(二) 来寺庙上香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王淑秋身上虽披紧长袍,但是里面若隐若现的肌肤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像她一个花朵般的人亭亭玉立独自在亭子里,还穿得这般样子怎不令人无限遐想,很快就有几个泼皮无赖上来打趣。 其中一个泼皮嘻笑道:“小娘子,在等谁?” 王淑秋心一绷,双手抱着刀更紧。 另一个泼皮笑呵呵道:“哟!小娘子还抱着兵刃,莫非想谋杀亲夫。” 其他泼皮跟着起哄。 先一个泼皮笑哈哈道:“不是谋杀亲夫,是谋杀奸夫。” 有泼皮问道:“为什么?” 先一个泼皮道:“我们不就是奸夫么?” 有泼皮道:“你是说小娘子是淫妇么?” 先一个泼皮道:“怎么说?” 那泼皮淫笑道:“奸夫淫妇,你没听说么?” 其他泼皮又哄然大笑。 王淑秋鼓起勇气,道:“你们快点走开,不然不客气。” 那几个泼皮一听,笑得更放肆,道:“我们要看看你有多么不客气。”接着,几个泼皮围上来。 王淑秋右手握住刀柄,道:“快走开,不然我要拔刀了。” 那几个泼皮笑眯眯道:“你拔呀,拔给我们看看。” 已有泼皮去捏她的脸蛋,王淑秋大叫一声,已拔出那把刀随手一砍。 那去摸脸蛋的泼皮缩手不及被划开一个口子,鲜血长流,疼得他哇哇大叫。 幸亏王淑秋力小,不然这条手臂早已砍下。 众泼皮没料到一个弱质女子竟然敢拔刀砍人,一时惊呼不已。 王淑秋双手握住刀柄,往后退了退,道:“快走开!” 众泼皮见她虽握刀的手颤抖,但似乎有拼命的决心,遂不敢再放肆。 双方僵持一会儿,众泼皮眼见无法靠近王淑秋,生怕被锋利的刀割伤,而路旁驻观的人群又越来越多,只好自认倒霉,悻悻地离开。 王淑秋眼见众泼皮走了,刀尖慢慢垂下。 地上滴的鲜血兀自未干,王淑秋不仅自忖:我是怎么了,竟然砍伤了一人。是宫本的一席话鼓舞了我么?还是······ 人群渐渐散开。 宫本武藏拍手走进亭子,赞道:“就是要这么狠。你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王淑秋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宫本武藏道:“刀用后马上回鞘。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它的霸气。” 王淑秋依言将刀回鞘。 宫本武藏道:“先套上这衣服,出城找个僻静之所再换。那个姓史的已派人全城搜查,我们要早点出城。” 王淑秋背过身子,将长袍脱下飞快套上衣裳,饶是如此,脸已红扑扑,心怦怦直跳,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 宫本武藏和王淑秋随着人流出了城。 王淑秋回头望了一眼,暗暗祷告:童大哥,你保佑我学好剑法回来为你报仇。 宫本武藏递过一个馒头,道:“充充饥,路还长。” 王淑秋接过咬了一口,道:“我们去哪?” 宫本武藏道:“拜访一下洛阳司空。” 王淑秋道:“洛阳司空?很厉害么?” 宫本武藏道:“听说他会使一手太极剑,想去印证一下。” 走了许久,王淑秋走得腰酸背疼,见宫本武藏无丝毫停下之意,只好强忍着跟着走。 又走了一段路,王淑秋汗如雨下,双腿沉重,绣花鞋已破,脚趾头肿了,起了泡。而骄阳之下,格外口渴,她的喉咙已冒烟了。 好不容易,宫本武藏道:“靠着树休息一下。” 王淑秋一屁股坐在岩石下,大力喘气。 宫本武藏递过水壶,道:“喝点!” 王淑秋接过一股脑喝了。 宫本武藏道:“前面有城镇的话,买一双草鞋给你。你坐会,我找找水源。” 他拿着水壶离开。 王淑秋不停擦汗,她出世来,还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即使在外,不是坐马车就是骑马。 她深知,这是修行的第一步,如果连这一步也怕的话,别说去报仇,连剑法也练不成。 想到这,王淑秋心已释怀,苦一点,累一点,只要能练好剑法,报了仇就是最大愿望。 宫本武藏走来,把地上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套灰色的衣裙,道:“快换上它。” 王淑秋依言换上衣裙,颜色的灰暗不适合一位妙龄少女。 宫本武藏道:“扎了头发。” 王淑秋用红头绳扎个马尾。 宫本武藏扔过一柄刚削好的木剑,道:“捡起来!” 王淑秋知道要教她剑法了,兴奋地捡起来。 宫本武藏也握着一柄木剑,道:“攻我!” 王淑秋双手握剑,道:“我?” 宫本武藏喝道:“快点!” 王淑秋娇叱一声,举木剑向宫本武藏劈过来,突地脚踩在小石块上一扭,还没到宫本武藏身边,她整个摔倒在地上,王淑秋登时满面羞红。 宫本武藏道:“捡起剑再来!” 王淑秋忍愧捡剑站起,双手握剑向宫本武藏砍去。 宫本武藏向旁一闪,道:“再来!” 王淑秋又一砍。 宫本武藏道:“太慢了,要快!” 王淑秋使尽平生之力,左一砍,右一劈。 她也不知出了多少招式,只觉有点天旋地转。 渐渐地,王淑秋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随着宫本武藏转。 “扑”的一声,王淑秋坐倒在地上,娇喘连连,面色苍白。 宫本武藏喝道:“你知道为何连我的衣角也碰不到么?那是因为你动作太慢。出剑要快如闪电,一击致命。像你这样,破绽百出,就是有几百条命也会送掉。” 王淑秋点头喘气道:“是!我······一定记······住。” 宫本武藏道:“起来!咱们动身!” 王淑秋爬起来,跟着宫本武藏身后走。又咬紧牙关,途中只不过吃了几个馒头而已,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望见一座小小的城镇。 要了一间房间,王淑秋也不去吃晚饭,先躺在床上呼噜噜睡着了。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大清晨才醒来。 王淑秋只觉四肢疼痛,全身无力。 宫本武藏推门进来,道:“先换上草鞋,再去吃早点。” 王淑秋从未穿过草鞋。 尽管她身为皇家之人,却没有缠足,但穿上这双草鞋却觉得别扭,说不出的滋味,便道:“宫本,能不能穿靴子。” 宫本武藏道:“咱们跋山涉水,不穿草鞋怎么行。何况靴子贵,哪有这么多的钱去买。穿上,别啰嗦。” 王淑秋本来想说何不去找富人偷点银子,但以宫本武藏的作风却是不会去做,话到嘴边又缩回去。 宫本武藏见王淑秋欲言又止,便道:“你想说什么?” 王淑秋转口道:“我全身无力,手脚抬不起,能不能休息一天。” 宫本武藏道:“这就是你平时安逸的结果。人一安逸就懒惰,一懒惰就四肢不勤,如何能练一身强健的体魄。像你这样弱不禁风,恐怕连一只鸡也杀不死,如何去杀人。” 王淑秋站起身道:“是我错了。” 出门之时,回头望见两条长凳并在一起,她暗忖:原来他睡在板凳上。 又一细想,自己居然与宫本武藏同房。 虽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却有点尴尬。 又转念一想,宫本武藏乃当世剑客,光明磊落,难道会欺暗室?是自己心有杂念,当务之急就是练成剑法。 早点依旧是馒头。宫本武藏道:“吃饱点,又要赶一天的路。” 王淑秋已不顾自己淑女的身份,狂吃起来,把旁边之人看得目瞪口呆。 宫本武藏临走又买了七八个馒头带着。 现在王淑秋这一身打扮完全没一点高贵典雅,只有土里土气。 再漂亮的女子也须打扮才能展示美的一面。 而此刻的王淑秋不过是一位极普通的女子,失去往日的秀丽,却渐渐透出一股英气。 第96章 宫本武藏(三) 一路上,不是赶路就是练剑,能赶到客栈休息就算不错,错过的话只好露宿野外。 王淑秋慢慢适应过来。 开封与洛阳隔得不是很远,经过近一个月的艰苦跋涉,终于来到洛阳。 王淑秋出开封城时还是白白的肌肤,双颊更是白里透红。 经过近一个月的暴晒,皮肤已开始黝黑,而一张白净的脸却已是黑乎乎。 而原先白葱的手指也变得满手黑茧,几乎变成另外一人。 但双眸炯炯有神,身体健朗了,一股飒爽英姿,从里由外透出来。 宫本武藏摸摸腰间,道:“阿娟,咱们钱不够了,今晚要露宿街头。” 王淑秋对此已满不在乎,只是“嗯”一声。 用过简单的晚餐,两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处。 王淑秋手握木剑专心致志练习。 这近一个月来,她不停练,直练得入睡才停。 宫本武藏在旁道:“你要控制呼吸。这就是为什么要以《易筋经》为基础,只有调好呼吸,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击败对手。” 王淑秋连连点头。 这一段时间,她在宫本武藏详解下,对《易筋经》已有一大飞跃,居然让她习得第三势来,这也算小有成就。 自从习得《易筋经》,王淑秋感到手脚轻松多了,不仅练剑不感到疲惫,就是长途跋涉也不觉得累,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宫本武藏道:“你知道我为何要你反复练习这几招剑术么?” 王淑秋道:“因为实在!” 宫本武藏道:“这只是一个方面。你们中原招式太过繁琐,有些不切实际,临敌根本用不着。说得难听就是花俏,只做表演而已。做什么事要做在点子上,决不做多余。就如人说话,废话少说,一说就说到实际所在。” 王淑秋道:“我明白了。” 宫本武藏道:“这几招看似乎平淡无常,却暗藏无限杀招,把快、狠、准、绝这四字全面展现出来。你只要用心使好几招,江湖没人抵得住你这几招,甚至一招致人死命。” 王淑秋一边专心听宫本武藏讲解,一边手挥木剑。 宫本武藏道:“今夜别练得太晚。明日还有事。” 王淑秋点头道:“是!” 她又练了阵,浑身汗水。 这段时间很难得洗几次澡。 天炎热,又做剧烈运动,汗水粘在衣裳上,发出难闻的臭汗味。 要是平时,不洗干净决不会上床入睡,经过这一段磨炼,王淑秋也没多在乎了。 江湖上的名人住所很容易打听,尤其是洛阳赫赫有名太极司空一明。 宫本武藏和王淑秋来到司空府。 一流高手的府第果然气派不凡,令人不由肃然。 门外罗列十几人,威风凛凛,咄咄逼人,比衙门还威势。 宫本武藏只上两级台阶,门卫喝道:“什么人?” 宫本武藏道:“在下专程拜访司空先生。” 门卫按刀道:“可有请帖?” 宫本武藏道:“什么请帖?” 门卫道:“没有掌门的请帖,一律不见。” 宫本武藏道:“你去禀告一下,就说我宫本武藏专程与司空先生切磋武功。” 那门卫忙呼道:“你是来踢馆的!” 其余门卫蜂拥而至,个个按刀怒视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沉声道:“这是你们待客之礼么?” “干什么?”只见一位大约三十左右的青年人走出来。 众门卫齐呼:“大师兄!” 那大师兄道:“退开!” 众门卫退过两旁。 他拱手道:“在下高正豪,不知兄台有何贵干?” 宫本武藏道:“在下不远迢迢来拜访司空先生,还望通传。” 高正豪微笑道:“不知阁下找令师何事?” 有一门卫附耳道:“大师兄,他是来寻晦气的。” 宫本武藏道:“在下明说,找司空先生切磋武功。” 高正豪道:“哎呀!阁下来得不巧,家师出门访友去了。” 宫本武藏道:“不知司空先生几时回?” 高正豪道:“家师什么时候回,做徒弟又岂能过问。还望阁下谅解。” 宫本武藏道:“既然司空先生不在,在下改天拜访!” 高正豪拱手道:“恕不远送。” 离开司空府,王淑秋道:“咱们还需等下去么?” 宫本武藏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记住,做任何事除了有决心还要有耐心,切不急躁。” 王淑秋道:“可是我们已没盘缠。没床睡还行,没吃的可不行。” 宫本武藏道:“那我们去弄点银子,顺便为民除害。” 两人出了城,展现他们面前的是一座邙山和一条洛水。 宫本武藏道:“有山有水,正是山贼强盗出没之所,何况中原动荡不安。” 王淑秋道:“你是说去抢山贼强盗的银子。” 宫本武藏道:“谁叫他们去抢别人,也让他们尝尝被抢的滋味。何况他们所得都是不义之财,人人取得。杀几个山贼强盗也算替天行道,符合江湖道义。” 王淑秋惊讶道:“就凭我们两个。” 宫本武藏道:“一来是弄银子,二来为民除害,三来试试你这个月所练的成果。” 王淑秋一听,更加吃惊,颤声道:“你是叫我去杀人。” 宫本武藏正色道:“他们是害群之马。而且,你也要真正动动刀剑了。不去增加经验,永远成不了高手。” 王淑秋问道:“我行么?” 宫本武藏道:“要有信心。你要证明你没白练。只要按平时练剑时就没问题。我会在一旁掠阵,不会使你受伤。” 王淑秋道:“万一他们人多呢!” 宫本武藏道:“你手中有剑,再多人也叫他们一命呜呼!” 望着宫本武藏坚定的眼神,王淑秋信心倍增。 她双手握紧东瀛刀,道:“宫本,我不会辜负你一片期望。” 宫本武藏道:“这样才对!” 王淑秋道:“怎样才能找到这些山贼?”说了这句话,她嘻嘻一笑。 宫本武藏道:“为什么笑?” 王淑秋道:“别人唯恐遇到山贼,而我们竟去寻他们,真是说了别人也不相信。你说好不好笑?” 宫本武藏叹道:“其实如果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又怎会有山贼呢!这都是官府所逼,其实真正的山贼就是朝廷。” 要是还住在皇宫,王淑秋一定会驳斥。 但所遇到的一切又那么有力的摆在面前,处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欺凌弱小,而她也沦为受害人,不一次一次震撼着心灵。 对于大明的腐败无能的状况,王淑秋已绝望了。 路渐渐荒凉,宫本武藏道:“山贼很快出现!” 王淑秋一句“你怎么知道”还没说完,前面跳出七八个持兵刃的山贼,而他们身后也有五六个山贼,显然是防他们逃走。 很可惜,这伙山贼所要抢的人根本没打算逃,讽刺的是要抢他们,而这伙山贼却茫然无知。 一个山贼挥舞手中的狼牙棒,显示他孔武有力,一棒可以打死一头牛。 那山贼狂吼道:“两个鸟人,放下包袱滚!”声音高亢洪亮,气势逼人,令人不寒而栗。 宫本武藏小声道:“去告诉他们放下银子走人。” 王淑秋鼓起勇气,上前道:“喂!你······们快快放下银子走,免得枉······为刀下亡魂。” 她声音有些抖,因为这是第一次面对凶恶的人说大话。 众山贼先是一呆,接着一个个哈哈大笑。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要抢他们的钱,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有山贼边笑边大声道:“这娘们脑袋有问题,居然本末倒置,我简直服了她。” 另有山贼惊呼道:“这妞可是美人,只要稍稍打扮,胜过咱山寨夫人一大截。” 其他山贼起哄道:“不如连人也抢回山寨,向大王邀功岂不更美。” 第97章 宫本武藏(四) 宫本武藏在背后道:“阿娟,后面的你不用管。赶快干掉前面几个。” 众山贼又一阵惊呼,女的说大话,男的说得更夸张。 不仅要钱,还要他们的命,一时怒火冲天。 有人已提兵刃杀来。 此时此刻,王淑秋已无选择。 她见有人气势汹汹冲来,不及细想,拔出刀,双手握刀柄。 就在那山贼朴刀砍来时,王淑秋的刀已劈来,力贯于刀,把那山贼肩膀卸下来。 鲜血一喷,把王淑秋喷得满身,一阵血腥味几乎把她给吓晕。 那山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断臂处血如泉涌。 其余山贼见同伴受重伤,而且只一招,个个惊叫连连。 那个拿狼牙棒的山贼大棒一挥,道:“兄弟们,砍了那婊子!” 众山贼以众凌寡,一拥而上。 王淑秋强忍住,深知这是生死存亡之际。 她调息使自己平静,一时头脑清晰,已看出众山贼破绽之处,挥刀而去。 只见一片惨叫之声,鲜血乱喷。 王淑秋已由一个温柔的小羊变成一只凶狠的猛虎,刀刀见血,刀刀致命,片刻之间,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山贼,已是一具具僵尸而已。 山贼的血溅满王淑秋的一身,也让她蜕变。 她提刀伫立尸旁,刀尖向地。 王淑秋的心澎湃不已。 从小到大别说杀人,就连一只鸡也没杀过。 今日一战,不但杀人,杀的人很多。 虽说是江洋大盗,但毕竟是活生生的人。 此刻已成为她刀下亡魂。 命运正一步一步将她从弱者变成强者,从淑女变成屠夫。 王淑秋回头时,宫本武藏正悠闲地望着她。 当然,那几个山贼早已成为尸体。 宫本武藏道:“去搜搜他们手上的银子。” 王淑秋刀回鞘,俯下身子去搜一具具尸体。 