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帝国》 众香国 卷一 【1】 郑岫(初登场:第1章) 出身:大雍三山关总兵府 亲属:郑九功(父,三山关总兵)郑摧(兄) 芳龄:及笄(十五六) 外形:清挺如莲 性情:辣 灵器:雪玉剑、五光石 必杀技:椽剑 坐骑:白龙马 魅力值:85(稚,璞) ++++++++++++++++++++ 【2】 太史紫仪(初登场:第2章) 出身:四渎龙宫镇殿将军 亲属:洞庭君(上司)太史目(父,八臂羿王) 师承:龙城凤都(十大玄门之一) 芳龄:青春(22) 外形:清丽万端 性情:温厚 灵器:八棱紫金鞭,流星双链锥 心法:架海紫金诀 必杀技:流星赶月 装备:兽面扫额盔,乌骓铠,辟水金睛兽 魅力值:88(李渔:态只能意会,不可言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史将军失分在太老实了) +++++++++++++++++++++ 【3】 琳琅(初登场:第5章) 出身:中天庄 亲属: 芳龄:豆蔻(十六七) 外形:素衣轻薄,面孔精致 性情:纯善 灵器:素纹法螺,金凤霞帔(十大宝衣之一) 魅力值:86(还有提升空间) ++++++++++++++++++++++++ 【4】 张浅语(初登场:第3章) 出身:忘川谷 亲属:张无缺(兄) 芳龄:青春(23) 外形:淡黄衫裤,眉眼周致 性情:冷漠,闲远 心法:太平要术 特殊技:修复灵器 魅力值:88(人是会改变的) ++++++++++++++++++++++++ 【5】 孙绰(初登场:第11章) 出身:南都 师承:天音贝阙(十大玄门之一) 亲属:孙翦(父,南都侯镇南将军)孙茗(姑)孙翊(弟,世袭镇南将军) 芳龄:23 外形:绢袄红裙,风姿绝美 性情:慧、识 灵器:八棱金装锏,紫电索 坐骑:花斑豹 魅力值:90 +++++++++++++++++++++ 【6】 龙岩婆婆(化名)(初登场:第7章) 出身:存疑 亲属: 芳龄: 外形:翠环明铛,容色绝丽 性情:清绝 灵器:飞凤耳环 心法: 魅力值:93 ++++++++++++++++++++++ 卷二 【7】 鹿静(初登场:第15章) 出身:黑水国长公主 亲属:鹿践(兄,黑水国王)鹿鸿(二哥,黑水国镇南王) 芳龄:24 外形:神仪妩媚,举止详妍 性情:温婉 灵器:鱼肠剑 绝技:弹指成剑,驭剑飞天 坐骑:六出雪斑鹿 魅力值:92 ++++++++++++++++++++++ 【8】 鹿酥(初登场:第15章) 出身:黑水国郡主 亲属:鹿鸿(父) 芳龄:约18 外形:过人之姿 性情:娇憨 心法:黑水真诀 魅力值:84 +++++++++++++++++++++++ 【9】 涟岚(初登场:第18章) 出身:桃花岛六散人 亲属:顺时风等(结义兄弟) 芳龄:25 外形:婀娜,清美 性情:坦率,侠烈 灵器:金批雕翎箭 修为:阴阳天——神游 魅力值:88 +++++++++++++++++++++ 【10】 明素心(初登场:第22章) 出身:黑水国王后 亲属:鹿践(夫),鹿静(妹) 芳龄:不详 外形:国色 性情:贞淑 魅力值:90 +++++++++++++++++++++++ 【11】 张出尘(初登场:第23章) 出身:北海奢乐岛太阴星君(北海盗九曜星君第二) 亲属:李晋(夫,太阳星君) 芳龄:不详 外形:黑裙玉靥,发可鉴人 性情: 灵器: 心法: 魅力值:87 ++++++++++++++++++++++++ 【12】 温暧(初登场:第34章) 出身:海王殿——虎豹骑左武卫将军 亲属:蛟魔王烈覆空(上司) 芳龄:不详 外形:玄衣修身,曲线毕露,光头 性情: 灵器:金雀宣花斧(十三神兵第七),掌心雷 坐骑:碧目雪花驼 魅力值:85 ++++++++++++++++++++++ 【13】 颜意(初登场:第37章) 出身:洱海云府,楚煌女师父之一 亲属:念无灯(师) 芳龄:不详 外形:肌肤如冰雪,绰约如处子 性情:清冷 灵器: 心法: 魅力值:92 +++++++++++++++++++++ 【14】 修缘(初登场:第37章) 出身:琅嬛玉/洞,楚煌三师父之一 亲属: 芳龄:不详 外形:纤怜如月 性情: 心法:北溟接引术 魅力值:88 +++++++++++++++++++ 【15】 殷月(初登场:第37章) 出身:六魅玄藏 亲属:保密 芳龄:不详 外形:一袭缁衣,秀首童童 性情:较为孤僻 灵器: 心法:化蝶离魂术 魅力值:89 +++++++++++++++++++++ 【16】 丹语冰(初登场:第37章) 出身:妖族七圣第五——通风大圣白猕王 亲属:牛魔王等(结义兄弟) 芳龄:不详 外形:银缎披风,璎珞点缀 性情: 灵器:紫金摩云杵, 杀法:天魔流韶 魅力值:88(有提升空间) ++++++++++++++++++++++++++ 【卷三】 【17】 白如萱(初登场:第38章) 出身:秋水门 亲属: 芳龄:24 外形:皎月之姿,高华之美 性情: 灵器:白虹剑 心法:离炎诀 魅力值:90 +++++++++++++++++++++ 【18】 孙茗(初登场:第47章) 出身:南都 花号:赤练仙子 亲属:孙翦(兄) 芳龄:不详 外形:姣好 性情:偏执 灵器:分光镜,飞云笔,冰魄银针 特殊技:短打王 魅力值:87 ,! 第1章 凤兮 风如刀,高城下。 万军阵列,旌旗如海。 打着南都旗号的黑豹图腾帅旗下,孙翊身穿金锁甲,玉束带,大红袍,头戴兽面吞口护颊盔缨,坐骑神骏。他颔下微髭,面目俊冷,倒提一杆方天画戟,英武非常。左右排开四员战将,乃是程甫、黄乾、韩当、朱茂。俱是甲胄威严,面容冷肃。 扑天盖地的南都兵阵列于后,刀枪映雪,钩镰灿霜。号角声起,战鼓雷动。十万精兵以刀击盾,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阵前百丈是巍峨的三山关城墙,墙壁上风烟惨淡,城垛间血迹犹湿。关上旌旗浩荡,大雍王旗和总兵帅旗烈烈而动,玄甲兵士弓弩戒备,滚木擂石严阵以待。 三声号角,长空抖擞。 孙翊略引画戟,马蹄得得。赤甲盈野的南都军宛如一团流火排闼而进。 嗨——嗨——嗨—— 轰! 只听城关上一阵炮响,三军震动。城门开处,一哨军马从关下飞骑而出,骏马勒定,弓箭手射住阵角。 为首一将,烂银甲,大红袍,火龙驹。眉耸目峙,正值壮年。手握斩将大刀。三山关总兵郑九功是也。 左首骑上一青年面目英挺,绰一杆豹尾银枪,乃是长子郑摧。右首却是个娥眉淡扫,姣好无比的女子。年仅及笄,清挺如莲。她也不穿盔不着甲,一身青色衣裤,纤尘不杂。青丝如瀑只以丝带约束,骑一匹白龙小马,身板笔直。纤眉微凝间有种郑而重之的味道。鞍上斜挂着一柄雪玉短剑。 两阵圆住,使双鞭的黄乾哈哈笑道:“郑老儿,既是三山关中已无能战之将,何不献关乞降,免却杀伤。如此稚龄童女,焉能充作爪牙,上阵厮杀。还不快快退去,徒然坏了性命。” 女孩一勒马缰,冷哼道:“我乃三山关郑总兵之女郑岫,你是何人,但凭痴长岁月,敢小觑我?” 黄乾拿眼盯了盯左边的郑摧,又看了看面有愠色的郑岫,稳了稳鞍坐,不以为然的道:“原来郑总兵此番是倾巢而出了,赤诚可敬。不过两军阵上刀枪无眼,岂同儿戏?这等小辈,来上一打儿又济得甚事。郑总兵如此不知顺逆扶保昏君,不怕断子绝孙吗?” “逆臣,狂妄。”郑摧听得大怒,摇枪杀出阵来。黄乾驱马迎上,鞭枪并举,斗了个旗鼓相当。 郑九功缓辔而出,长声道:“孙君侯,自古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四镇诸侯,君侯居其一,朝庭可谓隆遇。陛下纵有过失,为臣者直言诤谏,尚不失臣道。像君侯这样年年兴兵,只落个军疲将劳,民无休息。置天下万民于何地?” “杀父之仇,弥天之恨。昏君一日不死,三山关一日难言休兵。此事何须再言,今日不是你横尸马下,就是我孙翊血溅盔缨。” 孙翊一提马缰,四蹄咆哮,马如龙,人如虎,叱咤而来。郑九功不敢怠慢,舞开斩将刀,催马接战。两骑甫接便戟架刀抬,绞杀在一起。飞沙走石,让人好不振作。 一边阵上恼起孙翊辖将程甫三将,手绰兵器,跃跃欲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程甫一紧手中银枪,大声道:“如今君侯正与郑九功缠斗,我等还不一拥而上,并了那厮,就势取了关隘,更待何时?” “程将军言是,取下三山关便在今日。” 三人有心建功,立时挥动兵器,率领三军掩杀过来。郑岫觑得势头不好,连忙拔出短剑,挥军迎战。 郑摧与黄乾接战三十余合,那黄乾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将,鞭沉力猛。常言道一力降十会,郑摧虽是枪法精熟,膂力不逮,却难久战。一见南都阵上铺天盖地冲杀过来,心里登时怯了。当下虚幌一枪,回马就走。 郑九功左翼失了遮护,黄乾汇合程甫四将登时围杀上来,鞭枪并举,刀斧共作,将郑九功围在核心。只见郑九功将一把斩将刀舞得游云灿雪一般,任他武艺精熟,又如何能在身经百战的五将围攻下讨得好去。 郑岫挥剑接连斩杀南都军士,百忙中瞅见父亲危殆,勒得马近,手上一抬,一团火球般的物事扑向正把双刀舞得兴发的朱茂。这边才起,那边已到。朱茂‘啊’的一声,脸上早着,登时一片火辣,倒撞下马来。 南都诸将觑得一惊,黄乾大叫道:“那女娃休得暗处伤人。”舍了郑九功向郑岫杀到。郑岫毫不动容,抬手就是一颗‘五光石’。饶是黄乾已有准备,看得红光闪时急忙侧脸,仍被打在面颊上,砸脱几颗大牙。伏在鞍上,不敢动了。 孙翊三人要留心郑岫的暗袭,在郑九功面前不免缚手缚脚。不三合,程甫又被飞云石打在脸上,亏得他闪身下了鞍鞒,坐下战马却被郑九功一挥两断。 孙翊、韩当对看一眼,舍了郑九功,向郑岫左右冲到。郑岫随手劈了一个南都兵士,勒转马匹向本阵疾走。 “女娃,哪里逃。”韩当口中大喝,一个大意追得紧了,被郑岫反身一石打下马来。 郑翊看她奸滑,探手正要摘下雕弓,蓦见郑岫肩头微动,下意识挥戟疾挡,‘砰’的一声火光崩溅,郑翊翻转画戟看时,却是打中了画戟小枝。郑翊识得飞石厉害,不敢再追。眼见手下偏将各各有伤,连忙收束军士。 郑九功一看大喜,急令擂鼓追击。鼓炮声中,三军尽数杀出关来,厮杀惨嚎之声响彻云霄。 ++++++++++++++++++ “南都用兵三山关直今七年,总算老天垂顾,将士英勇。孙翊今日损失折将,大败而逃。儿郎们仍需努力,生执孙翊者赏金十万,官升副将。” 郑九功难掩兴奋,连忙吩咐左右,将赏格花红传告三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且不说赏金十万,那副将之衔可是三山关中仅次总兵的位置。若能活捉孙翊,立时便可一步登天了。有此激励,关中将士登时群情鼓舞,追杀三十里犹不懈怠。 “郑九功欺人太甚,当我南都无人了不成。左右,随我攻杀回去。我誓要斩杀郑九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孙翊勒马大怒,听着漫山遍野“生擒孙翊”的呼喊,他本就禀性刚烈,如何受得了这个。黄乾连忙抓住他的鞍辔,大声道:“一败之军,岂可再战。今我军士气已失,只有收束军马,俟军器足备,粮草充足,再报此仇不迟。胜败原就是兵家常事,主公岂忍不得一时之小挫?” 孙翊指着丢盔卸甲,拖卷军旗的士兵,不由地满腔恚怒:“我父子人称江东猛虎,岂能如此狼顾?” 黄乾叹道:“不想那郑岫小小女娃,竟有如此绝技,我等皆为其所伤。” 孙翊见他面上红热一片,不由咬牙切齿。 “孙翊,哪里逃。” 两人闻声一惊,回头却见郑岫提剑跃马而来,眉宇间隐隐有一团煞气。 “主公先行,此女自有我等挡之。”黄乾、程甫等将连忙簇拥过来,各自施展兵器。 “慢来。”孙翊横持画戟喝道:“我孙翊纵横天下,岂惧一稚女。” ++++++++++++++++++++ 轰隆——轰隆—— 无边旷野间忽的天色剧变,团团红日刹时间被遮的不见踪影,天地间一片昏暗。好像一件什么奇异物事忽然将天装住了一般。滚滚黑云如波翻浪涌,雷声阵阵中隐约听到有厮杀之声。几难辨人间天上。 孙翊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变惊得呆了,一时之间,什么南都军,三山关,程甫诸将,汹汹郑岫,通通被黑暗吞没。 喀喀嚓嚓—— 几道闪电扫下,被罩住的军士无分敌我瞬时被击成飞灰。借着这煞时光照,孙翊看见不论程甫、韩当,还是身边军士都是一脸惊颤,似乎连他这个主公都忘记了。 敌将掩杀尚能用血肉当之,天地噬灭,人力又及得甚事? 滚滚云层不断翻滚,渐渐在天际汇成一个急漩。蓦的,天崩地坼般的一声叱裂,云气顿被撕开了一个孔洞。 “六识神经树”—— 天地间响起一声剧喝,在十万人众的战场也是如此清晰,孙翊乍闻之下,毛骨悚然,几疑是自己的错觉。 一条人影从孔洞中飞掠而出,他全身被一件玄色袍服裹定,面目难辨。黑袍上嵌着诸般璎珞、紫玉、宝石,组成一幅北斗七星图。银白色的纹路在昏暗中分外刺眼,真便若璨灿明星一般。 “可恶,还我六识神经树来……。”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团红影从中追了出来,羽毛急抖,一声长鸣,却是一只全身火红的巨鸟。 羽可张天,赤首朱喙,浑身火炙,光辉灿烂。分明传说中的凤凰。 那凤凰在天空抖擞羽翼扇了两扇,便有无穷热力、滚滚火球射出,人影似乎吃了一惊,连忙将玄袍张起,星斗图幅银光大盛,灵力伽持将炎气火球尽数挡格。火球被挡纷纷从天空射下,砸得地上军士一阵阵鬼哭狼嚎,纷纷嘶叫着逃命。哪还分得清敌仇你我。 黑影连忙一振玄衣,袍服开张如鲲鹏,绝云气,负青天,盘旋而下。 “楚煌小贼,哪里逃?” 凤凰一声长鸣,猎隼一般浴火而下,斑斓凤羽,金钩凤爪,奇绝凤首,锦绣凤尾,光辉灿烂,如神灵一般。 地上军士人人失色,个个惊心,纷纷爬在地上膜拜。 三山五岳,鼓翼而到。天上地下,瞬息成行。 楚煌一惊之间,凤凰已到后背,利爪一翻朝他背上抓来。没有**伽持,既便有北斗玉辰玄衣护住魂体,仍然觉得炙热难耐,如欲魂飞魄散一般。 楚煌大喝一声,双手透衣而过。与凤凰利爪相扣,滋滋声中,如握烙铁,骨折欲死。 楚煌强笑道:“妖凤,我便把‘六识神经树’送你,你也施展不得。何必苦苦相逼,咱们到底是朋友一场,送它与我岂不甚好?” “无耻小贼,‘六识神经树’乃我先天灵根,焉能与你,受死吧。” 妖凤厉叫一声,身上火光更盛,热风暑气穿越战场,抵抗力差些的士兵纷纷晕死过去。 孙翊渐感四肢酸软,见那黑影仍在凤凰爪下争持,暗道:“此人倒底是何怪物?” 楚煌冷冷一笑,大喝道:“六识神经树——。” 妖凤咯咯笑道:“小贼,你休想再诳我,待我炼化了你,自己来取便是。” 话犹未已,只听一声砰然大震,楚煌胸前暴出万丈紫光。妖凤惊叫一声,急欲挣脱,楚煌指如精钢,两人四手相握如同沾住一般,急切间如何挣得脱。 妖凤见楚煌胸前盘旋着一枝紫光盘绕的两寸枝干,依稀便是紫芯梧桐模样。惊怒道:“小贼,难道你早已将我‘紫芯梧桐’炼化?” 楚煌淡淡一哼,‘紫芯梧桐’紫光盘旋,幻出一圈圈紫色光晕,妖凤之火登时委靡起来。 楚煌目光大亮,暗暗扣住她腕脉,急运灵力,妖凤光华形成一道道若有质感的光圈向他裹着‘玉辰衣’的身体流去,不一刻,两条手臂都成了温玉一般的颜色,白皙之中更有一种潮艳。 “北溟接引术——。” 感到身上真炎流失,妖凤神思一醒,大为惊怒,“你缘何懂得‘六魅玄藏’的不传之秘?你到底是何来历?” 楚煌不答,急运魂体将真炎炼化。这妖凤是万年妖体,本源自是非同小可,真炎三千能取一瓢都够他受用不尽。 心头狂喜时,忽然觉得手上凤爪变酥变软,整个妖凤也变得模糊起来,好像被真火炼化一般。不一刻,真火烧尽,妖凤已从眼前消失。 “怎么可能?……”楚煌大讶。 忽——忽—— 两道炎火打来,刚猛炙烈,足可焚金烧玉。不远处,红影一转,妖凤现身半空,两翼一扇,无数真炎火球向楚煌身上打来。 妖凤咯咯笑道:“小贼,你难道没听说过凤凰是不死的吗?每死一次,灵力更增一倍。” “凤凰涅槃”—— 眼见妖凤鼓翼抓来,楚煌驭起北斗玉辰玄衣,转身飞掠。 透过云层,遥见远处有条十丈大河,白水激湍,奔流甚急。 楚煌大喜,连忙扑了过去。妖凤鼓翼赶上,眼见楚煌要钻进河里藏身,连忙凤羽一扇,水气蒸腾之声大盛,数丈深沟,顿见底石。楚煌大吃一惊,将身一折,溯着上游猛掠。妖凤追袭在后,鼓翼不止,真炎之气几乎蒸尽半条白河之水。 楚煌心惊不已,一个猛子就欲扑进河中。 “九天雷火珠。”—— 妖凤抖手发出一道红光,轰然大震中,浊浪掀天,水雾蒸腾,一条千丈活水登时干枯起来。 孙翊摇摇脑袋,远远看到这般景状,惊得目瞪口呆,先前他十万军队埋火造饭都不曾损得此河分毫。 楚煌掠上河岸,喘息不已。没想到一颗九天雷火珠,威力强横一至于斯。 妖凤冷哼道:“看你还往哪儿跑?