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攀高枝》 第1章 白月光醒来,替身让位 酒店顶层套房。 祝肴依偎在男人怀里,后背却靠着冰冷的落地窗。 “沈先生,今、今天,是我的生日……” 祝肴糯软的嗓音轻颤。 男人散漫笑了声,强势的吻吞噬她的尾音。 祝肴眼尾微红。 她真笨。 竟妄想从这刚认识的的陌生男人口中,听到一句生日快乐。 恍惚中,祝肴觉得这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竟真的在生日这一天,和喜欢十几年的霍宵分了手。 还和一个才认识三小时的陌生男人,在酒店顶层的高空落地窗前…… 极尽缠绵。 - 三小时前。 祝肴与霍宵在一起不到一年,今天是霍宵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早已期待很久。 霍宵定好了一家高空旋转餐厅。 约定好的七点,祝肴早早到了,霍宵还没来。 “小姐,您请用。”服务员为祝肴桌上放一杯白水。 “谢谢。”祝肴嗓音软糯,漂亮秀气的眉梢染着浅浅笑意。 她打开手机,没有霍宵发来的消息,依旧乖乖巧巧坐得端正,怀揣着满心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点半、八点、八点半…… 餐厅里的客人也来来去去。 直到十点,白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祝肴才拿出手机,犹豫且忐忑地给霍宵发去消息。 【摇摇摇:在忙吗?(好辛苦啊jpg)】 霍宵没回。 祝肴抿了抿唇,料想他应是在忙,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催。 过了十几分钟后,回信终于姗姗来迟。 祝肴满心喜悦地点开,却在看清内容的一刹那浑身僵直。 【霍宵:泱泱醒了,我今晚陪她。】 祝肴抬眼看向窗外,眼中失神地凝视这榕城的夜景繁华,眼眶逐渐红透。 宁泱泱醒了。 霍宵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在植物人三年后,醒了。 许久后,祝肴低头,颤着白皙指尖在屏幕上打字,固执地做着最后挣扎。 【摇摇摇:能不能陪我过完今天的生日?】 【霍宵:你不过泱泱替身而已。】 【霍宵:肴肴,认清位置,别不懂事。】 当宁泱泱车祸成植物人,霍宵如枯木死灰般消沉两年后,才找上了祝肴。 祝肴和宁泱泱七八分像。 自然也清楚,霍宵将她当成聊以慰藉的替身。 如今,白月光醒来,替身让位。 本该如此。 “小姐姐。”一道童音突然响起。 祝肴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才朝出声的小女孩看去。 小女孩六七岁大小,背着一个精致小背篓,里边满满的玫瑰。 “我不买玫瑰,谢谢你,小朋友。”祝肴温柔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糯软的嗓音有些哑。 “不是的,小姐姐。”小女孩递上手中的一枝玫瑰,圆圆的小手朝不远处一指,“小姐姐,是那位大哥哥已经买下了,送你的哦。” “嗯?”祝肴微怔。 她视线跟随而去。 服务台旁,小女孩指向的那个男人正在刷卡买单。 背朝这边,只能看见挺拔的背影。 男人身穿一身宽松挺拓的悠闲白色西装,后背笔直,短发利落,单手插进裤兜,周身透着懒散。 一看,便是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 祝肴收回视线,微笑着朝小女孩摇头,“这玫瑰我不能要,你还给……” “小姐姐,不再拥抱旧情人,怀里才有新玫瑰哦。”小女孩将祝肴打断,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将玫瑰往祝肴手里一塞,跑开了。 不再拥抱旧情人,怀里才有新玫瑰。 她失恋很明显吗? 连小女孩也看出来了。 手中的玫瑰娇艳欲滴,祝肴鼻尖凑近嗅了嗅。 花香扑鼻。 心情突然好了很多,祝肴悲伤的情绪似乎被这纯粹的花香瞬间安抚。 好在她从来都知道自己配不上霍宵。 也知道霍宵真正喜欢的人是宁泱泱。 这一天她早已经预料到,所以真正到来的这一刻,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 - 祝肴拿上玫瑰起身,走进电梯。 电梯即将关上的刹那,一只骨节轮廓修长的手扶住电梯门。 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 来人身量很高。 祝肴下意识抬眸看去。 高挺的鼻尖,削薄的唇,清冷漆黑的双眸…… 电梯门彻底打开,完整露出男人一张完美到近乎逆天的脸。 祝肴与这身穿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短暂对视了一秒。 是他? 那个送玫瑰的男人。 祝肴低眉,匆匆挪开目光。 男人也懒懒收回视线,浅棕色的英伦风手工高定皮鞋迈步入电梯,带进一阵好闻且高级的松木香。 祝肴呼吸紧了紧,往电梯角落靠。 手中的玫瑰,变得格外烫手。 第2章 我也觉得不合适 电梯下一层,涌进来许多人。 男人往后退,被人群挤到祝肴身边。 拥挤的电梯里空气稀薄,男人的松木香淡而轻,却存在感极强,若有似无地将祝肴包裹。 突然,男人回眸,一双清冷慵懒的眼瞧过来,落在祝肴手中的玫瑰上,“你……”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扔了这枝玫瑰可惜。”祝肴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温声打断解释着。 男人挑了挑眉,“我……” “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但是我不能接受,抱歉。”祝肴低着头,紧张和尴尬让她后背爬上冷汗。 男人哼笑了声,懒散的尾音很悦耳,“我们……” “我们是不可能的。”祝肴抬头,认真而又糯软地道:“先生,你很优秀,但我们不合适。” 从没人敢打断他的话。 沈时搴单手插兜,兴味浓郁地瞧向紧张到连连打断自己的女人。 穿着乳白色的吊带收腰长裙,细白的肩带,黑如绸的及腰长发,腰间被细细束起,不足盈盈一握。 看起来柔弱可欺。 “我也觉得不合适。”沈时搴俊朗眉峰微扬,庆幸自己终于得了说一句完整话的机会: “你适合更好的,不适合我这种最好的。” 祝肴:“……” “所以……”沈时搴拖长尾音,漆黑的眸泛着懒散的冷,“这位小姐,我很奇怪,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觉得我看上了你?” 祝肴更愣了。 男人一身西装布料矜贵,手腕处腕表的表盘上繁星闪烁。 不仅周身穿戴贵气十足,连神情都是冷淡又慵懒,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清雅绝尘。 他处处完美,长相和身材比荧屏上大明星还要出挑。 也确实能称得上“最好的”。 祝肴意识到这点,陡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有多冒昧,羞耻心刹那让她红透了脸颊。 半晌,她突然反应过来,“那你送我的玫瑰……” “我送你的玫瑰?”沈时搴面露疑惑,慵懒的语调不紧不慢,“刚才有个小姑娘缠着非让我买,我付了钱买清静,并不想要玫瑰,让她随便给个人……” 祝肴后背彻底僵住了,耳廓也逐渐变红。 原来不是男人误会了。 是她误会了…… 但她又想到:“你刚才还主动和我搭话……” “你站我后面,玫瑰上的刺扎到我,我只是想提醒你往后收一些。” 沈时搴抬起修长手腕,冷白的肌肤上,小针眼似的伤口,渗出了微不可察的血丝。 祝肴这才知道自己的误会有多深,“抱歉,先生……” “道歉可没用……”沈时搴笑了声,散漫又矜贵,还是一副万事挑不起情绪的平静模样,视线从祝肴白皙的手腕上划过:“你也扎一下,才能算道歉。” 祝肴微怔。 这个男人……真公平。 自己先是误会他送玫瑰和有意搭讪,后又不小心扎到他,实在冒昧。 她刺就刺一下吧。 “好。”祝肴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她拿起玫瑰,上下打量,挑了根最小的刺。 “先生,玫瑰刺扎得疼吗?”当刺快要扎进皮肤时,祝肴还是怕得睁开了眼,嗓音有轻微的抖。 “我刚才是挺疼,但你挑的是最小的刺,这种刺很软,我猜……应该不疼。” 不疼就好! 祝肴咬牙,抬手一扎。 “嘶!” 疼痛感又急又尖锐,眼泪刹那冒了出来。 沈时搴:“如果你疼,那就是我猜错了。” 祝肴:“……” - 沈时搴没遇见过这么容易逗的人。 他原本以为,眼前的女人娇娇弱弱,下不去手。 谁知道她挺倔。 还真扎。 容嬷嬷今天在都得点个赞。 在餐厅时,他余光扫见她坐在窗边独自一人,身前只有一杯白水,眼睛里也如同此刻有盈盈泪意,一看便是被人放了鸽子失恋了,委屈巴巴的。 那时恰好卖花的小姑娘问到他。 他一时心软,买下一枝花送她,也嘱咐小姑娘转告一句平淡的安慰: 不再拥抱旧情人,怀里才有新玫瑰。 此时的祝肴眼睛红红的,揉着被玫瑰刺扎的地方,委屈巴巴。 电梯正好到一楼。 沈时搴最后看了祝肴一眼,扬长而去。 - 沈时搴到了路边。 一辆骚包的迈凯伦黄色超跑停在他身前。 “帅哥一个人?来,上我车,爷带你嗨。” 车窗落下,主驾上年轻张扬的帅气男人摘掉墨镜,在车内色气满满地朝沈时搴招手。 沈时搴手指勾住那男人手上的墨镜,随手一扬。 “砰”—— 准确无误地扔进一旁垃圾桶里。 “搴哥!这是我才定制的,等了几个月!”车里的宋野顿时哀嚎。 “那你进去,它出来。”沈时搴上了副驾,随手将布料矜贵的外套朝后座扔去。 宋野顿时噎住,知道自己又玩翻车了。 踩下油门启动车,往两人订好的酒店去。 “搴哥,你结个账怎么这么久?”宋野无聊,随口问。 “餐厅里有个女人失恋了,我送了她一支玫瑰。”沈时搴漫不经心答。 “啊?您这位雌性绝缘体?送女人玫瑰?为什么?”宋野满脸震惊。 “你干的好事,你说为什么?”沈时搴散漫的语调一冷,“解药,给我。” “解药?你说什么解药……”宋野顿时心虚地疯狂眨眼,演技为零。 “别让我问第二遍。” “我……我真不知道啊……” “嗯?”沈时搴朝宋野冷冷看去。 只这一眼的压迫感,立即让宋野不敢再负隅顽抗,顿时将身后主谋卖个干净,扯着嗓子哭嚎。 “不关我的事!是干爹让我给你下药的,说你这么多年不碰女人,怕你有心理障碍……” 沈时搴眉心拧了拧。 他向来对女人没什么兴致。 刚才心软一时送出玫瑰,便是因看见那女人时,心里有说不清的燥热,扰乱了他的思绪。 尤其在电梯里靠近那女人时,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气味让他脑中逐渐混乱,转过身去,差点就将那句“你陪我睡一晚,二十万”说出了口。 也是转身的瞬间,他的手,自己不小心碰到了玫瑰刺。 第3章 小小替身,值得我哄? 还好那女人和他扯了些有的没的,又让他恢复了些神志。 这些反应,要么是见鬼了,要么是被人下药了。 前者不可能,那自然是后者。 确定被人下药,但不确定是谁,没想到宋野一下就被诈出来了。 更没想到主谋,是他那不靠谱闲得慌的活爹。 “解药。”沈时搴烦躁地重复。 “干爹说怕你发现影响计划,特意找了个实验室给你配的药,没有解药……”宋野缩着脖子怯怯说。 要说唯一的“解药”,或许就是此时被安排在酒店里的那个干净的女明星了…… 但宋野还想多活两天,此时哪敢说。 “去医院。”沈时搴懒懒朝座椅上一靠,压着火。 见他没发飙,宋野长长舒了口气,将车调头,朝最近的医院去,同时小心翼翼劝: “搴哥,你要真有什么心理障碍,跟哥们儿说啊,这人间极乐你就一点不想尝尝,温柔乡是真的很香啊搴哥!要不咱现在还是回酒店,那里有……啊!……太奶!” 宋野视线转正时,已然躲避不及路中间的人。 方向盘一转。 “哐当”—— 超跑冲过栏杆。 径直向湖里俯冲而去。 副驾无辜累及的沈时搴:“……” - 祝肴一手拿着玫瑰,一手捂着被扎的手腕,眼泪咕噜噜打转,还好最终也没掉下来。 她出了大厦,走上人行道,想到对面湖边散散心。 突然,一辆前方调头回来的跑车朝她冲过来。 “太奶!”车里男人一声惊呼后,为避免撞上她,急打方向盘。 “砰”—— 跑车坠入湖里! 祝肴:“……” 亲眼见车沉入湖里没了动静,祝肴第一反应便是施救。 她入水下潜到车旁,车里空无一人。 她反应过来想往水面去,脚踝却被水草缠住,一时间胸腔内氧气告急…… 突然,一道高大的影子从她身后靠近,男人有力的手捞过她的腰,扯离开水草。 下一秒,祝肴在水里被男人轻易翻了个身,将她身体靠上车窗。 男人身体陡然贴近,温热的唇贴上祝肴。 祝肴浑身僵住…… 脑子迷迷糊糊想,她在水里被陌生男人车咚了! 短短几秒的渡气后,男人带着祝肴游出水面上了湖岸。 “咳咳……” 被救上岸的祝肴趴在地上咳得昏天暗地,浑身湿漉漉得得淌水。 男人声音自祝肴头顶响起,温温沉沉的嗓音随意散漫,是堪比顶级声优的悦耳: “下次救人量力而行,女英雄。” 好熟悉的嘲弄语气。 祝肴抬头,看向原本她想去救、却反而救了她的男人。 沈时搴慵懒地站着,气质清冷贵气。 明明他也一身尽湿,却丝毫不觉狼狈。 祝肴眉心跳了跳。 又是他。 “先生,真有缘,我叫祝肴,谢谢你。”祝肴礼貌道谢,咳得微哑的嗓音有糯糯的沙粒感,“先生贵姓?” “沈。” 沈时搴只懒而沉的一个字。 祝肴心里默念了“沈”字。 原来这个不好说话的先生,姓沈。 沈时搴自上而下俯视着眼前的女人。 她白色的吊带裙质地柔软,此时一片濡湿地紧紧贴合玲珑的身体线条,咳嗽呼吸间胸前起伏不定,曲线风光大显。 沈时搴脑海中忽然闪过宋野曾说过的话: “纯欲风的女人,尤其每个点都长在你审美上的女人,看一眼就能勾你的欲魔,哇哦,要是遇到了,那可是床上可遇不可求的完美合拍partner,爽翻你……” 燥意越发明显。 身体隐隐发着令人难耐的灼烫。 眼前女人衣衫轻薄,肌肤如寒冰般白皙,又浑身泛着湿漉漉的水意。 她的冷,似乎很能解他身上的热。 祝肴莫名的吸引力,拉扯着沈时搴岌岌可危的理智。 陪我睡一晚,给你二十万。 这句话已到他嘴边。 又被他生生用意念压了回去。 沈时搴面不改色从眼前女人身上挪开眼,嗓音冷清: “自己能回家吗?” 祝肴轻轻点了点头,“我可以的,沈先生。”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沈先生,你车上是不是还有个人……” “去年京市民间自由潜水赛,他是全市亚军。”沈时搴语调淡淡懒懒,“所以你在担心他什么,女英雄?” 又是“女英雄”。 祝肴听得耳根发热,觉出自己刚才确实不自量力还冲动鲁莽,也不怪眼前的人嘲她。 但知道另一人不会有事,她也算放心了。 祝肴强撑着虚弱起身。 才刚站稳,身体突然往后倒。 随后被一只灼烫的大掌稳稳扶住腰。 “谢谢。”祝肴声线糯软。 沈时搴手心里她的细腰软得像是稍一用力就会被掐断,指腹下意识用了分力,透过祝肴腰间湿薄的布料,压在她娇嫩的腰侧。 “嘶……”祝肴觉出疼,倒吸口冷气。 沈时搴松了手。 就这么轻轻一压就疼了? 娇气。 “有力气谢我,倒不如自己站稳。”沈时搴收回手,将扶过她的手懒懒揣进兜里。 下一秒,祝肴扑进他怀里。 被香软扑了满怀,沈时搴怔愣时,已经下意识揽腰将人揽腰抱起。 他垂眸,才发觉怀里的人身体发烫得厉害,人也迷迷糊糊。 “不过下一趟水,就感冒发烧了?”沈时搴挑眉。 怀中人没有回应,迷迷糊糊。 “真是捡了个麻烦。”沈时搴不满地啧了声。 总归他也要去医院解身上的药效,干脆路上拦辆车,带着祝肴朝医院而去。 - “哗啦!” 宋野的人头从湖水里冒了出来。 “不是,我在水里藏了这么久,搴哥竟然不来找我?哼,我生气了……” 他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还好我的手机是防水效果牛逼的华为mate60pro。”宋野得意道。 见是陌生号码,毫不犹豫挂断。 直到对方打了三次,已经到了湖边的宋野才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谁找你爹?” 电话那头等了许久的沈时搴嗓音很冷: “坟头没信号?这么久不接。” “搴哥!我亲爱的搴哥,你没事吧?” “医院门口来,联系这个电话付他车费。” 话落,沈时搴挂了电话。 - 将祝肴送到急诊等候区后,沈时搴独自离开。 叫号登记的护士见祝肴一个人,好心递来一杯温水。 祝肴喝下顿时清醒了些,好受很多。 混沌的目光飘忽,却突然隔了整个急诊大厅,看见了医院大门的一个人: 霍宵。 两人目光交融的瞬间,祝肴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蓄了泪。 她本该此时和他一起,在餐厅高空庆祝她的生日。 可现在,她却一身狼狈。 只被他冷眼瞧着。 医院大门,宁远隔空看着急诊处的祝肴,叹了声,试探着问好友: “霍宵,她哭得好可怜,你也不哄哄。” 霍宵收回目光,迈步朝前,低沉磁性的嗓音没有温度: “小小替身,值得我哄?” 第4章 现在是分手了,是吗 霍宵回头看了眼宁远,“走,泱泱还在等我。” 宁远看了眼祝肴,摇摇头,跟上了霍宵。 两人到了宁泱泱的病房前,霍宵却停了脚步,“你先进去,我抽支烟。” “好。”宁远知道霍宵向来烟瘾大。 可转念一想,霍宵似乎这一年已经很少抽,都没随身带烟了,怎么今天又带了? 一定是因为要见泱泱了,心里太紧张。 - 霍宵到这层楼的抽烟区。 “啪嗒!” 指尖的烟点燃,烟雾袅袅,冷硬俊朗的脸庞被虚幻。 他身穿一身挺括的西装,宽肩窄腰,完美的比例,衬得气质孤高。 拿出手机,微信里是看不完的工作汇报。 向下滑,他点开了对话框。 【摇摇摇:能不能陪我过完今天的生日?】 【霍宵:你不过泱泱替身而已。】 【霍宵:肴肴,认清位置,别不懂事。】 没吸两口,他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大步朝楼下走。 到急诊区,远远便见祝肴晕晕沉沉坐着,脑袋靠着身后的墙,脸色红得吓人,浑身湿透。 他走过去,将面料昂贵的西装脱下,披在她身上。 祝肴这才睁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 “怎么弄的?”霍宵居高临下瞧她。 祝肴抬头瞧他,将衣服脱下,塞回他手中还给他: “我们现在是分手了,是吗?” 霍宵拿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喉间没有温度地挤出一个音,“嗯。” 随后,扬长而去。 祝肴指尖掐进自己掌心。 多随意,一个“嗯”就了结了两人近一年的关系,甚至连“分手”两个字,他都懒得亲自说出口。 她刚心身疲惫地闭上眼,耳边却又传来一道女声: “三年不见,晚上好啊,祝肴……” 祝肴颤着眼睫睁开了眼。 宁泱泱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一旁的宁远陪着她。 她的脸庞因三年不见阳光而苍白如纸,却也掩不住她的气质与美貌。 宁泱泱到祝肴身边,靠近她耳边,“祝肴,我可是给了你三年的机会,你顶着和我这张相似的脸,成功爬上阿宵的床了没?”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祝肴眼睫陡然睁大。 “没有是不是?毕竟,阿宵怎么会碰你这个赝品!”宁泱泱看在眼里,笑得肆意,又压低声音:“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热,脑子沉,胸口和小腹酸胀难受……” 一旁的宁远听出不对,震惊得看宁泱泱。 祝肴却异常地平静,声线糯软,有一丝微不可察地轻颤,“你给我下药了?” 回想今日,祝肴轻声道:“是餐厅?你买通了那里的人,在水里做了手脚?” “你脑子还不算蠢。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是最新药哦,没解药,你在医院看病也是白看,要么去爬男人的床求欢,要么……等死……” 宁泱泱悄声说完,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祝肴的平静瓦解,原本滚烫的身体瞬间冰冷。 “泱泱,你怎么能这样!哪里学的恶毒手段!”宁远脸色骤变。 祝肴喜欢霍宵多年,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尽人皆知。 可祝肴从来行为规矩,从没主动招惹。 三年前,宁泱泱成了植物人,所有人都以为她永远醒不过来了。霍宵用了两年还是没走出来,才选了和宁泱泱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祝肴在身边。 现在宁泱泱醒了,霍宵要将祝肴一脚踢开,在宁远看来,已是他们对不起祝肴。 宁泱泱竟然还下药要毁了祝肴! “哥,你心疼这个女人?那你去告诉霍宵啊,让你这未来妹夫去床上脱了裤子救她,让他们永远藕断丝连牵扯不清,让你亲妹妹我永无安宁……” 宁泱泱不屑地笑了笑,吃准宁远不会这么做。 也吃准祝肴不会找霍宵。 “祝肴,祝你今夜生日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宁泱泱笑着转身,操控着轮椅走了。 剩宁远脸色难堪地站在原地。 祝肴绝望又恍惚地起身,宁远赶紧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手心里祝肴的小臂瘦削又滚烫,宁远拧了眉,“肴肴,我带你去旁边酒店,给你找个干净的男大学生……” 宁远对祝肴这个小妹妹的称呼,是跟着霍宵叫的。 和祝肴年纪相差近8岁的宁远,以前对祝肴很有几分邻家大哥哥的体贴照顾。 可祝肴知道,一切不过是因为霍宵。 现在她已和霍宵分手,霍宵的朋友,也不可能再成为她的朋友。 “不必。”祝肴挣脱开宁远的搀扶。 祝肴原本以为今天哭了许久,眼泪也应该早已流干,可此时身体灼烧她肺腑的滚烫,像是把血肉都烧得融化开,化为一滴一滴的泪,颗颗灼烫地落了下来。 霍宵,宁泱泱。 她真是一个都不该招惹。 什么爱啊恨啊,幼稚又可笑。 她混沌的脑中开始反省,为什么傻傻地固执于霍宵,将自己逼到如今被他们两人随意践踏的地步。 “如果你不想找其他男人,”宁远担心她,内心挣扎后道:“我也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向来洁身自好,至少够安全。 万一祝肴今晚找了不干净的男人,那便真的是万劫不复。 “不必。”祝肴还是那两个字,声音轻而糯。 她再不会和霍宵身边的人,有任何牵扯。 宁远怎么放心祝肴这个状态离开,上前再次拉住她的手臂,“祝肴,你现在不清醒,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离开去找些不靠谱的男人……” 祝肴意识本就摇摇欲坠,几番挣扎根本无法挣脱宁远。 就在她力道耗尽,意识难以支撑时…… “松开她。” 一道惫懒微冷的嗓音,漫不经心响起,自带令人心悸的危险。 宁远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手,朝那人看去。 男人身形颀长,一身低调贵气的灰色休闲装合身妥帖,单手插兜,就这么散漫又放松地站着,风流儒雅。 被霍宵和宁泱泱接连欺负,现在又脱身不开,忽然有人撑腰,祝肴没忍住眼眶一酸: “沈先生。” 她声音哽咽着,有些哑。 沈时搴鬼使神差抬起骨节长直的手,去擦祝肴眼角濡湿的泪痕,温热指腹划过她娇嫩的肌肤。 挺能哭,这女人当真是水做的? “又在哭什么?”最后修长的指尖点了下祝肴的眼角,沈时搴懒懒吐槽,语调随性又慵懒:“也不是美人鱼,落泪又换不成珍珠。” 祝肴:“……” 她怔了瞬,眼泪戛然而止。 然后默默打了个哭嗝。 第5章 抱歉,刚才路中间有只狗 男人对祝肴略显亲密的动作,让宁远一时怔住。 除了霍宵,他从没见有其他男人与祝肴这么亲近。 “祝肴,你们认识?”宁远眉心拧着。 “管这么宽,你是她的谁?”沈时搴漫不经心发问,将祝肴护在了身后。 一句话,将宁远问住。 他确实不是祝肴的谁,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等宁远回过神来时,沈时搴已经将祝肴横抱而起,朝外去。 “等等,你又是她的谁?”宁远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将人拦住。 “你街道办主任?”沈时搴眯了眯眼。 “不……不是……”宁远再次怔住。 “那查户口轮不到你。” 沈时搴彻底没了耐心,朝前用宽厚的肩膀撞开挡他的宁远,抱着祝肴大步离开。 - 几分钟前,沈时搴在医院得到体内药解不了的定论,只能硬抗,但好在毕竟是亲爹让人配的药,硬抗也只是难受一晚,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他看完医生出来时,宋野已经让酒店的人送了代步车、衣服和备用手机到医院。 换好衣服开车从医院车行道过,刚好路过急诊。 他只是随意一瞥,就看见里边被拉扯着的祝肴。 明知是个麻烦。 而他最讨厌麻烦。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下了车,朝被拉扯的祝肴走去。 将祝肴从急诊室带走,抱上副座,替她系上安全扣,沈时搴启动了车: “家在哪儿?” “清辉苑,谢谢你,沈先生。” 祝肴浑身放松下来,便更清晰感知身体内四处窜的热意。 这种感受陌生且让她羞耻。 “沈先生,我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自己拿。” 沈时搴下巴点了点中控旁支架上的手机。 宁泱泱的话还清晰地在耳边,祝肴知道她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可以走…… 祝肴拿过手机,打开网页,搜索本地的商务ktv,随后打出去电话。 她手心捏着手机,电话接通时瞬间便满手是汗,结巴道:“请问,你、你们有特殊服、服务吗?要男、男的,最好能陪我一整晚……” “刺啦”——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惯性让祝肴朝前撞到头。 手机被祝肴不小心按到外放,掉到地上,对面接电话的人格外热情: “有的,女士,一千一次,两千包夜。” “我们这儿的小帅哥质量全榕城最高,个个四块腹肌,会的花样也多,你想怎么玩都行。”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这儿的小帅哥做不到……” 祝肴哪还有心思听手机里的介绍。 她揉着额头直起身,疼得泪水盈盈,委屈巴巴看向突然急刹车的沈时搴。 “沈先生?” 软糯糯的质问语气,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抱歉,刚才路中间有只狗……”沈时搴将手机捡了起来,挂断。 “我怎么没看见?”祝肴抿着唇,戳穿他。 “因为你正忙着满世界找男人。”沈时搴语调漫不经心。 祝肴脸色唰一下涨红。 沈时搴目光从她身上扫一遍。 她全身都红得不正常,一双小鹿眼也迷离一片,泛着湿漉漉的诱人的红。 肩带半落处的肌肤莹莹如玉,她却也没察觉。 还发着高烧,就想找男人。 是失恋了赌气,所以想以这种方式报复前男友? 沈时搴的视线最终停在她轻抿无措的唇上,水雾雾的,香软糯甜,一看就很好亲。 对,很好亲。 他刚才水里才亲过,她唇瓣的触感软到当时他想一口咬下去,吞入腹。 腰也很细,像他一用力就能轻易折断。 该挺的地方也挺,丰腴诱人。 就像宋野说的,纯欲感,且身上脸上每一寸都长在他审美上了,勾着他,让他想剥开,仔细尝尝看看。 好不容易凭意志力压下去的燥热,顿时涌了上来。 沈时搴暗暗骂了句脏话。 祝肴抬眸瞧去。 沈时搴骨节清晰的手指按下车窗,让晚风透了进来。 他左臂屈肘放在车窗边线,修长指尖有节奏地敲着,像是思索着什么。 “沈先生,我还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刚才电话还没打完。”祝肴怯怯地开口。 沈时搴没出声,不置可否。 祝肴抿唇,壮着胆子,伸手去他手里拿。 可刚拿到手机的瞬间,她的手腕却猛地被沈时搴反手握住。 手机滑落,掉在车内昂贵地毯上。 “祝小姐,四块腹肌的身材你就满意了?” 祝肴手腕被男人握得滚烫,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心头一悸。 一抬头,对上沈时搴一双深邃而沉冷的眸。 完全不加掩饰的侵占欲,从沈时搴的眼底流露,这眼神比他的手还让祝肴觉得灼热。 沈时搴一字一字音调慵懒又散漫,却又万分蛊惑: “八块腹肌的要吗?” 第6章 嗯,我 “沈先生,你、你什么意思?”祝肴一时难以反应。 沈时搴薄唇一勾,并未回答。 只揉捏着那只柔软小手。 “虽然我没试过,但如果你非要一整晚,我应当也能勉强撑下来……” 说完,带着那只小手。 与他十指交握。 温度逐渐传递。 名利场中对待合作方,沈时搴向来懂得率先给出合作诚意,也乐于优先展示自己的合作实力。 但这一次,反噬过于强烈。 那柔软的小手像离离原上火,柔软的火焰,烧去沈时搴几分理智。 他呼吸渐沉,面上却一派慵懒自若。 “现在,祝小姐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 “沈先生,你、你、你?”祝肴脑子瞬间宕机。 手心里对方掌心热度明显,烫得她害怕。 “嗯,我。”沈时搴指尖点了点衣服下那只小手,勾唇笑着,提醒道:“再给你最后三秒钟的机会拒绝。” “三。” “二。” “一。” “祝小姐,我现在要带你去酒店了。” - 酒店迎宾远远便看见自家的贵客专用代步车。 待车刚停稳,迎宾立马躬身上前,拉开车门: “沈二少。” “嗯。”沈时搴点了点头。 他大步走向副座,将祝肴打横抱着朝酒店里去。 迎宾赶紧招手叫人来泊车。 直到沈时搴进了电梯,迎宾中的一人低声道:“都说京市来的公子哥儿玩得花,果然啊,这才来榕城第一晚就玩女人……” “这人是谁你不知道?含着金汤匙的京圈太子爷,沈二少。”另一人身体站得笔直,吐槽道:“我要是他,我比他更会玩……我这点道德,全靠穷守着。” 旁边人搭腔:“话说回来,还是咱榕城风气好,看看霍四爷,和宁家二小姐青梅竹马,都成植物人还放不下,听说经常去医院探望。” “霍四爷也算豪门里的清流了。” 几个迎宾聊得有来有回时,沈时搴的电梯已一路上到顶层。 电梯门开。 身穿黑色西装白色领结的套房管家立即上前。 “沈二少。” 接着跟在沈时搴身侧,走到房间9909号前,打开了总统套房的雕花实木大门。 管家全程不曾抬头看过沈时搴怀里的人,本分又规矩。 “砰”—— 房门刚被关上。 “沈……唔……” 刚才儒雅散漫的男人,像变了个人,迫切地吻上她。 这比以往任何顶奢的美食都让人上瘾,沈时搴体内的困兽叫嚣。 “沈先生……” 突然,一声低呼拉回沈时搴。 他低头,怀中娇小的身躯隐隐发着抖。 被沈时搴的粗暴吓到,祝肴仰头,红着眼眶软软道:“沈先生,我、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沈时搴被气笑了。 她倒好,这关头,还能叫停要去洗个澡? 女人果真麻烦。 偏偏她一双小鹿眼委委屈屈地红着,软糯濡湿,仿佛一旦被拒绝,泪就能瞬间落下来给他好看。 - 为了不被憋坏,沈时搴先一步去洗了冷水澡。 祝肴洗完出来后,只围一块轻薄浴巾,还没吹头发,便被沈时搴一把拽到落地窗前,隔着纱帘,将她抵上冰冷的玻璃。 “祝小姐,现在可以了吗?” 祝肴浑身泛起细密的疙瘩,洗澡后周身燥热和眩晕感不减反增。 知道再如何拖延,今日也躲不过。 她咬着唇,“可以了……” 沈时搴眸色一暗,指尖只轻微一分力,便将那唯一一条浴巾勾落在地。 祝肴心脏顿时狂跳,却在此时从窗外传来烟花的声响。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将窗帘拉开些,往外看。 酒店背后的公园里,有一群年轻人正在给一个女孩子庆生,合唱着生日歌。 大家手里还燃放着小小的手持烟花。 室内原本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视物不清,但月色从窗帘缝隙照进的一刹那,将祝肴肌肤映衬得如玉般细腻无瑕。 沈时搴眼底看得一热,咬了咬后槽牙,揽住那细腰,“喜欢烟花?” 祝肴眼眶很酸,抬眸深深凝望着眼前的人。 紧密的相依,她生出亲密的错觉。 有了一分想倾诉的冲动: “今天是我生日,沈先……生……” 尾音被沈时搴急切的深吻剥夺。 沈时搴哪还管谁什么生日不生日。 但在某一瞬间,沈时搴突然微怔。 祝肴以为是自己哭出声,坏了他的兴致: “对不起,我……我也不想哭……” 沈时搴深吸一口气,轻吻她哭红的眼角,嗓音微哑:“想哭就哭,道歉做什么。” 真是看不得她委屈巴巴的样子。 祝肴身体微微发抖:“可是你……” 可是他说过,她不是美人鱼,嘲笑她眼泪又换不成珍珠的。 眼前的男人应当是讨厌她哭的。 “别乱猜男人的心思,你猜也猜不懂,今晚你尽管哭。”沈时搴轻笑了声,知她在想什么。 “尽管哭?” “嗯,”沈时搴淡淡应了声,尾音勾着笑意: “今夜流的眼泪,我替你换成珍珠。” 祝肴眨了眨水雾雾的眸,脸庞越发红,心跳也越发快。 突然想起闺蜜说过的话: 男人在床上的语言艺术,堪比文学大家。 沈时搴慵懒蛊惑的语调,揉碎在缱绻夜色里: “我要开始了,我爱哭的美人鱼小姐。” 第7章 生辰吉乐,岁岁年年 结束后,沈时搴抱着脱力的祝肴去清洗,再放回了床上。 祝肴困倦得沉沉睡去。 沈时搴换了睡衣,走到书桌旁,打开电脑处理一些紧要的合同。 “阿嚏……”祝肴在床上睡意模糊地翻了个身。 沈时搴回头,看了眼中央空调的温度,修长的手拿过遥控器调高温度。 他起身,走到床边,俯视床上缩成一团的人。 她成了半侧身的姿势,在翻动间被子下滑,露出瘦削白皙的背和细而柔韧的腰。 细腰上有他没收住力而留下的红色掐痕。 暧昧又明显。 脑海中又想起刚才一瞬间的阻隔。 他那时是真愣住了。 她今日失恋,他原本以为既然曾有男朋友,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成年人尽兴一晚,醒后各走各路,干脆也方便。 却没想到她偏偏是第一次。 沈时搴觉得有些麻烦。 就像一张稀有昂贵的绢布,由他勾下第一针的线,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有了说不清断不开的牵扯。 替床上沉睡的人拉好被子,沈时搴刚重新坐回去。 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瞧了床上人一眼,起身开门。 宋野站在门口,咧开嘴笑,递过来一个白色手包,“搴哥,我听你的让人去捞,还真捞出个包,这你带上车的?我怎么没发现?” “嗯。”沈时搴接过来,敷衍应了声。 “一个晚上搞得我又累又饿,你说这榕城是不是跟咱们八字不合,才来第一天就出这事儿?等你忙完,咱们得赶紧回京市……”宋野边吐槽边想朝套房里走。 “那是你,榕城跟我八字挺合。” 说完,沈时搴将手懒懒一抬,将人拦住,“大晚上进来做什么,回去。” “搴哥,你不会这么小气,怪我把你带水里去,不想让我进房间里了吧?”宋野眼睛不可置信地一瞪。 平时他们一个圈子里的好友,出去玩住酒店时,房间都是想进就进。 今天怎么不让进了? 宋野刚说完,敏锐的鼻子耸了耸,顿觉不对! 这味道! “搴哥!你你你你你你你……”宋野震惊道:“你处男身破了?” “小声点,你是喇叭?”沈时搴朝房里扫了一眼。 宋野这下更是形神俱震。 他那高岭之花的搴哥不仅处男身被破了,而且留了这女人过夜,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吵醒她! 完了,他搴哥不会是因为掉湖里,被人夺了魂魄吧。 韩剧里都这样演的! 但比起沈时搴是不是被人夺了魂魄,宋野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搴哥,第一次进温柔乡,感觉怎么样?销魂不?”宋野八卦的眼神炯炯发亮。 沈时搴薄而冷锐的唇一勾,懒懒道: “滚。” “搴哥,别这样啊,分享分享……搴哥,搴哥……” 宋野咋咋呼呼的声音被关在门外。 沈时搴坐回书桌旁,打开手包。 祝肴的手机、钱包、身份证,都在。 她身份证上的照片穿着一件深灰色校服外套,眉眼弯弯,笑意浅浅,乖巧懂事的好学生模样。 他目光落向出生日期,俊朗的眉梢挑了挑。 好小的年纪。 今天刚满19岁。 - 祝肴做了噩梦。 梦里,霍宵站在宁泱泱旁边,为她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亲昵地拥着她,亲吻她的额头。 “阿宵,我要烟花。”宁泱泱撒娇道。 霍宵点头,手中便有了手持烟花。 宁泱泱高兴地笑,随后注意到在角落阴暗处的祝肴,狠着一双眼,阴森森笑着。 “祝肴,你的生日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你今天没有了霍宵,也没有了生日仪式!” “可怜虫,你去死吧!” 而她喜欢多年的霍宵,就这么冷冷站在一旁。 祝肴脖子被宁泱泱掐住,忽然反应这是梦,可她清醒不了。 这沦陷在梦里的恐慌快要让她窒息。 突然…… “砰”—— 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祝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睁开了眼。 闻声朝窗外看去,当眼前一幕映入眼底,噩梦的阴沉瞬间散开。 祝肴卷长挺俏的睫毛微微轻颤,恍惚地喃喃道: “好美。” 是巨大的烟花在落地窗外炸开,连续不止。 原本沉寂在浓稠黑夜中的榕城,顿时被照亮。 炫目斑斓的光芒洋洋洒洒也照进室内,像散落的流星,将床上祝肴的惊讶神色照得分明。 黑夜一时成白昼。 整座酒店的客人和周边居民纷纷跑到窗边。 “哇,好美的烟花。” “啊啊啊啊!快拍照,这么大规模的烟花秀怎么没人通知!差点错过!” “是哪位大佬在讨好小娇妻吗?这手笔也忒大了!” 祝肴这时才发现,沈时搴已换了一身针线考究的绸缎睡衣,正散漫地站在窗边,单手插兜。 在他身前,是一个造型精致的双层蛋糕。 蜡烛的火焰,与室外烟火一样璀璨。 蛋糕旁,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礼物盒。 祝肴心脏不规律地跳动。 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沈时搴在烟火耀眼的光芒映衬下瞧她,漫不经心出声道: “抱歉将你吵醒,但只剩十分钟便过凌晨了。” “祝小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还有烟花和蛋糕。 这真的不是梦中梦吗,虚幻得不太真实。 祝肴唇瓣嗫嚅两下,胸口酸涩饱胀,心绪复杂。 完了,她怎么又想哭。 “砰”—— 又是一排巨大烟花升空。 祝肴抬眸看去。 花火盛放后缓慢消散,接着数不清的无人机出现在天空,闪烁的灯光映出庞大又高调的两行字,正受方圆几公里数万人的惊叹瞩目: 【祝肴小姐:】 【生辰吉乐,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砰”—— 绚烂花火又起,璀璨万分,经久不灭。 仿佛真能驱散前路黑暗。 护她岁岁年年。 第8章 这tm比他还会哄女人 祝肴围上浴巾,光脚踩上昂贵的红松木地板,一步一步在夺目的烟火中走到窗边。 “许个愿?”沈时搴指骨修长的手拿起寿星帽。 “嗯。”祝肴乖巧地低下了头,方便他替自己戴上。 祝肴双手合十,闭眼的瞬间也掩盖住了眼底的泪水泛起的湿意。 许什么愿望呢? 她从小衣食不缺,身体健康,并无其他所求。 以前每年生日,她的愿望都是求霍宵快乐平安。 可现在…… 在被霍宵用“替身”两个字碾碎她的人格后,在宁泱泱毁了她后,她决定将霍宵从她的心脏里、骨髓里生生抽开。 她悄悄抬眸,瞧了眼此时含笑凝视她的男人。 也是今晚配合她解决了大麻烦的男人。 还是为她准备了烟花和蛋糕,在生日最后时分对她郑重说“生日快乐”的人。 重新闭上眼,祝肴抿了抿唇,一字字认真道: “希望沈先生健康平安。” “一年可就一次生日,你替我许愿?”沈时搴微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这体验倒新奇。 从未有人生日愿望是愿他健康平安。 母亲每年生日愿望是“沈氏昌隆长兴盛”。 父亲每年生日愿望是“老婆今年更爱我”。 都与他毫无相干。 祝肴睁开眼,扑闪的卷长睫毛下神色很是认真,“沈先生,你是我遇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人。” 好人? 真稀奇的评价。 沈时搴喉咙间溢出丝轻笑,目光落在祝肴认真的神色里,“你换个愿望,无论想要什么,我替你实现。” 他突然愿意对眼前的小寿星再大方些。 “不换,就这个。”祝肴摇摇头。 说完,她坚定地弯腰吹灭了蜡烛。 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浴巾突然散开。 沈时搴眼疾手快,下意识替她拽住浴巾边缘。 祝肴慌张抬头。 两人目光相接。 沈时搴默默骂了句“活爹”。 也不知他那无聊的爹给他调配的什么药,怎么还没消。 是因为药效,还是本能,他一时有些分不清。 总之在初尝那番滋味后。 食髓知味。 “沈先生,我、我自己来吧。”祝肴察觉到一丝侵略的危险,紧张得嗓音有些抖。 可她已经握住浴巾,对方还是没松开手。 “沈、沈先生?” 祝肴的嗓音柔软。 “你打电话找男人时不是说,要一整晚?”沈时搴骨节硬朗的手指很烫。 灼热的温度让祝肴的心脏也怦怦地跟着不安跳动。 “啊?”祝肴脑子又懵了。 沈时搴眸色一暗,散漫地笑了声,拽着她浴巾的指节稍用分力,将人轻松拉入怀里: “祝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不管她要不要一整晚,现在他要。 “等等,沈先生……”祝肴慌得去推。 “你故意在车上引诱我时,就该先料想下最坏的后果。”沈时搴声线磨在她耳畔。 祝肴顿时怔住。 原来他知道? 他竟知道! “上车时说是要回家,中途却打电话找男人要去酒吧,前后矛盾太过明显,看来祝小姐说谎经验很贫瘠。”沈时搴语调慵懒,丝丝缕缕的气息带着灼热的蛊惑: “还有你不经意间扯下的肩带。” “急刹后,故意朝我弯腰露出的……” 看着祝肴耳廓红得快要烧起来,沈时搴嗓音含笑,将原本已到唇边更赤裸的话换了说法。 字眼暧昧,听在祝肴耳畔。 祝肴完全僵住。 羞耻心像在沸腾的锅里,被反复煎炸。 原来当时她自作聪明时,当她笨拙地引诱时,对面的男人早已轻易将她看穿。 “那、那你也不该故意装不知道……”祝肴整个人红如煮熟的虾,咬着唇反咬一口。 “你舍身伺鱼,我愿者上钩。”沈时搴挑了挑眉,垂眸瞧着怀里羞窘的人,瞧她红通通似乎又快掉金豆子的眼,轻笑一声道:“也怕当时拆穿,你会哭得淹了我的车。” 祝肴被噎住,赶紧稳住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千万别再没出息地哭出来。 下一秒,又想解释当时看起来轻浮的行为。 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当时毫无退路,且并无其他更好选择的境况。 她只能低头艰难地糯糯道: “抱歉,沈先生,我……” “道歉就不必了,但请今晚善始善终。” 听懂暗示,祝肴心头一跳,“等等, 我还有话说……” “做完再说,也不迟。”沈时搴打断,哄道: “到时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话落,修长指尖挑起祝肴的下巴,沈时搴深深吻上她柔软的唇。 - 楼下,宋野双臂抱胸研究着无人机上的字。 搞这么大动静,又是烟花又是无人机的,这还有以前半分“京圈第一雌性绝缘体”的样子? 以前母鸡汤都不喝的搴哥,现在这tm比他还会哄女人! “祝肴小姐生辰快乐……”宋野拧紧了眉,“不对啊,搴哥把姓氏弄错了吧。” 百家姓也没有肴这个姓啊。 同音的也只有“姚”这字。 “一定是搞错了,绝对姓姚!”宋野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容。 还不让他进房间看是谁! 搴哥眼光这么高,榕城今天过生日姓姚的,家世样貌又处处能入他眼的能有几个。 一查不就查到了! 宋野突然想到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赶紧拿出手机。 【京市第一深情:干爹!干爹!惊天喜讯!】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有屁放。】 【京市第一深情:搴哥今晚那个那个啥了!】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啥啊?】 宋野听出了对面干爹不耐烦的语气。 他正想怎么解释。 对面发了消息过来。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你是说那臭小子那个那个啥了!】 【京市第一深情:对对对,干爹,已经那个那个啥了!】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苍天有眼!】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早知道不收你当干儿子了,我还以为他看上了你,吓得我赶紧让你俩先做干兄弟,断他念想。】 【京市第一深情:干爹……这倒也不必告诉我……】 - 榕城初夏的清晨凉爽。 当阳光懒洋洋晒到祝肴身上时,暖烘烘的触感让她缓缓睁开了眼。 枕头旁空无一人,那位沈先生已经走了。 幸好,免了她尴尬。 桌旁折叠整齐的衣服,祝肴知道这应该是那位沈先生给她准备的。 她刚想起身就处处传来痛,这痛感密密麻麻,像被抽了筯剥了骨。昨晚沈先生要了她三次,有时足够温柔耐心,有时又狠得像要将她拆了一口吞下去。 祝肴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起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好后,发现桌上竟是她的证件和手机,还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咕噜!” 肚子适时表达了它的意愿。 经过近乎一晚的折腾,祝肴是真饿了,坐下慢条斯理吃起来,顺便打开了手机。 幸好手包防水,手机正常地打开。 十几条未读消息。 是室友和朋友们发来的生日祝福。 最后一条是霍宵。 【霍宵:在哪里?】 这是昨晚23:50的消息,是她生日的最后几分钟。 那个时间,沈先生正陪在她身边,陪她过生日。 祝肴看见霍宵的消息,心情异常平静,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甜蜜和期待,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悲戚。 白皙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道: 【摇摇摇:今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这一年你送的礼物还你。】 两人在一起的这一年。 霍宵送了她很多礼物,稀有的珠宝,昂贵的首饰,定制的衣服…… 半年前,霍宵陪她逛街,她尝了街边一家新店的茶,说了句喜欢。 第二天就收到霍宵让人送来的全套古董青花瓷茶具。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他从一个知名收藏家手里高价买来。 上个月霍宵去欧洲出差带着她,正好遇到一场拍卖会,压轴的那串钻石项链,此时还在她的饰品柜中。 霍宵拍下它,花了两千多万。 分手后,所有这些东西都该还他。 回完消息,祝肴继续吃着早餐。 “滴”—— 房卡刷开门的声音传来。 吃着八珍糕、鼓着两腮的祝肴慌张地转头看去。 沈时搴正站在门口。 他周身白色休闲西装得体又精致,一手懒散插兜,一手拿着瓶药膏,关门后长腿迈了进来,若无其事地道:“醒了?” 祝肴愣愣地点了点头,“嗯。” 他竟然没走? 第9章 没有机会再见 “怎么没走呢?好尴尬……” 祝肴默默转回头,将口中食物咽下,咬了咬唇,低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高大的身影已到祝肴身边,沈时搴勾着笑,眼神懒懒投在她身上。 祝肴抬眸仰视眼前的人,漂亮的小鹿眼紧张地一瞪,抿唇赶紧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她是真的有些紧张。 尤其他一靠近,好闻的松木香淡淡的,和昨晚记忆中混乱时的味道重叠,让她心跳因羞耻而跳得不可控。 “早餐还合胃口吗?”沈时搴问。 “还行。”祝肴答,接着就慌张起了身,拿起自己的包就想走,“我吃好了,再见,沈先生。” “我是能吃人吗?跑什么跑?”沈时搴拦住她胳膊,只觉好笑。 祝肴对上他含笑肆意的眼,赶紧挪开。 昨晚的他,不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仿佛知道祝肴在腹诽什么,沈时搴不紧不慢补了句: “当然,床上除外。” 祝肴:“……” 也不用补这一句吧! 祝肴脸上神色过于丰富,沈时搴笑着瞧了一眼,视线收回,将手中治疗撕裂的药膏放她手中: “回去记得涂药。” 其他东西他都是让别人准备的。 但这药,他亲自去买的,所以才在刚才出了门。 “谢谢。”祝肴耳廓红了些,却也知道他是好意。 “嗯。”沈时搴淡淡应了声,坐到书桌旁打开了电脑处理工作,懒懒道:“酒店门口给你准备了车。” 祝肴迈步出了门,最后看了眼,糯糯地低声道:“沈先生,再见。” 沈时搴头也没回。 两人都清楚明白,昨晚一夜露水情缘,往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这是中国内陆西南最大的省城。 在偌大的榕城,陌生人间也没有机会“再见”。 - 酒店奢华阔气的大门处,酒店专为vip客户准备的接送车已准备就绪。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见祝肴出了旋转门,立马和经理给的照片对上号,躬身上前打开后座: “祝小姐,您请上车。” “谢谢。”祝肴礼貌道谢,从善如流地坐上后座,“麻烦送我去榕城大学。” “好的,祝小姐。” 祝肴浑身放松下来,靠上真皮座椅的靠背,侧眸看向窗外。 并没多久,司机拉开了后座车门,“祝小姐,到了。” 祝肴下车,才刚走几步,发觉不对,回眸朝后看…… 司机正抱着昨晚蛋糕前那十几个礼物盒,跟在她身后。 被奇怪的眼神盯着,司机忙解释,“祝小姐,这是沈二少让我替您拿着的。” “麻烦你带回去吧,这些礼物我都不要的。”祝肴赶紧摆手。 “这……祝小姐,沈二少说您若是不要,我便找个垃圾桶扔掉,这不浪费吗不是……”司机讪讪笑着。 祝肴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妥协,“好……不过我自己来拿吧,谢谢。” 司机完成任务,如释重负。 - 祝肴抱着礼物回了宿舍。 室友张一暖发出惊叹,“哇,肴肴,你过生日这么多礼物……” 祝肴软软的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没搭话。 张一暖化着妆,笑着问她,“肴肴,昨晚生日怎么样?” 昨晚生日? 祝肴思绪一时倒退,突然想起碎掉的那一个瞬间。 那时她痛得眼角顿时弥漫出了泪,口中呜咽低声哭着,控制不住地掐紧沈先生坚实的手臂。 她以为接下来会是更让人忍受不住的疼。 但没想到他却停下了。 甚至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还低声哄她,嗓音醇厚磁性,融在浓稠的黑夜里: “你尽管哭。” “眼泪,我替你换成珍珠。” 她在昏暗的室内看不清晰,却感受到了眼前人温柔又耐心地安抚,以及他的克制和不稳的呼吸…… 沈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 “时搴昨天就到榕城了?臭小子,竟然没回老宅住!” 霍宅主楼大厅中,霍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但随即又慈祥笑开,指着厚重檀木茶几上的上百张照片,问眼前的儿子女儿: “老三,老四,你们先来替时搴把第一道关,让他先见哪几家的姑娘?” 霍心瑜撇嘴,撩了下头发,无语道:“爸,拜托,二哥二嫂做爹妈的都管不住,你觉得他能让我这做姑姑替他把关?” 当年二哥娶了京城沈氏独女。 为讨老婆欢心,上赶着将霍时搴改姓沈。 二嫂开不开心不得知,几代单传眼看男丁要断的沈氏长辈们乐开了花,将沈时搴从小宠着惯着,将他骄纵到了极致。 现在沈时搴长大,沈氏长辈想他抓紧开枝散叶,为沈家多添几个小辈。 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宠过了头。 催婚催不动,管也管不了,联姻相亲沈时搴通通不接招。 长辈们焦头烂额。 见实在没法,众人脑袋一拍,以“去盯个沈氏新项目”为由,将沈时搴支来榕城,托付霍家解决他的终身大事。 这小侄子就是个烫手山芋。 他长在京市,国外留学又近十年,和霍家人见面甚少,也并不多亲近。 再加上又被京市的顶豪沈家供成个小祖宗,成天一副“谁惹我谁死”的吊样。 是她的男模不好摸,还是床上的小明星不好睡?霍心瑜脑子糊了才闲得慌去管这难搞的侄子。 “老四,你是男人,你懂男人,”霍心瑜赶紧将这事朝外抛,将照片一股脑推到霍宵身前: “来来来,你替时搴选。” 霍宵坐在侧边沙发上,手机在他骨节硬朗的手中开了又锁,锁了又开。 界面始终停留在祝肴发来的那条消息上。 【摇摇摇:今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这一年你送的礼物还你。】 将手机锁屏,霍宵抬眸看向茶几,微微倾身,修长手指点出照片,顺着桌面将它划到一旁: “这几个可以先安排试试。” 选出的几人,都是榕城才貌俱佳的大家闺秀。 霍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开怀一笑,“这几人是不错,我来安排见面。” 随后又道,“老四,你叫时搴回家来住,到榕城了还住酒店算怎么回事。” “好,爸。”霍宵平静应道。 霍老爷子和霍心瑜离开后,大厅中安静下来,佣人们来去也无半分声息。 突然,落地窗外,别墅后院树叶间沙沙作响。 霍宵侧眸朝外瞥去,深邃眸底无波无澜。 榕城的初夏,本就风雨变幻。 此时窗外天空乌云只瞬间便低垂,层层密布。 似是风雨欲来。 吩咐佣人将窗户关好后,霍宵才拔去电话,磁性嗓音低而沉,“时搴。” 电话那头依旧是懒洋洋的随意腔调,散漫矜贵: “有事?小叔。” 第10章 脖子上的抓痕怎么回事 “回老宅来住。” “知道了。” 简短两句话后,叔侄俩挂了电话。 “你那小叔打电话给你什么事?” 4s店里,宋野跷腿坐着。 昨天掉湖里的车彻底报废了,两人一早便来这儿选一辆现车。 “叫我回老宅住。”沈时搴慢条斯理回。 “啊?那你刚才还答应?干爹不是说老爷子特能唠叨,你能忍得了?”宋野撇了撇嘴,“先说好,我还是住酒店,你回霍家住,我可不跟着你去受罪。” “你以为我想。”沈时搴挑眉睨过去,松散地往沙发上一靠,语调懒懒,“沈女士也发了话。” 他爸的话,他能不听。 沈女士的话,不能。 否则,他爸能找他闹上三天三夜,哭闹上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宋野自然也知道,转念一想,“搴哥,你爷爷唠叨也就算了,传闻你那小叔可很难相处……” 霍宵二十四岁年纪轻轻时,就接管了霍家,将霍家产业短短三年内又翻了一番。 商场上游刃有余,行事狠辣果决,人人叹服。 霍宵名声传得很远,连京市也知道,西南榕城霍家冒出个了不得的继承人,未来不可限量。 也都知道霍宵性子冷,手段狠。 总之,难处。 沈时搴扯唇,漫不经心开着玩笑: “有什么难相处,我是他亲侄子,又不是他情敌。” “好家伙,谁敢做他情敌,怕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宋野想起京市一些关于霍宵的传闻,打了个哆嗦。 4s店的经理这时走了过来,恭敬递上钥匙。 “宋少,沈二少,手续都办好了。” 沈时搴起身,单手插兜,下巴指了指钥匙,语调散漫矜贵: “拿着。” “真送我?”刚才的话题瞬间从宋野脑中挤了出去,只剩下兴奋: “谢谢搴哥!你真是我亲哥!” 新车上路,宋野哼着曲,脸笑得灿烂无比。 沈时搴坐在副驾,伸手朝窗外,看景色迅速后退,嘴角扯着淡淡的笑。 宋野瞄了眼,啧了声,“搴哥,今天心情很好啊。” 又是送车,又是哼歌。 他的搴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正在宋野内心走霸总文学的戏时,正好一片槐树花的花瓣飘飘然恰落在沈时搴手心。 沈时搴修长指尖夹起花瓣,懒散悦耳的嗓音含笑,悠悠道: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好好开你的车,你不懂。” 宋野:“……” 不就是破了处男身心头乐吗,他有啥不懂的。 - 银色敞篷跑车停稳,霍宅大门处值守的两名佣人躬身上前,拉开主副驾的两边车门,恭敬道: “沈二少。” “宋少。” 宋野一根手指转着车钥匙,大摇大摆下来。 沈时搴朝佣人微微颔首后,迈步下车,踩上这块他已近十几年未曾踏足的地方。 霍宅位于南郊河畔,依山傍水,占地近万亩。 昂贵的苏州御窑砖铺就主道,两边坐落着九栋独立的两层高小别墅,偌大花园中处处假山清泉。 后山茶园、果园清香溢散而来,宋野深呼吸了口气: “搴哥,我改主意了,这好山好水的,比市区那雾霾里的酒店可安逸多了,我也要过来住!” “随你。”沈时搴单手插兜,大长腿迈开,身姿散漫地走在前头。 - 大厅中,霍老爷子从第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始,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道德输出。 平日他少有见这孙子,今日当着面,誓要让他知道传宗接代的重要性,好好管教。 沈时搴搭着腿,休闲靠着沙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听。 宋野坐在侧厅,一个人悄摸待着,看抖音上的美女主播,时不时刷个大礼物,听主播甜腻腻喊“榜一大哥”。 “四爷。” 佣人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大厅门口传来。 宋野好奇地抬眼瞧去,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霍四爷”。 霍宵身形挺拔,步伐稳而沉,细针密缕的定制纯黑色西装宽窄合宜,浑身气质清冷孤高。 修长手腕处有一串看不清晰的墨色佛珠,随着他走动衣袖晃动间在腕处时隐时现。 连这串佛珠也和他这人一样。 透着令人不敢仰视的冷。 宋野心中腹诽,他们还在被家里人叫“臭小子”,这人已经以“霍四爷”的名号声望大振。 霍四爷明明只比他们大两岁,也不知怎么气场这么强,性子也四平八稳,着实无趣,这活得有什么劲儿。 沈时搴抬了抬眸,随意扫了霍宵一眼,“小叔。” 霍宵颔首,拍了下沈时搴的肩,挨着他坐下。 见四儿子进来,霍老爷子也停下,喝了口水继续滔滔不绝,“时搴啊,你也知道沈家已经几代子嗣单薄……” 霍宵揉了揉额角,面容露出少有的倦色,也学着沈时搴懒散地往后靠了靠。 接着拿出手机。 解了锁。 沈时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余光扫到身旁小叔的手机上。 【摇摇摇:今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这一年你送的礼物还你。】 对方的头像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背影。 高挑清瘦。 霍宵盯着这聊天界面,足足几分钟。 沈时搴今天心情好,这小事也觉得有趣,扯唇笑了笑,在霍老爷子的唠叨声中压低声音: “前女友?才分的?” “长辈的事,少问。”霍宵侧眸,声线也同样压低。 沈时搴只感觉这小叔和外面传得不太一样。 说什么稳重自持。 不也会看着前女友的消息发呆。 不过难相处,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因为什么分的?她甩了你?”沈时搴多了几分兴味。 霍宵将手机锁屏,薄唇缓缓吐出原封不动的话: “长辈的事,少问。” 这么不想提? 更想知道了。 沈时搴长腿懒散地搭着,指节饶有兴味地一下下敲着腿,慵懒悦耳的声线依旧很低: “小叔,你只比我大两岁,又没代沟,聊来听听。” 被连续追问,霍宵抬眸朝沈时搴看了过去。 沈时搴挑眉,觉得不太妙。 下一秒,霍宵提高声线,不高不低,恰好足够霍老爷子听清: “时搴,你脖子上的抓痕怎么回事?” “才来榕城第一晚,男女之事上,也做不到收敛些吗?” 第11章 晚辈的事,少问 “沈时搴!难怪你不想成家,就想成天外面鬼混是吧!”霍老爷子慈爱的神色不复存在,中气十足的吼声响彻大厅。 “啪—” 宋野被吓得手一颠,手机掉在地上。 美女主播还在里头甜甜喊“大哥,圆圆给你扭一个”。 他转头一看,霍家老爷子已经站起身,气得手直抖,指着沈时搴骂。 宋野看得心惊,喃喃自语:“哎哟,可小心着点,老爷子手指快戳到搴哥鼻孔里了。” 眼看着关于“无后为大”的教育已近尾声。 这下好了,新话题重开。 沈时搴头疼,侧眸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小叔,微微倾身靠近了些,低声道:“小叔,挺狠。” “私生活你本就该注意,京圈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你少学些。”霍宵八风不动,眸底沉静,又问:“昨晚,是和谁?” “我睡了十个,小叔是问哪一个?” 霍宵眉稍微拧,却也知沈时搴不过是在噎他:“那你每一个都说说?” “小叔,”沈时搴坐正身子,语调不疾不徐又散漫,扯唇淡淡笑着: “晚辈的事,少问。” - 霍老爷子口干舌燥,在骂完最后一句“看你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后,大发慈悲让沈时搴出了门。 原本是想让霍宵给沈时搴说相亲的事,霍老爷子也没心情再提了。 宋野赶紧跟着出了主楼,和沈时搴往入住的云枫苑去。 “搴哥,你家老爷子身子骨是真好啊,骂了整整一个小时。”宋野心里默默竖了个大拇指:“你也厉害,硬是听完了,脑瓜子不嗡嗡的?” 何止。 都快炸了。 沈时搴烦得要命。 “大哥,圆圆扭得好吗?能不能再刷一个飞机呀?” 突然,甜甜的女声从宋野手机里钻出来,巨响无比。 原本就心情不佳的沈时搴清冷眉稍微挑,看向一旁吓得狂按音量减弱键的宋野。 “不好意思啊搴哥,音量键按错了?”宋野嘿嘿一笑。 沈时搴:“少看,降智。” 宋野:“赌博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她,搴哥,你说我能不多看看,多刷点礼物吗?” 说着,将手机怼了上去,“瞧瞧,多破碎,多招人疼……” 沈时搴扫了眼,一看就滤镜拉满的直播间,女人穿着吊带,露着长腿,锥子脸被滤镜拉尖拉长,快戳破垫高垫大的胸了。 “俗物。”沈时搴挪开视线。 脑中画面自动转换。 沈时搴想起了一个人。 昨晚的小寿星。 昨晚她掀开窗帘时,淡薄的月色在她全身细腻如玉的肌肤上铺散开,光洁中透着几分神圣。 湿红又漂亮的眼角还有泪水残留的雾,月色映照而去泛出模糊的光晕,有滢滢光泽。 那才是真破碎。 也是真招人疼。 原以为一夜缘浅,不会有过多记忆。 但此时沈时搴发现,昨晚和她的一幕幕过于清晰。 她轻咬的唇,低吟的哭泣,软糯的求饶,轻而碎的一声声“沈先生”,还有他在她白皙身上留下的湿红掐痕…… 回忆时,让人心脏有说不出的痒。 突然,脑中霍宵聊天界面对方那个头像一闪而过。 那背影身形,怎么透着几分熟悉…… 不可能。 沈时搴将思绪收回,手腕一抬,挥开挡在面前的手机:“你接着看吧。” 宋野得意。 瞧,搴哥也被圆圆征服了。 刚才还说降智,现在主动让他看。 “反正你这审美和智商,也没下降空间了。”沈时搴悠悠补了句。 宋野:“……” - 夜色渐浓,银顶迈巴赫在酒吧前停稳。 酒吧名为风阙。 榕城有钱人的销金窟,上流人士的社交场。 “四爷,到了。”谢名出声提醒。 霍宵睁开了眼,因昨夜一晚没睡,深邃沉冷的眸底有不明显的青黑,“去商场准备一套珠宝带过来。” “好,四爷。” 做了霍宵三年的助理,谢名从来只执行,不问缘由。 霍宵下了车,长腿迈下,有力的腿被挺阔的西装裤包裹,线条冷硬。 “怎么这么晚?”早等着的宁远连忙迎上来,笑着陪到身侧。 “小侄子来了,家中需安排。” “你小侄子已经来了?”宁远震惊了瞬,随后挑眉笑开,“那你今晚把他叫来啊,顺便还能提前相看相看女孩子。” 京市沈家二少爷要在榕城相亲的事,已经彻底传开。 家中女儿有年纪适合的,早往霍家递了照片。 只盼着能嫁入京市沈家,整个家族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但沈家二少爷国外留学十年,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榕城里各名门早迫不及待见到真人。 宁远组今晚的局,是为庆祝宁泱泱植物人三年终于醒了。 请了榕城的一众公子哥和千金名媛。 有几个还是沈时搴近来将安排见面的相亲对象。 霍宵思虑两秒,回头吩咐车中的谢名:“先去将时搴接来。” “是,四爷。”谢名踩下油门而去。 - 酒吧大厅。 昏暗中炫目的光束照射向舞池里的人群,榕城极负盛名的乐队敲出的鼓点节奏强烈又暧昧,台上是帅气活跃的dj,各卡座旁站立着热辣氛围伴舞。 大厅正中间,容纳三十几人的大型环形卡座上,已快坐满了人。 霍宵和宁远一进来,人群中纷纷打着招呼。 “四爷。” “四爷,好久不见。” “四爷,近来还好?” 霍宵颔首,落座到被迅速让出的最中间位置。 “虽然霍宵来了,大家今晚也别拘着,敞开了玩。”宁远笑着道。 宁远这么一说,大家果然气氛松快了些。 立马有人玩笑问:“远哥,今晚组这局挺重要啊,竟将四爷也请了来。” “可别是谁生日啊,今晚我可没准备礼物……” “难不成是远哥也要联姻了,今晚单身夜?” 宁远挑了挑眉。 算算时间,宁泱泱应该还在医院做每日常规检查,还要晚一些才能到。 于是他含笑道:“保密,大家晚些就能知道。” 这时,宁大鹏突然左右看看,笑着问:“四爷,平日跟着你的那大学生呢,今天怎么不在?” “今晚她有课?”宁小程搭腔。 宁大鹏和宁小程是宁远的堂弟,家中的酒店产业才进到榕城。 他俩初来乍到,只靠着和宁远的关系,与霍宵见过几次。 次次都有祝肴陪在旁边。 霍宵似是没听见。 “他们俩分手了,就在昨天。”宁远笑着回。 待会宁泱泱一出现,他俩分手的事也是众人皆知,倒不如现在说,宁远给众人打个预防针。 “分手了?”宁小程和宁大鹏相视一眼,眼睛都不由自主一亮。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眼底意味不明。 宁远敏锐察觉到什么,正色道: “在座的,都是朋友,家中产业也互相有扶持。” “要是有人惦记祝肴,想着趁她和四爷分手后,起了脏念头的,趁早收收心思。” “她是榕大的高材生,还在读书,别去招惹人家小姑娘。” “况且,好歹以前也是四爷的人,谁动她,以后大家也就别来往了。” 这种事宁远见得多了,直白地戳穿,明晃晃地警告。 大多数人挑挑眉,收了想玩玩祝肴尝尝鲜的心思。 霍宵坐在一旁,交叠双腿,冷漠的眼眸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对祝肴的态度。 宁大鹏压低声音在宁小程的耳边,“宁远惯会装表面好人,那小替身不也被霍宵在床上玩烂了,还个屁高才生,不就是个小烂货,人人都能上的公交车。霍宵能上,咱兄弟俩就不行?” “哥,远哥都这么说了,就算了吧。”宁小程小心翼翼道。 “算什么算,要我猜,宁远就是想留着自己玩才这么说。”宁大鹏冷冷笑了声,“你才包的那个女人不是说认识祝肴,让她把人叫出来,老子今晚非要上了她!” 第12章 不必这么客气 “可是远哥他……”宁小程还是犹豫。 “怕什么,那女的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女大学生,就是强上了她也不敢蹦半个屁出来,就算宁远知道了,他还真会为一个霍宵上烂丢掉的女人,跟咱俩翻脸?” 宁大鹏挑眉,又小声说,“那天你不是说她腰细胸大,说你没玩过这么骚的高材生,现在怂了?” 一想起祝肴前凸后翘又单纯清丽的样子,宁小程下腹一阵热浪传来。 “好,我让她叫祝肴出来。” “这不就对了,咱兄弟俩今晚一起好好玩玩。”宁大鹏色眯眯地笑起来,已经迫不及待。 - 今日课不多。 祝肴上完自习,将明天的上课内容预习后,回了宿舍。 还在路上,便接到室友张一暖的电话。 张一暖在电话那头,已经吐得昏天暗地。 “肴肴,我在风阙,快来接、接我……” 说完,电话挂断。 祝肴再怎么打电话过去,也没法接通。 她连书都来不及回宿舍放 ,在学校门口打了车,迅速赶过去。 - 酒吧走廊拐角处,宁大鹏抖着腿,吐着烟圈: “等会儿祝肴进来了,别跟她废话,直接迷晕了带走。” “哥,要不砸钱让她跟了咱?迷晕了也没意思啊。”宁小程手里拿着喷了药的白帕子,有些紧张。 “今晚我带你玩点刺激的,她清醒着可玩不了。”宁大鹏朝着弟弟挑挑眉。 “怎么玩?”宁小程一听,有些激动。 “先把祝肴……”宁大鹏说着一顿,朝身后看,目光不悦地落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位朋友,你站我后面已经好几分钟,我忍你很久了……” 宁大鹏正要赶人,宁小程出声打断: “哥,哥,祝肴来了!” 宁大鹏赶紧和宁小程一起从墙角探出头去看。 祝肴神色焦急地走进酒吧,径直朝走廊这边走过来。 “准备好。”宁大鹏眯起了眼, “嗯!”宁小程依然紧张。 祝肴迅速走近,已到拐角处。 宁大鹏和宁小程立马朝前一步的同时,后膝窝突然被人从后踹中。 “噗通”—— “噗通”—— 两人跪在了祝肴跟前,姿势板板正正。 祝肴:“……” 宁大鹏:“……” 宁小程:“……” 祝肴惊得怔了一瞬,卷翘的睫毛眨了眨,礼貌道: “宁总,小宁总,不必这么客气。” 紧接着,拐角处一道出来的人影,让祝肴更惊了一分:“沈先生?” 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 可这才没两天,竟在这偌大的榕城又相遇。 他似乎格外喜欢穿休闲的西装,且偏爱白色。 白色的休闲西装相当衬他,松紧合宜,寸寸都是翩翩贵公子的矜贵,神色又是散漫的慵懒。 沈时搴单手插兜,目光懒懒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人: “你们榕城人还挺讲究,熟人见面二话不说先磕一个。” 宁大鹏最先反应过来,凶猛道:“你他妈的,难怪在我们背后 站这么久,你……” “闭嘴。”单手插兜的沈时搴懒洋洋伸出大长腿,精准踢中宁小程的手,以及他手上用了迷药的帕子。 将帕子用脚顺势踹上宁大鹏 的脸。 这一脚力道既快,又重。 “砰”—— 宁大鹏迎面接下这一脚,吸入迷药的瞬间就倒了地。 手帕从他脸上脱落,鼻血毫无声息地涌了出来。 两颗牙齿从他大张的嘴里滚到地上。 祝肴瞪大了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才没惊呼出声,随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沈时搴。 他俊朗的面容依然散漫慵懒,可周身戾气十足,从骨子里漫出来狠劲。 和昨晚低声哄她“又在哭什么”、“我爱哭的美人鱼小姐”、“你慢慢说,我慢慢听”时,气场全然不同。 宁小程眼眶一瞪,噌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 “你竟然敢踹我哥,你知不知道我们谁!从哪个犄角旮旯来榕城的小瘪三,不知榕城深浅!” “我是不知榕城深浅,但略知几分拳脚。”沈时搴轻笑了声,抬手,活动活动手腕。 宁小程瞬间闭嘴:“……” 他扫了一眼还躺在地上吐血的哥。 搬出宁家也没用,看来对方一定是外省来的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和这愣头青起冲突,吃亏的是他们。 今天先撤。 这账秋后再算。 宁小程赶紧扶起地上的宁大鹏,从沈时搴身边绕过,恶狠狠甩下一句: “等会儿再找你算账,给老子等着,玩英雄救美是吧,老子……等等等等,大哥,别拽我脖子, 我错了我错了……” 沈时搴拽着衣领,又将人轻而易举拉了回来,神色一如既往的慵懒: “别等会儿,现在就算清楚。” 挣脱间,宁小程从宁大鹏的身上滑落下来,摔倒在地。 宁小程后膝窝又被踹中,再次“扑通”跪到祝肴身前。 他挣扎着想起身,可一只脚踩着他的肩,力道之大,让他根本动弹不得,甚至骨头缝里都觉得疼,像快被压断了。 宁小程瞬间涌出一股绝望来。 这男人力气真是大得可怕。 心也狠得可怕。 他和他哥还啥都 没做,就已经被揍成这样 了。 真他妈亏! 沈时搴踩肩的脚又下压了一分,懒洋洋道:“来,磕三个头,喊声妈,道歉吧。” 宁小程:“……” 这道歉法真是闻所未闻。 祝肴:“……” 这道歉法真是骇人听闻。 宁小程屈辱道:“我对不起你,妈……” 说着,就准备磕头。 “停!小宁总,别、别叫我妈。”祝肴一身鸡皮疙瘩。 她咽了下喉,“沈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脏事,你耳朵干净,听不得。”沈时搴不紧不慢开口,目光淡淡落到祝肴柔软而乌黑的眼眸里,而后又淡淡挪开。 他向来不爱管闲事。 可当他从这两人身边路过,听见“祝肴”两个字时,就像被下了蛊,脚步迈不动一点。 “大哥,她也不想要我这个好大儿,要不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宁小程趁机赶紧抬头。 “也行。”沈时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宁小程大喜过望。 紧接着,沈时搴矜贵的面容淡淡笑了笑,漫不经心抬起线条流畅的下巴,指了指祝肴: “赔她一百万精神损失费,今天这事儿就了了。” 祝肴懵了瞬。 她精神受什么损失了? “我赔,但现在我手头没这么多钱,您给我点时间 ,半个月行不?”宁小程快哭了。 话说回来 ,该拿精神损失费的是他好吧! 沈时搴:“五。” 宁小程一咬牙,“五天?五天也行!” 沈时搴:“四。” 宁小程:“……” 沈时搴:“三。” 宁小程:“……” 沈时搴抄起一旁的展示花瓶,在手中掂了掂,继续读秒倒数: “二。” “转!立马转!”宁小程抖着手,飞快朝裤兜掏出手机转账。 第13章 拧成蝴蝶结 祝肴全程懵着拿出手机,亮出卡号,收了钱。 上一秒余额:8687元。 下一秒余额:元。 祝肴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瞧了两遍数字,随后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她上了大学后,一个月生活费也只有三千。 卡里突然有了巨款,实在有些烫手。 可她也看明白了沈时搴是在为她出手,应该是宁家两兄弟原本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打算,被发现了。 所以这钱她不敢拿也得拿,不能拆台。 “大哥,我们这下能走了吗?”宁小程转了钱,苦哈哈开口。 沈时搴提醒,“再有下次,把你们脖子拧成……” 语气一顿,他看了眼一旁表情懵懵又软软的祝肴,思绪回转间,“碎渣”两个字被沈时搴自动咽了回去。 他泰然自若道:“拧成蝴蝶结。” 宁小程惊恐地摸了把脖子:“蝴蝶结就不用了,大哥放心,没有下一次了。” 他扶起地上的宁大鹏 ,撒丫子溜了,准备送他去医院。 刚走两步,宁大鹏醒了,慢悠悠睁开眼,晕乎乎问:“我刚才晕了?你有没有替我报仇,打他了没?” “算是打、打了吧。”宁小程支支吾吾。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宁大鹏心情顿时舒畅了些,有气无力地追问:“打哪儿了?” 宁小程:“打卡里了。” 宁大鹏 :“……嗯?” - 两兄弟一走。 祝肴抬眼看向沈时搴。 他们两人以前从未有交集,一夜之后本不可能再有交集的。 也不应该有。 “沈先生……”祝肴将手机上的银行卡余额界面亮出来,明丽黑软的眸仰视着眼前的人,眨了眨眼认真道: “沈先生,这钱应当是你的,你银行账号多少,我现在转给你。” 沈时搴扫了眼,眉梢扬了扬。 这余额…… 她平时是怎么活下去的? 竟然生日愿望还不是多点零花钱,而是替他许愿健康平安。 “他赔你的,和我没关系。”沈时搴修长的指尖抬起,摁灭祝肴的手机屏幕。 收回手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划过祝肴的手背。 祝肴的手背也很白,像一块玉般白皙无瑕。 她身上每一处都是。 昨晚的画面被这一瞬间的触碰勾得又钻入脑海。 沈时搴咳了咳,将画面压下,碾了碾还带有祝肴肌肤温度的指尖,突然改了主意。 “钱,我确实也该分点……”沈时搴拿出手机,点出二维码,语调慵懒,“你加我微信,转我一半。” 加微信? 祝肴眨了眨眼。 他们两人不该再有牵扯。 她只想尽快将昨天的事,以及眼前的人,都忘干净。 “怎么,不愿意加?不想分钱了?”沈时搴问。 “不、不是……”祝肴连忙摇头,咬着唇细细思索一番后,嗓音软软地问:“沈先生,我微信转账额度好像不够,你给我银行卡账号,我转给你可以吗?” “没带银行卡。” “啊?”祝肴不解,温声提醒,“你手机上的银行软件可以查卡号。” “昨天落水,这是新换的手机。”沈时搴垂眸凝着眼前的人,语调散漫。 言下之意,这新手机,他还没来得及倒腾安装软件,自然也查不了什么账号。 不等祝肴再开口,沈时搴将手机上的二维码朝前又递了过去,修长漂亮的食指点了点屏幕:“扫吧。” “好。”祝肴咽咽喉咙,慢腾腾地点头。 心里盘算着,加上微信转账后,删掉就好了。 这么打算着,祝肴也将手机解锁。 手机解锁微信的瞬间,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 “一暖?”祝肴赶紧接通。 “肴肴,你到酒吧了吗?快、快来找我……”张一暖依然是醉意不减。 “我到了,你具体在哪儿?” 电话再次挂断。 祝肴心里越发焦急,手机锁屏,转身进了人群中找人。 完全忘记了眼前还有具人,以及还要分钱的事。 沈时搴挑了挑眉,目光追寻着那道纤长俏丽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随后又回想起刚才,祝肴手机上一闪而过的头像。 太快,只有0.1秒,没看太清。 可怎么感觉…… 和小叔前女友的头像有些相似。 有个荒谬的念头闪了闪。 “怎么可能。”沈时搴懒散挑眉笑了笑。 低头,又看向手上亮着的二维码。 啧,想加她个微信还挺难。 今天之后,应该也很难遇到了吧,或许两人注定只该有昨夜一晚的交集…… - 酒吧大厅的卡座里。 众人酒意半酣。 宁远看了看手机里宁泱泱刚发来的消息,神色变得温柔,笑着对霍宵道:“泱泱马上到了,待会大家看见她的时候,肯定相当惊讶。” “昨晚在我进病房前,你们去哪里了?”霍宵骨节流畅硬朗的手指漫不经心晃动着酒杯,声线已染上了几分醉意。 宁远怔住,昨晚的事开始清晰回现。 思虑几番后,他始终过不去那个心里的坎,纠结着还是准备告诉霍宵:“昨晚,泱泱给祝……” “小叔。” 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在两人身前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 宁远猛地抬头。 昨晚带走祝肴的男人正姿态散漫地站在身前,唇畔浅笑,一如昨晚的肆意。 宁远不可置信:“这、这是……” “时搴。”霍宵简短两个字。 两个字已经足够说尽沈时搴的身份。 卡座众人都停止了说话,纷纷看向了这位只在传闻中的京圈太子爷。 周遭的榕城千金们拘谨地递来目光,悄悄打量这位即将在榕城相亲的人,这一眼后,全是惊艳和倾慕。 沈时搴也发现了宁远,眉稍懒散一挑,“挺巧,街道办主任,你也在这儿?” “街道办主任?”霍宵拧眉。 宁远后背发凉。 所以昨晚和祝肴发生关系的人,是霍宵的小侄子? 事情牵扯又更复杂一分。 原本想告知的真相,宁远全吞了回去,脑子乱轰轰的。 就在宁远怕沈时搴多说些什么时,沈时搴却没听见霍宵发问似的,懒洋洋往沙发一靠,翘起修长的腿,玩手机去了。 霍宵似乎也习惯了小侄子对他的爱搭不理,不再追问,侧眸问宁远: “你刚才说泱泱给祝肴什么?” 宁远心头一跳。 因为他看见刚才还专心玩手机的沈二少,竟在听见“祝肴”两个字的瞬间,停了手上滑动手机界面的动作。 第14章 你对她上心了? 等了几秒,没听见回答,霍宵转动手中红酒杯,轻抿一口,嗓音微哑又问: “昨晚泱泱给祝肴什么了?” 沈时搴指尖重新刷着手机,漫不经心,仿佛注意力并未在这边。 宁远觉得为难。 如果昨晚和祝肴发生关系的是陌生人,那说了就说了。 可现在,这人是霍宵的侄子。 万一处理得不好,叔侄两人、霍宵和泱泱之间,有了隔阂怎么办。 就在宁远不知该怎么办时,宁泱泱的声音救了他,“哥,阿宵。” “泱泱。”宁远如释重负,为逃避此时处境,忙起身走向宁泱泱,从两名随行私人医生手里接过轮椅。 宁泱泱脸上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但气质高雅,扫视一圈和众人颔首打招呼。 在场众人无不惊呼。 从没人会想到植物人三年,竟然还能醒过来。 宁远原本紧张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只沉浸妹妹醒来的开心里。 大家更多的是恭喜霍宵,这三年来找遍国内外名医,甚至斥巨资聘请专家建实验室研究新药。 三年苦心,终于守来心爱人的苏醒。 霍宵惯常神色冰冷,但此时他眸光温柔,瞧向人群中被关切的宁泱泱。 那目光带着分醉意,和虚幻。 像是在看她。 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 张一暖打电话给祝肴,说已经安全回了宿舍。 祝肴终于放心了,正在酒吧大厅中穿梭的她转身想往外走。 “祝肴?” 突然,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祝肴脚步停顿了一秒,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向前。 “祝肴……” 宁泱泱却依然笑着叫她,仿佛得不到应答不罢休似的。 祝肴脚步逐渐加快。 没走几步,祝肴被身前高大的人影挡住去路。 祝肴抬头,清润的眸底,映出霍宵俊朗无侑的脸。 “泱泱叫你。”霍宵嗓音淡淡。 只因宁泱泱在叫她,霍宵便纡尊降贵来拦。 明明知道宁泱泱只会给她难堪。 祝肴目光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语气也并无半分波澜,声线糯软而坚定,“既然已经分手了,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了不是吗?我不想做你取悦宁泱泱的工具。” “泱泱才醒,今晚所有人都得顺着她,没有人可以让她不开心。”霍宵语气是惯常的上位者口吻,不容置喙。 祝肴沉默,抿着唇不说话。 气氛僵持。 “肴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性子这么倔。”霍宵眸色暗了瞬。 祝肴还是不说话,霍宵冷冷道:“今晚你顺着泱泱,以前送你的礼物我自己去取,也算两清。” 两清。 这很合祝肴的意。 她再不想和霍宵,和宁泱泱有什么牵扯。 就算她固执地不留下,只要霍宵想,她毫不怀疑霍宵会直接将她绑了捆在宁泱泱旁边。 在霍宵面前,她根本没有选择的能力和权力。 “好,你取走礼物后,两清。”祝肴为了确认,再次重复。 霍宵眸底神色微变,转瞬又如常。 - 不远处,沈时搴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个荒谬的念头终于坐实。 昨晚的小寿星。 竟真的是小叔的前女友。 真是巧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不过,就算是小叔的前女友又如何,他和这小寿星不过一夜缘分。 昨夜一时上头,费了些心思给她准备烟花、蛋糕、礼物,今天酒吧走廊听见她名字也停下帮了她一把,那时竟还想加她微信。 但以后终究是陌生人。 管她是小叔的前女友,还是大叔的前女友。 没区别。 可现在明明知道不该再管她,沈时搴却偏见不得她一副委屈的样子。 难不成真被她下了蛊? 只再帮最后一次…… 沈时搴放下交叠的双腿,从柔软的卡座里起身,单手散漫地插兜,正要迈步朝前…… “砰”—— 宁远一把拉回沈时搴重新坐到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 “又怎么了?”沈时搴侧眸,眉尾不悦地一挑,嗓音却含笑,“这么爱管闲事,你真的很适合做街道办主任。” 宁远笑笑,“时搴,你去哪儿?” 沈时搴:“学你,管管闲事。” 宁远:“……”这嘴! 沈时搴下巴朝霍宵那儿一挑,散漫矜贵的眸光里有一点冷,“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 宁远没见过沈时搴,可也从京圈的朋友里听过他,他哪里是管闲事的性格。 听说过沈时搴不喝酒,宁远替他倒了杯白水,“时搴,刚才你小叔提到肴肴,我看出来你很惊讶,你也和她不熟悉是不是?昨晚……” “肴肴?”沈时搴不紧不慢打断,哼了声,“你和她倒挺亲密。” “昨晚”后的一些话咽回去,宁远将水杯放在沈时搴身前,不理他的调侃,只道:“你小叔喜欢泱泱不假,但对祝肴以前也不是玩玩,你和肴肴该保持些距离。你……不会对肴肴上心了吧?” 沈时搴眯了眯深邃好看的眸,忽然沉默下来。 线条分明修长的手指拿过桌上的水杯,若有所思地轻摇,浅酌后思绪飘散开。 明知她是小叔的前女友,难不成还要为她和小叔起冲突? 小叔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她不过是相识一天的陌生人。 一夜之后,本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沈时搴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性感的喉结滚动,将酒杯放下,侧眸含笑看向宁远,缓缓悠然道:“上心?自然不可能。” 第15章 男人这该死的好胜心 得到肯定的回答,宁远顿时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问,“昨晚你和她去了酒店?” 沈时搴:“你怎么知道?” 宁远挑了下眉。 祝肴用了那药,除了去酒店,还能去哪儿了? 看来,沈时搴应当并不知道祝肴昨晚被下了药…… 那泱泱做的事,暂时还没有被拆穿的风险。 宁远还在思索间,沈时搴已经再次起身。 “时搴?”宁远那口气又提了上来,以为他又要去管祝肴的事。 “换个位置坐,这儿吵。”沈时搴懒洋洋说道,坐到最角落,拿出手机接着玩。 闲散舒适,两耳不闻窗外事。 - 祝肴低头跟在霍宵身后,走到卡座这处来。 酒吧大厅的灯光炫目,有些人坐在光影交错间,她并不能看清。 但身为今晚主角的宁泱泱,她坐在轮椅上,在正中央,如此显眼明媚。 一如她这一生,永远在高光处。 身为宁家的小女儿,受尽宠爱,与霍宵青梅竹马,恩爱相依。 宁泱泱一路学霸毕业,连连跳级,如今才26岁,但在三年前已成为全球知名的整形领域科研教授,更是各大明星和财阀争相排队约手术的顶尖整形医生。 她脾气向来刚烈直接,从不懂变通,也从不需收敛。 “祝肴,好大的架子,我叫你叫不动,非得让阿宵来叫你吗?”宁泱泱端坐着,冷嘲热讽。 “叫我过来,什么事?”祝肴垂眸,掩住情绪。 “没事就叫不得了?”宁泱泱坐在轮椅上向前躬身,拿过桌上的骰盅,深深看了祝肴一眼,“大家干坐着喝酒也无聊,真心话大冒险,来玩几局?” 众人一听,都笑着跟着附和起哄,纷纷围坐起来。 只有少数几人还在角落坐着。 霍宵深邃的眸扫了祝肴一眼,眼神中都在警告“顺泱泱的意”。 祝肴咬了咬唇,“两清”这个字响在耳边,坐了下来。 一人一个骰盅,谁摇的点数大,谁就是庄家,庄家随意指定玩家。 玩家确定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后,抽相应卡牌。 前几轮被指定的玩家抽的牌都是常玩的几样,初吻给了谁、喜欢什么样的异性、做过最糗的事、现场找陌生人一起跳舞,诸如此类。 祝肴这一年常被霍宵带着一起玩,和众人熟识。加上榕城上流圈子就这么大,现场前任和现任同在的人不少,也其乐融融开得起玩笑。所以哪怕祝肴和宁泱泱同时在场,大家也玩得尽兴没什么拘束。 “这局我是庄家。”宁泱泱亮出骰子。 六个骰子,她摇出了32点。 “祝肴,你来。”宁泱泱说完,又看向霍宵,自然又亲近的语气,“阿宵,我渴了。” 霍宵拿起杯白水,递到宁泱泱唇边。 桌边众人笑着道: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祝肴胆子这么小,大冒险肯定不会选。” “来来来,选真心话就抽这一沓纸牌。” 众人玩笑中,祝肴咬了咬唇,纤长的手伸向了真心话那一沓纸牌。 随便抽了一张,翻开在桌上。 下一秒,祝肴后背一僵。 众人也伸长脖子去看,看清上面的字后,刹那安静,随后就是哈哈大笑。 “可以啊,今晚第一个刺激问题来了。” “这个问题还好是女孩子抽,是男的抽铁定就说是自己了。” “是谁我们都知道,主要关心究竟有多好。” 上面的题目赫然是:试过的吻技最好的异性是谁,有多好。 众人嘴上都没说,实则目光都朝霍宵那里看。 去年榕城有个地方小杂志为博眼球,在微博发起榕城商界最想亲的男人排行榜。 霍宵投票数断层领先第一。 下面关于他的评论全是禁欲风就是引诱风…… 祝肴从小运气差,各种抽奖从没中过,刮刮乐都只中过五块。 可没想到今天运气更差。 她偷偷看了眼沈时搴,手心全是汗,低下声音道:“能选择不回答吗?罚酒可以吗?” 见当事人宁泱泱和霍宵都一脸平淡不在意的样子,醉醺醺的众人越说越上头。 “罚酒可是二十杯,你能喝得下?” “别不回答啊,我很想知道答案,哈哈哈哈哈……” “你和四爷在一起一年,这不门儿清?” “今天不说个仔细出来,这酒你可必须喝。” 二十杯? 祝肴看着眼前一排的红酒杯。 她几乎没喝过酒,二十杯红酒下肚,会不会进医院? 宁远目光朝角落的一个人看去。 他都不敢想,万一沈时搴吻技恰好比霍宵强,祝肴脱口而出的是沈时搴的名字…… 宁远打圆场,不想把场面逼太紧,“喝酒肯定是不能喝的,肴肴年纪小,喝完不得出事?她平时挺少和我们玩,要不这样,霍宵你自己说得了……” 宁远干脆推给霍宵,想让这局赶紧玩完。 霍宵和祝肴在一起一年,他们两人不可能没亲过吧。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霍宵敛眸,将手中水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嗓音低沉磁性:“我与肴肴……” “小叔。” 角落中,一道慵懒悦耳的男声打断了霍宵的话。 随后高挺的身影站起了身,缓步朝桌边走了过来。 宁远:“……” 完了。 刚刚不是说没上心吗? 怎么又站出来了! 沈时搴从暗处站到光影下,酒吧炫目的灯为高挺的身姿拓下阴影,华贵的白色休闲西装光线层次分明,映衬着他整个人脱俗般儒雅风流。 他单手插兜,喉间溢出声散漫的笑: “小叔,玩家还没说试过的吻技最好的人是谁,你上赶着自己认,游戏不能这么玩吧?” 这下,宁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男人这该死的好胜心啊…… 第16章 那今日,她给你们开先例 从模糊到清晰,当最终看清眼前男人的脸时,祝肴心尖陡然狂跳。 沈先生叫霍宵……小叔? 她昨夜想来想去,才选了一个陌生人,就是不想有一点可能和霍宵沾上关系,结果…… 面对突然捣乱的侄子,霍宵俊朗的神色依然平静,只淡淡道:“时搴,要么你也来玩游戏,要么,别在一旁指手画脚。” “我不是指手画脚,”沈时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还在怔愣中的祝肴,“只是问的是她,没人应该替她作答。” “她今年十九。”霍宵道。 言下之意,年纪小,脸皮薄,这题目不适合她。 沈时搴漫不经心眯了眯眸。 她十九岁生日,是昨晚他陪她过的。 他能不知道她几岁? “她不想回答,这二十杯酒你替她喝?”霍宵脸色微冷。 “行,我喝。”沈时搴答应得爽快,强韧的腰身微弯,修长的手拿起一杯酒,“不过小叔,我场外人指手画脚替她喝应该,你抢着答也该喝,咱俩一人一半。” 霍宵目光有丝狐疑地瞧向自己的侄子。 他这侄子从不管闲事,也从不爱喝酒。 原本以为沈时搴只是为今天白天的事不悦,找他麻烦,但现在看来,怎么有些不对…… 让霍宵替祝肴喝酒,宁泱泱自然不同意。 “阿宵,十杯红酒很伤胃。” 但宁泱泱话刚说完,霍宵已经干脆利落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时搴正要喝,手腕被突然起身而来的祝肴拉住:“沈先生,你不用这样……” 酒吧大厅鼓点节奏强烈,两人靠得近,压低的说话声旁人听不见。 “怎么,不要我替你喝?那你答题?”沈时搴垂眸,瞥了眼自己手腕上那双柔韧白皙的手。 昨晚……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上面肌肤娇嫩,仿佛还有他留下的浅浅红痕留存。 “答……答题?”祝肴一时被噎住,咽了咽喉咙。 这题她不想回答,可她也不想让沈时搴替她喝酒。他昨晚一夜没怎么睡,身体本就消耗过大,今晚再喝十杯,太伤身体。 “先说好,你要是答题,我优秀的接吻细节,必须描述准确,”沈时搴挑了挑英朗的眉,“一点偏差都不行。” 祝肴慌张地眨了眨眼,眼睛下意识朝沈时搴唇上一扫。 “你往哪儿瞧?” 沈时搴气笑了,压低嗓音,温热的气息扫过祝肴的耳畔:“怎么才一天,就忘记了?还想复习下才能答?” “不、不是,我只是下意识地动作。”祝肴脸色噌一下涨红。 “哦,那你意思,你记得挺清?”沈时搴肯定道。 祝肴:“……” 沈时搴低眸瞧着身前人一脸纠结的样子,轻笑一声,“所以,祝小姐,是你答题,还是我喝酒?” 祝肴一手还拉着沈时搴的手腕,一手纠结地扯着自己的衣摆。 沈时搴:“再说了,你昨晚为了报复我小叔,还要专门找男人,现在能让他为你喝十杯酒,不正好?” 祝肴神色顿时恍惚。 什么报复? 她怎么没听懂。 在旁人看来,就是祝肴主动去和沈时搴搭话,拦着不让他替她喝酒,虽听不清内容,却感觉得出这传闻脾气不好的沈二少似乎对祝肴还挺好说话,竟颇有耐心。 “时搴,我已经喝了三杯。”霍宵朝二人看去,眸光微微泛着难以察觉的冷,落在两人交扯的手腕上。 这是在催。 沈时搴将祝肴的手拿开,清冷的眸被手中红酒映出别样的矜贵,“小叔年纪大,我先让你三杯。” 说完,在祝肴担心的目光中,将手中红酒喝下。 众人都面面相觑。 明明是祝肴的事,怎么就变成两尊大佛来罚酒了。 有人小心翼翼半提醒半开玩笑道:“四爷,沈二少,但我们玩这游戏,从不能别人替罚的,没这先例啊……” 霍宵目光淡淡,朝说话那人看去,有沉沉的压迫。 沈时搴重新换了下一杯,懒散的眸光多了分锐利,唇畔扯着若有似无的笑,散漫冰冷地开口: “没先例?” “那今日,她给你们开先例。” 第17章 公主请出逃 沈时搴这话一出,全场安静,再没人再敢说一句不行。 霍宵和沈时搴几乎同时喝完十杯酒。 沈时搴喝完,又重新坐回角落处,身子没骨头似地往后一靠,继续闲散地玩着手机。 刚才一直注意着沈时搴的大家闺秀们,低头交耳讨论着。今天先是被沈时搴的外貌和气质惊艳到,而后虽然是找霍宵麻烦,但阴差阳错为祝肴解了围。 对女孩子说话也温温柔柔,耐心十足,一点不像京圈往外传得那样。 要是宋野在。 只会送这些大家闺秀们两个字:天真。 她们也没发现,沈时搴除了和祝肴说话外,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谁。 接下来的游戏,像是被祝肴撕开了口子,每个人抽到的都相当刺激,大家越玩越放得开。 直到宁泱泱又赢了一把,玩家又成了祝肴。 “祝肴,选一个在场异性,接吻三分钟!” “直接选四爷就得了。” “虽然你们已经分手,但这小忙四爷肯定帮。” 祝肴闭了闭眼。 她今天的运气是真的差。 众人酒意上头,都在笑着喊霍宵,看热闹不嫌事大。 霍宵将半支雪茄摁灭在烟灰缸中,“愣着做什么,我只借你三分钟。” “阿宵?”宁泱泱侧眸看向霍宵,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她到底跟过我。”霍宵半醉得眼底迷离。 “呵呵。”宁泱泱一声凄厉的冷笑,随手抄过桌前一瓶昂贵红酒,“砰”一声砸在地上,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 “她不过就是在你身边做了一年替身!” “她就是我的影子!” “阿宵,你不能帮她,不能再碰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现场气氛突然降到冰点,众人大气不敢出。 “泱泱!你冷静些!”宁远抓住宁泱泱的手,防止她再乱砸东西伤到自己。 如果不是他这妹妹非要祝肴留在这儿。 如果不是她非要玩这什么大冒险的破游戏,还非要次次都点祝肴,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哥,连你也帮着祝肴那个小贱人!”宁泱泱哭喊道。 “你才醒,情绪还不稳定,你别乱想。”宁远半跪在地上,将宁泱泱抱在怀里,安抚道:“泱泱,听话……” “你就是要帮着她!”宁泱泱面部扭曲,狠戾的字眼挤出来,“宁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是不是就在琢磨了,你几年前手机里就……” “啪”—— 宁泱泱云里雾里的话众人没听明白,已经被宁远一巴掌打断。 “宁泱泱!”向来温和的宁远,脸上罕见地有了怒意。 “被我戳到痛处了?”宁泱泱没哭,反而大笑。 宁远脸色越发难看。 “好,阿宵借她三分钟,”宁泱泱还是笑着,却透着森冷,抬头神色狠戾地瞧向祝肴,“你就是个阴沟里的臭虫,觊觎阿宵这么久。听到阿宵要亲你,你心里爽翻了是吧!我施舍给你三分钟,你好好珍惜,以后可没机会再碰阿宵了!” 祝肴怔住,在宁泱泱近乎羞辱的话中红了眼眶。 就算已成过往,她年少的心动和喜欢,也不该被骂成“阴沟里臭虫的觊觎”。 祝肴深深呼吸,才将眼泪憋了回去,抿了抿唇,摇头: “不必。” 霍宵眼色沉了沉。 祝肴声音糯软温暾,却笃定:“我选……沈二少。” 众人惊住。 随后将目光纷纷看向角落。 沈时搴停了手中玩手机的动作,抬眸,迎上祝肴略含祈求的视线。 霍宵目光落在两人间,察觉些不对,冷冷笑了声,语调随意地问: “时搴,以前你们见过?” “见过?”沈时搴懒懒道:“小叔,昨晚我和她睡过。” “砰”—— 角落有酒杯掉落到地。 现场顿时安静。 霍宵的神色瞬间冰冷如寒霜。 “我技术可不赖,至少应该比你好,”沈时搴勾唇,漫不经心道,“所以小叔,和你接吻三分钟,算什么施舍,算什么好事呢?反倒是你,不会想借机性骚扰你前女友吧?” 这话像是给了宁泱泱一记响亮的耳光。 宁泱泱没想到会有人反驳她,一时睁大了眼。 在场的人都听得傻了。 祝肴原本憋下去的泪,却不争气地想往上涌。 她一边震惊沈时搴将两人的事就这么说出来,一边又为他坚定又直接地替她撑腰鼻酸。 宁远下意识看向了霍宵。 “时搴,”霍宵深邃的眸眯了眯,语气平静低沉,“这玩笑,你过了。” 霍宵根本不信沈时搴“昨晚睡了”的话。 就像他说“昨晚睡了十个”一样。 沈时搴应当只是为白天的事心里有气而借机嘲讽他,才故意这么说。 况且…… 祝肴,她不可能。 “小叔,信不信随你。”沈时搴哼笑了声,将座位上的祝肴拉了起来,揽进怀里,声线轻到近乎温柔,“又哭,什么公主毛病,你是非要时时有人哄着才行?” 祝肴很想解释,她平时也没那么爱哭。 只是偏偏这两天最狼狈的样子,恰好都被他看见。 “祝小姐,三分钟的吻可不短,记得呼吸。” 祝肴思绪有些恍惚。 她仰头,闭上了眼。 感受沈时搴灼热的呼吸慢慢靠近她。 当已近在咫尺时…… “啪”—— 周遭音乐声戛然而止,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大厅里所有客人刹那闹闹哄哄。 “怎么回事!老板,停电了?” “没有备用发电机吗?” “停电了还怎么玩,真扫兴……” 黑暗中,祝肴怀里被塞进书,一只有力干爽的大手牢牢牵住她。 同时,耳边传来沈时搴含笑的低语: “拿好你的书,我们走。” “爱哭的公主殿下,骑士即将带你出逃。” 第18章 高材生,你真笨 酒吧里乱成一锅粥。 沈时搴走在前方开路。 祝肴一只手被他牵着,只需顺着他的脚步往前。 黑暗中人群嘈杂,有些人开了手机灯,只有微弱的光。 祝肴却丝毫不慌,跟在沈时搴身后,心里满满都是安全感。 她以前也听过沈二少的传闻。 知道霍宵有个眼高于顶的侄子,是京圈太子爷,是顶豪沈家的心尖宠,也是出了名的坏脾气,随性不羁,除了对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对谁都不屑搭理。 这传闻中的沈二少,和她认识的“沈先生”,判若两人。 穿过人群,走出酒吧,沈时搴回眸笑着问她,“会开车吗?” 祝肴不明所以,下意识点头。 下一秒,路边在她身旁的跑车解了锁。 “上车,里边一群恶心的人,我们不陪他们玩。”沈时搴坐进副驾,线条流畅漂亮的下巴指了指主驾,随后往座椅上懒懒一靠:“下次你想走就走,真是惯得他们。” 祝肴心头不规则地跳动起来,眼眶微微发热。 那可是霍宵和宁泱泱的圈子。 那里的一群人,随便一个都是榕城无人敢惹的存在。 她以前暗地里曾吃过那些人一些亏,连她父母也只会说“肴肴,他们都有权有势,你忍忍”。 这一年和霍宵偶有争执时,周围人也只会说“那是四爷,你怎么敢和他闹脾气”。 可沈时搴没有说“你”,他说“我们”。 他没有劝她“忍忍”,他说“你想走就走”。 也是他,替她赶走了宁家兄弟。 如果时间能倒回昨天,她将不止许愿他健康平安…… 一双手在祝肴眼前晃敢晃,她瞬间回过了神,眨了眨泛红的眼,“沈先生?” “叫你上车,你愣在这儿眼睛红通通是又怎么了?”沈时搴手指勾着祝肴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瞧他。 祝肴摇了摇头,一双小鹿眼湿润着,看着可怜兮兮。 沈时搴心里轻叹了声。 明明说好不上心的。 可他见不得她被欺负,也见不得她这副样子。 他松开她的下巴,悦耳的嗓音悠悠问:“只喜欢烟花?喜欢桃花吗?” “啊?”祝肴一时没反应过来。 “走,带你看桃花。” “可是……天已黑了。” “天黑了又如何,”沈时搴带着祝肴坐进主驾,微微弯腰,上半身探进车内,替祝肴系上安全带后,保持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凝视着她乌黑的双眸: “月色尚好,天在若明若暗时最美。” - 黑夜中,月色下。 跑车驶上城东的龙泉山,匀速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向山顶而去。 到达目的地,祝肴将车熄火。 沈时搴却再次将车点燃,在祝肴疑惑的目光中,打开车头远光灯。 灯光明亮的那一刹那,成片的桃花树美得如同幻境,光晕与花瓣相映,一片一片映入眼底的粉。 “好美。”祝肴下了车,走到桃花树下。 如果说原本今晚还有些不开心,那此时全然已烟消云散。 车里的沈时搴双臂枕在脑后,惬意靠着椅背,目光淡淡落在桃花树下的人身上。 白色纯棉衬衣,灰色百褶短裙,走动间轻晃的高马尾,一双小鹿眼全是震惊和惊艳,大片桃花映在祝肴眼底,那双眼美得如同晚霞。 十杯红酒的酒意在此时涌了上来。 沈时搴不爱喝酒,也不胜酒力。 跑车中控显示来电讯息。 沈时搴点开。 “搴哥,你的事忙完了没?酒吧那边发现剪断的线路,快修好了。”宋野痞痞的声音传来。 “忙完了。” “那就好。”宋野准备挂电话。 “等等……”沈时搴突然又出声,酒意将嗓音熏染得有些哑,“把榕城所有探照灯买上龙泉山。” 他要今晚龙泉山的每一朵桃花,都在灯光下终夜盛放。 - 祝肴站在山顶,惊讶地发现,山腰也亮起了灯。 而且很有规律。 一大片先亮,再是一片,再是一片…… 没过多久,整座龙泉山似乎都亮了起来,在巨大的苍穹夜幕下,龙泉山如同深海中闪烁的巨型水母,是难以言喻的幻美。 祝肴惊讶地跑回车旁,打开车门,弯腰看向车里,“沈先生,你快下车看……” 她声音戛然而止。 沈时搴近乎完美的侧脸上全是酒意上头的红。 他睡着了。 祝肴赶紧闭嘴,想起来他刚刚替她喝了十杯红酒。 红酒后劲大,想来他是醉了。 她正想起身,手腕突然被握住,“沈先生?” 沈时搴睁开了眼,一双清冷的眼有几分迷醉,“祝肴,叫我沈时搴。” “你醉了……”祝肴想挣脱,可男人手劲很大。 手腕处被沈时搴用力一带,祝肴瞬间跌进车里。 祝肴顿时惊慌大乱,没被禁锢的手撑着座椅想起身。 可她的举动似乎让沈时搴不耐烦。 “乱动什么?”沈时搴的大手揽住祝肴一侧软腰,只轻轻一用力,便将人束缚得结结实实。 “沈时搴!你醉了,你放开我!”祝肴快哭了。 “我没醉,我想要。”沈时搴俯身,将额头贴着祝肴的额头,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 他的额头好烫。 浑身松木香混合着顶级红酒的清香。 “你、你想要?要什么,我给你去买。”祝肴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沈时搴蹭她鼻尖的动作一顿,似乎在仔细思考。 他低头瞧她。 月色将祝肴惊慌的脸映出一分白,光线笼罩着她。 她的脖颈纤细,皮肤白皙如上好璞玉,连细小青筋都清晰。 他好渴。 想一口朝她脖颈咬下去。 再将她拆吞入腹,这样才能解他的渴。 难耐的热意袭卷了沈时搴。 “榕大的高材生,你真笨,这都看不出……”沈时搴压着微哑而迷醉的嗓音,一字字认真,语调缱绻又蛊惑: “我……想要你。” “轰”—— 祝肴整个人像被火把瞬间点燃,浑身烧了起来。 第19章 我偏要你 “你、你、你……”祝肴乌黑的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连结巴都可爱……”沈时搴轻轻吻她的唇,醉醺醺地笑了声。 他吻得动作太过自然。 仿佛两人是相恋多年的恋人。 明明车顶已全开,山风在车中来去流动。 连气息里也全是空旷辽阔。 祝肴却觉得被完全禁锢,是动弹不得的压抑和慌张。 “沈时搴,你清醒些,我、我不是随便的人!” “好好好,我随便,行了么?”沈时搴低声哄,呼吸越来越烫,在祝肴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吻。 好热好烫。 沈时搴的气息吹拂过祝肴脖颈每一处的肌肤。 “沈时搴,你喝醉了!”祝肴嗓音抖着。 “我可没醉,”沈时搴修长滚烫的指尖,轻刮了下祝肴的挺娇的鼻,“就算是醉了,我是因为……谁?” 祝肴被噎住。 同时。 祝肴面色红了个透,急得去推他。 “沈时搴,你别冲动,你憋着!” “会憋坏。”沈时搴格外认真地道。 “会憋坏?”祝肴动作一滞。 “嗯。”沈时搴点头。 “真的?” “真的。” 祝肴咬着唇,心里乱糟糟。 他会醉,也是因为替她解围。 如果真让他憋坏了,她岂不就是罪人。 “别咬了……”沈时搴骨节分明的指点点她的唇。 他温热的指腹抚摸着祝肴柔软唇瓣上被咬出的牙印,醉意的语调也慵懒悦耳,“不疼吗?” 祝肴心尖软了一分。 算了。 沈时搴是好人。 再说,昨晚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今天再多一次,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当还他今晚的恩情。 祝肴内心纠结时,沈时搴压了下她的唇。 “沈……沈时搴……”祝肴泪光顿时又疼得冒了出来。 “祝肴,”沈时搴刚语气醉而懒,目光在她唇上巡视,像勘察自属的领地,“我小叔……亲过你吗?” 祝肴怔愣了瞬。 昨晚他清醒时,一句没问过她的过往和经历,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怎么现在醉了,倒还要问她这些…… 这是隐私,祝肴不想答。 也不想再提霍宵。 她沉默,等眼前的醉鬼自动忘去这个话题。 “我小叔,他亲过你吗?”可沈时搴却固执,又问。 祝肴以为沈时搴放松了些,想挣扎起身,可眼前人还是无法撼动。 “霍宵,他亲过你吗?” 沈时搴一遍一遍问。 就像在超市要家长买糖的孩子的一样倔强固执。 霍宵。 霍宵霍宵! 这一遍遍的名字,让祝肴越发抗拒。 她不想再听,软糯的唇瓣轻轻颤了颤,终于低声回道: “亲过。” 沈时搴醉茫的眸突然冷了一分,胸腔里沉沉得压得他难受,和酒意一起在体内翻涌冲撞。 乖乖叫沈先生的她。 认定他是好人的她。 将生日愿望许愿给别人健康平安的她。 怎么能被其他人亲过? 沈时搴觉得此时脑中混乱得像浆糊,深吸一口气,似乎意识回归了几分。 他指尖再次抚摸过祝肴的唇,酒意浓重地道:“几次?” 不等祝肴回答,他又问:“究竟几次?” “祝肴,霍宵亲过你几次?” 他小叔常年手戴佛珠,出了名的清心寡欲。 再亲过她,又能有几次。 不过一两次而已。 只是一两次…… 便没关系。 祝肴看着眼前拧了眉,表情像个生气的孩子一样的沈时搴,不懂他为什么要追问。 既不像京圈里传的豪痞不羁,也不像她眼里清醒时的慵懒自如。 祝肴抿了抿唇,答:“很多次。” 突然,压着她的沈时搴那张惯常清冷散漫的脸庞又硬又臭。 他踉跄着起身,打开车门,一脸生气地下了车。 被松开的祝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庆幸危机骤然解除,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连忙起身下车。 突然,沈时搴转身,那双清冷中泛着醉意的眸凝视着她。 祝肴怔住。 下一秒,沈时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瞬间抵在车门上,发泄似地疯狂吻来。 祝肴:“……” 铺天盖地带着红酒香的气息钻入祝肴的肺腑。 直到祝肴软了腰,差点呼吸不上来。 沈时搴这才放过了她,懒懒“呵”了声:“很多次便很多次,大不了我亲回来。” “祝肴,我偏要你。” 祝肴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沈时搴重新扔回了车里。 这时,一片桃花花瓣落在平躺着的祝肴校服胸口的纽扣上。 沈时搴情绪突然平静下来,眸色潋滟的目光下移,迷蒙地盯着花瓣: “祝肴,桃花美吗?” “美。”祝肴被亲得缺氧,脑子还蒙着,下意识点了头,应付这变脸像翻书一样快的醉鬼。 沈时搴将桃花拿开,修长的指顺势解开花瓣遮住的那一粒衣扣。 祝肴轻微地颤抖:“沈……” 沈时搴高大身躯俯身,吻住她,止住她的话。 长而直的手指没闲着,解开下一粒。 再下一粒。 沈时搴指尖灼热,烫得她害怕。 沈时搴从她柔软的唇一路向下吻去,口中含糊道: “不如你昨晚哭泣时的美。” 祝肴惊得睁大双眼。 只瞬间,耳廓已彻底红透。 第20章 梦里十年 夜风缱绻。 温柔抚过树梢,吹落桃花花瓣,晃晃荡荡飘进车里。 祝肴手心濡湿,手无力拍在车窗,在玻璃上留下清晰汗湿的掌印。 可下一秒,又迅速被沈时搴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 祝肴开车下山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阿嚏!” 车内冷气太足,祝肴打了个喷嚏,揉揉泛酸的鼻尖。 副驾的人动了动。 祝肴分神瞧去一眼,对上沈时搴的目光。 “把你吵醒了?”祝肴语含歉意。 “几点了?”沈时搴懒洋洋问着,人还没全然清醒,指节不紧不慢摁了摁发疼的太阳穴。 “九点。”祝肴糯糯地回道,“旁边有醒酒汤,还有小粥和素包,沈先生,你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沈时搴侧眸,扶手箱上放着早餐。 小粥的清香很合他现在空荡荡的酒后胃。 没喝醒酒汤,只拿过小粥,他慢条斯理尝着,几口下去,胃里便暖洋洋舒适起来。 沈时搴侧过清冷的眸,朝祝肴瞧去。 她这慢腾腾的性子,倒瞧不出开车挺不错。 祝肴开车很稳很专注,速度不快不慢,在这早高峰也没出现一个急刹,有些技术在身上。 沈时搴吃着粥,也不觉得颠簸。 不像宋野,开车如其名,野得很。 车外传来街边早市小贩的叫卖声,喝完小粥的沈时搴抬起手臂枕上脑后,有一股岁月静好过日子的错觉。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沈时搴慵懒的嗓音有醉后的轻哑,些微的颗粒感很悦耳。 “霍宅,你现在应该是住那儿吧?”祝肴尾音带着疑问。 “是。”沈时搴才来榕城,也不识路,自然也不知道祝肴这是往哪里开。 昨晚龙泉山上有桃花,也是听宋野来榕城前提过一嘴。 眼看要到霍宅,祝肴觉得有必要将昨晚荒唐的一夜说清楚。 “昨晚……” 沈时搴懒懒接过话,“昨晚我醉得不轻,你在山上照顾了我一夜,辛苦了。” 祝肴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原来,昨晚的事你不记得。” 这样也好。 祝肴反倒松了一口气。 “昨晚什么事?”沈时搴漫不经心问。 “没什么。”祝肴赶紧摇头。 跑车安稳停在霍宅前,祝肴边解安全扣,边低着头小声道:“沈先生,以后应该没机会见了,这两天的事谢谢你。” 她下了车,回眸朝沈时搴安静笑着挥挥手,“再见。” 沈时搴也下了车,单手插兜,懒散地朝她挥了挥手。 祝肴转身走了。 沈时搴目光落在祝肴有明显褶皱的裙摆上。 他昨晚是醉了,不是死了。 怎么可能记不得。 昨晚他尽兴得收不住力道时,她哭着双手拽紧堆在腰间的裙摆,所以现在衣服满身折痕。 要了她两次后,她明明已近虚脱,却依旧强撑着不知哪里找了干净的水,替他擦拭身体,又艰难费劲地为他一件件穿上衣服,细致又尽心累完后,瘫在座椅上,也只是软着声虚弱地吐槽一句“这么沉,难怪总压得我喘不过气”…… 可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他逼问小叔和她接吻的事。 真他妈社死! 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是不是被屎糊了,问这个干嘛。 显得他多在意似的。 沈时搴扯了下衣领,烦躁道:“昨晚还不如是死了。” 又是问些有的没的,又是做完爽了就躺尸,让一个脱力的女孩子善后,怎么想他昨晚都不是个男人。 余光扫到后座。 跑车狭窄的后座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手提大包。 他挑眉,走近,拉开一看…… 一百万现金。 - 南郊的公交线路都隔得挺远,从霍宅到公交站,还有些距离。 祝肴有气无力走着,顶着初夏的太阳,晕乎乎的难受。 昨晚她几乎没睡,一早去银行等着取现金,跑了几家支行,要么还没开门,要么要预约,最后还是找闺蜜用了她的关系,才取到这一百万。 她实在走不动,坐在路边准备歇一歇。 一辆银顶迈巴赫从霍宅方向缓缓驶来,停在她身边。 祝肴抬头。 车窗降下,露出后座霍宵凌厉深邃的脸庞,目光沉而深,落在祝肴身上。 他开口无温,“你到南郊来做什么?” 城南郊外除了一些私人庄园,还有一些榕城比较知名的郊游景点,平时往这边跑的人不少。 祝肴对上霍宵的视线,又迅速撇过头,一个字都没说,起身朝公交站台旁边走去。 “昨晚你什么时候离开的?”霍宵又问。 昨晚酒吧停电,大厅里乱糟糟,众人也前前后后各自散了。 霍宵也和宁远一起,陪着宁泱泱回了医院。 祝肴脚步更快,依旧没回答。 “上车,我带你回学校,顺便拿回你要还给我的东西。”霍宵语气如常的四平八稳。 “不用,你在学校等我,我坐公交车回去。”祝肴终于开了口。 不用。 不必。 这两天来,祝肴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霍宵俊朗的眉目更冷了几分,“只要你别针对泱泱做不好的事,你有难事,可以找我。” 这两天的事从脑海中一一闪过,祝肴心头泛着酸涩的难受,低头苦笑一声,“离你们远一些,我便不会有什么事。” 公交车正好到站,祝肴上了车。 随着公交车远去,霍宵也收回了视线。 几年前,祝肴从眉市到榕市读高中。 她第一眼见到他,漂亮的小鹿眼里几乎瞬间盛满了光。 随后的几年里,她常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并不靠近,也不搭讪,只远远守着看着,眼里的光芒从不减一分,对他全是爱慕与期待。 不像现在,全是抗拒。 “四爷,去榕大?”谢名问。 “嗯。”霍宵淡淡应了声。 车窗关上,将外头的吵闹和初夏的闷热隔绝。 后座的自动桌板放下,霍宵看着电脑上数不尽的邮件。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上眼,身体靠上奢侈的真皮椅背,磁性的嗓音透着懒倦,“她应当会忘了我。” 谢名平静道:“四爷,怎么可能会忘……我还记得祝小姐见您第一面说的话。” 那时正是盛夏。 15岁的祝肴才到榕城,高一。 她匆忙跑上马路中间,在车流中救下一只小猫,差点被谢名开车撞上。 祝肴抱着猫,后知后觉有多危险,吓得腿软得走不动。 那天霍宵罕见地下了车,少见的善心大发,将抱着猫瘫坐在地的祝肴抱到路边。 祝肴在他怀里,看清他面容的一刹那,眼神骤然明亮如月,颤着嗓音道:“是你!” 霍宵:“你认识我?” 祝肴抓着他的手腕,急切地眼泪快要掉下来,“就是你,在我梦里出现了八年。” 第21章 老娘也能两手抓 “四爷,那是八年,不是八天也不是八个月,祝小姐怎么可能会忘记您。”谢名手握方向盘,语气没有起伏。 霍宵看向窗外,深邃冷冽的眸格外平静。 - “肴肴,你觉得我信?” 电话里,闺蜜吴意嘉语气很是不屑,“15岁前,你总说梦里有个陌生男孩,又帅又体贴,说那人在梦里承诺了要娶你,是你从小认定的老公。遇到霍宵后,你每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脸都笑烂了。现在你跟我说,你彻底放下了?谁信。” “是真的。”祝肴细致地收拾着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这一年霍宵送的礼物。 她起身,将床底一双包装完整的水晶鞋也塞了进去。 这是情人节霍宵送的礼物,但她还没有机会穿过。 宿舍里卫生的打扫几乎都被祝肴包揽,干净得纤尘未染,床底的水晶鞋连包装也洁净如新。 祝肴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一一告诉吴意嘉。 霍宵“不过是替身”的羞辱和强拦她在酒吧的事,宁泱泱下药以及和睡了沈时搴的事。 信息量太大,吴意嘉足足好几分钟才缓过来,接着脾气彻底爆炸,“他们俩这渣男贱女,竟然这么欺负你!老娘废了霍宵的命根子!” “意嘉,你别冲动……”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祝肴这下不敢耽搁,提着箱子出了宿舍。 校门口,高调的银顶迈巴赫停在最中间,一眼就能瞧见。 谢名下车,接过祝肴手里的箱子,公事公办称呼道:“祝小姐。” 谢名转身拖着行李放进后备厢,祝肴跟了上去,到他身边,“谢特助。” “怎么?” “意嘉这两天可能会找霍宵的麻烦,如果她找来,能让你们的人不伤害她吗?” 祝肴一点不担心吴意嘉会闯下什么大祸,因为她根本连霍宵身边五米都进不了。 只担心万一霍宵的人伤了她。 “明白了,祝小姐。”谢名点点头。 谢名为人冷冰冰,但祝肴和霍宵在一起的一年,她深知谢名对她有诸多照顾。 无论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的事,祝肴都真心地感激,“谢谢你。” “祝小姐,客气。”谢名颔首,上了车,踩下油门而去。 后座,霍宵透过紧闭的窗,看向逐渐远离的清瘦背影,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祝小姐说,她的朋友可能会找您麻烦,让我们不要伤了她。” “吴意嘉?” “是她。祝小姐性子软容易受欺负,倒好在有这么个仗义的朋友,偶尔能护着她。”谢名踩下油门,平稳越过前方一辆车,“最近,吴家的连锁超市,想和霍氏旗下的化妆品谈合作。” “结果呢。”霍宵问。 “营销部觉得他们客群定位匹配不上,合作方案和合同都没看一眼,已经否了。” 霍宵闭上眼往后靠,淡声道:“签吧。” “是,四爷。” - 祝肴再回宿舍时,室友们都不在。 她今天本来就请了一天的假,现在事情忙完还早,干脆就去了实验室。 等她在实验室泡了一天再回宿舍,下午只有一节课的室友们也都回来了。 张一暖正在阳台收晾晒的衣服,“肴肴,何教授说你请了一天的假,怎么这才四点过就回来了?” 喝着奶茶的任雪不冷不热地笑了声,“连续两晚夜不归宿了,又和那个送你奢侈品的有钱老头约会去了?” 宿舍的人都没见过霍宵,只知道祝肴常常往宿舍拿昂贵的礼物。 对他的统一称谓便是“那个有钱老头”。 任雪笑着哼了声,“不过也才一天假而已,就算请一个学期,何教授也会笑着点头,哪像我们,迟到都要被何教授扣学分。” 坐在任雪旁边的罗颜低头正在翻阅书查找资料,闻声抬起了头,冷眼瞧向祝肴,“毕竟是才大一就申请了专利的人,我们当然比不得。” 说完,又低头看书去了。 祝肴除了上课,其他时间要么和霍宵在一起,要么就和何教授在实验室。 能进何教授实验室的,都是他带的研究生,唯独祝肴是大一就能破格进。 所以祝肴在宿舍时间很少,她和室友很少沟通,关系也一直冷冷淡淡。 只有张一暖,偶尔会主动与她聊几句。 祝肴也并不在意和室友的关系,她们的冷嘲热讽会自动过滤。 祝肴走到张一暖旁边,轻声问:“你昨晚还好吗?” 张一暖抖衣服的动作一顿,眼神有些躲闪,“我、我还好,我就是喝多了,后来清醒了些,就自己打车回宿舍了。” 任雪接过话头,“一暖,你不是也才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不让你男朋友请我们吃个饭?你正经恋爱,又不像某些人傍老头子大款,别学她藏着掖着啊。” 任雪说完,瞧向祝肴。 却见她神色依然平静又柔软,一点没生气。 这明里暗里的嘲讽就像打在棉花上,任雪生气地“砰”一声将奶茶放在桌上。 “他的公司很大,事无巨细好多事都要他管,太多事忙了,改天我让他抽个时间,一定让他请你们吃饭。”张一暖大方地应承下来,眼底是得意又骄傲的笑。 “哇,公司很大?”任雪啧啧两声,惊叹,“可以啊,一暖,等我们转了专业以后毕业了,就去你男朋友公司上班算了。” 张一暖笑了笑,“没问题,小事。” 她们读的是航空航天工程系。 榕大的航空航天工程系全国知名,可她们以前不知道毕业极难,尤其是带她们的何教授,要求高,带的每一届学生都只有几个毕业,其余的全都得转专业才能顺利毕业。 用何教授的话来说,“我容不下浑水摸鱼的人。” 所以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在着手转专业的事。 好在榕大航空航天工程系也全是学霸,转其他专业后都上手极快,相当轻松。 她们寝室里,唯一有希望从何教授手上毕业的,只有祝肴。 何教授曾说,“榕大只有一位校友是国家院士,希望祝肴是第二个。” 这句话迅速传遍整个榕大,也让素来低调的祝肴吸引了诸多关注的目光。 何教授这话在学校传开的第二天,祝肴申请到一项关于三维五轴激光机床专利成功的好消息才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引起巨大轰动。 三维五轴激光机床技术全世界掌握的国家都没多少,而祝肴却在国家现有技术基础上作出了重大升级。 任雪又喝一口奶茶,吊着修剪精致的眉梢说:“唉,现在遍地985、211,工作以后也不好找,我们以后还得找关系就业,不像咱们祝大院士,又能搞研究,又能搞男人,两手都能抓……” “啪”—— 刚迈进宿舍的吴意嘉,一巴掌扇在任雪脸上,“上个大学你他妈毛没学会,光学会嘴贱了是吧!” 说完,扯住任雪头发,一双眼怒气腾腾地盯着她。 “老娘也能两手抓,信不信老娘把你两个奶给你抓爆!” 第22章 我倒看他挺闲 “啊!好痛!松手!” 任雪疼得大哭,双手扑腾着去拉吴意嘉的手。 吴意嘉常年撸铁,身材纤瘦,但衣服下却是一身坚韧漂亮的薄肌,十个任雪也搞不过她。 罗颜吓得站了起来,连忙往外跑,“打人了!打人了!宿管阿姨……” 吴意嘉咬着后槽牙,又使劲扯了把任雪的头发。 听任雪痛得哀嚎,自己手里也有了小撮头发作为战利品,才松开。 任雪哭着大喊,“你一个校外的……” 吴意嘉从自己价值不菲的挎包里抽出两沓钱,甩在任雪脸上。 “啪”—— 钱被拍散,散了一地。 任雪的话戛然而止。 “这两万,是一巴掌的医药费。”吴意嘉冷哼一声,“你要是够聪明,拿钱后就别招惹我家肴肴,再有下次,就别医药费了,我他妈直接给你二十万丧葬费。” 任雪吓得一哆嗦,将吴意嘉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确认是自己惹不起的人,默默哭着蹲在地上捡钱。 这可是两万。 她只是个伸手朝家里要钱的大学生,这相当于她一学期的生活费,也够她买两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了。 任雪只觉得不拿白不拿。 张一暖在一旁已经愣得动弹不得。 吴意嘉头发一甩,帅气道:“肴肴,走,咱们吃大餐去。” 祝肴从小和吴意嘉一起在眉市长大。 高中时祝肴被榕城七中特招进榕城。 吴意嘉却依然在眉市,高中毕业后,成绩不太好的她也留在了眉市读大学。 眉市和榕城相临,却也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吴意嘉风尘仆仆远程而来,说一句久违的“走,咱们吃大餐去”,祝肴心里温暖得一塌糊涂。 祝肴随吴意嘉牵她的手,没想到刚一转身,瞧见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坐轮椅戴着口罩的宁泱泱,和两个体格彪悍的保镖。 一身贵气、派头十足的宁泱泱让整层桉的学生都好奇了围观过来。 “你来做什么?”祝肴最不愿意发生的,就是和霍宵他们的纠缠牵扯到学校来。 “上午你又和他偷偷见面了?喜欢当见不得光的小三?你贱不贱?”宁泱泱昂了昂下巴,眸色冰冷,“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给你这个小三点教训。” “不是偷偷,我是光明正大还他送的东西而已……” 不等祝肴说完,宁泱泱挥了挥手,身边两名保镖活动着手腕,朝祝肴走去。 而下一秒,一条凳子朝宁泱泱飞去。 两名保镖瞳孔一颤,赶紧同时去接。 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是声东击西时,吴意嘉已经冲到宁泱泱面前,一拳揍在她鼻子上。 “老娘没来找你,你倒先来送死了!揍死你丫的!” 宁泱泱一声闷哼,鼻腔顿时涌出鲜血。 两名保镖惊得正要动手,带着几个保安上来的宿管阿姨中气十足地吼道:“都住手!谁敢在榕大撒野!” - 霍宅凉亭下。 沈时搴和霍宵相对而坐,陪着霍老爷子喝茶。 “时搴,年轻人作息习惯要注意,你这天天睡到下午起,小心老了痴呆。”霍老爷子不满道。 连着两夜,通宵耗费“精”力。 要再不补觉,别说老年痴呆,他能不能活到老都不知道。 沈时搴修长的指敲着桌,疏懒道:“明天就早起,放心,痴不了,也呆不了。” 难得他脾气有那么配合的时候,霍老爷子觉得今天孙子的心情不错,于是给霍宵递了个眼神。 霍宵会意,拿出手机,翻开提前存好相亲对象的照片,亮在沈时搴面前,“时搴,你……” 手机突然震动,霍宵眉梢微拧,又拿回手机,“什么事……将泱泱先送回她自己的整形医院……她们俩,带过来……到我书房。” 霍宵挂断电话。 “泱泱怎么了?”霍老爷子闻言关切地问。 “受了点小伤。” “什么!什么人敢伤我未来霍家的儿媳妇!” “就小伤,没什么大碍。”霍宵面色不变,平静地抿了口茶,随后起身,“时搴的事晚点再说,我先去处理下泱泱的事。” 霍宵脚步沉稳,迈步而去。 沈时搴目光随着小叔的身影,眉尾挑了挑,“谁伤了那姓宁的,祝肴?” 霍宵脚步一顿,回眸看来,“肴肴从不伤人。” “你们也是奇怪,明明好像都不太看得上她,你朋友也叫她肴肴,你也叫她肴肴。”沈时搴语气漫不经心,目光落在手上,修长指尖转动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杯,“像多亲密似的,明明已经分手了……” 霍老爷子慈爱地笑了下,“老四身边只有过泱泱和那个榕大的小姑娘,他念旧些,也正常……” “都分手了,还念什么旧,分就该分得干净些,听着藕断丝连的意思,黏黏糊糊。”沈时搴抬眸,慵懒地朝霍宵看去,“你说是吧,小叔。” 霍宵神色如常,“时搴,你来榕城,是负责沈氏新项目,不是让你来八卦长辈,实在闲,就去你沈氏大厦里待着吹吹冷气。” 说完,霍宵转身离开。 霍老爷子瞪了小孙子一眼,“你瞧瞧你,惹你小叔干嘛,他天天霍氏里都操不完的心,你别给他添堵。” “操不完的心,还有时间去招惹前女友。”沈时搴搁下茶杯,往背椅一靠,高大身躯处处都透着懒散矜贵。 “我倒看他挺闲,跟我一起去沈氏吹冷气得了。” 霍老爷子:“……” 第23章 非得我再说一遍? 霍宵回了他住的涧松苑。 一个小时后的三楼书房,保镖将祝肴和吴意嘉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押着她们两人进来。 霍宵坐在宽敞的真皮沙发,双腿交叠,深邃目光落在保镖控住祝肴的手上。 这目光如有实质。 保镖瞬间额头上冒出冷汗,多年的眼力让他连忙松开祝肴的手,接着低头恭敬道:“四爷,我们家小姐已经送到医院,就是她们俩打的我们家小姐。” “嗯。”霍宵淡淡应了声,随后冷漠的目光盯在吴意嘉的脸上,“你打了泱泱?” 吴意嘉一点不怕,“就是老娘打的,怎么了,你们两个傻逼渣男贱女,良心被狗吃了合伙欺负我家肴肴,我打她还算轻的!下次见她,我还要揍她,不仅揍她,还要把她装进一个透明粪桶吊在火架上开全民直播,加点葱姜蒜进去关盖焖她在屎里三天三夜,最后捞起来放进烤箱做成一具楼兰干尸扔在撒哈拉大沙漠!老娘要整不死她,我裤子套头上!” 两名保镖听得瞠目结舌。 好强的语言输出…… 连祝肴都愣在了一旁。 吴意嘉又冷哼了声,“姓霍的,不仅是宁泱泱,还有你,我……唔唔唔……” 反应过来的祝肴赶紧将她的嘴捂住,焦急地小声在她耳边,“别骂了,我们低头认个错,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否则,以霍宵对宁泱泱的在意程度。 她们俩今天可能走不出霍宅。 霍宵在灯光下,侧脸被映照得轮廓深邃,俊朗五官平静无波。 吴意嘉的口舌之快,激不起他一点情绪。 这时,谢名推着一个小推车,走入室内,目光落到两名保镖身上:“你们可以回去了。” “是,谢特助。”两个保镖恭敬点头,最后弯腰退出了门。 谢名将书房门关上。 祝肴目光落在推车的桌板上,等看清上面的东西,后背一时吓得发麻,“霍宵,你要做什么?” “泱泱的鼻子受了伤,今日,得用你朋友的那只来赔偿。”霍宵嗓音沉稳冰冷。 听在祝肴耳里,如同晴天霹雳。 “不就是个鼻子,老娘就当赏给你!姓霍的,你有种今天杀了我,我哪怕动不了你,也能让你成为杀人犯进局子!”吴意嘉朝霍宵啐了一口。 谢名眉色未动半分,抬动手臂,精准用手中一张纸半空拦下吴意嘉的口水,随后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 霍宵掀眸,“如果你想,我可以成全。” “不!她不想!”祝肴站到吴意嘉向前,将她护在身后,嗓音糯软,却在发着抖,“霍宵,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是宁泱泱带人到我宿舍找麻烦,他们要动手,意嘉才打了她,而且,宁泱泱她还……” 祝肴声音戛然而止。 “她还怎么?”霍宵冷冷问。 而且宁泱泱还下药毁了她,让她和他的侄子一夜荒唐。 这话堵在祝肴的喉咙里。 说了又如何,他已经不在意她,说出口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见祝肴沉默,霍宵低沉的嗓音冷淡道:“换成其他人动了泱泱,就不是只要鼻子那么简单,我对你朋友,已经足够仁慈。” 谢名戴上白色手套,将锋利的手术刀消毒,放在一旁托盘中。 “霍宵,你能不能也将除了宁泱泱外的其他人当成人看!”祝肴压低的声音近乎嘶哑。 “没人能和泱泱相提并论。”霍宵声音淡漠。 “算我求你……”祝肴语气近乎卑微,好友即将遭受的事带来无法遏制的恐惧感,“我和你在一起一年,你就算养只小猫,也该有些恩情,当我用这一年的感情求你,行不行?” “肴肴,非得我再说一遍?”霍宵黑眸冰冷,“认清位置,别不懂事……” 你不过泱泱替身而已。 认清位置,别不懂事。 生日那晚初见这两条信息的绝望和屈辱,再次将祝肴密不透风地包裹。 祝肴眼眶瞬间红了。 吴意嘉拉祝肴,“肴肴,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你跟他讲道理有个屁用,不就是要我鼻子,多大点事。” 是啊,霍宵本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他是站在顶端制定规则的人,说一不二,他的话就是道理。 谁有资格跟他讲道理…… 祝肴苦笑,知道今天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霍宵,如果你非要一只鼻子陪给宁泱泱,我的给她!” 祝肴拿起手术刀,闭上眼,朝脸上狠狠扎去…… “肴肴……”吴意嘉惊慌失措。 “祝肴!”霍宵厉声高喝。 下一秒,大量鲜血顺着刀锋、刀柄缓慢流动到祝肴拿刀的手上。 祝肴浑身在抖,手也抖。 她感受到了血,却感受不到痛。 “四爷!”谢名难以置信地低喊。 祝肴猛地睁开眼,只见距离她鼻尖一寸的位置…… 霍宵的手。 紧紧握着刀刃。 鲜血从他手掌汩汩冒出,血腥味浓重凶猛,往祝肴鼻腔和肺腑里钻。 霍宵双眸瞬间充血,死死盯着祝肴,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祝肴,你今天敢自残伤一根头发……” “我就杀了吴意嘉!” 第24章 我累了 满眼的鲜血触目惊心。 恶魔似的威胁让祝肴手发软,无意识地松开了刀柄。 霍宵退后两步,和祝肴拉开距离。 刚才森冷骇人的神色,几乎瞬间恢复如常。 又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肴肴,你做事沉稳些!”霍宵将手术刀扔在托盘上,发出“砰”一声响。 看着霍宵滴血的手,祝肴怔住。 手术刀太过锋利,加上霍宵用力又重又急,这刀伤深可见骨。 霍宵坐回沙发,抬眼瞧向吴意嘉,“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以后离泱泱远点。” 这是今日放了她们的意思。 祝肴赶紧拉了下吴意嘉的手。 吴意嘉还在为刚才祝肴的举动后怕,不想再把祝肴置于危险的境地,也立马服软点了头,“知道了。” 推车桌板上医护用具都有,向来冷静的谢名也拧紧了眉,默不作声给霍宵消毒包扎。 霍宵手机响起铃声。 “泱泱”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霍宵按下免提,“泱泱。” “阿宵,我刚做了微型手术,但没让他们打麻醉,我厉不厉害?”宁泱泱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虚弱,但声线明朗轻快,大气又不做作。 祝肴听得也倒吸一口冷气。 她当时明明瞧见宁泱泱的鼻子都被打歪了,手术一定不小。 竟然能忍住没打麻醉? “泱泱很厉害。”霍宵不吝夸奖。 “阿宵,今天的事……” 霍宵打断,“泱泱,我已经处理好了。” 这是让她别再过问的意思。 那头沉默了很久后,宁泱泱才虚弱开口,“阿宵,我不管你是怎么处理的,我要祝肴亲自来给我道歉。” 霍宵抬眸,视线落在祝肴那张清丽的脸上,淡淡道:“好,她现在过来。” “阿宵,我就知道你最爱我……” 电话挂断。 不等霍宵开口,吴意嘉立马说:“肴肴,她不知道又想作什么妖,你不能去……” “我去。”祝肴柔软睫毛微微颤动,压着情绪,但面上却冷静,“道个歉而已……” 吴意嘉眉头拧了起来,低着声道:“人是我伤的,要去就我去!” “她要见的只是我……” “那我陪你!” “意嘉。”祝肴平日糯而软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抬起乌黑的眸,静静凝视吴意嘉。 吴意嘉心里咯噔一下。 祝肴:“意嘉,你去也是给我惹麻烦,你做事总是冲动不计后果,从小你就是这样,我常常被你的冲动连累,意嘉,我累了……” “肴肴!你吃错药了,你什么意思!”吴意嘉震惊地睁大眼,望着眼前从小的玩伴。 “今天的事让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以后你惹事,我也绝不会再管你。”祝肴撇过脸,不再看她,“你回你的眉市去吧,我不想和总给我带来麻烦的人做朋友。” 这是吴意嘉听祝肴说过最决绝的一句话。 却从没想过是对自己说。 吴意嘉咬着后槽牙,双手死死握拳,嗓音带了哭腔,“好好好,祝肴,我也不缺你这一个朋友!我现在就回眉市去,有种你别后悔!” - 下午六点,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祝肴坐上了霍宵的车,从霍宅赶往宁泱泱的整形医院。 祝肴原本想克制住的。 至少别在霍宵面前哭。 可她忍不住。 吴意嘉对她而言不只是朋友,甚至已是不可分割的亲人。 但这几天的事让她彻底明白,宁泱泱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宁家不是她和吴意嘉能惹得起的。 吴家不仅有连锁超市,还有牛奶厂,这厂子十几年来都是眉市的龙头企业,年年的纳税大户。 吴意嘉在眉市是娇宠的千金大小姐。 她从受不得委屈,也打小就护着祝肴,不让祝肴受一份委屈。 可这是榕城…… 不是那个小小的眉市。 别说霍家,就是宁家,也是脚尖轻轻碾一碾,就能踩死吴家。 和吴意嘉决裂,是保护她的唯一办法。 不然,今天的事,可能还会重演…… 祝肴在车上默默着泪,谢名开车,霍宵办公,三人都沉默。 车内静谧,只有霍宵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 祝肴哭得鼻涕已经快挂不住,啜泣着伸手去拿恰好在霍宵手边的纸巾。 手没伸到一半,霍宵已经将整盒纸巾递了过来,放到祝肴的怀里。 他全程头也没抬,深邃而沉洌的目光只注视着屏幕,注意力仿佛一直在电脑上。 第25章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祝肴抽出怀里的纸巾,小声擤鼻涕,余光扫到了霍宵受伤的那只手。 - 到医院,先是霍宵进病房查看宁泱泱的情况,再陪了她一会儿。 霍宵出病房,示意祝肴进去。 祝肴进去后,谢名提醒:“四爷,伤口太深,光是包扎不够,需要缝针。” 霍宵身形笔挺,站在病房前,黑色挺括的西装在医院满走廊的纯白色里,显得格外深沉。 他凝视着病房已关上的门半晌后,才道:“好。” - 祝肴进了病房。 宁泱泱面色苍白地靠坐在床边,鼻子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唇边扯着笑,“坐,站着干嘛,别客气啊。” 看得出来,她心情相当不错。 祝肴坐到床旁的椅子上,“宁小姐,对不起。” “你在对不起什么?”宁泱泱笑了笑,“一个手术而已,我最不怕的就是做手术。” 祝肴疑惑抬头,对上宁泱泱的视线。 宁泱泱笑得更肆意,“祝肴,上次我毁你清白,这次我毁你名声,你是受害人啊,你说什么对不起。” “毁我名声?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们学校贴吧不就知道咯。” 祝肴心头一跳,拿出手机,点开学校的贴吧。 一个刚发不到半小时的帖子,回复已上百楼。 帖名:【什么未来准院士,原来是个傍大款的小三!正宫找来学校了,超刺激,速看!】 点进帖子里,有个视频链接。 正是戴着墨镜的宁泱泱找来的视频,还有她那些话。 “上午你又和他偷偷见面了?” “喜欢当见不得光的小三?你贱不贱?” “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给你这个小三点教训。” 视频里宁泱泱只有个背影,祝肴的脸却被无限放大。 帖子回复里的话不堪入目。 祝肴之前有多风光,落井下石的人说话就有多狠。 “祝肴,还想在榕大高枕无忧,顶着天才高材生的名号,顺利毕业,进研究院?” 宁泱泱虚弱地冷笑,“那就是你想多了,我要你,身败名裂。” 手机上的帖子,宁泱泱的话,冲击着祝肴的脑海。 祝肴晃晃悠悠起身,转身想出病房。 宁泱泱在她身后哈哈大笑,“祝肴,瞧瞧你现在丧家之犬的样子!” 祝肴回眸,恍惚道:“宁泱泱,你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恨我,霍宵明明是你的,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现在属于你,未来也是,我不过贪心做了你一年的替身,连分手时都被霍宵羞辱一番,你何必枉费心思在我身上,我只是你指尖捏一下就能死的蚂蚁……” 宁泱泱还是笑,仿佛没听见祝肴的话。 祝肴出了病房。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宁泱泱收了笑。 她面目陡然变得狰狞,踉跄着挣扎坐直起身,将床头柜上昂贵的器材全部挥砸在地上,下肢还没完全恢复的她,也从床上摔下,蹲坐在一片狼藉中又哭又笑,将目手能及的东西全砸了个遍。 直到她已彻底没了力气,蜷缩着躺在地上,紧紧抱着膝盖,像是将自己裹起来的蝉蛹。 宁泱泱闭上眼,面目变得安详又宁静: “为什么这么恨你?”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为什么。” “希望到了那一天,你不会比我疯得更彻底……” - 走廊上,霍宵和谢名已经不在。 祝肴一路走出医院,来到路边。 此时已近傍晚七点,残阳将天边染得一片橘红,天还没黑透,路灯已经一盏一盏亮起来,照亮晚归人脚下的路。 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勉强看清了此时停在她眼前的公交车。 87路。 她上了车,一路回了学校,最后到教师楼前,敲响何教授的门。 “老师……” “祝肴?”何言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先进来,等我炒完菜。” 祝肴穿上鞋套,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在公交车上想了一路,此时情绪才稳定了下来,只有眼睛还红红的,一看便是哭过。 何言炒好菜端上桌,“吃过饭了吗?来一起。” “我吃过了,老师。”祝肴现在并没胃口,也不想麻烦何教授。 何言这么一听,也不再多说,脱掉围裙,坐到祝肴的对面,“说吧,什么事?” “老师,前几天我在实验室听学长说,系里有个去美国做交换生的名额,本研阶段都可以,我想申请去,可以吗?”祝肴抿唇低头,尽量让自己语气不显得那么低沉难过。 何教授深深看了祝肴一眼,将手机打开,放到祝肴面前,“因为这个?” 祝肴看着手机里学校贴吧的界面,瞳孔一震,“老师?” “祝肴,你糊涂。”何言摁灭手机,语气沉了下去,“你有这天赋,就该献身科研报效国家,陷在这情情爱爱里,简直自甘堕落!” 何言从未对祝肴说过一句重话。 这是第一次。 像兜头的冷水,浇得祝肴心凉,“老师,我不是小三……” 何言:“我知道你不是,但是这男女之事的纠缠,难道也不是?” 祝肴低下头,扯着裙摆的手微微发抖。 何教授对她这一年的帮助和栽培,她都记在心里。 何教授天才少年班毕业,还没成年时就投身科研,今年已39岁,依然未婚。 在他心里,祝肴天赋异禀,当和他一样将一生全心投入科研,不该儿女情长,谈婚论嫁。 所以他会让她进他的实验室,会帮她联系最顶尖的学术资源,会熬夜和她一起攻克技术难关,才能在这短短一年,有了那项引起轰动的专利。 何言放缓了语气,“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联系了系主任,她同意你去做交换生,但只有一个要求……” 祝肴抬眸,心里感激,“老师……” 原来何教授早为她做好了打算。 可何言下一句话,又将祝肴打入谷底。 何言平静道:“系主任说,你得先把贴吧的事处理好,带着这些负面消息做交换生,不行。” “老师,我……”祝肴欲言又止。 她何尝没想过。 但贴吧账号在学校宣传部部长的手上,删帖也只有他有权限。 公交车上,她联系了这位大三的学长,请求他能帮忙删掉这不实的帖子。 学长却只回复了两句话。 “学妹,你没仔细看发帖人是谁吗?” “你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没办法。” 祝肴这才仔细又看了帖子,发帖人就是这位学长…… 所以,是宁泱泱安排的这一切。 “祝肴,”何言起身,开了门,“时间不早了,你现在就去想办法解决,越快越好,将影响降到最低。今晚解决,明天我便安排送你去往美国的航班,你学成后回国,到时也不用再待榕城……今晚要解决不了,影响扩大,系主任答不答应,就说不准了。” “谢谢老师。”祝肴向何言深深鞠躬。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祝肴眼睛里有泪意,心里却无比坚定,沉默着坐上了去南郊的末班车。 唯一能让宁泱泱在这件事上停手的人,只有霍宵。 她今晚下跪也好,自杀相逼也好,霍宵再怎么羞辱她也好,她都要求霍宵帮这一次。 她一定要解决贴吧的事。 也一定要出国。 从此,再不回榕城。 第26章 补点水,别哭成木乃伊了 霍宅,灯火通明。 银顶迈巴赫缓缓驶入停下,门口佣人从谢名手中接过钥匙。 后座,霍宵锃亮的皮鞋落地,臂弯搭着西装外套。 走了两步,霍宵将臂弯的外套往前拉,遮住受伤包扎的手。 一路沿着主路往涧松苑去,路过凉亭旁时,霍宵被霍老爷子叫住,“老四,你手怎么了?” “爸,什么手怎么了?”霍宵神色如常。 “你当我真老了?”霍老爷子叹了一声,“你小时候手受伤,就是这样搭着衣服遮起来,也不跟家里人说,总是自己处理伤口。” 霍宵垂眸,淡声道:“今天不小心刮到而已,没大碍。” “四爷……” 这时,一个佣人走到霍宵旁边,“四爷,门口祝小姐找您。” 霍宵微微拧了拧眉,随佣人往大门去。 霍老爷子看着这最让自己省心和骄傲的小儿子,叹息一声,“怎么可能是不小心,从小到大,你做事最是谨慎小心。” - 霍宵距离大门还有几十米远时,看见了祝肴。 霍宅大门处门头高大,灯火辉煌,祝肴站在那里,身姿纤瘦,神色颓唐,显得弱小无依。 “肴肴。” 待霍宵走近,平淡地唤她。 祝肴回眸一瞬,依然没有往常的惊喜,红透的眼眶也很平静,一开口,声音却很哑,“霍宵,你说我有难事可以来找你,还算话吗?” “当然……”霍宵点点头。 祝肴看到丝希望,下一秒,又听霍宵说:“前提是,这难事与泱泱不相关。” “霍宵,宁泱泱她做的事是错的,你也无限纵容?”祝肴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无助和绝望的情绪,在脑中交织,“她故意去我学校闹,又安排人在学校发贴毁我声誉,你我分手,我也算干脆,宁泱泱能不能也别……” “肴肴。” 低沉冷漠的声线没有半分情绪,将祝肴的话打断,“既是泱泱做的事,便是对的。” 祝肴震惊地僵住,随后苦笑。 她刚才想得太简单,怎么会想到来求霍宵,帮她阻止宁泱泱。 那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打扰了。”祝肴哑着声,转身就走。 - 从霍宅走向公交车站,路灯煌煌。 做交换生出国的希望没了,祝肴眼泪掉了一路,走到公交车站,才想起此时公交车已停运,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祝小姐?” 疏懒悦耳的男声骤然在深夜响起。 祝肴猛地抬眸。 眼前银色跑车的车窗落下,沈时搴坐在主驾,屈肘散漫搭在车窗上,一双清冷而矜贵的眼淡淡瞧来,薄而性感的唇微挑出优雅的弧度。 “大晚上在这儿做什么?” 祝肴一时没回过神来。 只觉得怎么这么巧。 “啧,眼眶又是红的?”沈时搴小声轻嘲了句,下车,走到怔愣中的祝肴身前,递来一瓶水,“补点水,别哭成木乃伊了。” “谢谢。”祝肴声音很轻,糯糯的。 她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 要不是沈时搴递来这瓶水,她才发现,其实自己又冷又渴。 她接过来,想拧开喝,拧了一次,却没拧开。 咬着唇,心里不知哪里憋着气,一次比一次拧得更急,更用力。 连水都拧不开。 她就是这么没用。 就像她只能被宁泱泱压着,用权用钱,用霍宵的疼爱。 总之她无法对抗,只能被迫承受。 惹不起,总可以逃吧。 可她连逃也逃不掉。 “别拧了……”沈时搴又将水拿回,修长手指轻轻一旋,轻而易举打开,再递了过去: “我不是在吗,非得自己较劲儿拧?” 祝肴没接。 她像是在思索什么,一双圆润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眼眶逐渐变红,泪水蓄满,柔润欲滴。 沈时搴看得心尖直跳,将手里的水朝前递了递,收了刚才散漫的语气,认真说:“刚才不是还挺急着想喝?接着,喝了我送你回学校……” “沈先生,”祝肴咬了咬唇,做了极大的决心,带着哭腔糯糯道,“你能再帮我一次吗,作为交换,我……我现在可以再陪你一次……” 沈时搴神经一跳,“我不是jing……”虫上脑的人。 后半句话没说完,祝肴抖着手,已经拉住沈时搴的皮带。 沈时搴低头瞧向那只柔软的小手,眼底颤了颤。 两晚销魂的身体记忆被唤醒。 祝肴被明天出国逃离一切的决心推动着,胸前呼吸起伏过速,手抖得不行,拉不开皮带,还佯装镇定问,“不是jing什么……” “我不是经得起考验的人。”沈时搴咬了咬后槽牙。 祝肴耳朵刹那红了一片。 此时羞耻与害怕的情绪让她脑子一片浆糊,只剩本能的意识:沈时搴有能力帮她。 “车里我可施展不开,”沈时搴一把握住祝肴纤细的手腕,止住她动作,将她腾空抱起放进副驾。 “随我回霍宅。” 第27章 先、先解决你的事? 下班回家,路上还能顺道捡个美人。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偏偏让沈时搴遇上了。 沈时搴心想,多亏小叔让他去沈氏吹空调,要不然,哪能这么巧从沈氏回来碰见这好事。 - 跑车驶过霍宅大门,沿侧路车道向前,径直向云枫苑去,最后停在这栋两层高的小别墅前。 沈时搴已经先一步下车,再绕到一边副驾。 他拉开车门,将祝肴从里边抱出来,进了别墅。 才一进门,沈时搴便将祝肴放下,掐着她的腰把人抵在门后,散漫笑了声,“才两天,胆子就练这么大,路边就敢伸手扒裤子?” 祝肴惊慌抬头。 她来的一路上,已在内心唾弃自己无数次。 此时被眼前人直白地点出来,更觉得自己堕落荒唐。 祝肴红了眼睛,转身去拉门,就要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正在解裤子的沈时搴:“……” 他一把拉住祝肴的手腕,“不是,我开玩笑的,你……” 祝肴回眸,与沈时搴目光对视的下一秒,一滴眼泪“啪嗒”就掉下来。 沈时搴话音戛然而止。 他算是知道了,眼前女人一定是遇到难事了。 现在心态脆弱得很。 一句玩笑都开不得。 “你刚才说有事想我帮你,说说看。”沈时搴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颀长身躯懒散往后靠。 先帮她解决正事,要不然就她心里放着事爱哭的样子,别一次还没做完,就把他床上的荞麦枕头给哭发芽了。 祝肴咬着唇,缓慢踱步,走到沈时搴跟前正想说,目光却被不自主地吸引地往某处一看。 沈时搴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先、先解决你的事?”祝肴结结巴巴开口,慌张挪开目光。 “先说你的,”沈时搴神色未变,捞过一旁的靠枕,往腿上淡定一放,“我的不急。” 不急吗? 可昨天他明明说,男人会憋坏。 祝肴将思绪收了回来,拿出手机点开学校的贴吧放到桌前,“有人在我们学校贴吧发帖对我造谣,我想他删掉那个帖子。” 祝肴都没发现,当沈时搴抱她进车里,默认这笔交易时,她揪紧的心,早已松了大半。 她对沈时搴有一种不知哪里来的信任。 只要他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 沈时搴拿起手机,看着那侮辱祝肴的标题,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席卷着狂妄的狠戾感。 他再一抬头瞧向祝肴,神色又变成那副慵懒矜贵的贵公子模样,下巴朝楼梯指了指,“楼上最右那间房,你先进去洗个澡等我,洗漱用品浴巾浴袍都有新的,你自己找来用。” 他指尖点点手机屏幕,“你洗完,事情便解决好了。” 祝肴乖乖点个头,“好。” 她心底喜悦,在迈步上楼时,已经开始想要准备哪些行李,要带哪些书出国。 沈时搴滑动帖子,准备细看内容,却突然跳出个“此帖已删除”。 下一秒,手机上显示出一条新信息。 【霍宵:事情解决好了。】 【霍宵:以后有事发信息,不必找来霍宅。】 沈时搴眯了眯清冷的眸。 难怪祝肴出现在南郊,原来是先找他小叔求助去了。 所以他这小叔是当面说的话伤到祝肴,转头又把事儿替祝肴办了? 沈时搴懒懒挑了挑眉,将两条消息删除。 祝肴既然现在找到了他,他这小叔就别来抢功劳了。 再说,删帖子就行? 那也太便宜那些造谣祝肴的人了。 沈时搴拿出手机,拨通宋野电话。 “搴哥?” “有个事儿,替我马上办好。” “搴哥你说……” - 祝肴上二楼,进入了最右边的那间房。 房间里装修色调简洁,空间很大。 她目光巡梭一圈找浴巾,最后进了衣帽间。 步入式衣帽间里,白、浅灰两色的成套西装款式各异,数不胜数。 玻璃展示柜里,手表、纯金袖扣、胸针被佣人规规整整地摆放。 这是祝肴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有钱人的财力。 这些昂贵奢华的东西多到夸张。 而这还只是沈时搴随身带到榕城来的,沈家只会更多。 想到沈家,想到那些关于沈时搴的传闻,祝肴更加笃定他能帮自己处理好。 祝肴深呼吸一口气,朝里又走了些,看见角落里包装没拆的浴巾和洗漱用品。 她抱上一套,进了浴室。 水花淋过头顶。 慌乱的思绪也跟着平静。 等她洗完澡出来,已吹干头发时,沈时搴还没上来。 她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 穿着浴巾,祝肴慢腾腾下了楼。 可楼下客厅的灯光已经全灭了,也不见沈时搴的身影。 “沈先生?” 祝肴四处找了圈,最后找到了厨房。 突然,她察觉身后似乎有人影靠近,猛一回头,对上沈时搴含笑的眼。 “沈先生,是你。”祝肴拍着胸脯,随后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时搴身上。 他刚才在其他房间洗了澡。 额上发梢还在滴着水,沿着他流畅的脸部轮廓下落,滑过长而直的脖颈,再到清晰锋利的锁骨。 胸膛上还泛着水的光泽,线条硬朗的肌肉在水光下更加明显而性感。 祝肴赶紧挪开眼。 沈时搴笑了声,“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 祝肴咬着唇,问:“沈先生,我的事……” “办好了。”沈时搴懒懒道。 “谢谢。” 沈时搴骤然靠近,揽着她的腰抱进怀里,磁性好听的声音慵懒,“谢什么,你又不是白让我帮忙。” 说完,温柔又缱绻的吻落下。 祝肴颤得厉害。 “现在知道怕了?”沈时搴眸子微眯,在黑暗中,借着厨房窗外路灯的亮光仔细瞧她。 刚才虎头虎脑,路上上手就扒他。 现在知道怕得抖了? 宋野玩得也野,主动攀附他的女人不知其数。 沈时搴也亲眼见过不少女人怎么勾宋野的,却没一个动手扒的…… 沈时搴下了定论:“又虎又笨。” “沈先生……”祝肴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突然骂她。 只松松裹着一条浴巾的祝肴,抬头瞧去,对上沈时搴的视线,湿漉漉漂亮的一双小鹿眼泛着好看的水雾。 沈时搴低头轻声道,“以后别粗鲁扒裤子,你就这样直勾勾瞧着我,我便受不了。” 祝肴耳尖骤然红了,抖得更厉害。 她也没有下一次了。 明天她出国后,再也不要回来。 沈时搴抱起祝肴放到冰冷的厨房操作台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 “今晚别哭,我温柔些,毕竟有两晚经验在身上了。” 说完,他又道:“你提供的实战经验将我教得很好,祝老师。” 尾音拖长,听得人耳热。 祝肴前一秒还在为“祝老师”三个字羞耻,下一秒,乌黑的眼陡然瞪大,反应过来: “两晚?你记得昨……” “嘘,留点精力,等会儿别叫腰酸……”沈时搴笑了声,吻住她,呼吸纠缠间吞没她剩下的话。 - 涧松苑。 书房里,谢名站在宽大书桌前,汇报着明天霍宵的行程安排。 霍宵靠着椅背,敛眸听时,手机提示有新信息。 点开,霍老爷子的语音信息传了出来。 “老四,吴家有个闺女明天回国,国外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知书达理样样好,吴夫人今天刚把她照片送过来。” “你现在就去跟时搴谈谈,让他明天去见人,最好你能陪他一起,你也给他把把关。” “其他选好的相亲对象都不及,这个顶好,这个先安排见。” 霍宵发去消息。 【霍宵:好。】 谢名垂着眼,“四爷,明天您行程已满。” “时搴婚姻大事为重,空出一个小时来。”霍宵揉了揉额头,眼尾有丝倦色,看了眼墙上的钟,“你回吧。” 说完,起身朝外去。 “四爷,您真这么晚了还去找沈二少?” “嗯。” 第28章 恭喜你,沈先生 霍宵一路走到云枫苑。 别墅大门虚掩着缝隙,并未关严实,里边没有一丝亮光。 他推门而入,迈入一只脚,“时搴。”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空阔的客厅回响。 突然,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 侄子压抑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紧张什么?” “时搴。”霍宵拧眉,又提高了音量。 随后便是侄子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杂乱动静传来。 意识到侄子在做什么,霍宵锋利的眉梢拧得更紧。 厨房里。 祝肴如同惊弓之鸟,围着浴巾,躲进了冰箱后的角落里。 沈时搴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自己,余光瞥向角落,“慌什么,是我小叔,他能吃了你不成。” “他……” 只一个音出口,祝肴又赶紧捂着自己的嘴。 她怕霍宵会听见这边的声音。 她和沈时搴的事,她就不想任何人知道。 那天在酒吧,虽然沈时搴说出了口,但幸好没人相信,都以为是沈时搴随口开的玩笑。 可现在…… 祝肴目光透过厨房的玻璃,隐约见到黑暗的客厅中的人。 霍宵背对着他们,坐到沙发上,脊背修长挺直,自带疏离的冷意。 霍宵就坐在客厅。 祝肴现在是被堵在这儿,出也出不去。 沈时搴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将浴巾围上硬朗坚韧的腰腹间,走到祝肴身前,低头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发的拂到耳后: “你这浴巾围得严严实实,怕什么?你大大方方走出去,上楼洗个澡。” 祝肴抿着唇,一双眼惊慌地摇着头。 沈时搴好笑地瞧她,喉音溢出声散漫好听的笑,“那我把小叔打发走,再带你上楼洗澡?” 祝肴赶紧点头。 沈时搴只觉得她又乖又怂。 他低头。 没忍住又深深吻向祝肴。 “时搴。”霍宵沉静的声音中透着丝不耐。 沈时搴才将祝肴松开,走出厨房后,将厨房推拉门关上,走到客厅。 “啪嗒”—— 沈时搴将灯打开,坐到霍宵对面,长腿交叠,身上一股散漫的餍足感,“小叔,什么事?” “时搴,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怎么考虑的?”霍宵淡淡开口。 “小叔也是来催婚的?”沈时搴掀眸扫去。 霍宵:“你来榕城,应当也知道不单单是为新项目的事吧?” 沈时搴不是傻子,早知道这次来榕城,是沈氏长辈要霍家在榕城替他相亲。 出发前一晚,他哥霍时召带着好友,一起给沈时搴饯行。 霍时召当晚喝了很多酒,最后醉醺醺地拍着沈时搴的肩:“是哥对不起你,将家里开枝散叶的事,全压在你身上。” 说这话时,霍时召还紧紧拉着他好友的手。 那个男人,是他哥在牛津时的大学室友。 沈时搴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家里长辈催他哥结婚时,每次他哥都厌烦至极,吵得不可开交。 不像他,长辈催他们的,当听不见不就行了。 那一晚,他答应了他哥,“不就是结个婚,多大点事,哥,这事儿我来。” 沈时搴勾了勾唇,笑了声,“小叔替我物色好相亲对象了?” 霍宵点点头,起了身: “她明天回国,下午三点,你去机场接人。” “好,我准时到。”沈时搴爽快应下,随后也跟着起了身,“不送,小叔。” 说完,口渴的沈时搴迈步入了茶室,倒上两杯水。 霍宵已快走到门口,余光却扫到厨房。 他眸色沉了沉。 转身朝厨房走去。 几步走近,一把将门拉开。 里边空无一人。 霍宵眉峰拧着,正要迈进去,胳膊被人牢牢拽住。 他回头,与面容微冷的沈时搴四目相对。 沈时搴笑了声,语气很冷,一字字道:“小叔,你越界了。” 而这时,霍宵也终于看见了藏在厨房里的那个女人。 她就躲在冰箱侧边的小空间里,赤脚踩在地上,只露出几只莹白如玉的脚趾,和一片浴巾的衣角。 浴巾轻微抖动着,显露了女人有多紧张。 霍宵收回视线,“外头的女人,以后别往家里带。” 说完,霍宵转身走了。 脊背紧贴墙壁的祝肴瞬间瘫软下来,坐到了地上。 明天她便要出国,今天是绝不想再多出任何事端的。 沈时搴单膝蹲身,将手上的水杯朝她递去,散漫的语气漫不经心,“也不知你怕他什么。” 祝肴接过喝了两口,紧张的情绪顿时平复。 她仰着头,眼尾有些红,“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和他因为任何事有纠葛。” 祝肴的脖颈修长且莹白。 抬头时,那脆弱的脖颈像是主动朝沈时搴的面前送。 沈时搴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 “祝肴,你身上这每一寸,怎么这么会长?”沈时搴伸手抚摸上去,摩挲着她跳动着的主动脉,想吻上去,也想狠狠咬上去。 酥痒感让祝肴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往后仰。 沈时搴却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毫无防备的祝肴头脑发懵地被动承受着。 沈时搴吻得舍不得放开。 他的妻子必须出身名门,刚才霍宵说要安排他相亲,他也早做好心理准备,爽快应下。 可此时将这认识不过三天的女人抱在怀里,心里竟生出不如娶了她的想法。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他笑自己真是被眼前这人蛊惑了吗? 联姻是他逃避不开的责任,联姻对象需门当户对,这是联姻的第一准则。 他现在更该考虑的,是眼前的女人别对他上心,别缠着他。 想到这儿,沈时搴松开祝肴,瞧她被自己亲得红肿的唇,指腹按在上面揉了揉,试探问:“祝肴,明天小叔给我安排了相亲。” “好事,恭喜你,沈先生。”祝肴眨了眨眼,认真地道喜。 明明正是沈时搴想要的态度,可他顿了一秒后,心尖骤然密密麻麻不爽起来。 一股无名火烧着他。 沈时搴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 “祝小姐,这么大度?我若是结了婚,你下次再想用,可得经过我家沈太太同意了……” 第29章 我可没和你说好 祝肴眼眸骤然睁大,惊慌往回缩着手,“沈、沈先生,说好今晚就一次。” 沈时搴翻脸起来,一张俊美的五官也丝毫不惹人厌,语气散漫极了:“我可没和你说好。” - 第二天,腰酸的祝肴回了学校。 才进学校大门,就听见同学们议论纷纷。 “我是没想到,学校贴吧都能有被封的一天。” “据说要封三个月,你说这三个月,我们往哪里吐槽吃瓜去。” “我还听说,那位宣传部那位学长退学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祝肴听在耳里,已经没有了一丝情绪。 她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忙。 一早便收到何教授的消息,已经替她办完了交换生协议高校的入学手续。 祝肴准备买机票时,才想起自己卡上只有几千元。 她从小没有为钱操心过,这一年和霍宵在一起,榕城时也好,还是出国的几次也好,一切花销与安排都是霍宵。 所以她现在才后知后觉,这次得多准备些钱。 她打开微信,发出去消息。 【摇摇摇:妈妈,我申请了去国外交换生的名额,今天出发。身上钱不够,想多带些钱走可以吗?】 【淡然:好的,肴肴。】 妈妈回得很快,接着立马转账五万过来。 【淡然:肴肴出国小心。】 【摇摇摇:谢谢妈妈。】 祝肴看着聊天记录,有些失神。 她的父母从小对她便是这样,有求必应,只要她开口,从不多问缘由。 从小她除了理科外,成绩都极差,但他们从不打骂,也从不管她,只会温温柔柔笑着说“肴肴已经很厉害了”。 她也常被吴意嘉留宿,他们也一点不担心,只会笑着答应。 这在其他人眼里也许是最好的父母了。 可祝肴却总觉得和他们有天堑一般的距离。 所以,她从不恋家。 高中就被特招到榕城也好,这次出国也好,祝肴没有不舍的情绪。 趁着室友们在上课,祝肴收拾好了行李。 被褥和一些以前的书打包好邮寄回家,最后要带的不过几套衣服、护照和其他证件。 中午两点左右,祝肴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脚下的榕城渐远,三天身心俱疲的她终于有了安稳感。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飞机竟在已经起飞一个小时后,因机组人员根本没解释清楚的“不可抗力”…… 被迫返航了。 机上乘客闹翻了天,有的准备起诉,有的准备网上曝光,有的大吼大骂。 当飞机降落后,一群看上去便是社会精英人士的人,西装革履款款朝众人而来,一对一安抚并提出金额巨大的赔偿款,紧接着为早已喜笑颜开的乘客安排最近的航班,处理得干脆迅速。 祝肴认出了那群西装革履的人。 那是业务能力全国顶尖的霍氏律师团。 是霍宵,要阻止她。 祝肴坐在椅子上,突然迷茫起来,昨天去找老师、找学长、找霍宵、找沈时搴,全都成了笑话,不过无用功。 一双黑色的高定皮鞋出现在祝肴身前。 祝肴仰头看去,问:“为什么?” 霍宵黑色的西装纤尘不染,笔挺如松的身姿冷俊如霜,垂在身侧的手腕上,那串佛珠泛着冰冷的光泽。 谢名站在霍宵身后一步远。 霍宵开口,嗓音很冷,“当我没玩够也好,当我自私也罢,肴肴,我不许你离开榕城。” “明明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干涉我的自由?”祝肴声线发抖。 “你出国不就是为了躲泱泱,你觉得这有用吗?”霍宵语调平淡无波,垂眸浅浅凝视着祝肴,“你逃避去了国外,倒不如趁我对你还有一份旧情谊,在榕城,还能有我护着你。” “护着我就是求你删个帖子都不行?” “帖子我已经替你删了。” 祝肴脸上不经然露出疑惑,“你替我删的?” 霍宵眸色微沉,听出弦外之音,“你还找了别人?谁?” 祝肴咬着唇,不想再往下说,片刻后道:“霍宵,我一定要出国。” “交换生的名额,你们学校已经换人了。”霍宵泰然自若。 祝肴肯定道:“你做的?” 霍宵没说话。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祝肴柔软乌黑的眼睛一点点变红,像是在对眼前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霍宵,我一定会离开榕城。” 霍宵缓缓倾身,修长的食指轻轻抬起祝肴的下巴,深邃的眸色渐渐更沉了分,平静与她对视道:“你可以试试。” 是平静的威胁,也是对祝肴坚决态度的不屑。 在两人过近的距离中,突然,霍宵的视线落在祝肴唇上。 他带有薄茧的指腹上移,用力地摩挲着祝肴看起来微肿的嘴角。 “肴肴,这里是怎么回事?”霍宵低沉的嗓音陡然多了分危险。 察觉到霍宵情绪的变化,祝肴憋回去泪,故意道:“被其他男人亲的,这不够明显吗?我离开你,也有人要的。” 祝肴的小心思显而易见。 霍宵深邃的目光恢复平静,“肴肴,你以前从不会故意激怒我。” 他没信她。 但下一秒,他握住祝肴下巴的力道加重,倾身朝她吻去。 即将靠近时…… “啪”—— 祝肴下意识一巴掌打了过去,慌得声线抖如筛糠,“霍宵!” 明明宁泱泱都已经回到他身边,他这是在做什么! 谢名淡淡地掀眸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去。 霍宵直起身,周身气场疏离冷傲,眼底沉静无波澜,仿佛刚才被打的人不是他一般的淡然。 “肴肴,刚才你所说的事,别做。” “也别再故意说这种话激怒我。” “做事沉稳些,肴肴。” 祝肴指尖掐进掌心,又是这句,又是这句“沉稳些”。 如果换成其他人遭遇了她这三天的一切,会比她做得更好吗? 也许她幼稚,也许她不聪明,可她已经竭力让自己不在这些变故中被打倒。 她做的一切都没错。 “我们已经分手,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祝肴吸吸鼻子,苦涩地笑了声,“霍宵,你刚才想强吻我,也不见得有多沉稳。” 谢名闻言又掀眸瞧了眼,只见到霍宵冷硬僵直的背影。 - 机场大厅另一侧。 宋野眼睛都瞪大了,“不是,搴哥,你那小叔传言得不近女色呢?这大庭广众下就强吻别人,还被打了?小叔也挺会玩的嘛!你说刚才亲到没?我怎么感觉已经亲到那女孩子了。” “砰”—— 听见声响,宋野猛地回头。 只见沈时搴刚才手里还拿着的一杯冰咖啡,在他手里好端端的,被捏爆了? 沈时搴脸色冰得像结了冰,手里的咖啡杯只剩一个扭曲的盒子。 咖啡溅了两人一身。 宋野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污渍,一脸心疼。 “搴哥,吃你自家小叔的瓜,我明白这很刺激,但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第30章 也是个人才 见沈时搴不理睬他,宋野又转回头去,继续盯着不远处的动静:“可惜我看不见那女孩子正面,得长得多好看,能让你那小叔破防强吻,也是个人才啊,我不是听说你那小叔白月光醒了在医院了吗,他还在外头这样,这也不禁欲啊……诶诶诶,搴哥……” 宋野正八卦着呢,余光就扫见沈时搴转身就走。 他连忙追上去,“搴哥,你不接你那相亲对象了?” “接个屁接!”沈时搴冷哼了声,咬着后槽牙,“他倒聪明不结婚,又是白月光又是前女友的,挺好心替我张罗?” “啊?谁?”宋野一脸懵逼。 “一渣男。”沈时搴冷笑。 宋野二脸懵逼:“……” 随后,宋野突然开了窍,“哟哟哟,搴哥,你是不是找借口想反悔不相亲了,回去找你那姚小姐?我就说吧,拿了你初夜的姚小姐,能是相亲的人能……比……的……” 宋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 沈时搴站在他前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宋野被盯得头皮发麻。 “宋野。”沈时搴单手插兜,矜贵散漫中是掩不住的狠劲儿。 宋野倒吸一口冷气。 他最怕的,就是沈时搴一本正经叫他全名! 那是叫他名字吗? 那是阎王大点兵啊! 沈时搴:“今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你就准备好挑棺材,懂?” 宋野眼睛一瞪,赶紧朝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吓人! 他搴哥表情扭曲得像是要变异成丧尸了。 咋了这是! 沈时搴那吓人的目光终于从宋野脸上挪走,转身又往前。 宋野乖乖捏着自己的两片嘴唇,像只跟着鸭妈妈的小鸭,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沈时搴突然脚步一顿。 宋野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鼻子撞上沈时搴的后脑勺。 “啊啊啊啊啊,我高挺迷人的性感大鼻子……” 宋野疼得鬼哭狼嚎。 沈时搴转身,站定在原处,眯着好看的眸,远远朝另一侧的人瞧去。 直到见霍宵让开了路,祝肴独自离开,沈时搴才收回了目光。 - 祝肴出了机场。 见霍宵没有再跟出来,她拉着行李箱,蹲在了路边。 深深无力感,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和霍宵在一起前,她对霍宵的了解也仅限别人口中。 在一起后,霍宵对她却并不如传闻中,反倒称得上“百依百顺”,更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她没想过有一天,霍宵用在别人身上的强硬手段,会用在她身上。 这和将她软禁在榕城有什么区别! 但只要霍宵想,别说她,就是榕城的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霍宵明明有了宁泱泱,还要招惹她做什么!他是想脚踏两只船?想将她软禁在榕城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还是为了讨好宁泱泱,留她在榕城供宁泱泱无聊时欺负取乐? 想到这些可能性,祝肴遍体生寒! 炙热的阳光投在路边的祝肴身上。 身前却突然多出一片阴影,正好将她覆盖。 她恍然抬头,见到来人的一刹那,震惊和心酸的复杂情绪瞬间让她红了眼眶:“意嘉?” 吴意嘉肩上挎着包,双手抱胸昂着下巴,冷哼了声,“祝肴,你给我听清了!你当我是狗皮膏药也好,反正我这辈子就要和你待一起,你别想赶我!赶也赶不走!” 凶巴巴的语气,却让祝肴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精神摇摇欲坠快崩溃的她起身,搂着吴意嘉的脖子,紧紧抱着,“意嘉,我都说以后都不管你,你该恨我的……” “就你那点小九九,骗个幼儿园小朋友都难。”吴意嘉也鼻子早就酸酸的了。 她太过在意祝肴。 那一瞬间才会被祝肴决绝的话说得脑子宕机。 等现在过了一天,她早回过神来祝肴的用意。 吴意嘉将祝肴手臂从脖子下拉下来,看着她认真道:“肴肴,那天的事我知道错了,是我太冲动,对付霍宵和宁泱泱就不能硬着来,要不然还得把咱们搭进去。” 祝肴睁大了眼。 这还是她认识的意嘉吗? 从来都怼天怼地的她,竟然说“知道错了”。 人生成长的过程似乎就是如此。 自由生长的枝丫,终有一天将被修剪圆滑。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短短三天,心境早已全然不同。 “这次不是你的错,是我拖累了你。”祝肴愧疚。 “什么你啊我的,咱们不分你我。” “可我现在的处境……会连累到你,甚至吴家……” “肴肴,你说这话,要是让我爸妈听见,不知道他们得多不高兴。他们可从小把你看得比我还亲!”吴意嘉故作生气。 想起吴意嘉的父母,祝肴心底暖流又一阵阵涌了上来。 吴意嘉搂住祝肴的肩,爽朗笑道,“走,昨天说的大餐也吃成,今天补上!” 祝肴拉着行李箱,上了吴意嘉的车。 她原本只想一个人面对这些的,可吴意嘉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到了她身边。 - 两人去餐厅吃饭。 祝肴才知道吴意嘉为什么赶来了机场。 吴意嘉先是去学校找祝肴,恰好碰见何教授,才知道她申请了去美国做交换生的事,也知道了她交换生名额被取消的事。 “何教授还说了什么?”祝肴小口小口用勺子吃着蒸牛髓。 “何教授说,他替你去争取了,没用。”吴意嘉伸出一根手指,“那渣男给你们学校捐了一栋楼。” “霍宵捐了一栋楼?”祝肴抬头诧异瞧去。 吴意嘉哼了声,“准确地说,不是霍宵,是霍氏。何教授说,霍氏宣传部的部门总监来办的这事儿,从进校长办公室,到签订好捐赠协议,再到打款,用了不到五分钟。然后你们系主任就发了通知,将交换生找了个由头换人,呵,这群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那渣男做事真他娘的绝,一点余地都不给你留!不仅大费周章飞机上拦你回来,还同时把你出国的后路都断干净了!” 第31章 诶,你说他俩谁高? “这事知道的人少,要不是何教授正好在系主任那里谈事,也不知道。”吴意嘉喝了口汤,“霍宵这渣男,现在那姓宁的都醒了,他也和你提了分手,还拦你出国干嘛。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又渣又贱!”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样,我最该做的就是离开榕城,离他和宁泱泱都远一些。”祝肴低下头,嘴里食物都吃不出滋味了。 “别担心,肴肴,有我。不做交换生,大不了我们重新申请其他国外的大学。总之,我想尽办法也要将你带出榕城。” “没用的。”祝肴抿了抿唇,缓缓摇摇头,“霍宵想困住一个人,太简单。你知不知道三个月前破产的恒永集团?” “恒永?知道啊。” 祝肴缓缓道:“恒永的董事不知怎么惹了霍宵,他换了身份证,准备偷渡去印度,也半路被抓了回来……” 那天晚上,祝肴正在和霍宵吃饭。 谢名进了包间,附在霍宵耳边低语两句。 霍宵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出了包间,独留祝肴在里边。 祝肴没忍住好奇心,走到门口看了眼。 恒永的董事跪趴在地上,抓着霍宵整洁的裤腿,痛哭着求饶。 霍宵表情冰冷地一脚踹他胸口踹开,将冷硬的皮鞋踩上恒永董事的脸上,平静的语气却森冷骇人: “换身份证偷渡?” “宋董,你未免过于低估霍某。” “你该庆幸还能偷活几日到今天。” “在你打她主意时,就该是你死期。” 谢名冷漠地拿出枪,装上消音器,恭敬递给霍宵。 霍宵拿枪,抵上宋董额头。 宋董闭上眼,流着泪说:“四爷,只求您高抬贵手留我儿子一条命,给我宋家留个后……” 祝肴不敢再看,慌张挪开眼睛回到座位上,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 不过几秒后,霍宵回了包间,拿过一旁的湿毛巾擦手。 包间门口,有一阵搬东西和拖地的杂乱声音。 霍宵将毛巾放下,修长的手转着餐桌,拿过一只虾剥好放到祝肴碗中,低沉的嗓音平静道: “肴肴,你太瘦,多吃些。” 祝肴吃下了那双才杀过人的手剥好的虾。 随后,便发起了高烧。 那晚,霍宵将她接回了霍宅,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天一夜。 “换身份证偷渡都被抓回来了?”吴意嘉提高了音量。 那她刚才想的开车走偏路、包私人飞机、乔装坐大巴岂不更没希望! 但细一想,那可是霍宵,榕城的霍四爷。 她和祝肴就两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斗得过。 吴意嘉经过昨天的事,性子也稳重了几分。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爸,问你个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榕城?” 吴父愣了瞬,“什么玩意儿?你要干嘛?” 吴意嘉扬了扬眉,“是我一个同学,在榕城惹了事儿,得逃……” 吴父倒吸一口冷气,却也知道自家女儿朋友多,且又仗义,沉默两秒后说:“悄无声息离开榕城也不难,你那同学要是惹的事不大不牵连咱们家,我能帮他。” 有了一丝希望,祝肴期待地挺直了背。 吴意嘉赶紧问:“如果……盯着我同学的人,是霍宵呢?也行吗?” “谁?你说谁?霍四爷!”吴父在那头,拿手机的手都抖了下,“我的个乖乖,你离你那朋友远一点,他死了别溅咱家一身血!” “爸!”吴意嘉听得心里不爽,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你知道霍氏权势有多大吗?想从霍四爷眼皮底下逃走,没可能!”吴父话说一半,突然停顿了下,“等等,你说的这朋友不会是肴肴吧?” “不是,吴叔叔,是我和意嘉一个共同的朋友。”祝肴抢过话去。 吴意嘉担心地看了祝肴一眼。 祝肴朝她摇了摇头。 吴意嘉低下了头,她爸既然这么说了,也表明他也没办法,祝肴这是不想再多牵连其他人。 “对对对,我老糊涂了,怎么可能是肴肴惹了四爷,肴肴不是才帮忙让四爷给了我们份合同。” “什么合同?”吴意嘉问。 吴父诧异:“就霍氏旗下的化妆品经销零售合同啊,不是你让肴肴帮我去说的?” 吴意嘉这才想起来。 他爸去了几趟霍氏,想拿到零售权,却连负责人的面都见不到,没办法,才想让祝肴在霍宵耳边吹吹风。 吴意嘉嘴上答应,实际根本没找祝肴说这事。 她怎么可能让祝肴为她的事求霍宵,让祝肴矮霍宵一截似的。 “哦,那个啊,知道了,就这样吧……”吴意嘉敷衍地挂了电话,疑惑地对祝肴道:“肴肴,你说霍宵他……这是在干嘛?不会是这一年和你有了感情,舍不得你,想和宁泱泱找个机会断了,还和你在一起吧?” 祝肴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他对宁泱泱有多好,你是没见过。” 祝肴话音刚落。 吴意嘉手机上弹出条新闻。 吴意嘉一眼扫去,先是震惊,随即冷笑了声,“当我刚才说的话是放屁,他对你哪来的感情……” 吴意嘉将手机亮在祝肴眼前。 新闻标题:霍氏与宁氏强强联姻,佳偶天成。 想到祝肴对霍宵十几年的爱慕与喜欢,最后成了一地鸡毛,吴意嘉心疼得紧:“肴肴,霍宵要结婚了。” 祝肴目光静静地落在屏幕上。 几天前,霍宵还是她的男朋友,她还曾幻想过两人以后的生活。 这才三天,他便要结婚了。 - 霍宅大门。 跑车和迈巴赫一前一后同时停了下来。 谢名拉开车门,霍宵笔挺的大长腿落地。 “搴哥,是你小叔身高更高,还是你更高?”宋野从后视镜瞧了眼,笑着八卦。 “明年今日,你坟头草比较高。”沈时搴清冷的眸瞥去,扯唇散漫地冷笑。 宋野:“……” 宋野紧急闭嘴。 差点忘了,搴哥今天不爱听他说话。 沈时搴下了车,淡淡朝身后的霍宵看了眼,又当没瞧见,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霍宵已几步走近,与沈时搴并了肩。 “时搴,你衣服怎么回事?”霍宵余光扫见身旁人白色西装上明显的污渍。 沈时搴单手插兜,浑身矜贵的气质中透着散漫,不答反问:“小叔 ,你脸上的掌印是怎么回事?” 霍宵微微拧了眉。 沈时搴喉间疏懒地溢出声笑,“我想,应该不是你前女友打的吧?毕竟 你说过,她可不打人。” 霍宵神色更冷了分。 沈时搴不紧不慢“啧”了声,“可也说不准,再温顺的小猫被惹急了,也是会龇牙的。”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再一联想到侄子今天也要去机场接人,霍宵瞬间便明白了。 “你在机场看见了?”霍宵停了步伐,站定,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似乎格外八卦的侄子,“我和她的事,你不该多过问。” “你……” 沈时搴才出口一个字,立即被反应过来的霍宵冷声打断: “时搴,你没接吴家小姐?” “不想接了便没接,小叔你也催我太紧了些。你是我长辈,要说成家,也该是你先。”沈时搴也站定,懒懒的语调中有微不可察的冷,“难不成,小叔是还没玩够,习惯了拈花惹草。”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些微凝滞。 宋野和谢名站在几步远。 宋野等得无聊,笑嘻嘻捅了捅谢名胳膊,“你是搴哥小叔助理吧?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啊?平时搴哥小叔很凶吧?你是不是年薪贼高?名牌大学毕业的?老家哪儿的啊?” 谢名朝旁边挪了一步。 没等到回答的宋野也不急,拿下巴指了指沈时搴和霍宵,语气要多八卦有多八卦,“诶,你说他俩谁高?” 谢名又挪了一步。 他的目光只平静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人。 气氛凝滞几秒后,霍宵忽然抬眸,神色平静地道:“时搴,我是要成家了,月底订婚。” “订婚?”沈时搴兜里的手指微僵。 他眯了眯眸,脑中闪过今天机场霍宵和祝肴的画面。 说不清的紧张感拉扯了下他的神经。 沈时搴笑了声,语气漫不经心,声线却紧绷着,“和谁?” 第32章 你刚才说,和谁谈? “自然是泱泱,还能是谁?”霍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传来,缓步走到霍宵前,拍了拍他的肩,“老四,宁家人正在赶来商量订婚宴细节的路上,你陪我在这里一起等着。” 沈时搴挑了挑眉。 原来是宁泱泱。 霍心瑜从霍老爷子身后蹿出来,挽上霍宵的胳膊,笑着挤眉弄眼道:“老四,恭喜,终于快了……” 霍宵抬眸,与霍心瑜相视一眼,朝她平静地点点头。 松开霍宵,霍心瑜朝沈时搴抬抬下巴,“啧啧啧,瞧瞧我这小侄子,几年不见,长这么帅了?” “姑姑。”沈时搴微微颔首。 随后,他又转身看向霍老爷子,“爷爷,我先回云枫苑了。” “去吧去吧。”霍老爷子笑着挥挥手。 待沈时搴和一同的宋野走远,霍老爷子突然觉得不对,“老四,时搴不是今天和吴家闺女相亲吗?” “他反悔不去了。”霍宵淡淡道。 “什么!这臭小子……” “霍叔,霍宵……”霍宅大门处,宁远喜悦的声音已传来,打断了霍老爷子的话。 宁家浩浩荡荡的车队抵达大门处。 宁泱泱坐着轮椅,被满脸喜气洋洋的宁家长辈们护着,缓缓而来。 霍老爷子和霍心瑜热情地招呼接引着宁家人。 反倒是霍宵,显得沉默。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霍老爷子住的主楼去。 霍宵走在最后。 宁远笑着到他身旁,“恭喜啊,要当新郎了,紧不紧张?” “这一刻我已预想多年,有什么好紧张。”霍宵拿出根雪茄。 “啪嗒”一声点燃。 淡蓝色的火焰晃了晃,雪茄发出轻微的“滋滋”燃烈声,一秒后又归于平静。 霍宵深吸一口,深邃的黑眸染上分疲惫,“只是我近来有些忙,订婚宴和婚礼的事,你也多替我上上心。” “这还用你说!”宁远笑了笑,“我也正想问,听说你公司里一些老顽固最近给你找麻烦了,事儿挺多。现在和泱泱结婚,这事儿好巧不巧都凑到一起,你两头累,可有得忙。婚礼的事我能替你办一些,可你公司那群倚老卖老的老头,是真不好对付。” “要不是看在他们跟了老爷子多年,我早该让他们入土为安。”霍宵语调平静,站定在路旁,朝垃圾桶抖了抖烟灰。 “你大哥去世多年,二哥又是个老婆奴在京市,心瑜姐天天泡吧玩男模小明星,你一个人撑霍氏多累啊。” 宁远叹了声气,出着主意,“要我说,你侄子来榕城,倒不如让他进霍氏帮着你些,沈氏那头不还有个霍时召吗,你二哥两个儿子,不得分一个给霍氏出出力?” 霍宵不咸不淡瞥他一眼,“时搴是沈家的命根子,我拐他进霍氏,沈家得烧了霍家。” 宁远一想,还真是。 谁叫沈时搴户口本上姓“沈”呢。 霍宵将没吸几口的雪茄,摁灭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盘上,“再说,时搴性子早被沈家人宠坏,又沾染上京圈贪玩贪色的毛病,能指望他做什么?给沈家传宗接代,别挥霍无度不败光霍沈两家,便够了。” - 宋野就住在云枫苑的隔壁小楼。 他换了衣服,又晃悠到沈时搴这儿来,躺在客厅沙发上。 宋野边看着手机里圆圆在抖音上直播跳舞,边随口闲聊:“搴哥,你这两天待分公司都干了啥?被迫上班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来挂个名头而已,”沈时搴简单洗了个澡,穿着一身家居服,挺拔的身躯透着舒适的倦懒,擦着头发散漫应着:“若这分公司的人真无能到有事得等着我忙,离倒闭也不远了。” 宋野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这次咱们来榕城来得挺是时候,你小叔订婚宴肯定办得很热闹。” “那是自然。” “一般提亲、商量婚礼,不都是男方去女方家,你小叔这岳父家是上赶着来了。”宋野笑嘻嘻说着,顺手在手机上给圆圆送了个大礼物,“一看就知道,宁家这是高攀霍家了,生怕你小叔反悔。” “都传我小叔对宁家那位痴情得很,怎么可能反悔。”沈时搴随手将毛巾扔在一旁沙发上。 佣人从角落低头快步走上前,收走毛巾,又恭顺退下。 “痴情?可不见得,今天在机场你小叔亲的人,我怎么看着不像新闻上这个宁……” 宋野话没说完,只见沈时搴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咽了口唾沫,宋野吞下了要说的话。 今天的搴哥长了个老虎屁股,摸不得,难伺候。 不提小叔就不提,宋野换了话题:“搴哥,你真不相亲了?” 沈时搴挑了挑眉。 他见过太多大家闺秀。 性格活泼的有,大方知性的有,性感妩媚的有。 可如果从她们中选个躺自己身边一辈子的,他一个都不愿意。 因为…… 她们中没有人,曾将生日愿望,许给他。 沈时搴挺拔矜贵的身姿懒散地往沙发后靠,余光扫向洁净规整的厨房。 昨晚祝肴在那儿。 半开的厨房窗微风吹进来,吹动她柔顺的头发。 却吹不散她的低泣。 又娇又软的小姑娘,让人爱不释手。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打断沈时搴的思绪。 他瞥了眼,接起放在耳边。 “沈总,我们待会要去榕大谈专利收购的事,您要一起吗?” 电话那边,是沈氏榕城分公司的执行总裁陈总。 每一字都说得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位在沈氏啥也没干吹了两天空调的太子爷。 沈时搴语调不紧不慢,“有陈总你在,我很放心,你全权看着办。” 太子爷没用,但太子爷说话是真中听。 “好的,沈总,我一定办好。” 陈总听得心里慰藉,有一种边疆老臣终于露脸被认可的悲壮,差一点感动得涕泗横流。 “沈总,我亲自带人去,和祝肴好好谈谈,争取今天能有些实质性进展!” “嗯,辛苦陈总。”沈时搴拿下手机,修长指尖已悬在挂断键上方。 却一时微微停滞。 太子爷没挂,陈总自然不敢挂,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沈时搴又将手机放在耳边,悦耳声线微沉,“你刚才说,和谁谈?” “祝肴,”陈总赶紧答,想了想又道:“哦,就是咱们想签下的那个专利的专利权人。” 第33章 我愿代劳 见太子爷没出声,陈总心领神会,往细了说:“咱们新项目得开发一条汽车生产线,因为这次跑车设计相当大胆,所以对生产线要求非常高。祝肴同学的三维五轴激光机床专利,属于世界级领先水平,要是能签下来,应用到咱们生产线上,时间成本和生产成本至少能降低百分之十七,利润空间巨大。” 沈时搴挑了挑眉,唇瓣勾着。 啧,原来不只是高材生。 看着虎头虎脑闷不吭声的…… 竟是个天才? - 从餐厅回来,祝肴拉着行李直接回了学校。 她先去了快递驿站,将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被褥和书拿了回来。 早上才搬走,现在又一切回归原位。 祝肴坐在床边,抿着唇,轻轻晃着腿,思绪乱糟糟的一片空茫。 宿舍门推开。 上完一天课的室友们都回来了。 张一暖惊喜道:“肴肴,我今天看见换人的公告,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那么快,你不是都上飞机了吗?” 祝肴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是上飞机了。 可飞机无缘无故半路被截返航。 这事情跟谁说,可能都很难相信。 “当然回来得快,交换生被撤了,不得赶紧屁滚尿流回来。”任雪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新买的手机,昂首挺胸地走进宿舍。 这手机她是用昨天那吴意嘉的钱逛街去买的。 在吴意嘉面前,任雪得低着头。 可祝肴最好欺负,任人搓圆捏扁,加上昨天因为祝肴被打了一巴掌,任雪心里一直憋着气,现在手撕了祝肴的心都有。 “任雪,肴肴交换生被换,她也很伤心,你别再提了。”张一暖打圆场。 “当然伤心啰,当小三被正宫找上门,还被全校人知道,想逃去国外却没成功,只能灰溜溜又回来。”任雪鄙夷地道,“要不说有些人心理素质强呢,换成我,自杀死了算了,丢脸丢成这样。” “说得对,学习再好,品德不行也是垃圾。”罗颜说完,拿出电脑查资料,耳机一戴,与世隔绝。 张一暖撇撇嘴,也没说话了。 对于这些早已听惯的各种讽刺,祝肴没有任何反应。 放在平时,任雪说两句自讨没趣,就算了。 可今天的任雪格外难缠,直接站到祝肴身前,上下打量她,“这胸,长得是真大啊,你就是用它勾人的吧?你傍的老男人趴你身上的时候,你不嫌恶心吗?” 这粗俗低劣的话,像针扎一样让人难受。 祝肴抬头直视向任雪,嗓音因气愤而微微发抖,“请你适可而止。” “哟,我还以为你真是忍者神龟呢,竟然还会反抗了。”任雪眼睛亮了瞬,更得意了,“我说你那专利,该不会也是靠睡男人得来的吧?就你这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人能研究出什么。你说说看,你是睡了系主任,还是睡了校长?才让他们把别人的研究成果让到你头上。学校里好多人可都这么说!” 祝肴抿着唇,不想多起争执,起身想走出宿舍。 任雪拦在她身前,不屑道:“又要出去啦?是去伺候那老男人,还是系主任,还是校长?” “请让开。”祝肴低下头,想绕过她。 “我偏不让,你能把我怎么样?”任雪紧跟着迈来一步。 两人胳膊撞上。 任雪手里的奶茶盖突然掉了下来,几滴奶茶溅在任雪的裙子上。 “啊!”任雪一声尖叫。 这叫声太大,罗颜戴着耳机都听见了,连忙摘了耳机瞧过来。 张一暖也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今天中午才买的裙子,一千多买的!祝肴,你故意的!”任雪气得暴跳,将手中奶茶朝祝肴泼去,“你真该死!” 奶茶糊了祝肴一身。 还没反应过来的祝肴,迎面就被任雪扇了一巴掌。 任雪打完,咬牙切齿道:“昨天的事还没完,今天你就敢泼我奶茶!” 祝肴白皙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又麻又疼,“任雪,你……” “你什么你!你果真是睡了系主任,以为有人在系里护着你是吧!” 任雪抬手还想再打。 门口却传来一道男人的暴怒声,“任雪!” “王主任。”任雪回头一看,抬起的手顿时软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刚才她提到的系主任还能是谁! “小小年纪,胡言乱语!你在造谣些什么!”王主任气得火大。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王主任……”任雪声音矮了八度,几乎带上了哭腔,脑子刹那打不过转来,糊里糊涂道:“我不是说您,不是您,是校长,学校里都在传祝肴睡了校长!” 任雪话音刚落,门外一个男人黑着脸,站到了系主任旁边。 “校、校长?” 任雪手里的空奶茶杯“啪嗒”落在地上。 怎么可能! 系主任和校长怎么可能出现在她们宿舍! 校长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空气顿时凝固。 突然,一道磁性悦耳的男声响起: “挺热闹,我也瞧瞧?” 熟悉的声音让祝肴惊讶抬眸看去。 宿舍门口,校长和系主任同时忙让开了位置。 沈时搴身量很高,单手疏懒地插着兜,一身矜贵不菲的白色悠闲西装。 他一出现,便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所在。 楼道里听见动静的女生们都扒在各自门口,一双双眼睛发着亮光,惊艳地瞧向沈时搴。 “沈总,里边这位就是我们系的祝肴同学。”王主任微微弯腰介绍道,是十二分的恭敬,毕竟沈氏在榕城的分公司每年都会给榕大金额不小的捐赠,可千万怠慢不得。 校长则是尴尬着僵硬赔笑,“沈总,学生间这不懂事的小打小闹,让您见笑了。” 沈时搴扫视一圈这逼仄的宿舍,目光最终落向祝肴。 她站在宿舍中间,衣服上黏糊着浓稠的奶茶,脸上红肿半边,指印明显。 除了站在她身前打了她的人,另外两个室友都离她远远的。 她孤零零一个人。 被欺负成这副狼狈的样子。 泼奶茶、扇巴掌、造黄谣,明明是校园霸凌,却被向来习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校领导说成“小打小闹”…… 沈时搴周身气息冷了不止几个度。 “即是小打小闹,就讲究个你来我往。”沈时搴眯了眯眸,喉间溢出散漫又冰冷的笑,“这位祝肴同学,现在该你还手了,对吧?” 眼前气质不俗的男人语气森冷慎人,任雪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校长和系主任也惊讶地相视一眼。 见祝肴红着眼眶抿着唇没动,沈时搴漫不经心道: “这一巴掌,你若下不去手。” “我愿代劳。” 第34章 简直帅呆了 听懂意思的任雪,早已呆若木鸡。 王主任瞧了瞧沈时搴,又瞧了下祝肴,觉得不太对。 沈时搴这闲事管得太突然。 走廊学生们站着,全都竖着耳朵听着热闹。 王主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朝走廊喊道:“全都给我进宿舍里去,把门关上,乌泱泱一片聚在这里做什么!” 王主任向来威信足。 他一发话,众人立马散开,迅速推搡着进了各自的宿舍。 王主任又对宿管阿姨道:“你也先下去吧。” 宿管阿姨点点头也离开了。 本来是沈氏的一众人来找祝肴和学校谈专利的事,结果王主任打祝肴电话又打不通,只能来宿舍找。 没想到沈氏这位太子爷也要跟着一起来。 校长不放心,便也跟着来了。 三人在宿管阿姨陪同下,刚好撞见这一幕。 早知道,王主任说什么也不上来。 见围观的众人散开,王主任的声线更多了几分讨好的味道:“沈总,学生间的事,我们插手倒不太好,要不,我们让祝肴换身衣服,先谈专利的事?” 王主任也不是偏袒谁。 只是学生间各种摩擦见得多了,觉得没必要管,也没那精力管。 只要别闹出人命。 沈时搴淡淡道:“专利的事不急,我比较喜欢看学生间的‘小打小闹’。” 沈时搴轻飘飘的一句话,将王主任瞬间堵得哑口无言。 校长朝王主任摇了摇头。 王主任立马闭了嘴。 祝肴低着头,抿唇不语。 她当然知道沈时搴是为她好。 可打了又如何,打过来打过去,争执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那天。 也不想将那么多精力,放在这些会影响她情绪的人身上。 她习惯了退让和沉默。 见眼前的男人一副追究到底的架势,任雪怕得哭出来,“对不起,祝肴,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欺负你了,这次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到“欺负”两个字,沈时搴都觉得刺耳。 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沈时搴不用想都知道,此时痛哭流涕求饶,转头见祝肴好欺负就会变本加厉。 “祝肴同学,”沈时搴漆黑的眸淡淡凝视着她: “仁慈,是生存大忌。” 他话音刚落,祝肴已低下头,温声道:“嗯,我原谅你。” 从小,父母就教育祝肴,要忍,要乖顺。 要懂事听话。 要得理也让人。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 “祝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任雪喜极而泣。 沈时搴:“……” 他现在真想敲开祝肴的脑袋看看。 这怎么长的,长成这么一副任人拿捏的包子性格。 王主任见状,连忙说:“那祝肴,你我们先出去等你,你换好衣服出来。沈总还等着跟你谈专利的事。” 沈时搴心里憋着些气,说不上来的不爽。 祝肴被欺负还不反抗,他比祝肴还憋得难受。 沈时搴冷着脸,转身随王主任和校长出了宿舍。 两分钟后,祝肴换好衣服出来。 王主任和校长走在前方引路。 沈时搴身姿挺拔,大长腿迈出六亲不认的冷漠。 祝肴小步跟在他身后,咬着唇时不时抬头瞧他。 这位太子爷生气了。 她察觉到了。 摸了摸口袋,祝肴突然脚步一顿。 她手机忘记拿了。 原本冷着脸走在前方的沈时搴,也停了下来,回眸瞧她。 “怎么了?”沈时搴声线微冷。 祝肴从没听过眼前这位用过这语气跟她说过话,这几天来,沈时搴对她太过温和,以至于她差点忘记了,他可是沈家二少爷,京圈太子爷,出了名的脾气差。 沈时搴的冷漠让祝肴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她害怕这样的沈时搴。 祝肴的情绪全写在了脸上。 沈时搴深深吸了口气,两步走到她身前,“祝肴。” 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嗯?”祝肴抬起了头,乌黑漂亮的眸软糯里带着一丝怯意。 沈时搴心里骂了句。 与她对视一眼,被她这么温温软软地瞧着,原本有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没这么憋屈过,”沈时搴声线放轻,单手插着兜,语调漫不经心,“祝肴同学,你长得也不赖,又是个小学神,在学校明明能横着走,怎么还让别人这么欺负了去?” 祝肴一双温软的眼定定地看着沈时搴。 沈时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她这怔愣傻乎乎的样子也瞧着乖,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 “直面冲突才能保护自己,退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祝肴心尖突然颤了下。 她被父母教了十几年如何退让、忍耐。 却没人教过她直面冲突。 沈时搴的话,让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力量感,这种感觉奇怪极了。 