果然搜到一些银两,而那最先被她砍伤的山贼也因流血过多,挣得大大眼睛死去。 王淑秋不敢直视这双愤怒的眼睛,故没有去搜他的衣服。 对面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和男子的喝斥声。 只见一队人马过来,为首之人打扮与躺在地上的山贼一样,看其样子似乎是个头目。 这队人马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个个虎背熊腰,马背上驮着好几个女子,哭喊声是从这几个女子发出的。 那山贼头目一见情况不对,喝令队伍停下。 他一见自己手下被人杀死,不由怒气冲冲,瞪着一双鱼眼,狂喊道:“妈的,是不是你们干的。” 那山贼头目见王淑秋腰中有刀,浑身是血,已分不出男女,不是他们干的还会是谁。 王淑秋见来了一队山贼,心中有些突突。 宫本武藏小声道:“杀山贼救良民。” 王淑秋闻言,义形于色,刚才害怕之情全抛。 此刻的她信心膨胀,别说区区二三十人,就是千军万马也不惧怕。 王淑秋面对貌似强大凶恶的山贼已嗤之以鼻,上前道:“是我杀的怎样!”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根本没把这些山贼放在眼中。 那山贼头目见一个女子竟敢如此藐视他们,愤怒至极,一举手中大刀,道:“弟兄,把这婊子给剁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其他山贼个个怒火中烧,一听老大发话,个个抽兵器蜂拥而上。 王淑秋已抽出刀,道:“宫本,替我掠阵。”说着,冲进山贼包围圈。 刀锋带过,一个山贼脑袋已飞出数丈之外的地方,脖腔的鲜血如喷泉般向上射。 王淑秋一招得手,娇叱连连,双手力贯,一刀将另一山贼几乎劈成两半。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杆长枪刺到,她侧身,枪尖从其腰侧过,她刀斜劈,那使长枪的被连胸劈开。 这一战,王淑秋杀红了眼,如一头许久饥饿的恶狼,肆意咬虐。 她身旁的山贼,惨叫、嚎叫、哭爹喊娘。一个山贼见不妙,拔腿跑了。 王淑秋哪容他逃了,飞身扑来,如苍鹰般。 那山贼回头一瞧,惊呆了。 同时,他被劈成两半。 二三十个山贼,不一会儿功夫全部成了王淑秋刀下亡魂。 连驮在马上的女子也忘了哭喊,看得呆若木鸡。 一天连续两次疯狂的杀人,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摇身变成杀人毫不手软的强者。 王淑秋已麻木,环顾四周,尸籍一片,都是她的杰作。 宫本武藏拍手道:“阿娟,欢迎正式加入剑客之列。今后你是一位使人闻风丧胆的剑客。恭喜你!” 王淑秋喃喃道:“恭喜,恭喜!”内心深处在呐喊,她不想成为一位把杀人当作饭吃的刽子手,她只想做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找一个避风的港湾,不想过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 宫本武藏走到马匹前,解开那几个女子的绳子,道:“你们快回家!” 众女子哪见过这样残忍血腥的场面。 一直担心自己也会像山贼一样被宰杀,见把自己放了,众女子不敢相信。 宫本武藏见她们犹豫,喝叱道:“还不走!” 众女子一惊,一哄而奔。 宫本武藏在马匹上找了找道:“阿娟,这儿有几套女装。咱们到有水源地方把衣服换了。”又道:“这伙山贼还抢了这么多银两,也罢,多余的分给附近村子里的人。” 两人选了两匹马,驮了银两来到一条小溪旁。 远处有几个人影。 宫本武藏背过身,道:“阿娟,趁远处人没来,赶快换洗。” 王淑秋跳进溪水弯腰,长发飘入水中。 她这时从水中看到一张满是血迹的脸,没有美,只有恐怖。 她连忙拂水洗去,很快洗干净,换上一套粗布衣裳。 上了岸,两人骑马飞驰一阵,远远望见有炊烟。 宫本武藏道:“有村落,去吃点东西。”找了一间茅屋。 屋主是一位四十开外的汉子,另外他的妻子和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两人吃饱,塞了许多银两,那汉子哪敢要这么多。 宫本武藏一丢银两,道:“你嫌多,分一点给其他人。”说完,两人骑马头也不回进了洛阳城。 今晚不用露宿街头,叫了两间上房。 王淑秋躺在床上,始终不能入睡。 一幕幕杀人的血腥画面总是浮现在她眼前,而杀人者正是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难道仅仅是为了报仇? 王淑秋呕吐了。一个纯洁的心灵被恶魔污染了,她不再是纯良的少女,而是一个沾满鲜血的杀人工具。 这夜,王淑秋彻底失眠了。 次日,宫本武藏望着王淑秋的黑眼圈,道:“没睡着?” 王淑秋唯有点头。 宫本武藏道:“第一次杀人是这样,以后慢慢会习惯。” 王淑秋问道:“宫本,你杀了多少人?” 宫本武藏仰天道:“杀了多少人?我自己也数不清了,可是。”望着王淑秋,目光严肃起来,道:“我杀的都是坏人,决不杀一个好人。须知,只要问心无愧就不会内疚。” 王淑秋似有所悟,道:“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为民除害。” 宫本武藏点头道:“这才是习武之人所具有的,切记在心。” 王淑秋稍稍释怀了点,她微微一笑道:“宫本,咱有点银子,我想去买点东西。” 宫本武藏道:“你天生丽质,这段日子弄得你不男不女。也要去打扮一下。” 王淑秋道:“你陪我一起去!” 宫本武藏笑道:“弄得你如此邋遢是我的错。也罢,陪你走一遭。” 洛阳果然乃大都会,街市繁荣,琳琅满目,不比北京差。 王淑秋很快选了一件称心的衣裳,挽了发髻,插上廉价的钗环,微施胭脂。 由一个剑客摇身一变而为一个明眸亮丽的女子。 宫本武藏道:“阿娟,你这打扮出来很像一个人。” 王淑秋含笑道:“像谁?” 宫本武藏仰天叹道:“我亡妻。” 王淑秋道:“对不起,勾起你伤心往事。我还是卸下。” 宫本武藏道:“不必,你使我想起那美好时光。其实往事不是每件都是伤心事。” 王淑秋道:“你一定还在怀念你妻子!” 宫本武藏微颔道:“谁也不能代替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王淑秋道:“我真羡慕你妻子,因为她找到最爱她的人。其实,身为女子,只要找到一生中最爱就已足够,又会奢侈其他。” 第98章 宫本武藏(五) 宫本武藏道:“咱们去司空府瞧瞧。” 王淑秋道:“对,你还有大事要办。” 宫本武藏笑道:“什么大事?不过是使自己永远不停脚步走下去。” 两人来到司空府,门外有个馄饨摊子。 宫本武藏道:“饿不饿?” 王淑秋道:“饿!我好久没吃馄饨了。” 宫本武藏道:“老板,来两碗。” 那卖馄饨的笑道:“什么老板不老板,不过是个小摊小贩。”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 王淑秋趁热吃了一口馄饨,道:“好吃!”又道:“难道咱们就这么傻等?” 宫本武藏道:“守株待兔,虽然最笨但却是考验这人的决心。我就不相信司空一明永远不进出这道门。” 两人就这样守在司空府大门六天,到了第七天清晨,大门吱的打开。 这是几天来,大门第一次打开。 平时出入都在侧门。 宫本武藏沉声道:“正主儿出来。” 王淑秋道:“你怎么知道?”随即不再多说。 因为迈出大门的人气宇轩昂,一绺胡须,大约近五十,而他身旁的是高正豪。 宫本武藏道:“走!” 来到大门口,有人拦住叱道:“什么人?” 宫本武藏道:“在下特来拜访司空先生。” 那人怒喝道:“掌门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么?快快离开!” 宫本武藏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浩儿,不许无礼。”只见司空一明笑呵呵走来,拱手道:“不知阁下来此贵干?” 宫本武藏道:“在下宫本武藏,东瀛武士,来中原只不过印证武功。今日拜访司空先生,不过是赐教司空先生的太极剑。” 司空一明笑道:“宫本阁下太看得起在下。要说正宗太极剑乃属武当。阁下何不去找武当正宗而找我这偏宗呢?” 宫本武藏道:“少林、武当乃中原佛道之所,在下岂可亵渎。如果司空先生自认武功差,在下也不会强求。只需向公众宣布,司空一明认输就行。” 那称浩儿的人喝道:“小子,别太嚣张。敬酒不吃吃罚酒,在此胡言乱语。我师父不屑与倭人比武,快滚回东瀛。” 宫本武藏怒视浩儿,那浩儿也直视他,道:“你没资格跟我师父打,要是你手痒的话,让我来陪你几招。先声明,万一比武不慎,弄得你残废,恐怕你只好爬着回老窝啦!” 其他弟子哄然大笑。 司空一明佯怒道:“浩儿,对远方客人岂能一再放肆,还不退下!”接着又笑道:“阁下如果一定要切磋,不如回府上坐坐,咱们商量一下比武细节,免伤和气。”也不等宫本武藏答应还是不答应,侧身道:“请!” 宫本武藏见此,不去反而自己无礼,恐怕连比武机会也无。 来洛阳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比武,于是他便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司空一明道:“这位是嫂夫人么?” 王淑秋一听,不知该如何回答,含羞低下头。 宫本武藏也懒得解释,反正比武一结束,就离开洛阳。 司空一明见他俩都不说话,道:“失敬,请!” 那浩儿低声道:“呸!居然甘心做东瀛婆,丢我们中国人的脸。” 王淑秋羞窘的把头低得更低。 进了大门,只见司空一明向高正豪低声几句。 说完,高正豪向府外奔去。 来到大厅,有丫鬟端茶来。 司空一明道:“喝茶!”又道:“不知两位用过早餐么?” 宫本武藏道:“不劳司空先生。不知何时比武?” 司空一明笑道:“阁下进门就是客。咱们先聊聊,探讨一下武学岂不更好。毕竟动刀动枪有伤和气。” 宫本武藏道:“不比武又如何切磋武艺?司空先生似乎毫无诚意,枉为一代宗师。” 司空一明道:“请稍安毋躁。我听说阁下一来中原,四处挑战,已败中原十几位高手,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阁下这等身手,在下当然要谨慎对待。就算输了也对得起自己。” 宫本武藏道:“司空先生是接受在下挑战!” 司空一明道:“当然!阁下千里迢迢而来,不满载而归怎行。” 宫本武藏道:“时间、地点由司空先生定。” 司空一明道:“阁下真是豪爽,令人叹服。在下能结识像你这样大侠真是三生有幸。”又道:“来人,去拿我三十年的陈酿。” 宫本武藏道:“司空先生,在下不饮酒。” 司空一明道:“这可是在下窖藏好酒,阁下真的不尝尝。” 宫本武藏道:“在下真的不饮酒,请司空先生谅解。” 司空一明面有惋惜之色。 宫本武藏道:“还是请司空先生说比武时间和地点吧!” 司空一明笑一笑,指了指宫本武藏道:“阁下就是性急。难道除了比武就不能交个朋友么?” 王淑秋暗忖:这个司空一明显然是在敷衍,不知葫芦卖的什么药? 宫本武藏道:“司空先生没听过‘以武会友’么?” 司空一明笑道:“对极!阁下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样吧,与其择日就选今日吧!” 宫本武藏起身道:“请赐教!” 司空一明笑道:“阁下先坐。我叫人去把练武大厅收拾下。” 宫本武藏见此只好坐下。 司空一明道:“去收拾一下练武大厅。”又道:“去端些点心来。” 又坐了一会儿,高正豪走进大厅直奔司空一明,附耳几句。 司空一明含笑点点头,只见他起身,道:“阁下随我去练武大厅。” 王淑秋也起身,司空一明道:“我想嫂夫人留在这好。比武就你我两人,如何?” 宫本武藏道:“阿娟,你坐坐!” 王淑秋只好坐下。 司空一明和宫本武藏刚要进东侧门,只见一大批捕快冲进来,已有刀架在王淑秋脖子上。 司空一明趁宫本武藏惊愕之际,飞快离开宫本武藏几丈远。 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人喝道:“宫本武藏,快快放下兵器,不然就杀了她。”一指王淑秋。 王淑秋被两把刀架着脖子,心里暗暗着急,怪自己手中无刀,不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司空一明拱手道:“苏通判来得正是时候,在下正与那厮周旋。” 宫本武藏道:“大人,不知小民犯了何罪?” 苏通判道:“你这倭寇,来我中原滥杀无辜,该当何罪?” 宫本武藏道:“在下乃一良民,不知大人说滥杀无辜可有证据。” 苏通判道:“先押回衙门再说。” 有捕快要去拿人,宫本武藏按刀怒视,这咄咄凌人之势令捕快望而生畏。 苏通判怒极,道:“一个小小倭寇敢拒捕,快快拿下!” “且慢!”只见司空一明走到王淑秋身旁,道:“这倭寇武功高强,只怕这儿没人留得住他。” 苏通判道:“你说该怎么办?” 司空一明道:“宫本武藏,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杀出重围,可是你夫人会因你而死;二是你乖乖受缚,你夫人我们决不为难,任她而去。你想想。” 王淑秋道:“宫本,别管我。这群小人太卑鄙,杀了他们替我报仇就行了。” 宫本武藏犹豫了。 司空一明锁住王淑秋的喉咙,道:“阁下可要想清楚,选夫人还是选你,想清楚。” 他手一用劲,王淑秋顿觉呼吸困难,发出“啊!”的声音。 宫本武藏道:“住手!我随你们回衙门!” 他这一句话,震惊了王淑秋。 为了她,宫本武藏竟然不惜受人宰割,这可是把命交给别人了。 王淑秋模糊了,就在司空一明稍稍松手时,大声道:“宫本,你疯了么?不可为我放弃。” 宫本武藏坚定道:“阿娟,为了你,我可交出性命。” 王淑秋一听,泪水流下,喃喃道:“你真傻,值得么!” 司空一明道:“你武功太强,先喝下这碗软骨汤。” 宫本武藏冷笑道:“原来你早就有预谋。” 司空一明奸笑道:“谁叫你太张扬。张扬的人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宫本武藏道:“拿来!”端起一口饮下。 很快他身子软了下去。 众捕快一窝蜂而上把他捆个粽子。 第99章 宫本武藏(六) 王淑秋一见宫本武藏被人带走,就要抢过兵刃救他。 只见他用眼神传递了一个讯息,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王淑秋很快冷静下来,如果自己动手,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直接把宫本武藏送上断头台。 她决定出了府再去想办法。 高正豪一指王淑秋,道:“这个娘们怎么办?” 司空一明道:“放了她!” 浩儿上前道:“师父,万一找麻烦怎么办?” 司空一明道:“老夫说过的话岂能反悔,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区区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浩儿见师父坚定,也不敢违拗。 他冲上去狠狠扇了王淑秋几个耳光,骂道:“贱人,便宜你了。告诉你,再让我看见你这贱人,一定不会让你好过。滚!” 王淑秋强忍着耻辱,冲出了司空府。 后面传来司空一明弟子们对她的辱骂。 王淑秋出了司空府,一时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阳人生地不熟,自己又是个落难郡主,根本没办法从大牢里救出宫本武藏,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为自己而死么? 王淑秋坐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忧愁满面。 忽然,有一行人边走边说道:“快去看福王打猎回城,好威风。” 另一行人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看,我还要做生意呢。” 先一行人道:“你不去,我去。” “福王”王淑秋眼睛一亮,暗忖:我怎么把他忘了,在皇宫经常遇见他。听父王说他被封福王,藩地在洛阳却一直住在京城,怎么就到了藩地。也不及多想,总算有一丝希望。 王淑秋站起身,向人打听王府所在。 福王朱常洵乃明神宗第三子,母亲正是神宗皇帝最宠爱的郑贵妃。 因为是爱妃之子,所以藩地是最好的,乃中州洛阳。 