敢抢夺我本命真炎,这是你自绝死地。” “六识神经树”—— 楚煌神情冷淡,忽然伸手在身前一刷,‘紫芯梧桐’插在地上,紫光暴闪,立即长为参天大树,根脉纠缠,唇齿互倚,霎时间,千株万棵,枝丫蔽空,如入原始森林,无边烈焰尽被遮掩。 紫芯梧桐乃妖凤孤栖之地,与她气血相连,魂命相依,她费了绝大周折,方欲炼成‘六识神经树’,浇灌元神。不想一时疏忽被楚煌盗去。此树乃她本命克星,妖凤见那紫光盘绕,顿时心生怯意。 观察片刻,却不见术法展动,心中咯噔一跳,“假的?……”左翼一扇,身边一株立时不见。右翼一扫,右边一行瞬间消靡。 “假的?幻象,可恶。”妖凤飞起半空,双翼鼓动,无边幻境顿作琉璃破碎。 身边景象一涤,妖凤立见楚煌展动身形迅速朝远处飞掠,不过比起驾驭玄衣时已不可同日而语,显是魂体已被‘九天雷火珠’炸伤,驾不得云气。 妖凤冷哼一声,振翼欲追。方始掠起,忽觉脑中轰然大震,仰首只见一面紫色大网合身罩下,无数桐花作飞雪降落,但教擦着,立被灼伤。 “也不尽是幻象……。”妖凤大怒,双目直欲喷火。 “楚煌,哪里逃。” 孙翊见楚煌飞一般掠近,蓦的,妖凤飞起高空,鼓翼打出一道炎气,好像流星飞坠,击中楚煌后心。楚煌狂吼一声,身上玄衣如怒潮狂掀,露出一个淡淡金色人影,反出打出‘紫芯梧桐’。妖凤心胆俱裂,竟尔不知躲避,被梧桐当胸穿过。两人迅速化为两点光团,向他身上飞快扑来。 “不要——” 孙翊心头大叫,却是体软如绵。俟那两点火团相继没入胸口,顿觉胸中如沸,眼前似有无限光明。意识消失之前,蓦得想起自己那位貌美善卜的妻子行前叮咛。 “穷关险隘,战之不利。功业非其时,有噬脐之患。” +++++++++++++++++++ 收藏推荐,例不虚发!靶子在此,向我开炮!!,! 第2章 事发 “主公,主公――” 孙翊脑中一震,睁开眼来。投入眼帘的是雪白帐顶,顺着声音望去,程甫四将簇拥身前,战后未做整饰的四颗黑头,烟薰火燎,只有眼白格外分明。焦头烂额之中倒显得有些狰狞。 郑翊唬了一跳,坐起叫道:“你们是谁?” 程甫见他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惊道:“我等是主公辖将,……主公莫非得了失魂之症,这可如何是好?” 几人面面相觑,黄乾一把拽过军医,喝道:“你还不快为主公诊治。” 军医连忙哆嗦着上前为孙翊诊脉。 “报,寨前有雍军挑战。” 黄乾喝道:“我去督战。”快步去了。 三将自去一旁商议。 程甫言道:“如今我军新败,主公又得了魔症,三军无主,战则不利。我和公覆将军出寨拒敌,二位将军护定主公先退,俟主公大好,卷土再战如何?” “我军外交内困,非一时血勇所能济事,将军之议甚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公性命要紧。” 二将纷纷赞同,三人抱拳示意,程甫掀帐而去。 孙翊看看握着自己腕脉,皱眉不语的军医,心中也自替他作难。“喂,先生可诊出我的病症?” 军医闻言一愕,正要整理说辞。却见孙翊双目灼灼,有种诡秘的意味,不由脑中一炸。 孙翊淡淡一笑,心知术法已经奏效,下巴略抬。只见那军医拍拍衣衫,起身整理药匣。两将连忙迎上询问病由。借着身体格挡,孙翊口/唇微动,军医却开声说道:“主公只是辛劳过度,并无病患,休息几日自好。” 若有旁人窥见,定要惊异孙翊的口形与那军医说话分毫不差。 韩当迟疑道:“主公是国之伟器,你可拿准了?” 军医冷哂道:“莫非将军盼望主公得甚魔症不成?”说完自顾甩手而去。 “这――。”韩当还欲追问,朱茂扯住臂膊,低声道:“既是主公无碍,咱们还是帐外护定。眼下整兵要紧。”韩当一想也是,两人连忙躬身施礼,退帐整军去了。 聒噪的终于走完,孙翊呼口气,躺倒床上。片刻,忽又坐起,扫了扫帐中简易布置,目光落在对面一套金锁甲上。略定心神,孙翊伸手向铠甲虚空一招,金锁甲分毫未动,只有兽面金盔晃了两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咯咯笑声从识海响起,孙翊心中一凛。 “妖凤,你还没死?” “咯咯,老娘是彻地参天的寿元,若非你小鬼狡诈,盗取我的六识神经树,我焉能被你所制。可叹你九阳元转的真身却又如何?还不是和我一样被封禁在这具凡人血肉之内,分毫神通都施展不出。” 那笑声甚是妖媚,让人听来却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不觉胆寒。 “哟,这具身躯虽然未经磨炼,倒也筋骨壮硕,――我看看根性如何,元阳早/泄,丹海已缺,阴阳相济是没指望了,最多修个偏脉。” 楚煌只觉带电般指缘在身体上轻抚,所过之处即有种酥/**麻的感觉。妖凤是上古妖体,久阅世事,化为女子真身后,行止分毫都拿捏的撩人心魄。只是说话一般,就有种洞箫低徊般的喑涩,最能勾起人的**。 上古时不谈修行,不论麟甲龟凤,飞禽走兽,大多天生神通,族传秘法,每有交战,必是移山造陆,翻江蹈海。其中以麒麟、貔貅、玄龟、凤凰四族最为昌盛,扰扰万年。直到麒麟族出现一位麟首蛇身的不世天才,打败麒麟王、镇伏玄龟、称雄水族,号为龙族。龙族两族自尊,不与妖族杂处开始近万年的龙凤争霸。 后千年,华胥国之女踩巨龙之脚印感而成孕诞下一对兄妹,此兄妹俱是人首蛇身,拥有无限神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断玄龟四足拄持四方,放麒麟于东,人族大治。 上古之时,大陆上不乏交感而生者,他们大多天生神通,有的形似巨人,力大无穷。有的能喷云吐雾,看似妖异。七世之后,神异渐少。大雍去古已久,生民平平无奇,已只知熙攘盈利。 后来修行者都认为圣人升天之时,关闭了人族的神通之门。渴求力量的人族当然不甘心,数千年不断探索,三千大道,各显神通。 精为魂,体为魄。除了人的身体有无穷潜力可以发掘,人的精神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宝藏。修行者认为身体如日月行天,精神如江海泻地,都是广渺难知的存在。所以称精神为识海。 楚煌被妖凤狡计擒抓,使出北溟接引抽杀她的神通。哪知妖凤数千年寿元已成不死之体,楚煌早把真身放置一个极隐秘/处淬炼,虽有北斗玄衣护体,也难猝然炼化妖凤的至阳之气。 激斗之下,魂体大伤。孙翊的肉身远比众将强大,于是被楚煌两人双双占据。而孙翊的阴魂早在被妖凤侵入时晒成飞灰了。 楚煌魂体躲在识海之中,感觉远比以往敏锐,妖凤纤掌抚过丹田,登时腹下一热。现在孙翊肉身被他占据,两人早为一体无异,偏是妖凤也藏在孙翊识海之中,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驱逐不了。在她面前就好像赤身**一般,心中暗恼。却觉妖凤却不停手,竟自伸手向下,楚煌正要喝止的当,忽的一口冷气倒惯,俊脸憋的通红。原来妖凤毫不客气的在那物上握了满把,柔荑温热下,顿显峥嵘。 “呵,这尘根倒有些料,楚煌,你还是童男子吧,何必跟姐姐斗死斗活呢?我的好处你还不曾知道呢?” “你要真有能耐,为何不现身出来,我与你赌斗三百回合又能怎样。” 楚煌说的光面,暗自却试着抽离心神,毕竟这么矗着也不雅观。 妖凤沉默了一下,咯咯笑着在那物上捋了捋,“小鬼也不要心急,老娘是如狼似虎的年月,好有一天让你知道。” “你有本事解脱再说吧,要不我将六识神经树还你。” 妖凤冷哼一声,显是被戳到了痛处。 帐外忽的喊杀之声大盛。 韩当领着两个武士冲进帐来,喊道:“营寨被破,请主公火速撤离。” “急什么。”看着身上只着单衣,楚煌略一皱眉。 “出去看看。”就近武士连忙为他收拾盔甲画戟。 韩当见他手无寸铁,胡子一翘,却知这会儿不是计较的时候。拔剑叫道:“你们快掩护主公上马。” “孙翊,还不快快出来受死。”一哨人马斜刺里杀到,为首一员女将,三分英挺,十分娇媚,却是郑岫。 “女娃休得猖狂。”韩当拔剑抢上,步战郑岫。 郑岫略一格挡,骤马向楚煌冲来。 楚煌左右看看,从武士手上夺过佩剑,向郑岫掷去。 郑岫一惊,长剑径自洞穿马首,将她掀了下来。韩当大喜抢上,被她反身一石打在脸上,大叫一声,仰天便倒。 楚煌心中惊异,郑岫健步而来,不时扬手,五光石迅若疾电,身前护卫应声而倒,片刻死伤一地。 十步之内,无敢当者。 楚煌大为惊凛,连忙拾起一把军刀,暗忖虽然神通难施,这副身躯还算强健,或可一战。 眨眼间,郑岫已到面前。楚煌大步抢上,挥刀力劈。郑岫举剑交还。刀剑相交,楚煌手中军刀宛如腐铁朽木一般应手而断。 楚煌大讶,不及多想,将手中断刀扑面掷去,看也不看,转身向后营逃去。他现在神通难施,魂体不稳,若是肉身再伤,急切找不到寄体,可是魂飞魄散的结局。郑岫轻描淡写挡开断刀,发足追来。 “托大了吧,没想到这小姑娘年轻轻轻,倒一身好本事。手中所持也多半是把灵剑。” 妖凤声音又在识海中响起,楚煌冷哼一声:“现在咱俩是一条漏船上的浮魂,好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还是留着精神想想如何脱厄吧。这人间仙道杀伐之处都是一般无二,搞不好今天就是一尸两命。” 灵剑就是有修行者术法加持的兵器,虽然比不得天地宝器,上古神器,遇上寻常刀剑照样当者立靡。 楚煌发足狂奔,不一刻又赶到白河边上。白河水已剩下薄薄一层,河面上到处飘浮着煮熟的鱼虾。好像尸骨遍野的战场一般凄惨悲凉。 回头看郑岫不紧不慢的行了过来,眸光浅淡,似乎楚煌已是囊中之物。 “前方何人,胆敢搅扰我白河水域?” 一人乘兽沿着白河岸飞速而来,楚煌顺着声音看时,却是个女子。那女子玄甲红袍,头戴兽面扫额盔,身躯健美。手握一条八棱紫金钢鞭,鞍鞒上挂着两枚尖锥密布的流星飞锤。坐下辟水金睛兽,煞是威武。 郑岫睨她一眼,轻哼道:“我乃三山关郑总兵女公子,擒拿反贼到此,不相干的人,快快闪开。” 楚煌双眼一亮,自不像郑岫那样目空一切。当下唱了个肥喏,说道:“在下镇南将军孙翊,战败至此,未识尊驾何人,安敢搅扰。” “我乃四渎龙宫镇殿大将太史紫仪,三山关连年接战,事出有因,不与我龙宫相干。竟是何人抽干白河之水,屈杀我龙宫数万水族。我奉龙王钧旨察明原委,稽查真凶。定要严惩不怠。” 楚煌暗道:“这却是你的麻烦来了。” 白河水干,死伤水族全是妖凤滥施淫威所致,她是上古妖族,上古大战,动则移山填海,斗转星移,神通制霸,原无可说。如今则是人族大治,三界之中自有拘管,岂能任她肆行霸道。 ,! 第3章 龙君 白河之中如此凄惨,观之惊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郑岫瑶鼻轻哼,喝道:“谁管你拿什么凶手,不要妨碍我建功。” 说着抬手,啪啪两声,五光石打中楚煌面门,火辣异常。楚煌脑光电转,魂体收归识海,肉身失了控制,软瘫在地。 郑岫快步上前,长剑霍霍,就待枭了首级。 “你做什么?” 太史紫仪急喝一声,挥截拦去。郑岫唬的一惊,连忙挡剑退开。 太史紫仪怒道:“他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要糟贱死人尸体?” “我自然要他首级回去号令三军,不然何以见得我斩杀敌将。你休要多管闲事,否则我可不管什么龙宫,一并拿了治罪。” 太史紫仪脸色一沉,怒道:“你小小年纪,怎地如此凶残?” 郑岫也怒,“你这人好生聒噪。”劈面一石打来,啪的一声,将兽盔打落半边,露出太史紫仪一张清丽万端的脸来。 她眉毛隽隽的,眼睛大大的,鼻管挺直,唇色也艳。皮肤虽不十分白晰,却极有光泽,有种生机勃勃的味道。头盔掉落,满头黑发披散,凭生一段柔媚。 郑岫看的一呆,抬手又一飞石,啪的正中面目,好像有金铁相撞之声。反观太史紫仪却面色如常,脸粉也不曾打脱一厘。 太史紫仪素来温厚,也被打出了火气。当下叱喝一声,催开金睛兽,挥鞭向郑岫底门砸到。郑岫硬接一记,识得她的钢截也是件灵器。况且步战不利,急攻两剑,跳出圈子。却见她凝神顺目,手上雪玉剑陡然散发寸许豪光,剑锋伸长数丈,拿在手中如巨椽一般,向太史紫仪扫去。 金睛兽一声低吼,太史紫仪施展龙宫心法架海紫金诀护住真身,拉动鞍辔避开毫光之所指,剑锋扫空在地上立现数尺深沟。太史紫仪银牙一咬,抓起鞍前流星飞锤,擎在手中一阵急旋。脱手向郑岫砸去。 流星赶月。 万丈金光如同潜龙出渊,舞爪咆哮,声势骇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郑岫也不示弱,举起如椽巨剑,当头直砍。 轰! 巨剑好似拦江堤坝,一冲而溃,震响惊人。郑岫终显慌乱,百忙中横剑挡格,整个身躯都被金龙巨锤撞飞出去。觑目再看,流星锤已被太史紫仪抓在掌中,好似从未施展过一般。 郑岫咬牙向倒地的楚煌看了看,恨恨而去。 “你运气好,居然遇到一个傻妞来挡架。”识海中妖凤悠悠叹息,好不自在的道。 “她要知道你就是蒸干白河的罪魁祸首,你猜她还会不会这么好相与。” “嗯……你说的,咱们现在是一尸两命,你该不会出卖姐姐我吧。”妖凤闻言连忙期期艾艾的装可怜。楚煌不为所动,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太史紫仪上前探了探楚煌鼻息,沉吟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红溜溜的药丸,给他塞进口中。运气在他背上一拍,口中生津,顿将药丸顺了下去。 “你知道她给你喂的是什么吗?” “续命丹呗。” “这傻妞真是好心,这么珍贵的丸药都给你吃。却不知你这个奸诈小子只是躲在识海中压根什么事儿都没有。” 楚煌懒得跟她绊嘴。却见太史紫仪忽的迟疑起来,默想了一会儿,才伸手将他平托起来,小心不让身体接触。 妖凤嗤的一笑,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楚煌身体径自一滑,撞进太史紫仪怀里。她脸颊微红,快步放在坐兽上,却是不疑有它。 “这傻妞胸肉倒美。”妖凤啧啧道。 楚煌本就无法完全掌握这具身体,现今龟缩识海之中,对神通的运用更是比不上妖凤这种修行几千年的怪物。心知妖凤这会儿还无法和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倒没想到她会无端搞些恶作剧,却也无可奈何。 太史紫仪跨上金睛兽,认明方向而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楚煌心知自己被困这具肉身之内,一是自己魂体在激斗中伤损,二是以北溟接引术吸纳了妖凤的至炎之气,这是她的本命真元,她自然不会任自己完全炼化,成熟运用。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将这些经过自己九阳元转之体淬练过的至炎之气吸纳回去。这暗含嫁衣神功窍要,自然更为精纯,裨益甚大。 现在她虽然比自己伤的重些,却未必没有机会。可以肯定,她一旦夺得身体控制权必然泯灭自己,自己亦然。 寸阴如金,敌死我活。 此时此地,他哪会在意这具肉身的本来面目,去攻占什么三山关。大道三千,各有法门。两仪,三垣,四象,五行,六道,七情,八愿,每种流派都有无穷奥妙。 修行的根本当然是阴阳两仪。人为阳,妖为阴。阴阳两济大道昌。妖族人身而妖相,巫族人魂而妖魄,都是睥睨一世的存在。上古之后,物种精纯,毕竟修行大神通者少。相传修行界有一种葵花宝典,要人挥刀自宫,方能练就神功。正是成就男生而女相,人魂而妖魄,但毕竟是在细枝末节上下功夫。 但得道者数甲子保有童身,不泄元阳却是真的。正像妖凤说的,孙翊丹海早缺,要想在这具肉身上修练出品次,根本就是缘木求鱼。而且孙翊的杀伐气、血肉俗骨太盛,对魂体修复大大有碍。 修行者非不杀伐,南面一怒,伏尸百万。制高点不一样,岂是要人手执利刃,淌血锯肉,与上山劈柴的樵夫何异? “这傻妞胸肉挺拔,丰/臀滚翘,双腿修长,十九还是处子。真是千载难逢的好炉鼎,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做成你破她一破。”楚煌在识海中专心修复魂体,对妖凤不时传来的撩拨之言置若罔闻。 现在他虽占有肉身,魂体修复却没有躲在识海的妖凤方便。别看妖凤现在说话都甜腻腻的,修复进程却片刻也不放松。一旦被她占据主动恐怕要领教她的铁血风采。 金睛兽腾云驾雾,一时三刻已来到洞庭湖上空。 太史紫仪在兽角连拍两记,降下云丛,使个分水诀,透过九重潭水,方才现出地底龙宫的真颜。 那龙宫楼观巍巍,恰似水晶雕铸。红鱼玄龟游于底上,珊瑚海珍不可细数。空气澄净,乃海底灵气集密之地。 朱门大开,一个银袍金冠,淡银面孔的青年踱了出来。看到趴在金睛兽上的楚煌,不由浓眉一轩,质问道:“太史将军,龙王着你查探白河水族屈死一事,你怎么带了一个凡间男人回来?” 顿了顿,又冷哼道:“还是个死人。” 太史紫仪面孔一板,“水族屈死一事,我自向龙君禀报,不劳镇海将军动问。” 