她七岁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父母总说她七岁前也很乖,也很听话。 可没人知道,祝肴在某一些瞬间,有多想反抗她不想承受的一切…… 她有时也怀疑,她七岁前真是这样吗? 可如果不是,爸爸妈妈又何必骗她? 见祝肴有些失神,沈时搴伸出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刚才突然停下是怎么了?” “我手机忘记带了。”祝肴回过神来。 “去拿,我在这儿等你。”沈时搴下巴指了指她的宿舍。 祝肴乖顺地点点头,回身。 走到宿舍门口。 没关紧的门里,传出任雪不屑的声音: “一会儿又是她那个泼妇闺蜜,一会儿又出现个男人,一个个都帮着她。” “没这些人在,还不是任我骂任我打。” “你们看刚才她一副小人得志的贱人模样,还真敢说‘嗯,我原谅你’,我任雪要她原谅?她算个什么东西!” 祝肴僵在门口。 任雪说着不解气,从阳台提来祝肴的热水瓶打开,将里边的水全浇在祝肴的床上。 水浸过被褥,漫下床去,滴进祝肴的鞋子。 任雪余光突然扫了过来,正好瞧见门口的祝肴,眉毛一扬,“哟,这么快就回来了,来来来,正好看看我送给你的大礼!” 说完,任雪哼了声,将手中的水瓶猛地朝祝肴砸了过来:“你这害我在校长领导面前出丑的贱人……” 祝肴下意识躲闪,水瓶只砸在了门背后,发出“砰”的一声。 沈时搴听见声音,俊朗的眉峰一拧,朝祝肴快步起来。 祝肴却朝沈时搴抬了下手。 示意他不用过来。 祝肴看向几步远处的沈时搴,那些话犹在她耳边: “仁慈,是生存大忌。” “直面冲突才能保护自己。” “退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祝肴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抬手将门彻底推开。 张一暖和罗颜都眼神怪异地瞧着她。 “我今天才打了你一巴掌,我还没解气呢!不要脸,时时都在勾引人,简直侮辱我们学校校风……”任雪讥诮的谩骂一刻没停,边骂着边弯腰去捡热水瓶,还想朝祝肴砸去。 直到见祝肴走到桌前,拿起正通着电的玻璃烧水壶,任雪眼神陡然变了。 “祝肴,你拿我的水壶做什么!” 祝肴一手死死掐着掌心,一手紧握着水壶。 她缓缓开口,声线还是温暾而软糯,却格外地掷地有声:“任雪,我忍了你一年,你也该嚣张够了。” 话落,祝肴打开烧水壶的瓶盖。 将滚烫的热水,全泼在任雪床上! 张一暖和罗颜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祝肴??? 任雪顿时尖叫,“祝肴,你竟然敢……” “砰”—— 祝肴将手中的烧水壶,猛地砸向床边铁栏。 玻璃陡然碎裂,发出巨响。 任雪愣在原地! 祝肴手中只剩水壶的木质把手,以及和把手相连的尖锐碎片。 祝肴一步步起身任雪,目光坚定。 “祝、祝肴,你、你想干什么!”任雪浑身克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任雪被逼得往后退,直到靠上墙边,退无可退。 “任雪,你今天自己申请搬宿舍,否则……”祝肴将玻璃碎片抵在任雪的脖子上,细软的声线缓缓道: “我进监狱,你下地狱!” 张一暖嘴巴撑得比鸡蛋还大,喃喃自语:“这、这真是肴肴?” 罗颜早已看呆了。 她们都是一路埋头苦读上大学的大学生。 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两人旁观看戏的,后背都爬上一阵冷汗。 冰冷的碎片抵在脖子上,任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祝肴,你别冲动,你大好前程,别为了报仇进监狱,毁了一辈子。” “不用你操心。”祝肴目光平静,直视着任雪,“你现在手上还拿着热水瓶想伤害我,我不过是正当防卫,判不了几年。再加上我进监狱后,只要再有一项重大发明,我就能提前出来。” 她认真地一字一字道: “我照样,前程光明!” 任雪手中的热水瓶“哐当”一声脱手落地。 宿舍里顿时一片死寂。 站在门外已久的沈时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宋野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问:“搴哥,不是说去去就回,怎么还没回来,我等你一起吃晚饭呢!” “别催,在看好戏。”沈时搴目光深深地看着宿舍里的祝肴。 “看什么好戏?” “看老实人发疯。” 宋野愣了一秒,“啊,什么东西?好看吗?” “岂止好看……”沈时搴性感薄唇微勾。 “简直帅呆了!” 第35章 你搬,还是不搬? 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祝肴开口问: “你搬,还是不搬?” “我搬!我搬!我现在就搬!”任雪哭得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祝肴退后两步。 脖子上的冰冷感消失,任雪一秒也不敢耽搁,快步走到自己床边,哭着收拾起自己被褥来。 任雪甚至都不想先去申请调宿舍。 她现在只想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如果是其他同学,任雪可能还会赌一把对方不敢怎么样。 可现在这人是祝肴! 是才大一就拿了震惊全国的专利的祝肴,各种嘉奖祝肴拿到手软,要买她专利的企业排着队找她,何教授还说她会是榕大“第二个院士校友”。 就像祝肴说的,她若是在监狱里再搞出个了不得的发明,可能分分钟就出来了。 自己要是真被她杀了,她可是活不过来的。 任雪抖着手收拾完,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出了宿舍,也不知道她往哪里去。 祝肴站在床边,垂眸看着被淋湿的床。 张一暖此时也回过神来,笑着走过来,去拉床上的被子,“肴肴,你不是还要去谈专利的事吗,你去忙,我来替你换洗。” “谢谢你,一暖。”祝肴回眸,神色已经如常的温软。 “我们俩还客气什么!”张一暖大方笑笑。 祝肴回身 ,拿过桌上自己遗忘的手机,余光与还站在角落的罗颜对视上。 罗颜扯着嘴唇,僵硬地笑了笑,干巴巴地说:“那个,祝肴,你鞋子也湿了,我帮你洗吧。” 随后,罗颜低着头,不敢再看祝肴,去了祝肴床边,沉默着拿出几双湿漉漉的鞋子,到阳台上认认真真地洗着。 祝肴看了看任雪那空荡荡的床铺,内心突然有一股熟悉感 ,汹涌地侵袭了她。 她好像本该就是刚才那样才对。 随性的,利己的,洒脱的,凶蛮的…… 祝肴心里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又看了眼阳台上并排着为自己忙碌的室友,真心实意道谢:“一暖,罗颜,谢谢你们。” “不用谢不用谢。”罗颜低着头,咽了咽喉咙,紧张地刷洗着鞋。 “不客气,肴肴,顺手的事。”张一暖回头看了过来,笑着朝她挥挥手,“别待这儿了,快去忙你的。” “嗯。”祝肴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她随手将门关上。 刚一转身,突然一道高大的身躯陡然靠了过来。 沈时搴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向祝肴。 “唔……”祝肴抵抗不过,心里慌得要命。 这还在宿舍走廊! 虽然王主任让所有人进了宿舍里,万一有人看见怎么办。 沈时搴许久才放开她,揉了揉祝肴被他亲得微红的唇,嗓音间是散漫低沉的笑,“抱歉,刚才你太迷人了,我实在忍不住想亲你。” “沈先生,这里是学校……”祝肴生气了。 “我知道,我倒希望现在不是在学校。”沈时搴低低笑了声。 看闷头闷脑的祝肴发疯,沈时搴是真被迷得不行。 在他床上被折腾哭也只会软着声求他“轻点”的人,竟然会用玻璃抵上别人的脖子,说出那样狠绝的话。 半小时前发现她是个小天才,已经让他震惊一番了。 现在还看见她的这一面。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会惊艳到他? 第36章 是不太配 “校长和主任应该还在等我们。”祝肴低着头,轻声提醒。 她不太高兴沈时搴在学校里对她做出这种亲密的动作,可又说不出指责他的话。 毕竟,沈时搴对她真的很好。 这几天来,他帮了她许多。 沈时搴饶有兴致地凝视眼前的人。 此时祝肴又是这副小心翼翼、低眉顺眼乖巧的样子,与刚才的坚定狠绝大相径庭。 - 榕大学子的专利向来都委托给学校帮忙接洽。 榕城大学的会议室里。 校方领导和沈氏几位高管正在进行商讨沟通。 祝肴坐在最角落,纤薄的背挺得直直的,安安静静。 沈时搴在她对面,漫不经心滑动着手机,时不时掀眸朝祝肴瞧上一眼。 他俩一个是专利权人。 一个是沈氏太子爷。 明明是直接利益人,最有话语权。 但全场谈判中,就他俩一句话没说过。 沈氏和榕大的谈判这段时间以来已历经几轮,也从众多专利意向购买方中到了最后。 半小时过后,双方觉得今天谈得差不多了,校长喜笑颜开地握上陈总的手,“陈总,这个价格我们目前来说很满意,但是还要和祝肴同学再私下商量商量,过段时间再给您最终回复。” 陈总暗骂了声老狐狸。 校长这明摆价格其实已经满意了,最后还想再拖延几天抬点价格。 面上,陈总依然笑道:“好,那今天就到这儿。” 陈总话音一落,一直没出声的沈时搴却突然散漫地道:“祝肴同学,专利你希望我们沈氏买断,还是你专利技术入股拿分红?” 这话一出。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 陈总暗想糟糕,果然如他所想,太子爷还是不懂装懂,为了要点存在感 ,这下闯祸了。 这些玩久的富二代当真是都不靠谱。 买断沈氏能以小钱买专利,而校方作为接洽方,历来是拿买断总金额的25%。如果是分成,沈氏后期的专利成本支出变大,而校方只能拿第一年分红的25%,通常第一年刚投产,盈利也不多。 所以:一次性买断,利好沈氏和校方。 专利技术入股分红,只利好祝肴。 陈总连忙看向祝肴,见她迷茫的样子,心里又安心了几分。 大多科研天才对利益都不看重。 通常也不懂里头的弯弯绕绕。 陈总岔开话题,“沈总,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公司,其他事下次再商量。” 校长也急忙笑着道:“对对对,挺晚了现在。” 祝肴抬眼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众人。 发现沈氏的一众高管看向沈时搴的目光,都多了些说不清的轻视。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时搴不紧不慢地起身,伸手朝陈总招了招,随后率先出了门。 这是要单独和陈总谈。 陈总哪敢耽搁,虽觉得奇怪,也立马跟了出去。 两人一到外面,陈总也开门见山,“沈总,您有所不知,对于我们沈氏来说,这专利要一次性买断才划算……” 沈时搴打断,“我们沈氏去年给榕城几所大学的捐赠,合计多少?” 陈总不知太子爷为什么问这个,却还是老老实实答:“每年大概七百万左右。” 沈时搴挑了挑眉,凝视着陈总。 这目光如有实质,陈总咽了咽口水,“怎么了,沈总?” “第一,我问的是你去年,第二,我问的是具体金额,不是大概。” 沈时搴向来对陈总和气的语调,有了分冷。 陈总听出变化,连忙道:“这……这个具体数字,我马上让财务查!” 他能记大概都不错了。 怎么可能记得具体数字。 陈总才刚拿出手机准备问,沈时搴却淡淡道: “前年,沈氏分公司在榕城捐赠了五所学校,共计六百八十四万。” “去年,同样捐赠五所,共七百五十二万。” “今年,六所,八百二十七万。 陈总拿着手机,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这些具体数字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随口说出来。 更何况还是这个才来榕城三天的太子爷? 沈时搴接着道:“沈氏在榕城以每年10%的上涨幅度加大对高校的捐赠,除了回报社会,根本原因在于对人才吸纳的提前影响力。” “人才是沈氏发展的根本,陈总今天却想以三百万的低价连哄带骗买下一个未来高端人才的专利。” “这事传出去,其他人难不成不知道沈氏打的什么算盘?” 沈时搴眸色沉了沉,一字字道:“沈氏惜才的口碑没了,损失的,可不止以百万千万计。” 陈总听得双腿一软,“沈总!我糊涂了!” 陈总这才想起来当初他进沈氏时,沈氏给出了多好的福利待遇,才让当时年轻窘迫的他买了房娶了妻, 也一心扑在沈氏上…… 可现在一晃多年,他竟忘了当时的心境与初衷。 也差点忘了沈氏的根本: 重人才,轻当下利益。 沈时搴单手插兜,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另外,如果与祝肴同学谈崩了,新项目的备选方案成本可高了7.3%。陈总,别以小利损大利。” 陈总震惊道:“沈总,您竟这么清楚?可您不是在公司吹……” “吹了两天空调?”沈时搴漫不经心笑了声,“陈总,你应当听说我母亲,她对沈氏看得可比我还重要。如果我真是你想象中的草包,我母亲可不会让我来给你添乱。” 陈总倒吸一口冷气。 对啊! 太子爷的母亲一生心血都在沈氏。 众所皆知沈氏一定会交给这位太子爷,那他又怎么可能会被培养成京市中传闻的那样不学无术。 陈总庆幸自己知道得还不晚,立即真心实意恭敬道: “沈总,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沈时搴没再进会议室,只在外面玩着手机等。 过了没一小会儿,陈总快步走出来,“沈总,我和校方谈得差不多了,再改改合同细节就行了。” 沈时搴点点头。 校方的领导们也陆陆续续懵着出了会议室,不明白沈氏怎么突然愿意大出血,可他们也不好拒绝。 毕竟沈氏都愿意让利,他们还非要谈买断,那就做得太过难看了些。 校方领导陪同着沈氏高管朝校外去。 校长一路笑着陪在沈时搴身侧,走在最前方。 祝肴一个人在最后。 她听不太懂刚才会议室里的事,也不太关心这些细节。 沈时搴回头瞧了祝肴一眼。 心想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笨。 哪天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 到了校门口,沈时搴上了车,校长和系主任上前寒暄几句。 “沈总,您远道而来榕城,如果有机会,我们学校想尽地主之谊,请您吃个当地的特色菜,再好好聊一聊。”校长站在车窗前,笑着说道。 “对对对,这么多年,沈氏每一年都给我们榕大诸多捐赠,非常感谢。”王主任搭腔道。 “沈氏得利于社会,自当回报社会,两位不必客气。”沈时搴笑意浅浅。 他一身休闲西装布料矜贵笔挺,散漫坐着,周身气度高不可攀,气场天然强大。 陈总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瞧着。 太子爷处事妥帖有度。 而且举止得体,气度拿捏得正正好。 今天,他对这位太子爷真是刮目相看。 另一边,祝肴默默站在最后面,离着一行人好几步远。 “祝肴。”爽朗的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学长?”祝肴回头看。 王亦笑着走过来,有些激动地拉住祝肴的手腕,“祝肴,我正有好消息跟你说,我们合唱团接到一个表演邀请,对方给的演出费非常高。” 车内,沈时搴目光突然越过众人,朝祝肴和那个男生看去。 高大帅气的男生穿着一身白色篮球服,笑容爽朗。 看起来年轻有朝气。 他拉着祝肴的手腕,与她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格外般配。 校长和王主任顺着沈时搴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祝肴同学……看起来在学校人际关系也挺好?”沈时搴突然出声,嗓音懒懒散散,有些微的冷意。 他目光落在男生的手上,也越来越冷。 这几晚,他总爱握住祝肴的手腕,压在她的头顶,她便会弓起上身,难耐地迎向他。 他另一手则扶着她的腰,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 而此时。 另一个男人的手。 也握住了祝肴。 校长以为太子爷还在想今天宿舍里祝肴被欺负的事,赶紧道:“祝肴在学校里其实也有很多朋友的,而且很多学生都是她的小粉丝。” “她身边那位是……”沈时搴眯了眯眸。 “是我儿子,”王主任笑了声,接过话去,“说来不怕沈总笑话,我儿子是个闷头小子,喜欢祝肴不敢说,暗恋她一年了。不过这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喜欢啊爱的,毕业也就散了。” “嗯,”沈时搴挑眉,“是不太配。” 王主任笑容更深了些,语气自豪,“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儿子虽已保送哈佛,明年就过去读研了,但祝肴同学也挺优秀的。” “我说你儿子不配。” 沈时搴话音一落,修长手指按下按键,车窗缓缓升了起来。 王主任:“……” 校长:“……” 陈总:“……” 陈总摸了摸鼻子。 看来京市传言中有一样不假:太子爷确实脾气挺差。 说变脸就变脸。 - “演出费非常高?那真好……”祝肴边说,边抽回手背在身后,扬唇微微笑着,“恭喜大家,但我就不去了。” 榕大很在意学生的社会实践。 每个学生都要参加社团,才能得到相应的那部分学分。 祝肴大一刚入学时,张一暖在宿舍里分析一通,说合唱社团最好,拿分最轻松,所以一个宿舍的人都报了合唱社团。 但祝肴只是为了拿学分,她并不想外出演出挣钱。 “别啊,祝肴,这次演出费对方给的每个人元。”王亦劝她。 “这么高?”祝肴惊讶了。 “嗯。”王亦点点头,“演出就在月底,对方要求高,到月底前我们得每天在他们面前排练,让他们能天天看到进度。不过到月底就半个月时间了,半个月挣八万多,大家都特别高兴。” 妈妈给的五万,祝肴今天下午已经转回去了,也告诉了她自己不再出国的事。 想着卡上的八千多,祝肴也有点心动。 万一自己能找到机会出国去,钱多不压身。 “好。”祝肴点了头。 王亦松了口气,高兴道:“对方会派大巴车来接我们,今晚就开始排练,半小时后出发去霍宅。你先回宿舍收拾下吧。” “学长,你说……我们去哪儿?” “霍宅啊。”王亦笑着回她,“霍家月底订婚宴据说办得特别大,我们在霍宅每天排练,还能见他们准备婚礼,热闹得很。” 祝肴原本还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也或许是另一个霍宅。 可正在准备婚礼的霍宅,恐怕没有第二个。 祝肴一时觉得很荒唐。 她明明想尽可能的远离那个地方,却似乎怎么躲都躲不掉。 但还好,去和不去,是她可以选择的事。 第37章 他的新娘不是她 “抱歉,学长,我不去了。”祝肴声音温温软软。 “啊?为什么?”王亦不解。 那可是八万多。 还剩两个周就到月底,小半个月就能挣八万多。 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 但转念一想,祝肴快要卖专利了,会得到一大笔钱。 八万对她而言,确实不足轻重。 王亦神色尴尬,“可是我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我以为大家都会同意。如果现在你不去,名单就得撤回来改,万一他们觉得麻烦选了其他合唱团,我们就失去这个机会了。你知道的,我们团队里还有几个勤工俭学的同学,八万多,对他们而言,可能是整个大学期间的生活费了。” 祝肴沉默了。 王亦作为合唱社团的社长,一直对社团成员都相当照顾。 甚至会为了大家,去求王主任帮忙办一些事。 社团也确实有几位同学,平时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还在学校里做打扫等兼职。 - 半小时后,霍氏派来大巴,接上合唱团的所有成员。 大家在车上都非常兴奋。 有在聊下个月准备买什么犒劳自己,有在说拿到演出费后给家里转多少钱的。 没多久,大巴抵达南郊。 大家探出头去,才发现路上全是霍氏的公派大巴。 数不清有多少辆,延绵一路,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 车上众人都惊讶不已。 “这全是为订婚宴准备的?” “据说霍四爷的这场订婚宴,要办两天两夜,各类表演从早到晚不重样。” “我们拿八万就觉得多了,听说这次请了好多顶流明星,霍氏开出了天价。这些明星全把档期空出来,今天都陆续到榕城了,今晚榕城的星级酒店全爆满涨价。” “要不要这么夸张?” “谁叫那霍四爷宠宁家那位小姐呢。” “排场这么大的订婚宴,只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霍氏也有得忙的。” 同学们的八卦不绝于耳。 祝肴的思绪却一时恍惚。 她还记得有一次霍宵曾问她婚礼想怎么办。 她说:“我很俗,想越高调越好,最好办个两天两夜,还有好多大明星来,让别人一提起就说夸张。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越是不被喜欢,越是想要证明。 她当时只是一时口快,幼稚又矫情,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霍宵却亲在她额头。 沉沉地应了声“好”。 “肴肴,你怎么了?”张一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祝肴回过神,“我……没怎么……” 张一暖没有再多说,只是将一张纸巾,轻轻地递进祝肴的手上。 祝肴转头看向窗外,脸印上车窗,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满脸都是泪水。 可明明她并不觉得难受,也并没觉得痛。 或许是梦里那个自己,那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心痛吧。 梦里说要娶她的小男孩长大了。 圣洁的白色头纱下,他的新娘不是她。 前方道路终于通畅。 大巴驶进霍宅,已是傍晚七点,霍家的佣人带着几百号人去临时搭建的巨大餐厅安排晚餐。 这几百人里,有舞蹈、戏曲、小品等等的表演者,也有霍宅订婚宴的现场搭建团队,还有中西餐的厨师、仪式策划等等…… 霍家安排的晚餐格外丰盛。 可惜祝肴下午早些时候就和吴意嘉吃了晚饭,并不饿。 她一口没吃,出了餐厅。 餐厅外,偌大的一片草坪是半个月后订婚宴的举办场地。 现在园丁们正在除旧草。 新运送而来的昂贵草皮,正有条不紊地搬下车。 因为时间紧张,仅有半个月的时间,每个流程和细节霍家都在加班加点推进着。 “四爷,新铺草坪两千八百平米左右,其中西餐用餐区和篝火区各预计三百平米,舞台区一百平米,仪式座位区四百平米,其余为活动区……” 郑管家详尽汇报着,“这是场地布置图,四爷,您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草坪边缘,吃过晚饭的霍家众人,一同来看看新布置的草坪。 “郑叔,你定就好。”霍宵淡淡道。 霍宵此时穿着一套正式的黑色西装,剪裁得体的西服轮廓包裹着高大挺直的身躯,完美勾勒出精悍身形,气质孤高冷傲,已有当家掌权人应有的成熟稳重。 郑管家看着高大的霍宵,脑中闪过他小时候的样子,突然感慨,“四爷长大了,要成家了。” “老郑啊,我们霍家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你可得给办得风风光光的。”霍老爷子满意地拍拍郑管家的肩。 “老爷子,眼看我要退休了,让我操持这么大个订婚宴,有点力不从心啊。”郑管家笑了笑。 霍老爷子:“这件事办完,你就退休,和我天天喝茶晒老骨头去。” 郑管家:“这可是您说的。” 郑管家也只是开玩笑。 霍宵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结婚,郑管家比自己儿子结婚还要上心。 “老四的事儿办完,就该时搴了。”霍老爷子笑着朝后看向沈时搴。 沈时搴根本没听见。 他没什么兴致,站在最后,单手散漫地插着兜,无聊地看着手机。 宋野却乐得看热闹。 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突然,宋野指向不远处一道纤瘦的人影,惊叹道:“啧啧,榕城还能有这么盘靓条顺的姑娘……” 宋野的声音不算低。 玩手机的沈时搴本就无聊,抬眼就朝那边瞧去。 等看清是谁,目光便定在了那处。 怎么是她? 霍宵如有所感。 他深邃的眸也淡淡掀起,看了过去。 草坪对面,祝肴侧身站着,歪着头,出神地看着渐渐下落的夕阳。 她身形纤瘦,却有近乎完美的弧度。 渐落的夕阳光晕柔和,橘红色的光线轻轻地笼罩着她,在白皙肌肤上,有一层光圈似的朦胧美感。 “搴哥,长得真的好看!”宋野激动地疯狂捅沈时搴的胳膊,“看样子年纪挺小啊,还是大学生吧?” 而此时,在几人远远的注视下,一个男人大步走向祝肴。 王亦走到祝肴身前,将手心摊开,几颗葡萄洗得干净剔透,“祝肴,我看你没吃饭,是不是胃口不好?吃点水果吧。” “我吃一颗就够了,谢谢学长。”祝肴不想辜负王亦的好意,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新鲜的葡萄汁水漫开,浸到她的嘴角。 “祝肴,慢点吃……”王亦目光温柔,情不自禁抬起了手,指尖擦过祝肴嘴角。 第38章 年轻人就是爱干净 “啧,有男朋友了,两人还挺般配。”宋野摇摇头,“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霍宵和沈时搴同时转头看向他。 目光都挺冷。 宋野:“……”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吧! 宋野被盯得头皮发麻,咳了咳,躲开两人的目光,低头瞧了瞧脚尖,“嗯,我这鞋子今天还挺好看。” - 王亦突然的动作吓了祝肴一跳。 她惊慌往后退了一步,“学长?” 王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 傍晚的惬意与光晕下的祝肴,让他头脑一时发热。 “我、我……抱歉啊,祝肴……”王亦挠了挠头,笑着道,“你长得挺像我一个表妹,我刚才恍惚,认错人了。” “没事没事。”祝肴大方地摇了摇头。 这一年来,她和王亦交集不少。 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是会占女生便宜的人,所以一定是一时恍神认错了。 王亦见祝肴没有怀疑什么,心里轻轻叹了声。 “肴肴,”张一暖吃过饭,也出来,见王亦也在,和他打着招呼,“学长。” 王亦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餐厅。 王亦一走,张一暖挽上祝肴的胳膊,语气羡慕,“肴肴,我还是第一次这种地方,太大了,每个地方装修都特别豪华,我要是以后也能住在这种地方就好了。” “嗯,是挺大的。”祝肴笑着点点头。 突然,张一暖眉毛一拧,捂上肚子,“遭了,我好像那个来了,但我没带卫生棉。” 肚子疼都是小事,张一暖能忍得住。 但她衣服不能脏,否则这也没地方换。 “这儿的洗手间里有。”祝肴连忙说道。 张一暖四周看了看,肚子太疼,弯着腰,“可这草坪附近也没有洗手间。” “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有,我带你去。” 祝肴说完,扶着张一暖往草坪边走,绕过几处假山,最后走到一条小路,才见到了不远处的洗手间。 “天啊,这厕所修的,比我们的汇报大厅还豪华。”还有几步远时,肚子还疼着的张一暖不禁感慨。 厕所的男女厕相对而建。 深灰色大理石铺就洗手池边,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的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不紧不慢洗着手。 祝肴和张一暖都愣了下。 祝肴是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他。 张一暖则是被惊艳到的。 在宿舍见到这男人时,她就被吸引的目光都难挪开,此时再见到,有种奇妙的机缘巧合感。 男人一双手骨节修长,水流缓缓冲洗。 动作明明散漫,举止却偏偏能让人看出良好的家世教养。 男人关掉水龙头,转身的瞬间,视线不经意地朝两人看过来。 张一暖噌得一下脸色迅速变红。 她想起宿舍里校长和王主任的称呼,小声道:“沈总,我叫张一暖,我们刚才在宿舍见过。” “嗯。”沈时搴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神色冷淡矜贵,目光瞧向了祝肴。 张一暖肚子此时不合时宜地又绞痛起来,她连忙红着脸进了卫生间。 祝肴站在原地等着,低下头忽略沈时搴的视线。 此时,只剩他们两个。 沈时搴侧身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目光也在手上,缓缓开口: “祝肴同学,怎么又在霍宅?” 这个“又”字很精准。 祝肴嗓音糯软而细致地解释,“霍家邀请了我们学校的合唱团,我是过来排练的。” 擦净手,沈时搴两步走到祝肴跟前。 距离陡然靠近,祝肴心脏立马提了起来。 想到学校走廊刚才那个突兀的吻,她抬手下意识地捂住嘴。 “祝肴同学,我没有接吻上瘾症,不会动不动就亲你。”沈时搴疏懒地笑了声,“还是说你想?作出这个动作委婉提醒我?” 祝肴圆润的眼顿时瞪大。 尴尬地把手拿开。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沈时搴点点头。 那就好? 说得好像沈时搴很担心她对他心怀不轨一样。 祝肴往旁边让了一步。 沈时搴却没走开,微微弯腰,视线与祝肴齐平,盯着她的唇角。 沈时搴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离得有点近,祝肴本还有些紧张。 可他并没有什么下一步动作,只是看着她。 祝肴又放松了些。 沈时搴眯了眯眸,嗓音里哼出低沉好听的笑意,“年轻人就是爱干净,你那位男同学替你擦得挺干净啊。” 祝肴:“……” 他在说什么! 还有这语气…… 祝肴察觉哪里不对,可没等她反应过来,沈时搴已经扶着她后脖颈,强势不容拒绝地吻上她。 沈时搴亲得狠,要得急,缠着她柔软饱满的唇肉。 祝肴呼吸被剥夺,胸腔跳得飞快。 沈时搴的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腰间的衣服,握着她细而软的腰。 他的手才刚刚洗过,有浸入肌肤的冷意。 祝肴被冰冷的手刺激得一个激灵,生怕他的手再往上一分,而下一秒,她已在沈时搴的吻下软了腰。 “祝肴同学,”沈时搴将祝肴松开,指腹揉了揉她的唇,“下次嘴角脏了要人擦的时候,请通知我……” 沈时搴贴近祝肴的耳畔,气息灼热地散开在她脖颈间,“你自己不会擦,我就像刚才那样替你擦。” “沈先生,我、我下次自己擦……”祝肴耳畔烧起来一样红。 可说完又觉得不对。 今天本来就不是她要让王亦给自己擦,她也被王亦吓了一跳。 而且怎么这么巧,被沈时搴给看见了。 祝肴又立即摇了摇脑袋。 不对不对,就算被他看见又怎么样,她为什么要承诺她自己擦。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祝肴脑袋像浆糊了一样想不清楚,神色变幻比彩虹还精彩。 沈时搴笑了声,低声调侃,“学业上脑袋不挺好用的,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笨?” 祝肴抬眼朝眼前笑得散漫不羁的男人看去,“沈先生,你刚才说你没有接吻上瘾症,不会动不动就亲我……” “对啊,所以我今天才亲了你两次。” 祝肴:“……” 才两次??? 她颤着睫毛,磕磕巴巴道:“我们又不是情侣,我们只是……” 说到一半,祝肴戛然而止。 “只是什么?”沈时搴凝视着她,慢悠悠补上: “只是同床共枕睡了三晚的陌生人?” 祝肴:“……” 第39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行夫妻之事也一样,”沈时搴双手抱胸,语气隐含指责,声线依然是悦耳好听的低沉,“睡了我三晚,那便是三百天的恩情,你倒洒脱,转头就想和我撇清关系……” “别、别说了。”祝肴吓得一把捂住沈时搴的嘴,脸也彻底烧得滚烫。 什么叫她睡了他三晚! “明明第二晚,是你喝醉了,然后……”祝肴声音越来越低。 “那就是你睡了我两晚,我睡了你一晚。”沈时搴握住祝肴细小柔嫩的手腕,从自己唇上拿开,大方道: “你睡我的一晚打对折,那半晚夫妻算五十日恩,你和我就两百五十天的恩情。” 沈时搴想了想,不容置喙道:“那就两百五十天内,别让其他男人碰你。” 这要求来得奇奇怪怪,祝肴下意识问,“为什么?” 这不问不要紧,听她反问,沈时搴脸色瞬间冷了,喉间漫不经心笑了声,“祝肴同学,你还真想和其他男人……” “没有没有!”祝肴赶紧摇头。 沈时搴脸色这才好了些。 她还问为什么? 因为他看见别的男人拉她,他心里会烦。 看见别人手碰她的唇,更是气得要命。 为了自己的心情舒畅,他决定从根源上杜绝这类事情发生,所以得直接告诉她。 要说喜欢眼前这个小学神,也不可能,不过是认识三天而已。 可对她明显而又强烈的占有欲,沈时搴此时已经能清晰察觉到。 而他从不会委屈自己。 - “肴肴,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张一暖收拾好后也出来了。 “不久,没事。”此时祝肴脸红得像颗苹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张一暖以为祝肴也和她一样,是被刚才那位沈总迷得脸红了。 她们学校,可没有这么帅的人。 走到祝肴身边时,张一暖听见手机传来消息提示声,拿出手机看了眼,快速道:“肴肴,咱们得走快点了,要排练了。” 拉着祝肴走了几步,张一暖回头瞧了眼洗手间,突然觉得不对。 祝肴怎么对霍家这么熟悉? 这洗手间位置可并不好找。 难不成祝肴来过霍家? 但怎么可能。 霍家这种顶级豪门,哪是她们能进的地方。 还不等她再细想,王亦出现在两人眼前,温和笑着说:“终于找到你们俩了,就等你们排练了。” - 夜幕下,偌大的草坪打开了明亮的灯。 将在订婚宴上表演的个人和团队,都各自找了角落排练。 郑管家在场地上一边指挥着场地的搭建,一边与节目表演的总负责人李寻聊天。 李寻是榕城电视台多年地方春节晚会的总导演。 经验丰富,名气大,派头也大。 与郑管家聊了会儿,李寻到处看着彩排进度,时不时指指点点一番。 合唱团正在排练。 王亦作为社长,并不参加合唱,更多时候是统筹安排和负责好后勤。 见李寻朝这边走过来,王亦连忙迎上去,笑着递了瓶水,不卑不亢又尊敬地打着招呼,“李老师,我们今天第一天排练这首歌,您多提意见。” 此时大家刚好唱完,王亦悄悄给同学们使了个眼色。 大家会意,异口同声地喊了声“李老师”。 不张狂还有能力的年轻人,前辈都喜欢。 “你们不愧是高材生,凡事都优秀。”李寻拍拍王亦的肩。 这是认可的意思。 王亦松了一口气 。 “优秀吗?我看不见得。” 众人听见声音,朝声源一同看去。 祝肴眉头微微拧了下。 竟是宁泱泱! 宁泱泱和霍宵的订婚宴就在半个月后,她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是才清醒,难道不是该在医院里多休养为半个月后做准备吗?怎么会在霍宅。 祝肴原本以为参加这次订婚宴,也只会在订婚宴当天见宁泱泱一次而已。 而且她在女生中身高不矮,合唱时站在偏后的位置,那天人多事杂,宁泱泱大概率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没想到今天才第一天,就见到了宁泱泱。 祝肴后知后觉,她所在的合唱团会被邀请到订婚宴,甚至都可能就是宁泱泱的意思。 祝肴突然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来。 可转念一想,就算她不来,宁泱泱只要想找她的麻烦,只要自己还在榕城,她也照样躲不掉。 社团成员们都好奇地仔细打量着宁泱泱,大家都知道,这次订婚宴的女方,就是宁家二小姐,那位成了三年植物人又神奇苏醒的女人,也早听说她还坐着轮椅。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不愧是霍四爷看上的人,长得好漂亮。” “气质也很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植物人三年才醒的人。” “和霍四爷真的好配,郎才女貌。” 宁泱泱精致的脸庞素雅,不施粉黛。 她坐在轮椅上,腿上是奢华昂贵的盖毯,身后站着两个魁梧的保镖。 李寻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可面对霍氏未来的掌家夫人,瞬间便笑得和蔼可亲起来:“宁小姐,您觉得哪里不对?我让他们马上调整调整。” “你是谁?”宁泱泱冷着一双眼,上下打量他。 “我是李寻,郑管家将这次订婚宴的节目安排交由我负责。” “既然是交由你负责,那你让我提什么意见,找问题不是你的事?” 李寻刹那僵了瞬,随后立即顺着她的话道:“宁小姐说的是,他们是榕大的大学社团,演出经验欠缺,确实一般,我这段时间多多带着他们好好排练。” “那就先别练了,找到问题再练。”宁泱泱哼了声。 同学们面面相觑。 大家都感受到了宁泱泱对他们的不满。 宁泱泱视线在一群人中扫视一番,目光落在那道熟悉的人影身上。 抬起纤长的手指,她指向祝肴。 “你,过来,我鞋脏了,给我擦。” 人群中顿时安静,同学们全都惊讶地看向祝肴。 王亦先是一怔,看了看祝肴。 接着他迅速收回目光,几步走到宁泱泱的身前,毫不迟疑地弯下腰去,拿出张纸。 “宁小姐,我刚好带了纸巾,我替您擦。” 宁泱泱冷笑:“滚。” 第40章 你好狠 “滚”字一出口,在场的同学们都惊呆了。 榕大的高材生们,从没有被这么粗暴地对待过。 更何况是王亦。 王亦从小在榕大家属院长大,周围都是对他笑脸相迎的叔叔婶婶。 王亦此时却也只淡淡笑了下,站起身,语气平和,“宁小姐,那位女同学是来排练的,我比较有空,还是我帮您吧。” “你算什么东西。”宁泱泱语气轻蔑,再次抬手指向祝肴,“她今天穿得和我这鞋一个颜色,我只要她。” 王亦还想再说点什么。 祝肴已经从众人中走了出来。 “学长,借你纸用一下。”祝肴平静温软地笑笑,接过王亦手中的纸。 “祝肴……”王亦神色心疼。 “没关系的。”祝肴朝他又笑了笑。 宁泱泱拉起腿上的毛毯,一双秀气的脚露了出来,鞋子甚至没下过地,干净得纤尘不染。 祝肴半蹲下身,在所有人注视下,替宁泱泱仔细将鞋面全擦了一遍。 她擦完,起身拿着纸巾正想去扔。 却听宁泱泱幽冷的声音响起: “这纸巾这么脏,就别扔垃圾桶了。” “你,吃下去。” 祝肴的脊背一僵。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震惊,却都在暗自庆幸,这不好惹的千金大小姐,还好不是作妖到他们身上。 这明显在故意刁难。 就算知道是刁难,又如何呢,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有勇气反抗。 可何况是向来好脾气的祝肴。 此时,沈时搴的一句话,骤然响在祝肴的脑海中。 退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祝肴一点点转过身,漂亮清丽的一双眼,平静地看向宁泱泱。 宁泱泱微微一怔。 她从没有见过祝肴这种眼神。 “怎么,想打我?你倒是试试看。”宁泱泱不屑地笑了声。 宁泱泱身后的两个保镖转了转手腕。 祝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她只是镇定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宁小姐,我现在可以吃下去擦过你鞋子的纸。” 祝肴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但你嚣张跋扈的视频将会流传出去,而再有半个月,就是您和霍四爷的订婚宴。” 豪门最在意风评舆论。 尤其是像宁家和霍家,舆论风向甚至会影响股价。 同学们纷纷张大了嘴巴。 这向来软弱好欺负的祝肴,竟然敢和宁家大小姐叫板! 今天格外沉默的任雪震惊地喃喃自语:“祝肴真是疯了,难怪今天还威胁要杀我……” “你敢!”宁泱泱不可置信又愤怒地盯着祝肴。 “当一个人被逼到绝路时,她没有什么不敢的。”祝肴低着头,卷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 她一直避免冲突,也习惯退让。 不管退不退让,下一次宁泱泱也会再找她麻烦,那她还不如鱼死网破! 祝肴问道:“宁小姐,你现在还要逼我吃下去吗?” 宁泱泱看着那打开录像的手机,狠狠咬着牙。 “吃下去。” 沉冷磁性的男声骤然响起。 祝肴顿时怔住。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霍宵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迈步而来,精工而制的西装搭在手臂间,衬衣随性地微微上卷,露出手腕间昂贵冰冷的佛珠。 冷傲的气场,孤高而不可攀。 榕大的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 以前都是在财经报纸上见过霍家四爷,这是第一次见真人,比报纸帅了不知多少。 张一暖更是看得呆住了。 这霍家她见了两个男人,竟都这么帅? “阿宵?”宁泱泱笑着,那笑意的弧度恰恰好,堪称完美。 霍宵走到宁泱泱旁边,替她拉好毯子,将露出的鞋尖也完全盖住。 随后抬头,深邃的眸看向祝肴: “要我说第二遍吗?” 霍宵冷漠的态度,仿佛两人在一起的一年,全是祝肴自己的幻觉。 祝肴眼睛瞬间已经红了,声音哑着:“霍四爷,我手机还在录像,你确定要我吃下去吗?” “你以为有媒体敢发?”霍宵面色平静地反问。 “你一定要逼我到这种程度吗?”祝肴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 此时的霍宵,陌生得让人害怕。 霍宵两步走到祝肴面前,拿过她手中的手机,随意扔在地上,“泱泱要你做的事,自有她的道理。” 说完,他漆黑的高定皮鞋踩上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停下!”祝肴红着的眼骤然瞪大。 “用录像威胁未来的霍夫人,谁给你的胆子!”霍宵冷冷一句,周遭的人全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恐怖的威压,让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心中只暗想祝肴今日时运不济,没入这些大人物的眼,倒了大霉! 也正像外界传的那样,这霍家四爷真是爱宁小姐到了骨子里。 宁泱泱开心地笑出声来,“阿宵,快点让她吃下去,我等不及了……哦,对了,我觉得那张纸还没有好好利用,可惜了。大刚,你不是最近感冒了吗,你再用一下这张纸,再让她吃吧。” 宁泱泱朝身后的人使眼色。 “是,小姐。”一名保镖立即向前,从祝肴手中拿过那张纸。 随后咳了咳,吐了口浓稠的痰液进纸里。 再重新塞到祝肴手中。 祝肴抖着手,将纸扔在了地上,生理性的反胃作呕。 她咬着唇压下屈辱而想哭出的泪意,“我不吃!” 霍宵目光冷冷地瞧着她,语气毫无波澜: “你自己吃下去,你们榕大所有在场的人,每人再多拿五万演出费。” “你若不自己吃,那便泱泱的人喂你吃。” 这话一出,榕大所有同学惊喜地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拿八万,已经足够令人惊喜。 没想到这霍四爷金口一开,便每人再给整整五万! “祝肴,就一张纸,你吃了吧……” “眼睛一闭就吞下去了。” “反正你不吃,他们也要逼你吃,你就自己吃了呗!” “你要是不吃,就让我们的五万没有了。” 祝肴回头,看向这一群同学,心里无限悲凉。 她为了他们才逼迫自己来,可现在…… “还不吃?我家阿宵可从来没这么仁慈过,给这么多钱呢!”宁泱泱笑得肆意。 “再不吃,我就动手了。”保镖将纸巾捡起来重新放她手上,一脸横肉地站在她面前。 同学们都在催她。 宁泱泱看着好戏。 保镖等着动手。 手机也没了。 霍宵操控着一切。 整个世界像搭建好巨大的舞台,祝肴在镁光灯下,演出一场万人瞩目的小丑戏。 祝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很轻的、只有她和身前霍宵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霍宵,你好狠。” 霍宵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分。 但俊朗无侑的面容,如常的沉稳持重。 祝肴颤抖着手,将纸巾往嘴里送…… 才到半空,突然王亦一双手将那张纸抢了过去,还没人反应过来时,就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嚼也没嚼,一口硬咽了下去。 下一秒,王亦捂着胃,弯腰干呕,神色痛苦得近乎扭曲。 并不是真的胃受不了。 是王亦心里恶心得难受,身体也跟着做出了反应。 “学长!”祝肴震惊不已,慌忙扶着王亦。 “没事没事,”王亦摆摆手,喉咙干哑,起身站直,强撑笑着看向霍宵,“四爷,祝肴她是女孩子,她做不来,我替她,如果我吃一张您和宁小姐觉得不解气,我吃十张百张都行。” 听到王亦的话,祝肴完完全全怔住。 霍宵深邃的眸看向眼前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大学生。 这是与祝肴一般大的年纪。 未经世事,还拥有少年人的一片热忱和朝气,敢为心上人对抗强权。 高大帅气、年轻、体贴。 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最应该心仪的人。 霍宵目光越来越冰冷。 王亦本就怕霍宵,现在更是被盯得后背布满冷汗。 可他为了祝肴,不能退缩。 王亦脊背挺得很直,“四爷,如果您和宁小姐已经解气了,我们能继续排练了吗?” 王亦话音刚落。 霍宵垂眸抬手,扼住他的手腕,瞬间曲折朝下。 “啊!” 王亦发出一声惨叫,几乎响彻整片草坪。 手腕脱臼错位刹那传来的剧痛,让他瘫倒在地,痛苦地扭动着。 “别自作聪明,这纸不是你该拿的。”霍宵自上而下淡漠地瞧着地上的人,语气凌厉,带来如山的压迫感: “有些东西你能碰,有些东西,你不能。” 霍宵看着王亦那只手腕已错位的手。 就是这只手,抢了纸巾。 也是这只手,碰了祝肴的唇。 第41章 消停点 “霍宵!你干什么!”祝肴扑到王亦身边,看着他变形扭曲的手腕,哭出了声,“学长!” 王亦疼得满头冒出了汗。 祝肴望向身后早已呆若木鸡的同学们,喊道:“叫救护车。” 这一吼,张一暖先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霍宵看着王亦那只手。 不够。 只是脱臼而已,怎么够呢。 他淡漠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还在搭建的舞台旁边,视线落在一把长柄的铁锤上。 宁泱泱注意到霍宵的神色,笑着朝身后保镖道:“你们怎么没点眼力见呢?替四爷把那把铁锤拿过来。这人敢在我们面前故意抢风头,这只手不要也罢。” 保镖连忙将铁锤拿了过来,毕恭毕敬交到霍宵手中。 “霍宵!求你!别!”祝肴还保持着半蹲在地上的姿态,张开双臂护着王亦。 有的人已经吓得捂住了脸,不敢看,却没一人敢拦。 这要是砸下去,王亦的手就彻底废了。 霍宵握住长柄,冷着眸,朝王亦举起…… “小叔。” 沈时搴散漫悦耳的嗓音响起:“你快订婚了,见血,不吉利。” 慵懒的声调,打破了此时压抑的氛围。 夜色浓稠,但草坪上大灯明亮,沈时搴一身白色休闲西装,格外清贵雅致。 他单手插兜,漆黑的眉目间是浅浅淡淡慵懒的笑意,完美的轮廓,微勾的薄唇,寸寸都出挑优异。 原本吓到的众人都好奇又惊艳地探着头朝他看去。 祝肴微怔。 是沈时搴! 听见他声音,她在一瞬间便下意识有了安定感。 “时搴,你到这里做什么?”霍宵拧了拧眉,侧身看了眼他。 霍宵这一侧身。 沈时搴看清了地上被祝肴哭着护在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大学生? 祝肴以为沈时搴会再帮她劝霍宵两句。 “没什么,小叔,”却见沈时搴懒懒地扬了扬手,随意道: “红色挺喜庆,小叔你继续。” 说完便转身想走。 眼见最后的希望要落空,祝肴颤着声喊道:“沈先生!” 沈时搴咬了咬后槽牙,心里不爽。 就是这个男人,让他晚上玩手机都静不下心。 心里烦才出来到处晃荡,没想到逛到这儿。 要早知道是这个动手动脚的男大学生,他吃撑了要过来管闲事! 可他脚步依然停了下来。 因为比起不爽这个男人,他更听不得祝肴哭…… 沈时搴回身,“小叔……” 霍宵打断:“我知道,红色喜庆,我继续。” 沈时搴:“……” 宁泱泱笑了笑,“时搴,这男的,他旁边那么多同学都没想替他求情,你难不成还想救他?我们让祝肴做点小事而已,还给她的同学们一人五万当个好彩头,这人却自作主张抢着替祝肴吃了,愚蠢得很,废只手也活该。” 沈时搴眯了眯眸,勾唇淡淡冷笑,慢条斯理道: “消停点,宁泱泱。” 他不是小叔,对宁泱泱没滤镜,这些茶里茶气的话,听得他烦。 宁泱泱还想说的话,被这压迫感十足的六个字噎了回去。 沈时搴站到霍宵身侧,“小叔,你快订婚了,而我最近还要相亲,你真要让霍宅见血?”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霍宵凝视着侄子,锐利的目光带着审视。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沈时搴散漫轻笑了声,拿住霍宵手里的铁锤…… 却没抽动。 霍宵紧握着没放。 沈时搴眯了眯眸。 两人对视。 气氛陡然僵持。 霍宵目光平静,“时搴,怎么你管的闲事,都是关于肴肴?” 上次是酒吧,这次是现在。 管的都是祝肴的事,这可不像他侄子。 肴肴? 沈时搴听得刺耳。 现在还把人逼得在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呢,就能面不改色称她“肴肴”? “沈氏新项目最重要的技术升级,要购买一项专利。”沈时搴喉间哼出声淡漠的笑,下巴指了指祝肴,“她,是这项专利的专利权人。” “这项专利能不能签下,全看她点不点头,我不得小心伺候着?” “所以小叔,我不仅之前要管她的闲事,现在也要管。” “以后……还要管。” 霍宵深邃的眸色微沉。 半晌后,他淡淡问:“仅此而已?” “就算不是‘仅此而已’,小叔,你难道还想管一管你前女友的事,藕断了,还想连着丝?” 沈时搴转头看向宁泱泱,“我未来的好婶婶,你和我小叔的感情,难不成是做出的一场假戏。” 沈时搴的反讽,让宁泱泱神色怪异地抬眼看向霍宵。 霍宵与宁泱泱对视。 霍宵收回目光,看了眼身前执拗的侄子,终究松了手。 沈时搴拿过铁锤,扔到几步远处。 霍宵视线从祝肴和王亦身上扫过,沉沉的目光没有情绪。 祝肴怕霍宵再做出什么来,身体紧绷着。 但霍宵什么都没再做,修长的手推上宁泱泱的轮椅,磁性的声线沉沉道:“泱泱,天色已晚,你该回宁家了。” 霍宵推着宁泱泱不疾不徐地离开。 霍宵与沈时搴刚才的声音不大,同学们并没听清,但看见霍宵离开,也知道今天这事算是解决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祝肴看了眼王亦,他虽然离得近,可他躺在地上疼得一直低喊,无暇顾及刚才俩人说了什么。 应该也没听见那一句“前女友”。 “学长,你再坚持坚持,救护车马上就到了。”祝肴守在旁边,红着眼眶,低声安抚着。 沈时搴蹲下身,摸了下王亦的手腕。 这一摸,差点气笑。 不就脱臼而已。 看这男大学生疼得这样子,还以为是骨折了。 沈时搴又细细摸了摸骨头,接着双手握住王亦的手腕。 “咔”—— “啊!”王亦又是一声惨叫。 “学长!你怎么了?”祝肴担心极了。 “怎么了?能怎么……”沈时搴起身,一手揣进裤兜,垂眸瞧着祝肴满脸的泪,疏懒语调隐隐不悦,“他是脱臼,不是中砒霜,你这哭得生离死别的样子。” 祝肴:“……” 沈时搴越想越烦。 祝肴在她床上哭成这样时,他再忍不住都会逼自己控制些力道。 这倒好。 为个其他男人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祝肴,我……我好像好了……”王亦轻轻碰了碰手腕,再不确信地仔细摸了摸,疼痛感也只剩一点,“真好了!谢谢你,沈总!” 王亦今天在校门口,也看到了沈时搴,也听到了他爸尊敬地称他“沈总”。 不过当时看着他坐在车里面色冷傲,没想到今天会出手帮忙。 见王亦如常地活动着手腕,祝肴也放下了心。 沈时搴没有说不用谢的习惯,转身想离开。 王亦见他要走,赶紧起了身,朝沈时搴的背影快速道:“沈总,谢谢你帮祝肴。” 沈时搴脚步一顿。 他回头瞧去,哼笑了声,漆黑散漫的眸,透着摄人心魄的冷: “我帮她,可轮不到你替她说谢谢。” 第42章 低血糖而已 王亦怔住。 霍宅里的这些富家子弟,脾气一个两个的都好差。 沈时搴之所以帮他们,也是因为祝肴最开始叫住了他。 王亦说谢谢,只不过是因为祝肴没开口,他担心沈时搴觉得她不懂礼貌,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她专利的事。 王亦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正在他纠结时,一直蹲在地上的祝肴站起了身,身体突然晃了晃,往旁边倒去。 “祝肴!”王亦心头一跳,慌忙去接她。 沈时搴高大的身影骤然挡在王亦身前,伸手将祝肴稳稳扶住。 王亦:“……” “怎么了?”沈时搴垂眸拧眉,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 “没什么,有点低血糖而已。”祝肴脑袋嗡嗡响,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 霍宵已推着宁泱泱走了挺远,心脏突然轻微地疼了下。 下意识地,他转身回头看。 远远的夜幕下,祝肴揉着额头,靠在沈时搴的怀里。 两道身影被灯光拉出长影。 角度奇异,影子融合在一起,看起来亲密无间。 霍宵握着轮椅的手,力道又紧了两分,手背淡淡的青筋凸起。 他们的关系,真像他这侄子说得这么简单吗? 祝肴低血糖,蹲久了起身偶尔会晕。 他是知道的。 检查过,但查不出病因。 给她食补了这一年的身体,再难拿到的食材都进了她胃里,营养师替她配比到每种食物的重量精确到了克。 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效果。 “阿宵,怎么不走了,我困了。”宁泱泱唤他。 “好。”霍宵淡淡应了声,转回头推轮椅,掌心却骤然传来钻心的痛。 他抬起手,看向掌心。 为了少引人注意些,刀刃留下的伤口包扎后没多久,他便取了纱布,只涂了药。 刚才用力拿了铁锤的长柄,掌心这道长长的伤口隐隐裂开。 霍宵面上无异,双手再次握上轮椅,长腿迈开。 平静地推着宁泱泱向前。 丝丝鲜血,浸透到轮椅的纯黑色海绵把手套里,无人察觉。 - 沈时搴让李寻安排榕大的人提前回去。 经过今晚的事,合唱团的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只觉得这霍宅实在不好待,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些有钱人找麻烦,当成无聊时消遣的靶子。 合唱团的人一起向霍宅大门那边走,有大巴正等着。 大家都簇拥在王亦旁边,关心他的伤势。 王亦摆摆手只笑着说没事。 张一暖则陪在祝肴身边,也担心地关心着她。 到了霍宅门口,众人有序地上霍家的大巴车。 王亦站在车前,默默数着人数。 祝肴找到位置坐下后,发现王亦站的位置正好在她窗外。 她探出头,向下看,小声问:“学长,还疼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再看看?” 张一暖刚才已经把叫的救护车又打了电话让他们回去了。 祝肴心里不安,担心手腕会有什么后遗症。 “彻底没问题了,祝肴,别担心我。”王亦仰头看着她,爽朗地抿唇笑。 王亦笑容总是那么阳光。 让看见的人心情也能跟着变好。 祝肴心情连带着也被安抚几分。 可是王亦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他或许疼也强忍着。 她还是很担心。 于是又重新下车,走到王亦的身前。 “学长,医院距离这里也联想不是很远,要不我们还是去一趟看一下吧,做一些检查,看看有没有地伤到骨头,万一留下后遗症……” “祝肴,”王亦笑着打断她,“你喋喋不休样子,真是像极了妈。” “啊?”祝肴愣住了。 像、像他妈妈? 也是,她好像过于啰嗦了。 实验时,她问题能很精准地找出关键所在,复杂的流程,她也能比师兄师姐更轻易地精简。 但和别人说话时,她好像总也找不到重点。 语言文字好难,比数据难多了。 “快上车吧,同学们也几乎都到了。”王亦笑着朝车上看去。 “好。”祝肴也不再多说什么,上了车。 同时,一辆黑色奔驰停在王亦身后,车门打开,王主任慌慌张张下来。 “小亦!” “爸?你怎么来了?”王亦诧异道。 “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受伤了?”王主任一脸担心,上上下下围着圈地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没事,放心。”王亦无可奈何地笑了声。 仔细检查一番后,确认好像是没什么大碍的王主任这才松了口气。 看见王主任担心的样子,祝肴心里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果王主任知道王亦是因为她,一定很生气。 王亦确认人数没错后,没上大巴,上了他爸的车一起回家。 张一暖坐在祝肴的身边,小声对她说:“王主任平时看着对我们都挺严厉的,没想到对社长这么关心。” “是的,王主任是个很好的父亲。”祝肴由衷的说。 其实在她看来,王主任也是一个很好系主任。 足够严厉,很有威严,所以对大家管理得也很好,尽职尽责地做着他自己的工作。 “可怜天下父母心,所有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王主任当然也不例外。”张一暖认真道。 祝肴却微微怔住了。 所有父母都这样吗? 不是的,有些父母就不是这样。 吴意嘉的父母就是和王主任对王亦一样的。 有时祝肴也在想,如果她也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自己会有多开心,自己的童年一定会有更多美好回忆。 记忆中最多的,反倒是意嘉,和吴叔叔,他们在祝肴的童年里,是无法忽视的,也是她记忆里很快乐的部分。 “王主任是个好父亲,以后应该也是个好公公,以后谁能嫁给社长,一定是个享受福气的。”张一暖感叹道。 祝肴笑了笑,没接话。 张一暖又靠近祝肴身边,八卦着道:“肴肴,今天社长对你,可真是太好了,我远远看着那宁小姐,和那霍四爷 ,腿肚子都有点怕得发抖,但是社长竟然能为了你,反抗他们。” 不仅张一暖,社团里的所有人都被惊讶到了。 没有想到王亦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祝肴抿了抿唇,愧疚感 更强烈了,“都是我的错。” “你说……”张一暖的语气更八卦了些,笑着道:“社长对你……是不是……” “一暖,你千万别乱说,”祝肴慌张地摇了摇头,“学长他对社团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的。” 张一暖仔细一想,好像也是。 不管社团里谁有事,王亦都会挺身而出。 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过,所以今天倒显得太特别了。 两人正说着话,司机突然走到了祝肴旁边,“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这大巴你不能坐。” 同学们瞬间朝祝肴看去。 完了,今天惹了霍家未来的夫人,这下人家连大巴都不让她坐了。 张一暖连忙帮着求情,“大叔,这里坐公交车还要走好远,她一个人下去,这么晚了自己回学校不方便的。” “对不起,她确实不能坐。”司机还是摇了摇头。 坐在最角落的任雪,捏着鼻子变了个声音,小声地说了句,“好晚了,再折腾,等会儿快进不去学校了。” 众人一听,立马跟着附和。 “对,这时间可不早了。” “没时间在这儿耗着啊……” “哎,今天真是事多。” 张一暖听着,也不敢再多说了。 祝肴抿了抿唇,一脸平淡地站起身,“一暖,我找得到这儿的公交车,我没关系的。” 祝肴快步下了车。 任雪从窗户朝外偷偷看去,见祝肴孤零零地在路边朝前走,终于心情大好地笑出了声,低声喃喃自语:“祝肴,你拽什么拽,惹了这些有钱人,看你以后日子怎么过。看吧,你连个大巴车都别想坐!” 大巴车门关上,扬长而去。 祝肴低着头,默默走着,从开着空调的大巴车上下来,迎面就是初夏闷热的晚风。 一整天发生的一切,让她此时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眼眶忍不住泛红。 突然,一辆银色跑车停在她身边。 祝肴惊讶地转头。 沈时搴一手握着方向盘,修长指尖百无聊赖轻轻敲着,俊美矜贵的脸庞笑意慵懒: “司机怎么才让你下车,让我在旁边等这么久。” “你等我?”祝肴眨了眨乌黑的眸。 “祝肴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你低血糖?”沈时搴在车内倾身,伸长胳膊轻而易举开了副驾的门,懒懒道:“不吃点东西,要是再晕了,又准备摔谁怀里。” 车门一开,车内的冷气轻盈盈地朝祝肴笼罩而来。 她愣愣朝车里瞧了一眼,副驾上琳琅满目的零食,还有一杯印着霍氏logo的透明玻璃杯,明显是霍宅里厨师刚做的,里边是满满一杯小料丰富的奶茶。 祝肴咬着唇,动作机械地坐进了车里。 她坐上跑车舒适的真皮座椅,享受着温度宜人的冷气,怀里抱满了零食,手里还有一杯冰镇的奶茶。 说不清的慰藉感,让祝肴鼻尖顿时一酸。 眼泪“啪嗒”掉到了怀里的零食上。 再一抬眸,便见沈时搴俯身过来,替腾不出手的她系上安全带。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好闻又高级的松木香混合着车内的冷气。 丝丝缕缕缠绕着祝肴的呼吸。 祝肴连掉泪都忘记了,突然紧张得脊背僵直。 “咔哒”—— 沈时搴替她系上安全扣,微微侧眸,发现祝肴眼眶又红红的,濡湿的眼尾有泪珠在轻颤。 “祝肴同学……”沈时搴眯了眯眸,抬起她的下巴,指腹轻揉着她的眼尾: “你或许低血糖,气血不足。” “我可血气方刚。” “你大晚上在我车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这很危险知道吗?” 他本只是单纯想给祝肴投喂点食物。 她哭成这样。 瞬间就将沈时搴的回忆拉到龙泉山上的那晚。 “对、对不起……” 祝肴眨了眨眸,赶紧将刚才本就不多的眼泪憋回去。 可惜已经晚了。 今天在宿舍走廊吻她时,看见那男大学生碰她唇角时,某些奇怪的情绪刺激着沈时搴,他早就想了。 “祝肴同学,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祝肴:“……” 不等她有反应,沈时搴将她下巴再抬高一寸,低头不容拒绝地吻上怀里抱满东西的祝肴。 她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 像新摘的棉花,像甜腻的蛋糕。 沈时搴亲不够,吻不够…… 爱不释口。 他腾出一只手放平祝肴的座椅,将她怀里的东西全往她狭窄的后座扔去。 等他松开祝肴,祝肴脸色早已红透。 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祝肴慌张瞧向窗外:“沈、沈先生,树上有只白猫在看着我们!能不能别……” 沈时搴打断,“我可管不了什么白猫。” 祝肴:“……” 沈时搴解开她的纽扣,含笑低眸瞧她: “白猫再白,也没有祝肴同学的……白。” 祝肴耳廓骤红! 浑身血液烧灼般地沸腾起来。 第43章 他在怀疑你啥 瞧着祝肴脸色红透,沈时搴轻笑一声,继续解纽扣…… “沈先……”祝肴话没说完,突然脑袋微晃,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祝肴?” 沈时搴托起她下巴,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低血糖又犯了? 沈时搴眉心一拧,暗暗自骂一句。 他一上头,把祝肴得补充糖分的正事忘了。 沈时搴从后座拿来巧克力,快速撕开包装,放到祝肴唇边,“醒醒……” 祝肴纹丝未动。 沈时搴目光再朝后座看去,拿来奶茶打开,自己喝了一口。 随后俯身,与祝肴唇齿相接,挑开她碍事的she尖,将奶茶渡过去。 沈时搴兢兢业业投喂,脑中没有半分杂念。 完全没发现祝肴在身侧的手,拽紧了她自己的裙摆,纤长睫毛颤得厉害。 装晕的祝肴欲哭无泪。 现在的处境,也不比装晕前好多少。 直到喂了小半杯,沈时搴才替她整理了下衣服,重新启动车。 祝肴不敢睁眼,只安静等着沈时搴将她送回学校。 可没想到,才过几分钟,车便停了下来。 祝肴心道糟糕。 难道,回霍宅了? 沈时搴不会要让她在霍宅待一晚吧! 再晚一些,她便 真的赶不上宿舍的时间了。 祝肴心里纠结着,听见沈时搴下车,绕到她身边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抄过她的腿弯,将她轻而易举抱了起来。 “这么轻,难怪低血糖。”沈时搴漫不经心道。 腾空感让祝肴紧张,也顿时忘了脑子里有的没的。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去搂住沈时搴脖子寻求安全感的冲动,依然闭着眼,勤勤恳恳装晕。 上了楼,祝肴被放到床上。 昨晚熟悉的气息顿时萦绕在她鼻尖。 这是沈时搴的卧室,室内的是和他身上一样好闻的松木香,只不过味道更沉郁。 昨晚被沈时搴在这儿折腾哭的回忆,让她耳廓止不住地红了。 沈时搴低头凝视祝肴几秒,转身拿了套新的睡衣,放在床头柜上。 “啧,总不能让她穿这套衣服睡……” 祝肴:“……” 他、他不会是要替她换衣服吧! 祝肴内心不敢置信时,第一颗纽扣已经被沈时搴解开。 沈时搴脱掉祝肴上身的棉质短袖衬衣。 祝肴暗暗咬着唇,耳尖烫得不行,想止住沈时搴的动作,可知道一旦她醒过来,今晚就不只是被他换衣服那么简单,只能继续装下去。 祝肴羞耻心快要爆棚,依然强忍着。 突然,沈时搴将躺着的祝肴上半身扶了起来,让她的头靠上他的肩膀。 方便换衣服。 祝肴靠在沈时搴肩上,感受到他越来越沉的呼吸。 他不仅呼吸变烫,连修长指腹也变烫,脱她肩带的手不经意摩挲过她的肌肤,在她肌肤上激起一片灼热的暧昧。 这时,沈时搴突然轻笑了声,薄唇贴在她脆弱敏感的耳廓: “祝肴,你还想要装多久……” “轰”—— 祝肴羞耻心骤然炸开。 “你、你怎么知道!”祝肴颤着声,抬头瞧他。 沈时搴眼底意味浓稠,“我床都快被你抖散架了,你说我怎么知道 ?” 祝肴注意到沈时搴的目光,那副想吃了她的样子,才让她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不着一物。 她慌忙抱着自己,以为今晚在劫难逃时。 沈时搴却为她披上了一件睡衣,慵懒的语调漫不经心:“早点睡,小天才,睡晚了脑子会变笨。” 一副哄小朋友的口吻。 说完,沈时搴起身朝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下巴指了指床头柜上,“新的,你把电话卡插进去就能用。” 祝肴顺着沈时搴的视线看去,那是塑封都没拆的手机盒,祝肴心里暖暖的,今天手机被霍宵踩坏,沈时搴竟然会注意到。而后她又反应过来: “你,去哪儿?” “去睡觉啊,还能去哪儿?” 沈时搴回头,清冷漆黑的眸含笑瞧她,“怎么,祝肴同学孤枕难眠?”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祝肴慌忙摇头,随后糯糯道: “沈先生,晚安。” 等到室内只有祝肴一人,她茫然地躺在床上。 这才反应过来,沈时搴真把他的主卧室留给她一个人今晚住了? 她松了口气,钻进被子里。 身下床垫柔软。 身上薄薄的夏被轻盈。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和沈时搴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安心,舒适地让祝肴没有心思多想。 今天在宿舍被任雪泼水,到霍宅被宁泱泱刁难,一切的画面都逐渐模糊远离。 祝肴很快沉沉睡去。 沈时搴关上主卧的门,并没离开。 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确定里边祝肴已安然躺下没有什么动静,沈时搴才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靠上这二楼的护栏,手臂也懒懒搭在雅致的雕花栏杆上。 她今天受了不少惊吓。 他再禽兽,也不至于真霸王硬上弓。 唯一收拾出来铺整好的主卧让给了祝肴,他暂时也没地方去,无聊地就在这儿翻看手机。 却在看见几条信息时,不悦地眯了眯眸。 【京市第一深情:搴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惹到你小叔了?】 【京市第一深情:他今晚突然暗地里在查你这几天在榕城的行程。】 【京市第一深情:他在怀疑你啥?想查证啥?】 隔着屏幕,宋野的八卦语气都掩盖不住。 第44章 过来 【s:他查到了什么?】 【京市第一深情:放心,搴哥,我安排下去了的,你小叔查到的东西有真有假,他自己琢磨去吧。】 沈时搴挑了挑眉。 那可惜了。 他原本挺想知道小叔知道了他和祝肴的事,会是什么反应的。 - 涧松苑,三楼书房。 谢名垂首站着。 “就查到这些?”霍宵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深邃的目光看向云枫苑的方向。 “是。在我们动手查之前,对方明显已经做了准备,我们查到的内容真假难辨,不过应该不是二少爷做的,或许是宋少。”谢名将手中的几张照片,放到桌上,“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第一张照片上,是个穿着紧身吊带裙,浓妆长卷发的女人。 “二少爷到榕城的第一天,便找了这个小明星到他酒店的房里。” 霍宵转身,目光落在照片上。 艳俗、张扬。 与祝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格。 他那侄子的性子,是应当喜欢这种类型的。 “四爷,虽麻烦些,但再有三天,应当就能彻底查清……” “不用查了。”霍宵挥了挥手。 他的猜想也来得过于突兀。 侄子酒吧里“与她睡过”的气话,他本应知是假的,怎么还在这几天一直忘不去呢。 今日她不过是低血糖而已。 时搴与肴肴…… 不可能。 “回吧。” “是,四爷。”谢名躬身退出书房。 - 南郊回程的路上。 王主任开着车,一路数落。 “早叫你别管那个破社团!你就非听不进去。” “爸,这也是一种锻炼,再说了,这次来霍宅能拿八万多。”王亦随口应付。 “咱们家差那点?”王主任白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儿子一眼,“霍宅那种是非地,躲都来不及,你上赶着去!为了能天天和祝肴能说上话?” 王亦撇过头,不说话了。 见儿子一脸反抗,王主任耐着性子道:“祝肴交换专生的名额被换,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王亦又转过身。 他今天一直担心这件事,又怕提起来,让祝肴伤心,便一直没开口问。 “是霍氏来的人,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把她换的。” “那学校也能同意!”王亦愤怒道。 “那是一栋楼,谁能不同意!这不是重点……”王主任看着自己儿子,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重点是,祝肴和霍家某些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爸,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至于具体是什么,你自己想。反正我早跟你说过 ,祝肴那个长相就是红颜祸水,玩玩儿可以,娶回家你就别想了,这种长相不是咱们这种家底儿能压得住的,迟早惹麻烦。” 王亦不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他知道的。 祝肴出挑的外貌、天才般的成就,太耀眼了些。 今日沈总那句“前女友”,他听得清清楚楚。 脱臼能有多疼呢?不过几分钟便缓和了过来,但豪门秘辛,又事关祝肴,他选择装疼,装作听不见。 他爸刚才说的事,让今天的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先是学校贴吧恶毒的爆料,祝肴想出国却被霍氏阻拦,再是霍宁两家联姻消息传出,下午宁家千金的故意刁难…… 王亦突然想通祝肴如今的处境: 祝肴被卷入其中,她想逃离而不得。 “爸……”王亦突然出声。 “嗯?” “我保送哈佛研究生,爷爷给了我六十万的卡,密码是多少?” 话题转得突兀,王主任警惕地看去,“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这张卡当时给了王亦,他爷爷让他随便花。 王亦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把卡放了起来并没用,这半年过去,密码已经早忘了。 “爸,对于祝肴的事,我想通了……”王亦神色认真,笑了笑,“我准备出国玩一趟,把祝肴彻底忘了。” “终于想通了,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王主任一听高兴不已,没有丝毫迟疑,“密码是,你爷爷的银行卡都是这个密码。” 王亦默默记在心中。 他要用这六十万,立马想办法带祝肴出国。 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身在困境中都解决不了,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 祝肴被阳光晒得暖绒绒,舒适惬意地翻了个身。 熟悉的松木香让她陡然睁开眼。 足足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现在还身处霍宅沈时搴卧室里。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是九点。 好在今天上午没课,要不然,现在赶回学校也来不及了。 祝肴换好衣服,将主卧的被子叠好,蹑手蹑脚下楼,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沈时搴的人影。 她准备开门自己出去,刚碰到门把手,客厅中突然响起懒散困倦的声音: “你前几晚没睡好,今天还能醒这么早?” 祝肴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沈时搴侧躺在沙发上,屈肘半撑起身体,睡眼惺忪,明显是被她吵醒。 他身上穿着一件系带睡衣,系带散落,性感硬朗的胸膛半敞开,昂贵的丝绸薄毯下滑,只遮到他的腹下,露出线条清晰的腹肌。 祝肴被这一幕“美男图”惊住。 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 偏偏美男还朝她勾了勾手,晨起的嗓音里有些微的哑: “过来。” 祝肴慌得脸色更红:“这、这白天的,沈先生你……” “想什么呢。”沈时搴打断,目光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倦懒低哑地笑了声: “你流口水了,祝肴同学,不过来擦擦?” 祝肴:“……” 她抿着唇,快哭了。 新的一天,从丢脸开始! 第45章 不佳,不去 祝肴一步一挪到沙发边,欲哭无泪地慢腾腾抽出张纸巾。 她擦了擦嘴角。 却好像什么都没擦到。 沈时搴漆黑的眼眸低回好看,眼底晨起的倦意还未完全消散,“你还真擦,所以刚才看着我发呆,还真差点流口水了?” 祝肴回过神什么意思,一时羞愤,“你……” “我什么?”沈时搴饶有兴味地问。 祝肴却没往下说,陡然清醒过来沈时搴此时所在的位置,微微惊讶道: “你昨晚将卧室让给我,自己睡了沙发吗?” 沈时搴没让霍宅安排固定的佣人在云枫苑,有需要时才叫人过来,昨晚他也懒得叫人折腾了,便直接睡了沙发。 “这沙发还不赖,又不是不能睡……”沈时搴漫不经心道。 沈时搴一副不在意的口吻。 祝肴却心里过意不去。 要不是昨天她装晕,沈时搴也不会将她接回来,也不会让他睡了沙发。 见祝肴一副担心自责的样子,沈时寒拽着她的手腕,只轻轻一拉,便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怎么,不信?那你和我一起睡睡试试。” “我、我睡好了,不用再睡了,沈先生。”祝肴耳廓陡然变红。 什么自责、什么过意不去,瞬间烟消云散。 她腰被沈时搴的大掌搂着,小脸贴近沈时搴结实性感的胸膛。 这沙发虽大,也没大到两人都能平躺的地上,祝肴几乎整个人都在沈时搴怀里。 自然也感受到了,沈时搴清晨的朝气勃勃。 “祝肴同学,我想睡。”沈时搴咬了下怀里人的耳垂,声线倦懒暧昧。 “那、那你就再睡吧,我先走了……”祝肴想撑起身离开。 可才离开沈时搴半分。 又被沈时搴摁进怀里! “此睡非彼睡。”沈时搴搂着她细腰的力道更重了些。 他低声哄道:“我想要的那种,一个人可不行。” 沈时搴话音刚落,祝肴眼泪“啪嗒”滴到在沈时搴的胸膛上,颤着声音毫无预兆地哭出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流氓!第一个晚上后我就疼,还没恢复你第二个晚上又要了我,前晚你在霍宅也一个晚上要了我好几次……你帮我几次我感激,可你睡了三晚还不够吗,我又不是你的情妇,你想睡就睡……” “你疼怎么不说?”沈时搴被怀里的人哭得心尖颤了颤。 抬手勾起她的下巴。 盯着她一张哭得梨花的脸。 “这种事,你让我一个女生怎么说!”祝肴心里又气又急,哭着低头咬在下巴处他的手指上。 咬得不重,只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像一只脾气好的小猫,哪怕生气时咬主人一口,也只敢虚张声势而已。 “是我错了,”沈时搴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刮了下她的鼻尖: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祝肴眨了眨眼,情绪突然平复下来。 她还轻轻地抽泣着,悄悄抬眼,瞧沈时搴。 他竟然没生气吗? 她发火骂他流氓,又咬了他,他竟然还愿意送她回学校? - 这两天霍宅人来人往,进出人员很多。 祝肴原本想自己低着头悄悄溜出去就行了,也不会多惹人注意,才会起床后想自己出去。 但没想到,她最后依然坐上了沈时搴的车。 快到学校时,祝肴收到一条消息。 【王亦社长:祝肴,我现在想和你见一面,有时间吗?】 “王亦社长”是祝肴给王亦的备注。 王亦对每一位社团成员都很好,尤其对她昨天的照顾,祝肴对王亦又多了几分亲切。 【摇摇摇:好的,学长,在学校哪里见面呢?】 祝肴以为是在学校。 但王亦却立马发来的定位,却是在一家咖啡厅。 对王亦的信任,让祝肴并没有多想。 祝肴转头瞧向开车的沈时搴。 他神色慵懒,握方向盘的手在无聊时轻轻敲着方向盘,连轻扣的节奏都透着一股矜贵的倦意。 今天也沈时搴也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 与这银色跑车格外相衬,是让人高不可攀的贵气。 就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的京圈太子爷,这两晚她从霍宅离开时,都是他亲自开车送她离开。 祝肴抿了抿唇,突然对今早直白地骂他流氓有了愧疚感。 虽然她还是觉得他很流氓…… 祝肴咳了咳,轻声道:“沈先生,麻烦你把我在路边放下就好了,我坐公交车见一个朋友。” “远么?”沈时搴侧眸瞧她一眼。 祝肴点开定位,乖乖答:“不远,我前面下车,坐公交车二十分钟就能到。” “几分钟的事,我送你,位置在哪儿?”沈时搴漫不经心地道。 “那……谢谢。”祝肴糯糯地道谢,“我看看位置……” 沈时搴余光扫向祝肴。 她双腿拘谨地并着,纤薄的脊背也打得笔直,乖乖巧巧查看手机,放大位置查看地点名称。 沈时搴收回目光,慢条斯理补了句,“定位发我微信上。” “可、可是我没有你的微信。”祝肴抬起头。 沈时搴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挑了挑俊朗好看的眉: “自己加。” “哦。”祝肴点点头,拿过沈时搴放在中控台上支架上的手机,点了点屏幕,便开了。 手机里没多少软件。 她找到微信,点开二维码,几秒就加上了,随后发了定位过去,再将手机重新放到中控支架上。 前往咖啡厅的路上,宋野发来消息。 【京市第一深情:搴哥,今日您老心情佳否?今晚酒吧玩?】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沈时搴退出定位,点开看微信。 第一眼便是祝肴的头像。 一个干净纤瘦的背影。 这熟悉的头像,几天前他还只在小叔手机里见过。 今天,到他手机上了。 沈时搴愉悦勾唇,回着消息。 【s:佳,去。】 【京市第一深情:妥!那我安排了。】 到了目的地,祝肴下车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瞧了沈时搴一眼,抿了抿唇,思索几秒后,又快步走回去。 停在原处的沈时搴,缓缓降下了车窗,懒懒问:“有东西落车上了?” 祝肴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棉布小包,只有瓶盖大小,放到车里的沈时搴手上: “沈先生,今早骂你是我不对,其实我心里一直知道你人很好,帮了我这么多次,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生日时的愿望不是假的,我希望你一直平平安安,这里面是我随身会带着的平安果,送给你。” 沈时搴垂眸盯着手里的红色小包。 心里奇异地愉悦起来。 她竟然送他礼物了! 还是带着护他平安心愿的平安果。 重点是,这是她随身携带的。 对她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送给了他。 成人礼上,收到父亲不走心的两个亿支票,他都没现在那么心情舒畅。 沈时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连嗓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愉悦:“不错,做挂饰挺好。” 说着,将小包上的红绳挂上内视镜。 这是他一抬眼就能瞧见的位置。 “这么珍贵的东西……”沈时搴又细细端详几秒,才问:“你送我了,那你随身带什么?” “这是我小姨送我的,我家里还有一箱。”祝肴软软笑着道,“大概几百个吧,所以我室友和合唱团的同学们,我都人手送了一个。” 沈时搴:“……” “沈先生,你、不高兴了?是觉得一个太少了吗?那我明天再带几个给你。”祝肴敏锐察觉到了沈时搴的情绪。 “不必。”沈时搴语气凉飕飕的。 他伸出修长指尖,不悦地捏了捏红色小包。 “哦,那好吧。”祝肴看了那红色小包,轻软地点点头。 又说了声谢谢后,转身朝咖啡厅里走去。 沈时搴拿出手机,点开宋野的聊天界面。 【s:不佳,不去。】 【京市第一深情:哥,咋了你又?】 “沈总,好巧。” 突然,王亦出现在车前,爽朗笑着打招呼,“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昨天榕大合唱团的,您帮了我。” 沈时搴心里冷冷哼了声。 怎么不记得。 不出意外,这一个月都能记得这张讨厌的脸。 沈时搴还未出声,王亦余光不经意扫到车内的红色小包,惊讶道:“这个里边是平安果吗?和祝肴的好像。” 啧,她果然是人手送一个。 这男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到和眼前这男大学生有同一个祝肴送的礼物,沈时搴伸手拿了下来,丢在座椅间的置物架里。 “还真是越看越像,这么多年,我还没看见过第二个这么像的……”王亦笑笑。 沈时搴微微拧眉:“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像的?” “是啊,祝肴那个是她十岁那年在庙里给自己求的,珍惜得很,连小包都是她自己亲手缝制,就独一个。”王亦解释。 沈时搴眸色沉了沉。 随后,饶有兴致地笑了声。 连送个礼物都小心翼翼,明明送的珍贵,心诚意足,却还不好意思让对方知晓。 真是软包子性格。 “那打扰了,沈总,我先走了。”王亦极有礼貌地弯了下腰,转身离开。 沈时搴唇畔笑意逐渐扩大,拿出手机,又给宋野发了消息。 【s:佳,去。】 【京市第一深情:哥!我亲哥!我love你!就知道你对我最好。那我重新定座了!】 沈时搴将红色小包又拿了起来,挂上了内视镜。 手指轻轻抚摸着小包上缝制的精美纹路。 突然,他反应过来什么,转头朝窗外一看。 王亦进去的地方。 正是祝肴刚才的咖啡厅。 所以他刚才是眼巴巴亲自开车,送祝肴来见其他男人? “叮”—— 宋野又发来消息。 【京市第一深情:搴哥搴哥,那今晚几点?】 【s:不佳,不去!】 【京市第一深情:……】 【京市第一深情:哥……】 【京市第一深情: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制裁我行不?】 第46章 你记得我喜欢喝的 王亦走进咖啡厅,向左走了几步,又转身朝窗外看了眼那辆嚣张高调的银色跑车。 那个平安果小福袋,祝肴有一箱。 他们社团人手一个。 他刚才看见了祝肴从沈时搴的车上下来。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他都希望沈时搴能因平安果的事哪怕多一分对祝肴的庇护也好。这次出国万一失败,沈时搴是唯一有能力在霍宵手中护住祝肴的人。 王亦深深吸了口气,凝重的表情收敛,露出一副开朗的神色,才朝角落的祝肴走了过去。 “祝肴。”王亦笑着坐到祝肴对面。 “学长,”祝肴笑着将一杯咖啡往他前面推了推,“我先到了一步,替你点了少冰的榛果拿铁。” “你记得我喜欢喝的。”王亦心中惊喜。 看向祝肴的神色更温柔了两分。 “当然记得,每次排练你都给我们点饮料,你次次都喝这个。”祝肴笑得眼睛明亮,乌黑的眸如墨般。 王亦喝了一口,心里更坚定了两分。 他看着眼前的祝肴,认真道:“祝肴,昨天霍四爷和沈总的对话,我听见了。” 祝肴浑身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平静着侃侃道来的人。 “我也知道你交换生被换的事,是霍氏做的。” 王亦接着道:“你想出国是不是?我能帮你。” 祝肴用了足足两分钟,才缓和过来惊讶的情绪,只低声道:“学长,谢谢你,可是想从霍宵手中逃走,不可能。” “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你信我一次。”王亦怕祝肴不信,左右看了看,确定他们附近几桌都没什么人,才将背包里的东西都一一拿了出来。 上面是几张线路图。 王亦:“我一个乡下表弟,去年曾被拐卖到缅甸……今年才被解救出来。” 祝肴惊讶抬头。 “我昨晚联系了表弟,研究了诈骗团伙的路线。我觉得这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办法。”王亦拿出一支笔,顺着线路滑动,“我们不能去机场、高铁站、也不能自己开车,这些都很容易被查到。我联系了一个摩托车骑行队,他们没有车牌,可以一路快速送我们到 云市,再从边境线走十公里山路,出国到缅甸边境,会有人接应我们,到时我们再想下一步。霍氏虽然早已在榕城势力无孔不入,但只要出了国,就不是他们能一手遮天了。” 祝肴看着这些详细的图纸。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地标注,所有注意事项,第一个中途落脚点的特征和联系人,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祝肴仔细想来,竟觉得可能性相当大。 王亦说得有一点是对的。 只要到了国外,霍氏也好,宁氏也好,便不能如同在榕城这样为所欲为。 到了国外,她便可以再做下一步的详细筹谋。 总之,她现在只想远离榕城。 “可是,学长……”祝肴抿了抿唇,看向对面的人,“如果你帮我,一旦失败,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放心,不会失败……” “学长,”祝肴苦笑着打断,“真的不用了,宁泱泱对我也不过就是一些昨天那种小把戏,我不在意。” 祝肴说这话时,脑中闪过宁泱泱在医院笑她“要么找男人上床要么死”,她那句“身败名裂”,以及霍宵要吴意嘉的一只鼻子时她的绝望。 这些事如同大山,压着祝肴岌岌可危的神经。 可到了此时,也只能说一句“不过是一些小把戏”。 因为她不能再牵扯人进来。 而且宁泱泱已经做到这个狠绝的地步,她还能再做出什么更让自己崩溃的事呢?应当也没有了。 “祝肴……” “学长,”祝肴打断,温软的声音极为好听,“这事以后就不用再提了,我很谢谢你的关心。” 祝肴离开咖啡厅,回了宿舍。 宿舍里,罗颜正在看书,听见开门的声响,抬头与祝肴对视一眼,干巴巴地笑了声,又低下了头。 张一暖正在床上,用平板看偶像剧,见祝肴回来了,连忙下了床,走过去挽着她,“肴肴,你终于回来了,你昨晚自己坐公交车,是不是没赶上宿舍关门前回来?你昨晚肯定很难受吧,那些人这么欺负你。” “还好……”祝肴笑了笑,敷衍地应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只能用含含糊糊的语气糊弄过去。 张一暖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到我们学校来的交换生,会和我们住一个宿舍。” “是吗,那真好。”祝肴温温软软笑着。 她其实并不在意宿舍里来了谁。 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有太多交集的,更多时间还是在实验室中让她更有安全感。 “我路过系主任的办公室听说的,据说昨天刚到榕城,还是个富家千金,又是个学霸……”张一暖语气羡慕。 祝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富家千金,学霸。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她下意识有点害怕。 因为宁泱泱就是这样的人…… 第47章 你果然来过 “对了,肴肴,”张一暖坐到祝肴身边,轻声试探着问,“今晚去霍家的合唱排练,你还去吗?” 祝肴拧了拧眉,神色有一瞬间的空茫。 她能选择不去吗? 不能,也不用。 宁泱泱如果想找她麻烦,找上学校也是找。 小小榕城里,她想逃避也无用。 许久,祝肴笑着回答:“要去的。” 张一暖一听就松了口气。 幸好祝肴要去。 合唱团可千万别出人员上的纰漏,别让她那“”没了。 - 晚上六点,榕大的合唱团到了霍宅。 吃过一顿格外丰盛的晚饭后,大家集中精力排练。 经过昨晚的事,李寻也知道了未来霍夫人的挑剔的性子,也越发全心投入到所有演出团队的排练中,比昨天认真了不少,提出的意见也落地不少。 排练到中途,众人休息。 坐在祝肴身边的张一暖悄悄道:“肴肴,你看咱们社长,怎么回事,感觉今天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我也不知道。”祝肴将目光投了过去,摇摇头。 王亦爱打篮球,又是学校系主任的儿子,长得帅,平日待人真诚,还将保送出国读研,前途一片光明。 学校里多的是女生对他倾慕。 见他今天状态不好,很多社团的女孩子们都围了上去,嘘寒问暖。 王亦也只是淡淡笑着,话都没说几句。 没过一会儿,王亦从一群女同学们中抽身,“大家坐着休息吧,吃吃霍家给咱们准备的水果,养精蓄锐。” 说完,就走到祝肴旁边,“祝肴,你今天面部配合有点小问题,你过来一下,我单独跟你聊聊。” 祝肴起身,跟着王亦走到了场边。 “学长,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没发挥好。”祝肴低下头,一脸歉意。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事。”王亦将人又往旁边暗自的角落拉了拉,俊朗的五官又压不住地急切,“我想问你,你拒绝我帮你,是不是因为钱?我有钱的,我足够安排好这一切。” 祝肴心里感动。 王亦明知道这事有多大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想主动帮自己。 他太无私。 祝肴又怎么允许自己自私。 将他拉进这个旋涡里。 “不是的,学长,”祝肴轻轻笑着,“我现在也想通了,我暂时还不需要那么急迫地出国……” “祝肴……”王亦打断,一向爽朗的语气也骤然变得深沉,“我认识你一年,我知道你的为人,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了。是怕你连累我是吗?” 祝肴还没说话。 王亦已经拿起手机,点开,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叮”—— 祝肴的手机随后就响了起来。 是王亦发来的资料。 “学长,这是……”祝肴微微惊讶。 “这是我计划出国的所有会用到的联系人,你要是怕将我牵扯进来,你可以自己联系他们走,这样,你就不会连累我了。”王亦笑了笑,坚毅的目光凝视着祝肴,“你如果被欺负,实在对抗不了,想走你就走!别让那些人渣拿捏你一辈子!” 说完,王亦转身就走了。 别让那些人渣拿捏一辈子! 祝肴眼眶有些湿润。 手机里,是那份手绘的线路图,密密麻麻的标注,以及可联络人的照片和联系方式。 - 排练结束,祝肴这次和大家坐上了大巴。 今天从进霍宅,到出霍宅,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祝肴捏着手机,想着那份王亦发来的资料,心情突然间很平静。 如果宁泱泱已经厌烦找她麻烦了呢? 也许已经腻了。 也许是忙于订婚宴。 也或许是因为要成为霍家夫人,心中也成熟安定了下来。 祝肴想了很多,只希望宁泱泱真的不会再找她的麻烦,那她也并非一定要离开榕城。 回到宿舍,接近九点半。 祝肴想要洗澡,却发现热水瓶里已经没有热水了。 她提着热水瓶下楼,楼下接水房已经空无一人。 刚接满热水,她身前的墙面上突然闪过一道影子。 “谁?” 祝肴心头一跳,慌忙回头。 黑色人影瞬间靠近,白色的手帕捂上祝肴的口鼻。 “砰”—— 热水瓶落地,祝肴晕了过去。 - “她怎么还不醒?” 宁泱泱熟悉的声音恍恍惚惚传入耳中。 祝肴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好重,睁也睁不开。 一道男人的浑厚声音恭敬地答道:“算算时间,也快醒了。” 祝肴动了动手,竭尽全力用指尖掐紧自己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眼眸颤着睁开。 刚醒来的视线还有些模糊。 这是一间宽阔的卧室,祝肴靠坐在床边,抬眼四下看去,虽模糊,但隐约觉得这里布局有几分熟悉。 “祝肴,你终于醒了。” 宁泱泱在房间最中间,笑着坐在轮椅上。 “宁泱泱……”祝肴拧着眉心,汹涌的无助感顿时涌了上来,喃喃自语道:“我真是天真,今天霍宅你没出现,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了?”宁泱泱哈哈大笑,“祝肴,折磨你,比我结婚还让我兴奋,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我今天没有在你排练时动手,两个原因。” “第一,我要让你知道,你无论在榕城哪里,我都想如何就如何。” “第二,今晚的事,我可不能让阿宵知道是我做的。” 霍宵? 宁泱泱今晚要做的事,难道会和霍宵有什么关系? 祝肴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也终于看清。 这,是霍宵的房间! “你带我来霍宵的房间做什么?”祝肴声音颤着,想起身逃跑,却发现身上软得不行,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浑身熟悉的不正常热度,席卷而来。 宁泱泱目光骤然一冷,哼了声,“看来,你果然来过阿宵的房间。” 宁泱泱推动轮椅,缓缓到祝肴身前。 她挑起祝肴的下巴,端详着她的五官,“祝肴,你以为我醒来第一天,让你被其他男人上,毁你贞洁,是我最终目的?那你太小看我了……” 宁泱泱的语气像恶魔,听得祝肴浑身止不住发抖。 “阿宵眼里你干净自爱,我今天偏把你送上他的床,然后他将在占有你的那一瞬间……” “失望地发现,你是早被人上烂的贱货!” “你猜,暴怒的他会不会把你掐死在这张床上?” 第48章 你喜欢就好 祝肴眼眶红着,苦笑一声。 原来人性的恶,竟可以到这个地步。 她不是低估了宁泱泱。 她是高估了人性。 “宁泱泱,你不过如此……”祝肴直视宁泱泱,虽然默默流着泪,但眸底平静无比。 原本嚣张到面目狰狞的宁泱泱,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祝肴,你怎么这么冷静!你该怕的!你该哭着跪地求饶!” 这不是宁泱泱认识的祝肴。 她要看到的是被她彻底击溃的祝肴,就像上次在医院,看到学校帖子时“丧家之犬”的沮丧绝望! “或许我该感谢你,让我这几天变得坚强了许多。”祝肴轻软地笑笑,苦涩和痛楚在其中,却绝没有害怕,“宁泱泱,这真的会让你开心吗?” 突兀的反问让宁泱泱有一丝恍恍惚惚。 “宁泱泱,你真的开心吗?”祝肴又问了一遍,温温软软的声线提高,坚定道:“害怕的不是我,是你。” “祝肴,你闭嘴!”宁泱泱突然失控大喊。 宁泱泱的反应,让祝肴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不过是想通过羞辱我,安慰你内心的害怕,”祝肴乌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宁泱泱,“我或许没有能力抵抗,但你羞辱的只有我的身体皮囊。皮囊不是所有的我,我,才是我……” “你让霍宵对我失望,你觉得我会在意吗?我连霍宵都不在意了,我会在意他的想法?” 宁泱泱的脸色逐渐煞白,“闭嘴!祝肴你闭嘴!” “宁泱泱,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祝肴缓缓一字字道: “但在精神上,你才是那个永远的卑微失败者。” “贱人!闭嘴!” 宁泱泱愤恨高喊,伸手死死捂着祝肴的唇。 她崩溃地哭嚎:“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你说的那样!” 祝肴平静地看着眼前像发疯一样的人。 突然。 宁泱泱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此时的面容却无比宁和,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诡异又惊悚的笑意: “祝肴,你是以为我有精神病?” “刚刚故意说那些话,想刺激我发疯是吧!” “以为这样就能趁机找到机会逃跑?” “我宁泱泱要什么有什么,就是没有害怕!” 那诡异的笑容让祝肴后背一凉。 她的意图被宁泱泱发现了! “可惜啊,我宁泱泱不是精神病呢,你也许不知道,我大学双学位其中之一,是心理学……” 宁泱泱的话,让祝肴心里更冷了一分。 她刚才以为找到了宁泱泱的弱点。 可现在就算宁泱泱真有精神疾病,她竟选修过心理学,自然也会快速自我调节。 宁泱泱松开了祝肴,伸手一寸寸摸过祝肴白皙的脸,“枉费心思,今晚你逃不掉的……” 宁泱泱转动轮椅,朝屋外走去。 祝肴朝她背影道:“你不想霍宵知道,但我今晚一定会亲口告诉他。” 宁泱泱头也没回,“呵,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宁泱泱在霍宅选了一天的订婚礼服,学校也不是叫她手下的人办的。 来这儿,也是走的小路,避开人耳目。 她怎么会蠢到留下痕迹。 宁泱泱离开,祝肴还无力地躺在地上,靠着床边。 她竭力想起身,可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双手双脚并用,艰难朝门口爬去。 可浑身的热度越来越难忽略,迷药和催q药双重药效让她脑中逐渐混沌…… - 酒吧大厅,角落的一个环形卡座里。 被宋野一句“心情不好才更该来喝两杯”劝出来的沈时搴,正坐在最中间。 他慵懒地交叠着修长的双腿,骨节分明的食指上,挂着一个红色小包,边晃荡着,边盯着它笑。 宋野疑惑。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啊。 “搴哥,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宋野感叹。 “是么?”沈时搴掀眸瞧来,笑意深深。 这一反问,倒让宋野回忆起来。 不对。 搴哥前几天处男身破了的第二天,也这么笑的! “哥,又幸福了?”宋野顿悟,八卦地挑挑眉。 “滚……”沈时搴疏懒地轻笑一声,将小福袋漫不经心朝宋野面前晃了下,“得了个喜欢的小玩意儿,心情好。” 现在回想起来,祝肴见那男大学生又怎么样。 他有祝肴这独一无二的平安果吗? 宋野左看看右瞧瞧,“不是,搴哥,这地摊上一块钱能买仨的东西,你……” 在沈时搴逐渐冰冷的目光注视下。 宋野咳了咳:“……喜欢就好。” 他感觉搴哥得了一种不治之症: 恋爱脑。 但还未最终确诊,可再观察一二。 宋野心里琢磨完,也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了,朝在一旁守着两人的酒吧经理打了个响指。 酒吧经理立马笑容灿烂地朝黑暗中招了招手。 一批身穿各式各样旗袍的年轻女子,扭着风情万种的腰肢,走到两人的卡座前。 扭腰,翘臀,小臂微晃。 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妩媚。 宋野满意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瞧瞧,这世界上绝不能没有女孩子,多可爱的宝贝们!” 妩媚的女人们,落落大方地站在两人身前。 樱桃小嘴微微笑着,没有动,却在小声发出声音惊叹着。 “哇,我今天要那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帅到我心坎了!” “旁边那个也很帅啊,听说两人都是京圈的公子哥,这一看,是真会长啊。” “那你们选吧,我不做选择,我两个都想要。” “两个都想要,你吃得消吗?” “又不是没吃过,当然吃得消……” 女人们边风情款款站着,边悄悄聊天。 直到宋野给她们招了招手。 她们眼尾含着勾人的笑,齐声恭敬喊道: “沈总好!” “宋总好!” 宋野眉开眼笑,“好好好,大家都好。” 说着,朝沈时搴看去:“搴哥,你现在可不是雌性绝缘体了,也该享受真正的温柔乡了,来,挑两个……” 女人们顿时将纤薄的背挺直了两分。 前段时间沈时搴刚回国的那阵子,一帮人去酒吧玩,就沈时搴干坐着,身边连个陪酒的都没有。 现在好不容易他破了戒。 宋野准备再带他尝尝真正的温柔香。 沈时搴连目光都没朝前面的女人们看一眼,只瞥向宋野,“没兴趣,过不了心里这关。” “这有什么难的,有了今天第一次,就过了。”宋野笑着劝。 “还有关我过不了。” “哪一关?” 沈时搴挺拔的后背朝身后沙发一靠,悠悠道: “公安机关。” 宋野后背一凉,欲哭无泪,“不是,搴哥,你不玩就不玩,别扫我兴啊……” 沈时搴:“你以后也别碰了……” 宋野:“啊!为什么啊!” “你碰了,那些脂粉味不也沾我身上了。”沈时搴漫不经心开口,低头散漫地把玩着指尖的小福袋。 宋野震惊! 好好好,恋爱脑实锤了! 宋野咬着后槽牙,小声唧唧歪歪,“不会是为了他家姚小姐,下意识开始守男德了吧!妈呀,真可怕!” - 酒吧大厅转角处。 来酒吧办完其他事的谢名,顺手拍下了沈时搴,以及他身前一排的女人。 虽然霍宵已说过不用再查,但谢名还是将照片发了过去。 随后,他往酒吧外走,也拨通了霍宵的电话:“四爷,我偶然遇见了二少爷,发来照片中的男人便是他。” “嗯。” 霍宵淡淡应了声,挂断电话点开照片的同时,迈步入了涧松苑。 照片上,他那小侄子身处一片女人丛林中,身姿闲适散漫如常。 那些女人无一不花枝招展,性感妩媚。 和那小明星,相同。 与肴肴,截然迥异。 视线从手机上抬起,霍宵也已走上楼梯。 他扯松领带,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间。 里边的黑色衬衣合身妥帖,精工而制的布料松紧合宜,包裹着他健硕硬朗的上半身。 他步伐稳重,不紧不慢。 上楼走动间,衬衣布料扯动,勾勒出明显的胸肌和线条流畅的腹肌,成熟男性荷尔蒙的魅力尽显。 到了二楼,霍宵径直走到卧室前。 握上门把手。 推开了门。 第49章 你干啥去了 霍宵推开了门,迈步入室内。 将领带和外套扔到一旁,边解着衬衣,走进浴室里。 他关上门。 “砰”—— 关门的声响,让昏睡的祝肴醒了过来。 听见浴室里有声音,她猛地清醒现在的处境…… 她刚才挣扎着向门口爬,晕过去时,正好是在一块屏风后,阻挡了霍宵进来时的视线。 祝肴这时才想起来,她出寝室时将手机揣在了裤子口袋里。 伸手一摸,幸好还在! 祝肴慌忙点开微信,赶紧给吴意嘉发了定位,和一句话。 【摇摇摇:在霍宅,救我。】 发完消息,祝肴才发现,迷药的药效似乎已经退去,力气恢复了小半。 越来越清晰的,是浑身热度的急速攀升。 趁着浴室传来水声,她赶紧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开门出去,又紧张而颤抖地关上了门。 深夜逃跑怕被人发现的害怕,让祝肴心脏跳得快极了。 她拖着身中药效折磨的身体,一路下了楼,正要到大门时,却听见外头不少人来人往的声音。 听起来人不少。 如果她现在步伐正常,没有中药正常步态走出去,没人会发现异样。但现在她一步三晃,连眼前景象都在模糊的状态下,她一出去,势必引起大家的注意。 祝肴不敢再往外走,立马又后退。 她退到客厅一侧的吧台后,躲到角落,双手抱着自己的的膝盖,脸埋在膝盖间。 她现在别无他法,只能静静等在这里等吴意嘉。 这角落格外黑暗。 反倒让祝肴慢慢的全是安全感。 身上渴求的某些意识,被她拼命压了下去,指尖掐在掌心,疼得她眼眶通红。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 祝肴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探出个小脑袋。 是霍宵,穿着黑色的轻薄睡衣下楼,而且还正在朝水吧靠近! 祝肴后背顿时一凉。 难道,她今晚真的避免不了与霍宵的事吗! 眼看霍宵距离只有几步,突然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上祝肴的嘴。 祝肴惊恐地抬头一看:“……” 竟然是沈时搴? 沈时搴在黑暗中轮廓并不分明,但一双清冷矜贵的眸泛着屋外淡雅的月色,极好辨认。 沈时搴散漫地笑了声,漫不经心地给祝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祝肴震惊地乖乖点了头。 沈时搴这才松开了她唇上的手。 有沈时搴陪在身边,哪怕此时霍宵已经越走越近,祝肴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霍宵已经走到吧台前,拿上水晶玻璃水杯,接了杯水,又返回到楼上。 没发现祝肴,和陪她在一起的沈时搴。 等确认霍宵已经上楼,沈时搴轻声到她耳边道:“现在外面人多,你要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来过这儿,就过几分钟带你出去。如果你觉得无所谓,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不不不,我、我想避开其他人。谢谢你,沈先生。”祝肴微哑着嗓音,专注凝视着眼前又 一次帮她的人。 沈时搴又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却没想到,两人异口同声。 沈时搴俊朗的眉峰扬了扬,疏懒地笑了声,“原来你那条求救的消息,不是发给我的?” 消息? 难道,是自己发错了。 祝肴拿出手机,才发现,以前聊天信息界面第一个永远都是常给她发消息的吴意嘉。 可今天她才加了沈时搴的微信,竟然慌忙中错发给了他。 “沈先生,谢谢你能来这么快。” 沈时搴原本半蹲着,现在干脆也坐到地上,后背往墙靠,一只腿半屈着支撑,一只腿散漫地伸直在地。 他的肩与祝肴的肩轻轻地摩擦了下。 沈时搴随意道:“这有什么好谢,我就在旁边云枫苑,慢悠悠就走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这铃声太响,祝肴怕被人听见,下意识按下沈时搴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宋野欲哭无泪的声音,委屈巴巴传来。 “搴哥,你刚才火急火燎从酒吧跑出去干什么了?” “你前脚出酒吧,我后脚手机上就收到十一个闯红灯的处罚通知。” “地球要爆炸了你赶着上诺亚方舟?急成这样……” 沈时搴:“……” 呵,拆得一手好台! 第50章 兄弟情谊如金 沈时搴一双清冷的眸平静看向祝肴,懒懒耸了肩,“假装熟人的诈骗电话太猖獗了,我等会儿就上《国家反诈中心》app举报他。” 说完,挂断电话。 手机对面听见的宋野:“……” 他对兄弟情谊如金,兄弟要他进反诈中心。 祝肴自然听出来了。 沈时搴这是和朋友中途聚会,临时匆忙赶过来的。 祝肴心里更加感激,可此时却没心思想太多…… 由于沈时搴坐得离她太近,每次与他缠绵时吸入骨髓的松木香,若即若离地往她身上轻轻铺来,像羽毛,挠着祝肴因药效而敏感的神经,摇摇欲坠…… 吧台后,又重新恢复平静。 今天,霍宅处处要贴喜字。 所以屋外人来去的脚步声一点没减少,反而感觉人越来越多。 沈时搴也不急,顺手点开了个手机的小游戏,打发着时间,等着众人忙完散去。 突然,肩膀上一沉。 他微微侧眸,见祝肴竟将头轻轻靠上他的肩。 沈时搴嘴角愉悦地微扬,收回目光继续玩着手机,压低声音随口问:“困了?” 祝肴没有回应。 沈时搴疑惑,难不成她睡着了? 下一秒,祝肴柔软纤细的手,就搭上了他…… 沈时搴:“……” 她像火把,瞬间将沈时搴浑身血液烧得噼啪沸腾! “祝肴……”沈时搴压抑欲,调侃,“你这是什么癖好,在我小叔这儿,想偷摸和我……” “沈先生……” 祝肴微哑的嗓音迷离,打断了沈时搴的话。 她轻软的声线带着不自知的蛊惑,又难受地低低唤了声: “沈先生……” 祝肴糯软的声线就耳边,不正常地带着欲色的音调,让沈时搴差点酥了半边身子。 沈时搴修长指尖勾起祝肴的下巴,直视她,“想要?等会儿回我那儿去,我一定……” 沈时搴的话戛然而止。 他发现祝肴脸上也烫,和她的小手一样烫。 逐渐适应黑暗的沈时搴也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祝肴眼底迷离,像是意识都虚幻了。 正当他疑惑时。 她的小手又乱动…… 沈时搴呼吸彻底一滞,“祝肴!” “我……我……我想……”祝肴说不清想什么,急得自己另一只胳膊抬起,勾着沈时搴的脖子往下拉。 仰头吻上了沈时搴。 沈时搴:“……” 他被强吻了? 小手拿捏着他,还勾他脖子强吻! 沈时搴咬着后槽牙暗想,这他要还忍得住,西天取经的就不是唐僧,得是他了! 祝肴急切地寻求更近的接触,要眼前男人身上的凉意安抚她无法消退的燥热。 她吻得毫无章法。 柔软小唇主动又热情。 沈时搴边回应她,边揽着她的腰,将人抱到怀里。 气息陡然浓稠。 “砰砰砰”—— 突然,涧松苑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谁?” 霍宵冰冷疏离的声线从二楼的挑空走廊响起。 近日对祝肴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让她骤然清醒了几分。 在这隐秘的吧台后,祝肴呆呆的,什么动作都停住。 “祝肴同学,是不想做了,还是想就地换人?”沈时寒眯了眯眸,见祝肴因为霍宵这样,烦躁地报复式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不悦地冷嗤一声: “要不,我叫小叔过来换我?” 第51章 仙人掌 沈时搴说完,祝肴便低头瞧他。 祝肴精致的脸蛋又红又烫,眸底似乎失去焦距,空茫茫的,但又极为水润。 被祝肴就这么瞧了两秒。 沈时搴正想说话时,祝肴突然低头。 将脑袋窝进他的脖颈间,整个人无力地靠近他的怀里。 这是一个完全信任与依赖的动作。 无关情欲。 沈时搴微怔了一秒。 门外的郑管家恭敬道:“四爷,是我。” 霍宵下楼,开门,“郑叔。” “四爷,涧松苑周围的氛围布置已做完了,我们进别墅里贴喜字,再做些其他布置。”郑管家笑着道。 郑管家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手里有拿着氛围灯带的,有带着窗贴的,各种氛围装饰品应有尽有。 “嗯。”霍宵微微颔首,转身准备上楼。 郑管家松了口气。 霍宵喜静,平常这涧松苑轻易是不让人出入的,平日打扫也才一周一次。 郑管家朝后招招手,佣人们轻手轻脚地进了别墅里。 没办法了,这下要被发现了。 沈时搴无奈地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被发现就发现了,沈时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行的。 可也尽力依照她的意愿,帮她掩人耳目。 现在那么大帮人要进来,一定会发现他和她在这儿。 想着被发现后,祝肴说不定又要掉眼泪,沈时搴就心里就冒出两个字:难哄。 郑管家也亲力亲为,走到客厅侧边的落地窗边,准备贴窗纸。 但落地窗内,一盆仙人掌摆放在中间的位置。 “不妥……”郑管家怎么看怎么别扭。 仙人掌的花盆干干净净,花纹也算得上精致。 可一眼瞧去就知道是普通花店的东西。 而这涧松苑的客厅,全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动辄一件一千万。 这仙人掌也太不搭调了些。 郑管家弯腰去拿。 手才刚要碰上…… “别碰。” 霍宵冰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 郑管家诧异地直起了身,回过头,笑着道:“您要喜欢这盆栽,我先替您搬到室外,等您订婚宴和婚礼过后,再把它搬回到这原处。” 说完,郑管家又弯下腰。 “郑叔,别碰。”霍宵冰冷地重复。 客厅里的其他人顿时后背一凉,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霍宵向来讨厌说第二遍,郑管家这下是知道霍宵动了怒,不过看在他是多年老人的份上,还压着没发。 “好的,四爷。”郑管家收回手,“那我们先做其他的……” “不用了。”霍宵语气平静。 “您的意思别墅里不做布置了?”郑管家惊讶道,“可您大喜的……” 霍宵打断:“别墅内维持这样,足够。” 他显然不想多说,转身迈步往楼上,才迈上一步台阶,又回头平静补了句: “泱泱也喜素净。” 郑管家恍然悟:“我明白了,四爷。” 什么喜不喜庆的,四爷自然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宁小姐的喜好。 “走吧。”郑管家朝众人说道。 有人小声问:“那我们手上这多余的怎么处理,郑管家。” 郑管家:“别墅外围一圈再多加些。” “是。” 众人应道,连忙朝别墅外走。 郑管家走在最后,出别墅后转身关上门。 关上门的最后一瞬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盆仙人掌上。 近一年来,四爷在养了个小替身,霍宅上下都知道。 这盆仙人掌,是三个月前凭空出现的。 四爷过去这一年,偶尔带那女人回来,郑管家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盆栽一定是那女人带来的。 不过,四爷带那女人回霍宅时,都是将车直接开到涧松苑,众人也没机会见过那女人。 传闻与宁小姐六七分像。 也不知究竟像到了什么程度? 竟让四爷能接受一个如此廉价的盆栽,放在这显眼的位置,还不让他人动它半分…… 沈时搴在角落挑了挑眉。 人竟然又都走了? - 郑管家带着众人出了门。 看着大家手里氛围布置的诸多装饰,对众人道:“大家就将这些用在别墅周围吧,将涧松苑外围布置得更喜庆些。” 大家点头应是,纷纷行动起来。 夜幕下,众人手中的装饰物一一布置在了周围。 彩色的气球链,挂上了树梢。 在月色映衬下,显得格外美。 路灯和月色下,一辆轮椅缓缓朝这边而来。 宁泱泱在两名保镖的簇拥下,速度不紧不慢。 郑管家率先发现了宁泱泱。 他连忙跑过去,“宁小姐,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没事,”宁泱泱摆摆手,“郑叔,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郑管家怎么可能不管她,这可是未来霍家的掌家夫人,“宁小姐,你是找四爷?我替你过去敲门?” “不是。”宁泱泱转头看看周围,淡淡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将涧松苑布置得怎么样了。” “宁小姐,别墅里,四爷说你喜素净,让我们不用布置,我们就将所有装饰,都拿出来了,准备用到别墅外。”郑管家笑着回。 “哦……”宁泱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抬头,瞧向楼上。 霍宵卧室亮着灯,窗帘拉得严实,看不清里边是什么景象。 宁泱泱也不争着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 郑管家只能陪在一边。 宁泱泱等得无聊,转头看布置的佣人,突然冷声道:“粉色帷幔挂得太低了,再高些。” 正在挂帷幔的佣人一脸难色地看向郑管家,又对宁泱泱说道:“宁小姐,这帷幔有一定重量,挂在树腰上是最合适的,如果挂上树稍,担心树枝承受不住,而且……” 而且,帷幔不像的气球链接,可以用长杆支撑上去挂住。 帷幔得人亲自爬上树,今天大家过来没有准备爬高工具,亲自爬树太危险了。 “你在对我说‘不’吗?”宁泱泱目光更冷,笑了声,“我说要挂最上面,就一定要挂在最上面,我是未来的霍家夫人!” 郑管家连搭话道:“宁小姐,一定挂在树梢上,但是……能不能明天?” 宁泱泱目光淡漠地看向郑管家,漫不经心道:“郑叔,是因为我还没有嫁过来,所以我说话对你没用是吧” 这帽子陡然扣下来。 郑管家都懵了一瞬间。 接着立马道:“当然不是,宁小姐,我们今晚就挂上去,今晚就挂!” 宁泱泱满意地点点头。 郑管家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下去。 宁泱泱转动轮椅,往外去,余光注意着楼上。 也不知道这事儿成了没有? 霍宵发现祝肴第一次给了其他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她太期待了。 可惜了,她不能当面看见。 宁泱泱心情舒畅,仰天轻笑…… 宁泱泱走了。 压抑的气氛立马变松快了。 刚才被被宁泱泱骂的佣人,小声吐槽,“也不知道四爷是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的,那么多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要,要一个跟疯子一样泼妇!一点听不进人话。” 旁边的人戳了戳他胳膊,“小声点,万一被四爷听见,你小命不要了,四爷多宠爱宁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那人烦得叹声气,“我都不敢想,要是以后宁小姐进了霍宅,我们日子过得多苦……” “干什么呢!”郑管家一声厉喝。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郑管家站到众人中间,脸色郑重,“霍家的规矩都忘了?不想待的马上拿这个月的工资走人!” 郑管家一发话,众人哪还敢议论,赶紧动起手来。 再不满,也没有人会想离开霍家。 毕竟工资高福利又好,比外面的一些大厂员工收入还要更可观。 这样一想,又有什么忍不下来的。 - 涧松苑里。 所有人都出了门,沈时搴觉察不对。 刚才那种情形,祝肴怎么没反应,也没说怕? 他往怀里低头一瞧。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清晰感受祝肴的热度,和她竭尽全力在抵抗的颤抖。 他笑自己迟钝。 明明他也才经历过,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祝肴这是被下药了,整个人已经被药效控制到近乎迷茫的状态,但心里还是抗拒屈服于药效,下意识在做无意义的抵抗。 “又是我那未来的婶婶做的?”沈时搴问。 祝肴根本没有意识回答。 沈时搴起身,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外面数不清的人,正在做着氛围布置。 祝肴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她出现在涧松苑,他们就不能现在出去。 于是沈时搴又坐回到原地。 “她下的什么药,这么厉害?”沈时搴摸了摸祝肴的额头,“你都这样了,还忍?” “我……我不想……” 祝肴却软软的嗓音,带着哭腔,意识不太清醒,“我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 沈时搴手上动作一怔,感觉到脖颈间有灼热的眼泪。 现在外面有人,她又不想出别墅被看见,就不能送她去医院,而她还不想要他用最直接的方式。 果然是麻烦啊。 “成,你现在倒骨气来了。”沈时搴笑着叹了声。 那只能用其他办法帮她了。 第52章 先花着 第二天清晨,祝肴缓缓转醒。 熟悉的松木香让人格外放松。 可下一秒,祝肴又猛地坐了起来。 她又在沈时搴这儿! 昨晚记忆,突然排山倒海涌上来,那些难以言说的画面,让她的羞耻心顿时支离破碎。 他怎么能…… “又醒这么早?” 散漫困倦的声音在旁边突然响起。 祝肴侧眸看去。 沈时搴手上端着餐盘,身上穿着一套奢贵的绸缎睡衣。 “猜你就起得早,”沈时搴将餐盘放到窗前的书桌旁后,顺势坐了下来,下巴点了点他对面的椅子,“来吃早餐,别没吃东西又低血糖了。” 祝肴看了沈时搴一眼,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随后就匆忙挪开目光,一点不敢再瞧他。 因为只要瞧他一眼,那些画面就不可控地钻了出来。 “我、我先换衣服洗漱下!” 祝肴不敢再深想,慌忙抱上床头柜上自己的衣服,就冲进了洗手间。 磨磨蹭蹭收拾许久,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安慰,确定已经强行删除那段记忆后,才开门出来,坐到了沈时搴的对面。 每次沈时搴准备的早餐总是格外丰盛。 但祝肴此时没什么胃口。 她也不想说“没胃口”的话扫兴,便添了一碗清粥,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喝着。 “不合胃口?”沈时搴慢悠悠问,也没抬头看她,边安然自得地用着早餐。 祝肴微微怔了怔。 她轻点了下头,垂眸小声道:“不是,我就是不太饿……” 沈时搴轻笑了声,好看的眸凝视着她脸,漫不经心道:“也是,昨晚累的全是我。” 祝肴:“……” 被她埋葬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 “吃不下勉强自己做什么?”沈时搴拿过纸巾动作悠然地擦了擦唇,随手从一旁的果盘中拿出一个糖分含量比较高的桃子,“吃不下早餐,就吃个水果。” “不、不用。”祝肴微微怔住。 沈时搴却像没听见似的,已经慢条斯理剥了起来。 盘中的桃子刚好熟透。 果皮嫣红而薄,沈时搴没用刀,用手便已利落地剥下一小块皮。 祝肴还想说不用,可看着沈时搴那双修长而灵活的手,突然什么话都卡在脖子里。 沈时搴的手指根根修长而骨节分明。 指甲恰到好处的短,圆润利落。 他的手每一寸线条都近乎完美,像是格外受造物主的偏爱,一丝瑕疵都找不到。 “这是空运来的白凤桃,汁水多,口感软嫩,你应当会喜欢。”沈时搴边剥,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丝毫没注意祝肴早已红透了的耳垂。 他的手。 她完全不敢直视了。 桃子果肉已剥了一半,沈时搴的一根手指,按到剥好的果肉上。 水份丰盈。 甜汁丝丝缕缕冒了出来。 一点点黏腻的贴上他的指尖,再顺着他硬朗的骨节,缓慢而粘稠地往下滴。 “别愣着,帮我擦擦。”沈时搴抬眸瞧了祝肴一眼。 表面上沈时搴看着游刃有余,其实他手指每动一下,心里都在精密地盘算着怎么做下一步。 他以前可没做过剥水果的事。 尤其这还是为了别人。 伺候人的事,他可从没干过。 这下好了,昨晚做了一次,现在又是一次。 这剥个水果,比写个sci的论文还难! “哦。”祝肴慌忙点头,扯了张纸,替还在剥桃子的沈时搴擦着汁水。 “水可真多……”沈时搴吐槽道。 祝肴手抖了下。 昨晚,这句话…… “怎么了?”沈时搴诧异抬头。 祝肴慌张扔掉手上的纸,蹭一下站了起:“沈先生,我先回学校……” 沈时搴:“吃点水果再……” “走”字还没出口。 祝肴已经将他手中还没剥完的桃子抢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一张脸憋得通红。 边嚼着,边转身就往房间外冲。 沈时搴:“……” 这么好吃? 那下次再给她剥。 沈时搴挑了挑眉,心里颇有些得意,随即也站起了身,跟上祝肴: “我送你。” - 祝肴拒绝不了非要送她的沈时搴,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坐上了他的车。 银色跑车开出霍宅时。 祝肴看见了宁泱泱。 她坐着轮椅,被佣人簇拥着往霍宅里去,面色神清气爽,心情由此可见地不错。 祝肴一个早晨的情绪突然全都沉默了下来。 她紧紧将手机拿在自己手中,想到王亦发来的路线图,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要走。 哪怕机会渺茫。 她也要试一试。 被沈时搴送到学校,祝肴下了车。 但她才走几步,又折返回去,“沈先生……”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时搴不急不躁地等她:“嗯?” “我专利的合同,能今天签吗?我想今天拿到第一笔钱,可不可以?”祝肴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说出这些话时,也知道有些无理。 但这次出国不是以交换生的身份。 这一路而去,需要的钱不会少。 但她也不想问爸爸妈妈要。 她不知道爸爸妈妈能有多少钱,可这次她需要几十万才够,她开不了口。 而专利她本就要卖的…… 沈时搴清冷矜贵的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几秒后,才道:“账号。” “啊?” 沈时搴答应地太爽快。 还没说具体金额的祝肴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赶紧将账号发到他微信上。 “叮”— 200万显示到账。 这过程太快,不过短短几秒,祝肴看着这巨款,慌忙道:“沈先生,我不用这么多,先预支几十万就可以了。” 沈时搴却已经启动了车,漫不经心最后瞧她一眼,好看的眸底是散漫随性的笑意: “先花着,不够再找我。” 说完,跑车扬长而去。 手里的巨款多到让祝肴觉得烫手。 但她也相信,她的专利是一定能卖过这个数字的,还一定能还上。 祝肴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学校附近最近的一间商场。 她以一个女生的身份,在路途上绝对不安全的。 需要有另一个身份,来让她在途中少受一些打量,也会少一些危险。 现在还是上午,商场的人并不多。 大多数都是上午没课榕大学生们,来逛逛必需品,顺便在商场等着吃中午饭。 祝肴要想乔装,首先就是头发。 她以前听过张一暖说,商场里有一家理发店,有卖假发,做得很逼真。 许多榕大的学生,都会在这里买假刘海。 方便打理,又好看。 祝肴准备买两顶男士的假发。 逛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间理发店。 上午没什么生意的老板,正在看小说。 祝肴好奇地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书名: 《战王归来,血洗仇家,迎娶首富千金》 看到激动处,老板蹭一下站了起来,“杀杀杀,把这些人全都嘎一遍!一遍不够就两遍!” 祝肴被吓了一跳。 赶紧往后躲开了一步,免得对方伤到了自己! 老板余光这才扫到祝肴,立马收了手机,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哎哟,差点碰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你是来理发吗?” “没关系,没关系……”祝肴摇了摇头,声音温温软软,“老板,我想买假发。” “假发,有有有!”老板迅速往后转身,指着身后一整面墙的假发,最终将手指落到最右侧的假发刘海上面,“这个,小姑娘,都是你们大学生喜欢的款式。我啊,一看就知道你是榕大的高材生。” “不是的,老板,我是想买男士的假发……”祝肴放低了声音。 “男士的假发?”老板也愣了下,随即又笑着道,“哦哦,我明白了,给男朋友买的吧?” “不……”祝肴正想否认。 老板已经拿下了架子上的两顶假发,递到了祝肴手中,“这两款我卖男士卖得最好,你挑一个吧。” “我都要了,谢谢。”祝肴也不太好意思细挑,看着还挺逼真的,合适就行。 “好好好。”老板高兴得很,又遇到不问价格直接买的大学生。 老板拿出口袋,替祝肴装起来,边装边说:“小姑娘,男朋友秃顶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多宽宽他的心,现代社会,男人的压力太大了!” 老板仿佛是在感叹自己的生活一般,情感极其充沛。 祝肴没再多听,接过口袋,“老板,一共多少钱?” 老板:“三百六。” 祝肴立即扫码,拿好假发转身准备出门。 可她一回头,就见任雪和罗颜站在门口。 两个人手里还喝着奶茶。 任雪笑弯了腰,对罗颜说,“看,我就说吧,有些人傍的富豪老公,真的是老男人,现在一看,还是秃顶老男人。” 任雪已经有几天没有在自己眼前晃了。 自从上次让她搬出宿舍后,任雪似乎消停了很多。 祝肴不想和她纠缠,径直往理发店外走。 任雪却伸出手来将她拦住,“祝肴,既然我们都知道你男朋友是个秃顶老男人了,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要不,给我们看看那老男人的照片,我们帮你出谋划策,看看有没有办法替你那老男人想想办法,治秃顶,哈哈哈哈哈哈……” 祝肴低头,瞧着挡在身前的手臂,眉梢紧紧拧着,手中提着口袋的力道逐渐加重。 罗颜咳了咳,面露担心,小声在任雪耳边说:“你今天何必又找她麻烦,上次她拿玻璃碎片要杀人的样子你忘记了?” “呵,”任雪冷哼一声,声音故意放大,“我后来想了又想,她也就是吓吓我,我不信她真敢杀人,当时气势拿得多足,却也不敢碰我一下。” 说着,任雪转头看向罗颜,“她就是怂,我上次就不该被她那副样子吓到!” 现在想着那时腿直发抖,赶紧就搬的狼狈,任雪就气不打一处来。 “让开。”祝肴听着,拿着任雪的手腕,想将她的手挥开。 “不让,除非你把你老男人的照片,给我们看看。”任雪笑了笑,冷着声音,“有本事,你就像上次说的那样,你要不杀了我?” 祝肴低下了眉,咬着唇。 她不想惹麻烦。 任雪瞧祝肴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就是个纸老虎,上次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她! 任雪那两天担惊受怕,现在一回想起来,就生气! 她一把抓过祝肴手中的口袋,“不给我们看老男人,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给老男人买的头发吧!” “任雪,你做什么!”祝肴伸手去抢。 任雪将口袋往地上一扔。 两顶假发露了出来。 任雪抬脚就往上面踩,咬牙切齿骂道:“让你吓我!真以为我是被吓大的!不过是傍了一个老男人,狐假虎威什么!” 光是踩还不过瘾。 任雪打开了手中的奶茶盖子。 挑衅地朝祝肴看去,“祝肴,看好了,这就是你乱发疯吓人的下场!” 说着,将奶茶倾倒。 浓稠的液体汩汩倒在地上的假发上。 任雪得意不已,抬头又看祝肴:“你看,这……”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顿时响在理发店门口。 “任雪!是你找打!” 祝肴目光平静,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祝肴一巴掌扇了下去,扇碎了任雪接下来的话,也扇肿了她的脸! 罗颜不可思议地愣在原地。 祝肴,打人了? 这也太迷幻了。 不过,祝肴现在那双眼,的确和上次说要杀人时如出一辙,冷得让人害怕。 “你敢打我!”任雪咬着牙,抬手就朝祝肴打过去。 祝肴一弯腰,轻松躲过。 再起身时,手上拿着已糊满奶茶的假发。 拍上任雪的脸! “啊!”任雪尖叫起来。 发丝混合着奶茶,融合成一团,在脸上的触感,连“恶心”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偏偏祝肴拿着假发,还像抹布一样在任雪脸上抹。 “松开!祝肴你给我松开……唔……” 任雪退无可退,抵到了理发店的墙边,双手使劲挥着,却挥不开。 最终任雪实在忍受不住这恶心,“呕”一声干呕! 祝肴这才连忙往后退一步。 “呕……”任雪一弯腰,彻底吐了出来。 店老板:“不是,姑娘,你这得给我打扫……” 老板话还没说完,任雪已经忍不住脸上的恶心,哭着往宿舍跑去,边跑边回头,“祝肴,我记住了!你等着!” 祝肴深深吸了口气。 原来,反抗也很简单的 反抗,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 祝肴平静地回头,对老板道:“老板,我再重新买两顶假发,谢谢。” 第53章 恶人,多如初春野草 拿到假发后,祝肴又再买了一个容量大且舒适的登山包。 这次远去长途跋涉,要么就是摩托车,要么就是山路步行,行李只能尽量精简,一个登山包装完是最合适的。 她又到化妆柜,买了一些特效妆的用品,以及假腿毛贴。 最后备了两套小号的男士衣服鞋袜,以及小电筒、压缩饼干、小瓶驱蚊液,和一个能在中途接水喝的小杯子。 从商场出来,祝肴直奔银行,取了三万现金。 祝肴忙完回到宿舍,已经十一点,还好没人在。 祝肴将所有买好的物品、现金和证件全放进了背包,又带了些轻便的必用品,背包正好能全装下。 随后,找到王亦发来的所有电话。 祝肴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摩托车车队,故意将嗓音变得声音低沉,粗着喉咙装成男性的声音。 “喂,你好。” “谁?”对面男人应得吊儿郎当。 “我想去云市边境,你们车队能送我吗?” “可以啊,我们车队就做这个的。”男人提起了些精神,“你从哪儿出发?” “榕城。” “这距离也不远,两天两夜送到,每过五小时路程,我们都会有人在途经点,提前到等着换人换车,48小时不停,保准把你送到……但价格可不便宜,你出得起吗?” 祝肴咽了咽喉咙,“多少钱?” “你这距离……九万吧。” “可以。”祝肴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祝肴又将每一步要联系的人都沟通好,也谈好了价格。 车队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将一切安排好,今天便能出发。 祝肴当即开始将自己收整一番。 黝黑的脸庞,描得粗黑的眉,刻意画下的一颗额头上的大黑痣,再加上一整套男性装扮,和露出的小腿上逼真的假腿毛贴…… 赫然是一个邋遢的矮小中年男人。 祝肴看着镜中的自己,最后戴上口罩。 拿出手机,祝肴翻开和妈妈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转回五万的那次。 她转回五万,并发去一句“妈妈,我不出国了”的解释。 但妈妈只是点了收款。 没有问她为什么又不出国了。 也没有问她近来如何的寒暄。 祝肴想,就算她这次真能逃出国,要许久见不到爸爸妈妈,或许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祝肴将手机锁屏,放到衣服口袋里,出了宿舍。 - 祝肴低着头,朝学校后门去,与车队里接她的第一个人去接头。 路过学校里的奶茶店时,祝肴余光突然扫见罗颜和任雪。两人正在奶茶店门口的折叠桌旁,桌上还放着四杯奶茶。 祝肴将头更低了些。 刚走几步,身后的话,却让祝肴猛地停下。 “真要这样对祝肴?万一她知道是我们做的,又撒泼说要杀人怎么办?还有刚才商场,她好吓人!”罗颜犹豫地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任雪哼了声,颇有些得意,“这疱疹本就是通过唾液传播,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可能知道是我往里边放了病人唾液传给她的……” 罗颜听得起了鸡皮疙瘩。 得了疱疹,严重的话全身水泡红肿不说,还会像千万只蚂蚁咬一样难受。 “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罗颜下意识地,离那杯单独为祝肴准备的奶茶远了一些。 “这有什么过分!又死不了人。”任雪一脸无所谓。 心里却为刚才商场那一幕,难受得想直接杀了祝肴! 任雪接着又劝罗颜,“再说了,你学分也很高的,只不过总被祝肴压一头,要是她得了这种难治的病,肯定得休学住院,少了一个对手,那你不就毕业有望了,就不用转专业了。” 罗颜咬了咬牙,“可是,万一她不喝呢?” “她最好说话,你只要笑着跟她聊两句,再把奶茶递给她,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刚才我找她麻烦,你在旁边又没有,她不会对你戒备的。”任雪冷冷笑着说,眼神又瞧了四杯奶茶一眼:“但你可得注意别拿错了,口袋里是红色吸管那杯是祝肴的。” 祝肴站在原地。 心里苦笑一声。 这世界的恶人,多如初春野草,一茬接一茬,烧不尽枯不完,遍地可见。 恶毒的室友,从小冷漠的父母,手段狠辣的前男友和他的白月光…… 这榕城,当真没有一点值得她留恋。 “你们的炸鸡块也好了!” 奶茶店老板探出脑袋,朝两人笑着喊道。 “来了,来了。”任雪心情大好地起身,往窗口边去。 桌边只剩四杯包装一模一样的奶茶,和罗颜。 祝肴深深吸了口气。 转身,朝罗颜走了过去。 第54章 锅盖扇老虎 注意到有人靠近,罗颜抬头,警惕地瞧了过去,“大叔,你有事吗?” 前面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大号登山包,戴着黑色口罩。 奇奇怪怪地走到她前面来,就不走了。 中年男人嗓音粗哑难听,“美女,我到榕城钱包丢了,你能借200元给我吗?” “大叔,这里是榕大,你觉得你在这里骗钱,能骗到谁?” 罗颜语气不耐烦,“你这套路太老了,想骗到钱也得与时俱进好吗……你干什么!” 罗颜话没说完,中年男人突然上手来抢她放在桌上的小挎包。 “美女,你里边一定有钱,你就给我两百吧!” “我不给,你别抢!放手!” 罗颜使劲往回拉自己的包,最终觉得难缠,又嫌弃眼前的中年男人碰她东西,慌忙妥协道:“好好好,我给你,我给你!” 却没想到。 中年男人突然放了手。 “扑通”—— 罗颜连包带人摔到了地上。 “罗颜?”任雪拿着鸡块也转回了头,连忙过来蹲下身扶她。 两人视线都没在桌上这短短两秒。 祝肴将红色吸管,和旁边一杯的白色吸管互换。 再将两杯奶茶的位置也换掉。 做完,她大步离开。 罗颜也被扶了起来,看向男人的背影,生气道:“真过分!骗不到钱就抢!再让我看见你,我就马上报警!” - 祝肴走出学校后门,接她的人还没到。 她无力地靠着学校暗红色的围墙。 就在刚刚,她竟然做出了自己最为不齿的事,也做出了会伤害别人的行为。 但她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成为一个与世界为善的人,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爸爸妈妈也告诉她要忍耐,要退让。 所以在他人的眼中,她好说话,好欺负,好摆弄…… 霍宵和宁泱泱权势的无法反抗,室友明里暗里的欺凌,让她明白了以前自己坚持的“与人为善”就是一场愚蠢的美梦。 当不公和欺辱降临。 反抗,是唯一出路。 而不是退让。 “直面冲突才能保护自己,退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沈时搴曾经的话,也一同进入她的脑海。 她想,或许曾经无底线善良的祝肴真的回不去了。 可她也不在乎了…… “大叔。” 一辆炫酷的摩托车,停在祝肴面前 ,打断了她的情绪。 摩托车上的人上下打量她,“一二三四五?” 祝肴想了两秒,沉着声音道:“锅盖扇老虎。” “嘿嘿,暗号正确,来,上车。”男人递过去一个头盔,笑着道:“来,咱走。” 祝肴戴上头盔,坐到了男人身后,刻意拉开了些距离。 男人也注意到了,这倒正合他意。 要不是这一趟,他跑最近的这五个小时,就能拿一万,他才不想载这个恶心的中年老男人。 - 两个小时后,摩托车出了榕城。 五个小时后,摩托车停在了一处小山村边的小路上。 小路旁,已有两辆摩托车在等着。 其中一辆后座还坐着人,也和她一样,背着一个登山包,只不过比她的大了足足有一倍。 但那人身材高大挺拔,背着似乎也显得很轻松。 祝肴心里诧异,难不成也有人和她是一样的路线? 还不等她再多想…… 那人转过了头。 祝肴看清他的一瞬间,陡然怔住。 王亦! 第55章 大鱼 祝肴很惊讶。 但王亦比祝肴更惊讶。 要不是他知道这辆摩托车载来的一定是祝肴,他根本就认不出来。 知道祝肴的用心,王亦也没拆穿,故作镇定道:“前面几步路有家小饭馆,我们先吃饭,再赶下一程吧。” 到了小饭馆。 三个摩托车手坐在一桌。 祝肴和王亦坐在一桌。 这下祝肴也终于不用粗着嗓子说话,焦急道:“学长,你怎么也来了?” “最近我和我爸吵架了,心情不好,想出国躲着玩一阵,也不想让他找到我,这不正好和你顺路。”王亦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祝肴。 祝肴担心道“王主任找不到你会着急的吧?” 小饭馆里的菜色不多,却色香味俱全。 王亦替祝肴夹菜到她碗里:“那就让他着急……再说了,我都已经保送了,学分也早够了,暂时不去学校也没事,我不见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学业,他也不会真的着急上火。” 吵架当然是假的。 王亦骗他爸要出国散心。 他带着钱和证件出门,他爸一点没有怀疑。 在之前他就把祝肴的电话给这个车队,让祝肴联系他们时,务必告知他,所以才能那么恰好地赶到。 “学长,你既然只是想躲王主任,就在国内也行。这一路有相当危险,你不应该选择……” “没事,能有多危险,这不我们相互也能有照应吗。”王亦语气不容置喙地打断,却依然是温柔的口吻,“好了,祝肴,别说了,也许是我青春期时没有叛逆,叛逆来得有点晚吧,总之这次我就要彻底脱离我爸,自由自在一段时间。” 祝肴还想再劝,可王亦总是以这样那样的话岔开。 知道已经说不动他,祝肴也没了办法。 她抿了抿唇,手指纠结地绞动着,最终只能道:“学长,路上如果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你千万要先保护自己,别让我牵连你。” 王亦笑笑,眼神温和,“你放心,真要出了事,我还能分心管得了你?我早第一个跑了,你要知道校篮球队里,就我跑得最快。” 王亦开玩笑的语气,让祝肴的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几分。 原本以为一个人的路程,竟然能有人陪着,很让她开心,却更多的是对王亦的担心。 祝肴只能期待路上,千万不要有意外。 吃过饭,在学校门口接上祝肴的男人喝了点酒,醉醺醺地在小饭馆休息了。 而另外两个男人,则载着祝肴和王亦前往下一程。 从榕城到云市,一共换了八次车手。 每次换车手时,王亦和祝肴都会下车吃点东西,再小睡半个小时。 就这么硬撑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晚上,距离边境线只剩最后的两百公里左右。 最后一程载祝肴的车手,便是她电话联系的男人,王哥。 “哟,两位,可以啊,这一路程居然真的能撑下来。”王哥语气调侃。 他身材魁梧,穿着一身帅气的专业骑行装,眉梢吊着,吊儿郎当,“我姓王,叫我小王就行。” 又指了指身边另一个男人,“他,小张。” “张哥,王哥,”王亦听出声音早猜出眼前的人,笑着打招呼,“这一路多有王哥的人照顾,一路过来,我和朋友都勉强撑下来了。” 祝肴则是站在王亦身后,尽量避免说话,免得不小心暴露,惹出麻烦。 “你们俩真是朋友,忘年交?”王哥目光在王亦和祝肴的身上来回打量两遍,笑了声。 祝肴神色丝毫没变,一点不露怯。 “算是吧。”王亦淡淡地跟着笑了两声。 “行,那咱们先在这儿吃个饭,你们也照常小睡半个小时,我们就出发。”王哥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农家小屋。 已经剩最后几个小时,就要真的逃出去了。 祝肴没来由得心里有些紧张,胃口也不好,没吃几口饭。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好吃?”王亦察觉到祝肴心不在焉的样子,“再忍忍,等出了国,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吃一顿大餐。” “嗯,好。”祝肴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多喝了点汤。 一碗汤刚见底,突然一阵眩晕感铺天盖地涌上来。 祝肴意识到不对,惊恐地站起身,“学长……” “扑通”—— 王亦已经一头栽倒在桌上。 祝肴心跳陡然加快,重重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维持两分清醒,赶紧掏出手机。 “咚”—— 手机在空中落地。 祝肴也晕倒朝后。 早等着的王哥笑着将人接着,朝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笑着道:“手机,证件,都查查看,我感觉这俩人都是大鱼,估计能敲笔大的。” 随后又看向王亦,不屑哼笑一声: “啥都不懂的大学生,还想学别人带着自己的女人偷渡?呵,不自量力,蠢得不行。” 第56章 不就是要钱 祝肴悠悠转醒。 只有几平米的昏暗小木屋里,有一扇开着的大窗户。 窗户朝外看去,窗外是漆黑的夜,和望不见边的半人高草丛。 她双手双脚被捆着,丢在角落里。 尝试着挣脱两下。 绳子纹丝未动。 对面,是也被绑着,还没清醒的王亦,头有气无力地垂在身前。 “学长……”祝肴小声喊道。 王亦脑袋晃了晃,头一点一点抬了起来。 “学长……” 王亦逐渐清醒,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震:“我们这是怎么了?” “是摩托车车队的人做的,在饭菜里下了药。”祝肴的眼神变得黯淡,细细地与王亦解释。 王亦应该是摄入的药含量过多,所以当时也是瞬间晕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那个王哥?” “嗯。”祝肴点点头。 王亦后悔不已,“对不起,祝肴,怪我没有查得足够清楚……”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哟,两位醒了?”王哥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吊儿郎当地坐到木桌旁,跷着二郎腿抖个不停,“挺沉得住气啊,醒了也没大喊大叫。” 王亦沉着冷静地看向窗外,“这必定是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呼救也不会有人知道。” “哟,这也不笨啊,怎么就学着别人偷渡呢?”王哥笑呵呵地,“去年国家严打,逃出边境外的人一批一批送回来,你不知道?边境现在防得严丝合缝,蚂蚁想打洞逃出去,都得折半窝在路上,你俩榕大的高材生,真是读书读傻了。” 说着,王哥又看向祝肴: “还有你,这两天你脸上画的妆早蹭掉了,要不是留着你到这儿想从你身上搞点钱,你早把我兄弟们都伺候个遍了。” 王哥说他们笨、傻,王亦都无所谓。 可听仍旧说出这么侮辱祝肴的话,他激愤不已。 王亦绑着的双腿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用力地跳起了身,朝王哥冲了过去:“闭嘴!不准这么说她!” “呯”—— 还没靠近王哥,王亦已经被小张一脚踹开。 王亦顿时倒地。 王哥笑容更放肆,“哟,这么疼你的女人?那你最好配合些,要不然你的女人,我当着你的面干给你看!” 王亦听得满脸难受地憋红,屈辱又愤怒。 小张走近王亦,还想再补一脚…… “住手!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祝肴大喊,“你们不就是要钱,我给!” 小张果然住手。 还好奇地多瞧了眼前的女人一眼。 比起以前那些绑架的女人,她看着柔柔弱弱,却还挺镇定。 “主动,上道,我喜欢!”王哥抖着腿,拿根烟点燃,“你爽快,那我也不废话。” 王哥朝身后的小张扫了一眼。 小张点点头,立刻将王亦和祝肴的证件一股脑倒在桌上,随后将两人的现金放到一边,将几张银行卡单独推了出来。 “把密码都写下来,我们取到钱,立马就放了你们。”王哥眼神笑着朝银行卡扫了一眼,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别想着乱写,要是取不到钱,你们俩就埋这儿吧……” “我那两张银行卡,红色那张里有七千多,密码是,还有一张密码是,也许是,这张卡我很久没用,记得不太清了,你们可以这两个密码都试试,”祝肴停顿了一下,缓缓道: “里边,有两百万。” “两百万”三个字一出口。 王哥和小张都惊喜地相视一眼。 小张连忙把密码记下来。 随后王哥咳了咳,“行,你倒挺坦诚……那你呢,你女人的都说了,你还想藏着噎住?” 王亦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不说也无济于事。 王哥将密码拿到手,看向小张:“查查距离我们最近的水房在哪儿?” 水房,是黑话。 也就是能帮他们洗干净卡里东西的人。 将账号密码提供过去,水房网上操作转账,不到一分钟,就能分散给几百上千个账户。 扣除一定佣金之后,王哥他们能马上从水房那里先拿到现金。 水房则会自行再安排那些账户取出现金,再慢慢收回。 小张查了一番,联系到人后,将王亦和祝肴分别绑在角落的柱子上,他们俩则拿着银行卡兴冲冲地走了。 他们刚出门,祝肴头轻轻垂了下来,肩膀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刚才也是她强撑。 其实她心里也害怕极了。 “别担心,他们拿到钱,就会放了我们了。”王亦声音虚弱地安慰。 祝肴抬眸,眼神有些空洞,“学长,我们可能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为什么?”王亦脸色骤变。 “我们接触了他们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蒙面或戴着口罩,就连这个王哥也是,不怕我们见到他们的样子,只有一个可能性……”祝肴低着声,一字一字道:“他们从没打算留活口。” 王亦顿时初醒! 祝肴乌黑眸里柔弱的光芒闪了闪,“我刚才故意说错其中一张银行卡的密码,也告诉他们有两百万,他们没取到这笔钱之前,我们还有机会再想想办法……” - 霍宅。 合唱团排练了半个小时。 大家都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 这两天祝肴不在,张一暖没人聊天,坐到了罗颜和任雪旁边,“在豪宅排练是真好,这夏天户外还能有几百台大功率移动空调,这户外草坪上,比我们宿舍还凉快。” “就是啊,给钱又多,过程排练还舒服,真希望社长以后能多帮我们接点这种演出……” 任雪说着,肩膀亲热地撞了下张一暖的肩膀,“一暖,何教授说祝肴给他发短信请了长假,学校又在传咱们社长好像也申请了长假,他们俩是不是私奔了啊?” 罗颜接话道:“不可能吧,社长这么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祝肴。” 任雪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但祝肴一贯会勾引人,万一使了什么手段呢?一暖,你平时和她说话多,你知道她究竟什么事不?” “我也不知道……”张一暖眨眼摇了摇头,拉着突然看向罗颜的手臂,“诶,罗颜,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任雪和罗颜都朝那儿一看。 罗颜胳膊上,冒出了几个红疹子。 “估计是草坪上蚊子多,被咬的吧。”罗颜并不在意,只用手挠了挠。 - 凉亭中,龙井茶的茶香淡而雅致。 霍老爷子用着新拍下的珐琅彩茶杯,心情很好,“老四,订婚宴的进度怎么样了?” “爸,一切依序照常。”霍宵嗓音淡淡。 他身姿挺拔而舒展,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另一只手轻握着奢侈而色彩夸张的茶杯,缓缓送到唇边,轻抿一口。 “那就好那就好!”霍老爷子面色更为喜悦,目光转至旁侧正在玩手机的孙子身上,立刻就愁了几分,试探问道: “时搴,你和吴小姐,什么时候再约时间相亲?” “再说吧。”沈时搴斜倚着靠背,悦耳慵懒的声线敷衍得相当明显。 霍老爷子还想再劝。 突然谢名匆匆过来,神色冷峻,朝霍宵附耳低语。 霍宵深邃的眸底,几乎是瞬间露出令人胆寒的冷意。 谢名立即站直了身体,低着头,不发一言。 霍老爷子好奇地瞧了过去。 沈时搴玩手机的动作也停下,慵懒散漫地掀眸,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两人。 像是有小叔的热闹可看。 他有点感兴趣。 霍宵起身直视谢名,声线明明没有起伏,却像裹挟着从极地而来的寒风: “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第57章 不会要出什么大事了吧 “老四,谁不见了?”霍老爷子问。 霍宵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戾气瞬间收敛,淡淡道:“手下一个人,带走了些资料,不是什么大事。” 霍老爷子也不知信没信,只神色不变地点点头。 “爸,我先去处理下。” “你去忙。” 霍宵大步而去。 谢名神色冷然,紧随其后。 霍老爷子打了个哈欠,脸上全是困倦,“时搴,你也早些去睡,我回房了。” “好,爷爷。”沈时搴散漫应道,目光又落回手机上。 玩了两局,沈时搴停下,头往椅背上懒懒一靠,随后从裤兜里拿出红色福袋,悬空在上方,就这么仰头看着。 “不见的人,又何止小叔的一个手下……” 将手里福袋轻轻晃了晃,沈时搴勾唇一笑。 他在想什么呢。 不过两天没什么她的消息,自己还玩起睹物思人这肉麻的一套了? 他要相亲要联姻的,那条爱哭的小美人鱼,以后本就该别有更多牵扯。 别说只是两天没联系,就算她和别人私奔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了。 “搴哥搴哥……” 宋野咋咋呼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一屁股坐到沈时搴旁边,喘着气道:“唉,今天真是烦死了。” “怎么,你家圆圆有其他榜一大哥了?”沈时搴不疾不徐地嘲讽,将小福袋揣进了裤兜里。 “不是,”宋野委委屈屈,“你还记得前几天在草坪上看见的那个小美女不?” 沈时搴神色一顿,目光懒懒投了过去,“她怎么了?” 身体坐正,拿过茶杯轻轻吹了一口,似是不在意。 耳朵却早伸直了。 “我不是想着万一那个不是她男友呢,好不容易瞧见这么合眼缘的小美女,今晚就去他们合唱团去打听了下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沈时搴眉梢微挑:“怎么?” “他们说,她和那男人逃学私奔了……” “砰”—— 沈时搴手上昂贵的珐琅彩茶杯落地。 - 银顶迈巴赫在夜晚清冷的街道上,发出低沉雄浑的引擎轰鸣声。 迈巴赫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十几辆车。 一行车正在驶向机场。 机场中霍氏的私人飞机已申请好飞向云市的航线,飞机已出机库,在浓稠的黑夜中等待它的主人。 霍宵坐在后座,目光沉冷如冰。 谢名开着车,直视着前方: “他们车队一伙有上百人,分了七个小队,祝小姐联系的是第三小队,领头的姓王,外号虎头王。” “他手下有十七个人,我们得知消息到现在,已经抓了十五个,只剩他,和他身边最信任的一个张涛,也就是现在绑架了祝小姐的两个人。” “他们主要做的生意,就是骗着急出国偷渡的人,只要到他们手里,钱财耗尽后几乎没有活口。” “虎头王很狡猾,每次都是临时找的地方落脚,他手下的人也不知道这次是将人绑去哪里,只知道是与缅甸接壤的边境处,与缅甸接壤的边境线有2185公里,地域广,监控少,虎头王又熟悉地形,避开了监控……” 霍宵打断,声音微沉,有一分难以察觉的哑: “所以,多久能找到。” “四爷,至少要一天。” 后座,没有动静。 谢名紧了紧方向盘,“最少,也许,十五个小时。” 后座,依然没有回复。 十五个小时,已经是谢名按照目前安排预估的最短时间。 是绝不可能再少了。 但谢名也知道,哪怕多用一分钟,祝肴都多一分危险。 “与孟司长联系,”许久后,霍宵终于出声,“霍家在云市的七家工厂,他任选三个。” 谢名微怔。 上次孟司长想请霍家在云市的两家工厂,为军队做一些低价代工。 霍氏一口回绝。 这次,竟直接送三个。 霍宵深邃的眸望向窗外,浓稠黑夜融化在眼底变成散不尽的阴霾,嗓音深沉冷戾: “前提是三小时内,必须找到她。” - 小屋中。 祝肴和王亦仔细观察了屋里的布局,也尝试想尽各种办法挣脱绳索。 可这绳索结实且系得很巧妙,磨不断,解不开。 王亦摄入的药量大,又被踹了一脚,本就体力不支,折腾一番绳子没任何变化,自己却更加虚弱了。 祝肴始终没放弃,哪怕觉得不可能,也还在尝试着将手腕处的绳子在柱子边缘磨着。 这份执着,也是她能失败成千上万次实验后,依然能收拾起信心重新做实验直到成功的关键。 也是因为性子执拗,又不懂变通,所以在梦里梦外喜欢了霍宵十几年。 可也正是因为喜欢了霍宵十几年。 才惹上他和宁泱泱。 才落到如今想逃出国又被绑的绝境。 看到祝肴还在尝试,王亦心里生出绝望,不是对自己生命即将终结的绝望,是对祝肴。 他明明想给她最好的,明明想让她自由自在。 可现在…… 王亦红了眼眶,心脏酸涩,“祝肴,对不起……” 他可能下了地狱,也没法释怀。 “学长,这不是你的错,”祝肴停了动作,乌黑柔润的眸里宁和,“是坏人的错!” 一句话让王亦顿时得到巨大的安慰。 他偷偷撇过头去,不想让祝肴看见自己此时的失态。 明明在生死面前,祝肴都能这么冷静。 “嘘……”祝肴突然出声提醒。 下一秒,小屋的门被从外踢开。 王哥大步进来,“妈的,这么偏远的小镇上,怎么都全是军队的人,不会要出什么大事了吧!” 第58章 不就是想递消息出去 张涛也跟着进来,将背满钱的背包,扔在桌上:“还好我们先拿到钱,多个心眼走小路,要不然说不定会和他们撞上。” “反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王哥说得慢条斯理,“这儿位置这么偏,没啥影响。” 朝桌上的背包看了眼,想到已经到手的几十万,王哥心情大好。 他拿起一张银行卡,蹲到祝肴身前,语气好商好量:“你刚才说的两个密码都错了,你再想想看。” “也许是……?”祝肴卷长睫毛轻颤,声线也低了下去,“我是真的记不太清了。” 王哥不悦地扯了扯嘴角,依旧笑着道:“别啊,仔细想一想,你这不确定,我等会儿再试一次不对,银行卡就得锁上了。” 说着,王哥笑意冷了些,“我要是拿不到钱,你们俩可就得跟着受苦了。” 威胁的意味明显。 但祝肴心里清楚,取不到钱,她和王亦也许不好过。 可一旦拿到钱,他们连命也会没了。 “王哥,我爸妈也有钱,要不然,你用我手机给他们要钱,让他们给你们两百万。”祝肴抬眸,清澈明亮的眸很容易让人完全放下戒备。 只要她能与外界联系上,能逃出去的机会便大多了。 王亦也明白祝肴的意图,担心地看着她与王哥周旋。 王哥紧紧盯着祝肴那双眼睛,突然笑了声:“我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两百万而已,实在拿不到,我也就算了。” 一般逃出国外的人,身上带的银行卡就是全部的现金流和身家。 他只图这些钱。 从不冒险和绑来人的亲友联系。 “王哥,我闺蜜很有钱,如果这两百万取不到,我可以让她马上转几百万到我另一张卡上。”祝肴认真开口。 “啪”—— 王哥将银行卡甩在祝肴脸上。 “你他妈当我是蠢的!” “你不就是想递消息出去吗?告诉你,给老子死了这条心!” 王哥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瞥了眼地上那张银行卡,笑意已经全然不见,只剩阴狠: “你要是想拖延,就别折腾了,我做事谨慎小心,你也别指望能有人来救你!实话跟你说,你要乖乖说出密码,我还能让你俩死得干脆利落点。” “要再跟老子耍心眼!看老子怎么玩儿死你!” 王哥的真实意图藏也不藏了。 “给你三秒钟说出密码。”他从后腰掏出一支枪,大步走到王亦身前,枪口指向他的喉咙。 王亦神色骤然一变。 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脑海中满是轰鸣。 没有人不怕死,他也是。 可他太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将祝肴害到这个地步。 “三。” “二。” “0!”祝肴几乎是吼了出来,随后浑身无力地靠在柱子上,轻声无助地重复,“0。” 王哥笑着收起了手枪,瞧向张涛。 张涛立马笑嘻嘻地捡起地上的银行卡,乐着出了门,独自往水房那边去。 最后两百万的筹码也没有了,祝肴知道她和王亦今晚是再不可能走出去。 一个半小时后,张涛拿钱回来,二话不说就将手枪抵上了祝肴的额头。 祝肴闭上眼,被绑在身后的手微微发抖。 王亦也知道挣扎无用,绝望地看着祝肴,“祝肴,别怕,你去的地方,我也会在,我陪着你。” 祝肴睫毛颤了颤…… 王哥却冷笑了声,将张涛的手挥开: “滚开……” “哥,不杀他们?”张涛震惊道。 他们以前不都这样,拿到所有钱后,就立马解决人。 王哥一屁股坐了下来,“你走之后,老大给我发了消息,说小镇上的军队就是来找他们的,我们这次惹了不好惹的人物。” 祝肴陡然睁开了眼,心脏还过跳地起伏。 有人在找她。 谁? 是爸妈,还是意嘉? 或者是王亦的家人或者亲友? 她和王亦相视一眼,彼此眼里都看见了希望。 “什么!找我们的……还好我去取钱一路小心躲着他们,让我多花了这么多时间。”张涛心有余悸。 “老大还说,这次很麻烦,让我们暂时别动他们,”王哥眼睛扫了眼被绑着的两人,余光则扫见了桌上祝肴的身份证。 白皙如雪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脖颈,漂亮笔直的肩线。 大美人一个。 王哥目光从身份证上挪开,色眯眯地落到此时略显邋遢的祝肴身上。 “现在等老大闲着也是闲着,我素了两天了,先爽爽再说。”王哥笑了声,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你不准碰她!”王亦惊恐愤怒地大喊。 “闭嘴吧你!别坏我哥的兴致……”张涛拿出胶带往王亦嘴上贴去,一回头,往祝肴嘴上也贴好胶带。 王亦再说不出话,浑身使劲地挣扎着。 王哥蹲身到祝肴的身前,伸手去抚摸她细嫩的脖颈。 祝肴偏开头,躲开。 “躲什么!”王哥单手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 祝肴眼眶逐渐红了,眼神却平静。 “哟,这么犟呢!”王哥哼笑了声,一把扯开她的破旧老头衫。 “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女大学生……”王哥瞬间眼睛看直了。 接着,他正准备去撕开祝肴的里衣…… 突然,王亦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挣脱开绳索,没法说话的他,整个人朝王哥猛冲过去!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透王亦的大腿。 他瞬间扑倒在地,鲜血顿时缓缓流出。 祝肴瞳孔骤然睁大,将头狠狠向前,重重撞向开枪的王哥。 下一秒,祝肴的头嗡嗡作响。 “嘶!妈的,贱人!你的头石头做的!”王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拽着祝肴的头发,将她的头撞在柱子上。 眩晕感越发来势汹汹。 祝肴却能感知到脑后粘稠的血液在流淌。 “看老子今天玩死你!”王哥低头就要朝她脖子上亲去…… 祝肴绝望地闭上眼,自杀的念头陡然冒了出来。 牙齿已咬上舌头…… “嘭”—— 木屋大门被猛地踢开。 屋里所有人的动作刹那停下,朝门口看去。 祝肴乌黑的眸,因震惊而彻底凝滞。 沈先生! 沈时搴一身白色西装,站在门外两步远,挺拔的身姿融在夜色中,身后是直升机在半空,螺旋桨的风吹动半人高的野草,也吹动了他的西装衣摆,猎猎作响。 他伸直的手臂上搭着一把重型长弓。 修长的指,将弓弦拉满。 纯金色的箭矢在淡泊的月色下,泛着冷锐慑人的光。 王哥心脏骤停,“你……” “咻”—— 冰冷的弩箭,离弦而去。 带着凌厉的破风声,蕴含摧枯拉朽的力量,直射向王哥,穿透他肩膀的血肉和骨骼,巨大能量让王哥仰冲向后,被弩箭钉在木墙上。 “啊!” 王哥大喊出声,撕心裂肺。 张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拔枪,可还没上膛,一支箭矢已穿透颅骨,整个人无声无息,瞬间倒地。 祝肴完全愣住。 她再次朝门外看去。 沈时搴手握冰寒的重型长弓,一步步走进屋内,室内昏暗的灯光清晰了他俊朗无侑的脸庞,声线如常的散漫悦耳: “我来晚了,祝肴同学。” 第59章 后悔 祝肴眼眶刹那通红。 刚才强撑的镇静,压抑下的绝望和恐惧,都在这一瞬间汹涌地冲击着她。 连续两天奔波,又经历了这一场巨大的情绪起伏,祝肴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掏空了,有种脆弱的无力感 。 沈时搴快步走过来,解开她手脚上的束缚,撕开她嘴上的胶带,再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到她身上。 祝肴浑身脱力,往前扑倒在沈时搴的怀里。 王哥扯她的头时,扯掉了假发,她此时一头长发披着,潦草又可怜。 怀中的祝肴头发凌乱,头上有斑驳血迹,沈时搴心疼得紧,想问她哪里有受伤,可话到嘴边,也只轻笑了声夸她: “美人鱼小姐今日很棒,竟没掉你的小珍珠。” 话音刚落,祝肴红着的眼眶里就哗啦流出一串泪,“我其实想哭的,忍住了……” 沈时搴怔住,抱着怀中人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搴哥……”磨磨蹭蹭下直升机的宋野走了进来,接着就愣住了。 搴哥怀里抱了个女人? 宋野揉了揉眼睛。 仔细一看,确实是女人! 不对不对,搴哥都已经破处了,抱女人也正常了。 宋野懵逼的脑子格外懵逼时。 沈时搴却将祝肴抱到他身前,冷冷道:“带她上直升机。” “啊,我?” 宋野小心翼翼缩着脖子问:“我抱了她,你不会砍了我的手吧?” 沈时搴:“你脑子什么毛病!” 宋野:“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沈时搴:“……” 沈时搴目光太冷,宋野也不敢再管砍不砍手了,赶紧将人接进自己怀里。 “我不想让她看见 。”沈时搴此时狠戾的眸,瞧向了还钉在墙上的男人。 宋野恍然大悟。 沈时搴转身,祝肴却虚弱拉住沈时搴的手腕,乌黑的眸光里有泪水在闪,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沈时搴明白她现在还害怕离不得他,于是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福袋,放在她心口,将她的手压上去。 随后 ,他低头,轻轻吻了下祝肴的手背: “here i am。” 简单的三个词,是优雅正宗的伦敦腔,格外悦耳,也格外能安抚人心。 沈时搴语气散漫却轻柔:“祝肴同学,你先上直升机等我,我很快。” 宋野抬头望向屋顶:“……” 肉麻死了! 搴哥被附身了! 一定! 祝肴却微微怔了瞬间,红着的眼眶里有些尴尬,“沈先生,我是想说……麻烦将我学长也带上,他腿受伤了,现在急需就医。” 沈时搴:“……” 宋野:“……” 屋外来人带走已晕过去的王亦,和桌上的钱与两人的证件。 沈时搴走到男人面前。 王哥吓得摇头,“大哥,对不起……我……啊!” 沈时搴拉住他的衣领,将人往前拽。 弩箭还牢牢钉在墙上,一点点穿过王哥的血肉。 “大哥,求你……” “砰”—— 沈时搴不发一言,单手插兜,一手按着王哥的后脖颈将他的头往桌上砸。 木桌顿时散架。 王哥头冒金星。 又是一声“砰”! 沈时搴将他的头砸到坚硬的石头地板上。 王哥额头顿时血肉模糊,“呕”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沈时搴将只剩半口气的人,扔在地上,转身轻而易举抽出墙上的弩箭,蹲下身。 将带血如针头尖锐的箭头,悬空在王哥眼球上空。 看着近在咫尺的箭头,王哥吓得哭出声,“大哥,大哥,求你,放我一条狗命,我错了,我错了!” “怕吗?”沈时搴冰冷地扯唇。 “怕!怕!”王哥浑身抖如筛糠。 “怕就对了。”沈时搴将箭头又挪近一寸,磁性的声线微低,一字字道: “刚才她,一定比你更怕。” “啊!” 剧烈恐怖的惨叫,穿透浓稠的黑夜。 沈时搴迈步出了小木屋。 - 五分钟后。 十几辆军用越野车停在小木屋前。 霍宵笔直的长腿迈下,高挺的身姿大步向小屋而去。 已勘察过的领队军官朝霍宵摇了摇头:“霍总,里边没有您要找的人,应该是有人带走了。” 霍宵眸子瞬间沉下,垂在两侧的手,指尖在轻微地颤抖。 随后迈步入了小屋。 小屋内,一个男人额头中箭,躺在地上没了生息。 另一个男人肩膀伤口斑驳,额头血肉模糊。 最恐怖骇人的是,一支纯金的箭插入男人的右眼眶中,男人的手筯脚筯也被挑断,只能痛苦地地上像一只濒死的蛆扭动哀嚎着。 现场都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 可现在,也都看得头皮阵阵发麻,撇开目光,不敢再看。 唯独霍宵,抽出身旁人腰部的一把军用小刀,缓步走上前去,蹲身在男人身边。 小刀一寸寸,割破了男人的喉管。 男人的哭嚎,顿时只剩悲戚的气音。 “你不会孤独,如果你有家人,他们今晚便会过来陪你。”霍宵语气冷酷无温。 王哥哭嚎的气音,戛然而止。 他仅剩的一只眼流出带血的泪,死死地盯着霍宵。 几秒后,他咽了气,眼睛却闭不上。 是心有牵挂。 是死不瞑目。 他不懂,明明是偷渡出去的两个人,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会让他惹上阎王一样阴森可怖的两个男人。 他死不足惜,可他挣钱就是为了老婆孩子。 他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 但他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剩痛入骨髓的后悔,陪着他下地狱。 霍宵目光落在那支纯金箭矢的尾端,上面雕刻的纹理复杂古老,其中隐隐有一个甲骨文。 霍宵认识。 那是:沈。 霍宵眸底微沉,“时搴,你管得太宽了。” 第60章 不用解释 到榕城时,已是深夜。 王亦第一时间进了手术室,祝肴在诊室包扎伤口。 诊室外,宋野盯着祝肴的学生证,嘴巴慢慢张得比一口锅大。 祝肴!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姚小姐,就是祝肴! 小屋中他也听见搴哥叫了她的名字,当时竟然也没反应过来。 现在看见这无人机空中秀的名字清清楚楚在眼前,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长得好看,还是榕大高材生。 要不说还是人家高材生脑子好使呢,把雌性绝缘体的搴哥终于给破了处男身拿下了! 这小姑娘功德无量啊! 可私奔这事…… 真的假的? “那个……搴哥……”宋野支支吾吾。 “嗯。”沈时搴漫不经心应一声。 他双腿交叠而坐,右膝微高于左膝,一只手肘抬高自然而随意地搭在旁边椅背上,一只手里则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 宋野很纠结,可为了兄弟,不得不提醒,“这个祝肴,和那个叫王亦的,真是像她同学说的那样,是私奔?” 私奔。 沈时搴微微眯眸,心脏像被尖锐的爪子挠了下。 脑海中又浮现出王亦在草坪上为祝肴擦嘴角的画面。 也想起她在听见他要联姻时,她那句情真意切地“恭喜”。 “我要联姻的。”沈时搴散漫冰冷地开口。 “也是……”宋野恍然大悟。 所以搴哥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那就无所谓了。 “不过,真别说,他们俩人还挺有魄力,两个半大不小的大学生,竟然敢想出偷渡的法子。”宋野边说着,边将祝肴的学生证塞进她的背包里,手不小心碰到了王亦的背包。 王亦钱包落了下来。 宋野捡起一看,突然诧异道:“搴哥,挺巧啊,这不和你手里那个一样吗。” 沈时搴淡淡掀眸看去。 只见一个红色小福袋被装在钱包里。 和他手上那个……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相同! 沈时搴矜贵无侑的脸,顿时冷得能制冰块。 王亦手术后,宋野安排了几名护工在医院照料他。 宿舍早已关门,祝肴也进不去,只能在医院简单包扎后脑勺的伤口后,跟着沈时搴去了霍宅。 从医院回霍宅的路上,车上的两人都格外的安静。 副驾的祝肴,时不时悄悄瞥向沈时搴。 她发现了。 他心情不好。 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她这次又给他添麻烦了? 他能及时赶到云市救下自己,一定费了不少精力…… 这时,车上的电台开始播放一则新闻: 【今日,警方成功破获一起重大绑架案件,打掉一个伪装成摩托车发烧友车队的犯罪团伙。经过热心群众的协助,与警方缜密侦查和精密部署,警方一举将这个由一百余人组成的犯罪团伙全部抓获。】 【据悉,该犯罪团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长期在多地流窜作案,给社会带来极大危害。在此次失去中,警方不仅成功抓获所有涉案绑匪,还深挖彻查,将其上下游联系的洗钱渠道及相关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热心群众?”祝肴听到重点,掀眸小心瞧了眼沈时搴,“沈先生,是你做的?” “哧”—— 一个急刹车,沈时搴将车停在了路边。 祝肴:“……” 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沈时搴闭了闭眼,抬起修长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太阳穴。 可能和王亦私奔、送王亦相同的小福袋的事,让他太阳穴突突跳了一路。 这男人的事还没让他缓过来,小叔的事又冒出来了。 “祝肴同学,我从查到你出事,到找到你,只花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我还腾不出心思抓那一百多个人。”沈时搴侧身,清冷的眸淡淡凝视着她,语气不悦,“是我小叔,也就是你那前男友做的。” “前男友”三个字,从沈时搴嘴里咬牙切齿说出来,好吓人。 祝肴脊背顿时一僵。 沈时搴知道祝肴是被绑架了,知道绑匪一定会先拿钱,他用了半个小时,联系上云市所有水房,才在那两人取钱的第一时间,掌握了大概位置。 而他小叔则是先将那姓王的手下十几人抓了,再将整个车队一百多号人从上到下一个不漏地也抓了,最后利用车队老大拿到了小屋的具体位置。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小叔还用三家工厂做交换,换来军方的协助。 三家工厂。 总价值几个亿。 这个事情小叔做得隐秘,若不是宋野查到,他也不可能知道。 他小叔对祝肴…… “叮”—— 小叔的事又还没气明白,祝肴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断沈时搴的思绪。 他朝祝肴手机上瞧了眼。 【王亦社长:祝肴,我已经醒了。】 【王亦社长:你在哪儿?现在还好吗?今晚好好睡一觉,我们出国的事,我再另外想办法。】 祝肴低着头,细长指尖轻点着屏幕,输入字:学长,宿舍进不去,今晚我借宿朋友家,出国的事我…… “砰”—— 一声关门的巨响吓得祝肴浑身一抖。 她抬头看去,只见沈时搴下了车,大步离开。 祝肴眨了眨眸,怔在原地,但想起还在回消息,连忙低头打字。 【摇摇摇:学长,宿舍进不去,今晚我借宿朋友家,出国的事我就算了吧。】 今天这事,给祝肴的心理阴影太大。 放好手机,祝肴纤直的背轻轻靠着,长长舒了一口气,安安静静等着沈时搴。 没过几分钟,一个包装好的小蛋糕突然落到她怀里。 祝肴目光微微凝滞,抬眼看去。 沈时搴站在窗外,一杯奶茶又朝她递了过来,放到她手中。 “沈先生,谢谢……”祝肴眨了眨眼,心里暖融融的。 沈时搴手肘弯曲撑在她的车窗框边,伸手捏捏她的侧脸,唇角勾着笑,语气慵懒,带着万事无所谓的劲儿: “这两天祝肴同学私奔辛苦了,补补糖犒劳犒劳自己,养精蓄锐,为下一次私奔做好准备。” “私奔”两个字,如炸响的惊雷,将祝肴才刚刚平息的情绪又猛地提了起来。 “沈先生,你误会了!”祝肴急切地解释,“我是有苦衷想出国,学长他只是为了出国散心,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出国散心,会选择偷渡? 普通同学,会帮她擦嘴角,会帮她吃一张侮辱的纸巾? 两个人相约偷渡,一个人从家里拿了60万。 她还从自己这里拿了200万。 准备倒挺齐全,这是出国散心? 沈时搴原本也还在怀疑,可医院里,王亦钱包夹层中放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福袋。 所以祝肴从庙里求来的平安果,亲手缝制的小福袋,还有她那“学长”一份。 那次“擦嘴角”就让他不爽了整整一天。 今天听见宋野说“私奔”两个字时,他炸了这榕城的心都有。 王亦的事就够让他烦了,小叔又拿着几个亿进场掺和一脚,更烦了! 像谁没几个亿似的!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和你本就是身体上的临时伙伴,俗称炮友。”沈时搴挺拔的身姿站正,单手插着兜,语调含着笑,缓慢而随意,“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你玩刺激和他私奔,我不在意,毕竟我也要联姻了……所以你看,我多平静,我一点也没生气,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一点都不……” 沈时搴滔滔不绝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祝肴推开了车门,下了车,郑重地将蛋糕和奶茶放在了座椅上。 她垂着头站到沈时搴身前,声音低哑地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走。 沈时搴:“……” 从医院回来一路上,他憋了一肚子的气,也憋了一肚子的话,这才刚开了头…… 沈时搴心头一紧,修长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祝肴的手腕,“祝肴……” “沈先生,”祝肴回眸,温软的眼眸红得吓人,语气却乖乖巧巧没有情绪起伏: “我并不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一个这样的人,给你心里添堵了。最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再见,沈先生……呃,不是……” 祝肴抬眼,认认真真启唇:“是再也不见。” 沈时搴目光越来越晦暗。 祝肴说完,满含感激之情,朝着沈时搴恭恭敬敬点了下头,算是感谢这几天他所做的一切。 她点头抬起的瞬间。 突然高大的人影俯身过来。 强势而温柔的吻。 席卷而来。 沈时搴的大手紧紧拥着她,将人完完整整抱在他怀里。 炙热缠绵的吻,让祝肴心跳骤然咚咚直跳。 祝肴被亲的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却又生气得不行,伸手去推身前的人,却根本推不动。 几秒后,沈时搴松开她。 “沈时搴!”祝肴红着眼眶,抬手就要朝沈时搴打过去。 沈时搴一把握着她的手腕,止住她的动作。 祝肴憋着的泪刹那掉了下来,“沈时搴,你也是一个混蛋!一边暗示我不知检点,一边又欺负我!” “祝肴……”沈时搴轻轻唤了声。 随后,微微弯腰。 将线条流畅的下颌,轻轻放在祝肴的肩头。 开口的声线,低而散漫: “祝肴同学,我完了。” 祝肴:“什、什么完了?” 沈时搴突然的语气变化,让祝肴怔住,眼泪也停了,只在眼珠里委屈地打转。 沈时搴好闻的松木香,又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了她。 “小学神,你怎么总在这种事上,这么笨。”沈时搴轻轻叹气,自嘲地冷笑一声。 他一颗心在今晚上上下下蹦跶个不停。 此时终于突然醒悟过来是为什么。 “我多可笑。”沈时搴下颌蹭了下祝肴白皙柔软的脖颈。 “我跟个傻子一样气了自己一天,想这想那,看不惯这个男人,看不惯那个男人。” “祝肴,我不是看不惯那些男人。” “我,是看上你了。” 祝肴:“……” 沈时搴说的话,祝肴每个字都听清了,可怎么组合在一起,却听不懂呢! 沈时搴直起身,单手插着兜,修长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轻而温柔地又吻了下她,散漫不羁地道: “祝肴同学,明天和我回京市,我要带你见我母亲。” 这语气,就和“明天和我吃个早餐”一样随意自然。 祝肴瞳孔难以置信地瞪大。 浑身血液凝固起来。 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天之骄子的京圈太子爷,是、是、是在跟她求婚? 不对,不对。 怎么可能! 刚刚还指责,还在嘲讽她。 现在突然说要带她见母亲! “你这、这不是在跟我求婚,对、对吧?”祝肴脑子骤然乱成浆糊,磕磕绊绊不知该说什么。 沈时搴垂眸,含笑的目光淡淡笼罩着她,“如果你非要钻戒鲜花下跪才觉得算求婚,那你等我五分钟。”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 祝肴慌忙拉住他,心跳快得不行,“你们家这种顶级豪门,不都讲究门当户、户对?” “门当户对?若真要讲究这个,哪门哪户又能真和我沈家门当户对。别说没有,就算真有……” 沈时搴顿了下,而后慵懒嗓音郑重而轻地揉碎在夜风里,悦耳动听至极: “我不要门当户对。” “我只要你。” 第61章 哪个沈 祝肴承认。 她真的脑子笨。 所以完全转不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 她像个木头桩子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最后沈时搴将她塞进车里,只说“要发呆回我家里发”。 回霍宅的路上。 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 祝肴甚至在想,沈时搴刚才情绪转变得那么快,会不会说要带她回去见母亲也是一时上头,也许等车刚到霍宅,他就反悔了。 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 祝肴在车上连呼吸都觉得尴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蛋糕,喝着奶茶。 而沈时搴似乎心情大好。 车里放着节奏强烈的轻摇滚,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打着节拍。 到了云枫苑,祝肴终于又强迫自己挤出了一句:“沈先生,我今晚也能一个人睡这间房间吗?” 说完,“砰”一声快速关上门。 还一句话没说的沈时搴:“……” - 主卧里昏暗,祝肴背靠着雕花实木大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一路回来。 她不仅脑子短路,心脏也跳得不正常了。 将手机拿出来,祝肴赶紧拨通了吴意嘉的电话。 电话接通,吴意嘉困倦的声音传了过来:“肴肴,有事明天说,我好困,爱你,么么……” 话音一落,电话已经被挂断。 祝肴咬着唇,只觉得再不找个人说说,自己的心跳就要快得爆炸了,又将电话打过去。 吴意嘉接起,却只有她轻微的呼噜声。 “意嘉,”祝肴也管不到她能不能听见,只缓缓道: “沈时搴跟我求婚了。” “什么!”吴意嘉垂死病中惊坐起,顿时睡意全消。 清醒到可以立马参加高考! 她炮仗一样的声音几乎掀翻吴家的别墅,“谁跟你求婚了!!!” “沈、沈时搴。”祝肴自己都不太确信,语气低极了。 “等等,等等,”吴意嘉揉了把自己的脸,深深吸了口气,“哪个沈,哪个时,哪个搴?” “沈时搴的沈,沈时搴的时,沈时搴的搴。” 吴意嘉沉默了两秒,认真道:“肴肴,你说儿豁。” 祝肴:“……” 祝肴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道:“是真的,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不信,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意嘉。” 吴意嘉从床上一蹦三尺高,“我靠!真是真的?姐妹!你终于要发达了!我梦想里闺蜜给我买游艇,买私人飞机,无条件包养我的梦想,竟然真的成真了!” 祝肴:“……我对他没有感情,我、我不可能嫁给他。” 祝肴原本以为吴意嘉会为她分析利弊,最后告诉她没有感情的婚姻不长久,或者那种分子哥就是玩玩…… 总之不该现在这样。 祝肴心里更乱了。 “我真想撬开你脑子看看你是不是傻了!”吴意嘉颇有一种恨闺蜜不成钢的无奈,“你前几天不是一直想出国,不就是为了躲开宁泱泱和霍宵,与其出国,嫁给沈二少不是更好的选择?” “肴肴,当我们被权势所压,无法反抗,就只有唯一一个出路……” 吴意嘉一字一字道: “另攀高枝。” - 沈时搴守在祝肴门前,站在悬空走廊上,指节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敲着木栏杆。 当今天祝肴那句“再也不见”说出口。 他才意识到他今天无法控制的情绪是什么。 不就是喜欢上她了,多简单的事。 虽然他也挺诧异,可喜欢便是喜欢了。 喜欢就娶。 母亲不同意就劝。 不复杂。 门当户对是应该,他如果没喜欢的人,那自然都可以,可现在有了看上眼的,他何苦委屈自己。 沈时搴思绪突然恍惚了一瞬。 脑中骤然冒出一个画面: 八十岁的祝肴在满堂子孙的注视下,吹了蜡烛,她满脸皱纹,颤颤巍巍许了个愿:“祝我的沈先生老公活过一百岁。” 沈时搴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 情绪莫名地就高兴起来,他单手插兜,慢悠悠下楼。 “叮”—— 铃声响起。 沈时搴挑了挑眉,不疾不徐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霍宵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硬朗俊美的五官显露几分风尘仆仆的倦。 他身后,是谢名,和十几个随从的人。 室外浓稠夜幕的黑,也在霍宵的身后,衬着他如墨般的冷。 霍宵开口,嗓音微哑而沉: “时搴,我来接肴肴。” 第62章 得罪 “砰砰砰”—— 房门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霍老爷子睡得正香,扯着被子盖过头翻了个身。 郑管家再等不及,直接推门而进,着急不已,“老爷子,出大事了!” “有事找老四,我这把年纪了,我能管什么,我要睡觉。”霍老爷子伸出只手烦躁地挥了挥。 郑管家:“出事的就是四爷!” 霍老爷子:“……” - 凌晨三点,霍宅一行二三十人步履匆匆。 郑管家在面前风风火火走着。 霍老爷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老四朝时搴那儿去,表情还很吓人?我怎么不信呢!老四他脸上,也从来没有什么表情啊!再说,他们俩能有什么事?老四对时搴向来也很疼爱啊……” “老爷子,您少说两句,还能快走两步赶紧到!”郑管家急得满头冒汗。 今晚他失眠,干脆亲自带人巡查。 恰好碰见霍宵身后跟着谢名与十几人,面色肃冷。 “四爷这是有事要办?”他如同往常寒暄问好,“去哪个苑子,我通知下去沿路开大灯。” “云枫苑。”霍宵声线冰冷。 如同霍老爷子所说,霍宵确实脸上少有表情,情绪鲜有外露,可他的冰冷与气场,从不是由表情流露。 郑管家当时后背就冒出冷汗。 完了,感觉要出事了! 好在霍老爷子本就距离云枫苑不远。 一行人刚好赶到,就远远见霍宵站在云枫苑前。 “时搴,我来接肴肴。” “小叔,有句话,我早想送你。” 沈时搴站在大门正中间,高挺的身姿笔直如松柏,语调却散漫,“好的前任,应当像埋了一样,消失得彻底些。” 霍老爷子:“……” 他要心梗了! “老爷子,老爷子……”郑管家赶紧扶住表情晕乎乎的霍老爷子。 “时搴,我提醒你很多次,不该管的事别管,你竟是连一分也没听进去。” 霍宵目光平静,一字字不紧不慢,“我知道新项目对你重要,你如果担心肴肴会拒绝与沈氏合作,我可以说服她,你不用对她如此。” 沈时搴听得刺耳,漫不经心笑了声,“你帮我说服她?你和祝肴的关系,可不见得比现在我和她的更近。” 霍宵深邃的眸沉了沉。 他双手背在身后,腕间冰冷的佛珠,泛着清冽邃暗的芒。 “时搴,有性格是好事,但今天小叔得教你一课。”霍宵声线微低,朝后挥了挥手: “长辈为尊,晚辈当敬。” “二少爷,得罪。”谢名面色冷漠,带着身后十余人往前一步。 “稀奇,看来今晚有得热闹了。”沈时搴半眯着眼,无所谓道。 话落,他转身,拿过弓架上的重型长弓。 一手伸直轻而易举搭上长弓,另一手两指指尖捞过纯金长箭,将箭尾搭在弓弦上。 动作流畅而优雅。 当沈时搴缓缓拉开弓弦,平日散漫的气场顿时收敛,清冷的眸冷锐如手中的利箭,嗓音却依然懒倦: “我要留的人,谁也带不走。” 他话音一落,指尖松开。 纯金色箭矢直冲向大门! 谢名眉梢一拧,急往后一步。 “嗡”—— 谢名让开的位置,利箭直插地板,箭尾发出金属震颤的嗡鸣。 谢名没料到,沈时搴竟一步不让。 他回头看向霍宵,“四爷。” 霍宵眸色越发沉,静静凝视着沈时搴。 沈时搴与霍宵四目相视。 气氛凝固又危险。 “停下!停下!都给我停下!” 心梗到晕头转向的霍老爷子三步并两步喘着气过来,按下沈时搴手中的长弓,对着霍宵道:“老四!究竟怎么回事,你带着一帮人到时搴这里做什么?” “爸,时搴已被二哥和沈家宠坏了,霍家也该教他些规矩。”霍宵面无表情。 郑管家心里咯噔一下。 霍宵这意思,是想对二少爷动家法? 虽二少爷姓沈,但毕竟说到底是霍家人。 这事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时搴才来榕城,你对他何必这么苛刻。”霍老爷子头大。 一个儿子。 一个孙子。 偏偏脾气都是一点就炸的人。 “其他事我不管,但今天,人,我要带走。”霍宵已彻底没了耐心。 他大步迈上台阶,越过谢名,刚要迈步入别墅…… “老四!” 霍心瑜喊住他。 霍宵脚步一顿。 霍心瑜慌忙向前几步,将霍宵拉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老四,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你和泱泱的订婚宴了。” 霍宵身形一僵。 霍心瑜随后朝众人道:“散了,都散了……” “谢特助,你们也回去。” “郑管家,你陪我爸回房睡觉去。” “快走了快走了,别在这儿扎着。” 谢名看了霍宵一眼,见霍宵没说话,便带着人转身走了。 还不等郑管家扶,霍老爷子赶紧迈开腿就往回走。 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他在这儿也顶不上用,还要被气得心梗。 霍心瑜几句话就将场面控住,又朝着沈时搴笑了笑,“时搴,快把你那弓放下,拿着多沉,姑姑跟你小叔谈,今晚的事儿你也别放心上。” 沈时搴掀眸瞧去,“行。” 他也不想在楼下吵吵闹闹,让楼上的人睡不安稳。 霍心瑜咽了下口水。 这侄子是真拽啊! 霍心瑜赶紧将霍宵拉了出来,确认周围没人,才将他松开,叹了声气道: “老四,你自己算算时间,还剩几天就是订婚宴了?” 第63章 值得 霍宵没有出声,挺拔的身姿融进夜色里,是几分冰冷的沉默。 拍了拍霍宵的肩,霍心瑜娓娓劝着,“时搴那脾气,就和他小时候一个样,你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是要做。你就不该和他来硬的。” 霍宵眸光沉了沉。 霍心瑜刚才在人群里听了一小会儿,大概听明白,只是有一点还不懂:“你刚才说肴肴和时搴的新项目,有什么关系?” “他新项目,肴肴的专利是关键。” “原来是这样?时搴才回国,接手的第一个项目肯定是铆足了劲,现在估计恨不得把肴肴拱起来。”霍心瑜抬眼看他,语重心长地道: “只剩十天,你就可以和宁泱泱领证了,你等了多久终于才到这一天。订婚宴出不得差错,现在重心在哪儿,你应该不用我提醒吧,老四。” 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月光微弱地洒下,霍宵的脸庞在阴影中半明半暗。 一双黑眸深邃得如同无尽的夜空,看向云枫苑的方向。 他嗓音微冷,一字字道: “我明白。” - 一出闹剧不咸不淡地结束。 沈时搴将长弓放到弓架上,心情没有被破坏半分,愉悦地有一个调子没一个调子地哼着歌,拿出手机发消息。 【s:妈,准备准备,明天你要见儿媳妇了。】 - 祝肴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有睡好。 她洗澡躺上床没多久,便阖眸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上午十一点。 原本疲惫的身体,瞬间精神满满。 她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余光突然扫见床头柜上的衣服。 背包里和她身上,都是男士的衣服。 昨晚她竟然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沈时搴却已经替她将合身的衣服一早放好到她的床头。 祝肴没有起身,而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沈时搴的话,又挤入她的脑海。 沈时搴是千捧万宠的太子爷,想要什么都有,昨天估计也是一时兴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毕竟他们两个人才认识几天而已。 没关系,等会她会和沈时搴说清楚,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卧室门被推开。 祝肴猛地扭头看过去。 “祝肴同学,你终于醒了。”沈时搴单手插兜站在门口,挑了挑眉,矜贵散漫的姿态里有一分歉意,“有个事情很抱歉地告诉你。” 祝肴眨了眨眼,低着声猜测:“是不是你决定不带我回京市见你母亲了?” “是。”沈时搴点了点头。 祝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我和你本就……” 沈时搴温声打断:“因为我爸妈已经到榕城了。” 祝肴:“……” 祝肴怔怔地坐在床边。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声线低软地道:“沈先生,对不起,我和你不合适。”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沈时搴笑了声,坐到床边侧着身,双手撑在祝肴身边,缓缓逼近她,“那你倒说说,哪方面不合适,是性格不合适?” 说着,沈时搴更靠近她一分。 “还是喜好不合适?” 又靠近一分。 “还是……尺寸不合适?” 祝肴听得脸色唰一下涨红! 沈时搴一张俊朗完美的脸,已近在咫尺。 “性格我能顺着你,你的喜好我能迁就你,至于尺寸……”沈时搴用鼻尖蹭了蹭祝肴挺俏的鼻尖,“你若是嫌大了,我也愿意削两寸……” 祝肴:“……” 她的脸越发红得厉害。 沈时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祝肴听得耳朵发烫。 距离太近,沈时搴没忍住,亲了亲她糯软好亲的唇,“我能想到的不合适,我才能解决,你倒说说看,还有什么不合适?” “我、我……”祝肴脑子已经晕了。 也许是浑身温度将脑子烧宕机了。 也许是沈时搴那些胡言乱语扰了她的心智。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沈先生,你也说过我们不合适,你忘了吗?你说,我适合更好的,不适合……你这种最好的。” 沈时搴:“我没说过。” 祝肴顿时被噎住。 她一脸呆愣的样子,也完全没注意到她穿着的宽大睡衣系带不知何时散了,莹润风光半露。 沈时搴咽了咽喉咙,清冷的眸逐渐变沉。 谈正事,就不该在床上。 谈着谈着,他就不想继续说服她了。 只想睡服。 沈时搴挪开目光,伸手将床头的衣服放进祝肴的怀里,悦耳的声线轻笑出声,“祝肴同学,你再不起来,我可就脱衣服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 祝肴已经抱着衣服飞一般进了衣帽间,将推拉门关上。 换好衣服,祝肴又进了洗手间洗漱。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低着头出门,拿上手机,看也不敢看沈时搴一眼,就想冲出门去。 “祝肴同学,你的证件和钱都不要了?”沈时搴慢悠悠出声。 祝肴脚步刹那僵住,回头看了眼背包,“沈先生,这包里的钱我现在就还你了,我不用了,谢谢。” 背包安安静静躺在书桌上,鼓鼓囊囊的。 沈时搴也坐在书桌旁,修长双腿交叠,目光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慌里慌张想出门的人: “那我得跟你科普一下,昨晚绑匪从水房……就是洗钱人手里拿的钱,被扣了15%佣金,也就是这里面已经没有两百万了,只有170万。” “被扣了三十万?”祝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沈时搴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做个交易,你今天和我爸妈见一面,不管你们聊得怎么样,这三十万一笔勾销。” 祝肴抿了抿唇,摇头,“不行,这是骗人。” “那你现在还我两百万。” “我、我专利和你们谈好,就有钱了。” “那这专利,你大概率是谈不好了。” 祝肴:“……” 完了,怎么又绕到他那里去了。 专利能不能签,能卖多少,自然是沈时搴这个沈氏太子爷说了算。 祝肴有一种被闭环套牢的感觉。 “祝肴同学,你放心,我妈大概率不会同意。”沈时搴起身,长腿迈开,缓步走到她身前,散漫低语道:“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们跑空一趟,你帮我应付应付,见面最多就一小时,你就可以不用再管这三十万了,很划算。” 祝肴纠结着拉扯着自己的衣摆。 三十万,这金额太大不敢问爸爸妈妈拿。 