光他的府第就花费二十八万两白银,十倍于其他藩王。 真是天下第一福人。 王淑秋赶到王府,福王朱常洵已进了府第。 大门森严,两边罗列数十名校尉,个个彪形有力。 王淑秋又着了急,怎样进王府。 见不到福王就别指望救宫本武藏。 想到宫本武藏随时有生命危险,她一咬牙,硬着头皮直闯王府。 众校尉见有人擅闯王府,如果王淑秋不是女子早就拔刀砍来。 饶是如此,已有校尉拔出刀,喝叱道:“哪来的女子,竟敢擅闯王府。” 王淑秋道:“我有急事要见福王。请各位大哥通传一声。” 已有校尉不耐烦,上前狠狠扇了王淑秋两个耳光,怒叱道:“贱人,你瞎了眼,难道王府也是你随便进的地方吗!” 王淑秋刚刚被浩儿扇了几个耳光,双颊还有些肿,又被这个校尉随意扇耳光。 痛上加痛,令她愤怒至极。 王淑秋不能让人这般肆意羞辱,骂道:“狗奴才,你敢打我!” 那校尉一听,火冒三丈,一个小小民女敢骂他狗奴才,颜面何存。他抽出刀往王淑秋身上砍。 王淑秋见刀砍来,用上宫本武藏所教的空手夺刀功夫,一把夺过那校尉的刀反架在他脖子上,大声道:“狗奴才,快去通报。不然我杀了他。” 那校尉见冷嗖嗖的钢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 其他校尉没料到一个普通民女不仅会功夫,还敢挟持校尉,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两边开始对峙,一边说放了人质,另一边说赶快通传。 不久,有人从府里出来,嗲声嗲气的道:“什么事,这么吵!”听声音,乃是个宦官。 王淑秋一见这宦官,叫道:“曹桨,认得我么?” 那曹桨一听声音熟悉,再一看王淑秋,惊呼道:“啊呀!郡主您怎么来了。”又道:“放肆,还不退下!” 王淑秋放了那校尉,道:“幸亏曹公公识得我。” 曹桨道:“奴才又怎会不认识郡主,咱们天天在紫禁城见面。” 众校尉一听来者是郡主,把刚才的威风架子放下,个个点头哈腰。 王淑秋走到那个打她两个耳光的校尉面前,道:“希望今后不许随意打人,否则我一定严惩不贷。” 那校尉唯有点头。 王淑秋大摇大摆进了王府,总算扬眉吐气一番。 曹桨乃福王面前的大红人。 在紫禁城是这样,来到藩府更不用说。 府上见曹桨对一位民女毕恭毕敬,颇为好奇。 对面一位衣服豪华的小孩子一蹦一跳奔来,后面跟着一群丫鬟仆人。 曹桨笑道:“郡主,这是世子。” 王淑秋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朱由崧。” 曹桨含笑道:“郡主好记性!” 朱由崧跑来,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曹桨在旁道:“这位是郡主!” 朱由崧道:“原来是皇姐。我不陪你了。” 他又飞快蹦走了。 福王府果然豪华异常,几乎可以与紫禁城媲美。 来到一座宫殿前,曹桨道:“郡主稍等,奴才去禀告王爷。” 王淑秋点了点头。 曹桨小碎步地进入宫殿。 这宫殿建得与紫禁城的乾清宫有点相似,而宫殿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乾坤宫”,与乾清宫只有一字之差。 其实王淑秋并不太想找这位皇叔。 因为这位皇叔与父王为了太子之事争了好多年,而他的母后郑贵妃视父王如眼中钉,处心积虑想除掉父王,好让她儿子做太子。 可见,皇叔是多么憎恨父王,自己是父王的女儿,难保不会连自己也憎恨,但是在洛阳,只有皇叔才能救得了宫本武藏。 不久,有个小宦官来到王淑秋跟前,躬身道:“郡主,王爷有请。” 事到如今,王淑秋只有硬着头皮上。 进入乾坤宫,里面好宽阔。 福王朱常洵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几个宫女正给他扇风去暑,而曹桨站在床边侍立。 王淑秋紧跟几步,来到床前道:“阿娟叩见皇叔!” 朱常洵道:“是阿娟啊!靠近来瞧瞧!” 王淑秋走到床边,这一瞧把她吓了一跳,只有短短一年没见,朱常洵胖得像头猪。 朱常洵在曹桨帮助下坐了起来,眯着小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阿娟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王淑秋陪笑道:“皇叔过奖了。” 朱常洵招招手,道:“靠近点,让皇叔瞧仔细点!” 王淑秋尽了最大努力到了朱常洵身旁。 朱常洵伸出胖乎乎的手掌抓住王淑秋的手抚摸着,边摸边笑道:“阿娟,你的手还是那么滑。可是,你似乎没以前那么白了。在外吃了不少苦吧!” 王淑秋听了,尽管不大喜欢这位皇叔,但毕竟在洛阳是她最亲的人,不由眼圈微红,连连点头。 朱常洵轻轻拉过王淑秋,令她坐在床上。 一双猪手竟然在她身上游走。 王淑秋一惊跳起来,退后数步。 刚才仅有一点点亲情荡然无存。 朱常洵似乎有些不高兴,淡淡地道:“你找孤有什么事?” 王淑秋道:“我有一个朋友被官府无缘无故关了起来,求皇叔开恩,救我朋友。” 朱常洵道:“官府怎会无缘无故关人,一定是你朋友作奸犯科。” 王淑秋道:“不是的,真的是冤枉的。” 朱常洵冷冷地道:“既然是冤枉的,你应该去找官府理论。” “来人,送郡主出府!”王淑秋知道这一出府,宫本武藏必死无疑,连忙跪下泣道:“求皇叔可怜阿娟,救救我朋友。” 朱常洵道:“小桨,快扶起郡主!” 王淑秋道:“皇叔不救我朋友,阿娟长跪不起。” 朱常洵道:“一切好商量。小桨扶郡主到我床上来。” 王淑秋见朱常洵并不拒绝,看来有一丝希望,由曹桨扶到床上坐着。 朱常洵用手帕替王淑秋拭泪,道:“看你,哭了个泪人。把眼睛哭肿了可不好看了。” 王淑秋忙止住泪。 朱常洵的猪手又不干净了,王淑秋强忍着,任由他四处抚摸。 朱常洵挥挥手,身边侍立的人全部撤出宫殿,只留下曹桨在旁服侍。 第100章 宫本武藏(七) 朱常洵道:“阿娟,在这些公主、郡主里面你是最美的一个。我早就注意你了,没料到竟然会在洛阳重遇,你说说这是不是缘分呀!” 王淑秋唯有点头,生怕一不小心得罪这位救星。 朱常洵道:“说实在,我有时把身边的女子幻成你。唉!真是辛苦呀!” 王淑秋听得这句话,不觉心惊肉跳,但也只能无奈听下去。 朱常洵道:“天可怜见,让我终于美梦成真了。阿娟,你在外飘荡一下,竟然越来越妩媚,让天下男子折腰。”说着,凑着肥唇过来,亲了亲王淑秋脸颊。 王淑秋几欲作呕,但只能忍受。 朱常洵道:“好香呀!阿娟,你身上喷的什么香?” 王淑秋低声道:“侄女没喷香!” 朱常洵道:“这就奇怪了,难道你身体会散香。这样吧,脱了衣服让我闻闻。” 王淑秋一听,心怦了一大跳,这怎么可能,岂不是乱伦么。 她小声道:“皇叔,我是您侄女呀!” 朱常洵伸伸懒腰,道:“孤不会勉强你。小浆,送郡主。” 曹桨躬身道:“是!”又道:“郡主,请!” 王淑秋深知今日不与这位禽兽皇叔作苟且之事,休想救得出宫本武藏。 想想宫本武藏为了她竟然性命不要,为什么不能为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牺牲呢! 想到这,王淑秋道:“皇叔,只要能答应我,什么都愿意。” 朱常洵道:“这才是我的乖乖。”向曹桨使使眼色。 曹桨立刻退出宫殿。 整个宫殿只剩下叔侄女俩。一段令人难以启齿的情欲在宫殿发生了。 一番畸形的交合结束了。 王淑秋赤身躺在这位肥人怀中,听着他巨大的鼾声,眼在流泪,心在滴血。 自己竟然和亲叔叔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朱常洵醒来。 他望着怀中的王淑秋,道:“我怎么睡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王淑秋强笑道:“皇叔······” 朱常洵打断道:“别叫我皇叔,叫我常洵。” 王淑秋一愣,半晌道:“皇······常洵。” 朱常洵笑道:“这才对嘛!” 王淑秋崩溃了,居然叫父辈叫得这么肉麻,真怀疑是不是出自她的口。 朱常洵道:“阿娟,你要救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叫什么?” 王淑秋连忙道:“他是一位东瀛剑客,叫宫本武藏。” 朱常洵皱眉道:“原来是一名日本浪人。” 王淑秋撒娇道:“常洵,你答应人家嘛!” 朱常洵一见怀中的美人娇滴滴,不由春心又动,与她又温存一番。 殿外传来曹桨的声音:“王爷,该用膳了!” 朱常洵笑道:“你看,不知不觉该吃东西了。小美人,你想吃什么?” 王淑秋笑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朱常洵道:“真的!” 曹桨在床边布了膳食。 王淑秋已服侍朱常洵穿衣,两人遂在床上共同进食。 朱常洵道:“小桨,去把那个叫宫木······” 王淑秋接口道:“宫本武藏!” 朱常洵道:“对,宫本武藏押到王府来!” 曹桨应了一声。 王淑秋道:“曹公公,别忘了把那两把东瀛刀也带回来!” 朱常洵道:“听到了吗?还不去!” 曹桨应声而去。 王淑秋陪着朱常洵喝酒欢笑,反正丑事已经发生了,她也放开怀,酒一杯一杯的喝,喝个痛快,喝得迷迷糊糊。 王府的酒果然是最好的,把王淑秋喝得酩酊大醉。 她喝醉不仅要忘记与皇叔的乱伦,更重要的是宫本武藏能脱离生命危险而感到高兴。 王淑秋酒醒已是黄昏。 朱常洵已不在床上,旁边侍儿服侍她穿衣。 王淑秋道:“王爷呢?” 那侍儿道:“王爷在花园。” 王淑秋随侍儿到了花园。 只见朱常洵坐在亭子里纳凉,一见王淑秋,示意她过来。 王淑秋微笑着走来,本要坐在凳子上却被朱常洵拦腰抱入怀中。 她只好坐在朱常洵硕粗的大腿上。 朱常洵道:“你喝醉的模样儿好可爱。” 王淑秋娇嗔道:“你还说呢,只顾让我醉,你却不肯醉。” 朱常洵捏着她翘巴,道:“我醉了谁给你盖被毯?” 王淑秋一拍他的肩头,道:“常洵,你真会照顾人。” 朱常洵自豪道:“那还用说!”对于美女,朱常洵自然温柔细心。 朱常洵道:“那个宫本什么的现在关在王府。阿娟,你再陪我几天怎么样?” 王淑秋哪敢答不字,连忙道:“你爱怎样就怎样。” 她心里欢天喜地,宫本武藏在王府,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福王在洛阳嚣张跋扈,谁敢不听谁就活不过明天。 不管你官有多大,势有多广,钱有多少,都要听从福王。 王淑秋耐着性子,装着妩媚放荡的样子,想尽办法讨好这位色皇叔。 再美的女人也会被厌倦。 朱常洵有的是女人,想要多少就多少。 一日清晨,王淑秋坐在花园亭子里。 她有整整一天没见过朱常洵,不知是他把自己忘了还是另有新欢。 果然,只见曹桨悠悠忽忽而来,他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一见王淑秋,躬身道:“郡主,这是王爷给您的包袱,里面有裙钗胭脂,还有银票。王爷说他很满意,这些东西送给郡主您,说别穿得太寒酸,有失您的身份,丢了朱家的脸面。” 王淑秋起身听着曹桨说话。 曹桨接着道:“王爷说郡主您在外一切小心,没有什么事就不必来洛阳了。还有,您的朋友在王府后门等您。王爷已备下马送您出城。您就不必面辞王爷了。” 王淑秋道:“有劳曹公公了。” 曹桨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王淑秋道:“替我向王爷说保重身子。还有一事,曹公公能不能弄些糕点在路上吃。” 曹桨笑道:“这是当然!”又道:“奴才送您。” 两人来到后门,只见几名校尉按刀而立,宫本武藏反手绑着。 王淑秋一见宫本武藏,差点落泪,而宫本武藏先是一惊,后点点头。 曹桨道:“还不松绑!” 众校尉立刻解开绳子。 曹桨道:“恭送郡主出城!” 第101章 一流高手(一) 两人已坐在马车里。 王淑秋轻叹道:“宫本,你瘦了!” 宫本武藏道:“阿娟,你憔悴了!” 王淑秋苦笑道:“我又没吃苦,反倒是你吃了不少苦。” 她打开旁边锦盒拿出糕点,道:“吃点吧!” 宫本武藏接过吃了起来。 这段时间可把他饿坏了,一口气吃了七八块糕点。 他边吃边道:“你怎么不吃?” 王淑秋摇头道:“我不饿!” 吃完糕点,宫本武藏欲用袖擦嘴,王淑秋忙用手中的香帕替他擦拭。 宫本武藏道:“阿娟,你这么浓妆艳抹,我可不大习惯。” 王淑秋道:“你不喜欢,出了城我就卸了妆,好吗?” 宫本武藏点点头。 沉默一阵,宫本武藏道:“你怎么想办法救我出来?” 王淑秋道:“我求了皇叔,这才放你出来。” 宫本武藏道:“原来是王府,果然气派不凡。” 马车停了,有人掀帘道:“郡主,小的要向王爷复命。” 宫本武藏先下马车,虽只轻轻一跃,但他居然晃了晃。 王淑秋也下了马车,马车转向城去。 王淑秋道:“宫本,你怎么脚步不稳?” 宫本武藏苦笑道:“药力还在,真是厉害!” 王淑秋道:“这有个石亭,咱们歇歇。” 石亭不大,但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王淑秋道:“宫本,现在我们去哪?” 宫本武藏道:“回开封去报仇,再送你回扬州。” 王淑秋道:“你不去找司空一明比武么?” 宫本武藏道:“这人枉称宗师。我不屑与这种小人比武。” “是吗?我倒很想跟你比武!”只见司空一明阴恻恻过来,整个石亭已被二十几人包围住。 路上行人一见二十几人执刃,吓得逃开。 司空一明道:“阁下命还真大,居然治不死你。” 王淑秋愤慨道:“你太卑鄙了,不比武算了,还找人暗算。现在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司空一明道:“我看走了眼,想不到你和福王有一腿。” 浩儿在旁叫道:“喂!宫本武藏你老婆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你变成和乌龟儿子王八蛋啦!可惜你不戴帽,不然一定绿油油的。” 众人哄然大笑。 王淑秋恚恨不已,攥紧拳头。 宫本武藏大怒道:“混蛋!一群无耻之徒!” 浩儿道:“小子,你还蒙在鼓中,不信去问问你身旁的荡妇。” 宫本武藏手握剑柄,想起身砍死浩儿,但双脚虚浮,根本使不出平时十分之一。 司空一明看出便宜,道:“足下连败我中原十几位高手,可挣足了面子。可是我身为太极剑掌门人岂容你这东瀛鬼如此嚣张下去,杀了你,为中原武林扬眉吐气。” 宫本武藏道:“用卑鄙手段赢了也不光彩。” 司空一明笑道:“只要能杀了你,哪个还会在乎我的手段。今后我在武林地位更高,不久将来,只怕连少林、武当也对我俯首称臣。” 他的弟子们跟着大叫“好!”甚至有弟子高呼“武林至尊”,真是狂妄之极。 浩儿叫嚣道:“师父,还跟他们啰嗦什么,杀了这对狗男女,为武林除害,反正他们已离开福王府,咱们无所顾忌了。” 他不等师父发号施令,要想立头功,挺剑直刺宫本武藏。 王淑秋憎恶此人,实在不可饶恕。 她从宫本武藏拔出一把刀,就在浩儿剑刺过来时,趁其没防备她,举刀劈向他。 司空一明一句“浩儿小心!”还没说完,浩儿已被王淑秋连肩膀带胸腔劈开来。 浩儿一声惨叫,已倒在血泊中。 众弟子惊呼:“这个东瀛婆会武功!” 高正豪身为大弟子,岂能让师父涉险,连人带剑扑向王淑秋。 宫本武藏低沉道:“左右虚劈,中间为实。三招取他性命!” 王淑秋不及细想,依照宫本武藏之言,左一劈,高正豪连忙闪避,一招削剑直削王淑秋手腕。 王淑秋不等左劈用完,右劈而来,高正豪举剑去架她的刀,要用内力粘住刀,然后用绞剑式把她的刀磕飞。 王淑秋依旧是虚劈。 只见王淑秋刀从中劈去,经过两次虚劈,高正豪有些恼怒,似乎遭到对手戏弄,以为王淑秋第三刀依旧是虚招,也不顾这一刀是否真会劈,剑从中宫,直刺她的心脏。 王淑秋见已有绝好机会,刀快如闪电,把高正豪半个脑袋给削掉。 司空一明心中一痛,接连失去两个爱徒,他举剑道:“大伙一起上,将两个狗男女剁成肉酱,替正豪和浩儿报仇。” 众弟子一拥而上。 宫本武藏道:“你别顾我,专心迎敌。” 王淑秋双手握住刀柄,心中并无底,与上次对付山贼不同,这次都是会正宗武功的人。 绝非只会三脚猫的把式。 果见众人出招有章,不似山贼那般乱砍乱劈,毫无章法,破绽百出。 王淑秋深知今日一战非同小可,自己不过是练了一个月武功,火候还差得远,与众人中任何人的临战经验都差。 而一下面对二十几人,绝非能凭勇力才能战胜的。 王淑秋虽然砍伤几个,但人数太多,令她应接不暇,几次险象环生。 她偷眼望向宫本武藏,只见他坐着用剑鞘随手抵挡几个剑手的攻击,似乎没有还手之力。 王淑秋这么一分神,左臂被划开一个口子,血流了出来。 众剑手见王淑秋受伤,个个兴奋不已,出招更是辛辣。 远处传来宫本武藏的声音:“阿娟,沉住气,要做到人剑合一。挡我者死!” 王淑秋闻言,心已定,出招狠辣。 