青年看着太史紫仪驱兽去远,狠狠道:“贱货,早晚要你落在我手中。” 进城之后,才发现原来真正水晶雕镂的宫宇还离得很远,左右只是层楼街衢,繁华寂寞。过得一刻行程,才是水宫紫禁,龙王居所。 当下就有虾兵蟹将迎了过来,帮太史紫仪牵了灵兽。“龙王何在?” “在英华殿中和太平道长讲经。” “帮我照看灵兽和这位公子,我去面见了龙王就来。” 英华殿中。 太史紫仪侍立于侧。洞庭龙君锦袍博带,五绺长髯,相貌清癯,举止有度,观之可亲。与他对席坐着一个粗布麻衣的道者,额头丰隆,棱目硕唇,甚有威仪。就是龙宫武士口中的太平道长张无缺。 两人下首还坐着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一身淡黄衫裤,眉眼周致,曲线饱满。她手持一卷帛书,细细翻阅。若身处万人众中,清宁闲远。 洞庭龙君抚须笑道:“老师方才所言太平要术真乃博大精深,治大国如烹小鲜,天下可运之于掌,不亦善哉!又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振聋发聩,让老拙如入芝兰之室,眼界一新。” “大王贵为四渎龙神,统领江河淮济,位高权重,一时莫比。身履九重,坐望天下。此真银河行天之势,欲行王道则王道,欲行霸道则霸道。我观大王则不然,四海龙王盘踞四海,根深蒂固。覆海大圣烈覆空坐镇域外,大王号令不出中陆。此固步图死之谓也。大王激赏臣之太平要术,不知此术乃治平之策,非勘乱之方也。而若不勘平四海,何谈治安之道?” 洞庭君闻言默然。 太史紫仪见龙君面有忧色。心知那道长所言不假。四渎龙神虽是天界正神,却非龙族。四海龙王敖氏是龙族传承,一向自诩正统。覆海大圣是妖族七圣之一,神通广大。远非四渎龙神所能撼动。便是泾河龙王仗着是西海龙王妹婿,为太子强娶了龙神小女。凭着这所谓姻亲又让他骄横跋扈的小儿子做了八百里洞庭的镇海将军。洞庭君亲弟钱塘君赋性刚烈,为兄不平,和四海龙族放对几场。怎耐龙族势大,连天帝也要拉偏架。钱塘君现被千斤巨枷钉在海底紫玉/柱上受苦。 “道长洞测天机,可有良策以授龙君?” 张无缺闭目无语,良久方道:“难!” 当下,张无缺长立而起,和洞庭君客套两句,辞别而去。 太史紫仪欲言又止。 洞庭君和善一笑:“紫仪,此地更无外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我看太平道长是个腹有玄机的人,又对我水域大势了如指掌。龙君何不问策于他。我看……。” 洞庭君指指天,微笑无语。 “白河之患,可有眉目?” 太史紫仪闻言面颊一红,口齿也不利索了。躬身言道:“回禀龙君,小臣愚钝,白河现今水不盈尺,许多处已成赤地,水族遍野,伤亡无数。小臣沿海勘察数十里,都找不到因由。” “数万水族岂能无一活口?” “许是天灾吧。”太史紫仪也觉难解,嗫嚅道。 洞庭君双目一亮,骇了她一跳。片刻,光华暗去。洞庭君长吁口气,慢慢道:“不是天灾,是人罪。其罪在我,白河水族,英灵未远。羞愧呀。” ,! 第4章 不悔 太史紫仪见龙君面色惨淡,慌道:“龙君……。。”她不善言辩,略无机心。龙君所指她多有不懂,自不知如何宽解。 “紫仪,我与你父八拜为交,待你如同亲生。可喜你禀性温厚,武艺超拔。只是智谋要略非其所长,这也无可为难。此事我已尽知,你下去休息吧。” 太史紫仪惶恐叩拜,惭愧地道:“紫仪愚笨,不能为龙君分忧。” “你去吧。” “还有一事。紫仪在白河岸上偶遇两军厮杀。镇南将军被三山关总兵郑九功之女飞石击杀。那孙翊长姐孙绰与紫仪本有一拜之交。我不忍故人亲弟死后受辱,谁知那孙岫不听分辩,恃强以神通打我。……紫仪非敢违抗龙君钧旨,插手凡间纠葛。只是那孙翊已死,他若惜命,恳求龙君赐一粒长生丹,此后,永羁龙宫,充作护卫可好?……也算成全紫仪与孙绰一份故谊,日后才好相见。” 太史紫仪忐忑不安的低头说了许久,却见龙君从紫金葫芦里地摸出一颗长生丹,笑吟吟地问道:“说完了。” “呃――。”太史紫仪咽口唾沫,傻傻点头。 “快拿去救人吧。” 张无缺兄妹出了英华殿。看看左右无人,张浅语忍不住问道:“大兄为何不向洞庭君兜售你的制霸七海之策?” “时也,命也,人也。” 张浅语沉默片刻,又问道:“大兄认为,洞庭君时命不济,人和未备?” 张无缺傲然道:“我闻一力降十巧,人和焉能左右大势?”顿了顿,轻叹道:“洞庭君过于祥和,不是天生伟力之人。” “四海龙王,万年传承,也已是强弩之末。倒是泾河龙王素有大略,九个儿子,英勇豪迈。可是大哥口中的天生伟力之人?” 张无缺失口笑道:“泾河龙王雄才大略,九个世子,仪表非俗,我正欲从中择一妹婿,浅语以为何如?” 张浅语娥眉略紧,轻嗔道:“大哥拿我取笑。” 张无缺呵呵笑道:“泾河老龙犹不失为乱世雄杰,几个儿子,资质平平,豪强恶霸之流而矣。” “烈覆空尊为妖族七圣之一,称霸域外,四海龙王都为之侧目,可能成为水域龙神?” 张无缺不语。良久才道:“牛魔王交游最广,美猴王名头最响。俱是一世豪雄,风光莫比。却不足为天下患。惟有这蛟魔王阴鸷桀骜,坐领七海。谋士蚁聚,战将如云,不论谁执掌乾坤都不能等闲视之。” 张浅语深以为然,叹息一会儿。张无缺冷哂道:“可惜此人出身不正,功业至此矣。如今人族当道,早晚必为殄灭。” 闲语间,两人已至宫门。张无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兄妹心领神会,只管迈步。 守门的虾兵蟹将望见,连忙躬身唱喏。“道长,这就走?” 张无缺微笑示意。看到停在一边的辟水金睛兽,张浅语双目一亮,问道:“这是何人坐骑,缘何停留在此?” 那虾兵闻言忙道:“是……是……太史将军的。”张浅语高傲冷漠,又以轻纱遮面。这些守门武士虽也对她迷人容色多有向往,可惜从来都是乃兄引领。哪得以一语攀谈。那虾兵陡闻她问话,大感受宠若惊,不由结巴了起来。 “是太史将军的。”其他武士也赶忙附和,深悔反应太慢。 “兽上伏着的却是何人?” “这――”。大伙面面相觑,有说不知的,有说是太史将军带回来的。 “此人为何雌伏。”张浅语随口问了一句。 “他已经死了。” 张浅语闻言便不再上前。张无缺浓眉一紧,正奇怪竟隐隐觉出那人身上能量波动,且还难测深浅。闻说那人已死,心头更是惊讶。当下笑着上前:“老道略通歧黄之术,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等闲病痛尚有一二分心得,可肯容老道试手吗?” “坏了,这老道神通不浅,许是发现咱们了。” 妖凤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楚煌岂不知大道莫测,天外有天。两人藏身识海,不惧人、妖、鬼,却是避不得仙道宗主。太史紫仪身为镇殿将军,修为已是不弱,却还没有搜寻六识的修为,龙宫前遇上的镇海将军泾河小龙也未有发现异常。楚煌本道龙宫之中只需避开与洞庭龙君照面,哪里想到凭空跳出这么一个神通不俗的道者。 那些武士本不知孙翊因何而死,难得张无缺主动援手,自是不敢阻拦。 那虾兵忙笑道:“这人反正已是死了,若得天师妙手还阳,岂不是莫大造化。” 张无缺一脸淡然,向楚煌腕脉切去。事到临头,楚煌反而冷静下来,心下暗忖,说不得就是鱼死网破。 “张道长――。” 太史紫仪快步而来,面上不觉带了一丝愠意。看到那些虾兵蟹将,自然有种威慑。楚煌是她交待照看的,那些武士竟敢阳奉阴违,因循苛且。尚在龙宫之内,竟然宾主易位,不知主人姓甚? 张无缺不着痕迹的收手还袖,稽首笑道:“老道听说贵友身陷弥留,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未审太史将军尊意如何,僭越了。” “哪里。”太史紫仪神情略和,接道:“紫仪已求得龙君长生丹在此,不劳道长费心了。” 张无缺笑示不妨,引着乃妹缓步离去。 虾兵赶忙将金睛兽牵过,干笑道:“将军,这是您的坐骑。可要小的将这位公子为您送到府上?” “不必了。” 天上白玉京,海内水晶宫。 相传龙宫奇珍异宝无数,龙王则是比人间帝王都要富有的存在。四海龙宫如何富丽繁华,楚煌未有眼见。洞庭龙宫的琳琅妙丽却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神灵未必过此。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瀚,已是让人胆壮。却不知这地底世界,九重深潭之下,又是如何的无垠无限,无疆无界。 水族十万,决非虚指。 龙宫之内有水晶宫,好比皇城之中有紫宸帝阙。领海将军便驻扎在龙宫之内,水晶宫只为龙君私有。龙宫之外,八千龙岩,十万丹**,随处都是灵气集聚,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福地。岩**之中,水、火、风、沙层出不穷,倘若误陷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太史紫仪住的是珊瑚丛深处的一重院落。两层阁楼,院子很大。放眼看去,檐角红瓦间到处都是花树簇拥,里面穿梭着几个人首鱼身的年轻鱼怪充当婢女。 五光石本就伤不了楚煌,得了太史紫仪的长生丹调理,自然‘复原’的很快。言语间,得知太史紫仪要他暂留龙宫,更是正中下怀。当然不更问,这个暂留到底是多久。 水族之中除了龙君、丞相、镇海将军几个身居高位者,要兴土木,讲排场之外。水族多半是以水为家,随处安栖的。 楚煌了解到太史紫仪本是前朝将军之女,只因将军生前与龙君交好,阵亡后紫仪便被龙君携回抚养。本非水族,又是女子,更居高位,自然要调理自己的院落。 龙君不升殿的时候自然用不着太史紫仪这个镇殿将军前去镇殿,确认楚煌身体无碍后,她便尽可能领着他在龙宫之中游览一番。还顺便传授了一些粗浅的辟水分水法门,楚煌听之即会,行之即能,让一心将他认作**凡胎的太史紫仪小小惊讶了一回。 人言龙宫珍宝无数,许多机要之地自非外人所能涉足,楚煌虽有心寻幽探胜,却也不得其便。 光阴瞬息,不觉半月有余。 这日,太史紫仪在花树间使了一回鞭法,听到远处隐约的笑声,不觉有些意兴阑珊。放了钢鞭,坐在花阶上发呆。 心思渐静,海水流动、花草扑朔,水族私语缭绕成趣,入耳不移。 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太史紫仪霍然一醒,提起钢鞭撩开花丛深处,却见一人盘坐,面目冷俊,对着她散淡一笑。 “你在此作甚?” 楚煌轻咳一声,笑道:“无聊枯坐。” 太史紫仪面颊微红,心知方才神态全落入他眼中。顿时有些赧然。她今日穿了一身玄色武士服,长发扎起,更显得干净利落。素面朝天,不减颜色。低领紧束的优美粉颈。隐有光泽的清丽面庞,无不让人神醉。略显中性的打扮愈发突出一双修长美腿,刚健婀娜。 太史紫仪转身先行,楚煌不由把目光投注到她劲装包裹下更显得圆润丰满的美/臀之上,不期然想起妖凤的评价。顿觉心头一热。 识海中妖凤咯咯笑道:“楚煌啊楚煌,任你平日奸似鬼,这会儿终究原型毕露了吧。”两人共处识海之中,这具身体的分毫变化自然逃不过妖凤的感知。 似是觉出走在一个青年男子前面大是不妥,太史紫仪抱着钢鞭快步坐回花阶上。狠狠瞪了楚煌一眼。 楚煌自在花树石台上坐下,讪笑道:“太史姑娘,真是一手好鞭法。” 太史紫仪不应,默然半晌,说道:“天行有常,仙佛神道都不可强加干涉。龙宫之中更有禁令,我本不该逆犯。你被郑岫飞石所杀,我和你大姐孙绰原有一拜之交,不能任你尸首难全。你虽还阳,后续之事却颇费斟酌。我向龙君推说要将你永羁龙宫,充作护卫。但你贵为人间朝廷一镇将军,父仇血债,我夙所听闻。你若怨忿难消,强留于此,反为不美。” 在楚煌心中那孙翊的血仇自不与他相干,一镇将军也不足可惜,只要他神通大成,人间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没成想他自己不惦记,倒有人帮着挂心。苦笑道:“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太史紫仪沉吟道:“你若能收束军士,不再到三山关厮杀。偃兵息甲,马放南山,使百姓休息不再杀伤。功过相抵,我救你一命,也是不悔。” ,! 第5章 琳琅 楚煌闻言沉默,心中却不无感动。 太史紫仪这个镇殿将军乃龙宫正神,一言一行都有天规约束。此事无人挑唆便罢,若是日后楚煌真得做出祸事来,她难逃三界伏魔司的罪责。孙翊**凡骨,能在龙宫之中作个无名下吏,修个长生寿元已是万幸。 太史紫仪见楚煌默然不应,还道他委决不下。连忙道:“你也不必急着决定。……世间事瞬息万变,这也只是一时之议。” 楚煌点头称是。心知这会儿严辞拒绝固定不妥,欢喜应允也是太着痕迹。只能含糊而过,早日修复魂体才是正经。 “龙宫之中可有甚忌讳之地是去不得的,还望将军告知,我也好小心在意免得冲撞误犯。” “水府中机要之处都有武士看守,寻常人都难以接近。龙君宅心仁厚,驭下宽和,倒无特别忌讳之处。”想了想,太史紫仪抚额言道:“只是西北进海处有一片水藻海莽,甚是幽深,里面不少冤魂溺鬼,经常在入夜后兴风作怪,搅扰行客。中有一女鬼,本是镇上中天庄庄主之女,小字唤作琳琅的,只因八月十五夜,群小荡舟,误入沉潭,羁没于此。此女甚是狡黠,我拿她数次,都被她躲入深藻之中,无功而返。” 楚煌轻哦一声,也不在意。 太史紫仪横他一眼,站起身来。略感困倦,想要伸个懒腰,又觉不雅。走入花间小径,边道:“这些女鬼都年轻不大,性情娇媚。身死藻莽之中,甚是凄苦。如今惟有引诱男子以身相代,方得脱生。遇上了千万小心。” 两人行不数步,就见院墙花架上置着一架秋干。几个鱼精围在一起,嘻笑推攘,很是热闹。这些鱼精都是人首鱼尾,皮肤白晰,面容稚美。只着小衣裹住胸脯,似皮似绸,似水波潋滟,也不知是何材料。 楚煌发现太史紫仪眸中闪过细不可察的艳羡之色,问道:“何不与她们一起游戏?” 太史紫仪眸光一黯,轻轻摇头。 “来呀。”楚煌忽的握住她手掌,大步向前行去。太史紫仪下意识的一挣,脚上却不由自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姐,孙相公。”鱼精看到太史紫仪前来,纷纷行礼。她们修**形,已是略具人性。偷眼中毫不掩饰的讶异之色,让太史紫仪倍觉羞赧。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孙相公有事要谈。”太史紫仪连忙挣开楚煌的手,脸颊早已红似桃花。 楚煌不以为怪。鱼精们福了一福,迤逦而去。红色鱼尾在空气中一摆一荡,好似画在留白的水墨画中一般。 秋千的绳子都是编扎的青藤,上面盘旋着永不调谢的花朵,红如霞,白如锦。楚煌轻荡了一下,笑道:“来,我推你。” 太史紫仪望望编的精细的绿草垫子,心知坐在上面定然绵软舒适。口/唇轻咬,却不上前。 楚煌懒洋洋一叹,一**坐了上去。他这几天魂体已修复了七八成,普通的灵力操控自然得心应手,也不需如何动作,秋千宛如安了翅膀一般,一上一下的荡了起来。楚煌仰天打个哈哈,双眼微眯,一脸惬意的把两腿翘在一起。 太史紫仪美眸圆瞪,心中暗恼。 楚煌只作不见,秋干荡了十来下,慢慢停了下来。楚煌涎着脸笑道:“太史将军,来帮把手。” “嗯?――” 太史紫仪巴巴跑到他身后,脸上出奇的现出顽皮之色。双臂用力,秋千像抛石机一样荡了起来,晃到高处,草垫离身,楚煌抓着草索好像放起的纸鸢。 楚煌忍不住想提醒她自己可是血肉之躯。没成想赤诚纯厚的太史紫仪骨子里倒有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因子。调整肌体憋出一头虚汗,太史紫仪果然大感歉意,掏出一方手帕给他抹汗,忍住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平日重兵器使惯了。” 却不想便是孙翊也是久历生杀,如何会怕这种小阵仗。 丝丝凉凉的感觉擦在脸上,香泽微闻,楚煌想起这方手帕原是从她窄袖之中取出,心头怦怦而跳,连忙接过。太史紫仪顿觉有些忘形了,怎能亲手为青年男子抹汗呢。眼见楚煌自把手帕收了起来,也没好意思再要。 “你都玩了很久了,换我玩嘛。” “方才请你你都不来,现今我刚觉出兴致。要撵我是不行的,你玩的话要自己想办法。” 太史紫仪道:“有何办法?” 楚煌看看双腿,贼笑道:“找地方坐呀。我也是勉为其难,只盼你不要太重。” “可恶。”太史紫仪不由分说将楚煌拽了下来,赶忙抢了草垫,好像抢到心爱东西一般,心中坦然。明眸微闭,甚是满足。 过了一会儿,方想起什么般睁开眼睛,仰面叫道:“推我啊。” 楚煌看着她花瓣一样的鲜艳唇色,娇滴滴的明艳劲儿,不由心中一荡。眼前哪还有什么威武飒爽的镇殿将军,左右不过是个寂寞多娇的小女孩。 “坐好了。” 秋千荡起,丽影翩跹。 楚煌暗想,妖凤最近颇为沉默,看来决胜之日已不远矣。