可以找吴意嘉,但万一沈时搴真生气了,不让她签合同,或者再用点什么办法,让其他人也不和她签合同,那她就没钱还意嘉了。 一个小时,应该很快。 再说了,沈时搴说得对。 他母亲是沈莹,即是行事果决、睿智沉稳的沈氏现任掌权人,更是沈氏独女,眼光一定非常高,也一定会要求沈时搴遵循“门当户对”的。 她只是配合一下这位太子爷一时兴起的,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换三十万,值得。 “那……好……”祝肴点了头。 沈时搴勾唇,心情大好地揉了揉祝肴的头发,目光则落在祝肴背包旁边,一个低调的黑色手提袋里。 里边装着警方昨晚送过来的,追缴回来的赃款: 那一分没少的三十万。 第64章 海底月 从霍宅出来,沈时搴带着祝肴去了家礼服店。 “沈先生,你替我准备的这一身常服也挺好的,不用挑其他的了。”祝肴站在沈时搴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 “做戏也该齐全一些,”沈时搴眸色清清冷冷,笑着瞧她,“我爸妈远从京市来,相看的未来儿媳虽然没谈成,但你郑重些,他们也开心些,不是吗?” 祝肴抿了抿唇。 好像是这个道理。 沈时搴脚步突然一顿,双往后退了两步,下巴指了指身侧一件白色旗袍:“试试这件。” “好的好的。”店员忙将玻璃橱窗柜打开,小心翼翼将旗袍取了下来。 店员拿上旗袍,弯腰恭请祝肴进了试衣间。 沈时搴漫不经心坐到一旁的沙发椅子上,挺拔的背微微向后低靠着,高大身姿舒展开,姿势放松又透着不经意的慵懒矜贵。 剪裁得体的休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浑身都是散漫的劲儿。 两位店员陪着祝肴进了试衣间。 还剩几个则恭敬地候在沈时搴旁侧。 她们的目光下意识地,都朝坐在沙发椅上的尊贵客人看去。 实在是他的五官完美的太出挑,而且还眼睛都不眨的,就选了她们店里最贵的那件衣服。 十分钟后,祝肴穿着旗袍,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原本眼睛都在沈时搴身上的几位店员,不约而同地全看向了祝肴。 下一秒,倒吸冷气的声音,惊叹的声音,就低而轻微地响了起来。 “哇,这位小姐穿着也太美了……” “简直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白色旗袍很挑肤色的,这位小姐却能完美驾驭!” 沈时搴也抬眼瞧去。 眸色顿时暗了瞬。 他后悔了。 不该叫她穿得这么招人…… 白银旗袍以昂贵丝绸为材,手工而制,领口处镶嵌着颗颗饱满而圆润的珍珠,像清晨荷叶上的一滴露,光泽柔软,衬托着祝肴雪白而修长的脖颈。 腰上则是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在她的右腰处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半围着她的纤细而柔韧的腰肢。 她今日像一只破茧的蝶。 美得端庄优雅。 “沈先生,这件可以吗?”祝肴边不自信地问,边一步步朝沈时搴走过来。 她步履都轻盈而婉约,每一步都像是轻轻踩在沈时搴的心脏上,又痒又酥。 “这衣服真不适合你穿出门。”沈时搴后背更散漫地往后又靠了分,眸色越发晦暗。 她越是端庄。 他便越想撕开她端庄的样子。 品尝她最不端庄的那一面。 祝肴呆了一秒,“为、为什么?那我适合穿什么……” 沈时搴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轻揽她的细腰,将人贴到他怀里,低声在她耳畔道:“适合不穿。” 祝肴耳朵蹭一下红透! 一句“流氓”已到嘴边,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流氓了…… 沈先生是好人,帮了她这么多,“流氓”是他唯一的缺点而已。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祝肴仰头瞧他,认真问:“那我要不换另外的?” 沈时搴上下扫她一眼,悦耳嗓音含着笑,“就这件,让我爸妈开开眼界,瞧瞧儿媳妇中的天花板。” 店员又替祝肴梳上中式发髻,完美搭配她这一身旗袍。 又配上了一双五厘米的纯白色高跟鞋。 祝肴进去时,还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再出门时,赫然端庄典雅,俨然有了豪门掌家夫人的既视感。 祝肴坐上沈时搴的车,手机突然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点开一看,竟然是妈妈? 【淡然:肴肴,我和你爸十分钟后到你学校。】 【摇摇摇:好的,妈妈。】 祝肴将手机收好,看向开车的沈时搴,“沈先生,你能送我先回一趟学校吗?” “有急要办事?”沈时搴漫不经心抬了下手腕,看了下时间,懒懒问她,“一个小时够吗?我爸妈他们大概一个小时到餐厅。” “不用一个小时,十分钟就够。”祝肴低下头,神色落寞。 爸爸妈妈是不会在学校陪她那么久的。 顶多十分钟。 他们两人和她便没有更多的话了。 祝肴让沈时搴在距离学校还有一段时,放下了她。 她缓缓走向校门口。 等了几分钟后,一辆纯黑色的奔驰s600停在了祝肴的面前。 车窗渐渐下落,祝定成面无表情地从上到下看了祝肴一眼。 祝肴拽了拽旗袍,下意识想往下拉一些,虽然这旗袍并不短:“爸爸,我平时都穿的校服,今天有一点特殊的事要做。” 祝定成却已收回了目光。 也不知是根本不在意。 还是真没听见祝肴的解释。 祝肴抿了抿唇,也不想再多说,视线越过祝定成,朝向副座,“妈妈。” “嗯。”叶蓉淡淡应了声,“我们上来办事,顺便给你带了些补品,你自己拿吧。” 说着,叶蓉按开下一个按钮。 后备厢自动打开。 这是让祝肴自己去拿,而祝定成和叶蓉没有下车的打算。 祝肴咬了咬唇,一步步朝后备箱去,眼眶却无法克制地渐渐红了。 她明明知道爸爸妈妈永远都是这样。 对她,和对妹妹,天壤之别。 她明明出国时,也告诉自己,她已看开,也会舍得爸爸妈妈,不会对他们有更多的期待,也不会期盼所谓的亲情。 可当他们在自己面前时,祝肴那看似坚固了些的心,又碎了。 她想要爸爸妈妈,想抱抱他们,想赖在他们怀里,告诉他们她最近遇到了好多事,几乎快哭干了眼泪。 可此时冰冷的车,像一层坚不可摧的墙。 爸爸妈妈在墙里。 她一个人被扔在墙外。 亲情被无情地撕裂。 祝肴将后备厢里的补品提了出来,关上后备箱后,来到车前,低声招了招手,“爸爸,妈妈,再见。” 祝定成点了点头。 叶蓉平静道:“肴肴,再见。” 祝肴往后退了一步,可当车窗快关上时,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声,“妈妈。” 车窗又降下。 “妈妈,你胃疼最近有没有再犯,不要再喝冰咖啡了。”祝肴语速变快。 因为她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突然又启动车离开。 “爸爸,我上个月让意嘉从一个老中医那里要了脱发的方子,意嘉说有两味药难抓,我找到后就快递回家里来,你别再熬夜……” 祝肴话还没说完。 祝定成已淡淡打断,“知道。” 奔驰扬长而去。 - 沈时搴站在车边,修长而挺拔的身躯懒懒靠着车,一只手闲适地插兜,另一只手臂则搭在车身,手指漫不经心敲着。 不远处,祝肴从学校方向慢慢走过来。 走到车边,她拉开车门沉默着想上车。 被忽视的沈时搴先是怔了怔,反手拉住她,“怎么了?” 祝肴浑身动作僵了僵,转身,眼眶红得吓人,低声问:“沈先生,我明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我,也明知道得不到,却还是贪心想要,我是不是很笨?” 祝肴嗓音温软又哑, 她红着一双眼,说着这么委委屈屈的话,沈时搴听着心疼,像是有一只小蚂蚁在咬在他心尖上。 “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沈时搴揉了揉她蓬松的脑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在你说之前,让我先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 祝肴依偎进沈时搴怀里,顿时鼻尖一酸。 她想要的是爸爸妈妈的拥抱的关心,可此刻依偎进沈时搴的怀里,被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密不透风地包裹着,说不清的安全感让她心里刹那软得一塌糊涂。 心情就这么一瞬间明媚了起来。 祝肴贪恋,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和沈时搴最近关系乱得理不清说不明,明明只是荒唐了几夜。 她也对他说不出想要父母的爱这种矫情话。 于是低着声音,祝肴随口胡诌,“沈先生,我想要海底的月。” 沈时搴挑了挑眉,懒懒道:“你要海中月,多简单,我等会儿就替你准备潜水艇。” 祝肴眼睛里亮了一刹那,乌黑的眸里有了浅淡的笑,抬头歪着脑袋看他: “沈先生,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祝肴猜,他可能会说“那我去趟航天局”、“我搭万丈楼梯去给你摘”…… 这应该会是沈时搴会说的话。 “你哪用摘什么星星,”沈时搴却托起她漂亮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她微勾的眼尾,清冷带着笑意眸凝视着她: “这双眼里不就有两颗。” “比星月还美。” 祝肴心尖颤了颤。 第65章 一笑 沈时搴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郑重道:“祝肴同学,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笑。” 她一笑,原来这么美。 双眼里是万千星辰,银河明月… 沈时搴觉得之前那些让她哭的人,可都真该死啊! 当然,床上的他除外…… - “那好像是时搴?” 银顶迈巴赫停在红绿灯的路口。 后座的宁远看向窗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真是他。” 沈时搴站在车边,怀里抱着个身材娇小但玲珑有致的女人。 女人只能看见她的后背,穿着白色旗袍,长跟的细高跟鞋,盘着成熟的发髻。 从后背衣着来看,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家闺秀。 霍宵掀眸看去,目光无温。 这个,倒是和他这小侄子前几次选人的风格都不同。 但是谁都无所谓,他也从不想多管。 只要不是祝肴。 宁远没兴趣看多情的京圈太子爷当街撩妹,收回了目光,问霍宵:“对了,我今天早上到你们霍宅,听说昨晚时搴的云枫苑半夜出了什么事?说是动静闹得挺大的,发生什么了?” 霍宵阖眸,没答。 宁远也不是八卦的人,没再问。 - 银色跑车稳稳停在一座私人会所门前。 会所在繁华商圈,自开一条车道进来,巧妙避开喧扰,格外静谧。 沈时搴下车,钥匙顺手扔给泊车的车童。 他转头,见祝肴磨磨蹭蹭,一步分成三步走…… “祝肴同学,要不,我抱你?”沈时搴站定,单手插兜,清冷眸底含笑着瞧去。 “不用了不用了。”祝肴慌张摆了摆手,快快往前几步。 情绪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刚刚在车上,她还觉得心情放松愉悦,可当车停下时,她小脸立马垮了。 沈时搴好相处。 可他的父母不一定。 想到等会儿见面,会遭遇到的“这是两百万离开我儿子”之类的话,她就紧张得不行,怕自己应付不来。 “沈先生……” “等等,”沈时搴打断,“改改,沈先生听着像什么话。” 想到他说的戏要演全,祝肴咽了咽喉咙,“那……时搴?” “不愧是小学神,聪明。”沈时搴眉梢愉悦地微扬,修长指尖点了点祝肴的鼻尖,“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在想,万一,你爸妈说让我拿着两百万离开你,我该怎么回?”祝肴神色认真地问。 沈时搴:“……你真该和宋野交流交流。” “嗯?”祝肴一脸疑惑。 沈时搴:“他也爱看小说和偶像剧。” 祝肴:“……” 沈时搴趁着祝肴呆住,趁她不注意,牵上她的手,“放心,我妈说不出这么bking的话。” bking是什么意思? 祝肴眨了眨眼,疑惑着沉思,又问:“那你爸爸呢?” “我爸?”沈时搴想了想,中肯道:“他倒是说出什么话都有可能……” 祝肴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那她会被骂吗? 祝肴觉得自己手心出了汗,从沈时搴手里抽出来,紧张地双手擦了擦,而后下意识地又将手放进了沈时搴的手心里,由他牵着。 沈时搴:“……” 祝肴是太紧张了。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沈时搴在牵她的手, 只是潜意识里,把手放到了一个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地方。 - 包间厚重的实木门被打开。 祝肴深吸一口气,随着沈时搴进到里边。 “爸,妈。”沈时搴换了只手牵着祝肴,另一只手则轻轻揽着她的腰侧,“给你们介绍下,你们未来儿媳妇,祝肴。” 戏要演这么全吗? 祝肴听得头皮发麻。 她强撑着勇气抬起头,乌软的眸迎过去,乖乖巧巧笑着道:“沈阿姨,霍叔叔。” 这是一间足有上百平的包间。 包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周围八把雕花太师椅,椅背上镶嵌着昂贵的玉。 餐桌主位上,原本坐着的两人缓缓站了起来。 霍围已是中年,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可看出他年轻时多帅气。 沈莹身穿米白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浅驼色的薄羊绒披肩,温婉而坚定的神色中,是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他们两人的目光都盯着祝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祝肴手心冷汗越发多。 霍围和沈莹两人缓步走到祝肴面前。 他们气场太强,祝肴呼吸都快停止了。 就在祝肴实在撑不住,打算转身逃跑时。 霍围一把握住祝肴的手,激动道:“肴肴,以后嫁给这臭小子,委屈你了!” 祝肴:“……” 沈莹低眸瞪了不靠谱的丈夫一眼,随后轻轻拉起祝肴的另一只手,温声道: “不过没关系,嫁进沈家后,你实在受不了时搴,你就搬来和我睡一屋,让他和他爹单独过日子去。” “不行!” “不行!” 父子俩异口同声。 第66章 礼物 “行不行的,肴肴说了算,你们俩多什么嘴。”沈莹瞥丈夫和儿子一眼。 沈莹语气一沉,霍围顿时不敢反驳了。 霍围松开了祝肴的手,走到沈时搴旁边,低声说:“你比我明智,肴肴一看就比你妈脾气好多了。” 偏偏沈莹耳力好,“霍围!” 霍围笑了笑,口风一转,“但我就喜欢脾气差的,打是亲,骂是爱嘛。” 沈莹瞪了他一眼。 沈时搴早已习惯,在一旁也不吱声,只单手插兜带着浅浅笑意,听父母吵吵闹闹。 手被沈莹轻柔地握着,耳边是他们一家和谐又舒适的笑声,祝肴心里很暖。 是一直在冰冷海水里浸泡的人。 突然被温热泉水包裹的暖意。 “肴肴,来,坐……” 沈莹牵着祝肴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 霍围坐到沈莹的另一边。 沈时搴坐到了祝肴的旁边。 沈莹使了个眼色,霍围立马会意,拿过放在桌旁的一张卡,递给沈莹。 沈莹接了过来,将卡放进了祝肴的手心。 “沈阿姨,这是……”祝肴诧异盯着手心的烫金的卡。 “肴肴,这见准儿媳第一面,都是要给见面礼的,别人家要有的,我们家当然也要有。”沈莹轻轻拍了拍祝肴的手背,神色宠溺道: “这里边是8888万,密码是今天的日期,这是叔叔阿姨给你的小小见面礼。” 这庞大的金额,让祝肴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唇。 她以为得见豪门父母:给你两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真实地见豪门父母:里边是8888万,小小见面礼。 祝肴眨了眨眸,下意识转过去看了沈时搴一眼。 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沈时搴掀眸瞧她,悦耳嗓音带笑: “拿着。” “哦。”祝肴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想着等会还给沈时搴就好,随后又乖巧道:“谢谢叔叔阿姨。” 祝肴将手从沈莹手心里拿了回来,将银行卡揣起来。 随后将双手放在桌下,不敢再拿出来了。 她刚才一直被沈莹牵着。 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 “要说谢,该阿姨谢谢你……”沈莹语重心长地叹口气,“如果不是沈氏确实要开枝散叶,不能断了香火,我是万万舍不得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嫁给时搴便宜他的。” 沈时搴:“……” 他玩手机算了,免得听得心梗。 “是啊……”霍围嫌弃地接过话去,“他这小子,从小脾气就骄纵,听不进劝,叫他往东,他偏要往西……谁的话都不听……” “别玩手机了。”祝肴扯了扯沈时搴的衣袖,声音轻软地小声提醒,“叔叔阿姨在跟我们说话。” 沈时搴扬了扬眉。 一声没吭。 乖乖将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沈莹:“……” 霍围:“……” 两人震惊地相视一眼。 接着沈时搴后背懒懒往椅背上一靠,手肘搭了一只在桌上,漂亮长直的指尖漫不经心一下一下敲着桌布。 祝肴抿了抿唇,“你直坐些。” 不能她一个人严阵以待吧,她害怕。 沈时搴瞧了她紧张又拘束的样子一眼。 下一秒。 他后背离开椅子,脊背挺直,坐得端端正正。 “手……”祝肴乌黑的眸快速瞧他敲桌子的手。 沈时搴咳了咳,将手收了回来。 沈莹:“……” 霍围:“……” 霍围压低声音在沈莹旁边,“我感觉我在看科幻片。” 沈莹点点头:“我也是。” 见沈时搴规规矩矩坐着,也不玩手机了,祝肴松了口气,觉得他的存在感强了些,可她还是好紧张。 “霍叔叔,您刚才说到哪儿了?”祝肴微微启唇,小心翼翼问。 “哦……那个……说到哪儿了来着,哦哦,时搴这小子,坏毛病太多了。” 说回到让自己头疼的儿子,霍围立马来劲儿,“脾气还特别差,惹到他便甩脸色,而且还有洁癖!有一次他表妹不过是洗了手后,不小心甩了两滴水在他身上……” “砰”—— 祝肴不小心碰到装了温水的杯子。 杯子往右砸,温水全倒在了沈时搴身上。 “沈先……时搴,你、你没事吧?”祝肴惊得赶紧拿纸替沈时搴擦衣服。 手肘又碰到身边的醒酒器。 醒酒器也跟着倒,红酒刹那全泼在沈时搴身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霍围:“……” 完了,儿子要发飙了。 沈莹:“……” 糟了,会不会把她好不容易等到的儿媳妇骂走。 祝肴:“……” 惨了,这件衣服她赔不起! 就在三个人震惊又心思各异时,沈时搴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椅背上。 神色淡然无波。 他抬眸一看。 眼前三人怎么都紧张兮兮的。 “只是外套脏了,衬衣还能穿。”沈时搴毫不在意,散漫地提醒,“继续啊,爸。” 霍围:“……你等等啊。” 霍围拉上沈莹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我觉得时搴可能被下蛊了,要不请个法师来看看?” 沈莹淡淡道:“你与我刚认识时,变化比时搴还大。” 霍围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沈莹接受度良好,优雅地重新落座,“时搴,你去大厅,让餐厅可以传菜了。” 沈时搴挑了挑眉,目光落到每人手边都有的服务铃上。 “好。”沈时搴漫不经心应了声,出了门。 沈莹是故意将他支开。 沈时搴心知肚明。 虽不知原因,但他也相信母亲出发点是为他或者祝肴好。 沈时搴刚一出门,沈莹便亲切地拉住祝肴的手,声线温婉:“肴肴,你怎么那么紧张?是不是时搴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陡然被沈莹一句话点出来,祝肴后背刹那冷汗直冒。 她当然紧张。 沈莹越对她好,她越是觉得辜负她的好意,便越愧疚,也越紧张。 祝肴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扯出个笑,随便找了个借口: “沈阿姨,我来得太匆忙,没给您带礼物,所以很愧疚……” 瞧着祝肴一副小心翼翼还拘谨的样子,沈莹心疼这个情绪似乎格外敏感的孩子。 沈莹往前靠了靠,缓缓抱着祝肴,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傻孩子,你就是我们沈家最好的礼物。” 第67章 可惜 温暖的,来自长辈的,带有强大包容性和怜爱的拥抱。 这是祝肴从小想从父母那里得来的珍宝。 却在此时,被一位才见几分钟的温柔又强大的女性给予。 可她却在欺骗她,才换来了这份珍贵的长辈的爱。 祝肴心里难受起来。 沈莹安慰道:“肴肴,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联系了好几家酒店,也联系了最好的婚庆公司,沈家的彩礼,我回去便列好清单交给你。你和时搴的婚事,都有我来办,你放宽心,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也都不用准备。” 沈莹每说一句话,祝肴都更内疚一分。 内心防线逐渐崩溃。 沈家竟然已有了筹备婚礼的打算…… 欺骗沈莹已经让祝肴心里煎熬,现在似乎越发收不了场了! 她不能再继续了。 祝肴从沈莹的怀抱里起身,咬着唇,低下头,极为艰难道: “沈阿姨,对不起,是我骗了您和霍叔叔。” 沈莹和霍围顿时一僵。 沈莹错愕了一秒,立即恢复镇静,依然声线温柔地问:“肴肴,你说的欺骗,是什么意思?” “我和他没有要结婚的意愿。”祝肴拿出银行卡,恭敬地放在桌上,根本不敢直视眼前的人:“沈阿姨,霍叔叔,对不起!” 祝肴深深向两人鞠躬,转身快步出了门。 沈莹早看出不对,心中也早有些猜测。 现在被祝肴摆明了说出口,她却心里还是不好受! 好不容易以为快要有儿媳妇了,能有机会抱孙子了,结果竟然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的儿媳妇又没了?”霍围接受不了,表情崩溃。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当然看不上臭脾气的他!”沈莹缓缓叹了声气。 白高兴一场。 那姑娘她是真喜欢。 可惜了。 他儿子没这福气。 - 祝肴走出包间,拐角就看见了沈时搴。 他懒懒地斜倚着墙,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握着手机,清冷的眸漫不经心瞧着手机屏幕,指尖不疾不徐滑动。 在这铺满厚重地毯的走廊里,柔和而璀璨的灯光,映照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额前的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增添了几分不羁。 祝肴站在原地。 就这么远远瞧着他。 一如沈时搴见她时,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他是最好的。 家世、相貌、身姿、气质,无一不是最好的。 可祝肴却清楚地明白她对他的感觉: 她对他更多是感激。 祝肴原本以为沈时搴也只是沉溺于几分女色,从没想过,他会想要娶她。 早知如此,便不该招惹,害他徒增伤心。 “怎么出来了?”沈时搴抬眸发现了她,收了手机朝她大步走过来,眸底含笑着问她,“我妈让你出来叫我进去?” “沈先生……”祝肴垂眸,眼睫不安地颤动。 “怎么?”沈时搴笑意消失。 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祝肴的声线,一个字比一个字更低:“我已经告诉叔叔和阿姨,我们是在欺骗他们,对不起,我实在做不到。” “祝肴你……” 沈时搴向来从容的神色,刹那变得冰寒。 身侧的手握紧,指节泛白。 像在极力压着情绪。 声线低得吓人。 “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哪怕是帮我做戏,你也嫌恶心!就哪怕今天一天你都装不下去!” 他好不容易明白自己心意,却在今早被她干脆地拒绝。 他父母过来,哪需要真的非让他们见个人宽宽心,他父母凡事最想得开。 沈时搴不过是想让祝肴见见他们,也许会回心转意,也或许能因为假装一些时日,给他一点时间再周旋,说不定能假戏真做…… 他多卑微。 想尽办法,她却一点对他不在意。 沈时搴冷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上赶着将脸送上去给她作践。 祝肴被眼前人森冷的神色吓到,低声解释,“沈先生,我不是,是叔叔阿姨他们都已经开始筹备……” “祝肴,”沈时搴打断,手指勾起祝肴的下巴,冰冷的视线凝视着她,冷冷地笑了声,一字字问: “你是不是因为霍宵?” 祝肴瞳孔骤然变大,慌忙摇头,“我不是。” “你就是!”沈时搴微微倾身,逐渐靠近她,视线冷而锐利,“你是因为昨晚他也费尽心思救你,为你送了三家工厂出去是不是?你对他心存希望,还余情未了?” “我懂了,你毕竟喜欢他这么多年,你是非他不可是不是?” “我哪点比不上他!” 沈时搴此时像变了个人。 平日的散漫闲适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的气场冷得像霜,握着祝肴下巴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祝肴疼得眼眶通红,“你胡说,我不是。” 她没有那么不要脸,被霍宵和宁泱泱折磨成这样,还对他余情未了。 可她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另一个人! 祝肴通红的眸,让沈时搴以为说到她的痛处。 “果然,你就是非他不可……”沈时搴清冷的眸底突然暗淡而空洞,脊背不再挺直,浑身仿佛笼着一层阴霾,声线很哑: “祝肴,还好,我不是非你不可。” 松开祝肴。 沈时搴转身便走。 - 晚上八点。 酒吧厅里,五彩斑斓的光在黑暗中疯狂跳跃,每一个角落都染上绚烂而迷离的色彩。 角落的卡座里,沈时搴身前已放了两个空的红酒瓶。 宋野赶来一看,两眼一黑。 他的个老天爷! “哥!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你喝这么多,你是想进抢室一日游!” 沈时搴懒懒靠着柔软的沙发,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手中轻轻晃动着酒杯,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利落的头发已经稍显凌乱,几缕发丝遮住了那双清冷却已有些迷离的醉眼。 “上次的女人呢!”沈时搴抬眸,神色慵懒矜贵,因一些醉意,悦耳的嗓音更性感了几分,“叫来。” “啊?”宋野懵逼了。 “叫女人来,听不懂?”沈时搴勾唇笑了笑,散漫极了。 宋野顿时明白。 这不会是和那个什么祝肴吵架了吧。 然后心里不爽,觉得自己不是非她不可,就来找女人想上床证明自己没完全栽进去! 可是那些女人一来,他就会立马后悔,明白自己确实非她不可。 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现实里看见小说剧情,简直不要太爽好吗! 宋野已经迫不及待看搴哥自己打自己脸了! 他连忙招呼来酒吧经理,赶紧安排几个酒吧最漂亮的女人来。 不多时,四五个女人站到了沈时搴面前,声音娇嫩地喊:“沈少。” 宋野笑嘻嘻道:“搴哥,女人来了,你看看,你想找谁试试!” “全都过来。”沈时搴招了招手。 宋野挑了挑眉,啧,这么刺激! 于是两分钟后…… 第一个女人:“对不起,我错了,我祝肴最喜欢你了,天下无敌第一喜欢你。” 沈时搴冷哼一声,“晚了,我不喜欢你了!” 说完,下巴指了指茶几上的钱。 女人兴高采烈拿了一沓走了。 第二个女人:“我是祝肴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沈时搴又醉意淡淡地冷哼一声,“晚了,我不喜欢你了!” 第三个女人…… 第四个女人…… 宋野:“……”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宋野,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也连带受到了侮辱: “不是,哥,你这报复方式,会不会显得太怂了?” “她把你咋了到底?” “你要是生气,你能换个方式不!” 这搴哥心情不知道调节好没有,宋野tm快看得乳腺增生了。 哦,不对。 他没有乳腺。 沈时搴晃悠悠起身,散漫勾唇笑了声,“我怎么会生气!我怎么会难过!我怎么会想去再找她!我都说了几遍我不喜欢她了,你没听见?” 宋野:“……” 听听,听听这说得像个什么话。 完了,搴哥他完了。 恋爱脑晚期,没得救了! 沈时搴一步一晃地往外走。 宋野赶紧追了上去,“搴哥搴哥,你去哪儿?” “别管我,别跟着我!反正不是去找她,谁找她谁是狗。” - 一个小时后。 沈时搴到了祝肴学校门口。 第68章 接纳 酒吧的代驾已经走了,沈时搴一个人坐在副驾。 他头疼得厉害,也晕得厉害。 明明记得是让代驾开车回霍宅,可是怎么一睁眼,却到了这里。 他靠着座椅阖着双眸,脸颊微红,那是酒精的痕迹。 “砰砰砰”—— 车窗被轻轻敲响。 沈时搴下意识地按下车窗。 窗外,是祝肴一张惊讶的小脸,“沈先生,你怎么在这儿?你喝了酒?” 沈时搴修长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 他一定是彻底醉了。 已经出现幻觉了。 祝肴怎么会恰好看见他,就算看见他,那没良心的女人,也不会管他的。 沈时搴重新关上了车窗。 “砰砰砰”—— 车窗又被敲响。 “沈先生……沈先生……” 祝肴急切又真实的呼喊,让沈时搴终于清醒了几分。 真的是她? 沈时搴又按下车窗,眼睛看也没看祝肴一眼,只语气迷醉地道: “上车,送我回霍宅。” 祝肴:“……” 她今天从餐厅出去,便去了医院看望王亦,没想到一回学校,就在门口看见 这辆熟悉的车。 贴近车窗一看,车里沈时搴脸红得不行。 车窗打开,铺天盖地的酒味就飘了出来。 他喝酒了。 而且还喝得不少。 祝肴咬了咬唇 ,知道他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事,愧疚感 让她毫不迟疑地上了车。 跑车启动,朝霍宅而去。 “沈先生,你今天喝了很多酒吗?”祝肴开着车,余光担心地朝他看了一眼 。 沈时搴只静静瞧着她,一言不发。 祝肴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 “祝肴同学,”沈时搴终于开口,一双清冷醉意的眸淡淡淡地瞧她,“你一点不在意我,还愿意上车送我回家,是不是因为霍宅有我小叔?” “不是的,沈先生。”祝肴一点没犹豫地回答。 相反,她因为霍宵,并不愿意去霍宅。 她也没有一点不在意沈时搴。 相反,她对他很感激。 沈时搴双眸沉而又沉地阖上,声线隐含醉意,“送我去上次的酒店,我不回霍宅。” 祝肴:“……” - 沈时搴接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祝肴硬撑着扶着醉醺醺的他开好房间,扶着他上楼。 上了顶层,还是上一次的套房管家,恭敬地替两人开了门…… 祝肴将沈时搴扶上床。 沈时搴明显酒意已彻底涌了上来,笔挺的衬衣此刻皱皱巴巴,装饰用的休闲领带早被他扯松,挂在脖子上歪歪斜斜。 衬衣领口也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在这没开灯的室内,透露着无声的性感。 祝肴替他盖上被子,转身就想走…… 手腕却猛地被他滚烫的大手拉住。 祝肴心头一惊。 昏暗的室内。 醉酒的他。 孤男寡女。 手腕上滚烫的大手,是她熟悉的触感。 祝肴心跳陡然加快。 这次,沈时搴醉得比山上那次厉害多了,他应该不会…… 下一秒。 沈时搴手只稍一用力 ,轻而易举拉她上来。 “沈先生,我、我要回家了……”祝肴吓得低呼出声。 沈时搴却拽紧她的手腕,“祝肴,我哪里不好……” 他眼神已迷离而朦胧,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眼底有祝肴没见过的落寞。 沈时搴总是随性的,矜贵散漫…… 此时的他,浑身透着一股脆弱。 开口是清甜而浓厚的红酒味,在无声地阐述着今天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祝肴呼吸骤停,心里有细细密密的疼,“沈时搴,对不起……” “对不起可没用。” 沈时搴语气委屈巴巴。 下一秒。 他附身吻她。 这吻很轻,细细地碾磨她的唇,像是要将她整个人融化掉。 祝肴挣扎。 却毫无用处。 沈时搴越吻,心里越难受,汹涌的酒意冲刷着他的意志。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祝肴的手。 祝肴,好甜。 他亲不够。 他要不够。 如果以后他离开了榕城,小叔会不会哪一天和宁泱泱分开,转头又找上祝肴? 这么一想,沈时搴连呼吸都急促难受起来。 不对。 他才认识她几天,一定是因为初尝,所以才上头。 只要他腻了她。 他就不会难受,不会痛了! 沈时搴松开祝肴,一双醉眼静静地凝视着她,“祝肴同学,和我做个交易……” 祝肴早被亲得脑袋缺氧宕机了。 可听着沈时搴醉醺醺委委屈屈的声音,她也下意识回道:“什、什么交易……” “祝肴,我只要你十五天。” 沈时搴紧紧握着她的手: “十五天,足够我腻了你,也足够我选到联姻的人。” 祝肴微微颤抖着。 他要她十五天? 祝肴脑袋转不过来,仔细想也没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沈时搴却等不及她再想,细细吻她的眼尾,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而后郁郁寡欢地轻声又问: “好不好?” 祝肴心绪晃了神。 他明明是权势滔天的京圈太子爷,想要她答应却没有 用权势压她。 也没有用种种条件胁迫。 他只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地问她“好不好”…… 可明明是第一晚,她中了药,主动勾他,是她先招惹,对不起他。 沈时搴又亲了亲她的眼尾,又问: “好不好。” 祝肴咬着唇,“好,十五天。” 沈时搴怔了瞬。 他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带着些惩罚的意味。 “现在是凌晨,这是我们的第一天。”沈时搴如挚爱的情人般,在她耳畔呢喃: “每一刻,对我都珍贵。” 第69章 有关系 晨曦柔软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窗帘,洒落在床上。 祝肴悠悠转醒,想起身,却发现腰被紧紧地抱着,被沈时搴紧密地拉进他的怀里。 两人都不着一缕! 身后沈时搴每一寸紧贴她的硬朗弧度,都能清晰感知。 原本清晨的迷茫。 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前几天她醒来时,要么是在车上,要么沈时搴都比她先一步起了床。 这还是第一次…… 祝肴屏着呼吸,伸手去拽沈时搴在她腰上的手,想将他的手拿开。 可微弯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腹部。 怕将身后人吵醒,祝肴赶紧往后瞧了一眼。 好在沈时搴并没有醒。 沈时搴侧脸的轮廓沐浴在晨光中,微光勾勒出他完美的面部线条,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交织下格外立体。 他身上的被子只堪堪搭在腰部。 露出宽阔的肩膀和硬朗的胸膛,以及块垒分明的腹肌,寸寸肌肉的线条都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张力,力量感十足。 祝肴咽了咽喉咙,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下…… 只看了一眼,又心跳加速地匆匆挪开目光。 心里悔过,完了完了,原来她真的对男色毫无抵抗力。 就像上次沈时搴睡在沙发上清醒过来的那次一样。 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可也不怪她。 扔个沈时搴那样身材完美,气质优越的男人随便在哪个女孩子床上,早上起床时,谁能忍住不多看两眼…… 祝肴这么安慰着自己。 于是目光又缓缓顺着他紧致的腹肌,到舒展的胸膛、性感的喉结、挺直的鼻…… 和清冷含笑的眸。 “沈先生!”祝肴惊得一震,“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看小沈的时候。” 祝肴:“……” 被抓包的祝肴瞬间失去血色,尴尬得全身僵硬着扭过头,将脸捂进被子里。 她闷闷地说:“对不起……” 沈时搴:“有关系。” 祝肴:“……” 沈时搴把她的小脸从被子里拔出来,将她整个人翻转,目光提示着朝下一看: “你看看是不是有关系,你把我看精神了。” 因为宿醉,沈时搴现在头还疼,也晕。 可身体却诚实。 被祝肴看一眼就“升机勃勃”。 沈时搴眸色暗了暗,笑了声,“刚才不还看吗?现在怎么不看了?祝肴同学,我想跟你结婚,你却只馋我身子?” 祝肴听着,诧异地眨了眨眸。 她拒绝了他,昨天沈时搴那戾气十足的样子,还在脑海中。 今天一早醒来,他竟就能风轻云淡提起这个事了? “你没有生气了吗?”祝肴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好生气,我想通了。”沈时搴懒懒地勾唇,漫不经心道:“我是才碰女人,才会对你上头。等我习惯了,适应了,腻了,这事儿自然就过了。” 祝肴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这是她想到最好的结果。 “走吧,起床吃饭,然后带你回学校,搬行李过来。”沈时搴温润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脸。 “什么,搬行李?”祝肴愣了。 “你昨晚答应了,难不成想反悔?”沈时搴将人又拉进自己怀里,吻了下她的额头,散漫道,“说好的十五天,你可别想赖。” 祝肴不是想赖,也不是不记得。 她只是没想到,沈时搴竟是要让她搬去一起住。 但沈时搴这个法子,是对的。 这是情感脱敏治疗。 以前她们心理课上曾讲过。 就是在对对方上头时,熟悉她,习惯她,平凡化她,直到能够缓和地过渡上头的这一阶段,就能达到脱敏,戒掉甚至忘掉一个人。 祝肴担心地问:“是、是去霍宅和你一起住吗?” 她是想在霍宅住? 想常常见到他小叔? “霍”这个字就像一根针。 听她说出口,就轻轻扎了下沈时搴的心脏,挺疼。 沈时搴深深吸了口气。 小事儿,能忍得住。 他还在对她的上头阶段,会为她吃醋心疼也正常,十五天后就好了。 “不住霍宅。”沈时搴硬邦邦地回答,随后起身,笔直的大长腿落地。 还升机勃勃的他随性地光着身子,踩着拖鞋,朝浴室迈步而去。 祝肴:“……” 她都来不及收回目光时,沈时搴已经进了浴室。 祝肴将红透的脸又埋进了被子里。 沈时搴也太不把她外人了吧…… 第70章 知道 两人洗漱好后,餐厅的早餐已到。 主食是松露芝士三明治和烟熏三文鱼,配菜是培根炒蘑菇,还有两杯现磨咖啡。 食材顶级,摆盘精致。 沈时搴却没有胃口。 忽然想起那日下龙泉山的早晨,祝肴替他准备的小粥。 沈时搴挑了挑眉,讪讪一笑。 果然现在对她很上头,一顿早餐而已,他竟也能想这么多。 “吃过早饭,我先送你回学校上课,”沈时搴懒懒靠着椅背,清冷的眸散漫凝视着眼前小口吃饭的人,“等你放学,我到你宿舍门口接你,替你拿行李。” “到宿舍门口接我?”祝肴喝咖啡的动作一顿,睫毛轻颤着,“我和你这十五天……能不能别让任何人知道……” 祝肴被他吓到了。 那辆跑车本就扎眼。 沈时搴竟然想到他宿舍门口接她。 是她先引诱,是她错了,所以她心甘情愿帮着沈时搴做“脱敏治疗”十五天。 可她并不愿意这事尽人皆知。 “是我没考虑周到,那你放学带行李出门,我在校门外等远一点的地方等你。”沈时搴懒洋洋无所谓地道,“放心,这十五天的事,我谁也不告诉,也不影响你以后重新找男友。” 说完,沈时搴起身。 “嘎吱”一声,椅子挪动时发出刺耳的响…… 祝肴偷偷瞥了眼他,他怎么了?好像又生气了。 沈时搴大步进了浴室,慢条斯理洗着手。 就十五天。 就十五天都要偷偷摸摸。 他有什么见不得人? 祝肴从门外进来,站到沈时搴旁边,声音低低地问:“沈先生,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见祝肴小心翼翼的样子。 沈时搴又心里暗暗骂了自己。 对女孩子来说,和一个男人没名没分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他不该向她发无名火。 一边心里压着火,一边又知道自己不该生气,这种揪扯感,让沈时搴本就还宿醉头疼的脑子快炸了。 “我没生气,你看错了。”沈时搴终究散漫地叹了声。 他随手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身凝视祝肴两秒后,揽住她的腰,亲了下她的唇角: “你不吃早餐进来干嘛。” 祝肴浑身有些僵硬。 沈时搴说亲就亲,说抱就抱,还这么顺手自然,进入角色也太快了些吧。 祝肴觉得腰上那只大手很烫,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刚才有事没说完,但我又不敢说,怕又说得不对让你生气。” “你放心,你随便说,我绝不生气,谁生气谁是狗。” “那我就说了……我等会儿先不去学校,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坐公交车去探望王亦学长。” 沈时搴:“……” - 沈时搴最终压住情绪,保住了珍贵的人类物种所有权。 他将祝肴送到医院王亦的病房,才慢腾腾去了沈氏。 宋野给王亦安排的是独立套房。 病房的客厅里,几名护工休息着,尽职尽责地时不时起身,进到里间照顾王亦。 而此时,里间只有王亦一个人。 他全身盖着白色薄毯,脸上没什么血色,才短短两天,人已瘦了一圈。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王亦睁开了眼,那双原本开朗清明的眼,此时多了分稳重和深沉。 但看着祝肴时,目光依然温柔如汩汩泉水。 “祝肴,你怎么今天又来了?”王亦温柔笑着。 第71章 心安 “学长,你一个人也太无聊了,我来陪陪你。”祝肴笑意盈盈,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放好买的水果。 随后,拿了一个苹果出来,低着头认真削着,边和王亦聊天。 “学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医生都说恢复很好,待够五天就可以出院了,三个月内不剧烈运动就可以。”王亦笑着道。 削好苹果,祝肴分成两半,递给王亦一块。 “谢谢。”王亦接过来,深深地看了祝肴一眼。 “学长客气什么。”祝肴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那一块,心里有点不好受。 该说谢谢的,明明是她才对。 王亦在那种生死关头,都能冲出来,想救她。 还受了枪伤。 这份恩情,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两人边吃着水果,边聊着天。 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已过一个小时。 祝肴看眼时间,抬眸声线软软地道:“学长,我今天就先走了,明天又来看你。” “好。”王亦坐着靠上床头,虚弱地点了点头。 祝肴起身,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钱包。 钱包里,隐隐露出一个红色小口袋的边角。 “学长,我送你的这个平安果,你竟然还留着?”祝肴面露惊喜。 说着,祝肴伸手去拿。 “别动它!”王亦却猛地伸手过来,将钱包抢了回去。 祝肴吓一跳,怔愣着看向王亦。 王亦手里死死拽着钱包。 他看着祝肴被自己吓到,心里又狠狠骂自己。 王亦唇瓣嗫嚅几下,有什么话想说却终究没说出口,几秒后,又情绪陡然低落地垂下头来,“祝肴,这里面有我的小秘密,我不想别人看见,刚才对不起。” “我、我能明白的,学长。”祝肴回过神来,乌软的黑眸里,只有关心,“那我先走了,学长你好好休息。” 祝肴转身,想出病房。 可她身后,却传来虚弱的一声轻唤: “祝肴。” “抱抱我,可以吗?” 祝肴脚步顿时停住,回眸看去。 王亦颤抖着抬起了头,那双向来开朗洒脱的眼睛,红得吓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近来瘦了的原因 ,或者是祝肴站着看去的角度,王亦的眼给祝肴深深凹陷进去的错觉。 里面有无力,彷徨,害怕…… 祝肴担心的同时,又更觉得对不起他,快步走过去,坐到了王亦的床边。 她知道学长是正人君子,他只是想要一个安慰而已。 祝肴张开双手,抱向王亦。 王亦缓缓低下头,只将额头,轻轻靠上祝肴瘦削笔直的肩膀。 手放在一旁,紧紧握着手中的钱包。 “学长,才做手术肯定会很痛,身体也会很难受,过段时间就会好了……”祝肴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王亦的肩。 王亦贪婪地靠着祝肴,深深吸入她身上清甜的味道。 原来被喜欢的人抱着,会让他这样心安…… 这是他这两天来,唯一宁静的时刻。 也是他距离祝肴最近的一次。 但也许,只有这一次了。 如果时间能停下多好。 如果他能就这样一直和她待在一起多好。 王亦眼眶越来越酸,抬起了头,笑着云淡风轻地对祝肴说:“对,我就是没住过院,有点不适应……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学长再见,明天我再来陪你。”祝肴语调糯糯,笑着朝王亦挥挥手。 祝肴出了门,王亦一个人坐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手机响了起来。 王亦接起。 妈妈嚎哭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让那个女孩子去求霍四爷没有 ,她去了没有 !你爸已经被带走十几个小时,你让妈妈怎么办……要是没有了你爸,你让我怎么活啊!” 妈妈的哭声悲戚无比。 哭碎了王亦的心。 “妈,我会救出爸的。”王亦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妈妈的哭嚎戛然而止,惊慌道:“你别做傻事!你在哪里,你告诉妈妈,我们见面再想办法!” “妈,我今晚就会去救出爸,你别担心……” 王亦将电话挂断的下一秒,沉默着流泪的眼空洞无比。 都怪他! 都怪他不自量力要带祝肴出国,差点害了祝肴,现在还害了爸爸。 妈妈说让祝肴去找霍宵求情。 可霍宵传说中狠戾无情,他不敢想象祝肴去求情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他怎么可能让祝肴去找那个恶魔。 他要自己去救父亲。 如果霍宵要一条命,那他便用他的,换父亲回来。 王亦颤抖着手,打开了钱包。 在红色小福袋下面压着的,是祝肴一张笑意浅浅的小小证件照。 他混沌的思绪越发恍惚。 今年大一新生入学,祝肴和她的室友一起来报名合唱社团。 他当时做登记,听到一道软糯的声音叫他“学长”。 一抬头,就对上祝肴那双乌黑柔润的眼睛。 她明明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白色棉衬衣,灰色短裙,可偏偏又处处不一样。 棉衬衣扎进短裙里,勒出纤细的腰肢,再往上的弧度饱满,往下的腿长而纤细。 王亦只看了一眼,就匆匆低下头。 等祝肴办完入团手续走后,他悄悄拿走了祝肴报名时交上来的证件照…… 一眼便已惊艳。 接着又是一年的相处。 “祝肴……” 王亦手指颤抖着抚摸过照片上祝肴精致清甜的脸庞,口中喃喃哑着喊道: “肴肴,肴肴……” 他曾在好多个夜晚,梦见她穿上婚纱站在他对面。 梦见他掀开她雪白的头纱,亲吻他心爱的新娘。 他有多喜欢祝肴。 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今晚他一去霍宅,或许也就回不来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照片上祝肴的唇角处,王亦闭上绝望的双眼,低头吻去那滴泪…… 第72章 癫了 祝肴出医院后,回了宿舍。 此时正是中午,张一暖正在桌前吃午饭。 “咦,肴肴,你不是请了长假?”张一暖诧异地站了起来,随后迎上去笑着问,“你事情是办完了?你吃午饭没?” “嗯,事情办完了。”祝肴浅笑着点了点头,“我晚点再去食堂……” 祝肴边说着,边收拾一些常用的洗漱用品。 “肴肴,你这是……”张一暖坐了下来, “我最近两周白天回来上课,晚上就不回来住了。”祝肴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是你那闺蜜又来找你玩了?”张一暖好奇地笑着问。 祝肴抿唇,点了点头。 张一暖一点没怀疑,笑呵呵地道:“那你和我们新室友都不在宿舍住,就我和罗颜两个人了。” “新室友住进来了?”祝肴目光下意识朝原本任雪的那张床看过去。 床上用品,以及一些桌上的杂物,全是一些很高调的奢侈品牌。 “是啊,昨天把东西搬过来的。她长得还挺好看的,真羡慕她,又是国外回来的学霸交换生,又是富家小姐,长得还好看……” 张一暖边吃着饭,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对了,说起来也奇怪,今天学校发公告说王主任请假了,但今天我带着新室友去交她的学业计划审核表,要在王主任电脑上录入系统,办公室老师却说王主任没交接工作,电脑打不开……” “肴肴你说这奇不奇怪,如果王主任真是请假,怎么可能不交接工作呢。” “他那电脑打不开,那系里一些流程上的事,不全瘫痪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祝肴,手上动作突然停住。 脑子里猛地乱七八糟涌出画面。 她在机场说一定要出国,霍宵冰冷地说“你可以试试”。 刚才医院里王亦那无助又害怕的神色。 祝肴心头骤然狂跳。 王主任请假,不可能不交接电脑密码,就算来不及,老师打个电话去也就问到了。 唯一只有一个可能: 已经联系不上人了…… 是霍宵! 祝肴放下手中东西,慌张往外冲。 “肴肴,你要出去啊?那帮我把盒饭扔楼道垃圾桶一下。”张一暖刚吃过饭,饱饱得不想动。 她把没吃完的盒饭递给祝肴。 祝肴却像没看见似的,快步冲了过去,盒饭被撞倒,顿时洒了祝肴一身。 “肴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张一暖紧张地站起来,想替祝肴擦。 祝肴已经跑出了宿舍。 - 霍宅。 祝肴等不及坐公交车,打车去了霍宅。 大门处的佣人,只面无表情地告知:“四爷不在。” 祝肴拿出手机,给霍宵发消息。 【摇摇摇:霍宵,王主任在你手上是不是?你能不能放了他?你生气想发泄朝我来行不行,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消息发出去。 却出现刺眼的一个红色感叹号。 祝肴怔住。 是霍宵什么时候删了她? 还是她删了霍宵? 她不觉得霍宵会删除她的微信,但她也没有啊…… “肴肴?”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从霍宅里开出来,停在祝肴身边。 后座,宁远又叫了声,“肴肴,你怎么在这儿。” 祝肴眸底有了丝希望,“宁总,你帮我联系下霍宵可以吗,我有事要找他!” “你要找他?霍宵才约了我打牌,我正要去见他。” 宁远看出祝肴有急事,边说着,边开门下了车。 他手细心地扶着车门顶框,浅笑着温声对祝肴道: “上车,我带你一起过去。” “谢谢宁总。”祝肴赶紧上了车,坐到最里边。 宁远也上了车,吩咐,“开车。” “是,宁总。” 前座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地应道。 - 现在已是中午两点。 宁远今天在霍宅盯着订婚宴的布置,盯了大半天,在霍宅用完餐正准备小睡一会儿,接到霍宵叫他打牌的电话。 他本是想去的路上,顺便补补午觉的。 可没想到意外在门口遇上祝肴。 困意也顿时消散了。 “你找他什么事,这么急?”宁远温和地笑着,神色从容地问。 “我……”祝肴支支吾吾,并不想将这事告诉其他人。 宁远了然地点点头,知道祝肴不想说,立马不再追问。 “喝瓶水吧,外面天气这么热,你这是等了多久?”宁远从侧边拿上一瓶水递过来。 “谢谢。”祝肴没心情喝,接过来只在手心里拿着。 可突然,她余光发现宁远在瞧她。 她抬头看去。 只见宁远的目光,丝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胸口。 “宁总!”祝肴心中一惊,捂着前胸。 宁远这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是盯着的哪儿,赶紧道: “不是,肴肴……你衣服上……” 宁远态度温和诚恳。 祝肴狐疑地低头。 这才注意到,她胸口上一大片肮脏的菜渍,这是出门时张一暖盒饭撞上时倒上来的。 “要不,你换件衣服?我昨天给泱泱买了一件裙子,正好还在后备箱,你和她身材差不多,你应该能穿下。”宁远平静道。 “不用了。”祝肴摇了摇头。 她并不在意现在衣着是不是干净。 “你穿这身衣服,霍宵可能没耐心和你谈事……”宁远看了她一眼,认真劝。 祝肴顿了顿。 霍宵凡事极其讲究,脾气又难琢磨。 说不定,他真的会因为觉得她脏,而立马赶走她。 “那谢谢宁总。” “别客气,小事……” - 宾利停在路边。 司机在几步远外,低头拿着手机刷新闻。 宁远站在树荫下,高大的身体闲适地站着。 他现在心跳有点快。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霍宵爱抽烟。 人在紧张时,真的很想来根烟…… 宾利的全车窗都做了防窥,从外朝里,并看不清。 可也不是完全看不清。 祝肴在里边换衣服的动作,在车窗上有模糊不清晰的虚影。 她原本穿的衣服宽松。 当她缓缓脱下时,曼妙又紧致的身体,在车窗上有淡墨色的影子,弧度完美。 宁远知道自己不该看。 可他忍不住。 在他跳动得厉害的心跳驱使下,余光瞧着车窗。 没过几秒,他又赶紧收回,一边心里唾弃自己,一边擦了下额头的汗。 也不知是外面太热,还是因为其他,他现在满身汗水…… 宁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奈地自嘲笑了声。 “我怎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说完,拿出手机,静下心,处理着一些简单的工作邮件。 - 没多久,宾利停了下来。 祝肴跟着宁远下车。 这是一处雅致静谧的私人会所。 上面是字体遒劲的匾额:奕趣雅轩。 这里祝肴也曾跟着霍宵来过,不出所料,宁远带着她一路到了以前同一间包间。 包间门口的经理,恭敬地主动替他们打开门,笑意相迎道: “宁总,四爷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嗯。”宁远点点头,迈步进去,“霍宵,肴肴找你有……” 宁远才刚到门口,声音却戛然而止,脚步也停在原地。 还好祝肴眼疾手快,在他身后停下了步子。 她着急探出头去,却也在看清室内所有人的一瞬间,愣住了。 里头正喝茶的宋野,眨了眨眼。 这不是搴哥看上的祝肴吗。 这一瞬间,宋野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沈时搴。 沈时搴眯了眯眸,目光静静地瞧着门口的祝肴。 霍宵视线投了过去…… 祝肴此时穿着一条半肩修身连衣裙,材质是极其珍稀的重磅黑色真丝,在包间的灯光下泛着柔润的暗色光泽…… 她一侧肩膀优雅地裸露着,肩线笔直,肩头圆润,锁骨清晰。 黑色真丝更衬着她大片肌肤雪一样白。 祝肴和宁泱泱的身材是相差不大,可祝肴更丰满一些。 胸口真丝紧绷着。 高耸的弧度诱人而婀娜。 在包间一片针落可闻的诡异安静中。 霍宵拉开椅子,捞过搭在身后椅背的纯黑色西装外套,步伐沉稳地迈步到祝肴身边。 “肴肴,露肩的衣服,不准穿,”霍宵磁性嗓音平静,语气没有起伏: “我说过的,你又忘了。” 话落,骨节分明的手,将昂贵的西服披上了祝肴的肩。 宋野:“……” 宋野的嘴巴,张得比他手里的茶杯杯口还大。 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很好,这世界终于癫了,癫成他看不懂的样子了。 第73章 真刺眼 肩上西服压下的重量,让祝肴回过了神:“霍宵,我找你有事。” “等牌局结束再说。”霍宵声线冰冷。 祝肴心里急:“可是……” “肴肴,我知道你要说的事,我说了,等牌局结束再说。”霍宵深邃的眸平静无温。 祝肴顿时将话咽了回去。 听霍宵的意思,就是这事有商量的余地,也说明王主任应该没事。 “好。”祝肴强压下想赶紧让霍宵放了王主任的想法。 现在掌控权全在霍宵手上。 她别无他法。 宋野瞪着一双震惊青蛙眼,看了看沈时搴,又看了看霍宵。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霍宵这当小叔的,看上了侄子的女人,拿钱砸祝肴将她包下,搴哥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忍痛割爱。现在小叔和祝肴恩恩爱爱,搴哥暗自神伤…… 天杀的。 果然小说里写得都是真的! 小叔怎么都指着侄子的女人抢? 宁远也坐到了牌桌的一方空位上。 他小心谨慎地看了看沈时搴和霍宵的表情…… 虽然沈时搴与祝肴有一晚,但他也说过对她不感兴趣。 看沈时搴现在这神情,也没什么反应,应当那事儿已经翻篇儿了。 “时搴,你和你朋友久等了。”宁远心情也放松了些,一坐下便顺手朝后招了招手,让经理给大家上果盘。 霍宵也坐了下来。 祝肴则是退到角落,坐到柔软的沙发上。 “肴肴,”霍宵却朝她看了过来,嗓音低沉,“过来,倒茶。” 祝肴拧了拧眉,起身过去,拿起茶壶,替霍宵斟茶。 放好茶壶,祝肴正想转身。 霍宵冰冷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祝肴心头跳了下,低头看去。 “坐。”霍宵淡声吩咐,目光扫了下身旁的椅子,“我牌技不好,替我看牌。” 霍宵握着祝肴时,腕间佛珠与祝肴的手腕紧紧贴着,那佛珠的沉黑,显得祝肴细白的手腕柔弱又白皙。 “砰”—— 沈时搴将手中茶杯放上一旁的茶歇桌,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屋里的人怔了瞬,全朝沈时搴看去。 “这趟小叔叫我过来,我来得不亏,见识到了好东西。”沈时搴抬眸,轻挑下眉,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 “什么好东西?”宋野心想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沈时搴下巴指了指刚放下去的茶杯: “好茶。” 宋野:“……” 他听出来了,搴哥在阴阳他小叔。 祝肴挣脱不开霍宵的手,只能坐了下来。 霍宵这才松开。 祝肴坐到了霍宵身边,目光不经意间,与就坐在她左边的沈时搴的目光相触。 沈时搴散漫地靠着椅背,修长双腿相交,唇上似笑非笑的弧度有些冷,淡淡瞧着她。 祝肴被他的目光盯得后背冒出小疙瘩,低着声打招呼: “沈先生。” 沈时搴指尖轻轻敲着椅子扶手,只从喉间浅浅溢出了声“嗯。” 祝肴缩了缩脖子。 她莫名觉得沈时搴好冷。 “肴肴,你专利的事,和沈氏谈得怎么样了?”霍宵扫了两人一眼。 祝肴一点都不想和霍宵聊她现在的事。 可现在,她只能顺从,不想惹怒他。 “还在谈。”祝肴抿了抿唇,小声回答。 “你的专利对沈氏新项目很重要,时搴也看重,觉得条款差不多了就签了,让他的新项目早推进,免得时搴因为这件事还久留榕城。”霍宵淡淡说着,抬手按下洗牌的按钮,对沈时搴和宋野到: “宁远现在也到了,玩儿牌吧。” 祝肴只在一旁敷衍地点点头。 专利的事她本也说不上话,签还是不签,签的合同条款如何,都是学校在和沈氏谈。 沈时搴眯了眯眸,没说话,心不在焉似的。 自动洗牌桌将牌码好。 宋野丢了骰子,到他第一个摸牌。 沈时搴全程没怎么说话,手气也差,连输了好几局。 祝肴坐在霍宵旁边,侧边牌桌位就是沈时搴。 她和沈时搴距离很近,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和他待的时间太多,能清晰感受到沈时搴的气场在持续走低,每一个神色动作都越来越冷。 沈时搴摸牌,只扫了眼,就打了出去。 “四万,碰牌。”霍宵平静地拿过牌,若有似无地看了沈时搴一眼,“时搴,在京市不常打牌?” 沈时搴腔调懒散,只一个音:“嗯。” “难怪,看你并没什么兴致。”霍宵打出一张牌,“你平日喜欢做什么?我依你的喜好,来做你和吴小姐见面的安排。” “今天叫我出来玩儿牌是假,其实就是想谈这事?”沈时搴语气懒懒的,听不出情绪,“再说吧,我最近不急。” 说完,他看向祝肴。 她端端正正坐在霍宵旁边,穿着黑色真丝长裙,披着霍宵的黑色西装。 真刺眼! 他与她的事,祝肴便要保密。 她与霍宵,却能在众人眼下,亲密坐着。 霍宵:“时搴,你来榕城已有…” “祝肴同学。”沈时搴突然出声,打断了霍宵的话。 他指尖把玩着手机,扯了下唇,要笑不笑道:“祝肴同学,我牌技才是真不好,你替小叔看够了没?要不,你也过来替我看看。” 霍宵眸色顿沉。 祝肴顿了顿,起身,“好,沈先生,但我只是略懂,并不精通。” 她刚站起想过去,右手再次被霍宵按住。 回眸看去,祝肴对上霍宵微冷的一双眼。 霍宵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看向了沈时搴,“时搴,牌技不好,多练才行。” 沈时搴眼神悠悠地瞧着两人又交握的手腕,清冷眼眸越来越冷,慢条斯理道: “小叔,你牌技不好,可以让她看,我牌技不好,就得自己练?” 沈时搴这话颇不客气。 室内气氛陡然凝固。 几秒后,霍宵淡淡出声,“宁远,叫经理进来,替时搴看看牌。” “哦……好好好……”宁远从凝固气氛中猛地回过神来,忙起身。 “不必,”沈时搴却伸手拦住祝肴的左手,往自己这边拉,“我这人挑,只要高材生替我看。” “时搴,敛敛性子!”霍宵握着祝肴右手的力道,下意识紧了一分。 宋野顿时又震惊地张开,这次比杯口还大。 他看看祝肴左手,被搴哥握着。 又看看祝肴右手,被小叔握着。 这画面好诡异! 可又莫名地刺激怎么回事! 宋野激动地在牌桌下搓手手…… 祝肴左右看看,头皮发麻。 她今日不能激怒霍宵,可也不想得罪沈时搴。 “我、我要不然坐旁边沙发那里去行吗?谁都不看……”祝肴硬着头皮说完。 她本来牌技就不行。 霍宵让她坐旁边,应该是生气了,想指使她折腾她替他端茶倒水。 沈时搴又为什么非要她帮忙看看牌? 霍宵:“不用。” 沈时搴:“不行。” 两人同时说道。 祝肴:“……” 宋野:“……”嘻嘻。 宁远:“……” 怎么回事,时搴是叛逆不爽他小叔,还是真对祝肴睡了一晚,就在意了? “宁总,您刚才点的果……”亲自推着果盘餐车的经理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说的话,在喉咙里卡了一秒: “……盘。” 屋内的人都朝经理看去。 趁着沈时搴和霍宵分神的一秒。 祝肴慌忙抽出自己的手,“空调风刚好在我头顶,有点冷,我挨着宁总坐吧。” 说完,祝肴赶紧绕了桌子一圈。 坐到了宁远和宋野的中间。 宋野:“……” 他一脸无辜地看向沈时搴。 这可不关他的事啊,是祝肴自己要坐过来的。 宋野真担心沈时搴暴走,到时候无差别攻击,伤及无辜,也就是他。 今天这瓜还是别吃了,保命要紧! 愣住的经理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即也明白现在形势不对,将水果盘分别放到几人的茶歇桌上,赶紧说话缓和气氛:“宁总,您看水果可还和几位心意?” 宁远咳了咳,“还可以。” “那还要什么,你再随时吩咐!”经理笑着道。 宁远点点头,朝经理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经理明白,退出了房。 过了这几分钟,室内的压抑氛围又消散了些。 宋野笑嘻嘻撑着头皮说,“要不?我们继续玩。” “对对对,继续玩。”宁远赶紧跟着说,接着按下洗牌的按钮。 霍宵也不置可否,也随着宁远一起,将牌拿过来放到自己身前码好。 气氛仿佛真的瞬间变好了不少。 宋野心情也放松了些。 祝肴坐在这里,手脚也能正常放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搴哥,来玩牌,玩牌,这多有意思。”宋野笑嘻嘻得。 沈时搴却依然没动,只一身冷冷清清的坐着,掀起眼眸,朝霍宵看了一眼:“小叔,我们玩牌输赢是筹码也没什么意思。” 沈时搴将小小的圆形筹码在手中,两个指尖捏着,轻轻旋转,动作悠然慵懒。 “那你觉得要如何?”霍宵问。 霍宵的语气算不算太好,却也没有了刚才那么冷。 “平日里大家都是这么玩儿的,不用这个做筹码其他的也没什么合适的大家说对吧?”宋野赶紧出来打圆场。 宋野刚刚说完就对上沈时搴冷冷的视线。 宋野后背立马一僵。 “那个,搴哥也说的对,要不,咱们就换个其他的作为筹码?”宋野又笑着看向牌桌上的另外两个人。 “我倒是都可以的。”宁远也笑着道。 “随意。”霍宵淡淡两个字。 “那这样,我们只玩几局,谁赢了,谁就能像其他人随便要件东西,作为彩头。”沈时搴依然把玩着手中的筹码,姿态散漫极了。 宋野一听,紧急向沈时搴挤眉弄眼。 搴哥啊,都输成这样了,怎么还敢提这么个赌注。 宋野原以为霍宵会随口答应。 却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声线低沉,“要么提前说好要什么,要么就换个赌注。” 霍宵抬眼,表情没有温度: “我从不对不确定的事,下我输不起的赌注。” “小叔,你也有输不起的事,不过是向你要件东西,身外物,有什么输不起的?”沈时搴凝视着霍宵。 “我输不起的东西,多了。”霍宵眸色微沉,“时搴,想要你心怡的赌注,可以,你先说,我觉得行,我们再玩。” “小叔刚才这么厉害,还怕输?” “人,没有可以一直赢的。”霍宵一字字道。 沈时搴见霍宵怎么着都不答应,笑了声,“行,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宋野和宁远都好奇地瞧向沈时搴。 心中在盘算,究竟是多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要沈时搴来回拉扯,非要霍宵提前答应。 沈时搴:“涧松苑客厅阳台的那盆仙人掌盆栽。” 祝肴身形微震。 不可置信地瞧向沈时搴。 祝肴的变化,让沈时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那盆小叔不舍得扔掉的盆栽,就是祝肴送的。 霍宵眉峰更冷了,冷淡的笑意不达眼底,“时搴,你怎么知道我有那盆盆栽?你好像没有来过我的别墅,还是说……” “你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到了涧松苑来?” 祝肴咬着唇,这下是不动也不敢动。 就怕自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她唯一知道沈时搴去过涧松苑,就是她被宁泱泱下药的那一晚。 但是那一晚的事,以及和沈时搴之后在那角落的事,她的羞耻心根本不容许她再次提起。 “那不过是阳台上的盆栽,我路过时转头就看见了,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沈时搴散漫不羁地笑。 “这个不行,你换一个。”霍宵拒绝得干脆。 沈时搴眼眸微眯,不悦道,“那行,那就让祝肴现在到我身边,替我看牌。” 宋野:“……” 好好好,又扯回来了。 搴哥,你执念还是太深了啊。 现在真该出现一个高僧,拿出一杯滚烫的开水,教你“放手就不痛”的道理。 恋爱脑可真难治啊! 霍宵眸色越发冷,淡淡瞧向祝肴,“肴肴,你说说看,你想坐哪儿?” 沈时搴和霍宵同时转过头来,看着祝肴。 宋野和宁远也好奇地等着祝肴的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聚集在她的身上,祝肴坐立难安! “我、我去下卫生间。”祝肴赶紧出了包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祝肴被里边奇怪又压抑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待着。 她刚松了口气,突然察觉身后有脚步声。 一回眸,高大的身影就压了过来。 急切而缱绻的吻带着无可撼动的攻势侵袭向她。 祝肴在熟悉的气息下,被来人抱在怀里。 下一秒,沈时搴拿起她的手臂,轻咬在她手腕。 突然的刺痛,疼得祝肴低呼一声。 “祝肴同学,难受吗?”沈时搴嗓音沉而委屈: “我刚才更难受。” 第74章 福气 祝肴浑身紧绷,细微的痛觉很不舒服。 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 沈时搴不满,“祝肴同学,你有没有同情心,我说难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你先松开。”祝肴怕被人发现。 沈时搴还憋着气,脸色依然不好。 “那你先说,你找我小叔什么事?” “我有正事。”祝肴抿了抿唇道。 “你和他都分手了,能有什么正事。”沈时搴嗓音懒懒,缱绻语调里有几分固执: “现在跟我走。” 祝肴:“……” “我不能走,我真的有正事。”祝肴卷长的睫毛微颤。 “正事穿成这样?” 沈时搴扫向祝肴腰间的长裙。 祝肴仓惶抬眸,赶紧解释: “这、这不是我要穿的,我是路上衣服脏了,宁总临时让我换的。” “真的?” “真的!” 沈时搴眉稍挑了挑。 原本清冷低沉的神色好了几分。 他松开了祝肴的手。 也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我们回包间吧。”祝肴松了口气。 下一秒,沈时搴托着她的后颈,低头吻住她。 吻得轻柔的,带着安抚…… 祝肴双手在身体两侧,仰着头,紧紧拽着裙子。 她不适应。 想推开。 可心底理智在告诉自己,是她先拉沈时搴下水,让他对她有了欲…… 几秒后,沈时搴放开她,清冷好看的眸凝视着她微肿的唇,指腹揉了揉,“祝肴同学,这十五天内你有正事要见小叔时,跟我说一声行不行……” “要不然我自己乱猜,心脏有点受不了。” 沈时搴目光没有杂念,却烫得祝肴心底一热。 他眼里很坦荡,一副正经的样子表示:见其他男人得跟我汇报,要不然我自己吃醋难受。 一点不藏着掖着。 情绪表露得清清楚楚。 这反让祝肴觉得自己确实不对了。 祝肴抿了抿唇,“今天我有事要和他谈,也许会比较久。” “这下我知道了。”沈时搴点点头,清冷的眸底终于有了松快的笑意,“如果是难处理的事,可以找我,这十五天内趁我还对你上头,你该多差遣我。” “不用的,我没什么事……”祝肴垂眸,躲开沈时搴的目光。 她并不想多麻烦他。 两人之间牵扯越深,越是难断。 为了怕被人发现,祝肴拦着非要和她一起进包间的沈时搴,让他先去等等,祝肴先快步进去。 看着祝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沈时搴心情又无法克制地沉了下来。 他好惨。 没名分的人,像棵没人要的小草。 - 沈时搴再回包间时。 只剩宋野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手机,听着圆圆甜甜喊“大哥”。 “人呢?”沈时搴眉梢一挑,扫了一圈室内。 “搴哥,”宋野立马起身,将手机锁屏揣进兜里,“小叔带着祝肴走了,宁总去结账了。” “嗯。”沈时搴点点头。 “搴哥搴哥,你和祝肴究竟怎么回事啊?”宋野走过去,笑得一脸八卦。 “我追她,她没答应,就这么回事。”沈时搴声线清清冷冷,事不关己似的随意。 “啊!”宋野瞳孔地震,“你竟然被拒绝了!” 宋野眯了眯眸子,一脸“我看透一切”的表情,“那她这么特殊,是不是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然后你强取豪夺。” “没想到出现了天降小叔,抢了这个女人!” “小叔不是天降,”沈时搴迈开步子,散漫往前走,“祝肴是小叔的前女友。” “也就是说,不是小叔把你的女人抢了,而是你把小叔的女人睡了!” 宋野惊得合不拢嘴:“所以,在你们霍家,女人也能被继承?” 宋野想想小叔的高大挺拔,再看看眼前搴哥的宽肩窄腰…… 算你有福气啊,祝同学! 沈时搴脚步一顿,冷眸深沉盯去。 “宋!野!” 第75章 懂事些 “实话实说嘛,生什么气……”宋野缩缩脖子,喃喃自语。 沈时搴收回目光,压下火气,漫不经心道:“我和她还有十五天,过后我和她就没关系了。” 说完,迈步朝外去,一副洒脱不羁的样子。 宋野:“啊?” 不是,刚刚吃到瓜。 瓜主就收摊了? 宋野不死心,赶紧追了上去,“为什么啊搴哥,为什么啊搴哥……别啊,再追追啊,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啊!我恋爱达人,主意一堆,追人很简单的搴哥,别放弃!有问题解决问题,没问题制造问题就行了啊搴哥……” - 榕城午后炎热。 银顶迈巴赫不疾不徐行驶,车内冷气十足。 上车后,祝肴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霍宵提起,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王主任现在是在霍宅吗?” 车内依然安静。 霍宵身姿挺拔地坐着,修长双腿微微张开,气场强大。 此时,一双深邃的眼眸直视前方,目光平静而无温。 祝肴咬了咬唇。 他是没听见? 还是装作没听见? “肴肴,”几秒后,霍宵才淡淡开口,“你和时搴,什么关系?” “就像今天你在牌桌上说的,沈先生想购买我专利,仅此而已。”祝肴目光躲闪,细密的睫毛轻颤。 “那就尽快签,”霍宵深邃的眸光投来,磁性的声线沉稳而清晰: “时搴沾染上京圈的习气,身边女人常换常新。” “签完后,别再与他接触。” 祝肴更用力地咬着自己唇。 王主任还在霍宵手上,现在王亦和他的家人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可霍宵偏偏不说到正题。 叫她包间等他那么久,现在也跟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地命令她离沈时搴远一点。 “我和你已经分手了,我和谁接触,与你无关。”祝肴声线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 对王主任的担心,对霍宵的厌恶,让她连以前最会的“忍让”都做不到了。 霍宵眉宇微沉,增添了几分冷意十足的严肃: “肴肴,懂事些。” “懂事?霍宵,懂事就是对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逆来顺受是吗?”祝肴情绪冷静,可糯软的嗓音在发抖: “我与谁接触,我在国内还是国外,都该是我的自由,你不该要将我困在榕城,更不该因为我出国,就牵连我同学的父亲。” “你明明爱的是宁泱泱,又这么对我,榕城都在传你霍四爷专情,他们知道你暗地里对我的控制吗,你说沈先生女伴常换常新,真正渣的明明是你。” 霍宵却只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上冷调的黑色衬衣,与他腕处冰冷的佛珠相映衬,浑身透着一股内敛从容。 他一言不发,沉默而冷峻。 祝肴苦笑。 在霍宵看来,她现在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发火有什么用, 她的指控,她的批判,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痛痒。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说完了?”霍宵抬手,放下后座的桌板,放了几个精美的餐盒,温声道: “宁远说你在霍宅门口等我很久,没吃午饭。” 祝肴扫了餐盒一眼,抿唇难受地自嘲笑了声,软软的声线有点哑: “霍宵,你一边踩碎我的人格,毫不留情提醒我是替身,一边又不让我出榕城,为救我让出三家工厂,现在作出一副贴心的样子,假意在乎我饿不饿……” “我之前想不通,我现在想通了。” 祝肴侧眸,微微仰着头,如秋水一般的明眸瞧着霍宵,眸底有盈盈泪意: “你想圈养我,想控制我,在你眼里,我根本不是一个人,是你一个随意摆弄逗趣的玩具而已。” 祝肴以为霍宵也不会理会她。 可没想到,霍宵竟沉了眉梢,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冷冷道: “肴肴,你近来被时搴带坏了,竟有脾气了。” 祝肴看向窗外,憋回去难受的泪意,只问:“王主任在霍宅吗?” 霍宵没答,长指拿过餐盒,替她一一打开: “先吃饭。” “没胃口,不想吃。” 祝肴抿着唇,眼神坚定,又问:“王主任究竟在哪里?我要带他走。” 车内空气安静。 霍宵平静道:“先吃饭,你有低血糖,不能空腹。” 祝肴听着,只觉得万分刺耳。 明明最令人惊恐的恶人,总用最平静的语气扮好人。 她目光看向桌板上的餐盒,乌软的睫毛颤抖着。 突然,她伸手去拿餐盒想摔开…… 可霍宵立即握住她的手腕,眉梢顿沉,“肴肴!” 祝肴被拽着的手也颤抖着,声音微哑,带着恐惧的哭腔:“霍宵,这真的是你吗?明明我们在一起这一年,你不是这样的!” “因为我,朋友家人有危险,我承受不住这心理压力,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想拿王主任威胁我什么,你直说好吗!” 车内又是久久的沉默。 祝肴心里已经想了一万个霍宵可能会提的条件。 可霍宵只是沉沉凝视着她。 半晌后,霍宵缓缓开口,“王主任在霍宅,你吃过饭,我带你去接他离开。” “好,我吃,我现在就吃。”祝肴浑身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她拿起筷子,因为刚才的情绪崩溃,手还抖得不成样子。 餐盒里确实都是她喜欢的饭菜。 可她一点都吃不出滋味。 就像完成任务一般,在车里狼吞虎咽。 - 谢名将车开进了霍宅。 银顶迈巴赫停在了庄园最角落的一栋别墅前。 这栋别墅废弃已久,周围都是野草。 原本以为里边也是荒废颓然的景象,可进到别墅里,祝肴却被眼前吓得怔住。 “四爷!” 十几个原本坐着的男人,利落起身,向霍宵躬身恭敬道。 别墅里暗不见天光,所有窗户都被封死。 但四周洁净,布置利落,明显这别墅是常用的地方。 四周全是混凝土构成,没有任何装饰,粗糙而坚固,还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森冷。 桌上是摆放整齐的各种用具,有带着尖刺的鞭子,烧红的烙铁,锋利的尖锐匕首,和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金属器物。 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霍宵,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平时究竟还要做些什么,让她都不敢深想的事…… “祝肴,祝肴,快救救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别墅角落传来。 “王主任……”祝肴赶紧冲向角落,看着上锁的铁链,朝身后看去:“霍宵……” 霍宵眸色平静,抬手挥了挥。 身后一人立马上前,解开了笼子。 王主任虚弱地站都站不起来,只哭着喊,“带我出去,祝肴,快带我出去……” 祝肴快速看了王主任身上,并没有血迹,衣服也并没有破。 她猜想,他应当是被眼前的事物吓到了。 也不知他被关了多久,精神摇摇欲坠似的。 “好,王主任,我现在带你出去。”祝肴心里全是愧疚,扶着王主任,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外走。 霍宵看了身旁的谢名一眼,“送他们走。” “是,四爷。”谢名点头。 他安排了两人跟上祝肴,接过了她肩上的王主任。 祝肴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又看了霍宵一眼。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霍宵对她这一次逃出国的事,一定很生气,毕竟忤逆了他。 可他竟然会轻易放过了王主任,让她这么轻松地带走。 祝肴想不通。 可她来不及多想,她还要赶紧送王主任回家,让王亦别担心。 祝肴和王主任离开。 别墅大门缓缓关上。 霍宵坐下,拿起一杯茶轻抿一口,腕间黑色的佛珠在昏暗灯光下发出熠熠暗芒。 他淡淡问,“人呢。” 下一秒,从漆黑的一个角落里,被堆出一个头套着麻袋的男人。 谢名冷漠地将头套揭开。 露出王亦颓然的一张脸。 “隐姓埋名,再不回国?”霍宵抬眸,黑色衬衣包裹着他的身躯,衬着他如同修罗般的冷。 “是,只要霍总再不找我家人麻烦。”王亦弯下腰,重重在地上磕头,眼泪落在地板上。 谢名眼神无温地垂眼看他:“你是祝小姐的朋友,四爷本来只是要你父亲性命,给你小小教训。既然你提出如此,四爷仁慈,便给你这一条生路,以后,别再打扰祝小姐。” 王亦:“谢谢……霍四爷。” 霍宵站了起来,往别墅外去,高大挺拔的身躯投下移动着的森冷阴影,喃喃自语的低沉声线,令人胆寒: “动肴肴的人,本来都该死的。” 第76章 不会太久 带王亦去机场的车,已在别墅门口。 王亦步履蹒跚,虚弱地迈出别墅,拉开后座车门,却没上车,突然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谢名。 这男人很受霍宵重用,王亦刚才看出来了。 “上车。”谢名冰冷道。 “我能不能回家,最后见一眼父母?”王亦低着头,眼神黯淡。 谢名仿若未闻,只道:“上车。” 王亦拖着腿,艰难地坐上车。 这比他预想的结果已好太多,他原本以为,要他一条命,才能换回父亲的。 他知道他不该再多和霍家的人再提什么要求。 可看着谢名转身往别墅里去时,王亦还是颤着嗓音,没忍住说出口,“霍四爷和祝肴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和她纠缠。” 谢名脚步一顿。 王亦压抑着悲愤,低声说:“祝肴她才19岁,她不该这样被对待的,她不该被纠缠在这些事里,本该有大好前程……” 说完,王亦抬头,目不转睛朝谢名看去。 他知道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哪怕眼前的人能转告他说的这一句,哪怕能让霍宵有一点点为祝肴考虑…… 谢名面无表情:“你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别为祝小姐操心了。” 王亦低头苦笑一声。 比起他自己,他从来都更担心祝肴。 谢名看了王亦几秒。 随后,大步而来坐进后座,对前方的人吩咐,“去王家。” 王亦愣了一瞬,“你同意让我回去一趟?” 谢名淡漠看着前方。 过一会儿,车停在王家楼下。 “给你二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你,”谢名抬手看了眼表,又道:“你这一趟出去,是隐姓埋名,自生自灭,再别与国内有联系,要是见到祝小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知道。” “我明白,谢谢。”王亦点头。 他出国再不回来,不是被胁迫,是他自愿提出的交换,为了祝肴好,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 王主任的家在市中心的一个高端大平层小区,一梯一户的布局。 祝肴送王主任回家,乘坐电梯,开门直接入户。 装修豪华的大平层里,此时安静极了。 “王主任,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祝肴将王主任扶到沙发上,端来一杯水。 王主任已十几个小时没进食,又饿又渴。 拿过水一饮而尽,就虚弱地靠到沙发上,也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对祝肴说: “太可怕了,那里太可怕。” “晚上,他们在折磨人,用烧红的烙铁,用浸了酒精和盐的鞭子……” “那里好可怕。” 祝肴知道王主任应该是霍宅看见了些恐怖的东西,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 祝肴拿过茶几上的饼干,放到王主任的手中,“王主任,你饿不饿,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王主任喃喃点头:“好,好,好……” 祝肴起身,拿出手机,给王亦发了平安。 正在这时,原本哭晕过去,现在听见声音才醒来的李慧扶着墙踉跄着出了卧室。 等她看清沙发的人,李慧失声痛哭扑倒在王主任身上。 王主任吃了东西,又见到自己的老婆,终于有了回家的实感,原本昏胀迷糊的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李慧这时才注意到站在客厅的祝肴。 她上下打量祝肴,目光复杂,小心翼翼道:“你就是祝肴,是你救我家老王回来的?” “是,阿姨你好。”祝肴温声点点头。 她话音刚落,“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王亦从里边走了出来。 “王亦!” 王主任和李慧异口同声,两人都朝王亦迎了过去。 祝肴有些吃惊他在这儿。 王亦不是要五天才能出院吗,而且他腿上的伤口恢复好了吗? 王主任和李慧都不知道王亦受了枪伤。 王主任拉着王亦的胳膊,担心问道“我被霍四爷绑走这两天,他还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爸……”王亦笑着摇摇头,神色格外平和,然后又看向了李慧,最后看向了祝肴。 祝肴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朝他歉意地点了点头。 王亦本来有好多话,想和父母说,有好多话,想叮嘱祝肴。 可现在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王亦喉头艰涩,只强装着自然笑着,慢慢道:“爸,妈,我有事还得去趟国外,现在就出发,跟你们说一声啊。” 听见这话,祝肴一怔。 王亦之前说要出国散心,现在出了这事,他竟然还想出国? “什么,你还要出国?”李慧虽不知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王主任被绑的事,就是因为前两天王亦要出国,以及和祝肴有关。 王主任却立马点头,“出国好,出国到处逛逛,长长见识。” 他被抓了这一次,巴不得儿子出国去,别在国内又不知哪一天惹了霍宵。 “儿子,你这一趟要去多久?”李慧混杂着哭声,难以克制,“你这次出了事,我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要出国去了,我不放心,我不想你去。” “对我们家儿子有什么不放心的。”王主任拍了拍李慧的肩。 高中毕业时,王亦曾在国外参加了一个极其正式的军事训练营,本就有丰富的国外生活经验。 而且在训练营里,技能、体能、射击考核全是满分,出国又不怕被人欺负。 比起担心王亦出国,王主任更担心王亦在国内。 王亦沉默着回屋,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进电梯时,王主任、李慧、祝肴都到电梯门口等着。 祝肴因为还想陪陪情绪不佳的王主任夫妇,暂时并不打算现在走。 她抿了抿,只轻声道:“学长,一路小心。” 王主任、李慧挥别王亦,看着电梯门关上。 电梯关上的最后一刻,王亦目光落在祝肴的脸上。 他这一去,怎么会真的就这么蹉跎一生。 他会暗自拼尽一切努力。 要做在悬崖夹缝里、风雨中疯狂生长的野草。 一定会有一天,会强大到可以和霍宵抗衡。 可以保护祝肴从榕城离开。 电梯门彻底关上。 王亦的笑容消失,原本属于他的青涩爽朗气质不见,目光坚毅而沉稳,如同深邃波涛起伏的深蓝海面。 他拿出手机,发出去消息。 【爸,我这一去,许久不会再回来。】 【你和妈别挂念我,别担心我,也不用再和我联系。】 【替我多照顾祝肴,我会回来接她和你们。】 【看完将信息删掉,远离霍家。】 【爸,妈,我爱你们。】 王亦也删掉了消息,此时已眼眶变红,里面的坚决却更多一分。 出了电梯,坐进车里。 谢名伸过手去,“都交代好了?手机给我,以后就别与国内联系了。” “好。”王亦递了过去。 谢名只轻轻一用力,便将手机掰碎,精准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车子启动。 王亦最后看了一眼楼上。 他的目光犹如燃烧的火炬,深邃而专注,充满了无畏的决心和坚毅的力量。 祝肴,好好照顾自己,等我。 不会太久的。 不会太久的! 第77章 配拿 祝肴从王主任家里出来,一件大事解决,心情很放松。 坐公交车回了学校,往宿舍里去,一路上盘算着要带些什么东西。 上了楼,钥匙拧进锁孔。 “咔哒”—— 门打开,她迈进去,却陡然僵住。 “轻点……” “宝贝,我真的爱死你了……” 新室友的床上,动静大得快要将床压垮了。 祝肴从没经历过这种活春宫现场,一时呆得说不出话来。 “等等,好像有人进来了。” “你不是说你室友这时候都上课去了吗?” 祝肴反应过来,哪里还能等收拾东西,转身就想走。 “肴肴?”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慵懒娇嗔似的轻唤。 “月溪姐?”祝肴回头,乌黑的睫毛诧异地轻颤。 眼前一头黑色长卷发,只围着一条轻薄浴巾的女人,竟是吴意嘉的堂姐,吴月溪。 吴意嘉的爸爸在小小眉市做着牛奶和超市的生意,虽然也算做得风生水起,可与吴意嘉爷爷的生意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吴家多年来几乎垄断了内陆西南的高端酒店和高端餐饮,风险小,事业稳固,利润又高,吴家资产在榕城是妥妥的上流世家。 只不过当年吴意嘉的爸爸不知为何主动放弃进入吴氏,而是退到眉市,白手起家,自己创业打出了一片小小天地。 而榕城吴氏,则传给了吴意嘉的大伯。 吴月溪,就是她大伯的小女儿。 名副其实的豪门大家闺秀。 上次和吴月溪见面,还是半年前过年的时候,吴意嘉的爸爸请了年酒,吴家的好多亲戚都来了,大伯一家也来了。 大伯一家虽继承了榕城吴氏,却一点没架子,温和谦逊,和眼前这吴月溪一样…… 过年时,祝肴就听说吴月溪就读国外顶尖学校。 祝肴没想到,这次来榕大的交换生,竟然就是她。 吴月溪风情款款地走过来,有一种端庄和妩媚融合的奇异气质,伸手亲切地握住祝肴的手。 语气熟稔亲热,开着玩笑道: “肴肴,今天你什么都没看见哦,对不对?” 祝肴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月溪姐,我知道。” 她从不多管闲事的。 自然不会多嘴将今天看见的事传出去。 “谢谢肴肴。”吴月溪松开祝肴的手,转身从身后桌上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肴肴,我记得你有低血糖,嗜甜。” “不用不用,谢谢。”祝肴推辞。 心里却意外,这种小事,她竟然都能记住。 “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是我妹妹的闺蜜,也就是我半个妹妹。”吴月溪将巧克力温柔地放进她怀里: “这巧克力,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可好吃了,送给你尝尝,喜欢的话,我让我朋友多带一些给你。” 祝肴见推辞不过,干脆拿上,说了声“谢谢”,转身就逃走了这尴尬的地方。 见宿舍门关上。 床上的男人赤身坐了起来,“你跟她废话什么,威胁两句叫她滚就行了的事……” “我又不是街边泼妇,动不动就威胁。”吴月溪走过去,一步一步妩媚又不轻浮。 主动坐到男人腿上。 吴月溪指尖勾了勾男人的下巴,“而且,她可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更要对她上心几分。” “重要?你马上就要和京圈太子爷联姻了,以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太太,她能有什么对你重要的。”男人挑眉。 说到“沈太太”三个字。 想到现在自己正在上的,是沈家二少爷未来的正牌夫人,心里就爽得要命,更卖力起来。 “我还没和沈二少见面,凡事都不能说得太满,月满则亏,你不懂么?而她么……” 吴月溪声线柔媚,眼底是精明的柔光,“你知道霍四爷这一年养了个宁二小姐的小替身吗?就是她……” “什么!是她?你怎么知道?”男人一时震惊,停了下来。 霍宵养了个小替身,众人皆知。 但具体是谁,只有和霍宵交好的那个小圈子的人才知道,没有更多风声传出来。 男人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大学生。 “去年过年,她和我那堂妹聊天时,我无意听见的。”吴月溪笑了笑。 她和沈时搴相亲联姻的事,全是霍家在安排。 霍宵又是霍家掌权人,也是沈时搴的小叔。 霍宵的态度,至关重要。 “所以,你是想和她交好,让她在霍四爷那儿吹枕边风?”男人猜出她的想法,可立马又不屑道,“但宁二不是醒了吗,霍四爷还能理一个替身?她能有什么分量……” 吴月溪指尖轻轻点了下男人的额头,笑了,“天真,像霍宵那样的男人,能留她在身边一年,一定是有几分看重的。就算他白月光醒了,男人嘛,身边女人谁又嫌弃多呢?他肯定还会和祝肴牵扯不清。而祝肴性子软,我很容易拿捏她。” “对啊,还是月溪聪明……你这个样子,我真是爱死了!” “女人空有美貌,向来是死局。”吴月溪淡淡笑了笑。 所以,她怎么敢不聪明。 得知沈时搴要在榕城联姻,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往霍家递照片和生辰八字,她让母亲故意晚了两天,最晚去送,也最容易得到注意。 她连夜申请回国做交换生,就是告诉霍家,她是刚好回国,而不是像其他人,故意上赶着攀附。 原本定好的沈时搴来接机,她被放了鸽子,说是要相亲见面,也一拖再拖。她却能沉住气,一点不急。 这沈家夫人的位置,这滔天的富贵和权势。 也只有她吴月溪配拿。 - 祝肴拿着巧克力,出了宿舍,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去。 只能到楼下花园里坐着,期待那男人快点出来,她还得上去拿东西和书,然后去图书馆上自习。 她昨晚没休息好,有些昏昏欲睡,在椅子上靠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小时后,微信上有两条新消息。 一条来自妈妈,是这个月三千的生活费。 【淡然:[转账]】 祝肴点击收下,发过去一句“谢谢妈妈”。 另一条是来自沈时搴。 【s:和我小叔的事谈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我找好住的地方了。】 找好住的地方了? 祝肴指尖点开对话框,耳畔红了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感觉很奇怪。 像是即将要和男朋友去校外同居一样。 【摇摇摇:事情谈好了。】 【摇摇摇:我回宿舍拿点日用品。】 【摇摇摇:然后在学校上一节自习课,可能七点结束吧。】 祝肴发完,就将手机锁屏,收了起来。 没想到,对面的人却秒回了她的消息。 【s:[视频]】 【s:喜欢吗?】 祝肴点开看,沈时搴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这是一处小小的围合式居民小楼,像京市的小四合院。 三面围合一圈,是朴素干净的白墙红瓦。 一面是进出的大门。 中间的庭院空间适宜,有小巧而精致的水池,几尾金鱼悠然游动。 角落里有一架葡萄藤。 初夏正是葡萄藤生长旺盛的季节,枝繁叶茂,翠绿且茂密,爬满了架子,形成一片天然的阴凉。 藤架下,是雕刻不太精细,却很韵味的一套石桌椅。 祝肴微微有点诧异。 她原本以为,沈时搴说不住霍宅,可能就是在酒店住。 结果竟然别找了住处,而且还是这么简单朴素的地方,一点不像他的风格。 视频接着往下看。 画面被翻转,露出沈时搴自拍的视角。 下午的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轻柔铺在他轮廓完美的脸上,清冷的眼眸含着笑意。 他朝镜头挥了挥手,悦耳的声线散漫: “祝肴同学,早点回来,家里也能自习。” “还有一位沈老师可以监督你。” 家里? 沈老师? 祝肴唇角不自觉地轻扬起来。 她将视频反复看了两遍,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喜欢这处小房子…… 【摇摇摇:那我拿点东西就过来。】 【s:我来接你】 【摇摇摇:不用,我不带多少东西,自己过来就好。】 【s:ok】 【s:[定位]】 【s:[望妻石.jpg]】 第78章 旺财 “搴哥,这就是你说的15天感情脱敏治疗法?” 宋野站在一边,都看呆了。 又是大热天跑了十几处房子选地方住,又是打电话给祝肴汇报进度,还要开车去接她。 还拍个视频撩别人,什么“家里”、“沈老师”…… 这也太腻歪了吧! “这十五天我越投入,效果越好,你不懂。”沈时搴唇角微勾,笑得矜贵慵懒。 他坐在庭院中的摇椅上,身体散漫后仰,一只手搭着扶椅拿着手机,还在看与祝肴的聊天界面。 他身后保洁公司的人,正在井然有序地打扫着。 “搴哥,沈二少,身价千亿的太子爷!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很不值钱的样子啊……”宋野叹息着摇头。 就怕没脱敏,十五天后人家潇洒转身,他越玩越栽进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这瓜吃得可就有滋有味了! 宋野面上一副“搴哥我好担心你”的表情,心里却是“也是时候让你尝尝爱情的苦了嘻嘻”! 宋野愉快地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打开了圆圆的直播间。 - 一个小时后,祝肴提着行李箱到了小院门口。 宋野最先发现她,连忙笑着起身,“祝肴,来来来,站着别动!我来给你提!” 说着,宋野就上前小跑几步,提过祝肴手里的箱子。 “谢谢你,宋少……”祝肴不太好意思,眼前的人太过热情。 “跟我客气什么,”宋野低声到她耳边,笑嘻嘻道: “你要以后跟小叔在一起,我得叫你婶子。” “你要以后跟搴哥在一起,我得叫你嫂子。” “横竖咱俩都一家人!” 祝肴:“……” 祝肴原本娴静的面容凝滞了一分,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宋野,”沈时搴在躺椅上阖眸养神,睁眼就瞧见宋野在祝肴耳边悄声说什么,“你别在她面前乱说话。” 宋野笑着朝祝肴道:“我可没乱说……” 沈时搴抬步过来,抬起修长的手,替祝肴将额头几缕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下巴指了指躺椅,“你休息会儿,我放好东西带你出去吃饭。” “好。”祝肴乖乖地点了点头。 靠着沈时搴进去,祝肴紧张地看向宋野,“宋少,你可能误会了,我和霍宵已经分手了,我跟沈先生只是……” “霍宵?沈先生?”宋野刹那间抓住了重点。 能对霍宵这么指名点姓的,可没几个人。 而且,从称呼上听来…… “你明显和小叔亲近多了,叫小叔全名,却叫搴哥沈先生?”宋野语气叹息,为沈时搴默哀了三分钟。 他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回身,就见沈时搴站在他身后,一双黑眸没有温度地瞧向他。 宋野:“……”危! 宋野抬脚就往外面走,边走边喊,“搴哥,祝肴,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啊,我先走了……” “等等,你留下来吃晚饭吧。”祝肴却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这……我瓦数会不会太亮了?”宋野抬眼小心翼翼问。 沈时搴:“还用问?” 祝肴:“当然不。”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祝肴看了眼面色不悦地沈时搴,没忍住笑了声,随后招呼宋野,“宋少,你坐,我和沈先生先出去买菜,今晚我来做饭。” 说着,祝肴将沈时搴拉着一起出了小院子。 小院外面是一条干净的石板路。 下午的阳光斜照进这条小巷,石板路上光影交错。 沈时搴正好在光影的明暗间,步伐从容散漫。 他身上的白色西装剪裁合宜,每一分都贴合挺拔的身躯,如同他轮廓完美的脸部线条一样,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恰到好处。 祝肴余光偷偷瞥向他,察觉到他的不悦。 她正想好好问问时。 沈时搴却主动开了口,嗓音似是全不在意的散漫,“祝肴同学,我不爱听你叫我沈先生。” “那……我叫你什么?”祝肴轻声试探着问。 沈时搴走着,随意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 小石子弹到墙角。 发出“咚”一声轻响。 惊醒了墙边浅眠的小奶狗,发出不悦地“呜呜”声,翻个身,又睡去了。 “只要别叫我沈先生,”沈时搴瞥了小狗一眼,单手插兜,悦耳的嗓音漫不经心道,“你就算叫我旺财都行。” 祝肴没忍住,噗嗤小声地笑出了声。 随后抬起眼,朝沈时搴瞧去,“真叫你旺财?” 祝肴一笑起来,眼眸微弯,宛如两片清澈的湖水。 “你敢叫,我就敢应。”沈时搴站定,看进她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旺……” 祝肴才喊出一个字,唇便被沈时搴温柔地锁住。 说好十五天,陪他度过脱敏期的,所以祝肴在微怔了一瞬后,缓缓抬起双臂。 洁白而纤细的双臂。 轻勾住沈时搴的脖颈。 沈时搴察觉到她的主动。 他心跳快了两分,一手扶着她柔白的后颈,一手与她的指节交握…… 祝肴呼吸逐渐失率,无力靠进沈时搴的怀里。 沈时搴这才松开她,随后抬起她的下巴,慵懒矜贵的黑眸深深凝视着她,语气是少有的正经: “祝肴,我不爱听你叫我小叔霍宵。” “如果你非要这么叫他,那你就该一视同仁,也叫我的名字……” “你明白吗?” “大概……好像……可能明白了。”祝肴眼尾被亲得湿漉漉的,眼里是懵懵懂懂的迷茫。 沈时搴无奈地笑了声。 他牵着祝肴的手,将她的手放上他的心脏处,“祝肴同学,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你和小叔谈了一年,就算分手了,你也还顶着他前女友的名号,还能和他在大庭广众有比正常人更近一分的互动……” “可我呢?我都带你见我父母了,可十五天后,你我再见面。” “你却只会站在远处,叫我一声沈先生。” 祝肴毕竟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女人。 这十五天真的好难熬。 想着十五天后如果再见面,她自然地叫小叔一声“霍宵”,转头却只能故作陌生地叫他“沈先生”,沈时搴就觉得心脏突突突得跳着疼。 “祝肴,”沈时搴又低头亲了下祝肴的眼尾,悦耳的声线轻而微哑,在小巷里有浅淡的回响: “在你这儿,和小叔比起来,我好吃亏啊。” 第79章 区别 祝肴唇瓣微微张大,思绪都凝滞了。 好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 这原本在她看来,不过是小事。 “沈先生”的称呼,她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但她大概能理解沈时搴的感受。 就像爸爸妈妈会笑着叫她的妹妹“姗姗”,却只会冷静地叫她“肴肴”。 在旁人看来,可能没有区别。 但只有当事人才懂,有多伤人…… 祝肴抿了抿唇,抬头与沈时搴的目光对视,扬唇轻声叫他: “时搴。” 沈时搴唇角微扬。 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 沈时搴揽着祝肴的腰将人拥进怀里,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哑的嗓音只溢出一个字: “乖。” 他的祝肴同学,真的好乖。 - 沈时搴和祝肴一起出去买了菜。 柴米油盐酱醋茶,将厨房收整得样样齐全。 沈时搴原本想在厨房替她打下手,却被祝肴推了出来。 一个半小时后,三菜一汤就端上了小院儿里的石桌上。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宋野也饿了,兴致勃勃地伸长脑袋朝桌上一看。 原本晶亮的眼睛。 顿时就暗了。 小炒牛肉、包浆豆腐、炒时蔬、番茄蛋汤。 他多久没吃过这些清粥小菜了。 “宋少,不喜欢吗?”祝肴歪头问。 沈时搴抬眼瞧去。 宋野顿时脊背笔直,眼神坚定,“喜欢喜欢,特别喜欢,我就爱吃这些!” “那就好,还怕你会吃不习惯家常菜。”祝肴浅浅一笑。 “是我的福气啊嫂子!”宋野边说边夹菜吃。 嫂子两个字成功取悦到沈时搴。 沈时搴眉梢微挑,“知道就好。” 宋野原本匆忙夹了一小片牛肉在嘴里,结果一入口,黯淡下去的眼神又瞬间亮了! 这菜看着平平无奇,可一口咬下去,牛肉的纹理中都饱含着汁水,鲜嫩醇厚的牛肉咸香适中,口感刚刚好。 “这火候掌握的,堪比大厨啊!”宋野情不自禁竖起一个大拇指。 祝肴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客套道:“那你有空常来,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宋野:“啊?但你和搴哥不是只住这儿十几天吗?” 沈时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宋野暗道完了,又说错话了。 他是发现了,自从搴哥来了榕城,变脸速度直线上升,这也说不得,那也提不得…… 宋野担心自己说错话,干脆将整盘牛肉全倒在自己碗里,啪叽几口光速炫完,拔腿就走,走时还朝祝肴挥了挥手,“祝肴,我下次不来蹭饭啊!” 看着桌上全是素菜的一桌菜,祝肴有些尴尬,“要不我们点外卖?” 要是她在做的话,时间太久了。 担心沈时搴会饿。 “不用,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沈时搴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着,眼里的赞赏不是作假。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沈时搴说话直接不加掩饰。 这是他天之骄子该有的性格,永远坦荡毫无顾忌,只需表达自己。 祝肴却听得微微红了眼。 做饭菜,她是为了爸爸妈妈学的。 小时候,她经常想,会不会是她用得太多,吃得太多,没有为家里做贡献,所以爸爸妈妈不喜欢她。 于是她小小年纪,就开始进厨房,和家里的厨师学着做饭菜。 可直到意嘉吃了她的饭菜惊呼“这菜只应天上有”的程度,爸爸妈妈也只会淡淡一句“肴肴,你的菜看起来,没胃口”,一口都不会尝的。 祝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心里因沈时搴的话听得心里无比蕴藉。 她吃了几口就饱了,手撑着下巴,歪头瞧着沈时搴。 他的手真的很长,拿着才买回来的木质筷子,动作优雅,赏心悦目。 明明他是一个随性散漫的人,但举止间就是处处透着极好的教养和骨子里的优雅。 祝肴一时看得入神。 直到沈时搴冰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祝肴同学,被我迷住了?”沈时搴低眸瞧她,慵懒的笑意深深。 祝肴一秒回过神,立马站了起来,慌张解释,“对美的欣赏,是人人平等的,我只是欣赏而已……” 随后赶紧转移开话题,“天黑了,我把院子里的灯打开!” 祝肴离开石桌,四处瞧了瞧,找到了开关,上面房东贴了贴纸,写了“庭院灯”三个字。 祝肴一边心里赞叹房东贴心,一边按下了开关。 可灯却没亮…… 祝肴又按了下,还是没亮。 “怎么了?”沈时搴后背往后靠右,掀眸瞧了过来。 祝肴:“灯坏了,得修。” 沈时搴:“那我找人来。” “不用,应该就是灯泡坏了,我来就行。”祝肴说着就出了门,回头朝小院里的沈时搴嘱咐道:“你先吃饭,我买个灯就回来……” 沈时搴清冷的眸底闪了闪。 这么厉害? 她还会换灯?有点不信。 可出乎沈时搴意料的,祝肴不仅会换灯,而且动作相当娴熟。 她将小院角落的木梯子摆放好,戴上绝缘手套爬了上去。 “试电笔。”祝肴低头,伸手下来。 沈时搴递过去。 祝肴用试电笔试了下灯头处没有电,才开始拆卸灯罩,将螺旋式的灯泡扭了下来,再将新的安装下去。 “你开灯试试呢。”祝肴站在高处,轻声沈时搴道。 “好。”沈时搴迈步到开关旁,按下了开关。 明亮的灯光刹那充盈整个小院。 祝肴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乌黑的眸笑得弯如月牙,充满成就感地低头朝沈时搴看来,笑着道: “沈时搴,看,我还是厉害的,对不对……” 她脸上笑意盈盈,自如地叫他“沈时搴”,光芒在她头顶,如圣光一般笼罩着她。 沈时搴仰头看去,心跳又漏了一拍。 此时,祝肴像给了他一个平凡又温馨的家。 同时,他又有种顶礼膜拜,朝圣的错觉,瞬间被强烈凶猛的爱意击中,在心脏里,无处释放。 沈时搴轻轻叹口气。 好难。 祝肴慢腾腾地从梯子上下来,沈时搴快走两步,将人接下。 下一秒,就把人打横抱着,朝房间里去。 “沈时搴,等等,院子里还没有收拾……” “就那样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进了屋里。 第80章 挺巧 “祝肴同学,我饿了……” 沈时搴坐到床边,亲了下祝肴的额头。 在酒店,他能叫早餐服务。 在霍宅,有几十个厨师随时待命。 都能在祝肴醒来时,将营养丰盛的早餐送到她床边。 可在这小院,他只能靠祝肴。 祝肴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将脑袋全埋进被子里。 沈时搴清晨的嗓音微哑,散漫地“啧”了声道:“昨晚辛苦伺候你一晚,醒来连早餐都不管的……” 祝肴在被子里的一张小脸,刹那红透。 她其实早醒了。 可又不敢醒过来,因为一见到沈时搴就会想到昨晚。 让她一想到就心跳砰砰砰得安静不下来。 她无法想象,平日浑身透着生人勿近、散漫矜贵的京圈太子爷,会对她那样…… 祝肴后悔了。 她答应这十五天答应得太快。 沈时搴会不会在这十五天里,把她一点点拆开,吃得骨头都不剩? 祝肴又羞又怕,躲在被子里打着哆嗦。 见被子抖得不成样子,沈时搴掀开被子钻进去。 轻而紧密的,从后将祝肴搂进怀里,亲了下她蓬松的发顶。 “再不起,我……”沈时搴疏懒轻笑。 “马上!我马上起来做!”祝肴赶紧起了床,飞快出卧室。 沈时搴薄唇勾起笑意,跟着出了卧室门。 他走到小院里,单手散漫插兜,挺拔修长的身姿雍容矜贵,站到葡萄藤下,仰头看着还有露水的叶子。 几分钟后,祝肴端着两碗素面,放到石桌上。 “沈先……沈时搴,吃饭。”祝肴声线低软,哪怕直呼姓名,也透着小心翼翼的乖巧。 沈时搴转身,拉住祝肴的手腕,带进自己怀里,“祝肴同学,你看,小葡萄真可爱。” “真的,好多。”祝肴惊奇地仰头看去。 昨晚好像还没那么多。 但经过一夜细雨,冒出了好多粉粉的小小葡萄。 沈时搴摘下一颗,正要放进嘴里,祝肴却拽住他的手腕,“好小,会酸。” “祝肴同学……”沈时搴低下头,在她耳畔轻笑了声: “甜,和祝肴同学一样甜。” 祝肴一时怔住。 耳廓唰一下红得发烫。 “该吃、吃早饭了……”祝肴磕磕巴巴赶紧说道。 “早饭前,你也先吃颗尝尝。”沈时搴摘一个小葡萄。 他修长的手将它摘下,指尖擦了擦,塞进祝肴抿紧抗拒的唇里。 酸涩的味道充盈口腔。 祝肴眉头拧紧。 下一秒,沈时搴微微俯身,吻住了她,与她交缠着吸取那份酸涩。 祝肴被吻得脑子晕乎乎的。 沈时搴动不动就亲她的习惯好可怕,她低血糖好像更严重了! 沈时搴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她,问,“很甜,对不对。” 祝肴大脑缺氧,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其实也就那样吧。”见祝肴那呆呆的样子,沈时搴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宠溺的声线很认真: “其实,没我家祝肴同学甜。” 祝肴睫毛颤颤巍巍,抬眸看着他。 “对了,有个小秘密告诉你,祝肴同学……”沈时搴灼热呼吸落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祝肴这次,是彻底僵在了原地。 沈时搴笑了笑,弯起指节轻刮了下祝肴小巧的鼻尖,自顾自地坐到石桌旁,吃着面条。 微风吹过小院。 鱼池里水面波纹粼粼,金鱼欢快游动。 葡萄藤上,翠绿茂密的叶子轻晃。 小院外,巷子里,早起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小奶狗时不时撒娇地吠叫两声。 沈时搴从未有过像此刻的身心放松。 像是一颗心,稳稳当当地找到了落脚点。 这里,是他和祝肴此时的小家。 他回头,看着还呆在原地的祝肴,缓缓道: “来吃早饭。” 多希望几十年以后,也可以在一个普通的清晨里…… 只要他回头,她就在身后。 - 祝肴吃过早饭后,洗了碗,简单打扫了下卫生,才去了学校。 刚进学校,祝肴就见到去办公室的何教授。 “祝肴?”何言见到她,也有点吃惊:“你不是请了长假吗?” “老师,我昨天就回校了,”祝肴有点愧疚地低下头,“不过我没来上课。” 何言一时沉默。 祝肴遭遇贴吧的事,交换生名额被撤的事,他是全程看在眼里的。 “课上的内容,对你也没难度,你不来也可以,偶尔来一两节课也行,学分你不用担心,”何言拍了拍祝肴的肩,语重心长,“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好,自己的心态调整好,课上的内容你不用管,但是对知识和科学的探索对于你来说,应该一刻不停,永无止境。科研需要你,明白吗?”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祝肴恭恭敬敬回答。 她不善交际,性格也木木的,这世界对她而言像有壁垒一般。 实验室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 她无需迎合他人的想法和期待,实验仪器和数据是她的同伴,每一次实验都是在叩问真理,触及真知,就连失败也会带给她成就感,因为代表她距离真理又近一步。 可自从宁泱泱醒来,她的心和生活被扰乱已久…… 细想起来,宁泱泱已经好几天没找过她的麻烦。 也许,等宁泱泱和霍宵办完订婚宴,就会彻底忽略她了。 她也能全心投入实验室里。 何言满含期待地看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一眼,转身走了。 祝肴感激何言的理解,也明白他鞭策自己的刻苦用心,一直目送他离开,才往宿舍去。 宿舍里,张一暖刚洗了头在吹头发,见祝肴回来,亲热地和她打招呼:“肴肴,你回来啦,可惜新室友又不在,要不然你还能见见她。” 头发吹得半干,张一暖放下吹风机,坐到桌前吹着头发:“我跟你说,她人真的超级好,我越跟她接触,我越喜欢她。” “你说月溪姐吗?我已经见过了,她人确实很好。”祝肴朝着张一暖笑了笑。 说着,从书桌里拿出了几本书和笔记本电脑,准备去上自习。 “月溪姐?”张一暖笑着道,“看来你见了她也很喜欢是不是,对她称呼那么亲热。” 新室友比她们大两届,因为其他宿舍满了,才安排过来的。 但张一暖也只是叫她月溪而已。 “她是意嘉的堂姐,我以前就认识,跟着意嘉叫的。”祝肴不疾不徐地解释。 她对吴月溪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原来这样啊,那还挺巧了。”张一暖有些惊讶。 两人正说着话,宿舍门开了。 一道淡而高雅的香水味先进来,吴月溪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零食礼盒,微微诧异地款款迈步而来: “肴肴,你也在啊?” 放下手中的礼盒,吴月溪笑着,拉起祝肴的手: “正好,我有事想拜托你。” “家里人今天安排我去相亲,我一个人有些放不开,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第81章 有用 “哇,月溪,你才大三就要相亲了,你家里也太着急了吧。”张一暖吃惊。 “家里人的安排,我也只能听他们的。”吴月溪面上露出些许无奈,又转头看向祝肴:“肴肴,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祝肴摇摇头,温声笑了笑,“月溪姐,我可能不适合,要不你让一暖陪你?” “这倒是真的,肴肴陪你去,她可能比你还紧张,而且还没办法帮你活跃氛围。”张一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她其实还挺想去的。 吴月溪一看家境就挺好。 她真想去看看豪门相亲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一暖陪我去,我也会紧张的……其实我是因为你和意嘉是好闺蜜,我对你有天然的依赖。”吴月溪又将她的手握紧两分,眼里是明显的期待。 祝肴依然不想去,“对不……” “哦,差点忘了。”吴月溪松开祝肴的手。 她拿起桌上的零食礼盒,递到祝肴手中,“肴肴,意嘉来找你的时候,你帮我把这个给她,我最心疼她这个妹妹,可惜又常常见不到,昨天逛街看见这个,就立马想买给意嘉尝尝,许久不见她,我也好想她了。” 祝肴犹豫了。 她不想去,是不喜欢相亲那种尴尬的氛围。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大不了,她就坐在旁边多笑笑就好了。 - 中午十二点,祝肴陪着吴月溪到了一家私房菜餐厅。 “张叔,我结束再联系你,晚点送我和肴肴回学校。”吴月溪对开车的司机说道。 “好的,小姐。”张叔回她。 祝肴跟着吴月溪下了车,一看这地点,有些诧异。 金鼎雅厨。 和霍宵在一起的一年,平时吃些中餐家常菜,便是在这里。 “肴肴,走吧。” 吴月溪牵上祝肴的手,一同往里边去,进入一个包间里。 里有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衣着雍容华贵。 一身正式中山装的男人,是吴月溪的父亲,吴卫峰。 他率先站了起来,走过去,着急地对吴月溪道,“月溪,不是让你提早一个小时来吗。” “爸,”吴月溪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端庄,“提前半个小时足够了,放心吧,对方不会那么早到的。” 吴夫人则是上下打量一圈祝肴。 “吴总,吴夫人。”祝肴认得眼前的人,浅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吴月溪说这次相亲只有她一个人,但她父母也在…… 也许吴月溪说的只有一个人,是指没有朋友陪她吧。 吴夫人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将吴月溪拉到一边,在角落低着声音说:“这个女孩子是谁?长相也太出挑了些,你相亲怎么能这样带着这样的人和你一起。” 听着母亲的埋怨,吴月溪毫不在意,莞尔一笑。 “妈,她对我有用。” “好吧。”吴夫人向来知道女儿主意大,于是也不再多说。 吴夫人又仔细瞧了下女儿的装扮,满意地点点头,提醒道:“月溪,一定要好好表现啊,要是能嫁给沈二少,咱们吴家就彻底飞黄腾达了。” 吴夫人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孩子身上。 女儿能嫁入豪门为吴家更上一层楼做铺垫,一直是吴夫人的愿望。 以前女儿还小时,吴夫人原本想着,能与榕城霍家、宁家两家结亲,已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与京市沈家联姻。 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意外地砸中了他们家。 要是把握不住,吴夫人都不敢想丈夫会多生气,所以早早就叫吴月溪一定做好万全的准备。 也一家人刻意提前很久早守在包间,就怕有意外迟到。 吴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让我家月溪嫁入沈家,让吴家借势高飞!” - 祝肴原以为过来陪吴月溪相亲,过程会很难熬。 现在发现,比她想象中可好太多了。 吴卫峰和吴夫人一直在与吴月溪嘱咐,事无巨细,交代等会儿该注意哪些。 吴月溪淡淡地听着,恰到好处地时不时点头,应和他们的话。 祝肴只是坐在一边,听他们聊。 到了两方聊天的时候,应该也是一样。 祝肴暗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一位服务生迅速地到包间门口,恭敬又语速极快地道: “吴总,吴夫人,四爷已经到门口,马上进来了!” 祝肴顿时脊背一僵! 四爷? 哪个四爷? 不会霍宵吧? 但霍宵不可能,他已经订婚,除非…… 是陪着沈时搴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想到会和沈时搴、霍宵一起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祝肴就头皮发麻。 “快,月溪,到包间门口迎接。”吴卫峰赶紧站了起来。 吴夫人迈着小碎步,也跟到了门口。 “肴肴,辛苦你一起跟我起来接一下四爷哦。”吴月溪温婉笑着,牵着祝肴的手起身。 祝肴赶紧松开,着急道:“月溪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有吴总和吴夫人在,我就不陪你了,抱歉啊……” 说完,祝肴就往门口冲。 可正要右转想出餐厅,就见走廊端头的拐角处…… 霍宵和沈时搴,已经迈步而来。 霍宵步伐稳健而从容,宽阔的肩,撑起手工定制西装硬挺的完美线条,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可深邃的眸底,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冷傲,让人倾慕又不敢多看他一分。 沈时搴跟在霍宵身旁。 白色休闲西装外套,被沈时搴散漫地搭在臂弯处,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插在裤兜,闲庭信步。 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也是人尽皆知性子难揣测、生人勿近的京圈太子爷,气场慵懒又强大。 宋野一脸笑眯眯地盯着手机,也不看路,和神色冷漠的谢名走在最后。 吴卫峰和吴夫人紧张地冒起了冷汗。 祝肴看着一行人径直朝这边而来,咬紧下唇。 这下完了。 想走,也晚了。 第82章 容易误事 祝肴不动声色得,挪到吴家人的最后。 眼前他们走近,吴卫峰率先几步走上前,双手伸向前握住霍宵的手,“四爷,好久不见。” “吴总。”霍宵微微颔首。 吴卫峰又赶紧转向沈时搴,更加热情地双手握上前,“二少,初次见面,我是吴卫峰,这是我太太……” 说着,给吴月溪递了个眼色。 吴月溪身姿款款,笑意端庄地站上前。 “我就是我小女儿,月溪。”吴卫峰笑着道。 “四爷,二少。”吴月溪温婉出声,大方得体。 吴卫峰和吴夫人都很紧张。 等着沈时搴看见女儿的第一反应。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沈时搴目光越过吴月溪。 清冷的眸眯了眯,瞧向了人群中最后的一个人。 “祝肴同学,你怎么在这儿?”沈时搴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 祝肴:“……” 沈时搴怎么总能精准捕捉到她的存在! 这才刚刚开始,祝肴后背已经有了冷汗。 沈时搴要相亲,她很早就知道,但是从没想过沈时搴相亲时,她会在…… 霍宵眸色微微凝固,眉心轻拧一分,淡淡朝祝肴投去。 宋野听见“祝肴”两个字,下意识就闻见了“瓜”的味道,眼睛噌一下从手机上甩开。 见祝肴果真在那儿手足无措地站着。 宋野差点没愉悦地笑出声。 搴哥相亲,祝肴陪着女方,小叔又是牵线人? 瓜挺香,嘻嘻。 “二少,你认识小女的这位朋友?”吴卫峰诧异地问。 不等沈时搴开口,吴月溪娓娓道来:“沈氏新项目,有意签肴肴的专利,沈总应该与肴肴见过多次。肴肴的三维五轴激光机床专利,对沈氏而言,能大幅降低生产成本和时间成本,两相合作,对双方都是好事,是吧?肴肴?” 吴卫峰和吴夫人相视一眼。 原来女儿说这女孩子对她有用,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月溪还在读大学,商业敏锐度已经很高,吴总和吴夫人教导有方。”霍宵淡淡夸了一句。 “四爷谬赞了,只是我刚好也是和肴肴同一个专业,所以略懂一些。”吴月溪谦逊地笑了笑,一双柔媚的桃花眼,此时端庄无比。 祝肴把头越埋越低。 今天他们相亲,为什么要提她呢…… 见女儿给四爷留下了第一个好印象,吴卫峰高兴极了,连忙伸手指引: “大家包间里坐,我立马安排传菜……” 众人进屋落坐。 祝肴默默坐到了吴月溪旁边,准备全程沉默低头吃饭,当个背景板。 沈时搴清冷眸光落在祝肴身上,抬步走了过去,手正要拉她旁边的椅子…… 另一只手已经先一步。 是霍宵。 握住了椅子靠背。 随着霍宵拉开椅子的动作,手腕处的佛珠隐隐晃动,发出纯萃奢冷的微光。 霍宵坐了下来,随手解开西装,搭到椅背上。 沈时搴冷眸眯了眯,“小叔你……” “搴哥!”宋野噌一下起身。 他连忙拉住沈时搴,往另一边走去,将人按下。 宋野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道:“搴哥,你今天是来相亲的!你挨着祝肴坐是怎么回事,你忘了,你给说好十五天内腻了祝肴,还要定好联姻的事……” 宋野说完,见沈时搴果然冷静了下来,心道自己可真棒。 危机化解小能手。 下一秒,就见沈时搴看向他,冷冷道: “再从你嘴里听见‘十五天’这三个字,就丢你进我小院池子里剁碎喂金鱼,明白?” “放心,搴哥,我再也不会说那三个字了,”宋野认真点头,叹息一声: “因为只有十四天了。” 沈时搴:“……” 沈时搴的心脏被宋野连插两刀。 一口血堵着。 咽不下去,咳不出来。 “四爷,这是我家月溪出生那天埋下的女儿红,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特意拿出了两坛来大家尝尝。”吴卫峰喜笑颜开,给霍宵倒上酒。 “多谢吴总。”霍宵淡淡道。 “四爷先尝尝喜不喜欢,要是觉得味道尚可,我改天多送两坛到霍宅来。”吴卫峰边说边绕到沈时搴旁边,替他也倒上酒,笑着道: “二少,你也尝尝。” “吴总,我不喝酒的。”沈时搴散漫挥了下手,婉拒。 “时搴,今天不比平常,你该喝些。”霍宵提醒。 “我喝酒了容易误事。” “能误什么事?” “这个嘛……祝肴同学,要不你说说,我喝酒都误了些什么事?”沈时搴将问题漫不经心抛了出去。 正在默默给自己倒水的祝肴手一抖。 差点水壶脱手。 脑海中顿时想起前两次沈时搴喝醉时的情形…… 不敢想,全是马赛克。 第83章 两桶 “肴肴,时搴说他喝酒误的是什么事?”霍宵凝眸看向身边的祝肴。 吴月溪也奇怪地将目光投向祝肴。 “上次沈总找我谈专利的事,就是喝醉了,结果吐了,沈总确实不善喝酒。”祝肴放下水壶,不自在地开口。 沈时搴眉梢微挑。 他的祝肴同学也是进步了,撒谎功底见长。 也果如他所料,大庭广众下,别说他的名字,她连沈先生都不叫了。 叫他“沈总”。 沈时搴烦闷地咬了咬后槽牙。 “原来是这样,那二少要不喝茶?”吴卫峰立马亲自倒上茶水,边又找话题闲聊: “二少来榕城这几日,还习惯吗?” “有人一直陪着,挺习惯的,”沈时搴掀眸又看去,“,是吧,祝肴同学……” “咳咳……” 正在喝水的祝肴被呛到。 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不等其他人问,祝肴连忙回答:“是,沈总经常和我谈专利的事,我也向沈总介绍了些榕城的风土人情……咳咳……” 霍宵抬手轻拍祝肴的纤薄的背,只拍了两下便拿开,随后他磁性的嗓音微冷道: “时搴,聊天好好聊,不要总提肴肴。” 听见“肴肴”两个字,吴月溪目光微闪。 果然…… “小叔,我正是在好好聊。”沈时搴轻飘飘回应,目光则落在霍宵拍过祝肴后背的手上。 吴卫峰左右两边看看。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但敏锐觉察出此时气氛相当微妙。 “来,大家用菜,大家用菜……”吴卫峰赶紧笑着道。 吴月溪主动与沈时搴聊天。 沈时搴听十句,能回一句,吴月溪却丝毫不退缩,一直微笑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一顿饭不尴不尬地进行。 “叩叩”—— 包间门被轻轻敲响。 服务生推着精致的餐车 ,上边只有一道菜。 “这是今天空运来的法国黑松露,因飞机晚点,后厨上菜晚了些。”服务生语含歉意,笑得规规矩矩,恭敬地将别致的餐盘放到旋转桌上。 随后弯腰后退。 吴卫峰、吴夫人和吴月溪还在捧着沈时搴聊天。 谈不上火热,也谈不上冷淡。 祝肴默默坐着吃饭,霍宵时不时会插入他们两句话。 自动旋转桌上,黑松露刺身正好到了祝肴身前。 以前霍宵带她来吃饭时,她就很喜欢这道菜,于是立马小心夹了一片,蘸一点点芥末汁,放到嘴里。 一口咬下去有轻微的脆感,接着浓郁的鲜味在口中散开,令人回味悠长。 祝肴满足极了。 旋转桌转了一圈,又回到她面前。 她正要夹,筷子到半空,才发现本就量不多的黑松露刺身竟然没空盘了。 再一抬头,宋野一筷子夹了全部的六七片刺身,一口塞进嘴里,表演着“三口一头猪”…… 祝肴有一点点失落。 “祝肴,你还想吃啊?”宋野嚼着,注意到她的目光。 “没有没有。”祝肴赶紧摇头,挪开视线,被抓包盯着宋野,她脸色顿时就不好意思的红了。 与吴家聊天的沈时搴,分神向她看了过来。 而此时霍宵已经按响了服务铃。 门口的服务生恭敬进来。 “再上两盘黑松露刺身。”霍宵淡淡吩咐。 “是,四爷。” “等等,其中一份,将芥末汁换成香醋。” “是,四爷。” 不到一分钟,两盘黑松露刺身就端上桌。 “香醋的那份,放这儿。”霍宵修长指尖,轻点了两下祝肴桌前。 服务生点头 ,连忙将那一盘从旋转玻璃拿开,直接放到祝肴面前。 祝肴愣了愣。 突然,她下意识抬眸,就撞上对面沈时搴投来的目光。 吴夫人和吴卫峰相视一眼,又更懂了些女儿说这女孩子 有用的话,现在越看她与霍家的关系越不一般。 宋野喃喃自语,感叹道:“啧,小叔这明目张胆的偏爱,可真甜啊……啊啊啊啊啊……” 沈时搴鞋底踩住宋野的脚尖。 “宋少,你这是怎么了?”吴卫峰赶紧关心问。 “没什么,被黑松露刺身里的香醋给醋到了。”宋野哭唧唧地说。 “这……这么远也醋到了……”吴卫峰惊讶。 宋野委屈,何止醋到了,脚都给他醋肿了。 搴哥自己不争气啊,只给自己争取到十五天。 他这名不正言不顺得,和祝肴那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 在这拿他撒火…… 小叔虽然将祝肴看成替身,但可不像其他公子哥一样喜欢“包养”,那是名正言顺的做她的男朋友,现在也是名副其实的前男友,关系就是比普通人要近一分。 搴哥,实惨! 算了,他只是脚痛,搴哥是心痛,原谅他这个 可怜人…… 宋野自我开解一番,又开开心心地吃起黑松露刺身。 在对面沈时搴的注视下,这面前的黑松露,祝肴一点都不敢碰。 她也没有了什么胃口。 于是夹了只虾,慢条斯理剥着,显得有事忙,也不至于尴尬。 见突然冷场,吴卫峰找着话题与沈时搴聊天。 而距离霍宵更近的吴夫人问道:“四爷,最近在筹备订婚宴,很忙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吴家能出点力的,随时吩咐。” “还好,霍宅里有郑叔,和宁远帮忙看着 。”霍宵长指拿起一只虾到手中。 “宁总在盯着?那自然是很让人放心的,”吴夫人笑着,又语气关心地问,“宁小姐近来身体恢复得可还好?” 听到宁泱泱的名字。 祝肴剥虾的动作微顿,恐惧感让她的神色悄然黯淡了下去。 正与吴卫峰聊天的沈时搴余光,突然扫到祝肴落寞的神色。 他拿出手机,给祝肴发了一条消息。 “叮”—— 祝肴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s:祝肴同学,我们在小院里养只猫?】 祝肴怔了一下。 他们俩小院又住不久,怎么可能 养猫。 下一秒,一张 图片又发了过来。 【s:[图片]】 祝肴点开看,上面赫然是宋野的脸,被p到了一只猫身上,图片上还有配文: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慢打小怪兽。 这是宋野以前p来逗小女友的。 这张图奇奇怪怪,却又可可爱爱,祝肴唇角慢慢地扬了起来,眉稍也染上轻盈的笑意。 “泱泱?她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腿还需要再调养一段时间,大概订婚宴时,便能彻底恢复好了。”霍宵嗓音低沉磁性,语调不慢不急。 边说着,边剥好了手里的虾。 放到了身旁祝肴的餐盘里。 祝肴目光一滞,从手机上挪开目光,看着餐盘里的虾,又看了看霍宵。 “看我做什么?”霍宵用温热的手巾擦着手,动作高雅悠然,擦净后又拿起一只,从容不迫剥着,对祝肴语气无温地道: “别玩手机,吃虾。” 宋野叹息着摇摇头,小声道:“小叔心态可真强大,明目张胆地渣,一口一个泱泱,转头又贴心照顾祝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嘿!我躲!” 沈时搴冷着脸一脚踩来的时候。 宋野早有预感地提前一秒躲开了。 另一边,霍宵又剥完一只,放进祝肴餐盘中,伸手想再拿…… 只见沈时搴拿起盘子,全部虾倒给宋野,懒懒道: “你不最爱吃?吃吧。” 宋野神色迷茫,盯着盘子里的白灼虾。 他什么时候爱吃了? 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霍宵看了侄子一眼,按响服务铃,对进来的服务生说道:“白灼虾再加两……” 沈时搴:“再加两桶。” 宋野:“……” 吴家三人:“……” 祝肴:“……” 服务生:“……”我嘞个大胃王京圈太子爷! “两、两桶?”服务生不确定地问。 沈时搴侧身往椅背一靠,掀起清冷的眸看去,“对,再加两桶,全都剥好拿上来,别让我看见一点虾壳,没看见四爷辛苦地一直在剥虾吗。” 霍宵目光微沉,拿过身后茶歇桌上另一块温热的干净手巾,又仔细地擦了擦手。 随后,将毛巾扔回去。 发出不轻不重的闷响。 “时搴,注意场合,适可而止。”霍宵抬眸,声线冰冷。 “订婚在即,小叔有些举止可不太妥当……”沈时搴薄唇轻扬,散漫不羁地回道: “今日该适可而止的,是小叔你。” 第84章 糊涂 包间里,空间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 服务生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宋野朝服务生挥了挥手,用嘴型说“不用了”。 服务生赶紧出了包间。 吴家夫妇两人都面露疑惑。 “时搴,跟我出来。”霍宵说完,起身朝外。 沈时搴跟着就要出去,手被人拽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宋野小心翼翼道: “搴哥,别打起来啊!” 要打下次打。 这次他不能跟出去吃瓜,他们不就白打了…… 沈时搴:“……收收你那副吃瓜的表情,吃你的饭!” 祝肴坐在原地,意识到沈时搴可能是因为黑松露刺身和那两只虾。 可她碰都没碰。 - 霍宵一路没回头,出了走廊,往拐角处的外延阳台去。 他单肘微屈,撑在阳台栏杆上,拿出一根雪茄。 沈时搴迈步走近,后背懒散地靠着栏杆。 “时搴,联姻的事情,你是想成,还是不想成?”霍宵没去瞧来人,从西裤裤兜里,掏出打火机。 “啪”—— 幽蓝色的火苗蹿起。 “想成,也不想成。”沈时搴漫不经心回道,“打牌那天我说了,不急,是小叔你今天非要通知我过来。” “所以你心头不满?在那里闹脾气?”霍宵微微低头,将火苗压向雪茄,轻轻将雪茄转动,让火焰均匀地烘烤。 “闹脾气三个字,用在我身上不太合适。”沈时搴闻不得烟味,往旁边站了两步,懒懒道:“我单纯就是看不惯,你明明有了宁泱泱,对祝肴的态度却暧昧不清,这可不合适。” 要说小叔对祝肴做的是多过分的事,好像也没有,可一举一动间,就是处处透着一股子黏黏糊糊的味道,看得沈时搴火大。 雪茄端头变得丝丝猩红,霍宵浅浅吸一口入肺腑,让自己冷静,深邃的黑眸凝视向格外多事的侄子: “你什么时候离开榕城?” “小叔这是装作听不见我的话?”沈时搴冷笑了声,疏懒道:“不必急着赶我走,沈氏新项目我本就是来打酱油的,等确定好联姻对象,参加完小叔的订婚宴,我就走。” “我订婚宴还有九天。” “那我可能比这要晚一些,我得十四天。” 十四天。 有零,有整。 “为什么是十四天。”霍宵眯了眯眸。 “晚辈的事,少问。”沈时搴挑眉,迎上霍宵探究的目光。 如果不是祝肴说要保密。 他真想将他和祝肴的事告诉小叔。 告诉他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细节! 气不死他! 沈时搴现在无比想将这些话说给眼前的人听,让他愤怒,让他厌烦,最终离祝肴远一点。 可也许他这小叔根本不会有太大波动,只是单纯渣男,只是想吊着祝肴。 偏偏祝肴似乎对小叔还旧情未了。 要不然为什么不想嫁他。 沈时搴越想越气,没把小叔气死,快被自己想的东西气死了。 他面无表情道:“不用想赶我,我也巴不得走,吴家这门亲,你和爷爷要是觉得行,我就同意了。” “时搴,婚姻大事,别草率。”霍宵平静道。 “对于我来说,是谁都无所谓,没什么草不草率的。”沈时搴摊摊手,一脸洒脱无谓,“反正,我和新婚妻子,只负责传宗接代就好。” 说完,沈时搴转身往包间里去。 霍宵拧了拧眉。 - 两人回了包间。 沈时搴一进门,目光便落在祝肴的身上。 她乖乖巧巧坐着,纤细的脊背挺直,双手双脚都规规矩矩,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清秀又精致。 明明今天精心打扮的人是吴家小姐。 但祝肴永远是更引人注目的那个。 昨晚伺候祝肴,做出了他从不觉得他能对一个女人做出的事,可他当时就是情不自禁做了。 甚至甘之如饴、以此为傲。 且食髓知味,有了贪恋。 再想想刚才餐桌上他那些不理智的小学鸡行为…… 再陷进去一点点,就真得快出不来了。 联姻的事,不如快刀斩乱麻。 该有个联姻对象了,有句话怎么说的…… 有了新欢,就能忘记旧爱。 霍宵进来已坐下。 沈时搴却站着没动。 气氛依然僵持,吴卫峰硬着头皮,想活跃气氛,“二少,这家餐厅有室内的一些表演项目,你看…… “不用了,”沈时搴懒洋洋地站着,凝重的神色消失,一派轻松如常地轻笑道: “我与吴小姐有缘,吴家近来要是不忙,就和沈家一起详谈联姻的事吧。” 宋野惊得张大嘴,这么快? 祝肴抬头看向沈时搴。 吴月溪微怔了一瞬。 吴夫人则是不敢相信,“真……真的?” 吴卫峰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笑得合不拢嘴:“不忙不忙不忙,沈家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吴家就有空,要是沈家没空,这联姻、订婚、婚礼一切事宜,都可以我们吴家来操办……” “这事不急,时搴,还需再看看老爷子的意思。”霍宵不疾不徐打断吴卫峰的话。 “行,那剩下的事,小叔你安排就好,你和爷爷定……”沈时搴眸光清冷,淡淡瞧向吴月溪,“不过,有件事,得告知你们……” “我现在身边有其他女人,十四天后,我们才结束。” “联姻也好,订婚也好,最终定下都得在十四天后。” 沈时搴的话简直像一颗重磅炸弹。 宋野默默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搴哥,真是有啥说啥,一点不藏着掖着!帅呆了! 霍宵则沉了眉。 在外风流不是大事,可他这侄子实在不该当面说出来,不体面。 吴夫人和吴卫峰脸色却一点没变,依然是笑开了花,只说:“好好好,那我们就等十四天后。” 可突然,吴月溪微微哽咽,语气坚决:“对不起,沈二少,我不同意……” “月溪!”吴卫峰不可置信地瞪向自己的女儿。 吴月溪流着泪,一双桃花眼端庄昳丽,苦笑道:“爸,我从小就洁身自好,至今没谈过恋爱,也被教导对家庭专情,可沈二少似乎……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想有一个温馨小家,相夫教子,别无所求……” 祝肴震惊地看向吴月溪,脑海中闪过那天在宿舍里的画面。 “行了,”沈时搴打断这长篇大论,转头看向霍宵:“小叔,那你另替我安排吧,是谁都行,我先走了。” 他听不得这女人嘤嘤得哭。 听得烦。 沈时搴拿下巴指了指宋野,“走了。” “好嘞,搴哥。”宋野起身跟上沈时搴,两人从容迈步出了包间。 “等等,等等,沈二少……”吴卫峰连忙想追出去。 霍宵将人叫住,“吴总。” “四爷,”吴卫峰一个紧急停步,连忙转回身,“月溪刚才糊涂了,我再劝劝她。沈二少联姻的事,您先别安排其他人……” “吴总,月溪是个好姑娘。”霍宵也起了身,嗓音低沉而淡,“时搴确实性子该收敛了,月溪以后嫁进沈家,能多看着他两分。” “如果月溪觉得委屈,除沈家外,霍家会另备一份丰厚聘礼,单独赠予吴家。” “这事先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再问问老爷子,再约你们详谈。” 一听霍宵这态度,吴卫峰和吴夫人都大喜过望,“好好好好,我们等四爷的好消息。” 霍宵拿上西装外套,最后看了祝肴一眼。 谢名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 包间里现在只剩下吴家人和祝肴。 “月溪,你糊涂!”吴卫峰二话不说,“啪”一声打在吴月溪的脸上,“你竟然敢拒绝沈二少联姻!” 吴月溪顿时被打得偏过了头去。 祝肴嘴唇微微张开,想劝几分,喉咙却像被锁住了。 吴夫人站在一边,担心着,可也一个字不敢说。 “爸,”吴月溪慢慢回正了头,妩媚地撩了下被父亲打乱的发丝,捂着吃痛的嘴角,“我刚才那样,只是做做样子。” 吴卫峰拧眉,“什么?” 吴月溪:“沈家这门第,最不想要存心攀附的女人,我要是不拒这一次,你以为四爷为什么前一秒说要等老爷子决定,接着又改口让我们等他消息。” 第85章 公平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真是聪明!”吴卫峰恍然大悟,激动地牵起吴夫人的手,去提前准备联姻和婚礼的事了。 吴月溪头被打得有点晕。 她闭上眼,头往后仰,靠在椅子上,“肴肴,你让我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走。” 祝肴心里的话压不住了,“月溪姐,你不该那样的。” “哦,哪样?”吴月溪眼睛都没睁,只轻轻问。 “你明明……明明带过男人去宿舍,但是你……”祝肴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不该欺骗沈时搴……就像他,也明明白白告诉你,他现在有个女人,要定下联姻得等十四天后。双方的事摊开来说,能接受就合,不能接受就散,这样才是公平的……” 吴月溪睁开那双美丽的桃花眸,不太在意地看着祝肴:“肴肴,你好天真……” 祝肴抬头看去,眼底惊异。 吴月溪慢慢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缓解头疼带来的不适,悠悠然说道::“公平?这世界本就不公平,你要讲公平?要达成一个目的时,就该不择手段。讲公平,讲善良,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公平,最大的恶……” 说完,她揉了揉额头,缓解痛意,不想再听,“肴肴,走吧,我们该回学校了。” - 吴月溪和祝肴回宿舍的路上,吴月溪收到爸爸的信息。 霍老爷子和霍宵商量的结果,对她还算满意。 晚点霍家将来车,接她去霍宅,见霍老爷子。 祝肴一路上,心绪非常复杂。 一边又觉得不该多管沈时搴和吴月溪的事。 一边又不想沈时搴的婚姻,从欺骗开始。 两种思绪在她脑海中横冲直撞。 回了宿舍,张一暖问起相亲对方是谁,结果如何,吴月溪却并没多说,只淡淡一句“八字还没一撇”。 “我真的太好奇了,月溪,对方是谁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相亲对象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张一暖追着问。 祝肴在一旁收拾课本和笔记本电脑,准备等会儿和张一暖一起去教室上课。 张一暖正说着话。 突然,门被“砰”一声推开。 “祝肴!” 罗颜一声厉嚎响彻整层楼道。 宿舍里的三人都朝面容扭曲的罗颜看去。 还在宿舍里的同学们,也蜂拥着跑了出来看热闹。 “罗颜,怎么了?”祝肴慢慢站起身。 “什么事!你干得好事!我得了疱疹,查了监控,是你在宿舍里换了衣服,在奶茶店将那杯有毒的换给了我!这个病我怎么治!你真该死,祝肴,你真该死!”罗颜声嘶力竭地吼着,猛地一把抓住祝肴的头发。 使劲晃动着祝肴的头,撕扯她的头皮。 宿舍门口看热闹的人惊得议论纷纷。 “祝肴竟然能做出害同学的事?” “果然不人可貌相。” “都说天才心理方面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还真是……” 在一群纷扰的八卦声中,祝肴咬紧牙关,沉声道: “罗颜,松开!” 平日温声细语的祝肴,突然语气骤沉,让罗颜愣了下。 祝肴趁机扯开她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平静道:“罗颜,是你和任雪想害我,我只是以牙还牙,我没有错。”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吴月溪,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没想到啊。 祝肴现在看来,比起上次过年时见她,似乎性子转变了很多。 “啊?原来是罗颜他们想先害祝肴的?” “嫉妒祝肴长得好看,学业好吧。” “人的嫉妒心好可怕……” 风评陡然逆转,罗颜眼底满是猩红地盯着周围的人。 她一咬牙,猛冲过去拽住祝肴头发,将头狠狠撞上铁床架! “??”—— 床架剧烈地震颤。 接着,一道鲜血从祝肴头上流出,从床架上缓缓滴下。 周遭顿时一静。 有人发出了惊恐地倒吸冷气的声音。 罗颜也没料到会出血,身体一下怕得直抖,往后退了两步。 祝肴捂住了头。 眩晕感剧烈冲击着她。 一幅又一幅杂乱的,从未见过的画面乱七八糟地挤了进来。 鲜血。 哭嚎。 鬼脸。 嘲笑。 刀、枪、鞭子…… 少年带血的背影。 一股难以说清的情绪,汹涌地冲刷着她的心脏。 祝肴晃了晃头,将画面甩出脑海,再睁眼时,眼底突然无比冷静。 这眼神有些可怕,罗颜往后退了退,“祝、祝肴,我得了疱疹很难治的!你头上也流了血,我们就算两清了!” “明明是你和任雪害我,怎么可能两清。”祝肴乌软的睫毛下,是从没见过的镇静。 一道少年的声音突然响在祝肴脑海: 拿电脑,砸下去。 “可是……” 罗颜才刚开口。 祝肴拿起电脑,眼神平和没有波动…… “砰”—— 电脑砸向罗颜的头。 动作狠戾干脆! 随后,电脑落地,屏幕四碎。 手一摸,满头的血,罗颜腿顿时一软,瘫坐在地,“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祝肴,你杀人,你杀人!” 围观的同学们早已呆得噤声,连呼吸都忘了。 祝肴一步一步走到罗颜的身前。 她背对着阳台的窗。 光在她的身后。 罗颜仰头看她,只看见她身形纤细挺直,而那隐在暗影下的一张脸,冰冷又平静。 “祝肴,你还想做什么!你敢!”罗颜抖得不行。 祝肴的头突然又开始疼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钻出来。 纷纷杂杂。 “谁敢欺负你,混世小……” “你可是……” “听话,我还要看书……” “好看,配你。” “今天赛龙舟,赶紧起来……” 突然,轰隆纷杂的声音在脑海中,戛然而止。 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祝肴缓缓闭上眼,往后倒。 吴月溪离得最近,无奈得将人接住。 她的头,看来砸得不轻。 今日就看得出霍宵对祝肴的在意和与人不同,祝肴对她有用,她不能看着不管,得先送祝肴去医院。 吴月溪半扶着祝肴往门外走。 见祝肴晕倒没有了威胁,罗颜捂着头起了身,“大家都看见了,祝肴她刚才想杀我,她要杀人!这事没完,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吴月溪停了下,回头端庄地莞尔一笑,友好提醒: “罗颜,别折腾了,你这下惨了。” “月溪,你、你什么意思……”罗颜问。 “不用问我,”吴月溪继续往外走,只轻笑着淡淡留下一句: “你很快就明白了。” — 吴月溪扶着祝肴出了校门。 远远就见一辆银顶迈巴赫等在不远处。 霍宵坐在车里,深邃眼眸的余光扫去。 校门处,他即将接去霍宅的吴月溪,半扶着一个近乎神志不清,头上满是血的人…… 祝肴! 车门打开,看清是谁的霍宵大步下车,伸手将祝肴一把接了过来,横抱在怀。 吴月溪一时没反应过来。 怀里的人意识不清,肩上头发鲜血刺目,霍宵抱她的手不自觉握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他转头看向吴月溪,狠戾的声线冰寒慑人: “谁伤的!” 此时的霍宵太过森冷恐怖,吴月溪顿时被吓得呆住。 “谢名!”霍宵不再追问,抱上祝肴转身上车: “去医院!” 第86章 联系 消毒水的味道进入鼻腔,很淡,并不难闻。 反倒让人觉得很安心。 祝肴缓缓醒过来,眼睛前是一片迷茫的白色,看不清晰,隐约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守在床边。 “肴肴……” 熟悉的低沉声线。 祝肴头脑昏沉,下意识告诉对方,“我……眼睛看不清……” “医生说过会出现这种状况,别担心。”霍宵沉冷的声线没有起伏,四平八稳地成熟稳重: “你头部受伤,已经缝了针,不严重,在医院休息两天就好。”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逐渐有了轮廓。 一点点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祝肴看清这里是病房,也看清了眼前的人,“霍宵?” 霍宵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神色平静,黑色的衬衣不同以往的一丝不苟,此时褶皱明显,袖口也挽着,露出结实坚硬的小臂。 小臂上有沾染上去的血丝。 已经凝固。 他略显狼狈,比平时少了分冰冷的距离感。 “能看见了?”霍宵将手探进被子里,握着祝肴小而软的手。 带着几分安抚,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祝肴立即将手抽开,声音还很虚弱,“请帮我叫一位护工,你不用陪在这里,谢谢。” “四爷……” 谢名推门进来,“这两天您要亲自出席的小活动,已经全部推了。” 随后将带来的霍宵的电脑,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谢名这时才注意到已经清醒的祝肴,向她点点头,“祝小姐。” 祝肴有气无力地露出一个中规中矩的浅笑,乌黑柔软的眼眸没有神采,“谢助理,能麻烦帮我请一位护工吗?除了护工,我不想让其他人在这里。” 其他人是特指谁,显而易见。 谢名转头看了眼霍宵。 霍宵已经坐到了桌边,打开了电脑工作,同时嘱咐:“将医生找来,告诉他们肴肴醒了。” “是,四爷。”谢名出了门。 谢名和霍宵,就像都没听见祝肴说话一般。 祝肴瞥了眼床头柜,也没有自己的手机,想打电话出去联系意嘉都没办法。 她回忆起晕倒的那一刻,似乎是吴月溪扶住了她。 送她出了宿舍门。 至于为什么是霍宵在这儿,她完全不知道。 晕倒前,大脑中出现的一些杂乱画面和声音,到现在已经模糊。 可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她以前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的少年会和她说话,但祝肴知道那只是梦而已,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假的,应该只是她小时候记忆的投射。 但今天脑海中的,祝肴清晰能感知是真实存在过。 她失忆前,一定听到这些话。 今天在脑海中响起的少年的声音,会是梦里的那个男孩子吗? 少年、梦里的人,是她之前以为的霍宵吗? 祝肴开始不确定起来。 她越想仔细想,头越疼。 祝肴不敢再想,抬眸看向窗边桌前不动如山,将电脑都拿到病房里的霍宵。 一副要这两天都长待下去的样子。 医生进了病房里,看了眼只说没大碍。 “等会儿要输液,家属要守着,不能分心玩手机啊,昨天一个病人和家属都睡着了,血回流了十几毫升……”医生嘱咐。 霍宵站在一旁,点头道,“好。” “医生,能不能帮我叫一个护工。”祝肴面色苍白,声线也微弱到难以听清。 “请专职照顾的私人护工一般是病人自己去联系,你家属不是在吗,让他去。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医生交代完就匆匆出了门。 祝肴没了办法。 只能双手撑在两侧,想干脆自己起床去叫。 可刚坐起一点,头就晕得不行,又躺了回去。 “安静躺着,别乱动。”霍宵坐到她床边,眉梢微拧,替她掀好被子。 “霍宵,你订婚宴还有几天,你不该待在这里。”祝肴双唇毫无血色,说话不像平时的温软。 “订婚宴有宁远盯着。”霍宵坐回到桌边,看向祝肴,“但是这里,护工陪着你,我不放心。” “那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意嘉,我让过来陪我。” “我没有她的电话。” “那手机给我,我自己联系。”祝肴多了丝生气的急切。 “我手机不外借。”霍宵淡淡道。 祝肴顿时被噎住。 她咬紧唇,问:“那是不是你手机里有的联系人,你就可以帮我打电话过去。” 霍宵沉了沉眸,“是。” “那你帮我打给……”祝肴停顿了下,犹豫了一秒,一字字道: “沈先生。” 此时的霍宵双腿交叠,背脊挺直,宽阔的肩撑起有几道褶皱的黑色衬衫。 面上一副沉稳持重,平静的眼眸里却瞬间暗藏下不悦的波动。 “你说……谁?”霍宵眉梢拧紧,冷冷问。 祝肴迎上他的冰冷的目光,不躲不避,缓缓道: “你的侄子,沈时搴,” “他的联系方式,你总该有的。” 第87章 没有 祝肴知道她说沈时搴,霍宵一定会生气。 因为今天他们在餐厅才闹得不太愉快。 虽然她也不想沈时搴过来,但此时除了沈时搴,她想不到还有谁是她认识,又与霍宵相熟的。 她现在只想霍宵能离开这里。 可刚说完,霍宵的目光越来越冷,深邃的黑眸看得祝肴心里发怵。 她硬着头皮催道:“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他,谢谢。” “肴肴,你很信任时搴?”霍宵冷着眸,不紧不慢地问。 “因为他本就是值得别人信任的人。”祝肴认真地道。 沈时搴足够坦荡,最开始认识他时,想帮她就帮,从不在意场合,从不在意帮她对他有没有影响,喜欢她就表白,被拒绝就想办法抽身,联姻时将自身情况向对方交代得清清楚楚。 一个坦荡的人,谁都会无条件信任。 因为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不过和他谈过几次专利的交际,听起来你很懂他?”霍宵眸色更冷。 祝肴抿了抿唇,虚弱道:“我才认识他几天,我不懂他,只是单纯信任他而已……霍宵,你刚才说的你手机里有联系方式的,你就能帮我联系,请你帮我……” 祝肴话音未落。 就见霍宵起他的手机,找出沈时搴的电话。 修长指尖长按屏幕,将电话删除。 霍宵:“现在没有了。” 祝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几分眼,随后突然又觉得这都是霍宵,又有什么好惊讶。 她轻笑一声,咬了下唇,“霍宵,你看,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霍宵眸色微凝。 他掩住眼底的情绪,起身重新坐回桌旁。 双腿自然交叠,无形的一股冷漠气场,有层层威压。 “肴肴,我知道,你认识的人里,我有联系方式的,只有时搴,所以你才提了他。” 霍宵沉沉地凝视着病床上的祝肴,平静冰冷地道:“但我也不想从你嘴里多听到他的名字,我说过,时搴他总换女人,你不该接近他,原因还需要我再往深处说得明白些吗?” 霍宵一副理所当然“教育”的口吻。 “不许我出国,不许我接近沈时搴,也不许我忤逆宁泱泱!”祝肴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轻颤,轻软的声线一字字问: “霍宵你凭什么!” “凭我是,”霍宵如幽潭一般的黑眸,抬眼看来,语气如常无温,只淡淡道: “霍,宵。” 霍宵,榕城四爷。 这两个字的分量,足够重。 这是普通人无法抗衡的权势。 金钱与权利,皆在他手,想成就一个人,或是摧毁一个人,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霍宵!”祝肴手握成拳,悲愤与无力反抗的难过,让她突然感觉有了力量。 她掀开被子,双腿落地,穿上鞋子,踉跄着往外去。 霍宵拧眉,迈步要去扶祝肴…… “肴肴……” 祝肴迎面撞上吴月溪。 吴月溪赶紧将身形不稳的祝肴接住,担心地问:“你起床干嘛?还不躺着,留下后遗症了,以后你可没地方哭的,我的傻肴肴……” “霍宵,月溪姐来了,我有人陪了,这下你可以走了吗!”祝肴声线颤抖。 吴月溪朝霍宵微微颔首,朱唇轻启:“四爷,病人情绪激动对病情恢复不好,您看……” 霍宵眉头微蹙,目光落在祝肴的身上。 她这几年,从没有这么倔过。 收回目光,霍宵出了门。 吴月溪朝书桌上看了一眼。 霍宵虽然出了门,但是电脑都没带走,晃然是等会儿还要回来的。 吴月溪将浑身无力的祝肴扶回了床边,抿唇笑了声,“你也是,跟霍宵倔什么,嫌过得太舒服了吗?” “月溪姐,你、你听见什么了?”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刚刚好进来……” 祝肴震惊,她并不想让她和霍宵曾经的关系让更多的人知道。 “月溪姐……”祝肴正想解释。 “放心,我对你那些事,守口如瓶……”吴月溪笑着拿出手机,递给祝肴: “喏,你的手机。” 祝肴的手机正躺在吴月溪的手中,正是她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礼拜面露一分惊喜。 “我就过来看看你,顺便把手机给你拿过来。”吴月溪又将手机往前递了点,笑意温婉。 “谢谢你。”祝肴接了过来。 有了手机,吴月溪又在,霍宵也离开了,祝肴瞬间一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吴月溪歪着头,笑着问她,“肴肴,沈二少近来不是和你常见面吗?你有没有他的微信,能不能推给我?” - 小院儿里微风习习,葡萄藤蔓随风摇摆,初夏的阳光透过藤蔓稀稀疏疏地落下来,影子微微摇动。 原本应是一片岁月静好,可宋野却觉得难熬。 “搴哥,你别晃了,我头晕。” 宋野坐在躺椅上,捂着眼睛吐槽。 “不行,我得找信号,祝肴不回我消息,一定是我信号不好,才没收到。” 沈时搴懒懒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举高手机,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宋野饿得肚子叫,可眼前的人偏偏执着着“等信号”,从中午回来,一直等到现在天都黑了,饭都不去吃。 他知道恋爱脑的人智商会下降。 但属实没想到,没降得这么厉害。 搴哥啊,你都打通给祝肴,她只是没接而已,怎么可能是没信号啊! “搴哥,我知道你急,但你能不能先别急。”宋野忍不住了,“有没有一种可能,祝肴她根本不想回你消息呢!” 宋野话音一落。 沈时搴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清冷的眸微沉,“你说什么?” 好吓人,这是人间修罗脸! 宋野被盯得头皮发麻,立马摆手,“那个,搴哥,我说错了,一定不是祝肴不想回你,单纯就是信号不好,这小院估计她有些年头了,肯定是信号覆盖不到位。” 沈时搴的脸色却一点没有变好。 一个下午都在担心的事。 终于还是没办法忽略了。 沈时搴咬着后槽牙,坐到躺椅上,仰头往后靠,“完了,果然,就是我说要联姻,她生气了!我不该这么快说要联姻的,都怪小叔!”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有可能她是在忙呢?”宋野拧了拧眉。 好惨的搴哥。 对方只是一个下午没联系,他内心戏已经演了八十集了。 管理沈氏屈才了啊。 去当个狗血电视剧的编剧算了。 “在忙也不可能大半天不回,”沈时搴又站了起来,“要不然就是我今天我怼了小叔,她为小叔生气了?” 这么一想,沈时搴更难受了! “哥,不是,你能不能先别乱想……”宋野听得耳朵发麻。 沈时搴的手机突然跳出来一个微信加好友的提示。 他随意扫了眼,见备注是“祝肴推荐我加的”,眸色骤然一亮,赶紧通过。 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月溪:二少,你好,我是月溪。】 沈时搴:“……” 祝肴将他的相亲对象推给了他? 【月溪:肴肴今天下午受伤了在医院,我陪着她,所以顺便找她要了你的微信。】 【月溪:二少明天有空吗?有场音乐会我正好有两张门票。】 【s:她受伤了?】 【月溪:二少不用担心,我和四爷都陪着肴肴的。】 第88章 问号 宋野起身瞄了眼沈时搴的手机,“啧,怎么小叔又和祝肴待在一起了?” 这吴月溪不说最后那句还好,说了小叔也在,搴哥不担心才不怪了。 “这是重点吗?”沈时搴清冷的眸迅速瞥了宋野一眼,拿起石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就往外大步走去。 “啊?你不是最讨厌小叔靠近祝肴吗,这还不是重点?”宋野连忙也追出去,边问: “那重点是什么?” 沈时搴:“祝肴受伤了!” - 将沈时搴的微信推给吴月溪后,祝肴慢慢看着沈时搴给她发的消息。 从下午到现在,足足几十条。 还有几个他的未接电话。 【s:晚上几点上完课?我来接你?】 过了几分钟…… 【s:你回学校了吗?没有在餐厅了吧?】 又过了几分钟…… 【s:小叔走了吧?你们应该已经散了是不是?】 这次过得久。 足足半小时后…… 【s: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你去哪里了?】 接着是一个小狗生气的表情包。 沈时搴发来的全是问句。 祝肴看着满屏问号,头更晕了。 再向下滑动,时间变成半小时后。 【s:原来是到我心里了。】 祝肴温软的黑眸顿时怔了下。 你去哪里了? 原本是生着气质问的一句,却在半小时后,他不仅将自己气消了。 还哄她: 原来是到我心里了。 祝肴心房突然就塌陷柔软了那么一瞬间。 沈时搴今天在包间,被吴家的人捧着供着,转头,却对她这么小心翼翼。 祝肴又更后悔了些。 当初那晚上,真不该故意招惹他。 沈时搴还发了些消息,祝肴没再细看。 她赶紧回他。 【摇摇摇:我今天下午忙,没来得及回你。】 沈时搴却没回复。 “来,吃苹果。” 正盯着手机时,吴月溪递来一块苹果到祝肴身前。 祝肴将目光从手机中收了回来,把手机放到一旁。 现在已是傍晚,祝肴醒来,没吃晚饭,确实有点饿。 “谢谢你,月溪姐。”祝肴小口小口吃着。 “跟我不用说谢谢,你还是对你自己说句对不起吧。”吴月溪笑盈盈,又语气随意地道。 “对自己说对不起?”祝肴没听明白。 “难道你觉得不应该?”吴月溪微笑时,那双成熟的桃花眼风情万种,韵味十足: “我是不懂你,明明身后有霍宵撑腰,怎么在宿舍里被她们一个一个欺负成这样。” “我和霍宵已经分手了。”祝肴认真说。 “呵……”吴月溪摇了摇头,眼尾勾着笑意,“肴肴,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天真,你身边有能利用的人,你不用,没苦硬吃?宿舍里那些人,你但凡提一句你认识霍宵,就一句话的事儿,你能被她们欺负整整一年?” 吴月溪看眼前的祝肴。 就像看大部分人一样。 简单,愚笨,用所谓的良心和道德束缚着自己,过得畏手畏脚。 良心、道德? 搁菜市场能卖多少钱一斤! 不像她,现在也不过是看祝肴对她有用,才会顺嘴提醒她几句。 “月溪姐,我和霍宵之间,现在很复杂……”祝肴靠坐在床边,头部悬空,脸色依然雪一样苍白。 “能有多复杂?不就是你想离开,他却占有欲强,想困住你。”吴月溪轻描淡写地道。 祝肴却怔住,“你知道?” “你们吵架刚才不是吵得很清楚吗,他不许你出国,不许你接近沈二少,不许你忤逆他未婚妻……”吴月溪说着,轻声莞尔一笑: “啧,真是好久没遇见这样的渣男了。” 吴月溪说到这儿,又抬眸瞧祝肴,“今日餐厅,我就见沈时搴对你是看重的,如果真是因为专利,你想摆脱霍宵,为何不利用沈时搴?” “利、利用沈时搴?月溪姐,他、他可能马上是你未婚夫了……”祝肴是越来越震惊吴月溪说的话。 她竟然让自己利用以后可能是她丈夫的人? “所以呢?”吴月溪轻笑着摊了摊手,“他只是可能是我未婚夫,这还说不定的事,这不是十四天后才能确定吗。再说了,就算十四天后,他真是我未婚夫又怎么样……” “他就算是我丈夫,他也不是我,你利用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就是个男人,只是我想要享受财富和权势的跳板……” “男人有无数个,而我……” “天下独一个。” 吴月溪说着,低声靠近祝肴,笑得风情万种,“就像那天宿舍的男人一样,够大够持久,不过伺候我的床上工具,你要是哪天有需要,我把他微信也推给你。” 祝肴:“……” 吴月溪的每一句话,都让祝肴只有一个感觉: 字她都能听清。 可意思,她却像是一句没听懂,难以消化。 “你呆呆的样子可真傻,”吴月溪纤长漂亮的指尖,点了点祝肴的额头,“肴肴,你长了这张脸,这胸,这腰,这屁股,男人应该能被你耍得团团转的,你却霍宵死死拿捏住。” 吴月溪这次说的话,祝肴瞬间就听懂了,脸色顿时吓得更白。 “你让我用身体去拿捏霍宵?我、我做不到……” “你这副身子不用,简直暴殄天物,与其受他控制,倒不如反控制他,你不活得舒坦多了?”吴月溪伸手。 她捏了把祝肴的腰。 “肴肴,腰挺细啊?” 祝肴:“……” 祝肴抿抿唇,没想到吴月溪会这么自然的,像朋友一样。 以前意嘉和她一起玩时候,也爱这么逗她玩。 “月溪姐,你这是……”祝肴解,歪着头瞧眼前人。 吴月溪:“你细腰一支,乃真尤物。” 吴月溪看着祝肴脸色涨得通红,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又郑重道: “我要是你,想出国,想逃离霍宵的控制,就先用欲这玩意儿控制住他,骗他带你出国,再甩了他。” “当然,这只是一个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利用沈时搴,他现在对你本就看重,你稍微勾勾手,等他上了你床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让他带你出国,你再偷溜,不也简单?” “到时候你在国外一个人过得快活得很……” “肴肴,以你的姿色,石榴裙就是武器。” 第89章 这么巧 出国。 原本祝肴都没再想了。 刚才和霍宵吵架,她只是脱口而出。 没想到被吴月溪听到。 更没想到,吴月溪竟然教她该怎么做。 她做不出爬床霍宵的事,也做不出利用沈时搴这种会伤害他的事。 而且她利用了沈时搴帮她出国,万一和霍宵叔侄反目怎么办?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可以向沈时搴求助,或许她的困境就能得到解决,霍宵对她掌控欲太强,如果知道是沈时搴帮了她,她不敢想两人间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也不敢想象霍宵会对沈时搴做出什么事。 沈时搴已经主动帮了她太多。 如果因为她,给他带来危险,她万万做不到的。 祝肴乌黑漂亮的眼底里,是浅淡的释然,“我现在不用非要出国,宁泱泱她最近并没有找我麻烦……” “这么巧?刚过来,就隐约听到我名字……” 熟悉又阴冷的女声,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 祝肴后背陡然僵住。 吴月溪也朝门口看去。 祝肴以为宁泱泱下一秒就会进来。 可她的声音却还在门外…… “谢名,让开。”宁泱泱冷冷道。 “四爷吩咐其他人不能进。”谢名如常的冷漠声线,没有起伏。 “我是其他人吗?我是未来的霍家夫人,给我让开。”宁泱泱声线不悦的微沉。 祝肴和吴月溪相视一眼。 显然两人都没想到,霍宵竟然让谢名一直在门口? “你瞧,霍宵对你占有欲那么强,你稍微动动心思,你玩儿他不跟玩儿条狗一样?”吴月溪压低声音,妩媚的眼波流转,语气轻松,就像在聊什么家常。 祝肴是听出来了。 吴月溪是真没把男人放在心上。 不是哪一个。 是所有男人。 包括霍宵,包括沈时搴。 “而且,这宁泱泱明显也没想放过你啊,想办法出国自保吧。”吴月溪一针见血地道。 吴月溪看着祝肴,有种看棉花一样的无力感。 原本只是想和祝肴关系拉近一些,让祝肴能在霍宵面前在她有需要时,替她助一份力。 没想到,一开口,就和祝肴说了这么多。 偏偏说了后,祝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谢名:“宁小姐,四爷早已嘱咐,谁都不能进,我不能违背四爷的意思,您是知道的。” “我在阿宵那里永远特殊,就是阿宵在这儿,也会让我进,你哪来胆子,敢拦在我面前!”宁泱泱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语调更冷: “谢名,我最后说一次,让开。否则等阿宵回来,你也留不了在霍家了……阿宵,你来了,我要进病房,他不让……” 宁泱泱娇纵的大小姐语气,愉悦了两分。 “让开吧。”霍宵淡淡的声音传进来。 “是,四爷。” 下一秒,霍宵推着宁泱泱的轮椅进来了。 宁泱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下巴微微扬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傲娇和冷漠,哪怕她现在一脸苍白虚弱,气质也格外高贵。 霍宵脸色平静地站在她身后,一个冷漠,一个骄纵,很是般配。 原本这私人vip病房空间很大。 可当宁泱泱和霍宵进来,顿时显得气息压抑逼仄。 祝肴咬着唇,心中苦笑,上一秒还在想宁泱泱不会找她的麻烦。 下一秒她就出现了。 并且,是被霍宵亲自推进来的。 在霍宵推宁泱泱进来时,吴月溪往后退到角落,默不作声地坐到沙发上,远离这明显的战场中心,明哲保身。 霍家和宁家,她可一个都不想惹上麻烦。 宁泱泱坐在轮椅上,看了看病床上的祝肴,又歪着头仰头看着霍宵: “阿宵,我保镖说看见你抱着一个女人进了医院,我原本不信的……” 霍宵松了轮椅的把手,微微弯腰,替宁泱泱将腿上的盖毯整理好。 随后他直起身,坐到窗边书桌旁,抬眸静静瞧向宁泱泱: “肴肴受伤晕倒,我恰好偶遇,也不能坐视不理。” “宁小姐,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祝肴一字字道。 “祝肴,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宁泱泱轻声笑起来。 祝肴咬着牙,撑起手,想起身走。 可和刚才一样,浑身都没力气,只能无力地靠着。 “阿宵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啊……”宁泱泱眨了眨眼,一脸担心地推着轮椅到床边,嘴唇边勾起一分不明显的冷笑: “我倒想看看,是多严重,要阿宵你抱着进医院……” 说完,伸手一把拽住祝肴头上包扎的绷带。 “宁泱泱……”祝肴伸手想拦,可虚弱的她慢一步。 宁泱泱手速极快地拽开了绷带。 祝肴的后脑勺才做完缝合手术,还有血丝缓慢浸透,无纺布绷带与伤口被血丝粘连。 这一撕开。 疼痛感让祝肴痛得浑身的神经末梢都在颤抖,发出痛苦的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宁泱泱将绷带撕扯摊开,瞧了一眼: “啧,这绷带上还有血,还粘连着糜烂恶心的肉沫,看来是伤得不轻……” 霍宵眸色平静,朝宁泱泱手中的绷带看了一眼,上面是暗色的凝固的血。 随后他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电脑屏幕,淡淡道: “你该回病房了,泱泱,小心着凉。” 霍宵仿佛看不见祝肴一脸剧痛的难受,也仿佛看不见祝肴眼里刹那的眼泪。 “好吧,既然是真伤了,”宁泱泱语气大度道,“那阿宵你就照顾照顾前女友吧。” 头上的剧痛袭来,和屈辱一起,逼得祝肴眼泪啪嗒掉下来。 又是这样! 又是像之前那样! 可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 沈先生说过…… 忍耐,只会换来别人的得寸进尺! 祝肴伸手向床边,泪眼模糊的她,看不清事物,只凭借本能摸到床头柜的烟灰缸。 “那阿宵,我先回去了,你等会儿也来看看我。”宁泱泱转动轮椅离开。 祝肴颤抖着手,拿起烟灰缸,目光骤然变得平静。 朝宁泱泱头上。 狠狠砸去! 第90章 好玩儿 祝肴砸下的手,愣在半空。 是霍宵,挡在了宁泱泱前。 祝肴仰头,看着身前高大挺拔的人,眼眶骤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滚烫地落下: “霍宵,你果然没把我当成人看待……” 霍宵垂眸,挪开与祝肴对视的目光,声线冷沉,“肴肴,你若是伤了泱泱……” 他威胁的话音未落。 祝肴咬牙,绝望闭上双眸,将烟灰缸朝自己头上决绝地砸下。 “祝肴!”霍宵眸色骤暗,伸手去抢。 就在霍宵分神的这一秒。 祝肴睁眼,眼神一凛,右手抄过床边水果刀。 猛刺入宁泱泱的右肩! 鲜血顺着刀尖插入的伤口,丝丝缕缕蔓延出来。 宁泱泱转动轮椅,一点点回头。 她看向肩膀插上的刀刃。 伸手去摸。 好多血…… 宁泱泱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更是脆弱到惨白,唇瓣因剧痛而生理性地颤抖着: “祝肴,你……” “宁泱泱,请你和霍宵离我远一点,我不会和你争他。”祝肴手握紧了拳,虚弱的声线掷地有声: “你视如珍宝的霍宵,现在对我而言,不过是路边可有可无的野草而已!甚至野草都不如,就是草地里的肮脏的粪便!” 霍宵看向祝肴。 祝肴苦笑,抬手擦掉眼角的泪: “只有狗才爱吃屎,我不爱。” 角落的吴月溪默默无声地、幅度很小地,用双手鼓起掌来。 不愧是高材生,一句话骂了渣男贱女两个人。 有水平的! 又用刀,又用嘴,把她看爽了。 不过,这下祝肴估计惨了。 祝肴以为宁泱泱会暴跳如雷。 而出乎意料地,宁泱泱突然大笑起来: “阿宵,你听见了吗,她骂你是屎啊,哈哈哈哈哈哈,阿宵,你说这多好玩儿?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的祝肴,现在竟然骂你是屎,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这一笑,不仅是祝肴,连吴月溪都看懵了。 “泱泱,别笑,伤口会更疼……”霍宵注视着宁泱泱伤口,开口朝门外道: “谢名,马上叫医生过来。” 谢名进了室内,看了眼宁泱泱,眼底有一分诧异,立马转身出门: “是,四爷。” “疼?阿宵,这有什么疼,我最不怕疼。”宁泱泱脸色越发苍白,语气却无所谓,笑着歪头,瞧向祝肴: “祝肴,你插我一刀又怎么样,我又不怕疼,也不怕刀。”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 宁泱泱手握着水果刀的刀柄,一点点从肩膀上抽离。 刀刃寸寸脱离血肉。 鲜血从血肉模糊的洞口,更多地涌了出来。 吴月溪看得目瞪口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祝肴也一时怔住。 只有霍宵,沉沉道:“泱泱……” “阿宵,你知道的,疼痛让我清醒,我喜欢!” 宁泱泱将水果刀全部抽了出来,握着刀柄,推动着轮椅,一点点更靠近祝肴。 祝肴惊恐地瞪大眼。 那把带血的刀,逐渐逼迫她。 无视伤口流血的宁泱泱,拿着带血水果刀的宁泱泱,此时在祝肴眼里,与一具黑夜里行走的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泱泱,你得包扎伤口。”霍宵推着宁泱泱的轮椅,想往外去。 宁泱泱按下锁定的按钮。 轮椅稳稳定在原地。 “不,阿宵,我要把这一刀还给祝肴啊。”宁泱泱抬头,白纸一样苍白憔悴的脸上,依然是骄纵的笑意: “你看,那里还有人在看着。” “榕城人都知道,你有多爱我的。” “你不可能护着祝肴,委屈我吧?” 宁泱泱抬手,指向角落的吴月溪。 “自然不会。”霍宵神色多了分怜爱和心疼,手指托起宁泱泱的下巴,看向她的眼里,温声道: “等你消了气,我便带你去包扎,算算时间,宁远也快来了,他也能陪着你一起……” “哥哥要来了?”宁泱泱神色忽然恍惚了瞬间。 随后抬眸,深深地望着霍宵: “好,阿宵,我知道了。” 霍宵让开,坐回书桌旁。 他黑色衬衣袖口上挽,冷白修长的手腕处,佛珠黑如浓墨,如他深邃的眼底一般。 沉洌无温,冷静持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泱泱拿着刀,渐渐接近祝肴。 祝肴想逃,可刚才的周旋已彻底耗费她仅剩的力道,“宁泱泱,你如果伤了我,我一定报警!” “祝肴,你的威胁,没用到让我可笑。”宁泱泱笑虚弱地笑了两声,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陡然变得狠厉: “祝肴,今天先还你一刀,接下来,我们还有得玩!” 宁泱泱抬手,刀尖朝祝肴的肩膀,迅速下刺……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扼住宁泱泱的手腕。 宁泱泱抬头看去,“时搴?” 她话音刚落。 沈时搴手再一用力,刀柄立马从宁泱泱手中掉落。 水果刀到半空,沈时搴精准握住刀柄。 刀身在他漂亮的指尖自如地旋转两圈,刀刃泛出的冷光,在空中划出优雅完美的弧度。 下一秒—— 刀刃下落。 沈时搴手握刀柄。 插入宁泱泱的大腿! “啊!” 宁泱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同于祝肴只刀尖插进,沈时搴是将刀身插入到底。 深入骨髓的痛楚,让宁泱泱眼泪与冷汗同时布满脸颊。 沈时搴的动作太快。 从进入房间,到插刀,不过短短两秒! “时搴!”霍宵立即起身,冰冷寒意萦绕,大步冲来。 祝肴看着眼前挡在自己身前的沈时搴,目光微微凝滞。 在霍宵靠近的前一秒。 沈时搴掐住宁泱泱的脖子。 从轮椅上轻易提起,扼住她脖子悬空抵上墙。 宁泱泱双腿悬空乱晃,喉咙被锁住,呜咽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拼命晃动挣扎,面色惊恐又狰狞! 沈时搴一身矜贵奢华的白色休闲西装,衬出他如冰雪般冷傲的恣意轻狂。 他清冷的眸里是纯粹彻底的黑,开口的语气散漫,却悄然弥漫出令所有人不寒而栗的冷: “宁泱泱,再有下次向祝肴举刀……” “那把刀,将会插进你污秽不堪的心脏。” 第91章 松手 “时搴!松手!” 霍宵声线沉得不能再沉,伸手握住沈时搴的手腕想拉开。 “小叔,你若是管不好她,那只能我来替你管了!” 沈时搴眸光微冷,暗暗用力,凸起的青筋野性强大,力量感凶悍。 两个男人的力量不相上下。 谁也无法撼动谁半分。 “肴肴不过是你想谈合作的专利权人,谁轻谁重,你分不清?!”霍宵语气格外冰冷: “泱泱是我的妻子,是你未来的婶婶!” “要伤祝肴,管她是谁,都该得些教训!”沈时搴勾唇冷笑一声。 霍宵:“肴肴并未伤到!” 沈时搴眯了眯眸,“等伤到再教训她,就晚了。” 宁泱泱脸色已经白到近乎透明。 喉咙被强悍的力量扼住,完全无法呼吸。 “时搴,我最后说一遍,松手!” 霍宵深邃的眸底,陡然燃起怒意,气势摄人,“如果你不是我亲侄子,现在你已经是一具死尸!” 室内气压低到让人呼吸不畅。 吴月溪都惊得站了起来。 宋野刚一从门里进来,就看见了叔侄两人这光景。 这场景是真刺激。 可现在不是他吃瓜的时候。 叔侄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再怎么着也不能闹成这样。 正在宋野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时…… “咳咳……”祝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沈时搴和霍宵,同时朝病床上看去。 沈时搴瞬间松了宁泱泱的脖子,连忙到床边,扶着祝肴,“怎么了?” 宁泱泱无力得下落,被霍宵接住。 此时谢名带着医生刚好进来。 宁泱泱咳得昏天暗地,头脑昏沉委屈地靠近霍宵的怀里,“阿宵,咳咳……我疼……” 医生被宁泱泱满身的血惊住了,“这、这怎么回事!得赶紧止血!快快快,准备手术室。” 霍宵抱着宁泱泱,大步跟着医生出了门。 宋野看得心惊胆战。 霍宵有多看重宁泱泱,宋野这几天在榕城也听了个大概。 就像霍宵说的,如果刚才掐住宁泱泱脖子的其他人,或许真的已是一具死尸了。 这也说明霍宵再宠爱宁泱泱,也还是留着一丝理智。 知道沈时搴是二哥的孩子,是他的亲侄子,不至于对他真动手。 祝肴咳着,喝了一口沈时搴递来的水,慢慢地缓了下来。 沈时搴这才能分心,去看她的伤口。 后脑勺上,有小小的撕裂伤。 缝合了两针。 伤口不大。 可看在沈时搴眼里,依然让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谁伤的你?宁泱泱?” “不是,是学校里和同学起了点小摩擦。”祝肴还是昏昏沉沉的,边说着边往被子里钻,为了不碰到伤口,侧着躺下了。 这也叫小摩擦? 沈时搴清冷的眸里,目光顿时晦暗深沉。 有沈时搴在旁边,祝肴心里无比的安心。 刚才宁泱泱的事,耗费了她所有精力。她原本想问问沈时搴,怎么能刚好赶过来,想问问他伤了宁泱泱,会不会给他惹来麻烦让他们叔侄反目。 可她现在只觉得困,且累,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她强撑着睁开一眼,确认沈时搴就守在她身边后,昏沉的大脑让她迷迷糊糊几秒就睡去了。 沈时搴见那伤口敞开着,叫宋野去将医生带来,替她重新包扎下。 宋野正要出病房,才看见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吴月溪。 “吴小姐,你先回吧,有我和搴哥守着祝肴。”宋野帮着沈时搴赶人。 吴月溪施施然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宋少,我想再问二少一句,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我劝你别费心思了,搴哥说十四天后定,那就一天都不可能提前,这十四天里,你也不用做其他的,没用。”宋野摊摊手道。 他看穿吴月溪想先和沈时搴沟通沟通感情,干脆直白点提醒她。 “那……行吧,我先回了。”吴月溪又看了眼睡着的祝肴,随后对对宋野端庄无比地说了声“再见”,便毫无留恋地出了门。 半小时后,宋野才找来了繁忙的医生。 医生看见那敞开的伤口,一边拿棉签用碘伏消毒,一边拧着眉不悦道: “不是嘱咐她家属要小心了吗?怎么弄成这样,本来是小伤,要是感染了,那问题就大了!” 碘伏消毒也不疼,医生包扎的手法也轻。 祝肴依然睡得安安稳稳。 包扎好,医生收拾起医用托盘,整理着物品,“她家属人呢?” “家属?刚才那个穿真丝衬衣的女孩子?”宋野以为医生说的是吴月溪。 “不是,我说的他老公啊……就那个抱着病人慌张冲进急诊室,又是全程守着,又是替她缴费办住院那个。” 医生说着摇摇头,不满道:“我不是叫他一直守着病人吗,等会儿要输液!这两天不靠谱的家属全让我遇到了,真是!” “那不是他老公。”沈时搴脸色瞬间就垮了。 “那是她男朋友?”医生问。 “也不是她男朋友。”沈时搴脸色更难看了。 医生锲而不舍地猜:“那是她……” “好了好了医生……”宋野连忙笑嘻嘻出来打断,“那谁也不是,您别猜了,既然已经包扎好了,您就先回吧。” 再不走,这病房就快炸了。 医生出了门,宋野坐到书桌前,看了眼霍宵放在桌上的电脑。 上面他的工作邮件显示还有几十封未处理。 可想而知他原本有多忙。 能不忙吗? 又是要订婚,又是公司的事,又是要管前女友的。 要不小叔能当渣男呢,这妥妥的时间规划大师啊! 宋野收回目光,饿得慌得从桌上拿个苹果,随手拿张纸巾擦了擦,啃了起来: “搴哥,你看,我就说祝肴没回你可能是在忙,果然是有事,不是故意不回的。” “都怪我,该早些发现她出事的……”沈时搴俊朗的眉梢拧着,语气悔恨。 怪他太迟钝。 “这怎么能怪你,半天不回消息的人多了去了,哪能靠右这个就猜到祝肴出事了。”宋野不太走心地安慰着,苹果三两口间就吃完了,肚子还饿着: “那个,搴哥,咱要不先去吃个晚饭?” 宋野话音刚落。 床上的祝肴肚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祝肴缓缓睁开了眼,见沈时搴还在床边,迷迷糊糊说了句: “沈时搴,我有点饿。” 沈时搴稍稍低下头,懒散的嗓音放轻了些,“喜欢吃什么?我让宋野出去买。” 宋野巴不得,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可突然,门外传来霍宵沉稳磁性的声线: “时搴,肴肴喜欢吃果木烤鸭,鸡丝羹。” 宋野陡然一个激灵。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从小叔的口吻中听出一丝对搴哥挑衅的意味。 距离刚才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看来是宁泱泱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应该也没大碍,小叔就又过来了。 下一秒,霍宵高大的身形迈步进来,深邃的眸光看了眼小侄子,眸底情绪复杂难辨,但肉眼可见的冰寒。 霍宵将手上精致的饭盒放到祝肴的床头,嗓音低沉如大提琴音,微冷而轻: “肴肴,起来吃饭。” 宋野看了看沈时搴,又看了看霍宵,完了,这才过多一会儿,俩人又要杠起来了? 刚刚才差点打起来,闹得天翻地覆,他们就不饿? 能不能晚饭吃了大家再吵下一轮…… 宋野饿得欲哭无泪。 第92章 友好 “小叔,祝肴这里有我。”沈时搴抬眸,疏懒地往椅背后靠,微仰着看站在病床另一边的霍宵:“你还是去照顾我那未来婶婶吧,顺便多提点她两句,别总搞得自己像有超雄基因一样。” “无论她做了什么,你也不该对她动手。”霍宵沉了声线,一双漆黑的眸,带着沉沉的警告,看向对面的人。 “无论她做了什么?”沈时搴摇了摇头,迎上霍宵的目光,眸底是轻嘲狂懒的笑意: “小叔,我看起来,像那么友好的人?” “我看你对肴肴挺友好……”霍宵坐下,挺拔的姿态威慑感强烈,“时搴,多年没见,你似乎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了。” “比如?”沈时搴懒懒问。 “以前你绝不会多管其他人的闲事。”霍宵眸色很淡。 沈时搴轻笑了声,“祝肴,不是其他人。” 霍宵眉梢微不可察地拧了拧,“她只是沈氏想争取的专利权人而已,难不成,你们还有其他关系?” 沈时搴眯了眯眸。 心里顿时被问得像被大石头堵住。 他突然懂了古代那些见不得光的外室,怎么都想着要名分,名正言顺登堂入室。 没名分。 真憋屈! 他何时嘴上落过下风,偏偏被质问和祝肴的关系时,因为祝肴说的“不能往外说”,让他只能砸碎牙往肚子里吞。 迷迷糊糊的祝肴,此时也清醒了些。 直到她一转头,对上沈时搴一双看“负心汉”一样的眼神,祝肴更清醒了…… 祝肴咽了咽喉咙,侧眸朝霍宵,“霍宵,你能不能……” “所以,时搴,”霍宵却自顾自开口,冷冷道,“我留在这里,比你合适。” 还在为“没名分”黯然神伤的沈时搴抬眸,“就因为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不止……”霍宵起身,长直好看的手,撑起病床上的桌板: “因为我知道肴肴的一切习惯。” 沈时搴:“……”心脏被插了一刀。 霍宵:“也知道她的所有喜好。” 沈时搴:“……”第二刀。 霍宵:“毕竟我和她在一起一年。” 沈时搴:“……”第三刀。 霍宵:“时搴,你不过和肴肴认识几天,对她又了解多少?肴肴对你,只是将你看成沈氏的沈总而已……” 沈时搴:“……”心脏被戳成筛子了。 宋野从桌上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 搴哥这难受的表情还可以再到位一些,要是能再挤出点眼泪,就能进奥斯卡了。 千年难遇搴哥吃瘪,好看,爱看! 宋野嘴角上扬:嘻嘻。 “咕噜”—— 好饿。 宋野脸色一垮:不嘻嘻。 霍宵将餐盒放到桌板上,一一打开,“照顾病人,还是要更了解她的人更合适,你说呢,时搴?” 本来这几天就患得患失的沈时搴,被“你才认识她几天”、“我和她在一起一年”、“她只当你沈总”打击到了……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准备强势挽尊反击,“小叔你……” “霍宵。” 头脑清醒些的祝肴淡淡出声,将餐盒朝霍宵那边轻轻一推,温软的声线平静道: “滚,带着你的饭盒。” 沈时搴:“……”祝肴同学这么酷! 宋野:“……”哇哦!小叔白瞎叭叭叭半天,一句绝杀! 沈时搴被霍宵刺激得碎了一地的心,顿时又鲜活地蹦跶起来。 “肴肴,你说什么?”霍宵深邃的眸色刹那沉如黑墨。 “我说,你滚。” 祝肴脸色苍白,语气平静,可嗓音在想起刚才的画面中忍不住隐隐发抖,“你纵容宁泱泱,拿我当你们两人的玩具?” “你说你了解我,你真的了解吗?” “如果你了解,就知道我现在有多讨厌你,有多不想见到你和宁泱泱……” 沈时搴挑了挑,心情舒畅,脊背顿时打直了两分。 祝肴:“霍宵,如果你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现在自己走出病房。” 沈时搴唇角勾起了浅浅笑意。 祝肴:“我不是那个还傻乎乎喜欢你的祝肴了,我不是了。” 沈时搴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顺了下额前干净利落的碎发。 霍宵眸色晦暗地盯着祝肴。 浑身冰冷的气息,一点点变得更沉。 房间里刹那安静了下来。 宋野将瓜子放进嘴里,也只小心翼翼地咬,不敢发出声音。 祝肴虚弱地靠坐在床上。 两边搴哥和小叔一人坐一边,对称得刚刚好。 画面赏心悦目。 可下一秒,霍宵站了起来,气息冰冷,神色却平静如常:“肴肴,有些话,你不该说。” “我已成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当然知道。” 祝肴轻声道。 沈时搴也站了起来,单手疏懒地插兜,慵懒气质中多了分凌厉: “小叔,慢走不送……” 霍宵拧眉:“时搴你……” “小叔,搴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宋野知道自己不能再吃瓜了,要不然担心万一收不了场,赶紧劝道: “你们仨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沈时搴:“……” 霍宵:“……” 祝肴:“……” 眼看沈时搴和霍宵表情刹那不对,宋野后背一僵:“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们三个人心平气和说话,比什么都强!” 宋野改口改得快,可气氛依然僵持。 正在这时,宁远迈步走了进来,“霍宵,你真在这儿?” 目光朝室内一扫,惊讶道:“时搴,宋野,你们也在……” 他话音落下,才看清床上的人。 祝肴? 泱泱告诉他霍宵在这间病房,却并没告诉他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祝肴病了。 “肴肴,你怎么了?”宁远关心地问道。 “宁总,一点皮外伤。”祝肴疏离地回道。 “哦,没大碍就好。”宁远点点头,随后又看向霍宵,“泱泱醒了,说想见你。” 霍宵目光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凝视着祝肴。 又将视线扫过侄子。 最终收回目光,迈步与宁远出了门。 “砰”—— 宁远轻声将门关上。 霍宵走了,但餐盒没带走。 沈时搴早看它不爽了,伸手去拿。 宋野看着餐盒透明餐盒里诱人的烤鸭,咽了咽口水: “那个,搴哥,我能不能……” “拿去喂狗。”沈时搴将餐盒往宋野怀里一塞。 宋野犹豫了0.5秒:“……汪。” 祝肴:“……” 沈时搴:“……” 第93章 七寸 病房外的走廊。 霍宵大步走在前,气息很冷。 “你们刚才怎么了?我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宁远好奇地问。 霍宵脚步停了下来,随后调转方向,往这层楼的阳台外的吸烟区走去。 宁远轻叹了声,跟着他过去。 “是时搴又惹你生气了?”宁远问。 霍宵身上没带雪茄,带了一盒细烟。 他掏出来,点燃,微微仰头让烟雾在口中稍做停留,再缓而沉地往肺腑里压,最后慢慢吐出。 霍宵没说话,宁远又问,“是肴肴惹到你了?” “时搴和肴肴,关系太近了。”霍宵深邃的眸里暗了暗。 他原本以为小侄子只是因为专利,对祝肴好。 可沈时搴今天一次又一次地表现,让霍宵多了些其他猜测。 宁远心里咯噔一下。 又想起泱泱醒来的第一晚…… 但那仅仅是一晚而已。 “我觉得,肴肴不像是时搴喜欢的那种类型。你是不是觉得时搴对肴肴太好了?我倒觉得,是时搴上进,只是想赶紧将专利的事办好。”宁远认真道。 毕竟上次酒吧他才问过沈时搴,是不是看上祝肴了。 沈时搴立马否认。 这才短短几天,不可能态度就变了。 “而且,肴肴也不会喜欢时搴那种性子,他可是刚好和你相反的。肴肴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们分手才几天,她不可能立马喜欢上和你性格相差那么多的人。”宁远说着,拍拍霍宵的肩,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这一年,你对肴肴也是有几分感情的,我们都以为泱泱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偏偏泱泱命大醒了。是喜事,但也把你架在了中间……” 霍宵沉默了几秒。 手中的烟只抽了几口,便被他摁灭扔掉。 他只淡淡说:“肴肴自然不会喜欢时搴,但时搴性子风流成性……” 宁远明白了。 霍宵是担心沈时搴将祝肴当成取悦自己的猎物,怀着勾到手玩几天就扔的心思。 这倒还真说不一定。 虽然祝肴不是沈时搴喜欢的类型,可他本就玩得花,万一呢? 沈时搴和祝肴的第一晚,是祝肴中了药,两人一夜,成年人间,也不是多大事。 可如果沈时搴用京圈那一套,先用尽手段追到手,玩几天,骗心骗身再扔,对祝肴而言,不亚于毁灭性的打击。 “肴肴是个好姑娘,你要不给时搴直白说,让她离肴肴远点,玩女人别玩到肴肴身上?”宁远出主意道。 “近来他和我说不到一处。”霍宵俊朗的眉宇间,有沉沉的冷意: “时搴联姻的事,不能等到十四天后了……” - 夜风好冷。 祝肴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跑。 她跑了好久。 一路上全是荆棘,她遍体鳞伤,浑身鲜血淋漓。 好痛啊! 她又怕,又冷,又痛。 在这寂静森冷的夜晚里。 她跑不动了。 在一棵大树下蹲着,双腿和身体蜷缩,瑟瑟发抖,眼泪啪嗒啪嗒掉。 她好怕。 她想要爸爸妈妈。 “手给我……”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祝肴抬头。 少年的脸逆着温柔的月光,模糊不清。 她内心突然安定下来,颤颤巍巍将手伸过去,那是一只六七岁姑娘的小手,安安稳稳放在了少年温热的手中。 少年将她牵了起来。 可当她靠近。 少年的脸突然变成了宁泱泱。 宁泱泱拿着水果刀,一张脸扭曲阴森,“祝肴,你敢伤我,我要杀了你,然后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哈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 祝肴猛地睁开眼,后背已全是汗,心脏疯狂跳动。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 病房里昏暗。 只有月光淡泊地悠悠然飘了进来。 宋野在角落的沙发已经熟睡。 而沈时搴…… 祝肴侧眸,悄悄看去。 沈时搴坐在她床边,一手撑在床上支着他线条好看的下颌,一手还在被子里,轻轻握着她的手。 月色淡而轻地铺在沈时搴挺拔慵懒的身躯上,虚化了白日在外人前生人勿近的疏离。 沈时搴身上的松木香,轻盈地萦绕在她鼻息间。 噩梦带来的恐惧,烟消云散。 祝肴抿了抿唇,贪心地将被子里的小手,往他手中又塞进去了些。 是他说十五天的。 她现在汲取一点安全感,应该也可以吧。 反正他都睡着了。 可突然,被子里沈时搴的手动了动,指尖轻轻挠了挠祝肴的手心: “睡不着?” 祝肴一下睁大眼,对上沈时搴一双清冷好看的眸。 又被他抓包了…… “你和宋野回去睡吧,晚上我一个人没关系的。”祝肴将声音放轻。 漆黑的环境下,总让人不自觉地放轻声线。 “你是没关系,”沈时搴眸子半阖半睁,困倦地保持着撑下颌的姿态,歪着头,懒洋洋地瞧着她: “我一个人睡有关系。” “所以我得在这儿蹭一晚。” 沈时搴嗓音倦懒,也轻。 两人说话都小小声的,给了祝肴在说悄悄话的错觉。 这氛围格外的好。 黑夜下,月色里,静谧中。 一颗心也静悄悄的,祝肴睁着乌软的大眼睛,细细凝视着守在自己病床旁边的人。 沈时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漫不经心地刮了下祝肴的鼻尖,轻笑了声: “别这样瞧我,快把小沈瞧醒了。” “那不怪我。”祝肴脸色刹那就红了。 “那怪谁?” “怪……怪它自己睡眠不好。”祝肴别别扭扭地道。 沈时搴又笑了声,声线依然很轻: “祝肴同学,可以啊,今天伤了脑袋,把你伤聪明了,知道骂人怼人了。” “你这是夸,还是贬?”祝肴认真问。 “你猜?”沈时搴散漫一笑。 祝肴摇头。 “你又不只是怼我,还骂了小叔……”沈时搴往前了些,离祝肴更近。 两人视线紧密地交缠。 “你今天骂小叔那句‘滚’,听得我不知多高兴。”沈时搴指尖碰了碰祝肴的唇。 细微的电流引来不适,祝肴抿了抿唇。 “再说了,你会骂人了,我夸奖都来不及,”沈时搴笑了笑,有些无奈,却也洒脱散漫: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贬低。” 祝肴心脏微不可察得变快了些。 沈时搴,他真是一点都不藏着…… 他悠悠地补了句,“我又不是小叔,开口就是你这不对,那不行……”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祝肴下意识说道。 沈时搴不悦地扯了扯唇,又想起今天霍宵说的那些话。 说他有多了解她。 他们在一起一年。 “祝肴同学……” “嗯?” “你说小叔亲过你,究竟多少次?”沈时搴突然问。 祝肴怔了一瞬。 沈时搴温热的指腹揉了揉祝肴的唇,“我想算算,我有没有亲够本……” 话音一落,沈时搴俯身,在祝肴慢慢瞪大眼的注视下,轻轻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上一个吻。 随后,手伸向她后颈,往上轻抬。 更深地、带着强烈欲念和酸涩地、强势地,深深吻着她,轻咬她甜糯的唇肉。 祝肴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搴终于放开祝肴。 “他和你一年,吻技有我几天练得好吗?”沈时搴嗓音微哑。 其中浓浓的酸涩,连祝肴都听出来了。 “你……我,我和他已经结束了。”祝肴心尖颤了颤。 “是结束了,但你们也曾有一年,今天小叔还拿这个事刺我。”沈时搴低头,又咬了下祝肴的唇肉。 要不是祝肴在那时说了句“滚”。 他当时就真的要碎了。 