东瀛刀法以凶、狠、霸之称,练到最高境界,简直可以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而东瀛刀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最适合砍杀。 虽说王淑秋只练一个月的剑法,但这个月锻炼体魄,养成吃苦耐劳,意志力坚强,再加上修炼《易筋经》,使身上力气长流不息。 鏖战良久,王淑秋越战越勇,而众剑手虽说练剑都比王淑秋长,却养成骄奢淫逸,不能长久对敌。 很快,有几名剑手被王淑秋刺死。 王淑秋杀了几名剑手,本来渐渐占优,但左臂伤口不断流血,又没时间包扎。 血越流越多,顿觉左臂沉重,头重脚轻。 一个剑手见王淑秋脚步趔趄,看准时机,一剑晃了晃,伸腿一扫,把她绊倒在地。 十几柄长剑一齐向王淑秋身上刺来,眼看她就被刺成马蜂窝。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众剑手的剑头全部削断。 王淑秋捂住伤口,定睛一瞧,赫然是宫本武藏。 她心头不禁疑惑,他不是药力没除么? 宫本武藏大喝一声,砍人如剁葱般轻易,片刻间众剑手已毙死一片。 司空一明惊呼:“原来你是装的。” 宫本武藏道:“不然的话怎能引你出洞。” 王淑秋闪过一个念头,宫本武藏居然使了诈。 宫本武藏道:“阿娟,仔细瞧好我的剑法。” 他持东瀛刀向司空一明身上招呼。 把东瀛刀所有特性发挥淋漓尽致。 司空一明尽管在太极剑淫浸多年,但在东瀛刀这么刚猛的攻击下,渐渐有些吃不消。 一来司空一明毕竟近五十,二来近些年来家大财大,养尊处优,过了二十三招,司空一明已抵挡不住,虚晃一招想逃。 宫本武藏对此人深恶痛绝,哪容他留在世上,赶上前刺了个窟窿,血洒于地。 宫本武藏大声呐喊,要把这些天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 王淑秋倚在石柱上,不仅佩服宫本武藏武功高,还有智谋,不愧智勇双全。 第102章 一流高手(二) 两人开始步行直往开封。 依旧是过山川,跋河流。 王淑秋也不再浓妆艳抹,以素为主,衣服也只是普通的月华裙而已。 宫本武藏在一处密林中,郑重道:“阿娟,你如果只是单纯报仇,这点功夫足矣。但你要行走江湖却远远不够。要想成为一流高手,首先要学会拔剑。” 王淑秋越练越有兴趣,遂问道:“拔剑也有学问?” 宫本武藏道:“双方高手对阵,谁先拔剑谁就能制得先机。有时拔剑一瞬间一招就送了对手性命。你慢,别人快,你必死无疑。” 王淑秋道:“怎样才能拔剑比别人快?” 宫本武藏道:“两个字‘勤练’。咱们一起练。” 两人对立,直视对方。 宫本武藏道:“你要抓住机会,判断对方的意向。在他将要出手时要比他更快出手。” 王淑秋道:“怎样判断?” 宫本武藏道:“凭你直觉,要眼到心到,心到手到。出手只是一瞬间,死亡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不是你倒就是他倒。” 王淑秋点头道:“我明白了。” 两人对峙着,王淑秋右手已悄悄移向剑柄,就在她余光望向剑柄时,宫本武藏剑已出鞘,冷冷的剑尖指在她喉间。 宫本武藏道:“如果我是敌人,你已人头落地!” 王淑秋吓了一身冷汗,她只握住剑柄,根本没有拔出就已被制服。 宫本武藏道:“高手对峙决不能分神,要心无旁骛。刚才你只不过余光一扫就把命送掉。再来!” 这回王淑秋凝神应对,可是还是没拔出剑就已被宫本武藏剑指喉间。 如此十数回,宫本武藏根本没有给王淑秋拔剑的机会。 王淑秋不禁有些气馁,宫本武藏鼓励她,只要持之以恒,要练到拔剑如风决非难事。 王淑秋受到鼓舞,除了练剑术就是苦练拔剑。 宫本武藏在旁指点,并要王淑秋注意眼神。 人可以骗人,人的眼睛不会。 看眼神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眼神中。 只要摸透对方的眼神,那么对付起来就迎刃而解。 而揣摩眼神的功夫绝非一朝一夕,要累积无数次经验。 这一切,王淑秋牢记在心。 不知不觉又回到开封。 两潜入史府一打听,这家伙居然去了扬州。 王淑秋不听史政航名字还可,一听之下愤怒至极,报仇之心燃烧。 宫本武藏沉吟道:“以你现在的武功,杀一个史政航如宰一条狗那么容易。但他手下众多,你江湖经验不足,也罢,我陪你走一遭。事后,我会离开中原回日本。” 王淑秋道:“你······你要走?” 宫本武藏道:“我离家太久了,想回去看看。再说,这次也没白来一趟,不仅印证武功,更重要是认识你这一位红颜知己,也是我三生有幸。” 王淑秋喟然道:“也对!是应该回家看看!”转念沉思,这次回扬州,不知紫珠、沈希洛他们怎么样了。 离开开封,踏上回扬州的路上。 王淑秋的拔剑速度越来越快,最初与宫本武藏比试根本没有机会拔剑,慢慢地已能拔出一半,甚至全部拔出。 这一天,过安徽境内,经过关帝庙。 只见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 王淑秋和宫本武藏都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 慢慢地从这群人身边经过。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呼:“烧死她!”接着人群受到感染似的,一齐高呼“烧死她,烧死她!” 这句“烧死她”令王淑秋想起杨泪的母亲杨银凤,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是被人活活烧死。 当时情景深深印在王淑秋的脑海中,使得她常常记起。 “决不能令这种事情再发生!”王淑秋拨过激动的人群。 只见当中一个女子被绑,下面堆满柴火,情景与当时活活烧死杨银凤一模一样。 眼看有人要点火,王淑秋飞步而至用剑削掉火棒。 那点火之人怒喝道:“你干什么?” 王淑秋道:“你们不觉得太残忍了吗!烧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还是人么?” 那点火之人骂道:“臭娘们,关你屁事,再不让开连你一块烧了。” 他只是碍于王淑秋手中的剑,才出言恫吓,不然早就过去拳打脚踢了。 王淑秋道:“不管她犯了什么罪,只能交给官府,不许用私刑,更不能用这等残酷之刑。” 那点火之人身旁几个汉子早已按捺不住,拿起木棍冲上来,要狠狠揍王淑秋。 王淑秋只会剑术,对于拳脚一窍不通。 这些汉子不比山贼强盗,可以任意杀戮。 他们都是村民,如果一个失手,杀伤其中任何一个,自己罪孽不小。 不但救不了被烧女子,必然引起民愤,自己也难逃干系。 “削断他们的木棍!”宫本武藏显然看出王淑秋不知所措才出言帮助。 王淑秋一经提点,举刀削棍。 果然,那几个汉子木棍被削,而王淑秋手中的剑似乎要去刺他们,一时惊慌失措,四散逃跑。 王淑秋正欲解那女子,人群汹涌起来,有人大喊道:“不许放她,她是土匪婆子。” 王淑秋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只见那女子抬头望着王淑秋,眼神中充满哀求。 不知谁喊了一句“土匪来啦!” 人群忽然四处逃散,整个关帝庙前只剩下王淑秋、宫本武藏和那个女子。 果见不远处马声啼啼,尘土飞扬。 一骑马奔在前面,飞驰到关帝庙前,那马上之人不等马停下来,飞身下马,直奔被绑女子,口中喊道:“阿菊,我来救你了。” 那个叫阿菊的女子也呼喊着:“远航,救我!” 那个叫远航的青年人飞快解开绳索,两人相拥在一起。 经历了生离死别,人最懂得珍惜。 两人拥得那么紧,生怕会再次分离,就是天崩地裂也不在乎。 王淑秋已深深被感染,心中羡慕并祝福。 后面跟了一队人马,是那远航所带来的,其中有人上前道:“老大,嫂子没事么?” 看见阿菊在远航怀中,啐道:“这批狗东西竟敢对嫂子不敬,真该死!老大,屠村吧!” 远航还未回答,王淑秋厉声道:“不许屠村!” 那人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子无礼!” 阿菊道:“远航,是这位姑娘救了我。” 那远航轻轻放开怀中的阿菊,道:“在下叶远航,不知女侠怎生称呼?” 他见王淑秋手中有剑,应是江湖中人。 王淑秋道:“小女子王淑秋。” 叶远航道:“感谢王女侠救了贱内,不知可否上山寨一叙!” 王淑秋道:“小女子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叶远航道:“既然王女侠不肯赏脸,就是看不起在下。也对,在下不过是个草寇,看不起是自然。今日看在王女侠金面,我们不去为难村民,但君子有仇一定要报。小鲸,回山寨整齐人马,明日屠村。” 那个大叫要屠村的年轻人叫小鲸,听了老大吩咐,兴奋晃了晃手中的刀,道:“弟兄们,有好戏看啰!” 众人齐哄。 叶远航居然用屠村要挟自己,王淑秋深知这伙土匪灭绝人性,说屠村一定会屠村。 总要想办法平息这场灾难,但要深入山寨,不知凶吉如何。她望了望宫本武藏。 叶远航拍手道:“原来还有一位大侠在,失敬,失敬!不知大侠尊称?” 宫本武藏道:“在下叫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叫寨主放下屠刀,一切好商量!” 叶远航道:“这才像话,有气魄!”回头又道:“不知王女侠意下如何?” 王淑秋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关系全村性命岂能坐视不理。 她笑了笑道:“既然叶寨主盛情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叶远航大喜,道:“牵两匹马来。” 第103章 一流高手(三) 山寨路程不算太远,一众人很快就到了。 进入山寨大厅,上面横匾“义薄云天”。 叶远航极高兴,因为夫人失而复得。 他大叫一声:“摆酒!” 不久,美酒佳肴上席。 叶远航坐在正中,阿菊坐在他身旁。 王淑秋和宫本武藏坐左首旁,右首旁坐着山寨几个头目。 叶远航举杯欢笑道:“今日的确大喜,不仅夫人回寨,更收得两员猛将。” 众头目一齐望向王淑秋和宫本武藏。 王淑秋道:“不知叶寨主是什么意思?” 叶远航道:“方今天下大乱,成王败寇。我看姓朱的也做不了几年天下了。所谓‘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只要我等同心协力,不怕江山打不下,到时各位就是开国元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须知,太祖皇帝不也是靠打得来的天下。” 众头目齐呼“万岁,万岁!” 叶远航道:“当今乃用人之际,我看两位气度不凡,何不一起开创新天地。” 王淑秋道:“叶寨主过誉了,小女子岂敢负此重任,还等叶寨主另择贤明。”心中不禁痛骂叶远航一干人反贼。 叶远航道:“王女侠巾帼不让须眉,又何必自谦,空有一身本领不去开拓进取,实在可惜!” 王淑秋道:“小女子不过是平庸之辈,岂有远大鸿图。实在爱莫能助。” 叶远航道:“王女侠借故推托令人好生失望。” 他又对宫本武藏问道:“不知仁兄有与在下一起共图大业之意否?” 宫本武藏道:“叶寨主的美意在下谢过。只是在下过惯闲云野鹤的日子,请叶寨主谅解。” 叶远航怫然道:“两位全无济世安民之心,令人惋惜。” 小鲸拍案道:“奶奶的,什么东西!给你们面子不要,真他妈的狗杂碎。今天如果你们不留下人就要留下你们的脑袋。” 叶远航佯怒道:“不许放肆!两位是当世剑客,何况又是阿菊的救命恩人。快道歉!” 小鲸无奈,极不情愿的道个歉,气呼呼地坐在座位上。 王淑秋怵惕不安,叶远航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说服他俩,万一叶远航恼羞成怒可大大不妙。 山寨气势宏大,少说也有几千人,以区区两人抵挡几千人简直九死一生。 王淑秋斜眼偷望宫本武藏,见他若无其事,处之泰然的样子,不知他心里有何打算。 正在彷徨不安时,有小喽啰直闯进大厅,躬身道:“寨主,大事不妙!” 叶远航道:“何事惊慌?” 那小喽啰道:“山下有一队官兵,正欲攻寨。” 叶远航失色道:“来了多少?” 那小喽啰道:“大约一千左右!” 叶远航一听,脸色好转,道:“一千官兵就想攻寨,简直痴心妄想。”转念一想,道:“两位先不急着答允。先去瞧瞧我等实力再决定。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相信你们终究会有明智的抉择。” 叶远航领着众人来山寨了望楼。 果见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在吆喝。 叶远航回头道:“哪个去取敌将首级?” 有头目道:“属下愿去。” 叶远航一听,喜笑颜开,道:“有吾子龙在,定叫敌将身首异处。” 那头目领命而去。 不久,传来炮响,震得了望楼跟着颤抖。 叶远航颤声道:“官军竟然带了大炮来了。”接着听着有火枪之声,叶远航这回汗流浃背,道:“难道朝廷的火枪营也来了么?” 王淑秋望着这位雄心勃勃,一心想成为明太祖式的开国君主,听了几声枪炮响就惊慌失措,不由暗暗好笑。 很快,枪炮之声加密,远远已听得惨叫声。 “不好啦!官兵攻上山来啦!”有山寨之人在向了望楼大喊。 叶远航一听,道:“不好,快避风头。”也不顾别人,冲下了望楼而逃。 其他头目一见寨主先逃了,也纷纷而逃。 了望楼只剩下王淑秋和宫本武藏两人。 王淑秋道:“咱们走吧!不然会被官兵当做土匪抓了。” 宫本武藏道:“为何要走?走了就承认自己是土匪。我宁可被人误会也不会如同丧家之犬。” 王淑秋笑道:“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他们上来了!” 只见前后两队官兵,前队的官兵左手持盾,右握钢刀,后队的官兵则持火枪。 山寨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官兵见了望楼有人,已吆喝着,火枪队已一齐举枪对准王淑秋和宫本武藏两人,只要一声令下,两人立刻成马蜂窝。 “住手!”只见一名锦衣卫飞奔而至,他一到了望楼,躬身道:“属下叩见郡主!” 王淑秋虽叫不出他的名字,但知他是崔武源手下。 那锦衣卫道:“属下百人四处打探郡主消息,没料到郡主在这。” 王淑秋道:“辛苦你们了!” 那锦衣卫道:“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王淑秋道:“崔大哥他们还好吧!” 那锦衣卫道:“崔百户与属下在外已近大半年。郡主,让属下引见袁将军。” 袁将军乃这次剿匪的游击将军袁崇焕。 他气质不像个将军,倒像个书生。 袁崇焕躬身道:“郡主,属下拨一小队人马护送您回去吧!” 王淑秋笑道:“有劳了!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那锦衣卫道:“不劳袁将军,由属下护送即可。” 他从腰间拿下一个筒子,点燃发了一个信号。 王淑秋本欲也不想这锦衣卫跟着,但人家为了她在外这么久,这份忠心可嘉。 袁崇焕道:“也好!属下去处理山寨之事,不相陪!” 王淑秋道:“袁将军请便!” 下了山,宫本武藏道:“阿娟,咱们就此别过吧!” 王淑秋颤声道:“你·····你要······走!” 宫本武藏点头道:“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阿娟,我要教的全部教了,能不能成为一流高手就看你领悟和勤奋了。” 王淑秋轻轻地道:“你是回日本么?” 宫本武藏道:“我去拜访一下华山林道人再返回日本。阿娟,珍重!” 王淑秋鼻子一酸,泪水在眶中打转,哽咽道:“宫本,保重!” 宫本武藏道:“这把剑送给你。这套武士衣服是专门为你做的。希望你看到这些能记得有我这位日本友人。” 王淑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点点头道:“一定!” 宫本武藏哈哈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宫本武藏的背影,王淑秋不知何年何月能再次见到这位朋友兼恩师的大侠,只怕是永别了。 她驻步良久,才回过神来。 那锦衣卫轻声道:“郡主,人已走远了。咱们该起程了。” 王淑秋叹道:“他就这样走了,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又问道:“你叫什么?” 