套着这具肉身着实不便,和太史紫仪这般动人妖娆相处也难以放手施为。否则便宜岂不是让死鬼孙翊占了去? ++++++ 出了龙宫,楚煌捏个分水诀,径向西北深海遁去。 太史紫仪院中的珊瑚花树长于深海,灵气惊人。得这些花树之助,楚煌已将魂体修复了七七八八。探查之下发现,妖凤早将孙翊肉身封制了奇经八脉,各处窍要。楚煌要强行冲窍,非遭了妖凤毒手不可。这几天,妖凤藏在识海中,毫无动静。楚煌却知她八成也已恢复,如毒蛇般盘聚力量好给他雷霆一击。 楚煌顺流浮波,行了一时三刻。陡觉得身体一轻,冲力顿失,压力大减。觑目看去,满眼都是绿色、紫色的藻荇,海莽。拉杂丛生将海岩石**团聚在一起,好像一座沉在海底的小山,山岩上到处都是树桩大小的岩洞,好像蜂巢一般。 海水汩汩,从孔洞中流转而出。侧耳听去,隐约有女子笑声,深邃窈密,诡秘玄怪,让人毛骨悚然。 “楚煌,温柔甜蜜的镇殿将军香巢你不呆,跑到这诡秘阴森的地方做什么?”久违的妖凤声音又从识海中传来。 楚煌一笑,道:“听说这里艳鬼集聚,说不得今儿正好为民除害。” 妖凤咯咯笑道:“你何时做起大侠客了。”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尔。”楚煌大笑,推波而进。 “这位相公,魔窟切不可入。速速回头,以免自误。” 温软的声音响起,到的近处,楚煌才发现一方岩石上坐着一个素衣轻薄的少女。 那少女约摸十七八岁年纪,娥眉娟好,面孔精致,发如乌绸,肌肤似玉。浑身不带一丝烟火气,娴静美好,动人异常。她双手捧着一只素纹法螺,连着编贝成的链锁挂在胸前。 楚煌闻言停步,笑着问道:“姑娘是谁?为何在此?” “哎呀,你无须多问,只管回头就是了。” “我又为何信你?” 少女不解道:“我说的真话,你如何不信?” 楚煌嘿然摇头,推波上浮。 “你这人――。”少女娥眉略紧,神情微恼。 倏――, 一条绿色海带从少女手中毫无征兆的翻出,缠在楚煌腰上。 “莫要送死啊。” 楚煌看那海带与海岩间缠绕的一般无二,正要挥手抖脱。 一个阴森凶煞的声音突兀传来。“臭丫头,你又想夺老子的美餐?” 此言方起,整个石山都仿佛震颤起来。平静无波的海面陡然翻滚,岩间窍**好似有无穷吸力,海水掀起漩涡向**中冲去。 楚煌站立不住,被海水裹胁进石**中。 岩**中却是别一般天地,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树桩大小的岩**。纯白如昼,真如日月行天,让人目眩神迷。 楚煌正觉肉身滞重,肩膀一紧,不知何时,少女已站在身边。原来楚煌被吸进洞**,腰上缠着的海莽还握在少女手中。她却未曾松手,也被拽了进来。 少女喝问道:“长身鬼王,你上回害人被我金霞衣所困,我好心放你,你说要痛改前非,为何又来龙岩害人?” 长身鬼王嘿嘿一笑:“这龙岩方圆十里,但凡是个活物,都被你想方设法引开,你小女娃内藏奸诈,想活活饿死本王。你不仁,我不义。我不吃你小娃已是法外施恩,还不快快滚开。” “你……你可恶。” 少女大为气恼,美女圆睁竟已蓄满泪水。 长身鬼王打个哈欠,似是宿睡刚醒。海水顿如涨潮一般翻了三五波。“崩――崩――”重物落地之声响起,一声紧似一声。 楚煌透过岩**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人形大步走来。身高十丈,肤色灰败如土山一般,肌肉崩起,寸寸如岩。楚煌看他面相甚为丑陋,眼耳口鼻左右是几个大洞,突起的前额上生着老大一颗肉瘤,狰狞异常。 “他来了。”少女脸蛋煞白。 楚煌暗自奇怪,既然长身鬼王曾被金霞衣制服过,为何今次少女却不施展。 长身鬼王来到龙岩前面,伸手在肉瘤上拍了两记,喝声起,腰围顿时宽了十倍,身躯又高三成,两手环抱,几乎将龙岩揽入怀中。 那鬼王两手虚抱,对着龙岩比划了几下,左右四顾,各自出一个头来,呲牙对笑。两肩急陡,生出六条臂膀,骨节如椽。 少女啊的一声,叫道:“他以前还不曾有此神通。” 言语未了,那鬼王转动三个脑袋,施展六条臂膀,齐向**内抓来,指节如锥,好不凶恶。 楚煌飞身躲过一只怪手,苦笑道:“今日方才明白何谓瓮中捉鳖。为何不用金霞衣对付他?” 少女拽住楚煌手臂飞身而起,说道:“金霞衣自保有余,我上次也只是诳他入洞时以金霞衣封住洞口,困住了他。这鬼王狡猾的很,恐怕不会再上当了。这龙岩大着呢。咱们先和鬼王躲藏一时,再过一刻,龙岩内罡气密布,血肉之躯尽成齑粉,鬼王必然退却。” “血肉之躯尽成齑粉?”楚煌闻言双目一亮。 ,! 第6章 奇阵 龙岩之内处处幽深,无数**口好像斗大明星盘旋周天,让人无所遁形。 长身鬼王使开三首六臂,蒲扇魁掌不时突入岩**,好像鼓捣蜂巢的大猩猩一般。尚幸龙岩之中甚是广大,少女琳琅又对其中形貌很是熟悉。长身鬼王空自哇哇大叫,探入三颗狰狞头颅,几条大臂变着法奋力掏摸,总被两人险之又险,滑如游鱼般闪过。 如此游斗了片刻,长身鬼王焦躁起来,甩甩脑袋,丑陋头颅陡然涨大数倍,大张着血盆大嘴,几乎将整个岩口充满,好似一层层堆叠的乌云。 “他要做什么?” 四目相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一丝疑惑。 “小鬼受死。” 长身鬼王重重哼了一声,如同闷雷滚滚。骷髅可怖的鼻孔中喷出两团黑气。他伸出蒲扇巨掌护在鼻梁上,腹中轰鸣,岩中海水顿如瀑布匹练般倒卷入鼻中。 两人同时觉得感到一种莫大吸力,似乎要被海水裹胁而去。 琳琅一声轻叱,挡在楚煌面前。雪白素衣上现出一袭薄如蝉翼的绸装。巨浪冲击下,上面显现出金莲、银萼、水晶璎珞各种灵器伽持,和一只金线勾勒的凤凰。“金凤霞帔”。 长身鬼王面带急怒,放手施为。 海水却被金凤霞帔所阻,如同驯兽般没了火气。长身鬼王怒哼一声,收了神通。三头六臂跟着缩了回去。似是黔驴技穷。 琳琅轻吁口气,龙岩之中顿时平静下来,甚至有点死寂。 不知何处光影透过头顶岩**照了下来,散成万点金芒,海水全被涂了一层金色。 楚煌暗自皱眉,他敏锐的感觉到海水中似乎带着莫大灵力,原本的清澈透明的海水变得有些粘稠。 琳琅焦急说道:“糟了,龙岩每到海底正阳直射时,便会阴火大盛,罡风四布。不但凡人血肉尽成齑粉,就是妖仙鬼幻也要魂飞魄散。鬼王守在外面,咱们躲他不过,只有穿过地下禁宫,求龙岩婆婆庇护。” 楚煌问道:“龙岩婆婆是谁?” “现在没功夫细说。” 琳琅微闭美目,催动咒语。金凤霞帔素练般盘旋离体,俏生生落在手上。 “龙岩之中险恶,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我传金霞衣于你,但愿保你平安无事。” “不可。”楚煌吃了一惊,连忙拒道:“大厄在前,你怎能没有宝衣救护。” 琳琅道:“我自有求生之法。” 楚煌坚持不应。 琳琅懊恼道:“实对你说,我乃是鬼仙之体,龙岩秘境未必伤得了我,你肉身凡胎,却是必无幸理。” “你可是叫琳琅?” “是啊。” “你――。”琳琅未及细想,矢口应道。回来味来,不由美目睁大,珠泪盈眶,大感委屈。 “我只是个没人搭理的小小女鬼罢了。法力低微,确实护不得你。” 琳琅轻啮细唇,大觉神伤。 楚煌自觉小智伤人,心下后悔,一时却不知如何宽慰。 劲风袭来,灌木枝杈般大手左右开弓,突入岩**向两人抓来。 “当心。”楚煌只来得及喝了一声,身体一紧,两人齐齐受缚,被鬼王抓个正着。 琳琅‘啊’的一声,下意识的闭目念咒,金霞凤帔立时穿在身上。 鬼王桀桀怪笑道:“两个小娃真是有趣。宝物都抢着推让,何不送与本王。” “可恶。”楚煌心头大怒,手心一紧,握住一物,却是先前琳琅缠在他腰上的海莽。反手一陡,崩的一声,砸中鬼王臂腕。枝摧岩裂,如有石屑。 鬼王吃痛松手被楚煌借机挣脱。轻咦一声,颜色立变。三只巨掌突入岩**齐向楚煌扎来。 事已危殆,楚煌顾不得隐在暗处的妖凤。魂体大盛,肌血贯注,手中海莽宛如鼓起巨蛇,将鬼王巨爪抽得委顿不堪。 鬼王失了算计,龙岩之中究竟运作不便。三个爪子虎视眈眈,却不敢轻易上前。 激斗之间,楚煌只觉头顶岩**好似铜炉镜眼,灼人难当。浮腾海水顿作黄流,益发粘稠,好似大浪淘尽,要蒸出真金一般。 鬼王巨手忽的缩回,其中一手还抓着琳琅,楚煌岂能由他全身而退。一个巨蟒翻身,缠住他楼栋粗细的巨腕。 光影变幻,尽在地底岩**四周徘徊。 海水尽金,愈密愈实。 鬼王有了一丝焦躁,大喝道:“本王饿了,不陪你们玩了。”巨掌一松,急速回缩。 楚煌一把揽过琳琅,手上海莽卷起一蓬绿色利芒,好像百丈毒蟒张开巨口,赶上鬼王蜷缩的巨手,一口撕开,穿了进去。 鬼王惨叫一声,海莽钻进臂膀,急聚澎涨起来,原来就骇人的臂膀岩石般鼓突起来,卡在洞口,哪还收得出去。 头顶光晕盘照,终于和下方岩**分寸嵌合。一道赤芒在两**中间急聚贯通。数万岩**顿时罡风大盛,鬼王胳膊塞住的**口立即罡风急灌,刚猛威烈,忽啸中将其臂绞为粉碎。 鬼王陡遭断臂之痛,切齿深恨。狂叫道:“小贼,你断我肢体,今天让你横死上古神通乾元金光大阵之下,魂消魄散,不得轮回。” “我听龙岩婆婆说,地上岩洞暗含三垣天机,头顶赤阳如镜,携带先天雷火,一旦与北斗七星勾连,必有一重厄障出现。” 楚煌心头暗凛,果见赤影缓缓向左上移去,该是到了‘开阳’位置。倏忽间,两相嵌合,地底岩**阴火四窜,神秘莫测。臂上一紧,被琳琅抓起飞向半空。先时所占位置瞬间被阴火湮没。 琳琅道:“现在所有洞**都被罡风遮挡,我们只有趁阵法还未完全启动,躲入地底禁宫,过得这一时三刻,自然平安无事。” “那好,我们快走。” 楚煌欲行,猛觉得丹海一滞,道息紊乱。 识海中妖凤咯咯笑道:“何必躲来躲去,如此上古奇阵,不观摩一番岂不可惜。” 楚煌面色一沉,心知方才与鬼王激斗时,魂魄相合,全力以赴。被妖凤乘隙作了手脚。如今自己再也无法对肉身绝对控制。 “你怎么了?”琳琅见他神情大变,一脸关切地问。 “咯咯……小妹妹,你可真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楚煌,你说这话可对?” “你……你是谁?”琳琅见楚煌身体里忽然有女人说话,顿时吓了一跳。 “琳琅,不必管我,你快向地底禁宫躲避去吧。”这却是楚煌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琳琅小口微张,急道:“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我该如何帮你。” “不必。” 纷乱间,光影摇动,须臾已照到‘玉衡’位置。 阴风卷裹着黑沙四面八方而来,如果说罡风阴火还是朗朗乾坤,阴沙漫荡,刹时间如同翻转了天地,把人砸进了无间地狱。 阴沙阵阵,好似黑羽狂裹。楚煌双眸轻闭,肉身瞬间被黑暗吸纳。 琳琅仗着金霞凤帔护体,在阴沙中勉强支撑。却也觉得阴风透体,砭骨锥肌。努力睁眼却见楚煌瞬间被阴风卷没,呼呼声中,阴风鼓荡,分毫渣滓也不曾留下。 “你……。”琳琅只觉眼眸酸涩,黯然失语。 彷徨中,一团火影扑面打来。 琳琅傻傻站定,竟尔不知闪躲。一道黑影倏得遮在眼前,琳琅无端一慌,腰间一紧,被揽入一个温暖怀抱。飞身攀在高处岩壁上。 小姑娘眨眨大眼睛,这才看清抱着她的却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看来不过十七八岁,颜如温玉,俊美异常。面部线条柔和,眉峰却隽秀清峭,有种奇异的冷意与缠绵。发丝浓密,额头丰隆,五官周致无可挑剔。锦袍束带,能舒能敛,整个人如同芝兰玉树,木秀于林。 “你是谁呀?”琳琅一脸惊诧。 “楚煌。” “小鬼,瞧不出你还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性子。”妖风声音从阴沙苍茫中传来,也不知何处藏身。 “啊!”琳琅听出这声音似曾相识,“你们……他呢?” 楚煌心中叹息,这确实不太好解释。 “回头再说。” 正阳流转,一时已照到‘天权’方位。只见万千**口光茫大盛,千万道强光天罗地网般攒射。 琳琅道:“这金光引发的是地心纯阳之气,凡人当之化为脓血,妖鬼遇上有噬魂之厄。” 楚煌识得厉害,低声道:“如今逃往地底禁宫已是迟了,只有尽力遮蔽。好在你有金霞凤帔护着,我有北斗玉辰玄衣在身,或可躲过此厄。” “什么噬魂之厄,老娘偏是不信。”妖凤藏身不牢被金光烫伤,心中恼怒,立时现了妖身。却是一只两丈有余的烈焰凤凰。扇动双翅卷起至炎之气,朝顶洞岩**打去。 琳琅看见火凤吓了一跳,见她鼓翅施威,大惊叫道:“不可。” 至炎之气打在正阳之镜上,立时隐没。妖凤方自一呆,无穷流火铺天遮地而来,光晕立时转到‘天玑’方位,亿万牛毛也似的寸毫金针如同急雨霰雪漫射,简直无孔不入。妖凤避之不及,登时大吃苦头。 楚煌施法将北斗玉辰衣广张,银色星芒灵器伽持现在北斗七星图样,光芒大亮,堪堪将两人护住。金针俱携炽热,倘被其钉住,就是穿窍撕魂之苦。 琳琅道:“现今阵法无人主持,不过是被天雷地火引动,过得一时三刻,自己法力潜消。威力不及百一。如果妄想破阵,滥施术法,触动主阵玄机,诸般厄障纷至沓来,风云齐作,恐怕金仙也难逃脱。” “该剩两厄了吧。” ,! 第7章 金砂 言犹未已,赤影转到‘天璇’阵上。雷电共作,无数电龙盘绕岩壁之上,迅如蛇行,不一刻,将龙岩拉杂成一个巨大电球。楚煌心神震动,正欲撤身。耳边一声厉喝:“楚煌,纳命来。” 同时间,滚滚浓炎扑面而至。妖凤不知何时已到眼前。 妖凤是上古妖族,双翼瞬息可游万里。激斗之中,好像穿了隐身衣一般。她虽然藏身别处,却一直留心楚煌的说话。方才琳琅讲阵都被她听了个一丝不落,她有万年神通,心知此阵伤她不得,楚煌吸她灵力的大恨便泛上心头。 炎阳扑面,楚煌也不惊乱,翻手就是一道赤炎之气。妖凤刚才的暗袭之仇还未清算,他何曾有片刻掉以轻心。 妖凤看他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怒发如狂。一道道炎火裹胁着山呼海纳之势,铺天盖顶而来,任你多少神通,都要化为齑粉。 楚煌也不示弱,红龙一般的赤热光炼劈面交还,好似岩浆冲宇,赤炎张天。 一个是天生禀赋,一个是术法精微。激斗间已顾不得隐身匿迹。罡风肆掠,阴火伐胆,阴沙弥野,金光化血,金针穿魂,电噬雷殛。六重厄障层层凶险。 每一重,都是血火考验。 每一刻,都是针骨砭髓。 步步惊心,时时夺命。 两人放出火龙在阵中肆意咆哮,磅礴难御。这火不是凡火,乃烈焰凤凰天命之火,顷刻间将阵中海砂火炼风蹂,晶莹灿烂如真金一般。 真火淬炼,阴风盘绕。 金沙中慢慢现出一具盔甲沙雕来。威棱肃穆,活灵活现,让人惊叹。 “这是何物?” 妖凤满面惊疑,她有万年寿元可谓是见多识广,立时在脑中搜寻起来。 “那是?清净光明铠?”清冷的声音传来。 “婆婆?”琳琅惊喜叫道。 一个身影从龙岩深处掠来,在盔甲沙雕前站定。 她穿着白色的针织窄袖紧领襦衣,水色长裙。翠环明铛,容色绝丽。皮肤白晰若有霜色,清绝之处让人叹赏。她身量很高,修长窈窕,满头密发直到腰肢,竟尔丝丝如雪。 “果真是清净光明铠吗?想不到煊赫一世的太平天国永乐大天王竟然葬身于此。”女子轻抚耳上的白玉飞凤耳环,喃喃说道。 “你真是婆婆吗?”琳琅不敢确定的问道。她虽未见过龙岩婆婆,在她心中那位给她讲解乾元金光阵密要,授予金霞凤帔的女子,定然是一位慈祥老人。即便她说话清冷悦耳,也不曾多想。 女子清冷点头。 这时,明光已堪堪照到‘天枢’位上,地下岩**爆发出万丈黑水,流烟浊浪,震天喧响,骇人已极。 琳琅忙叫道:“相公小心啊,这水有毒。” 白发女子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伸手在盔甲上一挥,逼真雄壮的甲胄顿作片片金沙飞舞。很快凝成一片布帛打空盘旋不止。女子顺手一指,沙片落在天枢位的岩**上,强光反照,正阳之镜闪过细细的破碎之声,罡风休止,阴风顿息。诸般厄障隐没不见。海水倒灌,不一刻,又现清朗世界。 楚煌为之咋舌,暗道:“这女子好大神通。” “凰韵儿,一别多年,想不到此时此地故人再见。” 女子淡淡说道,无悲无喜。 “我也未想到妹妹隐身于此,今日诸事烦累,改日再和妹妹叙旧。” 妖凤匆匆说着,两翼一张从岩**中飞了出去。话语中虽然极力掩饰,楚煌还是听出她对眼前女子颇为忌惮。女子凝眉细思,却未阻拦。 虽然多有艰辛,总算从那具肉身中挣脱出来,尚幸平安无恙,别无损伤。又暂时摆脱了妖凤纠缠。楚煌方自松了口气。 一个声音在龙岩外喊道:“琳琅小妖女,快点出来受缚。”沉练之中倒有些焦急之意。 楚煌听是太史紫仪到来,顿觉头疼。 琳琅嘴唇嘟的老高,抱怨道:“婆婆,琳琅从不害人,这个太史紫仪说是龙宫将军的,屡屡寻我晦气,还说要拿了我治罪呢?” 白发女子道:“太史紫仪性情孤直,以后任她叫骂,你只不理会便了。” 龙岩之外,太史紫仪玄甲红袍,坐下辟水金睛兽,左锤右鞭,英武非常。 她对着龙岩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不由心底打突。