沈时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容易破防。 偏偏小叔精准踩中他七寸。 还疯狂踩! 祝肴被咬得痛,难受地倒吸口冷气。 “祝肴同学,”沈时搴凝视着她,嗓音蛊诱,执着地低声哄道: “你说,说我比小叔的吻技好。” 祝肴:“……” 第94章 别说了 初夏深夜的晚风清凉,和月色一起,温柔涌入病房里。 晚风混合着沈时搴身上好闻的松木香。 钻进祝肴的鼻息间。 让她晕晕乎乎。 “你说,说我比小叔的吻技好……” 祝肴听得出沈时搴的执着,还有那分紧张的期待。 她张了张唇,犹豫着道:“霍宵他……唔……” 沈时搴捧着祝肴巴掌大的精致脸庞。 低头将她剩余的话吞下。 沈时搴放开她,散漫的嗓音微微发紧,“算了,你别说了……” 要是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今晚就碎得彻底拼不起来了。 祝肴没忍住,抿着唇克制着,低低地笑。 沈时搴眉头拧着,“啧,你这就过分了……” 他话音未落。 祝肴抬头,主动吻他。 沈时搴眸底刹那温柔,阖眸,伸手抱着她纤薄的肩。 祝肴松开他,声音很轻,但声线坚定,“霍宵无论是好是坏,我和他都已经结束了。” 这是祝肴在告诉沈时搴不用比较。 也没有必要比较。 她在竭力安慰他。 可听在沈时搴耳里,却一颗心沉沉下坠。 是啊,无论他吻技好与坏,他和祝肴也是要结束的。 甚至比小叔的时间还要短。 沈时搴思绪乱七八糟时,祝肴又开口,“我……现在想回小院住?可以吗?” “不行,你还有伤。”沈时搴立马拒绝。 “只是小伤口,没关系……” 祝肴后脑勺的伤口,并不深,要说最大的影响,或许是被撞的那一刻,那些奇怪的画面和声音。 也是那些画面,让她之后几个小时都晕沉沉的。 好在晚餐后,沈时搴又陪着她聊了些有的没的,她现在已经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时搴不放心,问了医生确认也可以出院后,带着祝肴回了小院。 病房里半夜醒来,举目无亲的宋野:“……” - 第二天一早,祝肴醒得很早。 她看了眼床上的沈时搴,替他将窗户打开了些。 昨晚前半夜在病房里,他一直在她床边守着没睡好。 小院不远处有个挺热闹的早市,祝肴买了些新鲜的蔬菜,熬了小米粥温着。 她吃了小碗后,去了学校。 今天上午是一堂思政课,祝肴回宿舍拿好课本后,去了教室。 还有五分钟上课,见祝肴进来,张一暖立马朝祝肴挥手,“肴肴。” 祝肴坐到她旁边。 张一暖赶紧看了眼祝肴的伤口,“你现在觉得还好吗?昨天罗颜也真是太吓人了。” “小伤。”祝肴弯唇笑笑。 “那就好。”张一暖点点头,接着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你今天在学校小心一些。” 祝肴微怔,问:“怎么了?” “罗颜因为得了传染病,大家知道后,都很防着她。她昨天就自己请长假回家了,但我听说……”张一暖将声音又压低了些: “听说找了人,要报复你。” 祝肴眉心拧了拧。 张一暖也是听来的八卦,真假也不知道,今天正好见到祝肴来学校,也就顺口告诉她了,权当是闲聊而已。 见到祝肴纠结的样子,张一暖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也别太担心,万一是假的呢?” 最近发生的事,让祝肴不敢掉以轻心。 罗颜这一年来,每次都会和任雪一起找她的麻烦,这次她将罗颜打了,罗颜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谢你,一暖,我会小心的。”祝肴很认真地道。 今天在学校里待了一天,祝肴都相当谨慎。 要不就是和同班同学走在一起,要不就是和何教授实验室认识的学长学姐们在一起。 到了最后一节课。 祝肴想了想,还是跟沈时搴发了消息。 【摇摇摇:我还有半个小时放学,你方便来接我吗?如果时间不合适就算了。】 沈时搴回得很快。 【s:我准时到。】 - 同一时间,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巷子里。 罗颜戴着口罩,额角处包扎着,“她经常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你机会很多,你等会找个很多人进学校的时候,一起混着进去。” 罗颜的对面,是一个身材高瘦的斯文男人。 “你看见她一个人,你就跟上去,然后立马抽你的血,给她注射进去,明白了吗?”罗颜语气格外淡定。 “我知道,你都说了很多遍了……”男人轻声说,随后拉起罗颜的手,“我做了这件事,你就会和我结婚对不对?” 罗颜立马将他的手甩开,“考虑,我说的是考虑……你得先把今天这件事做了,我再考虑。你要是不愿意,你也可以现在走。” “我愿意,我愿意!”男人立马点头,拿出针管,“放心,打了你的人,我一定帮你报仇。” 罗颜见男人信誓旦旦,放心了,“好,那我先回家了,你事情办好后跟我联系。” “好。”男人目送罗颜离开。 罗颜走到拐角,看着男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她怎么可能跟这个男人结婚! 不过一个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医生,给病人清理伤口被感染上了艾滋。 罗颜昨天晚上去医院处理伤口,恰好看见这个医生拿着自己的诊断结果,一个大男人在楼道间哭得停不住,一直哭喊“我救成千上万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她被祝肴害得感染上了传染病,正想以牙还牙,却不知道怎么办。 可在那一瞬间,立马想到了办法。 于是忍着惧意,上前去安慰正处于崩溃阶段的男人,说她注意他好久了,一直暗恋他,不介意他得病,骗他愿意和他结婚,前提是帮她一个忙。 男人早已因诊断书崩溃,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一口答应下来,将罗颜看成他人生谷底的拯救者,要绝望中看到有人理解他的希望。 想到祝肴得病后的绝望,罗颜就高兴不已。 她现在甚至觉得头也不疼了,身体的小疹子也不痒了。 罗颜开心地先是去了一家书店买了些专业书,准备自己这段时间多看看。 罗颜抱着书,心情愉悦地回了小区,进了电梯。 只要自己专业上不放松,祝肴得病休学后,那自己就极有可能会从何教授手上顺利毕业了。 罗颜家住的是一个普通居民楼。 她打开家门,换鞋,客厅里弥漫着家常小菜的饭菜香。 “爸,妈,我回来了……”罗颜换好鞋子,抱着书准备先去书房放书。 她转身的瞬间,瞳孔剧烈缩小。 整个人如雕塑般呆住。 “哗啦”—— 她怀里的书掉了一地。 客厅的角落里,父母捆着跪在地上,他们满脸的泪水,眼里是绝望的恐惧。 而在父母旁边低头跪下的,是刚刚还在小巷里和她说话的医生。 客厅沙发上。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修长双腿交叠,黑色西装裤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灯光下,他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巴线条坚毅,浑身散发着冷峻慑人的强大气场。 他只淡淡抬眸过来,深邃的眸光就如寒夜星辰。 冷而锐利。 令人不敢直视。 在霍宅见过他的罗颜,抖着腿,从未近距离感受过这种强大气场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臣服和恐惧。 她“噗通”一声跪下来,声音颤抖: “霍四爷!” 第95章 自作聪明 霍宵嗓音淡而平静,“肴肴头上的伤,是你弄的。” 不是问句。 是一个平静地陈述。 随后目光看向茶几上的针管,嗓音多了分冷: “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罗颜不敢抬头,哭得直发抖,“霍四爷!您、您不是也讨厌祝肴吗!宁小姐也讨厌祝肴!那次在霍宅草坪……” 霍宵淡淡打断:“自作聪明。” 说完,再没耐心听罗颜说话,朝谢名挥了挥手。 “是,四爷。”谢名躬身拿过针管,递给了医生。 医生拿到手里,猩红的一双眼盯着罗颜:“我才反应过来,你在利用我,我整个人生本就都毁了,你怎么还做得出利用我的事!” 这变故太快。 她和祝肴间明明只是小打小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罗颜双腿软在地上,瘫软着往后退,连起身开门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不是,不是,我不是……” 她又哭着看向霍宵,“霍四爷,你为什么?为什么?” 罗父罗母剧烈挣扎着,目眦欲裂,满面惊恐。 霍宵只平静看着罗颜。 如同看脚下一只挣扎的蝼蚁。 深深的恐惧突然让罗颜清醒,她慌忙起身,朝门口跑去,父母她已经管不了了…… 手刚碰到门把手。 突然后颈被人抓住。 “砰”—— 谢名面色平淡,将罗颜的头,狠狠砸在鞋柜的棱角上。 厚重的鞋柜颤了颤。 鲜血从罗颜的额头冒了出来,白色的鞋柜,像被泼上了红色的墨,触目惊心。 谢名松手。 罗颜轻飘飘倒地,睁着眼,可眼神已涣散。 谢名蹲在她身边,声线冷漠,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和祝小姐住过一年,若不是你突然死亡,会引起祝小姐怀疑害怕,你连存口气的机会都不会有。” 医生将针管插进自己手臂,慢慢走近罗颜。 罗颜头脑昏沉,却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反抗,眼泪默默流了下来。 祝肴! 都是祝肴! 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讨厌祝肴的霍四爷,会为她来报复自己。 她怎么办? 她的一生就毁了吗? 都怪祝肴,全都是祝肴的错! 祝肴现在过得好好的,有万众瞩目的专利,有权势滔天的男人在背后护着,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即将落入地狱! 她要祝肴死! 她一定要祝肴死!!! “离祝小姐远一些,”谢名看透罗颜的想法,冷漠道: “如果不想你们一家人意外中毒身亡的话。” 谢名打开门,往旁侧让开半分。 霍宵抬步朝外。 经过门口时,罗颜颤着手拉住霍宵的裤腿,虚弱哭着胡言乱语,想做最后的求饶,“为什么!为什么!霍四爷,我只是和祝肴小摩擦而已,不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您如果真在意祝肴,真为她好,她的这些小事就该自己经历,您也不该插手啊……啊!!!” 谢名踩上她的手腕。 罗颜瞬间松手。 骨头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客厅极为清晰。 同时,医生将针管插进罗颜的身体里。 垂眸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罗颜,霍宵深邃眸光平静,淡淡道: “肴肴不必吃苦中苦。” 他迈步出了门,隐约传来的嗓音磁性低沉。 “有我在,她今后注定是人上人。” - 最后一节课结束,张一暖挽着祝肴的手,“肴肴,你看,我就说应该是谣言,罗颜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找人报复的人,她平时只爱学习,其实人挺简单的。” “希望吧。”祝肴笑笑。 她最近见多了人性最恶劣的那一面。 已经不想用人性本善来看待一个人了。 但也许这次罗颜确实不算太坏,整整一天都很清静,一点事都没有发生。 祝肴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她拿出了手机。 【s:到了。】 【s:祝肴同学下课了吗?】 【摇摇摇:下课了,马上出校门,你在学校左边三百米的小巷口等我吧。】 “哇,肴肴,这个s是谁啊?就是你那个神秘男朋友?”张一暖扫到祝肴的屏幕,惊讶道。 说是神秘男朋友,其实就是众人私下讨论过的那个老男人。 但张一暖肯定不会这么说。 可她其实很好奇,平时给她送很多贵重礼物的神秘人是谁。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祝肴连忙收了手机,朝张一暖弯唇笑笑。 “哦……这样啊……”张一暖并不太信。 “一暖,我先走了,明天见。”祝肴温软笑着,挥挥手,朝校外走去。 张一暖本来要去食堂。 可好奇心驱使她悄悄跟上了祝肴。 跟着祝肴走了一阵。 终于看见她走向了一辆车。 那是一辆银色跑车,是她从没看见过的,也不认识的车标。 可一看,就贵得咋舌! 张一暖咬了咬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起宁小程已经有两天没有联系她了,于是拿出手机,发了消息过去。 【暖暖:有想我吗?】 那边久久未回。 张一暖神色落寞。 和有钱人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就是会卑微,也只能自己患得患失。 祝肴傍的这个大款,一看就很有钱。 祝肴一定更不好伺候,受了更多委屈。 张一暖心情又舒爽了些。 手机上,此时也收到了消息。 【宁小程:当然想你了,今晚出来玩?】 【宁小程:对了,你那个室友祝肴,最近两天能再替我叫出来一次不?】 【宁小程:暖暖,我哥昨天出院了无聊,想陪她玩玩儿。】 第96章 美的你 张一暖看着消息,迟疑了。 上次她骗祝肴出去,没被祝肴发现,但再有两次三次,总会被发现的。 难道要拒绝宁小程? 可万一他生气和自己分手怎么办…… 张一暖纠结着。 【暖暖:我找找合适的机会。】 【宁小程:暖暖,我爱死你了。】 - 榕城初夏的天气,下午6点闷热。 从车外进入车内,舒适的凉爽感扑面而来。 “奶茶。”沈时搴将冰奶茶放到祝肴手里,顺势替她系上安全带。 收回手时,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轻懒的声线含笑: “盯着奶茶干嘛,喝啊。” 担心拉扯她后脑勺的伤,沈时搴又立马收手。 “你怎么常常给我买奶茶?”祝肴小口小口喝着,余光装作不经意地看了过去。 沈时搴启动车,唇角微勾,“原来在想这个,我以为你不想喝奶茶,想喝我。” 祝肴抿了抿唇,脸色微红,没作声。 沈时搴补了句,“你们小姑娘不都爱喝奶茶?” “太甜了,我不敢喝太多。”祝肴认真解释。 沈时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祝肴,嗓音间溢出低笑: “能有多甜,还没我家祝肴同学甜。” 祝肴咳了咳。 原本微红的脸更红了。 沈时搴总是随口就来,祝肴现在也没办法完全习惯。 没多久,到了小院前。 祝肴迈步入小院,就见宋野气呼呼地坐在躺椅上。 “宋少,你、你怎么了?”祝肴顿时察觉他不对。 宋野不说话,把脸撇到一边。 祝肴:“……” 沈时搴拿着祝肴的书,朝房间里去,从宋野身边过,踢了他腿一脚,“差不多得了。” 说完,迈步进了房间。 宋野这才拿正眼看了祝肴,嘴巴一撇,委屈道:“你们好狠的心,昨晚留我一个人在病房!” 祝肴这才知道宋野在不高兴什么。 昨晚她和沈时搴直接走了,是看宋野睡得太香,还在说着梦话,什么“烤鸭”之类的…… 她觉得与其将他叫醒,不如让他在医院好好睡觉。 祝肴愧疚感刹那涌了上来,“宋少,不好意思,要不……我今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宋野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美的你!”沈时搴从室内出来,“祝肴头上还有伤,怎么可能做饭?等会儿出去吃。” 宋野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祝肴却已经朝外走了,“我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 只是头上磕碰,又不是伤筋动骨,何况祝肴是真心喜欢做菜。 宋野和沈时搴还那么捧场。 眼见祝肴出了门,沈时搴眸色一冷,悠悠然朝宋野瞧去。 宋野后背一僵,赶紧坐直,脑子一转脱口而出,“这、这不是我要求的,嫂子自己贤惠!” 嫂子。 贤惠。 沈时搴捕捉到两个词,顿时神色好看了些。 他抬步想朝外走陪祝肴买菜,石桌上刚放下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野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惊讶道:“是老爷子。” 沈时搴拿起手机,接通。 霍老爷子中气十足,不悦道:“臭小子,怎么两晚上都没在霍宅!” “爷爷,我在外陪朋友。”沈时搴淡淡道。 “陪朋友!”霍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是不是又在外花天酒地?” 沈时搴扯了扯唇。 他明明连酒都不喝,也不知怎么就被扣上个“花天酒地”的名头。 电话那头,霍老爷子突然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爷爷?”沈时搴眉心微蹙。 “没什么,年纪大了……”霍老爷子语气淡泊,“时搴,你多年没回国,爷爷也很想你,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自由无拘束,可我想你多陪陪我……时搴,明后天是眉市的百花节,爷爷要去度周末,你能不能陪爷爷去?” 两天? 可他和祝肴只有十四天了。 别说两天,现在白天她上课见不到她,沈时搴都觉得在浪费时间。 “爷爷,我……” “咳咳,”霍老爷子又咳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时搴,这百花节,四年一次,下一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了。” 沈时搴沉默两秒。 “好,爷爷,明天几点出发?” - 霍老爷子挂了电话,立马哼了声: “臭小子,要不是我反应快,又被他拒绝了!” “爸,你直接和时搴说就行了,何必这么拿自己身体吓他。”霍宵坐在一旁沙发,脊背挺拔,神色平静。 “直接说?也要他能听才行,”霍老爷子吹了吹茶沬,“你最近忙订婚宴、忙公司的事也辛苦了,趁这周末,也和我一起去度假,放松放松。” “爸,我就不去了,你多让时搴和吴小姐这两天里接触,要是觉得他们合适,就可以将联姻的事定下来了。” 霍老爷子点点头,笑着道:“这我自然知道,你放心。” 霍宵起身,恭敬向霍老爷子道别,回了松涧苑。 卧室宽敞奢华。 水晶吊灯灯光明亮。 霍宵推门而入,深邃眼眸里,透着丝丝疲惫。 他走到床边,脱下外套,将身体沉沉陷入床里。 手机骤响。 他阖眸,伸手精准按下免提。 “你们霍家也要去百花节?”宁远略显惊喜的声音传来,“我手下的人去度假村订房,无意间听见你们也要去。” “是,我爸,和时搴去。”霍宵答道。 “你也去呗,泱泱也要去,反正订婚宴也筹备得差不多了。” “泱泱的身体,现在不是能到处走的时候。”霍宵慢慢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眸。 “她从小到大做了那么多次手术,身体自愈能力强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宁远笑着道,“她肩上的伤不严重,腿上也没伤到经络骨骼,全程在轮椅上,没问题的。她自己很想去,我也拗不过她。我还有两个堂兄也要一起去,都能照顾泱泱的。” 霍宵微微沉声:“那你照顾好泱泱。” “你真不去?” 霍宵喉间淡淡“嗯”了声,挂了电话。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眸微凝,久久注视着眩目的灯。 他哪里都不能去。 他只会,也只能,待在榕城。 许久后,他起身,拿上浴巾,往浴室而去。 手指解开纽扣、皮带,黑色衬衣、挺括的西装裤,一一脱下,扔进角落的脏衣篓里。 浴室里水雾氤氲,霍宵完美的身材在雾气中隐约可见,修长坚实的大腿,线条流畅硬朗的八块腹肌,以及肌肉完美的胸膛。 水声中突然响起视频弹窗请求。 霍宵骨节分明的手上,满是水汽,将手机拿起。 手机界面上,明晃晃两个字: 肴肴。 水流寸寸冲刷过霍宵的身体。 身体的热度在这一瞬间,随着水温,也陡然攀升。 他目光紧紧盯着手机上的两个字,水流柔润而轻盈的触感,突然让他难以忍耐,眼底逐渐弥漫上隐含欲念的血丝。 握着手机的力道,下意识紧了紧。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 目光已然变得平静禁欲如初。 他接通了视频通话,低沉嗓音在水声中微哑: “肴肴,什么事?” 第97章 我教 几分钟前。 祝肴正在菜市场买菜,接到了张一暖的电话。 张一暖周末要去眉市参加百花节,可一个人有点怕,问能不能陪她一起。 “对不起,一暖,我最近有点忙,陪不了你。”祝肴拒绝。 她和沈时搴说好的陪他度过脱敏期,要是少了一个周末,整整两天,她都不敢想沈时搴会有多不高兴。 而且…… 她现在也不可能离开榕城。 她前脚刚上车,后脚霍宵就能将她拦下。 “别啊,肴肴,月溪姐说她这周也有事,任雪调了宿舍,罗颜也请了长假在家,我实在没人陪。百花节四年才一次,错过太可惜了,”担心祝肴还拒绝,张一暖又继续说道:“再说了,眉市距离榕城多近啊,路程也不远……” 路程近,不远…… 霍宵究竟是不准她离开榕城,还是不准她出国呢? 如果她要去眉市,而且是有正当理由要去看四年一次的百花节,他会限制她吗? 她正好可以用这件事刺探下霍宵的底线。 “一暖,我先打个电话,我晚点决定好了跟你说。”祝肴挂了电话后,打开微信。 差点忘了,她已经没有霍宵微信了。 祝肴找出霍宵的电话,按下拨打键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电话视频。 还没等祝肴反应过来时,那边已经接了电话。 画面里,是白色的浴室天花板。 背景音有水声。 霍宵嗓音微哑地问:“肴肴,什么事?” “我要去趟眉市。”祝肴温软的声线疏离且僵硬。 “我不希望你离开榕城一步。”霍宵淡淡道。 “霍宵,眉市我非走不可,我每四年都看了百花节,今年也一定要去,眉市就紧挨着榕城,那么近的距离……”祝肴声音微微不稳,是生气和气愤的急躁: “眉市也是我的家,你连家也不让我回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霍宵平静开口。 随后,霍宵挂断了电话。 他挂断地干脆利落,祝肴都愣了瞬。 这是答应了? 所以霍宵说的不准她离开榕城,也不是绝对的…… 祝肴心底暗暗放松了两分。 她边回了张一暖消息,边提着菜回了小院。 沈时搴在沈氏的工作似乎不忙,他应该也可以和自己一起去眉市…… 前提是他愿意的话。 如果他去,晚上他们两人住一间房,低调一些就好了。 白天就可以陪张一暖,还可以抽时间,回家看看爸爸妈妈。 进入略显冷清的小院里,祝肴四下张望,奇怪地问:“宋野呢?” “我让他先走了。”原本在躺椅上的沈时搴,起了身,高大俊挺的身姿隐有一分落寞,走到祝肴身边。 他微微弯腰,将下巴放在祝肴肩上,语气沉沉地道:“祝肴同学,我这个周末不能陪你了,我得陪爷爷。” “好、好的。”祝肴诧异地挑眉。 这么巧? 那她正好也可以和张一暖单独去眉市,还免了被张一暖发现她和沈时搴事情的风险。 “你倒答应得快。”沈时搴微微侧头,轻咬了她的耳垂。 酥麻和疼,让祝肴倒吸一口冷气。 沈时搴直起身,一手揽腰,一手抱住她的腿,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祝肴一声低呼,下意识勾住沈时搴的脖颈,“沈时搴,你、你想干什么?” 沈时搴只淡淡说出一个字。 祝肴:“……” 她脸色噌一下涨红。 她竟然听懂了。 祝肴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太聪明了。 还是在沈时搴的影响下,也变成“大黄丫头”了。 沈时搴低头,瞧着自己怀里脸色红透的人。 没忍住,低头印下一个吻。 若不是得全程陪着爷爷,真想将祝肴也带走,也带在身边。 一想到,自己将浪费两天,沈时搴就烦。 不行,今晚得全补回来。 沈时搴抬步就往室内走。 “你能不能等等,我还没做饭,先吃完饭好不好?”祝肴友好商量。 “祝肴同学,”沈时搴身高腿长,步伐稳健,几步就跨入室内,将祝肴轻柔地放到床上: “我已饿极,等不及吃饭了,恐怕得先用你充饥。” 刚一接触到床。 祝肴就刹那弹坐了起来。 沈时搴微怔,“怎么了?” “有点疼。”祝肴温软的眸里水雾升腾,“头上伤口疼……” 沈时搴心骤然揪了一下。 他一时心急,竟忘了。 “能忍吗?”沈时搴俯身,双臂撑在坐直的祝肴两侧。 “啊?”祝肴懵了。 “头上的疼,能忍住吗?”沈时搴脸庞凑近祝肴,磁性声线悦耳,呼吸灼热滚烫: “能的,是吧?” 沈时搴离得近。 他的呼吸,他身上的淡而好闻的松木香,让祝肴清晰感知。 祝肴有点怕,身体往后仰。 沈时搴勾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畔,“放心,不会弄到你头上的伤口。” 祝肴抿唇,“怎么可能……” 沈时搴:“搴哥教学,实力保证。” 祝肴:“……” 沈时搴见她红着脸愣住的样子,指腹轻点她的鼻尖。 笑了声,低声哄道: “祝肴同学,打起精神来,得上课了。” 第98章 两间 第二天一早醒来,祝肴的腰已经酸得不像自己的。 昨晚沈时搴忙活了一夜,她也累了一夜。 但天还蒙蒙亮,她就起了床,慢悠悠地往菜市场去,买最新鲜的蔬菜。 祝肴走在路上,脚步都轻快。 她先是去了牛肉摊,买了点牛肉,等会儿回去做牛肉粥。 接着又四处逛了逛,最终还是来到了她前两次买蔬菜的摊位前。 这家蔬菜摊的老板永远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在一旁摆放菜,打理下摊位前的卫生,或者替顾客削一下皮。 老板娘则是和顾客聊天,拿菜,称菜,收钱…… 每次来,祝肴看见他们夫妻俩,都会感叹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真好。 夫妻双方心态都好,简单的生活也能过得很有意思。 这么一想,祝肴又想到沈时搴。 他似乎就是,心思永远敞亮,万事万物都不入他心,永远悠然自得,闲散舒适。 和他待在一起,觉得时间都慢了几分。 每一秒轻松惬意。 这家蔬菜摊的老板娘都认识祝肴了。 见祝肴那么早来,笑着问她,“小姑娘,新婚吧?天天来买菜。” “啊?”正在挑玉米的祝肴听得一愣,抬起了头。 “你每天都是笑着来买菜的,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新婚燕尔,和老公才搬到附近住?”老板娘打趣道。 “我不是,我……”祝肴想了想,笑着说,“我是和朋友一起住的。” 祝肴仔细想了想。 她其实挺喜欢和沈时搴待在一起。 轻松、有趣、坦诚不扭捏。 让她和他待在一起时,随时都觉得放松自在。 这不就是好朋友的状态吗。 她待在吴意嘉身边时,也是这样的。 老板娘可不信,露出“我懂一切”的表情: “小姑娘红光满面的,昨晚挺累吧?” 祝肴脸色刹那红了,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板娘笑着说,“哈哈哈哈,别紧张,都是过来人。” 随后,她指了指最前面的韭菜: “这是好东西,给男人吃,很补的,昨晚你另一半也辛苦了,给他也补补吧。” “不、不用了。”祝肴慌张摇头,玉米也不敢选了,转身就走。 可走了几步。 她又低着头走了回来。 默默将韭菜装好,递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笑呵呵的,也没再逗她了,称好重量好递了过去,“三块八毛。” 祝肴扫了码付钱,提着手里烫手的韭菜,赶紧跑了。 昨晚沈时搴确实辛苦。 今天还要回霍宅陪霍老爷子,精力不佳应该会很累的,如果韭菜真有用,能给他补一点点精力也好。 祝肴将韭菜拿回厨房。 简单熬了个小粥,再准备做个韭菜炒蛋。 韭菜炒蛋没花多少时间。 备好菜后,几分钟就好。 祝肴将菜装盘,蔬菜的清香诱人。 一双大手从身后环抱过来,将下巴放在祝肴的肩头,“祝肴同学,你小小年纪,未免也太贤惠……” 疏懒的嗓音,松木般沉冷的气息。 祝肴脸色微红,小声道:“我就是起得早,就顺便做菜了。” 反正她不主动些,沈时搴也会坐床头叫她起床,叫她做早餐。 “啧,韭菜炒蛋?”沈时搴注意到餐盘里的食物。 祝肴后背一紧。 他应该不知道这菜是有什么功效吧…… “对,韭菜炒、炒鸡蛋。”祝肴磕磕绊绊地道。 “祝肴同学,你是对我不满,想让我厉害点?还是对我太满意,特意犒劳我?”沈时搴蹭了蹭祝肴的脖颈上的肌肤。 “都不是,”祝肴紧张地抿了抿唇,“就是,觉得菜新鲜,就买了。” “哦……”沈时搴拖长尾音。 那尾音像是轻易看透一切。 祝肴脸色越发红。 有一种说谎被别人抓住,对方还特意不拆穿,看着她装得尴尬。 祝肴端着菜盘,挣脱开沈时搴的怀里,到了院子里。 再添了两碗粥,放到石桌上。 沈时搴洗漱好后,坐了下来。 刚才还心情不错的他,现在一清醒,立马难受起来。 两天见不到祝肴。 对于还是经历脱敏期的他,是什么人间疾苦…… 沈时搴沉默着吃着饭。 祝肴察觉他的不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表达自己的关心,多替他夹菜。 不知不觉间。 沈时搴的粥里,已经全是韭菜炒蛋。 沈时搴掀眸,俊朗的脸庞上,是满满的无奈,“虽然量变决定质变,但这量也不大了吧?” 随后,尾音轻挑,“祝肴同学,你就算对我不满,我也不可能一天变强,你说是吧……” 祝肴:“……我、我没那个意思。” 沈时搴笑了声,却也低头吃起来,一点不嫌弃被夹得多。 祝肴终于松了一口气。 祝肴离开小院,回到学校,才早上七点。 刚一进校门,刷卡进学校时,身后突然撞上来一个人。 祝肴以为是校外的人想蹭卡进学校。 转头一看,她却微微震惊:“王主任?” 王主任神色有些恍惚,抬眼见是祝肴,眼底的情绪更是剧烈地颤动。 但他又赶紧地低下了头,只小声地喃喃道:“早,祝肴。” 说完,王主任又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祝肴看着那身影,觉得很不对。 最近两天,也听闻有传言,说王主任似乎心情很不好,甚至可能有精神上的疾病了。 传闻在办公室里时不时就发呆,还做出些奇奇怪怪的动作,自言自语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见王主任一副走路都要摔倒的样子,祝肴赶紧上前到他旁边,担心他万一摔倒,能随时扶着他。 “王主任,您这是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吧。”祝肴站到王主任的身侧。 可没承想,王主任见到她,脸上恍惚的表情更重了,没说话,只摇头晃脑地朝前走。 “王主任,您今天怎么那么早就来学校了呢?”祝肴试图和王主任搭话,让他的状态能好一些。 “睡不着,睡不着。”王主任喃喃地回答。 “您睡眠不好,可以睡前泡泡脚,或者做一些冥想静心,效果也不错。”祝肴温温软软地提着意见,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助睡眠。 “没用的……”王主任转头看向祝肴,眼眶骤然发红,“我是想儿子,我想儿子了!” “想儿子”三个字一出口。 王主任的眼泪刹那就包在了眼里,眼眶也瞬间通红。 祝肴一时怔住。 没想到王主任是因为想王亦就变成了这样。 “王主任,现在通信都很发达,您可以随时和王亦联系的。”祝肴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样,我现在替您打个电话给他……” 王主任眼眶通红,静静看着祝肴的动作,“别折腾了,你联系不上他。” 祝肴动作微顿,奇怪地抬眸看去。 王主任又说道:“他出国换了号码,只有我有他的新号。” “原来是这样,”祝肴默默点了点头,“那王主任,您想王亦了,就和他联系就好了,您不用忍住,王亦肯定随时也很想家里人。” 王主任却不知听没听见,只摇着头,神色茫然地转身走了。 - 祝肴回了宿舍。 她脸色凝重,进门,见张一暖已经起床收拾着她即将要带走的行李。 “一暖。”祝肴打着招呼。 “肴肴,你怎么了?”张一暖抬眼一看,觉得祝肴的神色不对,立马将手上的事情放下,走到她身边,“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祝肴踌躇着,缓缓说道:“我刚才看见了王主任,他好像状态很不好。” “王主任啊。”张一暖转身回到自己床位旁,继续收拾着东西,“你这两天上完课就走,不知道,王主任最近都这样。” 祝肴虽然上完课就走。 但是也听同学们聊到过,可不知道竟然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如果王主任真是因为思念王亦,王亦应该会赶回来才对。 祝肴抿了抿唇,问:“你有没有听学校里有人说起王亦学长?” “社长?大家都说他请长假出国游学了,但具体去了哪儿,没听说过。”张一暖摇了摇头。 祝肴心里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她拿出手机,翻开王亦的微信。 真的换了手机号了? 祝肴想试试。 【摇摇摇:学长,你在国外近来可好?】 消息发出去后,祝肴等了两分钟,见对面没回,便起身先收拾起东西。 收拾好要带的衣物和日用品后,又拿起手机。 对面还是没有回。 祝肴咬着唇,不安的情绪更加浓烈。 “肴肴……” 突然,张一暖拿着手机走了壹,“你看,学校贴吧里有发帖了,说是王主任刚刚发的朋友圈的图。” 祝肴伸长脖子去看。 张一暖点开的帖子里,有一张照片,是王亦站在山上的侧脸。 他站在巍峨的山顶,向远方眺望,神色开阔高远,很有意境。 学校贴吧里是一个同学发的王主任朋友圈的截图。 王主任配文是:【儿子新发来的照片。】 “看来学长在国外玩得很开心。”祝肴刚才的担心,也终于消失了。 说完,她起身去了阳台。 张一暖拿着手机坐了下来,继续往下刷着,看见一条回帖: 【咦,这不是去年王亦学长和我们学生会团建拍的照片吗?】 张一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无聊,将手机锁屏,揣进裤兜里。 她对王亦的事从来都不关心,只是当个八卦。 祝肴收拾好后,和张一暖去坐城际地铁。 到了眉市,两人进了家小民宿。 百花节举办的地点,是一个超大的景区。 景区内是沟壑连绵的山谷,山脚有宽阔的草原,潺潺小溪。 景区内地貌多样,植被丰富,初夏山谷内延绵盛开“百花”,再加上每四年,有很多名贵花品前来展出,于是有了闻名内陆西南的百花节。 而民宿就在景区里的度假住宿区,就在山脚下。 这一片除了她们俩订房的这一类普通民宿,还有两家五星级度假酒店,所以既热闹,也安全。 两人到前台开房。 前台客服将两张身份证客气地递回:“房号202,203,这是房卡,两位入住愉快。” “一暖,我们开了两间房?”祝肴下意识接过房卡和身份证,转头诧异地问张一暖。 来之前,张一暖说已经订好两人的房间。 祝肴以为是同一间。 “我男朋友可能这两天也会过来。”张一暖低头小声说,脸色微红。 祝肴恍然大悟,随即弯眉笑了笑,“哦,我明白了。” “肴肴,我还怕你不高兴,”张一暖亲热地挽着祝肴的手臂,“肴肴,你真好。” 张一暖话音刚落。 民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前台都伸长脖子朝门外去看。 张一暖连忙拉着祝肴往门外走,去看热闹。 等站到民宿外,才发现街边已经挤得密密麻麻。 民宿距离两百米外的五星级度假酒店大门处,一排加长版的豪车逐渐驶近。 车门打开。 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井然有序。 每个人都穿着整洁精神的工作服,有保姆、厨师、家庭医生,面容肃穆,动作迅速。 围观的人看得咋舌,议论纷纷。 “我的度假,大佬的度假,是真不一样啊……” “我们出门就提个箱子,大佬出门是搬个房子。” “这谁啊,那么大阵仗。” “有点远,看不清啊……” 距离不算近,张一暖踮着脚尖,目光努力地往前看,也看不清。 祝肴也只能隐约看见百米外,车队最中间的一辆加长林肯打开。 有几人下了车。 - “老爷子,慢点。” 郑管家上前,眼疾手快地扶着下车的霍老爷子。 沈时搴悠悠跟在身后,单手插兜,步伐闲适散漫,清冷的眸漫不经心扫过周围,又仿佛什么都没真正入眼。 宋野戴着耳机,听着圆圆一声声“大哥”,乐得露出一排牙。 宁远从后面一辆车下来,往前多跑了两步,与身前的人并肩,笑着问: “霍宵,你不是不来?怎么改主意了?” 霍宵漆黑的眸淡淡朝他看一眼,低沉的声线语气随意: “想来,便来了。” 说完,又问:“泱泱几点到?” “比我们晚不了多少,可能一个小时后吧。”宁远回答。 “泱泱这两天,安排住我隔壁。”霍宵转头看向谢名。 “是,四爷。”谢名淡声应道。 第99章 夜长 沈时搴和霍宵陪着霍老爷子,进入电梯。 电梯往顶楼升。 光洁的电梯壁面,是一整面镜子。 电梯镜中,映出沈时搴高大俊挺的身姿,霍老爷子看着镜中的孙子,心里无比欣慰。 “时搴,爷爷都没机会怎么陪你和时召,你们就长大了。”霍老爷子语气复杂,轻叹一声。 “爷爷,您以后儿孙绕膝,小叔婚后给您 生个十个八个,您别嫌烦就行。”沈时搴淡淡笑了笑。 “你小子……”霍老爷子笑出声。 霍宵掀眸瞧去,神色柔和两分,“有两个孩子我就够了,哪里来十个八个。” 沈时搴挑了挑眉。 他不过说句于玩笑话逗爷爷。 小叔竟然还将话头接了过去,看来是聊到他喜欢的话题,也是他曾认真考虑过的话题了。 “两个不够,多生几个,我替你陪孩子。”霍老爷子也赶紧说道,像是生怕现在就盖章定论,霍宵只真给他添两个孙子: “孩子多,才热闹。” “爸,我的孩子我以后自然是自己陪,和妻子一起细心教导,两个足够,再多我也分不出心了。”霍宵平静道。 “叮—— 电梯到达顶楼。 电梯门开,霍宵率先迈步出电梯。 沈时搴看着小叔的背影,清冷眸底突然有一丝疑惑。 感觉刚才小叔说话怪怪的,既已经订婚,不是该说和“泱泱”一起带吗,怎么用的“妻子”这个词…… 几人都出了电梯,进了顶层霍老爷子住的套房里。 厚重的大门打开,正在收整沙发的吴月溪微微惊讶,抬起了头,笑着道:“霍爷爷,四爷。” 随后目光含怯地瞧向沈时搴,“沈二少……” 沈时搴眸色微冷,没应声。 “月溪。”霍宵颔首,语气是长辈自上而下的距离感。 “月溪,好孩子,来得这么早。”霍老爷子笑得亲切慈祥,到沙发旁坐下,“你忙何必忙,我房间郑管家自然会安排。” “霍爷爷,我到得早闲坐着也是坐着,想着倒不如亲自替霍爷爷收拾收拾。”吴月溪不紧不慢说着,端庄且礼节周全地将早已烹好的茶,双手递到霍老爷子身前,“霍爷爷,您 喝茶。”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 。”霍老爷子笑意深深。 看向吴月溪的目光,也是越看越满意。 “四爷,您喝茶。”吴月溪双手捧向霍宵。 “好。”霍宵淡淡点头。 吴月溪:“二少,您 ……” “不用。”沈时搴语调散漫地打断。 吴月溪微微一怔。 霍老爷子和霍宵同时瞧向沈时搴。 沈时搴身体往沙发一靠,眸光慵懒而微冷,“爷爷,小叔,这趟究竟是让我陪你们出来度假,还是有其他目的?” 霍老爷子撇撇嘴。 原本以为将吴月溪叫来,沈时搴不高兴,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毕竟十四天后,两人极大可能是要联姻的。 没想到,这臭小子竟当面甩脸色。 “时搴,百花节热闹,月溪本也要来,我就想着和我们一起,”霍老爷子沉声,不悦道:“你这臭小子,月溪在,说话客气些。” “爷爷,我这么多年确实很少陪您,这两天我陪您,也是心甘情愿,可您要是为了其他原因……”沈时搴稍顿一秒,悠然疏懒道:“比如想要劝让我提前订婚……” “闭嘴!”霍老爷子赶紧出声,打断孙子的话,转头温和道:“月溪,你先回房吧,休息会儿,等会儿陪我这老头子出去逛逛。” “好的,霍爷爷,那我先回房了。”吴月溪起身,施施然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霍老爷子冷声道:“时搴,你老大不小了,既然觉得可以,就该尽快和月溪订婚完婚。” “爷爷,怎么十四天都等不得?”沈时搴目光流转间,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审视: “小叔,你让爷爷催的?” “你不该拖了。”霍宵浅抿一口茶,“与吴小姐的婚事,尽快定下,我订婚宴时,你的也一起办了吧,婚礼再回京市去。” “小叔,你催我这么急,究竟是怕我坏你什么事,还是你太满意吴家那女孩子。”沈时搴起身,悠悠然站立的身姿颀长,单手插兜,神色泰然自若,语气却冷: “小叔要实在满意,且实在急,你一并娶了算了。” “你、你、你……”霍老爷子正想说些什么。 沈时搴已经迈步出了房间。 “这臭小子!”霍老爷子望着沈时搴的背影骂道,“倔这一点也不知随了谁,油盐不进!跟他爹当年追他妈那劲头一样,倔着气得我不行!” 霍宵握着茶杯,目光瞧向沈时搴消失的门后,不疾不徐地又浅浅抿一口茶,“时搴越是倔着,订婚的事越是不能拖。” “对,万一哪天又想不通了,又不订婚了,我是真能被他急死……”霍老爷子叹气道。 趁着现在他还同意订婚,就该越早越好! 免得夜长梦多。 第100章 断定 房间走廊外。 沈时搴开门出房间。 迎面便见吴月溪站在门口。 她淡淡笑着,仪态端庄,精致妩媚的五官风情款款,“沈二少。” “有事?”沈时搴语气不冷不淡,不算很客气,却也对眼前的人收敛着刚才房内对霍宵的冷漠气场。 “沈二少,与其让霍爷爷和四爷不高兴,将喜事闹得不愉快,倒不如我们尽快订婚,长辈也能放心。”吴月溪声线温婉,微微道来,“如果沈二少只是想要一个懂事听话上得台面的妻子,我应当能合您心意。” “上次不是说不愿意?”沈时搴掀眸瞧去。 吴月溪微怔,随后扬起红唇,轻笑,“我知道沈二少现在身边有其她女人,我介意,但我能做好沈太太的本分,沈二少希望妻子能做到的大度,视若无睹,我都能做到。因为,我与沈二少一样,父母长辈之命不能违。” “那是你,”沈时搴轻抬线条流畅的下颌,声线慵懒: “我不乐意,就是不乐意,谁也逼不了我。” 吴月溪再次怔住。 不错啊。 这臭脾气的狗男人,算男人中挺有种的。 “还有,”沈时搴淡淡道,看着眼前明显着急嫁进沈家,还故作不在意的女人,提醒: “如果吴小姐够聪明,这两天别刻意接近我。” 他漫不经心留下一句: “我身边的那位,闻不得其他女人的味道。” 说完,电梯刚好到。 沈时搴迈步进去,单手插兜,清冷眸光看都没看吴月溪一眼,按下楼层下楼。 电梯门关闭。 吴月溪脸上温婉的笑意顿时收敛。 “‘那位’闻不得其他女人的味道……”吴月溪学着沈时搴那拽上天的语调,轻轻啧了声,下了定论: “就这句,初步断定恋爱脑一个。” “最好结婚后,你天天找你的‘那位’,离我远点。” 想到这些拽男就烦。 这时,吴月溪突然想起祝肴。 最近聊天最让她舒适放松的,也只有她了。 没心机,心思总让人一猜就透,下意识就会让人放松。 也难怪霍宵对她这么特殊。 - “阿嚏!” 祝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有人想你了,肴肴。”张一暖笑着道。 “也许吧。”祝肴不以为意,笑着蹲下,看着眼前的一盆盆植物。 两人吃过午饭,来到了集中的小摊区。 都是各种盆栽,没有不远处展厅里的名贵,但多式多样简易小巧的盆栽也很有意趣。 祝肴在一个小摊位上,只一眼就喜欢上一株盆栽。 “这棵小罗汉松真不错。”张一暖也蹲了下来。 这一盆小型罗汉松植株整体高约25公分,主干粗壮有力,支干蜿蜒曲折,树皮纹理清晰,翠绿的针叶排列有序,明显是经过精心的培育,造型宛如微型的起伏高山,很有意境。 “是,造型我很喜欢……”祝肴指尖轻轻点了下针叶,语气温软地问:“老板,多少钱?” 她回了眉市,除了看父母,就是去吴意嘉。 这盆栽和吴意嘉客厅的微型假山很搭,很难得见到有这么适合的,吴叔叔放在家里客厅,应该不错。 “老板,这株罗汉松多少钱?”祝肴抬眸看去。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这盆罗汉松已经有人定了,你另外选吧?”老板笑着过来说道。 祝肴抿了抿唇,有些失落。 张一暖见祝肴的样子,问道:“老板,那人是口头定的,还是已经付钱了,如果只是口头定,或者付了不多的定金,就卖给我们吧,我们可以稍微多出点钱。” “算了,一暖,我也不是一定要。”祝肴起身,并不打算夺人所爱。 “诶,等等……”老板却出声笑着拦,“两位小姑娘想买也可以,这罗汉松原价200元,上一位客人只付了押金20元,说是回去开车来拿,但这都到下午了,还没来。我是愿意卖的,但是另卖,又担心上一位客人又找我麻烦,按照规矩……得赔他4倍。” 祝肴听出老板意思了。 上一位客人,有极大可能已经不要了。 但是卖给她,老板又担心上一位客人有找麻烦让赔钱的风险。 这是委婉让祝肴800元买下这株罗汉松。 张一暖自然也听出了老板的意思,“老板,你这真是两头都不亏啊……” 800元,太贵了。 “不用了,老板,谢谢。”祝肴拉着张一暖就想走。 但刚迈出一步。 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祝肴?” “刘东,你怎么在这儿?”祝肴回头见到来人,面露惊喜。 “我刚才看见你,一时还没认出来。”刘东上下打量一下祝肴,惊讶她的变化,“与高中比,你又好看了,老同桌。” “谢谢。”祝肴被夸好看,已是常事。 最开始,会脸红,会不好意思。 可逐渐太多次后,她已经能平和地只道一声“谢谢”。 张一暖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的男人。 身量很高,体格硬朗,皮肤是健康的黝黑,休闲衣服下肌肉明显,腰间挂着车钥匙,是宝马的车标。 看起来的第一印象: 头脑简单,但有钱。 张一暖笑着插话,“肴肴,这是你高中同学?看着比我们成熟好多。” 刘东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张一暖,憨厚地笑着说:“因为我高中毕业就没上学了,我爸说读书没用,让我回公司上班了。” 没上大学这一点,祝肴倒是不知道。 一时也有些惊讶。 “哦,那你家公司一定开得很大吧?”张一暖温温柔柔笑着看刘东。 “不大,就是做健身的,叫悦己,欢迎你们来玩。”刘东真诚地邀请。 悦己健身房? 张一暖顿时怔住了。 这可是一家高端连锁健身房。 光是榕城就有几十家分店,而且都是服务的高净值人群,价格贵得吓人。 张一暖以为像这种大公司的公子哥,都会是精明的。 可眼前这人…… 似乎很好拿捏的样子。 张一暖立马开口,可惜得说:“好啊,不过你们家的健身房好贵,我都不敢来,也不知道你们平时有没有优惠活动之类的……” 刘东看了眼祝肴,又立马收回目光,豪爽大气道:“祝肴是我老同桌,你是她朋友,你们来,费用我全包。” “那我能加个你微信吗?下次过来,我就能报你名字了。”张一暖笑着问。 “可以啊,可以可以。”刘东赶紧加了张一暖微信,随后又对转身付钱,将那盆栽付了钱,转身回头向祝肴,“祝肴,我看你刚才像是喜欢这盆栽,给,送你。” 祝肴没想到这么巧,却立马想拒绝,“这就不……” “好的,我替祝肴谢谢你。”张一暖连忙接了过来,“刘东,既然你和祝肴今天这么有缘能见到,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张一暖看着刘东,热情而期待。 内心则是想法颇多。 宁小程家世是很好,可有些精明,她总要讨好他,太累了。 但祝肴的这个老同学…… 各方面都很不错。 “啊?吃……吃饭?”刘东眼睛不敢相信地瞪大。 以前高中时,祝肴是班长,也是校花。 她不爱说话,可因为成绩好,又在班上很耐心替同学们解答问题,高中时她耀眼又人缘极好。 作为祝肴的同桌,他成绩差,爱运动,总被人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所以哪怕祝肴是他的同桌,他也从不敢多和祝肴说话。 只敢默默看着。 刚才他明明已经看了祝肴很久,要不是见她要走的那一刻实在忍不住,他也不敢上前搭话。 刘东纠结着,手背在身后,高大的个子显出几分局促。 祝肴喜安静,觉得和以前的同学吃饭是社交,好累,下意识委婉说道: “一暖,我们等会儿不是吃火锅吗,我同学他不一定喜欢……” “我喜欢!”刘东突然大声说道。 把祝肴和张一暖都吓了一跳。 刘东想,可能就这一次有机会和祝肴坐一起吃饭了。 硬着头皮都不能错过。 “我喜欢吃火锅的,祝肴,我……我能和你们一起吗?我开了车,我可以带着你们一起过去。”刘东语速极快地道。 祝肴这下再也不好拒绝,尴尬笑了笑,“那……那好的……” 不远处。 谢名看着手机,低声汇报,“四爷,查到了,是祝小姐的高中同桌。刘家的独子,刘东。” “高中毕业后,和祝小姐没有联系过。” “高中时,两人关系也普通。” 第101章 有座 “小叔,在看什么?” 宋野踮着脚尖,朝霍宵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 他们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霍老爷子和沈时搴已经朝前走去。 霍宵却在这里盯着那地方看了有好几分钟。 宋野探头探脑,视线却被谢名的冷漠的一张脸挡住视线,“宋少,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哦,好……”宋野收回目光时,余光只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上一辆宝马越野车的驾驶座。 可惜,一定有瓜,但没吃到! - 刘东开车,带着祝肴和张一暖去了她们原本要去的一家火锅店。 火锅店就在景区门口。 而且因为正是百花节,店里还在做活动,排队的人人山人海,店门口全是人,一眼都快望不到头了。 三人站在门口,立马感觉不妙。 张一暖扯了扯唇,“完了,今晚可能要等到凌晨去了。” 她刚说完,便听见刘东的声音: “祝肴,你坐。” 张一暖回头,刘东手上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两条小凳子。 一条已经放在祝肴身后。 一条递给张一暖,“给,你也坐着等吧。” 张一暖慢慢接过来,心中五味杂陈。 她和宁小程都在一起几个月了。 他从来没对她这么体贴过。 祝肴没坐,纤长的眉微弯,淡淡的笑也很好看,“我不累,你坐吧,刘东。” 刘东摆摆手,“我进店里去看看,你们坐着等我。” “里边好挤,你进去做什么?”张一暖诧异开口。 但刘东已经进了店里。 没过几分钟,刘东笑容满面地出来了,“我们进去吗,有座儿了。” “有座了?” 祝肴和张一暖异口同声。 见祝肴眼神中那一丝不明显的崇拜和惊喜,刘东心脏跳得飞快。 他低下头,只赶紧笑着说:“对对对,快走,要不等会儿又没了。” 等着祝肴和张一暖进去,才知道刘东是花钱,给正好此时排队第一桌的客人,才拿到了号。 刘东没说花了多少钱。 但张一暖不用想也知道,这一桌客人远道而来玩,还排了这么久的队,刘东给的价格一定不是小数,否则不可能几分钟,这么干脆快速地就拿到了这号。 家里有钱,性格简单,好拿捏。 身材高大,肌肉饱满,长得小帅。 体贴,对女人花钱大方。 张一暖越想越觉得这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想着以后如果能嫁给刘东,那被宠着还能有钱花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好。 刘东自告奋勇点了菜,满满的一桌。 菜上桌后,刘东先是烫了几片土豆片,几秒后就夹了起来,放到祝肴碗中,笑着问: “祝肴,我记得是以前说吃火锅最喜欢吃功夫土豆片,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呃……是……谢谢你。”祝肴有些尴尬地夹着吃了起来。 因为连她自己都记不得吃火锅喜欢吃什么了。 她很少吃火锅,高中时的几次也是吴意嘉拉着她去的。 “对了,祝肴,你在榕大还好吗?”刘东语气亲切地问。 “还好吗”三个字,让祝肴脊背一僵。 她现在不太好。 和其中两个室友关系紧张,在榕城又得罪了宁泱泱,惹了霍宵。 祝肴低头,浅浅喝了一口豆奶后,平静抬头,笑着道,“挺好的。” 刘东却拧了眉。 不对。 祝肴沉默了几秒。 她最近一定过得不开心。 迅速得出这个结论的刘东,顿时心情就阴沉了下来,连带着遇到祝肴的开心,也消散得无踪。 他宁愿没遇见祝肴,也不想知道祝肴过得不开心的消息。 那么好的祝肴。 怎么可以过得不开心呢? 之后全程刘东没怎么说话,只默默点菜,烫菜,替祝肴夹菜,偶尔也顺带照顾一下张一暖。 中途张一暖无数次想和刘东搭话,都无疾而终。 反倒是祝肴,不用怎么社交说话,怡然自得。 “叮铃铃”—— 刘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和他一起来的朋友催他,于是刘东先结了账之后,就离开了? 刘东从火锅店里走出去,张一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背影。 直到刘东已经彻底不见了影子,张一暖才一脸怅然地收回目光。 可这表情不过一秒。 张一暖立即又扬唇笑着问,“肴肴,你这老同学,看起来还挺好的,应该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这我不知道。”祝肴摇头,“高中毕业后,我和他没怎么联系过。” 张一暖暗地里撇撇嘴。 突然,她猛地想起刚才宁小程给她发过消息,可她忘记回了。 “肴肴,你去下洗手间,你等我一下。”张一暖起身,往洗手间走。 拐角后,确认祝肴看不见她了。 才拿出手机,准备和宁小程回消息。 刚拿出手机,突然一个人影朝她靠了过来,将她拉进了过道的墙后。 下一秒,是熟悉且吊儿郎当的声音: “乖乖,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忘记了,说好灌她酒,把她送我哥床上呢?” 第102章 管好 灌酒送床上? 宁小程说的话太直白,张一暖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之前宁小程说的他哥只是想要见见她,要她陪陪,张一暖虽然隐约能猜出什么意思,可毕竟没点透,就能假装不知道。 可现在宁小程也显然喝了酒。 根本不装着噎着了。 张一暖将压在她身上的人推开,小声说:“马上,这火锅店里的活动一直都在进行,我正准备要开始劝她喝酒了。” “懂事!我的乖乖!”宁小程醉醺醺地,开心极了。 说完,又立马扑到张一暖身上,将她的短裙往上掀开。 “等等,小心有人!”张一暖小声喊。 “有人就有人吧,我现在饿得很,必须先吃口开胃菜……”宁小程笑嘻嘻地,说话间已经放了进去。 开胃菜? 张一暖一边忍着疼,一边脑中飞速旋转立即明白宁小程的意思。 他一定是想和他哥一起。 他们一起就一起,她也不想管,也管不了。 可是凭什么她只是开胃菜。 也就是说祝肴是他们的正餐? 她对祝肴又差在哪里呢! 十分钟后,宁小程在这个角落结束,自己穿着裤子。 张一暖面无表情整理着自己的裙子。 看着宁小程醉着红着脸,张一暖脑海中忽然想到刘东体贴又憨厚的神色…… “我先走了,记得把人送过来。” 宁小程笑着捏了下张一暖的脸,随后转身走人。 张一暖出了这隐秘的墙后,径直往祝肴身边去,随后坐下,亲热笑着道:“肴肴,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店招牌下写得活动?” 祝肴笑着回,“没有啊?什么活动?” “原来你没注意看啊,你可绝对不能错过,”张一暖将祝肴拉起来,朝餐厅正在坐活动的场地边: “就是答题,然后就可以得到礼物,是百花仙的同款服装,可美了,来,我帮你抽签了啊……” 祝肴全程懵着,还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把题目拿在手里了。 还好祝肴这一看,才发现都是理工科的题目。 相当简单。 理工科的题对祝肴有天然的吸引力,也没多想,拿上就做。 张一暖替祝肴将答案交给店长。 店长只看了一眼,眼睛就顿时亮了起来,“各位尊敬的顾客,我们今晚第一位全对的客人终于来了!有请1802号。” 在张一暖和工作人员的热情推搡下,祝肴上了台。 一件白色仙气飘飘的裙子交到了祝肴手中。 “这位女士,你最后再喝三杯酒,就能把衣服带走了。”店长笑着道。 祝肴刹那一惊,“可是我……” “没有可是了,小姑娘,就三杯小小白酒杯,一口一个。”店长笑着劝道:“来吧,小姑娘……” 台下的人也跟着起哄,让祝肴喝。 她一时骑虎难下,想着的确只是三个小杯…… 然后,就醉了。 - 一手拿着衣裙,一手扶着晃悠悠的祝肴,张一暖热得满头大汗。 她根据手中导航,到了度假村里一个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宁大鹏的房间就在楼上。 眼看扶着祝肴就快到。 祝肴却晃晃悠悠,突然向后倒去…… “肴肴?”张一暖力道不够,一声惊呼。 一双男人的大手,一把将祝肴的腰扶住。 张一暖抬眼看去,是刘东。 “祝肴?”刘东紧张地喊道,脸上是满满的担心。 他正想将祝肴抱起来。 手中却陡然一空。 是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一把拉住祝肴纤长的手腕,将祝肴带进他怀里。 男人微一弯腰,就将祝肴腾空横抱在怀。 刘东抬眼看去,对上一双深邃幽深的眸。 霍宵抱着怀里的人,动作轻松泰然自若,眸色却冷而锐利: “管好手,别逾矩。” 第103章 请回 “四爷?”刘东瞬间认出眼前的人。 霍宵淡淡掠去一眼,并未理会,深邃的眸无温地看向张一暖:“住哪儿?” 霍宵身量颀长,姿态挺拔而冷漠。 不怒而威的气场,让少有近距离见大人物的张一暖,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四、四爷,我、我们住那边……” 她抬手指向几百米外的民宿。 她话音刚落,霍宵冷眸就暗了一秒,目光落在张一暖身上。 这目光如有实质。 张一暖本就心虚,此时小腿颤巍巍地打着哆嗦。 霍宵收回目光,走向一旁的车,对张一暖道: “跟上,送你们回去。” 目光一撤,张一暖刹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等,四爷……”刘东眉稍一拧,忍着下意识的一丝惧意,向前想去拦住。 张一暖赶紧道:“刘东,四爷这是要送我们回民宿,你不用担心。” 刘东还想再说什么时。 霍宵淡淡目光看来。 那种平静的注视,是与生来俱来的俯瞰众生、自上而下的审视。 仅仅一个眼神,刘东便生出强烈的自卑与气馁,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四爷。”谢名开了后座的车,出声提醒。 霍宵视线从刘东身上挪回,抱着祝肴,迈步上车。 谢名又将副驾打开,让张一暖坐进去。 银顶迈巴赫里气息沉冷而雅致奢华,张一暖手脚都不敢乱动,生怕蹭破蹭脏了什么。 同时心里默默疑惑,怎么这霍四爷会出手帮这个小忙? 原来霍四爷是个好人? 迈巴赫缓缓启动,不过十几秒,已到民宿。 张一暖赶紧在前面引路,带着霍宵一路往祝肴住的房间去。 到了房间门口,霍宵迈步而入。 张一暖正想跟上去。 谢名一脸冷漠地挡在门口,“有四爷在就好,请回。” “好,好的。”张一暖踌躇着点点头。 房间门关上。 张一暖心中好奇,一步一回头,最终还是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进了房门,她赶紧拿出手机,给宁小程发消息。 【暖暖:我半路被人碰见,现在我和她都回民宿了。】 【宁小程:什么!我哥都等半天了!】 【暖暖:我看今晚有没有机会,如果没有,那我就明天?】 【宁小程:行吧。】 - 霍宵将祝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 两缕发梢,贴在她的鼻尖。 霍宵抬手,替她抚到耳后。 喝醉后的祝肴,比平时更加安静,脸颊微红,呼吸均匀,没有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唯独身上浓重的酒味,显示出她是喝醉了酒的人。 “肴肴,你得洗漱。”霍宵缓声说道。 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霍宵环视一圈室内。 简单的单间布局。 一张床,小沙发,书桌,倒也应有尽有。 门口左侧,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浴室,通过透明的玻璃,能看见里边的白色浴缸。 霍宵起身,高大身影在室内灯光下有颀长的影子,转身进了浴室,拧开水龙头放水。 再又重新回到床前。 他伸手,指尖握住祝肴第一颗纽扣,轻易解开。 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清晰漂亮,引人垂涎。 霍宵手指下滑,解开第二颗。 白色里衣显露,软而轻薄。 霍宵深邃眸底沉了下来,目光平静地落在上面。 性感喉结,不明显地滚动。 这时。 霍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动作微顿,侧眸看去,屏幕上跳动着来电人的姓名: 沈时搴。 第104章 见谁 “时搴。”霍宵收回了解扣子的手,嗓音沉冷。 担心衣服解到一半的祝肴会冷,霍宵拉过被子,替祝肴盖好。 他坐到床边,顺手拿出雪茄点燃。 “小叔,我来是陪爷爷的,不是陪我那未来婶婶的。”沈时搴散漫的语调不悦: “她一直跟在爷爷旁边,叽叽喳喳想见你,吵得我头疼。” 若不是宁泱泱将是他未来的婶婶。 沈时搴早将她扔了出去。 “你才伤了她,她情绪不稳定也正常,”霍宵俊朗眉梢微拧,缓缓吐出烟雾,淡淡道: “时搴,以后泱泱也是你的家人,你的长辈。” “是不是我长辈,也要看我认不认。”沈时搴漫不经心道: “小叔,你赶紧回来将她带走,你藏你房间都行,就是别我面前晃。” “你不动手,我就动手了。” 霍宵:“时搴……” 对面电话已挂断。 霍宵深邃的黑眸微微沉了沉。 随后起身到浴室,将水关掉,房间的窗关好,新风系统打开。 才抽了一口的雪茄,熄灭,扔进了垃圾桶。 到了门口,霍宵将室内灯光关掉,只剩一盏床头小灯。 暖光笼罩着祝肴,将她红扑扑的娇嫩肌肤,更补得润泽。 霍宵收回目光,抬手关上了门。 - “泱泱,要不你先回房去?”宁远拧着眉,耐心地劝。 “不,我就要在这儿等阿宵。”宁泱泱坐在轮椅上,扯过一旁插花瓶里的花,将花瓣一片一片扯着玩,直接扔在地上。 宁远赶紧看了一眼沈时搴。 沈时搴明显不悦。 眼睛盯着手机,眉心却拧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想到宁泱泱说,她的腿就是沈时搴伤的,宁远现在是真有点怵沈时搴。 怕他万一又发疯,对宁泱泱动手。 偏偏这位是沈家太子爷,整个沈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旁人谁敢动沈时搴一分。 那不是上赶着向沈家请旨被“诛九族”。 所以,沈时搴是惹不起的,只能躲。 宁远赶紧又拉了宁泱泱的胳膊,语气重了些,“泱泱,霍伯伯也要休息的,你回房去。” “不回,我就要等阿宵。”宁泱泱语气平静,漂亮且长的手指,无动于衷地继续摘着花瓣。 “没事,没事,老头子我啊,还就是想泱泱陪着我多聊会儿天。”霍老爷子慈爱地看着宁泱泱,又将目光看向宁泱泱包扎着的腿: “泱泱,你这腿看起来挺严重的,真是不小心磕碰?” 宁泱泱看了眼对面坐着,悠闲刷着视频的沈时搴,“霍伯伯,我这腿是……” “是的,泱泱问题这么不小心。”宁远赶紧接过话去,又笑着看向宁泱泱: “泱泱,我都已经告诉霍伯伯了,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宁泱泱撇撇嘴,低头继续扯着花瓣玩。 一朵扯完又继续第二朵。 在她轮椅的脚下,浅浅铺了一层花瓣,有颓靡艳丽的美感。 宋野瞥了宁泱泱一眼,“搴哥,你婶婶怪强的,被插了两刀,这跟没事人一样,石矶娘娘?” “耐受力确实不错,”沈时搴掀眼瞧去: “是个挨揍的好苗子。” 宋野:“……你婶婶可谢谢你的夸奖。” 宁泱泱时不时就要闹一闹“阿宵怎么想没回来”、“我想阿宵了”…… 沈时搴一边和霍老爷子聊天,一边被宁泱泱时不时的闹腾烦得要命。 就在他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时…… 房门从外被拉开,霍宵高大的身影迈步进来。 “阿宵!”宁泱泱眼睛陡然一亮。 霍宵走过去,揉了揉宁泱泱的头发,眼中宠溺和心疼,“不早了,泱泱,我送你回房休息。” “好。”宁泱泱点点头。 宁远也松了一口气。 霍老爷子则是关心道:“你们都去休息吧,别陪我了,明天早些起来,我们上山瞧瞧去。” 今日霍家一行人,安顿入住后,他们已经在山脚下逛了一圈。 霍老爷子也大手笔地为霍宅定下了很多名贵植物。 “好,霍伯伯。”宁远点头应是,起身也跟着霍宵和宁泱泱出了门。 沈时搴与宋野也站了起来。 霍老爷子却将他叫住,“时搴。” “嗯?”沈时搴回头看去,高大的身躯散漫地站着。 “月溪今天一天都没和我们一起,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和月溪说了什么!让她生气了?”霍老爷子生气道。 “我可没有,你多虑了,爷爷。”沈时搴想都没想地回道,随即挥挥手,朝外去: “我先回去了,爷爷,明天还得早起陪你上山。” 霍老爷子:“你……” 沈时搴已经出了门。 “搴哥,你别说,吴月溪这人还是有眼力,你跟她打了招呼后,还真离你远远的。”宋野笑嘻嘻道。 走廊外,宁泱泱、宁远、霍宵就在沈时搴他们前面。 霍宵推着宁泱泱的轮椅,宁远走在两人的身后。 “阿宵,你刚才去了哪里,”宁泱泱稍侧头,朝后看,浅浅笑着问霍宵, “你这十几分钟去哪里了?我等你好久。” 霍宵低眸,声线温和,“有事,忙了会儿。” “你都过来度假了,将手头事放一放嘛。”宁泱泱撇撇嘴,“你离开该和我说一声啊,我还以为你偷偷去见谁了。” “自然没有。”霍宵神态淡然。 沈时搴在两人身后,步伐却陡然顿住。 心里忽然生出丝怪异的警惕。 第105章 真饿了 “搴哥……”宋野走了两步,才发现身旁没人了。 “嗯。”沈时搴淡淡应了声。 他重新迈开步子,拿出手机,找到祝肴的微信。 一个只有背影的头像,画面也极为安静。 和今天它的主人一样,也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沈时搴今天一天都陪着霍老爷子,到此时才突然想起,他竟然能坚持一天都没有给祝肴联系,放在几天前是绝对做不到的。 - 张一暖听见外面有人离开的响动。 她扒在房门上听,确认对方两人已经离开,又在门后听了许久没等到两人返回,才悄摸出了门,进了祝肴的房间。 张一暖心头窃喜。 原以为今天完不成宁小程的事了,没想到那两人却走了。 “肴肴?” 张一暖放大声量喊道。 祝肴躺在床上,眼眸微阖,神色静宁安和。 “果然还是醉得不省人事!” 张一暖伸手,拽住祝肴的手腕,正想从床上将人扶起来,突然祝肴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声音挺大,又是突然炸响,心虚做坏事的张一暖吓得一个哆嗦。 她赶紧伸手想去拿。 祝肴却悠悠转醒,先她一步拿到手机,眼睛都没有睁开,已经下意识点开,接通了视频。 “祝肴同学。” 电话那头,散漫的男声悦耳至极,但能听清里头的闷闷不乐: “想我了没?” 祝肴将手机拿得近,与手机面对面,张一暖看不见手机对面的人是谁。 “你、你是谁?”祝肴一张脸怼着手机屏幕。 红扑扑小脸,半睁半阖的眼睛,眼神迷迷糊糊。 张一暖一咬牙,伸手想抢过手机,将电话挂掉。 祝肴突然开口,“一暖,我手机竟然会说话?” 张一暖:“……” 这下对面的人知道是她在了,想偷偷挂掉也不行了。 “肴肴,是你朋友给你打视频电话了。”张一暖强扯出个笑。 “祝肴,你喝醉了?”沈时搴担心地问,“你在哪儿?” “我、我在……”祝肴迷迷糊糊,仿佛下一秒就能彻底睡过去。 张一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祝肴在哪里,赶紧道:“肴肴,我们都该睡了,太晚了。” “我们在眉市的民宿,叫、叫清林院,我在203……”祝肴慢腾腾地说完。 张一暖眉头紧皱,嘴角微微下垂。 对面的男人明显微微怔了下,随后道:“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张一暖原本还想将祝肴送到宁小程那儿,看来今晚是彻底没戏了。 祝肴今晚运气也太好了些,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时刻在注意着她。 张一暖心情有些烦躁,也懒得在祝肴房间里待着,白费时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走时,知道祝肴现在还是彻底晕乎乎的状态,一点不加掩饰地“砰”一声将门关上。 - 祝肴竟然也在眉市。 还喝醉了? 沈时搴从房内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带上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祝肴住的民宿不过就在他所住酒店旁边几百米。 步行两分钟就到。 “扣扣扣”—— 沈时搴敲响房门。 门内却没有反应。 沈时搴眉心拧着,正准备转身往楼下前台去,门却开了。 祝肴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拉着门。 她白皙的肌肤如雪,此时却蒙上一层绯红的霞光,整个人也微微晃动,似是站不稳一样。 “祝肴?”沈时搴立马上前扶住她。 将她抱上床。 他低眸瞧了一眼,替她系上扣子,“衣服也乱糟糟的……” 沈时搴不喝酒,但也不是不懂酒。 祝肴身上浓烈的酒意,一闻便是高度数的白酒。 “啧,怎么喝了这么多?”沈时搴转身进了浴室,用温水洗了毛巾,替祝肴擦拭脸和脖子。 又下楼找民宿老板,拿了些解酒药。 做完这些,沈时搴守在祝肴的床前,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往后靠,悠悠然地玩着手机。 过了小会,床上的人终于出了声,“沈先生?” 沈时搴放下手机,倾身瞧去。 祝肴眼神迷糊,“沈先生,你、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沈时搴笑了笑。 心中却腹诽,醉了也叫他沈先生。 看来这称呼是真难改。 祝肴头脑不清醒,却也下意识红了几分脸,“想我了?” “嗯,想你了,”沈时搴捏了下她有几分肉感的脸颊,淡淡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种想。” 祝肴唇色很红,眼波流转间,声线也有些哑,淡淡一个音:“哦。” “啧,变高冷了。”沈时搴轻笑,替她掖一下被子,问: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餐厅里有活动,我迷迷糊糊就上了台去,最后就喝了三杯酒。”祝肴翻了个身,面朝沈时搴坐的方向。 她手心托着自己的脸,乖乖巧巧侧睡的姿态,醉意熏染,眼眸迷离。 沈时搴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嘲道: “酒量比我还差。” 沈时搴突然想,如果他和祝肴能有一个孩子,那孩子的酒量肯定更差。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时搴笑了声,收回思绪。 随即垂眸,问祝肴:“清醒些了?我带你洗澡。” 说着,就要弯腰抱床上的人。 “不,我不想洗。”祝肴连忙摇头,将整个人都往被子里缩,“我好累,头又疼,浑身也酸,一点不想动。” 沈时搴:“我替你洗澡,什么时候让你动过。” 祝肴:“……” 这倒是真的。 每次结束后,沈时搴都会抱着腰酸无力,精疲力竭的她去洗澡。 “不。”可祝肴还是觉得累,摇了摇头。 “不错,脾气见长。”沈时搴指尖刮了下她的鼻尖,不再让她洗澡,而是起身拿过衣架上的浴巾,往浴室去。 “你、你这是……”祝肴眨了眨眼,懵乎乎的头反应不过来。 “有些人不爱干净不洗,我可是要洗的。”沈时搴回头淡淡道。 “你、你要在这里睡?”祝肴终于明白了。 “我不在这里睡,在哪里睡,有祝肴同学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沈时搴说完,脚步都透着愉快地进了浴室里。 原本以为有两天见不到她。 结果意外发现她竟就在身边,这么好的事,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进了浴室。 沈时搴目光疑惑地落在浴缸里。 浴缸里水放了一半,探手摸去,水温甚至还是温热的。 祝肴不是不洗澡吗? 沈时搴没再多想,只开了花洒。 洗完澡出来,沈时搴上了床,身上还有湿漉漉的水汽。 祝肴睡眼惺忪,也没多大反应,随身后的人从后将她抱进怀里。 沈时搴抱着怀里的人,鼻尖除了酒气,还有一股无法忽略的气息。 雪茄的烟叶燃烧的味道。 这味道过于熟悉。 “祝肴,有人来过?”沈时搴嗓音陡然发紧。 杂乱的、不受控制的猜测,从他头脑里冒了出来。 “有啊,”祝肴本已阖了眸,此时慢悠悠睁开,含糊不清道,“我的室友,一暖,刚才在照顾我。” 沈时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乱想。 不能乱猜。 胡乱猜测,最容易伤到对方。 沈时搴竭尽全力克制着脑海里一些不着调的想法。 可控制不住! 熟悉的雪茄味、凌乱的衣服、浴缸的水,消失了十几分钟的小叔…… 不可能。 不可能…… 祝肴不会的。 沈时搴从床上起身,利落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你去哪里?”祝肴睁着眸,红扑扑的脸神色迷离,温软又乖巧。 “我出去跑个步。”沈时搴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这么晚,跑步?”祝肴迷糊了。 “嗯,跑步能让我清醒,要不然,变得和你一样,迷迷糊糊。”沈时搴低声散漫地笑,转身想走。 跑个步,出出汗,就不会被这些没根据的事乱猜。 可转身的瞬间,沈时搴的余光,陡然被垃圾桶里的东西吸引。 一支未燃过半的雪茄。 在小叔手中见过无数次的雪茄。 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干净的垃圾桶里空荡荡,只有那支雪茄,刺目无比。 沈时搴头脑猛地被什么击中,精神摇摇欲坠。 心脏剧烈地疼痛,像火把,汹涌燃烧了起来,浑身痛得像骨头都在烧。 他压着微颤的嗓音,淡淡问:“祝肴,我最后问你一遍,今天谁进过你房间。” “一暖,我室友。”祝肴答得昏昏沉沉。 沈时搴大步起身垃圾桶,弯腰将那支雪茄拿了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祝肴疑惑地看着那支雪茄。 可头脑太沉,转不过来。 “祝肴,如果陪我度过十五天让你很厌烦,你大可以直说。”沈时搴声音哑得可怕,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出冷而锐的白,似是漫不经心: “我小叔事后烟都抽了,没必要遮掩了吧。” 他冷冷一笑,苦涩和痛苦交织,面上却风轻云淡,轻嘲: “我输在哪儿?” “祝肴,你告诉我,我输在哪儿!” 第106章 黑眼圈 “你再说什、什么,我不明白。”祝肴一双没有焦距的、乌黑柔软的眸,就这么静静地疑惑地盯着沈时搴。 “好,你不明白!那我让你明白!”沈时搴俯身,一把扯住祝肴的衣服,向两边扯开。 祝肴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衣服。 沈时搴咬着后槽牙,松开了手,“所以你看,你还没醉到别人动你也无动于衷的地步。” 每说一个字,沈时搴的心脏就越疼一分。 “祝肴,向你要来脱敏期,或许本就是我自找难受。” 他转头看床头柜的雪茄,嗓音沉得不行: “你不喜欢,我就该离开得干干脆脆,这样拖着,我真是作贱我自己!” “这所谓的十五天脱敏期,不用了。” 说完,沈时搴大步迈出了房门。 “砰”一声将门关上。 祝肴被这动静吓得微微发抖,而后又疑惑地看向被关上的门。 沈时搴刚才说了好多话。 说了什么? 头上昏沉的感觉又逐渐强烈,睡意席卷而来。 祝肴翻了个身,双手枕在头下。 浑身放松又舒适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宋野起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算着时间,差不多快到酒店早饭的时间了,宋野洗漱好,到了沈时搴房门前,敲了敲门。 没过几秒,房门开了。 “搴……啊,鬼啊!” 门开看见沈时搴的一瞬间,宋野几乎是跳了起来。 沈时搴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转身进了室内,坐到了客厅中间的地毯上,沉默着打电视上的单机游戏。 宋野不敢置信地快走几步,走到沈时搴的身前。 冒出头的胡茬,凌乱的头发,褶皱的衣服,以及那大得吓人的黑眼圈。 这不是他美貌又慵懒的搴哥! “搴哥,我的搴哥,你这是怎么了?”宋野一屁股坐下,坐到沈时搴旁边。 沈时搴依然不言不语,只有手指利落地操作着。 宋野转头一看。 电视上的单机游戏已经快被通关了。 这是玩了多久? 通宵,熬了一夜? “搴哥,人生事就是这样,跌宕起伏……”宋野苦口婆心安慰着,“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我高兴高兴……不是,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我安慰安慰……” 沈时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静静坐着。 全身都像凝固的冷。 只有手指在动。 连顶着黑眼圈的一双眼,都没怎么眨。 沈时搴像一朵原本精心养护的花,现在完全枯萎了,全身没有一丝活气。 “搴哥啊!你咋了!说说话吧!”宋野担心极了,双手握住沈时搴的肩,摇晃着。 宋野没有关门,说话的声音也不小。 惊动被霍老爷子特意嘱咐安排在沈时搴对面的吴月溪。 在沈时搴的警告后,吴月溪就打算这两天都睡睡懒觉,免得用自己的热脸去贴男人冷屁股。 结果一大早就被对面嚎醒了。 吴月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头发慵懒随意地盘了一个松散的丸子。 她打开门,探出头,瞧了瞧对面。 宋野立马发现了她,“吴月溪,你快快快,来看看你未来老公!出大问题了!” 只想看个热闹的吴月溪被喊住,只能彻底将门打开,撇撇嘴后,赶紧切换成一副担心到极的模样,迅速走过去: “沈二少怎么了?” 一蹲下,沈时搴那副鬼一样的样子,让吴月溪差点笑出声。 别的不说。 这男人邋遢的时候,哪怕顶着黑眼圈也挺帅。 虽然讨厌他不可一世的性格,但这张脸是经得起考验的。 以后天天睡他也不亏。 好在,吴月溪靠着强大的演技忍住了,带着不明显的哭腔,问道:“沈二少,你这是怎么了?” “你也别问了,我问也问不出效果!”宋野叹气道。 “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吴月溪反问。 宋野:“……” 宋野顿时被噎住。 他刚才就是太慌了,就想赶紧找个人和他一起而已。 “他,不会是练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吧?”吴月溪猜测。 “这……应该不可能。”宋野认真回。 吴月溪叹声气,立马一脸心疼地瞧着沈时搴,“沈二少,我给你拿个敷眼贴吧,把你黑眼圈消一消,要不然霍爷爷看见,又要心疼过问你了。” 沈时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对对对,你去拿。”宋野赶紧附和道。 吴月溪转身回了对面,迅速拿来了黑眼圈的速消贴,递给宋野。 宋野抬头,“给我干嘛?” “二少肯定不喜欢我碰他。”吴月溪温婉笑着解释。 沈时搴一看现在心情就超级不好,万一她碰了他,触他逆鳞,他暴走揍她怎么办? “也是……”宋野点点头。 他接了过来,撕开,敷在沈时搴的眼睛上。 沈时搴依然没动,清冷的眸没有一点亮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电视里的游戏画面。 “那我先走了啊……”吴月溪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再多做点什么,沈时搴清醒后,又要怪她上赶着靠近,反倒吃力不讨好。 宋野点点头。 吴月溪回了自己房间。 宋野目光又落在沈时搴身上,起身赶紧去倒了杯水,准备“浇灌”一下这枯萎的花朵。 倒了水,一转身。 只见沈时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站在阳台上,面朝着高空,张开了双臂…… “砰”—— 宋野手上的水杯顿时落地! 他飞身冲向阳台,一把死死抱住沈时搴的腰,干嚎道: “搴哥!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告诉我啊!”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搴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说完,宋野紧张担心地看向沈时搴,眨了眨眼。 沈时搴机械地转头,对上宋野的目光,冷冷道: “我在吹风清醒清醒,你在做什么?” “再不放开,跳楼的会是你。” 宋野:“……” 好消息,搴哥说话了。 坏消息,搴哥脾气更差了! 但沈时搴此时顶着黑眼圈贴,也不是很有魄力的样子,反倒有点呆萌。 第107章 到此 “吓死我了,搴哥,我以为你想不开。”宋野赶紧松开。 “多大点事,有什么想不开的。”沈时搴吹了吹冷风,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经过一晚,他再也没有了昨晚的愤怒、不甘,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拿过浴巾,往浴室走。 “所以,搴哥,你究竟怎么了?”宋野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彻底结束对祝肴的依赖,我和她所谓的十五天,也到此为止了。” 沈时搴说完,“砰”地关上浴室门。 宋野呆在原地。 解脱了?那挺好啊! 他早就觉得什么脱敏期不靠谱,搴哥这几天哪叫脱敏期啊,完全就是热恋期啊。 可他真的能到此为止? 这不跟热恋期戛然而止一样。 看这自虐的架势,有点难啊…… - 酒店二楼餐厅。 餐厅里,霍老爷子吃着早饭,郑管家在一旁陪着。 霍老爷子吃着丹麦酥,叹声气,“本来打算让时搴和吴家那闺女多接触,可吴家那闺女被那臭小子吓到,昨天一天都没敢和我们一起。” 郑管家笑着道:“老爷子,你就别挑刺了,这次出来,二少爷和四爷都在,儿孙陪着度假,这已经很好了。” 郑管家劝说有效。 霍老爷子挑了挑眉,心情又好了。 隔了两桌远的位置,霍宵、宁远、宁泱泱坐在一起。 沈时搴洗漱好,进了餐厅。 此时他换了一套休闲运动衣,眼睛上也完全没有了黑眼圈的印迹,又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矜贵清冷的慵懒模样。 吴月溪的敷眼贴,效果绝佳。 沈时搴目光在餐厅里看了一眼,径直走向霍宵。 宋野还正在看手机,边乐呵边打赏,一抬头,沈时搴已经走远了。 “搴哥,搴哥……”宋野赶紧跟上去。 沈时搴坐到霍宵的对面,缓缓吐出平淡而沉的两个字: “小叔。” 他目光只淡淡落在霍宵身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宁远和宁泱泱的存在。 “时搴。”霍宵浅浅抿了一口鲜虾粥,语气不疾不徐: “太晚了,大家都在等你,明日早些。” 服务生见沈时搴和宋野落座,立马又添了餐具,替两人盛了粥。 宋野肚子早饿扁了。 尤其被沈时搴早上那样子吓了一遭,更饿了,拿上筷子开动。 霍宵抬手,夹了放在沈时搴身前的一盘小菜。 “是啊,我是晚了。”沈时搴散漫地笑了声,修长的手拿起菜盘。 往霍宵身前一搁,半是放,半是扔。 发出“砰”一声响。 “小叔,喜欢吃你就多吃,没人跟你抢,”沈时搴懒懒地语气微冷,一字字道: “抢,也抢不过你。” 沈时搴的语气不对,宁远抬头,奇怪地悄悄朝沈时搴看去。 霍宵盯着被几乎是“扔”来的一盘菜,放下手中筷子,掀眸瞧去对面: “时搴,你这是做什么?” “小叔,你先说说,你昨晚消失的十几分钟,做了什么?”沈时搴后背往椅子上靠,单手放桌上,指尖缓缓敲着桌。 节奏不快不慢,姿态悠然。 沈时搴这一问,让宋野顿时也抬起了头。他只知道沈时搴是因为彻底和祝肴结束,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一听,似乎是和霍宵有关? “时搴,”霍宵眉峰轻拧,深邃的眸光有些淡: “我做了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既然和我没关系,那说说又何妨?”沈时搴抬眼看去,直视上霍宵的目光。 周遭空气凝固。 宋野也不敢吃饭了,眼睛骨碌碌转,在两人间来回。 宁远也挺直了背,有些紧张。 “阿宵,你不是说昨晚是有什么正事吗?我也好奇,你就说来听听呗。”宁泱泱笑着挽上霍宵的手臂。 “泱泱,不过小事,也没什么必要说。”霍宵侧眸,嗓音温和。 “哦,好吧。”宁泱泱没再问,低头吃饭。 “没有必要说,就是可以说。”沈时搴冷冷瞧去,散漫问:“小叔,昨晚你去了哪里?怎么就消失了十几分钟?” 沈时搴接连问。 仿佛不得答案决不罢休。 宁远赶紧道:“时搴,我们先用餐,霍伯伯估计也快用完餐了,我们就得出发了。” 宋野爱吃瓜。 可这明显一点就即将点燃炸弹的氛围,不是他吃瓜的时候。 他也笑嘻嘻地劝道:“搴哥,这粥不错,你尝尝,等会儿还要爬山,体力消耗大,你也不能饿着肚子。” 这时,霍宵站起了身,环视餐桌,淡淡道:“我已用好餐,先回房拿点东西。” “好,阿宵。”宁泱泱应道。 “那你先去,我等会儿陪着老爷子和泱泱,在酒店门口等你。”宁远说道。 霍宵点点头,转身离开。 “呲啦”—— 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地面的声音。 是沈时搴,也跟着起了身,随霍宵身后而去。 两人刚过餐厅的拐角。 霍宵便在这清冷无人的走廊站住,回身,直视着沈时搴: “时搴,你今天究竟有什么事?” 他早已察觉沈时搴跟上来。 才没上电梯,而是到了走廊。 霍宵站定时,黑色西装处处笔挺,一丝褶皱都没有,气质冷沉而孤傲。 沈时搴细细审视眼前的人。 心里细细密密的疼痛就重一分。 祝肴究竟看上他小叔什么? 是这副皮囊? 可自己明明也不差! 是家世? 他沈家跺跺脚,哪家敢吱声。 是性格? 他和小叔的臭脾气,那不是半斤八两? 他不比小叔差的。 他不比小叔差! 所以,昨晚会不会是他太着急,太上头,误会祝肴了?也许两人根本没发生什么? 他想再证实! 沈时搴越想心脏越疼,心脏隐隐酸涩难忍,面上却疏懒散漫地问: “小叔,昨晚十几分钟,你究竟去了哪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问完,沈时搴的心陡然就提了起来。 他怕听见某个确定的答案。 “时搴,你是在跟踪我,还是在跟踪肴肴?你知道我昨晚去她房里,你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霍宵深邃的眸眯了眯,磁性声线浅淡: “是想问我,昨晚有没有和肴肴睡过?” 沈时搴的手,紧张而缓慢地握成了拳。 呼吸停了一秒。 注意力全放在霍宵即将说的话上。 “时搴,”霍宵平静地笑了笑,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小侄子,眸光微冷: “孤男寡女,肴肴又娇软可口。” “我,也不是圣贤。” 第108章 不多 沈时搴冷着眸,眸色平静,但里边顿时有了血丝: “小叔,你不仅不是圣贤,也不像个人。” 话音一落,他握拳砸向霍宵! 拳风凌厉慑人。 “砰”—— 拳头重重砸向脸部的下颌骨,发出闷响。 可受住沈时搴这一拳的,不是霍宵。 是谢名。 谢名不知何时已到两人身旁,猛地站到霍宵面前,挡下了这一拳。 他头一偏,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随后默默低下头,站到了霍宵身旁半步远。 “我不是圣贤也好,不是人也好,”霍宵身姿俊挺,面色冷漠而沉: “时搴,你当谨记,我永远是你小叔,是你长辈。” “对长辈动手,霍家家教,没有这一条。” “你明明已经有了那姓宁的!小叔,你成为人渣也这么心安理得?”沈时搴胸膛剧烈起伏。 可为了能冷静下来。 他深深呼吸。 将所有情绪压下。 他不能,也不准,让自己失控。 他沈时搴什么时候失控过! “人渣天下多如牛毛,时搴那么爱管,街上有一大把。”霍宵黑眸深邃: “时搴,我知道你对肴肴有些好感,她身边的追求者,没有上千,也近上百,也不乏和你一般的富家公子哥,肴肴从来能守住本心。” “肴肴不是随你玩玩就丢的人,别将她看得和你其他女人一样,你也别招惹她,别将主意打她身上。” “否则也是白费力气,肴肴……” 说着,霍宵目光自上而下地审视沈时搴,淡淡道:“她不会喜欢上一个像你这样未经世事,年轻气盛的公子哥。时搴,你做一切不过徒劳无功。” 小叔冷冰冰的话,让沈时搴如坠冰窟。 他想反驳,可偏偏话全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小叔说得对。 他做一切都徒劳无功。 甚至想让祝肴见他父母,都只能靠连哄带骗。 祝肴拒绝他,干脆果断。 一丝情义都没有,一丝留恋都没有。 “时搴,我和肴肴昨晚你情我愿,你在生气什么?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霍宵一字字很冷,没留一点情面: “你做出这一副样子,是不是过于一厢情愿了?” 沈时搴咬着后槽牙,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对啊,他是祝肴的谁,凭什么来质问。 那十五天,还是他向她讨来的。 她顶多只是算好心帮个忙。 他是生气什么? 他连生气、发怒的资格都没有。 小叔脚踏两只船也好,十只船也好,祝肴她乐意,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小叔说得是。”沈时搴自嘲地笑了声,慵懒散漫的气质里,多了一分颓靡。 他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 沈时搴刚过拐角,宋野一脸担心地站在那里。 “搴哥……”宋野张张唇,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显然,他听见了所有。 “都过了,”沈时搴挥挥手,俊朗完美的一张脸是散漫的笑,矜贵如常,只有一分微不可察的苦涩: “和祝肴的事,都过了。” 他想要的十五天,是全心全意,是他投入所有,尝过后果断抽身。 但如果祝肴是随便,是在他和小叔间回来敷衍。 那他不要,就行了。 不被爱的是小三,那他不就成小三了? 他再喜欢祝肴,骨头再贱,也不会将自己作践成狗一样,什么都不挑。 “搴哥,你……”宋野嗫嚅着唇瓣,却终究不知道要怎么劝,只能拍了拍沈时搴的肩,“你早点抽身,也是好的,我之前也一直担心你越陷越深。” “是这么个道理。”沈时搴勾着唇淡淡道。 他一副洒脱看开的样子。 宋野还想劝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实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祝肴竟然真的在和小叔私会,还睡了。 从祝肴的角度,她和沈时搴又不是情侣,她和其他人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但从沈时搴的角度,他全心全意,一颗心都捧在了祝肴的面前。 把自己整个人都交了出去,注定会受伤,只是早晚而已。 沈时搴走在前方,重新回到了餐厅。 宋野跟在后面,也没说话。 两人沉默着,吃着这顿饭。 霍老爷子吃过饭,余光就见沈时搴与宋野两人极为沉默地吃着饭。 “今天这俩小子,怎么这么……闷啊?”霍老爷子打量着两人。 “是啊,奇怪。”郑管家也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霍老爷子思索一阵,站起了身。 缓缓踱步到沈时搴身边,慢慢在他身边坐下。 “霍爷爷。”宋野笑着打招呼。 霍老爷子朝宋野慈爱地点点头,随后又瞧向沈时搴,缓缓道:“时搴,昨晚没睡好” “不是,爷爷,我昨晚睡挺好。”沈时搴淡淡地答。 “那是心情不好?” “没有,我心情挺好。” 沈时搴抬眸,朝霍老爷子扯开僵硬的唇,笑着说,“看我心情多好。” 宋野看得打了一个哆嗦。 这哪是笑啊。 比哭还难看。 霍老爷子拧着眉,看着小孙子一副“我笑了我装的”的表情,“那个……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啊?” “爷爷,是我笑得不够灿烂吗?”沈时搴语气散漫,将嘴角扯开更大的弧度。 霍老爷子:“……” 宋野:“……” 搴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瘆人啊! 可沈时搴仿佛一点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扭曲。 宋野看不下去了。 他伸手,拽住沈时搴的嘴角,将他的嘴拉平: “哥,别笑了,要不还是直接哭吧。” “爷爷快被你笑晕过去了。” 霍老爷子抺了一把老脸,让自己平静下来,免得更刺激到眼前这明显心情不好的孙子。 “时搴啊,零花钱够吗?”霍老爷子更加和蔼可亲地开口,关心着自己孙子。 沈时搴不再装笑,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喝粥: “也不太多了,只有十几个亿了。” 霍老爷子:“……” 好好好,孙子零花钱比我养老金多。 一个每年拿霍氏分红,但存款只有几亿的霍老爷子轻轻碎了。 宋野:“……” 不是哥,我知道你零花钱多,但也不能这么多吧! 一个每个月固定几百万零花钱的公子哥,默默碎了。 站在一旁的郑管家轻轻感叹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沈家。 一群长辈真是养出个金疙瘩太子爷。 见霍老爷子没反应,沈时搴抬头问:“爷爷,你是想给我点零花钱吗?” 霍老爷子:“暂时没这个想法。” 第109章 自以为是的帮助 沈时搴不以为意:“哦。” “不过,”霍老爷子趁机将话题给拐了过来,“你要是订婚时,爷爷定是要给你包个大红包的。” 沈时搴没吭声。 霍老爷子又道:“时搴啊,月溪都已经来了,要不就让她和咱们一起上山吧?” 沈时搴应付爷爷这几分钟,已经耗尽他心力。 他起身,无所谓道:“随便。” 说完,朝餐厅外走去。 - 民宿四周绿植丰富。 清晨鸟叫声悠扬。 轻快的敲门声响起,祝肴睁开了眼。 她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酒意让她头还在疼,脑袋昏昏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 敲门声还在继续,祝肴起床开了门。 张一暖朝房里看了眼,小心翼翼问:“肴肴,你、你房里没人了?” “啊?什么人?”祝肴转回身,又坐到床上,让自己的眩晕感缓和一些。 “就、就昨晚那个和你打视频电话,说要来找人的朋友啊?”张一暖在房间四下看了看。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而且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 她余光还扫了眼垃圾桶。 里边也没有小雨伞。 看来昨晚说来过来的男人,和祝肴什么都没发生? “对,好像是来了……”祝肴晃了晃懵懵的头,想起了些昨晚的事。 昨晚她好像看见了霍宵。 但她不太确定。 能依稀确定记得的,是沈时搴。 他不仅来了,还给她用了解酒药,然后,又对她说了好多话。 但她一点都记不得沈时搴给她说什么了。 “但他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祝肴想了想说。 本想过来看看八卦的张一暖什么都没看出来,有些失望。 祝肴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洗了个澡后,才和张一暖两人下楼吃了早餐。 接着又在景区的山下里买了些上山要用的小物品,买了个装小物件的小背包,一起往山上走去。 在走上山的路上,祝肴跟在张一暖身后一步远。 她拿出手机,找到沈时搴的微信。 上面还有昨天晚上两人视频通话的记录。 真的好巧。 没想到会在这里也能遇见他。 可转念一想,最近最大的节日和活动就在眉市,在这里遇见也正常。 想着昨晚沈时搴照顾她,祝肴觉得自己应该给他道个谢。 【摇摇摇:你醒了吗?】 【摇摇摇:昨晚谢谢照顾。】 【摇摇摇:(送花jpg)】 - 霍宅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上去。 这里是常年游客众多的景区,山路平整好走。 为了不那么扎眼,也为了让道路畅通,霍宅的众人,分成了好几波,前后上山。 从山脚一路往上,风景宜人,空气清新,与本就山清水秀的霍宅相比,更多的是不同种类的花草,以及野外的野趣。 霍老爷子腿脚慢,在郑叔的陪同下,逐渐落后了些。 沈时搴没什么兴致,跟霍老爷子身后十几米远。 宋野陪在沈时搴的身侧,低头笑呵呵地看着手机。 吴月溪在沈时搴旁边,对他嘘寒问暖,细心照料…… 沈时搴却全程爱答不理。 “沈二少,要喝点水吗?”吴月溪笑得温婉端庄,将手中的矿泉水拧开,递给沈时搴。 “不必。”沈时搴声线不疾不徐。 吴月溪在心里骂了十八句“狗男人”,可面上依然笑得温婉可人。 再热情些,可能适得其反。 吴月溪知趣地走到前面,也不再烦沈时搴。 突然,一个影子从吴月溪身边一晃而过。 “啊!” 吴月溪一声尖叫。 再一低头,才发现手中的矿泉水已经被抢走。 而不远处的树梢上,一只猴子正津津有味地喝着。 宋野赶紧道:“这里有很多猕猴,爱抢游客手中的食物,手里最好别拿吃的。哦,对了,首饰什么的也别戴,所说这些猕猴都成精了,看着金光闪闪贵重的东西也要抢。” 吴月溪拍拍胸脯,压惊:“宋少,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正在看的女主播跟我科普的。”宋野自豪地拿出手机,放到吴月溪面前看。 上面的弹幕,还停留在宋野说他正在这儿参加百花节。 沈时搴注意力被前面的宋野和吴月溪吸引去。 身后却陡然响起一声熟悉的低呼。 紧接着,沈时搴身后的众人就声线慌张道: “哎呀,姑娘,伤到了没!” “这猴子真是讨厌。” “看看要不要送医院啊!” “还好,还好,只是抓伤,得赶紧包扎。” 沈时搴转过身去。 第一眼视线对上,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那女生一见他,立马紧张起来,“沈总?我是张一暖,您之前到过我们寝室的……刚才有只猴子从您身后往您手腕上抓,应该是想抢您的腕表。还好肴肴眼疾手快,替您挥开了,但是猴子抓了肴肴一把。” 沈时搴视线挪了一分,落在了疼得拧着眉、握着她自己手腕的人身上。 祝肴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棉质运动短袖,脚上一双白色的休闲运动鞋。 柔顺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19岁小女生独有的青春朝气。 扑面而来。 沈时搴明明打了一晚上游戏,强迫自己忽视和她曾经交集的一切。 明明今天在被小叔嘲讽后,已经想明白,要割舍对她的迷恋和依赖。 也明明知道她昨晚承欢小叔身上,接纳了另一个男人。 可现在沈时搴看着在眼前的祝肴,原本已平静和麻木的心脏,此时又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这种跳动,是恢复了被他强压下的,对她的眷恋。 以及被他强压下的噬骨焚心的酸楚和痛苦。 他再次被这剧烈的痛楚吞没! 祝肴握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白皙肌肤上有三条血痕,血丝一点点冒出来。 向来怕疼的她眼尾已经湿红,却坚强地朝着沈时搴将眉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线温温软软地笑着道: “沈先生,别担心,我不疼。” 原本昨晚的事,该此时向他道谢的。 但现在人这么多,不是方便说的时候。 看沈时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祝肴猜他应该是为自己的伤心疼了。 毕竟这段时间沈时搴对她有多在意,她一直看在眼里。 可她已经说了一句了,沈时搴还是没反应。 祝肴又甜而暖意融融地笑着道:“沈先生,我这是小伤。” 她笑起来,如冰雪融化,眼里如同有轻柔的阳光,惹人怜爱。 沈时搴静静看了她两秒,随后冷漠地扯唇,声线散漫冰冷: “祝小姐,以后离我远些。” “你对我自以为是的帮助,打扰到我了。” 祝肴不可置信地,缓缓睁大一双水润的黑眸。 第110章 脸黑 宋野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时搴。 要不是一早见过搴哥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真的会以为搴哥现在对祝肴一点感情都没有。 祝肴一时怔住,不太理解沈时搴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 过了两秒,她才回过神,立马极有眼色地道:“好的,抱歉。” 随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沈时搴的距离。 这由近及远的距离,让沈时搴心脏又拉扯着更疼了两分。 张一暖立马压低声音道祝肴耳边:“肴肴,沈总在宿舍和在霍宅都帮你说话,今天竟然翻脸不认人了,果然资本家都很无情。” 祝肴小声摇摇头,“不是无情,他应该是心情不好。” 和沈时搴相处这么些日子。 祝肴也算懂了些沈时搴的性格,虽说外界传他脾气不好,但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发火,只是有点冷而已。 如果沈时搴最近几天心情不好,那她多顺着他就好了。 张一暖眨了眨眼。 听祝肴这么说,怎么像是祝肴对沈时搴多了解似的。 吴月溪看了眼沈时搴,心里又骂了两声“狗男人”后,快步走到祝肴面前,“肴肴,还好吗?等会儿到下一个服务站,可以包扎下。” “月溪姐?你也在这儿?”祝肴神色由阴转晴。 自从上次吴月溪掏心掏肺对她讲那套“厚黑学”理论,虽然不认可这套理论,但她认可了吴月溪。 吴月溪还想说什么,沈时搴语气随意地道:“走了。” 吴月溪朝祝肴悄悄摊了摊手,转身跟上了沈时搴。 沈时搴没再看祝肴一眼,挺拔身姿回转,抬步便朝山上走。 可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祝肴?好巧!” 接着是祝肴略带惊喜的声音,“刘东?你们也这个时候上山……” “是啊,我们平时也起得早。” 沈时搴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眸。 祝肴的身边,一个高大的男生和祝肴并肩走着。 宋野也停了下来,顺着沈时搴那冷得快结成冰的视线,落在祝肴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笑得爽朗,看着年纪很轻,脸上神色透着一股实在,一看就是没心机的人。 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运动装,没有logo,材质上乘,应该是定制的,手上一块运动腕表小三十万。 宋野看了这男人几秒,由此得出结论: 天气真热。 站了几秒就快出汗了! “搴哥,太阳出来了,咱们赶紧往山上走吧,越往山上走,越凉快。”宋野拿手虚空地往脖子上扇了扇。 “累了,就在这儿歇一会儿。”沈时搴跑旁的椅子上坐下。 宋野和吴月溪对视一眼,两人默默地也坐了下来。 宋野无聊,又看向祝肴他们。 张一暖神色有些激动,咳了咳,面上轻盈笑着道:“刘东,我们几个真的好有缘,又见到了。” “是,是挺巧的。”刘东挠了挠头,眼睛却一直看向祝肴。 刘东身后还跟四个男生,个个都是高个子,长相年轻帅气,衣着简单却肉眼可见得不便宜。 张一暖目光顿时更亮了。 偷偷往他们中间看去。 几个大男生笑着推搡着刘东,打趣道: “东哥,这就是你常提起的班长同桌?” “你一天念十遍,总算偶遇一次了,哈哈……” “你以前怎么只说她人好,没说班长长得也这么好看。” “快把我们介绍给班长认识认识……” 刘东被推搡着脸都红了,“祝肴,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没经常提起你,只是偶尔……” 随后又回身,瞪着自己的几个爱闹腾的兄弟: “你们安静点,祝肴不爱说话,你们这样容易吓着她。” 宋野坐在椅子上,感叹着摇摇头,“年轻真好,真有活力啊……搴哥,想当年我们也20岁左右的时候……” 宋野一转头,看向沈时搴的刹那,紧急避险地堵住了话。 搴哥脸真黑! 还好他及时止住了话。 但吴月溪接过了他的话,“也不是谁的年轻都好,主要是肴肴,她真的很受人喜欢。” 吴月溪只是坐着无聊,顺便聊聊,声线婉约悦耳: “我之前来榕大前,也见过肴肴几次,以前觉得她木讷,并不是很喜欢她,但来了榕大后,觉得她简单又能让人一眼看穿,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在她身边整个人浑身都是轻松的。” “我听说肴肴在学校就有很多人追,又漂亮性格又好,她以后一定可以有很多男朋友,枕边人一天换一个的资本都有……唔唔唔……” 宋野掏出背包里的饼干,一口塞进吴月溪的嘴巴里。 宋野心里念叨: 大姐,你未来老公脸都绿了,你是真不管他死活啊! 第111章 熬 祝肴不太适应这么多人的场面。 她硬着头皮朝众人点点头,“大家好。” 几个大男生异口同声,笑着整齐划一地喊道: “班长好。” 祝肴尴尬,只能又点着头,继续又说:“大家好,大家好。” 大家立刻爽朗地笑了起来。 一个男生站了出来,朝祝肴伸出手,笑容友好真诚: “班长,你好,我叫周百,我们几个和刘东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以前没机会见过你,这次真的很高兴,以后有空我们可以约着一起玩,爬爬山,打打高尔夫之类的。” 祝肴慌忙伸出手,与郑重介绍自己的周百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我们常听刘东提起你,说你以前特别爱帮助人……”周百只礼貌地轻轻握了握,就收回了手。 刘东却眼尖地注意到祝肴手腕上的伤,“祝肴,你手腕上怎么了?” 因为着急,刘东直接一把抓过祝肴的手腕。 祝肴手腕上的伤已经没有冒血丝了,但抓伤在白皙手腕上,依然很是清晰吓人。 “没事的,刚才被猕猴抓伤了下,小伤。”祝肴不适应地收回了手。 却没收回来,依然被满脸紧张担心的刘东拽在手里。 旁边的几个大男生叽叽喳喳: “不行啊,班长,这不是小伤,主要担心留疤……” “对对对,最好赶紧消毒,小伤不能拖,感染就不好了……” “看着伤口不浅,你一个女孩子肯定很疼。” “我们背包里,不是装了简易医疗包吗,谁背着的,赶紧拿出来啊……” “在我这儿,在我这儿……”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祝肴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大家都像朋友一样关心着她。 但人多的场面,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只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我等会儿去前面的景区服务站就好。” 山路宽阔平整。 刘东赶紧将祝肴拉到旁边,几人都让开了主路,到旁边。 刘东皱着眉问:“这怎么行,伤口是一刻都不能拖长的……” 祝肴拒绝无效…… 其中一个男生将自己的背包放了下来,拿出了户外简易医疗包,着急担心地蹲下。 正要直接上手替祝肴消毒包扎。 屁股却被周百踢了一脚。 周百扫了眼刘东,给了男生一个“没眼力见儿”的表情。 男生恍然大悟,赶紧递给刘东,“东哥,快快快。” 吴月溪嚼了半天,才把嘴里的压缩饼干嚼碎吞了下去,喝了口水,转头对宋野道: “没想到你人还挺好。” 这么主动地喂她吃饼干。 宋野:“……”被发好人卡了? 随后,吴月溪又看着不远处道:“肴肴……唔唔唔……” 宋野又塞进去一块饼干,对上吴月溪震惊又疑惑的目光,笑嘻嘻道: “我再对你好一次。” 这次还好他手快,及时止住了她的话。 宋野偏头看向沈时搴。 沈时搴目光淡淡地,落在不远处,可仔细一看,他的视线是紧紧在祝肴的手腕上,本就疼的心脏,又是一阵绞痛。 那三道伤口,祝肴是为他伤的。 就算再生气,他刚才也该先带着她去服务站处理伤口。 祝肴她……最怕疼的。 沈时搴起身,嗓音随意而淡:“走了,继续上山。” 宋野和吴月溪赶紧跟在了他身后。 沈时搴向前走,一步也没回头。 可没走一步,仿佛都能听见身后那个男生,关心祝肴的话,一字一句是那么刺耳。 只要他走快些,只要他听不见,心脏就不会疼。 再说了,这疼也不是不能忍。 昨天晚上,他也疼了一夜。 不也熬过来了。 第112章 高兴 沈时搴离开。 带着吴月溪和宋野一起。 直到看着两人走远,张一暖才低声在祝肴耳边,诧异地小声道:“肴肴,月溪竟然和沈总在一起……” 张一暖知道吴月溪家境好。 但是不知道竟然能和眼前这位沈总在一起。 这位不是京市沈家的二少爷吗! 祝肴拒绝了刘东动手帮忙,自己正消毒。 “应该是两人认识,是朋友吧。”祝肴垂眸,注意力只在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吴月溪和沈时搴的事,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祝肴不敢胡乱在外乱说。 “好羡慕月溪啊。”张一暖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家世真好,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了……” “也不是的,月溪姐可能比普通人还要努力。”祝肴不紧不慢,也是压低声音道。 国外顶尖大学来的交换生,怎么可能是不努力的人。 有眼界的人,其实比大多数普通人都努力。 祝肴是这么想的,但更多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张一暖撇撇嘴。 她可不相信有钱人能有多努力,不就是享乐吗,吴月溪能进那么好的学校,也是花钱办的事吧。 见祝肴已经消毒自己包扎好,刘东边收拾医疗包,边问:“祝肴,你们只有两个人吗?要不然和我们一起结伴吧?” 周百也赶紧附和,“对,我们几个经常一起爬山,有经验,能一路多照顾你们。” 张一暖心头一喜,正想答应,“当然可……” “不用了,谢谢你们,”祝肴一双乌黑柔软的眼笑意浅浅的弯着,说话却笃定,“我们走路慢,一定会拖累你们的,我也会有心理压力,那今天我反倒玩得放不开了。” 张一暖急得想反驳,可刘东不是她的朋友,太着急会太明显,也只能顺着话说:“对,对……” “好吧,如果你们路上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跟我联系,应该离得也不远。”刘东也不好意思再坚持。 祝肴本就从来不是他敢靠近的人。 总怕暴露他的缺点,也怕做得不好,惹她生厌。 - 山上风景比宋野想象中美多了。 葱郁山峦,如世外桃源。 宋野一路上,边在直播间发弹幕送礼物,边沿途欣赏。 沈时搴一路沉默。 吴月溪一路沉默。 几人走了一阵,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处竟有一个大小将近十个足球场的平原,中间蔚蓝色湖泊,周围是草地,和一片片花田,绿色的草叶在花田中摇曳,美不胜收,宁静又祥和,花香沁人心脾。 先他们三人一步的霍老爷子他们,已经扎了简易帐篷。 疲惫的霍老爷子在帐篷中准备休息片刻。 郑管家守在帐篷外。 霍宵则是陪着宁泱泱,在湖边。 两人安静地坐着,看着宁远在湖泊的浅滩区,将裤脚挽了起来,拿着景区提供的工具在里边捞鱼。 “哇,还可以捞鱼?我也来,我也来!”宋野一看见这场景就坐不住了,赶紧也下了水。 这处湖泊边立了牌子,写了可自由捕捞,尝试野外烧烤。 湖泊边还有数不清的、景区已经搭建好的简易烤架。 众多游客都捞起鱼来自己尝试烤野味。 这处山腰平原,既有大自然的平静静谧,也有游客的喜乐笑声,热闹又和谐。 吴月溪也跟了过去,凑热闹。 沈时搴坐了下来,在一旁一言不发。 宁远和宋野两人手气不错,一直不停地捞到鱼。 没多久,就捞了一大桶。 烤架不大,一次只能烤一只,于是宁远拿着鱼去了另一边,霍宵和宁泱泱也跟了过去。 宋野选择了一个最近的。 清洗鱼、点火、上烤架,一套动作宋野做得…… 像四肢不太健全的样子。 二十分钟后,吴月溪原本期待的目光,也顿时沉了下来:“这条烤鱼……” 吴月溪将不好听的话咽了下去。 “你今天做这鱼……”沈时搴清冷的眸淡淡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评价?”宋野紧张起来。 他自认为做得挺好。 沈时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宋野:“……” 他叹了口气,嘟囔道,“要是祝肴这个大厨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做成人间美味。” 话音刚落,宋野就猛地反应过来不对。 再一看沈时搴,已经垂眸玩着手机,似乎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宋野撇撇嘴。 完了,连他都中毒,动不动就想提祝肴。 更何况搴哥呢。 但祝肴就是有一种魔力,性格内敛不爱多说,似乎平时存在感也不高,但一就是能很自然又潜移默化地让人很喜欢她,习惯她,然后觉得离不开她。 吴月溪干脆自告奋勇,亲手也试着烤了一条鱼。 二十分钟后…… 宋野伸手捏了一下鱼,瞬间化成了焦炭。 他眨了眨眼,平静道:“你这道菜我给你8.4分……” 吴月溪顿时高兴了,“你果然是个好人……” 再次被发好人卡的宋野打断:“因为你有1.6。” 吴月溪:“……” “沈二少,你觉得呢?”吴月溪不死心,又看向沈时搴。 沈时搴一直在看手机,闻言,淡淡抬眸瞧去,“8.5分吧……” “真的,还是二少说话让人高兴。”吴月溪弯唇轻笑。 宋野:“那你高兴太早了。” 沈时搴看着几乎只有碳物质的一坨东西,挂在烤架上,悠悠然将话说完,“因为我有1.5语。” 吴月溪:“……” 沈时搴说完,站了起来,坐到两人不远处的另一边。 平静的湖泊边,沈时搴坐在景区的悠闲椅上,清澈的蓝和周遭一片翠嫩的红成了他的背景色。 他在这一片宽阔的天地下,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望着湖泊对面,平时周身矜贵的气质收敛,只剩满身寂寥。 宋野目光落在沈时搴的背影上,轻轻叹了一声。 刚才还能在他们面前说两句话,估计也是硬撑的吧。 第113章 鱼 “我这未来老公,是不是失恋了?”吴月溪好奇地问。 宋野吓得浑身一抖。 转头看向吴月溪,只觉得这女人冷静地可怕。 这是她准未婚夫。 她竟然带着好奇问他是不是失恋了。 宋野没回答,只佩服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有前途。” 这四个字宋野夸奖得真心实意。 豪门里,吴月溪这种心态,最能坐稳掌家夫人的位置。 吴月溪轻轻抚了抚头发,笑得端庄又远处不散发着她的貌美,“虽然我不介意他失恋的事,但我最爱的人永远是……肴肴……” 宋野又是一个激灵,“什么!原来你是……” 吴月溪已经站了起来,笑着往另一边去,“肴肴,你竟然也跟上我们了。” 宋野转头看去。 祝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和她身边的一个女同学一起,两人坐在草坪上休息。 吴月溪走过去坐下和她们聊天。 这时,沈时搴的手机收到消息,是霍老爷子发来的语音,让他们去帐篷那边。 宋野和沈时搴一起过去。 到了一看,宋野顿时乐了。 原来宁远做得黑暗料理和他的不相上下。 霍老爷子不自在地咳了咳,问宋野,“小宋啊,你做的烤鱼怎么样啊?” 宋野明白了,霍老爷子这是想野味,但眼前宁远做的也实在下不去口。 “我……霍爷爷,我做的也不行。”宋野挠了挠头。 “霍伯伯,要不就算了,我们下山再吃烤鱼也一样。”宁泱泱随口说道。 “泱泱说得有理。”霍宵淡淡附和。 沈时搴眯了眯眸,看了小叔一眼。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宁远余光扫向远方的眼睛陡然一亮,“诶,我没看错吧,那不是祝肴吗?她的厨艺我记得很好,霍伯伯想吃,我们可以叫她来帮忙。” “不行。”霍宵声线微沉,“肴肴厨艺一般,叫她也无用。” “不是吧,你忘记了?之前有一段时间你胃疼,祝肴在外面租了间小房子,就为了天天做饭带给你吃,”宁远疑惑地说,“有几次他知道我在霍氏,还给我带了一份,我尝过很好吃啊……” 沈时搴背在身后的手,渐渐又握紧了些。 宁泱泱不咸不淡地说,“原来祝肴厨艺那么好,那叫来给给我们做顿饭,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她说着,抬起头,笑着道:“是吧,阿宵。” 霍宵与宁泱泱对视,眼底温柔,缓缓回她,“好。” “我之前只听过这名字,还没见过这孩子,没想到厨艺不错?那可以叫来,今日正好替我解解馋。”霍老爷子兴致颇高地道。 “行,那我去问问。”宁远起身,朝祝肴那边去。 宋野心里叹了声。 祝肴以前真是遇人不淑。 宁泱泱那意思,分明将祝肴当成一个佣人来使唤,小叔还纵容。 宋野感觉身边人位置一空。 转身就见沈时搴大步往刚才的位置走。 宋野赶紧跟了过去,见离霍老爷子他们有了一段距离,低声吐槽:“搴哥,他们这简直不把祝肴当个人看,人家正在度假呢,就叫她过去帮着做饭,还一副是祝肴荣幸的样子。” 宋野喋喋不休,沈时搴却一字未吭。 “搴哥,你真不管?”宋野试探问。 “她现在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管?”沈时搴脚上不停,步态悠然,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她要答应是她的事,小叔在那里,她巴不得去。” 宋野兀自摊摊手。 行叭。 但当宋野再次回头,看向祝肴那儿时,见祝肴还稳稳坐在原地,宁远竟然一脸失落地回去了。 好神奇。 那么好说话的祝肴,竟然拒绝了宁远? “搴哥,祝肴竟然没过去?”宋野有些兴奋。 过了几分钟,吴月溪回来了。 宋野连忙好奇问:“刚才宁远不是去找祝肴了吗,她竟然没去?” “嗯,没去。”吴月溪点点头,“而且肴肴给他吃了一道传统美味。” “什么?”宋野问。 沈时搴下意识地,微微侧头。 吴月溪:“闭门羹。” 宋野:“……” 沈时搴重新转回了头去,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看着一些新闻。 “但是……”吴月溪说着,得意道:“我跟肴肴说了,本来沈二少也想吃烤鱼,但是没吃到……” 沈时搴手里的动作停了。 吴月溪:“肴肴说,那她做一份。” 宋野有些吃惊。 沈时搴微微蹙眉,浑身如同被电源轻轻刺到,疼和麻木两种感觉交织。 他缓缓地、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 祝肴她在做什么。 是欲拒还迎? 是逗他觉得好玩? “看,肴肴烤好了,给我们送过来了。”吴月溪欣喜地说。 沈时搴当即起了身,清冷的眸连一个目光都没有停留在祝肴身上,迈步朝不远处的大树后去。 大树枝丫繁盛茂密,周遭又有近一人高的月季丛。 沈时搴坐在这儿,将他与远处草坪上的人隔绝开。 但没到两分钟,有人步伐轻盈地走到了他跟前。 沈时搴抬头,对上祝肴一双微弯带笑的眼,声线一如往常的温软悦耳: “沈时搴,吃烤鱼。” 第114章 试试 祝肴见沈时搴不动。 她干脆挨着他坐了下来,一起坐在这长椅上。 “我同时用了三个烧烤架,烤了三条鱼。”祝肴说着,朝鱼盘里吹了吹,怕烫着他,接着又说: “一条留下来了,我回去和我同学一起吃。” “一条分给了月溪姐和宋少。” “这最大的一条,我拿过来给你。” 祝肴声音轻盈,笑着将鱼盘递给了沈时搴。 可沈时搴没动,只是盯着她。 这目光有些冷。 祝肴缩了缩脖子,“你、你不喜欢吃鱼?好吃的,要不,你、你试试?” 她一副又怕又怂双硬着头皮跃跃欲试的样子,像极了沈时搴第一晚见她时。 沈时搴思绪一时想起第一晚。 想起她在窗前,说今天是她生日时的委屈。 想起烟花下她震惊而被欢喜的眼神。 还想起……她生日愿望许给他的眼底那股真挚。 沈时搴揪着一颗心,难受得不行,缓缓启唇:“我今天说过,让你离……” “真的好吃!”祝肴突然出声,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而后拿筷子小心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在盘子的边缘。 将筷子递给沈时搴。 “这块肉,最好吃了,你先尝尝这个。”祝肴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又期待地瞧着他。 祝肴一副乖巧的样子,仿佛和以前两人和谐简单的关系并没两样。 她是在干嘛? 昨天明明说了十五天已经结束。 她现在是想做什么。 沈时搴修长手指微抬,眸光微冷,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好,既然你今天这么豁得出去,那你亲……” “亲自喂我”四个字还没说完。 祝肴亲了上去…… 祝肴闭着眼,吻得忐忑而又紧张。 唇上突然的触感让沈时搴浑身肴竟然一僵。 熟悉的亲密感。 被沈时搴刻意要忘去的对祝肴的渴望,席卷而来。 这一路做的心理建设,这一路对祝肴的心狠,土崩瓦解。 沈时搴对自己感到绝望…… 祝肴松开,白皙的脸颊红得吓人,低着头,小声说:“这样……你今天心情会好一些吗……唔……” 沈时搴一把揽住祝肴的腰,低头凶狠地做了番茄审核不允许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祝肴呼吸都快没了时,沈时搴才将人松开。 祝肴被亲得晕乎乎,却清晰察觉唇上有一股血腥味。 手指一摸,才发现是被亲破了皮。 她抬头,眼尾泛着红,湿漉漉得,“沈时搴,你……” “祝肴,说好十五天结束,如果你再靠近招惹我,我不介意随时随地和你来一场番茄审核会屏蔽的运动!” 沈时搴语气无温地说完,一眼也没再看祝肴,起身便走。 祝肴懵了。 什么! 沈时搴说过十五天结束了? 什么时候?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十五天提前结束了! 祝肴轻轻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沈时搴情感脱敏期原来只需要几天就能好。 不被感情困住,能一身轻松地去联姻,对沈时搴再好不过了。 祝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心情也顿时轻松无比。 她立马起身,也往张一暖那儿去。 步子前所未有的轻快,嘴里也不自知得哼起了歌。 但刚走出这片地方,就被叫住。 “肴肴!” 祝肴回头一看,是吴月溪,在不远处笑着朝她挥手。 宋野和沈时搴坐在吴月溪几步远的位置。 想到沈时搴终于解脱了,她也终于不用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正常地面对沈时搴,祝肴笑着也走了过去。 “月溪姐。” 吴月溪亲热地拉着祝肴的手,“肴肴,你刚才做得烤鱼太好吃了,你教教我,好不好……等等,你嘴怎么回事……” 祝肴原本放松的心情,陡然咯噔一下。 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就坐在几步远的沈时搴。 这是刚刚被沈时搴亲破的。 现在沈时搴已经不再喜欢她,应该也快要决定联姻的事了。 而他联姻或许大概率就是吴月溪。 虽然吴月溪从来没将沈时搴放在心里过,甚至还教她去引诱沈时搴上床…… 但祝肴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吴月溪。 “哦,是、是上火了……”祝肴磕磕绊绊地说。 吴月溪歪着脑袋,奇怪地问:“是吗?但是刚才我怎么好像没看见你上火啊?” “可能是刚刚你没注意吧!”祝肴赶紧将话题一转,“月溪姐,你想学烤鱼,很简单的,我教你。” 提到“烤鱼”两个字,吴月溪立马来了兴致。 也将祝肴唇上的伤忘得干干净净。 祝肴蹲下身,将炭火点燃,再将刚才吴月溪自己烧焦的那条鱼从烤架上取了下来,把宋野提前已经打理好的鱼穿了上去。 祝肴拨了拨炭火,认真道:“月溪姐,其实烤鱼最重要就是火候,不能太旺,也不能太久,否则容易焦化……” 祝肴耐心又仔细地讲解着。 吴月溪却一时分了神,目光又落在祝肴的唇上。 “肴肴,你这真是上火了?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外力损伤,看着伤口还挺新的……” 祝肴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吴月溪陡然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了,不会是刚才猕猴不仅抓伤了你的手腕,还伤了你的嘴吧?” 祝肴咽了咽喉咙,立马附和: “对对对,就是那只猕猴。” 刚才也被一只猕猴抢了手中矿泉水,被吓了一跳的吴月溪义愤填膺地道: “看把你这儿给伤的,那你最近吃饭都不方便了!” “真是讨厌,果然畜生就是畜生……” 沈时搴慢慢地转回了头。 祝肴倒吸一口冷气,“月、月、月溪姐,别骂了……” 第115章 雨 “为什么不能骂?这伤人的畜生就……唔唔唔……” 吴月溪嘴里又被塞进一块鱼肉。 宋野拿着筷子,咳了咳: “别谢,哥又对你好一次。” 这大姐是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吗?进去时祝肴那儿还是好的,出来就破了…… 一次两次被宋野这么对待要是还不明白宋野是堵她话的意思,吴月溪就白活了。 她一口硬梗下嘴里的鱼肉,笑得婉约动人,语气却很冷,“宋少,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喜欢我吧?” 这顶帽子故意扣下来。 宋野看了眼沈时搴,吓得腿差点软了,“你别误会!我不喜欢你这种的!” 吴月溪:“那你喜欢哪种的?” “这种。”宋野赶紧将手机上的直播间界面亮了出来。 吴月溪看着这画质糊得不行、拉伸比例严重失衡的直播间,妩媚而温柔地笑了笑: “吃点好的吧,宋少。” 说他可以! 说他喜欢的女主播不行。 宋野吹胡子瞪眼,立马挽袖子,准备开骂。 但吴月溪却“欸”了一声,“说好教我烤鱼,肴肴怎么偷偷溜走了。” 宋野随着吴月溪的目光,瞧向了祝肴。 祝肴和张一暖已经收拾好了随身的小背包,继续往山上走去了。 - 霍老爷子没吃到心心念念的野味烤鱼,就在附近景区服务站吃了便餐。 来到半山腰耗费他诸多精力,用餐后又回了帐篷休息。 众人也在原地等着。 直到接近下午三点,多觉的霍老爷子才醒了过来。 众人开始收拾准备继续上山。 景区广播里突然响起通知。 【亲爱的游客朋友们,景区接气象部门紧急通知,即将出现对流性天气,今日天气炎热,导致局部空气上升强烈,形成强烈对流,暴雨将至。】 【为确保安全,请您立即结束游览下山,请按指示标识,尽快有序选择最近路线下山,并照顾好同行老人与小孩。】 【工作人员会沿途指引帮助,感谢配合,祝您平安。】 广播通知才刚结束,山腰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来。 一听山上会有暴雨,一些游客慌了,赶紧往山下跑。 霍家上山随行佣人只带了几个,但都有条不紊地收整着,训练有素。 随即替众人打着备好的雨伞,往山下去。 郑管家撑着伞,宽慰着老爷子道:“这趟来得也挺好了,咱们都到山腰了。” 霍老爷子这两天有霍宵和沈时搴陪着,心情一直不错。 尤其今天他的好孙子竟然爽快答应和吴月溪一起,他更是高兴。 “那山顶也不是一定要去,我也觉得这两天已经很好……”霍老爷子和蔼笑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儿子: “你说是吧,老四?” “是的,爸。”霍宵淡淡答。 霍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又和郑管家聊家常去了。 “四爷。”谢名走到霍宵身后。 霍宵脚步放慢了些,随后在路旁停了下来。 谢名抬眼朝山顶看了眼。 霍宵点点头,只道: “你也注意安全。” “是,四爷。” 谢名转身,急步往山顶去。 - 沈时搴三人跟在了大部队的最后面。 吴月溪给祝肴打的第一通电话时,祝肴说她们才刚到山顶。 山顶上人很多,很挤,下山寸步难行。 相反的,山腰往山下走,道路比山顶那段路要平整宽阔许多,且因为下午三点,在山腰处的人也少,一行人下山很快。 在小雨中,仅仅过了半个小时,霍宅众人就到山脚。 而也是这时,天气突变,暴雨骤降。 雨势汹汹,连伞都撑不住这雨势。 霍宅众人没办法,只能先找了山脚下唯一一个服务站躲雨。 站在檐廊下,看着外面的雨幕,吴月溪拧紧了眉。 她又给祝肴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吴月溪快速道:“肴肴,你到哪儿了?” “月……姐,我还……山……好大……多……”祝肴那边声线明显有些紧张。 吴月溪一口气刹那吊了起来。 “肴肴,你说什么?我这边听不清?”吴月溪其实性子向来算是沉稳的,此时接着电话,下意识地着急地走来走去: “你到哪儿了?肴肴?” “……溪姐……” 才听见那头两个字,电话就断线了。 宋野就站在吴月溪的旁边。 也是一脸担忧,甚至刚才都不自主地跟着接电话的吴月溪走来走去。 等吴月溪电话一放,他赶紧目前去问:“祝肴怎么说,他到哪儿了?下山没?要是没下山,到山腰没?” “根本听不清,她那边没信号!”吴月溪语气有点冲。 沈时搴就坐着,高大身姿散漫靠着椅背,修长的腿懒懒交叠,低头玩着手机,一副两耳未闻天下事的慵懒矜贵。 吴月溪余光扫见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赶紧一把拽住即将匆匆走过的他。 “帅哥帅哥!我有朋友还在山上,但是她手机没信号,我联系不上她,你们能帮我找到她吗?”吴月溪焦急地问。 “没信号?那可能是还在山顶……”工作人员语气既担忧,又愧疚,“暴雨太大,山顶没信号。” “那你们会派人沿路去找剩下的人是不是?”宋野问。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大部分游客已经到山腰平原了,已经安全,山顶上的游客我们紧急免费启动了缆车,让游客下山,但还有十几个游客时,暴雨和风速变大,缆车已经不能用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缆车不能用,你们工作人员就不上山找人了?”吴月溪一把拽着对方的衣领,几乎是吼出了声。 工作人员皱着眉解释,“不是我们不想找人,是找不了,这座上少树,多花,泥土松软,这暴雨一下,泥土和水流将山腰到山顶那一段路全淹没了,还随时有泥石流、山洪的风险,人根本上不去,只能等雨势停了才行。” “你们也知道泥土松软!你们也知道山上危险,那山顶人的死活你们不管了!”吴月溪气得想大骂了。 可转念一想,现在找景区也没用了! 她正准备打电话给父亲,求他来救人。 可手上动作又顿住。 吴月溪咬着后槽牙。 现在叫救援有什么用,景区也一定叫了救援。 可现在这种情形,根本没人敢上去找人救人。 这是拿命在赌。 祝肴凶多吉少了! 吴月溪颓然地坐了下来,突然觉得该将这消息,告诉吴意嘉。 她正准备拨通电话。 却见沈时搴站了起来,随手拿过旁边的一份景区地图,揣在身上。 又朝四周看了看,见有老婆婆在檐廊下摆摊卖雨衣,拿了两套,随后下巴指了指宋野: “他付。” 吴月溪仰头看去,眨了眨眼。 宋野心惊地看向沈时搴,心中预感不妙: “搴、搴哥,你这是去哪儿?” 沈时搴简短两个字: “上山。” “上山!你不要命了!”宋野蹭一下跳了起来,“不行不行!山上有暴雨!还可能有泥石流!还可能塌方,甚至可能有山洪……” “你少说了一样。”沈时搴动作干净利落地穿上雨衣。 “少说了什么?”吴月溪下意识问。 “山上还有……”沈时搴矜贵散漫的脸庞没有表情,逆天长腿毫不犹豫地迈入雨中,逆着风雨大步向前,微沉嗓音混合在暴雨声里: “祝肴。” 第116章 重要的人 沈时搴尾音才落下,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不见了身影。 人流全是从山上往山下去,五颜六色的伞和雨衣,形成一片巨大的流动色彩。 沈时搴穿着一件白色雨衣,逆人流而上。 是人群中,唯一且特别的存在。 一个爸爸背着小女孩,慢腾腾地走在山脚下,裤脚挽得高高的。 一双鞋子全淹没在脚下的水中。 妈妈替丈夫和女儿撑着伞,大半边伞都倾向了他们,自己的右肩裸露在暴雨里。 小女孩儿突然抬手,指着不远处那抺高大而急速前行的白色身影:“妈妈,那个大哥哥怎么在上山?你们快快提醒他,山上好危险的。” 妈妈瞧了过去,语气沉沉道:“大哥哥一定是去接他很重要的人。” “可是山上危险!”小女孩担心地拧着小眉毛。 “就是因为危险,大哥哥才要去的……”爸爸缓缓出声。 “爸爸,我不懂。”小女孩歪着脑袋。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妈妈揉了揉小女孩柔顺的发丝。 爸爸妈妈相视淡淡一笑。 - 景区服务站一间员工休息的小房间里,宁泱泱坐在轮椅上,面露不悦地扫视了眼这逼仄又简陋的房间。 霍宵挺拔的身躯在她身后,淡淡道:“泱泱,我们不知要等多久,你现在需要休息,先委屈下。” “对,泱泱,这里还算干净。”霍老爷子慈祥笑着道。 郑管家正带着人将房间里里外外清理擦拭着。 “好吧……”宁泱泱无奈地妥协。 房间擦拭好后,佣人退出了房间,郑管家站到霍老爷子身后。 霍宵将宁泱泱推到床边,腰微弯,抄起她的腿弯,将人轻松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阿宵,你再陪陪我……”宁泱泱躺好,伸手想去拉霍宵的手腕。 可在她正要碰到霍宵那串沉黑的佛珠时。 霍宵正好起身,抽手离开,将手背随意垂在身侧,声线温和宠溺道:“好,我陪你。” “老四,你在这儿照顾好泱泱,我就先出去了。” “好的,爸。” 霍老爷子看着即将订婚的两人,眼神满意,转身和郑管家出了门。 霍老爷子出了门,宁泱泱侧身面朝墙,闭上眼。 二十分钟后,宁泱泱呼吸均匀,已沉沉睡着。 霍宵站到窗前,深邃的眸看往窗外去。 视线远眺。 可终究雨幕太沉厚,连庞大的高山也在雨幕中轮廓虚幻。 霍宵往床上看了一眼后,回眸,拨通了手机。 对面是嘈杂的雨声。 “四爷……”谢名声线依然平静,可比平日低迷许多: “下山岔路太多,我已沿途找了三条,也没有找到祝小姐。” 霍宵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嗓音有些哑: “我现在调直升机上山找。” “四爷,”谢名气息虽平稳,周遭风声呼啸,却也能听出他脚步的急促,分秒未停: “雨势太大,直升机飞不了,这不可能。” 霍宵抬眸,目光更深地看向雨幕里。 暴雨如注。 倾盆而下。 霍宵只淡淡一个字: “能。” 谢名在那边,脚步骤然一停,眼底剧烈颤动:“四爷!您不可以……” “你自己注意安全。”霍宵将电话挂断。 霍宵又拨出去一个电话,平静地吩咐:“最快速度替我准备一架直升机。” 他话音落下,已迈步出了门,将门关上。 狭小的室内。 一时归于静谧。 宁泱泱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 半个小时前。 “月溪姐,我还在山顶上,好多人,雨越下越大了,我和朋友正在排队等缆车,但排队的人太多了,我们也是排了好久才轮到我们……” 祝肴语气有些慌张。 可电话那头,吴月溪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月溪姐,你们还安全吗……”祝肴担心地问。 但信号已经彻底断了。 “快,祝肴,下一辆就该我们了!”张一暖赶紧将祝肴拉过来,让她紧紧站在自己身边。 原本在这时排队的游客有几百人。 现在已经通过缆车下山绝大部分,只剩下几十人在这里。 而雨势还在变大,缆车很有可能随时停运。 祝肴将手机揣好,紧张地拉着背包的肩带。 高空缆车正在缓慢上来。 她和张一暖已经排队到了第三、第四个位置,下一辆就能到她们。 高空缆车到了,前面一对情侣赶紧跳了上去。 祝肴和张一暖正迈步想上,突然从侧边撞过来三个男人。 三个高大的男人像一堵冲过来的墙。 将祝肴和张一暖撞出了排队的人群中,撞出了两米远。 张一暖赶紧稳住身体,才让自己没摔倒,此时已经顾不得身后的祝肴,也顾不得骂那三个男人,赶紧自己朝缆车跑去。 但排在她们身后的人,已经率先跳上缆车。 “等等!该我了!该我了!”张一暖疯狂想扒缆车的门。 可里边早已坐满了人,门一关,缆车立马往山下去。 张一暖眼睁睁看着缆车在暴雨中看不清。 她立马转身,想排队在最前面。 但此时排在最前方的几个人立马将她推搡开: “想插队啊!看着那么年轻,没有素质!” “大家快来看看啊,有人插队!” “我们这里还有老年人,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谁想插队都不行。” 张一暖气得快哭了,“我不是,我们刚才就在这里的!” 人群中又在骂骂咧咧。 祝肴被三个男人撞得更远。 等她抬头朝周围看去时,三个男人已经不见身影。 祝肴也不再寻找他们,几步走了过来,站在张一暖的前面,对着眼前骂骂咧咧的人,平静地道:“我们原本就在这里,就在你们前面几个位置,我们被撞开你们肯定也看见了。” 第117章 怕冷 “我们没看见啊,你说我看见了我就看见了?”一个年轻长相尖锐的女人站了出来。 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女人耍赖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排在更靠后面的人,大多数都没有看见她们两人被瞬间推出去,也以为祝肴和张一暖是插队的人。 纷纷附和着女人说: “别吵了,插队还理直气壮!” “都什么时候了,老老实实排队不行吗?别影响我们!” “快让开!” “现在插队抢下山的位置,就是抢生存机会,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也有少数几个人看见了,在帮着说话。 可少数人的声音毕竟太小,根本不能被听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张一暖没遇过被几十人张口怼的场面,一张脸气得涨红。 这里是缆车的等候亭。 亭子外的大雨越下越大。 眼看着可能排不到队,而且山顶越来越危险,张一暖心里急得不行。 长相尖锐的女人冷笑了声,“那么多人可都看着你们的,你难道还想插队?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女人以为眼前两个年纪一看就很小的女孩子会挂不住面子,直接退缩。 祝肴却缓缓低下头,找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拿到手中,平静地注视着众人,“我最后说一遍,我和朋友原本就排队在最前边,我只是拿回我应该在的位置,我不是插队。”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女人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也被祝肴这副平静无惧的样子一时吓住。 祝肴缓缓道:“高空缆车运行,是靠运力装置在钢索上驱动,而运力装置外露,我恰好投石又准,如果我这石头……我对机械构造算是精通,如何用一颗石子毁掉一个运力装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祝肴言下之意,他们都听明白了。 “如果不让我们回到第一的位置,不让我们坐上缆车,那你们才真的是在抢夺我们的生存权,如果真是那样……”祝肴拿着石头的手已经有些酸,咬了咬,才平静地说出口: “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她这话说得冷静,乌软的黑眸,却有几分势在必行的锐利。 如果其他事,可以忍。 偏偏这些游客,要剥夺她们逃生的机会,祝肴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 在等着上缆车的人,再也不敢说话。 刚才最吵闹,说得最多的那个女人,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众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纷纷往后退,将最前一排的位置,全都让给了祝肴。 祝肴站到了第一个,连忙又将一旁怔愣的张一暖拉到自己身边。 眼看缆车缓缓靠近。 祝肴依然紧张地握着手上的石头。 张一暖不可置信地盯着祝肴。 祝肴竟然能这么冷静? 还敢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他们对峙。 祝肴胆子好大。 怎么一点不像平时…… 缆车靠近,祝肴和张一暖正准备抬脚。 突然,熟悉的那三道身影,猛地又将两人拉到一边。 张一暖大喊:“你们是谁!刚刚就是你们把我们撞出去的!” 而在这时,祝肴她们身后的人,又再一次赶紧上了缆车。 “放开我!我们俩不认识你们!”祝肴使劲挣扎。 其中一个红衣服男人冷笑了声,“我不过是和你吵几句,就跟我使性子!走,咱妈还在刚才吃饭那儿等我们!下这么大雨” “嫂子,别和哥使性子了,多伤夫妻感情!”另一个男人眯着冷漠的眼,与一同拽着祝肴就准备走。 “你们是人贩子!我不认识你们……”祝肴见一旁的人都怔愣着瞧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咬牙去抓一个正在刷短视频的大叔的手机…… 可手才在半空,就被红衣男人一把拽住,“老婆,自家东西平时摔不够,还想在外面摔……” 穿着雨衣的红衣男人将祝肴拉出了等候亭子。 祝肴顿时整个人暴露在雨下。 衣着本就单薄的她,浑身刹那湿透,又冷又怕。 一个高瘦的高中男生站了出来,“你、你们是不是人贩子,如果是的话,你们放了她们……” 其他游客面面相觑。 平时管闲事都要掂量两分,更何况现在他们困在山顶上暴雨中,自己生死都还说不准,谁会想去管别人的家事…… 三个男人一脸阴狠,直勾勾地看着男生。 男生怕得抖,可也壮着胆子还想说什么,胳膊被妈妈一拉,骂道:“小孩子家家乱问什么,给我站回来。” 祝肴:“他们就是……唔……” 红衣男人将厚实的胶布“叭”一下贴在了祝肴嘴上:“老婆,我看你是又发病了……啊!!!” 红衣男人一声惨叫。 他捂着被打的一侧脸,扭曲着脸,又凶狠至极地看向打他的人:“谁打我!” “我打的!给我放手!”刘东双目通红,打了红衣男人一拳后,立马冲上去揍另一个拽住祝肴的人。 但另一个早有防备,立马闪躲开。 红衣男人看着眼前面目年轻的一个男人,阴森地冷笑,“看你样子不过也是一个大学生吧,就敢管闲事……” “那五个大学生呢!” 周百颇有气场的声音从后传了过来。 随即几人全站到了刘东身旁。 五个身材高大,面目坚毅正直的男生,一看便不好对付。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眼。 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排队等缆车的人群,互相递个眼色后,立马放了祝肴赶紧走了。 张一暖顿时清醒了过来,立马大声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周百赶紧道:“我刚才拍了他们三个人的照片,等下了山,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 “祝肴,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哪里伤到你!”刘东先是替祝肴撕掉了嘴上的胶布,接着担心地上下打量着祝肴身上。 “我没事,我没事……”祝肴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牙齿因为冷,打着哆嗦。 刘东将自己身上的雨衣脱下。 “不用,你自己穿……”祝肴还来不及制止,雨衣就穿到了她身上。 刘东赶紧道:“你是女孩子,你更怕冷!” 第118章 下山 “真的不用,我有伞的,刚才只是突然被拉出亭子里,没来得及拿出来。”祝肴边说着,边伸手想脱身上的雨衣。 刘东赶紧干脆将祝肴脖子处的雨衣系带,打了个死结。 随后抺了把脸上的满脸雨水: “反正我现在也全身打湿了,你就别客气了。” 张一暖赶紧自己拿出了背包里的伞,给自己打伞,冷得直打哆嗦,可也只能忍着。 祝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缆车那边一看。 就在刚才她被拉扯的时间里,排队的几十人已经又被缆车接起大半。 而仅剩下了十几人在原地大哭大喊。 祝肴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过去问。 一问才知道,缆车上山途中摇晃着穿着打转,太危险,已经不能再运载人了。 也就是他们全被困在了山上。 正当祝肴觉得绝望时,刘东大步到她旁边,“祝肴,走,我知道一条路,现在还没有被雨水和泥土漫过,还能走!” 祝肴顿时燃起一丝希望,“真的?” “真的。”周百上前,斩钉截铁地道,“刘东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猜你还在山顶,我们已经到山腰了,但怕你有危险,就回来找你了,上山的那条路,就走的那条。” 上山的路有很多条,缆车乘坐点也有很多个。 周百也觉得很幸运,刚好能碰见祝肴。 周围原本哭嚎的人一听,也纷纷地站了起来。 “真的还能下山?” “能带着我们一起吗?” “求求了,救救我们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大家别急,跟着我们一起就好!”刘东连忙说。 随后转身,坚定地对祝肴道:“祝肴,你放心,我一定带你下山。” 可祝肴却还是没有反应,愣在原地。 刘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祝肴?” 祝肴回过神,艰难地道:“你、你们已经到山腰了,明知道这么危险,还上山找我?” “是啊,我们是老同学,难道还能明知道你有危险,还能不管你?”刘东挠了挠头,笑着说。 前面周百他们已经带着张一暖,以及另外十几个游客再往山下走了。 刘东伸手,想赶紧拉着祝肴的手一起追上他们,也是怕祝肴路滑摔倒。 可手快要碰到祝肴的手时,他又一时怔住。 再小心翼翼地拽住祝肴的胳膊,隔着她的一层短袖衣服,牢牢握住了她。 这是朋友间、在这危急时刻,能接受的正常接触。 “路上滑,我扶着点你的胳膊……”刘东声线不自然地解释,随后又道,“走吧。” 祝肴点了点头,内心无比感激。 可看了眼胳膊上的手,还是声线轻软道:“刘东,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好的好的。”刘东瞬间收了手。 这可是祝肴,是高中时最受大家喜欢的班长。 这不是他能随便碰的人。 哪怕是想帮助她,也该更注意些距离才对。 刘东懊恼,又尴尬,又悔恨。 两人并肩快步跟上众人。 祝肴手往兜里一摸,拿出一颗糖摊在掌心看了眼,惊喜对刘东道:“刘东,你看,你高中时最喜欢的糖,给你。” 这糖是祝肴上山时在山脚买的。 当时没想太多,这时才突然想起是刘东喜欢吃的,挺巧。 “你记得我喜欢吃酸梅糖?”刘东接了过来,原本黯淡了一路的眼睛亮了。 “记得啊,你以前一篇作文是优秀范文,全校表扬,周一升旗仪式上念过,高中同学应该都记得吧。”祝肴边说,边仔细盯着脚下的路。 本来是很危险的路程。 但和刘东一路聊天,她竟然也觉得没那么害怕,没那么紧张了。 刘东一手撑着伞,一手利落地剥开糖,放入口中,立刻就化了。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 他那篇作文,写得是他暑假去欧洲玩,竟在国外买到了这个国内牌子的酸梅糖。 他写了吃着那糖时,看见国外的月亮,还是觉得国内圆。 写他想家乡的一花一木…… 其实他并不是想月亮,并不是想花木。 他是暑假多日不见,想他的同桌,想他那笑起来甜软,还会主动耐心给他讲题的班长。 他也不喜欢酸梅糖。 可只有将酸梅糖化在嘴里时,这酸酸甜甜的味道,才能将内心不可告人的暗恋酸涩感具象化。 他喜欢这感觉。 又畏惧这感觉。 “祝肴……”刘东讷讷地开口,笑着看向祝肴。 “嗯,怎么了?”祝肴依然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好甜。”刘东将酸梅糖的包装纸,紧紧捏在手心里。 祝肴,好甜。 - 一行十几人互相帮助着往山下去。 周百带着众人走的这条路没有被淹没,而且山壁有大树,遮挡了部分雨势,但也并不好走。 在暴雨中,连视线都模糊。 众人走得不快,一步一步踩实往前。 脚下的路泥泞又湿滑。 突然,祝肴前方的一个男孩子踩滑。 他是刚才唯一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那个男高中生。 山中旁边就是山涧。 男生又刚好是在道路最边缘。 祝肴几乎是下意识地,赶紧跑上前两步一把接住往后倒的男生。 男生的接近一米八的重量瞬间倒向祝肴怀里。 祝肴连姿势都没调整好,想都没想地接住男生。 妈妈在旁边一声尖叫,不过下一秒男生就自己站好起来,回头赶紧慌张又愧疚地对祝肴道谢:“姐姐,谢谢!” “不客气,你接下来小心些,太危险了。”祝肴连忙摆摆手。 他妈妈也忙不迭感激。 随后母子俩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了。 察觉祝肴神色不对的刘东,“祝肴,你、你怎么了?” “我好像脚崴了……”祝肴咬着唇,想抬步,却疼得不敢动。 “我背你!”刘东立马蹲下身。 “不行,你背我重心在上身,地面又滑,太危险了。”祝肴连忙摇头。 周百这时往回走了过来,担心地朝祝肴看了一眼,“班长怎么了?” “祝肴脚崴了。”刘东拧紧了眉,心疼得不行,朝周百道: “你带着大家先走,我陪着祝肴慢慢下山。” 第119章 找 周百虽然不放心,可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行,那你们慢点,我们下山后就通知救援沿着这条路来找你们,接你们。” 刘东:“好。” 张一暖回头,也看见了祝肴的不对劲,可是怕走过去,被拉着陪祝肴掉队。 她赶紧又转回了头,当没看见。 祝肴劝了半天让刘东和他们一起走,她不想拖累他,可劝说无效。 周百领着众人走了。 刘东陪着祝肴慢慢走着,让祝肴走在山路里侧,他走在外侧。 天色已经渐黑。 突然,不知哪里一道轻声的哭泣。 在这雨声中听不太清晰。 接近傍晚的光线昏暗,又是在山里,祝肴脊背顿时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祝肴咽了咽喉咙问。 “好像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刘东不确定。 知道自己不是幻觉,祝肴立马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一圈,发现一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脚扭到,还肿着,一蹦一跳地过去,扒开草丛。 一个小男孩穿着雨衣,背着自己的背包,小声地哭着。 抬头一看有人,先是吓了一跳。 随后哭红的眼睛陡然一亮,不太利索地站了起来,一把扑进祝肴的怀里,哭叫道:“姐姐,姐姐,帮帮我!” 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 祝肴的心瞬间化了,连忙想将他抱起来,可脚上还有伤,才用了一点力,脚踝处就疼得不行。 刘东三两步过来,从祝肴手里将小男孩接过。 刘东一手抱着小男孩,一手撑着伞,却也显得很轻松,放低了声音问:“小朋友,怎么就你一个人?” “下山人太多,我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小男孩哭着,只亮了一瞬间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有种困倦的昏沉感,指了指自己的腿上,“我、我被咬了,好疼……” 天色昏暗,祝肴拿起手机,凑近低头看,小男孩的腿上有两个小孔。 她颤着嗓音道:“是被蛇咬了!” “蛇?”刘东再一看那伤口,已经有红肿发脓的迹象,都不知道小男孩在这里多久了,又被咬了多久,“他应该是中毒了。” “你快带着他下山找医生,”祝肴将小男孩凌乱的雨衣又遮好了些,心里着急“他现在精神状态都不好了,得赶紧解毒……” 刘东倒是可以更快地将小男孩送下山,但祝肴脚踝还是肿的,只能一点点走,不可能跟得上。 刘东眉头微拧,“我们带他下去可以,但是只能和我们一起,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刘东!” 祝肴的语气,是刘东从未见过的郑重,“现在他的情况比我危急,他不能拖的。” 祝肴的目光很沉,坚定地瞧着刘东。 暴雨越下越大。 怀里的孩子睁着迷糊的眼,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刘东的怀里。 刘东心绪复杂极了。 他一点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祝肴!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在他们面前真的出事。 “那、那你要小心!”刘东语气艰难地说,“就沿着这条路下山,如果暴雨变大,你就找地方躲着……” “好,你快带他走。”祝肴轻轻推了下刘东,打断了他还想不断交代的话。 刘东咬着牙,转身,一步都不敢回头再看。 带着小男孩迅速消失在雨里。 等完全见不到他们的身影,祝肴一手撑着旁边的山壁,眼前一片片发黑。 她十分钟前,浑身已经开始发烫,虽然后来刘东给她穿了雨衣,但里边的衣服全是湿的,长发也是,寒湿的冷气钻入她的骨髓,高烧来势汹汹。 现在已近傍晚,她一直在赶路,滴水未进,低血糖和高烧双重折磨下,她头脑昏沉再难坚持走下去。 原本她还硬撑着,不想让刘东担心。 祝肴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一棵大树下。 茂密的树叶遮挡了大部分雨势,祝肴缓缓靠着这棵树坐下。 背后是笔直的树干,坐着的柔软潮湿的青草。 周遭没有了同伴的声音,只有祝肴自己的呼吸声,仿佛自己全然融入进了这山里…… 太静了。 只有暴雨声。 单调地让人害怕。 - “请问有见过她吗?” “没有,没有。”行人看着手机照片上清秀的小姑娘的,匆匆摇头,在越下越大的雨中赶紧往山下走。 沈时搴收了手机,继续大步向前。 他脚步快而稳,在泥泞中,向来一身清贵不染尘埃的衣服,也变得狼狈。 脚下的每一步都要比上一步更快,更急。 他似乎比每一颗狂乱下坠的暴雨,还要更快两分。 来到一处分岔口。 沈时搴抬眸。 在他身前,是四条不同的,往山上的路。 又是一条分岔口。 这一路来,不知有路过了多少分岔口,他又在怀疑和不得不最终选择下,选了多少条路。 祝肴究竟在哪儿? 雨幕下,眼前道路通往的方向都模糊不清。 该选哪一条路? 他之前选的路又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究竟能不能找到祝肴?她能不能等到他找到她。 沈时搴精神紧绷到极致。 在担心到焦虑的情绪中,不断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咬了咬后槽牙,突然从喉间溢出声轻笑。 他一定可以找到祝肴。 就算有千万条路,只要他选择的,一定是能带他到祝肴身边的那条! 沈时搴抬眸迈步,坚定的步伐踩入泥泞里,决然向前。 第120章 别怕 大型运输车在距离服务站后方的空地上停下。 遮盖胶布被拉开。 如钢铁巨鹰般的阿古斯塔aw109直升机,缓缓暴露在雨幕中。 并行而来的吊车迅速将直升机放到地面。 霍宵穿上飞行服,束紧腰带,衬出他优越无比的宽肩窄腰。 他单手接过递来的头盔,利落戴上。 一旁的下属替他打着伞。 霍宵踏上起落架,进入驾驶室中戴上通讯耳机,系好安全带,目光平静没有温度。 “四爷……” 下属从不敢提出质疑。 可这次…… “四爷,今日暴雨,强风干扰,山间气流颠簸,雨水还极有可能进入发动机进气口,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下属弯膝一跪,颤着声音请求: “四爷,让我去吧!” 霍宵眸色深邃,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山峦,平静地哑声道: “我的人,我亲自接。” 他话音落下,螺旋桨已在风雨中飞速旋转。 总距杆拉动,庞然大物升空。 雨水如弹珠砸在冰冷的机身上。 直升机在空中利落调头,迎着暴雨狂风仰冲向前,如利斧般强势劈开雨幕…… - 祝肴清楚地知道自己发起了高烧。 她想以毅力来抵抗身上的无力和高热,想撑着休息会儿继续走,可低血糖让她无法做到。 脑袋越来越沉。 祝肴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多久,她才又睁开了眼。 她坐着的地方也漫上了水,山壁的泥土崩落,将原本的道路也淹没了。 此时不仅她没了力气,也没了路可走。 祝肴苦笑了声。 今晚她走的什么路啊。 是天有绝人之路。 如果没有那三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或许,她现在已经回了民宿,在床上悠闲地吃着零食,分析以前做的一些实验数据。 可现在…… 她眼前逐渐模糊,头顶垂下的树枝、远方的群山,都逐渐虚幻。 她看见了吴意嘉,十岁大小的她朝自己递过来巧克力,咧着嘴笑:“肴肴,吃!” 她看见了爸爸妈妈,只有冷漠的背影,微微回头看她,缓缓道:“祝肴,别跟着我们,爸爸妈妈出门有事忙。” 她看见了沈时搴,他的手修长好看,朝她伸了过来,悦耳矜贵的声线微沉: “祝肴,起来。” 祝肴眼眶微微红了,对着虚无的沈时搴的幻影道:“沈时搴,我起不来了……” “我发高烧了,晚上我也没吃东西,我还有低血糖。” “我为什么这么倒霉,爬个山都能要了我的小命!” 祝肴平日总不敢说自己心里的不快,总不敢吐槽,总顾忌别人的情绪多过自己。 但现在她可能都活不了了,对着沈时搴的虚影,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说着说着,祝肴的眼泪落了下来,啪嗒往下掉: “我童年被父母忽视,长大被霍宵和宁泱泱欺负,好不容易遇到对我最好的你,对我好了连十五天都不到,也不要我了!” “我一边庆幸你不会牵扯太深你就不会受伤,可心里却难过对我最好的人以后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也是自私的,沈时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你身边时最安心……” “可你也不过是个空有长相皮肉的渣男,前一天表现得爱我爱得要命,第二天就能绝情地让我滚!” 祝肴越说越伤心。 眼泪掉得停不下来。 前面的虚影慢慢蹲下身,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掉眼尾一滴泫然欲落的泪。 祝肴贪恋地握住眼前虚影的手腕,将自己的小脸深深蹭进他宽厚的掌心,抬起一双水雾弥漫的眸,哭着仰视他: “沈时搴,我怕……” “我快碎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虚影缓而沉的一个字:“好。” 下一秒,祝肴被腾空抱起。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原本的虚影变得具象化,沈时搴矜贵完美的脸庞寸寸清晰,与她咫尺相近。 祝肴张了张唇,高烧着的脑子一团浆糊: “沈、沈时搴?” 是真的沈时搴! 不是那个虚影的沈时搴。 沈时搴:“嗯,是我,那个空有长相皮肉的渣男。” 祝肴:“……” 沈时搴凝视着怀里的人,眸底各种情绪复杂翻涌,最后化成浓烈而滚烫的心疼,低头轻而又轻地,吻在她的眉心: “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祝肴靠在沈时搴的怀里,昏沉的脑子还有点懵。 沈时搴抱着她,一步步朝他来的另一条小道去。 两人在这高山的飘摇风雨中,如沧海一粟,渺小到没有丝毫存在感。 祝肴紧紧搂着沈时搴的脖子,耳朵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 狂风暴雨撕扯着山林。 耳边风声呼啸,雨势汹涌不息。 但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沈时搴替她隔绝抵挡在外。 她烧得滚烫的脑袋终于可以停止思考,安心地在沈时搴怀里,沉沉睡去。 她告诉自己: 不用怕了,沈时搴会带她回家。 第121章 没事,就好 直升机里,霍宵接通了无线讯号。 谢名:“四爷,我看到祝肴小姐了。” “一切可好?”霍宵缓缓问。 谢名:“应该无碍,但是……现在是二少爷在带她下山。” 霍宵眸底没有温度,只道: “她没事,就好。” - 温暖适宜的温度。 干燥舒爽的大床。 祝肴只感觉在山里眼睛一闭,此时再一睁,就被沈时搴从地狱拉回了天堂。 她慢慢睁开眼,头顶是繁复明亮的奢华吊灯。 周围装饰富丽堂皇。 床边的沙发旁,吴月溪正在慢慢擦拭着祝肴包里被雨水浸湿的东西,边压低声音小声道:“二少还是牛,上山暴雨看不清路、而且又联系不上人,还能找到祝肴?” “心灵感应?”宋野坐在沙发另一侧,翘着二郎腿,心情放松地喝着茶。 自从沈时搴上山,宋野的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担心地都快得心脏病了。 见到沈时搴抱着昏迷的祝肴时,他一身狼狈,一身泥泞。 宋野哪见过他这副样子。 当场哭出了声。 哎,想想当时真丢脸! 宋野后悔极了! “等等……”现在一冷静下来,宋野觉得有些不对,“搴哥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祝肴,你、你不想问问为什么?” “啊?”吴月溪柔情似水又庄丽动人的眼睛,轻轻瞥过去,“这么明显的事,我需要问吗?” 宋野:“……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很早就有点怀疑,确认是肴肴那嘴上的伤。”吴月溪说得随意,继续擦拭着手上的东西。 “啊!”宋野表情扭曲了,“那、那你今天骂畜生就是畜生,就是故意骂搴哥……唔唔唔……” 这次换吴月溪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塞进宋野的嘴里。 “你可别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哦,宋少。”吴月溪妩媚笑着道。 心里却同步吐槽:沈时搴个渣男,上一秒还说“你的帮助打扰到我了”、“离我远点儿”,下一秒在没人的地方就把人嘴都亲破了。 这不该骂? “牛啊,姐!”宋野这下是彻底震惊了。 吴月溪牛啊,猜出祝肴就是搴哥口中那个“结束关系后才能联姻的人”,竟然今天还那么紧张祝肴。 “别叫我姐,我比你小。”吴月溪笑着道,转身想看看祝肴醒了没,就对上祝肴那双乌黑柔软的大眼睛: “肴肴,你醒了?” 吴月溪和宋野刚才两人说话都压着声音,怕吵着祝肴。 所以祝肴也没听见内容。 祝肴现在担心,“月溪姐,沈时搴呢?” 她话音刚落。 卧室门就开了。 祝肴听见声音,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沈时搴已经将睡衣规规整整穿在身上,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他朝床上的祝肴扫了眼,随意地问:“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肴轻轻摇了摇头。 她上下打量沈时搴,见他似乎没有受伤,很安全,便放心了。 “二少他带你下山后,直接带你来了酒店,这里是我房间。”吴月溪坐到床边,轻言细语,怕生着病的祝肴听着吵:“宋野联系了医生过来给你治疗,二少守着你退烧后,他才去对面他的房间里洗澡去了……” 祝肴听着,目光悄悄落在沈时搴高大的身躯上。 心里感激,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时搴坐到沙发上,还擦着头发,淡淡对宋野道:“你去问问酒店餐厅,现在还能不能送餐。” 宋野一听,这才惊觉自己肚子早饿得不行了。 沈时搴找到祝肴时,天色已经黑了。 下山时视线不清,又是狂风暴雨的,白天一个小时的路,搴哥一个人清醒撑着,抱着昏睡的祝肴,孤独无声地走了四个小时。 回来后吴月溪替祝肴擦拭了身体,换了衣服,医生来后,祝肴退烧又等了两三个小时。 三个人一直守着祝肴没离开过。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们四个人,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 宋野立马站起了身,“好,我去问问。” 沈时搴也不再说话,只默默走到角落,拿起吹风机,吹着干净利落的短发。 吴月溪看看床上的祝肴,又看看沈时搴,最后赶紧轻声对宋野道:“宋少,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出门时,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吹风机的热流声。 沈时搴吹完头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他颀长的身躯往后靠,大长腿散漫地交叠着,指尖漫不经心滑动着屏幕。 在他眼里,仿佛吴月溪和宋野走出去后。 房间里就没有人了。 祝肴觉得这氛围实在奇怪。 她嗫嚅了下唇瓣,最后鼓起勇气,对着神色疏懒又冰冷的沈时搴道: “沈先生,谢谢。” “你骂我是空有长相皮肉的渣男时,可没那么客气地叫我沈先生。”沈时搴头也没抬,目光依然落在手机上。 祝肴:“……” 刚才没想起的山上的画面,突然瞬间清晰! 完了! 她好像是骂了沈时搴。 “那个时候我以为……以为……”祝肴咬着唇,仿佛怎么说都不对。 “以为我是你的幻觉?所以随便骂?”沈时搴接过她的话,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凝视着她: “祝小姐,你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好人,背着我,就骂是渣男……” “你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甜甜蜜蜜,我只是不想当小三,就是渣男了?” 祝肴眨了眨眼。 什么别的男人,什么亲热甜蜜,什么小三。 她怎么听不懂? 沈时搴冷冷哼了一声,散漫的声线也冷: “我是恋爱脑,但不是无脑。” “我为你什么都能做,就是不做小三。” 房间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两颗脑袋一上一下支了进来。 宋野嘿嘿一笑,用气音说,“搴哥原来也知道自己是恋爱脑,长出息了也是!” 吴月溪看得着急:“肴肴快开口啊!他那么拽的语气,快怼回去,怼不死他!我许愿天下拽男都喝奶茶没吸管,真烦!” 宋野:“……我在吃瓜,你在做法?” 第122章 告诉 “什么小三?”祝肴越听越迷糊了。 从祝肴听见这个词。 沈时搴薄而好看的唇,紧紧地绷成一条直线。 片刻后,高大身躯豁然起身,迈步朝门外去。 见沈时搴二话不说就要走,祝肴忙从床上起身,连鞋子都没穿,踩上微凉的木地板: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正想要拉沈时搴说清楚。 浑身疲软得不像话,刚一踩上地面,就往旁侧倒去。 沈时搴听见动静,忙回身,一把扶住她的腰,将人紧紧揽入自己怀里。 祝肴抬头,抿了抿唇,声线温温软软地问:“沈时搴,你说清楚,什么小三?我不明白,你心里面在内耗揪扯什么,你明白地告诉我,行不行?” 若换成以前,祝肴可能都不敢追问。 可明明刚才沈时搴会愿意孤身冒着巨大风险来救她,就一定不是真的厌恶她,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沈时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坦坦荡荡。 能让他这么不想提,还一脸难受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沈时搴矜贵的脸庞情绪复杂,将怀里的人抱坐到床上。 他站在床边,低头俯视着祝肴,语气散漫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你还要我说多清楚,要我写篇10万字论文,详细阐述我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知道你和其他男人亲热,我还没有立场生气过问的心得体会吗?” 说完,沈时搴转身又要走。 “等等!”祝肴拉住他的手腕,站了起来。 祝肴浑身透着一股病后初愈的摇摇欲坠。 沈时搴不敢让她没了支撑,只能这么硬邦邦站着,回眸瞧她,没什么感情的两个字: “怎么?” “你、你说的其他男人是谁?”祝肴咬着唇,今天偏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刘东?” 难道是在山上,他看见刘东和她说了几句话,就不高兴了? 沈时搴俊朗的眉梢拧得更厉害了: “刘东又是谁?” “又”…… 那说明沈时搴说的不是他。 祝肴犯难了,低着头,一手紧紧拽着沈时搴的手腕不敢放,一手揪扯着睡衣的衣摆: “那你能不能说说,你说的究竟是谁?” 她不要无缘无故被他误会。 她想要解释清楚。 沈时搴用了极大的毅力,才逼着自己将不想说出口的话一字字说出来: “昨晚民宿,你,和小叔……” 说到一半,沈时搴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又想走。 祝肴赶紧双手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唔……” 沈时搴将人带向怀里,捧着祝肴娇小而精致的脸庞,俯身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门口,宋野和吴月溪几乎是同时伸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异口同声道: “小孩不宜,你别看。” 沈时搴在山里见祝肴一身狼狈困在树下,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哭着抱怨。 当时他心快碎成渣了。 祝肴哭着说他也不要她时,差点一句“不就是小三,大不了我当了”脱口而出。 “祝肴,我都决定要出去了,是你非拉着我。”松开祝肴,沈时搴温热指腹点了点她微红的唇,散漫的语气里,有失落的怅然: “我心里一团乱麻解不开,我该怎么办?” 祝肴抿了抿唇,不知所措。 “过来。”沈时搴轻松将祝肴打横抱起。 随后将人往窗边去,将祝肴放到落地窗前。 宋野和吴月溪又同时松开了对方的手。 吴月溪奇怪,“这人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小把瓜子就递到她眼前。 宋野看得兴起,随手自己先磕了一颗,“嘘,往下看……” “哗啦”—— 沈时搴一把拉开窗帘。 接着,突然陡然“砰”一声巨响。 才下过暴雨,夜空如洗。 原本如稠墨一般的黑夜里,一束璀璨光芒直上天际,下一秒空中炸开无数细小烟花绽放。 祝肴一时看呆了。 她转头,吃惊看向沈时搴,“沈……” 想问的话刹那堵在喉咙里。 沈时搴身姿疏懒地靠在窗边,手中拿着红色丝绒礼盒,凝视向祝肴: “我本来还在纠结该不该给你,我刚才都决定要走了,是你非拉我两次将我留下的。” 丝绒礼物里,一枚璀璨奢华的白色钻石,切割成锐利而清晰的多边形,处处透着昂贵。 祝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时搴却微举左手,强势扶在她腰后,将她又拉近自己一分,让她退不得分毫。 右手将丝绒礼物往她身前又递过去: “上次匆忙和你求婚,你虽没答应,可我自己去补买了这枚婚戒。” 祝肴磕磕巴巴道:“沈时搴,你这戒指,是、是什么意思?” “补给你的戒指,虽然上次求婚是失败的,但是该有的道具,还是得补给你。”沈时搴语调淡而慵懒,漫不经心地,仿佛没多在意。 可祝肴却感受到,他扶着自己后腰的手,是紧绷着的。 他在紧张。 沈时搴拉过祝肴的手,将戒指缓慢而郑重地戴上,随后抬眸,漆黑目光深而沉地望着祝肴: “十五天感情脱敏期结束的那句话,我收回。” 她与小叔昨晚的事,他会强迫自己忘记。 可如果没有了接下来的脱敏期,就这么硬生生地让他和祝肴一刀两断…… 他走不出来的。 就今天一天而已,他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各种情绪裹挟着他,要命! 祝肴唇瓣嗫嚅着,看着比鸽子蛋还大的钻石,惊得说不出话。 “但我不想当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我要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理由。”沈时搴抬起她的手,轻轻地吻在那枚圈住他心上人的戒指上,悦耳散漫的嗓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祝肴同学,哪怕只剩下几天了,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外室我不想当了,最后这几天……” “我要当正房。” 宋野:“……” 呜呜呜呜,搴哥好惨好卑微,果真这次尝尽了爱情的苦。 吴月溪:“……” 坏了,野男人还是向肴肴讨名分了。 第123章 人呢 祝肴咬了咬唇:“对不起,我……” “看镜头!” 突然,吴月溪从门口钻了进来。 她立马蹲下身,找着祝肴和沈时搴的最美角度。 身后是接连不断的烟花。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沈时搴还牵着祝肴的手,郎才女貌。 画面感满分。 两人配一脸! “肴肴,放心,你被表白的vlog,我一定帮你记录好!”吴月溪变换角度,顺便指挥道: “二少,你往肴肴那里再靠一点,下巴微抬,诶,对!” “肴肴,笑一笑,别僵着啊!” “宋少,抬台灯举起来,打光啊!” 宋野:“……”还有我戏份? 祝肴:“……”我该不该配合? 沈时搴:“……”我往左偏些,我右脸最帅。 吴月溪:“……”我都打断肴肴的拒绝施法了,拽男你倒是乘胜追击啊! 吴月溪拍了几张,直起了腰,拿起手机就往祝肴旁边走,将刚才的照片给祝肴看: “肴肴,你们俩还挺上镜的。” 祝肴突然反应过来,“月溪姐,你怎么……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吴月溪一愣,“哦”了声,“你说我和二少?” “第一,他联姻对象是不是我,还不确定,我又不是他的谁。” 祝肴静静地看着吴月溪。 吴月溪歪着头瞧向她。 过了几秒,见吴月溪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祝肴才又怯怯地问:“月溪姐,第二呢?” “第二?我没说有第二啊。” 宋野:“……不是,那你干嘛加个第一?” “用语习惯了。”吴月溪柔柔笑着道。 第二当然有啊! 但幸好她及时刹车了。 第二就是这位京圈太子爷太拽,她觉得太难伺候,相比之下,宋野好像还行。 虽然没沈家富。 但嫁他性价比高啊! 没脑子,好相处,也是财厚势重。 “没脑子”、“高性价比”的宋野,默默给了吴月溪一个无语的眼神,随后看向祝肴,“祝肴,刚才搴哥说的事,你怎么考虑的?” 沈时搴抬眸,静静也看了过去,抿着唇,一言不发。 被吴月溪这么一打岔,祝肴用了几秒才想起来刚才的事,认真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不……” “肴肴,你看……”吴月溪低头又将目光落在两人的照片上,叹息了声: “平时二少也挺帅气的,这照片上看起来,真颓废。” “不过也难怪,二少冒着生命危险来山里找你,又抱着昏迷的你在暴雨下黑夜里下山。” “回来顾不得自己,守着你退烧了,才去洗漱……” 吴月溪每讲一个字,祝肴的心就沉一分。 她又想起了山里自己绝望时,沈时搴突然出现,那一句“别怕,我带你回家”。 祝肴手指微微蜷缩,朝沈时搴伸手而去…… 沈时搴俊朗面容微怔,不理解她的意思,却也伸出了手。 祝肴轻轻握着沈时搴的手掌,礼貌而郑重地摇了摇,嗓音温软地道: “你好,我的男朋友。” 下一秒,祝肴腾空。 沈时搴将人横抱入怀,嗓音因不可置信而微哑,“祝肴同学,你再说一遍?” “你、你好,我的男朋友……唔唔……” 吴月溪抬手往左。 宋野抬手往右。 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吴月溪不满地道:“你遮住我眼睛做什么,我好朋友亲亲我不能看?” 宋野摇头,“那你捂我做什么,我好兄弟亲亲我不能看?” 吴月溪:“……那我们一起放手!一、二、三……咦,人呢?” 吴月溪话音刚落。 对面沈时搴的房间就“砰”一声地关上了门。 宋野和吴月溪面面相觑。 两个小时后。 祝肴累得一点不想动,静静随沈时搴带她去洗澡后,将她带上床圈在怀里。 “两个小时前,吃的那几块巧克力,消化了没?”沈时搴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浑身惬意满足,指腹点了点祝肴的鼻尖: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主食?” 沈时搴心疼她饿着,又累,且才高烧降下来。 可他刚才实在忍不住。 因为现在他是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祝肴靠在他怀里,软软道:“不用,我现在只觉得困。” 沈时搴心疼,将祝肴又往怀里带了带,吻在她的发顶,将声音放轻道:“祝肴同学,你现在可承认是我女朋友了,昨晚你和小叔……” 沈时搴呼吸沉了沉,才缓缓道: “昨晚你和小叔的事,不能有下次了。” “昨晚?霍宵?”祝肴拧了拧眉,努力地回想着。 昨晚…… 她是有印象,模模糊糊中,记得一两个零星不清的画面。 似乎是霍宵送她回民宿的。 她也隐约记得,霍宵坐了几分钟,就走了,随后张一暖就进来了。 “那时我已经醉了,如果我是清醒的,我不会让他送我回民宿,也不会让他在我房间待那几分钟?”祝肴抬眸盯着沈时搴,神色格外认真,“但是既然你提醒我了,我下次一定不喝醉,就算喝醉了,也只让你来送,好不好?” 祝肴听出了沈时搴话里话,他没有安全感。 她真难想象,明明是天之骄子的太子爷,为什么会在感情里,这么执着,还这么没有安全感。 那几天后,十五天的时间一到。 他真的能做到忘记她吗? 沈时搴应该可以的,他说了他可以,就一定可以。 “在你房间只待了几分钟?”沈时搴微怔。 “是啊,”祝肴收回思绪,点点头,“一暖随后就进来了,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她。” 沈时搴已经彻底僵住。 他怎么那么笨! 小叔总共离开大家视线才十几分钟,从酒店到这民宿再加来回两边上下楼,也得十分钟了。 小叔就在祝肴房里待了几分钟,甚至还有闲心抽了几口雪茄。 小叔能有时间做什么! 所以他这整整一夜一天,是没事自己找虐? 第124章 妹妹 沈时搴似乎后来还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很懊恼的语气。 祝肴太困了,没仔细听。 她小脸在沈时搴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了。 剩沈时搴一个人生自己闷气,快天亮才睡着。 - 山区的清晨,先入耳是鸟叫声。 阳光透过窗帘的一点点 缝隙,拉长成一条线,淡淡落在祝肴的被子上。 祝肴缓缓睁开眼,看了眼时间。 已经到中午了…… 祝肴迷糊了一阵,突然才想起昨晚她忘记了什么。 张一暖、刘东! 祝肴顿时清醒,给张一暖打了电话过去。 “一暖……” “肴肴?” 电话接通,听见张一暖的声音,祝肴紧张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说明昨天他们一行十几人都是安全的。 “一暖,我昨晚……” “我知道,”已经在榕大,此时正在食堂打包的张一暖笑着道,“昨天月溪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已经顺利下山了,刘东本来要上山找你的,知道你安全他陪着他几个朋友一起回家了。” 知道大家都好的消息,祝肴挂断电话后,又放松地躺了回去。 一转头,见沈时搴还沉沉睡着。 他安然地躺着,侧脸线条清晰优越,明明是男人,可睫毛却浓密修长,投下淡淡阴影。 祝肴手心有点痒,好想去碰一碰他的睫毛。 他应该不会醒吧? 毕竟昨天他在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咳咳,他体力消耗都很大。 祝肴抬手,咽了咽喉咙,正想要试试……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妈妈平日冷静的声音微沉了些: “肴肴。” 祝肴脊背陡然坐直,“妈妈?” “你妹妹又在外犯浑了,你去把她叫回家。”叶蓉简短一句话,随后将电话挂断。 接着,祝肴的手机上,发来一个工厂的定位。 祝肴来不及多想,转身想拿衣服,却对上沈时搴清冷的眸。 他手撑下颌,支起脑袋问,“你妹妹犯什么浑了?” “不知道。”祝肴晃了晃脑袋,“她从小到大,都比较皮实活泼……” 边说着,祝肴边起身,赶紧穿上衣服。 沈时搴也坐起了身。 “你不再睡会儿吗?”祝肴动作未停,看了眼沈时搴后,背过身。 “我跟你一起去。”沈时搴换好衣服,沉而好听的声线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和你一起去看看我们皮实活泼的妹妹。” - 从小到大皮实活泼,其实不准确。 从祝肴童年仅有的记忆中,妹妹祝姗小时候很开朗活泼。 总是笑眯眯地抱着她的腰,甜甜糯糯地叫她姐。 笑得无拘无束,仿佛永远没有忧愁。 每天放学回家,也只乖乖呆在家,和她一起做作业,读书,写字。 可不知道从几岁开始。 祝姗变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天天惹是生非。 总有闯不完的祸,有被邻居和同学告不完的状。 学习成绩直线下滑。 高中毕业,祝肴进了榕大,祝姗却辍学了,也不去家里公司上班,天天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 沈时搴开着跑车,油门压着限速开,没多久,就等到了定位的工厂。 祝肴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整座工厂浓浓大烟。 姗姗有没有在里边? 她掏出电话,忙想给祝姗拓电话,余光却扫见一抺熟悉的身影。 “姗姗!”祝肴朝车窗外急切地喊了声。 祝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对面十几个拿棍子的男人。 她回头瞧见祝肴,眼底是无法掩饰的诧异。 随后就又沉默着转回了头。 车内,沈时搴看了看祝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妹妹,淡淡开口: “你们真是双胞胎?看起来怎么不像?” 说着,沈时搴将车停下,靠在了祝姗旁。 “也不是所有双胞胎都像。”祝肴轻声道,赶紧开车门下了车,“姗姗,怎么回事?” 祝姗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回事!”一个样貌凶狠的男人往前站了几步,“她把我们厂子烧了,我叫她赔钱她不赔,给她爸妈打电话叫她爸妈赔,她爸妈都同意了,她还不让她爸妈赔!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 “多少钱?”沈时搴长腿迈下车,单手插兜,姿态闲适。 他气场慵懒,却莫名强大。 男人咽了下口水,声线下意识放低,“三百万。” 沈时搴掏出一张卡,“你们这工厂能刷卡吗?” “当然可以,你等着!”男人脸色和缓了些,转身往工厂的财务室去。 祝肴想拦沈时搴。 可一想,这钱应该能找爸妈拿,到时候就能还给他。 因为这钱是救祝姗才花的,爸妈他们一定会给。 祝姗却冷笑一声,“我不赔,他们工厂该烧,我不赔。” 沈时搴转头看了这妹妹一眼。 啧,祝肴这么好的脾气,是怎么能有这么个刺头妹妹的? 祝姗有一头利落的及耳发。 祝肴靠近她,抬手替她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线轻软道:“姗姗,这边我来处理,你先回家,爸爸妈妈在等你。” 祝姗看了祝肴几秒。 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骑上自己的摩托车,戴上头盔,扬长而去。 “你不用陪你妹妹回家?”沈时搴还以为今天有机会能见到祝肴的父母,咳了咳,有些失落地道: “你真不陪着?万一她不回家,又去闯祸怎么办?” 祝肴目光看着妹妹身影逐渐消失的方向: “不会的,只要我说的事,她都会做的。” 妹妹后来不听爸妈的话。 后来也不爱学习。 也不爱再粘着祝肴。 但只有一点从未变过。 祝姗一直都很听祝肴的话,也只听祝肴的话。 - 祝家别墅。 祝姗踏入客厅,抬步就想往楼上走。 早已在沙发上等待多时的祝定成和叶蓉,全将目光看了过去。 祝定成手掌重重拍在桌上: “过来,跪下!”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祝姗脚步一点没停,继续往楼上走,“我是不学无术,那你们呢?哦,对了,是道貌岸然的人渣啊……” 第125章 不肖 “你……”祝定成气得直抖。 祝姗已经往楼上而去。 “不肖子!”祝定成望着小女儿的背影。 叶蓉衣着素丽而端庄,浅浅抿了一口茶,“姗姗一向如此,只是闯些小祸,别气了。” - 跑车里。 沈时搴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屈肘搁在车窗边,轮廓分明的脸侧脸清晰完美。 祝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手机。 她将自己找朋友借了300万赔付的事,发了条消息告诉妈妈。 果然,两分钟后。 妈妈转账的短信提醒就来了。 同时,微信上也发来了消息: 【淡然:哪位朋友能借你300万?】 【淡然:交友要谨慎。】 祝肴又朝沈时搴瞧了一眼。 似是注意到祝肴的目光,沈时搴回眸,清冷的眼底含笑:“怎么又看我?一路上偷看了十几次。” “没有吧?”祝肴脸色刹那泛起红晕。 她真的偷看了沈时搴十几次? 不会吧。 “不信?我有车内记录仪,”沈时搴目光回正,注视着前方,散漫嗓音笑间明显,“等会儿拷贝出来,剪辑成‘祝肴偷看集锦’,发你一份。” “不用了,我、我克制一下。”祝肴咬了咬唇。 好吧,沈时搴确实长得太好看。 她没事时就想下意识看看他,赏心悦目,像一幅名家精心描绘的工笔画,让人的视线就是无法克制地跟着他而去。 “克制”两个字,让沈时搴极大地被取悦到。 跑车停下,红灯还有一分钟。 沈时搴侧身,握住祝肴的后颈,将人拉向自己,吻向她柔软好亲的唇。 祝肴眨了眨眼。 随后在沈时搴轻而深的亲吻中,闭上眼。 隔壁车的一对小夫妻,眼睛眨了不眨地盯着两人。 女人双手交握,撑着自己的下颌,一脸羡慕,“哇哦,好man哦,一秒亲下去,男友力爆棚了!” “咳咳……”男人挠了挠头,伸手就要学着隔壁车里有人,想要帅气地勾住老婆的脖子…… 女人一把将男人的手甩开,“你行了,前提得长得帅……” 男人哭唧唧。 谁说的婚姻是坟墓,简直是天才。 路口绿灯。 沈时搴提前一秒松开了祝肴,笑着揉了揉她的唇: “克制什么,想看就看,想亲就亲。” “祝肴同学,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 祝肴小小耳垂红透了,低着头。 沈时搴不敢再看了,再看就会忍不住把车停路边,对她做更过分的事。 祝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上面濡湿而强势的触感还在。 “是你男朋友”、“想亲就亲”,不得不说,沈时搴真的很好亲。 他的吻技,进步神速…… 祝肴收回思绪。 找到上次沈时搴转钱给她的那个账号,将刚才妈妈转过来的三百万转了回去。 随后纤长指尖按在屏幕上,回了妈妈的消息。 【摇摇摇:妈妈,是一个人很好也很靠谱的朋友,你放心。】 对面没有再回她消息。 或许,刚才妈妈也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吧。 应该也不是很在意她是否交了不好的朋友。 不像祝姗,他们恨不得连祝姗每天见过谁都想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时候与祝姗亲昵的画面,祝肴也只记得那一点点了。 其实算起来,她和祝姗待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少,似乎祝姗在刻意回避她一样。 记忆中,妹妹这个角色,竟也没有多少存在感。 原本这次她也想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可是给妈妈发了两次问他们什么时候在家的消息,他们都没回。 也许这周他们真的很忙。 也放只是并不期待见她。 无论是哪种原因,祝肴也已经接受习惯。 “到了。”沈时搴嗓音懒懒地提醒。 祝肴抱着盆栽下车。 沈时搴长腿迈下,跟着下了车。 祝肴回头,眨了眨眼,“你、你也进去?” 祝肴约了许久未见的吴意嘉在眉市这家餐厅吃午饭,顺便将这株小迷你罗汉松,交到吴意嘉手里。 “我不能进去?”沈时搴单手插兜,语气散漫而又有些委屈。 “不是说好,我和朋友一起吃饭,你自己吃饭等我吗?”祝肴低着头,小声说,“有你在,我、我和她说话放不开……” 沈时搴轻轻叹了声。 好吧,想装傻蹭桌吃饭失败。 “知道了。”沈时搴淡而轻的三个字,随后率先迈入餐厅,找着一个角落坐下了。 祝肴跟在他身后进去。 看着沈时搴一个人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品出了一丝“他很孤独”的辛酸意味。 “肴肴!” 吴意嘉在窗边,激动了站了起来,压低声音,朝祝肴挥着手。 祝肴顿时从“沈时搴会不会太孤独了”的纠结中回过神。 她步子轻快地往窗边去。 “这是送给你的盆栽,和你们家客厅假山挺搭……”祝肴将盆栽放下。 立马就迎来吴意嘉一个大大的抱抱。 吴意嘉紧紧抱着祝肴,脸亲热地蹭着她的脸:“肴肴,最近我忙着社团一些活动,都没时间来看你,你最近还好吗?” “好得很,别担心!”祝肴拍了拍吴意嘉的背,赶紧伸出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开,“好了好了,快把勒到了……” 吴意嘉松了手,将祝肴按着坐到椅子上,“看,这些可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还是我对你好吧!” 这家餐厅在眉市是出了名的好吃,也是出了名的贵。 以前还在读初高中时,但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都是带着祝肴到这家餐厅来。 许久没回到眉市,又回到这家熟悉的餐厅,而且满桌都是她爱吃的菜。 祝肴幸福极了。 每次和吴意嘉在一起,她都特别放松和快乐。 吴意嘉一坐下,就开始八卦:“肴肴,那个京圈太子爷和你的事怎么样了?你说他向你求婚你给拒绝了,然后呢,太子爷有没有用钱砸你求爱……” “他、我……” 祝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我们两个人现在是……” “哇,肴肴,快看,极品男人!” 吴意嘉突然出声打断,眼睛都在放光地看向餐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祝肴顺着吴意嘉的视线看去。 “我去,眉市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绝的男人!”吴意嘉赶紧掏出了手机。 那个角落本来并不起眼。 可奈何那男人太惹眼! 穿着一身昂贵而有型的白色休闲西装,侧脸轮廓流畅而完美,高鼻梁,清冷的眸,通身是高不可攀的贵气。 眉市就是个小城市。 数得上名号,长相帅气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 可也没有哪一个能有这么绝的气质和长相。 餐厅里的服务员也凑了一堆,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八卦也是惊艳地拿出手机拍照。 吴意嘉越看越觉得这男人简直是人间尤物! “肴肴,你等我!霍宵走眼不要你,我看这帅哥比他行啊,我去替你要电话号码,你争取拿下他……” “等等!意嘉!” 见吴意嘉起身就要冲过去,祝肴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按住。 “怎么?这样的你都看不上?”吴意嘉点了点她的鼻尖,语重心长道:“相信我的眼光,这男人长相身材已经是上乘了,比他帅的,我在电视上都没见过!” “不是……”祝肴咽了咽喉咙,“你刚才不是说问我和沈时搴怎么样了吗?” 吴意嘉下巴指了指角落的男人:“现在还管什么那太子爷啊,那太子爷能有这男人帅吗?” “那人,就是沈时搴……”祝肴抿了抿唇。 吴意嘉:“……等等,我耳朵好像坏了,你再说一遍?” “他,”祝肴侧身,手指了指明角落的人,“就是沈时搴……” “不是,等等……他是沈时搴?沈时搴长这个样子!”吴意嘉音调立马高了几个度: “长成这个样子,还是富可敌国的京圈太子爷!” “向你求婚,你还给拒绝了???” 吴意嘉每说一个字,心就抽痛一下。 “肴肴,这顿饭咱先不吃了,”吴意嘉反手拉住祝肴的手,就想将人拉起来: “我先带你去医院,挂个脑科。” 第126章 不好治 “意嘉……”祝肴又把人拉了回来。 “不是,你就当馋他身子,你也该答应啊!结婚的男人是要反复睡几十年的,这身材条件,估计你50岁前都不会腻,这你都能拒绝!”吴意嘉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这位京圈太子爷常年不在国内。 这才回国也很低调。 外界就很少他的照片。 这现在一看,简直人间极品男人,能成老公多好,吴意嘉决定改天一定要帮祝肴挂个脑科,好好给她看看脑子! “再说了,那霍宵现在还想控制着你,你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该答应沈二少的求婚。”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祝肴低下头,慢慢喝了口鲜菌汤: “如果他只是家世好,只是长相好,那我可能真的会因为想要他的庇护,而嫁给他。” “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 “他对我一颗真心,我不能对他满腔算计和假意。” 吴意嘉仰天长叹。 她这闺蜜自小就这样,为别人考虑更多,尤其是对她好的人。 真是让人着急。 她真想让祝肴学着自私些,才能活得快乐些。 吴意嘉眉头一皱,“那他为什么在这儿,他跟踪你?” “不是不是,”祝肴赶紧摇头,小声缓缓道:“我拒绝他后,他说他没办法立马走出来,让我陪他过十五天感情脱敏期,我答应了。” 祝肴小心看了下吴意嘉的脸色。 怕她又骂自己太不为自己着想,从来难以拒绝别人。 却没想到,吴意嘉叹了声气,“那你好好珍惜这段时间,过了这村,可睡不到这么好的店儿了。” 祝肴:“……” 呃,仔细一想,意嘉说得也没错。 两人又聊了近一个小时,才分开。 吴意嘉将知道的八卦都给祝肴聊了一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祝肴慢腾腾走到沈时搴旁边。 沈时搴早已经点餐用餐完,在餐桌旁疏懒地坐着,修长双腿闲适地交叠,整个人往椅背松弛地一靠,双手拿着手机玩游戏。 祝肴不懂游戏。 看着那游戏界面也很复杂。 听说,男人玩游戏的时候,都是不能中途退出的,要不然就会被扣上卖队友的帽子。 所以,祝肴也不催,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坐下。 沈时搴玩游戏时手指下的人物操作明明灵活且快,但旁观者看来,就是一副漫不经心悠闲的样子,格外松弛有度。 祝肴越看越觉出些意思。 脸庞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祝肴同学,你快钻进手机里去了,要不你进手机里帮我玩?”沈时搴散漫的声音突然响起。 祝肴猛地一偏头,对上沈时搴饶有兴致的目光。 下一秒。 沈时搴微微低头,轻轻吻在祝肴的唇上。 只一触即去。 像蜻蜓点水,温柔又轻盈的一个吻。 祝肴只感受到沈时搴温热唇瓣的执意一秒钟不到,就消失不见。 祝肴怔了怔。 看她呆呆的样子,沈时搴扯唇笑了笑,“愣着做什么,没亲够?” 说完,沈时搴附耳靠近她柔软的耳廓: “回去亲到你满意,现在大庭广众,偷亲一下点到为止。” “我、我不是……”祝肴纤长手指尴尬地扭扯着自己的衣摆。 沈时搴已经站了起来,拉住祝肴的手: “走吧。” “你不是还在玩游戏吗?”祝肴诧异问,脚上已经跟上他的步伐,往餐厅外去。 “跟宋野他们玩,顺风局,他们四个绰绰有余了。” 与其说沈时搴是拉着祝肴的手。 不如说是握住。 他将祝肴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十指相扣。 祝肴跟在他旁边,悄悄抬眸瞧他,又瞧了瞧被他牵住的手。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 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心,感觉汗淋淋。 手心与他的手心紧紧相贴,让她心跳有些快。 祝肴想抽回手: “沈时搴,我有点热,你、你能不能把我手松开。” “祝肴同学,我有牵手癖,松不开。” 沈时搴笑了声,手心里微微松了些,有凉风进了两人的掌心,吹散祝肴的一些紧张。 “牵手癖?还有这种癖好?”祝肴低头,细声细语嘟囔: “那你牵手癖应该是早期,接吻癖……晚期了。” 祝肴话音落时,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的车旁。 午后树荫下,微风轻盈。 沈时搴按下车钥匙,车“滴”一声解开了锁。 祝肴伸手去拉车门,“我们回榕城,应该要不到两小时吧……唔……” 细腰却被沈时搴从后握住,被他轻易翻转,抵到车门上。 沈时搴温热的掌心,握着她的白皙纤细的后颈,轻柔地吻着她。 祝肴呼吸乱了章法。 她小手握着沈时搴外套的衣摆,上身的重量,都被腰上他的手支撑着。 许久后,沈时搴才松开了祝肴。 祝肴小脸已经红得没法看了,“沈时搴,你怎么又亲!” 沈时搴低头,清冷的眸含笑凝视着她,指腹一下下轻轻揉着她的唇,悦耳的嗓音淡淡道: “因为今天作者的书终于复审通过,出小黑屋了,我高兴。” 祝肴:“……” “而且,”沈时搴又亲了亲她,“祝医生都确诊我有接吻癖了,我只好现场发作一下,以便祝医生对症治疗。” “不好治。”祝肴赶紧偏过头。 她怕沈时搴又亲,万一没忍住亲得太狠,等会儿书又被关小黑屋就惨了。 第127章 贵重 “还有,”沈时搴散漫的神色突然正经了半分,“你今天收拾东西,是不是有东西忘拿了?” “啊,什么东西?”祝肴眨了眨眼。 沈时搴从裤兜里掏出丝绒礼盒,将盒子打开,淡淡道:“它。” 午后的阳光秋装透过树叶,落在礼盒里的戒指上,鸽子蛋一样大的钻石明亮又璀璨,在阳光下耀眼极了。 以前,祝肴跟着霍宵去过很多顶级拍卖会。 她昨晚第一眼,就知道,这一枚钻戒至少是收藏级的,价值也许上亿了。 可沈时搴,仅仅是不想要上一次向她仓促求婚留有遗憾,就将这么昂贵的戒指补给她。 他们两人,明明只有几天就要分开了。 “不过它似乎太大了,你也不方便带着。”沈时搴将钻石从盒子里拿出来, 拿住钻石,轻轻一扭,钻石就从戒圈上被摘了下来,重新放进了礼盒里,直接揣进了祝肴的衣服口袋里。 他又掏出一条铂金项链,将戒圈穿了进去。 “低头。”沈时搴温声道。 “沈时搴,你应该知道的,太贵重了,我不可能收的。”