那锦衣卫道:“属下耿驰!” 王淑秋道:“咱们先去南京救一个好朋友。” 耿驰道:“属下遵命!” 一路直奔南京。 路途中不时有锦衣卫护持,到了南京城已有三十名锦衣卫护航。 找了间大客栈先住下。 王淑秋刚要沐浴,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门被用力推开。 王淑秋忙披上衣,手正要拿剑。 只见紫珠扑上来,大哭道:“主子,想死奴婢!” 王淑秋一见许久不见的贴身丫鬟,不禁泪流满面。 沈希洛和崔武源已站在紫珠后面。 良久,紫珠道:“没有奴婢服侍,主子您受苦了!主子,您瘦了,黑了!” 沈希洛道:“主子看上去比以前硬朗多了!” 王淑秋道:“多亏这段日子的磨练,不然也造不出全新的我。” 紫珠道:“主子,您要洗么?让奴婢服侍您。” 王淑秋不忍拂其意,点头同意。 沈希洛和崔武源退下。 沈希洛道:“你觉不觉得主子变了?” 崔武源道:“变了!变成丛林中凶猛的野兽。” 沈希洛叹道:“不知是好还是歹!” 紫珠替王淑秋搓着背,道:“主子,您一定受委屈了。” 王淑秋淡淡的道:“再委屈我都挺过来了。” 第104章 一流高手(四) 次日,紫珠服侍王淑秋起床。 王淑秋这么久没人服侍,已习惯一切都是自己来。 现在反而有些别扭,还好紫珠服侍她许多年,一切脾气性格都了如指掌,王淑秋也不觉太不自在。 沈希洛端着点心进来,道:“主子,这有您最爱吃的。” 王淑秋咬了一块糕点,道:“希洛,你替我办一件事!” 沈希洛笑道:“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办到。” 王淑秋沉吟道:“你去计一枝家里打听李云裳姐姐是否还在。在的话把她带回来。” 沈希洛道:“奴才这就去办。” 紫珠在旁道:“怎么李姐姐也来南京么?” 王淑秋叹道:“一言难尽!” 王淑秋在客栈静静等待李云裳的消息,只希望她能吉人天相,平安度过这一劫。 良久,沈希洛拖着沉重的脚步声回来。 王淑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沈希洛沉声道:“李姑娘已去世了!” 王淑秋闻言,怔了一怔,随即掩面大泣。 紫珠也陪着落泪。 王淑秋边泣边道:“她是怎么死的?” 沈希洛道:“听计府下人说被折磨致死。” 王淑秋道:“葬在哪?” 沈希洛哀叹道:“尸体没有入土,已沉入秦淮河里!” 王淑秋闻言转悲为怒,咬牙切齿道:“计一枝这狗贼,害了李姐姐还令她死无葬身之地。可恶至极,我一定也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正欲拿剑去与计一枝拼命。 沈希洛忙道:“这件事不劳主子,让奴才去办。” 王淑秋道:“我要叫他身首异处。你去取他项上人头来,我要用他的头在秦淮河祭李姐姐。” 沈希洛应声而去。 不久,沈希洛提个包裹回来,道:“主子,奴才取了计狗的人头来了。” 王淑秋道:“咱们去秦淮河。” 来到秦淮河岸边,紫珠已烧了香,拿了供品摆着。 王淑秋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在烛火下,道:“李姐姐,小妹已替你报了仇。你的大恩大德来世再来相报。” 拜完,王淑秋叫沈希洛把人头沉入河中。 回头之际,见一素服女子走来,她定睛一瞧,竟然是玉荣堂的冰琴。 那冰琴一见王淑秋也颇为吃惊,再看她四周竟然有官兵把守。 有锦衣卫拦住她,王淑秋道:“让她进来。” 冰琴疑惑不解,实不知王淑秋是何人。 王淑秋看到她,想起了在玉荣堂的日子,便道:“你还好么?” 冰琴叹道:“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 王淑秋见她手中篮子里有蜡宝纸钱,问道:“你来拜祭谁?” 冰琴道:“一个同行。被人活活打死,沉入河中。这就是我们的悲哀,任人践踏。” 王淑秋道:“你祭的是李云裳姐姐吧,我也是。” 冰琴道:“谢谢你来祭她!” 王淑秋道:“她是一个好人!”又走了几步,回头道:“我用她仇人的头颅祭她!” 离开南京,王淑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史政航为童力伟报仇。 一路上有近百名锦衣卫护航, 山贼强盗只能远远避开。 回到扬州,王淑秋不禁有些慨叹。 自从被赶出京城,王淑秋已把扬州当作第二故乡。 银凤楼依旧,只是冷冷清清。 王淑秋深知他们为了找寻自己也无心打理酒楼了。 庭院深深,却是无尽的孤寂。 王淑秋回到房间,从离开扬州到回来恍如一场梦。 她倚窗怔怔地望着外面的景色,慨叹人世变化无常。 紫珠端来晚膳,见王淑秋发呆,上前低声道:“主子,该用膳了!” 王淑秋半晌道:“紫珠,也去叫希洛来!” 沈希洛过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王淑秋道:“你去打听扬州是否有开封来的史政航?” 沈希洛会意,道:“主子,要不要奴才顺便了断他?” 王淑秋摇头道:“他是我的大仇人,决不容他苟活在世上。我要亲手杀了他,把他去喂狗。”说着,眼神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沈希洛与紫珠对望一眼,虽不知为何史政航令她如此愤怒,但是主子的大仇也就是他们的大仇。 沈希洛道:“奴才这就去办!” 王淑秋秉烛而坐,等着沈希洛带来好消息。 不知不觉已到入定时分,只见沈希洛快步而来。 王淑秋问道:“打听到了吗?” 沈希洛道:“打听到了,确有一位开封来的公子爷,叫做史政航。” 王淑秋以手加额道:“天可怜见,终于等来了仇人。” 她又问道:“他现在住哪?” 沈希洛道:“有些棘手。” 王淑秋道:“他······他走了吗?” 沈希洛道:“没有,他住在江府里。” 王淑秋道:“只要他没离开,住哪都一样。你明日去监视他,只要他一离开江府,咱们就动手。” 王淑秋整晚都没睡,她怎么睡得着。 明日就能报仇,一想到一剑刺入仇人的心脏,她已感到热血沸腾。 第二天,王淑秋穿着宫本武藏送的武士服。 这套衣服是白衫红裙,她扎个长长马尾,手中提着东瀛刀,宛如一位日本女剑客。 崔武源飞步而至,道:“史政航出了江府,听说要离开扬州,希洛跟去了。” 王淑秋听了史政航要走,道:“咱们快去截住他。” 崔武源已备好马,带了一队锦衣卫跟随,沿着记号出了扬州城,远远望见车队。 崔武源道:“是不是等江府的人离开,咱们再动手。” 王淑秋点头道:“也好!” 不久,江府的人离开,为首的是一位公子爷,眉开眼笑地从王淑秋身旁走过。 他见王淑秋一身非中原打扮,颇为惊奇,不由多望几眼,还向王淑秋笑了笑。 王淑秋可没工夫跟这种公子爷嬉笑,一脸严霜。 那公子爷讨个没趣,唱着小曲离开。 王淑秋率众在观音山一带赶上史政航。 史政航手下大怒,道:“谁敢挡史公子的路。” 王淑秋下马,道:“狗贼,还认得我么?” 史政航骑在马上,仔细一瞧,不由惊呼:“是你!”又四周一瞧,只有王淑秋一人,心已平静。 原来,王淑秋令众人四下散开隐蔽起来。 她要独自一人承担报仇之事。 王淑秋道:“狗贼,你杀我夫君,今日是你死期。” 史政航冷笑道:“就凭你,恐怕是你的死期吧!” 王淑秋道:“少废话,过来受死!” 史政航身旁有一高手已不耐烦,挺剑刺来,叱道:“哪来的臭娘们,不知天高地厚。想送死,老子成全你。” 眼看那剑刺向王淑秋胸膛。 王淑秋猛地拔剑,快如闪电,一剑刺入那高手的喉咙。 拔出,血流如注,那高手已倒下。 沈希洛和崔武源一直担心,随时准备出来帮忙。 但见王淑秋这一剑拿捏得准,且又快,实在是一流高手的境界,不由对望一眼,心中都在想,王淑秋这手剑法是从哪学来的。 王淑秋一剑干净利落就料理掉史政航贴身高手。 这下,史政航面有惧色。其他高手见王淑秋出手狠辣,无不惊悚。 王淑秋横刀道:“我只杀姓史的狗贼,其他的人可以走。” 史政航一听,这还了得。手下这么一走,自己岂不成了孤家寡人,那是必死无疑。 他手一挥,道:“杀了臭婊子赏银一万两。”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众手下一听赏银万两,兴奋代替恐惧,个个抽刀拔剑下马杀向王淑秋。 崔武源见这么多人想去帮忙,沈希洛一拉他,低声道:“别慌,主子对付得了!” 崔武源将信将疑道:“真的?” 沈希洛道:“你就拭目以待吧!” 刚刚王淑秋一剑刺死一人,武功已达境界,沈希洛已清楚知道她对付这批人绰绰有余。 果不出所料,王淑秋的剑一进入杀人范围就不断有人惨叫,不是重伤就是死亡。 史政航一看情况不对,拨转马头要逃。 王淑秋岂容他逃掉,奋力砍死挡在她面前的两人,提剑飞奔而至。 史政航一见王淑秋杀气腾腾而来,吓得慌了手脚。 王淑秋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史政航人头落地。 第105章 一流高手(五) 史政航剩下的手下见主人已死,慌忙拔腿要跑。 沈希洛道:“别留活口!” 崔武源吹了口哨,伏在两旁的锦衣卫截杀要跑的人,不一会儿功夫,全部斩杀。 那些受重伤一时还没死的也一发了结。 王淑秋仰望苍天,泣道:“童大哥,我终于为你报了仇。你九泉之下也安息了。” 沈希洛手一挥,道:“掩埋了尸体。” 王淑秋沉声道:“把史政航的尸体拿去喂狗!” 沈希洛一怔,道:“奴才遵命!” 回到宅房,王淑秋要紫珠把她身上武士服洗净,并按样式再做一身以便换洗。 报了大仇,王淑秋潜心练剑,不练到汗流浃背决不停止。 银凤楼的生意渐渐好转,沈希洛又开始忙碌。 崔武源带着一干锦衣卫兄弟除了去侦察缉拿之外,就是去饮酒作乐。 紫珠更加贴心服侍王淑秋,她要把失去的日子补回来。 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不过王淑秋由一个软弱的女子变成一位剑客,一位一流剑客。 一日,王淑秋在庭院练剑。 一名仆人走来,躬身道:“主子,有人求见!” 紫珠在旁皱眉道:“难道没吩咐过你们,主子练剑时一概不许打扰。” 那仆人道:“那求见之人自称是剑客。” 王淑秋停手问道:“他叫什么?” 那仆人道:“说是一位故人,没说姓名。” 王淑秋心中一动,道:“难道是他?” 不久,那仆人引了剑客而来。 紫珠惊呼道:“倭寇!” 王淑秋却喜笑颜开,笑骂道:“什么倭寇,太没礼貌。” 来的正是宫本武藏。 王淑秋欢喜道:“你不是回日本么?怎么找到这儿?” 宫本武藏笑道:“本来打算坐船离开中原,来到江南,想想还有一位故人,故特来看看!” 王淑秋道:“我以为上次分开再也没机会相见,想不到······” 宫本武藏接口道:“想不到又见面了。” 王淑秋道:“咱们光站着,不如坐坐聊聊!” 两人坐在石亭里。 宫本武藏道:“阿娟,这套衣服蛮适合你。” 王淑秋道:“我还仿制了一套呢!” 宫本武藏道:“你是天生剑客。以后可以驰骋中原。” 王淑秋含笑道:“我不过在家练练,打发日子。最多用来防身。” 宫本武藏道:“报了仇了么?” 王淑秋点头道:“杀了仇人。” 宫本武藏道:“恭喜你完成一件大事。” 王淑秋道:“没有你我根本完不成。” 宫本武藏道:“这一切必须靠你自己,我只不过指点一下而已。” 王淑秋沉吟道:“你什么时候走?” 宫本武藏道:“欢不欢迎,我住几天。” 王淑秋拍手道:“求之不得!”忙叫紫珠去准备一间上房。 王淑秋笑道:“你说上次去挑战华山林道人,结果怎样?” 宫本武藏叹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病逝。真令人遗憾。” 王淑秋笑道:“不如我来挑战你。希望你手下留情。” 宫本武藏哈哈一笑,道:“好!好!” 两人在一起,天天切磋武功。 原本宫本武藏只住几天,这一住就住了近一个月。 一日,宫本武藏道:“阿娟,你的剑术已很精进,就是缺乏实战。听说太湖有一群草寇,穷凶极恶,残杀无辜。官府拿他们没办法。你有没有兴趣去提高武功经验。” 王淑秋道:“你是叫我去对付草寇。但他们人多势众,恐怕······” 宫本武藏道:“真正一流高手是不会在乎对方多少。只要这样,才能体现你的勇气和信心,难道不想自己的武功达到一流境界吗?再说,撇开武功不谈,想不想做一回大侠去拯救百姓?” 王淑秋沉吟道:“我去!” 紫珠闻言王淑秋要出远门,一定要跟去,而且非去不可。 王淑秋无奈,只好带上她。 沈希洛和崔武源也非要跟去,王淑秋暗忖:不如带锦衣卫去,杀了草寇也好让他们立功。 沈希洛见王淑秋带锦衣卫去,也不再跟去,叮嘱崔武源一番。 众人出发,众缇骑换成普通人模样,王淑秋和紫珠坐在马车里,一行直奔太湖。 太湖风光明媚,确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 可惜已成为草寇横行之所。 打听草寇出没之所,附近渔民一听,个个掩口不敢谈。 好不容易有人说出这伙草寇所在,原来是在太湖正中的三山岛。 宫本武藏道:“就咱俩去岛上,人多不妙!” 崔武源不同意,说这样太冒险,以两人深入不测,万万不能接受。 最后经过一番商量,崔武源带领众锦衣卫在湖边等,而王淑秋和宫本武藏同两名锦衣卫上岛,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发出信号,崔武源率众支援。 乘着小舟缓缓驶向三山岛。 王淑秋问艄公,为何此岛叫三山岛。 那艄公大约近五十,满脸皱纹,历经沧桑,说此岛有三座高山,分别是西洞庭山、西山和缥缈峰。 不知不觉快到岸边,忽一艘小艇游过来,船上三四人,看其打扮正是草寇。 那艄公一见草寇,吓得浑身哆嗦。 王淑秋安慰道:“老人家,别怕!” 那三四个小喽啰喊道:“什么人?敢擅闯三山岛。” 一名锦衣卫应道:“在下几人特来拜见岛主,望几位哥哥通传通告。” 那几个喽啰问道:“你们见岛主有什么事?” 那锦衣卫道:“专程送一件礼品给岛主。” 那几个小喽啰道:“由我们代送吧!” 那锦衣卫道:“那怎么行。在下不远千里就是想见岛主金面。你不通传,岛主怪罪下来,你们担当得起么?” 那几个小喽啰低声商量后,道:“好吧,你们随我们去见岛主。” 两船靠岸,王淑秋叫那艄公离开。 那几个小喽啰道:“请交出兵器。” 宫本武藏低沉道:“杀!” 那几个小喽啰还没回过神,就被王淑秋拔剑砍死。 宫本武藏笑道:“拔剑越来越快。” 王淑秋笑了笑。 对面猛地冲出一群手持长枪的小喽啰,看来他们已发现王淑秋等人来者不善。 王淑秋从背上抽出东瀛刀,双手握住剑柄。 宫本武藏道:“阿娟,大开杀戒。只有置之死地才能激发出无穷斗志。” 王淑秋一声娇叱,冲入阵营,一阵狂砍,众喽啰死伤一片。 一名锦衣卫问道:“宫本先生,要不要发信号?” 宫本武藏笑道:“根本不需要。你们只需去领郡主送给你们的战功吧!” 不久,近百名小喽啰全部躺下,有不少还在呻吟。 宫本武藏道:“阿娟,你的剑法还不够狠。怎么能有活口留下。” 片刻,又有一批杀到,领头之人似乎是头目。 宫本武藏道:“擒贼先擒王。” 王淑秋已杀红了眼,化成杀神,眼中只有死人。 她慢慢地向前走,同时调整自己的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 那头目一杆长槊刺来,王淑秋根本不给那头目机会,东瀛刀已迎面劈去,没等那槊刺到,剑已劈在那头目脸上,登时,脸被开了花。 后面小喽啰一见头目一招就毙命,心生胆怯,有的已拔腿往回跑。 王淑秋杀性已起,到处追杀小喽啰,登时杀得鬼哭狼嚎,尸籍如枕。 宫本武藏道:“发信号,叫你们兄弟来领功。” 众锦衣卫一上岛,又一阵剿杀,割首级一千多颗。 看来从上到下人人都有封赏。 经此一役,王淑秋才真正步入一流高手的境界。 众人到苏州庆功。 找了全城最大最豪华的一间酒楼,把它包下来。 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宫本武藏举杯道:“阿娟,剑术又更上一层楼,这杯酒我敬你。” 王淑秋欢天喜地喝了。 宫本武藏道:“今日喝完这杯酒,我真的要离开中原。” 王淑秋知道分开是迟早的事情,虽有无限留恋却只能接受事实。 她也举杯道:“宫本,谢谢你!祝你一路顺风。” 宫本武藏也一口饮下。 两人开怀畅饮。 王淑秋把自己灌醉,只有醉了才不会想那些伤感的事。 等她酒醒,宫本武藏已悄然离开。 回到扬州,崔武源已向兵部报功。 王淑秋依旧练剑。 第106章 一流高手(六) 一日,紫珠在旁服侍,边看着王淑秋练剑边说道:“主子,刚隐隐约约听人说官府抄了江府,说什么通敌卖国,残杀忠良。” 王淑秋一惊,忙停下问道:“真有其事。” 紫珠道:“奴婢也是道听途说,至于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王淑秋自忖:难道师父的事被发现了。 