这天巡海回来,不见了楚煌。初时只道他在宫中游逛,也不十分在意。几个时辰不见踪影,才觉蹊跷起来。询问之下,有守门武士说道楚煌去向,联想楚煌前日所询,心中嘀咕别是真的着了妖女毒手。 “琳琅妖女,你把孙相公藏到何处去了。孙翊是我龙宫客人,你若敢加害于他,我定不饶你。” 白发女子闻言说道:“琳琅,那孙翊又是何人?他可确有来此?” “我也不知。”琳琅摇摇头,一指楚煌,“呶,这段时间来过龙岩的,只有他了。” “这位相公,你身穿太乙至宝北斗玉辰玄衣,又能与上古妖凤凰韵儿比斗良久。想必在太乙门中地位不低吧?” 楚煌淡笑道:“有些渊源罢了。” “实不相瞒,方才前来的孙翊实是我和妖凤的寄体,真正的孙翊已被妖凤至阳之气所化。我与妖凤比斗两败俱伤,托身孙翊后又被三山关兵将追杀。太史将军因孙翊乃故人亲弟,是以出手相救。” 白发女子微微点头,也不细加追问。 “不知相公作何打算?” “打算?”楚煌一笑:“我楚煌四海为家,谈何打算。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女子皱眉道:“相公说的是真话?” “可真可假。”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可肯援手?” 楚煌闻言一愕,这女子神通广大,连妖凤都避之远扬,又有什么需人援手之处。 “当然,知恩图报,我于修行上尚有一二分心得,或许可以互为参详。”女子又道:“那妖凤万年寿元,相公虽是不惧,被她缠上却也麻烦。以我愚见,相公为人虽深窈难忖,却断不会甘于人下。” 楚煌并不十分动容。女子也不泄气,自顾言道:“相公想必对二百年前盛极一时的太平天国并不陌生。不说太平天国英才济济。永乐天王本人更是神通盖世,六大圣迹,十大玄门无一人可堪匹敌。清净光明铠,摩云金翅面具,圣道乾坤剑,无一不是让玄门中人咬牙切齿的神器。” 女子纤手一划,一具金光灿烂的铠甲在虚空中显现出来。“可惜永乐天王究竟不失所踪,太平天国也因积怨太深而土崩瓦解。……在这乾元金光大阵之中,不知有多少一时雄杰丧身于此。你看这脉脉流动的金沙,其实正是他们的真魂。今日孙翊被阴沙阵裹杀,金沙沾染血气,又吃你和妖凤用本体真火锻炼,方才显出清净光明铠的样子来。……此事到底难解,不过这些金沙倒是难得灵器。你看――。” 女子说着伸手一堆,金沙铠甲虚虚浮在楚煌身上,流光溢彩,神异已极。楚煌立时感到金沙中的巨大灵力,沙砾滚烫,挨着肌肤有灼痛之感。 楚煌凝神默想,顿觉金沙裹着全身密窍,与八万四千毛孔周衍,魂体吸纳金沙灵力,精神为之一震。立时感到金沙并不是死死的固定在身上的,灵力交换时甚而可以通过窍要移动来改变肌体组合,从而达到改变外形的目的。 女子看他甚为开悟,暗自点头。说道:“这金砂本叫作‘定魂砂’,等你运用精熟,也可暂作肉身了。” “拿人手短,你可以说说要我做什么事了?” “这座龙岩本是以海莽绿藻拉杂牵缠而成。那些水莽在深海生了千万年,已有妖性,缠人即死。此间的海底禁宫又极有可能是关乎太平天国气运的宝藏,冤气纠结,怨气极大。前人方以此上古奇阵乾元金大阵镇之。”女子定了定,接道:“琳琅数月年沉海而死。尸身一直被海莽所缠,不得超脱。我欲为她收来,可惜身是女体,行事反而不易。我想请你去海底走一遭如何?” “婆婆,”琳琅闻言大是感动,眼圈登时红了。 楚煌笑道:“琳琅纯真善良,早知如此,便是你不吩咐,我也当尽力助她。” “谢谢楚相公。”琳琅连忙作福,脆生生说道。 “不忙谢。”楚煌笑脸相挽。 轰! 一声震响突如其来,一处岩**崩了缺口,整个龙岩似也为之震颤。 “琳琅小妖女,你若再不出来,本将军就打将进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这太史紫仪还真是拗的可以。 “何方鼠辈,惊了爷爷好梦。真是好大狗胆,敢来我龙岩幽府撒野?” 砰砰巨响中,长身鬼王大步行来。 身高数丈,腰如磨盘,面目丑陋,恶瘤狰狞。太史紫仪觑的一惊,喝问道:“你是何方妖物?” 长身鬼王牛眼一扫,桀桀笑道:“好标致的娘子,来得正好。本王一向寂寞,你就留下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胡言乱语。”太史紫仪脸色一沉,拽起百丈大铁锥向长身鬼王迎面砸去。 ,! 第8章 鬼潭 铁锥破空,铁索盘蜒如黑色巨蟒一般忽啸而来,声势骇人。 长身鬼王伸出鹰钩一般尖利的鬼牙,嘿然一声将铁锥抓在手中。他桀桀笑着,转动手臂,铁索牢牢缠住臂膀,双手互拽,太史紫仪连人带兽被他扯的打跌。 “我当你有多大手段,敢以铁锥打我。原来技止此矣。今日良辰,还是快快与我成就夫妻吧。”长身鬼王张狂怪笑,双手抓着链索拔河似的奋力拉拽。 太史紫仪俏脸含霜,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三丈,两丈―― 太史紫仪陡然离兽而起,掣出八棱紫金鞭,照鬼王顶门打去。鞭上紫电萦绕,显是贯注着灵力。 鬼王觑的一惊,两胁猛然生出两只手来,并力一挡。他的臂膀虽是坚如岩石,吃此一鞭,也立成粉屑。 鬼王大怒咆哮,现出狰狞可怖的三个脑袋,血口大张。 狂怒道:“我要吃了你。” 他鼓起牛腹,只听得腹中轰鸣。眼耳口鼻顿时喷出团团黑气,罩定全身。太史紫仪暗自警惕,却见鬼王长哈一声,势如疯牛,一股黑气喷发出来,腥臭难闻,中人欲呕。 太史紫仪急陡长索,流星长锥携着一团金光狠狠砸在鬼王脑袋之上。黑烟潜消。铁索环匝,锁住斗大一颗头颅。 鬼王心有不甘,嘿嘿两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左肩长出一颗头来,七窍喷烟,太史紫仪一鞭砸碎。未几,右肩又长出一颗头来,黑气滚滚。太史紫仪如前施法。 “恶障受死。” 手上铁索收紧,太史紫仪高擎金鞭,作势打碎鬼王顶门。 “大仙饶命。” 长身鬼王见势不妙,难忙讨饶。 太史紫仪冷哼一声,喝道:“我来问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鬼王锐气尽失,匍匐说道:“小人本是此间幽府看守,只因三年前,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妖女,能移山架海,神通广大。小人不是对手,被她驱赶,只能在外面游逛。” “此间八百里水域尽是我龙宫辖制,哪里有什么幽府?” 鬼王忙道:“不敢欺瞒大仙,龙岩之下乃是一座海底禁宫,是昔年太平天国鹰王兵败尸解之地,唤作太平幽府。” 太史紫仪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沉吟道:“此事暂且搁下。我且问你,今日你可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有,有。”鬼王不迭点头。 太史紫仪闻言一喜,急道:“他现在何处?” “他……似被那琳琅妖女所诱,向失羽潭去了。” “果然。”太史紫仪心有成见,益发认定自己判断没错。 “失羽潭如何走?” “海莽深处便是。” 太史紫仪收了鞭锤,道:“我念你修行不易,今日暂将狗头寄存项上,如若再敢为非若歹,我必打出你七窍心火,永为游魂。” 鬼王连道不敢。 太史紫仪上了金睛兽,驱身向莽藻深处而去。 “这老鬼好狡猾,太史紫仪上当了。” 琳琅轻皱瑶鼻,面带忧色。 白发女子娓娓言道:“失羽潭,失羽潭。一入尸魂两难全。那失羽潭是海莽脉本所在,终年积雾笼罩,冤魂溺鬼无数。乃是此间第一等凶险之处。太史紫仪此行堪忧。” “琳琅尸身可也是在此潭之中?” “正是。” 楚煌道:“如此甚好。太史将军因我涉险,我自不能坐视。为取琳琅肉身,也原该有此一行。事不宜迟,我去去就来。” 女子点头道:“多加小心。” 琳琅俏脸微红,珍而重之地道:“相公早回。” ++++++++++ 深海之中,到处都是海莽藻荇,碧波粼粼,难以择路。太史紫仪驾驭金睛兽踏波而行,一路小心堤防,也不知过了几时几刻,太史紫仪勒定坐兽,霍然而惊。 觑目看时,已来到一处所在。轻烟弥漫,杂花堆叠,十分好景之中偏让人觉出一种诡秘意味。 太史紫仪四下打量,遥遥看见不远处花树掩映间露出石碑一角。她驱兽过去,使金鞭扫开杂草。却见半壁残损的石碑上殷砂如金,镌着‘失羽’二字。再往下看时,不由吃了一惊。石碑下白骨成堆,阴碜碜的骷髅平铺开去,让人白骨悚然。任太史紫仪一身修为,才不免心头狂跳。 景象突变,喀喀嚓嚓之声不绝于耳。地上白骨纷纷站了起来,刹时间铺天盖地都是,挥动骨刺,向她逼来。 太史紫仪驱兽回身就走,踏浪穿波,一刻不停。走了三五息之地,呐喊声渐隐,白骨阵已被浓雾掩去。 太史紫仪刚松口气,隐约笑声传来。 驱兽转过一片林木,眼前陡现一片花海。万紫千红,香阵微微。宁静宜人,如同世外桃源。花海之中搭着一个秋千架。一双男女偎在一起,坐着秋千上。窃窃私语,女孩清悦笑声不时传来。 太史紫仪看那女子素衣轻薄,面目纯美。掩唇浅笑,低眉藏羞,果真是精灵娇媚,撩人遐思。 “琳琅――。” 两人闻声一愕抬头,那男子仪容修洁,长眉凛冽,俨然便是孙翊模样。 “妖女,果然是你做的好事。” 太史紫仪娇喝一声,驱兽扬鞭向琳琅打去。琳琅花容失色,一惊而走,瞬间隐没花丛不见。 “此地凶险异常,你为何忘我嘱咐。” 孙翊嗫嚅不语。 “也罢。先离了此处再说。”太史紫仪道:“你上我坐骑,我步行相随。” “太史将军,你不辞凶险前来,如今又何必拘泥,两人共骑又能如何?”孙翊嘿然而笑,英俊的面目隐约有一丝诡秘意味。 “什么?” 太史紫仪方自生疑,粗如儿臂的藤索猛然从地上生出,将她双足缠紧。海莽坚韧狂恣的伸长着,立时将她四肢缚住。刹时间,眼前景象大变,哪里有什么娇花异卉,到处都是狰狞老树,张牙舞爪挥动着枝杈。 “四渎龙宫镇殿将军?好大的名头。” 眼前的孙翊面目变幻,却是一个全身包裹在白布当中,只露出两个黑色眼眶的怪人。 太史紫仪疑道:“你又是谁?” 那人仰脸猛嗅,闷声闷气地怪笑道:“死到临头,还犹自执迷不悔。好一个镇殿将军,送上门的美味。躲在这见鬼的地方,几时才得你这么一个修为不俗的家伙来增进法力。” ,! 第9章 偕行 太史紫仪默运道息,试着将身上绑缚挣开,哪知这些海莽本就是万年不灭之体,感受到灵力反而会敲骨吸髓般吸附上去,太史紫仪挣扎许久,不但未有半点放松,反而似越缠越紧,神情恹恹,自身灵力似在无形流失。 那人见太史紫仪无所施展,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些海莽都是万年妖灵之体,灵气源于地脉。别说你一个小小神将,就是金佛道圣落入我青崖的精莽附魂阵中,也是有去无回。” “此女天生冶态,如此杀了,岂不可惜?”一个黄衣青年踱了出来,此人脸孔狭长,身躯精瘦。卖相倒不甚难看,只是双目阴郁,让人一见就觉得不舒服。 青崖嚷道:“去-去-去,方才比斗之时,你倒躲得干净,现在人已到手,还想吃现成的不成?” “若非我黄逍献得好计,以二哥的修为哪能这么容易捉他到手。”那人嘿嘿笑道:“你取灵力,我爱美色。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青崖心知黄逍所言不假,若非他那手因人所想的幻术,太史紫仪也不会这么容易堕他彀中。 “好吧,待我废了她的修为,再由你折腾。” 黄逍忙叫道:“这却不行。此女一旦被你收了灵力,必然肌肤松弛,身材变形。哪里还有品花之趣。” 青崖冷笑道:“难不成要她先给你睡了。修行者元气冲盈至为可贵,要是沾了你的浊臭污秽,我还要来做甚。” 太史紫仪听他们公然谈论怎么折磨自己,气得浑身发抖。“不想却要死于今日。” 青崖、黄逍谁也不肯相让,正争执间,一只纸褶白鸽飞了过来。青崖一指其口,揭了封缄。纸鸽开口说道:“有人闯入鬼潭,速来拒敌。” “又是何人闯了进来?” 青崖沉吟道:“既然四妹传了信来,以妨万一,还是回去看看为好。免得被人无端闯入九幽寒窟,我等就罪过非小。” “是二哥去,还是小弟去?”黄逍嘿笑道。 “一起去。”对黄逍的尴尬视如不见,青崖冷笑着加了一句:“留你在此,我不放心。” 说着衣袖连挥,掌上青气包卷,莽藤收缩如花苞,将太史紫仪裹藏其中。 两人各怀心事离去。 一团光影在树下盘旋,现出一个淡金色人影来,却是楚煌。 化血树如有感知般,甩开坚韧的树枝,急速伸长,眨眼将楚煌裹了进去。 楚煌略一感觉,就察知了定魂砂的好处。化血树迅速收紧,大使其敲骨吸髓之能,要化掉楚煌身上灵力,奈何楚煌魂体早被定魂砂护住,固若金汤。化血树妖气恶毒,却是百劳无功。 楚煌挥掌打出两道火气,树枝立时焦枯委顿,再也困他不得。脱身出来,楚煌凝神扫视,掌上炎气宛如狂龙,向化血树虬根硬干上砸去。 崩-崩-崩-崩- 化血树迅速被烈火吞没,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地上海莽蜷曲甩动,却不敢轻易招惹于他。楚煌蹂身而起,手划烈焰刀将缚着太史紫仪的海莽削断。 海莽避退,太史紫仪柔软的身躯被削离出来,楚煌连忙接住,揽在怀里。 此时的镇海将军长发婆娑,俏脸发白,另有种让人疼惜的味道。 楚煌从海莽纠缠之中放出金睛兽,所过之处,诸妖辟易。金睛兽乃是灵兽,不俱妖气,很快就恢复过来。楚煌怀抱紫仪坐了上去,金睛兽脚生云气,腾空而起。 “你是谁?” 太史紫仪美眸大睁,发现自己靠在一个陌生青年怀里,戒意顿生。 “太史将军。”楚煌一脸苦笑。 “你是……孙相公?”面目虽变,一般声音,如何能忘。 楚煌点头将寄魂之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孙翊早已不在人世。”太史紫仪静静听完不胜唏吁。 “我先送你出去。”定魂砂淡淡凝成一具甲胄,正是清净光明铠模样。怀携无量光明之力,眼前迷雾顿被驱散。 金睛兽腾云驾雾,瞬息千里。不一时,撑破水面,从一片沙塘跃了出来。塘边沙莽纠缠,却是来时所未见。 楚煌伸手一指,说道:“这边就出了鬼潭范围了。” “就要分行了吗?”太史紫仪见楚煌跃下灵兽,有些失措。 “受人之托,要去潭底取琳琅肉身。” 太史紫仪‘哦’的一声,叹道:“你对她倒好。” “我观琳琅天性纯美,将军先时想必误会了她。若能取到她肉身,送她还魂,岂不是一场善缘。” “深海之中居然有此凶险,我任职龙宫多年,竟不能察,实在惭愧。”太史紫仪握住鞍前鞭柄,抬头说了一句:“我随你去吧。” 风致宛然,竟让人难以拒绝。 ++++++++++++++++++++ “你可知琳琅尸身沉于何处?” 楚煌道:“那龙岩婆婆和琳琅俱不曾言起,想必也不甚了然。” 两人故地重游,楚煌有定魂砂射路,果然分明许多。 太史紫仪沉吟道:“琳琅沉于何处难以确知,这固是难办。她已死了有段时日,尸身还能否辨认,也是难说。鬼潭之中,险毒妖物还不知有多少,却要小心。” 楚煌倒不曾想到鬼潭之下如此广大,不但海莽妖树碜人,还有修行者出现。 “我们不如拿它一个活物,逼问此中音讯。” 太史紫仪也觉可行。说起断碑鬼阵,一拍兽角,指道:“这边走。” 石碑在望,两人小心在意。 果然,阴风卷过,鬼哭之声大盛。无路骷髅骨架,挥动骨剑,钉锤,冲杀过来。 “好妖物。”太史紫仪娥眉一扬,流星铁锥暴起如盘旋巨族将骷髅砸得人仰马翻,骨架崩散。 骷髅阵中传来一声厉叱。“何方妖人,敢擅闯我骷髅惊杀大阵?” 喝声中,一人驾着骨龙飞到阵前。却是一个高有丈余,身穿铁甲的将军。双手两把长身宽背骨剑,脸带青铜鬼面,只现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先前落兽丢鞭失了先手,这回见有活物出现。太史紫仪精神一震,喝道:“我乃龙宫镇殿将军太史紫仪是也,你是何方妖物,竟敢盘踞鬼潭害人?” “我鬼杀与龙宫,素无瓜葛。咱们还是各守界域,免伤和气。” 太史紫仪冷哼道:“今日却要擒你。” “慢来。” 喝声中,两人联袂来到。一个全身白皂,一个肢首皆黄。 青崖皱眉道:“原来是你。既然逃了精莽附骨阵,还不收身远遁,反又上门送死。” “我方才还道可惜。原来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姑娘终是与我黄逍有缘。”黄逍哈哈笑道,太史紫仪似乎已是他砧上之肉。 黑杀沉声问道:“二弟,三弟。你们敢是和这位将军有过节。” “无有,无有。倒是有亲。”黄逍大为开心,精瘦的脸上硬是笑出了褶子。 ,! 第10章 斗蟒 太史紫仪冷哼一声,链索卷如长藤朝黄逍身上抽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她这只落地流星锥,一边是大块头的狼牙铁锥,一边是菱形飞刺,飞阵杀人,如探囊取物。 青崖袖手打出一道青藤,攀着链索缠在一起。细看来,青藤竟是他臂膀所化。藤索相缠,青藤蓦得伸长,呲牙咧嘴如同活物一般,向太史紫仪劈面抓来。 楚煌在一旁看的清楚,挥手打出两道烈焰刀,向青崖肩头切去。