祝肴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贵重的……”沈时搴轻笑一声,也不等祝肴低头,将项链戴上她白皙的脖颈上。 戒圈轻轻贴着祝肴的肌肤,触感微凉。 祝肴抬手想摘。 沈时搴却轻轻握着祝肴的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随后沈时搴微微低头,闭上眼,亲在了戒圈上。 这个吻轻而郑重。 祝肴肌肤敏感,有细微的酥麻。 沈时搴抬头,漆黑的眸里像有星辰大海,浪潮翻涌,里面有无尽的温柔和眷恋,也有千言万语。 可最终,他只轻声道: “祝肴,这世间万物,你最贵重。” 祝肴心跳又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格外欢快。 跳动的心脏,紧靠着那戒圈,戒圈那一分初夏里让人贪恋的凉意,慰藉舒适地传到了心脏的最深处。 “你能不能别这样……”祝肴咬了咬唇。 他太好了。 以前的好,让她知道不能利用他,也不能随意答应他的求婚。 可他现在好得太过分了。 让她觉得拒绝他这么直白的示爱,都是一种罪过。 “这应该是收藏级的吧?是不是有钱也很难买到?”祝肴声音低低的,太大声都怕会伤害到沈时搴: “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分开的,这枚戒指,你可以送给你以后确定的联姻对象……” 沈时搴果然不满地捏了下她的手。 “嘶……”祝肴有一点点疼。 沈时搴松开了她,将她脖颈上的戒圈拿起翻转了下。 祝肴清晰地看见戒圈上的字母:zy&sq。 “这是?”祝肴抬眸瞧他。 “祝肴和时搴。”沈时搴笑了笑,“高材生连简单的首字母都猜不出来?” “你、你这以后还怎么送给其他人!”祝肴心疼了。 “不只是戒圈,钻石上也有,所以,我也不可能送给其他人,但是,高价转卖不成问题……”沈时搴指腹轻轻摩挲着戒圈,平日悦耳的声线,此时有低沉的哑: “祝肴,戒指你留下。” “等你结婚时,就将它卖掉,钱你自己留着,算我替你备的……” “一份嫁妆。” 祝肴被沈时搴的话,惊得怔在了原地。 胸口骤然窒息。 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眼泪啪嗒一下,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沈时搴,你那么郑重地准备了一枚戒指,还刻了我和你的名字。” “你怎么说得出让我卖掉,把钱当嫁妆的话?” 沈时搴的这枚戒指代表了他多少心意,祝肴又不是不知道。 她本就愧疚了。 沈时搴这句话,简直是将她的一颗心,放在火架上烧。 “我说的心里话,你结婚时该卖就卖了……”沈时搴挤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很好地掩藏住眼底突然冲撞而来的悲凉和落寞: “反正,我和它一样,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说完,他抬手,揉了揉祝肴蓬松柔软的发顶,散漫地轻笑了声: “走吧,得送我们家高材生回学校了。” 第128章 小礼物 回学校的一路上,祝肴一个字都没再说过。 胸口那枚戒圈,烫得她心脏疼。 等她下了车,沈时搴朝她懒懒挥挥手,说了句“等你晚上回家带你吃好吃的”,便走了。 - 炫酷的跑车开出去几百米后,中控亮起来电显示。 沈时搴按下接通。 “搴哥!今天卖惨效果怎么样?”宋野期待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条路是榕大外一条林荫道。 两旁高大树木枝叶繁茂,在道路上空错综交缠,遮天蔽日般挡出一路荫凉。 沈时搴打开跑车顶棚,矜贵无侑的脸庞上,枝叶间细碎洒落的阳光温柔而欢快地跳跃。 “效果还行。”沈时搴愉悦地勾了勾唇,修长指尖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 “嫁妆”两个字一出口,祝肴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当时沈时搴以极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终止卖惨哄她别哭,而是背出他想了一晚的话: 反正,我和它一样,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他对她无能为力的宿命感瞬间拉满,不信祝肴不心疼他。 “那就好!”宋野顿时放心了,但又瞬间担心道:“万一,她当真了,真卖了你送的戒指作嫁妆,拿着巨款养其他男人,和其他男人的娃……” 想到这个可能性,宋野都觉得搴哥惨! 沈时搴:“她敢。” 宋野:“这可说不准,要祝肴真卖了呢?” “那就……”沈时搴喉间溢出声散漫地笑,一字字道: “腿打断,锁床上。” 昨晚他一路迎着暴雨,做了无数次可能出错的选择。 可最终却全让他赌对,让他找到了祝肴。 祝肴坐在一片泥泞里,仰头哭着瞧他,说童年被忽视,长大被欺负…… 说他是对她最好的人。 说她在他身边时最安心。 祝肴说她碎了,可听见那些话,碎的明明是他。 他抱着祝肴下山,在沉黑狂躁的暴雨里走了四个小时。 那四个小时里,他想了好多。 小叔和她分手都已联姻,还有脸和祝肴牵扯。 他只是追人还没成功,被拒绝一次而已,凭什么就要乖乖退出。 什么十五天,他要十五年,一百五十年,一亿五千年。 祝肴只能是他的。 他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人,他也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卖惨也好。 示弱也好。 强取也好。 豪夺也好! 总之:祝肴,他要定了。 爱哭的一朵娇娇花,除了他,谁能养好? “搴哥,既然初有成效,晚上我们去酒吧庆祝一下?”宋野这几天光围着情绪不稳定的沈时搴转,都没去酒吧放松放松,早想了。 “不行,我家祝肴晚上还等我陪她吃饭,你靠边儿。”沈时搴悠然慵懒地道,随后无情地挂了电话。 宋野:“……” 搴哥看起来像是满血复活了。 好强大、自我修复能力好强悍的一颗恋爱脑! - 祝肴沉着一颗心,到了教室。 张一暖却没有察觉到祝肴低落的情绪,反而兴致勃勃打招呼:“肴肴,你怎么才到学校,你比我慢太多了吧!” “今天去见了眉市的朋友,就回来晚了。”祝肴边说着边接过张一暖替她带来的课本。 “对了,你的行李我也替你带回来了。” 祝肴感谢道:“谢谢了,一暖,那你回来时一定很不方便。” “还好还好。”张一暖含糊其辞道。 其实她回来不是坐的城际地铁了。 是宁小程来接的她。 在路上,宁小程吐槽她没把祝肴的事替他办成,甩脸色给她看。 宁小程不是好归宿。 张一暖今天更加确定了。 而此时,她又想到了刘东…… 张一暖转头,笑着道:“肴肴,我这次下山时,山中不好走,最后一段路,都是刘东的朋友周百背着我下来的,我想买了点小礼物,送给他们,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刘东,怎么交给他。” 祝肴轻轻抿了抿唇。 她也该想到感谢一下他们的。 如果不是刘东和他的朋友们,她和张一暖或许已经被那三个陌生男人拉走了。 祝肴也随即拿了手机,找出刘东的微信:“好,我问下他,我也该送点小礼物感谢一下。” 祝肴问刘东今天有没有在上班,是否方便今天见一面。 刘东赶紧发了一个定位。 祝肴点开,一看,是悦己健身房距离她们学校最近的一家分店。 今天的课上完,祝肴和张一暖到校外街上共同挑了些小礼物。 是些好看好用的酒杯,和年轻男孩子喜欢比较大众的手办。 两人又买了些包装纸,用心地做了一下包装,然后带着往悦已健身房去。 祝肴跟着定位,和张一暖坐公交车,只有二十几分钟就到。 距离还有个红灯时,就已经见刘东站在健身房门口。 刘东的身材很高大,穿了一身教练服,紧实的臂膀在衣袖下微微鼓起,男性气概十足,肌肉却并不过分夸张,兼具了美感和力量感。 刘东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祝肴找他见下面是什么事。 只能赶紧找了一家距离她最近,最方便她来的健身房,然后提前在这里等她。 见祝肴和她的同学,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下来。 刘东赶紧迎上去,“祝肴,张、张……” 想都打招呼来着,可刘东实在忘记眼前人的名字了。 “张一暖。”张一暖赶紧提醒。 随后,就将手里的和祝肴手里的礼物,全都递到了刘东手里,“刘东,这里有五份礼物,是送给你们的,谢谢你们昨天的帮忙。” “对,真的很感谢,希望这点小礼物你们能喜欢。”祝肴也感激地笑着点点头。 “就小事,你们不用这样……”刘东提着礼物,一时间手足无措。 正当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时,他手机响了起来。 刘东接起,见是周百,直接开了外放,“什么事啊,周百。” “出来玩,昨晚经过大风大浪,今晚必须放松下。”周百笑得随性。 “那行,祝肴和她同学送了点礼物给你们,我顺便给你们拿过来。”刘东说着,目光瞧向祝肴,递过去一个“我帮你送到”的眼神。 “班长也在你那儿,那你叫班长也过来玩啊。”周百精神一振。 “我送过来就好了,祝肴不适合在酒吧玩。”刘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张一暖却立马对着手机里道:“周百,我们马上过来,原本我和肴肴就想当面感谢你们大家的。” 第129章 蛋炒饭 祝肴被张一暖拉着,坐进了刘东的车里。 酒吧“风阙”门外停满了豪车。 刘东下车,立马绕到后座,替祝肴和张一暖提着礼物朝酒吧里去。 此时尚且是傍晚,风阙里已经人头攒动。 高台上dj热辣,台下舞池中年轻男女随着曲调扭动。 刘东在前,祝肴两人跟在后方。 “你们今天兴致倒是挺高,这么早就来了?”刘东走近,笑着朝朋友们打招呼。 “快让开,我们要迎接班长。” “班长呢?别挡着她。” “我们等她好久了……” 众人笑着站了起来,作出迎接人的郑重姿态。 “久等了久等了。”祝肴加快了些脚下的步子,几步到卡座前,浅浅笑着,将礼物放到了桌上,“谢谢大家昨天对我和一暖的帮忙,小小礼物,是我和一暖的心意。” 张一暖也将礼物放到桌上。 众人都赶紧说太客气了,高高兴兴将礼物收下。 桌上不仅堆着她们俩送来的礼物,也堆满了昂贵的红酒和各式各样的饮料与果盘。 周百则赶紧招呼道:“来来来,快坐,平时真是难得有机会和你们这些高材生一起玩。” 祝肴见已当面道谢,就想告辞离开,“我们……” “我们来晚了,直接坐下肯定不行……”张一暖急忙说道,又赶紧从桌上拿了六个空酒杯,倒满了酒: “我和肴肴先自罚三杯。” 张一暖先拿起了酒,随后胳膊肘轻轻捅了捅祝肴,“肴肴,快喝啊,要不然显得我们太不尊重他们了,昨天他们可算了救了咱们一命。” 张一暖说着,往祝肴手里也塞了一杯酒。 刘东赶紧过来,挡了挡祝肴的手腕,“祝肴,你以前不是不喝酒吗,你以茶代酒吧。” “对,不喜欢喝酒就不用喝,”周百也从开玩笑的状态正色说道,同时拿起了桌上的饮料,“我们早给你准备了果汁,你们喝果汁就行。” 祝肴前天也是喝了三杯酒就醉了,本就不想喝,顺势想从周百手里接过果汁,替自己和张一暖倒上。 但手还在半空,张一暖握住祝肴的手放下,笑着道:“肴肴,酒是诚意……” 说完,张一暖爽快地将三杯酒一饮而下。 张一暖也不是非要让祝肴喝。 只是这么劝着祝肴,想显得她更重视在场的人,也显得她更懂人情世故些。 况且,祝肴向来好说话。 也能向眼前这些人证明,自己和祝肴是很好的关系,就能通过祝肴拉近这些富家公子哥的关系。 祝肴拧了拧眉,轻声道:“一暖,我还是以果汁代酒吧。” 张一暖有些诧异。 祝肴怎么最近没那么好说话了? 还没等张一暖再劝,祝肴已经用果汁倒了三小杯的果汁,落落大方地朝着众人,声线温软地道:“虽然以果汁代酒,但我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昨天对我和一暖的帮助。” 祝肴一口一杯,诚意满满。 周百笑着拉祝肴坐下,“班长来,坐坐坐,昨天的事你言重了,我们四个都是陪着刘东来打酱油的,是刘东一路往前冲,非要来找你们的……” 周百朝着刘东挤眉弄眼。 示意他赶紧多说几句,多挣点表现。 刘东却只挠了挠头,含糊说道,“小事,小事,昨天都过去了,大家都安全就好,不用再提。” 周百朝刘东翻了个白眼。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白白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人,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了! 该他追不到班长。 祝肴原本想走的,也没想到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可提到刘东,她知道他昨天上山找她的恩情多重。 “刘东,我再敬你一杯,谢谢你。”祝肴又倒了果汁,举杯向刘东。 刘东笑着和她喝了一杯,笑得有些微不可察的腼腆,“今晚能和你这个老同桌多聊聊生天,我就很高兴了。” 刘东简单一句,让祝肴想立马走的话,说不出口了。 张一暖趁着这机会,赶紧也向刘东敬酒,找了些话题和他聊了起来。 祝肴坐在一旁,看了看时间。 现在已经快七点。 沈时搴今天临走时,说等她晚上回家,那种期待的眼神,现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祝肴拿出手机。 【摇摇摇:我今晚可能要晚一点,不用等我吃晚饭哦。】 沈时搴秒回。 【s:那你几点回家,要我接你吗?】 【摇摇摇:不用,我和朋友一起聊聊天,只会晚一点,不会太晚。】 【s:哦……朋友啊……】 【s:男性朋友?】 祝肴扫视了在场五个高大的20岁上下的男孩子,老老实实回他。 【摇摇摇:嗯,是。】 这一次,消息好久都没过来。 祝肴想他可能是在忙,反正已经告诉他就好,于是收起了手机。 才将手机揣进了包里,手机又来了讯息。 【s:是我今天做错什么了吗,所以让你不想早点回来,你平时都是下课就回家的。】 【s:你的男性朋友和你年纪一般大吧?真羡慕。】 【s:不像我,25岁,人老珠黄。】 明明是文字。 可祝肴偏偏能想象出沈时搴现在的神情,以及他说出些话可能会有的语调。 就像今天他将她困在车门上,那落寞寂寥的眼神一样。 祝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此时的她就像个抛妻弃子,在外花天酒地的负心丈夫一样。 【s:没关系的,你在外玩得开心些,我自己一个人在小院里,点一份蛋炒饭,简单又方便,祝肴同学不用担心哦。】 祝肴咽了咽喉咙,负罪感飙升。 第130章 外卖 【摇摇摇:那我给你点外卖,点一些榕城特色菜好不好?】 沈时搴没回。 手机又没了动静。 祝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沈时搴一个人落寞地吃着蛋炒饭的场景。 “是吗?那你们就再也不用去霍宅排练了?” “霍宅”两个字,从周百口里说出来,打断祝肴的思绪。 她回过神,眼神有些诧异大家怎么突然聊到霍宅。 对霍宅,祝肴现在有些应激地抵触。 注意到祝肴疑惑的目光,刘东笑着解释,“张一暖刚才在说你们合唱团被选中去霍宅表演,提前去排练,原本说的走到订婚宴前都要排练,结果又突然通知所有邀请参演的大学生团体只用订婚宴当天出席就好。” 张一暖补充道:“听说好像是霍四爷发的话,我觉得霍四爷挺好的,前天还送肴肴回民宿。” “我还很少听见有人说四爷好,”周百笑着,“我听得最多的,可都是说四爷‘狠’……四爷如果帮班长的忙,那只能说是班长自己的长相太占优势了,不论哪个男人碰见祝肴,不都被迷得七魂丢了三魂,愿意伸把手。” 周百的话,让张一暖神色有些微的不悦。 她前一晚也在奇怪,为什么霍四爷会帮助祝肴。 现在听周百一说,好像也不奇怪了。 张一暖手机收到新的讯息。 点开一看,是宁小程发来的照片。 当看清宁小程发来的照片时,张一暖身体微僵。 【宁小程:[图片]】 【宁小程:你和祝肴怎么到酒吧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该跟我说啊!】 照片上,赫然是他们这桌所有人的照片。 顺着照片上的角度。 张一暖扭头就对上宁小程的视线。 宁小程朝她扬了扬眉,随后将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祝肴身上。 宁小程的旁边,就是他的哥哥,刚出院没几天的宁大鹏。 张一暖赶紧收回目光。 她咬着牙,看向了祝肴。 就这么短短几秒她没有找话题和这些公子哥聊,他们已经又换了话题,和祝肴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为什么人人都更喜欢祝肴。 不止宁小程,连眼前的刘东也是。 男人果然都是肤浅的,祝肴不过是胸挺了些,腰细了点,又不爱说话,光知道做实验记数据,木讷且无趣的人,这些男人偏偏一个二个对她趋之若鹜。 【张一暖:但她今晚没喝酒,我没其他办法。】 【宁小程:办法不多的是。】 【宁小程:你过来,我把东西给你,你找个机会丢她饮料里就行了。】 张一暖将手机屏幕稍稍往旁边侧了些。 以免让在座的其他人看见。 回头又和宁小程对视一眼后,张一暖起了身,朝宁小程那边走过去。 宁小程也假装往她这边走。 酒吧本就人多而杂,很是拥挤。 两人擦肩的瞬间,宁小程将药塞进了张一暖手里,抽回来的瞬间,还笑着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才收回了手。 张一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径直走到吧台,点了两人杯现调百香果汁。 这是祝肴比较爱喝的果汁。 张一暖回头朝卡座看了眼,见众人还在聊得火热,背对那边,迅速将药放了进去。 然后,她一抬头,视线迎上调酒师的目光。 “放心,小姐,我什么都没看见。”调酒师咳了咳,低下了头。 在酒吧里,这样的事太常见了,要是他敢管,早已经失业。 “嗯。”张一暖顿时有些紧张。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往卡座去。 祝肴本不太会聊天的,可刘东他们五个太能说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祝肴竟然也和他们聊到了一堆。 “说真的,那次我们在法国酒庄喝红酒,一个个地都嗨了,从品酒,成了拼酒。”周百讲起几兄弟之间的趣事,一脸笑意。 祝肴仔细听着,情不自禁也跟着扬起了眉梢。 张一暖端着果汁走了过来,挨着祝肴坐下,将那杯给祝肴的果汁,放到了祝肴的面前,压低声音小声道:“肴肴,给,你喜欢的百香果汁。” 说完,随意地转回头,装作聚精会神地听周百聊天。 祝肴瞥了眼那杯果汁。 她微微蹙了蹙眉。 前天喝了三杯酒大醉,所以今天祝肴不想再喝酒。 同样的,之前在餐厅喝了杯白水,就被宁泱泱得逞,祝肴现在下意识地对外面的饮料有心理阴影。 刚才那三杯果汁敢喝,也是因为那是她亲手打开的,确保没被人开过。 张一暖是她同学,她是放心的。 可她对酒吧这个环境不放心。 祝肴将百香果汁,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又双眼看向周百,听他八卦。 注意到祝肴的动作,张一暖心急了,自己先喝了口果汁,又拉了拉祝肴的手腕,“肴肴,这个百香果汁真的好喝,比学校奶茶店的好喝多了。” 祝肴抵挡不过张一暖一直不停的劝,于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嗯,是挺好喝。”祝肴敷衍地笑了笑,又将果汁放下了。 果汁里药放得多。 可只喝一口,应该也不行吧…… 张一暖不确定,心里也越发着急,想着怎么才能让祝肴再喝。 “那次喝得醉得不醒人世,一起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是谁来着?”周百故意笑着停顿。 其他人哈哈大笑地接过话,“不就是刘东吗!” 刘东挠了挠头,说起窘迫的事,下意识朝祝肴看了眼。 “对了,我可还记得刘东喊的是谁的名字,还说了些有的没的话,我可是每一句都记得……”周百挑了挑眉,继续笑着道:“那名字就是……” “好了好了!”刘东赶紧打断,心里慌了,讨饶道:“别说我的糗事了,我自罚一杯行不行。” “你不是说你今晚要送祝肴回家?你又不喝酒,怎么罚……”周百笑着调侃。 “我也饮料代酒。”刘东慌张地随便拿过桌上一杯饮料,就往嘴里猛灌。 一秒就快见底! 突然张一暖站了起来,朝刘东一挥手…… “砰”—— 刘东手里的杯子顿时被拍下砸到桌上。 向来脸色温和的刘东,神色微微冷了冷,看向张一暖。 张一暖声音有些抖,“那个……这个果汁是祝肴喝过的,所以我才……” 在场五个男人,没人吭声。 他们暗暗交汇了下视线,看向那个碎落在桌上的果汁杯,其中隐隐有猜测。 突然的安静让张一暖更紧张,“我、我来收拾……” 氛围有些不对,但祝肴却没法思考。 因为,她的头好像有点晕。 像喝醉了酒那种飘忽感,周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第131章 为难 “对不起,对不起……”张一暖擦着桌子,磕磕绊绊道歉。 “我来吧,小心碎片划着你的手。”周百站了起来,多拿几张纸在手中,脸色平静地擦拭着桌上的果汁。 将玻璃渣和果汁都倒往垃圾桶里。 擦得差不多,周百往外走,“你们先玩,我另外再替你们点两杯。” “好的,谢谢。”张一暖紧张无措地坐在原地。 周百迈出了卡座,朝刘东递去眼神。 刘东会意,跟了出去。 两人沉默着走到酒吧大门外。 周百车上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赶紧下来,“少爷。” “找个专业的检测机构查查,里边是不是有东西?”周百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濡湿的纸巾。 上面残留着擦拭的百香果汁。 “是,少爷。”司机小心地接下来,上车后拿口袋装好,开车而去。 周百转身,上下打量刘东,“你还没有哪里感觉不对?” “暂时没有。”刘东摇了摇头,“我自小感冒就吃什么药都没有用,有可能我抗药性强,还没有起效。” 他们几人年纪都轻,可各式各样的女人,什么没见过。 几人刚和张一暖聊了几句,她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性格,一眼就看穿了。 只是因为是祝肴的朋友,没有给她冷脸罢了。 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下药的事。 “希望是我们猜错了吧。”周百双手抱胸,扯了扯唇,“要然,“你家班长身边竟然一直跟着一个这么有心机的坏女人,想想都替她难过。” “祝肴她从不会主动去猜测别人,她高中时就是,也总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看。”刘东摊了摊手。 但两人也不觉得张一暖下的会是什么要命的毒药。 顶多也就是迷药或者催情药之类的吧。 “只是猜测,先别动她,等等结果,今晚我们都多注意她。”刘东提醒。 “这还用你说。”周百笑着拍拍刘东的肩。 两人往酒吧里去。 刘东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眼后,眉稍拧了下,又将手机揣了回去。 周百瞥了眼,“哟,又是阿姨催你相亲了?” “你说我才19岁,我妈就开始急了,想让我赶紧相亲结婚,年纪一到就能让她个抱上孙子。”刘东也很心烦。 周百吐槽,“你也真是的,告诉阿姨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再谈,她不就放心了。” 刘东恍然大悟。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 沈时搴一直没回复。 祝肴拿出手机,抿了抿唇,指尖在手机上敲动,又发消息过去。 【摇摇摇:吃过晚饭了吗?】 【s:正在吃,蛋炒饭挺香。】 【s:[图片]】 图片上,是一个白色塑料餐盒,里边满满的蛋炒饭,但饭粒明显很硬,连鸡蛋也只有几小块。 沈时搴平常入口的东西,从来都异常挑剔。 今晚吃蛋炒饭不说,还吃这种一看就是十几元的快餐蛋炒饭,实在祝肴觉得心疼。 【摇摇摇:那你少吃些,回来我给你好吃的。】 【s:不用,我舍不得你做。】 沈时搴的爱意,总在不经意表达得明目张胆。 祝肴咬了咬唇。 完了,更愧疚了。 【s:要不,我和你们一起?要不要带你男朋友见见你的朋友们?】 【s:[期待jpg.]】 小院里,沈时搴等了几分钟了,祝肴还是没回。 “看来还是不愿意。”沈时搴将手机往桌边一搁,抬手夹菜。 桌上,那碗刚刚激情出演主角咖位的蛋炒饭,正在石桌角落静静地放着。 餐桌上,是琳琅满目宋野从五星级酒店打包带回的菜。 “要我说啊,搴哥,”宋野吃着一块东坡肘子,边嚼边说:“祝肴本来就只是心软给了你几天男朋友的名头,让你心里舒坦,可要真是公开说,那祝肴肯定会担心以后你走了之后怎么办。” “我要走也要带她一起走。”沈时搴腔调懒懒。 “这的确!但祝肴她现在不这样认为啊……”宋野淡淡道。 “也是,”沈时搴浅浅喝了口汤,也点了点下颌,“反正我和她多的是时间,不急。” 沈时搴修长手指捞过旁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按动,简单的动作,也有矜贵慵懒的美美感。 【s:不能见你的朋友,但想你戴上那枚戒指,那是我对你的无法随时说出口的爱意,想让它陪伴你。】 宋野歪头瞧了一眼。 浑身打了个激灵。 哥,路线一定要走得这么肉麻? 【s:算了,我也就一说,你肯定会很为难。】 【s:而我,最不想你为难。】 宋野拿着筷子,在桌上下意识地比划出一个“牛b”。 把搴哥丢进宫斗剧,他估计至少能拼成个贵妃…… 几分钟后,祝肴回了消息。 【祝肴:[图片]】 背景是酒吧的酒桌,图片里只有一只手。 祝肴的手指根根纤长好看,莹润淳美,细腻如玉,此时她的中指上,已经戴上了原本在她脖颈上的戒圈。 银白色的戒圈,衬着她手指更白而玉润。 祝肴戴上了他送的戒指,而且在她的朋友面前。 这也算暗戳戳地宣誓主权了。 沈时搴漆黑的眸水落在照片上,看入了迷,性感薄唇缓缓勾起,笑意深深。 “又盯着手机傻笑了。”宋野摇了摇头。 第132章 拍照 酒吧里。 “祝肴,怎么自己一个人拍照,大家来一起啊。” 祝肴刚将照片发给沈时搴,耳边就响周百的提议。 “好啊。”她忙收手机,抬眸看向大家,浅浅笑了笑。 大家一起聚餐玩,拍照打卡。 再正常不过。 几个人笑意爽朗地坐在一起。 周百安排叫来一个服务生,替他们拍照。 刘东挨着祝肴,被周百故意挤着离祝肴近一些,这比刘东和祝肴以前是同桌时还近,刘东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祝肴双手乖乖在膝盖,纤薄的背挺得笔直。 张一暖还在刚才的事情中紧张着,浑身都僵硬。 服务生笑着提醒:“各位注意,请看镜头,1、2、3……” “咔嚓”—— 服务生按了十几下,拍了十几张照片。 拍好照片,服务生将手机还给刘东。 一个小小的拍照小活动结束,大家又继续聊着天。 没有灌酒。 没有为追求刺激而玩的过分的游戏。 几个人坐在一起,只是聊聊天,男生喝着红酒,祝肴喝着果汁。 祝肴觉得还挺舒心。 刘东此时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稍微躲开了些众人的视线,看着刚才拍好的照片。 目光落在他的祝肴上,看着看着,嘴角就扬了起来。 突然,一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 刘东找出其中一张,将其他人都剪裁掉,只留下他和祝肴。 将照片发给了他妈。 【刘东:别催了,我其实有女朋友了,等过了几年我们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 图片刚发过去一秒。 他妈妈就激动地发来一串中老年表情包,高兴地不行。 刘东顿时心情就轻松了。 终于不用被催婚了。 - 酒吧一门,银顶迈巴赫缓缓驶近。 停稳后,门口迎宾赶紧拉开车门,恭敬地弯腰道: “四爷,宁总,晚上好。” 霍宵长腿迈下,大步向前,手腕间时隐时现的佛珠,在酒吧门前奢华闪烁的大灯下,显出高不可攀的贵气与禁欲。 宁远快走两步,到霍宵身边,笑着道:“终于又能出来玩玩了,这段时间我替你和泱泱催办着订婚宴的筹备,是真累了。” “辛苦。”霍宵语气淡淡。 “不过我今天拉你出来,也不只是放松,风阙前几天来了个新的调酒师,听说挺牛,我们今晚高低多喝几杯。”宁远心情很好。 前两天的周末出去玩了圈。 订婚宴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 宁远一身轻松。 “好。”霍宵微微颔首。 两人迈入酒吧,上了大厅二层的卡座。 默默跟着两人的谢名站到了卡座后,隐在光影的暗处。 二楼的卡座空间更独立,还能俯瞰全场,视线和私密感都相当好。 两人落座时,酒吧早已将宁远定好的酒水、果盘送了上来。 “来,让我先预祝你这周末的订婚宴圆满举行。”宁远笑着举杯。 霍宵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高脚杯,举止优雅地碰杯后,一饮而尽。 而放下酒杯的一刹那,他深邃的眸光又暗了两分。 目光淡淡地落到一楼角落的一个卡座里。 那里,几个年轻男孩子和祝肴坐在一起。 所有人关系关切地挤在一起,对着镜头做着气势,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拍着照片。 其中一个男人尤其离祝肴近,甚至他的一双眼,总爱盯着祝肴,难以挪开。 他叫…… 刘东。 似乎是这个名字。 霍宵替自己又满了一杯,再次一口饮尽。 “这酒挺烈,你悠着点啊,别喝这么急……”宁远笑着提醒。 - 拍了照片,祝肴觉得头越来越晕。 浑身有些发热,烫得有点不舒服,额头间也有细微的汗。 这感觉很微妙,若有似无的。 祝肴趁着他们几人聊着车,正聊得嗨,悄悄起身想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一下脸,可能会觉得清凉一些。 祝肴出了大厅,拐进走廊。 还有几步就到卫生间时,突然一双大手拉住祝肴的胳膊,将她拉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里。 突然被拽进黑暗中,祝肴顿时大喊: “谁,放开……” 对方抬手,捂住了她喊叫的唇。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透过消防通道那昏暗的灯,祝肴看清了眼前的人。 “肴肴。” 低沉磁性的男声,在通道里有轻缓的回响。 祝肴停止了挣扎,乌黑的眸里,是显而易见的抗拒,就这么盯着眼前的人。 “你才19岁,不该来酒吧。”霍宵松开了祝肴。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过近的距离拉开。 留给了祝肴松弛而有安全感的距离。 但显然祝肴没有领情。 “不管我多少岁,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祝肴不紧不慢地开口。 说完,转身就走,去拉消防门的把手。 但消防门平时很少用,并不顺滑,祝肴不知道霍宵刚才为什么可以轻易拉开,但是她此时拉了第一次,拉不动。 再拉第二次时,霍宵站到了她与消防门的中间。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霍宵身材高大,目光微沉:“肴肴,酒吧杂乱,不是你该来的。” “该或者不该,已经不用你再提醒我了。”祝肴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想要谁提醒?”霍宵又逼近一步。 距离依然很近。 祝肴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意。 “总之不是你。”祝肴转身想要顺着消防楼梯往楼上走,腰上却传来一股力道。 “肴肴,你最近真的不乖……”霍宵从后握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将人带了回来。 “霍宵,松开!”祝肴喊道,却挣扎不过,两只手被交叉困住,整个人被翻转压到墙上。 霍宵一只手压着她双手在头顶,一手撑在她身旁墙上,将她困在他和墙之间的小小空间中。 “肴肴,你不需要我提醒,那需要谁?”霍宵高大身躯微微俯身,深邃的眸里压着怒,语调却低沉而平静: “我希望你不会告诉我,是昨晚一路抱着你下山的……” “我的小侄子,时搴。” 第133章 树 祝肴抬腿想踢他,才刚动,便被他的膝盖抵住。 她心里气极,低头想咬上霍宵撑在她身侧的手腕上,头一偏,牙齿精准咬住他的手腕。 可祝肴没有发狠咬下去。 因为霍宵一点没躲。 霍宵一副她想咬也随她的姿态,目光沉静而深邃,垂眸凝视着她: “肴肴,离时搴远些。” “你为什么偏要反反复复让我离他远一些,”祝肴抬眸,声线温软,一字字却坚决: “如果你再说一次,我立马和沈时搴结婚。” 霍宵的眸光刹那暗淡,撑在墙侧的手收回,捏住祝肴的下巴抬起,更深更沉地看进眼里: “肴肴,你再说一遍?” “如果!你!再说让我离沈时搴远一些的话!我立马!和他结婚!” 祝肴就这么与霍宵对视,眼眶却红了。 他凭什么事事管她! 他不过是她一段错误的感情,为什么会变成如同噩梦一样挥之不去的存在。 如果他那么在意她和沈时搴的距离,如果她和沈时搴结婚可以将霍宵原地气死,她就立马领证。 霍宵捏着祝肴下巴的手,骨节硬朗而修长,此时又更用力了两分,磁性声线微哑: “别说气话,我真的会生气。” “你问昨晚沈时搴的事,那你又知不知道昨天有三个男人差点把我和朋友绑走,他们一定是宁泱泱的人!宁泱泱要我的命,你还偏留我在榕城!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又不是你的宠物,我又不是你的谁,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和谁有什么关系,与你没有相干!”祝肴嗓音都在抖。 霍宵现在的态度。 完全将她当成一个私有物一般! “什么三个男人?”霍宵蹙眉。 “你本事困我在榕城,你没本事自己去查那三个男人吗,你问我做什么!” 悲愤让祝肴的呼吸都在剧烈起伏,身上原本的热度又往上升了些,那滚烫的飘忽的感觉直冲脑中! 祝肴委屈、愤怒、想哭! 他凭什么突然就冲出来说生气!让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祝肴压下泪意,咬着牙,举起手,露出手上的戒指: “霍宵,你没资格生气,我有男朋友了!” 她几乎是脑袋充血,没有任何考虑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想对抗霍宵现在偏要管她,偏要做出一副要全然拿捏她的姿态。 祝肴此时舒坦了。 空气却突然静止。 祝肴原本愤怒而沸腾的血液,也在瞬间冷却。 她刚才说了什么! 霍宵对她控制欲这么强,如果知道她和沈时搴的事,他会怎么样? “男朋友?”不知过了多久,霍宵的声音沉而冷地响起,淡淡问: “谁?” “总之,不是你。所以,请你别管我。” 祝肴敷衍过去,心里很慌张,怕霍宵去查去问。 哪知,霍宵只是捏着祝肴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不紧不慢缓缓道:“想用随便用个男朋友的借口,让我不管你?” 祝肴想抽回手。 霍宵却紧紧地握着,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她手上的戒圈: “你喜欢了我多少年,和我分开才几天,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肴肴,你如果想找借口气我,也该换个像样的。” 祝肴不知该庆幸霍宵没信,不会深查。 还是该绝望霍宵对她的固执和偏见。 祝肴突然就没了那股像故意逼他生气的念头,只低着头,缓缓道: “幼苗长成大树参天,要数月经年。” “可被风雨连根拔起,只需一秒而已。” 霍宵手指微微颤了颤。 “有些树会倒,也有树长存屹立。”霍宵下意识抬手,想将祝肴耳边的发梢抚到耳后。 “别碰我。”祝肴偏头,躲开。 霍宵动作僵了瞬。 半晌后,他松开了祝肴,气场一如往常沉冷孤高,语气平静: “和朋友再玩儿一会儿,就回学校去。谢名在,他送你。” 说完,霍宵迈步离去。 祝肴用了好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霍宵,她为什么以前会喜欢上他,会招惹上他。 祝肴无比的后悔。 可偏偏世上万般药,唯独没有后悔药。 她去卫生间用冷水拍了下脸,让发烫的额头降温后,回了卡座里。 - 【宁小程: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你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看着宁小程催促的信息,张一暖现在想杀了宁小程和祝肴的心都有。 都怪宁小程让她下药。 也怪祝肴为什么不喝完,只喝那一口。 刚才她慌张打掉刘东喝果汁,明显他们几个人都在怀疑了。 而且周百擦了果汁后还拉着刘东出去,张一暖甚至担心他们会不会悄悄带了果汁的样本,送去检测了。 其他人怀疑,张一暖都无所谓。 但刘东不行! 她绝不能给刘东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如果他们猜出果汁里有药,那必须有人替她背下黑锅,让她是清白的。 唯一现场能替她背锅的人,只有祝肴了…… 【暖暖:她只喝了一口,等她药效挥发,可能会有点难。】 【宁小程:你怎么办的事!我哥还等着的!】 【暖暖:为什么一定要等药效?你们两个男人,对付她不是很轻松吗?】 对面的宁小程明显都愣了一下。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回消息过来。 【宁小程:我们不想撕破脸用强,怕她找某些人告状,用药她自己受不住想要,还能配合些。】 某些人是指谁? 宁小程竟然会担心? 宁小程家里也是开公司的,也挺有钱,他们会怕谁? 张一暖有些狐疑地瞧着这三个字,但忧虑转瞬扔开。 【暖暖:完全撕破脸有什么好怕。】 【暖暖:你们把今晚边做边录像,有这个捏在手里,就不用怕她翻起浪花。】 【宁小程:暖暖,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懂。】 张一暖不悦地咬牙。 她还不是被逼出来的,要不是担心下药的事被刘东发现,需要祝肴背锅,她也不会费脑筋想这些。 【暖暖:但是视频到时也给我一份,我有用。】 有了视频,就可以操控祝肴,让她心甘情愿承认下药的事。 【宁小程:这没问题,那你什么时候把人带上楼?只要你带她上来,剩下的交给我们哥俩。】 【暖暖:就现在,等我。】 第134章 药量 “肴肴,陪我去趟洗手间。” 收好手机的张一暖,轻扯了下祝肴的袖子,笑着对她道:“我今天实在喝太多饮料了。” 此时另外几人喝酒正在兴头上,玩着游戏。 原本就被怀疑的张一暖,马上察觉,现在正是拉着祝肴走的好时刻。 “好,我陪你。”祝肴笑着起身。 在学校时,两人也常下课陪同彼此去洗手间,再正常不过。 两人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正和大家聊得火热的刘东抬头,拧着眉心朝祝肴看了眼,随后又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时间。 - 张一暖以一楼卫生间挤,不想排队为由,将祝肴拉上了五楼。 祝肴踩在走廊的地毯上。 这一层全是为了客户特殊需求而准备的休息用的房间,布局也和酒店相似。 祝肴跟在张一暖身后,随着这一层的公用洗手间的指示牌而去。 祝肴内心升腾起一丝冷意,后背有人跟着似的发凉,“一暖,这一层感觉好冷清,要不然我们还是下……唔……” 嘴上突然被捂住一块手帕。 下一秒,双手就被捆住! “砰”一声闷响。 祝肴被甩进了身旁突然打开门的房间内,整个人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她来不清反应发生了什么,只靠本能反应想双腿用力站起来,但一个熟悉的人影靠近,拿着绳子握住她的双腿,不顾她挣扎,将她的双脚也捆住。 祝肴惊恐地侧头看去。 宁小程? 恐慌席卷而来,祝肴立马深呼吸,让自己不要乱了阵脚。 张一暖刚才就在她身边。 希望她已经去找刘东求救了。 室内原本一片黑暗。 此时房门也缓缓被人关上,室内越来越暗…… 祝肴抬头看向门口,努力想认出关门的是谁。 当房门彻底关上,室内灯光被打开。 祝肴看清了那人的脸: 张一暖。 张一暖的脸在房间里明亮的大灯下,有近乎森冷的惨白和冰冷: “小程,时间别太久。” “这一次只能二十分钟,我就得带她下去,免得下面那些人怀疑。” “你们现在先录像,有了视频,以后你们想怎么威胁玩儿她都行。” 祝肴眼睛慢慢睁大。 张一暖! 她平时身边简单爱笑的室友,怎么可能! 怎么是会她! “还用你说,我早将上面摄像机架好了。”宁小程笑着说,已经开始动手脱他自己的衣服。 面对祝肴那震惊的、难以置信的注视,也不顾祝肴在地上的挣扎的抵抗,张一暖只看了眼她,就缓缓坐到了门口的椅子上。 张一暖看着猴急的宁小程,也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竟然完全没有避着她的意思,想当着她的面就上其他女人。 张一暖对他也早没有了感情,只问:“你哥呢?不是说你哥也要来吗?” “我哥担心你又带不来她,他会白跑一趟,就没上来,等我消息。”宁小程脱了上衣,开始脱皮带。 他哥没上来正好,让他一个人先爽了来。 “又”…… 宁小程的话,让祝肴心里彻底冰凉。 宁小程先祝肴身上的手机,放在一边,又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砰”…… 门从外踢开。 宁小程手一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冲了上来,紧接着一个胸口上就被踹了一脚。 “噗”—— 宁小程吐血倒地。 “刘……刘东!”张一暖吓得噌一下跳了起来。 刘东看着地上的祝肴,双眼一沉,转头就捞过身边的椅子向张一暖砸去。 这力道又狠又准。 沉重实木的分量,砸上张一暖左肩。 “啊!” 张一暖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祝肴,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害到你?”刘东再顾不得其他,赶紧蹲下身去解祝肴身上的绳子,紧张又担心。 他和周百都觉得两个女生上个厕所的功夫,张一暖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可能。 刘东看着她们俩人的身影消失,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才跟着找来了。 没想到张一暖的胆子竟然真这么大! “我没事,我没事。”祝肴经历这么一遭,思绪都有些恍惚了,喃喃道:“刘东,我们快离开这里……” 祝肴话音才落。 突然门口传来关门声。 室内宁小程和张一暖已经跑出门,还将门关上。 刘东赶紧起身去拉门。 门外传来铁链声。 祝肴撑着站了起来,腿有些软,踉跄着站到刘东的身边,立马反应过来,“他们从外将门给锁上了。” 刘东眉头一拧,往裤兜里掏手机,才想起来的匆忙,手机还在桌上,“祝肴,你手机呢?我给周百打电话。” 祝肴想起刚才,摇头道:“宁小程出门前,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祝肴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两步,将刘东扔倒的椅子扶起,坐了下去。 经历过刚才,本就有些身体不舒服的她,更难受无力了。 “没事没事,别担心。”刘东见祝肴这样子,以为是她太难过,忙安慰道:“周百也知道张一暖不对劲,见我们长时间没回去,他会找来的……” 话音刚落。 刘东身体就微微一晃,一股热流刹那就涌向了身体四肢。 “你怎么了?”祝肴见他不对,急忙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刘东。 门外。 出门时匆匆套了件浴袍在身上的宁小程啐了一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真晦气,这男人谁啊!” 张一暖捂着自己疼得要命的肩膀,咬着牙道:“悦己健身就是他家的。” “什么!刘家的人?” 宁小程刚才还在想找人将刘东办了。 可刘家不是什么什么能随便拿捏的小门小户。 “你怎么把他给我招惹来了,万一报复我们怎么办?”宁小程眉眼烦躁地瞧向张一暖。 “你不是为祝肴在里边点了催情香?祝肴只喝了一小口,剩下的那杯几乎全是刘东喝了……” 那么足的药量,再加上催情香一催发。 是头牛都顶不住。 祝肴会被刘东折腾多惨,张一暖都不用细想。 第135章 她就是 “你里边不是架了微型摄像头吗,等他们结束,拿这个视频,不一样可以威胁到他们,效果一样的,刘东为了祝肴的视频不流传出去,他一定不敢对我和我怎么样!”张一暖说着,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边的动静。 但隔音效果太好,张一暖什么都没听见。 宁小程放心地点点头,将锁住门的铁链钥匙揣进裤兜里,一手搂住张一暖的腰,一手捂着被踹得还有点疼的胸口,笑着道:“暖暖,我以前还没发现,你这么聪明,走,刚才我的火没消,咱俩去开间房……” “嗯,好。”张一暖低头笑着,可笑意里,全是抗拒。 她现在肩膀疼得厉害,动一下都疼得冒汗,可她对宁小程,又不敢回绝。 她被宁小程搂着,眼睛却往身后看。 刘东,多好的男人。 可惜被他发现她的事了,或许再也嫁不进刘家了。 - 刘东身上烧得更烫了。 祝肴扶着他的手臂,她纤长而漂亮的手,是温润的玉一般的触感,又像绸缎。 刘东低头,看着她白皙的手,搭在他晒出小麦色的粗壮手臂上。 这强烈的反差。 让他瞬间觉得一阵血液狂涌。 脑海中有个肮脏的念头侵袭他的意识。 想要。 他想要祝肴。 他一直想要祝肴的。 各种意义上的想要。 可他向来控制得很好,知道自己高攀不上。 祝肴是天上的月天上的仙,他是凡人是俗人。 有时梦里会有一些无法克制遐想的荒唐画面,每次醒来,他都会厌恶地狂扇自己的脸。 他怎么能冒犯祝肴! 哪怕梦里也不行。 可现在,那些念头如春后野草,狂乱汹涌地侵占他的意志。 刘东眼底血丝骤然显现,大手猛地拽住祝肴,紧紧将她小巧柔润的手腕完全握在手中,哑着嗓音低声喊: “祝肴……” “你、你怎么了!”祝肴察觉些不对。 “我、我、我想……”刘东声线哑得像不行。 但那肮脏的话,死死掐在喉咙里。 祝肴是干净的月。 他绝不可以! 下一秒,刘东拽着祝肴的手腕,将她一把从自己身边扯开。 祝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一抬头,就看见刘东一把挥落桌上的花瓶。 “砰”—— 花瓶碎了一地。 刘东弯腰捡起一块碎片,毫不迟疑地往手臂上划下去! “刘东!”祝肴卷长而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想冲上前制止刘东看起来荒诞恐怖的行为…… 但她又停步愣住。 鲜血已经从近十厘米长的伤口里涌了出来。 陶瓷碎片从刘东手里脱力地掉下。 刘东浑身疲惫虚弱得沉下肩,手臂也垂在身侧,抬头看向祝肴,无力地笑了笑: “别担心,小伤口。” 话一出口,刘东眼眶却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刘东现在忍不住。 他太委屈,也太难受。 他刚才一定吓到祝肴了,一定让祝肴以为自己是个疯子。 明明一直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让祝肴记住,可往后,祝肴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刘东身上热度依旧,可脑海里只被委屈占据。 他慢慢蹲下身,高大的身子蜷缩,脸埋进双膝之间,彻底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刘东,你怎么了?怎么回事?”祝肴慌张地走过去,蹲下身。 “祝肴,我……”刘东抬头,长相坚毅俊朗的脸庞上,此刻全是泪水。 他想说,我完了,我苦心在你面前经营这么多年的形象,全没了。 祝肴不知道刘东怎么了,可心却跟着难受,拍了拍他的肩,只能重复着道: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 “刘东!” “祝肴!” “你们在不在!” 门外传来周百的声音。 “周百,我们在里边!”祝肴立刻站了起来。 紧接着门从外被一脚踢开。 周百和几个兄弟立刻冲了进来。 当众人看见刘东手臂上长长的伤口后,全都吸一口冷气。 “你这是怎么搞的!”周百眉头拧紧,将刘东扶了起来。 这一碰他,便察觉到刘东浑身滚烫的热度…… 再一看刘东手臂上明显是自己划的伤,以及眼前完好无损的祝肴,周百瞬间明白了。 气愤顿时冲上头顶,周百咬牙骂了一句脏话,“妈的,张一暖这臭婊子!老子弄不死她!” 刘东意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几乎是挂在周百身上。 “先去医院!”祝肴担心地看着刘东的伤口。 “对对对,快送刘东去医院!”其他人赶紧说道。 祝肴跟着几人一路匆忙下楼。 电梯到一楼,刚一转角,祝肴脚步一停。 前方,霍宵身姿笔挺,眉间有未敛去的冷意,在前方与一个祝肴不认识的陌生中年男人交谈。 似乎如有感,霍宵侧眸,与祝肴视线对上。 祝肴匆匆收回目光,重新跟上周百的脚步。 “肴肴。” 身后,却陡然传来霍宵微冷而平静的声线。 周百他们也脚步骤停,全向霍宵看去。 他们几人家族企业都在榕城,自然认识霍宵,虽然着急送刘东去医院,也不得不恭敬向霍宵点头道: “四爷。” 但同时,周百他们也奇怪霍宵为什么会叫住祝肴。 他们认识吗? 霍宵向几个年轻人微微颔首,继而又瞧向祝肴:“肴肴,过来。” 见祝肴不动。 霍宵依然平静道:“肴肴,听话些,别让我说第二遍。” 周百诧异地看向祝肴。 祝肴咬着唇,知道霍宵这是势必要将她留下,违抗也是徒劳。 她也不想在周百面前,将和霍宵之间的难堪表现出来。 “周百,你们赶紧送刘东去医院,”祝肴认真道,“他身上的伤耽误不得!” 周百回过神,眉梢拧了拧。 这霍四爷对祝肴的态度,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 但现在刘东确实更重要。 “好,我们有事再联系。”周百留下一句后,几人一起送刘东出了酒吧。 “霍宵,叫我做什么。”祝肴慢腾腾走过去,声线轻冷。 “这位是?”陌生中年男人瞧向祝肴,笑着问霍宵。 “她就是祝肴。”霍宵语气沉冷而温和,目光淡淡落在祝肴身上。 “哦……”陌生男人挑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第136章 阻止 祝肴感觉到些不对,但说不出是什么。 中年男人收回目光,并没多说其他话,只对霍宵道:“你忙,那我先走了。” 霍宵微微颔首,随后向酒吧大厅的方向去。 走了两步,回头看站在原地不动的祝肴。 “跟上。”霍宵嗓音沉沉道。 祝肴没动也没吭声,轻咬着唇,倔强地站在原地。 霍宵目光下移。 她身上简单的t恤褶皱,手臂上有擦痕,连头发也有些凌乱。 霍宵迈步过去,抬手,想替她抚顺头发,“刚才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祝肴偏过头,再次躲开,说完转身想走。 胳膊被霍宵拉住。 “你说的山上那三个男人,不想见见吗?”霍宵低沉而平静地问。 祝肴手指蜷缩了下。 霍宵已经找到那些人了吗?这么快。 那些差点将她拐走的人,看起来要她命的人,她当然要见。 - 祝肴跟着霍宵上了大厅的二层看台卡座。 三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瑟瑟发抖地跪在沙发前。 谢名站在他们身后。 宁远坐在一旁,淡淡瞧着他们,见祝肴过来,浅笑着招呼,“肴肴来了?坐。” “宁总。”祝肴坐到了边侧的沙发上。 霍宵在沙发正中心坐下,笔挺的脊背松弛地靠着沙发,长腿交叠,嗓音淡淡: “是他们吗?” 三个男人抖得厉害,脸色憋得通红。 他们低着头,可祝肴只看侧脸,便一眼认出: “是他们。” 霍宵朝谢名挥挥手。 谢名点头,带着惊恐却也不敢反抗的三个男人退出了卡座。 祝肴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其中那个山上自称她老公的男人一脸绝望,眼泪模糊脸庞,却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祝肴慌忙收回视线,“霍宵,你要对他们……” “别问。”霍宵淡淡打断,语调毫无波澜: “肴肴,别问。” 祝肴抿紧了唇,掌心冒出汗。 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可不敢深想,也不想去深想。 这些人是要她命的人! 已经知道三个男人到了霍宵的手中,祝肴起身准备走。 “四爷,堂哥?” 突然,卡座旁边响起宁大鹏的声音。 这声音让祝肴下意识脊背发寒,转头一看…… 宁大鹏手里正晃着她的手机,还看了她一眼,坐到了宁远的旁边。 “哥,这么巧,今天你和四爷也在这儿。”宁大鹏笑着道。 祝肴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原本在宁小程那里,一定是宁小程给了宁大鹏。 “怎么就你,小程呢?”宁远拍了拍堂弟的肩,关切地问他。 “跟他的小女朋友在楼上亲热呢,小年轻就是体力好,哈哈哈哈哈……”宁大鹏大笑。 笑完,才发现宁远没笑。 宁远正色,看了对面的祝肴一眼,“有女孩子在,别开这些荤笑话。” “好的,知道了知道了。”宁大鹏讪笑两下。 宁大鹏话音落下,宁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立马接起,“喂,泱泱……好,我叫他出来……” 电话挂断,宁远起身,“泱泱刚才打电话,说你抓了他的人?她现在到酒吧门口了,在车上,要马上见你。” 祝肴看向宁远。 瞬间就明白了,果然那三个男人是宁泱泱的人。 “嗯。”霍宵也起身,硬朗而完美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高大身躯起身,和宁远迈步往外走。 此时卡座上仅剩下祝肴的宁大鹏。 “祝肴,怎么,霍宵都要和我姐结婚了,你还在这儿死乞白赖地当替身!那刚才楼上跟我弟弟装什么贞洁烈女呢?”宁大鹏现在一点不装了,二郎腿一跷,笑得森冷: “不就是想抬高点自己身价吗?说吧,多少钱一个月愿意跟我哥俩!” “手机还我。”祝肴只道。 祝肴到现在还没走,只为了想要回自己的手机。 “一个破手机而已,跟了我,给你买一箱。”宁大鹏哈哈大笑,随后站了起来,走到祝肴身边。 祝肴刚才随霍宵过来时,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在吧台拿了一把水果刀。 祝肴此时握着水果刀的手,藏在身后,直发抖。 宁大鹏居高临下瞧着她: “早点答应你也少受点苦,跟你明白说了吧,你啊,我是非上过才能甘心……” 说着,笑嘻嘻地将手朝祝肴胸口伸去: “你也别太傲气,其实也就是长了一对……嘶……” 宁大鹏手腕被人抓住,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祝肴抬头,只见刚回来的谢名单手捏着宁大鹏的手腕,脸色冷漠地道: “宁少,自重。” 话落,谢名松开了手。 祝肴拿着水果刀的手还在抖,看着谢名,满心感激。 可如果谢名不在呢? 如果今天刘东没有及时救她呢。 宁大鹏那句“非要上过你才能甘心”,让祝肴绝望不已。 宁大鹏疼得龇牙咧嘴,看向谢名:“你tm一条霍宵的养的狗,敢……” 宁大鹏说到一半,不敢说了。 霍宵和宁远已经迈步过来。 宁大鹏咬着牙,只能吃下这个暗亏,重新坐了回去。 他敢随便羞辱祝肴,也是吃准祝肴性子软,而且和霍宵已经分手,一定不会拿这些小事去霍宵那里烦他。 于是宁大鹏大咧咧坐着,神态怡然自得。 霍宵和宁远明显气压都有些低。 霍宵一坐下,便又慢条斯理拿起酒杯喝下。 宁远叹声气,再次劝:“别喝了,你今天喝太多了……刚才泱泱就是气极了,你别理她,过两天她就好了。” “怎么了,哥?四爷他们闹矛盾了?”宁大鹏凑过去问。 “霍宵对泱泱那么好,怎么可能闹出矛盾,是泱泱又耍脾气……欸,你手腕怎么回事?”宁远低头朝宁大鹏看去。 宁大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竟然已经肿了一圈! “这、这……”宁大鹏气不打一处来,立马站起来指着谢名道:“四爷,你这手下太不懂规矩了!刚才他莫名其妙就打我,你把他炒了吧!” “这不可能吧?”宁远微怔,看向谢名。 霍宵又喝下一杯酒,淡淡看向谢名,问: “怎么回事?” “听四爷罚。”谢名脸色不变一分,低头说道。 宁大鹏沾沾自喜,“你说你一个跟着四爷讨饭吃的奴才,敢对我动手,真是……” “宁大鹏摸了我的……胸。”祝肴突然出声道。 宁大鹏的话戛然而止。 空气陡然一静。 “霍宵,是因为宁大鹏摸我,谢名才出手阻止。”祝肴站了起来。 第137章 相信 “你胡说什么!我tm什么时候摸了,我根本没摸到!”宁大鹏没想到祝肴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谎。 她还这么淡定,装得这么像! “你就是摸了!”祝肴将胸口的衣服微微扯开两分,嗓音轻软,但足够坚定,“要不然,现在去和我验指纹!” 宁大鹏:“你、你、你……” 霍宵深邃的黑眸微眯,听着祝肴说的话,沉沉的目光只落在手中摇曳的酒杯中。 酒杯中红酒似血。 明明霍宵一句话都没说,可宁大鹏却感受到气息骤然僵冷,连空气都被挤压似乎的,无比稀薄,让他呼吸不过来。 宁大鹏慌得不再和祝肴对峙,赶紧对霍宵道:“四爷,你别听她胡说,我没有,我真没有!” “宁大鹏,刚才说一定要睡我一次才安心。”祝肴咬了咬唇,将手腕上捆绑的伤露了出来: “他弟弟,宁小程,刚才将我骗到楼上,要、要……要对我用强!” 霍宵眸光从猩红的液体中收了回来,落到祝肴的手腕上。 那里有刚才他没发现的,几道勒痕。 勒痕丑陋泛着红,在她原本白皙娇嫩的手腕上,像一道烫在人心上的疤。 祝肴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霍宵,嗓音隐有哭腔:“霍宵,你之前在机场拦我的时候,说你会护着我。” “现在我因为你,和这些人渣有了交集。” “这件事,你管,还是不管?” 宁大鹏万万没想到祝肴会将他们兄弟俩的事全盘托出! 他腿一软,赶紧道:“四爷,四爷,我是不该打你前女友的主意,我错了,我改我改!我绝不这样了!” 霍宵不知听没听见。 他将杯中酒又喝下后,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分酒器。 猩红冰冷的酒液,缓缓流入杯中。 “宁大鹏!你把我那天说的话当耳旁风!”宁远一脚狠狠地踢过去。 宁远这一脚,是真下了狠劲儿。 宁大鹏吃疼,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扶着桌子,才让自己没倒下去。 “我真错了,哥,我错了,四爷,我错了!”宁大鹏惊慌地讨饶。 宁远叹了声,对霍宵道:“好在没酿成什么大错,大鹏和小程是我和泱泱亲三叔的孩子,过几天你的泱泱的订婚宴,他们也是要坐头几桌的。” “要等酿成大错,再事后管吗?”祝肴缓缓出声,看向霍宵,“霍宵,和你分手后,我从没让你替我办过任何事。但宁大鹏他现在当着你的面,对你说错了,他转头就能再对我更千百倍的报复耍狠。” 她今天一定要逼霍宵替她彻底解决宁家兄弟。 霍宵是坏人,宁家兄弟也是。 借霍宵的手,解决宁家兄弟,她才能安稳,才能求得平安! 否则,她只会成宁家兄弟床上的玩物,而她根本无力反抗。 祝肴一字字道:“霍宵,你说过要护着我的话,都不作数是不是?我好歹是你前女友,你任凭其他男人欺辱我,也坐视不管是不是?” 宁远从没见过祝肴这么执着要霍宵做什么事过。 可现在出事的是他的亲堂弟。 “肴肴,”宁远赶紧又劝,“大鹏说改就一定改,你相信他。” “我凭什么相信他?”祝肴回眸,乌黑柔软的眼睛静静看向宁远。 “我!我给他担保!”宁远认真说。 就算祝肴不提,宁远也会盯着这兄弟俩,别让他俩捣乱了。 祝肴淡而轻软地笑了笑,苦涩道,“宁总,连霍宵的话,都不值得相信了,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宁远顿时被噎住。 沉默了会儿后,他只能劝霍宵:“你要是真动大鹏和小程,泱泱就会更生气了。大鹏的父母是泱泱的亲三叔,也就是你的三叔三婶!” 霍宵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 顶级酒杯与这定制的玻璃桌相碰,发出冷而锐利的声音。 他抬眸,朝祝肴看去。 祝肴咬着唇,预感不妙,先开口道:“霍宵,我要你废他一只手杀鸡儆猴!” 宁大鹏惊恐地屏住呼吸。 宁远不可置信地看向祝肴,惊讶性子温软的她,竟然会说出这种狠厉的话。 霍宵收回看向祝肴的目光,看向宁大鹏,“回吧,替我和三叔三婶问好。” 祝肴先是一怔,而后苦涩地自嘲一笑,绝望席卷而来,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宁大鹏会怎么报复她。 宁大鹏身体瞬间脱力。 还好! 看来他刚才感觉到的霍宵身上那骇人恐怖的低气压,只是错觉而已! 霍宵果然不在意这替身! 就这几天,他一定要将祝肴弄上床! 宁大鹏因为刚才太过害怕,右手撑在桌上,支撑着自己晃晃悠悠起身。 可突然…… “砰”—— 一声巨响。 是一个男人,抄起一瓶红酒砸在桌子边缘。 酒瓶的瓶底被砸掉,红酒迸溅。 瓶身只剩下如獠牙般尖锐锋利的玻璃茬口。 下一秒。 尖锐茬口如恶魔的利爪,直插入宁大鹏扶在桌上的手! “啊!!!” 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叫,从宁大鹏口中哭嚎而出。 汹涌的鲜血和桌上刚才迸溅的红酒混合在一起,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血多一些,还是红酒多一些。 祝肴微微张着唇,怔怔地看向来人。 宁远和霍宵同时抬头看去。 “是你!又是你!”宁大鹏疼得浑身颤抖,等看清是谁伤了他,抖着因为剧痛而快碎成筛子的声音道: “你tm是谁!老子今天要杀了你。” “我是谁?”男人扯过桌上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长而漂亮的一根根手指。 他抬起清冷的眸,冷如寒霜地看过去。 声线慵懒散漫地道: “京市沈家,沈二。” “沈时搴。” 听见这名字,宁大鹏如被人点了哑穴。 周身如冰封般,刹那纹丝不动! 沈时搴笑了声,轻狂又儒雅,笑意冷极: “杀我?” “拿整个宁家这颗鸡蛋,来玩碰石头的游戏吗?” 第138章 让开 宁大鹏脸色惨白,失去血色的一张脸上全是惊恐。 这个男人,竟然是沈时搴! 是京市那位太子爷?! 手上的剧痛钻入骨缝,宁大鹏额头豆大的汗水滚滚而落,哆哆嗦嗦把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沈二少,我没、没有像她说的那样……” “她说的是哪样?”沈时搴微扬着下巴,单手随意抄进裤兜,周身矜贵无比。 听见这话,宁大鹏欲哭无泪。 所以这太子爷连什么事都不知道。 只听见祝肴说要废他一只手?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了! “她是诬陷!她说我摸她的胸,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伸手想摸来着,但我根本没……”宁大鹏才解释到一半,发觉周遭空气骤沉。 他抬眼看向眼前的太子爷。 宁远才从堂弟被如此暴戾的对待中回过神,赶紧大步上前: “时搴,你冷静下,他是我……” 宁远话没说完,只听宁大鹏又是一声惨烈无比的尖叫! 他手上插入的酒瓶,被沈时搴又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飞溅! 二次伤害的剧痛,让宁大鹏几乎快昏厥过去。 沈时搴动作干脆利落,神态平静地像在看别人的戏一样,眼底又透露着狠厉轻狂: “想,也不行。” 宁远被沈时搴这样子惊得怔住。 随后又反应过来,赶紧道:“时搴,他是我堂弟,你刚才这也是算教训他了,就算了吧!” 沈时搴淡淡抬眸,轻睨宁远一眼,却根本没理他,只是抬手,重新又举起了酒瓶。 宁远后脖子都在发麻,拽住沈时搴握酒瓶的手腕: “时搴,你别这样,以后大家都是亲戚……” 沈时搴还没说出什么话,从黑暗中突然站出来的宋野,一把宁远的手挥开。 宋野笑嘻嘻地,吊儿郎当,可开口,是气场十足的冷: “宁总,您这戏过了啊……” “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在京市,就宁家这咖位,宁总可能向搴哥问好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就别揣着这副多高辈分的架子了。” 宋野的话如同一个巴掌,甩在宁远的脸上。 偏偏宁远也没有底气反驳。 宋野说的是实话。 沈家在京市相交的,都是政商两届的大佬级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与霍宵的交情,和沈时搴有过几面,确实论不到他叫这位太子爷一声亲切的“时搴”,也论不到多跟沈时搴说哪怕一句。 可宁大鹏再怎么说也是他堂弟,总不能不管! 宁远只能硬着头皮道:“时搴,他还没真犯下什么……” “聒噪。”沈时搴淡淡甩下两个字打断。 下一秒,将酒瓶又插入宁大鹏的手背上。 宁大鹏这次连尖叫声也没有了,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如雕塑般轰然倒塌。 宁远看着一点不给自己面子的人,嗫嚅着唇瓣,却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 祝肴早已看愣了。 直到沈时搴脱下溅上血的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朝她伸来另一只手,扯唇散漫地道: “走了,祝肴同学。” 祝肴思绪回拢,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酒吧里灯光炫目变幻,周遭音乐嘈杂纷乱。 唯独沈时搴,一身干净矜贵的白,纯粹又慵懒。 她想起才与沈时搴相遇,她连他名字还没知道完全,沈时搴就在众人逼她当场出丑时,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走。 而此时,两人交集已深到纠缠不清。 可沈时搴依然没变,在她绝望时,用酒瓶刺穿她狠极人的手掌。 面对宁大鹏,沈时搴暴戾、凶狠! 他转身时,却轻松笑着朝她伸手,只淡淡一句“走了,祝肴同学”…… 沈时搴,是她无限安全的来源。 祝肴抿了抿唇,压住安稳而微甜的泪意。 她抬手,将手放在了沈时搴的手心。 但她的手腕,突然被霍宵握住,将她的手,从沈时搴手里瞬间拿起。 沈时搴握下的一瞬间,手心里握了空。 “肴肴……”霍宵声线冰寒,眸光里也带着冷意,情绪却一如往常的冷静: “你太感性,一些小恩小惠,便让你放下基本的戒心了吗。” “我最该有戒心的人,不是你吗?”祝肴抽回自己的手,抬眸平静迎向霍宵的目光。 “谢名送你回去,回去早些休息。”霍宵凌冽的气息,有沉沉的威压。 祝肴苦涩轻笑了声:“我不是没脚不能自己走,我高攀不上霍四爷的车。” 霍宵眉心微蹙,伸手去拉祝肴。 沈时搴一步迈到两人中间。 将祝肴护在身后。 沈时搴臂间搭着外套,下巴微扬,浑身还有未散尽的血腥煞气,冷戾恐怖。 霍宵眯了眯眸,“时搴,让开。” “小叔,年纪大了,耳力也不至于退化这么严重。” 沈时搴缓缓出声,嗓音里带着冰冷的颗粒感,悦耳且低沉,“祝肴说了,不想坐小叔的车,小叔,你在纠缠什么?” “这是我和肴肴的事,”霍宵音色凉薄,浑身气息更沉一分: “时搴,时间不早,你已该自行回去了。” 如果不是祝肴不乐意。 沈时搴真想告诉小叔祝肴已经与他同居。 回去也得“夫妻双双把家回”! “我是要走了……”沈时搴鼻息间哼出冷而淡的笑意: “和祝肴一起!” 沈时搴的语气笃定到毫无商量。 霍宵凝眸,周身是冷意。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宁远原本还在打救护车电话,此时也怔着看向两人。 宋野紧张地眨了眨眼。 他嘞个直球搴哥! 不会今天要和小叔打起来吧? 第139章 力量 沈时搴身形高大颀长。 祝肴被他护在身后,不用面对霍宵,安稳又宁静。 她这段时间面对霍宵,总是又恨又怕。 恨他的禁锢和对宁泱泱“恶”的纵容。 怕他的权势与威压,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根本无力抵抗。 沈时搴就是一道替她抵御外界所有喧嚣的墙。 但是,她不能让沈时搴因为她,和霍宵产生不能调节的隔阂。 霍宵再混蛋,他也是沈时搴的亲人。 “时搴,今日你带不走她。”霍宵眸色平静,几乎是一字字道。 霍宵朝后招手。 “祝小姐,请!”谢名向前一步,恭敬对祝肴道: “我送您。” “她自有我送。带不带得走,用不着小叔下达命令。”沈时搴全然没将霍宵的话,和拦在眼前的谢名放在心上。 沈时搴转身想去扶祝肴的腰,带她离开。 祝肴却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们谁也不用送。” 沈时搴和霍宵,几乎是同时沉了目光。 两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投过来。 不用看,祝肴都能猜到两人的表情。 祝肴也不敢看沈时搴和霍宵,也不敢再多说话,转身就走。 但走了两步,又低头快速回身,从宁大鹏刚才坐的沙发位置,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出了酒吧。 直到出了酒吧,祝肴才回头看了眼酒吧。 心情突然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 她想起刚才被忽略掉的人。 刘东! 祝肴赶紧打刘东的电话,如她所料,旁边的周百接起了电话。 不等祝肴说话,周百赶紧道:“祝肴,不用担心,刘东没事了。” “那就好,我明天来看望他。”祝肴松了口气。 周百应了声好,然后将病房信息告诉祝肴。 挂了电话,祝肴不紧不慢地朝小院方向走。 这里距离小院其实不算近。 走路得一个小时。 可祝肴不想太快回去,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沈时搴。 刚才她没跟他走,他一定不高兴。 回去得怎么哄他才行? 给他做顿夜宵? 替他按摩? 要不,唱首歌给他听? 虽然她五音不全…… 祝肴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走了挺久。 “滴”—— 一声车鸣,在耳畔响起。 祝肴抬眸,就看见那辆造型嚣张又让人无比眼熟的跑车。 宋野在驾驶座朝她笑,“祝肴,还以为你都到家了,怎么还在这儿?上车。” 这辆跑车有四座,只是后座位置比较窄。 祝肴看向后座,又抿唇看了眼副驾的沈时搴。 他后背闲适散漫地靠着椅背,目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地瞧着路的前方。 果然,生气了。 她不想他和霍宵起冲突。 但在沈时搴看来,是在外没有坚定地选择他。 “我想自己走走……”祝肴低声说,又担心沈时搴误会她不回小院,连忙又补充: “走回小院去。” 可因为怕沈时搴生气不想让她回小院了,这句话祝肴也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沈时搴终于看了她一眼。 开了车门。 长腿迈步下车。 随后将车门一关,沈时搴回眸朝宋野疏懒地挥了下手。 宋野立刻明白,油门一踩就撤了。 祝肴愣愣瞧着下车的人,糯糯道:“你、你怎么下车了?” “不是你说要走路?”沈时搴站定,单手揣兜,只一手拉住了祝肴的手。 他轻轻叹息了声: “走吧。” 这声叹息里,祝肴听出了委曲求全,和妥协。 她的心脏突然就纠紧了。 “你不生气了?”祝肴咬着唇问,抬眸偷偷瞥他。 “你都要回小院了,我还生什么气?”沈时搴淡淡地回。 听见她小心翼翼说那句“走路回小院”,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 祝肴“哦”了声,唇瓣不自觉地微扬。 沈时搴太好哄了。 不对。 她甚至还没有开始哄。 她的手,被沈时搴宽厚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人就这么慢慢地走。 谁也没说话。 祝肴又开始担心,沈时搴是不是还在生气? 走了一阵,沈时搴低头,挑了挑眉,“你脚怎么了?” “昨天在山上扭到的。”祝肴小声答。 本来没什么事了。 但刚才多走了会儿,又开始疼。 她走得一瘸一拐的。 “上来。”沈时搴缓缓蹲下,单膝轻触地面,将宽阔而肌理坚实的后背交到祝肴面前。 祝肴犹豫了一秒。 但脚踝处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那……谢谢。”她轻轻咳了咳,不太自在地趴到沈时搴的背上。 “刚才酒吧怎么不说谢谢,”沈时搴双手朝后拖住她,轻松起身,背着祝肴往前走: “还忘恩负义,丢下我就走。” 看来气还是没消。 但祝肴听出更多的语气是委屈,不是责怪。 让她对沈时搴一点都怕不起来。 甚至因为沈时搴宽肩窄腰,祝肴趴在背上太舒服,在这深夜微风凉爽的步道上,眼皮渐渐就沉了。 沈时搴身上的味道是高级不落俗的松木味,是沁人心脾又淡雅的男士香。 祝肴双手搂着沈时搴的脖子,下意识往他的脖颈间蹭,乌黑而柔软的眼眸半阖半睁地问: “沈时搴,你昨晚累吗?” 祝肴清浅而甜的呼吸,轻抚着沈时搴敏感的颈侧。 若有似无的酥麻感,撩动着沈时搴蠢蠢欲动的神经。 “才两个小时而已,”沈时搴步伐沉而稳,尽力忽略那痒,嗓音散漫地笑了声: “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昨晚我表现不够‘给力’么?” 沈时搴故意拖长尾音。 还特意加重了“给力”两个字。 祝肴清醒一分,昨晚沈时搴凶悍的画面陡然钻出来。 她耳廓刹那就红了,赶紧解释,“不是,我、我是想问,昨晚你将我从山下抱下来,累吗?” 昨天听见月溪姐说,沈时搴用了四个小时,将她从上带下来。 而且还是深山中,雨夜里。 祝肴当时就想问沈时搴的。 他一定很累。 “也不是全程都抱着的,中途也背了一阵,有什么累的。”沈时搴语气轻松。 “那也累。”祝肴嘟囔着。 她有些困倦,脸颊贴着沈时搴的颈侧,清晰感知着他跳动的脉搏。 这种感觉很神奇。 这么好的沈时搴,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感受到了他的脉搏,如此清晰的、明确的、紧密地感受到了他血液的跳动。 这种亲密感,让祝肴很踏实。 她很少有踏实的感觉。 爸妈给不了她,霍宵也给不了她。 但沈时搴给了她。 “不累的,”沈时搴漫不经心道。 “累。”祝肴笃定地道。 “不累。” “累。” “昨晚带你下山,我真不累,”沈时搴喉间溢出一丝疏懒的轻笑,嗓音低沉,悦耳至极: “因为……” “爱意会让力量疯长。” 祝肴微微一怔。 两秒后。 她深深将小脸,埋进沈时搴的脖颈中。 一滴眼泪浸湿他硬朗的肌肤。 她想不通。 在她糟糕透了的人生里。 怎么能遇见这么炽热且坚定的爱? 怎么能遇见这么好的沈时搴! 第140章 问好 郊区,深夜。 车窗大开,冷风灌入。 呼啸涌进的风,吹醒后座的宁大鹏,他艰难地睁开眼。 “老许,将窗户关上。”宁大鹏虚弱开口,几乎成肉泥的右手,被他颤颤巍巍吊在身侧: “我们这是开了多久?还有多久到医院?” 原本在酒吧宁远已经通知救护车。 可医院距离远。 最终宁大鹏决定还是自家司机送他去。 也不知现在是过了多久? 距离医院还有多远? “大少爷……”老许年近五十,年轻时就在宁家开车,此时声线颤抖着,带着哭腔道: “对不起,我老婆孩子都在他们手上。” 虚弱的宁大鹏顿时惊慌坐直: “老许!你……” “对不起!对不起!大少爷!”老许哭嚎着咬牙,脚下油门已踩到底。 引擎声尖锐,在深夜轰鸣! “砰”—— 时速超200km,黑色轿车撞上路边护栏。 车头被恐怖地挤压变形,车辆刹那冒出浓烟。 前座的老许已没了呼吸。 宁大鹏从昏迷中骤然清醒,惊恐地哭嚎着单手爬出车内。 突然,一双黑色高定皮鞋挡住去路。 宁大鹏抬头。 笔直而长的双腿,一身纤尘不染的黑色西装,气场森冷可怖。 如万神般。 气息冷锐令人不敢直视。 “四爷!” 宁大鹏跪趴在地,恐惧着哭喊出声。 他终于明白包间里察觉的气息不是错觉。 “四爷!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我不知道您还在意祝肴,否则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动她!”宁大鹏趴着,颤抖着双手卑微地伏在霍宵脚下。 霍宵垂眸,直视着脚下的人,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宁大鹏抓住霍宵的裤脚,哀求:“四爷,您放过我吧,我得到教训了,您放过我!我马上也是您的堂弟了!也是您的亲人啊!我还有我爸妈,以后就是您的三叔三婶啊!” 霍宵目光从上至下,无情又森冷地俯视着眼前的人,沉冷的声线如地狱的回响: “替我向三叔三婶问好。” “去时记得,带上你弟弟的骨灰。” 霍宵话落,一具尸体突然被谢名扔在宁大鹏面前。 宁大鹏定睛一看,瞳孔刹那放大: “小程!” 宁小程双目圆睁,浑身找不到一处好肉。 可知死前是受了多大的折磨。 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弟弟,他同一血缘的家人! 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宁大鹏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见宁大鹏已认清人,谢名将宁小程的尸体扔进车内。 霍宵点燃雪茄,打火机在指尖翻转,再随手一扔,落在车下泄漏的汽油上。 “轰”—— 车辆瞬间成火海。 焰火冲天! 宁大鹏失神地看着弟弟在车内,泪水与后悔、悲痛交织,捶着心脏痛心疾首。 是他不该,不该拉着弟弟平时花天酒地,不该明明知道是步险棋,还要为了刺激和欲望去招惹祝肴。 宁大鹏还在悲痛中。 下一秒,急速驶来的迈巴赫碾过他的一只手臂。 谢名熄火下车,来到宁大鹏面前。 宁大鹏的嚎叫震耳欲聋。 谢名冷漠道:“宁大少,今夜您和二少车祸,二少不幸车毁人亡,您幸运只伤了一只手臂,但需截肢。” “我懂!我懂!”宁大鹏点头,面目早已疼得扭曲。 谢名:“祝小姐那边……” 宁大鹏:“我绝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霍宵深邃的黑眸里,映着火光,身上却有吹不散的寒意。 他转身,向车边走。 冰冷的眸光,突然落在跪在一边的女人身上。 张一暖是才从床上与宁小程同时被拉了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几个男人是如何对待宁小程。 甚至“残忍”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就在她眼前,死难瞑目地没了声息。 张一暖此时赤裸着身体,跪着低下头,惊恐将她席卷,深深的恐惧让她颤抖不已。 霍宵走向她,冰冷的黑色皮鞋一步步像踩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张一暖连求饶都不敢开口。 死亡的恐惧,让她头脑停转。 “肴肴胆小,若不是怕她发现端倪害怕,此时你也该在车上。”霍宵不紧不慢,峻拔的身姿颀长挺直,身上气息冷如冰霜: “如果你不再犯错,你的命,便再留三年。” “但是,也只留三年。” 说完,霍宵上车,周身漆黑低调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张一暖浑身瘫软在地上,眼睛瞪着,如一双死鱼眼,眼泪汹涌从里边流出。 三年! 她才十九,可生命已经被按下倒计时。 数着死亡日期熬过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在绝望里,这比杀了她,还要可怕! - 祝肴第二天离开小院来到学校。 还没跨进校门,便接到周百的电话。 让她来校门口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祝肴以为会是周百带来刘东的什么消息,但走近一看,除了周百,小巷里的人竟然还有张一暖。 “班长,你来了。”周百朝祝肴挥了挥手。 “这是怎么回事……”祝肴狐疑的目光落在张一暖的身上。 张一暖神色呆滞,身上松松垮垮套着她自己的一件衣服,头上脸上都脏兮兮的。 看着实在狼狈。 “昨天晚上来不及收拾这个女人,今天我才找她将她带了过来,班长,你说,怎么收拾她才解恨!”周百想着还在医院里的兄弟,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生吞活剥。 祝肴抿了抿唇,“我觉得……” “祝肴!” 张一暖突然“扑通”跪了下来,哭道:“祝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付出代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张一暖话音一落,突然拿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在祝肴和周百都反应不过来时,朝她另一只手狠狠砸下。 祝肴眼睛睁大。 石头的棱角撕开皮肉,骨头都发出断裂的声音。 可张一暖竟咬着牙齿,只哭着一声未吭。 “张一暖,你、你……”祝肴缓缓后退两步,眼前的景象血腥又诡异,让她不寒而栗。 张一暖举起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泪水模糊道: “祝肴,你看这样够赎罪吗?如果不够,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祝肴昨晚其实只受了些惊吓,反倒是刘东,手臂上的伤更严重。 她也想让张一暖受到惩罚。 可没想过她自己会以这样决绝又残忍的方式。 “可以了,只要你以后改过自新。”祝肴被吓到,声音颤抖着说。 “那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太好了太好!”张一暖哭着爬到祝肴的身边: “那你让我做你身边的一条狗好不好?” “你就当我是一条听话的狗,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她不想死! 她不想只再活三年。 如果霍四爷这么在意祝肴,那她当祝肴身边一条听话的狗,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第141章 起来 周百也算是阅人无数。 现在一看,他还是见识少了。 他从没见过有人像张一暖这样癫狂的样子,那求着做一条狗的真情实感,实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快起来!”祝肴心里震撼不比周百小,快速反应过来去扶张一暖起来: “只要你别再存着害人的心思,我就可以把之前的事忘掉,你这只手……你这样已经够了。” “不够不够!”张一暖摇着头。 她哭着又重新跪了下去,匍匐在祝肴脚边,徒手替祝肴擦着鞋子。 “祝肴……肴肴,你看,我什么都能做……” 祝肴不想再劝,干脆退后两步,躲开张一暖的手,叫上周百快步出了小巷。 张一暖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影。 - 出了小巷,祝肴又问起刘东的病情。 周百神色轻松地回道:“他晕过去是因为张一暖在果汁里下了药,没什么大碍,手臂上也只是皮肉伤,包扎一下就好,现在他正躺着睡得香,今天下午就能出院了。” “我只有上午有课,那我上午上完课来看看他。”祝肴赶紧道。 “行,那中午见。”周百朝祝肴挥挥手。 临走时,周百的车开过小巷。 看着里边还跪在地上的张一暖,周百心里无比疑惑。 昨晚将刘东关在房间里的宁小程,周百原本也是要给他点教训的。 可今天突然听到他昨晚车祸已去世的消息。 而宁小程的哥哥,宁大鹏也因车祸,右臂截肢。 他找到了张一暖,张一暖又是一副怕祝肴到骨子里的卑微。 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人为? 如果是人为,谁又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周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天的事…… 榕城人人敬畏的霍四爷,竟然平淡而又自然地,叫祝肴“肴肴”…… - 祝肴原本还在张一暖的阴影中,还好整个上午都没有见到她。 上午课结束,祝肴就去了医院。 刚进病房,就见护士给刘东挂上点滴 “最后一瓶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回家要小心照顾伤口。”护士嘱咐。 “好。”刘东靠在床边点头。 等护士一走,刘东才发现门口的祝肴,惊喜道:“祝肴!” “你这声音大的,真分不清这病房里,谁是病人。”周百笑着揉了揉耳朵。 祝肴将一个小巧精致的水果篮放到床头,乌黑的眸里有复杂的歉意:“刘东,昨晚因为我带来的朋友,让你成了现在这样,真的很抱歉。” “有什么抱歉的,我也没什么事。”刘东随意地挥了挥手,神色毫不在意。 刘东的态度倒是让祝肴更觉得愧疚。 相比祝肴今日沉闷的心境,刘东和周百都轻松得跟没事人一样,拉着祝肴一起聊天,直到输液完成。 替刘东收拾好病房里的东西,祝肴陪着刘东一起出院。 周百临时有事走了。 祝肴只能一个人陪着刘东带着东西回家。 - 路上,祝肴驾驶着宝马越野车。 刘东坐在副驾,时不时地看一眼祝肴。 祝肴开车很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刘东时不时投过的眼神。 车里空气过于安静。 刘东怕祝肴觉得太无聊,硬着头皮想聊点话题: “祝肴,你开车技术怎么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祝肴笑笑,声线轻盈温软,“我高中毕业的暑假考驾照,很容易就考过了,后来那个暑假我和意嘉出去玩,都是我开着她家的车出去,无论什么车,我一碰到就能开。” 祝肴语气里明显有点小骄傲。 “那你好厉害。”刘东听得心里也替她高兴,“那意嘉现在还经常和你出去玩吗?” “眉市虽然近,但也没有那么方便了。”祝肴语气低沉了些。 刘东立即听出她的失落,连忙道:“你以后想出去玩,随时可以叫我……” 停顿一秒,刘东又匆忙补道:“和、和周百他们,我们可以一群人一起。” “好啊。”祝肴笑着答应。 没多久,车开到了刘东家门前。 这里是市中心的别墅区。 闹中取静。 一栋风格古朴大气的别墅前,衣着贵气的刘夫人,领着几个佣人等在门口。 刘东还没下车,就笑着朝门口喊了句:“妈!” 早等在门口的刘夫人拧眉嗔怪道:“臭小子,昨晚还是周百打电话说你不小心受伤了要住院,你倒好,一个电话都不给我。” “小伤小伤,你不是要睡美容觉,我怕吵到你。”刘东笑着哄刘夫人。 刘夫人不接招,去拉他的手臂,“我看看你伤口,究竟怎么回事?” 刘东赶紧躲开,“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划到了。” 祝肴下了车,往后备厢去拿刘东的东西。 没有多重,只是周百昨晚给刘东准备的换洗衣服,和一些才买的日用品。 祝肴才刚将衣服提下来。 一旁有佣人就极有眼力地接了过来。 “谢谢。”祝肴礼貌道谢。 刘东一直以来都不太习惯事事有人伺候,于是转身提过了衣服,对祝肴笑着道:“祝肴,你跟着我妈进去坐会儿,等会儿留我家吃午饭吧,我先去洗澡换套衣服……” 祝肴赶紧要拒绝。 话还没出口,刘东已经将她安排给刘夫人:“妈,替我陪好我朋友,我等会儿就下来。” 说着,刘东上楼了。 祝肴:“……” 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刘夫人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又不确定地再仔细看一眼。 下一秒,刘夫人两眼放光地,主动地赶到祝肴面前。 双手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激动地问: “我刚才听刘东叫你……祝肴?” “是的,我叫祝肴。刘夫人,你好。”祝肴低头,不太自在地收回了手。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刘夫人突然笑起来,赶紧拉着祝肴往里边走:“肴肴,来来来,跟阿姨进来,你今年几岁啊?家里有几口人啊?对了,平时喜欢吃什么菜啊?我马上叫人赶紧准备……” 刘夫人太过热情,祝肴有点招架不住,只低着头将刘夫人问的话一一回答。 刘东上楼将东西放下。 想着刚才匆匆上楼,不给祝肴拒绝的机会,终于将人能留下来在他家一起吃饭,就觉得高兴。 他哼着歌,往楼下走。 一眼就看见他妈拉着祝肴的手,笑得嘴巴都咧快到耳后根了。 而大厅里,佣人突然都喜气洋洋地仔细打扫起来。 转眼看向厨房,几个大厨也笑着忙碌着在准备菜。 这气氛说不出来的不对。 刘东疑惑地往沙发边走去,一个佣人从他身边过,喜笑颜开地说了句: “恭喜啊!少爷!” “不是,你、你在恭喜什么啊?” 刘东赶紧拦着他问。 “少爷别不好意思!” 刘家家风向来平等温和,佣人笑着道:“刚才夫人在群里发消息了,说您将未来少夫人带回来了,叫我们今天小心伺候祝小姐!谁今天惹祝小姐生气,谁今年的奖金就没了!” 刘东:“……” 完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昨晚他将祝肴的照片发给他妈,说是他女朋友! 而今天,就带她回了家。 第142章 记得 正当刘东惊觉自己祸闯时。 刘夫人递给祝肴一杯茶后,起身缓步到刘东身前,将他拉到阳台边。 刘东往祝肴那边看了眼,赶紧开口:“妈,你听我说,祝肴她……” “你先听我说!”刘夫人打断,嗔怪道:“肴肴这小姑娘真好,性子温暾又安静,讨人喜欢。这么好的姑娘,你带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哎呀,”刘东烦得直挠头,“你也知道她好,所以你哪里觉得我能配……” “我见过的人,比你的头发都多,我当然知道她好!”刘夫人又笑着打断刘东的话,再伸手轻轻掐一把刘东的手臂: “真是的,昨天才告诉我,好在我今天一早已经把给你安排的那二十三个相亲对象给推了。” 二十三个! 刘东一听,脑袋都大了。 “对了,刚才你说你能配什么?”刘夫人此时面对刘东都和颜悦色起来。 刘东原本想说,他哪能配得上祝肴。 可此时话到嘴边,刘东犹豫着说道:“那个,妈,我才刚跟祝肴在一起,我们还没对外公开,她害羞,你也别在她跟前提。” “好好好!我明白,小年轻嘛,脸皮薄!放心,我有分寸!”刘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刘东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祝肴。 心里有些愧疚。 但只需今天一天糊弄过去,以后就说祝肴上学忙,就能一起拖着他妈,不逼他相亲。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刘夫人走到祝肴旁边,语气比刚才更温柔,“肴肴,来,阿姨后院养了不少花,带你看看。” 祝肴就这样被刘夫人拉着在别墅里逛了一圈。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祝肴,在刘夫人不停地与她单方面聊天后,祝肴竟没多一会儿就放松了下来。 吃饭时,健身房的一家分店突然出了事。 “什么?有人受伤没?那你们先安稳住两方客人,我马上过来。”刘东电话一挂,立马站了起来。 “怎么了?”刘夫人担心问。 祝肴也抬头,看向刘东。 “一个女学员调戏男学员,那个男学员要揍人,我得赶紧过去!”刘东边说着,已经再往外走,还不忘嘱咐刘夫人: “妈,吃过饭安排人将祝肴送回学校去。” “好好好,你放心忙你的去。”刘夫人朝刘东挥手。 刘东临走前往餐厅一看。 在他生活的地方,祝肴安静坐在那里,坐在他的家里,就像是他家里一份子。 如果祝肴真是他的妻子就好了。 他出门忙事业,赚钱养家。 祝肴在家,相夫教子。 这念头只有一秒,便在刘东迈出门坐上车的一刻烟消云散。 祝肴怎么可能相夫教子。 她可是科研界的天才,聪明又有天赋,会有辉煌崇高的未来,哪是自己这个搞健身的俗人能高攀得上,他从来不敢妄想的。 刘东轻叹了声,开着车离开了别墅。 - 后院里。 午餐后的刘夫人带着祝肴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摇晃的藤椅,清凉的树荫。 还有耳边刘夫人轻言细语地聊天。 都让祝肴觉得格外舒适。 但很快,刘夫人聊着聊着,就提高了一个音调: “肴肴,你竟然是榕大的?” “是的,”祝肴温软笑着,点头轻声道:“航空航天系的……” 刘夫人眼里的光更亮。 他们家做健身房几十年,钱是没少挣,家族里就缺读书的基因。 没想到儿子不仅找了个高材生,还是个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专业。 这不正好吗! 刘夫人看着祝肴的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拉着祝肴的手,关切道:“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爸妈做文具生意的,家里有个小厂,在眉市。”祝肴老实回答。 刘夫人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眉市没有什么大企业。 最有名的是吴氏家小儿子去白手起家的牛奶厂。 这姑娘家里也就是普通中产小老板。 虽然和资产雄厚人脉广的刘家比起来,是个小门小户。 可这姑娘人好啊! 知书达理,还是高材生,能改改刘家的糙汉子的基因。 不过,缺点就在这姑娘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性子也讷讷的,不善交际。 趁着她年纪小,刘夫人决定赶紧多带着她和榕城的夫人们多打打交道。 “那个,肴肴啊,”刘夫人笑着道,“今晚我要参加一个晚宴,你有空吗?能不能陪陪我,要不然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就算是为了报答刘东两次救她,祝肴原本也想答应刘夫人的。 可惜小院里还有沈时搴。 “刘夫人……” 祝肴拒绝的话才开个头,手机就响了声消息提示。 拿出手机,祝肴暗道好巧。 【s:祝肴同学,今夜回家后你早些休息。】 【s:我有事得回一趟霍宅,回来很晚。】 【摇摇摇:好的。】 【s:记得想我。】 祝肴怔了一秒。 就只是晚回家而已,少两个小时不见…… 他这样说,像是要一个周一样。 祝肴手按在手机屏幕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沈时搴却已经又发了消息。 【s:算了,你不会记得的。】 沈时搴那委委屈屈的模样,刹那又涌向祝肴的脑海。 祝肴赶紧打字:会的会的…… 字还没发出去。 沈时搴的消息又来了。 【s:但没关系,我会记得想你……】 【s:时时刻刻,每分每秒。】 祝肴:“……” 祝肴咬了咬唇,这下听出来了。 沈时搴没有委屈。 只是在撩她而已…… 第143章 人脉 【摇摇摇:好的。】 【s:你好冷漠,能不能别只有两个字。】 【摇摇摇:好。】 还真不是两个字。 只剩下一个字了。 【s:……】 【s:我心梗了,需要女朋友亲亲才能好。】 祝肴噗哧一下轻轻笑出了声。 目光又落在“女朋友”三个字上,微微出了神。 两秒后,她起了声,朝刘夫人道:“刘夫人,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回来。” “好好好。”刘夫人笑着点头。 祝肴拿着手机,往后院的一处僻静角落里去。 她按下视频。 沈时搴那边几乎是瞬间接通。 镜头里,沈时搴坐在副驾,立体完美的脸庞无限放大在手机屏幕里,却依然找不出一点瑕疵。 视频接通的一瞬间,祝肴敏锐从沈时搴眼里捕捉到了满意和欣慰。 但沈时搴一开口,却是吐槽道:“啧,我以为你真那么冷漠,我说了快一部字典,你就通篇回我一个‘好’。” 沈时搴话音一落,开车的宋野趁机朝镜头挥了挥手。 “祝肴祝肴!”宋野乐呵呵笑着道。 祝肴也朝着手机里挥了挥手,还提醒道:“宋少好好开车,开车要紧。” “瞧瞧,祝肴多细心,多贴心,多费心!”宋野大力出奇迹地夸着。 “那是,要你说?”沈时搴嗓音带笑,淡淡道。 宋野拍马屁成功,内心比了个耶。 自从搴哥想通一定要祝肴后,搴哥的老虎屁股好摸多了。 只要顺着他爱祝肴的那毛摸就行。 如果问这根毛是搴哥身上哪一根。 宋野的回答将是:每一根。 恋爱脑就是如此。 沈时搴掀眸,眼底笑意浅浅光芒细碎,“祝肴同学,是已经开始想我了么?” 沈时搴的直球打得人猝不及防。 “不是,”祝肴咳了咳,脸色被瞬间问红,磕磕绊绊回道: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今晚你不回来,那我就去陪同学的妈妈参加一个晚宴。” “好啊。”沈时搴应道。 同学的妈妈,等于女士。 知道祝肴今晚是和女士一起,沈时搴无比放心。 挂了电话,祝肴回到刚才的躺椅上,“刘夫人,晚宴的事,我正好今晚有时间的,我陪你一起吗。” “那可太好,谢谢你,祝肴!”刘夫人的社交dna已经蠢蠢欲动。 已经在想着将祝肴介绍给哪些人,教会祝肴哪些事晚宴细节,让她以后能在名流社交场适应,也让这腼腆的小姑娘多点自信,活泼些。 刘夫人笑着站了起来,拉着祝肴就往楼上走: “来,跟阿姨上楼,今年一些品牌送了不少礼服给我,还没拆,你挑挑看有没有尺寸合适又喜欢的。” 见祝肴腼腆,刘夫人猜测带她买新礼服一定会拒绝,退而求其次用现有的礼服。 下午六点,祝肴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礼服,随刘夫人坐上了车。 还没过几分钟。 祝肴就后悔陪刘夫人参加晚宴了。 她以为只需在身旁当个木偶一般的陪伴。 没想到,刘夫人竟然要她认识那么多人。 一上车,刘夫人就拿出手机,翻出一个专门的相册,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翻给祝肴看。 “这个是封家的掌家夫人,封夫人,喜欢打坐禅修,聊天最喜欢的话题是她的两个儿子,她的老公封总,是榕城最大的建材老板……” “这个是余夫人,行事正派,最大喜好是品茶……女儿刚刚高考,老公是省厅的领导……” 刘夫人一路给祝肴介绍。 为了在宴会上不给刘夫人拖后腿,祝肴一直仔细听着。 心里也在琢磨,这上流阶层也累。 社交也是生意的一环。 终于将手机上的所有人都给祝肴介绍完了,刘夫人都累得揉了揉一直拿手机的手。 眼看快要到目的地了,刘夫人心疼地瞧着祝肴:“好孩子,听得很累,是不是?” “还、还好。”祝肴笑着乖巧地回。 “累也没办法,不可避免,”刘夫人笑着握着祝肴的手,缓缓道: “我们生意场上有句话,叫人脉广,好经商。” “还有一句,生意场上,关系先行。” 祝肴懂这个道理,点点头。 “当然,不想社交,不想低头拉人脉也行,除非你站到了一个圈子的最顶端,便什么都不用做,只有别人来巴结你的份儿,比如……” 刘夫人停顿了下,转头看向车外,那霍宅高耸屹立的庄园大门: “比如,榕城的霍氏。” “霍氏”两个字,让原本听得昏昏沉沉的祝肴,陡然惊醒。 她转头,顺着刘夫人的目光,看向车外。 霍宅门前,人声喧闹而喜庆,豪车云集,来往不息。 霍宅大门的门头高大,那门头上古朴又奢华的“霍宅”两个字,是榕城权势与财富的象征。在傍晚的金色余晖下,每一笔都透着高不可攀,与无可言说的地位。 祝肴慢慢睁大了眼,“刘夫人,你今晚要参加的晚宴,是在霍宅?” “霍家四爷这周末便是订婚宴,今日霍宅提前宴请霍氏集团的合作方……”刘夫人拉着神色僵硬的祝肴下车,以为是她害怕: “好孩子,别怕,你们听到的传闻一定是什么霍家权势滔天,要小心别招惹。” “放心,我们今天也没机会和主人家说上话,今晚人多,而且霍家人也顾不上我们这些小合作方。” “我们俩来,就是和其他一些夫人太太多聊聊天而已。” “好孩子,放轻松。” 第144章 不能进 刘夫人边说着,边将祝肴带到门口,并递上请柬。 郑管家脸上顶着一个标准公式化的笑,接过请柬,随后看了眼刘夫人和祝肴: “刘夫人,请柬上参宴宾客,是您与您家公子,所以您旁边这位……” 郑管家看向祝肴,笑着道:“不能进去。” 郑管家面上一派正常,实际却犯了嘀咕。 祝肴。 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刘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她也参加过霍宅的一些大型宴请活动,也没这么严格啊。 祝肴本就不想进,温声对刘夫人说道:“刘夫人,我就不进去了,下次有机会我再陪你参加其他的……” “别急。”刘夫人拉住祝肴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接着,刘夫人转头看向郑管家,温和笑着道:“霍宅好像以前也可以临时多带家属进,所以我就让她陪着来了,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郑管家笑着摇头:“刘夫人,抱歉。” 郑管家可做不了主。 这次是四爷发的话,进来的人全部得调查过身份,不相干的,没提前被查实过的一律不准进,而且不能录音录像,也不接受媒体进入。 今天是如此,周末的订婚宴也是如此。 “哟,刘夫人,你们刘家健身房下午的事处理好了吗?你还有闲心带着一个小模特来霍家到处找关系攀呢?”赵太太边说着,边将请柬递出去。 郑管家拧着眉看了眼赵太太,才继续扯着公式化的笑,将请柬接到手中,随后淡淡道:“赵太太,里边请。” 赵太太却没往里边走,只是站到了旁边,让出位置给后面的人。 “你说谁是小模特!”刘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脸上的怒火由此可见。 赵太太家是榕城做瑜伽馆的。 和刘家健身房向来水火不容。 没想到冤家路窄,让她在门口就遇见了。 要是赵太太今天只是调侃她,在霍宅,她就忍了。 可祝肴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容不得其他人羞辱。 “当然是你旁边这个呀,”赵太太伸着精致的长指甲,哼了声,“长成这样子,你带在身边想方设法进这个场合,不就是想让她替你拉合作的吗?” 刘夫人本就是个糙人。 生意越做越大才收敛了脾气。 一听眼前的老冤家这么羞辱祝肴,刘夫人什么场合什么上流要的端庄,立马全扔在脑后! “赵谙,我忍你很久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刘夫人卷起袖子就要往上冲。 周围都是正准备要进霍宅的人,哪个不是榕城的上层名流。 可又都爱看热闹。 立马连请柬都不递了,眼睛都争先恐后朝刘夫人那里看。 祝肴心头一震,立马想去拉刘夫人。 刘夫人却已经一把揪住赵太太的头发,接着一个耳光“啪”一声扇了下去,骂道: “碎嘴子,找打!” 这一巴掌不仅把娇娇弱弱的赵太太扇懵了,也把周围人看得全低声“哇哦”地惊叹。 祝肴也怔住了。 她是没想到刚才还和蔼可亲的刘夫人,一秒切换状态,竟能这么彪悍,家里健身房是真没白开。 “你竟然敢在这儿动手!”赵太太好几秒才清醒过来,立马想还手,“看我今天不……” “这位太太,你这是做什么……” 一道冷漠的男声让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祝肴回头一看,是谢名。 “谢特助!你好你好!”赵太太连忙收回手,笑着与谢名打招呼。 这位是霍四爷身边的人。 榕城谁不认识! 打完招呼,赵太太又赶紧道:“谢特助,是她们,想混进……” “霍宅今日晚宴,一个多的位置应该还有,”谢名打断,转身对郑管家道:“郑叔,请这几位一同进去吧。” 谢名脸上总是神色冷漠。 语调间似乎也从没有起伏,冰冷的像是一个机器人。 但他身上气场很强。 不是商场上权势的强,而是一股冷冰血腥气的强。 谢名是四爷身边最受信任的人,郑管家一点没犹豫地道:“刘夫人,祝……” 郑管家又看了眼请柬,“祝肴小姐,里边请。” 老冤家也打了,祝肴她也能带进去了。 刘夫人简直神清气爽,立马拉着祝肴的手往里走。 顺便回头看了眼脸色出奇难看的赵太太。 “赵太太,你看想进不也进了,运气就是那么好,就像做生意一样,我们悦己健身就是做的比你们瑜伽馆好,这运气是挡也挡不住……” 刘太太语气得意极了。 祝肴是没想到刚刚还在车上给她讲“人脉”重要性的刘夫人,现在能这么直白地怼其他人。 好有勇气。 也好随心随性。 而且还只是为了护着她,今天才认识的一个晚辈。 祝肴突然挺佩服刘太太的。 - 谢名离开大门,朝外走去。 走到路边,打开迈巴赫的车门,坐进驾驶座,启动车,缓缓往霍宅后门的方向往车库去。 霍宵坐在后座,深邃的眸淡淡瞧着往霍宅里去的祝肴。 她穿着一套并不完美合身的礼服,却因身材前挺后圆,将稍显宽大的礼服也撑住了,还别有一番慵懒随性的风情。 “我从不喜欢她穿礼服。”霍宵磁性声线不紧不慢道。 礼服会将她衬得更有女人成熟的风情。 “四爷,今日是晚宴,祝小姐想进来,自然得穿礼服。”谢名目光直视着前方。 今日霍宅周围处处是车,从霍氏大厦一路回来的路上,也行进缓慢。 更别提现在。 车子一步一挪往前。 直到祝肴的身影彻底进入霍宅,霍宵才收回目光: “刚才怎么回事?” “似乎是祝小姐想进,但没在请柬上。” “在她身边的是谁。”霍宵目光微沉。 祝肴最近,应当不会自己想来霍宅。 “我马上查。”谢名回道。 第145章 代沟 祝肴跟着刘夫人进去,与衣着靓丽的几位“太太们”同桌。 祝肴惊讶地在一旁,看着刚才还撸袖子打架的刘夫人,又端庄温婉地和太太们打成一团。 “刘夫人,你身旁这位是……”封太太笑着看向祝肴。 “我的一个晚辈,还在大学,榕大念大一,”刘夫人立马提高音量,以让全桌人都能听清: “不过就是爱读书,其他事见得少,特地带来和你们这些长辈多聊聊天,长长见识,学习学习。” 几位太太听得心里舒服,立马嘘寒问暖地与祝肴聊起来。 祝肴不爱社交,可被逼着,也学着刘夫人的样子和几位太太有来有回地聊着天。 其实祝肴这一年被霍宵带着见过不世面,太太们聊的内容,无论什么,她都能聊上几句。 众人更是喜欢她,又谦虚有礼,聊天又言之有物。 刘夫人都惊呆了。 觉得自己小瞧了祝肴。 没多久,丈夫是省厅领导的余太太就欢喜地拉住了祝肴的手,“这姑娘真讨人喜欢,比我家女儿强多了……” 喜欢可能是真喜欢,但说比她家女儿强,那自然是客套话了。 祝肴心里明白,也清楚这是余太太想挑起她女儿的话题聊两句了。 祝肴立马浅笑着道:“我听刘夫人说,您家女儿也非常优秀,我听着她一些事迹,也很崇拜。” 刘夫人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这小姑娘脑子这么灵光啊!还替她做了个好人。 余太太言语温和,但神色骄傲道:“我家女儿也就是琴棋书画爱一些,老说什么要做艺术家……” “你们家苏苏这么优秀,这段时间沈家二少要榕城挑联姻对象,你们家苏苏有没有递个生辰进霍家?”封太太笑着问。 祝肴听着提起沈时搴,整个人都顿时不自在了。 “我们家苏苏才十九岁,”余太太压低声音,对着这桌太太们小声开着玩笑道: “那太子爷都二十五了,那不老牛吃嫩草吗!” “噗”—— 旁边桌的男人,突然一口红酒没忍住喷了出来。 一部分红酒,正好落在了余太太的腿上。 余太太立马不悦地扭头看向隔壁桌,“小伙子,注意一下用餐礼仪!” “不好意思啊,婶子!” 一声“婶子”让余太太哑然。 听着又土又老又难听,可又无法反驳。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祝肴后背陡然一僵。 回头一看背后的那桌…… “老牛?”宋野边笑边拿纸擦自己的嘴。 沈时搴背影僵直,能勉强看见的侧脸轮廓带着明显的不悦。 祝肴:“……” 不是,他们怎么坐在这里? 封太太立马帮着余太太道:“你这小伙子,我们聊天聊得好好的,你笑什么?还喷……还这么不文雅。” “婶子们,你们聊天归聊天,别乱聊啊,”宋野还是在笑,只不过在尽力憋着,“那沈二少虽然二十五,这不正值最好年纪,怎么就成老牛了?” 沈时搴漂亮的下颌线微扬,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宋野实在快憋不住笑了。 他和搴哥一到餐厅,就见祝肴竟然也在霍宅,还在这最角落里。 他们反正也不用应酬,只是应老爷子要求到场。 两个人干脆就坐到了祝肴身后这桌来。 没想到就听见了一桌衣着雍容华贵的“婶子们”,八卦搴哥是“老牛”。 偏偏还是当着老牛唯一爱啃的这棵“嫩草”的面。 婶子们再说,老牛就快原地碎了。 坐这一片的人,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也和沈二少扯不上关系,不怕会将这个小角落的八卦传出去,所以封太太也不怕得罪人,直接回道:“沈二少那年纪,和余太太家十九岁的苏苏比,是大了些啊。” 大家都在帮忙说话,刘夫人虽然不想八卦,也必须得和几位太太位统一战线,也赶紧道:“对,这娶回家,沈二少对着十九岁的小姑娘,也下不去口吧。” 沈时搴:“……” 怎么下不去口了。 怎么就不能下口了? 沈时搴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一桌太太们。 太太们一见沈时搴转过头,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小伙子俊啊! 当女婿合适! 只有家里是个儿子的刘夫人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以为眼前这小伙子转头是要和她们怼上。 刘夫人立马挺直了背,保持起战斗姿势。 哪知,眼前的小伙子,只是语气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她身边的祝肴,一字字道: “你说,二十五配十九,老不老?” 宋野:“……” 刘夫人一脸疑惑:“???” 正低头抠手想努力远离战场的祝肴:“……” 其他夫人们则是赶紧推了推祝肴:“肴肴,你快说,你不是也十九吗?” 祝肴咬着牙,一抬头就对上沈时搴一双幽怨的眼。 仿佛她敢说一句“老”,他就能当场跳河给她看。 可是,身边都是刘夫人的太太团们,是刘夫人的人脉。 这种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她要是替对面的沈时搴说了话,那就成“小叛徒”了。 祝肴夹在中间,脑子疯狂转动想着该怎么办,脸都憋红了。 偏偏太太们都是急性子,还在催: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二十五和十九差两个三岁,差两轮了。” “对啊,三岁一代沟,这俩代沟,说话都不是一个年代的。” “差了六岁,男人本来又老得快,以后不得小妻子伺候瘫痪的男人,端屎端尿的……咳咳,不是,我意思是,不得天天照顾他生活起居……” 宋野早已经背对沈时搴,捂着嘴笑得身体直抖。 婶子们战斗力可以啊。 搴哥脸都绿了! 第146章 年纪 见祝肴不说话,刘夫人出声维护,瞪着眼看向沈时搴:“小伙子,你别问我们家的小姑娘,小姑娘脸皮薄,她就算觉得二十五岁老也不好意思开口的。” “不,我就问她。”沈时搴清冷的眸满含幽怨。 “那肴肴,你说。”封太太期待地盯着祝肴。 “对对对,肴肴你放心大胆说,有阿姨们在!”余太太鼓励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祝肴身上。 祝肴咽了咽喉咙。 “那个……”祝肴声线温软,低低的,但很清晰,“余太太家的苏苏十九岁,如果另一半是二十五岁,那确实不合适。年龄差六岁,确实太大了。” 沈时搴:“……” 宋野:“……”哦豁,今夜搴哥得哭湿枕头了。 余太太唇一扬,高兴道:“就是,咱们肴肴明事理,果然年轻人和年轻人也不一样,你们这俩小伙子……” “但是,”祝肴又轻声打断,低着头,抿了抿唇,软而糯的声线提高了几分: “我今年十九,我就喜欢二十五岁的。” 沈时搴:“……” 沈时搴:“!!!” 沈时搴完美俊朗的一张脸庞,笑意刹那间藏都藏不住。 祝肴将太太团和沈时搴都照顾到了,余太太听见祝肴第一句话,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祝肴抬眸看向沈时搴。 他肉眼可见的开心,一双眼亮岑岑地凝视她。 沈时搴真的好容易哄。 祝肴轻轻舒了口气。 但突然,她看见沈时搴的脸色微微一变。 随后,沈时搴挑了挑眉,随意又慵懒地问:“那你再说说,27岁呢?老不老?” 27岁? 余太太家苏苏19岁,这差了8岁,年纪差来说更不合适了。 祝肴想了想,轻声道:“27岁,确实年纪大了些。” 沈时搴眸底溢满愉悦,薄唇轻轻一扬,掀眸往祝肴身后看定。 祝肴刚一说完。 附近几桌的人,突然一齐快速起身,几乎异口同声道: “四爷!” 祝肴微微一怔,回头往后看。 霍宵身姿颀长高挺,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衬衣做工精细入微,衣袖处,暗沉黑极的一串佛珠暗芒微冷。 很冷。 祝肴与霍宵在一起一年,也少有见过几次他情绪外露。 此时此刻,明明霍宵也是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但祝肴就是察觉到他周身气场慑人般的冷。 见祝肴还愣在原地,刘夫人赶紧轻轻拉了拉祝肴,“肴肴,快起来。” 祝肴也跟着站了起来,低下了头,想降低存在感。 霍宵却一步一步走向她,带着没有收敛的、微冷的气息,直到站定在祝肴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这一桌的太太们暗暗地紧张起来。 祝肴将头埋得更低,只听见那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头顶,很沉很冷: “27岁,年纪大?” 刘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稍稍挪了下步子,将祝肴往身后挡了些。 在霍宵强而冷的气场下,向来性情彪悍的刘夫人说话声音也有轻微地抖:“四爷,这是我们家的小辈,不懂事,乱说话,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四爷您见谅!” “我在与她说话。”霍宵语气平静。 其中威压,却听得人不寒而栗。 周围几桌的宾客,都绷紧了背,不敢出声。 祝肴拧紧了纤细的眉。 她是说了27岁年纪大,霍宵如果骂她,她听了也就听了,可刘夫人是帮她说话,霍宵为什么要迁怒刘夫人。 “霍四爷,27岁年纪大,这句话有什么错?”祝肴抬起头,乌黑的眸凝视向霍宵。 刘夫人吓得腿差点一软,拉了拉祝肴的手,“肴肴,别说了别说了。” 这角落的几桌宾客都站了起来,包括宋野。 唯一没站的人,只有沈时搴,高挺身姿懒散地靠着椅背,逆天长腿交叠搭着,看戏一般地惬意悠闲。 宋野低头看着沈时搴,心里“啧”了声。 看见两人吵架,搴哥现在心里爽飞了吧。 真是挑拨离间的一把好手…… 宋野在心里,右手给沈时搴点了个赞。 但说到底,搴哥还是忌惮小叔和祝肴感情死灰复燃,才会故意这样,爱得小心翼翼又卑微,怪可怜的。 宋野在心里,左手又给沈时搴默默点了根蜡。 “你知道我今年虚岁多少吗?”霍宵语气无温地问,垂眸盯着眼前的人,目光平淡没有波动。 祝肴抿唇,低声反问: “你霍家族谱上没写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刘夫人身子一晃,以为是祝肴不认识眼前的人,颤颤巍巍在她耳边小声道:“肴肴!快别说了!这是霍四爷啊!” “既然是霍四爷,族谱上更应该写有你年纪吧,为什么问我?”祝肴抬眸问霍宵。 霍宵目光沉沉。 祝肴知道,只要不是和宁泱泱相关的事,霍宵对她便不会真动怒。 而霍宵对她时好时坏的态度,也正是霍宵最渣的一面。 刘夫人吓得手都在抖,偷偷摸手机,准备找丈夫来善后。祝肴无意间冲撞了霍四爷,今天这事怕是难收场。 场面凝固几秒。 就在众人以为霍四爷将发怒时。 霍宵只眸色微沉,视线定定地看着祝肴,却是对众人淡声道: “大家坐吧,不必站着。” 刘夫人诧异极了。 霍四爷竟然就让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过了? 不只是刘夫人,在场的人没有不惊讶的。 霍四爷果然是要与心上人宁小姐订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脾气竟也变好了? 第147章 他不会 众人坐下。 封太太悄声对余太太道:“霍四爷听见27岁年纪大都拉下脸了,还好刚才我们说沈二少是老牛的话,没让沈二少听见。” “可不是……”余太太心有余悸。 霍宵往后退了一步,深邃的眸光淡淡从祝肴倔强的脸上掠过。 随后视线落在散漫坐着的小侄子身上。 他语调微冷: “时搴,看戏看够了吗?” “随我过来,老爷子让你坐主桌去。” 封太太:“……” 余太太:“……” 刘夫人:“……” 几位太太瞪大了眼,浑身几乎是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看向刚才她们快吵起来的那个俊小伙! “好的,小叔。”沈时搴高挺身姿散漫起身,语调愉悦,答应得也爽快: “如果等会儿需陪长辈们喝酒,我来。” “毕竟我比你年纪小。” 霍宵眉心微拧,几秒后,淡淡道:“你不是不善酒量?” 沈时搴:“酒量不够,精力凑,好在我年轻。” 霍宵噤声,再不说话。 叔侄两人一前一后,往远处的主桌去。 直到确定两人走远,周围便议论纷纷起来。 封夫人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这下糟糕了!沈二少听见我们调侃他是老牛,刚才还差点和我们吵起来。” “今天恰好惹到这两尊佛!沈二少听说脾气还要更差,不会报复我们吧?”余太太担心道。 “不会的,”原本沉默的祝肴突然出声,目光柔和却坚定,“沈二少不是那样的人,他脾气挺好的。” “肴肴,你怎么知道?”刘夫人好奇地问。 “我朋友认识他,所以我知道……”祝肴咳了咳,委婉道。 “真的?但外面都那样传。”余夫人不太相信。 “真的,”祝肴很是笃定,眉眼弯弯,句句真挚,“他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不会因为一两句玩笑话就生气报复,他眼界宽,心胸广,是个很坦荡好相处的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太太们一听,也因为祝肴坚定的态度相信了,顿时心情好了几分。 还在原本位置上的宋野,低头看了眼手机正在录制的闪烁红灯。 结束录制,给沈时搴发了过去。 【京市第一深情:哥,原本想录婶子们知道你身份后捶胸顿足的画面。】 【京市第一深情:没想到拍到了这一段。】 【京市第一深情:哥,你又又又幸福了!】 过了一会儿,算算时间该是沈时搴已经看完视频。 宋野收到沈时搴发来的消息。 【s:等会儿找我拿卡,明天去挑块表。】 【京市第一深情:哥!放心,下次我还录!我镜头碾着祝肴的脚后跟儿录!】 - 大家相信这位京圈太子不会找麻烦后,又氛围祥和地聊起各种八卦来。 祝肴扫了所有人一眼,见众人没有太注意到她,于是起身想找洗手间去。 才起两步,听见了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一回头,见是刘夫人。 “肴肴,你去哪儿啊?”刘夫人快步追上祝肴,亲切地拉上祝肴的手。 “刘夫人,我去洗手间。”祝肴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那我陪你。”刘夫人笑着道:“霍宅地方大,我怕你迷路了。” 祝肴微怔了瞬。 其实她对霍宅,可能比刘夫人对霍宅都更熟悉。 但刘夫人对她的关心,让祝肴还是很感激。 祝肴与刘夫人一路聊着天,从洗手间回来,半路却突然被拦住。 “祝肴,有段时间没见了,这几天还好吗?” 宁泱泱坐在轮椅上。 可能因为今天晚宴,宁泱泱脸上化了淡妆。 近来苍白的脸上,浅淡的腮红适宜,眉长而纤细,唇色是端庄的红。 也因为宁泱泱化了妆,竟看起来意外得亲和,似乎那股骄纵狠厉的气质,也全然从她身上剥离开。 “宁小姐,你好。”刘夫人这是第一次和宁泱泱说话。 说完,有些惊讶地看向祝肴。 祝肴怎么会认识宁泱泱? 这可是霍四爷的心头宠,以后霍家的掌家夫人,是榕城未来最有权力和地位的女人。 怎么看,也和祝肴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普通小资家庭大学生扯不上什么关系。 “宁小姐,你好。”祝肴被拦住去路,只能低声道: “宁小姐今日应该会很忙吧?是我挡路了,你请。” 祝肴说着,让开了路。 宁泱泱神色一分没变,也没动,只是笑笑说:“我没什么好忙的,都是阿宵他们在忙。” 宁泱泱抬头,看向祝肴:“我周末要穿的礼服到了,正好,你陪我去试试看吧。” 祝肴咬咬唇。 宁泱泱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这语气,仿佛祝肴是她的一个多年好友,陪她试礼服也理所当然。 “抱歉,我今天时间来不及,下次吧,宁小姐。”祝肴眉眼没有波动。 “祝肴,你身边这位夫人是……”宁泱泱扯唇,面上是看不出情绪的公式化地笑,看向刘夫人。 刘夫人感觉到对方态度有些不对。 但又说不清楚。 祝肴却知道,宁泱泱这是明晃晃地在威胁她。 第148章 补之前的加更1:试衣 “刘夫人,你先回餐厅吧,我和宁小姐是旧识,我替她看看婚纱去。”祝肴笑着,神色认真。 见祝肴神色轻松,刘夫人原本有的一点疑虑也消失了,笑着道:“好。” 说完,刘夫人转身走了。 目光随着刘夫人的身影去,祝肴原本的笑意也沉了下来。 原本今日陪着刘夫人,就是想报答刘东两次在危险中救了她。 她和宁泱泱之间的事,绝不能将刘夫人牵扯进来。 “走吧。”宁泱泱转动轮椅,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往另一个方向去。 祝肴跟在宁泱泱的身后。 - 几分钟后,宁泱泱带着祝肴到了霍宅里的一栋小别墅。 小别墅里,此时人声鼎沸。 客厅里,摆满了几排衣架,挂满了不少的各式各样适合订婚宴的礼服…… 几十位服装设计师,正在做这些礼服的最后细节处理。 “这次订婚宴匆忙,来不及定制衣服,”宁泱泱推着轮椅进去,神色淡然: “所以都是成品,再根据我的身材改动尺寸。” 祝肴跟在身后,默默听着。 不明白宁泱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宁泱泱到一排礼服前,撩动几件礼服,最后指着其中一件道: “你先替我试这一件吧。” “你让我替你试礼服?”祝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些衣服都不能洗。 宁泱泱明明这么讨厌她,不会觉得自己替她试过后,衣服就脏了么? “不然呢?”宁泱泱歪头,瞧向祝肴,“去试吧。” 见祝肴抗拒着不动,宁泱泱将衣服塞进祝肴的怀里,冷冷道: “就你身形和我最像,长得也和我像,替我试几套衣服,试好后,你安然走出去,不试,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试了就放我走?”祝肴平静地问。 “难道留你在霍宅过年?”宁泱泱嘲讽道。 祝肴不再多问,抱着衣服进了更衣室。 “泱泱,我到处找你……”宁远从大门迈入,笑着起身宁泱泱: “我知道你急着做新娘子,也不用晚餐不吃就来选礼服吧。” 宁泱泱抬眸,漂亮精致的一双眼静静瞧着宁远:“哥,正好现在祝肴在,我让她替我试试礼服。” 宁远脸色难看了一分,“肴肴在?泱泱你……” “我没把她怎么样,我就是让她试礼服而已。”宁泱泱语气随意。 “那就好,那三个男人找祝肴麻烦的事,你和霍宵还闹着不愉快,你别再折腾了!”宁远坐到一旁的沙发椅上,与妹妹的眼睛平视: “霍宵对肴肴,更像是老朋友间的看顾,毕竟在一起一段时间。那时你成植物人,大家都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霍宵也不可能为你守一辈子吧。” “肴肴也是个安分的人,自从你醒后,她从来没有抢霍宵的意思……” “哥,”宁泱泱挠挠耳朵,眉心拧着,“我说了,我只是让她替我试礼服,没想把她怎么样。” 见妹妹不高兴。 宁远也不再继续念叨,只不紧不慢道:“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们,等她试完礼服,我再陪你去餐厅。” “哥,你就这么怕我对她做什么?你不是守着我,是守着她吧!”宁泱泱哼了声,目光突然变冷。 “你胡说什么!”宁远轻斥。 宁远话音刚落。 客厅角落临时做的更衣室就拉开了布帘。 祝肴穿着抹胸款的礼服,胸前是细小的花瓣褶皱,立体感十足,恰到好处地衬出祝肴纤瘦的锁骨,和莹润如玉般的天鹅颈。 香槟色的礼服,穿在祝肴身上。 优雅、高贵、完美。 宁远看愣了一秒。 目光落在祝肴身上,久久也移不开。 很多人都说祝肴和宁泱泱像,但宁远却从不觉得。 他的妹妹泱泱更像一朵娇艳带刺的玫瑰,张扬娇纵,五官和表情也处处透着一股“傲”。 而祝肴是温室里一株精心培育的名贵神山兰,浑身有一种不真实的完美,小到温和忍让的谦逊性格,大到她惊为天人的科研天赋,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易碎难哄的娇气,融合在一起,偏偏精准戳中宁远的喜好…… 妹妹泱泱,从小让宁远想护着,别闯祸,别惹事。 可祝肴,只想让他摘下,娇养在家。 但也只是想想。 霍宵对祝肴的态度尚不明确,他不会为了祝肴,去惹怒霍宵。 自从霍宵与泱泱在一起,霍氏对宁家扶持,才让宁家一步步更上一层楼。 宁远只愣了一秒,也只看了一秒,就转头看着宁泱泱,“这件不错,就这件,别挑别试了,我们去吃饭吧。” “行,就这件。”宁泱泱点点头。 祝肴转身,走向更衣室。 她原本以为宁泱泱会折腾她换很多件衣服,没想到只一件就好了。 “去哪儿?就这儿脱啊!”宁泱泱突然道。 祝肴脚步一顿。 当意识宁泱泱说的什么意思,祝肴陡然一惊,继续迈步,快步往更衣室去。 “站住!”保镖迅速站过来,像两座凶悍的山,挡住祝肴的去路。 祝肴回头,黑软的眸光微冷,问道:“宁泱泱,你说过我只是替你试衣服。” “脱衣服,不也是试衣服的一环?”宁泱泱笑了笑,抬眸淡淡瞧着祝肴: “实话跟你说吧,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替我试试礼服的,我现在反悔了。” “你没看见刚才我哥看你,眼睛都看直了吗?” 宁泱泱说着,笑意深深地问宁远:“哥,你想看,我今天就让她脱给你看,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祝肴不可置信地瞧着宁泱泱,她竟然会疯到这种程度。 她抬起裙摆想跑。 可手腕瞬间被保镖抓住反控制在身后。 “放开我!”祝肴挣扎。 可她的力气,对保镖而言,丝毫无用。 “好了,泱泱,别闹了。”宁远起身,语气也冷了下去,“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走,我带你去餐厅。” 宁远去推宁泱泱的轮椅。 “把我哥绑了。”宁泱泱朝角落另外的两名保镖挥挥手。 “泱泱!”宁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保镖从宁泱泱小时就跟着她,宁家家主早发话,他们只听宁泱泱的,不用管任何人。 两个保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向前,将宁远绑了起来。 “泱泱,我是你哥!你绑我?”宁远挣扎着,可身上的绳子结实无比,一点用都没有。 客厅里的设计师们,有男有女,看着这位即将成为霍宅女主人的宁家大小姐,竟然这么疯癫,一时间都愣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因为你是我哥啊,”宁泱泱语气轻松,抬起自己的手指,欣赏着为周末订婚宴才做的美甲,不紧不慢地说道: “所以,你想看,我就让祝肴脱给你看,有什么不对吗?” 第149章 关门 “泱泱,你也是女孩子,让一个女孩子当众脱衣服,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屈辱吗!”宁远大声呵斥。 “我也是女孩子?这什么狗屁话……”宁泱泱冷笑,淡淡瞥了眼宁远: “哥,别用性别定义我和谁相似,我是宁泱泱,只是宁泱泱。” “我为什么要共情其他人,其他人与我何干?” 宁远一时被噎住。 “你可以不共情任何人,但你能不能自己做个人,宁泱泱,你这种行为自己不觉得羞耻吗?”祝肴被牢牢地钳制住,挣扎无果。 “为什么羞耻?脱衣服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就这么做了,旁人谁敢骂我一句。我,以后可是霍家夫人!”宁泱泱轻声笑着,朝保镖道: “她既然不肯主动脱,你们就替她脱吧。” “是。”保镖颔首点头。 “泱泱!你让他们住手!宁泱泱!”宁远愤怒地大喊。 宁泱泱充耳不闻,只淡淡笑着。 设计师里有主动避嫌背过身去的,也有偷偷朝祝肴瞄去的。 看良家女被当众剥开衣服,可比酒吧看脱衣女郎刺激多了。 甚至,还有悄悄录像的。 “对不住了,这位小姐。”保镖松开祝肴的手,伸手去扒她的衣服。 “别碰我!” 手没有了束缚,祝肴伸手拿过一旁的落地衣架迅速挡在自己身前,也挡开了想拉扯她的保镖。 她现在慌乱又绝望,逼迫自己冷静,提起裙摆朝门口去。 “你们平时吃干饭的吗!抓住她!”宁泱泱大声吼道。 祝肴哪能跑得过身后衣着干练的保镖。 不过几秒,他们已在身后迅速逼近。 “又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自己不脱,就直接上手把她衣服给我撕。”宁泱泱声音冰冷地吩咐。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祝肴的背后伸来保镖的手。 那只大手扒住祝肴身上礼服裙的边缘,用力往下撕…… “刺啦”—— 衣服被扒开的瞬间,屈辱和羞耻让祝肴脑中一时空白。 但几乎同时。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落下。 将祝肴光洁的身体遮盖,挡住了室内众人的窥探,也让祝肴绝望到停止跳动的心脏回温。 礼服裙落在她脚下,堆叠在一起。 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宽大而长的款式,一直遮盖到她的大腿。 祝肴抬头看向来人,经历过情绪的大起大落,眼神有瞬间的呆滞: “霍宵……” 霍宵手指修长而骨节硬朗,不紧不慢将外套拉紧了些,将扣子替祝肴一粒一粒扣上,声线低而沉地问她: “怎么回事?” 别墅里看热闹的服装师们立即站得恭敬笔直。 被霍宵强大而冷的气场吓得声音打颤。 不约而同低头道: “四爷!” 霍宵站在门口,挺拔的身姿散发出冷峻的威严,深邃眸光落在客厅中间的宁泱泱身上,声线温和地问道: “泱泱,怎么回事?” 宁泱泱出口两个字:“小事。” 说完,侧眸看向霍宵,平静地笑着道:“阿宵,是你不必插手管的小事。” “泱泱,好了,别闹了!”宁远慌忙出声劝道。 “闹?”宁泱泱摊摊手,“就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游戏而已,脱个衣服多大点事,祝肴这么玩不起?” 祝肴惊魂未定,拉紧身上的西装外套,不想再听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抬步就往门外去。 “门给我关上!”宁泱泱冷漠出声道。 保镖赶紧冲上前去关门,站在门口,将祝肴挡住。 “让开,让我出去。”祝肴走过去,直视他们。 保镖却丝毫不让,反而抬手,又要扯祝肴身上的西装。 可刚要碰到,保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他们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投来。 冰冷锐利。 “我的衣服,不是你们能碰的。”霍宵淡淡道,深邃黑眸微沉。 “是,四爷!”保镖抬头对上霍宵投来的视线,瞬间冷汗涔涔,迅速后退,低下了头站到一边。 他们可以不听霍宵的。 但他们不敢不听,更不敢冒犯。 “霍宵,叫他们让开。”祝肴乌黑的眸死死地盯着霍宵。 宁泱泱操作着轮椅过来,也到了霍宵身边,仰头笑着看向霍宵:“阿宵,我们快订婚了,我就想玩个小游戏,你不会不答应吧?” 随后,宁泱泱抬手,漫不经心指向客厅里的众人: “瞧,这里还有好多人看着,他们都知道,你凡事都依着我,对我最好了……” “泱泱,老爷子叫你该去用餐了。”霍宵弯腰,将宁泱泱腿上的盖毯,又细致地替她掀起盖好。 “好,但是我得先把这个小游戏玩完。”宁泱泱笑意深深。 她精致淡妆的脸庞笑着时,很美。 但宁泱泱的笑瞬间收了起来,目光刹那空洞森冷: “祝肴!愣着做什么!脱!” 祝肴被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知道这里唯一能帮她的,只有霍宵。 “霍宵,让我出去,我要出去!”祝肴嗓音抖着。 “阿宵,我是你最爱的泱泱,你不会为了这个女人,惹我不开心是不是。”宁泱泱又笑了起来。 霍宵似是没有听见两个人的话一般。 他迈开长腿,脚步沉稳,一步步到客厅沙发旁坐了下来,挺拔身姿靠上椅背。 客厅里明明有几十人。 可此时却像是按下静止键,鸦雀无声。 宁泱泱胜券在握地瞧着霍宵。 祝肴也静静等着霍宵。 她知道,霍宵的态度决定一切。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安静中,宁泱泱出声:“阿宵,周末就是订婚宴,你是想在今天传出去,你对我,竟也没那么在意和宠爱吗?” 祝肴心中咯噔一下。 两秒后。 霍宵的嗓音在安静的别墅内响起。 “泱泱只是和你玩个小游戏。”霍宵缓缓侧眸,深邃眸光平静看来,语气稀松平常: “肴肴,脱吧。” 第150章 完美 祝肴身体支撑不住地晃了晃,突然苦笑了声。 她刚才在期待什么? 竟然在期待霍宵会为了她,去违背宁泱泱的意愿吗? 哪怕仅仅是宁泱泱口中的一个小游戏! 哪怕是要她在几十人的注视中脱下衣服。 眼泪顺着祝肴的脸颊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是为了霍宵的绝情,还是为自己对强权的无力抵抗而哭。 “快脱啊,祝肴,没听见吗?”宁泱泱笑得更明媚了: “没看见大家都在等着看吗?你身材这么好,多讨男人喜欢,这里这么多男人,你脱给他们看啊!” “泱泱,够了!”宁远眉头拧紧喝止,转头看向霍宵:“你也是!泱泱这么离谱过分的要求,你也选择依着她!霍宵,你清醒清醒!” “因为她是泱泱,我未来的妻子。”霍宵声线沉而认真。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霍四爷对未来霍夫人的宠爱,是真到了绝无仅有的地步。 “你这是无底线的纵容!”宁远气极了。 “将我哥的嘴堵上。”宁泱泱听得烦。 宁远气得想骂脏话了:“泱泱,你……唔唔唔……” “上手脱吧,别愣了,我还等着出去吃晚饭。”宁泱泱催促保镖。 祝肴咬紧牙关,视线扫过周围。 整个别墅客厅为了装下诸多礼服,早已被腾空。 周围除了衣服就是衣服。 除此外什么可以拿在手上的都没有。 祝肴转身想往楼上跑,头发却被保镖一把拽住。 剧烈的疼痛逼出祝肴更多的眼泪,被保镖拖着往后退,近乎是拖拽着,被拉到别墅中间。 看戏的众人都感同身受,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保镖见已将人拉了过来,于是一把扯住祝肴的外套。 正要撕开时…… “肴肴,自己脱。”霍宵语调无起伏,磁性低沉的嗓音淡而平静: “你乖些,听话点。” “自己不脱,等着被人撕开吗?” “你毕竟和我在一起过,暂时我还不想其他男人碰你。” 霍宵话一出,保镖的手像触电般收了回来。 在场所有人也全都一时怔住。 眼前被宁二小姐逼着要脱衣服的人,竟然是霍四爷的前女友! 祝肴听着觉得讽刺至极:“霍宵,你真恶心!” 可霍宵说得对,自己不脱,要被眼前的男人剥光吗? 祝肴一颗心沉沉往下坠落。 周围一些男人猥琐的眼神,那些闪着录像补光灯的手机镜头,以及宁泱泱得意的表情,霍宵冷漠的凝视…… 在这一刻,全都清晰地落在祝肴眼底。 她自知自己挣扎不过,绝望无比,手颤抖着解开西装第一颗纽扣…… 今日她没有了清白。 也没有了尊严…… 和霍宵的这一场恋爱,耗尽她的所有! 泪水滴落,浸湿了霍宵在她身上这件黑色西装外套,氤氲开深沉而无望的黑色印迹。 祝肴闭着眼,将衣扣一粒粒解开。 别墅客厅内的冷气侵袭向她。 但有霍宵那句“和我在一起过”、“暂时不想别的男人碰你”…… 这明晃晃的占有欲。 谁又敢看? 在场的都是人精,早都背过了身去,原本打开的录像也早关了。 刚才是巴不得多看点热闹,现在是恨不得今天没来过,更恨不得自己是瞎子是聋子。 掺和进这些豪门家事,就怕应了那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宁远也不忍心看,低下了头。 祝肴将衣服全脱下,睁开了一双眼眶微红的眼。 别墅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中央空调轻微的冷气场所。 祝肴只看见一排排人的背影。 原来霍宵坐的位置也空荡荡。 他已经走了。 唯一一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是宁泱泱的。 可宁泱泱此时,精致的脸庞上竟然全是泪。 她从上到下,一寸寸从祝肴身体扫过,嗓音很哑,眼泪从下颌滑落,嘴角却是笑着的: “祝肴,你真完美。” “一副没有动过刀的身体,真完美!” “宁泱泱,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祝肴眼底涣散,口中近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 她转身,红着眼眶默默流着泪,进了更衣室,穿上了她那件宽松的礼服。 穿上礼服,祝肴依然没有安全感。 她穿了衣服没有? 她低头看自己。 哦,穿了…… 不对,好像没有穿! 祝肴手抖着,从衣架上拿过一件礼服,穿在自己身上。 一件,一件,又一件。 直到穿了四五件礼服,臃肿地再穿不下,被礼服密不透风地包裹着,祝肴才觉得自己穿了衣服的实感。 她恍惚着,走到大门处,推开门。 外面路灯刺目明亮,光线照进她的眼底,让她有瞬间的晕眩。 她眼前黑了刹那,身体微晃。 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胳膊。 过了几秒,祝肴眼前恢复清明,看清了眼前的人。 也对上了这双她曾经无比眷恋爱慕的眼。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祝肴一巴掌打在霍宵的脸上。 “霍宵,假情假意好玩吗?”祝肴仰头看着他,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一边让我脱,一边说不想让其他男人碰我?” 祝肴这一掌,用了浑身的力气。 “不想让男人碰,所以他们全都可以看是吗?”祝肴拽着霍宵的领带,让此时沉默的他看着自己: “那他们都看了,你去问问他们,你的前女友光着身子任他们打量好看吗!” “问问他们看一场免费的脱衣秀开心吗!” “霍宵,你说话!你现在哑巴了!” 祝肴嗓音抖着,泪水让她看不清现在霍宵的脸,也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他现在一定很得意。 他再一次讨好了他心爱的泱泱。 用她这个替身前女友献祭!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不仅他们看了,还有其他男人也看了!不仅看了,还碰了!你知道他碰过哪里吗?碰过所有地方,碰过所有手可以到达的……” “肴肴!别胡言乱语!”霍宵打断,低沉的嗓音哑得厉害。 像一座压抑的火山,怒意能轻易听出,仿佛随时会爆发吞噬所有。 一声呵斥,突然让祝肴的意识清醒。 她在做什么。 她在跟这个渣男多说什么? 激怒他又如何,让他生气又如何,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能当成没发生过吗! “霍宵,求求你,以后在我眼前消失,好吗?”祝肴绝望又苦涩地笑了声。 精神的崩溃,让她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她转身,一步步离开这处别墅。 走过别墅景观区的拐角。 吴月溪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肴肴……”吴月溪赶紧将祝肴扶住,脸上满是心疼。 她刚刚看见霍宵急匆匆往这边走,预感不妙就跟了上来,费了好大力才找到一处隐蔽的窗户,朝里边看,结果就看见了祝肴脱衣服那一段…… “月溪姐。”祝肴神色迷离,眼神都无法聚焦,就这么盯着吴月溪。 吴月溪的心脏顿时就揪紧了! 见祝肴这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想到刚才祝肴在里边屈辱地样子,吴月溪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你真是傻子!真是个傻子!”吴月溪心疼地将祝肴抱住,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霍宵和宁泱泱这么欺负你!你真要一辈子忍下去?” “他们再权势滔天,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你要另攀高枝,你要拿捏权势,你要自己能站到最高处,才能保护自己!” “肴肴,你别再犯糊涂了。” 意嘉也说过。 她要另攀高枝,才能摆脱这一切。 祝肴脸靠在吴月溪的肩膀,眼泪簌簌落下,口中喃喃重复: “另攀高枝……” “肴肴,”吴月溪站直身体,握着祝肴纤细柔润的肩膀,又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脸: “沈时搴,就是那枝能对抗霍宵和宁泱泱的高枝啊!” 第151章 花期 和吴月溪分开后,祝肴独自打车回了小院。 中途刘夫人打来电话,祝肴告诉她已经回去了,叫她不必担心。 祝肴推开小院的门,“嘎吱”一声很轻的响。 进房里,洗澡,换上睡衣。 此时天色早已彻底黑了。 沈时搴还没回来。 今日月色浅薄而淡,小院里静悄悄。 祝肴抱着被子出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厚重的被子在身上压着,带来安全感。 她睁着眼,瞧着夜空里微弯的月。 脑子里好多念头浑浑噩噩闪过。 还有那些让她窒息的人、画面和声音。 霍宵和宁泱泱的脸,交替着在她眼前,面目狰狞可怖,祝肴害怕得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突然,眼前的视线被一张完美矜贵的脸庞遮挡。 “祝肴同学,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突然响起的散漫悦耳的声线,冲破祝肴心头沉沉的压抑感…… 祝肴视线逐渐拉回,清晰地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喃喃道: “沈时搴?” 沈时搴单手撑在躺椅一侧,俯身低头。 淡而好闻的松木香缱绻地将祝肴笼罩,像是将她圈在一处安稳的小空间内。 “怎么了,听起来你……” 沈时搴话没说完,一双莹白细柔的手臂就勾住他的脖子。 祝肴坐了起来,将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酥软清香扑了满怀,沈时搴浑身都僵了一秒,随后愉悦地勾唇。 揽住祝肴的细白双腿和柔韧的腰。 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换他坐到躺椅上。 将祝肴放在腿上,抱在怀里。 “今天祝肴同学好乖,这么主动。”沈时搴扶着腿上人的腰肢,一手勾起祝肴的下巴。 祝肴如湖面般清澈的眸,水雾雾得。 沈时搴看得心尖一颤,散漫的声调也沉了些,“你怎么了,祝肴?” 祝肴低下头,将脑袋往沈时搴怀里紧紧靠着,瓮声瓮气: “沈时搴,我就想你抱抱我。” 她现在脑子转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临时男友”。 只想说现在想说的话。 做现在想做的事。 依偎在沈时搴的怀里,有无限的安全感。 连带着今天遭遇的一切,也跟着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一片安宁。 但几秒后…… 祝肴慢慢抬起了头,一双诧异的眼看向沈时搴。 “咳咳……”沈时搴以拳抵唇,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今天又是说喜欢25岁的,又是夸我坦荡好相处,我本来就心已飞得飘飘忽忽。” “结果我一回来,你就往我怀里钻,还说些撩我的话……” “小沈很难不激动。” 沈时搴为自己开脱,却也是实话实说,但说完,却发现祝肴只沉沉盯着他。 完了。 祝肴好像不开心了。 她好不容易主动一下。 今天还说了那些话,哄得他晕晕乎乎。 结果他刚回来,就得意忘形,一抱着她,就想些红的黄的绿的…… 祝肴一定不开心了。 将今天这么好的氛围破坏掉,沈时搴开心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就跌到了谷底。 沈时搴避开祝肴那双乌黑漂亮的眸,性感薄唇自暴自弃地扬起,沉沉道: “我、我先去洗个冷水澡……” 沈时搴将祝肴放到躺椅上,起身就往室内去。 可刚走两步,祝肴起身,突然挡在了他眼前。 沈时搴脚步一顿,“你……” 才刚出一个音。 “沈时搴,吻我……”祝肴一把扯住沈时搴的衣领,将他往下拉。 她闭着眼,踮脚吻了上去,干脆利落。 沈时搴:“……” 祝肴柔软的唇灼热而不管不顾。 没过多久,祝肴就支撑不住,踮起的脚尖放了下去,唇缓缓离开。 但下一秒,沈时搴搂住她的腰,往怀里一拉。 他反客为主,急切而深的吻重重地印下。 祝肴柔软的唇峰甜而糯,沈时搴一颗心起伏着,汹涌澎湃的欢喜,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祝肴主动送上的吻,简直甘甜入骨髓…… 直到祝肴腰软得站不住,沈时搴才将人松开,低头凝视着她,清冷的眸里,含着未散尽的欲: “祝肴同学,你今日如狼似虎,我有点招架不住。” 平日这么嘲她一句,她早脸红了。 可此时的祝肴,只是仰着头,扯着他胸前的衣服,目光专注瞧着他: “沈时搴,我好亲吗?” 沈时搴:“……” 他怀疑祝肴无聊,想撩他玩,可他没有证据。 可不管祝肴是不是想撩着他玩,他都甘之如饴。 沈时搴抬起手指,揉了揉祝肴被他亲红的唇,悦耳嗓音低声道: “好亲,亲了还想亲,亲不够。” “每天想亲一百遍,一万遍,想亲到你融进我的身体里才行。” “祝肴同学,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祝肴眼眶骤然变得更红,扯住沈时搴胸前衣服的手指微微攥紧,嗓音哑着问: “那你说喜欢我,说想娶我,是因为满意我的身体吗?等我人老珠黄,你也会不要我是不是?” 也? 这个字让沈时搴心脏抽痛一秒。 他那小叔,是给了祝肴多大的阴影? “祝肴同学,你是不是也太低估我了?”沈时搴轻啧了声,“我沈时搴真要女人在床上伺候我的,什么样的人我找不到……你今天怎么了?” 祝肴没回答,只郑重的问: “你曾说喜欢我。”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 祝肴的嗓音发紧,目光片刻不眨地盯着沈时搴。 这么郑重的问这个问题…… 沈时搴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可这个猜测,让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深想,怕是一场空,怕期待了又失落。 这种落差感是要人命的,他可能会当场哭死在祝肴跟前。 但沈时搴无法控制自己不想。 他的心脏怦怦跳。 连带着血液都隐隐兴奋到沸腾起来。 二十五岁的年纪,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沈时搴深呼吸,转身,将刚才进门时放到石桌前的东西拿在手上,缓缓递到祝肴身前。 祝肴低头。 是一枝鲜艳欲滴的玫瑰。 沈时搴一身矜贵纤尘不染的白西装,手中一枝火红色的玫瑰。 月色也偏爱这位翩翩贵公子,淡淡落在他身上。 像覆上一层如梦似幻的纱。 “祝肴,今日路过霍宅花房,见到一片玫瑰,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你面的时候……” 祝肴愣了瞬间,被带回第一面见沈时搴的画面。 那时快关上的电梯,被他按开。 一张完美的脸,惊艳了她。 “其实我一直没说,那天,玫瑰是我让那小女孩送你的,我转身,也是想和你搭话……”沈时搴有些紧张,不复平时的散漫随意。 祝肴微微张开了唇,“你……” “我那时死要面子,”沈时搴慵懒地笑了声,又问:“你还记得,那个小姑娘,转达给你什么话吗?” 祝肴还沉浸在这惊讶中,茫然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再拥抱旧情人,怀里才有新玫瑰。” “祝肴同学……”沈时搴清冷的眼底,一片令人难以招架的温柔。 温沉的嗓音一字字道: “请你忘了小叔,接纳我,好不好?” 沈时搴的每一个字,都说得足够真挚。 祝肴听在耳里,心尖都在跟着颤抖。 不等祝肴回答,沈时搴低头,轻轻吻了下祝肴的唇,随后深深凝视她,确保自己的话能被她清晰的听见: “你刚才郑重问我,问我喜欢你能有多久。” 祝肴抬眸,与沈时搴的目光对视。 “祝肴,”沈时搴将玫瑰放到她手中,修长指尖碰了碰玫瑰娇艳的花瓣,声线融合着月色,低沉悦耳至极: “玫瑰有花期。” “我对你的爱,无期。” 第152章 说了? 祝肴心里的城墙,在这一秒,骤然塌陷。 一滴泪落了下来。 滴在玫瑰花瓣上。 下一秒,她哭出了声,扑进沈时搴的怀里,“沈时搴,我不值得你这样!” 沈时搴将人牢牢抱住,不懂她情绪怎么这么突然。 祝肴在他怀里,浑身都在颤抖,抽泣道: “我今天被宁泱泱欺负,霍宵护着她一切依着她,我根本反抗不了。” “意嘉和月溪姐让我找依靠,我唯一认识能和霍宵抗衡的人,只有你!” “沈时搴,我想求得你的庇护,我不想苦苦一个人被宁泱泱欺负,然后在无力反抗里挣扎。” “可我又不想你卷进来,你那么好,我怎么能利用你!” 祝肴刚才已经在尝试,想干脆欺骗沈时搴,利用他,哄着他,让他心甘情愿,她就可以高枕无忧。 可她做不到。 做不到对一个次次救她出水火的人,对一个说“爱她无期”的人,欺骗他,利用他…… 那她和宁泱泱那种人渣有什么区别。 “宁泱泱今天怎么欺负你的?”沈时搴眉心倏然拧紧。 宁泱泱,真是记不住教训。 小叔也是,无脑又愚蠢! 祝肴没回答,只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满是泪地瞧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沈时搴,我真撑不住了。” “你娶我,我给你当牛做马,给你洗衣做饭……” “你就当好心养一只可怜的小猫,给我一个庇护所。” “我再也经不住宁泱泱的羞辱和折腾,她想我死,她想羞辱我到死……” “你说什么!”沈时搴突然握住祝肴的肩膀。 祝肴怔住,眼泪还在眼角要落不落,“我知道我这么要求很自私,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不该这么说的……” “祝肴!”沈时搴打断,急切地问:“你说给我当牛做马的前一句是什么!” 祝肴脑子停滞了一秒,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 可她刚才全是无意识地胡言乱语。 哪里记得某一句话的上一句是什么! “祝肴,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沈时搴双手捧着祝肴的小脸。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 沈时搴急得想狠狠亲她,将她亲清醒些。 “哎呀!这给我看得着急的!!!”宋野从门后蹦了出来,拍着大腿: “祝肴,你刚才说让搴哥娶你!你快再说一遍啊!搴哥都快被你给急成尖叫鸡了!” 祝肴转头瞧向宋野,不确定道:“我、我说了?” 她真的将这心里话说出口了吗? 吴月溪拧着眉从门的另一边走出来,还举着手机录着像,也是着急地道:“说了说了,都给你录着了!” “真录着了?”沈时搴好看的唇,已经快咧到耳朵根。 “真录着了。”吴月溪撇撇嘴。 “祝肴!”沈时搴一把将祝肴抱了起来,转一个圈,仰头亲她: “我娶你!现在就娶!” 宋野捂着脸,真没眼看。 太倒贴了! 沈时搴将祝肴放下,二话不说就往房间里冲,几秒后,就将两人的证件拿了出来,牵上祝肴的手往小院外走。 祝肴刚才被沈时搴转得头晕眼花,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踉踉跄跄被拉着机械地往前。 “不是,搴哥,这么晚你带着祝肴往哪儿去啊?”宋野赶紧拦着他。 沈时搴微扬下巴,眸底的光比月色还明亮,喜悦藏都藏不住: “还能是去做什么,领证啊!” 他才和祝肴认识十几天,天上掉馅饼一样祝肴竟然同意嫁他了,这馅饼砸得他有点晕。 想到和祝肴相恋一年的小叔还在时不时纠缠她,沈时搴是一刻都不敢等。 先把人放到户口本上再说。 到时谁都别想抢走! 吴月溪:“……领证?现在?” 祝肴:“……也、也不用这么急。” 宋野:“……呃,搴哥,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也是,他们下班了。”沈时搴抬头看了看天,散漫的嗓音淡淡朝宋野道: “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叫他们起来上班!” 宋野欲哭无泪:“哥,我亲哥,你以为民政局是路边的煎饼摊儿?说让晚上给你开,就给你开?” 吴月溪看得叹为观止。 她见过恋爱脑,没见过此等恋爱脑。 好脑! 好男人居家必备啊。 要不是这沈时搴对她而言是真难伺候,她都想再试试了。 这种天之骄子太子爷,有钱有势有身材还有一副顶级恋爱脑。 祝肴是真吃到好的了! 祝肴咽了咽喉咙:“沈时搴,刚才我说让你娶我的事……” 吴月溪赶紧打断:“肴肴,你可别反悔,都到这时候了你反悔,就让我魂穿你几天,让我过过瘾!” “不是……”祝肴慌张摇头,随后低下头,手指揪扯着衣服:“沈时搴,你可想好了,我、我怕你后悔,到时候你后悔再和我离婚,就是二婚了,我怕你下一任太太介意。” “我沈时搴户口本上只接受丧偶,不接受离异,更不可能有二婚。”沈时搴又捧着她的小脸,在她怔愣下亲了一口。 宋野和吴月溪同时抬头望天。 宋野:“也不知道避避人,哎。” 吴月溪:“他现在已经乐昏头了,你指望他能注意这些?” 宋野:“有理。” 听见两人说话,沈时搴转头又看向宋野,格外认真地问: “你确定吗?晚上民政局真不能开?” 宋野:“……” 第153章 等到 “真开不了!”宋野无奈地认真道。 沈时搴敛着眸,俊美无侑的脸庞上,满是不悦。 过了半晌。 他像是接受现实,沉沉地叹了口气。 随后走到小院门口,朝宋野两人递了个眼神,缓缓道: “你们回吧。” “啊?”宋野心上被插了一刀,边嘟囔边往外走,“哥,我以为你遇到这大喜事,会留我吃个宵什么的……” 吴月溪跟着宋野往外,出了小院。 “以后再说吧,今夜我有要事办。”沈时搴悠悠道。 宋野回头问:“什么事啊?” 沈时搴:“造人。” “砰”—— 沈时搴话音一落,将门关上。 宋野:“……” 沈时搴的情绪刚才太过亢奋,祝肴完全还没适应不过来。 可“造人”两个字清晰入她耳时,一下就清醒了。 下一秒。 她整个人就被沈时搴抱起。 下意识赶紧搂住他脖子。 沈时搴双臂紧实在,力量感十足,抱她也脚步轻松而沉稳。 “造人”两个字,已经暗示着等会儿即将发生什么。 祝肴不敢抬头看沈时搴,只敢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 可才刚靠过去,祝肴就没忍住抬头怯怯地瞧他: “沈时搴,你心跳好快。” 平以前每一次她听见的心跳都快。 噗通噗通。 震耳欲聋。 沈时搴唇瓣微扬,低头亲了下怀里的人,嗓音都透着压不住的喜悦: “祝肴,我也想慢下来,可心跳不听话!” “小沈也不听。” “我身体现在都由不得我控制,他们全在叫嚣着三个字……” 沈时搴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俯身在她耳边道: “想要你。” 祝肴刹那脸色就红透。 蔓延到耳廓,如同铺了一层绯红的晚霞,美极了。 沈时搴心脏跳动得确实厉害,所有细小的毛孔都激动愉悦。 想狠狠要她,将她与他紧密到无法分割。 他都不敢想,在这么强烈幸福的情绪下,让祝肴浑身都完整属于他,会让他有多快乐。 沈时搴大跨步进入室内,将祝肴放在床上,俯身吻她。 祝肴被亲得头晕,还是想将话再说清楚一些:“沈时搴,你考虑清楚了吗,宁泱泱视我作眼中钉,她会一直找我麻烦,你会……唔……” 沈时搴吻她聒噪的唇,又缓缓往下,吻她纤长柔弱而敏感的颈侧。 祝肴喘着气道:“还有霍宵,他也……唔唔……” 祝肴被亲得软了腰,脑中思绪被灼热急切的吻亲得稀碎。 算了,她放弃挣扎了。 明日再说吧。 沈时搴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祝肴闭上眼,明明已经做好准备。 可偏偏沈时搴却停了,灼热滚烫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声线里压抑着隐忍: “祝肴同学,做么?” 祝肴脊背陡然绷直。 脸色悄悄地又红了。 她刚才不就是默认了吗,怎么偏偏要问她。 “你、你干嘛要突然问我?”祝肴的脸颊又红又烫。 “我怕我太急,吓着你,万一你后悔领证,我可怎么办?”沈时搴声音低下去,挺拔的鼻尖讨好地蹭着她的鼻尖。 祝肴心刹那就软了下去。 合法的证件,对沈时搴就那么重要么? 他也太没安全感了。 明明该没有安全感,怕对方反悔的,是她才对…… “可以……” 祝肴双臂圈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下沈时搴的唇: “但,轻点,好不好?” - 晨光柔和地洒落到小院里。 房间里,祝肴还在沉沉睡着。 院落中间,沈时搴已经洗漱好,神清气爽坐在躺椅上,长腿搭着,悠闲散漫。 他拿起手机,拍了张此时光晕渐亮的天。 修长指节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将照片发出去,配文: 【今日良辰吉日,宜领证。】 - 此时,京市。 一位公子哥早起撒尿,随手拿起手机翻翻朋友圈,接着发出了一声惊天嚎叫: “艹!雌性绝缘体要闪婚了!” 紧接着,京圈半数豪门二代们被这位“撒尿哥”打了电话,在这个普通清晨里迷迷糊糊醒来,又震惊地从床上蹦高。 全都涌进太子爷的朋友圈里,点赞留言八卦! - 京市,沈府。 长年晨跑的霍围回了卧室,拿起手机,给正在欧洲出差的沈莹发消息。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宝贝!睡了没?么么!】 【沈莹:明日四弟订婚宴,记得备厚礼。】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嗷,知道辣!】 霍宵的订婚宴,霍老爷子让沈莹夫妇并不用参加,等到正式婚礼再来就好。 人虽不到,沈莹自然也要备上贺礼的。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宝贝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想我了![亲一大口jpg.]】 【沈莹:开会。】 【今天也要和老婆贴贴:宝贝好辛苦,又是加班的一天,别太累着自己,老公会心疼![亲亲宝贝的嘴嘴jpg]】 被最后那个肉麻动图幼稚到的沈莹,再没回消息了。 霍围等半天没消息,也不急,看了一会儿沈莹的头像。 那是她一本正经的自拍照。 穿着女士的正式西装,身姿傲然,眼神平和又坚定,像古代即将平定边疆的女将军。 霍围亲了一口沈莹的头像,得意道:“今天又是被我的大总裁老婆迷晕的一天!” 亲完头像满足的霍围,点开了朋友圈。 想看看沈莹有没有发一些工作动态。 刚一点开。 霍围先是一怔,然后瞳孔地震:“啊???啊!!!” 接着赶紧截图发给沈莹。 - 霍宅。 明日就是订婚宴,众人昨晚忙到半夜,今早清晨便又开始做着准备。 宁远在婚宴主场地前,看着众人做一些花卉布置。 大量鲜花今日凌晨空运抵达榕城。 从霍宅入口,一路铺到主场地。 整个霍宅里,全是玫瑰的氤氲的花香中,放目看去,各色玫瑰娇艳欲滴,美不胜收,又奢华十足。 “那批白色玫瑰,往边上放放……对对对……”宁远起个大早,却也心情不错。 霍宵站在一旁,修长身形笔直如青松,目光淡而无温。 宁远朝他瞧了一眼,笑着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熬成正果了!” 这一句,也是宁远的感慨。 这些年来,霍宵对泱泱的付出,对宁家的扶持,是他全看在眼里的。 霍宵对泱泱,好得甚至超过了个子这个当哥哥的。 哪怕泱泱这么娇纵,总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霍宵也总是万事爱情纵容容忍。 比如泱泱昨天…… 昨天的事,宁远都不敢回忆。 也不知道祝肴回去后,有多难受…… “是,这么多年,”霍宵磁性的嗓音很淡,目光平静,看着霍宅里忙碌的众人,又沉沉地一字字道: “终于,等到了。” 第154章 主桌 宁远在霍宅帮着筹备订婚宴这几天,也只是做做监工而已。 宁远心情也放松,拍了张现场的图片,发到了朋友圈。 【宁远:终于筹备得差不多了,妹妹的订婚宴……】 发完朋友圈,宁远顺手往下翻了翻。 才翻一下,整个人猛地一僵。 宁远:“时时时时……” 宁远的反常,让霍宵侧眸看去,淡淡问:“怎么了?” 宁远将手机往霍宵面前一摊,震惊道:“时搴!他说今天要领证!这、这、这是和谁啊?吴月溪?不可能啊,他不是说没那么快吗……” 某个猜测,顿时往宁远脑海里涌。 “不、不会是肴肴吧!最近他对肴肴可上心得很!”宁远拧眉道。 “不可能,肴肴不会,”霍宵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神色如常,不变一分: “再说了,肴肴,才十九。” “对啊。”宁远这才反应过来。 霍宵拿出自己手机,翻开了朋友圈,在沈时搴那条消息下留言。 【霍宵:时搴,恭喜。】 - 小院里。 宋野和吴月溪早早就到了。 知道两人今天去领证,当然要陪同着一起去。 祝肴才刚醒来,就迷迷糊糊被地在吴月溪的一通帮忙下洗漱好,接着被拉着出了门。 “小祝你们往哪里去啊,这么笑呵呵的……” 小巷里,一位平日与祝肴有照面的邻居笑着打着招呼。 “我们领证去。”沈时搴清冷的眸微抬,唇角一扬。 语气要多自豪有多自豪。 “哟,小祝看起来这么年轻,没想到已经满了二十岁了啊?”邻居笑着道。 “二十岁?”沈时搴突然一怔。 “是啊,你们领证,就一定是到二十岁了啊,二十岁不是法定结婚年纪吗……”邻居笑了笑道,“恭喜恭喜啊!” 四个没经验的年轻人,顿时僵在原地! 邻居还赶着买菜,慢腾腾地走了。 祝肴咽了咽喉咙,瞧向沈时搴,她是无所谓什么时候结婚的,只要她能待在沈时搴的身边,有他的庇护就好。 宋野和吴月溪相视一眼,赶紧悄悄地往后退。 生怕沈时搴情绪崩不住伤了他们。 见沈时搴那副快碎了的样子,宋野还是忍不住小声试探着问:“搴哥,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家吃个早饭?” 气氛突然僵住。 吴月溪默默举起手,“那个,我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讲……” 沈时搴抬眸,瞧向她。 吴月溪:“身份证上的年龄可以改。” 见沈时搴眼神陡然变亮,吴月溪赶紧又道:“不过有一些要求,程序上还是很复杂的,而且不一定能改到,很难办。” 有些人因为某些环节出现问题,年龄登记错误,是可以改的,但程序要求严格。 如果不是真的登记错误,改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沈时搴缓缓看向宋野:“这次,得麻烦宋叔了。” 吴月前和祝肴都奇怪地看向宋野。 听沈时搴的意思,这么难办的事,宋野竟然可以? 吴月溪一直以为宋野就是沈时搴好友圈子里的家境殷实的富二代公子哥,难道不是简单的富二代…… 宋野啧了声,“搴哥,我爸要是知道你要结婚,可能比你都高兴,放心!” - 于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后,祝肴拿到了一张新的身份证。 她看着身份证上的年龄,有些怔愣。 “来,新娘抬头,笑一个……” 民政局里,办事人员笑着拍照。 祝肴的思绪被拉回,咳了咳,赶紧坐正身子。 她的腰,被沈时搴轻轻的揽住。 “等等!请等一下。”祝肴突然好紧张。 办事人员立马站直起身,笑着道:“好的好的。” 虽然知道这一对拖延一秒,他等会儿就得多加一秒的班。 但又怎么样呢? 他还是得笑啊! 局长就站在他左边,直管厅长站在他右边。 身后,还有十几个穿着中山装,在报纸上才见过的市上、省上大领导们,齐齐站了一排在后面,笑容可亲地瞧着。 办事人员拿着摄像机的手都是抖的。 “怎么了?”沈时搴侧眸,眼底愉悦溢了出来,笑着凝视着身旁的人。 “沈时搴,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吗?”祝肴昨晚没说完的话,还哽在喉咙里。 但又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多的话,最终只低头轻声说出一句: “你娶了我,可能会多好多麻烦。” 沈时搴喉咙间哼出一声轻笑,揉了揉她的头:“没有你,我才觉得处处都是麻烦,有了你,我会变得无所不能,什么都不会成为我的为麻烦。” 他的祝肴同学要不要这么乖。 换成其她女人,能嫁进沈家,恨不得一秒都不耽搁。 偏偏她如此小心翼翼。 “祝肴同学,放心……”沈时搴轻抚她的发顶,耐心十足,散漫慵懒的声线低低地哄着: “你不会成为我的软肋,你将是我永恒坚韧的盔甲。” 宋野:“……”哥!爆灯了哥! 吴月溪:“……”男人!我为你转身! 祝肴眼眶微微发红,心里的一角又塌陷一块。 原来沈时搴知道,他知道自己最怕的就是成为他的拖累! 可他心态那么强大,仿佛永远能抵御一切。 祝肴重新坐正,唇角漾开浅浅的笑意。 沈时搴头微微往祝肴那边靠。 “两位再靠近一点,看镜头,放轻松。” “新郎新娘,保持这个甜蜜的姿势。” “很好!” “3,2,1!” 快门被按响。 闪光灯让祝肴眼前有一瞬间的晕眩。 耳边,众人响起掌声,道贺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两天的事发生的太快,她的情绪大起大落,整个人仿佛也落不到实处。 可现在,她突然有了安定的实感。 她真的结婚了。 真的与沈时搴结婚了。 沈时搴低头瞧着身旁的人,满足感充盈在胸腔横冲直撞。 他双手捧着怔愣中的祝肴的脸,轻轻吻了下,随后凝视着她,嗓音低沉而笑意深深: “往后余生,请多指教了。” “沈太太。” - 等结婚证的间隙,吴月溪拉着思绪祝肴,激动地恭喜她。 原本在鼓掌的领导们,则是走向宋野,客气又恭敬地与他攀谈关心着。 身为新郎的沈时搴,此时倒一人站在一旁。 他拿出手机,十几个霍围的未接电话。 再翻开朋友圈,朋友圈消息已经99+。 他一条条往下翻,终于找到他最想看见的人的消息。 小叔那些曾经让他快碎了的话,骤然钻进脑海里。 “我知道肴肴的一切习惯,也知道她的所有喜好,毕竟我和她在一起一年。” “肴肴对你,只是将你看成沈氏的沈总而已。” “她不会喜欢上一个像你这样未经世事,年轻气盛的公子哥。” “时搴,你做的一切,不过徒劳无功。” 沈时搴眯了眯眸,心里无限地畅快。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了唯一的一条留言。 【霍宵:时搴,恭喜。】 【s:多谢小叔,我大婚时,必定请你坐主桌。】 第155章 上镜 “沈先生,沈太太,这是您二位的结婚证。” 窗口人员将证件笑着客客气气递过去。 “谢谢。”祝肴声线软软地道谢,接过其中一本。 沈时搴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另一本,漆黑的眸笑意微漾,目光紧紧盯着证件。 结婚证上,他与祝肴亲密地靠坐在一起。 上面盖着具有法律效力的印章。 “沈太太,”沈时搴指尖点了点照片上的他,悦耳嗓音里全是愉悦,“瞧,你老公很上镜是不是?” 沈太太。 老公? 突然改变的称呼,让祝肴有些不适应,但意外地让她觉得似乎也不排斥。 沈时搴叫了她这么久的祝肴同学。 其中的亲昵,也并不比沈太太少,祝肴好像也能听得惯。 “嗯,很上镜。”祝肴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照片上的沈时搴颇有少年意气风发的傲气,得意与欣喜根本藏不住,漆黑的眸光里的散漫与矜贵也不少一分,坐在她身边,完美得像造物者精雕细刻的一件作品。 “砰”—— “结婚撒花!” 宋野拿了一根手持彩带礼炮。 拉响的瞬间,五彩斑斓的纸带像绚烂的光线喷洒而出,在祝肴和沈时搴的头顶飞舞、交织。 祝肴仰头,看着纷纷飞落的彩带,听着耳边宋野和吴月溪的笑声,也不禁笑着轻声道: “谢谢!” 沈时搴轻刮了下祝肴的鼻尖,笑着道:“走了,吃午饭去,可别把我家沈太太饿着了。” “还有我!还有我!”宋野赶紧举手。 - 半小时后,宋野开车,到了金鼎雅厨。 车停,祝肴看着这家最熟悉的私房菜餐厅,一时怔了瞬。 这是霍宵以前最爱带她来的餐厅。 也是上次吴月溪与沈时搴相亲的地方。 “走啊,肴肴。”吴月溪笑着过来挽上祝肴。 “嗯。”祝肴回过神,眉眼弯弯地朝吴月溪笑笑。 到了包间门口,宋野迫不及待地进去,开始点菜。 吴月溪也迈步进去。 祝肴也跟着要进去时,余光沈时搴站着没动了。 他身姿挺拔矜贵,一手抄进裤带,一手拿着手机漫不经心滑动着内容。 祝肴抿了抿唇,过去仰头瞧他,乌黑柔软的眸眨了眨,“你不一起进去吗?” 沈时搴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落在祝肴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含笑问道: “两分钟分开都舍不得了?沈太太。” “不是,”祝肴脸颊顿时隐隐发烫,“那、那你忙,我先进去。” 沈时搴低头,很轻地亲了下祝肴的唇,散漫开口: “好,我给咱妈回个电话就进来。” “咱妈?”祝肴咽了咽喉咙。 妈妈? 沈莹…… 那位沈氏的现任女强人,一位叱咤风云的女企业家。 现在竟然成了她的婆婆,也是她的妈妈。 想到下次,要叫沈莹一声“妈妈”,祝肴突然觉得好紧张。 那样一位传奇的人物…… 见祝肴一副纠结的样子,沈时搴恍然大悟,勾唇漫不经心道: “不对,现在你还不能叫她妈。” 祝肴长长松了口气。 对,她和沈时搴不过是因为她想求得庇护才结婚,原本就是带着不单纯的目的而来,怎么还敢奢望高攀沈莹一声“妈妈”…… 祝肴点头,“对,毕竟……” “毕竟她还没给你改口费。”沈时搴若有所思道。 祝肴:“……” 见祝肴一副又呆住的样子,沈时搴实在没忍住,又低头吻她: “我家沈太太金口一开,那改口费不到位可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肴吓得赶紧解释。 正在这时,沈时搴手机上已经打进来视频电话。 沈时搴接了起来。 祝肴怕有什么不方便她听的内容,转身往里边走。 群聊视频电话接通。 沈莹一脸严肃,背景是沈氏在欧洲分公司的大厦。 霍围正在健身房里,一看视频接通,立马笑容灿烂到发光: “好小子!不声不响干大事!跟哪家姑娘领证了?快让我瞧瞧?姑娘多大啊,家里几口人,喜欢什么东西,赶紧说说,我得马上准备见面礼啊!” 第156章 放心 霍围高兴地说个不停…… “闭嘴。”沈莹突然开口。 霍围立马安静如鹌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时搴,婚姻大事,你怎么能这么敷衍?发个朋友圈就准备带着姑娘把证领了!”沈莹语气肃冷: “结婚能是儿戏?我沈家娶儿媳妇,怎么能这么亏待人家姑娘!” “祝肴不在意这些了,到时婚礼办隆重点不就行了。”沈时搴单手揣进裤袋,散漫地墙上靠,周身一股慵懒的劲儿。 “祝肴?”霍围立马激动了。 沈莹眼底也闪过一抹惊喜。 可立马又咳了咳,恢复一脸正色。 “你真把那么好的小姑娘骗到手!你这个臭小子,把人家这么好的一颗白菜给拱了!”霍围听着像是在责怪,实则人已经晃出镜头,使劲乐去了。 沈莹:“人家那么好的姑娘,婚嫁之礼一点不能少,备聘礼上门求亲、下婚书、算吉日、召开发布会,再订婚办婚礼,最后你再带着肴肴去领证,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那晚了,已经领了。”沈时搴悠悠道。 沈莹:“……” 沈时搴丝毫不在意刚才沈莹说的那礼节。 他是想事事都让祝肴享受到最好的对待,可真等这一套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祝肴还能不能答应他先不说,那小叔也是个定时炸弹。 沈时搴:“妈,不用什么发布会,等会儿我把结婚证往朋友圈一发,你们再抓紧替我筹备婚礼,就行了。” “不行。”沈莹打断:“你们证领了,也先别对外说,至少别先将肴肴摆到台面上来,你的婚事有多少人注目,你也不是不知道。” “往轻了说,中间哪个环节办得不对给人留下口舌,被有心人发酵,会影响沈氏股价。” “往重了说,一切没准备好前,会将肴肴推向风口浪尖,引人腹诽争议,让肴肴有压力。” 沈时搴眉稍挑了挑,“这样也行,但订婚就不用了,办婚礼就好,发布会也和婚宴一起,从简,从速。最快要多久?” 暂时不公布祝肴,沈时搴也觉得无所谓。 一想到婚宴那天,小叔带着贺礼,却见到祝肴穿着婚纱站在他身旁的样子。他就畅快! 小叔和祝肴一年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他将祝肴娶回了家。 见儿子松了口,答应先不公布缓一缓,沈莹平和道:“最少也要四个月。” 沈时搴:“不行,一个月。” 沈莹:“三个月。” “一个月。” “两个半月,时间绝不能再短了,如果是订婚宴,一个月时间也够,可要直接办婚礼,就万万不能这么仓促,再加上还要补上提亲、婚书……” “就一个月,”沈时搴看向手机对面的两人,认真道: “爸,妈,让祝肴风光大嫁进我家,让所有人知道祝肴是沈太太,这件事我真的很急,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你们要是嫌时间不够,我也可以自己来准备。” 沈莹和霍宵还是第一次儿子这么郑重地和他们提什么要求。 沈莹点了头,“好,妈一定办好。” 这事谈好,沈莹和霍围一起担心儿子婚事的心也放了下来。 霍围突然想起明天的事,提醒道:“时搴,明天你参加小叔的订婚宴,你记得将我们家备的礼物一起带上啊,我已经差人送来,下午就到榕城。” 小叔…… 以前在他面前,沈时搴总觉底气不足,被他随便一两句关于祝肴的话,自己就能被气个半死,吃醋吃到撑。 但现在嘛…… 沈时搴将随身揣着的结婚证拿了出来,目光落在上面,唇角微扬,笑意深深的弧度散漫不羁。 “行,放心。”沈时搴答应得爽快。 第157章 不小心 沈时搴回到包间,坐到祝肴身边,将手臂上抬,散漫地搭到祝肴的椅背上。 他掀眸瞧向宋野,扬唇笑问:“点菜了没?” 祝肴目光往后瞥了眼,脊背顿时就直了。 沈时搴这动作,自然极了。 搭在她椅背的手,像是轻轻圈着她,有一种温柔占有宣示主权的意味。 祝肴有些紧张,双手拿起茶杯小口小口喝着。 现在她是沈时搴太太的身份,一个光明正大能和沈时搴在众人前亲密无间的身份,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当然点了,大家爱吃的菜都点了,还点了瓶好酒,给你俩庆祝。”宋野笑嘻嘻得。 沈时搴点了点头,随后侧眸瞧向祝肴,“沈太太,有个事儿得和你商量下。” “你说。”祝肴漂亮的黑眸认真眨了眨。 沈时搴收回椅背后的手,抚开祝肴脸颊上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咱妈说得我们的事,得等一个月后婚礼上的发布会上再公布,你看可以吗?” “好。”祝肴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昨日与沈时搴将话说开,他愿意护着自己,还立马领了证,祝肴已经很感激。 也已经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所以和沈时搴的婚讯哪怕不公布,她也没有关系。 “不过……”沈时搴拿起祝肴的手,放了张黑卡在祝肴的手上:“没公开是沈家的考量,在我这里,你已是我的法律上的妻子。这是我所有的身家,都交给你。以后我们的衣食住行,就全由你安排了。” “我、我安排?”祝肴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银行卡。 卡身的主体是深邃且纯粹的黑,给人庄重沉稳之感,没有过多线条,最突出的,是烫金工艺勾勒出的银行标志。 吴月溪有些眼馋地看着那张黑卡。 少说里边有个几千万吧! “当然,我才刚留学回国,还没什么收入,这里面只有家里长辈平时给的一些零花。” 沈时搴语调悠然,揉了揉祝肴蓬松的发顶,漫不经心道:“现在钱虽不多,不过你放心,婚礼结束,我就正式入职工作,多挣些钱给你花。” 沈时搴的话真挚又妥帖。 祝肴心里暖融融的。 “不用不用,够花。”祝肴将手里的卡捏紧。 沈时搴的零花钱,应该也不会少,应该有几百万吧? 上次她要借钱,他也给了三百万。 他们一个才刚毕业,一个还在读大学,两个人都没有更多的收入,全靠家里给。 卡里的钱,暂时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全部。 两个人结婚,就是要成一个小家,各种花销不少,几百万很多,但也得精打细算。 祝肴突然觉得自己肩上一下就有了责任感,认真地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我们的生活,而且我的专利谈好后,也会有些钱。” “沈太太真乖。”沈时搴勾唇笑着,清冷的眸里像浸了蜜一般温柔。 看着祝肴手里的卡,宋野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提醒道:“那个,搴哥……你昨天说的送我的表……” “差点忘了,”沈时搴挑了挑眉,目光扫向黑卡,“你把卡拿去,自己挑,买完再把卡给祝肴。” 祝肴攥着卡的手,顿时更紧了。 宋野买的表,会不会直接花去几十万? “不过,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别一次给我花完……”沈时搴薄唇含笑,叮嘱不靠谱的宋野。 祝肴咬着牙,将卡朝前递。 宋野赶紧起身,往祝肴那边走: “你这话说的,什么手表能花光你的十几亿零花钱。” “啪嗒”—— 祝肴手一抖,突然变得烫手的黑卡,瞬间掉在桌上。 十、十几亿! 正在喝饮料的吴月溪被骤然呛到,“咳咳……等等,二少零花钱多少???” “十几个亿啊。”宋野不紧不慢说道,语气还特别自然。 心里早笑开了。 嘻嘻,终于不是他一个人破防了! 吴月溪的反应,和他上次差不多。 “总之,别花光,你心里有点数就行。”沈时搴懒洋洋道,顺手捡起掉桌上的卡,两指夹着银行卡,递给宋野。 “啪叽”一声,宋野亲了上去。 心里却腹诽,搴哥有了老婆,也是知道节约了。 换成以前,哪说过这种在意钱的话。 吴月溪这下更眼馋了! 她立马抬手,可怜兮兮地瞧着手上的表,“肴肴,你看,我这块表都戴了三年了……” 祝肴还没反应过来,沈时搴已经疏懒地挥手,笑着道:“你和宋野一起去挑。” “谢谢二少!”吴月溪顿时笑靥如花。 沈时搴平日从不喝酒,可今日他兴致实在好。 宋野也喝得高兴,吴月溪也是爱喝酒的,三人都喝得醉意上涌。 “沈时搴,你要不、少喝些?”祝肴在桌下扯了下沈时搴的衣服,轻声劝。 沈时搴修长指尖握着酒杯,将酒杯靠近祝肴精致小脸,杯外壁碰了下: “才刚进门,就知道心疼我了?沈太太。” 酒杯冰凉,却在夏日里让人很舒适。 但沈时搴这动作,透着些醉意的“孟浪”,有些暧昧调戏的意味。 “你喝醉了……”祝肴咬着唇,脸颊微红。 “我高兴,”沈时搴另一只手牵起祝肴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俊朗完美有脸上笑意深而散漫不羁,一字字道: “祝肴,娶了你,我高兴。” 手心下沈时搴的心跳缓慢且沉。 一下一下地格外有力。 祝肴的心也仿佛在跟着跳动。 原本是她求着他娶,但他却说“娶了你,我高兴”…… “那、那我去外面先给你们买解酒药?”祝肴抬眸认真瞧他。 “好,”沈时搴眼底笑意更浓,深深凝视祝肴,随后俯身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谢谢,亲爱的沈太太。” 沈太太…… 还是不习惯。 祝肴红着一张脸,起了身,出了包间。 - 祝肴出了包间,沿着走廊往前走。 才快走到走廊拐角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摔坐了在地上。 祝肴:“……” 她先是一怔,紧接着就觉得脚踝好疼。 上次她在山上扭伤后,又在前两天大晚上走了很久,脚踝似乎已经隐隐有了旧伤。 “小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拿着拖把的清洁工一脸惊慌地转身看了过来,“刚才有位小朋友洒了饮料在这儿,我刚拖地,还没彻底干!” 清洁工慌得不行。 来这里的客人都非富即贵,万一要追究,她这工作可能就没了。 “没事没事。”祝肴强撑着笑着摇头,手扶着墙,想自己站起来。 可脚踝实在疼,她好像站不起来了。 清洁工看在眼里,愧疚得赶紧想上前去扶。 可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 清洁工愣了下,抬头看。 眼前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挺括的后背笔直,周身气息冷傲。 男人朝祝肴伸出手,带着钻石袖口的衬衣微微往上一分,露出一串奢华而色泽微暗的佛珠,嗓音磁性低沉: “肴肴,你总是不小心。” 第158章 嘲讽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祝肴连头都不抬。 她咬着牙,忍着脚踝的疼自己起身。 霍宵不再等她主动搭过来,一把扶住她的腰,将人带着站稳: “肴肴,别逞强。” “别碰我!”祝肴应激地往后退了一步,脱离开霍宵靠近的身体:“明日就是要订婚宴,四爷还有闲心在外用餐!” “这是明日无法到场的一些朋友,我提前陪着小酌一杯。”霍宵收回手,将手背在了身后,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霍宵,”祝肴笑了声,轻软的声线微冷: “我不是在问你,我是在嘲讽,你这么认真解释做什么。” 霍宵眸底暗了一瞬。 祝肴乌黑的双眼很坚定,抬起了手,亮出那枚低调的素戒,“以后请霍四爷别碰我,离我远一些,因为我已经……” 祝肴的话戛然而止。 差点忘记了,她和沈时搴结婚的消息暂时不能公开。 她很想告诉霍宵,她已经有了丈夫,已经有了另一半,而且是可心保护她,再不用受霍宵要挟的另一半,让霍宵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 但没关系。 总有一天,霍宵会知道。 “你想说什么,肴肴。”霍宵地问。 祝肴不想再多和他再说话,转身朝餐厅外去。 余光却不经意扫向霍宵刚才朝她走出来的包间。 那里边,有不少人。 都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她。 祝肴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外走,脚下还有些一瘸一拐。 她知道霍宵站在原地在看她,但也只仅仅几秒,霍宵进了包间,随后,她隐约听见里边传来的声音。 有人问:“四爷,刚才那人是谁啊?” 霍宵嗓音低沉,辨识度很高: “泱泱住院时,我养的一个小替身罢了。” “长得不错啊?四爷有福气……” 霍宵:“身娇体软,也乖巧听话,这一年来还算合我的心意。” 祝肴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餐厅。 夏季午后,室外阳光刺目极了,像一团灼热的火,落在祝肴的眼底。 她眼眶慢慢变红,鼻尖传来酸涩感。 抬手揉了揉鼻尖,酸涩感消失。 祝肴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四周打量一番后,迈步进了对面的药店。 - 这顿饭,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吴月溪和宋野各自打车走了,走的时候都醉得七摇八晃。 要不是祝肴还得照顾沈时搴,她是万万不放心他们单独走的。 将沈时搴扶进副驾,祝肴开车回了小院。 将车停稳,祝肴赶紧下车去扶沈时搴。 沈时搴身量很高,祝肴扶得吃力极了,刚到小院里,就再也坚持不住,沈时搴往旁边一晃,干脆坐到了躺椅上。 “沈时搴,”祝肴使劲,去拉他的胳膊,“你快起来,外面好热,躺椅也很烫,你不能在外面。” “烫?”沈时搴双眼迷蒙地睁开了些,勾唇笑了笑。 他揽过祝肴的腰,一把将人拉到自己的腿上,朝她抵了下: “我的更烫,你平日不也受住了。” 祝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耳廓也跟着瞬间变红。 沈时搴是真喝醉了! 以前也会说些有的没的,可从没像今天这么口无遮拦。 “你、你先起来,去房里休息。”祝肴咬着唇,声线紧绷。 “不要,我要跟你待在一起。”沈时搴俊朗面容在酒精的作用下多了一抹红,让本就漆黑如星月的一双眼,变得更朦胧而迷人。 “你起来,我也陪你进房里。”祝肴想起身。 却又被沈时搴重新带到腿上。 沈时搴滚烫的大掌落在她的柔软的腰侧,“怎么老催我去房里,这么急?” 祝肴:“……” 算了,沈时搴已经成为一个醉鬼了。 她懒得跟一个醉鬼说话。 祝肴干脆闭上嘴,只默默使着力,想将人拉起来。 “祝肴同学……” 沈时搴突然抱着她,将头靠进她的颈侧。 祝肴微微诧异。 沈时搴今天叫了她一整天的沈太太,笑意深深地随时叫,就没停过。 突然又叫她一声祝肴同学,让她敏锐意识到—— 他心情不好了。 很不好。 “今天,小叔和你说了什么?”沈时搴蹭了蹭她的脖颈,依赖地靠着她。 “你、你看见了?”祝肴后背微僵。 “你说宁泱泱总找你麻烦,我担心你一个人出门,就跟了过来。”沈时搴仰头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 醉意让沈时搴利落的短发此时有几分凌乱,眼神迷离,却也掩盖不住他的气质矜贵。 他悦耳的声线里,是沉沉的委屈: “祝肴,今天小叔扶着腰,跟你说了什么?” “他有叫你回头吗?” “他是不是又让你离我远一些?” “你喜欢他那么多年,你会听他的离开我吗?” 沈时搴醉醺醺出了包间,就见到两人亲密地站在一起,小叔扶着祝肴的腰。 他当时心脏顿时像被水烧着,沸腾得快要炸开,血液全往头上涌,想冲上去扯开两人。 沈时搴一连串的问,让祝肴有些发懵,却也下意识回道:“没有,我今天没有和他说几句话。” “我不信。”沈时搴难受地掐了一把祝肴的腰。 祝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明明疼的是祝肴,可声线更哑更难过的,是沈时搴。 他哑着声音,说话醉醺醺,迷迷糊糊:“我今天原本想冲过去,可我怕……” “我身上还贴身揣着结婚证。” “今天我好不容易才和你领了证,我怕惹你生气,你反悔,又要和我离婚。” 祝肴说得清清楚楚,沈时搴也明明白白。 祝肴不过是为了求庇护和他结婚。 能结,自然也能离。 “我怎么会……”祝肴听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又心疼。 沈时搴像是忽略掉了周围所有声音,只自顾自地委屈道: “明明拿了结婚证,我该开心的,但我现在更怕了……” “‘沈太太’的称呼,一点都不牢靠,只靠一张结婚证,一点都不牢靠!” “明天小叔订婚宴,我比他都急,为什么明天只是订婚,想他赶紧和那姓宁的结婚领证锁死一辈子!” “如果哪天你突然要和我离婚,转头吃了小叔这棵回头草,我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我就……” “你就怎么?”祝肴心里咯噔一下。 被酒精和心酸浸泡得理智全无的沈时搴,抬起线条完美的下颌,盯着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祝肴。 此时,他眼底朦胧的神色脆弱又迷人,男色昭昭。 却散漫不羁又凶狠地威胁道: “我就哭死在你面前。” 第159章 补之前的加更2:进去 祝肴双手捧着沈时搴的脸,凝视着他,一字一字道: “沈时搴,我不会吃回头草!” “我不信,你……唔……” 祝肴低头吻了下去。 世界终于安静。 醉鬼七七八八的话,也终于被她打断。 她坐在沈时搴的怀里,低头吻他。 感受到他逐渐升高的体温,也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其他。 祝肴先支撑不住,松开了沈时搴,喘着气。 沈时搴将祝肴往怀里更紧地又拉了一些,醉意浓重地问: “你真不吃回头草?” “我真不吃!” “那你让我进去……” “好,我扶你。”祝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醉鬼总算知道要外面热了。 沈时搴喃喃道:“好,你扶我进去。” 祝肴立马起身,去拉沈时搴的胳膊。 “沈太太,你扶错地方了。”沈时搴眉梢不悦地一拧,将人拉到腿上,高挺鼻尖蹭了蹭祝肴的鼻尖: “我要进的,可不是房间。” 祝肴:“……” 本就热的祝肴,顿时全身滚烫。 - 沈时搴确实醉了,平日里次次都要几个小时,来回折腾。 今日不过四十分钟,便沉沉睡去。 祝肴先替他擦拭一遍身体,自己才去洗澡。 这次比山上好多了,山上那次,她找水源都找了好久。 洗完澡,祝肴才疲惫地躺上床。 外面还是艳阳高照,正是下午炎热的时候。 安静的小院里,葡萄藤在微风里晃晃荡荡,房门与窗户紧闭,室内空调温度适宜。 祝肴躺在沈时搴怀里,也安稳地睡了。 - 清晨。 阳光还没完全破出云层,小院里祝肴已经起了床。 昨夜她实在睡得太好,起得自然也早。 她提着菜篮,到菜市场。 “小姑娘又来啦。”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 “早。”祝肴眉眼弯弯地打招呼。 她拿了些新鲜的蔬菜,又买了一点橙子。 “今天你们年轻人上班最好早点,免得迟到哦。”老板娘将菜拿来称重,\"42.8元。\" “啊,为什么?”祝肴随口接过话头问,顺手扫码付款,接过菜。 “今天霍家订婚,请了好多人,我早上去进货买菜的时候,就看见好多有钱的人家,开着豪车往霍家去了,今天路上一定堵。”老板娘笑着八卦。 祝肴笑了笑,没搭话,带上菜走了。 从菜市场回小院的路上,街上也确实比平日里多了不少车。 霍宅今天邀请的人之众多,祝肴上次见到那草坪上搭建的礼仪场地,便已能看出了。 祝肴回小院,做好了早饭,迈步进房里准备叫沈时搴起床吃早饭。 一推门,却见沈时搴已穿上一身淡天蓝色正装西服,站在全身镜前,漫不经心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沈时搴转身看向门口的一刹那,清晨阳透过窗落在他身上。 祝肴一时看呆了。 淡蓝色的正装西服,剪裁堪称完美,每一道线条都贴合他挺拔的身形,面料清冷,色泽纯粹…… 正装比平日的休闲西装,更衬出沈时搴无可挑剔的身材。 淡天蓝色比白色更耀眼吸睛,奢华贵气,高调骄矜。 祝肴第一次对“贵公子”、“京圈太子爷”的颜值含金量,有了更深刻更直观的理解。 “又看呆了?”沈时搴唇角笑意漾开。 神色散漫矜贵,哪有昨晚半分的醉态。 “嗯,”祝肴不吝夸奖,声线轻软:“太子爷太帅,眼睛挪不开。” “沈太太眼光不错。”沈时搴笑着扬唇。 当然要穿帅一点。 绝不能被今日的小叔比下去。 祝肴还从没见沈时搴这么在意自己形象过,歪头提醒他:“你快点吃饭,你不是还要去霍宅?” “好。”沈时搴低头,亲了下祝肴的唇角。 用过早餐,沈时搴带上贺礼,开车去了霍宅。 今日周末,祝肴也没有课。 她一个人躺在躺椅上,阖眸,感受着清晨的微风与晨光,惬意极了。 手机上,发出一声短信提示音。 祝肴睁眸,转头瞧向石桌,伸手拿过来一看。 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的号码。 【祝肴,不想见证下你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订婚时的样子吗。】 祝肴不用猜,几乎都知道是谁。 【宁泱泱,我对他和你的事,没有任何兴趣,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发完消息,立马将这个号码拉黑。 但下一秒,新的号码,又发了消息过来,这次是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你或许对我们不感兴趣,对你自己的事感兴趣吗?】 祝肴看了一眼,只觉得宁泱泱在故弄玄虚。 但点开一看,她浑身刹那僵冷。 是她的照片。 是那天她在霍宅小别墅里,脱完衣服后的照片。 【到霍宅来,我空闲时见你,当你面删。】 【今日不来,你这照片,我可就印成传单,叫人贴满整座榕城了。】 宁泱泱每一个字都冰冷,像是恶魔般,让祝肴不寒而栗。 过了不知多久,祝肴冷静了下来。 将手机重新关上。 如果宁泱泱真的将她的照片发了,她立马报警,而且还有沈时搴在,她实在解决不了时,她可以求助他。 但下一秒。 宁泱泱再次发来了消息。 【你从小到大,不觉得你父母很奇怪吗?】 【想知道为什么,就到霍宅来。】 第160章 底气 爸爸妈妈…… 祝肴不是没想过,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对她这样。 对待她和对待妹妹,区别太过明显。 各种原因,各种可能,她都想过。 宁泱泱应该不是虚张声势,否则不会这么准确地猜中她最大的困惑。 如果换成以前,她也许不敢去。 可现在…… 她有沈时搴。 小事她也不会想麻烦他,可关于父母的事,她实在太想知道。 祝肴不知道沈时搴现在是否方便,于是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发去信息。 【摇摇摇:有在忙吗?】 【s:[视频]】 沈时搴回复得很快,祝肴点开,是一段小视频。 以沈时搴的视角,他在霍老爷子的身后,两人身前数不清的正装精英阶层,正笑着与他们客气又恭敬地寒暄。 镜头一转,沈时搴完美的脸庞出现,朝祝肴挥了挥手。 他清冷的眸底笑意深深。 像是透过了屏幕,将目光眷恋又散漫地落在了祝肴身上似的。 视频结束。 【s:不忙,陪在爷爷身边,做一个沉默的工具人。】 祝肴原本被宁泱泱信息搅乱得一团糟的心情,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摇摇摇:我要去霍宅见宁泱泱,你觉得可以吗?】 【s:如果你想,当然可以。】 【s:我现在回来接你。】 【摇摇摇:不用,我自己过来。】 【s:好,那我在门口等你,我陪你去见宁泱泱。】 祝肴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心底暖意上涌。 原本以为沈时搴只是让她去霍宅,会留心注意她,却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是想他亲自陪她去找宁泱泱。 并且,也不会问为什么要去见明明她讨厌的一个人。 他只说“如果你想,当然可以”…… 【摇摇摇:月溪姐应该也会来,我和她一起就好。】 沈时搴说过,暂时两人关系别公开,得等婚礼时。 只要沈时搴知道她会去霍宅,那她就是安全的。 【s:好。】 祝肴放下手机,往躺椅后靠,乌黑眸静静凝视着渐亮的天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对见宁泱泱没有了恐惧感,也第一次有了底气。 - 接近中午时,吴月溪才慢悠悠地起了床。 随后司机将她送到小院来,带上祝肴一起。 “你上次别墅脱了衣服的照片?”吴月溪听见祝肴将早上的事讲了一遍,温婉中又带着锐利,笑了笑: “不是我说,照片能有什么?她给出来就能说是你的了?” “我还说她是p的呢!” “她要说不是p的,就让她拿出证据。” “再把这证据交给沈二少,我们是没能力将宁泱泱怎么样,沈二少想把她送进监狱里,不是简简单单。” 要么就说是合成的图片,要么就让宁泱泱拿出证据,再用这证据起诉她。 吴月溪讲的道理,祝肴立马听懂了。 突然就对那照片释怀。 “退一万步讲,宁泱泱就算真发了,那所有男人女人身体不也就都那样,看了就看了,你能掉两块肉?马上你和沈二少的婚讯准备好后就要公开,到那个时候,谁又敢传播?谁又敢找你这位沈太太的麻烦?”吴月溪说得轻描淡写,“肉体不过身外之物,那么在意做什么……” “就像昨天我在健身房摸了一个男人的屁股。” “不就是揉了他屁股一把吗?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祝肴一愣:“月溪姐,你不会是在悦已健身房吧?” “诶,你怎么知道?”吴月溪乐着回眸瞧祝肴。 怎么能不知道,昨天在刘东那里听到的消息。 这世界真小。 月溪姐心真大。 不过吴月溪并不在意昨天调戏男人的事,挥了挥手,只最后提到重点: “关于你父母的事,我以前去意嘉家里,也听意嘉聊过,对你这么冷冷淡淡的,这么双标,你父母估计是有些问题。” “所以,我才很想知道。”祝肴抿着唇,认真地道。 - 霍宅。 从一早到中午,霍宅门口宽阔道路上来往车辆从未停息。 奢华昂贵的一辆辆车,在霍宅门童的引领下,有序地行驶与停靠。 榕城名流纷至沓来,身穿华服的名流绅士举止优雅,太太小姐们衣着光鲜礼服,裙摆摇曳生姿。 他们彼此间在门前就互相寒暄问候。 霍宅前热闹不已,一派奢华繁盛景象,喜气洋洋。 司机将车停稳。 吴月溪带着祝肴下了车,挽着她的手臂进了霍宅。 门口收请柬的人,依然是郑管家。 见是祝肴,虽然请柬上没有,也没再多问,笑着放她进去。 可忍不住又再次回想。 祝肴。 好耳熟的名字,他在哪里听过呢? - 祝肴和吴月溪绕过布置精美的蜿蜒小径。 跟随着笑谈的众人,一路走出窄小的小径,踏入宴会主场地。 眼前骤然宽阔。 吴月溪目光从脚下看向整个草坪会场时,整个人已经惊呆了。 巨大而宽阔的草坪上,无数色彩斑斓的彩带和气球,轻盈地飘荡在空中。 最外围的一圈,还有高空中坠落飘带的热气球。 四周随处是娇艳的各色玫瑰。 玫瑰还铺就了一道花瓣通道,笔直向前,通道尽头,是一座由鲜花搭建的庞大鲜花拱门,粉色、红色、白色的玫瑰花朵交织,拱门后便是主舞台。 此时舞台上乐队正演奏着轻柔浪漫的音乐。 而台下,几名演唱会都一票难求的巨星,正像普通参演者一样,排着队,等着上场献唱。 订婚宴的长形餐桌上,铺设着洁白如雪的绸缎桌布,上面摆放着顶级厨师制作的糕点,以及昂贵的餐具,和价值不菲的红酒与酒杯…… “啧啧啧……”吴月溪摇了摇头,一脸的艳羡,“就一个订婚宴,霍宵真是舍得花钱啊……走,有好吃的……” 吴月溪拉着祝肴往就餐区那边去。 祝肴跟在她后一步,目光瞧向主舞台。 主舞台的背景,是一双巨大的白色天使翅膀,玫瑰一朵朵拼接,玫瑰不规整的花瓣,恰好勾勒出翅膀边线毛发的弧度,栩栩如生。 “肴肴,婚礼主持台你觉得怎么布置好?” 霍宵问她时,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好像。 就是翅膀。 - “哇,肴肴,是蓝鳍金枪鱼,我家厨师说订了好久都没货,霍宅竟然能准备这么多?你快尝尝……”吴月溪温婉笑着,眼底因美食而泛着光,夹了一小块到祝肴唇边。 祝肴张唇吃下。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她一心只想宁泱泱什么时候会来找她。 照片的事,被吴月溪说通,她已经并不在意了。 但父母的事,她一定要问。 祝肴扫视一圈,突然目光落在不远处。 是沈时搴。 他单手抄进裤袋,一手漫不经心握着红酒杯,挺拔的身姿高屹英伟,气质散漫慵懒,矜贵优雅至极。 而在他周围,不少端着酒杯的大家闺秀,正捂着嘴,满眼倾慕地瞧向他。 霍氏亲孙、沈家二少、京圈太子爷。 单独哪个名头,都足以让他备受崇拜和瞩目。 偏偏沈时搴集齐于一身。 哪怕是在霍宵的订婚宴上,也难免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所在。 沈时搴似对祝肴的目光有所感,回眸,与祝肴视线相接,唇角微勾,笑意深深地用唇形遥遥对她道: “沈太太。” 祝肴的心跳,不受她控制地快了一秒。 