正在胡乱猜想之际,只见彭璁踉跄跑进来,一见王淑秋,大声道:“郡主,救命呀!” 王淑秋问道:“彭大哥,发生什么事?” 彭璁道:“江府上上下下被抓了。” 王淑秋道:“究竟为什么被抓?” 彭璁道:“罪名可大了,上次史公子来江府作客,他离开江府就失踪了,后来被人发现史公子手下的尸首,但史公子的尸首却不在,却有史公子一些破布衣服。官府一口咬定是江府所为,二来可欣与江洋巨盗有来往,被官府查到,似乎涉及到关外之事。我也不大清楚,总之是凶多吉少。” 王淑秋沉吟道:“紫珠,叫希洛来。” 沈希洛很快就到。 王淑秋道:“你去探听一下江府之事,看能不能疏通。” 沈希洛应声而去。 彭璁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紫珠道:“彭公子,休要烦躁,说不定事情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坏。” 彭璁道:“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可欣。” 王淑秋道:“你对大师姐挺好的。你们成婚了么?” 彭璁道:“还没有。她说还等几年。” 王淑秋道:“你会等她的,对吗?” 彭璁点头道:“别说等几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 王淑秋叹道:“大师姐有你这个知己,也无怨无悔了。” 良久,沈希洛回来,道:“大事不妙!这次江府被安上造反之罪,已全家北上,到京城交东厂治罪。” 彭璁一听,一拍大腿,几乎哭了出来,哽咽道:“完了,完了!” 猛地,他跪在王淑秋跟前,磕头道:“郡主,普天之下只有你能救他们一家,也只有你才会救他们。只要郡主能救到他们,我做牛做马也愿意。” 王淑秋迟疑道:“我被逐出京城,没皇帝的旨意怎敢回京。” 沈希洛道:“这个主子放心。皇帝刚刚驾崩,继位的是太子殿下。” 王淑秋先是一悲,毕竟万历皇帝是她爷爷,后又是一喜,父王终于当上皇帝。 沈希洛道:“奴才想圣旨很快下来。主子回京指日可待。” 紫珠拍手道:“主子回京就是公主,求求皇帝,或许免江府一死也未可知。” 王淑秋沉思一会,道:“希洛,你陪彭大哥先回京,打探一下情况,能打点的打点,让江家少吃点苦。等父皇圣旨下来,我即刻回京相助。” 沈希洛道:“也好!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他把银凤楼之事托给马掌柜,此人一直帮助打理酒楼。 王淑秋一边练剑一边等圣旨,果然不久,立召王淑秋回京。 王淑秋等人踏上北归之路。 王淑秋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离开扬州,回首扬州,不禁有一股留恋之情。 如果不是江府遇难,王淑秋绝不大愿意回京城。 她深知尽管父王当上皇帝,但京城乃一个是非之地,处处充满漩涡,令人防不胜防。 她已过惯了平静生活,不愿意沾惹是非。 何况她已陶醉剑术之中,无所牵挂。 车辚辚,马啸啸,一番跋涉已到京城。 崔武源带领众锦衣卫赴命领赏。 王淑秋带着紫珠随太监去乾清宫。 她刚到乾清宫门口,只见许多人进进出出。 王淑秋抓住一名太监,问道:“什么事?” 那太监面带哀戚,道:“皇上刚刚驾崩!” 王淑秋“啊!”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幸有紫珠相扶。 接着,王淑秋稍稍清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奔乾清宫。 光宗皇帝已直挺挺躺在龙榻上,众皇族内监围着嚎哭。 王淑秋上前捶胸泣道:“父皇,为何不见我最后一面。”哭得凄厉,反倒是朱由校和朱由检两兄弟相劝。 两位皇帝前后驾崩只有一个月工夫,使京城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 安葬两位皇帝已是几个月的事了。 朱由校已登基,改元天启。 这就是明朝历史上愚顽无知的皇帝,也是阉党最横行,最猖狂的时期。 朱由校一当上皇帝,马上封朱由检为信王,封王淑秋为长公主。 郡主府已改为公主府,沈希洛已升为公主府大总管。 由于崔武源有功,进锦衣卫千户。 护送王淑秋这批锦衣卫,封赏不等。 沈希洛已打听江府一干人犯已被押入东厂大牢,而此时提督东厂的太监就是赫赫有名的魏忠贤,此人一朝得志,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朱由校在后宫接见王淑秋。 王淑秋趁机把江府之事一说,恳请朱由校看在江府在扬州照顾自己的份上,赦免江府死罪。 朱由校是没有主张的人,所有一切都是听从魏忠贤和容氏,而这两人狼狈为奸。 魏忠贤道:“江家之人现押在东厂大牢。本来早就审问,只是先帝梓宫未就故一直拖延。” 朱由校玩弄手中的小模型,道:“既然是皇姐求情,就死罪免了吧!” 魏忠贤微笑道:“皇上未审而放人犯,恐怕大臣未服。今后法纪如何能行。” 朱由校漫不经心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魏忠贤道:“依奴才之见,皇上刚继位,先振朝纲肃法纪。如江家之人罪恶滔天,决不宽容。如果是冤枉,决不迫害,这样人人心服口服。” 朱由校点头道:“也罢!就由魏公公全权处理。”又道:“皇姐,咱们几年未见,看看朕的手艺进步否?” 王淑秋深知只有魏忠贤才能救江可欣一家人。 她先敷衍了一下朱由校,随即来到魏府。 魏忠贤似乎料到王淑秋会来,早已坐在大厅等。 王淑秋来到大厅,魏忠贤笑呵呵起身相迎,口中道:“公主玉足降踏,令奴才万分荣幸。” 王淑秋不敢得罪这位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含笑道:“魏公公过誉了。” 魏忠贤让座,斟茶。 王淑秋道:“我这次来,想必魏公公知其意吧!” 魏忠贤道:“公主真是快人快语,奴才也不必拐弯抹角。” 王淑秋道:“望魏公公明察江家并无罪恶。” 魏忠贤道:“有没有罪并非你我说了算,只有审过才知。” 王淑秋道:“我想问魏公公,为什么要逮捕江家之人?” 魏忠贤道:“据番子侦察,江家女儿有与叛贼来往,还有,史巡抚的儿子史政航也是被江家所害。” 王淑秋道:“江家女儿是否真与叛贼来往我不知,但史政航决不是江家所害。” 魏忠贤摸摸大拇指上的玉斑指,道:“公主是否知晓史政航被何人所害?” 王淑秋道:“此人恶贯满盈,不值得为这种人去追究罪责。” 魏忠贤道:“可是也是一条人命呀,何况死了不止一人。再说,定不定史政航死罪也只能由官府来定,决不可私下杀害。” 王淑秋道:“杀史政航的凶手就是我,魏公公你抓了我,放了江家之人。” 魏忠贤一怔,随即大笑道:“公主太会开玩笑。” 王淑秋道:“我说的是真的。” 魏忠贤道:“公主想救别人也不必把罪揽在自己身上。” 他站起来,拍拍手,大厅侍立之人离开大厅。 魏忠贤道:“公主一定要救姓江的一干人,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淑秋心一动,看来似乎有转机。 魏忠贤双手竟然搭在王淑秋肩上,王淑秋一惊,慌忙离开座位,含怒道:“你干什么?” 魏忠贤笑道:“公主反应也太大了,奴才可受不了。” 王淑秋隐隐感到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要发生。 魏忠贤道:“公主,你是聪明人,奴才要什么你不会不明白。” 王淑秋虽猜到一点儿,但不敢确定,道:“我不明白!” 第107章 一流高手(七) 魏忠贤道:“公主只要跟奴才共度几夜春宵,什么事都好商量。” 王淑秋闻言,面上大变,道:“你······你是个太监,色胆包天,不怕我向皇上告你一状。” 魏忠贤道:“公主,奴才决不怕你告状。虽说奴才是太监,但毕竟还有一点点男儿气概。何况奴才已睡过几位公主,包括曾经是你的死对头天台公主,哈哈!” 王淑秋更加恼怒,这个奴才可恶之极,竟然敢染指众公主,这可是罪不容诛。 他却泰然处之,厚颜无耻。 魏忠贤道:“公主可要想清楚,江家上下这么多口人命全在你一念之差。可别做后悔之事。” 王淑秋极为鄙视,望着魏忠贤正色道:“魏忠贤,你别妄想。我就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 魏忠贤道:“奴才就看看公主有什么本事救出人来。别忘了,皇上全权交给奴才去办。奴才叫他们生就生,叫他们死就死。” 王淑秋道:“魏忠贤,你敢动他们一根寒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魏忠贤道:“你在威胁我。就凭你,还不够格。” 王淑秋拂袖而去。 魏忠贤自忖:这个丫头有股杀气,不可小觑她。 于是他思索一套应对的办法。 王淑秋回到公主府,彭璁正等着唯一的大救星。 一见大救星回来,彭璁上前焦急的问道:“公主,怎么样?” 王淑秋道:“皇上本来答应,可是魏忠贤从中作梗。” 彭璁道:“那如何是好?” 王淑秋道:“魏忠贤说要审问,先看看他审问的结果再作打算。彭大哥,你放心,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将大师姐一家救出来。” 彭璁哽咽道:“多谢公主!” 王淑秋道:“希洛,你去东厂打听打听,一有情况马上回来告诉我。” 沈希洛道:“主子,您就放心,奴才这就去打听。” 这几天,王淑秋心神不宁,练剑也是心不在焉,只想着江可欣一家人的判决结果。 虽然感觉到魏忠贤一定会枉法,但却还抱一丝希望。 东厂毕竟是代表朝廷审案子。 在等待的这几天中,有一天,皇后将王淑秋请进皇宫。 皇后张氏贤良淑德,是明朝少有的好皇后。 张皇后比王淑秋还年轻,却识大体。 两人谈得正欢,坤宁宫外有人进来,躬身道:“禀娘娘,沈希洛要见公主?” 王淑秋忙道:“是我的太监,快叫他进来。” 张皇后也不以为忤,点了点头。 沈希洛进来,先向张皇后行礼,然后向王淑秋道:“主子,江府一案有结果了。” 王淑秋道:“怎样?” 沈希洛道:“满门斩首!” 王淑秋霍然起身,道:“什么?满门斩首!”随即气愤不已,道:“好个魏忠贤,你太霸道了。” 张皇后问道:“什么事?” 王淑秋谈话中,知道张皇后对魏忠贤所作所为不以为然。 或许这位仁慈的皇后能帮助她。 王淑秋猛地跪下道:“求皇后救命!” 张皇后连忙扶起她,道:“皇姐,咱们都是一家人,快快起来说。” 王淑秋遂把事情的原委说与张皇后。 张皇后沉思一会儿,道:“江家的人罪不至死,想不到魏忠贤徇私枉法,滥杀无辜。咱俩去见见皇上。” 朱由校正在御花园热火朝天的做着木匠工作。 魏忠贤与容氏站在一旁观看,不时啧啧赞叹。 朱由校听得赞扬之声,干得更加卖力。 魏忠贤与容氏一见张皇后和王淑秋来,躬身施礼。 朱由校用衣袖擦了擦汗,猛地抬头见张皇后和王淑秋,遂笑了笑,道:“皇后、皇姐来了。来!看看朕的杰作。” 张皇后笑道:“皇上的手艺越发灵巧了。” 朱由校开心一笑。 张皇后道:“臣妾有一事想请教魏公公。” 朱由校一指魏忠贤,道:“魏爱卿在这!” 魏忠贤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张皇后道:“不知魏公公为何要判江家满门抄斩?” 魏忠贤瞟了王淑秋一眼,肃然道:“通敌卖国,勾结叛党,残害忠良,鱼肉百姓。” 张皇后道:“可属实?” 魏忠贤道:“句句属实!人犯也已画押认罪!” 王淑秋冷冷地道:“是魏公公刑讯逼供所致的吧!” 魏忠贤道:“公主这番话,奴才担当不起。奴才是禀皇上旨意办事。决无徇私之由。” 王淑秋道:“这么多大罪安在一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头上,魏公公似乎草率点!” 魏忠贤道:“证据确凿,容不得江家之人抵赖。” 王淑秋道:“证据呢?让我看看!” 魏忠贤道:“奴才所办乃朝廷之事,女子岂容干涉。” 王淑秋冷笑道:“是没证据吧!捏造伪证,陷害良善,这可是欺君大罪。” 魏忠贤怒道:“公主口口声声说奴才欺君,可有真凭实据。” 王淑秋道:“要抄斩江家上下数十口人命就是你欺君的证据。” 魏忠贤道:“公主你含血喷人,陷奴才不忠不义。” 王淑秋道:“你本来就是一个不忠不义之徒。” “好啦!够了!还要不要让朕安心干活。”朱由校气得把工具一扔。 容氏和张皇后忙上前安慰。 朱由校道:“皇姐,你是不是一定要救江家的人?” 王淑秋道:“江家对我有大恩,就是我这条命不要也要救他们一家。” 朱由校道:“你是先帝最挂念的,临崩前还握住朕的手,要朕无论如何要照顾你。看在先帝的份,免了江家的死罪。” 王淑秋大喜,道:“谢皇上!” 魏忠贤忙道:“皇上这么轻率放了反贼,恐天下不服。以后反贼就无所顾忌,大明江山恐不保!望皇上三思!” 朱由校道:“你说怎么办?” 魏忠贤道:“如果一定要免他们死罪,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免。只有他们将功补罪。” 朱由校道:“怎样将功补罪?” 魏忠贤道:“杀敌报国就可以了。据探子报,金酋努尔哈赤率大军南下,只要他们能刺杀努尔哈赤,赦免江家死罪就可以名正言顺,或许还能因此封赏他们。” 王淑秋含怒道:“你这分明是叫他们送死,这与被你杀死有什么分别。” 朱由校道:“这也是个办法。戴罪立功,或许他们知耻近乎勇杀了努尔哈赤,咱大明就可以高枕无忧。皇姐,你也希望咱大明稳如磐石吧!” 魏忠贤笑道:“公主是朱姓子孙,当然希望大明蒸蒸日上,永享太平!” 王淑秋深知已到抉择之时,如让他们去戴罪立功,无异于送死。 不去,立刻斩首。 思之再三,她做了一个惊天决定。 魏忠贤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王淑秋沉吟道:“我替他们去刺杀努尔哈赤。”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张皇后道:“皇姐,你可要想清楚。” 王淑秋道:“为了救江家之人,我一定要去搏一搏。” 魏忠贤竖起大拇指道:“公主不愧为太祖子孙,不惧一切,实在可嘉。这可是大明之福,皇上之福呀!” 容氏也附和道:“公主这一去定将什么努尔哈赤的人头提来以祭先帝之灵。” 张皇后道:“本宫认为不妥,怎能让皇姐犯险。” 魏忠贤道:“娘娘不必担心,公主可以去宁远城,守此城乃名将袁崇焕,和他一起守城,金奴根本不足为惧,刺杀努尔哈赤,奴才认为公主是手到擒来。皇上,难道公主深明大义,也只有这样,天下臣民才能信服,说皇上乃尧舜之君。” 朱由校问道:“皇姐,你真的愿去?” 王淑秋斩钉截铁道:“非去不可!” 朱由校犹豫了。 魏忠贤道:“公主一番热血报国之心不可阻拦,奴才决定派一名内侍去见证公主伟大的胜利。” 朱由校不再犹豫,道:“朕准奏,皇姐去宁远需要的人和物全部准奏。” 王淑秋道:“谢皇上!” 朱由校问道:“皇姐何时动身?” 王淑秋道:“明日动身。” 朱由校道:“准奏!” 第108章 刺杀敌酋(一) 王淑秋回到公主府,沈希洛等人焦急在府里等待消息。 王淑秋道:“大师姐一家人暂无性命之忧。” 众人的心稍稍安慰。 王淑秋遂把皇宫所发生的事说,众人又着急了。 王淑秋道:“你们不必担心,这次去辽东,除了救人还能报效朝廷,可以说是一件荣誉之事。” 沈希洛道:“让奴才随您去辽东抗敌。” 王淑秋道:“我有点不放心魏忠贤。希洛,你留下注意东厂的动向,暗中照顾大师姐一家。在我回来之前不准让他们有事。” 彭璁道:“公主放心。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可欣一家。” 沈希洛道:“您还是要有个人跟着才好!” 王淑秋道:“让崔大哥随我去。” 紫珠也要跟随。 王淑秋道:“战场危险,你去了我照顾不到。” 紫珠也不再强求要去,转而叮嘱崔武源,好好保护王淑秋的安全。 王淑秋回到房间,抽出东瀛刀,暗道:此剑终于要杀敌报国,饮血敌酋了。 紫珠替王淑秋收拾包袱,道:“天已冷了,主子您没人照顾,记得多添衣服。” 王淑秋道:“紫珠,等我回来救了大师姐一家,咱们离开京城,找一处远离是非的地方住下。” 紫珠拍手道:“好得很!不过奴婢觉得扬州不错,何况还有酒楼。” 王淑秋笑道:“就依你这个小蹄子。要不要再找个夫君陪你呀!” 紫珠忸怩道:“才不要,只要跟着主子就足够了。” 王淑秋道:“你以为我不晓得,每天与崔大哥眉来眼去,看来喜事将近。” 紫珠捂着脸,道:“别说了,羞死人啦!” 