青崖欲要闪动,青藤恰也被链索所缚,哪里抽身的开。‘刷’的烈焰翻卷,青崖大叫一声,双臂齐斩,流出浓血也似的绿水。满脸青气,可怖已极。 再看链上青藤,失了根脉,随即枯死。 黄逍心头一惊,连忙双手拿诀,口中念念有辞。 黑气翻覆,阴沙弥荡。无数黑影从潭中爬了出来,呼老挈幼,挣扎呐喊,恶形恶状当面扑来。 太史紫仪连忙举鞭抽打,恶鬼惧她威势,一时不得上前,只在身周徘徊,围聚不退。尽伸着干枯手掌,似欲拉扯。 楚煌眉毛一轩,抓起一把定魂砂,漫天洒去。好像烈日悬天,浓炎之气岂是腐骨游魂所能抗拒,当其冲者立即灰飞烟灭,簇拥而来的游魂相竟践踏而去,急如丧家犬,忙如漏网鱼。 游魂散开,现出一脸惊慌失措使咒役魂的黄逍,楚煌抬手一道烈炎打去。 “慢来。”黑杀驾驭骨龙挡在面前。骨刀一合,将烈炎挡住。炎气遇气则燃,在骨刀上烈火翻腾,却不得损伤分毫。 “走。”一声喊过,青崖入地而没,黄逍落水而逝。黑杀变成一具骨架,慢慢软倒。 “怎么办?” 楚煌皱眉道:“此间妖气都是海莽团聚而成,不如找到根须,破了妖脉。” “妖脉该当在何处?” “精莽附骨阵。”两人同时出口。四目相视,默逆于心。 +++++++++++ 两人驱兽来到化血树盘踞之处。 楚煌默聚灵力,挥手打出定魂砂。刹时间,天空金光大盛,化血树间惨呼之声不绝,登时委顿一片。海莽纷纷退入水中,现出一片碧波澄静的海水来。 “妖脉定在这片海水之下。”楚煌收了金砂,不由松了口气。 “我下去探路。” 太史紫仪应了一声,轻声道:“万事小心。” 楚煌下得水中,果然海莽滋杂,愈下愈为蓬生。藻莽相缠间,时而露出白骨,景状凄惨,让人胆寒。 海水深窈,似乎杳无极限,愈是向下,愈感到妖气强横,不时有低语浅笑盈耳,妖媚蛊惑。 不知行了多少时候,海水渐寒,时有碎冰浮过,似是到了极北阴寒之地。楚煌顺着妖气旺盛处摸去,只见眼前好大一面海蓝,粗壮的海莽从岩石洞**之中穿出,虬劲之处,让人咋舌。 楚煌甫一接近,就有海莽伸展着向他裹来。楚煌连忙以定魂砂化作清净光明铠护住魂体,游身荡开,觑定一处岩**,将身一摆,钻了进去。 岩**极深,行有一箭之地,霍然开朗,钟乳倒悬,气候温暖,又是一般奇丽。到了近头,却是一方幽潭,潭水清碧,游鱼细石,历历可数。 潭中飘浮冰塑,似有人影。楚煌走近看时,那冰塑如水晶透亮,有一块较大的,微影隐约,如琥珀一般。楚煌凑近细看,见其中似一女体,素衣简约,眉目如画,却不是琳琅是谁? 楚煌一见大喜,连忙下水将冰塑抱住。 冰中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楚煌陡觉身上一冷。潭水刹时冰冻,将他下半身尽皆封于冰内。 “还是四妹厉害。”笑声响起,黑杀三人纷纷现出真身。素裙秀鞋的少女踏于冰上,看是琳琅模样,只是容颜冷漠,不与琳琅的稚美善良相类。 潭冰若有无限吸力,将楚煌拽入其中,不一刻,已埋到脖颈。 “此人如何处置?”白灵问道。 黑杀看了老二、老三一眼,沉声道:“此人伤了老二双臂,又破了老三咒法,还是沉入九幽寒窟之中,血祭龙神吧。” 四人无有异议。白灵施法解了潭冻,只以冰匣锁住楚煌,四人各以符咒镇之,再将冰匣沉入寒潭之中。 寒潭之下,水气幽冷,浮冰之外,更无他物。楚煌脚落实物,连忙聚起身上真炎,试图破冰而出。那白灵胁持琳琅肉身,能瞬间冰冻寒潭,术法精微犹在三兄之上。楚煌自不愿轻易与她比斗,若是伤了琳琅肉身,反为不美。 楚煌急运灵力破冰,黑杀四人加在冰匣上的符印随之光芒大盛。四人神通各有偏重,竟暗含生克之理。楚煌不动,四符自然相安无事,一旦输动内力,四符立即灵力相生,强大异常。 楚煌正自头疼。地面上轰然巨震,一处鼓起岩窟下面顿时撞开两扇石门,潭水狂荡,积冰倒贯。楚煌惊疑未定,岩窟下猛然窜出一个巨大蟒头。尖牙红信,血盆大口,飞身噬来,全身通黑,粗有数十丈,真能生吞犀象。 楚煌大叫一声,已落蟒口。尖牙微触,冰匣立成粉碎。楚煌急忙抓起金砂,朝蟒信打去。那金砂炎气刚炽,打得蟒信一缩。楚煌就势飞出蟒口。黑蟒吃他一打,威怒异常,咆哮如龙。楚煌飞身甚疾,黑蟒腾身而出,犹不见尾,怕不有百丈之长。 “原来这就是黑杀口中的龙神。”楚煌心头大恨,四妖竟如此残狠,想让他葬身蛇腹。 楚煌逃它不过,百忙中一个急转。暗道巨蟒体大,定然转身不便,我且驱身游斗。它若蠢时,倒要把自己缠住。 这么想时,蟒头追得急,慌不择路,巨蟒老粗一条尾巴当头甩了过来,崩然中好似巨闸压顶,将楚煌落叶一般的身躯甩入口中。楚煌脑中轰然,魂体欲碎,尚幸有定魂砂护住,否则吃这一甩,恐怕要魂飞魄散。 惊魂未定,巨蟒红云似的舌信卷了过来。楚煌心头大怒,一边祭起金砂,一边催出烈焰刀朝蛇信猛打。巨蟒嗷嗷吼怒,冰山般坚牙闭合,蛇信颤似红练,猛的以银河倒悬之势,俯冲而下。 楚煌见它合牙蓄势,已自警惕。赶忙将身上北斗玉辰玄衣化作一柄光灿灿的巨斧。 蛇信噬下,楚煌陡跃而起。巨斧照着蛇信分叉处怒劈而下。灵气贯注,有如北天之寒。 斧舌交击,顿作金铁之声。巨蟒喉中刮出一阵黑风,将楚煌吹了出去。脚落实地,楚煌一阵惊愕。却见巨蟒惨哼着向石窟钻去,蜿蜒如巨龙一般。眨眼间,只剩后尾。楚煌一见此巨尾摆荡,怒上心头。举起北辰巨斧狠劈而下。黑蟒巨尾狂摆,甩了几甩,却不与他纠缠,从石窟中一闪而落。 “什么狗屁龙神,以为龟缩起来就没事了。”楚煌握定灵斧,跃入地石窟之中。 石窟下是一条长长甬道,石壁开阔,空气湿热。 楚煌沿着甬道走了一箭之地,空空落落,毫无异状。更不见巨蟒藏身。 “莫非石窟另有通道,被黑蟒逃了?” ,! 第11章 孙绰 楚煌心有疑虑,脚步不由加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一刻,已到尽头。却见一座石门。左右更无道路。 楚煌翻转巨斧,默运灵力。大喝一声,直劈而下。 轰! 石门洞开。一道明光穿射出来。 楚煌纵身跃了进去。眼前金光大盛,犹如十日当空,弥漫间有威凌之意。觑目看时,仅见一宽大石室。中间插着一柄磨盘粗细,高有十丈的蛇形长矛。直柄釉质,隐现蟒纹,矛如蛇形,双锋凛冽,灿如冰刀。神光湛然,让人心驰神移,杀伐之气顿生。 楚煌振斧为衣,伽持于身。走近细看,矛身镌着湛龙腾雾四个古篆,神韵非凡。 “原来是天地神器湛龙腾雾矛,难怪有偌大神异。那巨蟒却是此矛所化。可惜,此矛长大,要使得它动,岂非要百丈巨人才成。”楚煌抚摸古字,暗自动容。 石室陡然传出一阵天崩地坼之声,楚煌吃了一惊。却见矛身略动,变为水桶粗细,三四丈长。 楚煌心喜,“还要再短些,再细些才好。” 矛身再动,变为碗口粗细,一丈八尺余。 楚煌握定矛身,大喝一声,从地上拔出。挽了几个枪花,使了几个回阵,果然威凌毕露,运转如意。心里更是爱不释手。 试手中,石室乱晃,乱石攒飞,如要天塌地陷一般。楚煌腾身而起,举矛径搠,搅起千道狂风,叱咤如龙。 轰声中,石室掀顶翻飞,楚煌破壁而出。回头看时,石窟消沉潜埋,已被潭水湮没。 “啊,小子,你竟还未死。”波翻浪涌间,却是黑杀四人见潭水怪异不断,赶来探看。远远瞧见楚煌持矛而立,心头大感惊异。黄逍更是喝出声来。 楚煌冷然一笑,“今日且拿你来试矛。” 喝声中掠身而起,陡手翻转丈八蛇矛,舞起一道银浪向黄逍刺去。黄逍大惊失色,连忙拘魂阻截。黑杀御骨剑,青崖化藤索,白灵凝坚冰,齐齐叱喝挡御。 楚煌随手一搅将黄逍拘住的冤魂恶鬼驱散,以横扫千军之势向黑杀扫去,黑杀自忖难敌,连忙侧身避开。藤索乱舞,坚冰四凝,楚煌运矛急转,湛然神光透出一股威烈正大之气,搅得坚冰潜消,藤索尽靡。 楚煌飞身而近,灿然双锋以莫可沛御之势扎入黄逍脖颈。 黄逍一声未哼,面色恢败。七窍心火尽散,现出原形。却是一条黄鱼。不过,已是死鱼了。 丈八蛇矛乍沾血腥,顿时金光大盛,强横灵力如同睡醒巨龙般摆尾摇身从矛身传来,楚煌持定静念,自身魂体大盛,似乎血脉相连,相互共鸣一般。 楚煌长啸一声,潭水冲卷,波浪激荡。挥矛急扫,至阳之气满而自溢,横冲直撞。黑杀三人同时感到一股灭顶之气,纷纷施法防御,被潭水倒冲出潭,三魂皆破。 楚煌顺势而出,踏足潭上,双瞳一时尽成金色。 将蛇矛插在地上,环顾神情狼狈的三人,楚煌喝道:“你们到底是何来历?若不从实招来,那死鱼就是你们榜样。” 青崖大喝一声,双手、胸前同时暴出无数枝条,向楚煌抓来。这一招破釜沉舟,七窍都淌出绿血。 楚煌冷哼一声,无视那些枝枝蔓蔓,挥矛直搠。卟的一声,贯入青崖胸口。青崖狂吼一声,双手抱住矛柄,向楚煌冲去。大叫道:“大哥、四妹快走。” 楚煌握住矛柄一转,金光闪现,照得青崖如同透明一般。 “士可杀……。”青崖心痛如绞,眼光登时暗了。 楚煌振动蛇矛,哗嚓一声,青崖身躯四分五裂,化为浓血。 看看黑杀、白灵已失了踪影,楚煌飞身追了出去。那黑杀也就罢了,白灵占据琳琅肉身,岂能任她逃脱。 楚煌一路急行,不一刻已飞出岩洞。耳边骤然传来厮打之声。顺着声音看去,黑杀、白灵正和一女子杀在一处。楚煌本以为太史紫仪等他不及,赶来接应,仔细看时,却非紫仪。 那女子身着红绢短袄,青丝如瀑。瓜子脸,柳叶眉,风姿绝美。她骑着一只花斑豹,使一双八棱金锏。双战黑、白两人,却是游刃有余。 白灵见楚煌追了出来,暗吃一惊。她却甚是奸猾,高声叫道:“妖女厉害,三哥快来相助。” 那女子闻言顿时有些戒备,比斗之间颇有保留,想是留有余力防着楚煌突袭。 楚煌暗道晦气,竟然占了黄逍那死鬼位置。 黑杀两把骨剑卷起两道黑气,坐下骨龙,趋退之间颇为凌厉。白灵只管游斗,时而从手中发出坚冰,常常于刻不容缓间阻击那女子。两人一远一近,一长一短,配合的颇有章法。那女子虽是双锏精妙,一时也拿他们不下。 楚煌吃白灵这么一喊,只得远远站开,以妨那女子一时分不清敌我,让两人乘机脱逃。 脑光急转,楚煌目光投注到海莽盘踞的妖脉。暗道:“也罢,我先捣毁妖根,为世间除一大害。” 当下暗运灵力,蛇矛上金光大盛,楚煌大喝一声,挥矛向海莽缠抱的岩**搠去。蛇形矛头好似狂龙断辔,陡然化身成黑色巨蟒,粗比巨鲸,可吞狮象。将海莽妖脉一口吞没。回身收矛,巨蟒又变回丈八模样。只在矛头多了一团紫色火焰,如海莽缠抱洞岩模样。再看原处,小山般的海莽盘踞已经化为乌有,现出老大一片深坑,瞬间被海水充满,小片莽草纷纷变回寻常模样。 “龙神?”黑杀、白灵相对失惊,一时面成土色。 那女子挥起一锏,劈出一道紫电。黑杀狼狈躲闪,跨下骨龙被绞为粉碎。白灵乘隙纵身而走。女子又是凭空一斩,一道紫电飞出,绳索般将白灵捆扎起来。 “这位娘子手下留情,白灵肉身乃是盗占他人。万万不得有伤。”楚煌见白灵被女子拿住,连忙说道。 “我的紫电索只管拿人,她肉身自然无碍。”女子说着浅浅一笑,“这位相公好霸道的手段,未知手上拿着的可是名为湛龙腾龙的天地奇兵?” “正是?” 女子施礼笑道:“贱妾是镇南将军长姐,师承天音贝阙。不知相公艺承何人,十大玄门,同气连枝,或还有些渊源。” “你是孙绰?”楚煌心中震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 第12章 巧饰 妖脉被除,海莽水藻再不若以前狰狞骇人,潭水也慢慢恢复成澄净模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黑杀、白灵一脸惨然,似乎失了斗志,被楚煌拿出深潭,也未胡乱反抗。 楚煌使个分水诀掠到岸上,看到太史紫仪时不由吃了一惊,却见她两手也吃紫电索绑了,靠在金睛兽上,巴巴的望着潭水。楚煌连忙将黑、白两人丢开,跑了过去。 “紫仪,你没事吧?” 太史紫仪连忙摇头,眼眸转动,欲言又止,神情颇为怪异。 “紫仪,我已下到潭底,为何全不见孙翊踪影?”孙绰骑着花斑豹出来,看着太史紫仪,目光中颇有疑虑。 “可能……可能被什么海莽妖灵抓藏起来了吧。”太史紫仪迟疑说道,她本不善伪装。说起瞎话来,螓首微垂,目光闪烁,连鬼都不肯信。 “现在潭中妖脉已除。以我的目力,百里之内,可见秋毫之末。区区深潭,更是一览无余。……我还未曾问你,我二弟虽然颇有勇力,到底是**凡胎,他无端进入鬼潭之中作甚?” 孙绰言辞凿凿,颇有威仪。杏眼很大,明亮慑人。太史紫仪被她问不过,只得脖子一梗,“我不知道。” “太史紫仪,你到底在搞什么玄虚。那孙翊现在身在何处,你告诉她不就完了。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却要小王同你一起受罪。” 说话声中,一人从岸边的岩石旁撑起半边身子,也如太史紫仪一般被紫电索捆缚。此人锦袍银冠,面相英俊,泛着淡银之色,似是修行一门特异功法。楚煌认得他是镇海将军泾阳小龙。那人见楚煌目光望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颇有忌恨之色。方才楚、史二人说话神态都被他看在眼中,想起太史紫仪向来对自己不假辞色,心头愤恨,形于容色。 楚煌心里失笑,却也懒得理会。 那日郑岫率军袭营,楚煌借着孙翊肉身落荒而逃,幸好被太史紫仪所救,之后又带往龙宫。南都军失了主帅,群龙无首,全师溃退。自那镇南侯孙翦被雍帝在国都长乐分了尸,只留下一子两女,如今孙翊有失,国储无人。孙绰身为长姐,自然责无旁贷。她先是从兵卒口中得失孙翊去向,连忙驾着花斑豹来龙宫讨人。 当时,太史紫仪已出了龙宫寻找孙翊。孙绰自是见她不到,可是事关重大,也不能轻易折返。正在骑虎难下,却被巡海回来镇海将军泾阳小龙截住。他素来趾高气扬,自不把一介凡人放在眼里。孙绰好言相询,偏吃他冷嘲热讽。孙绰却不是好相与的,当下一顿金锏打去,泾阳小龙抵敌不过,被她祭紫电索拿住,这才老实了起来。 孙绰辗转得知太史紫仪去向,急忙驱豹赶来。到了龙岩之外,早已饿的发昏的长身鬼王只当是老天开眼,终于送了个嫩口的给他解谗,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结果被心火正旺的孙绰一锏抽了个四脚朝天,也是她病急乱投医,向他询问了一句。这回鬼王倒没说假话,在他看来,指往失羽潭跟指往阎罗殿没什么分别。 失羽潭虽然凶险,好在鬼杀四个其时正与楚煌缠斗。孙绰没费什么劲就赶到潭边。远远就看到太史紫仪在潭边张望,顿时一脸和悦的赶了过去。 太史紫仪的父亲“八臂羿王”太史目原本出身龙城凤都,和孙绰的师门天音贝阙同为十大玄门之一。十大玄门以至道标榜,同气相连。各门弟子向来有同门之谊。太史紫仪幼时也曾在凤都修行,是以与孙绰有一拜之交。 太史紫仪相救孙翊本是天性所至,旧谊所使。原来一心为孙翊着想,也是本着善始善终的态度。哪知事情急转而下,孙翊早死,楚煌还魂。现在孙绰居然找上门来,她却到哪里还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兄弟。 太史紫仪心如乱麻,实情相告吧,孙翊虽非楚煌亲手所害,却也是因他而死。以孙绰的性情,岂能善罢甘休。虚意相瞒吧,又觉得愧对故人。 孙绰不迭追问,太史紫仪只是言语支吾。孙绰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见她魂不守舍,对身边沉潭却很是关注。不由起了怀疑之心。当下出言相诈,太史紫仪顿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更让孙绰起了下潭看看的心思。 太史紫仪百般劝阻,顿被孙绰祭起紫电索拿在一边。 孙绰在失羽潭中搜寻良久,也对海莽根脉庞大到骇人的妖灵之气心惊。正欲深查,却遇见鬼杀、白灵狼狈逃出。陡遇生人,孙绰心中一喜,连忙上前询问。鬼、白二人甫脱险地,哪会跟她纠缠。一个欲跑,一个要留,不免动起手来。孙绰看那鬼杀形貌怪异,骑着骨龙,甚是凶怖,白灵面如沉霜,体冷如冰,俱是一身妖气,远非良善之属。比斗之下,顿时起了除害之心。这一阻截,却也恰巧帮了楚煌的忙。 孙绰对太史紫仪百般追问,楚煌心知全是因自己而起,当即挺身而出。 “孙小姐,太史将军正是因为寻找孙君侯反被长身鬼王蒙骗,误入鬼潭。孙君侯下落,她实有不知,却非有所欺瞒。” 孙绰轻哦一声,见太史紫仪低头不语,略感歉然。施法收了她身上绳索。 “我二弟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楚煌略不经意地看了太史紫仪一眼,心知现在决不能犹豫不决。沉声道:“孙君侯误入龙岩之中,触动乾元金光大阵,被阵中阴沙所化。不幸身亡。” “此言可真?” “千真万确。” “何人为证?” “楚某亲眼所见。” 孙绰问道:“楚相公当时可在阵中?” “不错。”楚煌半真半假的说道:“楚煌身有北斗玉辰玄衣护体,侥幸脱困。” “楚相公可是太乙门下?” 楚煌不置可否,笑了笑道:“这一问可能助小姐解惑?” 孙绰浅浅一笑,凝眉作沉思状。 “不知楚相公仙乡何处?” “世居东鲁。” “东鲁与此相隔万里,相公因何不辞迢递来此?” “性好游荡尔。” 孙绰两眼微眯,这个楚煌到底来历成迷。太史紫仪又明显多有遮捂。二弟之死与这两人脱不了干系。只是楚煌手持湛龙腾雾矛这把盖世凶器,又有北斗玉辰玄衣在身,实在非同小可。