【还有一章正在写,很晚,大家明早看嗷~】 第161章 猜错 祝肴慌忙挪开了目光,不再往沈时搴那边看。 沈时搴在霍老爷子耳边低语一句,便迈步朝祝肴而来。 “你们几时到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沈时搴走到祝肴身边,手轻扶了下祝肴的腰。 祝肴腰间被他手掌的温度烫了下,低头去看时,沈时搴已经收回了手。 “二少。”吴月溪朝沈时搴笑着打招呼。 沈时搴朝她颔首,又语气散漫含笑地问祝肴:“几时到的?” “刚刚到。”祝肴眉眼弯弯地浅笑,往旁边一站,拉开了些与沈时搴的距离。 沈时搴说沈莹让两人结婚的消息暂时不公开,自然有她的考量,虽然祝肴并不知道为什么。 宋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搴哥!你终于得空了!你被老爷子拉着陪客,我一个人无聊极了。” “我等会儿还要过去,”沈时搴眸光瞧向祝肴,“你替我陪着她……” 沈时搴话音刚落,突然一群人往这边来。 “二少,您好!我是勇诚集团的董事。” “二少,我是……” “二少……” 见沈时搴没有和霍老爷子在一起应酬,落了单。 早想来搭话的众人赶紧围了过来。 不过众人也不是傻子,也没想惹了沈时搴心烦,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恭敬地递名片。 自由就餐桌台上,食物琳琅满目。 吴月溪见沈时搴被众人缠住,拉着祝肴就在旁边自顾自地愉快品尝美味。 正当众人攀缠沈时搴时,一道男声沉稳响起。 “诸位,多谢莅临霍某订婚宴。” 众人一转头,立马神色恭顺,异口同声: “四爷!” 霍宵身穿一身驼色正装西服,精工细织,奢贵冷傲,衬得他身量更为高大挺拔。 胸前插着深棕色的口袋巾,比平日更绅士儒雅。 气场强大,容貌出挑,高不可攀的冷锐,顿时吸引在场远处所有人目光,齐齐向霍宵瞧来。 沈时搴看向祝肴。 她正与吴月溪小声低语,两个小姑娘笑着吃着东西,显然并未将霍宵放在眼里。 沈时搴眯了眯眸,心情更好了几分。 “四爷,恭贺您今日订婚大喜!”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赶紧举杯道贺。 周围几人,也举起杯。 沈时搴举杯:“小叔,恭喜。” 祝肴正吃着东西,突然她和吴月溪,手里就被塞上一杯透明的饮料。 一位和善的夫人小声提醒她们,“都在朝霍四爷敬酒,你们俩小姑娘快别贪吃了。” “好的好的。”吴月溪刚才是真没注意,她挺直了身体,也举起酒杯。 祝肴不想让自己显得另类。 可她刚举起酒杯,余光就扫见霍宵投来的目光。 祝肴低眸,将自己视线挪开。 霍宵举杯,朝众人示意,平静道:“多谢各位,同喜。” 众人笑着抬杯喝酒。 吴月溪也一口喝了下去。 祝肴酒杯上抬,正准备喝,手腕上突然压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 她侧眸瞧去。 是霍宵,不知何时靠近了她,压住她想喝酒的动作,深邃的黑眸毫无波澜: “肴肴,你年纪尚小,别喝酒。” 众人面面相觑。 沈时搴眸色瞬间冷了下去,抬步过来。 “霍四爷,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祝肴往后退了一步,轻易挣脱开。 见祝肴主动躲开,沈时搴心情立马又好了。 “授受不亲?”霍宵重复了遍,随后瞧向了沈时搴: “时搴,听见了么?所以下次,女孩子的腰,别乱碰。” 站在角落的宋野一惊。 好家伙,他说刚才小叔站那么远,怎么偏偏径直朝这边来了。 原来是看见搴哥刚才碰了祝肴的腰? 周围几人一听苗头不对,赶紧全散开了。 京圈太子爷调戏个小姑娘而已,霍家家教太严了,身为长辈的霍四爷竟然当着众人面教训。 四爷敢训,他们也不敢听啊。 “小叔,我就碰了,又如何。”沈时搴鼻息间溢出散漫的冷笑,伸手就想当面去搂祝肴的腰。 霍宵将祝肴往身后轻易一拉,避开了沈时搴的手。 “霍宵,松开!”祝肴挣脱开。 霍宵收回手,神色不变一分。 沈时搴气息顿沉。 要不是担心搅了这订婚宴,将小叔和那宁泱泱拆散了,沈时搴已经克制不住想运动手了! “时搴,你已和月溪领证,行为收敛些。”霍宵语气平静,永远没有起伏地音调,是上位者天生的沉稳冷傲。 吴月溪:“……”啊? “吴月溪?”沈时搴笑了笑,唇角的弧度里透着冷,却又有说不出的一分轻嘲: “小叔,恭喜你……猜错了。” 吴月溪缩了缩脖子。 这两人的气场太强,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都觉得瘆人得慌。 “那是谁?”霍宵问。 “我妈说暂时不公布,一个月后小叔来参加我婚礼便可知。”沈时搴笑着答。 霍宵眸色微沉。 不是吴月溪。 那能是谁…… 总之,不会是十九岁的肴肴。 “阿宵……”宁泱泱推着轮椅,缓缓过来。 宁泱泱今日穿着一身与霍宵同色系的一字肩礼服,虽坐在轮椅上,妆容精致的她依然美貌动人,气质端庄。 “泱泱。”霍宵声线放低,温和宠溺。 祝肴见到宁泱泱,克制不住想上前问父母的事,可此时人多,如果父母真有什么秘密,她并不想让这么多人听见。 宁泱泱从在场所有人中目光一一划过,最后落在祝肴身上,冷冷笑了声后,又不屑地收回目光,看向霍宵,娇纵道: “阿宵,订婚仪式是在晚上,可我现在已经累了,你陪我回房睡。” “好。”霍宵点头,不再看其他人,推着宁泱泱慢慢离开。 祝肴按捺住想追上去问宁泱泱冲动。 沈时搴回到霍老爷子身边。 整个下午,吴月溪坐在观礼区,拉着祝肴看台上的表演。 祝肴心想,还好那时她和王亦想逃出去时,已经退出了合唱团,否则今日她还得上台演唱,想想都难受。 祝肴就这么等了一下午,可宁泱泱却一直没有找她。 天色渐渐下沉,草坪梦幻灯光骤亮。 晚宴进行中途,众人在霍宅吃喝玩乐一天,早已酒意半酣。 可当音乐响起,主持人开场致辞,众人立马纷纷鼓掌恭贺。 随后,霍宵推着宁泱泱上台。 霍宵接过话筒。 全场刹那安静。 霍宵声线低沉而磁性,“多谢各位今晚齐聚我霍宅,见证我与泱泱……” 垂眸看向身侧的宁泱泱,他眼底温柔宠溺,接着道: “……的订婚之喜。” “我与泱泱年少时便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今日婚书已下,从此刻起,泱泱便是我珍之重之的未婚妻……” 台下掌声雷动。 都在感慨榕城四爷,竟会是最令人唏嘘的痴情人。 霍宵将话筒递给宁泱泱。 宁泱泱笑了笑,拍了拍话筒,仰头看向霍宵: “阿宵,今日是我们订婚大喜,从今天起,我也要开始准备备孕了,是吧?” “是应该了。”霍宵应和着回答。 宁泱泱:“那我先给咱们孩子提前养一个奶妈吧。” 霍宵:“好。” 宁泱泱看向台下,在台下密集宾客中看向祝肴所在的方向,笑着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给孩子养的奶妈。” “祝肴,上台跪下磕头,来认主吧。” 第162章 包括你 台下一片哗然! 奶妈? 豪门家里请奶妈的现在确实多,可怎么能拿到要订婚宴上当众讲。 可没一个人敢多说。 这位即将入主霍家,未来的霍夫人。 谁又敢多言一句。 霍宵转头低眸,平静地看向宁泱泱: “泱泱,你说什么?” “养一个奶妈啊,刚刚你不也答应了吗,阿宵。”宁泱泱嘴角上扬,笑着开口: “我们对祝肴知根知底的,我们孩子喝她的奶,我放心。” 台下宾客听得咋舌,却没一个人敢做出惊讶的表情。 所有人脸上都维持着平静。 “救命,这女的癫,说些什么癫言癫语。”吴月溪听得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拍了拍祝肴的肩,“不过没事,有你家沈二少在……咦,沈二少呢……” 吴月溪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在观礼区第一排的沈时搴、宋野,和霍老爷子,都已经不在。 同时,祝肴已经被两个保镖拖走。 吴月溪:“诶诶,肴肴……” 吴月溪心头一跳,赶紧给沈时搴打电话。 这宁泱泱,还真是会挑时候! 保镖将挣扎中的祝肴拖上台。 台下宾客看得大气不敢出,这任谁都看得出,这位未来的霍夫人是在故意想给上台姑娘难堪。 “泱泱,今日我们订婚宴,你需要奶妈的事,我们私下再议。”霍宵语气淡然,深邃眸光落在宁泱泱身上。 “阿宵,我就要现在确认下来。”宁泱泱开怀大笑,又冷冷盯着祝肴: “奶妈,跪下!” “宁泱泱,你给我发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祝肴双手被控制在身后,却丝毫不慌张。 “祝肴,没听见我说的?给我跪下!”宁泱泱笑容明媚张扬,“你跪下,我就告诉你。” 霍宵静静站在旁侧。 傍晚璀璨灯光下,他身姿拓下修长的阴影,周身清冷如霜雪。 他只淡淡看着宁泱泱和祝肴。 祝肴目光如湖水般平静,“宁泱泱,你原本就没有想告诉我,只是想将我叫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羞辱我是不是?” 宁泱泱:“是又怎么样?别废话,跪,磕头!” 祝肴:“好,我跪,先将我手松开。” 霍宵敛眸,眼底一分冷意一闪而过。 台下的宾客全都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 大清都亡了。 现在还有奶妈下跪认主的? 果然权势就是一切,想要什么都行。 “没想到今天你还挺识实务……”宁泱泱眉毛一挑,相当满意,朝保镖挥了挥手:“松开。” 被松开的祝肴轻微地活动手腕,缓缓朝轮椅上的宁泱泱走去。 她步伐很沉,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草坪上明亮的大灯,在她的身后,将她的脸庞衬得无比落寞。 她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宁泱泱。 让她丢了清白,学校毁她名声,山上要她性命,霍宅逼她脱衣…… 将她逼得无路可退! “宁泱泱,你太咄咄逼人……”祝肴走近宁泱泱身前,咬着牙一字字开口。 宁泱泱语调随意:“有吗?是你太敏感了吧,我只是在和你正常交流而已。” 宁泱泱笑意很深,目光嚣张至极: “跪下磕头吧,我的奶妈,你这一辈子都会是……” “砰”—— 一声凌厉的枪响,打断宁泱泱的话。 千人在场的草坪,刹那死寂。 场边几十个西装革履配枪的保镖,先是一怔,迅速转身朝台上极速逼近。 下一秒,宾客间惊声的尖叫震耳欲聋,孩子的啼哭响彻夜空。 竟然有人,敢在霍氏订婚宴上开枪! 一片大乱间…… 只有祝肴,纤瘦身姿亭亭玉立,手中握枪,目光如水沉静。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她。 在她周身镀了一层锐利又耀眼的光晕。 “你在做什么!”霍宵握着祝肴拿枪的手腕,一字字几乎是从口中挤出来: “肴肴,你不该的!” 祝肴掏枪、瞄准、射击,不过短短一秒。 如果不是霍宵手快让枪口偏移一分。 此时子弹已经穿过宁泱泱的头颅。 而不只是她的耳朵! 宁泱泱不可置信,怔在原地,被击中的耳朵鲜血汹涌流出。 剧烈的疼痛让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捂住耳朵,上身无力地从轮椅滚到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哥!哥!” 被子弹击穿的碎肉,挂在宁泱泱的脑袋上摇摇欲坠。 钻心的疼,让宁泱泱每一根神经都痛得颤抖! “宁泱泱,痛吗?”祝肴低头瞧着地上的人,温沉沉道: “你每次逼到我绝路时,我也这么痛。” “泱泱!”宁远大吼着冲到台上,将宁泱泱抱了起来,往霍宅外跑去: “车!车!备车!” 配枪的保镖迅速包围在台边,举枪向祝肴。 可没有霍宵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 吴月溪在台下,看着台上拿枪的祝肴,惊叹得瞪大了眼。 平时闷不吭声,一动手就来个大的! 帅晕她了! 郑管家在不远处,失神地一言难发。 今日宴会对参宴人搜查严格。 唯一没有查携带物的,只有台上的那个相貌柔顺乖巧,且不在邀请函名单上的女孩子…… 可郑管家不敢耽误,赶紧带着手下的人,将宾客们疏散。 祝肴转头看向霍宵,乌黑的眸微冷,轻软的声音没有起伏: “霍宵,你教我用枪时,是你告诉我,以后我能用枪指向任何我讨厌的人。” 霍宵深邃的眸底,有了微不可察的波动: “肴肴,你……” 枪口,抵上霍宵额头。 霍宵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祝肴拿枪指向他,听见她红唇微张缓缓开口: “霍宵,我讨厌且想永生不见的人中,也包括你。” 是霍宵,将宁泱泱纵容。 祝肴对他们的恨意,无法消解。 “你,用枪……指向我?”霍宵冷声问。 他往前一步逼近。 祝肴往后退了一步。 她手指放在板机上,微微轻颤。 霍宵,她并没到真能对他开枪的地步。 霍宵将祝肴手中的枪夺下,声线很哑:“肴肴,我是教了你用枪,可没给你枪,谁给的你?” “小叔,我给的。”一道清冷散漫的声音,悠悠传来。 霍宵回眸看去。 沈时搴单手插兜,步伐慵懒而来,微扬的唇角笑意浅淡: “小叔有意见?那也请你憋着。” 第163章 不安 今天下午,当沈时搴将枪递来时,祝肴不敢接。 霍宵以前教过她,但枪口只朝向过靶子,从没伤过人。 “一个月后,‘沈太太’这三个字,就能护你无忧。”沈时搴笑着将枪放到她手里,“但在这一个月前,让它护着你,因为我可能没法时时在你身边。” “我、我不敢,”祝肴低眸瞧着手里的枪,手都是抖的。 “怕什么,你可以将枪口对向任何人,”沈时搴语调轻松散漫,揉了揉她的发: “别担心有什么后果。” “万事有我。” 祝肴咬着唇,将枪收了起来。 她以为她不敢开枪,只是为了让沈时搴安心。 但当宁泱泱咄咄逼人,将她逼得无路可退时,她竟能平静又利落地掏枪。 那一瞬间,她握枪在手中时,那种熟悉感,仿佛她曾千万次做过这个动作。 可明明霍宵只教过她几天。 霍宵也说过她可以向任何人开枪。 但当她开枪时,霍宵站在她对面,说“你不该”。 沈时搴站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说“我给的”、“有意见憋着”。 沈时搴给的安全感,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 此时,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沈时搴和霍宵两人却仿佛都没察觉似的。 “时搴,我警告你过太多次,离肴肴远一些。”霍宵深邃锐利的黑眸,沉沉看去,目光落在对祝肴大献殷勤、已领证也穷追不舍的多情小侄子身上。 沈时搴挑了挑眉,“小叔,真是巧了,现在我也想警告你,请你和姓宁的,离祝肴远一些。” 祝肴站在沈时搴身后。 刚刚拿枪伤了人,可现在她的内心格外平静。 原本拉着孙子和他一起回房拿东西的霍老爷子,才走到半路,小孙子就急匆匆跑了。 霍老爷子赶紧也跟着过来。 结果就看见了这心梗的一幕。 好好的订婚宴,现在观礼区已经空荡荡没了什么人,一片狼藉,台上有迸溅的鲜血,儿子和小孙子相视而立气息阴沉。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霍老爷子急得直拍大腿,“这、这……” 霍老爷子突然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爸!” “爷爷!” 霍宵和沈时搴同时一惊,向霍老爷子而去。 沈时搴更快一步,将霍老爷子扶住。 郑管家赶紧上前,慌张道:“快快,送医院,老爷子有高血压,激动不得啊!” - 医院里。 霍宵和沈时搴两人,守在抢救室门口。 没参加订婚宴的霍心瑜,接到郑管家的电话,立马带着一身酒气,匆匆从酒吧赶来。 “怎么一切弄成这样了!爸现在怎么样了?”霍心瑜焦急地看向霍宵。 此时抢救室门打开,医生走出来。 三人立马向前。 医生:“病人是高血压急性发作,导致脑出血的并发症。” “脑出血!”霍心瑜心脏陡然一跳。 霍宵与沈时搴神色顿时凝重。 “家属先别急,”医生安抚道:“现在只是轻微脑出血,做过一系列检查后,目前整体情况比较稳定,不过还需留院观察几日。” 三人同时放松了些。 医生又提醒:“病人年纪大了,高血压可不是小问题,家属要引起重视。” “好,多谢医生。”霍宵沉稳颔首。 霍老爷子从抢救室转到病房,暂时还没苏醒。 知道没大碍,在病房里霍心瑜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弟弟和小侄子: “你说你们俩也真是,怎么就……” 霍心瑜叹了一声,把想说的话又回了回去。 上次霍宅里,霍宵上门抢祝肴,这小侄子的脾气她也算看清了。 和他的小叔一样,都倔。 说他们,他们能听吗? 霍宵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垂眸不言。 “时搴,你先回吧,老爷子也没什么问题了,你不用在这儿守,姑姑守着就好。”霍心瑜拍了拍沈时搴的肩。 沈时搴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姑姑,我朋友还在楼下,我下去让他们先回,我再上来,今晚我也守着爷爷。” “那……也行,咱俩换着休息。”霍心瑜语气轻松,点点头。 沈时搴出了病房,来到住院楼大厅。 祝肴、吴月溪、宋野连忙站了起来,迎过去。 祝肴担心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沈时搴扯唇淡淡笑了笑,“没大碍了,住院观察几天就好。” “那就好。”祝肴顿时放心了,随后又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今天都是因为我。” 沈时搴啧了声,捏了下祝肴白皙的脸颊,“沈太太,你这内耗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爷爷没大碍。而且,今天订婚宴的局面是宁泱泱造成的。她在订婚宴上找你麻烦,才毁了这场订婚宴,才让我爷爷高血压发作。你能不能别没责任硬担。” 沈时搴的话,抚平了祝肴的内疚和焦虑。 “今晚得在医院,小院里你自己住不安全,你今天要不回宿舍住?”沈时搴问道。 “肴肴不如今晚去我家吧?我家司机也在楼下,正好接我们回去。”吴月溪提议。 经过今天晚上的波折,祝肴心情也没平复,也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点了点头,“谢谢月溪姐。” “那搴哥,我们走了……”宋野对沈时搴挥挥手。 沈时搴上楼前,又看了眼祝肴离去的背影。 住院楼外,雨势逐渐变大,像泼天的雨幕,让一切都显得黑沉沉的。 不知为什么。 他总有些不安。 - 霍心瑜守在病房里。 霍宵沉默着出了门,到宁泱泱的病房前。 宁远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见霍宵来了,赶紧迎上去: “你怎么才来!我现在一点办法没有,真是急死了!” “泱泱现在怎么样了?”霍宵问。 “我就是说的泱泱!她右耳伤得太严重,得全切除,得做再造耳,已经清创等着做手术了!”宁远语气焦急: “但刚出了一起严重车祸,现在医生安排不过来,不知道要等多久!想转院,可这家又是技术最好的,你说说,我们要不要转院!” “宁可多等一会儿,”霍宵低沉的声线,很让人安心信服:“你先再去催催医生,我进去陪泱泱。” “好好好。” 有了霍宵的话,慌张的宁远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定下心去找医生。 霍宵站在原地,高大身躯如山一般挺拔屹立,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宁远消失在走廊。 他抬手,推开房门。 宁泱泱靠坐在病床上,因耳上的伤,整个人气息颓废,虚弱不堪。 见霍宵进来,宁泱泱扯唇冷笑:“霍宵……” 她才开口,霍宵便大步向她而来,提着她胳膊,将她扯下床拖行在地,到了窗边将她提起。 霍宵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半边身体后仰,压在十几层高空的窗外。 “霍宵!你tm要有种,就把我扔下去摔死!”宁泱泱嘶吼着,半边身体暴露在雨幕里的高空中。 霍宵一言不发,眸色平静,随手提过身旁桌上的水壶。 滚烫开水倒下。 泼在宁泱泱本就烂肉一般的耳朵上。 “啊啊啊!”宁泱泱歇斯底里地悲嚎,豆大的泪水汹涌冒了出来,疯狂挣扎。 霍宵死死按住面色痛苦扭曲的宁泱泱。 “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看来是每次给你的教训都不够。”霍宵深邃眸底闪着森冷暗芒,与窗外暴雨一样狠厉地令人心颤,声线却平静如常,不紧不慢道: “让肴肴给你跪?” “宁泱泱,你真是找死。” 第164章 棋子 “我就是在求死啊!霍宵,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sb败类!你tm但凡有点人性,就让我死!” 宁泱泱在浑身剧痛中大喊,哭声凄厉: “让我死!你让我死啊!” 霍宵松手转身,高挺身姿落坐沙发,修长双腿交叠,拿出雪茄。 他周身气息冰寒如霜雪。 气场强大可怖。 是权势滔天的上位者,也是轻易掌控他人命运的主宰人。 “啪嗒”—— 雪茄燃烧,淡蓝色火焰幽幽。 “我没拦着你,你想死,自己往下跳。”霍宵眸光垂下,凝视手中焰火, “但你知道的,你的生死,就是宁家的生死。” 宁泱泱咬着牙关,眼泪像断了线,疼痛感逐渐被她忽视,眼神呆滞。 霍宵嗓音冰冷:“宁家将你当作棋子卖给我,换取你宁家的荣华富贵,这是你以前答应的,现在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做什么。” 霍宵的话将宁泱泱击碎。 宁家。 和霍宵一样恶心。 只有哥哥,对她是真心的。 如果不是为了哥哥,她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现在还记得14岁那天。 那天已是晚上,她和宁远在后院玩,父母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站在阳台瞧她。 15岁的少年身量已很高,眼眸深邃,比成年人还要沉静稳重,稚嫩年少的脸庞,已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凌厉。 那时的她,一瞬间就看呆了。 父母笑得一脸讨好。 少年只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宁家。 后来,她才知道,那人叫霍宵。 是榕城霍氏已定的继承人,也是少年便已小有名气的商界天才。 霍宵时不时便放学后来宁家。 他在后院坐着,有时只是发呆,有时是在电脑上不知做些什么。 她会被父母安排陪在他身边。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宁家。 一天又一天。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宁家换了更大的别墅,换了更好的车,家里生意日益好转。 学校里的人,也开始对她殷勤不已。 外面都在传,她与霍家四少爷青梅竹马,以后必定是霍家夫人,富贵难挡。 她却觉得奇怪,明明在宁家,那个少年,连话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 但她很开心。 因为哥哥也开始跟那个少年待在一起,少年时不时会与哥哥聊几句。 哥哥每天都很兴奋,因为每次和少年聊天之后,哥哥都说学到了好多,眼界和思维开阔了好多。 哥哥高兴,她就高兴。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 她被爸妈带着进了一间手术室。 那个少年站在一旁,目光如常冰冷。 而在手术桌上,她看见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眼睛非常漂亮,笑容招摇嚣张,却能让人一眼喜欢的小女孩儿。 她歪着头,看着那张照片,很疑惑。 妈妈抹了下眼泪,哭着说:“泱泱别怕,今天只动一点点……” 宁泱泱长大才知道,那天妈妈掉的,叫鳄鱼的眼泪。 后来,她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 术后的疼痛让她无法忍耐,可随着时间推移,仿佛也已习惯。 伤口的溃烂、感染时不时出现。 有时做了一次效果不行,还要做第二次。 她一次比一次平静。 会自己静静地躺上手术台,感受着麻药推向身体,意识会逐渐抽离。 渐渐的,麻药似乎也效果减弱。 她能清晰感知医生将她脸下的皮肤划开。 骨骼被寸寸削薄。 但只会削一点点,便会被利落的缝上。 针线在她脸上穿梭,像缝合一个没有感情的布娃娃。 她每一次都会看着手术台上的那张女孩照片,看着她渐渐长大,自己也跟着她,一点点变化。 宁家也步步高升,跻身榕城顶流豪门。 她不止一次想,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儿,是谁…… 直到四年前,她撞见了偷偷尾随在霍宵身后的祝肴。 宁泱泱在地上双目失神,喃喃道:“霍宵,你为什么要装成和我恩爱的样子?你究竟在等什么时机?你要利用我做什么?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 她零零星星猜到些什么。 比如祝肴的身世,一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可她猜不透,看不透,只能是身在其中的霍宵的一枚随意摆弄的棋子。 霍宵低眉看向地上神色涣散的宁泱泱,一言不答,转身往外去。 “霍宵,晚了。”宁泱泱无力地笑了声。 霍宵脚步一滞。 “晚了,”宁泱泱脑袋靠着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手下人安排的大货车,现在……应该已经碾过你心爱人的身体……砰!哈哈哈……” “宁泱泱,你什么意思!”霍宵快步过去,双手钳制住她的下巴抬起,眸光冷得吓人。 宁泱泱仰头,笑得有气无力:“你不是那么聪明吗?你不是万事万物都掌控在你手里吗?那你猜猜看?哈哈哈哈哈哈……” 霍宵往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他快步出病房,打通谢名电话。 “四爷。” “查肴肴现在在哪儿!” 第165章 人静 “月溪姐,好大的雨。” 医院回吴家的车上,祝肴靠近窗边,朝窗外看去。 “好像我们在山上那次,”吴月溪拿出化妆镜,给自己补了补妆: “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打雷,肴肴,你要是怕,就跟我睡一个被窝。” “我不怕。”祝肴眉眼弯弯,看向吴月溪。 她胆子平时挺小。 但并不怕打雷。 “不愧是敢拿枪的人。”吴月溪朝祝肴挑了挑眉,柔媚的眼美如秋水。 “我今天也是被逼急了。”祝肴垂眸,淡淡回答。 “但是那宁泱泱确实该吃枪子儿,要是意嘉在,估计会把枪抢过去,替你补上一枪。”吴月溪轻声笑着道。 “还真有可能。”祝肴也跟着点点头,想起意嘉,心里就蕴藉温暖。 她昨天和沈时搴领证的第一时间,就将结婚证拍照发给了意嘉。 意嘉立马激动地给她发了几十个尖叫的各种表情包。 还预定了她伴娘的头号位置。 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包,祝肴唇角扬了起来。 随后她又看向窗外。 现在确实很像他们山上那天。 已近夜深,绕城高速上车流稀少。 前方是跨河大桥,雄伟的大桥下是榕城河流最宽阔的地段,雨水砸下,河面泛着跳跃的雨滴。 暴雨、夜深、人静。 真和山上那天相似。 手机突然响起。 祝肴低下头看去,是霍宵。 她眉心微蹙,按了下手机侧框按键,铃声消失,只是弹幕还跳动着锲而不舍的来电显示。 第一通结束,霍宵又打了第二通。 霍宵找她,只可能会是和宁泱泱相关。 “后面那辆大货车,是不是跟着我们一路了,那人开得是远光灯吧?”吴月溪拿着补妆镜,镜中反射着大货车车头的灯,刺眼极了。 祝肴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到一边不再管。 她从后车窗往后看去。 雨幕里,庞大的大货车,像一座压迫感极强的山,与他们保持着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张叔,”吴月溪收回补妆镜,淡声道:“你往旁边让让,让这辆大货车先走,那灯光我受不了,反正我们也不急。” “好的,小姐。”张叔应道。 绕城高速上无法停车,张叔拔下右转向灯,想停在应急车道,先让大货车过。 可当张叔轻点刹车,想减速驶入应急车道时,脸色几乎瞬间变化: “小姐,刹车不知什么时候坏了。” “什么?”吴月溪顿时一惊。 “我先打救援电话。”祝肴赶紧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出去,说清情况和位置。 张叔毕竟经验丰富。 他开双闪按喇叭向后面的大货车示。 驶入应急车道。 准备保持匀速,等等救援。 “完了,小姐!我们今天被人算计了!”可刚一换道,张叔就心里便陡然升起恐惧: “身后的车跟着我们上应急车道了!” 雨滴一层厚重的水幕,笼罩着这森冷冰寒的夜。 这大货车明显是早有预谋,看出吴家车出了问题。 暴雨中,大货车如巨兽般急速逼近。 祝肴和吴月溪从后视镜往后看,心跳在同一时间迅速加快。 “他要撞我们!你们坐稳!我们得加速!”张叔踩下油门,迅速变道。 刹车坏了,踩下油门,意味着根本无法减速。 可身后的大货车已近在咫尺,张叔顾不得这么多,只能顾眼前。 白车刚提速,大货车也跟着提速,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他们。 张叔绝望地握紧方向盘,“小姐,这大货车明显有备而来,我们可能避不过了!” “避不过是什么意思?”吴月溪心头陡然一惊。 她只是下意识问出。 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危机已经近在眼前,生死在眨眼前,连求救都没有任何作用,不会有人在这么短时间赶到。 暴雨砸在车窗上,雨声一时也显得凄厉。 祝肴拿出手机,翻出沈时搴的聊天界面。 万一,如果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沈时搴不知会多难过。 “滴滴滴”—— 张叔疯狂按着喇叭,想引起周围或许不远车辆的注意。 可这根本徒劳无功。 大货车陡然加速,撞破雨幕,朝白车猛冲而来。 吴月溪从后视镜想看大货车,眼神却陡然瞪大: “霍四爷!” 祝肴转头往后看。 一辆路虎越野车从雨幕里急驰而来,强悍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明亮大灯光芒如柱,强势穿透这无尽的黑暗与暴雨。 榕ayy777。 榕城人尽皆知,这是霍四爷独自开车时的座驾。 这车牌号是一张随处可入的通行证。 也是所到之处需人人避让的警示牌! 不过短短两秒,路虎便与白车并肩而行。 祝肴根本没有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拨霍宵的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喊道: “霍宵,大货车是要撞我们,你让开!危险!” 如果今天他们注定避不开这大货车,也不能多连累其他人。 电话那头,只有车里霍宵静谧而平稳的呼吸声。 他只道:“肴肴,你们加速。” 张叔冷汗直冒:“四爷!再加速车就稳不住了,可能会打滑,我们刹车坏了!” “加速。”霍宵重复,字字平静: “信我一次,肴肴。” 大货车还在加速,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周遭一时安静,只有暴烈的雨声。 吴月溪慌张催促:“张叔,听他的,加速!” 她不明白霍宵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她信任身为霍氏掌权人的判断与能力。 在暴雨中视线不清的情况下,张叔咬着牙将油门踩到底。 白车提速的一刹那,祝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想法太荒谬,迫使她转身往后看…… 白车和大货车拉开距离的一瞬间,周身漆黑冰冷的路虎,车头骤然调转。 车轮与地面发出剧烈摩擦,刺耳尖锐的声响听得人心惊。 车身在强大惯性下,调转180度,留下一道快到看不清残影的轨迹,溅起地面积水数米高的水花。 路虎横插入白车与大货车间的空隙,急刹车停! 像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横挡在大货车前。 吴月溪倒吸一口冷气。 “霍宵!让开!”祝肴朝着手机喊道。 “肴肴,那句话是……”霍宵声线太过平静,低沉而沙哑: “绕床弄青梅。” 霍宵话音刚落。 “砰”—— 大货车如脱缰野兽,撞向路虎。 第166章 她是 在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已停止。 吴月溪惊得说不出话,张大了嘴,怔得像被人按下暂停键。 祝肴心跳仿佛停止,乌黑的眸圆睁,从后车窗失神地看去。 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只有霍宵那句让她听不懂的话,在这雨声中,在她耳边盘旋来回。 “绕床弄青梅。” “绕床弄青梅。” “绕床弄青梅……” - “时搴,这么快就上来了?” 病房里,霍心瑜看向迈步进来的小侄子。 “嗯。”沈时搴点点头应道,接着走到病床边,先是看了眼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呼吸绵长平稳,监测一切都好,虽然中途没有清醒过,但医生说霍老爷子现在大概率已经不是昏迷,而只是睡着了。 沈时搴转身,坐到沙发上,霍心瑜的对面。 他往后靠,懒懒靠向椅背,双腿微搭,拿出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消息。 霍心瑜悄悄打量着对面的小侄子。 这不说话时的气场都挺强。 年纪挺轻,气势倒足。 两个人相对坐着,没什么话说,霍心瑜觉得有些尴尬。 “你吃晚饭没?”霍心瑜抬眸朝他看了眼。 “没。”沈时搴摇了摇头。 在今天订婚宴上,除了被爷爷拉走时,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祝肴身上,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那我点外卖?”霍心瑜耐心地问着小侄子,“你想吃什么?” 没办法,瞧他这样子,她更担心他没耐心。 “都行。”沈时搴淡淡道。 “那行,我让人去附近的酒店打包一些家常菜过来。”霍心瑜往外走,将事情安排给门外守着的保镖。 没多一会儿,外卖就拿上了茶几。 两人吃饭也安静沉默着。 霍心瑜作为长辈,想拉着小侄子聊一聊,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干脆只默不作声地吃着饭,拿出手机玩一玩。 突然想起什么,霍心瑜放下筷子,朝小侄子看去: “对了,时搴,我们好像还没有加通讯好友,来来来,你扫我,把姑姑加上。” 霍心瑜赶紧拿出手机,将自己的二维码亮了出来。 “好。”沈时搴并没拒绝,修长手指随意向上划,扫上二维码,加上了这个少有见面的亲姑姑。 又是只有一个字? 霍心瑜这时突然发现,小侄子要么只有一个字,顶多有两个字。 看来他们确实太生疏了。 但没关系,这不是把微信加上了吗! “这就对了嘛。”霍心瑜突然想为自己的智慧点个赞,笑了笑,“姑姑和你见面太少,太生疏了,想和你聊天都无从聊起。我们可以先看看彼此的朋友圈,这样我们不就很快熟了?” “好。”沈时搴漫不经心回。 对待有示好意味,且亲切的长辈,沈时搴尽量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见平时不好说话的小侄子,今天还挺配合,霍心瑜愉悦地挑了挑眉。 直到看见小侄子真打开了她的朋友圈。 看见小侄子表情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和左右两边各五个小明星的合照。 霍心瑜:“……” 霍心瑜一把遮住小侄子的屏幕,“那、那个,姑姑只是和他们聊聊天,你可别误会啊!你知道的,这些小男明星们,都喜欢聊天的很。” “好。”沈时搴点点头。 他指尖长而好看,慢慢往下滑时,动作优雅而自然。 当他快看到下了张照片时,突然霍心瑜又将他的屏幕遮住,“时搴啊!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的朋友圈没什么好看的,还是我看看你的吧?” 霍心理心虚地咧嘴笑着看向小侄子。 她刚才真是自信过头了。 自己是个什么得行,还不知道吗,怎么能让小侄子去看她的朋友圈呢? “好。”沈时搴依然只是点了点头。 霍心瑜顿时松了口气,赶紧看向自己手机,先将小侄子屏蔽看她的朋友圈,再翻看他的。 才看到第一条,就让她刹那怔住。 “时搴,你昨天领证了?” 就在霍心瑜吃惊说出“领证”两个字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触发了小侄子的某个机关。 原本还情绪略有些低沉的小侄子,此时清冷眸光里蕴了些笑意,慵懒地掀眸朝她看来: “昨天上午领的证,我急着娶,便一早就将人拉去民政局了。” 小侄子这一漫不经心地浅笑,简直能迷倒万千少女。 霍心瑜担心地道:“我听说你之前不是不急吗?是谁家的姑娘?她不会贪图你长相,欺骗你的感情吧?到时候万一玩腻了你……” 在霍心瑜的眼里,长得像小侄子这样样貌的男人,在外是真不安全啊! 霍心瑜对他闪婚,倒是接受度良好。 毕竟现在年轻人一时冲动的太多了。 “放心,沈太太不是这样的人。”沈时搴语调悠然散漫地道。 霍心瑜又八卦问:“那姑娘是谁啊?” “暂时先不对外,婚礼时开发布会再说。” “姑姑又不是外人,你跟姑姑说,姑姑保证不说……”霍心瑜八卦的表情亮晶晶的。 沈时搴沉默了一瞬。 他曾听他爸说过,在霍家,与小叔最亲近的人,不是他爸,也不是爷爷。 而是眼前这位姑姑。 如果她知道,大概率会告诉小叔? “自然,姑姑不是外人,”沈时搴眸子眯了眯,抬眼瞧过去,“她是……” “咳咳……” 病床上,霍老爷子突然咳了咳。 “爸。”霍心瑜连忙起身,赶到病床边,“爸,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霍心瑜赶紧拿过床头的水,想喂霍老爷子。 沈时搴也走到了床边。 霍老爷子只咳了咳,又睡过去了,甚至轻微地扯上了呼噜,睡得很沉。 “老爷子这看起来,还睡得挺舒服,”霍心瑜耸了耸肩,拿着水杯干脆自己喝,缓步赶到沙发上坐下,又问: “对了,你刚才说她是谁?” 沈时搴也重新坐了下来,微扬了下唇,淡淡吐出两个字: “祝肴。” “砰”—— 霍心瑜手中水杯陡然落地。 她此时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又问: “你说……谁?” 沈时搴漫不经心重复:“祝,肴。” “不可能,不可能是祝肴,她才19岁!”向来悠闲爱笑,万事无所谓的霍心瑜,此时像遭受什么重创一样,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 沈时搴修长指尖拿出随身携带的结婚证: “姑姑,你看。” 霍心瑜抖着手,将证件拿了过来。 在霍心瑜看清证件的下一秒,门口保镖一脸惊慌地推门而入:“四爷他……” 霍心瑜猛地抬头,“老四他怎么了!” 沈时搴也拧眉朝门口看去。 保镖颤颤巍巍说道:“四爷他出车祸了!很、很严重!” 第167章 手脚 “四爷,医院门口监控调出来了,祝小姐上了吴家车,在这之前,有人将吴小姐和宋少他们的车,都做了手脚,现在大货车应该已经跟上他们。” “四爷,我现在从霍宅出发追上去,但可能……来不及……” 霍宵坐进车身高大的路虎,油门一踩到底,强大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霍宵深邃眼底血丝淡淡,沉沉道: “我来得及。” 他来得及。 他一定来得及。 也必须来得及。 车身彪悍凶猛的路虎,冲进这无边无际的暴雨里。 - 大货车撞来。 恐怖的撞击声绵延几公里外…… 路虎被冲撞顶开十几米。 车身扭曲变形,刺鼻的橡胶燃烧气味,在雨夜里也浓重。 霍宵安静躺在驾驶座上,鲜血浸透他的黑色衬衫。 车门大开,他一只手伸向车外,猩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滑向手腕,寸寸缠绕上那串暗色的佛珠。 又蜿蜒流过他修长指尖,滴落在地。 一滴,一滴…… 鲜血混合着雨水,悄无声息地溅落在地。 霍宵无力地掀开眼,虚弱地仿佛只剩最后一丝气息,虚弱地看着白色小车在前方上了应急坡道,稳稳停了下来。 祝肴冲下车,在暴雨里朝他跑过来。 她哭得好伤心。 她张嘴说着什么。 可霍宵听不清。 他脑海中是杂乱轰响的耳鸣。 但他知道,肴肴心疼了,肴肴在担心他。 哪怕他在这短短十几日,带给她无法磨灭的伤害,她还是会在此时心疼。 他的肴肴。 这就是他的肴肴。 暴雨落在祝肴头顶,打湿她的发。 霍宵缓缓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挡在祝肴的头顶,替她遮住这一方小小风雨。 “霍宵,你不能死!” 他终于听清了祝肴的一句话。 霍宵心里突然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 他清晰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 但不能死。 他死了,他的肴肴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阴暗无光的地狱里,强撑独行了这么久。 眼看就快了。 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能抛下他的肴肴,留她一个人? “肴肴……” 霍宵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 可最后只发出气音。 虚弱的气音被雨声掩盖住,无人能听清: 肴肴,别哭。 - “除颤仪!” “继续心肺复苏!” “血压在极速下降……” “准备输血!” 祝肴坐在救护车里,湿透的浑身在抖。 眼泪模糊她的视线,看不清霍宵那满脸满身的血。 救护车到医院门口。 霍心瑜、沈时搴、谢名、郑管家、宋野,和一众霍家的十几人,早已打着黑伞在狂风大雨中守着。 霍宵被抬下救护车。 郑管家和霍心瑜看清担架上霍宵面容的一刹那,便大哭出了声。 其他人也被悲痛与担心的情绪揪紧心脏。 “小叔……”沈时搴眉心拧紧,随后立即转头对身后的人大喊:“把路让开!送抢救室!” 悲伤恐慌的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让开,往前去开道。 担架车紧急往前推。 沈时搴刚才注意力全在伤势惨烈的霍宵身上,没注意到救护车里的祝肴。 他大步紧随担架车而去。 祝肴从车上下来。 雨势疯狂砸在她本已湿透的身上。 她面色苍白如纸,眼神迷茫。 霍宵明明将她当成一个玩物而已,为什么会救她? 为什么要救她! 他以前送的天价礼物,她分手时就还了,在她心里两人早已两清。 但他用性命救她。 她要怎么还? 打着伞的零星几个病患家属,在这凌晨急速快步来去。 祝肴孤零零地站在医院门口,站在不可抵挡的雨势里,愧疚和悲伤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击溃。 一把黑伞到她头顶。 她抬眸看去。 沈时搴站在她身侧,替她撑着伞,俊朗脸庞在黑夜下很沉,开口嗓音很哑,缓缓道: “小叔已经进抢救室了,都是最好的医生,你放心。” 祝肴原本已经憋回去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刚才吴月溪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经过,”沈时搴将祝肴揽进怀里,单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担心,小叔会没事的。” “不是你的错。” 祝肴无力地靠近沈时搴的怀里,哭得浑身轻颤。 沈时搴懂她的自责,也懂她现在内心的煎熬。 他想不通小叔为什么会舍命救祝肴。 但他感谢小叔。 他不敢深想,如果不是小叔挡住了大货车,重伤送抢救室的人便会是祝肴。 沈时搴亲了下祝肴的额头,“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我们再一起来医院,好吗?” - 霍宵的手术,持续了近十个小时。 手术后转入病房监护后,整整三天都没有醒。 中途霍老爷子醒过一次,没有人敢告诉霍老爷子霍宵的事。 可霍心瑜红肿的眼睛,让霍老爷子起了疑心,知道了小儿子出事后,又重新晕了过去。 霍老爷子和霍宵的事,担心影响霍氏股价,对外都瞒着。 订婚宴的事上了一次新闻热搜,也很快被霍家压下。 霍心瑜和沈时搴在昏迷的两人病房间,来回轮流守着,才短短三天,每个人都瘦了一圈。 祝肴一直守在霍宵的病房外。 - 第四天,医生站在霍宵床边摇了摇头:“今天再醒不过来,病人就危险了。” 霍心瑜早就哭肿的眼睛,眼泪又默默流了下来,望着床上的霍宵,喃喃道: “老四,你放心走吗?你放心就这么走吗?” 沈时搴喉头间涌上涩意,哑着声问医生:“我们还能做什么?只要能救醒,一切代价都可以。” 医生还是摇头,“病人伤势太重,换成其他人,可能当场就没了气息,是这病人求生欲望太强,我们做手术时,都以为他下不了手术台,可他竟然撑到第四天,已经是奇迹。” 霍心瑜顿时彻底绷不住,失声嚎啕大哭。 原来老四已经很努力在撑下去。 他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又一个人在无尽黑暗里和死神殊死交锋。 就如同这十几年来。 从没有人能帮他,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第168章 败将 沈时搴看向病床上阖眸的人,沉声问医生:“如果病人的求生意识能有作用,那他爱的人陪着他,会有用吗?” “这说不清,不确定他现在能不能听见和感知到外界。”医生实话实说道。 “死马当活马医。”沈时搴看向霍心瑜,“姑姑,你叫宁泱泱来一趟。” 霍心瑜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沈时搴,“祝肴……祝肴她也和你小叔在一起过,将她和宁泱泱一起叫来吧。” 沈时搴眉心缓慢地蹙紧,看向霍心瑜。 霍心瑜想起那张结婚证,起身拉住沈时搴的手,“时搴,不管有没有用,先将祝肴叫来。你总不能眼看着你小叔不救吧!既然是试试,那就都试试!万一哪怕只有一点点影响呢!” 沈时搴还是不说话,向来清冷的眸里,有复杂难言的情绪。 最终,他沉沉道:“好。” - 祝肴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 吴月溪陪着她,轻叹了声,“这都第四天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祝肴望向病房门:“快了吧,应该快了。” “说真的,我是知道他是为救你,可我也顺带承了情,心里是真担心霍宵。”吴月溪又叹了声。 最难还的是人情债。 吴月溪这几天不像祝肴几乎一直在这儿守着等消息,但她白天也会过来。 晚上她在家里时,也吃不好睡不好。 心里又担心霍宵,又在想要怎么报答这个恩情。 尤其在担心万一霍宵醒不过来了。 她这一生都要有阴影了。 连她这么向来想得开的人,心理压力都那么大,可想而知祝肴心里得多煎熬。 吴月溪拉过祝肴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轻拍着她的手背。 此时,病房门突然开了。 沈时搴走了出来。 祝肴和吴月溪都站了起来。 祝肴上前一步:“他醒了吗?” 沈时搴摇了摇头,随后略显消瘦的俊朗脸庞上,扯出一抹看似散漫轻松的笑: “别担心。” 吴月溪听到这消息,肩刹那就垮了下来。 沈时搴:“姑姑想让你进去,你……愿意吗?” 祝肴点了点头。 沈时搴下巴微扬轻指房门,浅浅笑着道:“去吧。” 祝肴进了房门。 沈时搴转身,笑意消失,坐到走廊椅子上,双腿微搭,头靠在墙壁上。 他希望小叔醒。 小叔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是…… 小叔是祝肴喜欢多年的人,也是相恋一年的前男友。 现在,又有了救命之恩。 而他…… 短短十几日,除了一张结婚证,他和祝肴之间什么都没有。 沈时搴将手揣进裤袋,闭上了眼,掌心紧贴着那份薄薄的结婚证。 吴月溪看着气息冰冷的沈时搴。 她默默走到了另一边坐下,离他远些。 啧,可怜的太子爷,现在心里肯定纠结难受得要命。 - 祝肴推开房门。 才刚迈进去一步,就被霍心瑜一把拉到床前,将祝肴的手握紧在霍宵手心。 霍心瑜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语气急切,隐有哭音: “老四,是肴肴,是肴肴!” 祝肴在看清床上霍宵的一瞬间,整个人完全呆住。 病床上的霍宵,身上插着各种监测仪器,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生命力都被那场可怕的车祸里尽数抽离。 他双眸紧闭,长而黑的睫毛在脸上阴影淡淡,嘴唇也毫无血色,微微干裂。 心电监护仪发出有节奏的“嘀嘀”声。 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凌厉,像一座挺拔的高山雪松轰然倒塌,再无半分生机。 见霍宵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霍心瑜颓然地坐到病床上。 房门再次被推开。 宁泱泱坐着轮椅缓缓进来。 她脸上也没有血色,乍一看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瞧着,才能发现其中一只是再造耳。 “阿宵还是没醒吗?”宁泱泱问。 霍心瑜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冷,并未答。 但过了两秒,无法抑制的悲伤涌了上来。 连祝肴来了,霍宵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醒了。 她最疼爱的弟弟,她这心力交瘁十几年的弟弟,再也醒不过来了。 霍心瑜看向祝肴:“医生说,今日再醒不过来,可能就真醒不过来了……现在看来……” 霍心瑜落下泪:“老四他是真撑不住了。” 祝肴心头重重一跳! 霍心瑜哭着,轻轻拍着霍宵的肩,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哄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弟: “老四,你放心去,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什么。” “你交给姐姐,我在一日,她就在一日。” “没人会怪你,我知道你撑不住了,我知道你尽力了,你放心去。” 霍心瑜哭得快坐不住,声线哑得让人难以听清: “你别有牵挂。” “你苦熬了十几年,说不定走了才是解脱!” “这是命运,无法改变的命运!” 霍宵仿佛听见霍心瑜的话。 每一次的呼吸越发变得艰难,越发变得微弱。 心电监测仪逐渐变慢,像摇曳的烛火,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 突然,监测仪曲线变得紊乱,发出急促的“嘀嘀”警示声。 “霍宵!”祝肴站了起来,神色慌乱。 霍心瑜知道弟弟这是要走了,哭着扑在他身上:“老四,你放心去,别有牵挂,你放心去……” “宁泱泱!你快过来!”祝肴回眸,眼眶骤然通红,瞧向门口一脸平静的宁泱泱。 如果这是霍宵最后的一刻。 他最想陪在他身边的,一定是宁泱泱。 心电监测仪越发急促。 祝肴想让出位置给宁泱泱,将自己的手从霍宵手中抽走…… 可突然。 她的手被霍宵紧紧握住。 祝肴刹那一怔。 霍心瑜也瞪大眼,坐直身体。 霍宵缓缓睁开眼。 他的双眸淡而无神,气息虚弱至极,手却紧紧握住祝肴,一字字道: “姐,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人。” 霍心瑜颤抖着唇瓣,怔了几秒后,才回过神大声喊: “医生!医生!快来人!他醒了!” 这四天里,霍宵一个人漫无人烟的荒漠中走了好久。 他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双脚已经溃烂,头顶的烈日让他昏昏沉沉。 有一只秃鹫,高高盘旋在上空。 仿佛随时等着将他的尸体吞噬殆尽。 他整整走了四天,终于听见了姐姐的声音: “你放心去。” “你交给姐姐。” “这是命运,无法改变的命运!” 他实在撑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一点点往下陷入滚烫的沙堆。 可以放心将她交给姐姐吗? 真的撑不住了。 闭上眼,身体逐渐下坠,秃鹫迅速逼近他。 可突然,他听见前方传来一声高喊。 “霍宵!” 那是肴肴。 是他的肴肴。 霍宵在沙漠中猛地睁开眼。 他怎么可以放弃。 又怎么可能放心,将肴肴交给其他任何人。 他已与命运抗争十几年。 命也好,运也好,终将成为他踩在脚底的手下败将。 第169章 见面 好多人围向霍宵的病床。 祝肴被挤到一边。 她还没从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里回过神。 往后退,靠墙站着。 手突然碰到冰冷的触感,是宁泱泱的轮椅。 祝肴低头看去。 宁泱泱注视着病床上的霍宵,泪水从眼里平静地落下来,眼底有超脱一切的淡然,却又悲悯至极。 这神色太过复杂。 祝肴看不懂。 - 霍老爷子的病房里,霍心瑜哼着小曲削着苹果。 才醒过来的霍老爷子有气无力地靠在病床上,又一次问道:“你真没骗我?老四真醒了?” “真醒了!”霍心瑜递过去一块苹果: “前天上午十点醒的,虽然只清醒了半个小时便又昏睡过去了,但医生说各项身体机能都在慢慢恢复正常,已经彻底脱离生命危险。时搴在老四那儿,等会儿老四醒了后我们再一起过去瞧他。” “那就好,那就好。”霍老爷子点点头,终于放下了心,可想起那天订婚宴的事,又无奈,“你说那天事情闹得,这……哎……” “没事,虽然办得不是很完美,但已经办完了,也就算完成一件大事了。爸,你就别太操心了。”霍心瑜宽慰道。 霍老爷子哼了一声,“怎么能不操心,你们再大也是我的孩子。” “知道知道,知道你对我们好。”霍心瑜笑着说,像哄着一个老小孩儿,“不过老四他早已经是霍宅的顶梁柱了,你连他都不放心,连他的事都操心?老四最有分寸,也不会为这些虚无的订婚仪式办得好不好而不高兴,你就放心吧。” 霍老爷子叹了声:“咱们家已经好多年没有喜事了,老四又对泱泱喜欢这么多年,结果闹得人尽皆知,成一堆烂摊子。” “就咱们霍家的名头在那儿,谁敢说这是烂摊子?郑叔已经安排妥当了,而且哪家大门大户的不出点事儿?来的宾客也不会多嘴说什么。”霍心瑜一口咬下手中的苹果。 挺甜。 霍心瑜就这个性格,一切都懒懒散散不所谓。 霍老爷子知道女儿的脾性,撇撇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被劝慰道:“老大不在了,老二又远在京市,你也是不着调的性子,就老四一个人撑着霍氏,我以后走都走得不放心。你说说,怎么能不操心你们?” 霍心瑜扯唇,嘟囔道:“得了吧,你把自己身体照顾好,我们都谢天谢地了。” “我那天还不是被气的,我平时身体好得很。”霍老爷子哼哼唧唧。 霍心瑜正还想说什么。 守在霍宵病房的沈时搴打来电话。 霍心瑜赶紧接了起来。 沈时搴:“小叔已经醒了,你和爷爷现在过来吗?” 还不等老爷子表态,霍心瑜赶紧道:“来来来!” 霍心瑜扶着霍老爷子下床。 - 原本紧闭的病房,再一次被推开。 医生匆匆忙忙进入霍宵的病房。 吴月溪一看这阵势,就笑笑道:“看医生轻松的表情,应该是霍宵他又醒了。” 祝肴点了点了头。 她余光扫见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看去。 是霍心瑜。 此时霍心瑜搀扶着一位老人。 祝肴在订婚宴上,是第一次见他。 霍老爷子。 霍氏之前的掌权人。 这位精神尚好的老人,面目温慈,眉目间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戾气。 祝肴不知为什么,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他的身上。 霍老爷子经过她进病房时,也朝她瞧了一眼。 两目相对间。 霍老爷子目光微冷。 这是沈时搴的爷爷,以后也将是她的爷爷。 祝肴正想回以一个微笑。 却听霍老爷子和蔼笑着道:“月溪,怎么你也在这儿?” 原来霍老爷子注意到的,是吴月溪。 “霍爷爷,四爷住院了,我也有空,就来了。”吴月溪站起了身,温婉端庄地回道。 “月溪有心,有心了。”霍老爷子满意地进了病房里去。 霍老爷子进去没多久,郑管家便给里边的四人送去晚餐。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郑管家扶着霍老爷子回病房。 沈时搴出来,坐到祝肴身边。 他身上浅淡好闻的香气,顿时也跟着靠近,随后将头轻轻倚上祝肴的肩膀上。 两人都没说话。 彼此都知道对方最近有多累。 霍老爷子和霍宵相继醒来,沈时搴和祝肴都能彻底放下了心。 “沈太太,”沈时搴将头往祝肴颈窝里又靠了些,声线散漫道:“明天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们就在小院里呆一天好不好?” “好。”祝肴点了点头,侧眸往肩上瞧了眼。 只能看见沈时搴的发顶。 “那明天你炒什么菜给我吃?”沈时搴声线惫懒地问。 祝肴轻轻抿了抿唇,“我也只会些家常菜,要不然明天我们在小院里摆上烤架,自己做烧烤?” “好啊好啊!我也来!”吴月溪一听,立马就馋了。 吴月溪话音刚落。 霍心瑜从病房里出来。 看见门口的场景,顿时一愣。 小侄子还真是一点不避讳…… 霍心瑜笑了笑,朝他们走去,对祝肴道: “肴肴,老四想单独见见你。” 祝肴站起身,轻轻点头,“好的。” 沈时搴清冷眸里闪过微不可察的一点慌。 该来的还是要来。 小叔本就对祝肴常常纠缠放不下。 救命恩情。 以后只要用这个,会比小叔威逼利诱更容易拿捏祝肴,让祝肴心里满怀愧疚地听他的话…… 甚至恩情会慢慢发酵。 破镜重圆的戏码,也不是不可能。 救命之恩,太重了。 “我先进去,应该一会儿就出来。”祝肴回眸对沈时搴道,随后跟随霍心瑜往里去。 刚走一步。 手腕却突然被沈时搴拉住。 祝肴又回头。 沈时搴扯了扯削薄好看的唇,笑意很僵硬:“祝肴,明天我们会在小院里吃烧烤,对吗?” “嗯,如果你喜欢的话。”祝肴回道。 “好。”沈时搴慢慢松开她。 修长的手动作散漫地抄进裤兜,拿出他的那份结婚证。 将结婚证放进了祝肴的手中。 沈时搴慵懒笑了笑,“我揣着不方便,先放你那儿。” 祝肴低头一看,神色微怔。 沈时搴怎么随身将结婚证带着? “好,那我先帮你放着。”祝肴将结婚证放好。 她转身又要走。 手腕却又被拉住。 她再次回头。 沈时搴一张出挑完美的脸上,此时连笑意都没了,唇角僵硬地道:“祝肴,那你……” 祝肴踮着脚尖,吻了上去,打断了他的话。 第170章 疑心 她柔软的手臂勾住沈时搴的脖子,闭上眼,送上她真挚又带着安抚的吻。 吴月溪:“……” 霍心瑜:“……” 吴月溪心里笑嘻嘻,新婚夫妻果然还是如胶似漆。 霍心瑜的心却一点点沉下来。 将沈时搴松开,祝肴掏出刚才沈时搴递来的结婚证,塞到他怀里,声线轻而郑重道: “我随时都会记得,我是……” “沈太太。” 说完,祝肴朝着沈时搴扬唇一笑,进了病房。 沈时搴微怔在原地,心口却填满了被祝肴倾灌而来的妥帖的安抚。 原本的不安,和所有的担心顷刻间化为乌有。 随后,沈时搴喉间溢出声轻笑。 祝肴也是学到他的精髓了。 不想听的话,直接吻住他打断。 要不说是学霸呢? 他刚才也是想得太多。 祝肴一次次跟他说过,她不会吃回头草,不会再和小叔有什么瓜葛,他又在担心什么呢? - 祝肴转身进病房的一刹那,在沈时搴面前刻意让他安心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住。 笑意消失,她精致白皙的脸庞上,纠结又难受。 她自然不会和霍宵再有什么。 可救命之恩,是压在她肩上的山,她得怎么还,才能还得清? 霍宵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见祝肴进来,他漆黑深邃的眸,淡淡朝她看来,平静无温地道: “肴肴,我想喝水。” 祝肴眉心拧了一瞬,转身走向桌旁,倒了杯水,朝霍宵病床旁走去。 霍宵说的是想单独见祝肴。 霍心瑜转身就想往外走。 可刚走两步,就见霍宵坐了起来。 “老四!”霍心瑜一惊,立马回身,“你赶紧躺下!医生说……” “医生说我一切都好,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霍宵苍白的唇,一字字道: “坐一下而已,没关系。” 霍心瑜呆在原地。 医生明明说的是…… 听见霍宵一切都好,几天就能出院,祝肴暗暗轻舒了声气,将水递给霍宵: “水。” 霍宵接过,放至唇边浅抿了一口。 他眉峰骤然一蹙,将水杯砸在地上。 “砰”—— 水杯碎裂声,吓了祝肴一跳。 也将呆住的霍心瑜给惊醒。 霍宵沙哑的声线平静而沉,隐含着戾:“肴肴,水温这么烫,就递给我喝?” 祝肴回过神来,“对不起,我再给你倒……” “你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霍宵突然出声打断。 祝肴往桌边去倒水的步子刹那停住。 霍宵语气冰冷,“我这次也是因为你出了车祸,你就像一个扫把星一样,凡事沾染上你,总是没有好结果!” “你、你说什么?”祝肴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霍宵。 哪怕是宁泱泱醒后,霍宵都从没说过这么不可理喻的话! 霍宵右腿外侧有一条十公分长的伤口,那是被大货车撞来时,被车内折断外露的尖刺瞬间划过,深入骨髓。 因为他此时强撑坐了起来。 刚换完药的伤口绷裂开,在被子下,鲜血慢慢浸透,缓慢浸没入床单里。 霍宵脸色越发苍白,声线虚弱,却格外地冷: “今日你伤了泱泱,我本想让那大货车了解你的性命,给泱泱赔罪……” 祝肴站在原地,当听清霍宵说的话时,突然浑身冰凉。 霍心瑜张大了唇,嗫嚅着想开口,可又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咬着牙,缓缓坐到沙发上,抖着手端起水杯喝水,一滴眼泪却掉进了水杯里。 霍宵:“都怪我太仁慈,当时提醒你们加速,想看在你在我身边听话乖巧一年的份上,放过你这次。” “谁曾想,我的车轮却打滑,让大货车撞上了我。” 祝肴突然无力地笑了声。 竟然是霍宵。 她以为是宁泱泱,却原来是为宁泱泱报仇的霍宵。 原来没有所谓的恩情。 只有霍宵原本想致她于死地的恶意! “宁泱泱侮辱我,我只是反击,你就要拿我命赔给她!”祝肴脑中涨痛,难受地想作呕。 这几天她不眠不休,守在这病房前,算什么? 祝肴一字字道:“霍宵,你果然是人渣!我以前喜欢过你,是我瞎了眼……” 病床旁的心电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声。 霍心瑜慌忙起身,“祝肴!够了!别说了!” 心电监测仪急促的“嘀嘀”声下,霍宵语气毫无波动: “肴肴,怪我,是我宠你一年,让你恃宠而骄,觉得可以与泱泱作对了。” “泱泱对你做的一切,你都该受着。” “你是又忘记我说过的话?” “你不过替身而已,认清位置……” “啪”—— 祝肴用尽全力,一巴掌甩在霍宵脸上。 此时虚弱的霍宵,脸顿时偏到一边,嘴角血丝渗出。 霍宵侮辱的话像凌迟的刀,祝肴嗓音颤抖:“霍宵,那天你在车里满身是血时,真该死在车里!” 话落,她转身就走。 到门口时,祝肴回眸看去,眼眶微红却平静地道:“我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你和宁泱泱拿捏了……” 祝肴推开门,走了出去。 当病房门关上,霍心瑜赶紧扶着霍宵躺下,可当她掀开被子,想替他重新盖好时,却怔在原地。 霍宵腿上伤口撕裂开,鲜血大片大片染红床单。 “老四!”霍心瑜哑着声大喊,赶紧按下呼叫铃。 “你今天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哪怕只是告诉她是你救了她!”霍心瑜看着触目惊心的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霍宵额头渗出冷汗,苍白的唇微张,淡淡道: “不能让肴肴起疑心。” 深爱宁泱泱的霍宵,怎么会舍命去救她呢? 不能让她起疑心。 不能让她怀疑这一切…… 还没到时候。 “更不能,让她被救命之恩压着,”霍宵缓缓闭上眼: “她吃不好,睡不好,会瘦的……” - 祝肴关上病房门,揉了揉泛酸的鼻尖,朝身后看了眼。 到她与沈时搴婚礼那天。 霍宵,还能有底气这么侮辱作为沈太太的她吗? 不会了。 他绝对不会了! 第171章 回响 祝肴出病房,沈时搴立马迎上来。 “脸色怎么不太好?”沈时搴心疼地握着她的肩,上下打量祝肴,猜测道:“是小叔刚才又欺负你了?” 说完,沈时搴转身,冷着眸色,单手一插兜,便往病房去。 一看就是要进去找人算账。 “不是。”祝肴拉住他的手。 吴月溪也站了起来,“霍宵怎么说?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用救你的事要挟你什么?” 祝肴摇了摇头。 她目光朝病房瞧了眼,缓缓道:“那辆大货车,就是霍宵派来的。他只是恰好轮胎打滑,车失去控制而已。” “什么!为什么!”吴月溪惊住,随后大骂:“天杀的……” 骂到一半,吴月溪咳了咳。 算了。 霍四爷也不是她能骂的人,等会儿别再把她搭进去了。 “就因为我伤了宁泱泱。”祝肴温和地笑了笑,“算了,他现在也没有再想把我怎么样……” “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正好我们俩不用觉得还欠他了。”吴月溪靠近祝肴的耳边道。 祝肴平静地点了点头。 三人往楼下去。 一直沉默的沈时搴,垂眸跟在最后。 一辆越野路虎,驾驶人还是谨慎沉稳的小叔,哪怕是暴雨里,轮胎打滑的几率也很小。 再说了,失去控制,怎么又会刚好调转180度,横亘在大货车前。 难道小叔是在说谎? 可小叔又有什么理由,用性命去救一个前女友小替身呢? 沈时搴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宋野。 【s:明晚来小院。】 【京市第一深情:ok】 - 已近夜深。 沈时搴和祝肴两人回到小院。 推门而去,一阵幽香就飘进鼻尖。 原来是这几日,角落的几株茉莉开了花,光风一吹,就散到了各个小院每一处。 这几日来,祝肴回来时,也只是匆匆洗漱,便又去了医院。 竟然都没发觉,角落里竟然开了花。 置身小院里,祝肴就觉得自在舒适。 连同这几天的疲惫和心累,也一扫而空。 “喜欢?”沈时搴从后搂住祝肴的腰,笑着将下巴放进祝肴的颈窝: “这几日,可都是我在照顾家里,花啊鱼啊全靠我,我厉不厉害?” “厉害。”祝肴轻点了点头。 沈时搴笑着走到祝肴的身前,眸光深深地凝视着祝肴,喉间淡淡一笑: “我家沈太太最厉害。” “我?”祝肴诧异地抬眸。 沈时搴:“嗯,今日你要进小叔病房里,我慌得都想抗着你就跑……” 祝肴没忍住笑了声。 见祝肴今日终于能真正发出声笑,沈时搴轻刮了下她娇而挺的鼻尖: “好在我家沈太太厉害,知道我心里最怕什么,给我很甜的一个吻。” “很甜?我以为会是最甜……”祝肴低下头,抿唇故作吐槽。 “当然不可能是最甜的,”沈时搴修长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唇角掀开散漫好看的笑意: “因为沈太太每个吻都甜。” 祝肴:“我不信……唔……” 沈时搴吻住祝肴,手扶着她细软的腰。 将人彻底拥在怀里,沈时搴这几日的提心吊胆,才终于落至实处。 亲够了人,沈时搴又吻了下祝肴被亲得红肿唇角: “沈太太,洞房花烛夜那晚我表现不太好。” “今天能不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什么表现?”祝肴被亲得大脑晕乎乎。 沈时搴以手抵唇,咳了咳,“就四……分……那个……” 祝肴没听清,歪着头认真瞧他,“什么?” 沈时搴扯了下唇,将人拉进怀里恨恨亲了下,慵懒不悦地道: “沈太太,你故意的吧!” “我说的这么明显,你还追问,不知道男人也有自尊心的吗?” “就那晚四十分钟的时间,我觉得有些丢脸,今晚我要挣回表现,请沈太太做好心理准备,这下可以了?我说得够清楚了?” “哦,知、知道了……”祝肴耳廓刹那红得通透。 祝肴又乖又怂。 沈时搴扬唇一笑,满身清贵风姿,垂眸深深凝视着自己的沈太太: “祝肴,别这么乖,我想‘欺负’你更狠些了。” 话落,他将祝肴打横抱起, 大步往房里走去。 结束后,已是凌晨三点。 祝肴累极了,窝在沈时搴的怀里,很快就睡去。 沈时搴将人轻轻拥着,目光沉沉看向窗外。 小叔不太对。 一切都太不对了。 - “宵哥哥,你说,郎骑竹马来的下一句是什么?” 小女孩圆乎乎的脸庞,搁在桌上。 白嫩的一双小手,搭在桌边。 初夏的微风正好,吹动薄纱的窗帘,也吹动小女孩细碎而软的发梢。 她扬唇笑着,张扬明媚,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眨啊眨,可爱又招人喜欢。 “我在读书,别闹。” 十二岁的少年,脊背很薄,假装生气也装不出几分样子,嗓音间是稚嫩的少年气。 少年拿着《资本论》,目光专注而明锐。 不愿被打扰,干脆起身,往后院去。 清晨的光晕温和,晨光拉长少年挺拔瘦削的身影。 小女孩踩着少年的影子,乐呵呵地跟在他身后。 他每走一步。 她便走一步。 整整一个小时,她也玩得乐此不疲。 晨光太过温旭宜人。 小女孩终于还是玩腻了,跑到池塘边玩水去。 她越玩越近小池边,小脚已经踩上柔软濡湿的泥土。 她脚下突然踩滑。 一只修长而瘦的手,稳稳拽住她后颈的衣领。 小女孩回眸,对上少年明澈清朗又担心后怕的眸。 她扬唇笑开,又歪着脑袋看他: “喂,宵哥哥,你说啊,郎骑竹马来的下一句是什么?” “郎骑竹马来的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是什么?” “宵哥哥……” 霍宵睁开眼。 静谧的病房内,只有心电检测仪轻缓的声音。 门外,值守在他病房外的人,在悄声聊着天解闷。 时不时,也有匆匆路过查房的大夫的脚步声。 深夜里,好静。 和那时一样。 周遭安然又静谧,只有他和她。 这是一个他已经做了千次万次的梦,每次梦中都会戛然而止。 霍宵转头,看向病房的窗外,夜空如墨一样黑,和他冷白手腕上暗沉的佛珠一般。 他深邃眸底渐渐有了血丝,眼眶湿润。 “下一句……” “是绕床弄青梅。” 少年时未曾给你的回响,你那天听见了吗? 第172章 急需 “肴肴,还睡呢?” 吴月溪调笑的声音响起。 祝肴翻了个身,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又睡过去了。 这几天她都没有睡好。 昨晚又被沈时搴缠着折腾得晚。 吴月溪却不惯着她,坐到床边,去扯她的被子,“好了,快起来了,就因为你一句要吃烧烤,沈二少和宋野买了烤架,烧上炭火,串没烤多少,一个院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不是晚餐吃烧烤吗?”祝肴蒙在被子里困倦得说。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吴月溪将手机塞进被子里。 祝肴看清时间的下一秒,顿时清醒了。 “五点了!” 祝肴掀开了被子,赶紧起身洗漱换衣服。 “别这么急啊,我们将食材都准备好了,你这位大厨就只来掌握火候就行了。”吴月溪在旁边笑着道。 “你们?”祝肴不可置信。 三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公子哥,竟然能自己准备食材? “小瞧人了不是?” 宋野见门开着,知道是祝肴已经洗漱好,笑嘻嘻地走进来:“祝肴你赶紧出去看看,搴哥快跟烤串打起来了。” 祝肴:“……” 祝肴出了房门。 沈时搴正在烤架前,龇牙咧嘴地翻着烤串,烤串上正冒着黑烟。 还真是一副想和烤串打架的样子。 “我来……”祝肴连忙走上前,从沈时搴手里拿了过来,又看了看已经漆黑一团的烤串: “呃……这几串应该不能要了。” 祝肴扔掉,又重新烤上新的。 沈时搴仿佛历劫一般,轻叹了声,随后将头靠在祝肴瘦削的肩上: “还是沈太太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站在门口正准备走出门的吴月溪一怔,“不是,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这你没听过?”宋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掐着嗓子: “还是哥哥厉害,不像人家我,什么都不会……” “你、你离我远点。”吴月溪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嫌弃地用一根手指,将宋野推离开她的身边。 不过还真别说。 宋野觉得还真像。 沈二少是有点东西在身上啊! 祝肴烤,吴月溪打下手。 沈时搴和宋野早些时候忙活了半天,现在帮不上忙,被祝肴按坐到石桌上吃着烤串。 平日很少吃这么油腻腥膻的东西。 但也许是祝肴亲手做的原因,沈时搴吃得相当满意。 宋野则只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祝肴烤的速度,快跟不上他吃的速度了。 沈时搴吃了几口,拿纸擦了擦唇角,挺拔脊背散漫往后一靠,声线却压得很低: “昨天,小叔告诉祝肴,大货车是他派去的,他挡住大货车,只是轮胎打滑而已。” 宋野正想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将烤串放下,“这……不可能吧?” 他那天跟在霍家人的身后。 听着去现场的救护人员说,路虎就恰好横亘阻挡在大货车前。 打滑? 高速雨天真打滑了,不得转几个圈撞拉杆上去? “你说那天你的车刹车也坏了,你查过没?”沈时搴问。 “去查了,但是医院门口那段监控内容,被人提前删干净了。”宋野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 “删除监控的人,应该是小叔身边那个特助做的,那个谢名……” 毕竟那时小叔还在昏迷中。 能提前将这件事做好的,自然只有谢名。 “那个谢名也不简单……”沈时搴眯了眯眸。 可他现在已经管不上一个小小助理,只对宋野道:“我觉得小叔对祝肴和宁泱泱的态度有蹊跷,总感觉不像表面上那样。” “那我查查?”宋野问。 沈时搴微微颔首。 “但是……”宋野一时犯了难,“搴哥,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感情和态度上的事,要怎么查?” 沈时搴清冷眸光微远,瞧向祝肴从容利落忙碌的身影。 他淡淡道:“让我今天先想想。” 沈时搴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肴肴,时搴……” 宋野蹭一下站了起来:“干爹!” 祝肴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时惊慌,赶紧擦了擦手,像个紧张的小学生一样站直身体,呆在原地。 “爸?”沈时搴悠悠然起身,朝门外迎过去,又看见了跟霍围身后的人: “妈?你怎么也来了?” 霍围手上提满了礼盒,脖子上都挂满礼袋,笑嘻嘻地跨进小院。 在他身后,沈莹身姿款款,只带着一个小巧奢华的手包。 霍围将身上的礼物全放在躺椅上,满满当当快堆不下了,笑着道:“原本不是听说你小叔和爷爷住院了,我等着你妈回国,就赶紧一起回榕城了。刚落地,就听说他俩都已无大碍,刚才郑管家又说他们俩都休息睡了,我们就想来先看看你俩。” “啧,你们俩也不提前说一声……”沈时搴扯扯唇,转头又看向沈莹: “妈,你也是……” “肴肴,”刚刚还一脸端庄优雅的沈莹,进门便走向祝肴身边,握住她的双手,关切笑着问道: “肴肴,时搴什么都没准备,就将你拉你领证,你没怪他吧?” 沈时搴:“……别挑拨离间啊,把我媳妇说跑了,你可赔不起。” 祝肴因为忙了好半天烧烤,浑身上下都脏兮兮。 原本以这个面貌见沈时搴的父母,已经让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没想到,沈莹却半分不嫌弃她。 还拉住她的手,亲热极了。 祝肴身体更僵硬了,想开口说话,都觉得自己说不利索。 “你自己做得糊涂事,还说不得了?”沈莹美眸一瞪。 祝肴赶紧道:“沈阿姨,不管他,是我……我们商量好的……” “嗯?”沈莹纤细的眉峰拧了拧。 祝肴顿时怕得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哪句话说错了? “肴肴,你刚才叫我什么?”沈莹拍了拍祝肴的手。 祝肴刹那间明白了沈莹的意思。 可那个词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觉得叫不出口。 吴月溪在一旁看得都急了。 老天爷! 那是沈莹啊! 那是一代女性标杆,是女人中的传奇啊! 这一声妈祝肴叫不叫,祝肴不叫,吴月溪都想开口叫了! 急死个人! 吴月溪默默走到祝肴背后,轻轻捅了捅祝肴的后腰,小声在她耳后说: “我的祖宗!你赶紧叫啊!” 祝肴后腰一抖,咳了咳,声音很低地喊了声: “妈……” “哎!”沈莹大喜。 “我呢,我呢?”霍围赶紧走了过来。 祝肴咽了咽喉咙,“爸。” “哎,好女儿,好女儿!”霍围高兴得不行。 沈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进祝肴的手中: “肴肴,我和你爸准备将榕城分公司转让给你,你以后就是榕城沈氏的老板。” “这张卡里,是榕城沈氏前两年的净收益,爸妈也给你。” “不多,就三百个亿。” “分公司,和这三百个亿,是爸妈给你的改口费,别嫌少啊!” 祝肴手一抖,卡差点拿不稳。 吴月溪:“……” 如果时间能倒回,刚才那声妈,她能跪下抢着喊。 吴月溪揉了揉眼睛,问一旁的宋野: “你有治红眼病的药吗?能不能给我来一桶。” “急需!我快病发了。” 宋野:“我要有,我现在早滴眼睛里了。” 第173章 满意 “沈阿……妈,”祝肴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她紧急咽了回去,“这、这太多了,我实在是……” “实在是高兴坏了!”吴月溪抢过话头。 祝肴:“……” 吴月溪温婉笑着道:“沈总大方,对肴肴又体贴,这么多的改口费,肴肴高兴还来不及。恭喜沈总和霍总,喜得称心如意的儿媳!” “这点儿哪算多,肴肴只要满意就行。”沈莹心情大好。 “当然满意!当然满意!”吴月溪恭敬地笑着道。 接着将祝肴往房间里拉,“来,肴肴,你先把卡放好再出来吃。” 吴月溪和祝肴进了房间。 吴月溪往外瞧了瞧,见沈莹和霍围和沈时搴、宋野他们聊天去了,将门关上,将窗也关上。 “月溪姐,沈阿姨这拿得太多了,我怎么敢拿?”祝肴拿着手上的卡简直如坐针毡。 “你真是榆木脑袋!有钱不拿,傻啊!”吴月溪看着那卡眼睛都冒光,实在想不通怎么还能有人不敢拿的。 吴月溪漂亮的指尖戳了下祝肴的额头:“我可跟你说,你别看现在沈时搴对你百依百顺的,那以后的事可说不准,男人谈心的事情可多的是。但这钱和公司是实打实的。” “要我说,沈莹是真将你放在心上了。她说的,可是将公司转让给你,而不是你们新婚的小俩口,还说你是榕城沈氏的‘老板’,可不是老板娘。也就是这公司不是依附于沈时搴存在的,实实在在是你个人独有的,这么大气不设防的婆婆,对你算是掏心掏肺的,你拒绝了说不定还伤了她的心。” 吴月溪说的话,祝肴也明白是这个意思。 但她的情况太复杂,这钱拿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月溪姐,我和你情况不一样,”祝肴将卡随手放在桌上,“我本来就是高攀沈时搴,而且我家还是小门小户,我爸妈也不可能给我一点嫁妆,我总觉得对沈时搴和他父母都太亏欠了。” “等等,你爸妈不可能给你一点嫁妆?”吴月溪纤细漂亮的眉微微拧着。 沈家倒是不可能在意嫁妆。 可但凡有点家底的家庭,哪家不给自家女儿一点嫁妆的? “我记得意嘉说过,你爸妈不也是个小老板吗?”吴月溪疑惑得问。 “我爸妈从小就不太在意我,无论我的什么事,他们都不在意……”祝肴默默低下了头,长而细白的手指捏着衣摆,心绪陡然很复杂。 小院外,明明是别人家的父母。 却对她倾尽全部心意。 爱与钱,都毫无保保留,也毫不设防地交到她的手中。 可她自己的父母,却…… 门外。 知道祝肴一时无法接受父母好意的沈时搴,身姿笔挺地站着,屋内吴月溪和祝肴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进他的耳里。 他清冷眸里,闪过一丝明悟。 这几天来,他总觉得有些事不对。 但一直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 此时才终于恍然大悟。 是祝肴的家庭不对…… 祝肴明明是不太敢拿大主意的人,凡事小心谨慎,恨不得能确认了再确认。 但和他领证,登记结婚,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点消息没有和家里人说。 这段时间以来,也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家里人。 唯一一次,还是和她一起,替她的妹妹解决了那件事。 沈时搴拿出手机,低头发出消息。 【s:我知道从哪里查了。】 【s:先从祝肴家里人开始。】 如果小叔真和祝肴有表面上看不见的牵扯,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只能一点点查。 - 还好沈时搴和宋野准备的食材足够。 沈莹和霍围一起留下来吃了这顿饭。 沈莹夫妇俩吃饭途中,一直和祝肴聊天,原本不爱说话的祝肴,一顿饭说的话超过平时一个周的量了。 两人临走时,将拿来的礼物分给了祝肴、吴月溪、宋野他们三个人。 “肴肴,那我们就带着时搴,先去医院看望你小叔和爷爷了。” 临走时,沈莹站在小院门口,依依不舍。 一直想有个女儿的她,偏偏只有两个儿子,还是两个不独来独往,向来不爱黏人的儿子。 都说儿媳就是半个女儿。 祝肴的乖巧伶俐,弥补了沈莹对女儿的向往。 现在真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才得到的乖乖宝贝女儿。 “好的,妈。”祝肴乖乖站在门口,扬唇浅浅笑着,目送三人。 祝肴一声好的,又让沈莹半边心脏都软了下来。 什么都说“好的”,不像她从小养大的两个臭小子,只会和她对着干。 “真乖。”沈莹揉了揉祝肴柔顺的头发,抱了抱她,“那你和朋友们先在家里玩,时搴陪着我们去医院看看就回来,就陪你。” “嗯,好的,妈。”祝肴被抱着,浑身有些僵硬和不自在。 她太少感知到来自长辈的温暖。 这让她很局促。 可又觉得幸福和期待。 沈莹和霍围上了车,沈时搴走在最后,将祝肴拉进怀里,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 还站在旁边的吴月溪和宋野。 又同时进行抬头望天的动作。 “我妈真是太没分寸了,一会儿又抱你,一会儿又抱你,当我不存在一样。”沈时搴说着,不满意地又亲了亲祝肴柔软的唇角。 “那是我们的妈妈,妈妈的醋你也吃?”祝肴抬眸凝视他,乌黑的眸含着笑意。 沈时搴一时被噎住。 为什么妈妈的醋就不能吃。 谁抱祝肴,他心里都不痛快。 沈时搴咳了咳,到底也不敢出声。 他不能将自己表现得有多爱吃醋,免得让祝肴觉得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大醋缸,简直得不偿失。 沈时搴和沈莹夫妇去了医院。 宋野和吴月溪两人拉着祝肴一起玩牌。 - 病房里,霍宵已又沉睡了整整一天。 此时,他被医生小心翼翼扶起,坐在床上。 医生嘱咐:“虽也需要时不时动一下,但千万不能像昨天那样了。” 昨天霍宵浑身本就难养的伤,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折腾了一番,又加重不少,吓得医生脸色都白了。 第174章 证明 “知道了,医生。”霍心瑜目送医生离开,看向病床上的霍宵,语重心长地道: “老四,你可也听见医生的话了,再像昨天那样,是能够绝对不行的。” “你也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逞能。” 偏偏要自己坐起来,让伤口又加重,偏偏要对祝肴说那些话。 祝肴没被气到,他自己倒是气得差点有个好歹。 霍心瑜自然是知道霍宵是为了不让祝肴有心理负担,让她担心他的身体。 可霍心瑜还是忍不住吐槽。 霍宵没有回答,只听着自己姐姐唠唠叨叨。 半晌。 霍宵才缓缓开口:“二哥和嫂子他们回榕城了?” 这是他昏迷中隐隐约约听见的霍心瑜似乎打电话提起的。 “是,刚才二哥还给我打电话,说刚去看了时搴,现在过来看你的爸。”霍心瑜坐至病床旁的椅子上去。 拿过床头的苹果,反正手上也无聊,准备削个苹果来吃。 “他们还要筹备时搴的婚礼,这么忙,不该来。”霍宵精力未恢复,声线虚弱低沉,随后,又问: “我订婚宴那天,问时搴是和哪家姑娘匆忙领证,他没说。” “我昏迷的这几天,他给你说过没?” 才刚拿起水果刀的霍心瑜,动作猛地顿住。 她想克制自己冷静,手却抖得厉害。 “你怎么了?”霍宵目光微沉,落至霍心瑜微颤的手上。 霍心瑜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苹果,抬头,笑得云淡风轻地看过去:“时搴没和我说啊,我也不知道。” 随后,霍心瑜起身,倒了杯水,放到唇边,声线含糊地道:“老四,我先出去等二哥他们……” 霍心瑜放下水杯,神态自然地出了门。 可刚出门,她就靠着墙壁,一动不动,浑身冰冷。 她这几日在父亲与弟弟昏迷的忧心与照顾中耗尽了心血,竟然将霍宵出事那一刻听到最让她震惊的消息,都一时忽略了。 时搴领证的对象,是祝肴。 是祝肴! 时搴和谁结婚都可以,绝不能是祝肴。 她现在只希望那个散漫又吊儿郎当的小侄子,只是为了完成结婚的任务而已,或者哪怕有些喜欢,也不过三分钟热度。 否则,霍家怕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 几分钟后,沈莹一行人到了。 霍心瑜早在门口等着,笑容有些僵硬地迎上去,“二哥,嫂子。” “心瑜,好久不见,”沈莹端庄大气,笑着道:“我好久没回榕城,这趟回来给你带了些礼物,等会儿回霍宅我给你拿房里去。” 霍心瑜真心一笑,“谢谢嫂子。” “怎么了?挺久没见,怎么感觉你整个人都像黄花菜一样蔫了?”霍围上前揉了揉妹妹的头,有些心疼,“是照顾爸和老四太辛苦了,是不是?我回来要待一段时间再走,这段时间,我在医院里守着。” 霍心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面对许久不见的哥哥,心里又有了几分小妹妹的依赖。 霍心瑜只笑着道:“二哥,嫂子,你们先进去看老四,我和时搴聊两句。” 霍围回头瞧了儿子一眼,“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沈莹瞪了霍围一眼,“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心瑜当然是有她的事,走了,进去看看老四……” “哦。”霍围立马屁颠屁颠跟着老婆进了病房。 病房外,此时只有沈时搴和霍心瑜。 “姑姑,你有什么想和我聊的?”沈时搴散漫的眸瞥去,干脆坐了下来,双腿微搭,开门见山问: “不会是小叔和祝肴的事吧?” “你、你知道?”霍心瑜心头一震。 “那日你表情就不对,还有小叔说是轮胎打滑,才无意间碰巧救了祝肴。”沈时搴悦耳的嗓音漫不经心:“姑姑,换成你,这套说辞你信吗?” “那我就直说了,”霍心瑜语气格外认真: “时搴,你结婚换个对象,谁都行,不能是祝肴。” 霍心瑜只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听在沈时搴的耳里,几乎让他瞬间爆炸。 他好不容易哄着上了户口本的媳妇儿! 谁敢说不行。 “姑姑,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作主,祝肴已经上了我的户口本,谁说不行都没用。别说姑姑你,就是我妈我爸,我爷爷,沈家全族,哪怕一个都不同意,祝肴我也娶定了!”沈时搴眉头一拧,慵懒的语调里冷得不行。 没料到小侄子这么坚决,霍心瑜冷声道:“时搴,你才来榕城多久!你认识祝肴才多久?你又了解她多少?” “才认识十几天,你就连哄带骗让她和你结婚!你对待感情就这么不负责任?” “肴肴她才十九,你都二十五岁了,你不是十九岁了,你不是不懂事的半大小孩子了!结婚的事能是儿戏吗?你一时兴起,才认识十几天就将她娶回家,这是你对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小姑娘的态度?” “十几天又怎么样!”沈时搴起身,高大身姿不自觉得散发出沉冷的气场,垂眸平静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过就是在为小叔着想是不是?小叔和祝肴之间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牵扯?” “他和祝肴能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就算是他出生时就和祝肴有牵扯,又能如何!” “姑姑,你要怎么才相信,我对祝肴的喜欢,超越了你对时间重要性的认知。” “姑姑,”沈时搴收了一身的散漫不羁,一字字道: “你因为时间长短,就质疑我的真心,” “那我将用漫长一生证明它!” 霍心瑜一时怔住。 小侄子字字掷地有声,像重击的鼓锤敲在她心脏上。 完了。 真的完了。 如果他和她胡扯有的没的,霍心瑜可能还能看到些希望,觉得能再努努力,让时搴换个人。 可向来懒洋洋从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小侄子,却会这么郑重地告诉她: 他将用漫长的一生,证明他对祝肴的真心。 他对祝肴的爱,一点也不遮掩。 “为什么你喜欢的恰好是祝肴,为什么看上的偏偏是祝肴……”霍心瑜头脑发懵,整个人摇摇欲坠。 “姑姑,你又错了。” 沈时搴握着门把手,已推开霍宵病房的门。 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走廊和房间里回响,隐含的情绪炙热深沉又清晰直白: “不是恰好喜欢她。” “是遇上她,我才知道什么是喜欢。” 第175章 风雨 病房里,听着儿子深情话语的沈莹很是欣慰。 小俩口甜甜蜜蜜,顾好他们俩的小家,两人才能在其他领域有更多的精力,实现自己该有的社会价值。 霍围也笑着点头。 好小子,得他真传。 疼媳妇儿,会发达! 沈时搴话音落下时,回眸瞬间,与霍宵平静无波的目光对上。 “时搴,是哪家姑娘?”霍宵淡淡问。 霍心瑜站在门口,听见里边霍宵的问话。 她整个人双手掩面,心中悲痛,不敢想象霍宵得知真相时的局面。 沈时搴看看霍宵。 又看看门外反应极大的霍心瑜。 “原来你们还没见过那小姑娘?”霍围笑呵呵,神情满意,“那小姑娘……” “爸。”沈时搴突然出声。 “怎么了?”霍围转头看向沈时搴。 沈时搴:“妈说,婚礼前,先不公布她的身份。” 沈莹挑眉,瞪儿子一眼,“我说的是不对外公开,你小叔又不是外人,是你亲小叔,他还能做出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影响你们大婚不成?” 换成今天之前。 沈时搴巴不得小叔知道。 可现在,事情超出他原本的想像,尤其还没完全弄清楚其中关系时,沈时搴不想冒险。 他宁愿低调地赶紧和祝肴完婚。 “妈,我想留点神秘感,你和爸只管帮我们筹备婚礼,其他的别管。”沈时搴单手插兜,慢悠悠过来,走到霍围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好不容易哄个女孩子回家,沈莹担心不顺着这脾气大的儿子,别最后反悔又不娶了。 只要能顺利完婚,沈莹万事好商量。 她一点没犹豫,“好,听你的。” 沈时搴:“对了,妈,婚礼我不想在京市办。” “那你想在哪儿?”沈莹拧了眉。 “就在榕城吧,”沈时搴目光看向霍宵,声线散漫却认真:“我想让霍家长辈……尤其是小叔,就在榕城就在霍宅,亲眼见证我大婚。” “其实这也行……”霍围悄悄在沈莹耳边说,“毕竟是霍家的亲孙子,之前我们想着在京市,反倒不太合理。” 沈莹一听,纤长漂亮的眉微拧。 见老婆不高兴,霍围赶紧补充: “当然,时搴也是沈家的人,以后是必定接你的班子的。时搴姓沈啊,这户口本儿上写着的,老婆你说是吧……” 沈莹脸色好看了些,“行吧,在哪儿办也是办,都一样。” 说完,沈莹看向霍宵,微笑颔首道:“就是会给老爷子和四弟添麻烦了。” “二嫂说这话,生分了。”霍宵眸色淡淡,“时搴婚礼在榕城办,老爷子会很高兴。只不过我出院还有些时日,二嫂将婚宴的事,交给郑叔,他定会尽心尽力办好。” “那行,我俩倒是轻松了。”霍围笑着道。 替时搴办场婚礼,要真办得够奢华体面,花费至少一亿上下。 霍围也没给霍宵客气。 毕竟他这当小叔的,不差这点。 替小侄子办场婚礼,顺手的小事而已。 婚礼谈好后,霍围又陪着霍宵聊了会儿霍氏的近况。 关于生意场上的事,沈莹也与霍宵聊聊,谈了谈沈氏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几人是关系最亲厚的家人,也最值得信任。 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在这里不存在,彼此间也没有什么商业机密需要避讳。 每次见面,都聊得相当投机,不知不觉便聊了挺久。 只有沈时搴坐在一旁,无聊地玩着手机。 而霍心瑜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看着里边温馨的场景,只觉得后背发凉。 平静与安详。 往往昭示着风雨欲来…… - 霍宵不能聊太久,现在还是需要多休息的时候。 沈莹和霍围又去了趟老爷子那里,和沈时搴一同陪了老爷子近一个小时。 许久没当面见二儿子,霍老爷子格外高兴,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 从霍老爷子病房里出来,霍团拍了拍霍心瑜的肩:“心瑜,你这几天回家好好休息,老四和老爷子交给我。” 霍心瑜一张脸近乎纸一样惨白。 霍围和沈莹都以为是因为近来担忧和劳累而成。 沈莹挽上霍心瑜的胳膊,“心瑜,你放心跟我回去休息,你二哥其他事不靠谱,但照顾人是没问题的。” “那是,这么多年照顾你二嫂,我早总结出经验了。”霍围笑着道。 “好,二嫂。”霍心瑜勉强扯出一抺笑。 几人出了医院大门,往车旁去。 沈时搴却往另一边走。 霍心瑜脚步一顿,“时搴他……不和你们一起回霍宅吗?” 沈时搴听见这不高不低的询问,回眸看去,散漫的笑意深深:“姑姑,我和肴肴已婚,我当然是和肴肴住一起了。” 霍心瑜脸色更白一分。 她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听,转身离开…… 怎么一切发生的这么快! 为什么会这么快! 她该怎么办? 是告诉老四?还是她再想想办法? 霍心瑜心头一片凉意,明明是夏日,额头上却全是冷汗。 - “宋少,又是你输了!” “赶紧贴上,快贴贴贴……” “不是,这都贴满了,怎么贴!” 沈时搴还没迈入小院里边,就听见宋野和吴月溪的声音。 他迈步进去。 三人正围着石桌,玩纸牌。 宋野输的最惨。 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已经全贴满了纸带。 “你回来了?”祝肴余光扫见有人影,侧眸就对上了沈时搴的视线。 祝肴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牌,笑意浅浅地望向沈时搴。 “嗯,回来了。”沈时搴散漫轻笑,踱步过去。 “沈二少。” “搴哥。” 吴月溪和宋野都和沈时搴打着招呼。 沈时搴朝两人点点头,下巴指了指石桌,“你们继续。” 大家都又再次坐了下来。 吴月溪出牌,“对七。” 宋野消极怠工地打出对九,吐槽道:“这可真继续不下支了,搴哥,你看我输得有多惨。” 他苦哈哈地扫了一眼全身上下没贴多少的吴月溪和祝肴: “我今天是真输服气了,第一次知道理工科女生逆天的数据分析能力。” “那只能怪你以前接触的,都是学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吴月溪笑着道。 “尤其是祝肴,还说不会打牌,结果就输了一次。”宋野嘟囔着向沈时搴告状。 “我家沈太太真厉害。”沈时搴悠悠然道。 目光落在祝肴全身唯一贴的一张纸带上。 沈时搴轻笑了声,抬起骨节硬朗好看的手,替祝肴将额头上的纸带扯下,贴到自己左脸上。 祝肴诧异地转头看去。 沈时搴已经慵懒往椅背后靠,懒洋洋的双腿交叠,贴着纸带的他显出一分与气质不符的、接地气的劲儿。 “瞧我做什么?继续啊。”沈时搴清冷眸光含笑瞧她。 第176章 缝补 “搴哥,不兴你这样啊!”宋野哭唧唧。 他好不容易就赢了祝肴一局,结果象征他胜利果实的纸带,却被搴哥抢过去贴上了。 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情侣! “看不惯?有本事自己也讨个老婆去。”沈时搴都懒得理宋野。 宋野嘴一撇,嘴上不敢说了,心里还在骂骂咧咧。 可骂虽骂,宋野还是忍不住想玩。 非想再赢几局,好好证明下他自己。 赌徒心理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又玩了半个小时后,祝肴终于撑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沈时搴赶人:“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你们俩回吧。” 吴月溪早想回去睡美容觉。 起身和几人打了招呼就走。 宋野恋恋不舍地看着纸牌,终究不敢再缠着祝肴玩,只能走了。 牌局一散。 小院里就寂静下来。 祝肴起身收拾着桌面的牌。 “沈太太,我来,”沈时搴将牌从她手中拿走,“你不是困了吗,你去洗漱休息。” 沈时搴手指长而修整漂亮。 纸牌在他手中翻转,利落地整理。 祝肴坐了下来,手肘撑在石桌上,手掌轻托着脸颊,眉眼弯弯地笑着瞧他:“我不困,我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好,也许是我们太吵了,就装作困了……” 沈时搴动作一顿,低眸瞧向祝肴,笑问:“沈太太,你什么时候学会看人脸色了?” “我一直都很会看人脸色,只是有时看不明白而已。”祝肴微微低下了头。 看人脸色,是她很小时就学会的技能。 因为她总想知道,父母为什么会对她那样。 她小心翼翼地在家里待着,也时刻注意着父母的神色变化。 可她对“看脸色”这件事,实在不精通。 从没有一次能真正看懂父母。 也从没有真正让父母满意过。 祝肴的情绪几乎是一秒低落,沈时搴将收好的牌放到一旁,指尖勾起祝肴的下巴,俯身轻吻了下她的唇角: “沈太太,以后只有别人看你脸色的份儿。” “看人脸色这项能力,你再也用不上了。” 祝肴仰头看着沈时搴,唇边的吻带来柔软又属实的酥麻感,缓缓传遍全身,让她整颗心都慰藉又舒坦。 她一双乌黑柔软的眼睛扑闪扑闪着凝视过来。 沈时搴的心又软了几分。 他坐到祝肴的旁边,拉过她的手,“沈太太,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家里人。” “家里人?”祝肴微微一怔。 她思绪一时恍惚,又隐含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 沈时搴顿时心疼,“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祝肴抿了抿唇,声线放轻,“我爸妈对我……应该接近于对待一个陌生人吧,而我妹妹,这些年来,也很少再与我联系。对他们而言,也许我结婚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也不在意。所以,我也从没向你提到过他们。” 还有一个原因,是祝肴知道沈时搴不会在意她的家庭。 就像他说的,他若真想要门当户对,哪家哪户又真能配得上他沈家。 “那你和……”沈时搴停顿了一秒。 他深深吸口气,低头看着手中,揉捏着的祝肴的手。 问,还是不问? 祝肴的手柔润白皙,被他轻握在手中,肌肤像玉石一般滑润。 太美,太好看。 就会给人难以掌控,终将飞走的不安定感。 “和什么?”祝肴追问。 沈时搴撇撇嘴,终究是问出了口,“那你和小叔,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听其他人说,你喜欢了他很多年?” 这不是什么秘密,好多人都知道。 可祝肴不太想再提,只道,“这都以前的事了,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祝肴起身,想往室内走。 祝肴越不想说,沈时搴却越想听。 “说来听听。”沈时搴将祝肴的手往下一拉,又将她拉到椅子上。 “那我真说了?”祝肴仔细盯着沈时搴,试探问。 “嗯。”沈时搴点头。 见沈时搴这么执着,祝肴只能开口:“我小时候就总做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长得和霍宵很相似,所以……” “所以,你从小在梦里就喜欢他了?”沈时搴后牙一咬,打断了祝肴的话。 祝肴点点头,“算是吧,所以在我遇见他……唔……” 沈时搴手一把勾住祝肴的后颈,将人拉近,狠狠地吻上她。 他的不悦,他的醋意。 简直要弥漫整个小院。 祝肴被迫承受着,被发狠吻着,虽不痛,却也难受。 沈时搴将人松开。 他自己被气得气喘吁吁。 “看吧,我都说了不说,”祝肴低着头,轻咬着被轻红的唇,小声嘟囔: “不说你不高兴,说了你也不高兴。” “你喜欢另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你还有理了。”沈时搴语气委屈。 他现在谁都不气,只气自己。 早知道就不问了,问了纯纯给自己添堵。 原来祝肴很小的时候就会做梦梦见小叔…… 这是什么奇幻故事!? 他们俩究竟会有什么瓜葛? 而且看来,小叔还是瞒着祝肴的,祝肴应该并不知情。 小叔果然是一颗定时炸弹。 尤其现在祝肴还只是为了求得庇护才跟他结婚,又不是真的喜欢上他。 沈时搴仰头轻叹。 今夜的他,又轻轻碎了。 “你还好吗?”祝肴凑过去,担心地问。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沈时搴将祝肴抱到自己腿上,将人完整拥在怀里,带着明显蛊惑的嗓音厮磨在祝肴的耳畔:“我一颗心被你的过往戳得全是窟窿。” “要靠你的亲亲,才能将它勉强缝缝补补。” “沈太太,主动些,吻我。” 第177章 属于 才被亲的红唇微肿的祝肴,下意识头往后仰,“能不能,等我消了肿,再亲亲?” 说完,又低头,嗓音轻软得吐槽: “而且,你想亲就亲,为什么要我亲。” “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沈时搴清冷的眸深沉又认真,仰头看自己腿上的人,声线含笑,悦耳慵懒: “你主动亲我,也许不是因为你喜欢我。但我能自欺欺人一瞬间,沈太太是我的,哪怕心不是我的,至少身体和这好亲的唇是我的。” “你懂我的意思吧,沈太太……” 沈时搴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 祝肴已经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深的吻了上去。 她心底顿时泛起细密的心酸。 沈时搴明明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她听不得他说些这么委屈的话。 这让她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沈时搴紧紧搂住祝肴的腰,回以更深更重的吻,祝肴被他吻得软在他怀里。 他起身,抱着祝肴大步进入房里,放在床上。 宽大的床,娇小的人。 祝肴躺在床上,像一朵含羞待放的白玫瑰,脸颊上又染着轻透的薄红,惹人怜爱。 沈时搴缓缓俯身,一手撑在祝肴耳边,一手抚开她鬓角凌乱的发丝: “沈太太,你主动的亲吻,不仅仅是一个吻。” “是给我最好的,爱的回音。” 祝肴脸色红透,知道沈时搴在诱她主动。 于是抬起莲藕般白皙的手臂,轻轻勾着沈时搴的脖子往下拉,闭上眼,又吻了上去。 沈时搴被愉悦到,今晚身体被戳伤的窟窿,一点点被祝肴的主动缝补得完整如初。 无论之前她和小叔间有什么隐秘的纠葛,有多少年说不清的纠缠…… 祝肴现在是真真切切属于他。 她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属于他。 今夜是,明晚是,往后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 - 沈时搴的婚礼照常准备。 沈时搴常往霍宅跑,去看看进度。 但比他更上心的,是沈莹与郑管家。 婚礼的一切细节,两人都是精益求精。因为才办了霍宵的订婚宴,郑管家驾轻就熟,婚礼准备的进度,远远超过沈莹的心理预期。 而祝肴凡事都说可以,凡事都说无所谓,且她又不方便去霍宅,沈时搴也就没有问她关于婚礼的意见,一切全由他自己与沈莹定。 霍宵和老爷子在医院又住了一个周后,也出院了。 霍宵的病房里。 佣人收拾着近日霍宵在病房里的用品,打包好已带下了楼。 霍宵独自一人撑床边缘,想慢慢站起来。 “老四!”霍心瑜正从门口,就看见让她血压飙升的画面: “你先坐下,你自己站起来做什么!” “我已经可以出院,也可以自己走,站也没关系。”霍宵神色虚弱,向来硬朗俊美的脸庞上,此时有细密的汗。 “你这话也就唬唬其他人!”霍心瑜将他扶着重新坐至床边: “你的小腿粉碎性骨折,手术时安装了髓内钉进去,医生明明说了你要休养至少三个月,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可这才一个周!” “你这腿还要不要?” 霍宵淡淡道:“我不希望……” “你不希望表现得很严重,你不想让祝肴愧疚!”霍心瑜打断他,几乎是用吼着的声音说: “你都告诉她是你派大货车伤她的了,你觉得她还会愧疚吗?” 也许在此之前的祝肴真的会。 哪怕是霍宵伤害了她,但霍宵因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可能还是愧疚,还是会难过。 因为她对霍宵有满腔赤诚的喜欢。 但现在不会了! 现在她已经彻底放下霍宵。 现在她已经是时搴的妻子。 可这些话霍心瑜没法告诉霍宵。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无法预料霍宵知道后,会做些什么…… 霍心瑜拿起一张纸巾,擦拭霍宵额头上因挣扎站起身而密布的汗,声线沉沉道:“老四,其他什么事你都先放一放,先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别因小失大。” “什么是小?”霍宵抬眸问。 “你担心肴肴愧疚,就不顾自己身体,这就是你只顾及的‘小’!”霍心瑜声线微微颤抖。 霍宵缓缓侧眸,平静看向霍心瑜,不紧不慢道: “肴肴的事,没有小事。” 霍心瑜唇瓣微抖,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可最终咽下。 祝肴的事,已经至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如果叔侄俩的冲突一定要爆发,她宁愿能再晚一些。 “别动,我去拿轮椅,你如果不想休养三个月,至少也坐两三个周的轮椅适应一下。”霍心瑜背过身去,克制住自己不敢外露的情绪,往门外走。 霍宵没再吭声,算是沉默着答应。 - 霍围也已经扶着霍老爷子出了病房门。 郑管家跟在身后。 相比另一边霍宵的沉静与一身虚弱,霍老爷子精神奕奕。 “总算是出院了,这几日将我憋得不行。”霍老爷子迈步出病房,爽朗笑着问郑管家: “给时搴筹备的婚宴怎么样了?” “老爷子,二少将婚礼日期早已定好,我怎么敢耽误?放心,绝无差错。”郑管家笑着回。 “郑叔办事最靠谱,爸你就别担心了,回家后只管好好照料你自己的身体。”霍围到了电梯旁,按下电梯按钮。 “不过时搴也是的,哪家姑娘也不说,这么大的事竟然还想搞惊喜,也不先带给我们看看?”霍老爷子吐槽道: “瞒外人还说得过去,哪有自家人也瞒着的。” 电梯门开。 霍围扶着霍老爷子进了电梯里。 “现在年轻人自有他们的想法。”霍围并不觉得有什么,笑着回:“时搴是在意你们,才想给你们惊喜,我和莹莹都见过那姑娘了,相当好一的一个姑娘,说起来,还是我们家时搴运气好才能娶了人家姑娘进门。” 霍围和沈莹什么人没见过。 什么姑娘好,什么姑娘不好,他们一双眼看得最清楚。 霍老爷子听霍围评价这么高,自然放心,“你们做亲爹亲妈的替他把好关就行,别让有心的女人冲着你们沈家财产来就好。” “爸,别这么说,那是我儿媳妇,下次再这么无端揣测她,我可生气了。”霍围瞧了霍老爷子一眼。 霍老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头:“你这小子,老婆你无脑护着,现在儿媳妇也无脑护着!” 儿媳妇就是半个女儿,不护女儿护谁? 霍围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不说了。 怕还没出医院,把老爷子又给怼晕回病床去了…… 第178章 拉勾 三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出了电梯,往停车场去。 上了车,霍老爷子转头,还是忍不住又问:“我那孙媳妇究竟是谁?你悄悄跟我说,我保证我不说出去。” “那不行,莹莹和时搴都不让说。”霍围疯狂摇头。 莹莹发的话,他敢不听? “你怎么那么倔呢!”霍老爷子拧眉,看着自己妻管严加子管严的二儿子: “你要实在不信我,咱爷俩拉勾!” 说着,霍老爷子伸出小拇指,朝霍围挑了挑眉。 霍围头一转,看都不看他,“得了,爸。别说你跟我拉勾,拉绳子上吊也不行……” “你这臭小子!”霍老爷子又象征性地给了儿子一下。 知道霍围是坚决不会说了。 霍老爷子猜测道:“是吴家那姑娘吧?” 霍围眼睛猛地一瞪,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霍老爷子,声音颤抖道:“爸,这、这可不是我跟你说的啊!别乱猜啊!” 见儿子反应,霍老爷子高兴极了,“放心,放心,我绝不会说是你说的!” 霍老爷子立马拿出手机,又开始看之前吴月溪家里递来的她的资料。 越看越满意。 霍围一副秘密被发现的惊恐模样,转头沮丧地将头转动,看向窗外。 下一秒,他就惬意悠然地闭上了眼。 真好。 到时搴婚礼前,都不用被老爷子缠着问了。 - 小院里,祝肴正蹲在小池子旁喂鱼。 池里波光粼粼。 几尾金鱼悠哉悠哉。 鱼食投进去,小金鱼们也不紧不慢地聚拢,慢悠悠地吃掉,极为惬意。 沈时搴坐在石桌旁的躺椅上,什么也没做。 一双氤氲着清冷疏懒的眼,含着散不开的笑意,静静地落在小池边的人身上。 宋野和吴月溪在一旁,两人玩着吴月溪带来的桌游,不亦乐乎。 “肴肴……” 沈莹利落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她迈步进了小院,手里提了几个礼盒。 沈时搴掀眸瞧去,懒懒喊了句:“妈。” 吴月溪立马起身,恭敬笑着打招呼:“沈总。” “干妈……”宋野坐在原位,咧开嘴笑着喊。 “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沈莹朝他们三人挥了挥手,扬唇笑道:“我拿个东西给肴肴就走。” 吴月溪和宋野相视一眼,立即明了。 这一个周来,沈莹在榕城,除了忙婚礼的事,就是时不时来看祝肴。 一会儿送个包包,一会儿送块表,偶尔只是来送杯新口味咖啡…… 沈莹来得,比他俩都勤。 也不知是怕这儿媳妇跑了,还是太疼爱了。 祝肴已经从小池边起身,洗净了手,唇边挂着轻软的笑,朝沈莹迎了过去:“妈,你坐。” 祝肴将椅子挪到沈莹身后。 “我待待就走,就不坐了。”沈莹怜爱地揉了揉祝肴的头发,笑着将其中一个礼盒打开:“肴肴,这是妈刚才逛街时看见的一个小发卡,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就买了想立马送给你,你戴戴看合不合适?” 吴月溪伸长脖子,以为会是拍卖孤品之类的发卡。 但细一看,小礼盒里,还真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珍珠发卡。 造型是经典大方的方形,上面镶嵌着两排白色珍珠,优雅又活泼。 价格应该不过就几千元。 与沈莹这几日动不动就送的几百万的奢侈品比不得,但确实很适合祝肴戴着。 “好好看,谢谢妈。”祝肴抬手摸了一下,圆润晶莹的珍珠手感极佳,细腻润泽。 祝肴喜欢,沈莹心里便说不上的高兴。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来,妈替你戴上看看。”沈莹将手上的其他小礼物放到石桌上,把这枚小发卡从里边取了出来,替祝肴戴上。 她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我们家肴肴天生丽质,真是戴什么都好看。” 以前给霍时召和沈时搴两个儿子买衣服时,总是看着那些女孩子的衣服垂涎。 总想自己有个女儿该多好,可以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她的儿媳祝肴,乖乖巧巧,听话懂事。 这不就是她梦里想要的乖女儿吗。 “什么你家肴肴,那是我的……”沈时搴小声嘟囔,在旁边看得眸底都冷了些。 不是,婆媳俩这么亲密做什么! “都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沈时搴挑了挑眉,懒散地朝祝肴瞧去,眸底全是认真,一字字问: “沈太太,你不会有了婆婆忘了老公吧!” “噗”—— 在一旁正喝水的吴月溪一口喷了出来。 正要找纸,宋野已经递过来了一张。 “小场面,你可真沉不住气。”宋野压在吴月溪耳边小声吐槽。 吴月溪慌忙擦着嘴,不过动作依然是刻在骨子里有端庄,悄声说:“宋少,你牛啊,对这种绝顶醋坛子,你竟然一点不惊讶!!” “这算什么,这几天搴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天天的对祝肴患得患失,像是怕谁一不小心就将她抢走了一样,还天天吃莫名其妙的飞醋……”宋野将声音更压低了些: “你昨天没来,你是没看见,祝肴昨天喂鱼多喂了十分钟,搴哥就说那鱼没安好心想上位,捞了几条送隔壁大婶了……” 还有昨天今晚,他们三人一起去散步。 路边一条小黄狗朝祝肴吐舌头撒娇。 沈时搴怒目而视瞪着小黄狗,硬生生用气势碾压,将狗瞪得夹着尾巴“呜呜呜”跑了。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宋野…… 宋野当时后背就一激灵,“搴哥,我对嫂子绝无其他心思,我自己滚……” 说完,赶紧溜了。 宋野昨晚回去都一阵后怕,要不是知道吴月溪今天也要来玩,还带了好玩的桌游,宋野都不想来。 吴月溪听完宋野说的话,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看来以前还是她见识少了。 吴月溪分析:“那二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觉得有人要抢肴肴,杯弓蛇影?” 宋野:“啧,那你这是问到点子上了,就那……” “用给你俩配个喇叭吗?”沈时搴突然出声。 宋野:“……” 吴月溪:“……” 遭了,八卦上头,一时忘记注意音量了。 沈莹眉头微拧,睿智的眸底多了分探究:“时搴,你在怕谁抢肴肴?怎么可能有人敢抢肴肴?” 第179章 养花 沈时搴高挺身姿起身,将手机一揣,往房间里去,散漫地道:“没谁,他们乱猜的。” 话落,关了门。 儿子哄了小叔的前女友领证结婚,沈时搴不确定沈莹会怎么做。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会站儿子这边。 但也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她会站在舆论和道德谴责那边,阻止他。 沈时搴,现在不敢赌这百分之十。 宋野撇撇嘴。 搴哥怕的不就是小叔吗,可这几日他查了祝肴以前的事,的确有很多蹊跷。 但明明眼看要找到突破口了,线索又立马断了。 他反复查证了好多条有问题的线,却总是找不到问题的源头所在。 查到现在也是说不清,理不明的一团乱麻。 他以前还从没觉得有什么事情这么棘手过。 正巧此时沈莹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莹将手机接起,对面是霍围洪亮而有穿透力的爽朗笑声。 霍围兴致相当好:“老婆,老四和老爷子今天出院了,晚上要办家宴。老爷子让月溪也来。” 吴月溪高兴地直点头,上次订婚宴上在霍宅吃了一顿。 家宴怎么让月溪也去? 沈莹正觉得疑惑,想要问原因。 深刻感觉至霍宅厨师的绝顶手艺,早就在想又能去蹭吃的了。 霍老爷子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月溪,和月溪的那个朋友,听说在老四病房门口守了好几天,今晚要办家宴喜庆喜庆,就将那俩孩子也一起叫过来吧。” 沈莹纤眉微挑,侧眸看祝肴,用唇形问祝肴:去吗? 祝肴笑意清浅,回以平静的目光,点了点头。 经历过这几次,她早已不再对宁泱泱和霍宵有恐惧感。 那里是沈时搴的家,半个月后,她也会见霍宅里沈时搴其他的家人,现在一起吃吃饭,她提前默默熟悉熟悉人也是好的。 “行,知道了。”沈莹挂了电话,笑着对小院里三个年轻人道:“那你们等会儿和时搴一起过来,我先回霍宅去了。” 沈莹一走,祝肴抬步往房里去。 沈时搴半躺在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手机,姿态雍容散漫。 祝肴走到沙发上,挤着他的腰坐下,“刚才妈让我们几个去霍宅参加晚宴,我答应了,你觉得可以吗?” 这几天沈时搴的不安,她也看在眼里。 “我听见了,当然可以。”沈时搴将手机放下,骨节分明的手力道适宜地将祝肴的手握住,性感薄唇扬起散漫的笑意,随口道: “我家沈太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的意见都不用问。” “我怕你吃醋。”祝肴低着头声线轻软地说,目光还偷偷瞥向沈时搴。 沈时搴“啧”了声,坐了起来,将祝肴干脆抱到腿上,亲了她一口: “我当我是醋坛子?” 祝肴抿着唇,认真瞧着沈时搴,没说话。 她一双眼灵动乌黑,漂亮的睫毛忽闪忽闪,让人根本不忍心对她说任何假话。 沈时搴:“……” “行吧,我是。”沈时搴投降。 他将祝肴往怀里又拉了些,轻轻吻在她甜软的唇上,嗓音间溢出声淡淡的笑意: “但那又如何,我醋也不可能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我又不是小说里病娇男人。” “你看的小说还不少?” “别污蔑我,宋野老在我耳边念叨的。”沈时搴笑了声,修长的指节摆弄着祝肴柔顺的发。 看那发丝在他指尖慢而软地缠绕。 他心底格外宁静,收了笑意,音调散漫却认真: “爱人如养花。” “自由与阳光是养分,索取和占有不是。” 沈时搴的话,让祝肴心里温暖的气息流动。 她仿佛真是一朵被他认真用爱浇灌的植物。 她有水分,有阳光,有自由,有尊重,有他炙热又专一明艳的爱。 被霍宵和宁泱泱伤害得枯萎的枝丫,正在沈时搴一点点爱意的浸润下,逐渐生机盎然。 祝肴眼眶微微湿润,心绪不太平静,双臂圈着沈时搴精劲的腰腹,将自己的脸埋在沈时搴的胸膛上: “沈时搴,你好得超标了。” “沈太太,是你要求太低,其实我做得远远还不够。”沈时搴低头轻吻祝肴的发顶,将人完全拥入怀中。 在祝肴看不见的时候,沈时搴长长松了口气,俊朗的面容薄唇轻轻扯了扯,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幸好他忍住了。 差点就说不想让她去。 还急中生智,随口胡谄句“自由与阳光是养分”…… 他每夜给她的养分这么多,还不够? 虽说知道祝肴应该是想着提前熟悉霍家人,可一想到祝肴等会儿要与小叔见面…… 祝肴是阳光自由了。 沈时搴快枯萎了。 他心里只能默默难受,干脆将祝肴抱了起来,打横往卧室去。 祝肴突然腾空,双臂搂紧沈时搴的脖子,面色惊慌:“沈时搴,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 沈时搴散漫哼笑一声,轻咬祝肴柔嫩耳垂,慵懒声线蛊惑诱人: “浇花,喂养分。” - 涧松苑。 客厅一楼,整面落地窗干净到纤尘不染。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到霍宵身上。 他坐在轮椅上,那盆小小仙人掌放在他桌前。 指骨修长的手拿着濡湿的毛巾,一点点擦拭花盆边不明显的几粒细小灰尘。 宁泱泱坐在落地窗前的另一边,静静看向窗前来往忙碌的佣人。 她目光很淡泊。 像一汪沉静的水,没有什么起伏。 也像一个机器人,没有任何生机。 许久,她才看向霍宵,问:“霍宵,坐轮椅上的痛苦,你感受到了吗?” 霍宵像是没听见,只平静地注视着手中的事。 宁泱泱扯唇笑了笑,并没再问,继续看向窗外。 别墅偌大的客厅里,极为宁静。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闯了进来,伴随着宁远慌张的声音: “霍宵,你得赶紧出手帮一把!宁家出事了!” 宁远脸色慌乱地进来,才见宁泱泱也在。 宁泱泱回眸,目光落在宁远吊在身前的手臂上。 她平静淡泊的目光陡然一颤,声线发抖:“哥!你这是怎么了!” 第180章 商量 宁远本不想让妹妹知道。 可现在已经藏不住了。 他浑身有血,衣服褶皱破碎,手臂被医用纱布吊在脖子上,固定在胸前,狼狈至极。 霍宵缓缓转身,看向宁远。 宁远咬着牙,说出口:“宁氏旗下的一间酒店,昨天晚餐时用餐的酒店客人全都中毒送医院了……” 这种食物中毒事件,太普遍了,宁家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只要没闹出人命,赔赔钱,去医院慰问下,只要赔偿到位,事情很容易解决。 偏偏这次中毒的客人里,有某报社的总编,有地方电视台的小领导,还有几个抖音千万粉的大主播。 这些人不要赔偿,将中毒的事迅速传播出去。 昨晚出的事,今天宁家的各种相关负面新闻就全爆了出来。 尤其中毒的客人里还有几个来榕城旅游的修车场小老板和他们的家属。 据说其中一人的妻子流产了。 宁远也不知道真假。 可他总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们口中说流产的孕妇,他到现在连面都没见过。 但今天修车场小老板一行几人,就蹲在宁家别墅小区外,拦了他们的车,打砸伤人,气势汹汹,嚷嚷着要宁家赔一条人命。 而这也被蹲守的记者拍到,发了出去。 开篇第一句就拉起了网民的同仇敌忾:“资本家赚的黑心钱能有多脏,竟以人命为代价”…… 宁远眉头紧皱,面色焦急:“现在我爸妈还在医院里,伤得比我还严重,霍宵,你赶紧想想办法,这事再发酵下去,宁家股价快稳不住了,要崩了。” 霍宵听完,线条硬朗完美的下颌轻点,淡淡道:“好,我想想办法。” “容不得留时间想了,你赶紧出手先帮宁家把新闻压下去。”宁远自己试过了,那些报社、电视台的人,还有那几个主播,他根本谈不下来。 他知道霍宵一定可以。 而且每次宁家有事,都是霍宵处理善后。 霍宵掀眸,还是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了,我想想再说。” “我这是真等不及了,再想,时间真耗不起啊。”宁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霍宵依然稳坐轮椅,面色平静淡然。 宁远又催:“你要不先……” “哥。”宁泱泱突然出声。 宁远的话戛然而止。 宁泱泱的眸光一直在宁远那满身的血上,声线镇静地道: “哥,你先回去,我和阿宵说。” 妹妹的持稳,让宁远有了片刻的依靠感。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好,泱泱,你和阿宵一起商量商量,得尽快。” 说完,宁远快步出了别墅。 “霍宵,你做的?”宁泱泱眼眶逐渐深红,血丝密布。 霍宵已转回身,脊背挺拔,气息沉冷,淡漠的眸光只看向仙人掌。 他的沉默,便已是答案。 宁泱泱唇瓣颤抖,几乎是吼道:“霍宵!你动宁家无所谓,你动我爸妈无所谓!但你不能伤害我哥!” 霍宵终于侧眸,目光无温地看来: “你三番五次挑衅肴肴时,就该想到这个可能。” “不行,你别动我哥,你别伤害我哥……”宁泱泱摇着头,眼泪流了下来。 宁远伤一根寒毛,都会让她痛如刀绞。 那是她过着残破又恶心至极的人生,才守护住的哥哥,也守护着他在意的宁家,守护着他的安稳。 哥哥怎么能出事! 哥哥绝不能受一点伤害。 宁泱泱扑向轮椅下,双手往前,爬着到霍宵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裤腿,哭喊道: “霍宵,够了,这次够了!” 霍宵拿起毛巾,再次专注着擦拭着花盆的边缘,嗓音低沉而冷: “这次宁远手臂只是断了,再有下次,就别留直接废了。” 宁泱泱明白,霍宵说的是她挑衅祝肴的事。 “没有下次,我保证,没有下次。”宁泱泱哭着瘫软在霍宵的腿边。 “宁家的事,我会在今天下午安排好,记住你说的话。”霍宵放下手中毛巾,转动轮椅离开出了别墅。 宁泱泱趴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之前几次,霍宵都是在惩罚她。 她无所谓,她本就想死。 可这次,他伤了宁远,动了宁家…… 宁泱泱哭了几分钟,缓缓坐起了身,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仙人掌。 她伸出手,折下一根尖锐的刺。 将刺扎入食指的指甲里。 不明显的血丝从指缝里蔓延开,钻心之疼,让宁泱泱突然停止了哭泣。 她浑身疼得剧烈颤抖,冷汗直冒。 这疼痛让她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才14岁,还和爸妈哥哥生活着无忧无虑,哪怕手术后的晚上,那伤口钻心的疼让她睡不着,也觉得安稳,也觉得是自己给了宁家和哥光明的前途。 但后来她知道,她不过是爸妈推出去的棋子。 她就像一具糜烂的动物尸体,曝尸荒野,无人在意,给在她身上深深扎根,枝繁叶茂的宁家,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 直到她彻底腐烂,消散无踪。 宁泱泱将自己蜷缩在一起,静静躺在地上。 指甲被撬开分离指尖的疼痛,慢慢传遍全身,让她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安心。 小时候,她才能感受到这种痛。 她不想长大。 她一点都不想长大。 - “啧,要我说宁家还真是万事不顺。” 吴月溪看着新闻上宁家今天被突然爆出来的黑料,摇了摇头。 离霍宅晚宴还有些时间,吴月溪拉着祝肴,准备去草坪上看她婚礼场地。 还在路上,吴月溪就看见新闻上铺天盖地全是宁家的料。 “几天前,和霍宵好好的订婚宴成了那个样子,现在又是公司出事。”吴月溪刷着刷着,突然惊讶道:“诶……怎么还看着就没了……” 再一看之前宁家的其他新闻报道,也在一个一个的消失。 吴月溪点点头,纤长眉梢微挑,“宁家还是有点实力啊,事态发酵这么快,热搜撤也这么快。” “也许不是宁家,可能是霍宵替他们做的。” 祝肴开口的同时,两人也已经走到霍宅正为祝肴布置的婚礼场地。 有沈莹的介入与要求,与宁泱泱和霍宵的订婚宴时的奢华程度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溪?” 突然,霍老爷子慈爱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吴月溪和祝肴同时看了过去。 草坪边,另有两人也在看婚礼布置的进度,一个是霍老爷子。 另一个是霍宵。 第181章 二楼 霍宵脸色苍白,肌肤如一块冷玉。 但他挺直的脊背硬朗,虽坐于轮椅矮人几分,可气质却冷傲依旧。 霍老爷子叫了声吴月溪。 吴月溪转身,温婉庄丽地轻笑打着招呼,“霍爷爷,这么巧。” “是巧,你是到这里看看婚礼布置的进度?”霍老爷子慈爱可亲。 吴月溪点点头,“是的,上次四爷的订婚宴,办得就很隆重,今日有幸来霍宅参加家宴,就想顺便来看看沈二少的……” “对,你多看看,有意见随时提。” 霍老爷子目光和蔼,又转头对祝肴道:“你叫……祝肴?” 祝肴脊背打直了些,面对沈时搴的爷爷,恭敬道:“是的,霍爷爷。” 霍爷爷? 祝肴脱口而出的一个普通称谓。 让霍宵抬眸看来,沉静深邃的目光里,一丝明显的不悦。 “嗯,好孩子,”霍老爷子点点头,温和道:“上次老四的事,后来我问过他们了,是泱泱那日心情可能不太好,主动找了你的麻烦。那日的事,也不怪你。” 祝肴抿了抿唇。 听来,霍老爷子倒是个认得清是非的人。 霍老爷子拍了拍霍宵的肩,“老四,你昏迷住院那几日,月溪和她的这位朋友,几乎日日在你病床前守着,两人是有心了。” 霍宵目光扫过祝肴,只淡淡一眼。 随后将视线收回,对霍老爷子淡淡道:“嗯,是。” 霍老爷子拧了下眉,“说起住院,你大病初愈,别在这里吹风。我还想和月溪聊聊,那个……小祝,你替老四推下轮椅,送他回松涧苑去。” 吴月溪一听,顿时转头看向祝肴。 祝肴眉头轻轻一蹙,随即点了点头,“好的,霍爷爷。” 她可以拒绝,也可以找一些借口不送。 但她不想给霍老爷子留一个让她帮点小忙,会找借口推脱的的印象。 毕竟霍老爷子什么都不知道。 祝肴转身,推着霍宵往松涧苑的方向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霍老爷子与吴月溪聊起来:“月溪,你觉得这婚礼……” - 从草坪去往松涧苑,一路上格外静谧。 来往也只有几个佣人,见到霍宵,会低头恭敬地让开在一旁。 祝肴推着霍宵的轮椅,两人都没说话。 走到半路,霍宵才缓缓开口,“下次改个称呼。” 祝肴推轮椅的动作微顿,不解地下意识问:“什么称呼?” “对霍老爷子的称呼。”霍宵嗓音沉冷,不疾不徐地道:“那是我爸,你称他‘霍爷爷’?” 祝肴这下明白了。 霍宵将她看成同辈人。 觉得她将辈分乱了。 可她将谁如何称呼,和他有什么关系? 祝肴心里隐隐泛起强烈的不悦,开口轻声道:“我跟着月溪姐叫的,我并不觉得自己叫错了。” “肴肴,”霍宵往后看了一眼,淡漠的眸色里很平静,“月溪她是跟着时搴的辈分称呼的,自然没错,因为她曾是时搴的相亲对象。” 祝肴心中想,那她还是沈时搴的结婚对象。 她叫得更没错。 祝肴抿紧了唇,松开了手,“霍四爷,你的轮椅应该可电动操控的吧,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事,抱歉。” 霍宵眉色微沉:“肴肴……” 祝肴全当没听见,转身快步想离开。 “肴肴,”霍宵站了起来,身高腿长的他两步追上祝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嗓音很沉: “我知道你心中最近委屈,委屈直接跟我说。” “别闷不作声赌气。” 祝肴回身一看,见霍宵稳稳站在她身后。 他竟然站起来了? 祝肴以为霍宵才出院无法站立,才觉得他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威胁,这也是她爽快答应霍老爷子的一个原因。 可立马,她就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是,霍宵还以为她只是在因为他而委屈,才不想与他多说话。 “霍宵,我没有委屈,也没有赌气,只是不想与你多说。单纯只是不想与你有更多交集而已。请霍四爷别误会。”祝肴一双眼睛毫不躲闪地瞧过去,与霍宵的目光相触。 她一双乌黑的眼本是柔软的瞳色,可此时她的目光格外坚定,格外镇静。 霍宵平静地看着祝肴。 他的手轻微颤了颤,力道陡然消失大半。 祝肴察觉手腕一松,立刻将手抽走。 她转身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霍宵站在原地,目光随她背影而去,随后低眸喃喃道: “她这次是真生气了,要怎么哄?” - 祝肴找到最近的一处卫生间,仔细地洗了手。 用了洗手液,细致地没放过被霍宵碰过的每一处。 她转身,准备回去找吴月溪,脑袋却猛地撞上一堵人墙。 抬眸一看,沈时搴正单手插兜,唇角含着散漫笑意,低声道:“沈太太,你碰到什么脏东西了,怎么洗个手洗那么久?” 祝肴心里咯噔一下。 沈时搴怎么刚才和宋野不是一起的吗。 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本着怕沈时搴又吃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祝肴咳了咳,声音轻软地回道:“刚刚摔了一跤。” “什么?摔到哪儿了。”沈时搴紧张地上下打量祝肴,修长手指握着她纤薄的肩,将她转了一个圈,仔细地打量每一处。 果然,听到她摔了,沈时搴就会很紧张,不会再多想些其他的。 祝肴抿了抿唇,松了口气,赶紧道: “没有,哪儿都没摔到,就是手在地上撑了下,所以仔细地洗了下手。” “不对,你确实摔到哪儿了,我看出来了。”沈时搴慵懒矜贵的脸庞,此时很是认真。 “哪儿?”祝肴低头瞧向自己。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哪儿摔到了。 沈时搴喉音溢出声疏懒的笑意,抬手轻点了祝肴的饱满白皙的额头: “你摔到脑子了。” 祝肴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怕我知道你和小叔单独共处吃醋,所以用‘摔倒了’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沈时搴抬手一指不远处那栋小楼,啧了声: “我站在那儿看得一清二楚。” “沈太太走得干脆利落,一点没和我小叔纠缠,有什么不能说的?” 祝肴走得是真快。 沈时搴发现两人在一起,都没耐心走楼梯,手撑着二楼阳台的栏杆一跃落地,龇牙咧嘴直奔而去。 才跑到半路,祝肴已经走了…… 第182章 找我 原本沈时搴一开始就知道。 祝肴咬了下唇,“知道了,下次我直说。” 还不是最近沈时搴对周围一切活物无差别吃醋,导致她也小心翼翼了。 “沈太太真乖。”沈时搴听到想听的话,散漫笑了声,将她往怀里一拉,低头就要亲上去…… 祝肴手机此时却恰好响了起来。 沈时搴:“……” 他只能将人松开。 祝肴一看来电显示,脸色微凝。 接起,对面是叶蓉平静的声音: “肴肴,你妹妹去你学校找你了,你将她送回家。” “姗姗来找我?”祝肴一时惊住。 祝姗这些年来,几乎不联系她。 怎么可能一个电话都没一个,直接就冲动地上榕城来找她了。 “尽快将她送回来。”叶蓉说完,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祝肴回过神,赶紧对沈时搴说道: “我妹妹来榕城找我,可能是有什么事,我得马上回学校找她。” “我陪你。”沈时搴立马道。 “不用,今天是你们家宴,你怎么能随便离开。”祝肴心里担心祝姗,却也强撑着扯出一抺笑,踮起脚尖吻在沈时搴的唇角: “我只是将她送回眉市,你不用担心我。” - 祝肴出了霍宅,打车直奔学校而去。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可能。 是祝姗惹什么祸了?没办法解决,又不想找父母,所以来找她? 又或者是遇到其他困难了? 祝肴思绪乱糟糟,心里担心极了。 好在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车很快就到了榕大。 还没下车,就见到了学校门口的祝姗。 她赶紧让司机师傅停车,下车朝祝姗而去。 “姗姗?”祝肴拍了拍祝姗的肩。 祝姗转头,红着一双眼瞧着祝肴。 祝肴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心疼得紧,立马抱住她,“你怎么了?是遇见什么事了吗?不怕了,有姐姐!” 可祝姗却猛地推开祝肴,吼道:“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祝肴被推地往后踉跄几步,站稳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祝姗: “姗姗,你再说什么?” 这几年,哪怕祝姗与她不亲近,但也从不会对她说重话。 “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你在这里装什么!”祝姗气得发抖,双手紧紧握着拳,一双微红的眼死死盯着祝肴: “霍宵这种人渣,你竟然和他在一起一年过!” “几天前,还为了他去闹他的婚礼!” “祝肴,你是为了他的权还是为了他的势?要去舔着脸纠缠那样一个人渣!” “你、你从哪儿听来的?谁在你耳边传这些事?”祝肴站在原地,浑身却觉得冷。 她和霍宵在一起一年的结局,确实不堪又屈辱。 而在订婚宴上,哪怕最后她伤了宁泱泱,可泱泱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了她。 这些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深想的恶心中的过往,是怎么传来眉市,添油加醋到自己的妹妹耳朵里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回答我,这些事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和霍宵那个人渣纠缠在一起!”祝姗紧紧盯着祝肴,盯着她的唇,害怕从她嘴里听见不想听的答案。 眉市一家人也参加了订婚宴。 订婚宴上的事,霍家已嘱咐宾客勿在外多言。 本来也没人敢不听霍家的意思。 可奈何眉市那家人的儿子认识祝肴一家,他喝醉了酒上头,就将在订婚宴上看到的事和听到其他人口中的八卦,当作讯息牛逼的资本,说了出来。 也很快就传到了祝姗的耳里。 “姗姗,不是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祝肴很快稳下了情绪: “我是和霍宵谈过一年,但已经分手分得很彻底。” “订婚宴上,是他的未婚妻找我的麻烦,不是我为了要纠缠霍宵要闹。” 祝肴并不管妹妹。 毕竟两个人基本没有联系,妹妹自然不知道她的近况,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祝肴也只点到为止。 她不想让更多的难堪的事,去刺激妹妹。 祝肴以为,她解释清楚,祝姗就能平静下来。 可没想到,祝姗冷哼了一声,嗓音哑着道:“你竟然真的和他在一起过……” “你认识他?”祝肴不太懂祝姗对霍宵这么严重的厌恶,是从哪里来的。 祝姗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霍宵的圈子。 对他的理解,也只是从他人的口中得来而已。 “我当然认识他,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祝姗冰冷地喃喃道。 “他并不像外人传得那样……”祝肴尽力解释,想让祝姗对她和霍宵在一起的一年,别太有芥蒂。 霍宵也许不是个好人。 但也绝对算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祝姗抬起冷冰冰的眸,一字字问:“你真的和他分干净了?” “真的。”祝肴点头。 “绝没有对他余情未了?” “绝没有。” 祝姗:“那你发誓。” 祝肴微怔,对妹妹的坚决看不明白,却举起一只手,面色郑重道: “我祝肴,发誓,对霍宵已无半分情谊。” 祝姗细细盯着祝肴每一分表情的变化。 似乎在认真观察祝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祝肴拉过祝姗的手,没怎么用力地握在手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姗姗,走,姐姐送你回家。” 祝姗眼睛更红了一分。 她却抽开手,对祝肴冷冷道:“我自己能找得到路。” 祝姗转身大步走向她的摩托车,利落干净的及耳发,被她扣进安全头盔里。 她拧动把手,没再看祝肴,径直骑车离去。 祝肴不放心妹妹一个人骑车这么远回家,赶紧叫了辆出租车,跟上了祝姗。 两人离开,一辆小吃摊后的宋野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发出去消息。 【京市第一深情:搴哥,祝肴没什么事,你放心,她妹妹闹闹小情绪而已。】 【京市第一深情:不过我今天看出点苗头,那个祝姗好像知道点小叔什么。】 【s:祝肴对她这个妹妹很在乎,你查她妹妹注意手段。】 【s:别做会让祝肴生气的事。】 【京市第一深情:成,我明白了。】 【京市第一深情:她们俩回眉市了,我也跟着去看看。】 第183章 太晚 祝家别墅。 祝姗前脚迈进别墅,祝肴后脚就跟了进去。 此时已近傍晚。 装饰低调轻奢的餐厅里,祝定成和叶蓉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晚餐。 大理石餐桌上,菜色丰盛。 仿佛知道两个女儿要回家,除了两人正在使用的餐具外,还另有两副碗筷。 祝定成目光朝大门处看来,威严道:“姗姗,肴肴,过来吃饭。” 祝姗看都没看餐厅里的两人一眼,转身朝楼上走。 “孽子!”祝定成“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 祝肴快步上了楼梯,拉住祝姗的手,轻声道:“姗姗,我很少回来,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们下楼吃饭吧。” 祝姗脚步停在原地。 过了几秒,她面无表情往餐厅走去。 祝肴坐到祝姗旁边,朝祝定成和叶蓉点头道:“爸,妈。” 祝定成只“嗯”了声,脸色依然铁青。 叶蓉动作优雅地喝了口汤,淡声道:“肴肴,太晚,在家住一晚,明日再回榕城。” 祝肴点头,“好。” 一顿饭就这么冷清又平静地吃完。 祝肴在父母面前,被层层威压压着,向来胃口都不好。 她第一个吃完,起身恭敬道:“爸,妈,我先上楼回房了。” “好。”叶蓉语调不咸不淡。 祝肴已习惯他们的冷漠,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 “爸,妈,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并不在意。 但她现在已经回家了,见到他们,还是想将结婚的事告诉他们。 可餐桌旁的叶蓉和祝定成仿佛没听见似的。 没有丝毫反应。 祝肴咬了下唇,从小到大被忽视的回忆和难过顿时汹涌而来。 “爸,妈,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们。”祝肴提高了声音。 她很少用这么大的声音在家里说话。 叶蓉终于回过头,“肴肴,你已经大了,自己的事能安排好,不用与我们说。” 说完,叶蓉又回身,往祝姗的碗里夹了菜: “姗姗,多吃些。” 祝肴站在原地,诺大的别墅里,仿佛空荡荡般,找不到一点归属感。 她手掌渐渐握成拳,指尖掐进掌心,想压住心里的难受。 她明明说了是重要的事。 为什么他们连问一下是什么事都懒得开口。 “妈,是我七岁失忆前,犯了很大的错吗?”祝肴突然平静开口。 叶蓉头也没回,“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是不想回答?”祝肴几步走过去,站在餐桌旁,白皙的脸庞此时因悲愤而微红:“爸,妈,为什么这么对我,这么多年来,你们对我的冷落与嫌弃,究竟是为什么?” “肴肴,我们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又什么时候冷落过你。”祝定成淡淡道。 叶蓉抬头看她:“你是姐姐,我们只是对你放心些,所以管束没那么严格,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祝肴咬着唇,有浅浅血丝从唇瓣溢出。 她转身朝门外走,声线轻软而无温: “今晚不住了,我要回家。” “回家”两个字如果祝定成和祝蓉用心听,明明能听出不对。 可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在意祝肴说的每一个字,只冷漠地继续吃饭。 祝肴迈出客厅的最后一秒,回眸朝餐厅看去。 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她和沈时搴的小院。 那里才是她的家。 - 出了别墅,祝肴到街边。 这是祝肴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每一处祝肴都熟悉无比。 站在街边,感受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街边一盏又盏路灯亮起,将匆忙来去的路人照得一身温暖光明。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 总有一处小屋里亮着的灯,在等归家的人。 祝肴此时才清楚,她从小到大其实都不算有家。 她曾经想过为什么。 还曾经想改变。 可现在却既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再努力。 或许是因为有了沈时搴,让她知道真正被家人真心以待是什么样子的。 越是有对比,越是让祝肴真切地感受到寒心和无能为力。 她抬起手,想招出租车,打车回榕城。 但一辆高调的跑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停在祝肴的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宋野帅气亲和的一张脸,笑嘻嘻道:“祝肴,上车。” 祝肴怔住:“宋少,你怎么在这儿?” “你慌慌张张离开霍宅,搴哥担心又确实走不开,但我又没事,搴哥就让我一路跟着你过来了。”宋野招手,“快上车啊,外面热……” 祝肴回过神,上了车。 宋野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在这条已有年份的街上疾驰而去。 渐行渐远。 祝肴从后视镜往回看,昔日带给她数不清的难堪回忆也逐渐被她抛之脑后。 沈时搴带给了她家、朋友,和爱她疼爱她的公婆。 她不会再为祝家的冷漠而失落伤心。 - 祝肴一走,佣人上前收起她的碗筷进厨房。 祝定成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也不吃了。” 祝定成起身。 叶蓉将他又拉着坐了下来,“你就没吃几口,再吃点,你最近胃不好。” “吃!你们就知道吃!” 祝姗猛地起身,双手一挥,将桌上餐盘推倒一半在地。 “刚才祝肴说她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你们是聋了吗?没一个人听见!”祝姗大声怒吼。 祝定成看着地上桌上被弄得一片狼藉,气得咬牙,“你姐自小就比你成熟,用不着我们事事操心!祝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点事!” 餐桌边,厨房里,几名佣人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道貌岸然,你朝我拿什么父亲的架子!你像个父亲吗!”祝姗吼道; “祝定成,你就不配做个父亲,你就不该配有孩子!” “我九岁那年,就看见你……”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扇在祝姗的脸上。 空气突然凝滞。 佣人们呆住。 叶蓉平静地收回打了女儿的手,轻声道:“所有人,出去。” 佣人们回过神,低下头迅速出了别墅,前往后院去待着。 餐厅一时更为安静,变得针落可闻。 祝姗捂着脸,眼神发狠,笑了声:“怎么,做得,说不得?做了这么腌臜的事,也知道不能提?” 叶蓉神色没什么变化,“姗姗,无论这件事你是怎么看待的,但我和你爸,从没亏待过肴肴。” 叶蓉缓缓坐了下来,动作赏心悦目地浅浅喝了口汤: “当年的事,不能提,我已说过很多次。” “你如果想让你姐从这世上消失,那你大可以像刚才那样毫不顾及地说出口。” 第184章 喝点 “你在恐吓我!恐吓我别将你们俩的龌龊事说出来,你们也知道做霍宵的狗没脸吗!”祝姗声线因激动而发抖。 这近乎是羞辱的话,还是出自女儿之口。 祝定成拧紧了眉心。 叶蓉神色依旧未变一分,“霍四爷给够了钱,我们也好吃好喝养大了祝肴,这是什么龌龊事呢?” 祝姗指着叶蓉的鼻子骂,“好吃好喝就算是养大她了吗?你们像对家里的猫猫狗狗一样对她!想和她说话就说几句,不想理她,就将她丢在一边!你们将她养成胆小自卑又怯懦的性格,你们不是在养育她,根本是在害她!如果她的亲生父母知道,一定会恨死你们!” 祝姗话音落下。 叶蓉和祝定成却没有一点反应。 祝姗看着根本无动于衷的父母,心一点点下沉。 她在做什么? 跟他们这样的垃圾人说话,能有什么用? 祝姗冷笑,转身往楼上去。 客厅里,只剩祝定成和叶蓉。 更安静了。 空气都凝滞。 叶蓉突然笑了笑,明艳又温婉,“定成,喝点红酒吗?” “好,蓉蓉。”祝定成起身,从餐边柜里挑了瓶红酒,拿了两只晶莹的高脚杯。 他走到叶蓉身边,笑着低头亲在她额头上: “今晚,我陪你多喝几杯。” - 祝姗上楼,光脚进了浴室。 水流落下,淋湿了她的全身,也模糊她的双眼。 洗完澡,祝姗躺上床,拿出手机,翻开祝肴的对话框。 她好像告诉祝肴,从小到大她费心讨好的父母,只是拿钱办事,所以无论祝肴怎么做,祝定成和叶蓉都不可能真正地喜欢她。 祝肴对他们倾尽所有亲情。 却不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父母,只是啃食祝肴血肉的白眼狼。 但发了又如何。 那是霍宵,是榕城有着赫赫声名的霍四爷。 就算祝肴知道,想逃脱这个困境,又如何能与霍宵抗衡? 如果祝肴知道了她一切都是假的,是霍宵替她建造的一座外表精致,却又四处漏风的牢笼…… 她该如何接受? 祝姗无力地双手双脚摊开,看着头顶晃眼的白炽灯。 霍宵究竟要做什么? - 宋野将祝肴送到小院后,就走了。 祝肴刚一迈入小院,就惊在原地。 石桌上摆满了造型精致又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桌上还有她很喜欢吃的果木烤鸭,和鸡丝羹。 沈时搴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身上穿着质地轻薄又柔软的睡衣,手中拿着手机,神色疏懒地玩着手机。 小院里月色宜人,落在沈时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 也照在他睡衣下线条分明的肌理上。 沈时搴恍惚间听见什么声音,放下手机,视线突然就被纤细的身影遮盖。 下一秒,柔软的唇压下。 伴着熟悉清香而来的,是一个缱绻主动又香艳的吻。 沈时搴眉梢愉悦微扬,轻扶住祝肴的腰。 祝肴起身,坐到他身边,眉眼微弯,“你知道我晚饭没吃什么东西?” “宋野说你回家没多久就出来了,那点时间够你吃饱?” 沈时搴单手枕在脑后,笑意深深:“我能没有这点眼力,当然要算着时间替我家沈太太准备好。” 祝肴伸手一摸菜盘边缘,还是热的。 沈时搴果然是算好了时间,去酒店买好了菜,才刚刚布好菜。 祝肴眼眶温热,心里涌上酸楚,“沈时搴,有个事,我想和你说。” 见祝肴这么郑重,沈时搴坐直身体,矜贵面容淡然,眸光平静地注视着祝肴,含笑朝她点点头: “你说,我认真听。” 沈时搴这一副样子,给了祝肴莫大的鼓励。 她垂眸,声音淡淡道:“如果我们婚礼上,我父母都不来参加,你们家会不会觉得礼数上不行?” 沈时搴笑了声,散漫的嗓音悦耳,丝毫不在意道:“沈太太,我是娶你,还是娶你你们祝家?” “当然是……娶我。” “所以,你父母在不在,我为什么要在意?”沈时搴牵起祝肴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这是我和你的婚礼,除了我和你,谁来谁不来有什么关系?” “沈时搴……”祝肴眼眶更红,将扑进沈时搴的怀里。 祝肴纠结一路的事,就这样被沈时搴一句话轻易化解。 沈时搴永远淡然散漫,也永远精神强大。 祝肴感受到沈时搴强大的精神力在源源不断的感染她,让她突然也能清楚,这些不过是小事。 沈时搴一把将人接住,亲了亲她的发顶:“祝肴,别总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心理压力,现在我是你丈夫,有什么问题告诉我。” “有我在,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 祝肴情绪平复后,坐到石桌旁小口小口吃着宵夜。 沈时搴依然慵懒地在躺椅上,目光落向手机。 【s:查得如何了?】 【京市第一深情:哥,我三个小时前才安排下去的,又是晚上,没那么快。】 【京市第一深情:不过,刚刚其实是查到一条有用的线索。祝肴她们在国内两岁时,不知道为什么祝定成要带着一家人举家彻底搬迁到荷兰,祝肴两姐妹稍大些时,祝定成又突然带着她们回国定居榕城。之前我查到荷兰时,那边线索就彻底断了。但今天从祝姗那里反向查,我又查到些线索。】 【s:别大喘气,说。】 【京市第一深情:不是哥,我只是在打字!没有故意吊你胃口!我怎么敢!】 好吧,宋野就是在吊沈时搴的胃口。 没想到成功了。 嘻嘻。 果然一旦和祝肴的事相关,搴哥就格外好逗。 【京市第一深情:祝姗在荷兰的医疗档案,那家医院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没有祝肴的。】 【京市第一深情:也就是在荷兰的那几年,祝肴可能根本就不在那里。又或者说,祝肴的真实身份和身世,可能都有待再查。】 沈时搴缓缓掀眸,瞧向脊背纤薄的祝肴。 她的身世,真有那么复杂吗? 会和小叔有关吗? 【s:尽量快些,婚礼前,我要结果。】 【京市第一深情:ok。】 第185章 雷区 婚礼的事,用不着祝肴忙。 最近几天里,她每天做的事,就是去榕大上课下课做实验,然后回小院买菜做饭,等着沈时搴在霍宅忙完后回家。 按照霍宅的一贯规矩,在大宴之前,都会提前宴请合作方。 清晨的厨房里,祝肴和往常一样做着早餐。 沈时搴迈步进来,从后拥着祝肴,将线条完美的下巴,放在她纤薄笔直的肩上。 “沈太太,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今天霍宅要宴请合作方,我妈问我你想不想过去?” “我今天做的实验今天还要整理数据,可以不去吗?”祝肴手法利落,动作娴熟地翻炒着青菜。 况且,原本说好的婚礼时再露面。 祝肴也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行,那我自己一个人去。”沈时搴散漫笑了声,亲了下祝肴的脸颊: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些时候会有雨,你上课记得穿厚一些。” 祝肴点点头,笑意深深。 这段时间来,沈时搴充当了天气预报的准时播报员。 祝肴乐得轻松。 原本是为了求得庇护而仓促的婚姻,祝肴却越来越习惯,甚至对沈时搴已经有些依赖。 小菜炒好起锅,祝肴回身主动吻向沈时搴的唇角,认真道:“知道了,沈先生。” 乖乖巧巧一声沈先生。 又是回头主动送上一个吻。 沈时搴内心的愉悦压都压不住。 现在的沈先生可和以前那个冷冰冰有距离感的“沈先生”不同了…… 沈时搴眉梢一挑,将人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啧,一大早就想让我出不了门?” 祝肴脸色刹那浮起红晕,“你又……别……” 沈时搴已经打横将人抱回室内了。 - 两个小时后,沈时搴重新洗漱好,出了小院往霍宅去。 霍宅门口,近来喜事连连,大门处又再是车水马龙。 前来的合作方们都提着厚礼,排队靠着进入霍宅,人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 上次订婚宴的不愉悦,人们早已在众多豪门八卦中遗忘,无法传播的八卦,能算什么八卦? 前来的人里,沈时搴绝大多数都不认识。 也用不着他应酬。 霍老爷子和霍宵拿着酒杯,与宾客们寒暄交谈。 晚宴时,宋野和沈时搴朝主桌去。 宋野突然脚步一停,笑嘻嘻道:“诶,搴哥,那不是上次的几位婶子们吗?” 沈时搴掀眸瞧去,才瞧去一眼,神色立马垮了。 那儿不止有几位婶子。 还有上次想给祝肴在山上涂药的那个男人。 刘东坐在刘太太的身旁,一直安静地赔着笑。 封太太压低声音对刘太太道:“你们有没有听说,上次霍四爷订婚宴时,据说被闹得天翻地覆。” “可惜我们这些合作方只能是提前宴请的一批,当天来不了,错过大八卦了。”余太太一脸可惜。 刘夫人笑着道:“你们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大家都讳莫如深的,都不敢多说,我倒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要我说霍宅这地方,竟然也有人敢闹,也是有些胆量的。” “可不是……”封太太挑了挑眉,接着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刘东:“上次小东怎么没来?诶,对了,上次和你来的那个小姑娘呢?我还挺喜欢她的,还以为这次能又见到她能多聊聊呢?” 一听到有人提到祝肴,刘东下意识就将背挺得笔直。 刘夫人则是笑着大大方方道:“你们说肴肴啊!那姑娘脸皮薄,我上次就没给你们说,其实啊她是我们家刘东……” “妈,你喝什么?我给你倒饮料?”刘东吓得后背发凉,赶紧拿起旁边的果汁,想打断话题。 他说祝肴是他女朋友,不过是为了别再让他妈催婚。 又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 刘东做贼心虚。 整个人脸色和煮熟的虾一样红。 刘夫人笑着瞪了刘东一眼:“你这孩子,你也害羞了?这都是和妈妈关系亲近的阿姨们,你和肴肴要是结婚了,这些阿姨们可都是要来的……” “祝肴的婚礼,几位怕是参加不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几位太太往后一看。 余太太最先惊呼一声,“沈二少!” 余太太声音一落。 众人立马哗啦站起来一大片,如同上次恭敬称呼霍宵一样,异口同声地道: “沈二少!” 刘东也赶紧站了起来,同时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是沈二少? 难道他也认识祝肴? 怎么会这么笃定地说他们参加不了祝肴的婚礼? 在刘东满腹疑惑中,刘夫人开口了,“沈二少,您或许不知道,那肴肴啊,是犬子的女朋友……” 上次祝肴可是说了,沈二少脾气很好。 刘夫人很信祝肴,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怕他。 宋野一听,暗道不好。 本来最近搴哥就患得患失。 这下好了,怎么还冒出个男朋友了? 宋野吓得朝沈时搴一看…… 咦! 搴哥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是吗?”沈时搴线条利落的下巴微扬,神态疏懒,语调漫不经心: “恰好我认识祝肴,和她也相当熟悉,我怎么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现在的祝肴只有老公。 哪里来的男朋友? “沈二少,那可能是肴肴没好意思告诉……” “妈,别说了!”一听眼前人是认识祝肴的,刘东立马苦着声音开口道: “那个……祝肴不是我女朋友,我、我是骗你的……” “什么!”刘夫人刚刚端庄淑丽的模样一秒破防,右手握拳就朝刘东揍去,“臭小子!你敢骗我!” “那么好个姑娘,我说怎么可能被你哄手里了!” “明天你就给我相亲去!” 在刘夫人的打骂声和刘东的求饶声中,沈时搴深藏功与名地离开。 宋野赶紧跟上,奇怪地问:“不是,搴哥,你怎么不生气?” 其实宋野想问的是…… 他怎么没吃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时搴迈步朝前,沉稳的步伐闲庭信步。 宋野陡然开窍。 哦! 这是搴哥根本就没觉得刘东是个威胁。 根本没将刘东放在眼里。 一眼就知道不可能的事,他自然不会生气。 所以只是当着众人和当事人的面,将这谎言揭开,就算了。 “搴哥,我看你这几天好像心态豁达不少啊,那小叔那边……” 沈时搴脚步一顿,侧眸瞧向宋野,散漫地哼了声:“提什么小叔,小叔有什么好提?难不成小叔也给你买车送表?你那么爱提小叔,你跟干脆和谢特助一样,去做小叔助理得了!” 宋野:“……” 哦! 明白了。 小叔依然是吃醋雷区。 第186章 慧空 沈时搴走到主桌旁。 霍老爷子笑着朝他招手:“时搴,来,和爷爷坐一起。” 沈时搴落座,散漫地往椅背后一靠,清冷眸光扫过桌前一眼,最终落在侧位的小叔身上。 霍宵一身黑色的高定西服,寸寸精致妥帖,穿在他高大笔挺的身姿上,气质冰冷而高不可攀。 沈时搴烦躁地收回目光。 他下意识将背挺得更直,懒散地拿起杯果汁,一饮而尽。 宋野到最后一个空位坐下,默默看着一桌饭菜。 顿时觉得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响了。 “时搴,今日也不喝点酒吗?”霍老爷子兴致颇高,笑着瞧向自己的小孙子。 “老爷子,时搴他不爱喝酒,”霍围替霍老爷子添上一杯红酒,打趣道: “我估摸着,可能婚礼那天,他能高兴地多喝几杯。” “不喝酒挺好,免得喝多了还要让媳妇老是替他善后。”沈莹温婉道。 “酒这东西,向来是小酌怡情,大饮伤身。”霍宵淡淡启唇,磁性声线稳重持冷。 “老四说得对。”霍围点点头。 霍围话音刚落,霍老爷子的声音就急切地响起: “老二,这都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谁是孙媳妇,还不能说?” 与宋野坐在一处的霍心瑜,拧了下眉,朝霍宵瞧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同时,沈时搴也看向了霍宵。 但也只是一秒,就收了回来。 不等霍围答,沈莹笑着道:“爸,孩子们想要也给大家一个大惊喜,就等着婚礼那天吧。” 霍老爷子挥挥手道:“随你们吗,我倒是猜出大概是谁了,只是我还第一次见到请柬上新娘还得画成一个神秘头像的……” 霍老爷子吐槽完,也不再多说。 沈时搴却挑了挑眉,心里舒畅。 还有几天,就是他和祝肴的婚礼,到时当众宣布,人尽皆知。 想想那一刻,沈时搴浑身都慵懒舒坦了起来。 此时,他余光落霍宵手腕上。 那串冷冰的佛珠,在霍宵肌肤冷白的手腕上,似乎在此刻发出些悠然冷暗的光芒。 格外引人注目。 “小叔,你这佛珠……能不能摘下给我瞧瞧?”沈时搴眯了眯眸,语调散漫。 “时搴,我这佛珠,从不离身。”霍宵掀眸,深邃目光平静而微冷。 沈时搴:“洗澡时也不离?” 霍宵唇角弧度透着些不悦,淡淡道: “你不必知道。” 沈时搴总觉得那佛珠有些不对,还想开口再问。 霍围赶紧插话:“时搴,佛珠表面做过特殊油蜡处理后,可水火不侵,入水也不用取。” 沈时搴从不戴这玩意儿,自然也不清楚。 想了想,他又问:“那……” \"好了,别多问了,\"霍围瞪了眼儿子,“小叔这佛珠自他十几岁时就戴着了,对他意义不一样,不是装饰物,你别什么都不懂又胡问……” 佛珠这类事物,往往有忌讳。 霍围不确定霍宵这串有没有,但知道关于这东西,还是少问得好。 霍老爷子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落在小儿子常年佩戴的佛珠上。 霍老爷子虽精神矍铄,但到底已上了年纪,目光中已有了老年人无法避免得混浊。 “行吧。”沈时搴并不坚持,将心头那点不对压下。 但那点对佛珠的异样,让沈时搴心里隐隐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扬了扬唇角,干脆懒洋洋笑着问:“小叔,明天公司忙吗?不忙得话,和我一起,帮我最后敲定一下婚宴的几套礼服?” 这一句说出口,沈时搴心里顿时暗戳戳好受了不少。 “接下来三四日,我都没空。”霍宵平静地回。 他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一杯白水,浅喝一口,又缓缓放下,抬眸看去: “你若是拿不准,我多替你安排几位设计师来,让他们替你参考参考。” “你小叔可不是推脱,”霍老爷子瞧向小孙子,慈爱笑着道:“你小叔每年这几日都要去风隐寺斋戒几日清修。” 霍围一拍脑门:“对啊,要不是爸说,我也差点忘记了。我记得老四是要每年这时候都去,心瑜也是每次都跟着去了的是吧?去几天来着?赶得上时搴的婚礼吧?” “这我不知道,他每次待的时间有长有短。”霍老爷子也担心起来,拧起花白的眉,“老四,时搴的婚礼你可不能耽误。” 沈时搴看了看佛珠,又看了看小叔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 佛珠,风隐寺,清修? 小叔难不成是亏心事做多了? 沈时搴想让小叔干脆多清修几日,免得万一婚礼上给他找事。 但又想小叔能亲眼见证他与祝肴大婚。 “放心,这次尽量不太久,一定赶在时搴大婚前。”霍宵平静道。 “那就好。”霍围放心地笑着点点头。 晚宴后,霍老爷子喝了些酒,兴致高昂。 起身时,脚步微晃。 “爷爷,小心些。”沈时搴伸手一扶。 “没事,没事,爷爷年轻时酒量可大了,今天喝这点算什么……” 说着,霍老爷子笑着走到霍宵身前,拍了拍他的肩: “老四,小师父应该已该到松涧苑,来接你启程了,我陪你一起去见她。” “好。”霍宵起身。 霍心瑜也跟着站了起来。 霍老爷子、霍心瑜和霍宵三人与桌上众人道别后,一同离去。 沈时搴目光微凝,落在三人渐远的背影上。 “爸,”沈时搴不紧不慢开口,“小叔为什么每年要去风隐寺清修?” 提到这个,霍围向来爽朗的神色微微一沉,有些许落寞与悲寂: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可能和你大伯有关。” “从你大伯去世那年开始。” “你小叔就年年上山清修。” - 松涧苑。 谢名一直守在门外。 见霍宵三人缓步而来,谢名低头沉默着打开了别墅门。 客厅沙发上,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尼姑起身。 小尼姑身形纤瘦而高,面容清丽不俗,头顶光洁合圆,没有一丝头发。 灰色僧袍宽肩大袖,穿在她身上,朴素而庄重。 小尼姑见三人靠近,双手合十: “三位施主。” 霍老爷子威严冰冷的目光从小尼姑身上一扫而过,落座到沙发上。 “慧空小师父,好久不见。”霍心瑜朝小尼姑也双手合十。 霍宵走到小尼姑身前,高大的身体收敛着平日的沉冷气息,深邃黑眸静静凝视着她: “泱泱,这一年……” “你过得还好吗?” 第187章 启程 “施主。” 慧空双手合十,往后退一步,“叶行泱已是过往,如今,望施主叫我慧空。” 霍宵深邃眸色微沉。 “你,”霍老爷子抬手指向慧空,浑浊的眸光里冰冷无比,“替老四净心,然后出发吧。” “是,施主。”慧空颔首。 她擦燃火柴,点燃供香。 小小佛龛中,清香淡烟袅袅。 慧空面对霍宵而立。 她缓缓开口,诵经声悠然而渺渺如梵音。 吟诵后,她端起清水,取一枝细柳,蘸上些水,洒在霍宵衣服上,水渍在霍宵黑色西服上蕴开深色痕迹,想洗去他的尘埃与杂念。 慧空往后一退,伸手朝门外引道: “施主,可请。” 霍宵看了慧空一眼,迈步朝别墅外走去。 人已走到门口。 身后却传来霍老爷子颤抖苍老的声音:“老四!已经十二年了,叶家害死你大哥,你却偏要强留叶家女儿一条命,让她多活了十二年还不够?这十二年来,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慧空脸色平静。 她静静站立,依然淡泊如高山青松。 “叶氏十九口人死的时候,这笔债就该清了。”霍宵转身,深邃黑眸看似毫无波澜,嗓音沉得发哑: “泱泱,是无辜的。” “无辜?好,好,好……”霍老爷子满是皱纹的手,无力地扶着沙发边缘,“我以为你找了宁泱泱,有了一个相似又称心的替代品,便会渐渐对叶行泱放下……老四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爸,”霍宵目光落在慧空淡然的清秀脸庞上: “宁泱泱是一个称心的替代品,但她,永远不可能真正取代泱泱。” “泱泱是你替我定下的娃娃亲。” “她也是我最交心的朋友,是我最亲近的年少同伴。” 闻言,霍老爷子自嘲大笑。 下一秒,突然老泪纵横道: “孽缘啊孽缘!” 在霍老爷子悲戚的哭声与笑声里,霍宵一字字道: “泱泱,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得下。” 霍宵是如此坚决,没有半分妥协与犹豫。 他知道但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慧空便活不到第二日。 而对宁泱泱这个替代品也毫无底线的宠爱,也表明了他对叶行泱有多在意。 霍老爷子抹了一把泪,有气无力道: “滚……” “老四,滚去山上,给你大哥请罪。” 霍心瑜看着父亲和她的弟弟,红了眼眶,率先迈出涧松苑,不敢再待,不敢再听。 十二年前的变故,让叶家一夜灭门,只剩叶行泱。 霍家也被一层阴霾倾覆,再没有一点生气,死气沉沉。 老四当年拿命相逼,才换了叶行泱的生机。 老爷子总在每年这时候,逼问老四对不对得起大哥,逼问他对大哥愧不愧疚。 只有霍心瑜知道,那年老四可才十五岁啊。 正是对大哥崇拜和满心仰慕之情的少年。 老四从血腥满地的叶家中救下叶行泱一命后,连续半个月,白天陪着叶行泱,晚上跪守在大哥墓碑前。 十二年前在家族墓园中,寂静山岭里,老四那悲恸的哭喊,绝望的低嚎,还在霍心瑜耳边回响。 他不可能抛下放弃叶行泱。 可对大哥的愧疚,也几乎快杀了他。 - 霍心瑜出了别墅,慧空紧随其后。 霍宵也迈步而出。 谢名跟在三人身旁。 一行四人到了车边,霍宵正欲上车,突然脸庞触及冰冷的雨意。 他抬眸向漆黑夜空。 “四爷,今夜晚些时,会有暴雨。”谢名平静道。 霍宵:“姐,今晚和十二年前那一晚,真像……” 霍心瑜心陡然纠紧,哑声道:“是的,老四。” 霍宵伸手,拉开了车门,但又缓缓回眸,看向慧空:“慧空,已经十二年了,你还能撑得下去吗?” 慧空双手合十,目光虔诚。 下一秒。 她屈膝跪下,仰头看向霍宵: “四爷,您对我全家大恩,这十二年,我不过是在庵中静修打扫,反倒清闲,谈不上需要撑。” “我自愿假扮叶行泱小姐,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哪怕有一天我这一条小命有可用之处,四爷您也尽管开口。” 霍宵不语,只微微颔首,随后坐进后座,笔挺的身姿透着散不尽的落寞。 像肩上压着厚重霜雪,经久难消融。 霍宵脊背放松往后靠,阖眸,沉沉道: “启程,上山。” - 果真下雨了。 还好沈时搴提醒过她今晚要下雨。 祝肴与实验室的学长学姐们告别,撑着伞出了校门,到公交车站。 路边逐渐有了积水。 “哗啦”—— 一辆小车开过,车轮卷起积水,溅到她的裙边。 祝肴低头看去,拧着纤细的眉,咬着唇,一脸无奈。 “来,擦擦。”一双修长的手,递来一张纸巾,到祝肴眼前。 祝肴刹那怔住。 不知为何,思绪突然恍惚。 半年前,也有一次,也是同样的雨夜,也是被路边积水溅湿衣角。 而且她还忘记带伞。 来接她的霍宵,突然出现,替她举着一柄黑伞,递来纸巾,说了同样的三个字: “来,擦擦。” 祝肴当时撇嘴不想生那辆车的气,不想擦。 是霍宵,蹲下高大身躯,替她一一将泥点擦干净,又哄着她上了背,将她背上车。 霍宵…… 突然觉得是好遥远的一个名字。 祝肴回过神来,抬头。 在她面前,是刚刚在实验室道别的一个学长,朝她扬唇笑着。 “谢谢学长。”祝肴接了过来。 “早点回家,这雨可能眼看着要越下越大了。”学长提醒。 “好。”祝肴眉眼弯弯。 恰好公交车到站。 祝肴上了车,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机。 雨果然越下越大。 红绿灯的路口,祝肴只是稍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车道同时停下等灯的,是一辆熟悉的车。 那是霍宵的银顶迈巴赫。 祝肴目光一时凝滞,只觉得今晚怎么这么巧。 从她的角度,恰好能见到霍宵阖眸坐到后座。 他自从出院后,浑身都是疲惫,将原本沉冷的气息,更显得寡淡阴沉了几分。 在这越发密集厚重的雨幕中,祝肴收回了目光。 霍宵突然睁开了眼。 他侧眸,看向窗外,风雨交加中,平日繁华的街道也人车稀少。 路边树叶哗哗作响,和雨声融合。 她下课了吗? 今晚,她会不会又忘记带伞?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银顶迈巴赫往山上而去,公交车前往巷间小院,错身而过。 第188章 台阶 风隐寺山脚下。 一位仙风道骨的师太双手合十,“霍施主,是从今夜开始,还是从明日开始。” “善缘师太,从此时开始。”霍宵站在高高台阶下,目光淡淡。 霍心瑜、谢名、慧空在几步外,撑着伞。 善缘师太点点头:“通往大殿共九九八十一处台阶,每处台阶共七七四十九阶,霍施主,请吧。” 霍宵缓缓跪下。 膝盖落向冷硬的石阶。 小腿处的髓内钉随着重力在骨髓间震颤,带来钻心蚀骨的疼。 霍宵微微拧眉,冷汗与雨水融为一体。 他双手匍匐向前,额头磕下。 “砰”—— 轻而沉闷的响。 “砰”—— 两声。 “砰”—— 三声。 他直起上身,膝盖抬起,又落向下一级台阶。 磕头、起身、跪行向前…… 在这巍峨高挺的山间,蜿蜒台阶如巨龙盘旋而上。 层层叠叠,抬眼看去,在雨中,甚至看不到延伸的尽头。 霍宵在这如绵延不尽的台阶中如沧海一粟,渺小又虔诚。 台阶共3969阶。 3969阶! 霍心瑜突然扔掉了伞,让自己也和弟弟一样,置身这雨中。 “老四!别跪了!这是3969级台阶!不是39级!”她缓缓走向前,“噗通”一声跪在霍宵身边,在暴雨中嘶声哭吼道:“你每年不眠不休,也要两天两夜。你的腿还没彻底好,你是要让自己的腿废了吗!” 霍宵并未停。 他怎么可能停呢。 这是老爷子要他必做的事。 做一年,慧空顶着的叶行泱身份,“叶行泱”才能多活一年,他的泱泱才能完美隐在背后。 霍宵:“姐,已经十二年了,快了。” 他这十二年,不敢有一分懈怠,不敢有一分差错,眼看就快了,怎么可能不做? 如履薄冰,黑暗中独行十二年,终于要见天光。 “老四……”霍心瑜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可是晚了! 已经晚了! 他的泱泱已经另嫁,将是霍宅新妇,将是他的侄媳! 可霍心瑜懦弱,说不出口,她不敢面对弟弟与侄子反目的那天。 霍心瑜心口绞痛,无助和绝望涌了上来。 一阶,二阶,三阶…… 十阶。 百阶。 千阶…… 霍宵层层跪行往前,西装磨破,膝盖处血肉模糊。 膝盖才刚迈向下一阶,雨水便将刚才的血迹冲刷干净,留不下一点痕迹。 霍宵摸了一下额头。 冰冷的手心里,触及到的,是滚烫到吓人的热度。 大病未愈,雨水又浸透了他的衣服,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 头脑逐渐昏沉,高烧来势汹汹。 霍宵想,他不能昏过去,还剩下两千多阶…… 还好手术后的髓内钉,此时移位,尖刺冲击骨缝。 噬骨焚心的疼痛,让他格外清醒。 冷汗从后背冒出,逐渐压垮了霍宵挺直而坚实的腰。 “轰隆”—— 一道闪电劈开浓厚雨夜。 照亮山间霍宵寂寥孤独的背影。 - “轰隆”—— 闪电透过小院的窗,落在已熟睡的祝肴脸上。 祝肴脸上有细密的冷汗,眼角有泪水滑落。 这是梦。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可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雨水冲刷鲜血满地,触目惊心。 祝肴站在这处陌生又熟悉的别墅后院,明明心里只有怕,可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突然,两个男人冲进后院,径直走到她眼前。 祝肴吓得往后退。 两个男人却蹲身,掀开了她脚下的草皮,打开了草皮下隐藏的地窖门。 随后,将里边的女孩子拉了出来。 下一秒。 祝肴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女孩子。 她被压着双肩跪下。 听见两个男人大喊:“老爷子,找到他们的女儿了!” 别墅里,呼啦啦出来好多人。 大雨倾盆,雨幕里那些人的样貌模糊,祝肴看不清。 只隐约可见领头那人身材高大,手中拿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匕首相比枪,更能有血刃仇人的快感,也更能悄然无声杀人。 知道自己是在梦中,祝肴并不怕,昂着脑袋瞧那人。 男人拿着匕首,没有一句废话,俯身插向祝肴的心脏。 突然,一道少年的身影挡在祝肴身前,瘦长的手一把握住刀刃。 “你让开!” 祝肴听见男人的厉吼,那声音沙哑,又悲戚…… “爸,别伤她。”少年握着刀刃,鲜血从手心流淌,他跪在祝肴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你大哥呢?你要留她一条命!那你大哥的命,谁来替他求情留下!”男人声线颤抖,嘶哑难听。 “爸,我替她赎命,我下去陪大哥。”少年的哑着声一字字道。 话落, 少年闭上眼,握着刀刃,刺向自己的心脏。一寸寸的刀尖像是慢动作般,逐渐没入少年的胸膛。 鲜血从少年胸膛流下,滴落在早已满是鲜血的地上。 少年转回身,深邃而沉重的双眼紧紧盯着祝肴。 他张了张唇,像是说了什么。 可祝肴听不见。 她唇瓣颤了颤,喉咙里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缓缓从脸颊两旁落下。 少年在祝肴面前倒下,高瘦的身体静静躺在满地血泊中。他的面容在雨中看不清晰,仅有模糊的轮廓,在祝肴眼底唯一清晰的,只有少年胸膛的血,让她头脑发沉,心脏失律。 祝肴浑身发冷。 男人声嘶力竭地哭嚎,扑向少年,将他打横抱起,冲出后院。 祝肴颤颤巍巍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眼泪又汹涌地流出。 她明明知道这是梦。 可心里还是难受。 难受得要命! 她起身,脚步踉跄,朝少年消失的方向跑去,可越跑前方越模糊,没有路也没有了雨,只有空茫茫的一片,仿佛要将她永远困在这里。 “祝肴……” 祝肴缓缓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入目,是沈时搴清冷的眸。 “说吧,怎么又哭了,”沈时搴嗓音勾着一抺笑意,俯身亲了下她濡湿通红的眼尾: “谁欺负我家沈太太了,我找他去!”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祝肴喃喃道。 “梦里欺负你,也不行。” 沈时搴一手撑着脑袋,侧躺着,薄被从胸膛滑落,露出线条硬朗完美的线条。 他修长指尖点了点了祝肴的额头,“说说,做了什么梦?怎么你还懵的。” 窗外大雨瓢泼。 寒冷沉寂。 室内轻言细语。 温情如春。 往日,沈时搴稍一逗弄祝肴,祝肴再低落的心情也能平复。 可祝肴此时却依然心绪沉沉。 她掀开被子,光脚踩上木地板,走到窗边。 月亮藏在层层云后,不见踪影。 雨夜浓稠如墨,没有一丝光亮。 祝肴觉得心口发闷,推开了窗,风雨挤了进来,扑了她一身。 沈时搴起身迈步走了过来。 祝肴以为沈时搴会让自己关上窗户,别沾上雨滴。 毕竟她现在这举动。 无理且幼稚。 沈时搴却只是替她披了一件外套,从后拥着她,陪她一起。 他吻了下祝肴的发顶,散漫慵懒扬唇,宠溺轻笑: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我家沈太太真有情调,学古人半夜赏雨,” “啧,怎么办……” “今天又是被沈太太迷得晕头转向的一天。” 第189章 不然呢 窗外细雨扑簌,落在祝肴脸上。 身后沈时搴慵懒悦耳的温言细语,让她原本沉闷的心,一点点疏解开。 不过是个噩梦而已。 她做过很多噩梦,不该怕的。 祝肴转身将自己缩至沈时搴的怀里。 沈时搴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涌进室内的风雨中的泥土青草味,萦绕在祝肴的鼻尖,让她心里安稳下来。 “对了,”沈时搴揉了揉怀里人的头,漫不经心道:“爷爷好像误会成要和我结婚的人是吴月溪了,今天说让吴月溪去霍宅住,还想让你一起去住。你想去吗?” 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两人也就要公布婚讯了。 和霍家人的交集,将成为自然而然的事。 祝肴埋头在沈时搴的胸口,“好,我和月溪一起去住。” 说完,祝肴抬眸,笑意浅淡而温暖: “那我也在霍宅住,有什么我也能做的,你就告诉我,不用全都自己做。” “忙得差不多了,这点我能做好的小事,哪用麻烦沈太太亲自来。”沈时搴悠然道。 祝肴抿了抿唇,心里甜意丝丝蔓延。 - 三天后,霍宵进了风隐寺大殿。 慧空与师太回了寺旁不远的一座庵里。 霍宵在风隐寺休息一天,又回医院住了两天,才回到了霍宅。 银顶迈巴赫在霍宅大门停下。 霍宵笔直长腿踩实地面,起身下车,身躯颀长挺拔,迈步向霍宅内而去。 谢名开车去往车库。 “四爷。” “四爷……” 路上佣人纷纷低头给霍宵让路,恭敬无比。 近日二少爷的婚礼,准备得已经接近尾声,霍宅里也不像前些日子处处是人。 霍宵走过凉亭,余光扫过凉亭里的人,忽然脚步停住。 凉亭里,一道纤瘦身影趴在桌上,正午睡小憩。 她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因为她已沉睡,扇子在她要落不落。 “四爷……” 已停好车跟上来的谢名解释:“前几日老爷子让吴月溪到霍宅来住,顺便也叫了祝小姐。” 霍宵眸底神色微沉。 他迈步过去,坐到祝肴的身边,将她手中的扇子拿了下来。 今日天气本就炎热,祝肴虽然在凉亭中,鼻尖也冒出了细密的汗。 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明艳,两颊边被热得变成浅淡的粉色,浓黑而卷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浅淡阴影。 这让祝肴精致地像个稀有的完美艺术品,美且生动。 霍宵抬起修长的手,冰冷的指腹,替祝肴擦去鼻尖的汗湿。 他抬起扇子。 不疾不徐地替祝肴打扇。 谢名站在一旁,垂眸不语。 “肴……” 吴月溪笑嘻嘻地才刚喊出一个音,嗓音就被掐住,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她手里拿着两杯冰咖啡,怔在原地。 祝肴等着在这儿,吴月溪自己去拿了两杯咖啡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这一副光景。 不行啊,这要是让沈二少看见,不得又炸了。 吴月溪不敢得罪霍宵,只能更着头皮低头走过去,假装才看见他,声音大到夸张: “肴肴,我……呀!四爷也在……唔……” 谢名抬手,面无表情地捂住吴月溪的嘴。 吴月溪气得咬牙。 她怎么天天不是被这个人捂嘴,就是被那个人捂嘴。 霍宵淡淡回眸,看了吴月溪一眼,“松开,她以后是沈太太。” 这是让谢名尊重,别无理对待。 “是,四爷。”谢名松开了手。 吴月溪:“……” 行吧,霍老爷子将她错误地当成沈时搴的结婚对象了,原来霍宵也一直以为是她。 不过这也正常。 祝肴原本十九岁的年纪,任他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她身上。 吴月溪这下也没法再装看不见霍宵,只能笑着道:“四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宵只静静地替祝肴打扇子,没回。 “今日。”谢名回道。 吴月溪扯了扯嘴角,霍宵和沈时搴还真是一样装。 都一副对别的女人当空气的既视感。 “你们在霍宅住哪儿?”霍宵掀眸看来。 霍宵天生气场强大,只要开口问,就会让人下意识回答。 吴月溪想了下那名字:“客缘苑。” 她话音一落。 霍宵起身,打横抱起祝肴,就往客缘苑的方向走。 吴月溪吓得嗓音一抖:“别……” “别什么?”谢名站到吴月溪面前。 吴月溪咽了咽喉咙,低着头嗫嚅道:“别被***看到?” 霍宵已经抱着祝肴逐渐消失。 “什么?”谢名没听清,微微拧眉。 见吴月溪没再开口,谢名转身便走。 “别被沈二少看见。”吴月溪撇撇嘴。 她是看出霍宵对祝肴现在没什么恶意,但被沈时搴看见,就麻烦了。 - 自从雨夜那晚做了噩梦。 祝肴连续几天又做了同样的梦。 梦里的场景越来越真实,雨势越来越大,可她眼里能看见的画面,逐渐清晰。 迈步入客缘苑,霍宵将祝肴放到沙发上,拉过旁边的盖毯,替她盖好。 霍宵转身想走。 身后沙发上的人却翻了个身,盖毯往下掉。 霍宵轻叹了声,弯腰替祝肴捡起重新盖好,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抬手,将祝肴脸颊旁的碎发别到她耳后。 “小叔。” 散漫不羁又冰冷至极的嗓音,在别墅门口响起。 霍宵起身,往身后看。 沈时搴单手插兜,身形颀长屹立,矜贵脸庞上寒意森森。 霍宵又看了眼祝肴,便迈步往门口去,压低声线淡淡道:“找月溪?刚才她在凉亭那里。” 说着,霍宵抬步跨出了门。 但下一秒,他的胳膊被沈时搴拽住。 霍宵侧眸,嗓音微冷:“时搴?” “小叔,你送睡着的祝肴回来的?”沈时搴清冷的眸色,此时气息沉沉。 “是,怎么了?”霍宵目光平静。 但平静中有明显的威压。 沈时搴:“一路抱回来的?” 霍宵深邃的眸光,盯着这快结婚还明显表现出对祝肴关心的侄子。 霍宵反问:“不然呢?” 沈时搴哼笑一声,眼底的冷意几乎是瞬间弥漫了上来,裤兜的手握成了拳头。 可现在打小叔一拳,就解气吗? 解不了。 沈时搴缓缓抬眸,慵懒扯唇,冷笑着看向霍宵:“小叔,再有两天就是我大婚,你有准备什么贺礼给你的侄媳吗?” “我已让谢名备好,金银珠宝共666斤,京市二环三套别墅,现金两亿。”霍宵淡淡回道。 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小件。 他是做亲叔叔的,也是霍氏如今的掌权当家人。 出手自然不会寒酸。 沈时搴眉眼未动:“就这些?” “时搴还想要什么?你说,我准备。”霍宵不紧不慢道。 沈时搴疏懒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想在婚礼上,小叔亲自喂你的新侄媳,喝多子多福汤。” “祝她与我……” “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第190章 好笑 霍宵眉稍微拧,看向侄子的目光中带了分审视。 侄子最近和他并聊不到一起。 怎么会想将这么重要的礼仪交给他来做。 但霍宵却也点了头,“如果这也算是你想要的贺礼,那……好。” 沈时搴挑了挑眉,松开了霍宵的手臂。 也往旁边让了一步。 霍宵迈步离去。 - 松涧苑。 霍宵从别墅外进入室内。 从别墅客厅中间的宁泱泱身边走过去,径直到仙人掌前。 霍宵将当初售价不过几十元的一盆仙人掌,放到他的紫檀木小桌上,静静地凝视着它。 谢名迈步入室内,将别墅门关上。 客厅里很安静。 “今天叫我来,什么事?”宁泱泱坐在轮椅上,薄毯盖着腿,面容比前几日还要苍白。 霍宵目光依然在仙人掌上,头也没抬,平静道: “你总问我要用你做什么,问我要利用你到什么时候?” “是……现在?”宁泱泱后背僵直。 所以…… 是到时候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 她明明盼望赶紧到能结束被霍宵摆弄的这一天,可当它突然来临时…… 她怕了。 霍宵伸手,碰了碰仙人掌的尖刺。 他的手冷白而根根匀称,修长手指的皮肤下隐隐能看见青筋的轮廓,既有低调迷人的魅力,又透着有杀伐果断的执棋人的狠戾。 他抬眸朝宁泱泱扫去。 霍宵的语调沉稳而平缓,一字一字道: “时搴婚礼当晚,祝家突发大火。” “家中长女祝肴,不幸……” “火中丧身。” 宁泱泱张大了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嘶哑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就是那具火中祝肴的尸体?” “祝肴将会彻底取代我。” “以我宁泱泱的身份活下去,嫁给你?” “宁泱泱,你很聪明,”霍宵指尖缓缓抚摸着仙人掌的刺尖,磁性声线低沉,平静道: “这也是我当初会选择你,其中一个原因。” 宁泱泱浑身剧烈颤抖,眼泪从眼角落下,绝望大喊: “不!我不要!” “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让别人彻底霸占我的身份!” 宁泱泱只能是她。 她怎么可能让恨了一辈子的女人,成为她哥哥的妹妹! “霍宵,我不要,我不要……你换一种方式,我可以为你的祝肴去死,但她不能成为宁泱泱,绝对不能……”宁泱泱泪水决堤一般疯狂流淌,破碎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我哥,你怎么能让祝肴替代我,让她和我哥成为最亲的亲人……” “我的一生可以被骗,可以做棋子,但我哥不行!” 霍宵仿若未闻,依然只凝视着小茶几上的仙人掌。 谢名从角落走上前,目光冷漠: “宁小姐,第一,你现在没有说不的权力。” “第二,这么多年,四爷已经支付宁家远超应付出的报酬和扶持。” “第三……” 谢名朝楼上看了一眼,停顿一秒后道:“你不必为宁总操心,他非常乐意。” 宁泱泱的嚎哭戛然而止,某种几乎快压垮她的猜测,涌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她颤着沙哑的声音问。 “泱泱……” 楼上,突然传来宁远的声音。 宁泱泱如同机械,一点点转头看去。 宁远从楼梯走下来,儒雅风度丝毫不减,径直到宁泱泱的轮椅前,蹲下了身: “泱泱,四爷不是要你的命。你在火里全身烧伤,让赶来的救护车认不清面目,到时候也会有记者拍照。” “等你送到医院途中,就会宣布祝肴死亡。” “你会被送到你自己的医院里,马上做手术治疗,你就可以出国在国外潇洒过一辈子……” 宁远滔滔不绝。 句句都在安慰宁泱泱别怕。 “哥……”宁泱泱出声打断。 “嗯?”宁远宠溺地应道,握上宁泱泱的手,“怎么了?对细节还有什么疑问?” 宁泱泱双目无神地问:“你从小就知道?” 空气陡然静止。 宁远眼眶突然一红,张了张唇,却没说出话。 宁泱泱又问:“宁远,你从小就知道?” 宁泱泱任自己的手被宁远握着。 她的目光没有半分神采,只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宁远。 “泱泱,我从小就知道。” 宁远低下头,不敢与宁泱泱对视,咬着牙道:“我从小知道是你每月做手术,才换来宁家的泼天富贵。不过不知道是为了祝肴,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是霍宵太喜欢你,想让你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宁泱泱喃喃道。 眼泪从眼眶里再次落了下来。 她没有嘶吼与反抗,只有沉默。 原来,她跳入深渊也想保护的人,正是推她入深渊的人之一。 那她的一生算什么呢? 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是一个被所有人利用的工具。 是的,所有人! 所有人! 是自我感动后,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个可悲可叹又愚蠢的傻逼。 “泱泱,你怎么了……”宁远紧张地握着宁泱泱的肩膀,“你别不高兴,你不觉得很值得吗?你为宁家挣来了财富与地位,你是整个宁家的功臣。” “宁远,你怎么不当这个功臣?”宁泱泱眼眶红得可怕,笑意森冷瘆人,死死盯着他: “你知道我第一次做手术时,有多怕吗?你知道那天晚上,刀口有多疼吗?那年,我才十四岁……” “我在每个晚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踩在我的血肉上庆祝,撒钱狂欢是吗!” 宁远所有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宁泱泱突然俯身,在宁远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口咬住宁远的耳朵,撕咬了下来。 “啊!”宁远捂着耳朵哀嚎,鲜血从指缝争先恐后冒出。 宁泱泱满嘴的血,牙齿间还咬着宁远的半边耳朵。 宁远浑身疼得颤抖,猛地站起身。 “啪”—— 他愤怒地一巴掌打在宁泱泱的脸上,颤着声音怒吼道: “泱泱!” 霍宵背对两人,并没回头。 宁泱泱脸被打偏,嘴里东西吐了出去,只笑了一声,“你这就觉得疼了?” 看,这就是她最爱的哥哥啊! 是哪怕前一天她才做了手术,疼得起不了床,还是会挣扎着起身亲手为他做生日礼物的哥哥! 是她刚削了骨,会因为他一句“想看妹妹跳舞”而穿上芭蕾舞鞋的哥哥。 是她晚上疼得哭着睡不着,抱着他的衣服安慰自己只要他好就可以的哥哥。 “妹妹,送你一件好看的小裙子,妹妹穿着最好看了。” “妹妹,今年你又长高了,快到哥的肩了!” “泱泱,十八岁生日快乐……” “泱泱,哥哥在……” 宁远看向地上自己的耳朵。 剧烈的痛楚和恶心,让他捂着耳朵当场吐了出来。 见宁远像条狗一样边流血边哇哇吐,宁泱泱仰天大笑。 她的泪水和鲜血在脸上混杂,笑声凄厉可怕,又哀伤至极: “宁泱泱啊宁泱泱,” “你的一生,真好笑啊……” 第191章 辛苦你了 “泱泱!”宁远压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痛意,抖着声音道: “泱泱,你冷静点,马上你就熬过来了,也替我们宁家熬出头了!等祝肴成为你后,你就再也不用做手术了!” “刚刚哥打你也是太着急了,你别生哥的气。” 宁远蹲下身,满是鲜血的手搂住宁泱泱的肩,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泱泱,再有两天,就好了……” 刚才还大哭大笑的宁泱泱,此时混着血和泪的脸庞上毫无表情,靠在宁远的怀里,眼睛睁着,一眨不眨。 “好了,泱泱,你脸上都脏了,我带你去擦干净。”宁远起身,推着宁泱泱的轮椅,往洗手间去。 宁泱泱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任由宁远替她擦着。 擦完后,宁泱泱操控着轮椅,沉默着往外走。 宁远抖着手捂住还在流血的耳朵,颤着声音道:“泱泱,你去哪儿?” 宁泱泱没有说话,独自往外去。 知道妹妹是太生气了,宁远也想让她冷静冷静,毕竟妹妹从小就很坚强,大大小小那么多手术,不是常人能挺过来的,但是妹妹却可以。 宁远相信她能自己调节好。 宁远收回看向宁泱泱的目光,走到霍宵面前,快速道:“我先去医院,晚点回来,我再去找泱泱,好好和她再聊聊。” 霍宵依然没回头,只是带着沉冷佛珠的手挥了挥,淡淡道:“去吧。” - 客缘苑。 客厅里,中央空调传送出的冷气温度宜人。 祝肴耳边传来小声的咯咯笑的声音。 她伸了个懒腰,沉沉的午睡后,是全身的放松和惬意。 祝肴睁开了眼。 电视里正放着当下最火的脱口秀综艺,声音放得很小。 吴月溪盘腿坐在地毯上,吃着一些葡萄和薯片,乐得前仰后合。 祝肴最近和吴月溪住在这霍宅里的几天,过得相当舒心。 两人同吃同住同行。 晚上吴月溪有时会到她房间来,硬要挤着和她一起睡。 然后和她聊着有的没的八卦。 祝肴偏偏不是八卦的人,在吴月溪慢慢悠悠的八卦声音中,反倒睡得更快更早了。 祝肴一醒,就侧过身,一手撑起自己的脑袋,还没太清醒的声音迷糊又温软: “月溪姐,我不是在凉亭睡着的吗?怎么在这儿了?” “咦,你醒了。”吴月溪笑着回头瞧过来,“你睡得是真沉,霍……咳咳……或许是谁把你抱回来的吧,我也不清楚。” 吴月溪转回头,悄悄缩了缩脖子。 还是别跟祝肴说了。 说了也许她还不高兴,又纠结半天。 祝肴纤细漂亮的眉轻轻挑了挑。 那还能是谁,肯定是沈时搴。 “肴肴……”沈莹爽朗笑声从门口传来,看见吴月溪也在,也朝她招了招手,“月溪。” “沈总。”吴月溪仰头笑着看去。 “妈。”祝肴连忙站了起来,“这儿坐。” “肴肴,还有两天就是婚礼,”沈莹拉着祝肴一起坐下,温婉笑着,轻言细语,“因为时搴说让你彩排时也别露面,所以我来和你过一遍婚礼流程,让你到时也不用慌乱。” 吴月溪羡慕地看着沈莹。 脱口秀都让她笑不出来了。 现在只觉得当时自己真蠢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沈时搴了! 有这么好的婆婆,还有花不完的钱,嫁过去就当沈时搴不存在不就行了。 失误了啊! “好,谢谢妈。”祝肴眉眼弯弯,笑着点头。 “这是流程表,你先看看,”沈莹将几页资料交到祝肴手中,不紧不慢地道:“你的第一面亮相,是在发布会上,目前已确定参加的媒体有372家……” “372家?”祝肴目光从手上的资料中抬起了头。 “别紧张,如果你害怕,妈妈就站在你旁边。”沈莹揉了揉祝肴的头发,温声安慰: “我第一次面对媒体时,是在7岁,那里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其实也很紧张。嫁给时搴后,你会受到太多公众的关注,只能慢慢习惯。要辛苦你了,好孩子。” 沈莹的话,让祝肴原本紧张的情绪一点点安稳下来。 尤其那句“要辛苦你了”,让祝肴心里暖意腾升。 明明是她高攀沈家。 沈莹却说“要辛苦你了”…… “知道了,妈。”祝肴认真道。 沈莹接着给祝肴讲流程,因为祝肴不参加彩排,所以沈莹讲解得格外细致。 吴月溪将电视声音又调得更小了些,怡然自如得看着电视。 客厅里,氛围融洽。 讲到中途,沈莹喝了口水,接着笑意融融地开口:“给长辈敬改口茶的环节,时搴说你父母有事不方便来,那就只需要你给我和阿你爸敬茶。” 祝肴原本还担心沈莹没法接受她父母不参加,没想到她却一点不介意。 祝肴:“好的,妈。” 沈莹:“不过,改口茶除了我和你爸,还有一个人也要喝,而且也得给你封个大红包呢。” “哦,谁?”吴月溪好奇地回头问道,顺便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改口茶一般敬公婆就够了,还有谁要敬茶? 祝肴也疑惑地歪着头瞧沈莹。 沈莹笑着道:“时搴的小叔,霍宵。” 空气突然一静。 下一秒,吴月溪疯狂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月溪,怎么了?”沈莹替吴月溪顺背。 祝肴早已僵住。 她甚至已经反应不过来吴月溪因为太震惊被葡萄卡住了,只喃喃下意识问:“霍……霍宵?” “嗯,等你给他敬茶后,你也该改口叫小叔了。”沈莹语调温和平静地解释: “时搴跟着我姓沈,但也是霍家的亲孙子。” “你即是入我沈家门,也是入霍家门。” “你小叔是霍家现在的当家人,所以是他来喝这杯霍家新媳的改口茶。” 吴月溪咳了半晌,终于将那颗葡萄生噎了下去,睁着骨碌碌的眼睛,看向祝肴。 祝肴唇瓣嗫嚅了两下,终究将想拒绝的话吞了回去。 霍宵。 以后确实就是她小叔了。 沈莹说的没错,她嫁给沈时搴,也是进霍家门,这杯敬霍氏当家人的改口茶,她不能说不。 “好的,我知道了,妈。”祝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意。 “你小叔他性子冰冷,不爱言语,到时他对你冷着脸,你也别怕,他对谁都一样。”沈莹笑着提点安慰。 吴月溪激动地挑了挑眉。 霍四爷是对谁都一样冷着脸。 但偏偏就不包括祝肴。 今天午后霍宵替祝肴打伞,抱她回房的画面,吴月溪此时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到祝肴大婚时,霍宵竟然要喝祝肴的改口茶? 天呐,那画面也太刺激了! 吴月溪期待地直搓手。 第192章 天方夜谭 沈莹将婚礼流程全和祝肴讲完,已经挺晚。 祝肴没让沈莹一个人回去,而是陪着沈莹回了她和霍围的住处。 霍围和沈莹又留着祝肴陪他们一起吃饭。 祝肴吃完饭准备回客缘苑时,天色已渐沉。 霍宅里四处灯火通明,且因为再有两天就是婚礼,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喜庆氛围十足。 祝肴走在霍宅里,思绪有些恍惚。 最初时,她是被霍宵带到霍宅来。 却没想到现在,她要在这里,和沈时搴结婚。 祝肴慢慢往前走,经过湖边时,余光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快速低下头,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祝肴。” 那人却叫住了她。 祝肴脚步一顿,回头朝宁泱泱看去。 宁泱泱脸色苍白,如冰冷的玉,连眼睛、唇也毫无血色。 她坐在轮椅上,一个人,没有保镖。 湖近微风习习,路灯也凄冷,浅而淡的光若有似无地笼罩着宁泱泱。 没有了平时的高傲骄矜。 也没有了平时的咄咄逼人。 让她此时虚幻得透明的纸片,风一吹就能倒一样。 祝肴心里涌上些说不清的情绪,明知道不该管她,却下意识问道:“你的保镖呢?如果是你轮椅没电了,我可以推你回去。” 祝肴说完就后悔了。 如果月溪姐在,一定会骂她圣母,多管闲事。 所以她话音才落,立马又说:“如果不需要就算了,我先回去了。” “祝肴……”宁泱泱又叫她。 