王淑秋笑道:“还害臊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放心,我一定成全你。” 紫珠含羞不再说话。 王淑秋忽道:“紫珠,万一我有不测,你马上和崔大哥离开京城。” 紫珠道:“主子一定吉人天相。就算有不测,奴婢决不独生。” 次日清晨,一个宫中太监名叫皮堃造访公主府,说是奉魏忠贤之命随王淑秋一起去宁远城。 王淑秋知道这个叫皮堃的太监是监督自己,也不在意。 王淑秋带了武士服,坐在马车里。紫珠、沈希洛和彭璁一直送到城外五里亭。 只见亭子里早已有人饯行,竟是信王朱由检。 姐弟俩一时歔欷不已,相互抱头离别。 王淑秋一行三人离开京城出了山海关,天气越来越冷,三人冲风冒雪而行。 沿途只见官兵和百姓拼命赶路,唯恐落后。 崔武源拉住一个官兵,问道:“兄弟,前线如何?” 那官兵见崔武源身着锦衣卫服饰,便回道:“金兵快要打来了,锦州一带已全部撤走了。” 崔武源问道:“那宁远城呢?” 那官兵摇头道:“我不知道。赶快逃吧!不然来不及了。” 王淑秋沉吟道:“崔大哥,咱们继续赶路,务必在天黑前进宁远城。” 皮堃道:“万一遇上金兵怎么办?” 王淑秋道:“正好杀个够本。” 皮堃直摇脑袋。 王淑秋冷笑道:“皮公公如果害怕,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可别追悔莫及。” 皮堃犹豫了一阵,还是硬着头皮向宁远。 宁远乃山海关之咽喉,只要守住宁远,山海关稳如泰山。 崔武源道:“你说宁远守将袁崇焕会不会弃城而逃?” 王淑秋道:“我和袁崇焕只有一面之缘,但他英气勃发,不像是个胆怯如鼠之辈。说不定他会死守宁远城。” 崔武源叹道:“守与不守真难抉择。” 王淑秋道:“对于真正将才,一定会守,哪怕战死!” 三骑离开逃亡的人群,飞驰而去。 天渐渐昏暗,已望见宁远城,远远听到海涛之声。 原来宁远南临大海。 来到城下,城门已关,吊桥已拉。 崔武源喊道:“开门!” 守城士兵喊道:“是谁?” 崔武源喊道:“锦衣卫千户崔武源奉皇上口谕进城。” 守城士兵怕有诈,道:“有何凭证?” 崔武源高举锦衣卫印,道:“快开门!” 守城士兵举起火把照了照。 这时,城上有一将军过来。 他向下一望,正巧王淑秋抬头望上面。 两人目光一接,那将军喊道:“是郡主!来人,开门放吊桥!”此将军正是袁崇焕。 进了城,袁崇焕亲自迎接至袁府。 崔武源自我介绍,并引见王淑秋和皮堃。 袁崇焕已知王淑秋为公主更加恭敬。 王淑秋道:“袁将军不必多礼。我来也是报国杀敌。” 袁崇焕不相信一位弱质女子竟然如同男子般要杀敌,何况这位女子还是高贵的公主。 王淑秋道:“袁将军去忙军务,不必在此相陪。” 袁崇焕道:“鄙宅简陋,委屈公主了。” 王淑秋道:“有劳袁将军!”袁崇焕告辞而去。 王淑秋刚进厢房,已有一丫鬟跟着进来,并施礼道:“奉夫人之命来侍候公主。” 王淑秋道:“我不需服侍,你走吧!” 那丫鬟一时进退两难。 这时,一位近三十岁的妇人笑容可掬的走来。 那丫鬟道:“夫人!” 王淑秋笑道:“原来是袁夫人来了!” 袁夫人笑道:“公主驾临寒舍,实在是我袁家上下的福份。” 王淑秋道:“袁夫人太热情了,我受之有愧!” 袁夫人道:“公主快别这么说,是妾身招待不周。” 王淑秋道:“大家就不必太谦了。初次见面,这有一对耳坠,袁夫人如不嫌弃就收下吧!” 袁夫人哪里肯接受。 王淑秋硬塞在袁夫人手中,道:“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你不收就是看我不起。” 袁夫人怎敢得罪当朝长公主,忙收下。 王淑秋道:“金兵大兵压境,袁夫人你怕不怕?” 袁夫人摇头道:“不怕!” 王淑秋道:“果然有其夫必有其妇。” 袁夫人道:“为国捐躯是夫君最大心愿。” 王淑秋喟然道:“大明个个如袁将军这般赤子之心,又何惧区区金国。” 外面传来鸣哨之声。 王淑秋问道:“什么事?” 袁夫人道:“可能来了敌兵。” 王淑秋道:“去看看!”迎面崔武源奔来,道:“王姑娘,金兵二十万已开来。” 王淑秋道:“走,看看金兵到底有多强。” 袁夫人道:“要不要外子相陪?”王淑秋道:“我上城墙瞧瞧就是了。” 来到城墙,只见城下一片灯火辉煌,连亘天边。 隐约传来马嘶人啸,气势非凡。 “公主,你不必担心,敌兵只是安营扎寨,要攻也是明日之事。”只见袁崇焕带着几位将领。 王淑秋道:“袁将军,我不怕金狗,只是担心全城百姓。” 一名将领高声道:“公主,咱们宁远城上下同心,一致抗敌,别说二十万金狗,就是一百万也攻不破,定杀得他们血流成河。” 袁崇焕道:“还未为公主引见。”指着豪言万丈的将领,道:“这位是总兵满桂。”接着依次介绍,副将左辅,参将祖大寿,以及他的家人炮手罗立。 王淑秋道:“有满将军一席话,眼前这些金狗指日消灭。”众将道:“承公主金口,金狗定会全军覆灭。” 王淑秋回房安寝,她要休息好,明日与宁远城军民一道杀金狗。 次日清晨,号声连连。 王淑秋匆匆洗漱,来到城楼上。 放眼望去,连营百里,旌旗飘扬,正中一大纛,上书“金”,飞舞轻扬,震人魂魄。 城墙凸凹处已架上西洋大炮,罗立正指挥士兵装弹。 见王淑秋,躬身道:“公主!” 王淑秋含笑点头,道:“这大炮能射多远?” 罗立道:“能射五里之外。” 王淑秋笑道:“还不叫金狗屁滚尿流。” 罗立哈哈一笑。 第109章 刺杀敌酋(二) 城下一匹马奔来,马上之人向城上大呼:“奉大汗之命,特来下战书。”一箭射在城楼上。 罗立拔下箭,取下缚在箭上的帛书,道:“公主,小人去回送战书,先行告辞!” 王淑秋点点头。 崔武源望着敌营,道:“王姑娘,你真的要去刺杀努尔哈赤?” 王淑秋道:“不杀他怎能救人,以他一人换数十口人命也值得。” 崔武源道:“可是营地这么大,怎么去找主帅?” 王淑秋叹道:“就要靠上天帮忙。崔大哥,万一我回不来,你答允我一件事。” 崔武源道:“王姑娘,你一定能回来。” 王淑秋苦笑道:“前途凶险无比,可说是九死一生。就算能找到努尔哈赤,刺杀他也不一定出得了这敌营。崔大哥,你答允我,立刻回去,辞去官带着紫珠远离京城。” 崔武源不由心一酸,他也知深入敌营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王淑秋望着天边,道:“紫珠虽名为我的丫鬟,其实是我的好姐妹。只要你俩能安定生活,我也能含笑九泉。” 王淑秋颇为悲壮但宁远城无论文臣武将,士农工商,无不同仇敌忾,全力以赴,拼死抗敌。 现在的宁远城已是金城汤池,坚不可摧。 袁崇焕更是刺血为书,呼:“我袁崇焕,誓与此城共存亡。” 努尔哈赤见袁崇焕并无降意,不由大怒。 一个小小的宁远城竟敢螳臂挡车,简直自不量力。 何况明国再多的军队也还不一一败在自己手中。 区区孤城根本没放在眼中。 下令,将士吃饱准备攻城。 袁崇焕站在城楼上,俯视敌兵已开始蠢蠢欲动,便道:“公主,城楼不安全,您还是回府。” 王淑秋道:“袁将军肯捐躯为国,我身为朱家子孙为何不贡献一份力量。我既然来此,已抱必死之心。袁将军不必担心我,好好指挥,痛击敌人。” 袁崇焕闻言,赞道:“公主不愧巾帼英雄,末将由衷钦佩。” 王淑秋道:“承蒙袁将军之誉,实是愧不敢当。” 袁崇焕道:“不是公主身份,末将以为像这般豪爽之人,也只会出现江湖。上次山寨围剿,末将已认为您乃江湖侠女。” 王淑秋道:“不管公主还是侠女,我只知道来此唯一目的就是刺杀努尔哈赤。” 袁崇焕不由一惊,他虽知王淑秋来这必有要事,只是碍于她公主身份,尊卑有别,故不敢昌然去问。 没料到的是王淑秋来此的原因竟然是去刺杀敌酋。 这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 努尔哈赤以遗甲十三副起兵,身经百战,驰骋天下四十余年未尝败绩。 别说是努尔哈赤一人,他手下能人猛将济济一堂,要想近他的身比登天还难,何况去刺杀这位枭雄。 王淑秋道:“我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但为了救人,再凶险也要去。” 袁崇焕道:“公主和末将都是为了拯救苍生,只要忠义之所在,死而无悔。” 两人相视一笑,眼前就算千军万马,也只付之一笑。 大战一触即发,金兵已整备待发,只要努尔哈赤一声令下,骑兵、步兵将猛攻宁远城。 袁崇焕目视城下之兵,下令炮、铳、箭准备,只要敌兵攻城就发射。 王淑秋心中既紧张又兴奋,长这么大,还没真正体会这种大场面,而且还是生死战。 努尔哈赤一位雄才大略的君汗,终于吹响了进攻宁远的号角。 一时之间,金国的骑兵、步马一拥而上,车、牌、勾、梯、箭俱用,万矢齐发,响彻天地。 袁崇焕令旗一下,大炮隆隆,铳声连连。 战况惨烈无比,双方死伤无数。 无论金兵如何猛烈,宁远城屹立不倒。 全城官兵、民众上下同心,抵住金兵一轮一轮的攻击。 金兵除了在城下堆积的尸体一无所获。 努尔哈赤急了,更加愤怒,接连几天中,金兵一次比一次更加猛攻,除了伤亡更加惨重外,已是无计可施。 这天晚上,王淑秋暗想:金兵连攻几天,伤亡惨重,兵营戒备决没刚到时严,何况士气又低落,正好趁此刺杀努尔哈赤。 她把想法告之袁崇焕。 袁崇焕怎敢答应,大明长公主死于宁远之战,功再大也是白搭。 王淑秋命皮堃把皇上口谕宣读出来,袁崇焕还在犹豫。 王淑秋可不管这些,非要袁崇焕把她缒下城。 几经交涉,袁崇焕拗不过,只好答应,同时忐忑不安。 崔武源要跟去,王淑秋坚决不允,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既然公主不许旁人插手,整个宁远城就只她身份最高,任何人也不能以下犯上。 王淑秋穿一身黑色武士服,背负剑。 站在城墙上,她心情已不平静。 这一下去,生死未卜。 她望了望崔武源,苦笑道:“想不到在这生死离别之际,竟然是崔大哥与我告别。” 崔武源道:“王姑娘,快别说这泄气话。你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一定会等你。” 王淑秋道:“崔大哥,能不能抱抱我!” 崔武源一怔,随即抱住王淑秋,道:“王姑娘,别怕!我崔武源一定不能让你有事!” 王淑秋道:“崔大哥,记住我的话。” 她抬头望着崔武源,道:“崔大哥,这或许是你看到我最后的容颜。你要保重!” 崔武源鼻子一酸,强忍的泪水,哽咽得无法回答了。 王淑秋跳上竹筐,随着竹筐慢慢下城。 她一落地,踩着尸体消失在幕色之中。 王淑秋踏着夜色悄悄向敌营靠近。 只见敌营大门处有了望楼,大门口站有数十名金兵。 王淑秋环顾四周,从大门进去似乎不可能,容易被发现。 只有从一处守兵比较薄弱的地方进去。 王淑秋沿着营栅而行。今晚无星无月,格外黑暗,她一身黑衣,动作轻巧,根本没人能发现得了。 王淑秋边小奔边察看地形。 忽见有一处营栅竟有一个小洞,虽不大但足以容一个人缩手缩脚而进。 这怎么会有一个小洞,难道已有人潜入。 王淑秋不暇多想,猫腰而进。不远处有火光,有人影晃动。 王淑秋不敢大意,这是她第一次偷偷进敌营,而且还是第一次去刺杀,刺杀的对象还是一国之君。 她从没去过军营,分不清军营的布置,但她根据自己的猜测,主帅应该在营正中。 王淑秋慢慢向营中央靠拢,忽见有一队手持长枪的金兵巡逻,她连忙躲在营帐后面。 军营帐篷成千上万,大同小异。 王淑秋觉得身为一国之君的努尔哈赤,帐篷应该是最大最豪华的那种。 她越走越心凉,帐篷都是一样,根本没大小之分,而且还时不时有一队巡逻金兵,有几次差点被发现。 王淑秋定了定神,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她深知,如不在天亮之前找到努尔哈赤,别说去刺杀他,只怕自己根本走不出大营。 她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在这大营中盲目乱窜,只会把时间耗尽。 王淑秋猛地灵光一闪,与其摸不着北,不如去打倒一个金兵去套他话。 可金兵是一队队巡逻,并无独自一人的。 说也巧,离她不远处,从一个帐篷走出一个士兵,急匆匆不知去干什么。 王淑秋赶紧尾随他,只见那士兵走到一处僻静之处,撩起裤裙来,原来是小便。 王淑秋脸微微一红,总不能在他小便时去问吧!等他小完便,正要转身回帐篷时,王淑秋拔剑嗖的架在那士兵的脖子上。 那士兵差点要叫出来,王淑秋低叱道:“不许出声!否则叫你脑袋搬家!” 那士兵忙捂住嘴巴,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就此阵亡。 王淑秋低声道:“老实点,说,你们大汗的帐篷在哪?” 那士兵摇头道:“小的不知。” 王淑秋沉声道:“你怎么会不知?快说,不然别怪我剑下无情!” 那士兵几乎要流泪,道:“小人只是个普通兵,怎么知道大汗住哪?求女侠饶了小人一命。” 第110章 刺杀敌酋(三) 王淑秋心有点急了,好不容易逮住一名士兵,却说他不知道。 她发狠道:“快说!不然就杀了你。” 那士兵缓缓地跪下道:“女侠,饶命!小人真的不知。难道小人真的不要命么,是真的不知。” 王淑秋犹豫了,或许小兵真的不知。 但难道就这么放了他,万一他去报告,自己岂不暴露。 万一搜营,躲无可躲。 王淑秋经过江湖上的磨炼深知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王淑秋咬了咬牙,她从未杀过求饶的人,但为了自己,更为了能刺杀努尔哈赤,只好牺牲一个无辜的士兵。 她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剑很锋利且快,那士兵来不及“哼”一声,脑袋已滚到一边去了,尸身扑的倒地。 王淑秋不再停留,依旧搜索努尔哈赤。 她又四处逛了一个时辰,忽见前方有一个稍稍大一点的帐篷,里面点着烛火。 王淑秋暗忖:这么晚了,有谁还没睡?猛地一想,莫非是努尔哈赤。 她心头一热,似乎看到曙光。 她悄悄地踱过去,还没到那顶帐篷前,只见人影一晃,有人闯进那顶帐篷。 王淑秋一惊,居然有人也要刺杀努尔哈赤,而且还提前一步。 只见帐篷里人影晃动,传来兵刃之声,接着有人高呼“有刺客,有刺客!” 很快,处处点灯,一队队士兵开过来。 王淑秋一时不知躲在何处,四处察看,猛地一瞧,在她左首边的一顶帐篷出来几个穿铠甲的金国大官,其中一位近七十岁的老人,目光如灼,威武非常。 王淑秋大喜,直觉告诉她,这位所谓的大官就是努尔哈赤。 果然,有一队士兵向他靠拢,把他围在中央。 王淑秋见此良机,反正已被发现,不杀努尔哈赤定死不瞑目。 她拔出东瀛刀,飞奔而去。 有士兵见王淑秋闯来,大呼:“有刺客!” 王淑秋刀劈那高呼的士兵,其余士兵一拥而上。 八旗士兵果然勇猛,前仆后继。 王淑秋斩杀十数人,但似乎杀不尽。 而努尔哈赤正注视自己,丝毫没有避开之意。 也许在他看来,躲避就是示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之所为,何况区区几个刺客难成气候。 王淑秋见努尔哈赤没有逃,心中安心,但总不能跟这些小兵小卒周旋。 再这么耗下去,自己一旦力气耗尽,还没到努尔哈赤跟前就已倒下。 王淑秋一刀劈死挡在她前面的兵勇,一跃而过,也不顾两旁的长枪,只杀挡在前面的兵勇。 她一步一步已逼近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身旁的人已看出不妙,忙劝说努尔哈赤避开,哪知他怒目而瞪,似乎在说怯弱不是大金国的勇士,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逃跑的勇士。 王淑秋已不顾身旁的兵勇,努尔哈赤已在她面前,只要一刀,就可将他砍死。 她双手握刀向努尔哈赤劈来。 努尔哈赤看到来刺杀他的是一个女子,先是一怔,随即抽刀去架住王淑秋的剑。 哪知,这一劈之力用尽王淑秋生平之力,里面混上《易筋经》的内功,势如猛虎,饶是努尔哈赤久经战场,孔武有力,一来年纪已大,二来对这位女刺客有些托大,没料到她这一剑如此猛。 王淑秋的东瀛刀已把努尔哈赤的刀一直压下去,压在这位大汗的肩膀上,深入肉中。 努尔哈赤眉头一皱,不由用双手握刀与王淑秋对抗。 努尔哈赤身旁的几位将军见大汗受伤,纷纷抽刀劈向王淑秋。 王淑秋刀一松,先挡住那几位将军的刀,在转瞬间,趁努尔哈赤去捂肩膀之际,她的刀又直刺来。 努尔哈赤和他的手下们没料到王淑秋刀如闪电,只在须臾之间,王淑秋的刀已刺入努尔哈赤的胸膛。 狠、快、准,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拿捏得不差分毫。 努尔哈赤一声嚎叫,如临死前的野兽那般的叫。 他身旁的将军大呼:“父汗!” 原来是努尔哈赤的子侄们。 