真相未明之前,与他放对实为不智。 心思电转,孙绰微笑上前拉住太史紫仪双手,眸如星,颜如水,唏吁言道:“紫仪,阔别多年,尘事繁杂。一向难得相见,今日相逢。想不到未叙契阔,先动刀兵。我南都现在群龙无首,孙绰甚为心焦,失于莽壮。紫仪莫要怪罪妹妹才好?” 太史紫仪正满心愧疚,自是和声宽慰。 两人温言细语,一会儿便如同嫡亲姐妹一般。 孙绰环住太史紫仪纤腰,忽的问道:“紫仪与楚相公是何时相识?” 太史紫仪闻言一呆,下意识地向楚煌望去。 ,! 第13章 收将 楚煌面露黠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太史紫仪觑得脸颊一热,心口‘卟通’好似揣着一只撒欢的小鹿。 孙绰见此情景,只道两人之间有些暖昧,自然也不好再刨根问底。眼波流转,扭头笑道:“楚相公离家很久了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如今东鲁也不安宁,东海寇屡屡犯边,掳掠百姓。镇东将军李君侯誓师招讨,却是损兵折将,引得天子颇为震怒。如若再不建功,恐怕有褫爵夺禄之忧。” “东海寇竟如此可恶。”楚煌听言不由怒形于色,“此等恶人究竟有何倚仗,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东海本就是四荒之地,海岛众多如星罗棋布。朝廷流徙之徒,豪强亡命之辈,多聚于此。五百年前,天齐帝代周而立,征发龙蛇舰队十万众扫荡东海,与浮桑人大小三十余战,无不击破。殄其神社,陆沉浮桑三岛。从此,东海大靖,三百年无有大患。” 孙绰说起古时征伐,眉目间大有神往之色,顿了顿,叹道:“想那浮桑人几百年飘逐东海之中,血海深恨可想而知。东还之心更是无一日稍歇。如今太师魏仲羁兵西川,劳师动众。我南都军陈兵三山关下,鏖战七载。十常侍惑乱内廷,蒙蔽圣聪。大雍已是内忧外患。东海寇势大人杂,其中不乏才智之士,此时来犯恐怕不是劫掠一番那么简单。” 楚煌听她一番分析,果是入情入理,一时存了心事,神情也有些恍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孙绰摇头笑道:“天下之势,分分合合。原无多少出奇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万古不易。我二弟撒手一走,南都已是一团乱麻,还说别人的闲话作什么?” “紫仪,我想到那乾元阵中一观,我那兄弟即便真的尸骨无存,也当前往拜祭一番。” 孙绰说着不由红了眼睛,太史紫仪也觉凄然。 楚煌问道:“这妖女还占着琳琅肉身,你们可有手段拘她出来。” 两女闻言面面相觑,符印拘魂之术却非所长。 “看来只能把她拿给龙岩婆婆处置了。”楚煌苦笑。 “此人如何处置?”孙绰一指泾阳小龙。 “此人乃是泾河龙君小太子,与我家龙君份属姻亲。况且又是四渎镇海将军,虽然今日无撞冒犯了妹妹,妹妹大量,幸勿与他计较。”太史紫仪虽也觉泾阳小龙为人甚是惹厌,可他并无大恶,还是好言劝孙绰放他。 孙绰冷笑道:“这泾阳小龙骄横跋扈,早晚是个祸胎。不如妹妹今日替你除了,好来个一干二净。” “妹妹切不可惹祸上身。”太史紫仪急忙劝阻,“泾阳小龙不足为患,可那泾河龙君却非同小可,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也罢。”孙绰挥手收了紫电索。 泾阳小龙跳了起来,驾云在半空,方才回首叫道:“孙绰、太史紫仪,你们今日辱我,本太子誓不与你们善罢干休。” “此人可恶。”孙绰恼怒,欲祭紫电索出来。太史紫仪忙抓住她袂袖,摇头道:“随他去吧。” 泾阳小龙见此情景,心中打鼓,冷哼一声,慌忙去了。 孙绰卟哧一笑,“我也只吓吓他。……这个黑衣服的怎么办?” “此人无用,杀了便是。”楚煌一抖蛇矛。 “慢来。”黑杀觑得一惊,“小人能驭使骷髅惊杀阵,三千骷髅兵可冲锋掠阵,凶厉莫当。小人愿随孙小姐南都效力。” 孙绰摇头道:“此阵太过邪恶,恐伤天和。” 黑杀忙道:“各军阵上,各显手段。小姐若能用我,可救免无数南都百姓得脱家破人亡之苦。况我阵下骷髅,俱可如我一般打扮,如寻常军士无异。非修行之士绝难分辨出来。”他现在努力乞命,话也尽量往满的说。其实以他的鬼样子,一看就与常人不同。 “也好。”孙绰施法收了紫电索,说道:“你先前往程甫将军帐下听用,俟我回去再作安排。” 鬼杀忙不迭应了。 白灵叫道:“大哥得了生计,就要置小妹不顾吗?” 黑杀踌躇不已,施礼说道:“小姐容禀,我四妹本是此间白鸟通灵。只因道术疏浅,无法修**形。这才借助妖脉之力,占据琳琅姑娘肉身。还请小姐念她无有大恶,法外施恩。” “楚相公。”慌乱叫声传来,一个女影飞快掠近。 楚煌看她倩影单薄,眉目甜美,是琳琅无异,连忙迎了上去。 琳琅见他欢喜,抓住他臂膀,乳燕一般投入怀中,拍着胸脯叫道:“楚相公,我可找到你了。” 楚煌瞧她举止可爱,笑道:“怎么急成这样?” “我看那海莽都散了妖力,想是你破了妖根。心中欢喜,就辞了婆婆出来迎你。不想被那恶鬼王撞见,他说要吃我,还好我跑得快,吓死我了。” 琳琅说的惊乱,面上却一脸甜笑,趴在楚煌身上,感受他温暖的怀抱,觉得很是安心。 “女娃,哪里逃?”鬼王体重步缓,又实是饿到了,远远瞅见琳琅趴在一人身上,大喜叫道。 “你这恶鬼,竟敢施诈诳我?”楚煌尚未开言,太史紫仪早已不忿,提鞭赶了上来。 长身鬼王看是太史紫仪,吃了一惊,扭头就跑。 太史紫仪抬手打出菱形飞刺索链,将鬼王缠住。“大仙饶命,大仙饶命。”鬼王倒也利落,心知斗不过,连忙跪地讨饶。 太史紫仪冷哼道:“你这厮内怀奸诈,须是饶你不得。” “小人愚昧,不知大仙法力无边,实实不敢了。” 楚煌抓起一把金砂,朝鬼王胸口打去。那金砂是极热之物,能推宫过窍,抽取灵力。鬼王神情一呆,那金砂陷入胸前打转,他的巨大身躯宛如撒了气一般极剧缩小,不一刻,已剩丈余。五官渐显轮廓,不比先时的丑陋可怖。 鬼王大惊失色,叩头如捣蒜,惶叫道:“大仙饶命……。”楚煌收回金砂,对太史紫仪说道:“此人或可一用。” 太史紫仪寻思龙宫武备确实有待加强,有孙绰的榜样在前,顿时有样学样。“我龙宫尚缺一守门武士,你可愿做。” 鬼王听的一呆,慌忙点头:“我愿,我愿,愿做。” 他这个鬼王空有其名,近日连个把活人都逮不到,口中早淡出鸟来,凄惨落魄莫过于此。 太史紫仪点头道:“以后只能吃三牲家畜,倘敢害人,定斩不饶。” 鬼王赌咒发誓以后只吃素菜,不沾荤腥。 --绿@色#小¥说&网--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绿@色#小¥说&网--!,! 第14章 难测 失羽潭中妖脉已断,妖异可怖气息已然一扫而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龙岩之中也不再海莽牵缠,蓬蓬簇簇,扎人的眼。只剩碧绿水藻,招摇可爱。 龙岩之中有乾元金光阵压服,倒不成就此散为砾石。依然是庞然大物,不过看上去雪净许多。 海中无日月。不觉又是十日有余。 那日,楚煌降服白灵归来。龙岩婆婆即为琳琅返魂培元。对史、孙二女却避而不见,大家都道她性情孤僻,也便作罢。龙岩婆婆倒借楚煌之口,转达了一些乾元大阵的奥妙之处,两人趁着大阵未启时查探了一番。孙翊肉身早被阴沙化尽,孙绰也无可奈何,于阵外祭扫一番,自归南都去了。 楚煌如今现出本来面目,也不便再回龙宫搅扰。琳琅脱体日久,魂命初合,还不能得心应手。乾元阵内,琳琅舍命相救,失羽潭中,楚煌也只身犯险,帮她抢回肉身。两人自有一般亲近,琳琅没有复原,他也不好就此离开。 好在龙岩婆婆不但神通精湛,于修行佚闻也所知甚夥。时常找楚煌谈些玄门渊源,灵丹秘宝,奇兵神器。楚煌周游甚广,性情颖悟,亦颇健谈,闲话中倒颇能得龙岩婆婆叹赏。十日过去,倒也颇不冷落。 两人聊起奇兵神器,自然说到楚煌在失羽潭中偶获的湛龙腾雾矛。龙岩婆婆说道天地奇兵都是天地精华所聚,镔铁、寒水、灵火各有说法,再有高明铸造师,按天时地利日辰,诸般机缘甚是生人血祭方告成功。铸成之后,又必经绝代猛将之手,沾血无数。如此,天质,地灵,人精毕备,方能大放异彩,震砾一时。 夏王一统至于今日,天地奇兵不过一十三种而已。 而且奇兵必合五行,只有因其属性而深藏之,方能如虎添翼,如凤涅磬。 湛龙腾雾矛曾是夏武帝麾下飞将益德的兵器。那益德有万夫不当之勇,万人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惜,刚极易折,终为小人所害。益德死后,夏武帝作诗悼之,“腾龙乘雾,终为土灰”。 传说,是夜湛龙腾雾矛不胫而走,归藏九幽大地之下。是以,龙岩婆婆断定湛龙腾雾矛五行属土,应以大地收藏之。楚煌以灵力驱动,蛇矛果然入地隐没。 楚煌走出岩洞,听得外边传来‘呜聿’之声。只见琳琅坐在岩石之上,正在摆弄手上的法螺。双目的的,盯着地上水藻,一脸怪异。 楚煌慢慢走近,却没发现有何出奇之处。琳琅若有所觉,猛然转过头来,小手在胸口轻拍,脸上却绽出笑来。“楚相公,你不声不响走来,吓死琳琅了。” 楚煌笑道:“你就这般胆小?” 琳琅眨眨眼睛,巧笑道:“看见你就不怕了,你又吃不了人。” “看你专心致志的不知是何要紧,生怕搅了你。” 琳琅笑着慢慢摇头,娥眉微紧,说道:“以前我吹起法螺,这些水草都能跳舞的,先时无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吹来玩耍,谁知今日怎么试都不成了。” 水草若说跟以前有何不同,只是丧失了妖力。水草以前若能听着海螺吹出的声音起舞,那这海螺想必也不是件凡物。楚煌隐隐觉着一些蹊跷,问道:“你这海螺又是从何而来?” “是我二哥送给我玩的。”琳琅轻叹口气,又高兴了起来。“不玩就不玩吧,反正现在有楚相公在,还有婆婆陪着我。” 琳琅想到以后不用一个人呆着犯傻,心头一阵甜蜜。一会儿又嘟嘴道:“可惜,婆婆现在好像非常喜欢那只白鸟,整天跟它关在一起。” 那白鸟即是白灵所化,龙岩婆婆拘她还了琳琅肉身,自然被打回原形。不过那白灵很是机巧,龙岩婆婆不但没有杀它,反而传了她一些修行之法,养在身边。 楚煌没在意琳琅的小心事。想到那海螺竟能引动妖莽,琳琅极有可能是在舟中无意吹动海螺而被海莽缠身丧生的。那么,琳琅二哥是根本不知道海螺的奇异之处,还是……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 楚煌看着琳琅毫无机心的笑容,不由为她暗暗担心起来。 “楚相公、琳琅妹妹――。” 两人正各怀心事,却见太史紫仪骑着辟水金睛兽来到。她今天穿一件透着水草纹的浅蓝色绒边襦袄,月白色裳裤。清新淡雅,馨香宜人。如一朵水兰花一般。 “太史姐姐。”琳琅抢着跳了起来,高兴地叫道。两人都是纯厚善良之人,解开误会之后,关系迅速好转,倒好像相识多年似的。 太史紫仪亲热地问道:“琳琅妹妹,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很好了呢。”琳琅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转了两圈,甜笑道:“累姐姐惦记了呢?” 太史紫仪点头问道:“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可该怎么说呢?”琳琅皱皱瑶鼻,一脸懊恼地道。死而复生的事便是搁自己以前也难以置信。 “这也没什么,人活着便是最好。相信家里也不会纠缠太多。况且,事情大体不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太史紫仪宽慰琳琅几句,说她回家时一定过来相送。 “对了,楚相公,白河水族惨遭灭绝,你可知其巨细?”说起此事,太史紫仪顿显苦恼之色,白河数万水族罹遭惨祸,事关重大。个中原因却迟迟搞不清楚,一旦被人抓住巴柄,告龙君一个尸位素餐之罪,可是罪责不小。 楚煌皱眉道:“我游历之中听闻上古妖族神通广大,能知天地阴阳,过去未来,死生祸福,不测之变。妖凤栖身昆吾,名头极大。我当时就在左近,于是动了心思想见识一番。妖凤降生之地乃是高冠梧桐,枯而不死,已成神灵。妖凤欲取其灵力,炼成法器,取名六识神经树,能趋利避害,万事前知。” “那日她不知从何人手中抢了一枚雷神赤练珠,大喜过望,回来升火启炼。可是她不精此道,只知一味蛮干,白白糟蹋了许多好材料。我忍不住出来指斥其非,那妖凤也不生气,反而许以厚利让我帮忙炼制。她对自己神通非常自信,又怕我心生反感,是以我练宝时,她只是外紧内松,并不如何接近。她却不知我有北斗玉辰玄衣在身,张如云翼,瞬息千里。丹成九转后,我自然携宝远遁。那妖凤也是利害,惊怒之下现了本相,双翼鼓动速度犹胜于我。比斗之下,我使出北溟接引功吸纳她本命真元,被她雷神珠打出,伤了神魂。本命至炎加上一颗雷神珠,足以毁天灭地,这才蒸干了白河之水。” “如此说来,白河水族是受了池鱼之殃。”太史紫仪不由沉默,“为何我一点原由也探听不出。” 楚煌摇头道:“妖凤虽然神通霸道,白河之患又焉能没有活口,除非有人施了手段,作了清扫。” 太史紫仪目光一亮,恍然道:“难怪龙君说白河之患不是天灾,而是要获罪于他。原来龙君早知道大灾之后被人做了手脚。” “此举分明是要陷害龙君,真是可恶。”想清其中关节,太史紫仪大感气愤。 “是啊,如果不是幸存者全部受到控制。就是有人使了神通幻术,让巡查之人无法看到真相。那么白河水族现在必还处于危难之中,一旦东窗事发,只会罪责更大。” 太史紫仪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此事一定要尽快通知龙君,不然……不然……。” 楚煌笑了笑,道:“你也别急,这件事情既已被龙君看破,相信他已经有了破解之策。白河之事离今已近一月,现在再急也于事无补。况且,你既看不破那人布下疑阵,他的神通想必在你之上,还是计议周全为好。” ,! 第15章 黑水 地之四极,至寒者曰北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北海之中,冰岛广布。岛上有山,往往高达万仞。终年积雪,海水结冰数尺,坚舟难渡。 黑水国位于北海边上,因一条黑水护城而得名。传说此河乃雷龙所化,因为触犯天条,被天帝毒酒赐死。所以河水尽成墨色。 黑水国人口百万,商旅鼎盛。百姓大多聚于国都万安城中。登上国都积栈塔北望,冰川雪原,珍株琼桂尽收眼底,让人心目放达,顿生蜉蝣弱羽之叹。 风凌渡位于黑水河畔。西行三百里便可入海。 门外大雪,天地尽墨。 风凌客栈早已客满为患。此地不但商旅杂陈,还有不少背刀跨剑之辈。高山,深海,蛮荒,海岛向来是世间荒凉少人处,也正是天地灵气聚集之地,奇珍异宝,残谱奇兵,所在多有,自然少不了修行之人的踪影。况且,北海鲨皮、鹿茸、草还丹被称为黑水三宝。是练制丹药的圣品,倍受修行之人青睐。 今冬大雪已下了三日,积雪封道,北海想必更加凶险。过客武人多羁留于此,偏是这些人向来四处流浪,又有几个腰间多金的。老板还算仁义,着伙计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垫,每人送二两黄酒,凑和着过夜。这些人倒会随遇而安,三五围在一起吆喝着赌起钱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阔宇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一个沙哑苍凉的声音长声漫吟,抑扬顿挫中有种孤拗之气,让人尘心为之一涤。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吟诗者却是个卧在一角的老者。那人翻身坐将起来,仰天打个哈欠。她穿着一件破夹袄,已烂了数处,露出里面的芦苇梗子。苍颜白发,双眉耸峙,虽然形容狼狈,却颇有老辣之色,宛如经霜松柏一般。 老者兜上一双破棉靴,对众人眼光,浑不在意。只是嘟囔了一句,“老贫无酒,为之奈何?” “老先生好俊的诗,一句欲与天公试比高。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当浮一大白。”一个少年击节赞叹,从柜上抱了一坛沉酿,坐到老者面前。 浅绿水酒倒进瓷碗,上面尚浮着些黑色细滓。稻香隐隐,让人谗虫大动。 少年笑道:“绿蚁新涪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虽不十分切景,却能道人胸怀。老先生,请。” 老者也不推辞,与他干了一碗。 少年一身黑色裘袍,眉目清俊,丰神修伟。于稠人之中广坐中,俨然鹤立鸡群,正是从洞庭北来的楚煌。 老者不甚言语,饮罢数盏,眉目间顿有唏吁之意。 “谢过小哥儿的美酒,老汉却要赶路了。”