祝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宁泱泱此时,对她没有挑衅和恶意。 祝肴心里轻叹了一声,转身走向宁泱泱,握着宁泱泱的轮椅,“你在霍宅是住哪儿?” 她正想往前走,宁泱泱伸手朝后拉住了她的手。 在祝肴疑惑时,宁泱泱转动轮椅,面朝她,“祝肴,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祝肴微怔,低头瞧着这一张与她极其相似的脸。 此时宁泱泱这张没有血色的脸,白得吓人,甚至薄得能看清皮肤下的青色经络。 宁泱泱向左偏偏头瞧祝肴。 又面无表情地向右偏头,瞧祝肴。 她又低头,拉着祝肴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声线没有温度地说: “祝肴,你摸摸看,摸摸看……” 宁泱泱的行为很奇怪。 祝肴微微拧着眉,但手却在宁泱泱的带领下,一寸寸摸过她的脸。 这一摸,祝肴震惊了。 在宁泱泱的下颌,在旁人看不见的这个角度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凸起。 而且表面非常不光滑,很像是…… 手术后留下的增生疤痕。 可面积太大,下颌处一大片都是,祝肴又觉得不可能,什么手术,会留下这么多的疤痕…… “摸到了,对吧?”宁泱泱淡淡看向祝肴,又说:“你蹲下。” 祝肴担心宁泱泱会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没动。 宁泱泱自嘲地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将腿上的盖毯掀开,扔到地上,将自己的裤腿拉了上来。 祝肴目光呆住。 那双长久不见日光的小腿,肌肉已经萎缩。 但还能清晰看见两条小腿上狰狞的手术刀口。 “祝肴,听听,这里面是钢板。”宁泱泱弯腰,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小腿。 “叩叩”—— 钢板的敲击声在黑夜里明显。 祝肴往后倒退了一步。 她从来没想过,宁泱泱精致高傲的外表下,竟会是这样一双看起来畸形无比的腿。 祝肴觉得后背冒出冷汗,转身想走。 “祝肴,”宁泱泱却一把拽住祝肴的手,死死拽住,突然哭喊道: “祝肴,你好好看看我的腿,看看我这双做过切骨手术的腿!” 宁泱泱的哭声凄厉。 祝肴被她拽住的手,被吓得克制不住的抖。 心里又同时疑惑,为什么她要做切骨? 宁泱泱又突然大笑,满脸流着泪地说:“祝肴,三年前,你还记得在医院门口,你护着的那个疯女人吗?那个人就是我……” 宁泱泱脸上动了无数次刀,终于和祝肴形神相似。 但当宁泱泱第一眼看见祝肴时,就知道,她们还有一点不相同:身高。 三年前,她得知要做切骨手术,不肯。 却在喝了宁远一杯咖啡后,晕了过去。 最后醒来时,双腿已经做完手术。 她没恨宁远,当时以为是他不知情下被父母利用而已。 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肯,最终一定也逃不过。 可那手术真疼啊。 比脸上她早已麻木的手术疼上几百倍。 骨头生生被切掉一段,当麻药失效时,那蚀骨的疼让她满床打滚。 父母却只在床头安慰她忍忍就好。 她疼得受不了,想死,想逃,想找哥哥让他抱抱她。 她趁着父母不在,扯掉全身插满的管子跑了出去,可腿才做了手术,跑到一楼早已撑不住。 她只能爬。 像丧家之犬一样在医院大厅,哭着往外爬去。 她穿着住院服,腿上伤口裂开,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泪水将头发沾满一张脸。 父母不过几分钟就找了过来,拽着她想往楼上拖。 有个女生却冲出来,将她的父母推开,蹲下身,将趴在地上的她护在身后。 那个女主说:“她不愿意!你们别动她!” 那个人,是祝肴。 父母说:“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祝肴:“她是你们的女儿,但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们这样拽她,根本不是好父母。” 宁泱泱还记得当时她妈打了祝肴一巴掌,让她滚,威胁否则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祝肴被挨了一巴掌,却怂得没还手。 可又分毫不退,守在她身前,拿出电话报警。 可报警又如何。 警察当着祝肴的面,将她接走,又最终还是回了医院…… “那个人……是你?”祝肴惊讶。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那年在地上哭着往外爬的女人,竟然是宁泱泱。 “三年前,我不是出车祸,我是做了切骨术却术后恢复不好,走不了路,霍宵才对外说,我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就是为了能让我康复后再出现……”宁泱泱眼睛呆滞,泪水却一刻不停: “我被我爸妈困在医院的那间小小病房里,整整三年,陪伴我的,只有四面白墙。” “我在上个月偷到一个医生的手机,用她的手机联络媒体,说我已植物人苏醒,我才逃脱了那个病房。” 祝肴听着宁泱泱的话,只觉得像听天方夜谭。 第193章 夏天真好 为什么宁泱泱要做切骨手术? 霍宵又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宁泱泱做了切骨手术需要康复? 祝肴听得脑子转不过来。 宁泱泱一张惨白的脸,仰头看向祝肴,泪水冰冷:“祝肴,我恨你,可是你那次护着我,我也替你报复了我妈。” 她告诉了霍宵在楼下的事。 告诉了他祝肴被她妈打的那一巴掌。 当面对霍宵时,她妈哭着跪下,说当时糊涂,没认出来祝肴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但霍宵还是要了她妈的一只手,砍断,又送进手术室再接上。 宁泱泱当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才想借霍宵的手想报复她妈,还是因为她妈打了唯一帮助她的祝肴。 但后来,宁泱泱在三年里,一天比一天更恨祝肴。 为什么祝肴就能在外快活地活着,还能有一颗干净的心,明明自己没能力又胆小懦弱,却能咬牙护着其他人。 不像她,一颗心早已畸形腐烂。 宁泱泱自嘲地哭,又大声地笑起来:“祝肴啊祝肴,我今天才知道,我这辈子,唯一真心对我好过一次的人,只有你!” 只有祝肴…… 这个原本害她一生悲惨至此的人。 多可笑! 多可悲! 祝肴:“宁泱泱,你有霍宵,你有宁远,他们对你的关心爱护,很多人都羡慕……” “霍宵?” “宁远?” 宁泱泱喃喃念出两个人的名字,松开了祝肴的手,转动轮椅,朝她挥了挥手,“你走吧。” “你不用我送你回去?”祝肴觉得宁泱泱现在状态不对。 “你走。”宁泱泱厉声大吼。 祝肴拧紧了眉,不再多问,转身便走。 祝肴一走,湖边就静了下来。 宁泱泱歪着头,看着平静地湖面,出了神。 一个小时后,她朝前扑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前爬。 几分钟后,宁泱泱入了水,渐渐沉入水底。 霍宅的湖水清澈。 宁泱泱往下沉,也能清晰看见天上的月。 那轮月真圆。 和小时候一样圆。 小时候,爸爸会抱她在怀里,和妈妈、宁远一起,在夏夜室外乘凉。 宁远会将瓜子剥好,喂在她嘴里。 她也会剥好瓜子,假装喂给宁远,却喂到妈妈的嘴里。 宁远假装生气跺脚。 一家人却都在笑。 那笑声已久远。 宁泱泱却觉得此时犹如在耳。 爸爸在笑,妈妈在笑,哥哥也笑,她也在笑…… 一家人的笑脸,在记忆里无比清晰。 可随着宁泱泱越来越沉入水底,月亮也被水的波纹遮盖得越来越模糊,记忆中家人的笑脸逐渐消失。 夏天真好。 小时候真好。 没有烦恼,没有疼痛,没有欺骗,也没有真真假假…… “泱泱!” 宁远的声音在水中很模糊。 宁泱泱听不太清。 直到她被宁远拉到岸边,宁远的声音才逐渐清晰,“泱泱,你在做什么!要不是我在医院收到祝肴的信息说你在这儿,你难道真就这么死了!” 宁泱泱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又是祝肴! 担心她的,又是祝肴。 不求从她身上索取任何回报的人,又是祝肴! 宁泱泱张了张唇,想说话,可却说不出。 宁远瞳孔陡然一震! 他这才发现,宁泱泱脖颈处的大动脉,早已被她划破。 从他拉宁泱泱上岸的这一片水里,全是血,大片大片的血。 “泱泱!”宁远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泱泱!你别死!你不能死!” “宁远……”宁泱泱周身血色尽失,说话只有气音。 她想问,宁远是为作为工具人的她而哭。 还是为作为他妹妹的她而哭? 可是重要吗? 不重要了。 “泱泱,你说!你还想说什么!哥哥听着,哥哥听着!”宁远哭喊,悲痛欲绝。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宁泱泱的脸上。 可宁泱泱却丝毫感觉都没有。 因为她浑身都是水。 水里好冷。 宁泱泱抬手,摸了摸宁远的脸,最后用气音喊了一声: “哥……”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宁泱泱已然冰凉的手。 宁泱泱沉沉闭了眼。 耳边还有宁远的哭嚎,也有小时候自己的声音。 “哥哥,抱抱泱泱!” “哥哥,泱泱扭脚了,好疼。” “哥,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你吃……” “哥,你送的小裙子好好看。” “哥……” 哥,再见。 第194章 安排 松涧苑。 书房里,霍宵坐在书桌旁。 他此时已洗漱,换了一套睡衣,纯黑色的睡衣质地上乘,贴合着硬朗的肌理,将气质更衬得冷肃慑人。 谢名坐在沙发上,目光平静又专注地看着茶几上的电脑。 上面内容密密麻麻。 仔细一看,就能看见各种详尽的事件备忘。 房门推开。 宁远一身湿漉漉,连鞋子都没换,一步一步沉重地踩进来,在昂贵的木地板上,留下脚印的水渍。 霍宵抬眸看去。 “宁总?”谢名起身,平淡问:“你这是怎么了?” “霍宵,泱泱她……”宁远一双眼通红,包扎着耳朵的绷带也湿透了,要落不落,“她……” 宁远声音哽住,再多说一个字,就快克制不住哭出声音。 只能咬着牙,浑身颤抖着。 “她还是不乐意?”霍宵深邃的眸微冷,“宁远,是你说能劝好她,让她配合好最后一次的事,别搞砸了。” 宁远知道霍宵等了多年,就是为了后天的事。 如果搞砸了,后果会是什么? 是让宁远也跟着彻底消失? “我提醒过你,她最近情绪不稳定,叫你多看着她。肴肴进宁家前,宁泱泱不能出任何问题。”霍宵淡淡道。 宁远后背发凉。 如果宁泱泱的死讯传出去,那祝肴进宁家的身份就没了,霍宵的一切筹谋就功亏一篑。 宁远突然连告诉霍宵真相的勇气都没了。 宁远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泱泱没事,后天,我会带着她准时到祝家。” “宁总,这事不用你费心,我会将宁小姐安排好。”谢名不紧不慢道。 “不,还是我来,泱泱情绪最近确实不稳定,我来安排,她更能接受些。”宁远笃定着开口。 宁远绝不敢拿霍宵的正事开玩笑。 霍宵清楚这点。 而且,宁远多数时候,做事很可靠。 霍宵颔首,“好,谢名告诉你细节。” 宁远头脑昏沉,怕自己记不清,将谢名说的安排一点点记在手机上。 半个小时后,宁远出了涧松苑。 他到门外。 强撑着的镇定土崩瓦解,又是一副失神落魄的神色。 宁远掉下一滴泪,喃喃道:“泱泱,你再最后为宁家牺牲一次,把最后一次的事办好,你再落土为安……” 他会先将宁泱泱在后天祝家失火后放进去,记者们仓促拍照后,他再亲自带走宁泱泱。 宁远滴下的泪水,和十二年前,宁母在手术台为宁泱泱掉下的眼泪,如出一辙。 - 书房里。 谢名将电脑放在霍宵桌上,“四爷,所有细节已再三确认。” 霍宵眸光深邃,落在屏幕上。 过了半晌,他缓缓往后靠,阖眸不语。 当宁泱泱散播自己“植物人已苏醒”时,霍宵还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就收回祝肴申请做交换生要出国的消息。 在去拦祝肴的路上,知道已不能再等,他在途中就临时发布了要和宁家联姻的消息,并确定了订婚宴。 订婚宴后,就是他和宁泱泱的婚宴。 他婚宴当日,铺天盖地都会是他和宁泱泱的新闻,也是将宁泱泱带走,与祝肴偷梁换柱最好的时候。祝家失火伤亡一人,既能安排上媒体留下可查的齐全铁证,又不至于引起更多人注意。 但没想到,时搴的婚宴,竟然安排在他之前。 而且,沈夫人还是神秘未知人。 时搴大婚当天的新闻,将更会引起轰动和关注。 而所有这些安排,霍宵也不能提前告诉祝肴。 她心思简单,藏不住事,她有任何失误,都是致命的。 只有在最后一刻,才能告诉她。 第195章 布置 “四爷,”谢名开口,“为祝小姐特制的隐形眼镜已经备好,戴上后,再改变一下发发型,脸部细节用彩妆微调,与宁泱泱几乎没有区别。” “您和祝小姐的婚房也已经布置完毕。” “在您婚礼前,祝小姐先在宁家熟悉宁泱泱的生活习惯,认识宁家人。” “在您与祝小姐婚礼后,就可以从霍宅搬走,一起住进新宅了。” “好。”霍宵听完,闭着眼,微微颔首。 “四爷,”谢名将一个红色丝绒小盒子放在桌上,“这是您定制的戒指,今日才取到。” 霍宵缓缓睁开眼,目光静静看着戒指的盒子。 他拿起,将盒子打开。 霍宵目光依然在戒指上,只道:“你先回吧。” “是,四爷。”谢名恭敬点头,退出了书房。 这一个月多月来,除了在医院那几日,霍宵每天睡得都很少。 一切的细节,都需要推演再推演。 如果不是祝肴执着要出国,霍宵或许还会再等。 可他怕再等,祝肴就不在原地等他了。 所以,他要快。 两天后,将这枚戒指送到她眼前时,她会喜欢这枚戒指吗? 霍宵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没关系。 不喜欢,他会再给她买下一颗,再下一颗。 他和祝肴会有很多很多时间,他可以买很多钻石珠宝捧在她面前,问问她喜欢哪一颗。 十二年了…… 终于等到可以名正言顺的今日。 - “肴肴,快起来。” 清晨阳光晒进窗户里。 暖洋洋的日光下,祝肴舒适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又翻了一个身,闷声闷气道: “月溪姐,我昨晚做了好多梦,没睡好,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肴肴!再不起来,我可揍你屁股了!” 这熟悉的声音! 祝肴猛地将被子掀开,惊得坐起身,“意嘉!” 话音一落,祝肴已经光脚下床,一把将人抱住。 长年撸铁的吴意嘉搂着祝肴的腰,也激动将祝肴抱着转了一圈。 将祝肴放了下来,吴意嘉捏了下祝肴的鼻子,打趣道:“我也有福气!也是抱到富贵不可言的沈太太了!” 富贵两个字,吴意嘉确实没说错。 想到自己名下已经有了榕城沈氏,还有三百个亿。 祝肴并没谦虚,笑着道:“我妈给了我很多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以后我养你!” 从她与吴意嘉认识起,永远是吴意嘉带着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吴意嘉的零花钱在榕城的小富二代里,那是出了名的多,为祝肴花钱是眼都不眨一下。 祝肴感叹,自己也终于有底气说养闺蜜的话了。 “啊啊啊啊!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吴意嘉乐得跳了起来,啪叽一口亲在祝肴的脸上: “以后我要是包个小明星什么的,钱不够,你可得给我贴上!” “包、包小明星?”祝肴一时怔住了。 “要不然呢?”吴意嘉朝着祝肴挑了挑眉,“用你的钱,我肯定是用在刀刃上啊!放心,到时候你看上哪个小明星,用我的名义包……唔唔唔……” “啧!我说意嘉,你虎点行,别这么虎啊!”才进门的吴月溪捂着吴意嘉的嘴,吓得赶紧四处看。 这些话,以前还行,吴月溪现在都不敢跟祝肴说,意嘉虎头虎脑的,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这要是被沈二少听见吴家人带坏祝肴。 明天吴家就得在地球消失。 吴家洞里的蚂蚁,都得找出来被沈二少劈成两截才能解气。 吴月溪松开意嘉的嘴,提醒道:“好了,别聊天了,给你们试妆的化妆师都在楼下客厅了……” 吴意嘉这才想起来,她上楼是找祝肴做正事的。 作为明天的伴娘,吴意嘉今天除了要试妆,还要试伴娘服,可有得忙。 “不过,”吴意嘉眨了眨眼,奇怪地问:“肴肴是沈太太的事,不是没有对外公布吗?这么多化妆师,还推了这么多衣服过来,没人起疑心?” 祝肴已经进了洗手间洗漱。 吴月溪笑着道:“霍宅现在都在私下传我是沈太太,恰好我和肴肴又住一起。” 吴意嘉明白了。 所以众人都以为,这些化妆师来客缘苑,是为吴月溪准备的。 “更巧的是,作为伴娘的你,还是我妹妹,他们更觉得是我了。”吴月溪眼里透着饶有兴致的光。 她都迫不及待想看明天祝肴身穿婚服出现时,所有人吃惊的表情了。 第196章 七点 祝肴简单洗漱好后,与吴月溪她们一起下楼。 别墅里,旋转实木楼梯光泽深红而沉稳奢华。 祝肴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白t白色五分裤,柔顺长发扎着一个松紧合宜的马尾,一个普通大学女生再普通不过的装束。 她小腿纤长而白皙,脚步轻盈,一步步下台阶。 吴月溪和吴意嘉她们,跟在她的身后。 当祝肴刚过转角,便看见了客厅里密密麻麻一大片人。 化妆师、服装师将小别墅里站得满满当当。 她目光才看下去的一瞬间,众人异口同声恭敬道: “沈太太!” 众人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别墅内还隐隐有回响。 祝肴第一反应,是大家应该是误以为是吴月溪,是在向吴月溪打招呼。 但当她将目光向众人迎过去时。 才注意到,所有人的都是在注视着她。 众人的目光中有尊敬、有害怕、也有打量,更多的是羡慕和好奇。 祝肴脊背一僵。 吴月溪在她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腰,“这些人,沈总已经告诉他们沈太太是你了,他们就是是来给你试妆的。” 原来是这样。 祝肴不适应和尴尬地咳了咳,僵硬地抬手,强装镇定道:“大家早上好。” “沈太太早上好。”众人又恭敬地回。 祝肴不知该说什么了,立马低下头,赶紧快步下了楼梯,朝餐厅去。 沈莹说,她以后会受到太多的关注。 且不说以后,就现在这么多人,恭恭敬敬叫她沈太太,已经让她很不适应了。 化妆师和服装师收拾着带来的东西。 祝肴正好趁这个时间吃早餐。 霍宅送来客缘苑的早餐丰盛营养,最重要是足够美味。 祝肴胃口不错,吃好后,坐到妆造团队带来的化妆镜前。 “沈太太,这是沈二少和沈总他们选定的几款发型和彩妆,让您从中选您最喜欢的。”化妆师拿出平板,将几张图片翻看给祝肴看。 这次婚礼是新中式,全是凤冠霞帔,妆造奢华无比。 其实发型如何,并不太重要,头上凤冠一戴,发型便什么也看不出来。 祝肴平时不爱化妆,彩妆造型也不太懂。 祝肴正在说随便,吴月溪指着第一个彩妆造型问她:“要不先试试这个,能突出你的五官优点,色彩足够庄重,但又不浮夸。” “好,那就这个。”祝肴点点头。 化妆师挑了挑眉。 看见这位沈太太的第一眼,还以为是个有手段有心机、表面装乖的大学生。 否则怎么可能会拿下京圈太子爷。 现在这一看,还真是表里如一,软糯好说话。 “好的,沈太太。”化妆师笑着答应,赶紧再次洗干净手,为祝肴上妆。 吴意嘉去试衣服了。 吴月溪无聊,缩到一边看脱口秀。 祝肴干巴巴地坐着,半小时过去了,实在撑不住,打了个哈欠。 嘴唇刚想合上,就被精准投喂进了一颗小小的薄荷糖。 祝肴闭上嘴,薄荷糖的清凉,让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她惊讶地侧眸看去。 对上沈时搴含笑的眸。 他眉尾微微上挑,目光散漫不羁,但细细盯着一个人时,就如同一根羽毛,能轻易将人心撩拨。 祝肴最近看着沈时搴的那双眼,心跳总会漏一拍: “你怎么过来了?你今天不该很忙吗?” 化妆师正认真上妆,听见祝肴的话,余光才扫过多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前几天她师父去试妆的太子爷! “沈二少!”化妆师赶紧站好。 明日大婚,她的师父给太子爷做妆造。 她给沈太太做妆造。 前几天,她师父给太子爷上妆时,太子爷那清冷又疏离的气质,让她师父上妆都是抖着的。 没办法,太子爷气场太强。 “继续。”沈时搴散漫地扫了一眼化妆师。 “是。”化妆师慌忙点头。 “有咱妈呢,用不着我。”沈时搴坐下,一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瞧祝肴,薄唇轻勾着漫不经心道: “再说了,每天一醒,第一时间就想见我家沈太太,等不了一点。” “别、别说了,这儿到处都是人。”祝肴白皙的脸庞,立马红了大半,尴尬地从镜中看向化妆师。 化妆师咳了咳。 天呐,原来太子爷是这样的太子爷? 那天和师父一起见到太子爷,和现在是一个人吗? “有人又怎么了,我想我太太,名正言顺,还说不得了?”沈时搴笑意半分不减。 祝肴赶紧抿着唇不敢说话了。 怕沈时搴等会儿又说出些什么话来。 祝肴不吭声,沈时搴却也不觉得无聊。 沈时搴就这么坐在旁边,盯着祝肴,待了一个小时。 时不时祝肴会睁开眼,看看沈时搴。 沈时搴便眸中含笑,静静地瞧着她。 “姐,他们俩,一直这样腻歪?” 速战速决选好衣服也试好妆的吴意嘉,凑了过来。 “啧,”吴月溪目光从电视上收回,也瞧去,“这才哪儿到哪儿?更腻歪的,你还没见过……不过我纠正一点,不是他们,主要是沈二少,他的眼睛跟502胶水一样,恨不得一天24小时黏在肴肴身上。” “咦,”吴意嘉搓了搓胳膊上突然起来的鸡皮疙瘩,“那沈二少也太倒贴了……” 吴意嘉话没说完,祝肴和沈时搴已经起来。 似乎预感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沈时搴眸光朝这边一扫。 吴意嘉立马挺直了背,指明着电视:“姐,这脱口秀怪好看的啊……” 祝肴也朝这边看了看,走了几步过来道:“月溪姐,意嘉,我已经试好妆定妆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人同时竖起大拇指:“好。” “那行,我先上楼卸妆。”祝肴眉眼弯弯,笑着转身上楼。 沈时搴高大笔挺的身姿跟在后面,步态从容。 祝肴上楼,进了洗手间卸妆。 房间里,沈时搴半躺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搭在脚凳上。 “嗡”—— 祝肴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 沈时搴下意识将眸光扫去一眼。 就这一眼 ,让他微微眯了眯眸。 那是一条短信。 备注就两个字:霍宵。 上次他将小叔从祝肴的微信里已经删除了,看来删得还不够干净。 沈时搴手臂一伸,将手机拿来打开。 短信上只有一行字。 【霍宵:肴肴,明早七点下楼,有事告诉你。】 第197章 安全感 沈时搴眸光冰冷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小叔。 真是阴魂不散。 脚凳上的腿收回落在地上,沈时搴坐直身体,静静看着屏幕上,脸色越来越沉。 小叔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已经发现了是祝肴,要抢婚? 脑海中闪过婚礼台上的画面,幻象中他和祝肴正要夫妻对拜,霍宵站了出来,朝祝肴伸手,祝肴便将手搭了上去,两人牵手离开,在夕阳下欢快奔跑,奔向他们的幸福人生…… 沈时搴指骨修长的手将手机越握越紧。 随后,他按住这条消息,正要删除…… 突然,洗手间的门打开。 沈时搴:“……” 沈时搴将手机迅速扔回原位,阖眸躺了回去。 祝肴用洗脸巾仔细擦着脸上的水,走了出来,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 “这么快就卸完妆了?”沈时搴睁开眼,眼眸含笑地看向祝肴。 “嗯。”祝肴软软地应了声。 她纤白手指点开手机。 沈时搴目光紧紧落在她手机上,一颗心就像是被拿捏在手上的手机一样。 她看见那条消息了吗? 她会怎么回复? 他刚才真该别犹豫将那条信息删了! 万一小叔要抢婚,祝肴真答应了,他能怎么挽回? 沈时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心里一团乱麻。 直到祝肴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怎么拉黑人吗?” “嗯?”沈时搴刹那抬眸。 “我想删除一个人,但是我没删过,不知道怎么拉黑。”祝肴视线依然落在手机屏幕上。 沈时搴原本紊乱的心跳,逐渐回归原位,嗓音微哑道:“你点进联系人,往下拉,点屏蔽……” 祝肴跟着沈时搴的提示操作。 随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下一秒,手臂就被沈时搴一拽,祝肴整个人落在沈时搴的腿上,被他抱在怀里。 祝肴已经习惯了沈时搴随时的亲亲抱抱。 沈先生现在一定是想要亲亲了。 祝肴懂。 她只惊讶了一瞬间,就笑着勾住沈时搴的脖颈,闭着眼,仰头想亲上去。 唇上,却放上沈时搴冰冷修长的食指。 祝肴睁开眼。 “沈太太……”沈时搴才开口两个字,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该怎么说呢? 说你拉黑小叔,让我感动地想亲你三天三夜。 说我怕得不行的时候,你却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好肉麻。 沈时搴以前说得出口,此时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嗯?怎么了?”祝肴眉眼舒展温软地瞧她,好亲地唇笑意浅浅。 沈时搴笑了笑,轻轻地吻了下祝肴的额头,悦耳嗓音温沉: “沈太太,我爱你。” 一腔爱意,在沈时搴胸口横冲直撞,上一秒的害怕,下一秒的狂喜,让他血压忽高忽低,爱意找到窗口,便倾盆而出,将他整个人淹没,甜蜜又酸涩…… 我爱你。 多么郑重地三个字。 祝肴瞳孔微凝。 沈时搴又吻她的鼻尖,往下,又吻她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 “沈太太,我爱你……” 祝肴的心尖,被这三个字撩得直颤。 “祝肴,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沈时搴声线微哑,边亲,边喃喃问。 祝肴颤着声回,“我、我听见了……唔……” 沈时搴深而重地吻住她,握着她的手,放在他剧烈跳动的胸膛。 祝肴心里化成一摊甜的蜜汁。 她听到了沈时搴口中的爱。 也触摸到他跳动的爱。 也在平日一点一滴里,感受到了沈时搴付诸行动的爱。 他的爱意从不加掩饰,浓烈汹涌。 所以,在祝肴刚才打开手机,看见霍宵短信已经是被已读的状态,又看见沈时搴那一副担心又紧张的样子时。 其实知道怎么屏蔽号码的她,故意问: “你知道怎么拉黑人吗?” 这么好的沈先生,她也想回馈给他想要的一切。 比如安全感。 明天,就是两人大婚,他们将是携手一生的夫妻,荣辱与共。 祝肴心里也安定下来,搂住沈时搴的脖颈,更深地主动吻向他…… - 客厅里。 眼见已经两个小时了,上楼的两个人都还没下来。 吴意嘉感叹,小夫妻就是体力好。 也正常,沈时搴看着散漫慵懒,实际身体处处都散发着男人荷尔蒙的侵略感,这房事不贪才不正常,他又不是走的禁欲风。 禁欲…… “姐,”吴意嘉突然想到一个人,“你们住这霍宅,遇到霍宵的时候,他找过你们麻烦没?” “霍宵?”吴月溪想了想,漂亮的眸底有些思量,“其实我一直觉得,霍宵似乎对肴肴没有恶意,我们住这儿,他从没找过麻烦。” 重点是,吴月溪觉得霍宵看祝肴的眼神,很奇怪。 他看宁泱泱的眼神,表面上温情柔软,可吴月溪也觉得奇怪。 但真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她又看不透。 “但怎么说呢?”吴月溪拧了拧眉,“我一边觉得明天肴肴惊喜亮相很刺激,一边又觉得明天可能出事,心里有点慌。” “姐,你别吓我!”吴意嘉瞳孔一瞪。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吴月溪笑笑。 明天两人大婚。 可务必要一切顺利。 -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今日良辰吉日。 沈家太子爷大婚。 榕城的私人飞机航线今日早已约满,各地名门政要齐聚榕城,此时才清晨六点,以霍宅为圆心,周围三公里道路上已经豪车遍地,这是京市太子爷大婚,也是一场顶层豪门间权势与财富融洽相合的盛宴。 除此之外,霍宅门口已有数不尽的媒体采访车。 天色才刚蒙蒙亮,清晰澄澈的晨光已落在霍家众人的身上。 霍老爷子穿着一套浅灰色的中山服,精神抖擞道: “莹莹,今日你主要招待京市来的客人。” “老二,你和郑管家,把关婚礼的后勤和细节,万万出不得错。” “老四,你与我一起接待好客人,应酬的事,今日时搴就不用管了。” “心瑜,你今天也别游手好闲,跟在时搴身边,时刻提点他,他年纪还小,别让他今天做出些不着调的事。” 霍老爷子说完,众人都点点头。 沈时搴挺拔身姿悠然站着,单手散漫插兜,面色平静如水,疏懒地也笑着应了声,“我知道了,爷爷。” 霍围笑着道:“爸,我的事还要你提醒?我大事不行,小事完美做好。” 说完,邀功似地看向沈莹,“对吧,莹莹。” 沈莹给了他一个白眼。 霍围立马回了一个比心的手势。 接着,霍围激动地搓手,拉着郑管家就要再去将婚礼流程再落实一遍: “郑叔,关于那个婚礼的蛋糕……” 沈莹此时正好接起电话,是刚到榕城的沈家人:“爸,妈,三伯,六舅舅……”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笑着叫上沈时搴与霍心瑜与她一起到门口去接人。 霍老爷子也笑着朝大门处走去。 整个霍宅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 此时,唯独霍宵站在原地。 见众人走远,霍宵拿出了手机。 昨天的短信,没有回复。 霍宵拨出号码。 对面一直是忙音。 霍宵高挺身姿屹立,晨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又孤傲。 他深邃眸光眺望,落向不远处的客缘苑。 沈时搴随着沈莹走远,又淡淡回眸 ,清冷眸光微沉,看向还在原地没动的小叔。 第198章 何苦 客缘苑。 吴月溪懒洋洋翻个身,手一摸,昨晚和她同住的吴意嘉已不在床上。 她磨磨蹭蹭收拾好下楼,才见客厅里,妆造老师们已经早都到了,正在井然有序地做着准备。 吴意嘉昨晚睡得格外早,此时精神奕奕地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造型师已经在给她做头发了。 “肴肴呢?还没起来?”吴月溪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还没,还睡着呢。”吴意嘉保持着看镜中的姿势。 “我的天!那你不叫她!哪有新娘子早上六点还在睡的!不赶紧起床等会儿怎么来得及?婚礼前还有发布会呢!”吴月溪碎碎念着,转身就朝楼上走,准备找人。 “诶诶诶,姐!”吴意嘉将人叫住,“刚才沈总已经来过了,她看见肴肴睡得香,让我们别叫她。沈总将发布会挪到婚礼上一起……” “啊?发布会的时间还能改?”吴月溪脚步一顿,脸上表情五彩缤纷。 沈莹就为了让祝肴多睡一会儿,就把几百家媒体等着的发布会给延后了? 这什么顶级婆媳脑? 和沈时搴的恋爱脑有的一拼! “沈总说,肴肴婚礼才出现在大家面前,上午不用迎接宾客,所以就让她睡个够,还说结婚很辛苦,让她多补觉。”吴意嘉几乎是原话复述。 吴月溪满头问号。 恕她直言,她是真没看出结个婚肴肴有多辛苦。 这简直是被沈时搴拱起来结的婚。 又不用操心婚礼,又不用备嫁妆,还不用应酬宾客…… 不过沈莹都这么说了,吴月溪当然就不为祝肴着急了,也悠哉悠哉坐下来,自己化妆。 “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帮您画吧?”一位化妆师主动到吴月溪跟前说。 整个妆造团队是按照最高规格来配置工作人员和物品。 其他豪门大婚,通常伴郎伴娘都二三十个。 但沈家竟然只有一个伴娘,所以空闲着没事做的化妆师不少。 “那行,谢谢。”吴月溪并没客气。 但下一秒,吴月溪突然皱眉,抬头问化妆师,“我怎么感觉有个人影上楼了,你看见没?” 化妆师也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不过什么也没看到,于是立马恭敬笑着回道:“我没注意,今天众多,到处都是人影在晃。” - 霍宵踏入客缘苑时,里边一片热闹。 并没人注意到他。 他淡淡看向客厅里,新娘吴月溪,和伴娘吴意嘉,正在客厅里化妆做准备。 霍宵只淡淡看了一眼,但迈步往楼上去。 上了二楼,几间卧室门都开着,只有走廊尽头的那间房紧闭着门。 今日沈时搴大婚,连这客缘苑里边也做了装饰布置。 走廊里贴着喜庆的大红喜字。 栏杆上有金色与红色交织的彩带。 霍宵步伐沉稳,沿着走廊到房间前,将门打开,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人。 床上,祝肴侧躺着,呼吸平静。 晨光透过轻薄的纱帘,光线熹微,落在祝肴白皙精致的五官上。 霍宵没看了眼空调,迈步进门,将遮光帘拉上,晨光被阻挡。 室内暗了下来。 祝肴舒适地翻身,将脸蹭了蹭柔软的被子,更加沉沉地睡去。 霍宵到床边,伸出冷白修长的手,轻轻触碰了下她如玉般润泽的脸颊。 她肌肤上,有点冷意。 霍宵收回手,看向显示屏的空调温度,抬手将温度调高了两度。 又替祝肴掀了被子,将她的肩膀也盖好,霍宵才坐到沙发上。 他深邃眸光淡淡地凝视着祝肴。 在这静谧的房间里,祝肴的一呼一吸,他都能清晰感知。 两人安静的独处。 让一夜没睡的霍宵,身体放松下来。 他轻而又轻地舒了口气,高大身躯在沙发上躺下,修长手臂搭在沙发外的半空中,那串肃冷的佛珠轻晃,在黑暗中光芒幽幽。 最后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祝肴,他也闭上眼小憩。 “老四,你起誓。” 父亲的声音缥缈地响起。 霍宵睁开了眼。 这是一间病房,四面都是苍冷没有生命力的白墙。 他看见了十五岁的自己。 十五岁的少年躺在病床上,皮肤比墙还要更苍白,像一块冷玉,没有血色,没有生机。 “爸,我起誓,”少年启唇,沙哑无力的嗓音一字字道: “我只求留泱泱一条命。” “我绝不会娶她。” 霍老爷子:“老四,空口无凭。” “爸,我明白。”少年手扶着床边,颤颤巍巍起身,跪在了霍宵的面前: “大师……” 霍宵垂眸,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僧袍。 还没等霍宵反应过来,十二年前,听在自己耳边的话,此时一字不差地从他口里说出来: “小施主,你可要想好。” “指尖血,就是心头血。” “这佛珠已供香七七四十九日,已有佛性,浸入你的心头血,誓言便不可再逆。” “我已想好。”少年伸出手。 霍宵无法控制身体,只是机械地拿起针,在佛龛中的香火上烧,随后刺入少年的指尖。 少年身姿笔挺,跪得笔直,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像一片纸。 十指血。 心头血。 浸润着十八颗佛珠。 霍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倔强至此,红着眼自嘲地笑: “老四,不孝兄,不孝父。” 霍宵手里托着金钵,转头看向父亲。 当年,他没有抬头,没有看见父亲的脸。 此时,他看着父亲,才发现,父亲似乎在这一瞬间就老去。 霍宵被平静而尖锐的痛楚淹没。 跪在地上的少年低着头,浑身在颤抖,眼泪已在眼底打转。 霍宵低头,取出被血浸润的佛珠,放入油蜡中,再用蜡线将佛珠串连。 他将佛珠递给少年: “小施主……” 少年颤着苍白的手,高高举起。 霍宵正要替他戴上。 霍老爷子声线嘶哑凄厉,“你起誓!如果你娶叶行泱为妻,你就有死无生,转世也不成人,入畜道!” 霍宵震惊地看向霍老爷子。 震惊的不是霍宵,是当年的主持大师:“施主,毒誓起不得。” “老四!你起毒誓,我才会放了她,留她一条命。”霍老爷子咬牙道。 少年清朗的眼底,此时深邃如墨,浓重而悲戚的血丝自眼底蔓延开来,化成平静没有波澜的眼泪,滴落在地。 他将手更举高,平静道:“大师,请为我戴上佛珠。” 霍宵拿着佛珠,缓缓靠近少年的手。 佛珠一点点穿过他的手…… 少年凝视着佛珠,一字字道:“我霍宵今后若娶叶行泱为妻,有死无生。” “转世也不得为人,入畜道。” 佛珠戴在少年瘦削的手腕上。 黑沉邃暗的色泽里,隐隐有腥红的暗色,如同永无天光的黑夜,将少年层层笼罩吞噬。 霍老爷子神色悲痛,转身大步出门。 霍宵扶着少年起身上病床。 少年躺上去。 霍宵轻拂僧袖,站立床前:“小施主,你何苦。” “大师,你和我爸刚才在门口的话,我听见了,”少年睁着猩红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天花板: “他以为我只是一时糊涂。” “要在我长大娶妻成家后,就杀了泱泱。” “以后永生永世,我都愿意入畜生道,但这一世,我一定要护下她。” 第199章 办法 “小施主,你才十五,怎么护得住她?” 当年主持口中轻叹出声的话,从霍宵口中说出。 床上的少年唇色尽白,虚弱地喃喃道:“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那串佛珠戴在他瘦削的手腕上,在病床上的白色床单映衬下,越发黑如深墨,像大山压住他。 霍宵机械地重复着当年主持的话: “小施主,算了吧,这条路太难走,你坚持不下去的。” 对哥哥的愧疚、违背父亲的自责、年少无权的弱小、对抗强权的高压、黑暗独行的无边寂寥…… 这条路太难走了。 霍宵望着病床上的少年,突然想将这一路的艰辛与苦楚都告诉他。 想问问他,如果知道即将面对的一切,他还愿不愿意? 可霍宵开不了口。 现在,他只是主持,是梦中无法操控自己的主持大师。 突然,病床上的少年缓缓侧眸,那一双眸沉沉地望向霍宵,嗓音沙哑地一字字问: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所以,霍宵,我坚持下去了吗?” “你知道是我来了?”霍宵笑了声。 僧袍消失不见,霍宵身上又是一身笔挺奢华的沉黑西装。 少年也笑,笑得很苦,泪水从两颊落下来,执着地问: “十五岁的我,有没有做好?” “未来的我,护住她了吗?” “现在的她,过得好吗?” “也许你做的不够好,但你已付出全部了。”霍宵伸手,握住少年的手,嗓音低沉微哑:“泱泱也顺利长大,她亭亭玉立,学业有成。” 少年:“我还没娶到她?” 霍宵摇头:“还没。” 少年问:“能娶到吗?” 霍宵点了点头:“能。” 少年笑了笑,口中喃喃自语“那就好”…… 霍宵又问:“娶了她,下辈子也许就是做羊做狗,任人宰割,你怕吗?” 少年坚定道:“不怕。” 霍宵坐到床边,抬眼看向窗外,心脏密密麻麻的痛,将他淹没。 十五岁的他,口口声声说不怕。 但真不怕吗? 怕的。 那串佛珠就是毒咒,是时时刻刻的凌迟,十五岁的他,很怕。 “那我长大了,也不会怕吧?”少年问。 霍宵转头,垂眸看向病床上的少年: “霍宵,长大了,你就真的不怕了,泱泱是你的助力。” “你心里有她,能抵万难。” 少年欣慰地点头,“那就好,长大我就不会怕了……霍宵,那你站在那里等我,等我一步步带着泱泱长大!” 霍宵盯着病床上心性坚韧的少年,眼眶微酸,从口中挤出一个字:“好。” 说完,他蹲下身,双手捂着脸,肩膀在轻颤。 高大的身躯,此时像一个孩童…… 这十二年,会走得很难。 一步步筹谋,一步步试错,背负着对兄长和父亲的愧疚,独自熬过一天又一天。 明明已经长大了,明明就快要娶到她了,明明就要将她永久护在自己身边,再也不离不弃。 可为什么又要让他看见年少时的自己,让他想起那时的他如何苦熬。 十二年的艰辛,他走了过来。 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头,哪怕只看一眼当初的苦和难。 “霍宵!” “霍宵……” 霍宵睁开眼。 祝肴站在他身前,穿着一身轻薄的睡衣,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与惊讶,怔怔地望着他。 “泱泱……”霍宵戴着佛珠的冷白手腕,轻轻抬起,想去揽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 “霍宵,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祝肴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宁泱泱,你睡迷糊,认错人了。” 霍宵收回手,眼神里还有些迷茫。 几秒后,他屈起食指指节,揉了揉太阳穴。 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双长腿微微分开,口渴的他拿起茶几上的粉色杯子。 “那是我的杯……” 祝肴话音没落。 霍宵已经一口喝完。 他将杯子放下,拿起水壶又添了半杯,放到茶几上,推到祝肴身前。 祝肴看着桌上的杯子,气得咬紧了唇。 霍宵还以为是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吗? 每次喝水,他都会用她的杯子。 “霍宵,请你现在立马出……” 霍宵淡淡打断:“肴肴,今晚八点,谢名会在榕大校门口等你,你别带任何行李,手机也别拿。” “霍宵,我不是以前的祝肴,任你呼来唤去。”祝肴沉下声音。 祝肴的反应,霍宵早已预料。 近来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当然不悦。 霍宵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没拉开窗的暗光里起身,更显得几分气息的侵略感。 祝肴又往后退了一步。 霍宵人西装裤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开手,递到祝肴面前。 祝肴目光微怔,“这是……” 这是霍宵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是一枚珍珠发卡。 她以前一直戴在头上。 两个月前,霍宵带她出去吃饭,她取下发卡,想重新绑头发,却不小心被自己的胳膊碰到地上摔坏了。 几十颗小珍珠洒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当时就红了眼眶。 霍宵安慰也没用。 那时她一心只有霍宵,将他的一切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他送的第一个小礼物,意义重大。 霍宵蹲下身,将小珍珠亲自一颗颗捡了起来,说是会帮她修好。 祝肴那时没当回事,这枚发卡不贵,而且珍珠又小又多,修好几乎不可能。 可现在,发卡竟然崭新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一个多月来,我每天修一点,已经将它修好了。”霍宵将发卡,放在祝肴的手中: “肴肴,我有苦衷。” “我喜欢的是你,从来不是宁泱泱。” “你相信我,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霍、霍宵,你在说什么!”祝肴整个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霍宵。 喜欢宁泱泱这么多年的霍宵。 对宁泱泱千娇万宠的霍宵,怎么可能说出刚刚那些话。 霍宵眸色平静,“也许你现在无法理解,但没关系,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祝肴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听着霍宵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脑袋炸裂一样的疼。 我喜欢的是你,从来不是宁泱泱。 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几日梦境中,为她挡下匕首,还为她将匕首插入心脏的少年,突然在此时闯入祝肴的头脑中。 梦境中,少年胸膛插着匕首,转头浑身是血地凝视她。 她那句在梦中没有听清的话。 此刻终于在耳边听清。 少年说: “别怕,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无论生,还是死。” 第200章 不对 祝肴拉回自己的思绪,脸色刹那煞白,连连后退,“不对,不对,霍宵,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让我产生了什么幻觉!你现在别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霍宵大步上前握着祝肴的手腕,将两人距离拉近。 “肴肴,我说的不是奇奇怪怪的话,”霍宵低沉的嗓音很哑,“你什么都不用管,今晚上谢名的车,其他一切有我。想不通的事,你就别想,一切交给我安排。” 黑暗里两人过近的距离,让祝肴害怕。 这太像梦里的那个晚上,漆黑的夜里,少年跪在自己身前,转头看向她时,两人的距离也是那么近。 祝肴摇头,想将脑海中的画面丢掉。 她挣脱开霍宵的手,跑到窗边,将遮光帘一把拉开,阳光大片大片落进来。 祝肴将霍宵的发卡扔在地上。 她走到梳妆台边,拿出一枚珍珠发卡,在明亮又刺眼的阳光下,摊开给霍宵看: “霍宵,晚了。” “你曾经送我的,我已经有了另一份。” “包括你刚才说的喜欢、你说的永远,你曾经许诺给我的一切,我都有另一份了。” 霍宵一步一步逼近祝肴,目光平静,“肴肴,近来我有些事伤了你的心,给我点时间弥补……” 霍宵的逐渐靠近,和脑海中纷杂的梦境画面,让祝肴心里如一团乱麻。 她紧紧握着沈莹送的发卡,平静地轻声开口: “霍宵,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分手就是分手,我的心早已经不在你这里了,你别纠缠。” “不在我这里,在哪里?”霍宵脚步骤停。 祝肴的话,和刚才回忆起年少时的梦境,让霍宵胸口发闷。 但是没关系的。 她生气而已,哄哄就好。 霍宵从西装裤里拿出戒指盒,在祝肴震惊的注视下,将盒子打开。 祝肴都不敢看清,伸手将盒子又按了回去,再开口时声音都在抖: “霍宵,你疯了!” 霍宵自嘲地笑了声。 他怎么可能疯呢? 换成其他人,也许早疯了,但他却撑了下来。 “肴肴……”霍宵单膝跪下,挺拔的脊背平日如雪山上的青松,屹立冷然。 祝肴颤巍巍地后退一步。 霍宵仰头看她。 一个多月祝肴对他冷眼相待,不安与焦虑推动着他尽快安排所有。 霍宵将丝绒盒打开,里边的戒指在投射进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月来,这句话霍宵早想问出口,声线嘶哑问道: “肴肴,你还爱我,是不是?” 空气突然凝滞。 祝肴是怔住了,反应不过来。 霍宵是在等,等一句回答。 凝固的空气中。 陡然伸来一只线条利落流畅的手,随意又散漫地将戒指拿了出来。 霍宵拧眉,侧眸看去。 “小叔……”沈时搴散漫不羁绊地勾唇,单手插兜,颀长身形透着冷锐的气压。 那枚天价戒指,在沈时搴手中像颗小石子,被随意地扔着把玩。 沈时搴眯了眯眸,淡而冷地笑了声: “小叔,祝肴已是我的人,请自重。” 沈时搴的语气没有炫耀的意味,甚至不是解释。 他的语气冷到了极致。 仿佛这语气不是说的“小叔请自重”,而是“要么给老子滚出去,要么死在这儿”! 冷意几乎是瞬间弥漫整个室内。 祝肴心跳被冻得发冷。 这冷意,不仅是沈时搴身上的。 也有霍宵散发出的。 霍宵缓缓起身,深邃眸底很平静,将戒指从侄子手中的半空接住拿回。 “时搴,你的人?”霍宵垂眸,将戒指装入盒子中: “什么意思?” “啪”—— 他将盒子关好,揣上,抬眸看向沈时搴。 “小叔看来确实是上了年纪,糊涂了。”沈时搴眸色沉得要命,却依然唇角带着冰冷的笑。 他转身,大步走去打开衣帽间的门。 祝肴搬到霍宅后,沈时搴来住过两晚。 衣帽间拉开的一瞬间,几套男士睡衣赫然炸入霍宵的眼底。 “小叔,这下懂了吗?”沈时搴勾起薄唇,又走到床头,从床头柜中拿出一把小雨伞。 大步走到霍宵面前,将小雨伞扔到茶几上。 沈时搴原本死死克制的情绪压制不住,突然吼道:“小叔,看到了吗!这下懂了吗!” 今日是他大婚,就敢找到房里来抢人! 沈时搴想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小叔,你上门来找祝肴,空着手来的?下次再进她房里,给我们带点礼物,比如小雨伞什么的,我和她用得快。” 睡衣,和套。 当这个东西出现在霍宵眼前时,沈时搴说的所有话,他已听不清。 头脑涌上血压,耳边是爆裂的嗡鸣。 霍宵像是突然又回到在沙漠没日没夜走了四天的时候,喉咙干渴沙哑,周身水分与血液尽失,脚底与腿也支撑不住他,整个人摇摇欲坠。 肴肴,和时搴? 脑海里的空茫茫一片白色退去,霍宵意识回笼,看向他的小侄子。 两个男人目光相撞。 霍宵很轻地笑了声,深邃眼底一片嗜血的红: “沈时搴,你是怎么敢的。” 第201章 乐意 “怎么不敢?我沈时搴有什么事不敢!” 沈时搴眸色凝结成冰霜,笑意都透着凌厉,“小叔,你一个来挖墙角的,问我‘怎么敢’?!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敢的!” 霍宵对沈时搴的话,仿若未闻,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沈时搴身后的祝肴身上。 祝肴睡衣领口宽松,锁骨处有殷红的痕迹若隐若现。 那种像是要将她那块肌肤剥皮抽骨的目光,让祝肴浑身不寒而栗。 祝肴将领口拉紧,转过头去。 霍宵转身,一步步走到沙发旁坐下,脊背往后靠,双腿交叠,拿出雪茄夹在指尖。 他的指尖在抖。 猩红的血丝在眼底像狂躁的火,从眼睛里弥漫,再往五脏六腑席卷,直到彻底将霍宵淹没。 “啪”—— 幽蓝色火苗燃烧。 霍宵深深吸了一口,拨出去电话,“上楼。” 对面的谢名应了声“是”。 “霍宵,你要做什么?”祝肴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 霍宵没回答,只看向沈时搴,语调很沉却异常平静:“时搴,你难道忘了你今天就要结婚,是有妇之夫。我早提醒过你不该招惹肴肴。” 沈时搴冷笑。 所以到现在,小叔也还以为他娶的另有其他人。 也对,祝肴的年龄任谁能往那方面想呢。 正好! “那用不着你操心,我家沈太太也同意我和祝肴同住,她乐意得很。”沈时搴咬着后槽牙,一字字冷笑着道: “小叔喂我家沈太太喝多子多福汤时,不如亲自问问她!” 沈时搴话音刚落,谢名已到房间门口。 “谢名,今日时搴大婚,我送上一把枪作贺礼。”霍宵垂眸,在烟灰缸的边缘,轻轻抖了抖烟灰,平静道: “时搴把玩时不慎走火,身亡。” 祝肴浑身冰凉。 霍宵这是…… 要沈时搴死! 谢名看了霍宵一眼,平日冷漠的眼底有片刻震惊,但一闪而逝。 他掏枪、上膛、瞄准。 “霍宵!”祝肴站到沈时搴身前,将他挡在身后,声音几乎是抖着道:“他是你侄子!” 谢名的手已放在板机上。 祝肴吓得身体在抖:“霍宵,你冷静点!他是你……” “我没有这样的侄子!”霍宵厉声道,眸底的血丝散尽,被森然可怖的冷意替代。 下一秒,他骤然起身,拿起烟灰缸朝两人的方向砸去。 砸上他们身后的玻璃! “砰”—— 落地窗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砸碎。 阳光和风一起冲了进来,吹着纱帘晃动。 霍宵眸色冷得吓人:“我三番五次提醒他离你远些!他有听进去吗!” 他自认为算是一个好长辈,可以容忍沈时搴的一切! 但沈时搴踩到他绝不允许触碰的底线! 后悔与悲痛让霍宵眼睛更红。 他不该应下沈时搴来榕城相亲的事,如果他不来,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能怪谁呢。 霍宵现在只怪自己。 沈时搴将祝肴护在身后,疏懒地冷笑出声,“小叔,你再这儿装什么痴情的大尾巴狼!告诉你,晚了!” “你要杀我?也要看你手下的人敢不敢真开枪。” “我要死在霍宅,霍宅明天就会被推成平地,别说人!连片瓦都留不下!” 沈时搴是霍家的孙子,可更是沈家早已定下的唯一继承人。 是沈家唯一姓“沈”的后辈。 沈时搴是霍沈两家的纽带。 他在,霍沈两家就是亲密不可分的亲家。 他要在霍宅出了事,沈家可不止是翻脸不认人。 谢名再次看向霍宵。 霍宵没说话,目光扫过这间房里的衣服、茶几上的套,大步起身谢名,将枪拿了过来。 他举枪瞄准的瞬间,手腕被人扑过来压下。 “老四!” 是霍心瑜,一脸惊恐地死死拽住霍宵的手,一下哭出声,“老四!时搴是二哥的儿子啊!是二哥的儿子!” 霍宵张了张唇,干哑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用尽力气,声音很轻,几乎快听不到: “可是姐,他碰了我的泱泱,他该死。” “老四……”霍心瑜唇瓣抖着,想再劝,可眼泪已经“哗”地流了下来。 她劝不出口。 泱泱对霍宵意味着什么,只有她这个当姐姐的才明白。 霍心瑜握紧着弟弟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冷静些,这并不影响你的计划。” 霍宵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对,这对他的计划没有影响。 肴肴不过是尝尝男女之欢,不是多大的事…… 皮肉的愉悦而已。 霍宵心里这么想,可却一点点更加攥紧了手中的枪。 那力道大得要将枪捏碎。 手背上的青筋疯狂跳动,像快要爆裂开一样。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时搴迈步想上前。 祝肴一把拉住他,对着沈时搴摇了摇头,用唇语说道:别激怒他。 沈时搴还一腔火没发。 可祝肴说得对,激怒他起冲突有什么意思,能有小叔喂祝肴多子多福汤让他解气? 沈时搴眯了眯眸,带着祝肴下楼。 经过门口时,霍宵哑着声沉沉道:“肴肴,你年纪小,对男女床事好奇试探,我能理解。” “时搴各方面都普通,尝鲜过几次,就该适可而止了。” “小叔,你怎么知道我各方面都普通!”沈时搴倏然站在原地,浑身戾气陡然攀升: “怎么,你试过?” 霍心瑜怕两人突然动手,迅速站到两人中间。 “霍宵,我的事,不用你指指点点。”祝肴淡淡道。 霍宵眸色骤沉。 祝肴话落,拉着沈时搴下楼。 沈时搴已走到楼梯转角处,突然又停下,回眸,散漫冰冷地笑了笑,慵懒声线掷地有声: “小叔,我是普普通通。” “但从祝肴选定我的那一刻起,我tm就是天选男主!” 第202章 火气 天选…… 听到这两个字,霍宵此时脸色已经可用煞白来形容。 霍宵手里还拿着枪。 但沈时搴却丝毫不怕,反倒祝肴被沈时搴的疯狂挑衅吓得半死。 祝肴想拽也拽不动。 突然,楼下大厅传来门外沈莹的声音:“时搴,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快回去换礼服。” 沈时搴不见,先是霍老爷子让一直陪着他的霍心瑜来找人,意外撞见这一幕。 现在又是沈莹来找人。 沈莹的声音打破了楼上危险的静谧。 沈时搴目光深深看了霍宵一眼,转身和祝肴下楼。 下了楼,沈时搴看向吴月溪她们的方向,抬手点了点她的白皙挺翘的鼻尖,疏懒道:“沈太太,你先去化妆,小叔就是个小插曲,别让他影响到你的心情,今天可是我们的大日子。” “好。”祝肴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沈时搴出门,随着沈莹往云枫苑云。 祝肴走到吴月溪她们身边坐下,吴意嘉好奇地问:“肴肴,沈二少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刚才跟着你一起下楼。” 祝肴苦笑,“何止是沈时搴……” 楼上还有三个人。 祝肴话音刚落,宋野就哼哧哼哧跑了进来,视线扫过客厅一圈,赶紧坐到祝肴旁边。 吴月溪还正在上妆,回头诧异,“宋少,你不是伴郎吗?你怎么来了?” “搴哥让我过来的,说是让我今天全程守着祝肴,有事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宋野喘着气道。 搴哥在电话里的火气,比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火还旺。 宋野不敢耽搁,两条腿比搅拌机还快,全程飞速跑来。 吴月溪摆摆手,“有我和意嘉在,你不用……四爷!” 吴月溪低呼出声。 吴意嘉和宋野也扭头看过去。 霍宵从楼上下来,身量高大,步伐沉稳,惯常冰冷而疏离的脸色,此时透着几分苍白。 霍心瑜和谢名跟在他身后。 吴意嘉瞪大了眼,“不是,肴肴,怎么那渣男也从楼上下来了?刚才沈二少也从上面下来,你们几个刚才在上面干嘛?” 祝肴想着刚才的事,后背都在发冷。 霍宵一步步下楼,邃冷的眸光淡淡掠过来,越过人群,落在祝肴脸庞上。 祝肴慌张将目光挪开。 她原本以为,有沈时搴庇护,只要不被宁泱泱欺负侮辱就好,可她没想到,霍宵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疯。 刚才房间里,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拿枪时的杀意,不是假的。 霍宵收回在祝肴身上的目光,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大亮。 室外,夏日的光线滚烫灼人。 霍宵站在原地。 谢名沉声问:“四爷,今天的计划?” “按原计划。”霍宵一字字道,“只是从肴肴配合,变成不配合而已。” 事已至此,霍心瑜想到等会儿的婚礼,终究说出了口:“老四,时搴今日的结婚对象……” “我并不在意。”霍宵打断,声线嘶哑艰涩,“无论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我并不关心。” 他现在并不想听见沈时搴的名字。 霍心瑜张了张唇,还想解释,却也没再开口。 事情已经到这个局面。 等会儿他发现沈太太就是祝肴,又如何呢? 糟糕,和更糟糕之间,也没有多少差距了。 就像霍宵说的,无论是谁,也影响不到他的计划。 第203章 齐眉 三个小时后,客厅里爆发出吴意嘉夸张的尖叫:“肴肴!你千万别照镜子,我怕你爱上自己了!” 吴意嘉话音落下时,妆造团队正将奢华凤冠戴在祝肴的头上,完成了最后一步。 凤冠之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边缘垂坠着一串串纯金而制的流苏,随着祝肴抬眸看向镜中的动作轻盈晃动,是无尽的华贵。 整个妆造团队几十人,还有吴月溪他们,都看向祝肴,一脸惊艳。 祝肴穿着红色嫁衣,像被盛放的火焰簇拥着,奢华锦缎的质地泛着悠然的光泽,金丝线绣下的金凤图案展翅欲飞,贵不可言。 她就这样的静静站着,便当之无愧的焦点,美得惊心动魄。 “谢谢你们,很好看。”祝肴朝镜中莞尔一笑,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眸明亮清澈。 “沈太太客气,是您本就天生丽质!”化妆师赶紧恭敬回道。 “太太太太好看了,以后我女儿出嫁,也办中式婚礼!”吴意嘉笃定道。 祝肴眉稍轻拧。 原来大多数人,对女儿都会有期待,都会有期盼。 可是她的父母却没有。 原本出门前,要拜别父母,要母亲梳头。 但她,没有长辈送行出嫁。 “肴肴……” 突然,沈莹自门外传来。 里边众人赶紧恭敬同时喊道:“沈总!” 祝肴赶紧揉了揉泛酸的鼻尖,压下泪意,转头眉眼弯弯地瞧过去,“妈。” “肴肴,”沈莹穿着红色金丝丝织旗袍,风风火火大步起来,脸上喜气洋溢: “时搴在来接你的路上了,我来替你梳头。” “梳头?”祝肴目光微凝。 “是啊,女孩子出嫁家,当妈的要替你梳头啊,傻孩子。”沈莹轻轻扶着祝肴的肩膀让她坐下,看向镜中的她,笑着感叹一声道道:“我家肴肴今天可真好看。” 祝肴心头微动。 暖意从心尖往四肢涌,驱散了刚才心里的冰寒。 不等沈莹吩咐,旁边的妆造师已经将凤冠轻轻拿下,并双手恭敬向沈莹递上一把木梳。 沈莹接过,笑意端庄沉稳,将木梳缓缓梳着祝肴的头发: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沈莹音调慢而喜悦,祝肴听得清晰她话里对她的在意和看重。 沈莹笑着再定定地看着镜中的祝肴,“肴肴这一嫁,是觅良人,是入良家,定将一生欢喜顺遂。” 真挚的祝愿,让祝肴眼睛里又酸酸的。 她转头,仰着头,红着眼朝沈莹喊了声: “妈……” “乖孩子。”沈莹笑着,拍了拍祝肴的肩。 吴意嘉听见这声妈,转头往别墅窗外看了一眼,又沉默着收回。 别墅外,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由远及近。 宋野笑着跑向门外,兴奋地扯着嗓子大喊: “新郎来接新娘子了!” 化妆师一听,赶紧将凤冠替祝肴戴上,整理好,又将托盘里的大红色新娘盖头呈至沈莹眼前,“沈总。” 沈莹笑着接了过来,双手拿这方精致的薄纱盖头,落到祝肴头上。 祝肴脸庞被遮盖,看不清晰前方,低头看着脚下。 “肴肴,妈带着你出门。”沈莹牵上祝肴的手出门。 吴意嘉这个伴娘赶紧跟了上去。 门外。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 敲打锣鼓的鼓手、手持彩旗的举旗人、还有抬轿的轿夫,个个脸上喜气洋溢。 沈时搴换了新郎服,绛红色蟒袍上的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头上戴着状元帽,帽檐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红玉,在阳光下光泽温润。 他唇角扬着笑意,目光期待地看着别墅门口。 在他身后,是通体朱红,雕刻着精美龙凤呈祥的八抬大轿。 宾客们也跟在迎亲队伍后面,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想看看这神秘的沈太太究竟是谁。 但毕竟距离太远,新娘出现在了门口,头上有一层红色薄纱盖头,看不清晰。 祝肴跟在沈莹身后,走到门口的一刹那,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声音,透过盖头,隐约看着门外人山人海,无数视线投过来,全都在看着她。 祝肴好紧张,深吸一口气。 她正要迈出门。 身前突然又伸来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而笔直,骨节匀称而有力。 是沈时搴的手。 沈时搴含笑的声音悦耳悠然,声声低沉入耳: “沈太太,我来接你了。” 祝肴抬头,对上沈时搴清冷而笑意深深的眸。 沈时搴笑了声,“啧,你紧张什么?他们能有幸一睹沈太太芳容,紧张的该是他们才是。” “哦。”祝肴眉色微挑,唇角已经不自觉扬起笑意。 她将手缓缓放到沈时搴的手中,一颗紧张的心安定下来。 耳边一切的嘈杂声都消失,只有沈时搴的声音与熟悉的气息,让她格外平静。 沈时搴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满足又得意。 眼前的祝肴一身火红嫁衣,将在众人的见证下嫁给他。 他可等了太久了! 沈时搴将祝肴背上,跨火盆,上花轿。 在宾客们一片欢呼和祝福声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婚礼主会场而去。 - “四爷,沈二少他们已经快到了。” 婚礼司仪恭敬地用手引向礼仪台上最中间的主座。 新娘上台后,先给霍家掌权人敬茶,算是入霍家门。 霍宵微微颔首,坐下。 霍心瑜站在霍宵旁边,突然出声道:“老四,时搴的新娘……” 她又立马哽咽住。 那个名字,开不了口。 “他的新娘怎么了?”霍宵声线没有温度地问。 迎亲队伍已经逐渐走近。 沈时搴在最前方,绛色蟒袍婚服,意气风发。 身后八抬大轿子落地。 新娘缓缓下轿。 距离礼仪台还有些距离,霍宵看不清晰。 只能看清沈时搴牵着新娘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红毯。 新娘秀气的绣花鞋,在宽大繁复的裙摆下时隐时现,踩在玫瑰花瓣上,朝霍宵缓缓而来。 祝肴每靠近一步,霍心瑜的心就沉一分。 这红毯太长。 霍宵并没耐心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甚至没有更多心思想刚才楼上的事。 毕竟沈时搴即将结婚昭告天下,祝肴再对沈时搴有新鲜感,也绝不会再今天之后,再与一个众所周知已婚的人纠缠。 霍宵心里只有今晚的计划,那一点一点的细节在他心里一遍遍重复,不容有失。 他拿出手机,看谢名此时突然发来的消息。 【谢名:四爷,我刚才准备祝小姐资料时,发现一件事。】 霍宵眉心拧了拧。 说不清的一股莫名的躁意淡淡涌了上来。 【霍宵:说。】 耳边,是现场欢欣鼓舞的奏乐声,是宾客们祝福高喊的喜庆声,都在为京圈太子爷迎娶他心爱的沈太太而祝肴庆贺。 霍宵在这喧嚣声心跳突然加快。 他抬头,望向前方迎面走来的人。 草坪上微风吹过,吹动新娘轻薄的头纱…… 她已经只有几步远。 白皙的下颌,在头纱晃动下若隐若现。 司仪声音宏亮,透过话筒,传到现场每一个角落: “新娘!敬茶!” “叮”—— 霍宵的手机,突然响了声。 他低头,看向手机上再又发来的两条信息。 【谢名:祝小姐一个月前换了新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年龄……】 【谢名:是21岁。】 “老四。”霍心瑜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平静的语调中嗓音在抖: “时搴的新娘是……” 霍宵握紧了手机。 霍心瑜带着不明显的哭音道: “祝肴。” 霍宵一点一点,缓缓抬头。 新娘凤冠霞帔,身姿款款,已到他身前。 “小叔……” 霍宵从小时就熟悉无比的声音,淡而轻地响了起来。 新娘在他身前跪下,双手接过茶杯,低头垂眸,恭敬递到霍宵身前: “侄媳祝肴,恭请小叔喝茶。” 第204章 听清 侄媳祝肴。 四个字像是某种咒语,在霍宵耳边悠悠然回荡。 “宵哥哥,你长得是挺好看啊……” “宵哥哥,你别管我,我不想连累你!” “霍宵,你真要我做你女朋友?” “霍宵,我的事,今后不用你再管!” “小叔,侄媳祝肴,恭请小叔喝茶。” “侄媳,祝肴……” 霍宵身体轻轻晃了晃。 霍心瑜眼眶骤红,一把将人扶住,“老四……” 沈时搴站在一旁,懒倦的身姿笔挺又慵懒,笑了声,“小叔,是我家沈太太声音太小,你没听清吗?她在向你敬茶。” 霍围和沈莹站在礼仪台下,等着等会儿上台。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突然觉出些不对。 霍宵的反应不对。 儿子的刚才的语气也不对。 而在台下宾客中,一片哗然。 “祝肴”两个字,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投进了湖面。 “竟然不是吴家的小姐?” “不是,这个名字是哪家名门闺秀,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上次四爷订婚宴你们是不是也来了!你们不记得了?” “对啊!那不就是上次开枪,说要抢婚四爷的人那个姑娘!” 祝肴的手举了好久。 她不确定时间,但手已经酸了。 跪着的她,只能看见霍宵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手腕上,那串佛珠此时像比平日更黑沉,又像是多了一分其他的深邃暗红的颜色。 台下这么多人看着,祝肴不敢乱动,只能轻轻扭了下手腕。 沈时搴看在眼里,懒懒地冷下声音:“小叔,这茶如果你不想喝,就算了……” 沈时搴伸手去接祝肴手中的茶。 可霍宵却先他一步,握住了杯底,接到手中。 霍心瑜心头冰冷,看向她的弟弟。 霍宵平静的目光落在祝肴的头顶,眸光沉且深。 那目光如有实质。 祝肴察觉有泼天一般沉重的压力,向她倾覆而来,层层地笼罩着她,压得她呼吸都慢了下来。 霍宵突然俯身,靠近她的耳畔。 那冰冷的气息陡然近距离靠近,祝肴下意识地指尖发抖。 她是怕霍宵的。 就如同那次看见他在走廊,用枪指向他身前跪着的人。 霍宵是疯子。 动不动就要人命的疯子! “肴肴,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不乖……”霍宵靠在她耳侧,嗓音沉沉低语,声线干涩沙哑,像浸着血一般又疯又狠: “今日,我暂喝这杯新妇茶。” “来日,再与你同饮交杯酒!” 祝肴浑身陡然一僵。 她遍体生寒,抬眸瞧向霍宵。 在沈时搴拧眉想拉开霍宵的前一秒,霍宵已坐直身子。 “侄媳?好一个侄媳!”霍宵眸底如深渊一样冰冷黑暗。 他冷白的手轻抬茶杯,一饮而尽。 沈时搴扶着祝肴站起了身。 “砰”—— 霍宵将茶杯放在桌上,声音不轻不重。 可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那茶杯的杯底,已经四分五裂。 霍宵起身。 沈时搴却拽住他的手臂。 霍宵回眸,平静却暗藏滔天波浪的目光,淡淡看去。 “小叔,你忘了?”沈时搴矜贵散漫的脸庞上笑意浅浅: “你答应喂祝肴喝多子多福汤。” “还要亲口祝我们……” 沈时搴眯了眯眸,一字字道:“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霍宵本可以轻松挣脱开的。 只是被拉住手臂而已。 可霍宵此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穿着婚服的一对新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连叫沈时搴“滚”,也没有足够的力气。 礼仪台上的空气像是被冰冻住,冷意弥漫每一个角落。 “时搴!够了!”霍心瑜大喊一声,扯开沈时搴握住霍宵的手。 她压下情绪,往四下的宾客看去,不想让大家看出端倪,咬着牙放缓了声音道:“时搴,我来喂!” 霍心瑜将霍宵往身后拉了两步。 她上前,端起桌上的精致的白玉汤盅,刚拿起汤勺,递到祝肴唇边…… “砰”—— 霍宵一把将汤盅挥落! 白玉汤盅砸落在地,碎片四溅。 霍心瑜愣在原地。 祝肴也一时怔住。 这动静太大,底下的宾客也惊得一时鸦雀无声。 霍宵微抬下巴,声线无温且冰冷,一字一字很慢: “时搴,你太过了。” 霍心瑜原本以为侄子会大怒。 沈时搴却只笑了声,往后一抬手。 宋野哼哧哼哧推了个小餐车上来,上来几十碗一模一样的汤。 沈时搴冷哼了声,“小叔,你不喂无所谓,等会儿我让我爸我妈一人喂十几碗!以后我和祝肴,孩子也会有十几个!” 宋野摸摸鼻子。 十几碗,十几个? 大可不必吧。 又不是要组个足球队…… “哈哈哈哈哈哈……”霍围尴尬笑着上台,拿过话筒朝向台下,“我四弟太高兴侄子大婚,不小心把汤盅碰碎了,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来,接下来,该我和莹莹喝改口茶了。请大家给点掌声为我们送上祝贺!” 霍围赶紧朝沈莹递了个眼神,让她赶紧上来,无论事情如何,先把现在给糊弄过去再说。 霍心瑜拉着霍宵下台。 霍宵站到台下,看着祝肴敬茶、对拜。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像不真实的梦境。 霍宵从几年前,偶尔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在想。 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姐,”霍宵轻声问,“这是真的是吗?还是我在梦里。” 这句话一出,霍心瑜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霍宵十七岁,有一次站在松涧苑楼顶,脚往三层的高空中迈去。 是她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她死死抱着他,哭着问他为什么。 十七岁的霍宵说: “姐,你和我现在都在梦里,我今天做的这个梦,比以前更让我受不了。” “今天我去偷偷看泱泱了,看见泱泱摔倒,我却不能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膝盖流血,她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哭。” “我的心好痛,痛得我想死。” “姐,我们现在是梦里,我从这三楼掉下去,我就能醒了。” 霍心瑜思绪收回。 她怕得一把抓住霍宵的手,“老四,这不是梦,你别乱想!你清醒点!这不是梦。” “好……”霍宵喃喃说道,平日冷峻完美的脸庞,此时神色恍惚: “我明白了,这不是梦。” “这是在现实里,我不能死。” 霍心瑜紧紧拽住弟弟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眼泪掉得停不下来。 霍宵又淡淡出声,不知是说给霍心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没关系,这不影响我的计划的。” 刚刚台上“不小心碎碗”的小插曲,并没多少影响,台上司仪笑着高声道: “新郎亲吻新娘!” 台下掌声雷动,全场喜气洋洋。 在霍宵的注视下,沈时搴伸手揽住祝肴纤柔的腰肢,深深吻向她。 霍宵眼底浸着血丝,像行走饿极的恶狼。 就这么紧紧盯着台上。 他缓缓开口,语调又格外平静,如千年无波澜的深邃海底: “我不能死,但今晚,祝肴这个身份一定要死。” “以后这个世界上没有祝肴,只有我的未婚妻……” “宁泱泱。” 第205章 准备 霍心瑜看向台上此时意气风发的侄子,心中一片悲凉。 她再转头时,霍宵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台下。 刚刚郑管家在听清“祝肴”这名字时,突然脸色一白。 怎么会是她! 上次在台上开枪的那个人! 郑管家看向旁边的老爷子,怕他经受不住。 连忙转头看去。 可霍老爷子却平静地看向台上,浑浊年迈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波动。 郑管家惊恐又疑惑不已。 老爷子怎么不惊讶? 老爷子怎么可能忍受这种没有背景的女人嫁进霍家。 但突然,某些零碎的、原本被忽略的记忆冲放脑海中…… 祝肴。 这让他总觉得熟悉的名字,终于在今天让他想了起来。 一个多月前。 在二少爷的云枫苑,二少爷和四爷因为那里面藏着的一个女人,闹了一出大动静。 事情平息后,他送老爷子回了房。 等他走了后,又突然想起叮嘱老爷子明天要体检。 转身到老爷子房门口时,他听见了那个名字,被老爷子用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念了出来…… “祝肴……” 祝肴。 郑管家只听清了那个名字,没听清老爷子说了什么。 郑管家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已经见霍宵抬步往外走了。 - 发布会后,祝肴换回一身利落又精致的旗袍敬酒服。 她跟在沈时搴的身后,将之前没怎么见过的沈家长辈,一一向他们问她。 长辈们一个个都笑开了花,纷纷给了改口费。 吴意嘉在祝肴旁边,替她接下那些改口费。 这都是长辈们早已准备的心意。 有银行卡,有珠宝,有支票、房本、崭新的车钥匙等等…… 吴意嘉替祝肴一一收下,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太好了,她的闺蜜已经大富大贵,以后她就跟着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知道多潇洒。 敬酒后,沈时搴扶着祝肴坐下,伸手替她别一丝凌乱的发到而后,笑着道: “沈太太,辛苦了……” 说着,凑到祝肴耳边,笑着道:“今晚又是洞房花烛夜,我终于又有了一次机会重新证明我自己。” 喝了几杯酒的祝肴,脸色刹那微红。 她是没想到,沈时搴还会将领证那晚的四十分钟记得,还在耿耿于怀。 “但是你今天不也得喝挺多酒……”祝肴咳了咳,提醒道。 沈时搴一怔。 上次表现不好,就是喝了酒…… 沈时搴啧了声,正在想今天怎么能少喝些酒,已经又有人端着酒杯来恭喜庆贺。 接着,来敬酒的人,就没怎么停过。 霍围见状赶紧走上前,想替自己儿子挡挡酒,可奈何来敬酒的有沈家霍家旁支的长辈们,一个个都喝高了,非要敬酒,但气氛也因此更融洽热闹…… 正在这时,祝肴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眉色渐渐沉了下去,犹豫了两秒,选择了挂断。 那日回家,家里的冷漠让她心灰意冷。 但电话那头,叶蓉继续打了过来,格外坚持。 祝肴担心家里有急事,终究放心不下真不接。 这边太吵。 她站了起来,走到角落,接起电话,“妈。” “肴肴。”叶蓉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说出口的话,却让祝肴瞬间惊住。 叶蓉:“你妹妹车祸受伤,想见你,你现在回家吧。” “严重吗?”祝肴声音在抖。 “你先回来再说吧,她不去医院,也谁都不让靠近,只说想见你。”叶蓉说完挂了电话。 祝肴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冰凉。 妹妹一定是又出去闯祸招惹了谁,才会出车祸。 那摩托车,她也早说过不想让姗姗再骑,可这事她根本不听。 祝肴咬着牙,逼回去担心的泪,赶紧转身回去想找沈时搴。 沈时搴已经被宾客围了起来,都在向他敬酒。 沈时搴本就不胜酒力,此时慵懒地坐着,酒意已熏染了眸底,醉意淡淡。 但他兴致高,举杯笑着,与宾客碰杯寒暄。 霍围也在他旁边,爷俩兴致极高,明显都喝多了酒。 沈莹也在与一群太太们寒暄。 相比父子俩,沈莹是唯一没喝多少酒尚且清醒的人。 祝肴连忙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妈。” “肴肴。”沈莹笑着转头看向她,又和几位贵妇太太们笑着说声抱歉,随祝肴走到场边。 “怎么了,肴肴?”沈莹拉着祝肴的手,温声问道。 “妈,”祝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别那么急,“我妹妹出车祸了,我现在得回一趟家里。” “什么!严重吗?需不需要我为她安排医院和医生?或者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沈莹担心地道。 “应该不严重,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我妹妹她也只和我亲近些。但是……”祝肴咬了咬唇,“今天是婚礼,我就这么走了……” 沈莹对祝肴的家里不太了解。 但看她紧张的神色,也知道有多担心她的妹妹,立马安慰道: “没关系,仪式流程也办得差不多了,你家人重要。” “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沈莹说着,转头瞧向一旁正在疯狂愉快扒饭的宋野: “宋野……” “怎么了,干妈。”宋野疑惑地抬头。 “肴肴要回一趟老家,你跟着一起去。”沈莹吩咐道。 祝肴去哪儿,宋野就要跟哪儿,这是沈时搴今天也交代了的。 “好的,我明白,干妈。”宋野自然立马点头。 刚刚坐在宋野旁边的吴月溪也站了起来。 她也吃得差不多了,反正也没事,准备跟着祝肴一起去。 她转身想找吴意嘉,想着干脆将她也叫上。 见人没在,才想起吴意嘉刚才替祝肴拿着那些“改口费”,先回客缘苑放东西去了。 “妈,那我走了。”祝肴和沈莹挥挥手,最后看了一眼沈时搴,和宋野一起往车库去。 “我也去,等等我肴肴……”吴月溪赶紧跟上。 - 半个小时前。 霍宵缓步往大门去。 小腿处的髓内钉传来钻心的痛处,但他却没有什么知觉。 一路上,整座霍宅张灯结彩,氛围包装奢侈华贵。 这婚礼的每一笔支出,都是他交由郑管家来负责。 所有的费用,全是他。 是他,亲手办了两人的婚礼。 在霍宵的身后,是草坪上宾客们的欢呼祝贺声。 那声音悠远喜庆,朝霍宵慢慢笼罩而来,将他完全淹没。 霍宵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对面电话接起来的瞬间,霍宵平静道:“叶姨。” 叶蓉:“四爷。” “今晚,得你让肴肴回家了。”霍宵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草坪,低沉的声线微哑,缓缓道:“原本以为肴肴会配合,但现在出了些状况。” “好,交给我。”叶蓉淡淡道:“另外,家里已经按谢特助的要求一切准备好。” 第206章 请坐 霍宵挂了电话。 远远地看向远处。 礼仪台上,已经到发布会的环节。 众多记者在台旁架着摄影机,举着话筒,一个个都兴奋至极。 今晚已经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祝肴现在太多人关注。 “新婚沈太太身亡”将会是爆炸性的消息。 但今晚又会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某些人会默认他今晚动手,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霍宵挺拔的身姿如松,孤傲冰冷。 手在身侧缓缓握成了拳头。 冷静,只有足够的冷静,才能做好一切。 - 从榕城往眉市,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宋野开着车,问道:“祝肴,还没打通你妹妹的电话?” “没有。”祝肴摇了摇头。 她很担心祝姗,想打电话先联系她。 但根本联系不上。 每隔半小时,她就打一次电话。 每次对面的未接,都会让祝肴心里更沉一分。 “要不然,你就再打电话问你一下你妈?”宋野看着她的焦虑,提议道。 祝肴抿了抿唇,“我妈从不会和我多说,她也不会回答我更多的问题。” 从小到大,叶蓉也好,祝定成也好,对她说话永远是言简意赅,甚至偶尔会不当作没听见,根本没有任何耐心理她。 就像她刚才,问祝姗严不严重,她也不愿意多回答一句。 祝肴的反应,让宋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对啊,祝肴的父母连她的婚礼都没参加,能以正常的家人关系来看待吗? 当然不行。 宋野立马住嘴了。 吴月溪拍拍祝肴的手,“别担心,你妈和平时一样冷冷淡淡的,就说明不会多严重,你别自己吓自己。” 祝肴点了点头。 到眉市时,已是下午六点。 宋野刚一停车,祝肴立马开门下去。 她疾步走进别墅大厅,见叶蓉神色肃穆地坐在沙发上,“妈,姗姗呢?” “肴肴……”叶蓉站了起来。 叶蓉微怔了一秒,目光落在祝肴的身上。 祝肴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婚礼敬酒服。 原本以为叶蓉会问她。 甚至可能会生气。 毕竟是结婚的大事。 虽然他们可能不在意她结婚,但作为父母的威严和对子女的掌控感,他们一定会维持。 但出乎祝肴意料的,当她再抬眸朝叶蓉看去时,叶蓉已经收回了在她身上的目光。 叶蓉往楼上去,只道:“跟我来,你妹妹在楼上。” “好。”祝肴不再多想,心里只有祝姗,赶紧跟着上楼。 此时宋野和吴月溪也进来了。 也快步跟在两人的身后。 叶蓉走到二楼,回眸朝下看了眼,落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淡淡问: “他们俩是谁?” 祝肴语速很快地回答,“妈,是我的朋友,你先别管其他,先带我去看姗姗……姗姗是不是就在她房里?” 祝肴边说着,已经边拧眉越过还在打量宋野他们的叶蓉。 祝肴推开门,在见到床上人的一刹那,眼眶骤然一红。 祝姗躺在床上,头上和脖子上,全都是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 地上应该是她换下的衣服。 全是血。 破破烂烂堆在角落。 “姗姗……”祝肴几步走到床前。 “小声些,她才刚睡着。”叶蓉平静地提醒,声音也很轻,“她听说你要回来,才让那些医生替她处理伤口包扎,好在只是些外伤。” “不过身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十几处。” “你知道她是不爱哭的,但今天也哭了……” “她才睡着,你别吵醒她,等她醒了,你再多陪她聊聊天,照顾她。” 也只有和祝姗相关的事,叶蓉才会和她说这么多话。 祝肴听在耳里,心疼得不行,又怕吵醒祝姗,只能轻轻拉着祝姗的手握在手中。 “那你就在这里陪着她,今晚也就在家里睡吧,我先下楼。”叶蓉说完,随手正要关上门。 吴月溪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握住了门把手,往里瞧了一眼。 “松手。”叶蓉声音冷了下去。 祝肴赶紧回头瞧了过来,轻声对吴月溪道:“月溪姐,你和宋野在今晚也在我家住吧,我今晚得留下来照顾我妹妹。” “好,那我们先去楼下,你有事给我发消息。”吴月溪轻声道。 祝肴点了点头。 吴月溪这才松了手,让叶蓉将房门关上。 但房门关上的前一秒。 吴月溪透过门缝看到了角落那堆带血的衣服。 那颜色…… 上次霍宵出车祸送进抢救室后,他满身是血的衣服也从抢救室里被拿了出来,要拿去扔掉。 当时吴月溪守在门口,看了一眼。 那衣服上的鲜血浸染的颜色,可和刚才那堆衣服上的颜色不太一样。 难道是因为那天下雨,霍宵衣服上有雨水,所以颜色浓度不一样的原因? 叶蓉突然出声,“请问怎么称呼?” 叶蓉问出口,转身下楼。 吴月溪和宋野跟在她身后。 “阿姨,我叫吴月溪。”吴月溪指了指明身后的人,“他叫宋野,我们都是祝肴的朋友,我们就跟着祝肴在家里住下,可方便?” 叶蓉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淡淡道: “抱歉,不太方便。” 吴月溪眉梢一拧。 她已经尽力礼貌地问了,奈何眼前这人可不太礼貌啊! 三人已经走到楼下客厅。 叶蓉坐到沙发上,双手优雅交叠在膝盖,“祝家房间不多,地方小。而且事先并不知道肴肴要带朋友来,也并没多做准备。这样吧,我为二位定两间酒店套房,等祝肴要回榕城了,我再让她来找你们。” 吴月溪和宋野相视一眼。 叶蓉赶人的意图简直太过明显。 “阿姨你真是谦虚了,”吴月溪笑了声: “你家地方小,但架子大啊。” 叶蓉眉头紧拧。 宋野心里直夸好家伙。 他也跟着开口:“阿姨,不就是没房间吗,没关系,我俩不用睡,就坐你家沙发上坐一晚守着就行。” 叶蓉目光渐沉,“抱歉,也不……” “别抱歉了,”宋野打断:“你再说抱歉,我就找几辆推士机把祝家堆平得了。” 说着,用下巴指了叶蓉现在坐的位置: “我再自己搬把椅子坐这儿!” 吴月溪瞪大眼看向宋野。 牛! 还不等叶蓉说话,宋野已经拨出去电话:“喂,给我开十辆推土机和挖掘机到……” “等等!”叶蓉开口。 宋野淡淡投去目光,“怎么了阿姨?十辆不够气派,高攀不上你们祝家这么大的架子是吧?要不我再多加几辆?” 叶蓉笑意不达眼底,只冷冷道: “两位,请坐。” 第207章 看茶 宋野和吴月溪在沙发上坐下。 “看茶。”叶蓉淡淡吩咐。 佣人上前,端上一壶刚沏的新茶。 宋野挑眉看了一眼,没喝。 吴月溪咽了咽喉咙,感觉挺渴,但也没喝,想了想干脆拿出手机点了两杯外卖咖啡。 “两位,等会儿就和我们一起用晚餐吧,有什么忌口吗?”叶蓉问。 “不用了,阿姨,我们少有来眉市,听说有几家店味道不错,我们等会儿自己点外卖。”吴月溪抬眸看去,敷衍回道。 叶蓉点头,不再多说。 晚餐祝肴也是在楼上吃的。 祝家在用晚餐后,祝定成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家,他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人,并没多说话,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祝姗的房门紧闭。 叶蓉站在走廊尽头的菱形窗前,开了窗,在那里抽烟。 纤细的女士香烟,在叶蓉修长的手指间夹着,倒更显出她的雍容贵气。 “蓉蓉。”祝定成走了过去。 “定成,”叶蓉转过头,淡淡地扬唇问,“宁远那边的事安排好了?” “嗯,已经跟他沟通好,四爷安排的记者,也已经在附近,有动静后随时进来。”祝定成搂着叶蓉的肩,语气温柔低沉: “蓉蓉,你……还好吗?” “如果这次四爷成功,让肴肴顺利进入宁家,我也算功成身退了……”叶蓉回眸,温婉的一双眼,有些红: “这么多年,这孩子终于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也终于可以活成她以前张扬无畏的样子,真好。” 叶蓉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薄雾袅袅中,嗓音很哑: “只是,这些年来为了不让她张扬引人注意,将她打压成截然相反的性子,哥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祝定成吻了下她的额头,“大哥对你最好,他必然知道你的苦心。” “是啊,大哥对我最好……”叶蓉长长呼出一口气,憋回去泪意。 她从小最叛逆,几乎每天一顿小打,两天一顿毒打。 那时她还不叫叶蓉。 八岁时,常常半夜偷偷溜出去,和大院里其他孩子玩一整夜。 十岁时,不小心闯进爸妈的实验室,将实验室炸了,毁了他们整个研究院近一年的研究成果。 十二岁时,打架捅了别人一刀。 于是,爸妈狠心断绝关系,送到国外,读全寄宿学校,除了给钱,很少看她。 整个叶家仿佛都忘记了这个人。 只有大哥,每年都会去看她一次。 后来她看上了在国外漂泊一无所有的祝定成,结婚时,大哥来了,拿了一张五千万的卡,送到他们两人手上。 那时的祝定成还不叫这个名字。 那天在婚礼教堂,大哥笑着一脸欣慰站在她身边,将她的手交到祝定成的手中。 但她又何尝不知道。 那天在教堂外,叶家近二十口人,都从国外千里迢迢来了。 隔着教堂的一墙之隔,虔诚为她祝福。 她也知道,那次打架捅了一刀,若不是父母和她断绝关系,又赔了巨额的钱让对方签了谅解书,她就不会在国外学校,而是在牢里度过青春。 也知道父母送她走的那天,偷偷哭了好久。 后来,她和祝定成改了名字,换了身份证,悄悄回了眉市,只想离父母近一些。 可后来,再听到家里消息时…… 是叶家已灭门。 十五岁的霍宵,将她小小的侄女带她的身边,这已经是叶家唯一的血脉。 她抱着泱泱痛哭。 泱泱却已经早流干了眼泪,面对姑姑,她只像一具冰冷的木偶,没有任何表情。 霍宵送他们出了国后,不能久留,他当天回了国。 泱泱连着几日,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直到某一个清晨,她哭着替泱泱洗脸。 泱泱面无表情地,说了第一句: “姑姑,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叶蓉在那天,哭成一个泪人。 接下来半个月,泱泱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每天吃吃喝喝,甚至会笑。 可半个月后的一天。 泱泱自杀了。 她年纪还小,血管还薄,她站在厨房里,用锋利的菜刀划破了手腕,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 叶蓉冲到门口时。 泱泱平静地说了一句:“姑姑,我想爸爸妈妈了,我想去见他们。” 说完,她就倒下了。 叶蓉将她送到医院,不眠不休守了一天。 当她支撑不住睡了一会儿被吵醒时,泱泱已不在病床上。 病房楼下传来惊呼。 她跑到窗边,看见泱泱躺在楼下的地上。 泱泱,刚刚从四楼跳了下去。 叶蓉冲下楼,无助痛哭地将泱泱抱在怀里。 泱泱在她怀里虚弱地轻声说:“姑姑,我亲眼听到他们最后的哭声,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我面前死去,姑姑,你不要救我了好不好?我活着好累。” 霍宵从国内赶来时,泱泱已经出了抢救室。 霍宵十五岁,却已有叶蓉高。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瘦削的少年身板摇摇欲坠。 泱泱出了抢救室,从病床上悠悠醒来。 她看着形销骨立的霍宵,拉着他的手,说:“我刚刚做了个梦,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来看我了,他们让我去陪他,你让我去陪他们,好不好。” 十五岁的霍宵说不出话,眼底充斥着血丝,最后化成泪,变成克制不住的哭声。 泱泱轻声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答应吗?” “你以前是事事都会答应我的,你也变了。” “没关系,你们可以救我一次两次上百次,但我可以自杀一百零一次。” “我可以失败无数次,但我也只需要成功一次。” 霍宵眼眶红得吓人。 那天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吃下一粒饭。 只坐在泱泱的病床边,静静看着她。 像时间都在两人间静止。 当晚霍宵又回了国。 叶蓉和祝定成轮流守着泱泱,半步不敢离开,姗姗也在放在她奶奶家。 一个月后,霍宵又来了。 他又瘦了一圈,但身量却更高了,眼窝深深凹陷,周身透着散不尽的倦意。 他带来了一颗药。 一颗能让人忘记所有记忆的药。 第208章 平淡 那天,泱泱十二岁。 再醒来时,她是祝肴,是一个生长激素变异,需要吃生长抑制剂量的七岁小朋友。 但这里是荷兰,全世界平均身高第一的国度。 周围的人不会觉得她身高有问题,祝肴也并没觉得自己很特别。 叶蓉思绪收回。 她抬手摸了一把脸,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可怜的泱泱,可怜的侄女。 她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在必须回到眉市后,从众多小姑娘里,挑出了各方面最好的吴意嘉。 她和眉市吴家亲近,制造诸多机会,让泱泱和吴意嘉成了朋友。 那时的泱泱,和吴意嘉在一起时,很快乐。 “祝总,祝夫人。”谢名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谢特助。”祝定成转身,微微诧异,“楼下肴肴他们的朋友还在,你没碰见他们?” “你说宋少,和吴小姐?”谢名目光朝楼下看了眼,“用了麻醉枪,三个小时内不会醒。” 叶蓉背过身,再擦了下泪,颤抖唇瓣深深吸了口烟,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她侧眸看向谢名,“谢特助,肴肴在姗姗的房间里。” 说完,叶蓉的目光落到谢名的身后:“你身后的这几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以前没带过他们在身边,今天的事,他们做更合适。”谢名回答。 “那你们去找肴肴,我和宁远一起,看着那边的事。”祝定成说着便去找宁远。 叶蓉与谢名往祝姗房里走。 快到门口时,她问谢名:“听四爷的意思,肴肴不会自愿跟你们走,你今天要怎么带走她?” 谢名平静回答:“特殊时刻只能用些特殊手段,我先将祝小姐带走,四爷见到祝小姐后,会再好好跟祝小姐谈谈。” “好,”叶蓉说,“那以后,肴肴就交给你们了,要辛苦你们了。” “祝夫人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 叶蓉与谢名走在前方。 其他一行人跟在两人的身后。 叶蓉手正握在门把手上,里边已经传来祝姗的声音,“姐!你快走,我没有出车祸,我妈有事在算计你!” 叶蓉心里一悸。 还不等她打开门,谢名已从身后“砰”一声将门踹开。 叶蓉诧异回头看向谢名。 谢名一身黑衣,眉目冷漠,他看向里边一脸震惊的祝姗和祝肴,朝后招了招手,冰冷地开口: “把她们都绑上。” 祝肴蹭得起身,“谢名,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 谢名身后的人,已经全冲上前,将祝肴和祝姗双手双脚绑住。 “绑!”叶蓉瞬间拧紧了眉,“谢特助,这就是你说的特殊手段?四爷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四爷知道!”谢名神色淡漠,眼底是沉沉的黑: “我本就只听从霍老爷子的话。” “我为什么要四爷知道?” 叶蓉心神俱震。 谢名,在霍宵身边多年最得信任的人,竟然是霍老爷安插的人! “定……”叶蓉想高喊祝定成的名字,但才发出一个音,就被另一个男人捂住嘴。 “将她也绑了!”谢名话语间压迫感十足,在手下迅速绑上叶蓉的时候,继续吩咐: “你,去找祝定成,让他们那边放火。” “你,去通知记者。” “剩下的人,带上祝肴走!” 谢名说完,转身往外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砰”—— 身后响起一声枪响。 谢名回头,只见一名手下拿着枪,正对着祝肴。 祝肴却毫发无伤。 但在那一瞬间挡在祝肴身前的叶蓉,脸色苍白,胸口在淌血。 时间仿佛刹那静止。 祝姗疯狂地嘶吼出声,可口中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被浑身绑住的祝肴,眼睁睁看着叶蓉在身前倒下。 叶蓉张了张唇,发出虚弱的声音。 祝肴嘴贴着胶布,喉咙里发不出声音,脑袋又开始剧烈疼痛,快要炸裂似的,让她无法承受。 怎么可能! 妈妈明明最不喜欢她,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 “哐当”—— 谢名一脚将手下手中的枪踢下,冰冷道:“老爷子要的是活人!你怎么能擅自动手。” 男人不服气,却也不敢吱声。 他原本是霍家老大房里的手下,早想亲手杀了祝家最后的一个女儿。 “着火了!” “着火了!火势好大!” 祝家突然爆发出佣人们的惊呼。 “走!”谢名一声令下。 众人押着祝肴快步离开。 祝家电路彻底断开,陷入一片黑暗。 但走廊尽头另一间房里火势汹涌,火光照亮了整层二楼的走廊。 走廊的火光将叶蓉一张脸惨白的脸映得通红。 她大口大口吐出鲜血,颤颤巍巍拿出手机。 不是打救护车。 也不是找祝定成。 是打给了霍宵。 电话接通,叶蓉满嘴鲜血,话音虚弱不清,“谢名是霍老爷子的人,他带、带走了泱泱……” 手机无力地从她的手里脱落。 也许是因为并不需要将祝姗带走,那群人没将祝姗绑多紧。 “妈!”祝姗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高呼,冲过来跪在地上。 正赶来的祝定成听见女儿的这声高呼,匆忙冲进来。 祝定成目眦欲裂,冲过去将叶蓉抱在怀里,捂住她流血的胸口,哭喊道:“蓉蓉!蓉蓉!” 叶蓉拽住祝定成的手臂:“定成,别、别哭,我只是要去见我哥他们去了……” 叶蓉两颊流着泪,口中吐着血,神色却安详。 霍老爷子不会罢休,她早做好了用性命护泱泱周全的准备。 也早料到她有出事的一天。 就算不是为泱泱死,也会在取霍老爷子的命时死。 但没关系,她死也没关系,这么多年她与泱泱保持着距离,泱泱不会对她有依赖。 在她死后,泱泱不会再感受以前的失亲之痛。 只会觉得死的,不过是一个从小冷落她的、没有感情的妈妈。 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泱泱绝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但她唯独觉得对不起霍宵。 她做事冲动,九年前,雇人杀霍老爷子,被霍老爷子发现她的踪迹,开始查他们的蛛丝马迹。 逼得霍宵不得不将他们又接回眉市,放在他眼前。 这几年来,她在仇恨中夜夜难眠,暗自找人动手十几次,却没有一次成功。 反将自己一点点暴露。 让霍宵处处被动。 她知道不该这么做,可她忍不了,灭门之恨,她忍不了…… 现在她已经马上要走了,要去见哥哥他们了,叶家只剩下泱泱。 仇也好,恨也好,她不想这些成为泱泱的枷锁。 祝定成和祝姗哭得撕心裂肺。 门外火光冲天,走廊里佣人们步伐惊慌嘈杂。 一片喧嚣中,叶蓉抬手虚弱地抚摸着祝姗泪流满面的脸,平静地向丈夫留下了最后两句话: “定成,四爷一定能救回泱泱,之后你要照顾好两个孩子。” “定成,不要让泱泱报仇,让她平平淡淡过、过好这一生……” 第209章 新闻 此时,房间里祝姗的哭喊声震耳欲聋。 而在楼下,救护车已经赶到别墅外。 祝家的一个佣人匆匆背着一个女人出了别墅。 几名记者赶紧拍照。 佣人大声哭喊道:“让开,我们家祝肴小姐严重烧伤,要赶紧送医院!” 祝肴。 是今日霸占了所有新闻版面的沈家太太。 是闪婚京圈太子爷的那位人物。 “咔咔”几张照片拍下。 有的记者才刚拍下照片,已经开始拟新闻稿。 照片里,佣人背上的人虽然已面目不清,但五官轮廓也好,身量也好,几乎一眼就能断定是沈太太。 佣人背着那人上救护车,迅速关上了救护车的门。 救护车里,没有任何医护仪器。 只有宁远,神色呆滞地坐在那里。 佣人将背上的人放到车里的担架床上。 宁远颤抖着手,将白布盖上: “出发,去火葬场。” “告诉那些记者,祝肴路上抢救无效身亡,已当晚火化。” - 此时,霍宅。 天色已彻底黑沉。 但草坪上依然觥筹交错,宾客们欢声笑语,热闹喜庆。 不胜酒力的沈时搴在午后,就回云枫苑昏沉睡了一下午。 再醒来时,望向窗外,已是明月澄澈。 他按了下还有些疼的额角,起身,简单洗个澡,换上一身休闲常服。 洗完澡,用吹风随意吹了吹头发。 余光扫见墙上的贴着的大红喜字,心里愉悦地哼起了歌。 沈时搴慵懒地扬唇,拿起手机,准备问祝肴现在在哪里。 他下午迷迷糊糊时,听见他妈说,祝肴要怎么怎么样…… 估计是陪着他妈去陪沈家长辈了吧。 沈时搴一点不担心她与那些长辈在一起,他的沈太太性子乖软,不光招他喜欢,也最讨长辈疼爱。 想起祝肴,沈时搴唇角眉梢的笑意,便怎么都收不住。 沈时搴懒洋洋将手机解锁。 几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沈氏亲家失火,沈太太新婚夜重度烧伤!多图慎点!】 【太子爷新婚夫人送医途中抢救无效身亡,已火化】 - 几辆车逐渐在黑夜中开向郊外。 这一路人迹罕至,满目都是野草。 没多久,车到了一栋别墅前。 两盏不太明亮的路灯下,霍老爷子正等在门口。 他负手而立,佝偻的身姿有几分年迈的苍冷。 但浑浊的目光中,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睿智与锋芒。 车停,谢名下了车。 祝肴从中间那辆车里被押着出来,两个全副武装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一左一右在她身旁。 “将她带去三楼,当着老大的牌位旁……”霍老爷子嗓音很沉: “杀了她。” “是!”两名黑衣男人点头,将挣扎中呜咽说不出话的祝肴,带进了别墅里。 霍老爷子上前,拍了拍谢名的肩膀:“小谢,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老爷子言重,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谢名平静道。 “好,”霍老爷子很欣慰,“来,跟我进来……” 霍老爷子转身进别墅。 谢名跟在他的身后。 这栋别墅很大,五层高,单层也有近两千平。 迈入一楼,门口两句持枪的黑衣男人立马收枪站正。 霍老爷子边走,边说道:“十年前,那么多小孩儿,我只看上了十个,其中也就只有你最优秀,每一项考核都能咬牙坚持下来。” “三年前,我前后派了数十人去应聘老四的助理,也只有你入了他的眼。” “谢名,你很优秀。” 谢名低头恭敬道:“十年前,是老爷子收留我,我自当竭力为您效力!” 两人迈入二楼。 二楼有很多电脑,很多监控屏,上百人平静来来去去,忙中有序。 “这里,就是千影府的核心,以后……”霍老爷子停步,将一把钥匙交到谢名手中: “这里就交给你了。” “等我不在了,你就带着千影府的人,为老四效力。” 千影府,是霍老爷子从年轻时一手组建。 共3000人左右,分为60个小队,每个小队50个人,每个小队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所以也避免了会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这是一个严密且能力卓绝的组织。 也是霍老爷子最大的一张底牌,最强大的后盾。 唯一能同时联络整个千影府众人的地方,便是这栋别墅。 但霍老爷子谨慎起见,不被老四找到,这十几年来,只电话联系,再没踏入这里一步。 “是,老爷子。”谢名收下了这把钥匙,这是唯一一把能打开这栋别墅所有房间的钥匙,也代表了千影府的最高指挥权。 “我已老了,这十几年来,千影对我唯一的意义,就是在合适的时机杀了叶行泱……” 霍老爷子自嘲地笑了笑: “可惜,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明白,老四是绝不会放弃叶行泱的,甚至她还勾引了时搴,真是孽缘、孽缘!” “不过,现在她在楼上,应该已经死了吧?终于一切了结了……” 霍老爷子话音刚落。 “砰”—— 楼上传来一声枪响。 霍老爷子站定,往楼上看了一眼,脸上是一脸畅快轻松。 这么多年。 终于了结。 谢名也往楼上看去,“老爷子这么多年,深谋远虑,着实不易。” - 几分钟前。 祝肴头上戴着头套,嘴也被封住。 被两个男人押着,跌跌撞撞上了楼。 她努力挣扎,却根本没用,两个男人的力道根本不是她能抗衡。 进了一间房后,祝肴头上的头套被取下。 房间里昏暗,只有她正前方的一个牌位前,有两根烛火在燃烧,发着微弱的光。 “跪下!” 一个男人踢了祝肴一脚,让她倏然腿一软,跪了下来。 下一秒,一把枪抵上她的后脑勺。 男人凶狠道:“给我家霍总磕三个头,然后就下去见他吧!” 冰冷的枪口,让祝肴浑身僵硬。 面前这个牌位上的霍总是谁! 刚刚说话的声音,她听出是霍老爷子,他为什么又要杀她! 谢名为什么会是霍老爷子的人? 妈妈为什么会配合谢名,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人? 而妈妈……现在又怎么样了? 诸多问题像杂乱的线团,在祝肴的脑海里混乱不清。 “磕!” 男人恶声道。 祝肴说不出话,却倔强地没动。 死? 死亡可怕吗? 刚才妈妈倒在她眼前时,她头痛欲裂,脑海中有些奇怪的画面闪过。 她好像见到一个小女孩儿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里。 又看见她在半空口坠落。 那时的画面里,那个女孩知道即将迎来死亡,但却一点没怕,反而只有期待…… 死亡好像也不可怕。 祝肴现在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但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挣扎逃脱,慢慢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无法逃避的死亡。 “好你个臭表子!就是不动是吧!那你下了地狱再当着霍总的面磕头!”男人凶恶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是枪上膛的声音。 但在这一秒。 祝肴突然睁开了眼! 她不想死。 她想和沈时搴在一起一辈子! “砰”—— 身后,枪已响。 祝肴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停止。 她为什么没有感觉痛? 祝肴缓慢转身,侧眸看向身后。 在她身后,原本拿枪的男人,已中枪倒地。 而押送她的另一个男人,收了手上刚开火的枪,摘了他脸上的黑色头套。 男人原本清朗的脸庞上,是风霜和历练的痕迹,也有了男人应有的坚毅深刻的轮廓。 只是面对祝肴时,他笑意依然温旭爽朗,声线是对她绝不变的温柔: “祝肴,好久不见……” 祝肴的眼睛缓慢瞪大。 王亦! 第210章 走不了 王亦蹲下身,动作快速地替祝肴解开身上的束缚。 祝肴惊声道:“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等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细说。”王亦将祝肴扶了起来,往门外走。 两人刚走到门口。 突然屋内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王亦转头一看,是刚才没死透的男人,按响了恰好在他手边的电铃。 男人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笑道:“谁把你安插进来的!可惜,你能混进来,可绝对混不出、出去……” 男人断了最后一口气。 楼下,已经响起声音。 “三楼有情况!” “快上去!” “有外人混进来了!” 王亦拉着祝肴赶紧退回屋里,将门锁上,“祝肴,别担心,我们只要能撑几分钟就可以!” “好!”祝肴点点头。 她虽不明白为什么王亦说他们只需要撑几分钟。 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可时间仿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门“砰”得一声被大力踢开。 几个持枪的男人瞬间冲了进来,举枪对着屋内的人。 王亦手里只有一把枪,他手拿着枪,将祝肴紧紧护在身后。 祝肴迈出一步,高桃清瘦的身躯反将王亦挡住,“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我不反抗,但你们放走我的朋友!” “走?祝肴,你们谁都走不了……”霍老爷子缓步进来,嗓音沧桑。 谢名跟在霍老爷子身后,一同进入室内。 “你为什么要杀我?”祝肴抖着声线问。 眼前的人是沈时搴的爷爷,在这段时间里,她甚至还想能在他眼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她刚才,却亲耳听见他冰冷地说“杀了她”。 霍老爷子牵动唇角,笑容被岁月雕刻,却依然声音凌厉: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 霍老爷子不想见她,甚至不想看她一眼,也不想跟她多废话一句。 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折磨了他的小儿子的前半年。 她是孽缘,也是妖精,更是他恨不得一刀刀凌迟的恶女。 这么多年来,老四都是因为她,才和他有无法解开的隔阂间隙。 但既然他都上来了,也不介意亲手杀了她。 “叶家,终于要干净了……” 霍老爷子说完,拿过身边人的一把枪,缓慢上膛举起,对准祝肴…… 下一秒。 一把枪突然对准霍老爷子的太阳穴。 霍老爷子怔住,不可置信地侧眸看去: “谢名!你……” 是谢名,拿枪指向了他! 谢名脸色一如既往冷漠,“老爷子,别动,别逼我开枪。” 祝肴看向谢名。 她原本想不通的事,现在更想不通了。 屋里的人在震惊后,纷纷举枪向谢名。 “你是老四的人?你是他十年前就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霍老爷子嗓音沙哑颤栗,却随后苦笑道:“不愧是我儿子,不愧是我的儿子!有种!有种啊!” “所以,以前你告诉我的所有消息,包括她的身份,也是老四让你告诉我的?” “是。”谢名点头。 霍老爷子这些年一直在查叶蓉,一年前,他就快查到祝肴的真实身份。 霍宵知道瞒不住,干脆让谢名将祝肴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霍老爷子。 也是在一年前,霍宵怕霍老爷子忍不住动手,将祝肴以替身女朋友的身份,放在身边。 “好啊好啊……”霍老爷子笑意苦涩,握枪的手逐渐变紧。 谢名眉目微沉,将手上的枪更抵紧一分,“老爷子,别动,我真的会开枪。” “是吗?老四可以反抗我!但他难道还真要杀他老子不成!”霍老爷子颤着声音吼道。 “爸……”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霍老爷子回头看去。 霍宵高大挺拔的身姿出现在门口,低哑而沉的声线平稳没有起伏: “爸,谢名是跟了我十二年,但他不是我的人。” “他是泱泱的人。” “你轻举妄动,他真的会对你开枪。” 泱泱,自然是指叶行泱。 霍老爷子神色骤然苍白。 屋里突然冲进十几人,将原本屋里的人尽数控制住。 霍宵深邃的眸只扫了角落怔愣中的祝肴一眼,又淡淡收回。 他看向霍老爷子:“爸,这栋别墅里,现在已经全是我的人,以前的事,到此为止了,好吗?” 霍老爷子沧桑的嗓音微抖,浑浊的目光里是兵败如山倒的绝望,是多年筹谋成空的悲哀: “老四,你真能沉得住气啊!” 他等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杀叶行泱。 老四等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拿下千影府,拿走他最后一张底牌,也彻底断了他杀叶行泱的可能。 以后的叶行泱,在霍宵的保护下,再没有人有能力动她了。 “王亦,带肴肴下楼。”霍宵平淡道。 “是,四爷。”王亦点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祝肴跟在王亦的身后,一步步往前走。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只有祝肴在状况外,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她走到门口,霍宵正站在门前。 她仰头看向挡在她身前的人。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地对视,祝肴这才发现,霍宵的两鬓边,竟然有了白发。 他明明才27岁,怎么会有了白发? 她还没仔细想,霍宵已经让开了路。 祝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清晰闻到他身上冰冷瘆人的血腥味,不知是从他身体哪里散发出的。 祝肴拧了拧眉。 她已迈出了门,肩上突然落下一件西装外套,身后响起霍宵沉冷低哑的嗓音: “肴肴,夜凉……” 在这几乎人人手里握着枪的房间里,在这气氛紧绷的氛围中,霍宵只对她说: “小心感冒。” 霍宵的声音很哑,透着浓烈的疲倦,还有分不易察觉的虚弱。 祝肴没有回头,将肩上他的西装拿开,放在一旁的衣架上: “小叔,时搴不会同意我披其他男人的衣服。” 身后的霍宵,没有了回音。 祝肴快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快到楼梯口时,她回头看向房间里。 她看见霍宵朝房间里的牌位跪下。 霍老爷子似乎还在说什么,但祝肴已经听不清。 祝肴收回目光,过速的心跳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她跟在王亦身后往楼下走。 每一层楼都蹲着不少人,被绑了起来,也有不少人拿着枪走来走去。 就像霍宵说的。 他已经彻底接管了这栋别墅。 第211章 累吗 祝肴下了楼,迈出别墅。 天色已经彻底黑沉。 祝肴回头看了眼这别墅,在这荒郊野外,实在很难想到这外表并不起眼的别墅里,竟然是一副那样的场景。 祝肴收回目光,转头对王亦道:“学长,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回去的路上,我们还能聊聊这些日子你的事。” 王亦目光沉静,“祝肴,我们不能走。” 祝肴陡然一惊。 刚才某些被她忽视的画面,清晰起来。 霍宵让王亦带着她下楼。 而王亦极其顺从地回答“是”…… “我们先在楼下等四爷,”王亦转头看了眼周围无数的车和无数守在四周的人,“你看,只要四爷现在不想放你走,就算我想让你走,也不可能走掉。” 祝肴看着王亦,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是出国去了吗?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对霍宵是这种态度。 祝肴开口问:“学长,你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什么?” 祝肴眼神明澈,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王亦。 王亦嗫嚅了下唇瓣。 在一个多月前,在他要被送出国的时,谢名问他有一件事会有生命危险,这件事是保护祝肴。 王亦当时觉得难以置信,随后谢名告诉他霍老爷子要杀祝肴的事。 王亦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明白,霍宵是在保护祝肴,但最后的一步,是要拿掉霍老爷子的千影,否则这是对祝肴永远的威胁。 最后一步的计划中,必须要祝肴以身犯险,才能让老爷子彻底对谢名信任,也才能找到千影。 在这过程中,谢名无法时刻守着祝肴,需要一个能对祝肴绝对无二心还有足够能力的人,而一年前在国外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王亦是最佳人选。 王亦要做的,就是护住祝肴从祝家别墅出发后,到霍宵赶到这里时这段时间。 王亦这才明白。 之前霍宵不让祝肴出国,一定要留下她,是因为霍老爷子手上势力暗中的威胁。 而他还傻乎乎的要带着她出国。 结果还将事情搞砸,差点让祝肴出事。 谢名和霍宵没有告诉他全部的事,王亦知道有更复杂的事情浮在水面下。 王亦也不知道哪些事霍宵是想让祝肴听的,哪些是不想让她听的。 想了想,王亦只是淡淡说道:“祝肴,四爷不会害你,他现在在楼上,可能还有些事要和霍老爷子说,他们聊完,四爷应该就下来了。” 祝肴咬了咬唇。 她现在是听出来了,王亦现在很信任霍宵,不会放她离开,或者也可以说,王亦他自己也清楚,就算他想放她离开,也不可能做到。 周围都是霍宵的人,密不透风。 她手机也已经不在她身上,才恍惚记起,是谢名已经从她身上拿走。 王亦话音刚落。 一辆车又缓缓驶来。 司机走到后座,将门打开,霍心瑜从车上下来,高跟鞋踩上地面。 她神色沉冷,美貌的脸庞上是淡淡的忧伤。 霍心瑜扫了一眼祝肴,朝她挤出一个很勉强虚弱的笑意。 祝肴也同样挤出一个只能算出客气的笑。 霍心瑜迈步往前走,踏入别墅里,满目可见的,是霍宵的人完全控制住了场面。 她长长叹了声气。 十二年,老四从十五岁时一步步往前下的棋,今日终于到了尾声。 上了三楼,谢名带着其他人全在外守着。 房间里,只有霍老爷子和霍宵。 霍宵跪在排位前。 霍老爷子手上的枪已被拿走,此时无力地坐在牌位旁。 霍宵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什么,也知道父亲知道如何戳他的软肋,他将会被质问对大哥、对霍家的背叛…… 他会成为霍家的罪人。 但出乎意料的,堂前坐的霍老爷子只淡淡问: “老四,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你对不对得起你大哥”、“你难道不当自己是霍家人”、“为一个女人要背叛霍家”…… 这些话,霍老父子在这十几年里,已说了太多。 他老了,也说累了。 霍宵抬眸,深邃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爸……” “老四,这么多年,你一定累了。”霍老爷子静静地看着儿子,突然觉得很是恍惚。 这十几年的斗,像是一场梦。 累吗?霍宵也问了问自己。 十五岁时,他安排了一个身形五官与泱泱相同的人,做了整容手术后,成为“叶行泱”替她在庵中古佛青灯。 也是在十五岁时,找到早在叶家消失的叶姨,将泱泱托付给真心呵护她的姑姑。可叶姨实在冲动,一次次暗杀老爷子暴露了她自己,逼得他将他们从原本安全隐秘的国外接回国,再到将泱泱放到榕城读高中,到最后不得不将泱泱放在他身边成为“替身”时时看顾。 十五岁时,还安排好了宁泱泱,将她在外人前宠得娇纵泼辣,将宁家一步步扶上顶流豪门,也拿捏住宁家人。为真正的泱泱铺下了日后能随性骄矜的性格,和既是豪门,又会对她毕恭毕敬的娘家。 庵中的慧空也好,宁泱泱也好,都是他当年的第一计划。 泱泱隐姓埋名,是当时最容易走的一条路。 但这条路太多风险和不确定性。 所以他铺了第二条,谢名。 还是十五岁,他找到了谢名,提前两年将他放到了孤儿院,给他做好了完整的身份,让谢名成了拿下千影最重要的一环。 他知道沉住气一举拿下千影,才是永绝后患的一条路。 那年,他才十五岁。 一点点铺下了一张虚构完整的网,这么多年,用尽心力维护这张庞大而繁杂的网。 铺一张网本就很难,而要一点点将它织完整,更难。 累吗? 是累的,十五岁到十七岁那两年,身心累到整夜整夜睡不着,时不时会生理性的呕吐。 但两年后,似乎一切已成习惯…… 焦虑、担心、惶恐、疲惫、精神衰弱都已经成为习惯,成为他能压下的情绪。 十七岁,他开始梦境与现实偶尔无法区分,这让他心绪更加平静。 每次忍受不了时,他可以告诉自己,这是梦,醒了就好了。 见儿子淡然的神色,霍老爷子苦笑:“老四,榕城我也不想留了,送我出国养老吧……” 他是真的累了。 子孙的事,他已尽力。 如今没了千影,他再执着也没用。 成王败寇,这一场十二年的较量,儿子赢了。 霍宵:“好,爸。” 霍老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身体一晃。 霍宵赶紧起身将他扶住。 “咳咳……”霍老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半晌后重新站起身体,似乎已经老了好几岁。 腰背的弧度更弯了下去。 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 霍心瑜从门外进来,扶住霍老爷子,“爸,我在哪儿都一样,我陪你去国外。” 霍老爷子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不用。” “老四,你真一定要叶行泱吗?”霍老爷子的脸上,满是沧桑,突然转头嗓音悲凉地问:“那时搴怎么办?” 霍心瑜也刹那抬头看向霍宵。 “时搴的沈夫人祝肴,已经亡故。”霍宵眉目不动一分,平静道: “他能做的,只有节哀。” 第212章 威胁 霍心瑜带着霍老爷子下了楼。 别墅门口时,霍老爷子看了一眼祝肴。 祝肴后背微冷。 她突然意识到,霍老爷子对她的敌意,原本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忽视了。 那天在霍宵病房前,霍老爷子也看了她一眼,也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眼神。 霍宵站在楼上,看着霍老爷子的车渐行渐远。 他双手撑住窗台,挺拔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 这是十二年来,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父亲还能安享晚年。 泱泱也再没有了威胁。 霍心瑜重新上了楼,走到霍宵旁边,沉声问:“老四,现在泱泱要恢复她原本的身份了吗?” “不。”霍宵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到最后一刻,就会将所有事告诉泱泱?现在千影已经在你手上,泱泱没有任何威胁了。”霍心瑜不明白。 “我已经告诉她该知道的所有事了。”霍宵垂眸看向楼下,“我已经告诉她,宁泱泱是演给其他人看的,我真正在意的人,是她。” “就、就说了这些?”霍心瑜惊道。 “要不然呢?说什么……告诉她,霍家灭门她一家十九口?”霍宵回眸,深邃的眸底压着沉沉的黑色雾霭: “姐,要我告诉她,她曾经亲眼见到所有亲人死在她面前?” “然后,再……” 霍宵紧紧拧着眉,眼底倏然充斥着血丝,颤着声音道: “再看她在我面前,一遍遍寻死吗?” “可是……”霍心瑜脑子突然停顿,但是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她看着楼下,焦躁地走来走去,明显在想办法想离开这里的祝肴。 霍心瑜突然知道哪里不对了:“可是,如果你不告诉她以前的事,泱泱怎么可能重新接受你?她现在……现在是时搴的妻子!是你的侄媳!” 霍宵渐渐握紧了手。 如果一年前霍老爷子没有即将查到祝肴的身份,霍宵就不用将祝肴放到他身边,那祝肴便永远是追随在他身后“暗恋者”。 等他做完一切时,只要他站在祝肴身前,她就在。 又或者,一个月多月前,宁泱泱没有将她的消息散播,没有“植物人清醒”,那他也能和祝肴保持着当时的关系,直到他找更合适的机会拿下千影,他们也可以顺理成章在一起,甚至可以用宁泱泱的身份,也可以不用,就用“祝肴”的身份…… 但一切都发生在这一年。 他措手不及。 等他惊觉回头时,泱泱已成他侄媳。 “侄媳?”霍宵嗓音很哑,抬步,往楼下走: “泱泱,只能是我的妻子!” “那你要怎么跟她再好好说?才能让她重新接受你?”霍心瑜感受弟弟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那是对他自我保护的冷意,在抗拒这个世界的冷意。 他现在在害怕。 她感觉到了。 霍心瑜心疼,“你总得跟她说一些你为她做过的事,让她知道你对她付出了多少,你再好好跟她谈谈……” 霍宵的脚步戛然而止。 霍心瑜差点踩上他的脚后跟,连忙收回了脚步。 霍宵回眸看向她,“姐,我没办法和她谈……” “为什么?”霍心瑜问。 霍宵一字字道:“我会伤了她。” 霍心瑜怔住。 “她现在一心只有时搴。她现在只会说让我离她远一点,只会叫我……小叔。”霍宵眼底红得吓人,每一个字都像极力从口中艰难挤出来: “她每次叫我小叔,我都想掐着她的后颈,堵住她的嘴,告诉她只能我是她的男人。” “听到她提时搴,我只想将她手脚锁起来,锁在只有我和她的房间里,让她眼里只有我!” “看到她房里和时搴用的套,我想杀了时搴,更想杀了泱泱,想让泱泱和我死在一起,同棺同墓,不用来生来世,只需要我和她血肉纠缠一起永远烂在土里……” 霍心瑜被霍宵眼中的狠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但霍宵肩膀突然塌陷下去,低沉的嗓音嘶哑悲凉: “可是,她是我的泱泱!” “她是我的泱泱,我舍不得动她一分一毫……” “她有一点痛,比要我命还让我难受。” “但我暴戾、我疯癫、我是在黑暗里腐烂不堪的烂人,我早已心理扭曲得不成人样……” 霍宵冰冷地笑了笑,深邃的眸里是空茫茫的孤寂: “这样的我,怎么心平气和跟她谈?” “姐,你告诉我,我怎么跟她谈?” 这是霍心瑜第一次听见霍宵说这些话,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自己早已腐烂、扭曲。 “老四,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霍心瑜哭得泣不成声:“你心里难受,你承受不住时,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你一个人什么都压在肩上,你那时年纪才那么小,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以前的我已经一步步走过来了,我只想管今后。刚才爸问我,时搴怎么办……”霍宵嗓音在抖,声线飘远: “可如果让时搴有了祝肴。” “那以后没有泱泱的我,又该怎么办?” 霍心瑜眼泪收不住,浑身哭得直颤。 她听得心如刀绞。 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本该是天之骄子一生顺遂的弟弟,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霍宵将霍心瑜拉开,转身继续迈步而下。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每一步都沉稳,挺拔的身姿一如既往,神色已恢复如常。 眼底散不尽的狠与悲,已化成生人勿近的冷。 他边下楼梯,边抬手看腕上的佛珠。 这在十五岁时,让他害怕惊慌的誓言,他早已释然。 什么来世,什么来生。 他只要这一世,只要这一生。 霍心瑜站在原地没动,“老四!可泱泱现在不会接受你,你又不想告诉她真相,也不想和她谈,那你要怎么办?” 霍心瑜虽这么说,可心里也知道,如果选择不告诉祝肴当年的真相,那无论霍宵说任何话想挽回,都是徒劳无功。 霍宵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 “今晚我先带她出国,总能想到办法。” 第213章 掌控 祝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就见霍宵迈出了门,谢名和低头红着眼的霍心瑜跟在他的身后。 他步伐沉稳,眉目沉静,几步走到祝肴身前。 祝肴早在外面等了很久,见了霍宵,赶紧道:“把手机还我,我现在要立马回家,小……” “肴肴,”霍宵打断,高大身形更靠近她一分,一字字道,“别让我从你口中,再听到那个称呼。” 霍宵语气平静至极。 可他冷冽的目光很冷,紧紧锁在祝肴巴掌大的小脸上。 但在那目光时,又有祝肴说不清看不明的一些情绪。 小叔,这个称呼,祝肴也并不想喊,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嫁给沈时搴,是这个辈分,她也不想和霍宵再有任何的牵连。 而现在看他的神情,祝肴丝毫不怀疑,她要是再喊一声小叔,霍宵可能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祝肴咬了咬唇,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他纠缠,只低声道:“我要回去,你放我离开。” 霍宵沉默着,没说话。 祝肴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敢催。 她现在人在霍宵手上,将她激怒,对她没有好处。 “肴肴,上车。”几秒后,霍宵平静道。 “是送我回去吗?”祝肴抬眸,刚才平寂的眼底,闪出几分璀璨的光芒来。 “不是,是送你出国。”霍宵一字字道。 祝肴眼睛的神色陡然一变,吼道:“霍宵,我不去!你放我走!沈时搴在等我!” 这一个多月来,是沈时搴次次护着她,也是沈时搴将她从一次一次从崩溃的情绪里带着她走出来。 她是沈时搴的妻子,她只想回到沈时搴的身边。 霍宵依然平静,只沉沉地看着她,每个字都没有情绪的起伏:“肴肴,放你回哪儿?你该回的地方,是应该只有我在的地方。” “霍宵!你这是绑架!你不能不顾我的意愿带着我走,沈时搴他也会找……唔唔……” 霍宵将祝肴一把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祝肴挣扎无用,眼底顿时泛起泪意。 “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别说不,别和我争吵,别违背我!”霍宵揽着祝肴腰的手越来越紧。 他怕再听到她说些什么话,他会做出疯狂过分的事。 他不想让自己失控。 霍宵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她哭着想拉开他的手,看着她对他一脸抗拒。 以前的泱泱一见他就笑,会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也会故作生气引他来哄。 变了,一切都变了。 霍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像被巨鲨咬住他的心脏,缓慢往海底深处拖拽,不见天光,不见明月,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 “肴肴,我该怎么做?” 霍宵低沉的嗓音轻颤,松开她唇上的手,转而握住她纤细的后颈,将人抱进怀里。 “霍宵!你该放我走!”祝肴话落,眼眶通红地一口咬在霍宵的肩膀上,用了十分的力。 血腥味充斥弥漫开。 霍宵眉眼却没动一分,颀长身姿挺拔依旧,任怀里的人哭着死死咬住他的肩,牙齿刺穿他的血肉。 霍宵低头,下巴蹭了蹭祝肴柔软的发顶。 霍宵脸色平静,蹭发顶的动作很轻。 祝肴泣不成声,咬肩的力道却发了狠。 熟悉而久远未有的拥抱,带来的是无法抑制的酸涩和无奈,霍宵更紧更深地收紧双手,将祝肴抱进怀里。 十二年,他护住了她的人,却丢了她的心。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一阵夜风吹来,将祝肴的哭声吹得更破碎,也将霍宵肩上的血腥味飘忽着吹远吹散。 “霍宵,你放开我,你放我回去……”祝肴哭着使尽浑身的力道挣扎反抗,声嘶力竭。 霍宵:“杨教授,镇定剂。” 祝肴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宵,不敢信他这么狠。 而一个人靠近她,祝肴看去。 是那个在酒吧和霍宵交谈的中年男人。 那个霍宵对他说“她就是祝肴”的人。 下一秒,手臂传来注射的刺痛,祝肴晕了过去。 霍宵将她抱进车内。 谢名知道,这是即将要出发了。 他走到王亦身前,嘱咐道: “千影一共有几十支小队,三千多人,你需要一一排查,看哪些能留下用,哪些不能用……” “能用的,重新编队收整,不能留用的……” “也不用留活口了。” 谢名说着,将钥匙递到王亦手中,“别墅里今晚过来的,都是四爷的人,你都能随意调用。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 王亦看着那钥匙,不敢接。 他是在以前高考后,接受了很专业的军事能力训练,但他再怎么厉害,说到底,也只是花架子。 今晚如果不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不是为了祝肴,他也不能那么利落地杀了个人,而且还强装着在祝肴面前表现得无所谓。 谢名口中“三千多人”、“不能用的别留下活口”…… 这些可不是他敢做的。 王亦咳了咳,“谢特助,我这次只是为了祝肴,我对这些事并没有兴趣,也并不想做。” “你父母亲也不过是普通人,你以后再怎么努力读书又能挣多少钱,能走到什么地位?”谢名表情淡淡: “千影交给你,自然也不会将你亏待,以后,你最不缺的,会是钱和权。” “钱,你也许没有感觉,那权呢?” “一个月前,你想救你爸和祝肴的时候,你有多想要权和势,你忘记了吗?” 谢名戳中了王亦的痛处。 那时想保护祝肴的心情,没有权势无法和他以为的“束缚祝肴”的霍宵对抗的心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且,”谢名看几步远外的霍宵,将钥匙放进王亦的手中,压低声音很轻地道: “千影,四爷大概率以后会交给祝小姐,由你掌控,是最好的选择。” 王亦震惊地抬头看谢名。 这是谢名背着霍宵告诉他的事。 但如果霍宵要将祝肴带走,要和她永远在一起,那千影是霍宵的,还是祝肴的,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谢名是知道了些他不知道的事。 预测到了千影以后会是祝肴的,提前为千影找到一个他信任的人。 或者说,找一个绝对不会背叛祝肴的人。 刚才霍宵在楼上说的“谢名跟了我十二年,但他是泱泱的人”…… 王亦突然懂了。 他将钥匙紧紧握在手中,沉沉道:“好,我明白了。” 王亦站在原地,看着十几辆车驶离这郊区外的老旧别墅,开往霍宵的私人机场。 他转身,走进别墅里。 已被谢名提前嘱咐过的众人,同时停了下来,异口同声恭敬对王亦道: “亦哥。” 王亦拿着钥匙,紧紧握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只是个大学生,理智告诉他自己,他可能做不好谢名交代的事。 但为了祝肴,他一定、也是必须,要做好! 第214章 药效 车上后座,霍心瑜满身疲惫,闭着眼,想平静自己的心情。 在这辆车的副驾上坐着的,是刚才的杨教授。 霍心瑜突然睁开眼,问道:“杨教授,你这次来,不是只为打一针镇定剂的吧?” 杨教授已年近四十,架着一副眼镜,面目斯文儒雅。 他抬了抬眼镜,“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四爷找我拿的药,可能药效会逐渐不稳定,四爷让我替祝小姐来看看。” 霍心瑜扯了下唇,神色黯淡了下去。 老四不该这么做的。 如果他不想告诉祝肴,那让祝肴自己想起来,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祝肴已经不是十几岁孩子的心性了。 说不定已经可以接受以前的事,不会像以前那么绝望,一定要自杀。 但老四这是多怕祝肴想起来? “那祝肴有没有可能,会突然哪天自己就想起来呢?毕竟你说药效可能会减弱。”霍心瑜问。 “有这个可能,所以如果不想她想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之前的那些事刺激她,如果和以前相关的一些事刺激到她,那就有可能会想起来。”杨教授解释。 霍心瑜点点头,没再问。 杨教授又问道:“不过以前四爷从我这里拿了两颗药,还有一颗是给谁的呢?” 当初,霍宵通过各种手段,才查到有一家实验室在做能让人彻底失忆的药。 这种药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销售流通。 杨教授当初,也只是带着几个学生,本着探究的心态做来试试。 做了之后,动物实验初有成效。 正愁找不到人体实验,霍宵竟找上了门。 可惜,当时霍宵没有让他与服药对象见面,也拿不到后续的一些相关数据。 但知道这药真正有效果,杨教授倒也很欣慰。 这种能影响大脑皮质的研究,后续杨教授也用在了其他大脑结构功能障碍的疾病上。 不过,让人失忆的药,也再没有研究制作了。 “另外一颗药……”霍心瑜眉心淡淡地拧了起来,过了几秒,笑了笑,“这、我也不知道……” 那是早已尘封的记忆,不该提起了。 杨教授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这些豪门秘辛,该他知道的他愿意听,不该他知道的,他也不会强求。 黑夜下,十几辆车到了机场。 前往欧洲的私人航线早提前申请好,飞机已在跑道上等候。 霍宵抱着祝肴登机,将她放在客舱内分离而出的卧室里,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霍宵坐上一旁的座椅,静静地看着祝肴。 霍心瑜坐他身旁,系好安全带,往后靠,眼睛出神地瞧着天花板: “老四,现在霍宅一定是一团糟。” “祝肴身亡火化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开了,二哥和嫂子肯定已经知道,尤其是时搴……” 霍心瑜不敢细想。 现在霍宅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了。 原本在霍宅的老爷子,她和老四,现在一个都不在了。 “晚宴结束后,我已经发了消息告诉二哥,我临时约到一个很难约的医生做手术,你和老爷子不放心我,跟着我走了。”霍宵平静地道。 所以,他们不在,霍围他们也不会多想。 毕竟此时兵荒马乱的霍宅里,霍围他们也没心去想那么多。 现在,他们应该陪着时搴,在殡仪馆里,正守着“祝肴”的骨灰盒。 谢名迈步走了进来,“四爷,一切准备就绪,一分钟后起飞。” 他话音刚落。 “砰”—— 突然,机翼方向传来爆炸声。 副机长慌张冲了过来,“四爷!我们的发动机被人炸毁了,现在四周不知道哪儿冒出来几个人。” 这是霍宵的私人机场,安保严密,而且机场内上上下下是他极为信任的手下,有几百人。 怎么可能会混进来几个人! 而此时,驾驶舱内,机长大声道:“谢特助!你快来!” 谢名转身过去。 霍心瑜紧张地站起了身。 霍宵眉目沉静,大步向前,也迈入驾驶舱。 刚一踏步进入,透过风挡玻璃,清晰可见飞机正前方的跑道上,急速靠近驶来的车。 几十辆车浩浩荡荡,首尾相连,无尽的车灯闪烁交织划破寂静的黑夜,像光芒的洪流,气势磅礴而来。 最后停在飞机跑道的正前方。 如一排不可撼动的钢铁巨兽,与他们对峙。 霍心瑜看清了车里坐着的第一个人,声音轻颤道:“是时搴!” 最前方的一辆车打开了车门,沈时搴一双长腿迈下。 他站在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灯光里,挺拔的身姿被拖长出无数影子。 宽阔的肩膀,笔直的脊背,矜贵冷冰的脸庞,处处都透着冷峻,也充斥着要焚烧一切的怒意,平日的散漫慵懒收得一干二净,气质冰冷到令人胆寒。 宋野也默默下了车,委屈巴巴地站在沈时搴的身后,虽然他被麻醉枪偷袭了昏睡了好久,还好也提前安排了人一直在别墅外着,可他的人得不到他的指令,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一路跟着霍宵伺机而动。也造成了现在祝肴被小叔拐走了…… 宋野现在都不敢大喘气,怕因为他左鼻孔先呼吸,搴哥就会不爽地要了他的小命。 和宋野同一辆车里,霍围、沈莹也一脸焦急地下了车。 霍宵站在驾驶舱里,俯瞰着下方的人。 几秒后,下方他的侄子拿出了手机,霍宵的手机响了起来。 霍宵接起。 沈时搴冰冷至极的声音在舱内响起,一字字道: “小叔,放人。” 第215章 执灯 霍宵深邃的眸光像平静的海面,寂静无波。 短短两秒的等待,沈时搴已没有了耐心,“小叔,你……” 霍宵将电话挂断。 无数人将他围困,在他的地盘,将他困住。 霍宵转身,步伐每一步都沉稳,走到祝肴的床边,坐到一旁的座椅上。 霍心瑜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霍围。 霍心瑜直看着手机响,并不接。 霍围打完,沈莹又再打来。 霍心瑜将手机关机,扔在一边。 祝肴现在和他们在一起,虽然他们暂时走不掉,可为了祝肴的安全,沈时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走到霍宵旁边,坐下,嗓音低沉地艰涩道:“老四,二哥二嫂都来了,时搴身边还有宋家那位独子,硬碰硬是拼不过的。现在想要带泱泱走,要么就是叫醒泱泱,告诉她一切,让她心甘情愿选择我们,要么就是用泱泱作人质,强硬地走!但你要狠得下心,你要是做不到,就让我来!” 祝肴在这张小床上,昏睡得很沉。 眉头紧紧拧着,额头有细汗,仿佛在做着什么可怕的梦。 她睡得沉,但睡得不安稳。 霍宵轻轻揉了揉祝肴的额头,想将那些褶皱抚平,但毫无用处。 霍宵不说话,空间就彻底静了下来。 “用泱泱做人质?时搴不会信的。但告诉她真相,不可能。”霍宵磁性低沉的嗓音笑了声,缓缓道:“其实这么多年我想做到的,已经做到了。” 霍心瑜震惊地看向霍宵。 他是什么意思? “拿下千影前,我只想以后将泱泱留在身边一步不离。可拿下千影后,来这里的路上,看着泱泱在怀里,我觉得一切都安定了。我这么多年,最想做的只是让她平安快乐,”霍宵平静,嗓音却很哑:“现在,我已护她平安。如果时搴能让她快乐,那就……” 霍宵微顿,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霍心瑜猛地站起身,“老四!你都到这一步了!你要将她让给时搴!那你这十二年的苦,是白受了吗?” “不是白受。”霍宵起身,挺拔身躯到舷窗前,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晚: “泱泱今后顺遂平安,我就算是苦尽甘来。” “苦你受尽,甘只到她那里来?”霍心瑜不懂,根本不明白:“明明你在别墅里,还一定要泱泱!为什么到现在还有机会一搏,却要放手了!” 霍心瑜不想叔侄俩闹得你死我活,可现在,不管霍宵能不能接受,她都无法接受霍宵在做完一切后,到头一场空。 “我想要她,我发了疯的想要她!可现在放手一博是要告诉她真相做代价?我要看泱泱再重演当年一遍?我已经在深渊里了,她绝不行。而且,你知道的……”霍宵回眸,面色一片平静,眼底却是吓人的腥红,一字字道: “我的心千疮百孔,早已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霍心瑜听在耳里,呼吸停止,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霍宵眸光深沉:“还有,当年答应时搴的事……” “没有当年的事,那些事早过了!你为什么还要提!”霍心瑜崩溃大吼,哭得声嘶力竭。 她的思绪被霍宵这一句话,骤然拉回到过往。 沈时搴第一年来榕城过完整的暑假时,才八岁。 长得比泱泱高一个头,却成天乐呵呵地跟在她屁股后,成为她的一个小跟班。 知道她和小叔还在襁褓时就定了娃娃亲,会故意开玩笑喊“小婶婶”…… 后来他每一年都来。 过了两年后,他再没开玩笑喊过“小婶婶”,只会喊她“叶行泱”。 叶家出事那年,沈时搴十三岁。 一个被沈家娇纵的小太子爷,心性还没完全成熟。 知道小叔受伤住院,泱泱被爷爷关上。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拿了把枪,将泱泱救了出来,带着她往郊外森林里逃。但还没走多远,就被抓住,在黑夜里被没认出他的霍宅下人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了腿,一枪距离心脏只有半公分。 一个多月后,霍宵喂下泱泱吃了那颗药。 霍宵回国后,听说了小侄子在医院还是不配合术后治疗,不吃不喝,现在被绑在病床上,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 霍心瑜陪着霍宵去了医院看他。 沈时搴还显得稚嫩年少的一张脸,虚弱苍白。 见到霍宵,他立马想坐起来,可四肢都被绑着,动弹不得。 “小叔,叶行泱呢?她还好吗?” 霍宵走到他床边,“爷爷送她去了山上庵里。” 沈时搴:“她才亲眼见到家人惨死,送她一个人去荒郊野外,她想不通,会自杀的!小叔,你把她再救出来!不,你帮我把身上松开,再给我一把枪,你可以用命威胁爷爷留她一条命,我也可以用我的命威胁爷爷放了她!或者给我手机,我找我爸妈,我找沈家!” “没用的,目前这个结果,已经是老爷子最后的底线了。”霍宵平静回答,“也别牵扯沈家。如果二哥知道叶家的事,甚至可能会比老爷子还想要了泱泱的命。” “我一定要救她出来!爷爷不放,我就自己想办法,一次不行,我救两次!”沈时搴在床上无力地挣扎,朝霍宵喊: “根本就是你差点死了,不敢再救她,不想办法再救她!你怕了,霍宵你就是个懦夫!” 十三岁的年纪,在富贵优渥的宠爱下长大。 没有经历过重大变故,天塌下来时,稚嫩的肩膀根本扛不住,没有足够的能力,只有崩溃的情绪,和满腔赤诚的热血。 这一个多月来,被爷爷软禁,对泱泱的担忧,对叶家灭门惨死的心理阴影,让年纪尚小的沈时搴精神岌岌可危。 “你这么折腾自己没用,该吃饭吃饭,该治疗就治,你的腿不做康复,是想废了它吗?你先顾好自己。”霍宵看着床上的人。 沈时搴不再说话,撇过了头,是无声的抗拒,眼泪平静地从他眼角流下来。 “时搴,我会护住泱泱,你信我。”霍宵沉沉道。 沈时搴这才回头看他,一双原本年少轻狂的眸里,此时清冷悲苦:“小叔,你怎么护得住?沈叶两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世仇,爷爷送她去庵中,也一定是缓兵之计,总有一天,爷爷会要她的命。我现在想吃也吃不下饭,我也喝不下水,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恨自己无能,如果泱泱一定要死,那干脆让我下去陪她。叶家杀了大伯,如果说非要再下去一条命赎罪,那我替泱泱去。” 霍心瑜站在门外听着,偷偷抹眼泪,纸用完了,泪水还是干不了。侄子和弟弟此时对泱泱,还谈不上情爱,只是少年间赤诚的相知相待,可少年的真挚,往往比成年人间的情爱更毫无保留和深刻。 可最懂沈时搴的,不是霍心瑜。 是霍宵。 沈时搴现在的苦痛,他最懂。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泱泱。 两边情绪的拉扯,像迟钝的刀刃,杀不死他们,只一点点割开血肉,鲜血淋漓。 “时搴,你才十三岁,别被这件事毁了一生。”霍宵拿出一颗药: “吃了它,忘掉现在的一切,重新开始。” 沈时搴冷笑,“小叔,你觉得我会选择忘记她?” “你忘记所有,好好的活,做一个正常人。”霍宵将药放进沈时搴的手中: “以后的泱泱,总要有一个正常人陪着她。” “总不能我们俩都在泥潭里。” 这些事忘不掉,就会永远陷进去,最后腐烂成泥,彻底毁了一个人。 沈时搴突然懂了霍宵的意思。 吃了这颗药,成长为一个正常人,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和陪伴泱泱。 沈时搴拿着药,抬头看向霍宵,“小叔,那你呢?” 霍宵递过去一杯水,平静开口: “我会在黑暗里执灯,替你们照亮前方的路。” 第216章 去吧 霍心瑜那时就站在病房门外。 老四说,时搴才十三岁,不能毁了一生。 可老四也才十五岁,那他的一生呢? 她将思绪收回,流着泪看向霍宵:“老四,那时你只不过是为了哄时搴吃药,也是为了时搴好!当时那些话做不得数!” “姐,我这几年来,一直在努力想扮演一个正常人。”霍宵转头,深邃的眸光,淡淡凝视着床上的祝肴: “但你和我都知道,我早不正常了,我也想试着成为一个正常人,能和泱泱厮守一生。如果最后还要用告诉泱泱真相来换,那我宁愿不要。而且我已经不是正常人,装也快装不下去……但时搴还是。” 霍心瑜所有的话,都噎住,最后和泪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弟弟说得对,他已经快不是正常人了,他快在这压抑的情绪下成行尸走肉,连疼痛都已麻木。 和泱泱在一起,他又会好吗? 不会的,也会永远在对大哥和父亲的愧疚里,苦熬而已。 霍宵看向谢名:“你也早知道泱泱和时搴这一个多月的事?” “四爷!”谢名噗通一声跪下,低下头。 霍宵平静道:“谢名,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我不怪你。” 话落,他转身,又看向窗外,高大身姿孤傲冰冷,在舷窗外黑夜的映衬下,浑身都是无边的落寞与寂寥。 霍宵声音很沉,在空旷的舱内格外清晰: “谢名,带泱泱下去,你亲手送到时搴手里。” 谢名双手握紧,抬眼看向霍宵。 他跟了霍宵十二年,看他一步步布局,一日日苦撑。 谢名艰难道:“四爷……” “不用多说,”霍宵挥了挥手,背影清寂: “去吧。” “是,四爷。”谢名咬牙起身,轻而郑重地抱起祝肴往外走。 走了几步后,他听到身后霍宵微哑的声音: “千影留给泱泱。” “算是我送泱泱和时搴今日大婚的最后一件……贺礼。” 谢名抱着祝肴离开。 霍宵走到驾驶舱,往下看。 沈时搴快步走上前,接下祝肴。 他紧紧将祝肴抱在怀里,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她,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珍之重之。 霍宵眼睛酸涩。 时搴,还是和十二年前一样。 哪怕泱泱性格已被刻意压制,哪怕他已十二年没再见她。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也许他的大脑已将她忘记,可重逢时的心跳还一如当年。 沈时搴抱着祝肴上车的最后一秒,回头看了一眼。 叔侄两人目光对视。 隔了遥远的距离。 也隔了十二年之久…… 十二年前,沈时搴在医院病床上仰头看他。 霍宵说:“我会在黑暗里执灯,替你们照亮前方的路。” 十二年后,沈时搴在机场跑道上远远凝视他。 霍宵喃喃自语:“时搴,我护她已久,从此,交给你了。” 沈时搴抱着祝肴上了车。 车队洋洋洒洒而去。 霍宵一直看着前方,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尾灯。 霍心瑜和谢名陪在他的身边。 霍心瑜低声问谢名:“你不回到泱泱身边?” 谢名摇了摇头,“叶小姐有沈二少,有千影,有王亦,已经足够了。我今后,只守着四爷。” 杨教授上前,“四爷,那我……回去了?” 霍宵:“杨教授,请再给我一粒药。” 霍心瑜猛地看向霍宵。 “四爷,研究已经停了,那个药已经没有了。”杨教授不好意思道。 “当年你引以为傲的研究,一定会留一些。”霍宵转头,平静看着眼前的人: “我只要最后一粒。” 被拆穿,杨教授尴尬地咳了咳。 - 榕城盛夏的雨,来得又狂又急。 众人换了另一架客机,在风雨里起航。 霍宵坐在窗边的座椅上,已阖眸入睡。 他姿态放松,脊背慵懒靠着,修长的双腿自然微张,手臂垂在腿上,衣袖微微被拉伸。 冷白的手腕上,那串佛珠也很安静,深邃沉暗的光芒像反射闪烁的晶莹剔透的泪光,缱绻又悲泣。 霍心瑜拿过一条薄毯,轻轻盖在弟弟的身上。 她站着,垂眸看着他。 他此时真的很放松,似乎在做着一个好梦。 肩膀上几千个日日夜夜压着的重担,终于在如今成年后放下。 十二年的路,他走了过来。 最开始的那年,他才十五岁…… 嗯,她的弟弟可真了不起。 霍心瑜眼泪沉默地流了下来,嗯,她的弟弟真了不起。 但她从不想要这样了不起的弟弟。 霍宵只想要泱泱平安快乐。 可她也只想弟弟平安快乐。 今年夏季的榕城格外闷热,连夜晚几千英尺的高空,也压抑而沉闷。 霍心瑜擦干泪,也坐下看向窗外,看地面熟悉的榕城由大变小,再远远被抛到身后。 榕城。 是她和霍宵从小生活的地方。 但从十二年前,就已经成为一座困住霍宵的炼狱。 榕城遍地荆棘,严寒酷暑。 老四,今后你去的每一个地方,姐姐都希望那里花开不败、四季如春。 第217章 我来 清晨的霍宅很安静。 佣人们在各处打扫清洗,整理修剪,忙碌而有序。 云枫苑,阳光一层层往卧室里铺过来,柔和地笼罩着床上的人。 祝肴睫毛轻轻颤了颤,张开了眼睛。 “肴肴!” 吴意嘉兴奋惊喜的声音在祝肴的耳边炸响开,“肴肴,你可算醒了!” “意嘉……”祝肴看清眼前的人,坐了起来,头还有点晕,“意嘉,帮我倒杯水,好渴。” 吴意嘉赶紧替祝肴递过来一杯水,碎碎念道:“二少和他爸霍总,还有宋野他们去了霍氏总部,我姐在陪沈总安排霍宅的一些事,所以才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你。” 祝肴接了过来,一边听着,一边小口小口喝水。 喝了几口,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些,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栋别墅前。 一醒来,就已经在云枫苑了。 不用细想也知道,一定是沈时搴将她接了回来。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对吴意嘉的话有了反应,猛地抬头看过去:“时搴去了霍氏,为什么?去找霍宵?” 昨晚的事,肯定让两个人撕破脸了。 祝肴担心出事,掀开被子就想起身,被吴意嘉一把按住。 吴意嘉赶紧道:“你才醒过来,别乱动啊!二少不是去找霍宵的,霍宵已经出国了……” 祝肴动作顿住。 吴意嘉:“霍老爷子、霍宵还有他姐姐霍心瑜,昨晚都出国了,说是身体不好,到国外修养一段时间再回来……” 所以霍宅和霍氏集团的事先交给了霍围,今天一早,沈时搴陪着霍围去了集团总部。 昨天祝肴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沈莹立马将所有新闻撤下,随后发布相关声明。 昨晚一切轰轰烈烈。 唯独祝肴一个人在昏睡中安然宁和。 祝肴听得微怔。 霍宵出国了?而且还有霍老爷子、霍心瑜…… 祝肴想着昨晚的事,那些她听不懂的话和想不通的谜团,更让她觉得迷糊了。 但这些事,她并不在意。 她撑起身,进衣帽间,准备找衣服。 “肴肴,不是让你再休息会儿吗?你起来干嘛?”吴意嘉担心地跟在她身后念叨,“你赶紧……二少……” 吴意嘉尾音落下的瞬间,祝肴就察觉身后一道熟悉的热源靠了过来。 沈时搴从后拥着她,流畅好看的下颌,依赖地放到她的肩上,“沈太太,你终于醒了。” 昨晚经历了一遭惊心动魄的遭遇。 沈时搴的声音,在一瞬间就轻易抚平了她的焦躁。 祝肴在他怀里转过身,一双晶亮明澈的眼,静静地凝视着他:“对不起,昨晚又让你操心了。” 操心? 沈时搴散漫地挑了挑眉,心里有些酸涩。 昨晚看见“已火化”那几个字,他感觉自己死了一遭,血液和心脏一起停滞。 但这些没必要再和祝肴说,让她徒增烦恼。 “不过是出发一趟,接你回来而已,有什么好操心的?”沈时搴懒洋洋地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散漫问: “你不再睡会儿?” “我得再回趟祝家。”祝肴轻声道。 “啊?你还回去?”卧室门口,宋野站在那里一脸惊恐。 姑奶奶! 昨天她回趟祝家,最后是一点事没有,他差点被搴哥做成一道手撕菜。 宋野对祝家现在简直有心理阴影。 “昨晚我妈受了枪伤,我得回去看看。”祝肴认真道。 宋野以为沈时搴会阻止。 但下一秒,就听沈时搴随意道:“好,不过我是中途抽空回来的,我还得回霍氏总部去,最近几天都会比较忙,让宋野陪你去。” “嫂子!”宋野一声哀嚎,哭唧唧道“这家咱是非回不可吗?咱要不去个安全点的地方?” 万一哪儿又出个什么岔子,宋野都不敢想后果! “瞎问什么,我家沈夫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沈时搴语调随意,清冷地眸不悦地瞥了宋野一眼,“安全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是该你负责的事。” 宋野见挣扎无果,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但立马又安慰自己,现在最难搞的小叔都已经出国了,倒也没什么危险了。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了。 “反正小叔也出国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宋野说完,突然感觉气氛凝滞。 尤其是搴哥。 宋野发现,搴哥似乎有瞬间的恍惚感。 他赶紧咳了咳,又道:“那个……搴哥,你放心回去忙你的,祝肴这里有我。” 沈时搴应了声“好”,随后轻笑着宠溺揉了揉祝肴的发顶: “想我了就随时跟我打电话。” “嗯。”祝肴乖乖地点了点头。 沈时搴下楼,宋野跟在他的身后。 宋野坐到沙发上等着祝肴洗漱吃早餐后出发。 沈时搴出了别墅。 他一贯散漫慵懒的神色沉了下去,步伐也变缓,走在这霍宅的蜿蜒小径里。 他昨天在机场,仰头看向小叔时。 那场景有种奇幻的熟悉感。 仿佛在多年以前,他也曾以一个仰望的姿态看过小叔。 他将祝肴抱进车里时,头上传来剧痛。 这剧痛,他早已熟悉。 他头疼的毛病,由来已久,那种疼很难受。 每次头疼时,都会有光怪陆离的画面钻进他的脑袋里。 父母说,这是他失忆的后遗症。 失忆,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沈时搴不喜欢那种对过往空白的感觉,总觉得什么东西让他失去了掌控。 他一遍遍翻看小时候的相册和录像,也清楚地知道他空白的记忆里那段童年是如何过的。 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他就是觉得少些什么。 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东西。 昨晚,他抱着昏睡的祝肴在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睡得很沉。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小叔。 他梦见自己在病床上,身体虚弱得像无根的浮草,心里又痛楚艰涩,整个人仿佛脆弱到随时会油尽灯枯。 他问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叔,那你呢?” 小叔站在他床前,朝他递来一杯水,似乎说了句什么“黑暗”、“执灯”、“照亮”…… 他将水接了过来,嗓音很哑地问:“小叔,你确定吗?你真要将我推上简单的一条路,你一个人走最难的这条?” 小叔在梦里,好像也才十几岁。 但无论小叔多少岁,也不过就是比他大两岁而已。 小叔年少低沉的声音,在梦境中逐渐飘远,模糊到他快听不清晰: “时搴,我是你小叔,是你的长辈。” “难走的路,本就该我来走。” 第218章 学到 沈时搴昨晚睡得不安稳。 做了那个梦再醒来,突然对这个梦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这究竟是梦,还是他年少时的记忆? 他打电话给霍宵,但是已无法拨通。 打给姑姑、爷爷,也全一样。 沈时搴没再执着地继续,反将昨晚的梦从心里压了下去。 梦境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以前记忆里的一切也不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他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将和她相守一生。 他只管未来。 不会再想从前。 - 墓园里。 骨灰下葬,立上墓碑。 祝姗跪在墓碑旁,抱着大声哭嚎。 这么多年来,她讨厌的母亲,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和她多说的母亲,如今已成冰冷的骨灰,长埋地底。 她太后悔! 可世上,后悔是最无用的一件事。 祝姗哭得声嘶力竭,“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 祝定成跪在墓碑旁,一样一样摆好供果。 他一夜未睡,满头的发也在这一夜变白。 他开口,音调没有起伏:“姗姗,别难受,你妈妈早就想你外公外婆,也日日夜夜思念你大伯他们,她每天心里都在煎熬,她其实也早想走了。” 叶蓉常常在晚上哭醒。 哭醒后,就一根一根抽着烟,直到烟灰缸都摆不下,直到天色逐渐变白。 她在思念和仇恨中熬干了心血。 他也早知道,当年想自杀的人,又何止泱泱…… 祝定成抚摸着墓碑,“蓉蓉,四爷昨晚发消息说,千影的威胁已经不在了,以后泱泱再没有了威胁,她和我们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活了……你放心地去……” 祝定成哽咽住,又哑着声沉沉道:“这两年我们查的事,我会继续下去,你放心,如果真和我们猜测的一样,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把他的心挖出来给你们叶家二十口人献祭!” 祝定成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的人,祝定成接通。 祝肴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爸,你们在哪里?在医院吗?我回家了,没看见你们人,现在妈怎么样了?” 祝定成眼眶酸涩。 他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让嗓音尽量平静地道:“肴肴,妈妈昨晚做了手术,已经脱离危险,但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已经送去国外了。” 祝肴站在祝家别墅前。 仰头看着眼前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别墅。 已经脱离危险就好。 只是需要静养就好。 她一颗心放了下来,又道:“爸,对不起现在才跟你说,我昨天结婚了,嫁给了京市沈家的沈时搴。” 她怕对面的人生气,也怕对面的人拒绝,不敢停歇地继续说: “祝家已经烧成这样,妈妈也去国外静养,你和姗姗干脆和我住一起好不好……” 站在她身旁的宋野,吃惊地看向她。 不是,昨晚这祝家这样对她,和外人联手出卖她,让她被抓走了。 今天竟然还想让他们和她住一起? 乐山大佛的位置,真该她坐啊! 宋野都听无语了。 祝肴却继续道:“爸,我不告诉你们结婚的事,确实是赌气。小时候我试过很多次,想让你们喜欢我,可是我都没做到。昨天你们将我骗了回来,但妈妈也替我受了伤。今天之前的事,我们能不能就当翻篇了,以后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和你们相处,我现有丈夫也有很好的公公婆婆,他们给了我很多爱,也让我懂了怎样更好地爱自己的家人。” 重新开始? 这四个字,宋野还只在情侣间听过。 电话对面,是无言的沉默。 祝肴感觉自己听到了父亲轻微的抽泣声,可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听错。 父亲怎么会哭?不会。 过了好久,她听见了父亲平静道: “好,我和姗姗,搬来和你一起住。” “我们重新开始,试试成为正常的一家人。” 祝肴鼻尖突然就酸了,“好。” - 祝肴说想去接他们。 但祝定成只让祝肴发一个定位给他。 从眉市回去,宋野又开了两个多小时。 祝肴下车时进霍宅时,连脚步都是轻快愉悦的。 宋野跟在她身后,犹豫着问:“祝肴,你可真想好了?昨晚可是他们卖了你……” 宋野话还没说完,祝肴停下脚步:“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在危急的瞬间,妈妈几乎不加思考地救了她,还好没事只是出国静养。 爸爸和妹妹也答应过来和自己一起住。 原本想彻底脱离的冰冷的家,突然好像有了可以接纳彼此的希望,祝肴心里是高兴的。 她抬头一看,正看见吴月溪和沈莹站在一起,正在对前面的几个佣人吩咐什么。 祝肴连忙走了过去,等在一边。 沈莹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得她极为端庄优雅,语气沉稳而又平和:“刚才交代你们的事,要是不明白的,再随时来找我。” “是。”佣人们恭敬地退下。 “妈……”祝肴这才小声开口。 吴月溪和沈莹同时转过头来。 这才发现祝肴的沈莹,收了刚才的气势,连嗓音都变得温柔,惊喜道:“肴肴,你醒了?都怪妈今天上午一直忙,都没来云枫苑看你。吃了午饭没?” “还没有,妈,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吃午饭。”祝肴眉眼弯弯笑着,随后又小心翼翼问: “妈,我家里昨天失火,已经不能住人,我……能不能将我爸和我妹妹接过来一起住。如果不方便住这儿的话,我就在附近给他们买一套房子……” 祝肴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婚礼她的家人都没来参加,但是出事了她又将家里人接了过来。 沈莹却丝毫没不高兴,反而笑意深深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家里人就是霍沈两家的家人,过来住当然好啊,你性子不爱说话,家里人愿意过来陪着你,再好不过了。” 祝肴抿了抿唇,鼻尖又开始酸酸的。 其实她早已猜到。 只要她提出来,沈莹一定会答应,并且会为她高兴。 就和沈时搴一样,他们永远不会否定她的话,永远都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无论对的还是错的。 如何爱人,她真的学到了。 第219章 在这里 傍晚的时候,祝定成和祝姗到了。 沈莹、祝肴、宋野、吴意嘉和吴月溪全都在门口等着。 霍宅门口,祝定成下了车。 祝肴上前一步,叫了声“爸”。 祝定成微微颔首。 沈莹大方笑着,伸过手去,“亲家,我是沈莹,沈时搴的母亲。之前没机会见面,我等这天可等太久了。” “沈总客气。”祝定成淡然地伸手握住,得体地立即松开。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或者说,沈莹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来来来,里边请,早为你和姗姗备好晚餐,不知合不合你们的意。”沈莹伸手引路。 祝定成随沈莹往前去。 祝肴站在原地,却觉得不对。 她的目光落在祝定成那满头花白的头发上,再转头一看祝姗,眼眶又红又肿。 祝肴直到祝姗身边,急切问:“姗姗,爸爸的头发,怎么会突然全白了?妈妈是不是伤很严重?你们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是,”祝姗抬头,眼眶还是红的,“妈其实很严重,她不只是去静养,以后可能还要很长时间做康复训练。” 祝姗和祝定成想完全瞒着祝肴,可他们俩人实在装不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与其被祝肴看出端倪乱猜,还不如主动将事情说得严重些。 “我给妈妈打电话。”祝肴担心地拿出了手机。 祝姗一把按住她的手机,神色躲闪,“别!你知道的,妈妈一直不想跟你多说话,你打电话去,反而会让她心情不好,影响她静养。” 祝肴神色微怔,只呐呐道:“好。” 祝姗说的是实情。 祝肴抿着唇,心里劝自己,爸爸能和她关系有缓和已经很好了。 姐妹俩一时沉默。 吴意嘉看了看她俩,连忙笑着上前,勾住了祝姗的肩,“姗姗,好久不见!” “嘉姐……”祝姗抬头看向吴意嘉。 吴意嘉目光瞥向宋野和吴月溪,“姗姗,这是你姐夫的朋友,宋少,这是我堂姐,你跟你肴肴喊她月溪姐吧。” 祝姗点了点头,“宋少,月溪姐。” 祝肴有些吃惊地看了看祝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姗姗身上好像没有之前满身的刺,现在整个人透着无尽的颓丧低落,但又平和,再没了全世界对着来的叛逆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祝肴轻轻拉住了祝姗的手。 祝姗紧紧地将她握住。 祝肴心里微动。 祝姗的手放在姐姐的掌心里,让她想哭,像是一个疲惫奔波的孩子,终于又找到了回家的路。 宋野啧了声笑着开口:“短头发,机车裤,嫂子你妹妹怎么跟你走得两个风格。” 祝肴还没开口,吴意嘉抢着道:“姗姗玩的东西一直比较有意思,有空了让她带着玩飙机车玩。” 吴月溪和宋野同时眼睛一亮。 吴月溪漂亮柔媚的红唇一扬,期待极了:“好啊!” 几人说笑间跟上了前方的沈莹和祝定成,一同往餐厅走去。 - 云枫苑里,此时格外安静。 洗完澡的祝肴,穿着宽松舒适的吊带睡裙,盘坐在地毯上,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神色专注,认真的目光落向茶几上的专业文献。 窗外,树叶间的沙沙声飘了进来。 祝肴抬眸,喃喃道:“起风了。” 揉了揉眼眶,再伸个懒腰,脊背懒懒得往后一靠。 惬意又安宁。 她拿起手机,给沈时搴发了条消息。 【摇摇摇:起风了,可能会下雨。】 【摇摇摇:你大概多久回家?】 发完消息,祝肴就将手机放在一边。 沈时搴今天忙,可能会回复慢一些。 但才一秒后,手机就响了一声。 祝肴赶紧又拿过来。 【s:想我了?】 祝肴白皙脸庞微微泛红,心里无论怎么想的,发出去的消息却依然嘴硬。 【摇摇摇:没有想,只是问问你。】 【s:没有想?那好像我也没有回家的必要?】 祝肴眨了眨眼,赶紧回。 【摇摇摇:想。】 她才刚发出消息,对面的人立马就弹了视频通话请求过来。 祝肴吓得挂断,忙打字:你在公司里人多,不方便,你…… 还没打完字,手机上又是一条新消息。 【s:开门。】 祝肴先是怔了一瞬,连忙起身,将别墅的大门打开。 风立马涌了起来,而后是一个亲密无间的怀抱。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祝肴在他怀里抬头,一双晶亮的眸亮如繁星。 “沈太太,那你想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非得我逼一把?”沈时搴喉咙间溢出声轻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抬脚踢上了门。 一天没见沈时搴,祝肴其实想。 那种想念,也不是非要见面的思念。 而是随时他会突然出现在脑海,让她禁不住想,他在做什么?吃饭了吗?忙吗?累吗…… 想她了吗? 祝肴挑眉,自动忽略沈时搴的反问,声音轻软地问:“你吃过晚餐了没?我让厨房现在送点夜宵过来?” “吃了,和爸在公司和高管们一起吃得食堂,菜色还不错。”沈时搴懒洋洋的语调散漫带笑。 沈时搴一笑,胸腔缓慢地轻颤。 祝肴靠在他怀里,贴着他肌理线条清晰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 沈时搴抱着她走到沙发上。 他坐下,将祝肴抱在腿上,轻轻吻在她柔软的唇角,疏懒地笑着问她:“没来得及问你,今天回祝家,一切还好吗?” 祝肴歪头瞧他,“我家里昨晚被烧得什么都不剩,我今天把我爸和妹妹接过来,想让他们暂时和我一起住,可以吗?” 祝肴其实有仔细想过。 现在只是霍宵他们都不在,霍宅也不能空着,她又还要在榕城上大学,所以他们暂时住在这儿。 但等霍老爷子他们回来后,以及她毕业后,她应该也会跟着沈时搴去京市。 所以,父亲他们也只会和她住这一阵而已。 “当然可以,以后你别问我,家里的事,以后都你说了算。”沈时搴漫不经心道。 “好,那我爸就先在这里住着,等我随你回京市了,我爸爸他们再搬家回去。”祝肴笑着凝视他。 “你……随我回京市?”沈时搴诧异。 “当然,你是我丈夫,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在哪儿。等我榕大毕业后,我尽量考研到京市,以后就在京市争取进一个研究院,或者我也可以自己办一个实验室。”祝肴说到以后的规划,温软清澈的双眸里都是亮晶晶的。 她手上有沈莹给的天价“改口费”,还有每年榕城沈氏每年的分红。 以后她可以有足够的资金支撑她做研究。 沈时搴清冷的眸凝视在祝肴生动的神色上,简直被硬控着挪不开眼。 祝肴说以后他去哪儿,她就在哪儿,这是沈时搴听过最美的情话。 而祝肴绘声绘色讲她以后的事业规划时,又变成那个魅力四射的小天才,沈时搴爱得要死! 沈时搴扶着祝肴纤细的腰肢,散漫气质收敛,一字一字问道: “祝肴,你将我你未来的事业一起考虑,是不是说明,和你的实验、和你的研究相比,我也能在你角落占据一席之地?” 祝肴听懂了沈时搴的言外之意。 他在问她,对他现在是什么感情。 为她付出许多的丈夫,照顾她身心的丈夫,全心全意对她的丈夫,连一句“你现在喜欢我吗”都不敢直接问出口…… “亲爱的沈先生,”祝肴心里实然酸涩,纤白细腻的手腕搂住他的脖颈,扬唇笑着郑重道: “我的梦想在星辰宇宙,而我的爱,在这里!” 祝肴指尖轻点在沈时搴胸膛。 那里,是他跳动的心脏。 第220章 萝卜 沈时搴一时怔住。 在她的指尖抚动下,沈时搴的心脏飞快跳动。 祝肴在说爱他? 祝肴在说爱他! “沈时搴,你……唔……” 沈时搴低头将怀里的人吻住,气息交缠间,深深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寸寸交缠。 沈时搴心跳越来越快,气息不稳,“祝肴,你知道我现在多开心吗?” “有多开心?”祝肴被吻得发软,眼尾湿漉漉地泛着红。 沈时搴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嗓音微哑,“我开心到就像小白兔掉入萝卜湖,大熊猫住进竹子屋,松鼠淋了场坚果雨……” “我听出来你有多快乐了。”祝肴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时搴又吻在她濡湿漂亮的眼尾,情意深切浓烈,悦耳声线缱绻: “沈太太,现在小白兔饿了。” “萝卜做好准备了吗?” 祝肴怔了怔,耳尖刹那就红了。 她却壮着胆子仰起头,轻咬下沈时搴的唇角,浅浅轻软地哼出一声“嗯”,点了点头…… 穿着轻薄吊带睡裙的祝肴,在沈时搴怀里点头应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沈时搴被她勾得心尖都在颤。 他大手一捞,将人放倒在沙发上,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散漫道: “完了,刚刚还只是小白兔,现在我饿得像大灰狼。” “今晚辛苦你受累了,亲爱的沈太太……” - 凌晨四点,风声渐大。 祝肴三点才睡,本来入梦中很沉。 但窗外的风声吹得窗户轻拍,将祝肴从梦中拉了出来。 她双眸半眼半阖,在半梦半醒之间,赖在舒适的被窝里不想起来。 旁边的沈时搴翻了个身,将她完整地抱进怀里。 担心风声会将沈时搴吵醒,祝肴忍着困意,轻手轻脚从沈时搴的怀里出来,赤脚下了床,走到窗边。 她正要关上窗。 动作却突然一顿。 深沉的夜晚里,楼下仿佛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但下一秒,好像又不见了。 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祝肴困倦得揉了揉眼,知道自己应当是太疲惫眼花。 她关上了窗,转身上床。 窗外楼下,风吹着香樟树细碎的叶子轻晃。 祝肴缓缓闭上了眼。 但剧烈的头疼突然在此刻侵袭她的头脑。 那团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挥之不去,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风声、雨水、鲜血、匕首…… 零星的画面闪烁不停。 祝肴心脏骤痛,睁开了眼。 她起身出了卧室,快步下楼,推开了别墅的门,迈出别墅。 祝肴穿着轻薄睡裙,赤脚踩上石板,四周呼啸的风吹着她的裙摆剧烈飘动。 她一步步迈向刚才看见黑影的那棵香樟树下。 “砰”—— 突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碎裂声。 “谁在哪里?”祝肴快步往前,却只见到一地碎裂的花盆。 身后有脚步靠近。 祝肴缓缓回头。 “怎么了?出来做什么?” 是沈时搴,拿着一件睡袍跟了出来,披在了祝肴的肩上。 “没什么,我刚才觉得头疼,突然就想出来看看。”祝肴实话实说,心里依然没安定下来,靠进了沈时搴的怀里。 “你怎么也头疼?难不成被我传染了?”沈时搴低头一看她光着的脚,心疼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轻笑了声吻在她的额头上: “回去一号技师小沈替你按按,手到病除。” 祝肴仰头笑着瞧他,“如果按得好,沈太太给你小费。” 沈时搴啧了声也笑,“沈太太好大方。” 祝肴心情顿时放松下来,连带着头疼也好了大半,更依赖地紧紧等着沈时搴的怀里。 在这黑夜沉沉的院落里,沈时搴抱着祝肴进了屋内,将门关上。 风吹了一夜。 雨也下到天明。 天亮后,晨光穿过云层,洋洋洒洒落下来。 雨过天晴,又是烈日。 - 祝肴没想到,霍宵走了后,宁泱泱也再没出现过。 有人说霍家四爷心孝,带着老爷子出国陪他养老,而他心爱的宁家二小姐,也跟着他出了国,与他在国外恩爱有加。 祝肴不知真假。 最令她轻松的,是没有了他们在榕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每天准时从霍宅到榕大上课。 顶着沈太太的名号,榕大上到校长,下到每位同学校友,都对她格外友好,近乎恭敬。 唯一与她关系还正常能开玩笑的,也就只剩实验室的学长学姐们和吴月溪。 但吴月溪比她早两年毕业,毕业后去了京市的一家研究所,临走那天不忘交代她,等她和沈时搴回了京市,一定要给她介绍一位顶豪公子哥。 吴意嘉在眉市,周末雷打不动跑来霍宅,也不是单纯为了陪她,而是被霍宅那些顶级厨师彻底俘获了味蕾。 而在眉市,祝家也很快修缮好了别墅,祝定成和祝姗搬回眉市。祝姗重新报考了大学,祝家也在沈家有意无意地帮衬下,扶摇直上,生意迅速扩张做大。 霍围和沈莹在带着沈时搴理清霍氏集团的事后,夫妻俩回了京市。 留在榕城的,只有沈时搴和宋野。 沈时搴每天亲自接送祝肴,再和宋野一起往霍氏总部和沈氏去,两人都被逼提前过上了朝九晚五双休的日子。 宋野叫苦连天又无可奈何,只有周末和祝肴、沈时搴和吴意嘉他们一起吃喝玩乐时,他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与宋野他们被迫上班不同,祝肴全心沉浸在实验室里,接连拿了好几项重大专利。 “沈太太”的光环逐渐退去。 “榕大天才祝肴”成为她的完全代名词。 第221章 赔偿 三年后。 “妈咪……” 花园里,还不到一岁的小奶娃穿着漂亮的布鞋,走得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像只小企鹅,白色细花边裙摆颤动,和头上可爱的蓬松小卷发一样活泼俏皮。 “甜甜,真棒,甜甜再多走几步……”祝肴笑着半蹲下身,张开双手迎向她。 祝肴穿着一身宽松的的白色绸缎连衣裙,柔顺的发丝挽成低马尾,几缕碎发在两颊边,增添了她一分俏丽和柔美。 甜甜张开肉嘟嘟的双臂,步伐不稳地朝前方努力去,“妈咪……” 甜甜才刚学会说话,一声“妈咪”叫得磕磕绊绊,分外努力。 眼看还有几步就快走到祝肴身边。 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有力的双臂将甜甜轻而易举抱了起来。 “爹地……”甜甜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顿时惊喜极了。 “甜甜乖。”沈时搴亲在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将女儿举高,放下后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甜甜今天叫爹地又更清楚了,果然跟妈咪一样聪明。” 沈时搴一句话,夸了两个人。 祝肴轻笑了笑,眉眼弯弯。 甜甜眨了眨漆黑漂亮的大眼睛,懵懂地瞧着爹地。 祝肴站起身,声线轻灵温柔,“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正准备出发,想再来瞧瞧我家沈太太。”沈时搴单手抱着甜甜,单手搂过祝肴,轻吻在她额头,散漫地勾唇笑: “我又是替祝总打工的一天,祝总也不犒劳犒劳你的下属?” 榕城沈氏分公司现在在祝肴名下。 替她打工,是真没说错。 沈时搴每天起床要早安吻,出门要送别吻,回来要归家迎接吻。 祝肴当然听出他什么意思,踮起脚尖吻在他的脸庞,眉眼弯弯笑着问: “沈总辛苦,要不给你批个年薪?” 沈时搴修长笔直的手指,点了点祝肴柔软的红唇,悦耳嗓音散漫道: “沈太太的吻,可比那年薪诱人。” “搴哥……”宋野在不远处无奈喊道。 宋野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尤其每天出门前下班后,还要被迫塞满一路狗粮。 惨、惨、惨! “好了,你快去上班。”祝肴将甜甜接到怀里。 甜甜咿咿呀呀说着不清晰的话,朝沈时搴挥手再见。 沈时搴又低头亲了甜甜胖嘟嘟的粉嫩脸颊,慵懒宠溺地轻笑:“在家陪好妈咪,惹妈咪生气了,爹地回来可要揍你……” 甜甜听不懂,歪着头,眼睛弯成两道可爱的小月牙,张着手臂挥舞,又想爹地抱了。 沈时搴不敢再看,再看一眼自己大小两个宝贝,可真舍不得去上班了。 “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今天上午去沈氏,下午要去霍氏总部开周例会。”沈时搴单手插兜,矜贵脸庞神色慵懒,语调从容淡然: “回京市行李你别管,先回来收拾。” “嗯,好。”祝肴笑着点点头,目送沈时搴离开。 这三年,沈时搴已褪去些年少轻狂的劲儿。 他脊背越发挺直,情绪更加稳定,万事万物从容不迫。 是一个完美的丈夫、优秀的父亲,也是颇受称赞和认可的未来沈氏继承人。 宋野过来拉了拉甜甜肉嘟嘟的小手,朝祝肴说一句“嫂子我们走了”就赶紧跟上了沈时搴的步伐。 祝肴生下甜甜时还好是大四,学业不多,学业和生活都安排地井然有序。 上个月她刚参加完毕业典礼,既然已经毕业,她和沈时搴也要带着甜甜回京市了。 自从她怀孕后到生下甜甜,到现在甜甜十个月左右,这一年半来,沈莹和霍围几乎每半个月来趟榕城,他们天天就盼着祝肴他们回京市去。 回京市后,沈氏将彻底交给沈时搴。 沈莹和霍围从没想过将甜甜以后交给保姆带着,哪怕是再信任的都不行,他们俩早做好了回家带孙女的打算,天天看育儿书做准备。 到时,祝肴也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自己的事业。 上午陪着甜甜在花园里走走,吃过午饭后,祝肴陪着甜甜午睡。 下午两点,祝肴起床,甜甜还睡得沉。 她替甜甜拉了拉小被子,坐到窗边,看吴月溪给她发来一些数据。 这是吴月溪研究所的最新研究,可公开的内容。 只不过外界新闻报道的都比较粗略,吴月溪发的很详细。 祝肴和吴月溪时不时就会分享最近的动态,两人聊天的次数,比祝肴和吴意嘉聊天的时候都多。 祝肴看得投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甜甜糯软而迷迷糊糊的声音: “妈咪……” “甜甜。”祝肴起身,快步到床边,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甜甜脸上好多红色小疹子。 刚才都没有,像是突然一下冒出来似的。 “甜甜?”祝肴将甜甜抱到怀里,手一摸她的额头,才发现是烫的。 甜甜发烧了! 祝肴心头一跳,赶紧给郑管家打电话。 还在午睡的郑管家听说霍家的小重孙发烧,整个人一个激灵就起了床,赶紧开车将祝肴母女俩人接上往医院去。 “少夫人,您别着急,路上没什么车,也不堵,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医院。”郑管家开着车,明明自己已经担心地额头上汗如雨下了,还在安慰着祝肴。 “好。”祝肴沉稳道。 她并没有那么慌张。 甜甜发烧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她额头温度只是低烧,祝肴心里大概知道处于什么病程。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 无论遇见什么事,她都不能乱了阵脚。 祝肴将甜甜抱在怀里,用湿巾轻轻擦去甜甜额头上的薄汗,想让甜甜舒服一些。 前方十字路口还有两秒的绿灯。 这个大十字路口的红灯太长,是120秒。 郑管家将油门踩到底,想争取时间冲过去,可对面又恰好过来一辆左转的车。 为避免与前方车撞上,郑管家赶紧急刹…… 下一秒。 “砰”—— 在他们身后的一辆车撞了上来。 追尾了。 祝肴抱着甜甜,母女俩因为惯性往前一倾。 “您没事吧!”郑管家着急担心地往后瞧。 “没事……”祝肴将甜甜往怀里又抱紧了一分。 被追尾了,郑管家根本都不想管,晚些自己拿去修就完了。他只焦急地看着前方的红绿灯,看着红灯从120秒缓慢倒数,急又没办法: “这路口的灯,时间也太长了!” 而此时,后方黑色路虎的车门打开。 一条笔直修长的腿迈了出来,光泽质感极佳的一双休闲德比鞋踩到地面。 身穿一身浅灰色休闲常服的男人,迈步靠近,冷白指节微屈,敲了敲后窗。 祝肴按下车窗,抬眸看去,“追尾的事你不用……” 在看清男人那张脸的瞬间。 祝肴的话音戛然而止。 “追尾的事抱歉,你们看多少赔偿合适?”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祝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外面的烈日像突然温度骤然升高,祝肴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连带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都有些虚幻。 祝肴听见自己很轻的声音: “霍宵……” 霍宵瞥了眼车中女人,又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 “这位太太,你认识我?” 第222章 直呼 “四爷!” 郑管家下车,盯着眼前的霍宵,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四爷!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榕城的!” 三年没见,三年没有任何音信! 这三年来,只有霍心瑜每年报一次平安,但郑管家再追问霍宵和霍老爷子的近况,霍心瑜却从不回应。 “你是?”霍宵侧眸,完美逆天的一张脸上出现不解。 郑管家愣在原地。 他抖着嗓音,不可置信地问:“四爷,您、您不记得我了?” 霍宵淡淡道:“抱歉,我三年前因车祸失忆了。” 空气瞬间凝固。 郑管家彻底怔愣在原地。 祝肴双眸逐渐瞪大。 失忆? 霍宵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又怎么会失忆。 难怪,这三年来,从没有他的消息。 郑管家好半天才缓过来,带有哭腔地说:“四爷,我是霍宅的郑叔啊……” “哦,是郑叔。”霍宵微微颔首,“我姐告诉过我有霍宅有哪些人,我知道你。” “嘀”—— 后面几辆车里有人按喇叭。 郑管家这才回过神,现在已是绿灯,现在他还有更紧要的事:“四爷,回霍宅再详絮,我先去送少夫人趟医院!” “好。”霍宵淡淡回首。 既是霍宅人,自然谈不上赔偿,霍宵往后退让开。 祝肴收回在霍宵身上的目光,克制住诧异和震惊的情绪。 霍宵深邃的眸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大步回他自己车上。 祝肴深深吸了口气。 郑管家踩下油门,可车却丝毫没动! “少夫人,完了,我出来得急,开的是我自己多年的代步车,它又抛锚了!”郑管家慌张道。 “没事,我打车去。”祝肴镇静地抱着甜甜,快速下车。 她表面镇静,心里还是着急。 往后退一步想到路边时,一辆摩托车晃晃悠悠朝她撞来:“让开,让开!” 祝肴还没反应过来时,手臂被人握住,及时往旁边一拉。 她转头看去。 霍宵收回了握住她手臂的手,古井无波的脸庞没有情绪,平静问: “你不是要去医院?怎么下车了?” “四爷,”郑管家匆匆下车,“甜甜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四爷,您看……” “上车吧。”霍宵打断,眸光落向祝肴怀里的孩子。 话落,他转身上车。 祝肴有些迟疑,但此时路上车少,打车也不知要多久。 她低头看了眼甜甜,抱着她上了霍宵的车,坐到后座。 郑管家替祝肴将车门关上后,留在原地等拖车过来。 - 在车上,霍宵专注地开着车。 两人一路无话。 祝肴坐在后座,注意力也一直在甜甜身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甜甜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 祝肴担心地红了眼眶。 去医院原本还要二十分钟的路程,霍宵只用了十二分钟。 车刚停稳,祝肴就赶紧拉开车门,原本的从容已经变得焦急万分。 “脚步别急,小心摔了。”霍宵几步追上来,伸手来接甜甜:“孩子给我,你去挂号。” 霍宵的语气沉稳而平静。 也让祝肴顿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慌了,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好。”祝肴将甜甜交到霍宵怀里,快步去窗口挂号。 医生检查化验后,才知道甜甜是食物过敏,好在不是很严重。 医院里暂时腾不出病房。 护士只能将甜甜安排在走廊输液。 祝肴抱着甜甜,护士将针头插进去的一瞬间,她瞥过头去,根本不敢看。 甜甜呜咽着瞬间哭出声。 “甜甜乖,要玩玩具吗?”霍宵立马蹲身,取下手腕上的佛珠,在甜甜眼前晃了晃。 甜甜小小嘴唇一瘪,还真没哭了。 甜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现在没什么神采,伸手想去抓佛珠。 霍宵送到她手里。 甜甜胖嘟嘟的小手抓着佛珠开心地直晃,嘴里咿咿呀呀笑着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祝肴看向甜甜,注意到甜甜手中的佛珠。 那是霍宵的。 她和霍宵以前在一起的一年里,她也从来没见霍宵取下来过。 失忆后,果然很多习惯也不一样了。 而护士已经趁机赶紧固定好输液针,低头一看,小孩儿手里那串佛珠一看就价值不菲,家长竟也不怕小孩子摔坏了。 护士心里咋舌,面上波澜不惊地调节了下输液的滴速,嘱咐:“家属去一楼缴费,再去窗口拿药,医生还开了些口服药。” 说完,护士就走了。 祝肴抱着甜甜,走不开,抬眸看向霍宵,“能再麻烦下你吗?” “嗯。”霍宵拿过祝肴手中的单据,转身下了楼。 医院走廊拥挤。 但霍宵的背影在熙攘人群中鹤立鸡群。 高大匀称的脊背,挺直宽阔,线条硬朗,再加上疏离沉稳的气质,让四周人的目光都不自觉投在他的身上。 祝肴看向他,还是觉得恍惚不可思议。 三年不见的霍宵,他怎么回来了? 三年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 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正式西装,而是一身浅灰色的悠闲装。 也不再冷傲孤高,反倒气质平和而松弛。 原来一个人失忆,会改变这么多。 祝肴思绪乱糟糟时,霍宵已经缴费回来了,手上提着刚拿的药,坐到祝肴旁边,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喝点水。” “霍宵,谢谢。”祝肴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后,放到旁边。 甜甜一番折腾也累了,紧紧握着佛珠,在妈妈的怀里沉沉睡着,红扑扑的一张小脸肉嘟嘟的,时不时咂咂嘴。 “你叫,祝肴?”霍宵突然开口问。 自己的名字从霍宵嘴里说出来,让祝肴脊背都僵了瞬: “你、你怎么知道?” “刚才郑叔叫你少夫人,你自然就是我小侄子时搴的太太。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上了我的车。”霍宵平静解释,随后深邃的眸看了祝肴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地纠正: “所以,你应当叫我小叔,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第223章 退烧 祝肴微怔。 三年前,霍宵冷硬地威胁:“肴肴,别让我从你口中,再听到那个称呼。” 三年后,霍宵平静地提醒:“你应当叫我小叔,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在怔愣一瞬间后,祝肴望着眼前的霍宵,突然间心头就松了一口气。 以前无论霍宵对她曾有多少对或错,一切都已成过往,只剩下现在平和相处的两个人。 祝肴点了点头,扬唇浅笑,“小叔,我知道了。” - 甜甜输液之后,过敏的症状已经消失大半。 祝肴抱着甜甜想站起身,才发现手臂已经酸得抬不起来。 霍宵弯腰,将甜甜接到怀里,往前走。 祝肴手上一空,愣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今日的霍宵,为她忙前忙后,虽不多言语,但耐心十足,倒真有了一个小叔照顾晚辈该有的样子。 走到车边,祝肴坐进后座,接过甜甜,抱在怀里。 她手还很酸,但坐着抱甜甜不算太累。 霍宵弯腰进车里,拿了个靠枕垫在她手臂下,沉稳的声线不疾不徐,“手臂放靠枕上,省力些。” “谢谢小叔。”祝肴没有看他,点了点头道谢。 甜甜睡得很沉,在祝肴的怀里舒服,拿粉嘟嘟的小脸蹭了蹭妈妈的手臂,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惹人怜爱极了。 霍宵看了一眼甜甜,上半身往车外退,随手拉住车门把手,准备将车门关上。 另一只男人的手,却陡然出现,握住门框。 霍宵抬眸,朝男人看去。 沈时搴一身高定正装,宽肩窄腰,寸寸矜贵布料贴合高大身躯,薄唇冷而淡地轻扬,一字字道: “小叔,你要将我太太和女儿接去哪里?” 听见沈时搴的声音,祝肴转头瞧去。 周遭的空气都像突然变冷。 沈时搴的怒意,哪怕祝肴在车内,都感受到了! 祝肴赶紧提醒,“时搴,小叔失忆了……” 霍宵凝眸,目光一点点从沈时搴的脸庞上掠过,漫不经心道:“你就是时搴?” 沈时搴握着车门的手,越来越紧青筋毕露:“小叔,姑姑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三年前失忆。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如果是假失忆,回国来第一件事,就将我太太女儿拐上你的车?” “拐?”霍宵面色微冷,而后又不解地问,“你太太需紧急来医院,我恰好遇上,我送她来医院,怎么就成了我是假失忆?” 霍宵平静地看向车内的祝肴,淡淡地拧了眉,“我和你们之前相处不愉快?” 沈时搴清冷冰寒的目光死死盯着霍宵。 试图从霍宵眼中看中一丁点破绽。 可霍宵究竟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如霍心瑜所说真失忆了? “时搴,小叔是真的失忆了,以前的事别提了。”祝肴抱着甜甜下了车。 见到下车的祝肴,沈时搴原本脸上的冷意顿时散得干干净净,长臂一捞,将甜甜小心翼翼抱进怀里,心疼地对祝肴道: “我来抱甜甜,你今天一个人带着甜甜到医院,辛苦了。” 祝肴张了张唇,想说今天全程都是霍宵陪着,她也并不辛苦。 但她咬了咬牙,紧急将话给咽了回去。 闻到爸爸的味道,小家伙迷迷糊糊醒了,甜甜胖嘟嘟的小手捧着沈时搴的脸,努力够着小脑袋瓜,“啪叽”一口亲在沈时搴脸上,糯糯的嗓音口音不清晰地喊“爹地”…… 沈时搴心被萌化了,仅剩一点的怒意也烟消云散。 见沈时搴脸色好看了些,祝肴浅笑着对霍宵道:“小叔,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和时搴一起回去了。小叔,大家待会儿霍宅再详聊,郑管家刚才和我发消息,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姑姑的接风宴。” 现在霍宅的大小事,都是祝肴在着手打理。 现在霍宵回来,又失忆了,一切自然也是她来安排。 “好。”霍宵微微颔首。 祝肴拉了拉沈时搴的袖子,带着他走了。 沈时搴走了几步,往回看去。 小叔面色平静,甚至算得上松弛自如。 沈时搴眯了眯眸。 他收到祝肴发来的消息,说甜甜过敏在医院,不过已经好转快回家了。 他连消息都来不及回,立马出发来了医院,没想到还在医院门口,在不远处就看见祝肴上了小叔的车。 三年前,小叔要将祝肴带出国,他一路追去机场时的心惊胆战,现在还记忆犹新。 思绪收回,沈时搴亲了亲怀里甜甜,问祝肴:“医生有说甜甜是什么过敏吗?” “是草莓。”祝肴自责地道:“我今天中午让厨房做了些水果汁,甜甜只喝了几口,没想到就过敏了。” 沈时搴站定,清冷的眸凝视着祝肴,轻声安慰:“这跟你没关系,甜甜以前吃过一点草莓的果肉,也没过敏,你又怎么能提前预知?应该是季节变化的原因。” 祝肴深深望进沈时搴的眼睛里,心里今天的郁结,彻底舒展开。 自从结婚后,祝肴性格已开朗很多,但唯一还会让她内耗纠结的,就是甜甜的事。 但还好有沈时搴,从来都是治愈她的良药。 “好。”祝肴点了点头。 等在车边的宋野正看着手机,抬头就见沈时搴一手抱着甜甜,一手牵着祝肴。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问:“甜甜彻底退烧了?” “嗯,现在没大碍了。”祝肴语气轻松地回道。 沈时搴瞥了宋野一眼,语调散漫慵懒,“又在看小说?” “啧,搴哥,你别说,我这几天看的小说是真好看,”宋野眼睛一亮,边拉开主驾门,边疯狂安利: “讲得是妻子的白月光前男朋友出国三年后归来,你懂这套路的,白月光回国,紧接着就是……啊!你踢我干啥搴哥!” 宋野的小腿被结结实实踢了一脚,疼得他原地起跳。 回头就对上沈时搴那双冷冰冰的眸。 像隆冬腊月的雪山。 冷得宋野一个激灵! 第224章 回来 宋野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甜甜就被沈时搴送到他怀里。 沈时搴:“带甜甜上车。” “好的,哥!”宋野赶紧小心翼翼接着,立马笑开了花。 平日搴哥和祝肴两口子,对甜甜都是亲力亲为,很少让其他人抱甜甜。 宋野这么几个月了,也不过抱过甜甜几次。 这么乖的小奶娃,宋野抱在怀里高兴极了,立马上了车。 车里,宋野咧嘴逗着甜甜玩,“甜甜乖,叫宋叔叔。” “dudu……”甜甜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小嘴巴微微嘟起,努力模仿。 “叔叔。”宋野纠正。 “dudu……”甜甜眨着大眼睛。 宋野一点不气馁,笑着乐此不疲:“叔叔……” 车外。 沈时搴将祝肴拉到了旁边树旁。 “怎么了?”祝肴歪着头问。 沈时搴薄唇嗫嚅了几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祝肴抱进怀里。 祝肴也什么都没再问,只是紧密地靠近他的怀里,想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这是与她相濡以沫三年的丈夫,她再了解不过,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她都明白。 - 三年没回国的霍宵,一落地榕城就引起了轰动。 各家媒体争相报道,猜测这三年发生了什么,霍宵又为什么会回国。 霍宅的凉亭里。 霍心瑜喝着茶,笑着无奈吐槽,“老四,我今天又打了几通电话给老爷子,终于将他说通了,他说过几天也回国来,和我们一起住,谢名已经回去接他去了。” “爸在国外都住习惯了,不想回国也正常。”霍宵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的茶中,低头轻抿一口。 