王淑秋已抽出刀,顺手向那几个子侄们的一个砍去,反正杀一个是杀,杀多个也是杀,况且出营已绝无可能,既然已杀死努尔哈赤,已无牵挂,杀个够本。 眼看那一刀要刺入一个将军身上,猛地斜地里一柄剑挡住。 就凭这一挡,王淑秋已知来的绝非泛泛之辈。 果见一个手持三尺剑的剑客已站在她面前。 不知从哪传来声音:“王姑娘,他是杀死智了大师的凶手。” 王淑秋已无从辨认声音是谁,但既然面前这个剑客是杀死师父的人就一定不能放过他。 王淑秋也不搭话,一刀刺去,那剑客横剑相格,片刻之间,以快打快,已过了十几招。 王淑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兵勇越来越多,不解决掉眼前这个剑客,只怕被兵勇淹没掉。 她记得宫本武藏的一句话,剑快如电,快到使人窒息,没有人能挡住。 王淑秋决定一试,这是用性命来试,和他比快。 王淑秋根本不管对方的攻势,一刀劈去,她要在对方那一剑刺入自己身体里时将对方杀死。 那剑客没见过这种不顾性命的打法,简直就是同归于尽。 他颇有点犹豫了,因为这世上还有他留恋的地方。 但这一点点的留恋却送了他的命,高手对决只在呼吸之间。 那剑客只需再刺一点点,就能刺入王淑秋的心脏,但他倒下了。 四周已团团围住王淑秋,她已处绝境。 她剑法再快,杀人再多也终究难逃一劫。 只听一声巨响,不远处火光冲天,接着四处火起,兵勇开始慌乱。 王淑秋瞅准机会,杀出一个口子,后面兵勇追来。 只见人影一晃,一个蒙面人已到王淑秋前面,手一挥,道:“王姑娘,跟我出营!” 王淑秋毫不犹豫跟着那个蒙面人冲出敌营。 后面兵勇也追来,那蒙面人一指宁远城,道:“王姑娘,你先回城,在下打发这些金狗。” 王淑秋虽不知此人是谁,但决不是敌人,步履沉稳,武功不弱,对营寨颇为熟悉,看来是有备而来,想来对付追兵应该不成问题。 王淑秋一拱手,道:“谢了!”直奔宁远城。 不久已看到城墙,上面灯火辉煌,显然是在等王淑秋。 崔武源借着灯光已看到王淑秋,异常兴奋,大呼:“快放竹筐,快放竹筐!”见后面有数人,不看就知是八旗兵,连忙搭弓弯箭直射,片刻间倒下一个,余下一犹豫,王淑秋已跳上竹筐。 崔武源道:“快射死这几个金狗!” 城楼上一阵狂射,那几个金兵应弦而倒。 王淑秋徐徐上了城楼,下了竹筐,实不知自己能活着回来。 刚才因为耗力太多,已濒临虚脱,一踏上地,双腿发软,不由往后就倒,幸亏崔武源眼疾手快扶住她。 王淑秋喃喃的说了一句“我杀死了努尔哈赤!”就晕过去了。 等王淑秋悠悠醒来已是第二天了,只觉全身酸疼,无处使劲,看来需着实休养几天才能恢复体力。 她听得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想下床看看究竟发生何事,无奈无力下床。 崔武源敲门而进,王淑秋问道:“外面如何这般喧闹?” 崔武源欣喜道:“金兵退了兵!” 王淑秋惊喜道:“真的!太好了!” 崔武源笑眯眯道:“据探子回报,努尔哈赤昨晚已死在军营中。” 王淑秋以手加额,道:“谢天谢地,大师姐一家终于有救了!”略一沉思,又道:“崔大哥,你去把皮堃叫来。” 不一会儿,皮堃过来请安。 王淑秋道:“皮公公,努尔哈赤已死你知道了么?” 皮堃点头道:“奴才知晓。这都是公主的功劳。” 王淑秋道:“我全身乏力,暂不能走动,你马上回京把这消息告知皇上,并按前约免江家之人的死罪。” 皮堃早就想离开这地方,金兵攻打时,他躲在床底下祈祷,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熬过来,听公主要他离开求之不得,万一金兵又打回来岂不糟糕,只有速离才是上策。 皮堃连忙道:“奴才遵命!” 王淑秋道:“崔大哥,你去找袁将军拨几个士兵护送皮公公回京。” 第111章 刺杀敌酋(四) 王淑秋复躺下,想想昨晚惊心动魄的场面,不由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能全身而退。 她望着房梁,忽又想起昨晚的蒙面人,没有这蒙面人自己绝计逃不出军营。 这蒙面人是谁? 他认识自己,但总想不起哪一个。 其中似乎提到智了大师,莫非是师父的故人。 昨晚这次行刺,不仅圆满完成任务还获得意外之喜,竟然为师父报了仇。 她又想起昨晚与自己对阵的剑客。 这人剑法精纯,幸亏出险招,否则决计打他不过。 如此身手的剑客怎会出现在金国,难道小小金国高手也云集么? 总之,王淑秋很高兴,终于能救回数十条人命,总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她似乎打定主意,救出江可欣一家就带着她的随从离开京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偶尔出来行侠仗义。 想到这,王淑秋欣慰的一笑。 袁崇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以区区二万军民居然打退了由努尔哈赤统率的二十万大军,而且使主帅命殒城下,取得明金之战以来最辉煌也是唯一一场大胜。 整个宁远城欢喜无比,如同过新年一般热闹。 王淑秋在宁远城休养了三天才算身体有些力气。 她一恢复体力就赶着回京,毕竟京城有人要去救。 袁崇焕不敢挽留,她是公主,要走要留只能由她决定。 他拨了一队士兵去护送,被王淑秋拒绝。 袁崇焕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知这位公主说一不二,从不拐弯抹角,何况她武功超群,刺杀努尔哈赤还能活着回来。 没有超强功夫和勇气是不可能做到。 于是任由公主决定。 王淑秋换了一套民女襦裙,坐在马车上,由崔武源驾车,离开宁远城。 崔武源一身车夫打扮,乍一看两人倒像一对夫妻,毫不显眼。 大战后总是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 王淑秋躺在车上望着蓝天白云,心情格外欢快。 马车约莫走了十几里路,崔武源回头道:“王姑娘,前面居然有个小毛棚,不如去歇歇。”说实在,王淑秋倒不觉累,便道:“不如再多走一些路,找一家好一点的茶寮歇脚。” 崔武源一想也对,遂驾马车从小毛棚而过。 只见小毛棚站着十几人,其中最前者是两个武生打扮的青年人,他俩向躺在马车上的王淑秋躬身道:“王姑娘,别来无恙!” 王淑秋闻得其中一个声音正是蒙面人所发,霍然坐起,见两个后生却有些眼熟。 崔武源却笑道:“莫非是马兄、莫兄?” 那两人同声道:“正是!” 王淑秋终于想起来了,此二人一个叫马成,一个叫莫廷之,正是师父的好友。 她下了车不由拱手道:“两位,小女子真是失敬!” 马成咧嘴笑道:“是咱们兄弟唐兀佳人!” 莫廷之道:“如果王姑娘和崔大哥肯赏脸,不如到舍下坐坐。” 王淑秋道:“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来到庄上,分宾主坐下。 王淑秋道:“还没谢两位救命之恩。” 莫廷之慌忙摇手道:“王姑娘说的哪里话。你手刃贱酉,替我千千万万汉人同胞出了恶气,这份魄力无人能及。” 王淑秋道:“没有你们相助,我也杀不了努尔哈赤。” 马成拍案道:“都别谦虚了,来,咱们喝酒吃肉庆祝胜利。” 王淑秋拍手道:“可巧我有好几天没喝酒,今日正好一醉!” 马成大喊:“来人!最好的酒,最香的肉给老子端上来!” 王淑秋先干一碗酒,不由拍案叫好。 马成道:“王姑娘,好酒量。本来我只佩服你七成,现在佩服你五体投地。” 王淑秋笑道:“这是马兄酿的酒好呀!” 马成竖指道:“王姑娘果然是酒中女豪,这可是五十年的佳酿,不是王姑娘你来,我们决计不会招待。” 崔武源笑道:“看来在下是叨王姑娘的光,好,不喝可对不起美酒了。” 众人大笑。 王淑秋又喝一碗,道:“请问两位,不知我师父是怎生去世的,又葬在哪?我想去拜祭他老人家。” 莫廷之叹道:“智了大师心系天下,极力要消除灾祸。上次行刺努尔哈赤本来要成功的,没料杀出一个高手,就是那晚与你交手的剑客。这个剑客出其不意,加之要照顾我俩才死于那剑客之下。后来我兄弟二人去找寻智了大师的尸骨,却未能够。” “经一打听,智了大师牺牲后被金狗挫骨扬灰了。我二人愤怒之极,一直寻找机会报仇。但深入金国太危险,只好等待机会,我们相信,金兵一定会南下。果然等到这一天,没想到的刺杀努尔哈赤的遗愿被智了大师的徒弟完成了,并还为智了大师报了大仇,真是喜上加喜。智了大师九泉之下也安息了。” 王淑秋离席,向北而跪,道:“师父,徒儿为您报了仇,完成您多年心愿。徒儿不孝,没能见您最后一面,这杯酒是徒儿敬您的。” 她向地洒了三杯酒。 马成拍手道:“智了大师果然慧眼有加,没收错徒儿。” 王淑秋道:“师父也没交错朋友,一直为他的心愿而奔波。来,小女子敬你们!” 马成和莫廷之仰口而喝,大呼:“痛快!” 王淑秋这一喝又是酩酊大醉。 在山庄盘桓几天,不是喝酒就是切磋武功,不是心系京城,王淑秋打算住上几个月。 马成和莫廷之知道她有要事在身,也不便久留,遂送出了十里之外的地方。 王淑秋依旧坐在马车上,看着沿途荒凉的景象,一时又忧愁起来。 崔武源道:“这一路上除非入关,否则没有地方可歇。” 王淑秋道:“别担心,咱们有马车。况且离山海关也不太远了。” 马车刚转个山坳,忽见几个女子迎面狂奔,她们衣裳已是破破烂烂,有的手臂全露在外面。 那几个女子一见有人,狂喊“救命!救命!” 有的干脆倒在马车下。 王淑秋跳下马车,忙问道:“发生什么事?” 众女子见是个美貌少女,忙大声道:“有人要污辱我们。” 王淑秋一听,怒火冲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妇女,真是不可饶恕。 那几个女子惊呼:“他们来了!” 王淑秋道:“别怕,有我呢!” 果见对面跑来几个人,居然身穿大明官兵的服饰。 崔武源啐道:“原来是官贼。”约莫来了十几个官兵,为首一个恶狠狠地,似乎为了追这几个女子害得他追了半天,看来追到了,这几个女子性命不保。 跟在那为首官兵的有一个猥琐之人,穿个官兵之服也不像个当兵的,嘴角边有颗痣。 王淑秋一见之下,心中一惊,双手有些颤抖。 只听那有颗痣的官兵道:“孟老大,那几个妞在前面,还多了一个妞。” 那叫孟老大的为首官兵狞笑道:“康兄弟,还不便宜了你!” 其余官兵大笑。 王淑秋脑袋“嗡”的一声,脸色苍白,来的这些人有曾经她一直想要找的人,就是这些人使她万劫不复,堕入深渊,遭到极大的凌辱,伤口永远不能抚平。 这是她一生的痛! 崔武源回头一看,王淑秋全身颤抖,呆呆而立,面色苍白,不知她为何会怕区区几个官兵。 孟老大等人已奔来,崔武源拦住,叱道:“你们是哪个营的,竟敢胡作非为。” 孟老大见此人威风凛凛,气度不凡,不像是个庄稼汉,便道:“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 崔武源道:“天下事天下人都可以管。你们强抢民女,可知罪。” 姓康的不耐烦了,喝道:“哪来的野种,竟敢干涉本大爷,还不滚!” 第112章 刺杀敌酋(五) 崔武源道:“就是多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官兵,才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姓康的手一挥,道:“兄弟们,砍了这厮!” 孟老大较为持重,眼前这个大汉摸不清是哪路人。 虽说他只身一人,但如果武功好的话,己方这十几个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万一他是前线退下来的官兵可大大不妙。 孟老大急忙止住他们,道:“且慢!问清楚再说!” 姓康的道:“还问什么,这个狂徒不知天高地厚,敢对咱们无礼,简直自寻死路。他只一人,咱们人多。杀了他,抢了姑娘享乐才是正经事。” 孟老大道:“住嘴!一天到晚只记得姑娘,小心遭报应。小心使得万年船。” 姓康的才闭上嘴。 孟老大拱手道:“不知足下怎生称呼?” 崔武源寻思:他们毕竟是大明官兵,只要他们肯认错就放他们一马。只好表明身份让他们知难而退,省得节外生枝。他不紧不慢从腰间掏出令牌,道:“锦衣卫千户崔武源!” 众官兵一看这令牌吓傻了,来的居然是锦衣卫千户。 众人慌忙一齐下跪道:“属下叩见千户大人!” 众女子一见,竟然又是官兵,而且还是大官,不由面如死灰。 崔武源道:“你们可知罪?” 众官兵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孟老大忙道:“属下知罪。” 其余官兵跟着喊。 孟老大认为崔武源虽是千户,并不是他们直接上司,反正认个错敷衍了事,相信这位千户大人看在都是官兵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果然不出所料,崔武源道:“既然你们知错,本官就放过你们,下不为例!” 众官兵道:“谢千户大人!”起身欲走。 “且慢!”王淑秋手拿东瀛刀缓缓地走来。 孟老大不知王淑秋是什么人,但既知与千户大人在一起,就不敢不尊敬,便含笑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王淑秋冷若冰霜,含怒道:“孟老大,你是否还记得破庙之事?” 孟老大搔搔头,道:“不知姑娘说什么,什么破庙?在下不明白。” 王淑秋压抑着愤怒,低沉道:“当年你们五人在京城附近一带的破庙轮番污辱了一位自称郡主的少女,这么快就忘了么?” 孟老大还没回过神,姓康的一指王淑秋,喊道:“是她!是她!难怪眼熟。” 孟老大猛地醒悟,眼前这位女子就是他们轮番折磨的郡主。 王淑秋叱道:“记起了么?” 孟老大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 王淑秋道:“我不想滥杀无辜,凡是没有参与破庙之事的人可以滚!” 只见众官兵不知发生何事,面面相觑。 姓康的作贼心虚,知道今日不是敌亡就是我死。 眼见其他官兵迟疑,生怕他们一走,可大大不妙,他手一挥道:“兄弟们,别听这贼婆娘胡说。咱们一起上,杀死她。” 崔武源吼道:“你们敢对公主无礼!” 姓康的道:“她不是公主,是假的。公主会出现在这兵荒马乱之地。” 崔武源知道就是这姓康的煽风点火,不把他制住,恐有不妥。 他抽刀要去砍姓康的。 王淑秋道:“崔大哥,你退下,这几个畜生由我亲手解决。” 她缓缓地向前走,厉声道:“不相干的,滚!” 姓康的大呼:“兄弟们,别怕,区区一个女子难道还用得咱们怕么?” 王淑秋一箭步,拔剑,只见白光一闪,姓康的脑袋已飞到几丈之远地方。 孟老大惊呼:“好快的剑!” 他已知这位公主决不放过他们五人,不如集十几人对付她,或许有生还的机会。 孟老大大呼:“兄弟们,上!”已有冲动不怕死的人冲上去。 王淑秋手起刀落将之斩于剑下。 其余官兵一拥而上,王淑秋对付这些残兵败勇易如反掌,杀得只剩下孟老大一人。 留着这位带头之人,王淑秋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死去。 孟老大手持钢刀,双手发颤,双脚不由往后退。 王淑秋手持依旧滴血的剑步步紧逼。 孟老大打是打不赢,跑已没勇气跑。 他钢刀松手,双腿一跪,磕头道:“公主,饶了小人。是小人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一条狗命。” 王淑秋剑尖指着孟老大,道:“饶了你,当初为什么你不放过我!” 孟老大道:“小人是逼不得已的。是受人指使,不然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动公主您一根汗毛。” 王淑秋道:“说!是谁指使?” 孟老大迟疑道:“是郑娘娘。” 王淑秋手一颤,挥剑斩下去,孟老大的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 她抬头泪流满面,虽然杀死了直接害自己的人,但背后之人却永远不能报仇了。 良久,王淑秋情绪才慢慢稳定。 她缓走到马车,躺在马车上,道:“走吧!” 她感到十分累,不是因为体力,而是心,是心累。 马车随风而进山海关,崔武源加快速度。赶了几天路,终于进了京城。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王淑秋下车,见大门紧闭,其天色尚早如何就把大门关了。 崔武源上前敲门,半晌才出来一个老仆。 崔武源道:“怎么府里只剩下你一人?” 那老仆叹道:“发生大事啰!” 王淑秋忙问道:“发生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