霍心瑜和霍宵是今天午后到的霍宅。 那时除了当值的佣人,整个霍宅都很安静。 霍心瑜回了她的住处,行李都懒得收拾,躺下就睡了,直到现在。 没带多少行李的霍宵,则是开着车准备出去买些日用品。 “管他习不习惯,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现在我们俩都回国了,他怎么能不跟着回来?”霍心瑜撇撇嘴。 凉亭中茶香浅淡。 茶壶中水位见底。 从厨房提着水壶的佣人匆匆而来,掀开茶壶倒水。 佣人边倒水,目光边克制不住地朝一旁三年没见的霍四爷看去,却不想,手一抖,水壶里的开水酒了些在霍宵的腿上。 “四爷!”佣人慌张地噗通一声跪下,连忙磕头。 “老四,没事吧!”霍心瑜也赶紧站了起来。 霍宵微微蹙眉,抽出桌上纸巾擦了擦,冷然的神色依然平和,只淡淡道:“没事。” 随后,伸手抚起佣人纤瘦的胳膊,温声道: “起来吧。” 佣人卫悦不可置信地抬眸。 她是三年前四爷出国的前一个月招来的霍宅。 那时她还没有机会近距离地看过四爷,只是远远惊鸿一瞥。 但关于四爷的传闻,这三年来,她听得再详细不过。 按照传闻来说,四爷如果被下人冒犯冲撞,不会呵斥不会打骂,但一定会立马付清薪水辞退。 而且,四爷从来不会主动碰女人,除了他以前的未婚妻宁泱泱。 卫悦余光扫见霍宵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着她的胳膊。 她心跳瞬间加快,赶紧红着脸起了身: “谢谢四爷!” 卫悦怔愣惊慌的模样看在霍心瑜的眼里。 霍心瑜笑着道:“有些事,郑管家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老四失忆了,现在脾气可好得很。以后,你们也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小心伺候。” 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卫悦心里震惊,却也只低眉顺眼小声道,“是,明白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远,她又忍不住回头。 霍宵身姿笔直,面容冷俊气质疏离,但又透着分以前没有的温和儒雅。 以前人人畏惧的霍四爷,现在竟也有了几分接地气。 被冒犯了会大度地原谅,甚至会好心地抚下人一把。 那个高高在上的霍四爷,像是从天上下了凡,比其他家世普通的男人还更平和,不再是不可高攀、生人勿进的天上月。 卫悦收回目光,心跳依然很快,赶紧离开了。 凉亭中,只剩姐弟两人。 霍宵苦笑,“姐,我以前究竟有多吓人?” “就这么说吧,阎王半夜到你房里,都能被你气场压着磕两个头才能走。”霍心瑜开着玩笑道。 “行吧,反正我也不记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霍宵又轻抿了一口茶。 不远处,刚到霍宅的宋野,跟在沈时搴的身后,瞪大了眼。 他今天和沈时搴在一起时,是听见了霍宵失忆的事,可他没想到,霍宵变化竟然能这么大! “搴哥,小叔这……这大变活人啊!”宋野惊叹道。 祝肴目光也瞧过去,淡淡笑了笑,“他和以前确实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变得怎么说呢……和蔼可亲。” 和蔼可亲。 一个对长辈的常用称赞。 沈时搴刚才亲眼见小叔的变化,他终于能确定,小叔是真失忆了。 回来的路上,也问了祝肴,不过是路上刚好遇见而已。 沈时搴一时有些沉默。 甜甜还是需要多睡补觉的年纪,此时已经在沈时搴的怀里又沉沉睡着了。 沈时搴将甜甜交给祝肴,轻声宠溺道:“你带着甜甜回房休息,我许久没见姑姑和小叔,我过去陪他们坐坐。” “好。”祝肴抱着甜甜,转身往去枫苑去。 宋野也朝他自己的住处去,却听沈时搴淡声道:“宋野。” 宋野脊背一僵。 他嘞个豆! 好久没听见搴哥郑重叫他全名了。 “怎么了,搴哥?”宋野小心翼翼转回身。 心里七上八下。 难道是刚才抱了一会儿甜甜,不小心扯下她一根头发了?搴哥秋后算账? 沈时搴清冷的眸瞧向不远处,“我们还有几天就回京市,回京市前,只要我在忙时,你就陪着祝肴和甜甜,一步也别离开。” 宋野顺着沈时搴的目光,一起落在霍宵的身上。 宋野恍然大悟! 哪怕小叔失忆了,搴哥这也是防得紧啊! “知道了,那我现在陪着嫂子去云枫苑。”宋野立马道。 沈时搴点了点头,目送宋野跟上祝肴,才收回目光,朝凉亭那里走去。 “姑姑,小叔。”沈时搴朝两人颔首,高挺的身姿慵懒坐下,脊背散漫往后靠。 “时搴,”霍心瑜看向三年的没见的小侄子,欣慰笑了笑:“又更帅了,还更沉稳了,果然男人还是要成家才能长大。” “姑姑每次都夸,我可学聪明不当真了,要不然我得飘。”沈时搴浅笑着懒洋洋地回,说完,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姑姑和小叔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早知道小叔要回来,我今天都不用苦哈哈往霍氏跑了。” 霍心瑜将手里茶杯往桌上一放,碎碎念着,“我以为你爸跟你说了,所以我到了榕城才给你打的电话。你爸说肴肴毕业了,马上和你要回京市,我们要是不回来,他就得回来管霍氏,你爸在电话里把我骂了一通,说我们故意不回来,要拆散他和二嫂两地分居,我们这不就马上启程回来了。” 电话里,霍围倒也不是骂,但也差不多了。 说霍心瑜他们在国外享福,故意将霍氏丢给他,将他和沈莹拆成牛郎和织女,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这通电话,打了四个小时。 霍心瑜被骂了四个小时。 她接完电话后脑瓜子嗡嗡响,一刻不敢耽搁,带着霍宵,立马回国了。 第225章 警告 霍围也不知道才给霍心瑜打了电话,她就将霍宵带回来了,所以也没来得及告诉沈时搴。 沈时搴挑了挑眉,面色从容道:“那小叔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小叔和我一起去一趟集团总部,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老四失忆了,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重新接手霍氏会不会压力太大了?”霍心瑜担心地问。 “失忆只是失去记忆,又不是失去能力,常识和判断力没有任何影响,小叔重回霍氏集团,一定是信手拈来。”沈时搴不紧不慢地开口。 “时搴说的对,别担心。”霍宵淡淡看向霍心瑜。 “那我先回云枫苑了,今天甜甜不舒服,一直是祝肴一个人照顾,我得回去多陪陪她们母女俩。”沈时搴说着起了身,朝两人微微颔首,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霍宵: “对了,小叔……” 霍宵抬眸看去。 “小叔应当也记不得以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为了避免以后不愉快,我提前和小叔说一下,”沈时搴薄唇轻扬,笑意不达眼底,语调散漫: “我是个把老婆看得比天大的人,同时也是领地感相当重的人。我不喜欢异性靠近我家沈太太,小到三岁,老到九十,我都会吃醋。” “所以,下次我家沈太太要是遇事需要帮忙,小叔请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然后……” “离她远点。” 沈时搴的语气明明没有情绪,没有起伏。 可其中的威胁和警告呼之欲出。 霍心瑜先是震惊,而后瞬间起了身,声线气得发抖,“你小叔三年没回国,要不是因为二哥,我们都不愿意回来!今天他才刚到,你和祝肴过几天也快要走了,老四和祝肴面都见不了几次,你在应激什么!你用这种语气和你小叔说话,这就是你在沈家学的家教!” “姑姑,你质疑沈家的家教,那霍家的家教就好吗?”沈时搴嗓间溢出声冰冷的笑,“霍家的家教就是,小叔三年没回国,回国第一天就单独陪着侄媳去医院?男女有别不懂吗?” 霍心瑜一时怔愣住,转头看向霍宵,“你今天陪着祝肴去了医院?” “路上遇见她急着去医院,又是一个人带着霍氏的小重孙去看病,我倒不知道,这也算没家教?时搴,我为的不是你那太太,是为霍家的血脉。”霍宵语调冷冷淡淡,深邃眸光落在沈时搴那明显一脸防备的脸上。 说完,霍宵又问霍心瑜:“姐,我以前的事,你是不是有些没告诉我?” 霍心瑜拧紧了眉,一时哑然,说不出一个字。 她只平静地又看向沈时搴。 这又能怪谁呢? 怪时搴?可他也只是担惊受怕,对曾经情敌竖起高墙而已。 “时搴,我和你小叔先去外面住,过几天你们走了,再搬进来。”霍心瑜妆容精致的脸庞一脸颓然。 “不用,我和祝肴搬出去,”沈时搴平静道:“今晚就搬。” “肴肴带着甜甜,搬来搬去不方便,我和你小叔搬。”霍心瑜声音低沉地道。 “那现在走吧。”霍宵高挺身姿起身,神色淡漠无温,情绪平和。 正走到凉亭边的郑管家一听,天都塌了,惊慌地问: “四爷!你才回来,怎么要搬家?你不住霍宅?你住哪儿?是不是我哪儿没有安排好?你才回来,我还来得及处处细致安排,也不知道这几年四爷你的喜好变化,要是有哪儿不合心意的,四爷你提啊!” 沈时搴一个人站在原地,轻笑了声。 此时他倒像一个鸠占鹊巢,还要赶主人出府的客人一样。 沈时搴冷声道:“小叔,你和姑姑都不用搬,我和祝肴也不用搬,我们几天就走了,大家没必要折腾。” 说完,沈时搴转身就走。 霍心瑜几步追上前去,拦在他面前。 沈时搴站定,单手插兜,轻而冷地笑,“怎么,姑姑,想用霍宅长辈的身份,教育教育我吗?” 霍心瑜知道,沈时搴已经早将她自动划成霍宵的人,将她和霍宵一起防着,满身敌意。 刚才最开始几句的亲切闲聊是假。 恐怕这小侄子过来,就是为了探虚实和警告霍宵而已。 霍心瑜长长叹了声气,用仅仅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失忆也不一定是一辈子的事,如果用以前的事反复刺激,说不定哪天就能想起来了。” “姑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时搴眯了眯眸。 “时搴,别再试探了,老四真失忆了,对你也没有了威胁。如果你不想你小叔想起以前的事,不想让整个霍家又不得安宁,你就别再他面前提以前的事。” “我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如果不是今天医院的事,我也不会提起。”沈时搴冷冰冰地回复。 说完,他再也没有了耐心多说,抬步绕开眼前的人离开。 霍心瑜看向沈时搴逐渐离开的背影。 她能说的已经说了,能做的也已经做了。 还有几天,时搴他们就要离开榕城,一切应该又可以恢复平静了。 霍心瑜收回目光,迈步回亭中坐下。 霍宵抬眸,问:“姐,我和时搴的太太……” “老四,”霍心瑜打断,“以前的事,就别问了。” 郑管家站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当年老爷子、霍宵、沈时搴、祝肴的事,在他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现在已是三年后,他还是没理清。 但让他欣慰的是,刚刚说要搬走的四爷,又要住下了。 郑管家心里高兴,转身去了厨房。 - 霍家的厨房上百平,此时正是准备晚餐的时候。 角落里,几名带着厨师帽和口罩的女佣在一起备菜,边洗切边碎碎激动地碎碎念叨。 “郑管家在群里发的消息,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谁敢信?四爷竟然失忆了,我现在都还不太信……” “还有以前宁家二小姐也没有消息,之前说是跟着四爷出国,但最近又好像说是找了安静的地方恢复腿去了。” “四爷已经失忆,应该也不喜欢她了吧,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消息了。” “那你们说四爷下一个会喜欢上哪家千金?谁能成为霍宅的女主人?” 第226章 想法 “女主人这事,能轮得到我们操心?郑管家说,四爷的喜好说不定都变了,要让我们更小心伺候,让我们多点眼力,大家先操心这个吧。” “刘姐,郑管家让你去松涧苑,你可得小心些,四爷要是变得更暴躁了,那你可惨了。” 最后一个人说完,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刘姐。 霍宅每一栋楼都会有24小时专职伺候的佣人,住也是住在别墅一楼的保姆房里,随时听差遣。 但霍宵以前喜静,松涧苑里只是郑管家派人家里打扫收整,并没有专门的佣人。 这次霍宵失忆回来,郑管家也是想与其它栋楼一样安排个人住进去,方便更好地照顾霍宵,于是安排了刘姐去。 被众人提到名字的刘姐脸上愁苦,“我在霍宅都待了二十几年了,万一四爷脾气比以前更差,万一我惹了四爷被辞退,我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霍宅里普通佣人也是万里挑一面试进来的。 且薪水高,待遇好。 所以但凡进了霍宅的佣人,每个人都尽心尽力。 刘姐撇撇嘴,苦闷极了,“不行,我要去找郑管家说说,我性格又不圆滑,只知道埋头做事,就算哪天惹了四爷生气我可能都反应不过来。我进去可能待不了一天,就会被赶出霍宅了。” “刘姐,”一旁的卫悦突然出声道,“要不,你跟郑管家说,我替你去。” 霍宵现在的脾气如何,唯一清楚的只有卫悦。 埋头做事怎么会惹了霍宵呢。 霍宵现在的脾气,好得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刘姐一听,高兴得不行,“小悦,你真好啊!那我们找郑管家说说去。” 刘姐话音一落,郑管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什么事要找我说?” 刘姐将手上的菜放下,笑着站起来,“郑管家,我今年都四十多了,在松涧苑里伺候,担心照顾不好四爷,小悦愿意去松涧苑,让小悦去吧……” 郑管家目光在卫悦身上扫了一圈。 卫悦偷偷将背打得更直。 哪知郑管家摇了摇头,“卫悦不行,刘姐,就你合适。” 说完,郑管家又核对了今晚的菜品,确认没问题后就离开了。 刘姐瞬间又抑郁得不行。 卫悦拉着刘姐的手,轻声道:“刘姐,郑管家不好说话,但沈太太好说话,我找她去……” 霍宅里除了郑管家叫祝肴少夫人,其他人都叫沈太太。因为大家都知道祝肴未来终究会回到京市,不会常留霍宅。 但自从祝肴接手管霍宅后,众人心里都松快多了。 主要是祝肴好说话。 谁要请几天假,或者想预支一下工资,她从没说过“不”字。 刘姐一下眼睛就亮了,“好,小悦,果然还是年轻人脑子好用,刘姐先谢谢你了啊!” - 甜甜在楼上睡得很香。 祝肴从医院回来,洗了澡,又换上一套舒适的衣服。 她慢慢走了下来,发现上了一天班的宋野,已经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祝肴出了门,想去凉亭里看看。 沈时搴现在还没有回音,她真担心他会一言不合和小叔吵起来。 祝肴出门,没走一会儿,迎面遇见卫悦。 卫悦惊喜地快步靠近,尊敬地站在两步远的位置,“沈太太。” “找我有事吗,小悦。”祝肴止步,温和含笑地看向眼前的人。 祝肴记得所有佣人的名字和大概年龄,对待年纪小胆子小的一些小姑娘,她向来会更和善。 “沈太太,”卫悦轻轻抬头,期待地问:“郑管家说要安排刘姐去松涧苑,刘姐并不太想去,我想主动申请去,您看可以吗?” 祝肴没吭声。 她静静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卫悦被盯得有些怕,低着头,不敢说话。 过了几秒,祝肴问:“小悦,你今年多少岁?” “回沈太太,今年21岁。”卫悦抬起眼,认真回答。 “今年21岁?比我小一岁。”祝肴点了点头,和她记的没错,又问,“那你进来那年才18岁,当时怎么没读书呢?” 提到家里的事,卫悦心头一沉,“沈太太,当年我爸得病,每个月医药费负担不起,更没有能力供我读书,我只能放弃学业,四处打工,最后到了霍宅来。” 她以前还在读书时,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可惜已经没有了读书的机会。 三年前因为她看着机灵,入了霍老爷子的眼,年纪小又乖巧听话,顺利进入了霍宅。 祝肴沉默着听完,往前走了两步,温柔地拍了拍卫悦的肩: “小悦,家里如果需要钱,在霍宅更该小心谨慎做事,别有多余的想法……” 祝肴22岁,但她这几年经历得太多,看得太多,心思也更沉稳了,看人也能一眼看出七八分。 卫悦21岁,但眼界还没打开,还是小女孩儿的心态,心思就在脸上,能被人一眼看穿。 卫悦惊慌抬头,“沈太太……” “小悦,回去忙吧,刘姐更适合松涧苑,郑管家的安排很合理。”祝肴温声说道。 祝肴转身想走。 身后,卫悦却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来,一把扯住祝肴的衣服,哭着道:“沈太太!我是喜欢四爷!” 祝肴被拽住手腕,轻轻拧了拧眉。 但也有几分诧异,身后的小姑娘能突然胆子这么大,将喜欢霍宵的事直接说出来。 “沈太太,可那是四爷!当年多少名门闺秀喜欢他!我就是霍宅一个小小的女佣,我今天只是被四爷扶了一下,可我就是克制不住地喜欢上四爷了。” 卫悦哭得泣不成声,即羞愧但又透着豁出去的勇敢: “可我有自知之明,我怎么敢肖想四爷!我在进霍宅前,在一家小诊所打工,做了半年的护理,也知道失忆的病人常常会有头疼的毛病,而我按摩手法很好,能缓解疼痛,也能给四爷做简单的调理!我绝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我只是想有机会对四爷好而已!” “沈太太,榕城都在私下传您以前也喜欢过四爷很多年,您喜欢四爷的时候,喜欢的是四爷的权势和财富吗?您和四爷在一起的一年里,应该也是只想单纯对四爷好是不是?您相信我,我现在和您当年一样!我绝不会有其他心思!我拿我的性命发誓!” 祝肴缓缓回头。 卫悦跪着,哭得眼泪直流,脸上是羞涩窘迫的红。 祝肴沉思了几秒,没说话。 失忆时不时的头疼,真的疼到让人崩溃。 这三年来,为了不让沈时搴知道她有头疼的毛病,不让他担心,每次头疼都会躲到洗手间。 霍宵现在竟也失忆了,那他应当也会头疼。 最终,祝肴轻声道:“晚些你找郑管家,问问他,你进松涧苑要注意些什么。” 卫悦抬起头,破涕为笑,感恩不已: “谢谢沈太太!” 在祝肴和卫悦的不远处,霍心瑜脸色惨白。 她和霍宵往餐厅走,却没想到半路听到这些话! 霍宵站在灌木丛后,身形颀长笔直,休闲装衬得他气质雍容温和。 他深邃的眸微沉,带些疑惑:“姐,这就是时搴对我有敌意的原因?他的太太,喜欢过我很多年,还曾和我在一起?” 这是私下早已传开,众人皆知的事。 霍心瑜知道自己想瞒也瞒不住。 可她现在不知该怎么说,又怕说多了刺激他,又怕不说也刺激到他。 “老四,这……那个……”霍心瑜支吾遮掩的神态,已经说明一切。 霍宵自嘲地笑了笑:“真荒唐。” 第227章 忘记 真荒唐? 以前的事,又何止荒唐。 霍心瑜不敢多说,怕说多错多。 两人往前走,往餐厅去。 沈时搴去车库从车上拿东西,回来半路上碰见祝肴,一起回云枫苑后等甜甜醒,再去餐厅陪着霍宵和霍心瑜他们用餐。 这顿接风宴,氛围融洽和谐。 刚才沈时搴的警告也好,霍宵听到“她曾与我在一起”的荒唐感也好,都被成年人表面的和睦掩盖。 霍心瑜与祝肴聊甜甜,当姑奶奶的她对甜甜是真心喜欢,恨不得将小家伙换回去自己养。 霍宵则平静地问些沈时搴近来集团的事,也为这两天他接手做些准备。 睡了一觉的宋野精神头十足,除了大吃特吃外,就是和霍心瑜一起逗逗甜甜。 每次甜甜一个小表情都能惹得他们开怀大笑。 - 晚餐后,喝了些红酒的霍心瑜跟在霍宵身后。 “今晚有甜甜在,我都没敢多喝,担心喝醉了吓到甜甜。”霍心瑜笑着,微醺的酒意让肌肤白皙里透着漫开的红,“我得再你那儿再挑几瓶好酒,解解馋。” 霍心瑜今晚是真的开心。 无论沈时搴和霍宵今晚表面的和谐是真是假,但这氛围已让她坦然轻松了。 尤其又看见甜甜,霍家的小重孙,怎么看怎么喜欢。 “少喝些,伤身。”霍宵温声劝解。 霍心瑜侧眸看了霍宵。 若是放在以前她贪喝,老四一定会声线平静但强硬地命令,说“别喝了”、“回房早睡”、“再喝就把你的那些小明星全封杀”…… 但现在,老四只是温和地劝她“少喝些,伤身”。 霍心瑜觉得很好。 以前的老四心里压着事,整个人都绷着,他的沉稳和平静是装给别人看的,习惯的掌控让他疲惫到近乎崩溃。 但现在的老四一身轻松,不再执着,悠闲轻散。 真好。 这日子就这样真好。 霍心瑜挽上霍宵的胳膊借几分力,笑着怼他:“我这当姐的没管你,你倒管起我来了。” 谈笑间,两人已到别墅前。 还没走近,别墅大门已经缓缓打开,卫悦微笑得体地站过来,躬身道:“四爷,我是卫悦,郑管家和沈太太让我以后在松涧苑打扫。” 霍宵眸光淡淡落过去,“嗯”了声,迈步进了客厅。 霍心瑜跟在霍宵身后,与卫悦擦肩而过时,打量了下她。 刚才在花园里,隔了一段距离,看得不仔细,现在端详一番,发现小姑娘模样长得还不错,哪怕穿着别墅统一的佣人制服,身段和长相也还算出挑。 “姐,要喝什么自己拿,还是那句话,少喝些。”霍宵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这三年来,他的习惯向来如此。 晚餐后散散步,然后看会儿新闻,接着早早就睡了。 “这么多好酒,我可是三年没喝到了。”霍心瑜笑着走到满墙的酒柜前,一手挑了两瓶红酒,一手拿了两个高脚杯,也坐到沙发上去。 卫悦极有眼色地拿了开瓶器和醒酒器过去,熟练地打开后,将红酒倒入醒酒器中。 “二十一岁,叫卫悦,是吧?”霍心瑜坐着,低眸瞧着蹲身在茶几上忙碌的人。 这是霍心瑜在花园里听见的。 “是。”卫悦赶紧点头。 “四爷喜静,在松涧苑别咋咋呼呼,认真做事,一心为四爷,明白吗?”霍心瑜敲打着小姑娘。 “明白。”卫悦紧张地手心里有了汗,“沈太太已经将这些交代我了,我一定好好做事,不辜负沈太太和四爷。” 霍心瑜轻叹声道:“照理说,像你这个年纪和样貌的,一般是不会安排在别墅房里的,沈太太同意了,就是对你信任,你能明白就好。” 霍心瑜明确提到年纪和样貌,这是在担心什么,又是在敲打什么,卫悦立即明白。 卫悦赶紧委婉地为自己解释,“沈太太也是为四爷好,我懂些按摩和调理,也是因为这个,沈太太才点头让我进松涧苑的。” 霍宵起身,往楼上去。 “老四,你不看了?”霍心瑜诧异侧眸。 “有外人在,不习惯。”霍宵不紧不慢道,踏步上楼梯,又回眸看来: “你东西应当已经搬来,今晚就先住着,明天搬走吧。” 卫悦陡然僵在原地。 她握着酒瓶的手在抖,开口想求霍宵将他留下,但他已经上楼。 卫悦哭着刚想向霍心瑜再求求。 霍心瑜忙一抬手,止住她的话,叹了声:“老四既然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别求我,也别再拿这事去烦沈太太,否则你可能在霍宅都留不下来。” 霍心瑜话音刚落。 “砰”—— 楼上传来一声响。 霍心瑜饮尽手里一杯酒,懒声道:“应该是老四不小心摔碎什么东西了,你上楼去收拾打扫下。” 卫悦沉浸在被赶走的难受里,却也哭着点了点头。 她上楼,红着眼眶敲了敲霍宵的门。 过了好几秒,里面才有了动静。 门打开,霍宵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完美而温和。 “四爷,是什么碎了吗?我进来打扫吧。”卫悦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问。 “无事,你下楼去吧。”霍宵声线平静。 卫悦壮着胆子哭着求道:“四爷,求求您,我留下只是想……” 霍宵已经缓缓关上门。 卫悦抹着眼泪,知道再没可能争取,下了楼。 室内。 霍宵站在门后,像座冰冷的雕塑。 这三年来,佣人都是白天来打扫,没开过灯,也不知这卧室里的灯已年久失修。 灯光缓慢闪烁。 霍宵一步步走向阳台,在时明时暗的微弱灯光下,脸上近乎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阳台处,烟灰缸在地上,落地窗碎裂。 遍地的玻璃,一片狼藉。 他捡起地上的烟灰缸,坐在阳台的小茶几旁,拿出雪茄点燃,平静地深深吸入肺腑。 室内的灯彻底熄灭。 只有浅淡的月色,落了进来。 黑暗里,女佣的话在他耳边嘈杂。 “沈太太也是为四爷好。” “沈太太点头同意我进来的。” “我一定好好做事,不辜负沈太太和四爷。” 沈太太。 她在众人口中,已附上时搴的姓,是人人艳羡,和时搴恩爱相亲的沈太太。 卧室里的落地窗被霍宵砸碎。 闷热的风,没了遮挡,缓缓涌进室内,将黑暗里的霍宵笼罩,压着他的呼吸,让他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今日他开车出去,才过几个路口就从前车暼见她的影子。 三年没见,只她一个影子,就能让他瞬间认出。 怎么会忘记呢? 是日日夜夜在梦里的背影,三年来从无缺席。 他早知道她已有了时搴的孩子,可看着那可爱的孩子在她怀里,他心里的刺痛,几乎将他击溃。 但他依然平静地问出了那句: “这位太太,你认识我?” 第228章 今晚 楼下,霍心瑜抬头问:“怎么这么快下来了?收拾好了?” 卫悦低着头嗓音微哑道:“四爷没让我进去。” 霍心瑜一点没惊讶。 虽然老四失忆,但看来一些习惯还是改不掉的,自我领地意识很强。 霍心瑜一杯酒入腹后,懒懒地挥挥手,“那你给老四送杯鲜牛奶去,让他喝完早点睡吧。” 老四烟酒都戒了,睡前现在只喝一杯温牛奶。 “是。”卫悦点点头,进了小厨房。 卫悦打开冰箱,拿出一盒今日的鲜牛奶。 等待加热时,她望着漆黑的窗外出了神。 看了眼霍心瑜拿着遥控器换台,看着一个访谈节目,近慵懒地喝着酒。 卫悦拿出手机,点开消息。 一个纯白色头像的人,有最新两条未读。 【111:你真住进去了?】 【111:那找机会动手吧。】 【小悦:没有机会可以等了,他让我明天就搬出去。】 对面的人几分钟都没有回复。 “叮”—— 牛奶已经热好。 卫悦将牛奶拿了出来,放进托盘。 对面此时终于有了回音。 【111:那就今晚。】 卫悦手抠着手,越来越用力。 但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这是她必须做的事,为这件事,她努力了近七八年了。 今天在花园里,跪在祝肴身前哭,就因为半真半假,亦真亦假,才在她面前蒙混过关。 真,是真在她确实仰慕霍宵,那可是霍宵,榕城谁又不仰慕呢? 假,是假在她另有所图。 一个注定得不到的男人,和两千万相比,她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卫悦郑重地发过去一个字。 【小悦:好。】 卫悦从内衣里掏出一包白色颗粒,洒在牛奶里,勺子搅拌两下,立刻化为无物。 将牛奶送上楼,霍宵开了门。 他站在门口,将牛奶一饮而尽后,把杯子又重新放回了卫悦手中的托盘上。 卫悦低着头,下了楼。 楼下,霍心瑜身前的两瓶酒渐渐已空,她歪歪倒倒地靠在沙发上。 松涧苑,此时寂静无声。 - 漆黑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房间里太冷,祝肴裹紧了被子。 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她在角落大口大口的喘息,被了在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 “时搴,时搴……” 她心里害怕,喊着沈时搴的名字。 可突然头上屋顶,像被一只巨手撕开一个大洞。 霍老爷子狰狞的脸庞出现,笑着面目扭曲道:“就是你,我要你死!” “不要!” 祝肴猛地在床上坐起了身。 这是她和沈时搴的卧室,是云枫苑。 卧室里空气适宜,静谧舒适。 刚才只是梦…… 她很长时间没有做噩梦了。 她看了眼沈时搴,今晚是他哄着甜甜睡的,他睡得晚,此时睡得很沉。 自从有了甜甜后,晚上对甜甜的照顾都是沈时搴。 祝肴走向,披上件轻薄的睡袍,下床到甜甜的儿童床边。 甜甜睡得很香,肉嘟嘟的小手抓着被角,呼吸均匀绵长,粉嫩的小脸圆润可爱。 祝肴不自觉地笑起来,温柔替甜甜将小被子往上拉了拉。 这一拉,甜甜脚边原本在被子里的东西突然冒了出来。 祝肴伸手拿起,目光盯着,渐渐出神。 是霍宵那串佛珠。 今日从医院回来,一直忘记给他,被甜甜抓了一路,最后带到了床上。 祝肴看着那串佛珠,内心的不安宁感,越来越强烈。 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佛珠是霍宵随身带着的,没离过身。 也怪她,不仔细,将这事忘记了。 祝肴换了身衣服,拿着佛珠,轻轻关上了门,出了别墅。 现在有卫悦在松涧苑,她拿过去,交给卫悦,让卫悦放到他房里就好。 晚上的霍宅很安静,路上每隔一段路程,就会遇见晚上值勤的人。 没一会儿,祝肴就走到了松涧苑。 别墅里很安静,客厅里有微弱的光。 这说明,别墅的人还没睡,也许是卫悦,也许是霍宵。 祝肴按了门铃。 不过两秒,别墅大门就开了。 “祝、祝肴?”开门的卫悦,脸色惊慌。 祝肴陡然察觉不对,余光一扫,客厅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男人! 她眉稍骤拧,立即转身大喊,“来人……” 一声闷响打断她的声音。 身后男人一个手刀落到她的颈侧。 祝肴晕倒在男人怀里。 - 火车发出轰鸣声,震耳欲聋。 杂草刺在脸上,又痒又疼。 霍心瑜难受,酒意和不舒适的环境让她想翻个身。 但刚想动,却察觉手脚都动弹不得。 猛地一睁眼,霍心瑜酒意顿时去了大半。 她现在躺在一段空旷的草地上,四下渺无人烟,只有横亘在远处的铁路。 再一转身,身边是霍宵,手脚也被绑着,明显是昏迷的状态。 “老四!”霍心瑜惊慌大喊。 霍宵缓缓睁开眼。 “老四,你快清醒清醒!”霍心瑜抖着声音喊道。 “清醒有什么用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埋吗?”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嬉笑的声音响起。 霍心瑜顺着声音回头。 在她身后,凭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清有几个男人正在用铁锹挖坑。 霍心瑜瞬间冷静了下来,厉声问:“你们是谁?” 说话的那个男人走过来,到他们的前方,沙哑的声音笑着道:“你别管是谁,我可不想你俩带着怨念在地下还骂我,晦气。” 霍宵逐渐清醒,原本迷离昏沉的目光恢复了清明,声线平静道:“将我们放了,要什么你开口,我绝不还价。” “呵,你这谈判,可让我心动不了。”男人哼笑一声。 已挖好坑,霍宵和霍心瑜被两个男人压着到坑边。 霍心瑜大声吼道:“你究竟是谁,死也要让我们知道是谁动的手!” 面具男又只笑了一声,根本不还意她的话,只冷冷道:“推进去,给我埋了!” “是!”两个男人应声。 两人正准备将五花大绑的姐弟两人推下去。 突然。 “砰”—— “砰”—— 现场枪响,划破夜空,压在霍宵和霍心瑜身边的两个男人应声倒下。 面具男瞳孔骤然放大,转身就想跑。 可草丛里,几十人直冲而来,将其余十几人控制住。 面具男也被死死压制在地,恐慌地道:“霍宵!你早知道!谢名离开你是假?你失忆也是假?你放松警惕让卫悦住进来也是假?你只让卫悦住一晚,就是为了让我匆忙动手?” 谢名上前,替霍宵和霍心瑜解开了绳索。 霍心瑜却怔得说不出话。 什么是假的? 老四失忆是假?那他这三年的豁然,也是假的!? “你太急了,如果你能像之前十几年那样沉住气,也大概不会暴露。”霍宵揉了揉手腕,朝另一个方向道: “祝叔,等我问完当年的事,他就是你的了……” 黑暗中,祝定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眼眶通红。 这三年来,谢名让王亦帮着祝定成一直调查。 祝定成抽丝剥茧,才查到十五年前的事极有可能另有扑朔迷离的隐情,才查到卫悦头上,可卫悦身后的人太狡猾,从没留下一丝破绽和痕迹。 但今天,他终于用霍宵,引出了这个人动手。 而在祝定成身后,另一个对外传言还在国外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三年过去,霍老爷子已弯下了腰,手握拐杖,胡须花白。 “爸,你什么时候回的国!”霍心瑜酒意早醒了大半,赶紧去扶住颤颤巍巍的老爷子。 霍老爷子没理霍心瑜,只是一步步走到面具男人身边,沧桑的嗓音字字清晰:“你,是谁?这么多年为什么密谋纠缠在叶家和霍家的事上?你和十五年前的事,有什么关系?当年我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面具男沉默着不说话。 霍宵平静上前,一把扯开他的面具。 面具脱离男人脸上的这一瞬间,现场所有人都怔住。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只有霍心瑜,极度震惊到声音颤抖着喊出声: “大哥!” 第229章 张狂 按住霍廉的人,也下意识地松了手。 这是霍老爷子心爱的长子,是霍宅当年说一不二的“小霍总”,也是霍氏集团在老爷子身边最得意的左右手。 霍廉在众人震惊到无法回神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 霍廉一身黑衣,周身是阴沉的冷意,四十多岁的他,姿态悠闲惬意。 他无所谓地哼笑一声,自嘲道:“无所谓了,要杀就杀吧,这十五年来对你们的折磨,我倒也觉得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霍廉!”霍老爷子扶着拐杖的手在抖,身上也在抖。 “老爷子,你都看到我了,还不明白吗?”霍廉目光沉沉地看着霍老爷子,森冷地笑: “当年在叶家被碎尸的那具尸体,只是我随意找的一个人而已,将现场伪造成叶家对我动手的样子。” “爸,你知道当年谁把叶家小女儿藏在地窖拖延时间吗?又是谁让老四知道消息那么快过来吗,是我,都是我,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你会替我报仇,而老四和时搴对我崇拜,但同时与叶家小女儿交好。所以,结局会是老四和时搴在对我的愧疚中,想尽办法留住叶行泱,和你对抗,最终到不可调和时,你们就一定是两败俱伤。” “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三年前,但我还是不甘心,想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霍家人已经在痛苦煎熬里过了十几年。 霍廉最想让他们尝尝这些煎熬,现在他们都尝够了,觉得是时候送他们直接走了。 但可惜,这三年来,谢名带着手上的人,对霍老爷子、霍宵、霍心瑜形影不离。 只有这次,谢名去接老爷子回国,暂时离开霍宵和霍心瑜。 霍廉原本想先解决了霍宵和霍心瑜,再解决霍老爷子,最后他再接管霍氏,用霍氏的力量,解决沈时搴和霍围。 没想到,今日的一切,竟然是霍宵和祝定成一起做的局…… 霍廉摇了摇头,“只可惜,当年时搴竟然失忆,他和霍围这些年倒过得挺好,一点没受影响?。也可惜,我没将你们全都杀了,不过也够本了,你们这些年来过的日子,够惨够赎罪了。” 霍廉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所有人不敢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如果不是霍心瑜扶着霍老爷子,他可能早已支撑不住。 霍老爷子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和空洞,紧紧握着拐杖,嘴唇颤抖着,发出低哑的嗓音: “为什么,你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霍廉突然大声吼道:“你对我好!那你对我妈呢!” 霍老爷子整个人陡然僵住。 霍廉死死盯着霍老爷子,森然冷锐道:“你以为将我接到霍宅来,就是对我好了?你只要你霍家的血脉,我妈死的那天,是你四十岁的寿宴……” “爸,什么意思!大哥他……他和我们同父异母?”霍心瑜难以置信地问。 霍老爷子望着眼前的儿子,突然笑了。 可只笑了两下,又瞬间老泪纵横。 “当年你妈妈设计爬上了我的床,还偷偷生下了你,我念及孩子无辜,才将你接了回来……” 并取名“廉”,希望不要和他妈妈一样,因为“贪”而误入歧途。 他的夫人也对霍廉视如己出,悉心教养。 自己更是对他的第一个孩子,付出过最多时间的陪伴,也在他身上感受到初为人父的喜悦。 在他看来,霍廉和其他三个孩子一样,都已经在朝夕相处中成为他的心头肉。 没想到,当年他和夫人的一时心软,竟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患。 究竟是霍廉自己执念太重,还是那女人见缝插针误导撺掇,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反正你们霍家也被我毁成这样了,我心满意足了,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啊!”霍廉叫嚣,年愈四十的年纪,脸上不明显的褶皱因为激动而扭曲着颤抖。 原本弄清真相,被抓的人就该死。 可这人是霍廉,是霍老爷子的儿子。 没人敢动手。 霍廉笑着,张狂不已:“杀我我啊!杀了我!我报复得够了,我妈在下面一定在看着你们发笑……” 霍廉的话,戛然而止。 他低头,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祝定成将匕首在霍廉的心脏里缓慢搅动,咬着牙满眼猩红地道:“叶家二十口人,都是因你而死!你和你妈下地狱都不够!” 霍廉口味鲜血,眼神已迷离,却依然在笑,“怎么会呢!我和我妈在地下会不知过得多好!我要地下看着你们霍家鸡飞狗跳!” “不,你妈不会过得好!”祝定成将匕首往他心脏里,又深深插入几分: “我家蓉蓉性格刚强,现在她一定了听见你的话,她会在地下将你和你妈碎尸万段!” 明明只是一句诅咒,但霍廉立马神色惊恐道:“不,不会的!我妈会好好的……噗……” 霍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祝定成:“你这么心疼你妈,可惜你也不过是她想嫁豪门和计谋失败的棋子而已,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你以为你替她复仇,但你不过是完成了你冰冷没有意义的一生的任务!她操控了你,而你愚蠢又恶毒,伤害了真心对你好的人!” 霍廉倒在地上,胸口和嘴里都在吐着鲜血。 他睁着眼,眼角有泪水在流。 不对,这个杀他的男人说得不对。 最爱他的只有他的母亲,因为那是生下他的人。 母亲每次见他,都要他一定复仇,是霍家那位夫人和她的孩子霸占了本该是她的一切。 仇恨,成为霍廉毕生承载在肩上的重担。 第230章 噩梦 霍廉努力这么多年,终究做成了他想做的一切,也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明明自己该释怀了,该满足了。 可此时,随着血液往身体外涌,身体和一颗心都是无法填补的空虚。 甚至霍廉感觉不到这几十年来,自己是否真实存在过。 霍廉看向霍老爷子。 那是他的父亲,是小时候将他双手托举起,笑着叫他宝贝儿子的人。 他看向霍宵。 那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四弟,孩童时仰着脸崇拜地喊他大哥,会花几天几夜做手工汽车模型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他再看向霍心瑜。 霍心瑜扑到他身上,哭着喊“大哥你糊涂”,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小时候的她可爱呆萌,最喜欢吵着他抱,贪玩的她每次跌倒了摔伤,都要爬进他的怀里,撅着小嘴委屈地喊“大哥替心瑜揉揉”。 这十几年来,霍廉从不会刻意想起他们的过往。 因为他们是仇人。 可他不曾想到,在死亡的最后一刻,脑海中扭曲着脸要他“一定复仇”的母亲的脸庞,逐渐模糊。 而父亲、二弟、三妹、老四,甚至那个在霍宅里名义上的他的母亲,他们与他的点点滴滴,越发清晰,像抽象的连环画,从他眼前闪过。 那位他霍宅名义上的母亲,曾抱他在怀里,亲他的额头,笑着对他说:“廉廉真可爱,妈妈想你一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不沾世俗,不惹尘埃,干干净净,简单、幸福,平安……” 霍廉活了四十几年,却在临死这一刻,突然懂了两个母亲的不同。 一个母亲用爱绑架他的一生。 一个母亲一生只对他付出爱。 而他在二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里,悄悄将只想他“幸福平安”的母亲推下了悬崖。 罪孽深重的他,在这人生最后一刻,坚定的信仰崩塌。 突然无法分辨对与错。 霍廉无声地喊: “妈……” 他也不知道,喊的是生母,还是养母。 霍廉最后一口气息缓缓落下。 霍心瑜无力地蹲瘫软坐在地上。 从看到大哥的惊喜,到知道始作俑者是他的震惊,再看亲眼见他死在眼前。 霍心瑜无法接受,甚至还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事情就突然发展成这样! 可现在最难受的会是她吗?不是。 霍心瑜僵硬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霍宵。 当年叶家在学术界声望极高,书香世家,满门高知。 与商界霍家门当户对。 霍宵与叶行泱的娃娃亲,本会成为一段佳话。 “老四……”霍老爷子缓缓跪下在霍宵面前,苍老的脸庞是无可挽回的愧疚和绝望,眼泪纵横: “是我没有教好你的大哥,是我铸成大错,害你这十几年日夜煎熬,也毁了你的姻缘。” 早在霍廉面具落下的那瞬间,霍宵就清楚了所有。 他以为在这场变故中是受害人的大哥,原来是这场变故的谋划者。 他无比思念又深感愧疚的人,却是狰狞着毫不迟疑向他插刀的人。 霍廉借刀杀了叶家十几口人,又搅乱了霍家,做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局。 霍家、叶家、还有他的泱泱,全是牺牲品…… 面对已老态尽显的父亲,霍宵神色恍惚地道:“爸,起来吧,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是再无回转、绝无退路,也是霍宵对命运的无可奈何和轻嘲。 他转身,一步步往草地外走。 昏沉的头脑中,只有火车的呼号与轰鸣,又再一次从远方传来,像在给他指引着一条路。 “砰”—— 在他身后响起一声枪响。 “爸!”霍心瑜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老爷子!快,快送医院!” “不行了!老爷子已经不行了!” “老爷子!” 霍老爷子没有任何征兆的开枪自杀,众人惊慌哀恸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声凄厉。 霍宵脚步没停,反而更快。 他朝前走,朝火车来的方向,眼眶发沉发酸,猩红吓人。 火车已在几步远外。 霍宵闭上眼。 平静地迈步向铁轨上…… “霍宵!” 祝肴颤抖的声音响起。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拽住霍宵往后拉,两人跌倒在地。 “呜”—— 火车在这瞬间呼啸而过。 祝肴吓得手脚都发软,大声吼道:“霍宵!如果我晚一秒,你就死了!” “泱泱……”霍宵眼底一片猩红,语调却平静: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是在梦里,这梦太苦了,泱泱,你以前也很苦,我们在梦里‘死’去,就能在现实里活下来,你别怕,我陪着一起。” 祝肴张唇,怔得嗓音在抖:“你是失忆,还是失心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祝肴,不是你的泱泱……” “你当然是我的泱泱,我怎么可能会认不清我的泱泱。” 霍宵高大颀长的身躯蹲到祝肴身前,凝视着眼前他深爱的人,声线磁性悠长: “哦,不对,泱泱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陪伴,我已将你交给了他。” “你在梦里现在很快乐,只有我一个人痛苦而已。” “在这梦里,我失去了大哥,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十五年,还失去了你……” “那我一个人走就好了,别怪我丢下你,不是我要丢下你,是这梦境已经崩塌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霍宵的话,祝肴听不明白。 可她清晰看见了霍宵眼中对生的厌倦。 和对死亡的极度渴望。 “霍宵,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你别冲动,你有什么想不开?”祝肴拽住霍宵的手腕,才反应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赶紧从衣服里掏出那串佛珠,抖着手替霍宵戴上,声线紧绷着道:“这、这是你的佛珠!你总有其他什么信仰的,总还有放不下的事。” 霍宵低头,眸光凝视着佛珠。 这是对他十几年的桎梏,是勒住他脖子让他十几年无法呼吸的枷锁。 霍宵将佛珠取了下来,握在手中,苍凉地苦笑一声: “泱泱,我的信仰是你,放不下的,还是你。” “但我懦弱,我无能,我撑不住了……” 这三年假装失忆、假装正常人,比那十二年更耗费他的心力。 今日才知一切努力注定成空,他的一切煎熬不过是大哥复仇下不值一提的收获之一。 这个噩梦好可怕。 这个噩梦,也困住他太久了。 此刻的心脏连跳动都缓慢,血液也僵硬,头脑昏昏沉沉,他感觉得到噬骨焚心的痛,但又不知这痛是从哪处来,又在往身体哪处去。 他此时试图想回忆起这个噩梦的起源,但转眼眼前已成空茫一片。 只有小时候泱泱巧笑嫣然的画面。 如梦如幻,真假难辨…… 另一条轨道上,火车急速而来。 霍宵起身,将佛珠紧紧攥在手里,最后看了一眼祝肴,眸光平静道: “泱泱,” “以后你要万事如意,喜乐安宁。” “以后我想化为风雨,化为尘土……” 祝肴早在刚才吓得手脚发软,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霍宵再次淡然往前,踏上冰冷的轨道,面朝呼号而来的火车…… 泱泱。 以后我化为风雨,化为尘土…… 落在你身边,落在你眼前。 以另一种方式在这吞噬我血肉的梦境中,静谧而长久地陪伴你。 我亲手替你和时搴铺了十几年的路,终于在此刻,踏上我早想走的路。 请你恭喜我。 一如你和时搴大婚那晚,我在某一个瞬间,也曾真挚地恭喜你们。 只可惜,你早已记不清那门娃娃亲。 你也永远不会再想起,你长大后,本该是我霍宵的枕边妻。 第231章 资格 祝肴被劫匪从松涧苑绑走,丢在距离霍宵他们不远的草丛里,当劫匪对他举枪时,恰好王亦赶到,将她护下。 她本来要随王亦走,但听到霍老爷子那边有枪响,王亦赶紧也跟着过去。 她一个人在原地,发现独自一人朝这边走的霍宵…… 朝这边狂奔过来的路上,她都不敢相信,霍宵是真的在寻死。 可现在她坐在地上,看着霍宵义无反顾,甚至满怀憧憬地走向死亡。 火车的灯光明亮到刺眼。 在这灯光直接的照耀下,霍宵的身影都被虚化,与灯光相融。 在火车撞来的一瞬间。 沈时搴朝霍宵扑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同时在祝肴的眼前消失。 “呜”—— 火车狂奔而过。 “沈时搴!”祝肴心脏骤停,大声哭喊。 当火车尾箱驶过,对面两个人完好无损地在对面,祝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已经三年没哭过了! 沈时搴气愤地咬牙,“小叔!你……” 沈时搴不及指责,霍宵已经晕了过去。 - 医院的病房里。 医生一脸无奈:“病人当年车祸时腿部的旧伤复发,现在发炎感染,引发高烧。” “只是高烧,为什么还不醒?”沈时搴冷静问道。 “病人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睡眠缺失,还有严重的癔症性精神障碍,现在病人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是空虚的状态,各项器官都已经在长年累月的精神压抑下因躯体化发展导致功能衰竭,今天只是爆发显现而已,再加上病人现在几乎没有求生意志,所以……” “所以”两个字的话,医生没说。 祝肴听在耳里,只觉得荒谬。 营养不良? 睡眠缺失? 严重的癔症性精神障碍? 精神疾病躯体化? 各项器官功能衰竭? 这怎么可能是霍宵! “医生,你一定搞错了,”祝肴一字字道: “医生,我们是霍宵的家属,你说的不可能是霍宵,霍宵你应当知道的,霍家的那位霍四爷,他生活优渥,吃穿不缺,凡事都顺他心意……” “你说的营养不良,睡眠缺失,还有什么……严重的癔症性精神障碍,这不可能是他,是你们医院搞错了……以前新闻里,你们医生就是会出错的……” 祝肴还想据理力争,还想告诉医生,是他们弄错了病人。 可她声音完全哽咽住。 到最后,她哭得肩膀颤抖,再说不出一个字。 沈时搴将祝肴抱在怀里,嗓音压抑着道:“医生,我小叔以前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医生也说他可能活不下去了,但我小叔还是坚持过来了。” “这位家属,我知道。”医生稳重而声音低沉,“当年这位病人情况危急,出车祸后抢救时的会诊,我也参加了,后续情况我也清楚,那时已经是一次奇迹,而那次奇迹,是因为病人的求生意志太强,而现在……不一样了。” 祝肴哭着抬头,“医生,你们总有办法,对不对?” 医生低下头,沉默着摇了摇。 将霍老爷子的遗体送回霍宅的霍心瑜,此时才赶来。 在距离几人几步远的位置,她呆呆地站着,整个人也像没有了灵魂。 营养不良,睡眠缺失,癔症性精神障碍,躯体化,功能衰竭…… 三年前,老四身体还能扛过那一场车祸。 可这三年里,假装失忆的老四,只会比以前更煎熬。 睡眠不是不足,是缺失…… 老四的每个晚上又是怎么熬过去的,是睁着眼到天明,然后又笑着假装一切正常地和她说“姐,早上好”吗? 癔症性精神障碍,以前只是轻微。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有时只需要一瞬间,他就会觉得自己入了梦,又想挣扎着脱离。 “姑姑。”沈时搴发现霍心瑜,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又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在来的路上,沈时搴因为霍老爷子去世,已经精神摇摇欲坠,但没等他缓过来,又听见医生说小叔可能也撑不下去。 他恨自己发现祝肴不在太晚了,找到这郊外也来晚了。 才让事态发展到如今不可控制的局面。 霍心瑜眼神无光地走了过来,眼眶红着,“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这三年来没有发现老四的异常,让他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扛。” 沈时搴咬着牙,“小叔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祝肴?可他们才一年,怎么可能?还是因为宁泱泱?宁泱泱怎么没有消息了?是不是因为她,小叔才成了现在这样,如果是,那我将宁泱泱找回来,会不会小叔又会有求生意识?就像上一次车祸那样化险为夷。” 霍心瑜看了一眼在靠在沈时搴怀里哭着的祝肴。 霍心瑜眼神涣散地喃喃道:“泱泱找不回来了,回不来了……” 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 已成为另一个男人孩子的母亲。 她是老四护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宝,却已经睡在他人床榻。 老四也许原本愿意装失忆,就这么在自我的折磨中守在有祝肴的世界里。 但是今天真相揭开,他和祝肴的阴差阳错,全是因为最崇拜的大哥。 这是命运开的最狠的玩笑。 也让霍宵没了最后生的意愿。 霍心瑜颓然地坐在走廊长椅上,流着泪平静道:“医生,我弟弟现在痛苦吗?如果痛苦,就不等了,安乐死吧。” “姑姑!你在说什么!”沈时搴眯着清冷的眸,满眼不可置信。 祝肴也停了哭泣,缓缓扭头,看向长椅上的霍心瑜。 “时搴,你不懂,你不懂的……”霍心瑜全身力气已耗尽,无力道:“你们俩不该拉他回来,他死了才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 沈时搴深深吸了一口气,“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霍心瑜起身,红透的眼眶笑意冰冷地道:“时搴!你可说得真轻松,你从小被宠着长大,有无数长辈哄着疼着,又与心上人两情相悦……” 可老四他从十五岁起,就与自己的父亲有了隔阂。 小小年纪,将眼前的两个人护在身后,自己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长大后,心上人没了,父亲没了,连崇拜的那个大哥,当年的兄弟情深也是装的,也没了…… 他孤零零到世界上来。 现在是真的要孤零零一个人走了。 霍心瑜看向医生,“医生,我忘了国内不能安乐死,资料给我,我来签放弃治疗同意书,我带他去国外。” “你……你签?”医生被霍心瑜平静的决绝震惊住。 “怎么,我没有资格签吗?”霍心瑜唇瓣在颤抖,缓缓掉下泪: “他父母都已不在,没有妻子,没有孩子。” “一个哥哥已经去世,另一个哥哥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远去京市。” “现在他身边,只有我这个亲姐姐了。” “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签?” 第232章 希望 “姑姑!”祝肴喊道,声音因刚才剧烈的哭泣而沙哑,“霍宵的生死不该由他人决定,甚至不该由他自己决定。” “生是一个人的必然,死永远不该是选择项!” “只要活下来,一切总有希望。” 霍心瑜一时怔然。 她的思绪,陡然祝肴拉回到十五年前。 那一晚,霍宵拿上药,她在凌晨送他去机场。 霍宵下车时,霍心瑜没忍住叫住了他: “老四,要不然算了吧,泱泱她自己不想活,你又何苦硬要拉她活下来?死未尝不是解脱。再说了,失忆后,她还是她吗?” 霍宵在寂静的夜晚里,平静地说: “只要活下去,一切总有希望。” 说完,他决然地转身,去往荷兰。 霍心瑜抺了一把脸,将泪水擦干,突然转身,对守在不远处的谢名道:“谢名,你快回霍宅!去找那颗药!” 那颗药,三年前老四没吃,现在就一定还在。 谢名只一秒,便明白了,转身便走。 霍心瑜推开挡在眼前的医生,冲进了病房,一把握住病床上霍宵的手,哭着喊道: “老四,就当是姐姐求求你,你活过来!你忘记当初泱泱想自杀时,你是怎么说的吗?只要活下来,一切总有希望!”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滴落声。 霍宵没有任何反应。 霍心瑜不再哭喊,又神色涣散地盯着病床上的人,喃喃哭着道: “老四,你听得到吗?我是姐姐,所有人都背弃你,你也还有我,我是姐姐,你听得到姐姐的声音吗……” 突然,霍心瑜停止哭泣,走向在门口的沈时搴和祝肴。 她将祝肴往病房里一拉,按住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祝肴眼眶还红着,惊讶又疑惑。 沈时搴跟着过来,挡在祝肴身前,“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霍心瑜将沈时搴推开,神色恍惚地道:“念,祝肴,你念……长干行。” 沈时搴和祝肴都怔住。 可霍心瑜是最了解霍宵的人。 祝肴不再犹豫,哑着声开口问:“第一句是什么?”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霍心瑜无力地道:“下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祝肴只听过后两句,这是李白流传千古的名句,谁又没听过呢。 可当听见霍心瑜念出的第一句“妾发初覆额”时,祝肴却有一种恍然隔世的熟悉。 祝肴凝视病床上的霍宵,缓缓道: “妾发初覆额……” 当最后一句“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落下。 病床上,霍宵睁开了眼。 祝肴唇瓣嗫嚅两下,突然心绪崩溃地道:“霍宵……” “小叔!”沈时搴上前一步,既惊又喜。 霍宵一双眼很平静,却又空洞。 他静静看着在他病床前哭着的祝肴,抬手,想替她擦掉泪,可指尖动了动,又平静地收回。 “药来了!”谢名大步迈入室内。 谢名让人在霍宅找到了这个形状特殊的药瓶,让人一路加急送了过来。 霍心瑜接过药,转身对所有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姑姑,先让医生看看!小叔只是醒了,但还需要医生再详细检查后出治疗方案。”沈时搴眉心紧拧。 病床上,霍宵淡淡道: “你们出去吧。” 脸色惨白的霍宵,声音很虚弱, 霍心瑜不再多话,将其他人推出了房间,将门关上,反锁。 她坐下,肿着的一双眼红得吓人,却淡淡笑着问: “老四,你刚刚又去哪儿了?又是沙漠吗?” 霍宵也笑,扯了扯干裂的唇,“是,还是那片沙漠。” “这次走得累吗?” “不累……这次,我没有走。” 霍心瑜眼泪落了下来,笑了笑,“臭小子,想丢下你老姐我,走了一了白了?想得美。” 霍宵身体弱得像一片纸,躺在床上,苍白又冷。 他认真地说:“姐,我太累了,不想撑了。” 霍心瑜握住霍宵的手,轻轻拍着,“姐知道,姐知道……” 才说几个字,她就哽咽住。 缓了好久,才让情绪平复,不再弟弟面前崩溃。 她将那颗药从瓶子里拿了出来,温柔笑着道:“听姐的,吃了它,咱们重新来过。” 霍宵没有神采的目光,落在那颗药上。 霍心瑜微微倾身,靠近霍宵,仔细地看着她的弟弟: “老四,十五年前,你将这颗药喂给泱泱和时搴,让他们活了下来,你知道它有多神奇的。” “泱泱和时搴失忆后,是你守着他们。现在你也该走上这条轻松的路了,放心,以后姐姐守着你。” 霍宵淡然地笑,“姐,如果我忘记泱泱,那和死有什么区别。” 霍心瑜:“老四,死是终结,死是再无可能。但你重新活一遍,就是开始,一旦开始,就有无限可能。” “那些可能里,没有我想要的。” “那如果时搴负了泱泱呢?” 霍心瑜这句话落下,病房里鸦雀无声。 她继续开口道:“时搴当年只是来榕城和泱泱一起待了几个暑假,他们俩结婚,也不过是相识一个多月。时搴心性散漫,随性不羁,万一他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呢?那时候泱泱该多难过,她又该怎么办。” 霍宵摇头,“时搴,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绝不可能!”霍心瑜紧紧握着霍宵的手,一字字道: “也许有些人变心的可能性很小,但绝不是为0。” 霍心瑜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收缩,眼底全是害怕和无助,语速极快地道:“吃了它,老四,姐姐求求你,吃了它。你怎么敢把泱泱的幸福赌给其他人!你留下一条命,就是泱泱如果再有走投无路的一天,她也还有你!” 夜晚的榕城很静。 窗外是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霍宵侧眸,看向窗外。 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从窗外单手撑窗,利落地翻了进来。 少年满脸疲惫,见到病床上的霍宵,眼露惊讶,“又是你?你现在是多少岁的我?” 霍宵:“我已三十了。” 少年:“上次我问你有没有娶到她,你说‘还没’,那现在呢?” 霍宵躺在病床上,像一座倒塌的沉默的山,双手在两侧无力地攥紧。 头上的炽灯明亮,像炙热的太阳,炙烤着他的眼底,逼出他的两滴泪。 霍宵哑着声:“娶不到了,我把他亲手交到了别人手里。” 少年怔在原地。 许久不曾言语。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开口,“那她现在幸福吗。” 霍宵:“应当是幸福的。” 少年:“那就好。” 少年坐到床边,伸手握着霍宵的手,“没关系,尽人事,听天命。” 霍宵额头间的青筋,剧烈跳动,眼底通红:“那你前方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你还愿意走吗?” “当然,”少年释然地笑了笑: “否则,我怎么能护着她,将她交到别人手里,让她幸福。” 霍宵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流出了泪。 原来年少时的他那么豁达。 难怪,他能义无反顾一路走来。 是他执着了。 人越长大,倒是越蠢笨。 “老四,药……”霍心瑜看着弟弟又哭又笑,她早已心疼地泪流满面。 霍宵接过药,与少年对视,“我要吃吗,吃了,我就忘记泱泱了?” 少年明显怔了怔,随后淡淡地笑,轻轻拍了拍床上人的肩,低声道: “霍宵,放过自己吧,为自己活一次。” “好。” 霍宵吞下药。 故事的最初,年少时的泱泱巧笑嫣然。 行到中途,那个血流满地的雨夜触目惊心。 再到后来,就是他苦心孤诣地布局,行走在无人问津的黑暗中。 最后一小程,是泱泱大婚,嫁为人妇,初为人母,而他睁着眼熬过每一个夜晚,熬过没有泱泱的每一天。 故事的最后,是所有记忆消散。 三个人各自丢掉血腥惨烈的过去,都将走向光明坦途。 脑海里所有霍宵珍惜的回忆也好、痛苦的回忆也好,都在笑着与他说再见。 霍宵眼底迷茫,最后看向他亲爱的姐姐,握着她的手,平静地道: “姐,我还有一件事,你帮我记着。” “你说。”霍心瑜哭着出声。 霍宵笑了笑,转过头泪落在枕边,深邃的目光沉沉看向窗外高悬的月: “替我领养一个孩子,嘱咐他等我百年死后,将我的骨灰,洒入泱泱墓边的泥土。” “生生世世,我将与她再不分离。” 第233章 慈悲 霍老爷子的葬礼办完之前,霍廉也由霍心瑜安排下火化下葬。 霍宵醒了之后,一直待在医院病房里静养,除了霍心瑜和谢名,也再没人能进去见过他。 霍老爷子持有的霍宅股份,原本将平均分给三兄妹。 但霍心瑜只想睡男人,不想嫁男人。 她一句“我这辈子就和老四在霍宅相依为命了,我的就是他的”说完,就签了放弃继承权协议书。 霍围当场也要了一份过来,毫不犹豫地签字,老婆给他的零花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还不如将这些给弟弟,让弟弟完全持股,在霍氏占据绝对集中而让人信服的话语权。 而这些,医院里的霍宵一无所知。 老爷子的葬礼办完,沈莹先回了京市。 因为霍宵的身体状况暂时还需静养,霍围来都来了,决定先留在榕城接手管理霍氏。 沈时搴和祝肴则能脱身,带着甜甜回京市去了。 - 医院门口,沈时搴和祝肴下了车,一起往霍宵的病房去。 到了霍宵的病房门口,祝肴一眼便看见的谢名。 谢名也起身。 “谢特助,”祝肴莞尔一笑,声线轻缓地道:“我和时搴想过来和小叔、姑姑告别,也当面看一下小叔的身体状况,我和时搴今晚就要回京市了。” 这一去,再回榕城,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谢名还没说话,病房门已经打开。 霍心瑜站在门口,淡淡笑着道:“时搴提前和我说了。时搴进来看看你小叔吧,不过肴肴就别进来了……” 祝肴微微抬了抬眉,有些诧异。 “你还在哺乳期,少进病房好一些。”霍心瑜温声补了句。 祝肴只是想确认霍宵是否真的没事,谁进去看都一样。 “好的,姑姑。”祝肴笑了笑,看向沈时搴,“时搴,替我向小叔问好。” 沈时搴抬手,安抚似地搂了下祝肴的肩,疏懒地道:“好。” 他跟着霍心瑜进了病房。 祝肴在谢名旁边坐下。 谢名抬了下手腕,看了眼时间,起身对祝肴道:“沈太太,快到中午了,我去酒店打包几份饭菜,需要带您和二少的吗?” 祝肴不确定沈时搴要和霍宵、霍心瑜聊多久,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时搴他挑食,我亲自去买我和他的。” 谢名并不多说,只点了点头。 两人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出电梯时,电梯外挤进来一大群人。 谢名不动声色地站到祝肴身边,护着她一起出了电梯。 祝肴抬头看向谢名的背影。 两人往停车的车位方向去。 “谢特助,谢谢你。”祝肴突然出声道。 谢名幅度很小的抬了下眉,目光依然淡淡,“沈太太言重,刚才我也是怕他们冲撞到您,才护着您的。” “不只是刚才的事,”祝肴思绪记起从前,记忆依然清晰,“以前我和霍宵在一起时,你就帮过我很多,我都是知道的。哪怕我和他分手后,你也从没为难过我。你性格对谁都冷清,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善意,因为这些所有的事,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名已经走到车边,将车解锁后,不紧不慢道:“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说完,谢名拉开了后座。 祝肴却没上车,只抬头看着这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压低声音问:“谢特助,应该不只是些小事吧,我以前的那些室友……是你做的吗?” 罗颜在很久前就已经没有了她的消息。 张一暖这几年疯疯癫癫,毕业时也突然没有了她的消息。 任雪在三年前突然毫无征兆地退了学,从此后也像人间消失一样。 一个人和所有同学失去联系,也不是不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她的三个曾经对她刻薄的室友,全都失联了。 谢名目光淡漠,“她们只是待在该待的地方,您不用多想。安排这些的是四爷,我也只是执行。” 谢名轻描淡写一句,似乎并不想承认他对祝肴有多照顾。 但刚才他说中的话,也是实情。 听见谢名也算亲口承认,是他的霍宵做的事,祝肴忽然觉得心绪复杂。 她看了眼谢名,上了后座。 两人从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打包回来后,谢名将病房里三人的饭菜送了进去。 病房门开的一刹那,祝肴对上里边沈时搴清冷含笑的眸光。 沈时搴疏懒地扬着唇角,朝她点了点头。 祝肴也回以一个笑。 两人夫妻三年,已经很有默契。 沈时搴的笑容包含很多含义,小叔身体恢复不错、暂时大家很聊得兴起、可能还要多一点时间,这些含义祝肴都能读懂。 甜甜在家里有宋野和吴意嘉陪着,祝肴也并不急。 她很安心地坐下来。 送进去外卖后,谢名关上房门出来,将竹筷拿了一双,递给祝肴,“沈太太,委屈你,只能在走廊简单用餐了。” “我从小不是娇生惯养长大,对于我来说,在哪里吃饭都一样。”祝肴笑笑,抬手接了过来,举手投足间已有豪门太太的风度涵养。 她低头将一次性竹筷的包装拆开,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谢特助,王亦那边,你和小叔不用再每年打款过去了,他们的支出,我很轻松就能拿出来。” 谢名拿筷子的手一顿,而后,又释然地道:“好的,沈太太。” 这三年来,王亦其实并没有主动找过祝肴,也没有常在她身前出现。但只要祝肴但凡有点什么小事,王亦和千影的人总是立刻能出现。 祝肴问过王亦,王亦说是霍宵和谢名让他们跟着她。 而他们上千人每年的各种支出花销,都是谢名转账过去,一年接近两个亿左右。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除了正常开支,千影每个人拿到手的现金极其可观。 两个亿对于现在的祝肴而言,也只是银行卡上的数字而已。 她早就想告诉谢名不用管,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这个事。 听到谢名说好,祝肴也松了口气。 “谢特助,其实,我还有个疑问……”祝肴侧眸看去。 她就快要回京市了,以后再难见谢名他们,她的一些疑惑很想能够得到解答。 “您说。”谢名淡淡道。 祝肴:“三年前在郊外那栋别墅,霍宵说你是宁泱泱的人,霍宵也一直深爱着宁泱泱……” 霍宵曾说过的那句“我爱的不是宁泱泱,从来都是你”,祝肴早已知道不过是他随口说的一句。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他清醒时也好,那晚郊外火车前也好,他在唇边喃喃而出的,永远是“泱泱”…… 而宁泱泱现在也没有了消息,不知道去了哪里。 比起她有沈时搴在身边,祝肴觉得宁泱泱才是更该有人保护的人。 祝肴脑中的疑惑已经困扰了她三年,“你们都将宁泱泱看成是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会让千影留在我身边?不应该是留在她身边吗?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霍宅的湖边,她精神状态也很不好……” 谢名闻言,转头看向祝肴。 祝肴那双眼睛,一如当年。 哪怕当年她是手拿银鞭、脾气暴躁难伺候的叶家小公主,她依然会在某些时刻,流露这副不自知的慈悲。 谢名收回在祝肴身上的目光,平静道:“沈太太,你要听个故事吗?” 第234章 姐姐 祝肴点了点头。 谢名讲了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这个小男孩,先天左腿发育不全。 刚出生时,也许父母就知道这个孩子再也站不起来了,于是将他丢在孤儿院里。 小男孩在孤儿院里,一天天长大,却因为从能走路起就用拐杖,成为所有人欺负的对象。 小男孩很坚强,从没哭过。 因为他有自己的好朋友,那是一只小兔子,会陪着他睡觉,陪着他吃饭,陪着他发呆。 可有一天,孤儿院的大孩子们,将他的小兔子剥皮抽骨,放在了烤架上。 小男孩赶到时,大孩子们大笑着逼着他吃小兔子的骨头,还折断了他的拐杖。 大孩子们笑着扬长而去。 小男孩那天第一次哭。 那里他五岁,五年积累咽下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凌乱的头发、被打肿的眼、扯坏的旧衣服、手臂上的血,只有一半的左腿,还有此时流不完的眼泪。 当时的小男孩,一定像个流浪的小疯子。 可是那个大姐姐,却还是站到了他的身前。 “你怎么了?”大姐姐问。 小男孩抬起哭红的眼睛,看见了那个大姐姐。 大姐姐八九岁,穿着一身干净到发光的白色短裙套装,她的手臂上缠绕着一根银色小皮鞭,踩着一双白色小皮鞋。 她的神色明明很骄矜冷傲,但眼底有小男孩认出的慈悲。 小男孩从小无依无靠,突然有人问他怎么了,哭得更凶,单脚站了起来,扑进大姐姐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 他将委屈和难受全部哭着说出来。 以前只有小兔子听,现在小兔子没有了,他只有说给眼前的大姐姐听。 当他哭完,才发现大姐姐身后,还站了两个大哥哥。 两个大哥哥目光不悦地瞧着他。 小男孩怕得浑身抖,转身想跑。 但大姐姐拉住他的手,只说了一句: “跑什么,小可怜,以后我罩你了!” 后来,他不再被人欺负,反而成了整个孤儿院都害怕的人,他每年换义肢,穿着长裤长靴,成为一个健全的人,丢掉了原以为会一辈子依赖的拐杖。 大姐姐笑着敲他的义肢,爽朗地说:“小可怜,以后你将强到可怕。命运拿走你的一条腿,是因为惧怕完整的你。” 他从此也明白。 他的第二条命是大姐姐给的。 孤儿院里,院长给他取的名字,早被人遗忘,所有人都叫他“蠢蛋”。 他让大姐姐给他取个名字。 大姐姐想了想,一双好看的眼睛弯着,说:“那你就跟我姓吧,你就叫叶行知。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以后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叶行知。 真好听的一个名字。 小男孩问:“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久的相处,他从不知道她的名字。 大姐姐笑着说:“我叫叶行泱,” 叶行泱。 叶行泱。 小男孩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大姐姐给他买的古诗集中,他读过这首诗:行行且旬日,仅此舟泱漭。 那本诗集中说,这是表达诗人在艰难行旅中,也保持着乐观开朗的豁达心境。 “泱泱姐,谢谢你给我的名字……” 叶行知仰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崇拜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大姐姐一定是很喜欢那个小男孩,才会取一个像是她弟弟一样的名字。”祝肴感叹,眼眸中有丝唏嘘。 谢名看了眼祝肴,平静道:“沈太太,无论那个女孩儿怎么想,那个小男孩儿,早将她当成亲姐姐,甚至……比亲姐姐的分量更重,早已是他的信仰。” 谢名眼中,有瞬间的恍然。 祝肴突然懂了,“谢名!那个小男孩就是你?” 谢名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祝肴。 而此时,病房门打开,沈时搴从里边走了出来,薄唇微扬。散漫宠溺地对祝肴道:“我们走吧。” 祝肴将手中筷子放下,讷讷地起了身,跟着沈时搴离开。 当走到走廊转角,祝肴心绪突然不平静,下意识回头看了谢名一眼。 谢名也在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 “电梯来了。”沈时搴长臂一伸,轻轻扶住祝肴的腰,温声提醒。 祝肴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搜索“叶行泱”。 但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 如果一个小女孩能拿出装义肢的那些不菲费用,说明家境是相当优渥的,怎么会网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谢名又为什么,会将他的事告诉她? 哦,对了。 是她先问泱泱…… 谢名是在告诉她,霍宵和他口中的泱泱,不是她以为的宁泱泱,而是另有他人。 是那个叶行泱。 叶行泱、叶行泱…… 祝肴头突然又开始炸裂的疼,好像有无数人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喊着叶行泱这个名字,让她头痛欲裂。 - 霍心瑜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坐到谢名旁边:“老四睡了,你去休息一会儿?” 谢名摇了摇头,“我不累。” “刚才你和泱泱待那么久,聊了些什么?”霍心瑜问。 谢名没有回答。 祝肴知道了这个名字,也不会查出任何踪迹。 当年叶家十九口灭门那晚,霍家早已以准亲家的身份料理他们的后事,替他们发告声明。 外界只知道是叶家突发大火,丧生二十人。 叶家地位特殊,这事引起华国高层震动,但当调查组来人时,只见到一地废墟,所有线索断得干干净净,查不出任何线索。 而为了不让这事在科研界产生任何影响,不让国外会因此事有任何试探钻空子的举动,高层迅速将这事压下,叶家的一切信息成为绝密。 谢名知道自己不该说出口。 可他的姐姐已嫁人,即将远去。 他只想告诉她这个故事,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份纯粹而深刻的亲情。 第235章 惊喜 京市。 十几个行李箱放在宽敞的卧室里,佣人们正在挂烫收整衣物。 卧室的阳台上,是一个假山流水的中型景观摆件,潺潺流水形成动态的水幕。 祝肴走过去,好奇地伸出指尖碰了碰水流,温润的触感清凉舒适。 沈时搴从后抱着她,胸腔溢出笑意,“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喜欢玩水?” “觉得好奇,第一次见卧室里还放着假山流水的摆件。”祝肴乌黑的眸微弯,扬唇浅浅地笑。 “这是我妈放的,她担心你来京市,不习惯这里的干燥气候,水土不服。”沈时搴解释。 流动的水能增加空气的湿度,也足够美观。 祝肴唇角微微上扬,心里满满的感动。 她张了张唇,想说一句谢谢,但又觉得多余,以后她会和沈莹霍围他们长久地住在一起,生活里对他们点点滴滴的爱意回馈,才是最好的谢意。 祝肴目光从假山中收回,和沈时搴去隔壁儿童活动房看甜甜。 陪着甜甜的佣人见他们俩进来,立马躬身退出。 甜甜虽小,却已经能看出十足的专注力。 小小一只奶娃,坐在地垫上,胖嘟嘟的小手努力地将积木搭在上一块,连爸爸妈妈进来了都不知道,小脑袋歪着,专注极了。 祝肴环视房间一圈,目光落在右边满墙的书柜上。 书柜里,大部分是一些儿童读物,还有一些限量的手办,还有几个储物盒子。 那些储物盒子上,贴着一些动漫人物的贴纸,一看,也是小朋友喜欢的。 “这是你的,还是大哥的?”祝肴好奇地拿出一个盒子,抚摸着上面颜色褪变的贴纸。 “我哥住的楼下一层,这层楼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但我很小就出国,这活动房里几乎都是我小时候的东西,所以看着都挺旧的。”沈时搴随意回道,目光含笑地看着祝肴纤瘦的背影。 看她对他的东西感到好奇,他心里飘飘然地舒心。 “家里你觉得那儿好奇的,你直接打开看。”沈时搴走过去,将铁盒子打开。 祝肴笑着点头。 盒子里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具。 祝肴从里边拿出一盒飞行棋,朝沈时搴晃了晃,期待道:“我们一起玩这个?” “好。”沈时搴挑眉应道。 两人也坐到地垫上。 祝肴将棋盘铺好,然后抬眸问:“这怎么玩的?” 沈时搴一怔,懒洋洋地笑了声,“啧,我以为你会呢,还等着你教我呢。” 祝肴瞥了他一眼,“你不会你还好意思在棋盘上写‘飞行棋之王’?” 棋盘背面上是用彩笔写的字,虽然和沈时搴现在遒劲凌厉的笔触不太相同,但看笔锋,还是很好辨认这是他小时候的字。 “是吗?”沈时搴将棋盘翻了过来,仔细看着。 这一看,发现还真是。 沈时搴又将棋盘翻了回去,神色慵懒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沉闷: “我记不得了。” 祝肴倏然一下抬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失忆的原因,对“我不记得了”这几个字格外敏感。 “时间太久,所以不记得了?”祝肴试探着问。 “沈太太,你把你家先生想得也太笨了些吧,我可不是脑容量不够忘记了,”沈时搴似是不在意一般,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 “我只是失忆了,在我十三岁那年。” 说完,沈时搴看着祝肴震惊地怔在原地。 她一双乌黑柔软的眸瞪得大大的。 沈时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散漫笑道:“失忆而已,这么震惊?” 祝肴能不惊讶吗? 如果沈时搴说他小时候去过月球,她都没那么惊讶。 但他竟然失忆过。 而恰好她也失忆过! 如果他只是失忆过,她也没有那么惊讶,因为失忆不是一个罕见症。 可是,他在十三岁时。 也就是和祝肴同一年! “天下这么巧的事,也是奇了。”祝肴回过神来,笑意深深: “所以,你十二岁时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差不多吧,只不过偶尔会有一些零星模糊的画面,但永远看不清。”沈时搴边说,边动作娴熟地收拾着棋子和棋盘。 两个人都不会玩,也只能收了。 沈时搴想着,心里觉得好笑,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会玩,但两个人都不会。 他将盒子盖上。 祝肴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你这些年来,一定很难受。” 沈时搴看向他的沈太太,清冷好看的眸底,有瞬间的凝滞。 他失忆后,就出了国。 每个月大哥和父母都会来看他,学校又有很多朋友,并不觉得孤独。 但是,失忆有时也挺让他难受。 时不时的头疼,还有记忆空白而对过往的无法掌控感,让沈时搴偶尔会很崩溃。 只是他自我调节能力强悍到可怕,能将这些不好的情绪忽略或者压下。 但压下,不代表就没有。 “不难受。”沈时搴反握住祝肴的手,悦耳的声线不紧不慢地散漫道: “只是偶尔会觉得,我比别人少了一个童年。” “沈时搴……”祝肴心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靠进了他怀里,仰着头凝视他,一字字很认真: “童年不会缺失,我和甜甜会再陪你重新过一遍。” 沈时搴:“……” 他突然释怀了。 对以前记忆的执着、那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人的不安定感,都在此刻不再重要。 就像祝肴说的那样,她和甜甜,将陪着他将童年再过一遍。 陪着孩子和爱人一起成长,也将是一个人的新生。 那一些记忆里被遗忘的人,就永远留在尘封的记忆里好了。 想通了后,他心脏里顿时甜得像灌满了蜜糖,低下头,吻在祝肴的额头: “沈太太,驭夫之道又精进了,我快被你钓成翘嘴了。” 祝肴在沈时搴怀里笑得不行,“宋野最近‘被钓成翘嘴’的口头禅,倒是被你学会了。” 宋野这两年来在沈时搴身边和他一起默默“打工”,虽然辛苦,但收获颇丰。 上个月是块限量表,下个月就能提辆千万定制豪车,喜欢的东西只要开口,沈时搴对他是有求必应。 零花钱只有小几百万的宋野,这两年靠“打工”,过得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说曹操曹操到。 祝肴话音一落,宋野的脑袋就伸了出来,咧着嘴笑着道:“搴哥,嫂子,看谁来了?” 祝肴还在沈时搴的怀里,赶紧尴尬地坐起来。 下一秒,吴月溪的脑袋就伸了进来。 “月溪姐?”祝肴眼睛一亮。 然后紧跟着,又是两颗脑袋…… “意嘉,姗姗?”祝肴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 第236章 喜宜(完) 祝姗站在门口,低着头,“姐,我今年大四得找公司实习,爸说我不能进自家公司,让我来找你。” 其实还有些话祝姗没说。 现在祝家发展得势头很猛,祝定成计划再过几年就将公司总部搬到京市,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祝肴几步走过去,将此时显得局促的妹妹抱在怀里,高兴到有些激动: “好好好,这是小事,交给你姐夫!” “意嘉也毕业了,她早做好打算,要来京市,和你我待在一起,她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你,顺便将姗姗也一起接过来了。”吴月溪笑着在一旁,解释道。 吴意嘉现在哪儿顾得上什么惊不惊喜,早大步进了房间,将地上的小奶团子抱了起来,左脸亲了亲右脸: “想姨姨了没,甜甜!” “啊啊啊啊!我家甜甜太太太太甜了!” “甜甜,快亲亲姨姨!” 吴月溪看得直拧眉,“啧,简直吸娃狂魔。” 吴意嘉眨了眨眼,无所谓道:“那咋了!” 祝肴看着直笑。 甜甜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笑得弯弯得,糯糯地笑起来喊姨姨,“yiyi……” 吴意嘉真恨不得将甜甜晚上也拐回去和她一起睡。 “对了,肴肴,以前你说的你养我,还算数不?”吴意嘉朝祝肴抛了个wink,贼兮兮地说: “我没什么大志向,不想上班,我就偶尔和甜甜奶奶一起陪陪甜甜,你给我开工资算了。” 手握几百亿,还有庞大沈氏分公司的祝肴,巴不得能让自己闺蜜过上有钱有闲的生活。 她毫不迟疑道:“养!放心,豪养!” “肴肴最好了!”吴意嘉一听,眼睛一亮,“啪叽”一口亲在祝肴脸上。 刚刚还在为有那么朋友陪在祝肴身边,而欣慰的沈时搴:“……” 他脸色一黑。 可又不想被看出来,只能硬生生挤出僵硬的笑,在旁边咬牙切齿地陪着。 吴意嘉低声附耳道:“咳咳,工资不能开低了,那个……听说京市的小明星可帅了。” 祝肴笑着给了吴意嘉一个“我懂”的眼神。 吴意嘉这下彻底放心了。 有个富豪闺蜜,简直不要太爽! “这么热闹!”上楼想看甜甜的沈莹,刚迈上走廊就被里边热闹的氛围惊到了。 “沈阿姨。” “干妈。” “沈总……” “妈。” 大家笑着和沈莹打着招呼。 沈家子嗣稀薄,家里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沈莹高兴地一一答应,提议道:“时搴,肴肴,难得你们那么多朋友都来了,有几位还是第一次来,要不要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好啊,干妈!”宋野最爱凑热闹,赶紧附和。 于是一众人下楼,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外阳光正好,落到这一群年轻人脸上,朝气蓬勃。 大家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 甜甜小手里还拿着一块积木,胖嘟嘟的小脸笑着,歪着小脑袋,靠在祝肴的怀里。 沈时搴身姿挺拔悠长,手臂温柔地揽住祝肴的腰。 宋野乐呵呵地站在沈时搴旁边,比了一个剪刀手耶。 在他旁边是吴月溪,笑着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心。 吴意嘉站在祝肴旁边,脸上笑意灿烂极了,一手假装捏着甜甜的小圆脸,一手拉着在她旁边的祝姗。 祝姗还和大家不太熟悉,却也被氛围感染,笔直拘谨地站着,淡淡地笑。 祝肴站在最中间。 她身边有爱人、有孩子、有亲人、有好友。 沈莹笑着举着相机,“1、2、3茄子……”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秒。 所有人都在笑。 唯独祝肴,眼底因为心里巨大的幸福感,而微微湿润。 拍完照,沈时搴侧眸瞧她,抬手轻揉她的眼尾,啧了声,“怎么眼眶红红的?” 祝肴抬眸,眼尾弯着浅笑,“时搴,我突然想起我们相遇的第一天,觉得好神奇。” 沈时搴眉稍挑了挑,思绪也被拉了回去。 几秒后,沈时搴扬唇散漫笑道:“你还记得我曾用无人机给你的那句祝愿吗?” 现在回想起来。 沈时搴也觉得神奇,那句话,是他当时随口吩咐的,并没多用心。 但现在看来,却成为他想信守一生的对祝肴的承诺,成为他一辈子都要努力达成的结果。 “哪一句?”祝肴笑意明媚的眸,凝视着沈时搴。 那句话,让她当时低落的心,像是瞬间活了过来,她当然记得。 可却贪心,想听沈时搴再说一遍给她听。 他们俩人的对话,让大家都看了过来,耳朵全都八卦地伸长,仔细地听着。 沈时搴嗓音间溢出声笑,目光宠溺,悦耳的声线悠远: “祝肴小姐。” “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沈时搴话音一落,众人炸了锅。 吴月溪惊讶:“二少,天呐,你见肴肴第一面就这么撩人?不要命了!” 吴意嘉笑道:“啧啧啧,肴肴,你当时可没跟我说二少是这样的太子爷!” 宋野自豪:“嘻嘻,有幸当时在第一吃瓜位!” 祝姗感叹:“姐夫好牛。” 沈莹竖起大拇指:“可以啊,小子,亲妈给你点赞!” 祝肴心里的触动,快将她的一颗心都温柔地淹没。 周围所有人,此时在沈时搴眼前,都成了虚幻的背景。 只有祝肴,在他眼前鲜明且清晰。 这是他的爱人,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曾以为摘不到的月,是摘下后让他人生完整的存在,是他的一切…… 往后,他将护她万喜万般宜。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正文完) 第237章 番外1:晴 7月7日,晴 今天三姐很早就来叫我起床,高兴地说今天终于能见到她未来的弟媳。 听到“弟媳”两个字,我眼睛就睁开了。 我一直知道,爸妈在我很小时,就给我定下了一门娃娃亲。 对方是书香名门,家中独女,备受宠爱。 她叫叶行泱,比我小三岁。 我从来没见过她,连照片也没看过一张。 不过,我也不在意她长什么样子,或者是什么性格。 我大哥曾说:“你长大了,自然要结婚,结婚对象是谁不重要,对方什么家世,很重要。” 大哥说的话,总是对的。 所以,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无论见到她有多丑,脾气有多坏,我也不会流露半分嫌弃,将她和我的其他朋友一样对待。 为什么要做这个心理准备呢? 因为三姐说,叶家传话来,告诉我们这个小女儿脾气养坏了,学习也不好,很偏科,打扮也稀奇古怪,喜欢的东西也不是正常小朋友喜欢的。 叶家说,他们家这女儿这性格脾性,坏就坏在随了她那被赶出叶家的小姑姑。 他们不想耽误霍家,所以趁着孩子还小,带着她来霍宅,让霍家人看看,要是不喜欢,就将那门娃娃亲赶紧作废。 叶家这么说,我心里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无论她是什么样,我只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就好。 吃过早餐,大概上午十点左右。 叶家人到了。 几辆不起眼的车,缓缓到了霍宅门口。 我爸和大哥站在最前方,郑叔也笑着站在他们身边。 我站在后面,三姐在我旁边一直伸出头往前方看。 叶家的长辈纷纷下车,亲切地和我爸他们招呼寒暄,三姐也上前接待。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最后。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最中间的那辆车上。 烈日下,一双秀气精致的玛丽珍鞋站下地面。 九岁的小女孩儿站下车,娉婷身姿傲气十足,纤长的小臂上,缠绕着一条银色皮鞭。 她下巴扬着,高傲地走到了我跟前。 原本还在寒暄的大人们,都停了下来,朝我们俩看来。 我低头。 瞧着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小女孩儿。 似乎不满我低头看她,她迈步上了我身旁花坛,换她低头瞧我。 她握着皮鞭的鞭柄,用鞭柄挑起我的下巴。 她的声音清甜而傲慢,语气骄矜。 她说:“你就是奶奶给我定的娃娃亲?” 今天阳光太好,晨光在她身后,让人不敢仰望直视。 和她甜而好听的声音刚好相反,我十一岁,正值变声期,声音难听而沙哑: “是。” “你好,我是霍宵。”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声音不好听,只用命令地口吻说:“手伸出来,给你见面礼。” 我伸出手。 一条蜥蜴落在我的手心。 她仔细看着我反应,应该是在等我惊吓尖叫。 但我只托着蜥蜴,平静地与她对视。 她高傲的神色变了,变成了笑,笑得开心极了,说:“它是我的好朋友,你家花园里有害虫吗?我们带着它去横扫战场。” 我点点头,“有。” 她一手拿回好朋友蜥蜴,一手拉着我。 在她心里,我也暂时成了她的好朋友。 晚上,我爸叫我去了他的书房,告诉我说,叶家这个小妹妹确实性格不适合长大后嫁进霍宅,问我要不要将娃娃亲作废。 我站在他的身前,有些紧张。 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口袋里,还睡着她托付给我的那只好朋友。 我想告诉我爸,我喜欢这只可以吃害虫的小蜥蜴,它很酷。 也不讨厌这个大人眼里看来娇纵的小妹妹,她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但我只说了一句:“我觉得这门娃娃亲很好。” 我爸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说委屈我了。 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7月17日,晴 我的小侄子来了。 他只比我晚出生两年,今年十岁。 上次见他,还是今年霍宅年夜饭那次。 小半年不见,他又长高了,只比我矮半个头。 他的性格,和泱泱很像,我原以为他们能玩在一起,却没想到时搴并不喜欢泱泱。 今天才刚见到她,就总是逗她,将她惹得很生气。 还故意拿我和她的娃娃亲取笑她,叫她“小婶婶”。 因为这个称呼,挨了她两鞭子。 - 8月1日,晴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时搴现在已经彻底成了泱泱的小跟班。 也许是被她各种稀奇古怪的“好朋友”吓怕了。 也许是被她的小鞭子抽怕了。 - 8月10日,晴 泱泱喜欢吃烤鸭。 但她不能吃太辣。 - 8月20日,雨 时搴一早就神神秘秘地说,他发现后山有一个神秘的山洞,里边特别凉爽,适合吃野外烧烤。 于是我们三个人拿了烤架炭火和一些食材,上山了。 山洞里温度确实很低。 只穿短袖短裤的我们,还觉得有点冷。 好在炭火点燃后,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温感又正好。 原本我以为,他们两个年纪小,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烤肉的活儿,肯定是我来。 可泱泱已经熟练地动手,没过一会儿,香味就充满了整个山洞。 泱泱做的烤鸭真的很好吃。 我和时搴都吃得很撑。 吃完才发现,我和时搴准备东西的时候,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水。 我和时搴大眼瞪小时,泱泱从她的小背包里,拿出了两瓶小盒装的饮料。 她一瓶,给了时搴一瓶。 时搴拿在手里,问:“我小叔没有?” 泱泱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我心想也是,我都大孩子了,只有两瓶,当然应该是他们喝。 但泱泱又笑得更欢地说:“大孩子,当然就该喝大瓶的啊!” 然后,她从背包里。 拿了最大的一瓶给我。 那瓶饮料,是我长大到现在,喝过最好喝的一瓶。 回去的路上。 下了雨。 山上泥土太滑,我们三个几乎是连爬带滚地下了山,成了名副其实的小泥娃。 谁要是摔了一跤,就会得到另外两个无情又大声地“哈哈”的笑。 最后回了霍宅,先看见我们的是大哥。 他给我们打掩护,我们成功溜回住处,让我和时搴免了一顿我爸的打。 明明今天是下雨。 我的心情却很好,像天晴。 - 8月25日,晴 今年暑假感觉过得格外快。 今天泱泱被叶家人接了回去。 时搴也已回京市。 - 8月26日,晴 很想去山洞玩儿。 但只有我一个人,时搴和泱泱都不在,我又不想去了。 - 9月1日,晴 开学了。 第238章 番外2:寻 书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霍时寻将手上的日记本放到桌上,起身开门。 “怎么敲了两次才开?”霍宵站在门口,温和地问。 “爸,您敲了两次?”霍时寻面色尴尬地挠了挠头,往桌上瞧了一眼: “我刚才想找本英语字典来着,在书架上发现您以前的日记本,没忍住翻来看一看,可能是刚才看入神。” 他们父子间从来没什么秘密。 但霍时寻也不确定自己看父亲的日记本合不合适,虽然他的日记本一直是摆在桌面上的,并不觉得是秘密。 霍时寻想了想又问:“爸,您的日记,我能看吗?” 霍宵长腿迈入室内,目光淡淡看了眼日记本的封面,揉了揉儿子蓬松的头:“随便看,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可以和我分享分享。” “我只随便看了中间的几页,发现好多都是写的时搴哥。” “嗯,你姑姑说,我小时候和他很玩得到一起。”霍宵嗓音沉稳,坐到书桌背后的沙发上,修长双腿随意地搭着,目光平和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你将书桌收拾收拾,许老师明天有事,临时将课调到现在。” “好。”霍时寻点头。 他的收纳习惯向来很好,也很仔细。 本来桌面也不乱,但为了让许老师上课心情更好,霍时寻下楼拿了盆新鲜的插花,放在了书桌边。 “爸,许老师什么时候到,我已经……”霍时寻转头,声音戛然而止。 霍宵已经半靠在沙发上睡着。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手腕上一块深蓝色手表,高挺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泛着平和的光。 霍时寻将沙发靠背上的毛毯,披在父亲身上。 霍时寻从六岁时来到霍家,到今日已整整九年,记忆里的父亲永远是温和可亲的。 他听过外界一些传言,说以前榕城这位霍四爷如何如何。 霍时寻不确定是因为父亲失忆过的原因,所以改变了性格。 还是外面的人传得八卦谣言而已。 但无论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霍时寻都无比崇敬他,在他眼里,父亲无所不能,父亲毫无缺点。 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 霍时寻连忙回头,朝门外的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许妍连忙收了敲门的手。 跟着霍时寻的目光,她也看见了沙发上熟睡的霍宵。 许妍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束成低马尾,背着一个洗得泛白的帆布单肩包,干净整洁,浑身透着透彻纯粹的温柔。 霍时寻一手拿上奥数教材,一手拿上插花,走到许妍旁边,眼睛瞧了眼门。 许妍会意,轻轻将门带上。 随后替霍时寻拿过手上的花瓶,抱在怀里。 “许老师,抱歉,我爸在书房里睡着了,我们今天上课在餐厅可以吗?”霍时寻歉意地问询意见。 “当然可以。”许妍浅浅扬唇笑。 许妍在榕大上大三,数学系有名的才女。 她家境不太好,高中刚毕业就开始做家教,也恰好遇见霍宅在替霍时寻找一位奥数老师。 霍家给的家教时薪很高,来应聘的人很多。 好在许妍是当年的理科状元,并且数学满分,又对孩子足够有耐心,霍家定下了她。 她教了霍时寻两年半了,从初二到现在他高一,对他和霍家都已经足够了解和熟悉。 下了楼到餐厅,将花瓶和帆布包放下,许妍笑着问:“你爸昨晚又熬夜了?” “我爸睡眠不好,许老师你知道的。”霍时寻无奈地摊摊手。 也许这就是父亲今年三十九还单身的原因。 他自己本来睡眠就差,旁边再躺着个人,可能更睡不好了。 “他有试过褪黑素吗?”许妍从包里拿出一瓶没拆装过的小盒子,“这是我前段时间买一送一多出的一瓶,你要不然让你爸试试?” 许妍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这瓶褪黑素自然不是买一送一得到的。 是她做了很多研究和攻略选的一个牌子,挺贵,但买的时候她一点都没犹豫。 她每周会来四次霍宅,偶尔会碰见这位身上光环无数的霍家四爷。 每次碰见时,他会对她平和地笑笑。 许妍最开始不敢抬眼看他,大概过了半年,才知道这位霍四爷真的不吃人,才有胆子抬头也回以一个笑。 不过她也从霍时寻口中知道,这位大人物多年来被失眠困扰。 许妍前段时间听室友说褪黑素对失眠有用,她就突然想给他也买一瓶试试。 “这有用吗?”霍时寻好奇地拿起瓶身看了看。 “听说有用,但不确定对你爸爸有没有用。”许妍尴尬地笑笑。 “好,那我让他试试,谢谢你,许老师。”霍时寻收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补习已经接近尾声。 霍时寻认真做着课后习题。 许妍在旁边悄悄伸了个懒腰。 手臂才刚伸到半空,就看见楼上高大的身影一步步下楼。 她赶紧将手臂收了回去,原本一个舒服的哈欠也硬生生憋住了,迅速低头装作认真地盯着霍时寻。 偷偷伸懒腰行,但绝不能被学生家长看见。 要不然师风就毁了。 许妍后怕地挺直了背。 “许老师,”霍宵迈步而来,声线低沉温和,“时间不早了,谢特助已经在门口等着,送你回学校。” 许妍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笑着回道:“好,谢谢你,霍总。” 许妍来的时候,都是坐公交车。 但回去时,一般都是霍宅差人送她。 两年半来,她也习惯了,并没有推辞。 “小寻,就把这五道典型题做完就好了,别埋头刷题,多出去运动运动,你现在可是长个子的时候,争取以后和你爸爸一样高。”许妍边收拾东西放进帆布包里,边笑着叮嘱。 “知道了,许老师。”霍时寻应道。 许妍收拾好东西,从霍宵身边擦肩而过时,听见霍时寻又喊了她一声: “等待,许老师!” “怎么了?”许妍回头。 “你等我一分钟。”霍时寻没回答,只起身噔噔噔上楼。 餐厅里,现在只有许妍和霍宵。 许妍不自在地后退两步,离开这个外表温和,但气场天然强大的男人。 没过多久,霍时寻就下楼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单肩背包,没有logo,没有多余的装饰线条,但材质和纹理,看着很精致。 霍时寻将包包递到许妍怀里,“许老师,昨天姑姑带我去商场买球鞋,我一眼就看见这个包包,觉得很适合你。” 许妍挑眉:“这不行,我……” 霍时寻打断:“我怕太贵的,你平时背在学校不方便,就买的很便宜,你不会嫌弃吧?” 许妍纠结了一下,看了眼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学生家长霍宵,咳了咳后说:“那……谢谢了,小寻。” “正好,就当你送我爸褪黑素的谢礼了。”霍时寻笑着道。 许妍笑笑,和霍时寻挥挥手,出了松涧苑。 许妍走远了,霍宵将目光看向儿子,平静地问:“什么送我的褪黑素?” 霍时寻将桌上的盒子拿了过来,“这个,许老师说对失眠有用。” 霍宵正想拒绝,儿子又假装可怜兮兮地说:“爸,你就试试吧。” 霍宵揉了揉霍时寻的头,笑着说好。 霍时寻高兴了,拿上书,上楼回了书房。 将书放好,霍时寻的目光又被桌上的日记本吸引。 还有一会儿才吃晚饭。 他坐了下来,又打开了日记本。 第239章 番外3:好 7月15日,晴 这几年,泱泱每次寒暑假,都是到的霍宅来。 时搴也是。 但前几天时搴已经到了,泱泱还没来。 我问了大哥,才知道怎么回事。 泱泱今年上了初一,语言和英语偏科严重。 家里给她请了个家教,整个暑假都得补课。 所以,泱泱今年不来了。 - 7月16日,小雨 刚刚想去找大哥,发现他抱着一件老旧的衣服在哭。 我站在他的卧室门口,背对着他。 想进去,又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我下楼替大哥热了杯牛奶,放在他身后的桌上。 他应该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头。 我默默将房门关好离开。 - 8月25日,晴 已很久没写日记,今日再提笔,有很多想记下,又无从说起。 我最近脑中很混乱,记忆甚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时记忆中的时间线也是错的。 我已经在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这似乎很难。 没关系,我先将这些事放在日记本上。 先从哪里说呢? 从我暂时记忆最深刻的前天开始说吧。 前天我收到叶姨发来泱泱自杀的消息,我去了荷兰。 泱泱躺在病床上。 眼中没有了生的意识。 她平静地看着我,说:“你以前是事事都会答应我的,你也变了。” 我张了张唇,想说我没变。 可我发不出声音,因为胸口堵着最后崩溃的一根线,我怕一开口,就会哭出声。 那天我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陪在泱泱的床边,守着她,看着她平静地入睡。 我出了医院。 我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终于彻底地哭出声。 我从庵里将泱泱换了出来。 换出来的不过是她的躯体。 她的心,早都死了。 在这荷兰的街头,我独自一人,不知何去何从。 我哭得没有了眼泪,才抬头看向天。 泱泱已经走不下去了。 我好像也走到了绝路。 死亡似乎已经成了我和泱泱最优解。 三姐突然走到我面前。 她红着一双眼睛,说:“老四,姐姐来接你了。” 姐姐来接我了。 原本哭干的眼泪,又平静地落下来。 我在三姐和叶姨面前,一直将十五岁的身板挺直,努力想装作一个小大人,想让她们相信我能做好一切,相信我足够坚强。 可实际我懦弱又愚笨。 我早在这场突变中乱了手脚,在日夜的崩溃中心神俱疲。 我在硬撑而已。 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三姐从包里拿出纸巾,替我擦干泪,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又再次冷静了下来。 我要带着泱泱往前走,我一定要带着她往前走。 死亡不是解脱,死亡是逃避。 这是最容易的一种选择,但我选择了死亡,就是放弃了泱泱所有可能的希望。 我在荷兰安静的街头,将坍塌的心底废墟,再一次重建。 - 9月26日,晴 我找到了想要的药,再次去见泱泱。 到医院的时候,泱泱在叶姨的陪同下,正在医院的草坪里晒着太阳,喂着白鸽。 她坐在长椅子上,手心里一小把玉米,偶尔扔几粒在地上。 这是附近教堂里的白鸽,调皮的几只飞来讨食。 它们很可爱,扑动着翅膀,羽毛洁白。 泱泱平静地盯着它们,目光毫无波动。 我坐到她的身边,陪着她。 下午的微风温柔。 吹着泱泱的长发,发丝时不时扫过我的脸颊。 很安静,又很安心。 这个下午过得很快,到了傍晚,夕阳变成金色时,我说:“泱泱,我们该回病房了。” 泱泱扭头看我,歪着头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瞬间喉头涌上巨大的酸涩感,悲凉将我淹没。 我以为这会是泱泱失忆前,与我最后一次安静的独处。 却没想到,她早对外界的所有,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感知。 我嗓音酸涩:“泱泱,天晚了,外面凉,我们回病房。” 泱泱仰头看着天:“霍宵,我不想回病房,我想去那里。”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我,突然跪在草坪的地上,跪在我身前:“让我死!求求你!让他们不要管我!” 泱泱指向旁边泣不成声的叶姨。 我想将泱泱拉起来。 但泱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针,扎向她的脖颈。 我近来身体和大脑已经腐朽到难以转动,直到那根针扎了进去,我才反应过来,将针抽了出来。 泱泱站起身想来抢,知道抢不到后,又跪了下去,抱着我的腿哭出声,“霍宵,我能拿到的只有那根针,但我想要刀,你给我一把刀!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泱泱的哭声,才像一把刀。 这把刀一点一点将我的心脏割开,血肉模糊中,我脑中沉沉发黑,接着又是一阵迷茫。 我跪下,将泱泱瘦弱的身躯轻轻抱住。 我说:“泱泱,好。” 泱泱哭声停了,松开我的怀抱,诧异地盯着我,问:“真的?” 我说:“真的。” 我拿出药,那粒白色的药丸,在金色夕阳下,也被染成金色。 泱泱毫不犹豫拿来,吞了下去。 过了两秒,泱泱眼神开始涣散。 她躺在草地上,双手双脚舒展的摊开,盯着缓慢下落的夕阳,干涩的唇扬起淡然的笑。 我躺在她身边,也看向天,哑着嗓音问:“泱泱,我是谁?” 泱泱:“你是霍宵。” 我是霍宵。 本该是泱泱未来的丈夫。 我们青梅竹马,相识相知。 可一切巨变。 我躺着,眼泪往两边流,“泱泱,我舍不得你忘记我,我害怕看见你望着我陌生的眼神,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泱泱呼吸越来越平静,缓缓说:“宵哥哥,我想起好多以前的事。” 泱泱已经很久没叫过我宵哥哥。 我转过头,看着躺在我身边的她,问她想起了什么。 泱泱说:“我想起了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仰视着我,说你叫霍宵,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哥哥怪酷的……” 泱泱声音越来直低,声音带着哭腔,“宵哥哥,我还想起天没亮你带着我去看晨光,大晚上你背着我去后山抓鱼,想起我总是固执想让你说绕床弄青梅,想起我们偷溜进书房,看见我们娃娃亲的婚书……还有什么?遭了,我想不起来了……我还记得那个雨夜,爸爸妈妈在地面的嚎哭,记得后院里浓烈的血腥味……” 泱泱边哭边说,说的内容越来越模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坐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捂住我流泪的眼睛。 此时夕阳只剩余晖,如同那年我带着泱泱早起看朝霞,也是一样的金黄。 那时她坐在我身边,澄明的眼睛比湖水清澈,笑着看我,说:“宵哥哥,我们长大后,会是一家人,到时候我们天天一起看日出。” 朝霞下她说的话,如今已遥远,却声声震耳,让我的心轰然塌陷,坠入黑暗的深渊。 泱泱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回忆,也在离她逐渐远去。 她将遗忘痛苦,也将遗忘我。 将遗忘这个世界,也将遗忘我们彼此约定的一切。 我抱着她在怀里,医院的草坪上,嘶哑着声线在她耳边念着《长干行》。 我不是想她记得我。 只是想让她熟悉的诗中,在她熟悉的语调中,陪着她走过身为“叶行泱”的最后一程。 泱泱在我怀里彻底没有了声音,好似已经睡着。 我抱着她起身往病房里走,眼泪落了一路,滴在她的两颊边。 泱泱,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但如果我这么做是错的,我也不会祈求你原谅我。 我是罪人,对大哥我是,对我父亲也是,对你,我更是。 我绝不祈求你,或者任何人的原谅。 我的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是罪孽感支撑着我仅剩不多的清醒。 泱泱,你尽管忘记。 那些我们所有被迫承担的苦痛,曾经真挚坦言的承诺,以及在我们的期许中存在过的美好未来…… 这些,让我来记得。 - 9月27日,雨 泱泱睡了一晚,今天一早醒了。 我在门外,听着她开口干哑的声音问叶姨: “我是谁?” “你们又是谁?” 我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只有无法再感知的麻木。 我知道,我应该是病了。 - 9月29日,晴 我今天去医院见了时搴。 他和泱泱年纪都还小,而我已经十五了,是该我护着他们的。 愿他们一切都好。 他们要一切都好…… 第240章 番外4:倔 “老四,小寻发高烧了!” 电话里,霍心瑜的语气焦急。 霍宵挂断电话,就立马回了家。 等霍宵到家时,医生已经来过,替霍时寻做了物理降温,开了药,已经离开霍宅。 霍宵坐在床边,手背碰了碰霍时寻的额头,余光一把,看见了他枕头边的日记本。 霍心瑜心疼地紧,“今天不是要出发去京市吗,我就想着过来叫时寻起床,我们先收拾行李,等你下班回来就直接走。” “结果进他房间就发现他发着高烧,整个人意识不清。” “这孩子小时候也没怎么发烧啊,怎么大了,还发起高烧来了。” “温度应该是已经降下来了,姐,你别太担心。”霍宵收了在霍时寻手背上的手,声线沉稳道: “京市,时寻就别去了,留在家里养身体。” 霍宵话音刚落,霍时寻就缓缓睁开了眼,嗓音哑得厉害,像被沙子磨过,“爸,我要去,时召哥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去。” “你逞什么能?身体第一,我们这次得去几天,你又是在南方长大,过去水土不服的,别把身体拖坏了!”霍心瑜语重心长地说完,倒了杯水递给霍时寻。 “我要去看看时搴哥!”霍时寻脱口而出。 霍宵和霍心瑜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 霍时寻赶紧又说:“我身体已经好了,我可以起床了已经。” 说着,霍时寻已经站起了身,为了极力地让眼前的人相信,甚至转了几圈。 “你小子,真是跟你爸一样倔。”霍心瑜又气又觉得好笑,转头对霍宵说: “让孩子去吧,最近学业重,又常常补课,孩子也辛苦,让他也跟着我们走一走,就当散散心。而且时召的婚礼,有些人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还是要嚼舌根的。这时候家里人都该到,免得有人乱猜什么‘家里人也觉得丢脸不去’之类的话。” “爸,我真的想去!”霍时寻赶紧趁热打铁。 霍宵站了起来,低沉的声线温和道:“那你现在好好躺着,我们要出发了再叫你。” 霍时寻点头,头疼得像要炸开,又躺了回去。 他的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霍宵看了眼,“许老师给你发消息了,你看一下。” “哦!对了,爸,我差点忘记了。”霍时寻缓缓说:“许老师这次想和我们一起去京市,爸,你看可以吗?许老师是去看她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她还说看她母亲只要一天,其他两天可以按照我的时间,抽空再给我补补课。” 许妍的母亲在一家精神病院里。 因为来回机票价格的原因,许妍并没法经常去见她。 这次听说霍时寻要去京市,知道他们出行都是霍家的私人飞机,就随口问了一句能不能麻烦他们带上她一起。 霍时寻爽快地答应了。 “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霍宵弯腰,揉了揉霍时寻利落的短发,平静道: “你大了,很多事不用再问我的意见。” “我知道了,爸。”霍时寻点头,目光深深看进父亲的眼睛里。 霍宵和霍心瑜离开了房间。 霍时寻给许妍发消息。 【霍时寻:许老师,我爸同意了,我们今晚七点出发。】 【霍时寻:你赶得上吗?要不要我叫司机来接你。】 【妍:赶得上!】 【妍:谢谢你,还有你爸爸。】 【霍时寻:许老师不必客气。】 将手机放到床边,霍时寻闭上了眼。 刚才在父亲面前强装的正常,此时也装不下去了。 他拿出日记本,可现在头疼欲裂,根本不敢再看。 他一定要去京市,去见时搴哥,问问父亲日记中的泱泱是谁。 以前他们三个人明明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时搴哥却很少和父亲来往,他从京市来过的几次,甚至都不会带着妻子和孩子。 父亲失忆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日记里记录的断断续续,可从字里行间,他感受到了父亲的巨大痛苦。 这是不是和父亲无法根治的失眠有关系? 这些问题,等他到了京市,一定要问明白。 第241章 番外5:特别 霍家一行人到京市时,已是深夜。 沈家派了几辆车来接他们。 霍时寻正要上车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见是许妍。 “小寻,”许妍背着霍时寻送她的白色单肩背包,穿着一身米色长裙,装扮简简单单,却有着清丽纯粹的美,开口嗓音清亮而温柔,饱含笑意: “小寻,谢谢你,也替我转告霍总一声谢谢。” “顺路的事,许老师不用客气,你上车吧,我们的车送你去医院。”霍时寻站定,回头几步走向许妍。 许妍:“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医院就好,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和我说,我来找你,给你补课。” “好,许老师。”霍时寻点点头。 许妍笑着朝霍时寻挥挥手,转身走了。 “爸,我们回程时,能也让许老师一起吗?”霍时寻坐进商务车,与霍宵相对而坐。 “时寻,我说过,你不小了,这些小事你决定就好。”霍宵姿态闲散平和,深邃眸光淡淡落在眼前的电脑上。 霍时寻没再吭声。 歪着头,仔细地看着父亲。 父亲眼下青黑薄淡,周身又多了分疲惫,黑色的西装是深沉的颜色,却衬得父亲脸色更为冷白,比平时多了分寂寥的冰冷。 “爸,你昨晚没吃褪黑素吗?”霍时寻开口问。 “什么褪黑素?”霍宵缓缓抬眸,一瞬的诧异后,又反应过来,平静道:“吃了,没什么用。” “你昨晚是不是失眠更严重了?”霍时寻追问。 霍宵重新低眸,看向电脑屏幕,嗓音淡泊:“与平日一样,没什么特别。” “褪黑素?老四,你怎么也愿意吃了?”坐在一旁的霍心瑜疑惑地瞥来。 “是许老师给的,说是对失眠有用,但好像对我爸没什么用。”霍时寻担心地道,眼底有些失落。 “许老师?”霍心瑜挑了挑眉,看向霍宵: “老四,那许老师人还挺体贴的,多细心啊。” “这倒是,”霍时寻对许妍向来很喜欢,接过姑姑的话说:“许老师还特别聪明,人又温柔,而且听说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好多人追她。” 霍心瑜越听眼睛越亮,带着些试探地问:“老四,许老师人是真好,就是年纪小了些是吧?” 霍时寻一听,明白姑姑是想撮合,还想说的话顿时卡住了,整个人有点愣。 霍宵轻叹了声,淡淡掀眸,温和地笑了声,“姐,我说过的话,你又忘记了?” 霍心瑜撇了撇嘴,“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过,就想和我、时寻一起过日子,家里不需要添人。但许老师是真不错啊,你就不能考虑考虑?” 霍心瑜在头几年,从来没想过给霍宵身边找个人。 她不敢看他再跟谁有感情上的牵扯。 她怕他再遇到一次…… 但至今已九年了。 过去的,早该过去了。 他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霍宵无奈地轻笑,“姐,我不需要……” “爸,”霍时寻从怔愣中回过神,打断了霍宵的话,眼神期待地看着父亲: “爸,我好多同学都有弟弟妹妹,我其实也想要一个。” “许老师很聪明,要是她能生下我的一个弟弟妹妹,那这个小家伙一定也很聪明。我到时就能陪着弟弟妹妹,教他们读书写字。他们的学习一定比我还好。” “以后你老了,膝下子孙满堂,不比只有我一个来得热闹吗?” 霍宵脊背后靠,修长笔直地双腿交叠,俊朗眉眼温和地看来:“时寻,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刚才又说我不小了,现在又说我是小孩子。”霍时寻低头嘟囔。 霍心瑜笑了起来,“老四,你瞧,小寻都不满意你了。” “大了,有主意了。”霍宵浅笑扬唇,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 - 霍时召的婚礼在京郊的一处度假村。 占地上万亩的度假村,随处是边缘用金线勾勒的喜字挂饰和窗贴,步行小径上铺着红色地毯,两旁的各色玫瑰鲜艳欲滴。 度假村的几十栋小别墅,已早早收整好,做好了迎接来参加婚礼的远方客人下榻入住的准备。 霍时寻刚下车,就见到了度假村大门处的霍围。 霍围刚送一家宾客进度假村,转眼就见到了霍时寻,高兴地喊道:“小寻!” “二伯伯……”霍时寻兴高采烈地几步跑过去,一把抱住霍围。 每年霍围、沈莹都会带着沈时搴和霍时召回榕城吃顿年夜饭。 霍时寻与他们早已相当熟稔。 “臭小子,轻点,别把二伯伯腰给抱断了。”霍围笑着揉霍时寻的头。 “二哥,你才多少岁,怎么腰就不好了?”零心瑜笑着走近。 “你听听你这话,我都快六十了,又不是二三十岁的大小伙,腰不好又怎么了!”霍围面色如常地笑着,转头又看向霍宵: “老四,你最近失眠好些了没?” 霍宵身姿笔挺,温和颔首答道:“好一些了。” “二伯伯,我爸骗你的。”霍时寻当场拆穿。 霍围微微拧了拧眉,想嘱咐霍宵再去医院瞧瞧,但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最终只无奈地笑笑,拍了拍霍宵的肩,“老四,走,我带你们先住下,我在你房间点了助眠的熏香,也许能有点用。” “好,谢谢二哥。”霍宵平静点头。 霍时寻跟在霍围的另一边,仰头笑着问:“二伯伯,怎么没看见时搴哥?我今晚还想和时搴哥聊聊天,我想他了。” 霍围笑了笑,“他最近忙得很,现在还在沈氏加班,应该现在还没吃晚饭吧,我还准备接你们住下,就去给他送饭去,监督他吃饭。” “那我去送吧!”霍时寻立马来了精神。 霍心瑜敲了敲他脑袋,“现在都几点了,不睡觉,乱跑什么?你还是长个子的时候,难不成学你爸,天天不怎么睡觉?” 霍围啧了声,“时寻想他哥了,想去就去呗,多大点事,孩子大了,你们管这么严做什么,我叫司机送他去。” 说着,霍围看向霍时寻,“别听你姑姑的,二伯伯准了。” 霍时寻眼底浮上喜色,立马转头期待地瞧向父亲。 霍宵眉眼淡淡,嗓音温和地道:“去吧,送了就回来,别缠着你哥聊太久。” “好的,爸。”霍时寻咧嘴笑道。 - 霍时寻提着饭盒到沈氏大厦时,整栋大楼灯火通明。 他背上还背着随身的双肩包,里边除了他的一些证件,就是父亲的日记本。 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握着背包的肩带。 霍时寻此时突然有些紧张。 父亲已经沉封的记忆,他太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了。 霍时寻刚刚迈上大门处的台阶,突然听见身后一辆车停下。 下意识得,他回头看去。 一辆普通低调的阿尔法保姆车,下来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司机。 司机几步到后座,打开车门。 一位神态端庄优雅的女人下了车。 她雾霾蓝的简约薄针织外套下,是米色的中长裙,露出纤细而柔韧的小腿,一双米色单鞋也简简单单。 可就是这么普通的穿搭,偏偏女人身上处处透着雅致和贵气。 霍时寻终于认出眼前这人。 这是从没来过榕城的、只在时搴哥手机屏保上他看见过的嫂子:祝肴。 他不止一次听时召哥说过,嫂子是时搴哥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心爱到眼珠子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她身上。 嫂子感冒咳嗽一声,时搴哥都心疼得吃不下饭喝不下水。 霍时寻只知道嫂子是个天才,她一手创办的科研公司,大部分的顶尖科研成果都运用到了沈氏布局的商业领域,而还有一部分业务,则是和国家合作的一些保密研究项目。 霍时寻对这个被时搴哥宠爱的天才嫂嫂很好奇。 这么多年,他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人。 祝肴下车,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而另一只手在接电话。 她没注意到大厦门口还有个半大的孩子,只通着电话缓步往大厦而来。 霍时寻一时屏住呼吸,没来由的更加紧张。 他听见嫂子温婉悦耳的声音: “大哥,你婚礼我就不去了,贺礼甜甜和时搴带过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 霍时寻听见手机对面霍时召的声音: “肴肴,我知道你介意什么,要不这样,霍家人我得安排在主桌,你要是不介意,你就往后坐几桌,这样就不会碰面了。” “其实都这么多年了,时搴也早都不介意,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霍时寻听得迷糊,再抬眼时,只看见嫂子纤瘦的背影。 他听见嫂子温柔地笑,声音沉稳好听: “我最近实验室里真的忙,实在抽不出时间,等我忙完亲手做顿饭给你们这对新人赔罪。” “大哥,你最疼甜甜,甜甜来不就行了,对吧?” 第242章 番外6:嫂嫂 霍时寻怔怔地看着祝肴。 过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赶紧跟在她的身后。 值晚班的前台赶紧起身,恭敬地弯腰叫了声“沈太太”,满面笑容。 “小宋,辛苦了。”祝肴微笑着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霍时寻加快两分步伐,走到祝肴身边,一个“嫂”字才刚出口,袖子就被前台的小宋拽住。 穿着利落工装的小宋低头看了眼霍时寻手里的饭盒,笑着问:“小帅哥,你找谁?非沈氏员工是进不去的,你打电话让你爸爸妈妈下来拿吧。” 眼见祝肴快要走到电梯口,霍时寻有几分着急,赶紧回道:“我找你们沈总,沈时搴,我是他弟弟。” “沈总没有弟弟。”小宋原本和蔼的态度,冷了几分。 撒谎的小朋友可不招人喜欢。 霍时寻忙解释,“是堂弟,我来自榕城……” “小寻?” 一道轻盈温婉的声线,打断了霍时寻的话。 “嫂嫂,你认得我?”霍时寻抬头看去,目光与祝肴视线相触的一秒,又微微怔住。 祝肴面目温和,婉约而清丽的眉眼里笑意浅浅,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认得,”祝肴笑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姑姑常常发你的照片给我爸,我爸每次都拿给家里人看你的照片。” 霍时寻有些恍神。 他以为这嫂嫂从不来榕城,又是声名远扬的科研天才,应当是孤傲难相处的。 但现在一看,完全不是这样。 见眼前的人不说话,祝肴的视线挪到他的手中,“你找时搴,是来给他送饭菜的?” 霍时寻回过神,赶紧点头,“是的,二伯伯说时搴哥肯定还没吃晚饭。” “那走吧,我们一起上楼。”祝肴笑着道。 霍时寻跟在祝肴的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空间封闭,霍时寻能清晰闻到祝肴身上淡淡的香味。 这种味道和沈时搴身上的很相似。 往顶层去的电梯静谧无声。 祝肴侧眸,唇角扬着问:“今天到的京市?” 霍时寻:“是的,嫂嫂,我和我爸、姑姑,才刚到的,住在度假村里。” 祝肴:“嗯,本来沈家也是住得下的,不过想着婚礼在度假村,住那里你们也方便些,就也将你们接到那里去住了。” “住那里很好。”霍时寻认真说道,接着将祝肴手里的饭盒提过来,“嫂嫂,我是男孩子,我来一起提吧。” 祝肴目光淡淡落到霍时寻的身上,认真地瞧着他。 是个谦逊有礼貌的好孩子。 长得高大朝气。 听说成绩也很好,也对霍宵和姑姑孝顺体贴。 祝肴抬手揉了揉霍时寻的脑袋,微微笑着道:“小寻,你爸爸将你教得很好,你是个好孩子。” 听到有人提起霍宵,霍时寻眼底全是崇拜,“我爸对我很好,言传身教,但我在他身上学到的,也不过是皮毛。不过,我会努力再向我爸靠近的,我要早点学有所成,尽快将霍氏的担子接过来,我爸就能早点轻松些……” 说着,霍时寻的声音低了下去,“希望到那时候,我爸失眠的症状,能好一点。” 祝肴原本唇角的微笑,僵硬了一瞬,“你爸他……失眠不是已经好了吗?” “啊?没有啊……”霍时寻诧异地抬眼,随后脸上是苦涩的笑,“我爸失眠一直很严重,有时候整晚整晚睡不着。有时我起得早一些,到他房间,就会看见他坐在阳台,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最开始发现父亲偶尔会整夜失眠时,霍时寻被吓到了。 那年他才七、八岁,明明是冬季,那晚却雷声阵阵,暴雨倾盆。 他已到霍宅一两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雷雨夜,小小年纪的他有点怕,但也不想打扰父亲,于是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准备去父亲卧室门口睡。 但当他走到父亲卧室门口,他看见窗户大开,雨势疯狂朝房里涌了进来。 而父亲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腿上盖着薄毯,好像感觉不到雨一样,浑身湿透。 小小年纪的霍时寻惊得哭着喊“爸爸”,但父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目光呆滞地睁着眼。 霍时寻赶紧给姑姑打电话。 姑姑穿着睡衣,连鞋子都没穿,甚至来的路上连雨伞也没打,就这么冲了过来,哭着抱着父亲。 姑姑嘴里沙哑地哭喊。 父亲才像是回过神,轻轻回姑姑一句:“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今晚睡不着。” 姑姑哭着道:“因为今天才是她真正的生日,今天是她生日……” 父亲恍惚着问:“谁的生日?” 姑姑哭得说不出话。 后来,霍时寻每晚睡前,都要去父亲卧室门口,看看他有没有熄灯。 有时候早起了,他也要去看看,父亲是不是又整夜未睡。 这样他能让厨房早些给父亲备上早餐。 父亲平日很忙,睡眠又不好,霍时寻想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对父亲好一些。 而现在看了父亲的日记,终于也知道姑姑那句“今天才是她真正的生日”指的是谁。 是那个与父亲青梅竹马的泱泱。 是父亲最在意的那个人。 “他们都说,他已经都好了。”祝肴柔软的嗓音微哑。 电梯到了顶层。 祝肴出了电梯,霍时寻跟在她的身后。 通过会议室的透明玻璃墙,霍时寻看见了坐在首位的堂哥,沈时搴。 他身姿颀长,脊背散漫地靠着座椅,双腿微搭,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神态轻松自如地瞧着起身汇报工作的高管。 霍时寻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 沈时搴气息慵懒而沉稳,唇角还有着惬意舒展的笑。 霍时寻有些羡慕。 时搴哥和父亲明明年纪相差不大,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时搴哥永远是散漫随性,笑意明快,放松而惬意。 但父亲却总像困在萦绕不散的黑雾里,连温和的笑,都显得沉闷压抑。 霍时寻想,要是父亲也能像时搴哥那样,该有多好。 会议室里,沈时搴清冷的眸光扫来,见到祝肴的一瞬间,便立即朝会议室内的众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随后起身大步出来。 众人早已习惯,只要沈太太一来,天大的事都得暂停。 沈总可不会让她多等一秒。 第243章 番外7:无二 沈时搴迈步而来,一手轻轻揽住祝肴的腰,悦耳嗓音含笑道:“想我了?” “我才不想来,是甜甜叫我过来,监督你吃饭的。”祝肴仰头,笑着用纤长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 “啧,我不信,你就是想我了。”沈时搴散漫扬唇,低头就想吻祝肴。 祝肴赶紧将人推开,尴尬地咳了咳,“小寻还在,你不跟他打招呼?” 沈时搴一转头,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这小家伙,眉稍一挑,不紧不慢问道:“小寻?你什么时候到的榕城?” “时搴哥,我刚到的。”霍时寻笑着回答。 “又长高了,你以后说不定比我还高。”沈时搴地拍了拍霍时寻的肩,再一低头,看见了霍时寻手里的饭盒,接了过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对两人道:“我送你们下楼,你们早点回去,我还得加班。” 祝肴探出脑袋看了眼会议室里还在等沈时搴开会的众人,轻声嘱咐道:“好,我们先回去,开完会你一定记得吃饭。” 沈时搴眼神宠溺,“知道。” 祝肴:“你也别送了,我们自己下去就行。” “我就送你们到楼下。”沈时搴牵着祝肴的手在手心,紧紧握着,温柔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行吧。”祝肴妥协。 三人进了电梯,霍时寻站在最里边,看着眼前的两人。 他今天才算是真的真切感受到了时召哥说的话,时搴哥是真的眼神一直黏在嫂子身上,眼底的爱意和温柔简直具象化得像一汪能流淌出来的水。 两人间的相处亲密自然,让旁人看得都羡慕。 真好啊。 霍时寻感叹。 但一想着在车上完全不在意姑姑撮合的父亲,霍时寻心里又失落起来。 出了大厦,低落的霍时寻一时间忘了自己来是想问谁是泱泱的事,闷闷地和两人挥手告别后,上了来时的车。 祝肴正要上车,腰间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翻转抵在车门上,困在车门与沈时搴之间。 守在一边的司机连忙收回视线坐进了车里。 “怎么了?”祝肴后背靠着车门,眼底笑意温柔。 深夜的街边没什么人。 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 沈时搴穿着一身挺拔的浅灰色高定西服,矜贵无侑的面容慵懒而完美。 他清隽而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怀里的人。 薄唇开合几下,又迟疑着欲言又止。 司机没忍住从后视镜看了两眼,心里叹息着一声。 明明沈总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说一不二,但在太太面前,依然一如以前的患得患失。 “怎么了?有话就说,我听着呢。”祝肴眉眼间笑意依然,抬手勾住沈时搴的脖颈。 接着,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沈时搴。 这是个鼓励的吻。 祝肴笑着道:“你想说什么……唔……” 沈时搴双手捧着祝肴精致的脸庞,深深地吻住她红润好亲的唇,汲取她的呼吸与氧气。 也剥夺了祝肴短暂的意识。 车里的司机老脸一红,赶紧低头强迫自己看手机。 沈时搴的吻来势汹汹。 祝肴被亲得迷迷糊糊时,沈时搴结束了这个吻。 沈时搴依然捧着祝肴的脸,目光深深地凝视进祝肴的眼里,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一字字道: “小叔,应当已经到京市了。” 祝肴先是怔了下,随后笑了声,“你这么郑重,我以为你要说什么,我知道霍宵到京市了,然后呢?” 祝肴语气轻松地说完,发现沈时搴表情依然不好看,连忙咳了咳,语气也跟着郑重了些: “时搴,我和他的事已经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祝肴从不回榕城,也从不和榕城霍宅里的人联系。 在知道她和霍宵曾相恋一年的人看来,是她主动避嫌。 在不知道的人看来,只以为是她忙抽不出时间。 其实在和霍宵分手不久后,她早已觉得她和霍宵断得干干净净,没有感情上的任何牵扯,也没有什么避嫌的必要,就当是普通的亲戚相处,她也觉得无所谓。 而且霍宵都已经失忆了。 可是,每年到要回霍宅去的前一晚,沈时搴总是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像她快要丢了一样,一会来抱抱她,一会又要来亲亲她,一会儿又拿出小雨伞缠着要她。 祝肴最怕那时候,一整晚他睡不着,她也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腰酸背痛。 但她也清楚,沈时搴是在意她和霍宵见面的。 所以,临走出发去榕城的早晨,她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去。 祝肴仰头,温柔浅笑,“我早跟大哥说了,他的婚礼我不去。” 所以,她和霍宵,不会见面。 沈时搴动了动唇。 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将祝肴紧紧抱在怀里。 半晌后,沈时搴才将祝肴松开,沉重的神色好了些,“沈太太这么好,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最近沈氏这么忙,你怎么还有闲心给我挑礼物?”祝肴笑问。 沈时搴啧了声,“给你挑礼物,我用的可不是闲心,是整颗心。” “那你要送什么礼物给我?”祝肴心头微动,唇角也跟着上扬。 沈时搴散漫地轻笑,伸手往繁星满天的夜空挥了挥手,做出一个摘星的动作。 随后将手握成拳,伸到祝肴身前,再缓缓张开。 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沈时搴唇角一勾,语调漫不经心: “送一颗我摘下的星星给你。” 明明只是男人哄女人常用的调情小手段而已,但祝肴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地颤动,幸福感涌上心脏。 她咳了咳,眉稍微扬道:“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她相当配合地在沈时搴什么也没有的手心里,装作拿起了那颗虚无的“星星”,再假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但下一秒,沈时搴另一只手放上一颗琥珀在他的手心,嗓音含着笑意道: “星星在这儿。” 晶莹剔透的琥珀在他手中,正好朝着祝肴。 映出她骤然讶异惊喜的一张脸。 沈时搴修长漂亮的指尖点了点琥珀,那上面是她的脸庞。 沈时搴轻笑着认真道: “沈太太,你就是我摘下的那颗,独一无二的星。” 祝肴的目光从琥珀一点点挪到沈时搴的脸上,眼眶里涌上热意。 这么多年,沈时搴对她始终如一。 第244章 番外8:特殊 祝肴笑着揉了揉酸胀的眼眶,“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你这是在干嘛……” “今天当然是特殊的日子,”沈时搴不紧不慢打断,“十一年前的今天,你拿出了怀上甜甜的孕检报告。” 祝肴微怔。 这么普通的日子,沈时搴竟然也记得。 不对,对他来说,可能真的不普通。 毕竟那时知道她怀孕,沈时搴激动兴奋的样子,时隔那么多年,她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普通的琥珀。”沈时搴低眸,瞧着手心里的琥珀: “这里面,有你的一滴泪。” 祝肴这下更吃惊了,“我的眼泪?” “嗯,”沈时搴点点头,低沉悦耳的嗓音有些悠远:“你生甜甜那晚,在病床上疼的掉下的眼泪,我偷偷接了一滴,做成了这颗琥珀。我后来一直将这颗琥珀留在身边,提醒我自己你生甜甜时受的苦,也提醒我,我们只有甜甜就够了。” 祝肴突然懂了。 她突然懂了很久以前明明说想要很多孩子的沈时搴,怎么会在以后无论多动情时,都会记得做措施。 也懂了为什么沈莹和霍围催二胎时,他总自己挡在前面,说有甜甜就够了。 最终用“甜甜奶奶当年也能用一己之力撑起沈氏,甜甜也可以”说服了沈家人。 但沈时搴做的这些,仅仅是因为她生甜甜时疼哭了。 她一直以为,是沈时搴自己不想再要孩子了而已。 “沈时搴,你真笨!”祝肴心疼又感动,咬牙骂了他一句。 “对,我就是笨,”沈时搴也不反驳,将祝肴轻轻搂在怀里,弯腰将下巴放到她平直的肩上,低声而沉闷地道: “肴肴,我本来只想让这颗琥珀一直在我身边提醒我的,但现在……” 沈时搴停了下,撇了下唇,又道: “现在小叔来京市了,我害怕。” 祝肴脊背微僵。 沈时搴,竟然说害怕? “我太害怕,所以想迫切地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但语言是苍白的,所以我将这颗琥珀给你看……”沈时搴起身,定定地凝视着祝肴,将琥珀放在她的手心,笑意矜贵散漫,但语气真挚到有些紧绷: “肴肴,你感受到我有多爱你了吗?我比以前更爱你!” “我太怕你感受不到。” “我甚至想将心剖开给你看。” “沈时搴,我感受到了!”祝肴紧紧握着琥珀。 沈时搴嗓音有点颤抖,面容依然慵懒平静,“肴肴,大哥给我发了消息,他还是想你去参加他的婚礼,你会见到小叔,但你和小叔打了招呼就走开好不好?不要多看他一眼,不要多和他说一句话!” 沈时搴平静的语气里,隐藏的情绪太浓烈。 浓烈到祝肴的心脏都在跟着颤抖不止。 祝肴不明白,当初离开榕城时,沈时搴还愿意带着她去探望霍宵。 但现在,在今晚铺垫着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她不要多和霍宵说一句话,不要多看他一眼。 这近乎疯狂而执着的占有欲,让祝肴有点怕。 祝肴依偎进他的怀里,认真地回道:“我知道了!” “好。”沈时搴捧着祝肴的脸,吻了下她的唇瓣。 这个稍纵即逝的吻,很轻,但沈时搴却吻得小心。 眸光细细凝视着祝肴几秒后,他矜贵不减地散漫扬唇一笑,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祝肴站在原地。 直到见不到沈时搴的背影,才准备上车。 但她的衣服下摆,又被人轻轻拉了下。 她转头看去,“小寻?你不是坐车已经走了吗?” 霍时寻抿了下唇,认真道:“嫂嫂,我才想起今天本来有重要事情想问时搴哥,但他这么忙,好像也没有时间,我能问你吗?是关于我爸的。” 时搴哥和嫂子感情这么好,他小时候的事,应该会和嫂子聊。 那父亲的事,说不定嫂子也会知道。 祝肴沉默了一瞬。 又是霍宵。 霍宵到了京市后,他的名字和存在感仿佛无处不在。 大哥提他。 时搴也提他。 这个小侄子,也在提他。 祝肴:“什么事,你问问看,但我不一定知道。” “我父亲的笔记本上,有一个叫泱泱的女孩子,和他青梅竹马,嫂嫂知道她是谁吗?”霍时寻一点没迟疑地问出口。 泱泱。 好久远的一个名字。 “我知道,是榕城宁家的二小姐……”祝肴回想了几秒,才缓缓道: “她叫宁泱泱。” 祝肴回答后,又觉得奇怪。 为什么小寻会问到宁泱泱。 祝肴温声道:“但她已经没有消息很久了,而且,你爸爸现在失忆了,也已经记不起她,小寻,你尽量不要在你爸爸面前提起以前的事。” 在祝肴说出宁泱泱这个名字时,之后她说的话,霍时寻就没怎么听进去了。 “宁泱泱。”霍时寻口中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神色怔怔地道:“原来这个人叫宁泱泱。” 他如果找到她,解开父亲和她之间的事,父亲是不是就不再受失眠的困扰? 霍时寻还想继续多问祝肴关于宁泱泱的事。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后,许妍焦急的声音响起:“小寻,我在我妈妈的医院,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拜托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电话那头,是嘈杂激烈的各种声音,有女人尖锐的嚎叫声,也有金属碰撞、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匆忙来来去去的脚步声。 霍时寻所有的思绪顿时被打断,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那头,立即说道:“许老师,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霍时寻连忙往霍围安排的那辆车去。 “小寻,这么大晚上的你去哪儿?”祝肴轻轻拧眉,担心地拉住他: “我陪你一起,上我的车。” 第245章 番外9:你好 霍时寻赶到医院,一眼就看见了走廊的许妍。 许妍坐着,发丝凌乱,神色憔悴,怔怔地望着前方,整个人有些失神。 才一会儿不见,霍时寻没想到许妍就变成这样。 “许老师,发生什么事了?”霍时寻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祝肴远远站着,看着两人。 霍时寻人生地不熟,祝肴只是担心他出事,想看着他,确认他的安全。 许妍听见霍时寻的声音,立即抬起了头,绝望的目光中有了些希望,“小寻,老师知道不该将你叫过来,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霍时寻正想问是什么事。 许妍已经神色落寞地一沉,直直地盯向霍时寻,“我妈今天又发病了!摔东西,打自己,打别人,癫狂的样子让我又害怕又心疼。” “许老师,”霍时寻的少年声色沉稳,年纪尚轻,已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感:“别太担心,我能帮上忙的事,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有霍时寻的话,让许妍心里又安定几分,连忙说:“我妈刚才发病,医生注入镇定剂后,告诉我,妈妈的病有也许能治,有一位神经科学专家杨医生,据说在神经科学领域有重大突破……” 这消息不胫而走。 蜂拥找上杨医生的人不计其数,但杨医生年事已高,将所有人谢绝门外。 许妍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认识的一些校友,多方询问,打听到杨医生中年时一些研究,受到了很多霍宵长期无偿的资助,数额巨大。 所以,如果让霍宵的独子霍时寻找杨医生,说不定能让杨医生破例答应替她妈做手术。 霍时寻听完原因,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许老师,不过我找杨医生,估计作用也不大,我问一下我爸,有我爸出面,应该更有可能成功。” “谢谢你,小寻!”许妍一字一字,发自肺腑地道谢。 其实许妍还有一些事没说。 妈妈的身体已经在多年的精神失常下耗尽生机,最近妈妈发病次数越来越多。 平日治疗用的常规药物,和每次发病时用的镇定剂,妈妈似乎已经产生了耐受性,几乎快不管用了。 今天她见到妈妈,已经瘦到皮包骨头。 医生说,如果再没有有效的治疗,妈妈应该撑不过半年。 “我先问下我爸。”霍时寻边说着,边拿出了电话。 他知道失眠的父亲现在一定没睡,将电话拨过去。 “小寻。” 对面接通,传来霍宵沉稳磁性的声线。 “爸,许老师想让我们帮忙联系一位杨医生,替她妈妈做手术,你能出面帮下忙吗?”霍时寻说完,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反应。 许妍也看向霍时寻,神色变得紧张。 “小寻,”霍宵语气平静,“我说过,你大了,很多事该你做主。但是你做主,是做你范围能力的主,而不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求助你的父亲,让我来替你做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 “爸……”霍时寻听得心头一颤。 父亲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想反驳父亲,许老师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他突然又反应过来,对于父亲而言,除了家人外,父亲都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人。 父亲在家里太过温和,太好说话。 以至于霍时寻忘记了商场上风云诡谲,父亲是霍氏掌权人,怎么可能是真的温和好说话的人。 霍时寻意识到,这次,是他做错了。 尤其是父亲今日在车里明显对姑姑撮合他和许老师的事很反感,现在更不会出手帮忙。 看见霍时寻神色不对的许妍,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骤然变得绝望,“小寻?” 霍时寻愧疚地不敢与许妍对视,挪开了眼,只低声对电话里说道:“爸,我明白这次我哪里做错了,我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嫂嫂!” 霍时寻骤然爆发出一声惊慌地呼喊。 在十几米外,原本站在原地的祝肴,突然被一个瘦削的女人摔倒。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口中还在疯狂地大喊着什么,解下自己的腰带,将祝肴双手绑住,女人的声音将原本走廊里的宁静刺破。 病房里一些原本熟睡的病人也被惊醒。 他们纷纷走出病房。 有机械地呵呵笑的,有披着床单跳舞的,有也跟着发疯大喊大哭的。 整层楼顿时一片糟。 霍时寻来不及多思考,飞奔朝祝肴冲了过去,拧着眉大声吼道:“放开我嫂嫂!” 而看清扑倒祝肴那女人的许妍,也腾一下站了起来,“妈!” 霍时寻和许妍都朝走廊的另一边跑去。 可才跑了几步,就被走廊上挤在一起的病人拦住了去路。 “妈!”许妍急得大喊。 霍时寻隔着重重人影,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将祝肴从地上拽了起来,拉进了那边的电梯里,电梯最后停在了顶楼。 根本挤不过去的霍时寻,余光扫见身边的消防通道,立马对许妍吼道:“许老师,走楼梯!” 说完,冲了上去。 许妍赶紧跟上。 霍时寻急步往上爬,“许老师,你妈妈为什么会冲向我嫂嫂!” “我不知道!那是你嫂嫂?我根根本不认识,我妈应该也不认识才对!” 霍时寻因为焦急,连语气都急躁而愤怒:“那是我嫂嫂!是沈家现在当家人沈时搴的妻子,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许老师,要是你妈妈伤了我嫂嫂一根汗毛,别说做手术了,你妈妈就是命能不能留到第二天都不知道!” 许妍听在耳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许妍手赶紧扶墙,将身形稳住,拼尽全力跟上霍时寻的步伐。 霍时寻想从上一层楼坐电梯,却发现下面一层楼的动静,早已惊醒了整栋楼。 每一层都是密密麻麻在走廊的病人,和匆忙赶来稳定病人的医生。 霍时寻没办法,只能一层一层楼往上爬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和许妍终于爬上了楼顶的天台。 许妍看见天台上的人,立马喊道:“妈,快放开沈太太,你……妈!” 许妍一声惊呼,接着所有的话戛然而止。 霍时寻也骤然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许妍的妈妈许芳神色茫然,力气却大的出奇,在听见有人冲进天台的一瞬间,就将被她绑住双手的祝肴推到了天台边缘。 “别……别乱动……”平日沉稳的霍时寻,此时嗓音抖得不行。 “妈……”许妍压抑着内心深深的恐惧,不敢刺激许芳,小声道:“妈,你在做什么?我是妍妍啊,你快下来,你带着沈太太下来。乖啊,妍妍这里有糖糖,妈妈乖,快下来……” 试图挣扎,以及在电梯里想说服许芳松开自己的祝肴,已经彻底明白身边的女人是个疯子,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无论她跟这个女人说什么,女人都大喊大叫,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但祝肴现在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再次尝试和眼前的女人沟通:“阿姨,你女儿来了,你到女儿身边去,这里太危险。” 要么大喊大叫,要么一言不发的许芳,此时突然机械地转头看向祝肴。 她傻呵呵地笑出了声: “泱泱,你后面的路才危险,我带着你往前面走。” 说着,她指向两人身前这三十二层的高空外: “泱泱,前面才安全啊!前面才安全!” 泱泱? 祝肴又惊又疑惑。 女人将她认成了哪个泱泱,这世界上这么多叫泱泱的人?还是说,是那个榕城的宁泱泱? 怎么这么巧! 泱泱! 泱泱! 祝肴想不明白,头突然又开始剧烈疼起来。 发现祝肴异常的霍时寻慌乱地问:“嫂嫂!你怎么了!你要清醒些,你千万别慌!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过来!” “警察?”许芳眼泪唰得一下流下来,却呵呵笑着说: “警察来不了,警察今晚来不了,没人能救的,没人能救的……泱泱,让我带你走,我们快走……” 许芳流着泪。 嘴角笑着。 一把将祝肴推了下去! “嫂嫂!”霍时寻大喊。 三十二层的高度,在这深夜里往楼下看,像不见底的深渊。 被绑着双手祝肴往后倒,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 头好疼。 好多杂乱的画面,又纷繁地往脑海里冲。 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却让祝肴心口也跟着是刺痛。 这种疼痛,甚至盖过了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 泱泱! 泱泱! 她似乎听见好多人在耳边喊。 泱泱…… 往后倒的祝肴,脚已离开天台,身体腾空…… 她闭上了眼。 死亡在此时混沌不清的大脑潜意识里,似乎并不让她感到害怕,甚至有说不出的轻松,仿佛这曾是她无比追求的一幕。 突然。 她腰间传来一股力道,身体也骤然停滞在半空! 是一道人影急速俯冲而下,一只有力的长臂抱住她的腰。 而那人另一只手拽住天台边缘。 心口疼得难受的祝肴睁开眼。 她看清了眼前人。 头疼更加剧烈,脑中的画面变得一片猩红,心口像是有把刀在狠狠绞动。 祝肴额头在冒汗,脸色却平静,看向他道: “霍宵,好久未见。” 确实很久了。 已近十年。 在她离开榕城的第二年,听闻霍宵领养了一个孩子。 后来听说那孩子很争气,又很孝顺。 她真心为霍宵感到高兴。 如今再见。 竟已是转眼十年。 眼前的霍宵两鬓间是不明显的斑白,眼窝更加深沉而黑,透着上位者天然的冷。 霍宵深邃眸底有丝疑惑。 祝肴恍然:“我忘了,你现在不认识我。” 她知道霍宵自杀后从医院醒来再一次失忆了,而从那以后,两人从未再见。 霍时寻焦急地趴在旁边往下看,赶来的警察正准备将人拉上来,许妍哭着抱住她那正哭喊崩溃的母亲。 明明和祝肴还在这危险的高空,头顶上还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但霍宵低沉的嗓音平静,不疾不徐缓缓道: “我认识你。” “你知道我是谁?”祝肴头疼欲裂,盯着眼前多年未见的旧人,下意识问出口。 “当然知道。”霍宵看进她的眼睛里,开口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波动,只带着长辈的轻缓温和: “初次见面,你好……” “我的侄媳,祝肴。” 第246章 番外10:光明 5月20日,晴转雨 泱泱坐在医院的急诊区,浑身湿漉。 我站在大门处,远远看着她,心里被阴霾层层盖过,遮天蔽日,压得我无法呼吸。 宁远问我,怎么不哄。 我将在泱泱身上的目光收回,指尖掐进掌心,迈步朝前走,很冷漠地回:小小替身,值得我哄? 这句话,打消宁远曾对我的一些猜测。 但也像刀,插进我的心脏。 上楼后,我借口抽烟,甩开宁远,下楼又找到了泱泱。 她瑟缩而低落地坐着,眼眶通红,周身的水意泛着浸着寒意的湿冷。 我低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宁泱泱破坏了我原本的计划。 原本,泱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友,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查出“千影”,到时再让宁泱泱“醒来”。 泱泱将会成为“宁泱泱”与我大婚。 她将永远不会知道“叶行泱”的事,也将会与“祝肴”的身份割断,不受叶蓉决心报仇的影响。 我曾告诉时搴,让他成为正常人,陪伴泱泱。 但我也在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我也想试试,我能不能陪伴泱泱。 也是这点微弱的希望,支撑着我的意志,让我还没在这多年的精神折磨里,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 而现在,宁泱泱突然摆脱宁家人的束缚,将泱泱推到这尴尬境地,也将我计划打乱。 如今对泱泱,我没有理由再放在身边。 计划,我又要重新计划! 而我最怕计划。 因为每次都不能有一点错误,任何一个小错误的后果,都可能是失去泱泱。 我承担不起这后果。 十五岁至今,这些大大小小我推演过无数遍的无数计划,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时刻都在厌恶我自己的无能,是无能才让我做不好,是无能才让我无法游刃有余的计划好一切。 更重要的是,泱泱对我是全然的依赖,这断崖式的分开,她要怎么接受? 我脑中混沌杂乱,动作机械地脱下衣服,披在泱泱身上,想让她暖和起来。 我的泱泱身瘦体弱,受不得凉。 泱泱将衣服塞回给我,抬头红着眼问我,“我们是分手了,是吗?” 我缓缓闭了闭眼,浑身力道在此刻像是被尽数抽离。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想回答。 但不能不不回答。 可我不敢开口,怕沙哑的嗓音泄露我的情绪,只敢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我转身就走。 无能的我,落荒而逃。 根本不敢再多看泱泱一眼。 深夜十一点四十分时,我走出了宁泱泱的病房。 我头上炸裂的疼,窒息的沉闷让我去了天台。 医院的天台上,有许多没地方住的病人家属,在晚上偷偷打地铺。 我绕过他们,坐在天台边缘,在这深夜里点燃了一支烟。 尼古丁让我短暂的清醒。 我拿出手机,点开泱泱的聊天界面,只发过去三个字: 在哪里。 今天是泱泱第二人生的生日,是她看重的日子。 她早想过要如何过。 但我不能陪在她身边。 在我发过去消息的瞬间,远处一处酒店外竟然突然燃放起了烟花。 那烟花璀璨,光芒辉煌。 照在我身上,映出我颓唐的脸。 我低头,捂住脸,哭出了声。 我为泱泱今天的生日,做了两个月的准备,我也为她准备了烟花,准备了蛋糕,准备了无数礼物,可世事无常,我和泱泱仿佛注定不会有圆满。 连我想陪她一个生日,都无法达成。 而在不远处的那场烟花下,又是哪对有情人? 我羡慕他们。 因为我应该永远无法成为他们。 那些病人家属也冲到天台边缘,惊呼说有无人机秀。 我没有再抬头去看。 我懦弱又无能,像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多年在黑暗里,窥探别人的幸福,那光也会将我刺到遍体鳞伤。 我茫然地从医院楼顶往下看,远处烟火璀璨的映照下,我脚下悬空的地方,也熠熠生辉。 仿佛我踏下去,便是拥抱光明。 第247章 番外11:安静 医院的接待室里,很安静。 霍宵坐在沙发正中间,双腿微搭,不紧不慢喝着医院里沏得并不算适口的茶。 祝肴坐在侧边沙发上。 霍时寻站在走廊外,看着里边的父亲,想着刚才的画面,依然心有余悸。 接待室内。 祝肴抬头,看向霍宵:“小叔,我自己一个人等就可以了,你不必陪着我。” 她被救下后,突然生出一股强大的执念,想要问清楚推她下楼的女人口中的“泱泱”究竟是谁? 为什么听那女人念着这个名字,她会觉得那么难受。 祝肴在等那女人冷静后问她。 “等时搴到了,我就走。”霍宵淡淡浅抿一口茶,目光落在茶杯中不明显的水纹上,语气漫不经心: “此处不算安全,有我陪着你,时搴更放心些。” “谢谢,小叔。”祝肴不再多言。 两人再没有一句话。 一番折腾此时平静下来,而夜又早深了,霍时寻也觉出些疲惫。 他坐上走廊的长椅,将书包抱在怀里,想小睡一会儿。 但刚一闭上眼,眼前就闪过父亲刚才悬挂在天台边的画面。 吓得霍时寻又猛地睁开眼。 他睡不着了。 他要一直清醒着,守在父亲身边。 霍时寻转头,往接待室内,朝父亲看了一眼。 见父亲安然无恙地坐着,霍时寻恐惧担忧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他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随后拿出了父亲的日记本。 没过多久,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许芳,在许妍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祝肴抬头看去,平静道:“请坐吧。” 眼前的人虽说将她推下去了,可毕竟是精神失常的人,祝肴就算想追究也没用。 霍宵看了进门的两人一眼,双眸淡淡收回目光。 许芳神色恍恍惚惚,坐下后,歪着头,直愣地盯着祝肴。 祝肴被盯得微微拧了眉。 许芳的头发和衣服已经由许妍收拾一番,还算干净整洁。 许妍扶着许芳坐下后,起身走到祝肴身前,随后“扑通”一声跪下,悲戚地恳求道:“沈太太,我知道我妈今天冲撞了您,还做出那样的事,让您受了惊吓身临险境,死一万次都不够给您赔罪的,但求求您看在我妈不是恶意,可能只是将您错认成她的一个故人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妈吧!” 许妍说完,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心里惶恐害怕。 沈家太子沈时搴对沈太太的看重,哪怕霍时寻不说,许妍也早有耳闻。 更别提整个沈家在外都对沈太太维护疼爱。 今日她妈做的事,如果让沈家太子爷知道了,沈家要她妈的命,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所谓的精神病人不负刑事责任,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根本没用。 但她听学校的老师说过,她的这位学姐,心地很好。 嫁给沈家太子后在学校读书的三年里,从来都低调,对一些非故意的冒犯,向来大度,从不以势压人。 所以许妍心底存着一丝希望。 祝肴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起来吧。” 许妍一听,惊喜抬头,眼眶却因感激而瞬间红了。 祝肴:“我叫你母亲来,只是想问问,她刚才说的泱泱是谁?” 祝肴话音一落。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 许妍奇怪祝肴为什么会对一个名字在意。 霍宵起身,并不在意两人说着什么,缓步走到接待室的一些陈列摆件上,拿出一把精致的折扇在手中把玩。 许芳左歪歪头,右歪歪头,看着祝肴,傻呵呵地笑了:“泱泱,就是你啊!” “我?”祝肴疑惑。 许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祝肴,起身,朝祝肴走去,喃喃道:“泱泱,我们得走啊!这里好危险,好危险……” 许芳眼神又变得迷离,嗓音逐渐又紧又哑: “嘘,泱泱乖,别出声,让我带你走!” 许芳伸手想去拉祝肴。 许妍慌得连忙冲过去想拦。 但已有一把折扇,虚挡在许芳身前。 霍宵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扇,眸底深邃安然,平静道: “离沈太太远些。” 许芳的脚步戛然而止,一双迷离无措而双浑浊的眼,盯着眼前的霍宵,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妈,别胡说八道!这是沈太太,不是什么泱泱!”许妍赶紧将母亲拉了回来,怕她哪句说的不对会惹怒祝肴。 眼见此时祝肴表情还正常,许妍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头,想将许芳拉出接待室。 许芳注意力瞬间从霍宵身上收回,一把拽住门框,哭着道:“泱泱!快走,这里危险!快走啊!” 祝肴脑海里突然又闪过那个画面。 雨夜,鲜血,哭嚎。 这些骇人的场面冲击力过大。 某几个画面反复在祝肴的脑海中闪过,忽然闪过一张似乎熟悉,但轮廓不清的脸。 是眼前这中年女人的脸。 这种熟悉感,就像以前梦里的那个男孩一样,因为梦里的那个男孩,所以祝肴对以前的霍宵有某些错觉。 祝肴摇了摇头,想将这些画面和对中年女人的特别压下。 祝肴突然有种预感,那些画面可能会长久地影响她。 祝肴忍着头疼,猛地起身,对霍宵语气极快地道:“小叔,我先回了,再见。” 说完,祝肴快步往门外去。 经过门口时,许芳挣脱开许妍的手,一把拽住祝肴的胳膊,哭嚎道: “泱泱!你为什么不理我!是生我的气是不是!可我没办法,别怪我!你最爱的仙人掌,老师种了好多,如今已有半人高了!” 仙人掌。 祝肴怔怔地回过头,看着眼前的人。 她最喜欢的,的确是仙人掌。 明明很多人说她性子温软,喜欢的应该都是百合、郁金香…… 可她却偏偏喜欢仙人掌。 第248章 番外12:泱泱 “泱泱,这株仙人掌更好看。” “泱泱,仙人掌爸爸也喜欢……” “泱泱,妈妈又被仙人掌刺到,你别放在妈妈梳妆台上好不好。” 头疼加剧,祝肴脑子里又开始听到好多人叫着泱泱名字,这次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模糊,变得更加清晰而如有实质,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杂乱,和面前许芳还在不停地喊着“泱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祝肴眼前骤然发黑,整个世界变成黑白色。 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往旁边倒去。 在她倒去瞬间,她看见霍宵,朝自己伸手,想接住她。 但下一秒,她已落入另一个怀抱。 抬眸,对上沈时搴那双担忧的眼前,祝肴心头骤然平静下来,嗓音发涩: “时搴……” 沈时搴将祝肴一把揽腰抱起,亲了下她的额头,眸底有担心,扬唇散漫浅笑道:“有事回家说。” 说完,回头看了眼霍宵:“小叔。” 霍宵微微颔首:“时搴。” 沈时搴抱着祝肴,平静地迎霍宵的目光,“小叔,我就先带着肴肴回去了,下次我们见面再详叙。” “好。”霍宵淡淡应道。 沈时搴抱着祝肴大步离开。 许妍也在这时成功将许芳拉走,临走时还最后看了眼霍宵,之前想请求霍宵帮忙的念头已消失地干干净净,只剩绝望。 祝肴是霍宵的侄媳,他们是一家人。 今天这一出闹剧,她妈惹了祝肴,霍宵肯定是不会再帮她的了。 众人都离开,霍宵走到霍时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走了。” “爸,”霍时寻抬头,眼底有些未散去的震惊、疑惑和迷茫,“许老师妈妈刚才说……泱泱……” “所以呢?”霍宵低眸,瞧着自己年少的儿子。 霍时寻心里突然有些说不上难受,“爸,你日记里也写了一个叫泱泱的女孩子,是叫宁泱泱吗?和许老师妈妈口中泱泱是一个人吗?” 泱泱。 谁是泱泱? 是那个宁泱泱, 还是许老师妈妈说的泱泱? 霍时寻想着父亲日记里的那些字迹,为父亲难受,也为这个不见踪迹的泱泱难受。 霍时寻问完,才陡然发觉父亲竟没有再听,而是看着手机里。 霍宵视线从屏幕上收回来,再次看向霍时寻,淡淡笑道:“你姑姑催我们回家了。” 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温和慈怜地笑:“走吧。” 霍时寻深深看着父亲,刚才想说的话,已经被他压下。 父亲日记里的泱泱,在他没有查到之前,不该去打扰父亲问他的,否则也只是给父亲添堵而已。 霍时寻没有再说话,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深夜的医院里。 安静地很诡异。 走到医院一楼大厅里,一个瘦削飘忽的身影,挡在了霍时寻父子俩的身前。 霍时寻定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被带走的许芳,立马警惕地张开双臂站到霍宵身前,对许芳严厉说道:“请你离开。” 父亲终日操劳。 霍时寻不想任何人与事,会打扰到父亲。 许芳目光不像刚才的浑浊不堪,反倒光明无比,视线越过霍时寻,定定地落在霍宵身上:“四少爷。” 霍时寻诧异地回头看向父亲。 他听姑姑说过,父亲小时候,其他人都是叫他四少爷,后来掌管了霍家,才有了“四爷”的名号。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许芳,是认识父亲的? 所以,许芳口中的泱泱,会是父亲日记里的泱泱吗? 许芳眼里有平静的泪,低声道:“四少爷,我糊涂了那么多年,现在却是清醒的,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让我单独和你聊几句,好吗?” 霍时寻也看出来了。 现在的许芳,确实是清醒的。 霍时寻看着父亲朝他点了点头。 确认父亲愿意与眼前人独处,霍时寻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些。 霍时寻站在不远处,看着许芳平静地说着什么。 父亲的神色一直淡淡的。 没过几分钟,许芳走了。 霍时寻和霍宵上了车,回了度假村。 才到度假村大门处,霍时寻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时搴。 沈时搴站在景区恢宏大门下,身姿依然显得高挺万分。 他单手插兜,神态随意,散漫朝刚下车的霍宵和霍时寻挥了挥手。 霍宵几步走近,温和问:“时搴,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沈时搴笑着看向霍时寻,“小寻,你先回房睡觉。” 霍时寻明白了。 时搴哥也是要和父亲单独聊。 这到了京市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都要和父亲单独聊天。 霍时寻独自往住处去,路上灯光明亮,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他走着,依然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父亲身上,觉得父亲身上轻盈盈覆盖着的一层灯光,都比时搴哥身上的更暗淡几分。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时搴哥有嫂嫂,夫妻俩如胶似漆,到了旁人谁看了都会羡慕的程度。 但父亲孤家寡人。 夜夜孤枕。 夜夜难眠。 到了楼下,霍时寻没有丝毫睡意,只想留在这里,等着父亲一起上楼。 于是他坐下,打开背包,拿出了里边的日记本。 路灯下,父亲的字迹一点点没入霍时寻的眼底。 也让他震惊地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会是泱泱! 第249章 番外13:恭请 6月29日,晴 我远远看着泱泱走近,跪在我身前。 她朝我托起茶杯,说: “侄媳祝肴,恭请小叔喝茶。” 泱泱褪去了少女的衣衫,穿上了火红的喜服。 很好看。 但喜服的颜色红得刺眼。 刺痛着我的眼角和鼻尖发酸。 泱泱此时的模样,如同我在某几次梦境中见过的那样。 可是梦境中,她是与我入了洞房,是我掀开她金线刺绣的丝绸盖头,听她笑靥如花地叫我一声“宵哥哥”。 而如今。 只有一声“小叔”。 头脑中血液在横冲直撞,我白日里维持的冷静摇摇欲坠。 我还在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 泱泱,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那一刻,我不甘心。 我咬牙泣血,说出“来日,再与你同饮交杯酒”的狠话。 我摔了汤盅,碎裂的瓷片迸溅。 当我被姐拉到台下,原本冲撞的血液,却突然冷却了下来。 因为我看见泱泱在台上笑了。 她望着时搴,温柔的目光里,是幸福的笑意。 这一刻,我很满足。 我平静地注视着台上的两人,看着他们幸福的亲吻。 眼泪模糊我的视线,眼前的他们突然变成了少年时的模样。 我看着他们手拉手,在台上朝我挥手。 时搴说:“小叔,上来玩,看,霍宅今天来了好多人。” 泱泱说:“宵哥哥,赶紧啊,我们在这台上一起拍个照。” 我笑着,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如年少时,对他们的随性和亲近。 随后,我跟随着四周的掌声,也鼓掌,仰望着台上我全心全意想护着长大的两个人。 但下一秒,模糊的视线亦清晰。 剧烈的痛楚刺伤我的心脏,世界旋转变幻,我一时分不清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我。 再试一试,最后再试一试,让泱泱成为我的妻。 最重要的是,今夜,我要拿下千影。 于是,我按照原计划,拿下千影,带走了泱泱,上了飞机,一切似乎如愿以偿。 但时搴挡住了我和泱泱的去路。 对,我差点忘记了。 我带走的,是不情不愿的泱泱。 是一个已经与时搴两情相悦的泱泱。 我遥遥望着时搴。 他已长大,小时候总比我矮上一头的时搴,早已和我一般高。 他意气风发,豪迈洒脱。 不仅如约成为了一个正常人,而且优异无比,也如约再次守在了泱泱身边。 那我呢? 我卑劣龌龊地想毁约,想要拥有泱泱。 但我连成为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到。 我此时头脑清醒。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清醒。 当我看见时搴抱着泱泱上了他的车,带着泱泱离开,我突然间就释怀了。 我已完成了我该做的事。 我终于不用再做那些数不清的计划。 我终于不用再每个夜晚,都担心泱泱安全与否。 是该轻松的。 当飞机升上高空,飞离榕城,我不断地劝着自己:我是该轻松的。 我不是失去,我是卸下了重担。 我不该难过,我该笑。 可这样的劝慰没有用。 我闭着眼假寐,但灵魂已脱离我的掌控。 它像个无家可归的游子,游荡在高空,俯瞰这座我曾与泱泱生活的城市。 这里,有我和泱泱的一切。 喜也好,悲也好,已成往事。 姐给我药,我却藏了起来,没有吃下。 我答应过泱泱,让她忘记,由我来记得。 - 6月30日,雨 我偷偷回了榕城,回了霍宅。 只想拿那盆仙人掌而已。 但我拿上仙人掌,却一步步走到时搴的云枫苑。 我站在那里,像木桩,站了好久。 我看着房内的灯光下,两道亲密交缠的人影。 看着灯光熄灭。 一切又归于寂静。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直到泱泱突然下了楼。 在这深夜里,她穿着轻薄的睡裙。 别墅外的路灯下,细密的雨丝里,躲在树后的我看清了泱泱脖颈上斑驳暧昧的痕迹。 在我看清的一刹那,泱泱回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在黑暗中对上她的视线,手中的仙人掌脱手摔在地。 我躲开,看着时搴出来找泱泱,看着时搴将泱泱抱着回了房。 别墅外,只剩我一人。 我慢慢走了出来,看着那盆仙人掌碎了一地。 雨势渐大。 雨水冲刷着盆栽的泥土,狼狈不堪。 我蹲下身,将孤零零的仙人掌捧在手心里。 尖锐的刺破开我的皮肉。 鲜血混合湿润的泥土。 身体明明感觉不到这细微的痛,但我还是忍不住压抑着低声哭泣。 我只想最后拿回这盆仙人掌而已,但为什么连它也碎了? 我一无所有。 第250章 番外14:难眠 日记本在霍时寻的腿上安静地放着。 他的目光微微呆滞。 直到头上被霍宵不轻不重敲了下,霍时寻才回过神。 他仰着头看向站在身前的父亲,眼眶突然就红了,“爸……” 霍宵垂眸,温和地笑道:“怎么了?今天医院的事,把你吓到了?” 他拍了拍霍时寻的肩,“你才十五岁,年纪尚小,以后这些突发的事你还会遇到很多,你得习惯。” 霍时寻低着头掩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默默将日记本装进了背包里。 他原本以为,父亲的失眠和泱泱相关,那他找到知道泱泱是谁后,便能想些办法做些什么,让父亲释怀与泱泱有关的事。 但泱泱竟然是她! 偏偏是她! 霍时寻心绪无法平静,脑中早已成了一团糟的浆糊,又疼又杂乱。 这一晚,他彻夜难眠。 - 第二天,霍心瑜带着霍宵到度假村里散步,四处闲逛。 霍时寻整整一天都没出过房门,一直在房间里,三餐也都是直接送到房里。 霍心瑜逛完回去,见霍时寻沉默地拿着一本书。 她看了霍时寻半天。 霍时寻看了书半天。 但霍时寻一直眼神呆呆得,薄薄的书在他手上,只翻动过一页。 - 第三天,是霍时召的婚礼。 度假村的广场舞台上,乐队已开始演奏,浪漫温馨的音乐传到度假村的每个角落。 宾客们每走几步路,就有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向众人挥手指路。 婚礼主场地里,数道白色拱门下,是各色玫瑰花瓣铺就的红毯。 礼仪台上的背景,是今日的一对新人,两个同样气质卓绝的男人凝视着彼此,不惧世俗的爱意无需多言,眼神已向世人昭告一切。 度假村里处处喜气洋洋,处处欢庆。 仪式开始,盛装出席的宾客们在观礼区就座。 霍心瑜和霍宵坐在第一排的角落。 看着台上霍时召幸福而平和的神色,霍心瑜也为侄子衷心地祝福。 霍心瑜用胳膊轻轻戳了下霍宵,笑着道:“老四,连时召也结婚了,是不是该你了。” “姐,要不你先结?”霍宵深邃的眸淡淡瞥去一眼,平静地调侃,“算了,也不行。你那后宫三千,霍宅太小,安置不下。” “臭小子,想噎我的话是吧。”霍心瑜挑了挑眉,红唇笑得张扬: “你老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要是结婚,我当天就把我那后宫三千全遣散了,就留一个跟我结婚,就当给你的贺礼。” 霍宵:“为什么是要给我贺礼你才结?结婚如果是个好事,你不应该也早结了。就像钻石掉地上,不用谁劝,人人都知道抢着捡。” 这一问,还真把霍心瑜问住了。 霍宵淡淡笑了声:“所以,你也觉得结婚不好,又催我做什么?” “你跟我又不一样,”霍心瑜回过神,认真看着自己的弟弟,撇撇嘴道: “至少我床上没缺过人,我又不孤独。” “我心里也没缺过人,我也不孤独。”霍宵漫不经心道。 他说完,霍心瑜顿时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颤着声问:“老四,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没缺过人?你心里有谁?” “自然是你和时寻,还能有谁?”霍宵目光疑惑地落过去。 霍心瑜咽了咽喉咙,捂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仪式结束,宾客们前往就餐区。 一对新人开始到宾客前轮流敬酒。 霍时召平日本就爱小酌,今日能与心上人在众人见证下在一起,更是高兴。 敬酒时也是诚意十足,一饮而尽。 等他带着自己的爱人到沈时搴与祝肴身前时,已带有几分醉意,笑着看向祝肴:“肴肴,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祝肴笑着瞧了眼身旁的沈时搴。 也许是因为前日晚上她已与霍宵见过一面,沈时搴似乎也不再对他们两人的碰面有多抵触。 只不过就座用餐时,避开了霍宵。 只有甜甜和霍家、沈家的长辈们坐在一起。 祝肴与大哥已在沈家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一对新人也足够了解,彼此之间也早如同一家人一般,当然了解他们对自己的看重和在意。 她知道自己该来的。 祝肴会心一笑,“大哥,我来就是为了当面祝贺。新婚快乐,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是必定!”霍时召扬唇开怀笑着道。 沈时搴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祝肴和霍时召,好看的唇角勾着慵懒惬意的笑,“大哥,你一过来就和肴肴寒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亲妹妹。” “从小到大我和你说的话太多,烦都烦了,你哪有肴肴招人喜欢。不过嘛……”霍时召爽朗一笑,拽上沈时搴的胳膊,“走,陪我敬酒去,替我挡挡那些想灌我家宝贝酒的人。” 霍时召身旁穿着新郎服的男人,含笑瞧着霍时召,眉目深深。 霍时召朝爱人递去一个眼神,“今天我家宝贝可不能喝醉了,影响我们今晚洞房花烛。” 大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时搴也不再推辞,笑着随手捞过酒杯,与祝肴说了声后,跟着他们去了。 沈时搴不胜酒力,但祝肴也没拦着他。 霍时召知道他的弟弟喝不了多少酒,自然不会真让他替他挡酒,不过是图个高兴而已,想让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也跟着自己,见证自己的大喜日子,与他一起接受众人的祝福。 宾客们欢声笑语,推杯置盏。 半小时后,午宴已到尾声,祝肴收到了甜甜发来的消息,说她在就餐区旁的湖边凉亭里下象棋。 祝肴觉得奇怪。 甜甜以前从不喜欢下棋。 祝肴也已用完餐,起身往湖边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是霍时寻在教甜甜下棋。 而霍宵,坐在一旁,淡淡垂眸看着手机。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笔挺垂阔,衣料质感精致细腻,俊朗舒展的面容不动而自有长辈的威严,气质冷沉。 祝肴在看清他的瞬间,下意识就转身想离开。 身后却传来霍时寻不高不低的声音: “嫂嫂?” “我刚刚教会了甜甜下象棋,甜甜正说想挑战你。” “嫂嫂,陪我们一会儿,好吗?” 第251章 番外15:败局 甜甜的目光赶紧投过来,扬眉惊喜道:“妈妈,快来快来。” 十岁的甜甜五官精致,完美继承了沈时搴和祝肴的相貌所有优点,一双大而黑的眼睛灵动极了,笑起来能让人心也跟着化开。 祝肴从不会拒绝女儿的任何要求。 她一直将自己视作女儿成长的陪伴者,对甜甜向来有求必应,完成甜甜想要的所有生活体验。 此时也一样。 祝肴眉心微拧,只纠结了两秒,便转过身去,对甜甜道:“好,妈妈对你可不会像你小寻那样,对你手下留情。” 霍时寻明显松了一口气。 甜甜眉稍一扬,豪气骄傲地笑着道:“妈妈,你这话可说错了,时寻小叔说我学得可好了,他现在跟我下棋,可一点儿没让着我。” “是的,嫂嫂。”霍时寻点头。 祝肴往凉亭里走去,从霍宵身边过时,低眸轻声道:“小叔。” “嗯。”霍宵微微颔首。 他将长腿往里收了些,方便祝肴过去。 祝肴正要往里去,手背突然碰倒了霍宵桌边的茶杯。 好在茶杯往祝肴手上倒去的一瞬间,霍宵伸手,大掌将所有倾倒而出的水挡住。 祝肴回眸,快速道:“抱歉,小叔。” 霍宵收回手,拿出纸巾,低眸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淡淡道:“无碍。” 祝肴张了张唇,想问这水烫不烫。 但话在嘴边,又压了回去,只回身,坐到了霍时寻让出的位置上。 甜甜果然学得很快。 但也很快输给了祝肴。 甜甜虽输了,但依旧斗志满满,“妈妈,你好厉害,我们再来,我今天一定要赢你一局。” 霍时寻:“嫂嫂确实好厉害,是以前有厉害的师父教过吧?” 被两个小家伙夸,祝肴原本在这里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些,笑着道:“也许吧,可能是有厉害的老师指点过,我不记得了。” 祝肴以前没下过象棋,她知道自己了解象棋的规则,但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下象棋还挺厉害。 甜甜自动理解为是时间太久远,所以妈妈记不得了。 霍时寻却接过祝肴的话,说:“嫂嫂,你是我见过下象棋第二厉害的人。” 甜甜立马转过头看去,好奇地问:“那第一是谁?” “我爸。”霍时寻转头看向霍宵。 甜甜不服气地笑着道:“那可不一定,没比过怎么知道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甜甜和她奶奶沈莹一样,最是要强,事事都要争第一。 霍时寻立马道:“那让我爸和嫂嫂比一比?” “好啊!”甜甜当即答应,让出了位置。 祝肴:“这就不用了,我的棋艺……” 祝肴还来不及开口拒绝,霍时寻已经起身,将霍宵拉了过来: “爸,跟嫂嫂比一比。” 霍时寻替祝肴也添了一杯茶后,坐到霍宵身旁。 甜甜靠在祝肴肩。 霍时寻已经将棋子摆放好。 祝肴看了看两个孩子,干脆先一步下了棋,抬眸对霍宵道:“小叔,请吧。” 霍宵与祝肴对视一眼,眸光淡淡,声线也淡: “好。” 这一局势均力敌,棋局胶灼。 霍时寻和甜甜看得入了迷。 棋局已到最后,祝肴知道自己再有几步就要被将军,轻轻拧了眉,陷入沉思,迟迟走不了下一步,不自觉地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 祝肴和两个孩子都一心扑在棋局上,思考着祝肴下一步祝肴能有什么破解之法。 他们太专心,以至于霍宵起身了,他们也未察觉。 霍宵起身拿起茶壶,替祝肴斟茶。 以他这个角度低头瞧祝肴,清晰可见她微露的脖颈,白皙纤细。 她的脖颈上,青色经脉暗暗跳动。 是强而稳的生命力。 像悬崖夹缝处的小树苗,一旦在艰难下顽强存活,但势不可挡地蓬勃生枝。 祝肴今日挽着温柔的低发髻,几根发丝松散开,落在她耳畔。 发髻上此时正飘落一片礼花的彩片上去。 霍宵伸手,想替她拿掉。 手停顿在半空。 又默默收回。 霍宵回身放下茶壶,缓缓坐下。 湖边的微风很好,将这偌大世界的小小一处,吹得凉爽怡人。凉亭里四人相对而坐,与周围欢快的音乐仿佛隔绝开来,格外宁静安详。 祝肴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一步。 霍宵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便将自己的棋往前推了一步。 他刚松手,祝肴便欢呼起来,“霍宵!我就在赌你会不会走一颗棋,你有好几种能立马将我军的走法,但你偏偏走错了。” 说完,祝肴一步将军。 霍宵已成败局。 “妈妈!你才是第一!”甜甜高兴得不行,起身跳了起来: “妈妈,你是第一,我要挑战你,我们又来一局。” 霍宵闻言,让开了位置。 甜甜和祝肴都沉浸在开心中,母女俩兴致勃勃对弈。 霍宵看了母女俩几秒,拍了拍霍时寻的肩,随后走出了凉亭。 霍时寻跟了上去,“爸,你去哪儿?不和嫂嫂她们再玩一会儿吗?” “时间不早,我们该回榕城了。”霍宵平静道。 两人已距离凉亭十几步远。 霍时寻一把拽住霍宵的手臂,原本冷静的声线有些颤抖: “爸,来一趟京市很远的,多留一会儿吧!” 霍宵失笑:“哪里远?三小时航线行程而已。” 霍时寻突然激动地大声道:“对!三小时而已!那你为什么从不来京市!” “我想来就来,不想来就没来,没有为什么。”霍宵淡淡道。 “那你什么时候会想来?还是你时时刻刻都想来,但不敢来!爸,这么多年,你只这次时召哥的婚礼才来,那下次呢?还有下次吗?也许你今日一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嫂嫂了,你再多留一会儿吧……” “时寻!”霍宵平静地打断霍时寻,不紧不慢道:“胡说些什么。” “爸!”霍时寻拽住霍宵的右手摊开,颤着近乎是哭声道: “你从来没忘记过,是不是!这么多年,你假装正常,你不累吗!你……不痛吗!” 霍宵刚才挡住茶水的右手,此时通红刺目。 皮肤薄弱处。 已经烫出水泡。 那是刚烧开的水,提茶壶过来的服务生特意提醒过。 当注意到父亲用左手和嫂嫂下棋的时候,霍时寻才想起来,父亲用右手替嫂嫂挡住的,是滚烫的沸水。 而对外人冷漠的父亲,还会在第一眼见嫂嫂的时候,在楼顶冒着生命危险毫不迟疑地扑去救她。 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 父亲从没失忆。 第252章 番外16:远吗 霍时寻都不敢深想,原本就有精神障碍的父亲,要在巨大痛苦下假装自己是正常人,每一个夜晚要多难熬。 所以,父亲失眠,根本无解。 霍宵沉默着收回手,面目没有一丝变化,只问:“日记你看完了?” 霍时寻咬着牙,红着眼眶:“还没看完,还剩下一些。” “等你看完,我有事要嘱咐你。”霍宵淡淡道,转身想走。 霍时寻拦在他身边,“爸,前晚许老师的妈妈跟你说了什么?时搴哥跟你说了什么?是关于嫂嫂的是不是?” 霍宵停住脚步,目光沉沉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没选错孩子。 也或者说,是他幸运,在冥冥中,被这个孩子选择。 时寻与他年少时一样。 很执着。 对在意的人,付出一万分的情意,掏心掏肺的好。 霍宵欣慰,温和地扬唇,缓缓道:“早已过了,不用再提。” 许芳告诉他,她是泱泱那年的家教老师。 叶家出事那年,她躲着,目睹了全程。她畏惧霍家,不敢声张,但良心架不住日日谴责,终究崩溃疯了。 前晚,许芳说她格外清醒。 是,她最开始与霍宵交谈时,是清醒的。 但当她说到激动处,眼泪流了满脸时,精神也开始恍惚。 她最后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四少爷,泱泱床头的照片是你,我知道你,泱泱每晚睡前,会看着你照片叽叽喳喳说话。我问她怎么不给你打电话说,她说你一心扑在学业上,她不想打扰你。说你长大以后你要扛霍家的重担,要娶她,保护你和她的小家,说你学业辛苦,都为了霍家,为了她。泱泱对这门娃娃亲满心欢喜,她说你是她最好的玩伴,长大后还能长长久久和你待在一直,她心里开心得很。” “四少爷,你和泱泱这门娃娃亲定得好啊,定得好!你和泱泱长大后成亲,一定记得给我送请柬啊!记得给我送请柬啊!泱泱这么活泼,你反倒沉闷,正好的,正好的……” 霍宵站在那里,还是一个完整的人,但听完许芳的话,心里已碎成一片。 再后来,沈时搴又找过来。 沈时搴说:“小叔,自从带着肴肴回榕城,我常做一些奇怪的梦,那些梦亦真亦幻,我分不清真假。但那些梦让我对肴肴更加患得患失,也让我想追寻我遗忘的过往。” “时搴,梦,只是梦而已。”霍宵温声对沈时搴道: “别往回看,路在你前方。” 两个男人对视几秒。 沈时搴似乎懂了什么,也释怀了。 “小叔,那我回了,肴肴还在等我。” 霍宵:“好。” 霍宵思绪从前晚拉回,看向霍时寻,“时寻,我们该回榕城了。” 霍时寻依然固执地挡在前方:“爸,榕城距离京市很远的。” 霍宵垂眸,“远吗?榕城霍宅距离京市沈家不过1628公里,三小时航线行程而已。” 霍时寻眼眶酸涩。 1628公里。 父亲一定在每个失眠的夜里看过很多次地图,一遍遍地在心里丈量从榕城去京市的每一步。 所以,当父亲这次再见到嫂嫂时,内心会有多不平静。 又会有多珍惜和嫂嫂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明明有机会能再多和嫂嫂多待一会儿,父亲为什么又要急着避嫌离开。 霍时寻想让父亲再多留一会儿,那将来又会是许多年不见的夜晚里,父亲会有更多的更鲜活的记忆。 “爸……” “时寻。”霍宵打断,目光越过霍时寻,落在不远处的宾客留言墙上。 留言墙上的左边,是作为背景板的一行小字: 爱是什么? 爱是相依相伴,是一生扶持相守。 霍宵绕过霍时寻,一步步走到留言墙边,看着那行小字。 霍时寻站在父亲笔挺身姿的背后,眼泪忍不住留了下来。 因为在那行小字的旁边,就是沈时搴和祝肴的留言。 霍时寻沙哑着大声道:“爸,爱是相守!你为什么不把以前的事告诉她!你们也可以在一起的!” 霍宵抬手,指尖缓缓抚过留言墙上祝肴的名字,漫不经心道: “爱有很多种。” “成全,是其中一种。” 霍时寻陡然怔住,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凭什么呢! 凭什么别人的爱是相守,父亲的爱就得是成全。 “爸,我想不通,你能接受,我都不能接受……” “呯”—— 远处炸裂的礼花声震耳欲聋,将霍时寻的话止住。 五彩的纸片在湖边纷纷扬扬。 霍时召和爱人在湖边开怀地和宾客们一起跳舞。 祝肴和甜甜也早被拉了过去,沈时搴挽着祝肴的腰,浪漫又亲昵。 欢欣愉悦的氛围充斥在空气中,人人脸上都笑意生动开怀。 霍时寻看着远处庆贺的众人,又回头看向父亲。 父亲已经转身离开。 父亲能听见音乐,能听见不远处的欢呼,甚至应该能分辨出他心爱的泱泱欢笑的声音。 但父亲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压抑所有情感。 一个人形单影只。 此刻美妙的音乐,也像是在欢送着父亲的离开,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最多余的一个人。 对了,父亲说等他看完日记本,就会嘱咐他什么! 霍时寻赶紧拿出日记本,泪眼模糊中,翻开父亲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 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 我早已分不清了。 我只知道今日郊外夜晚的风很冷。 冷风里,夹杂着父亲和大哥鲜血的味道。 我想自杀,却失败了。 我被时搴救下,昏迷中又被泱泱唤醒。 我这一生真难。 连死亡,都不能如愿。 当我睁开眼,姐给了我那颗药。 那颗三年前,我欺骗她我已吞下的药。 接过那颗药,这次真的吞了下去。 我能感受过往走马灯一样的从我脑海中闪现,又紧跟着模糊。 姐不忍心,她哭着跑出了门去。 在她出门的一刹那,我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我惊恐又疯狂地用手指捅进喉咙,异物的恶心感让我瞬间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 只知道最后我早已没了一丝气力,瘫坐在马桶边,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我怎么能忘记呢! 我答应过泱泱的,让她忘记,由我来记得。 哪怕这些回忆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我也要记得。 因为没有人记得了…… 时搴忘记了。 泱泱忘记了。 如果我再不记得,那我和泱泱的所有就成了虚无的泡影。 再无一丝踪迹,仿佛从不存在。 而我绝不允许! 我紧紧握着那串佛珠在手里,它的魔咒似乎正在应验,但我无所谓,哪怕这一切对我是枷锁,我也偏要不死不休! 再让我贪心一次。 就最后一次。 我要守着我和泱泱的记忆,无论我生,还是死。 就算死亡后,我也要带着我和泱泱的记忆,融进骨灰里,长久地陪伴守候在她的身边。 无论怪我偏执也好,怪我纠缠不休也好,我也偏要如此! 算我卑微地祈求,请让我死后的生生世世里…… 骨灰与她同寝同墓,再无分离。 第253章 番外17:很远(全文完) 榕城初夏,晚风宜人。 祝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乳白色的吊带长裙,身后长发黑如细绸,今天装扮简单但也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祝肴自己是满意的。 今天是她十九岁生日,也是霍宵将陪她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她期待很久了。 约定好的七点,祝肴六点了宿舍,六点半就到了餐厅。 这家高空旋转餐厅很难约,祝肴知道霍宵一定是提前准备了很久。 他工作忙,今天能陪她吃一顿饭,她已经很开心。 原以为霍宵会很晚到,可时间刚刚七点,霍宵就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这么早,今天你不用忙了?”祝肴歪着头,诧异地看向对面的人。 霍宵深邃的黑眸里含着淡淡的笑,“陪女朋友,再忙也有时间。” 不得不说,祝肴被霍宵一句话哄得高兴极了。 一顿饭,霍宵没怎么说话。 但祝肴一直叽叽喳喳说得不停,甚至连天色已黑了也看不见。 还是霍宵轻声道:“肴肴,往窗外看。” 祝肴这才恍然大悟得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彻底黑沉。 窗外,是榕城最大的一片人工湖。 湖边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勾勒出湖泊的形状,也映照出湖边垂柳的倒影。 突然,餐厅里的灯光熄灭。 祝肴吃惊往回看的时候,在餐厅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服务生推着蛋糕朝她走来。 餐厅众人很乐得见这么温馨的场景,纷纷欢笑着唱起生日歌。 蛋糕推近,霍宵笑意平静,朝祝肴挥了挥手,“过来,肴肴。” 祝肴走过去,笑着依偎进霍宵的怀里,笑着道:“就一个蛋糕?霍宵,没诚意。” 祝肴知道,霍宵肯定不止准备了这一些。 果然,下一秒,霍宵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头,“肴肴,看窗外……” 话音刚落,沿着巨大湖泊的四周,突然同时爆发出烟花的响声。 烟花升空,璀璨明亮。 几乎照亮了整片夜晚。 连续不断的烟花时,无数热气球也跟着升空,上面挂着彩灯,坐着无数盛装跳舞的舞者。 这一瞬间,烟花声,歌唱声,舞者的欢呼声,热烈欢快。 仿佛整座城市都快乐地沸腾起来,在为今日的小寿星庆生。 祝肴眼底映着五彩斑斓的热气球,看着里边朝她招手的舞者,胸腔被浓烈的幸福感击中。 她抬眸,仰望着霍宵,“霍宵,我很喜欢。” 霍宵眼底蔓延开温柔的笑意,双手与祝肴十指紧紧交缠。 他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 唇瓣处的柔软还不够。 霍宵心底占有的冲动强烈,转而揽住祝肴的腰肢,更深地吻向她。 餐厅里的众人笑着欢呼,鼓掌,为一对有情人祝贺。 窗外,烟花不断,歌声不断。 热烈的氛围将每一个人的笑意融入其中。 …… “爸。” “爸……” 霍宵睁开了眼。 他坐在轮椅上,腿上和肩上是厚重的盖毯,鼻尖散开这草坪上青草的香。 “爸,”霍时寻笑着道:“天色晚了,我们该去餐厅吃晚餐了。” 霍宵头发已苍白,此时在夕阳的光线下,发梢有金色的光芒。 他目光看向周围。 他的两个小孙子正在草坪上踢着球玩,嬉笑玩闹。 孙女正在霍心瑜的陪伴下读着一本书。 “爸?” 见霍宵不说话,霍时寻眉头轻轻皱了皱。 霍时寻语气的不对,让一旁的霍心瑜猛地看过来。 但她立即冷静过来,对小女孩道:“念儿,你继续读。” 说完,才镇定地走到霍宵的身边,蹲下了身。 霍心瑜轻声喊道:“老四?” 霍宵淡笑着启唇,声线沙哑,“姐,我刚才梦见泱泱了。” 霍宵声音一出,霍心瑜整个人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对不起,姐,我骗了你。”霍宵目光看向温和而沉静的夕阳,很轻地笑着道: “当年,我没有吃下那颗药。” 霍心瑜不敢置信,声音颤着道:“老四!你……你……” 霍时寻刹那红了眼眶。 霍宵目光似乎看向了很远:“姐,我刚才梦见泱泱了。我梦见她十九岁生日那天,我陪她过了生日。” 霍心瑜震惊地已说不出话。 “我一直很遗憾,泱泱那天很期待我陪她过生日,但我却没有。”霍宵声音越来越哑,含着无法释怀的苦笑: “还好,这么多年来,我竟然做了一个这样的美梦。” 霍心瑜死死抓着霍宵的手,哭道:“老四!你糊涂啊!你没忘记就没忘记,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受着!” 霍宵却像是没听见,只看向霍时寻:“时寻……” “爸!”霍时寻立即哑着声应道。 霍宵又将目光看向远方,这一次看得很远,那是京市的方向: “时寻,你当年说得对。” “榕城距离京市,真的很远很远,这1628公里,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明明就在那里。” “我却注定一辈子,都走不到她身边。” 霍时寻已意识到不对,颤着声喊:“爸!” 霍心瑜抖着唇瓣,轻声道:“老四,你看着姐,你看着姐姐!” 霍宵往虚空处伸手,摊开。 他看见了九岁的泱泱,穿着那双漂亮的玛丽珍鞋,站上霍宅门口的花坛,高高地俯视他。 泱泱用银色皮鞭的鞭柄,挑起他的下巴: “你就是奶奶给我定的娃娃亲?” “是。”霍宵回:“你好,我是霍宵。” “手伸出来,给你见面礼。” 小蜥蜴落在霍宵手中。 泱泱开心地咯咯笑:“走,我们带着它横扫害虫战场。” “老四,老四……”霍心瑜握着霍宵的肩,想让霍宵看向她。 可霍宵目光平静,只注视着虚空中。 小女孩在一旁,翻动着书页。 这是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 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知道此刻爷爷即将离开他们远去,稚嫩的声音还在读着她读不懂的文字: “你太过勇敢安静,” “我都忘了,” “你正承受痛苦。” 小女孩的声音飘散在晚风中,吹去了很远。 霍宵突然回过神来,眼神也清醒了几分,多日卧床的身体,此时竟然奇迹般得坐直了。 他缓缓说:“时寻,我的日记本呢?” 霍时寻一刻不敢耽误,回病房拿来日记本和笔,交到霍宵手中。 “老四……”霍心瑜年纪已至此,当然知道这是弟弟最后的回光返照。 她哭着想说什么,才发觉喉咙像是堵着巨石,面对弟弟这一生,她竟再也多说不出一句。 霍宵写下了几行字。 最后一笔落下时,他突然笑了声,无力地又将身体往后靠,“时寻……” “爸,我在!” “你要记得……骨灰……” “爸,我记得!我记得!”霍时寻哭着大声喊,想父亲听清他的话,想让父亲安心。 霍宵欣慰颔首,慢慢阖眸。 手中的笔记本,掉落在柔软的草坪上。 寂静无声。 “爸!” “老四!” 两人的哭喊惊动了年幼的三个孩子。 孩子们转身奔跑过来,哭着噗通跪下。 榕城傍晚的微风温柔,徐徐而至,吹动霍宵苍冷的病服衣摆,也吹动草地上日记本的书页。 最后一页被微风轻柔翻开,几行字笔触歪斜,只可依稀辨认: 爱有很多种。 成全,是结局最惨烈的一种。 爱的遗憾不是曲终人散、恩断义绝。 而是: 我爱你至深,爱你到死。 你却从未有一刻知晓。 - (全文完) (感恩大家一路陪伴,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