老者咂咂嘴,从身边拿起一根数尺长的木杆。 楚煌不慌不忙的呷了一口,笑道:“老先生方才言道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尤能让人倾心。” 老者身躯一震,目光中神色变幻,终于拱拱手,大步去了。 渡外蹄声杂沓,数骑飞驰。楚煌转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来人所骑却是和银鲨、草还丹并称为黑水三宝的羚鹿。鹿身雪白,身上有无数六瓣雪斑,非常漂亮。四蹄修长稳健,能跋山涉水,踏雪无痕。黑水国驯有三千羚鹿轻军,来去如风,向为邻邦忌惮。 飞骑在门外勒定,骑士纷纷下马,当先两人穿着白色带帽大氅,身姿窈窕,却是女子。几人快步向客栈行来,看到迎面走出的老者,那领头女子愕了一愕,连忙拱手施礼。老者看也不看,提杆去了,风雪中传来他意兴飞扬的唱诗声:“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一众手下看着老者背景,很是愤慨。女子也不多言,当先走进店来。 楚煌听那老者声音渐远渐无,暗道:“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吟得好……。” 几人进得店来,都把裘帽摘下,拍打身上的雪迹。老板早看到几人行头不凡,连忙迎了上去。待看到那女子真颜,不由双眼圆睁,一脸惊艳。 那女子约摸二十四五年纪,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神仪妩媚,举止详妍。宛如神妃仙子,初下瑶台。 女子身旁一个锦袍青年见老板作此模样,老大不悦,提起手中剑推攘道:“去—去—,拿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出来。” 老板连忙作擦汗状,打躬作揖的去了。 一旁少女咯咯笑了起来。目光转到女子身上,不由轻声一叹,“小姑姑真是美呢?我看是个男人都会被你迷住。”这少女柳眉杏脸,神情娇媚,也是过人之姿。只是比起身边女子的容光照人,未免有所不及。 女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招呼一名手下,说道:“你去向老板好言语要些饭菜,事情紧急,咱们不能久待,只是道路已封,前行更是艰难。需等黑水剑派的师兄赶来相助。” 锦袍青年见她面有忧色,神情傲然说道:“静师姐不必担心,我已着人向派中请援,即便掌门师伯未及赶来,我爹爹也一定会召集门人相救。咱们黑水剑派素受我王礼遇,王室有难岂有袖手之礼?” 女子略略点头,疏无宽解之意。 这时,那帮聚众取乐的人群中,有人说道:“二哥,今日在万安城中听说黑水国来了一个赤面行者,能够降龙伏虎,神力无双。那黑水剑派的长老雷大纲都斗他不过,反被他念珠所伤,折了老大脸子。黑水王大喜过望,将他拜为国师。” 那人身边躺着一个破衣烂摆的胖大和尚,两腿翘起,摇呀摇的好不自在。闻言笑道:“这黑水王许是没见过什么高明的修行者,修四象的若练不出龙象之力,只算个庄稼把式,差得远嘞。” 先前那人一阵沉默,他穿着一件宽大白衫,头戴斗蓬,面目难辨。过了一会儿又道:“黑水剑派是十大玄门之一,是玄门中惟一以剑仙之术传道的。雷大纲是派中长老,不知境界如何?” 胖大和尚闻言嗤之以鼻,哈哈笑道:“黑水剑派独处一隅,早成井底之蛙。十大玄门中,蜉羽门、秋水门、太乙门、龙象门号称上四门,都是势挟乾坤,门徒播于天下。天音贝阙、龙城凤都、琅嬛玉/洞,清愿静殿,也算龙鳞凤爪,代有传人。雪山派远在西极之地,与我中土甚少往来,且不说他。 我倒听说当年十大玄门围剿太平魔道,九大玄门会盟天下,黑水剑派却只到了空空子一人。几大玄门颇是不屑,空空子却道是愿附骥尾。可见,黑水剑派在玄门之中本就是聊为骥尾罢了。” 和尚说的颇为得意,他却未言空空子实有剑仙之能,否则焉能在魔道大战会存活下来,并得到九大玄门认同,从此光大门派,长踞一国。 ,! 第16章 三太子 “混账,哪里来的野腿子,竟敢狂言诋毁我黑水剑派?”锦袍青年听得两人言语奚落黑水剑派,怒气勃发,忍不住上前喝骂。。 胖大和尚也不生气,翻个白眼,笑道:‘六弟,看到了吧,这就是黑水剑派弟子养出的得性。他们得黑水三宝供着,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还将天下修行者放在眼里。” “你们……岂有此理。”锦袍青年从腰间一摸,抖出一把三尺软剑,长锋凛冽,显然来历不俗。 戴斗蓬的六弟卟哧一笑,“听说当年空空子大战太平鹰王,飞身御剑,叱咤如龙。杀人于三十六步之内,事了拂衣,身无长物。却是携着葡萄大小的一枚剑丸,弹指成剑,神通惊人。怎么与今日所见,大是不同。” “弹指成剑,说来容易,却是要人修成阴阳二气,可刚可柔,那是剑仙神通,又有几人能够。听说空空子晚年弃剑丸不用,已能练精化气,贯通六脉,杀人于无形。那才是鬼仙修为。”和尚本是颇有嘲弄之意,说到最后顿有仰止之感,神情也庄重起来。 锦袍青年面皮涨红,抖着手中长剑进退两难。 那静师姐悄然一叹,“雷师弟,咱们尚有要事在身,不可因小事便起争端。……两位言谈间对黑水剑派知之甚详,不知师承何派,渊源如何?” “咱们是山野之人,闲云野鹤,嘿嘿,实在是落魄的很,不劳姑娘动问。”和尚一踢六弟,说道:“去看看大哥他们过来了没有,也好赶路。” 六弟笑着应了一声,方自起身。马蹄翻滚之声传来,不一刻已到店外。 “鹿师侄,可有在此。黑水剑派雷大纲来也,请出相见。” 雄浑威壮的声音传来,锦袍青年面露狂喜,叫道:“静师姐,我爹爹果然来了。” 鹿静淡然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客栈外健马盘桓,火把张天。无数玄衫背剑的黑水剑派弟子个个手持火把,端坐马上,人头簇拥,怕不有百人之多。 为首四骑三男一女,与身后隔着一马身距离,显得地位超然。 鹿静看到这般阵仗,心中略定。又看到领头四人,认得是派中除掌门之外的四位长老,柏幽城,丛幽疆,水幽然和雷大纲,顿时一惊。从他们身后看去,认出几人都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掌门闭关练功,她早知道,本就没报多大希望。四大长老齐出,二代弟子杰出者倾巢出动,如此阵容,可谓仅见。 鹿静连忙上前施礼:“家门之事,劳动四位长老亲自出马,鹿静甚感不安。” “我王为奸人所乘,长公主又是我门下弟子。事关家国兴旺,门派声誉。即是我黑水剑派份内之事,自然要倾力而为。”素性持重的柏幽城,慢捋长须道。 挨着他的雷大纲豹头环眼,赤须燕颔,身躯雄壮,声如洪钟。当即举起鬼头刀叫道:“那贼子来历不明,我早看他不顺眼,可是大王不听我劝,否则焉能把王……吃他掳去。” 丛幽疆知他口没遮拦,连忙在他袖上拉了一把。这事是王室丑闻,若被他这嗓门喊出来,非闹得满城皆知不可。丛幽缰眉眼细长,面相清癯,是派中的智囊型人物。 水幽然道:“事不宜迟,还是请长公主和柏师兄主持救人要紧。” 鹿静虽是门中二代弟子,毕竟是黑水王御妹,又事关王室,自然要由她做主。四大长老纷纷表态。 鹿静凝眉细思,说道:“如今大雪封路,前途难行。我手下有侍卫十人,俱有羚鹿坐骑,不惧冰雪。可以让他们将羚鹿腾出来,交与四位长老和门中弟子骑乘。得鹿者先行,其余众人可缓缓而来,四位长老以为可好?” 几人点头称是,丛幽疆沉吟道:“我听闻羚鹿脚力非凡,千里之程,一日可到。现离北海不过三百里,可否让两三人共乘一鹿,北海盗声势不小,人少恐难成事。” 鹿静点头道:“四位长老务必在心,咱们此行重在救人,至于剿匪灭寇,待此间事了,再授之官兵不迟。” 几人匆忙议定,就由雷大纲从二代弟子中挑了十余位得力的。他的儿子雷小舟自然也在其中。 眼见黑水剑派众弟子一阵风般向北海刮去。那六弟咋舌道:“舅舅哎,这是出了什么大事,黑水剑派倾巢出动,还有皇家近卫掺和其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和尚呵呵笑道:“赶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六弟皱眉道:“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到?” “留下标记,让他们自来吧。” 和尚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在上面吹了口气,喝声‘起’,那铜板金光暴射,变作磨盘般大小,云气缠绕,定在半空。和尚招呼六弟坐了上去,忽啸声中,一溜烟去了。 楚煌踞案自斟,瞅眼见那掌柜招来小二交待了几句,自向后院行去。心中一动,提着酒壶跟了过去。 小二觑了一惊,连忙上前拦住,小心问道:“客官,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楚煌醉眼惺忪,笑着勾了勾手指。小二不疑有他,凑上前来。楚煌就势卡住他脖颈,灵力暗驭,小二登时面皮发涨,发声不得。 楚煌装着醉酒模样,卡着他脖颈向后院走后。小声嘟嚷着:“茅房在哪呀,大爷要……。” 进了后院避静处,楚煌随手将小二扔在一边。游目打量,后院也就一重院落,七八间房子,却不知掌柜进了哪个房间。 正盘算着如何找寻,身后响起一声大喝,“呔,你是何人,为何跟踪于我?” 转身看时,那掌柜手持双鞭,气宇轩昂,已与先前判若两人。 楚煌哈哈笑道:“不出我所料,掌柜原来是会家子,敢问跟那北海盗晁天王是何关联。” “原来是个有心人。”掌柜嘿嘿冷笑,一振双鞭,喝道:“我乃北海盗望风传哨头领小尉迟孙信是也,料你今日也走不出此地。” 孙信一个掠身,猛摇双鞭砸来,罡风扫荡,颇是不弱。 楚煌使个碎步,侧身躲开。待他双鞭砸空,一个抱心锤劈手砸在他胸前。孙信避之不及,蹬蹬蹬退了五步。 楚煌拍拍衣襟,冷笑道:“你若仅此技俩,今日恐怕难有命在。” 话犹未已,一阵劲风从后袭来。 楚煌得定魂砂固体之后,魂体强大可比鬼仙。凡人武艺再高,已难伤他分毫。身后突袭虽然凌厉,又如何瞒得他过。楚煌头也不回,手上一式‘甩鞭’正中那人腕上,那人闷哼一声,兵器拿捏不住,被楚煌就势接在手中,却是一把牛耳尖刀。那人知不可为,曲身掠开。 楚煌看那施袭的是个中年妇人,生得甚是剽悍。 孙信咬牙叫道:“大娘,此人扎手,一起上吧。” 虎大娘曲爪如兽,环抱如张弓,大吼一声,和身扑来。楚煌忙使个影里藏身,反手在她肩上一按。虎大娘收势不住,双手连忙在地上一撑,想要就势掠开。楚煌冷哼一声,使个鞭锤就欲砸她后心。 孙信看的大急,喝声着:“着。”刚鞭一晃,带起一阵阴风,朝楚煌凌空砸来,如同狂飙突进,威凌迫人。楚煌魂体何等强横,随手抓在手中,阴风消散。楚煌举起钢鞭作势向虎大娘砸去。 孙信大惊失色,高喊道:“三爷救人。” 只听‘刷’的一声,一扇门板破开。一人摇摇脑门,绰杆银枪跳了出来。 那人身高七尺,面如敷粉,眉如涂丹,又高又瘦,甚是面嫩,看来比楚煌还要小上一些。 “你是何人,竟敢来我北海奢乐岛撒野?”那人似是宿睡未醒,待看清孙信夫妻一身狼狈,不由的勃然变色。 楚煌摇鞭指道:“黄口孺子,你又是何人,竟敢对我北海总管出言不逊?” “北海总管?这名号好似未曾听过?”那人一脸疑惑,喝道:“我乃奢乐岛晁盖天王三公子晁冲,你这北海总管家住哪里,为何一向不曾见过。” 楚煌仰天笑道:“芦花荡里一扁舟,黄昏到此独自游。若问家山何处是,奢乐岛封万户侯。” 晁冲自忖,俺那奢乐岛不过万八千人,安能以万户侯封你。怒道:“你自寻死。” 大喝一声,摇动火尖枪来取。楚煌挥手使鞭架住。当下你来我往,以快打快,斗了一二十合,那晁冲一杆银枪使的神出鬼没,凌厉难当。楚煌单鞭遮掩,又不趁手,渐渐抵敌不住。撤身弃鞭而退,晁冲快步赶上,一枪搠来。 楚煌堪堪避过,抖手发出一道炎气。晁冲急忙闪时,头发早被燎着,双手急拍,闹了个灰头土脸。他向来对仪容颇为讲究,这回差点把头发烧了,如何不怒。当下从腰间捣出一块金砖,祭在空中,向楚煌打来。楚煌识得厉害,连忙抓把金砂扬起,登时将金砖收了。 晁冲觑得一惊,急摘乾坤圈打时。楚煌也忙放出北斗玉辰玄衣向他裹去,那玄衣乃北海乌金所练,上有璎珞,宝石,玉符等宝物按北斗七星方位布下术法伽持,玄妙无穷。 “慢来。”晁冲伸手一阻,高叫道:“你这可是太乙秘宝北斗玉辰玄衣?……我乃太乙门开阳真人门下弟子,不知你是哪位师兄当面?” 楚煌收了法门,暗道,玄门大派果然奥妙无穷,一旦叙起渊源立时可化敌为友,省了多少纷争。 “传我宝衣那位前辈倒并未提起自己名号,我也不得而知。” 晁冲想了想,问道:“他可是一位留着长胡子的道者?” “正是。”楚煌点头,心中却想留胡子的道者千千万万,我又怎知你说的是哪一位? 晁冲恍然道:“那一定是天权师伯,这件宝衣本来就为他所有,只是师伯喜欢四处游历,已有多年未回门中了。原来却将宝衣传于了你,师兄福缘不小。” 晁冲感叹了一会儿,又问:“师兄因何到北海来?” 楚煌笑道:“我听说晁天王在北海称雄,坐下有九曜星君,个个神通不凡,正大肆招兵买马,做得好大事业。我观北海正是风云际会,自古云,风从虎,云从龙。是以赶来投奔,也好谋个封妻荫子。” 楚煌说着将金砖还了晁冲,晁冲闻言欢喜不尽,又急忙问道:“师兄可也听过我北海三太子的名头吗?” “当然,世人都道晁天王三太子耍得一手好枪法,神勇无匹,手上从无三合之将。又有乾坤圈,浑天绫诸般法宝襄助,真乃北海第一猛将也。” 晁冲闻言胸怀大畅,哈哈笑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此言却也不虚,放眼北海,也只师兄是我敌手。师兄要投靠我父王,此事包在我身上,以师兄的能耐,地位定不在那九曜星君之下,来日我父王杀上雍廷,做了天子,师兄便是做个北海大总管又何妨?” ,! 第17章 投名状 孙信眼见晁冲和楚煌奇迹般的化敌为友,在一边热络交谈起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上前施礼,笑道:“公子和三爷原来是自家人,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是我眼浊,惭愧!惭愧!” 虎大娘也上前笑道:“公子好俊的身手,让农妇受教了。” 楚煌连忙谦让,只说侥幸。 孙信凑到晁冲身前,低声道:“三爷,今被小人探听到一件祸事,三爷需得火速回岛,让天王早做准备。” 晁冲皱眉道:“什么事这般神叨?” 孙信忙把黑水剑派高手倾巢而动,直向北海驰去一事说了一遍。又道:“黑水剑派这回动作不小,我怕他们正是奔着奢乐岛去的。三爷回去务必请天王约束手下,查查下面兄弟可有私下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做到心中有数,免得事到临头乱了手脚。” 晁冲闻言仰天打个哈哈,不屑地道:“我岛上兵强马壮,岂惧他区区黑水剑派挑衅。他们不来便罢,若是不知死活,自到我门前送死,管叫他一个一个在火尖枪下做鬼。” 孙信一脸苦笑,“我也知三爷英勇,只是黑水剑派毕竟是十大玄门之一,这些玄门中人素来是一个鼻孔出气,偏又实力强大,轻易得罪不得。小人以为此事还是打探清楚,若是其理在我,再动手厮杀不迟。” “知了,知了。”晁冲不耐烦的摆摆手,朝楚煌笑道:“既然有这般热闹好看,我与师兄这就动身回岛如何?” 楚煌点头称好。两人遂别过孙信夫妇,晁冲驾起风火轮,楚煌祭起北斗玉辰玄衣,腾云驾雾而去。 ++++++++++++ 晁冲的风火轮兼具风、火两种属性,来如风去如电,隐然间有风雷之声。万里之遥须臾而到。晁冲向来挟技自恃,今见楚煌带衣而行,却也不慢。不由收起自大脾性,更是相敬。 百里之地,瞬息而过。晁冲听得下方有奔马之声,手搭凉蓬望了望,说道:“这些家伙果然向北海而来。师兄,我谓择时不如撞时,何必等这帮人找上门寻我晦气,咱俩不如下去先杀他一阵,也好叫他知我北海三太子英雄。再者,师兄岂不闻上山落草都要交上‘投名状’,虽是有我引荐原也不需此物。可岛中到底龙蛇混杂,提几颗头颅上去,也好让他们服你。” 楚煌看他杀气腾腾,心知拗他不过,只好顺水推舟,说道:“下去看看也好。” 两人按下云头,却见地上积雪甚厚,路旁树木参天,都一般臃肿模样。黑水剑派弟子驭马甚急,转过弯朝大路奔来。 晁冲笑道:“待我寻他个不是处,也好厮杀。师兄且为我掠阵。” 说着手提银枪,站到咽喉之处,做了个歌诀。道是: “我当生长不记年,只怕尊师不怕天。昨日老君从此过,也须送我一金砖。” 黑水弟子发现有人挡道,匆忙勒马,听出晁冲歌诀不善,暗自议论起来。一个纵骑上前,喝道:“你是甚人?缘何挡住我等道路?” 晁冲哈哈笑道:“小爷久居此处,这里一草一树都是我家所有。要从此路过者,不论神仙皇帝,都须赠我金砖一块,方好放行。”皱皱眉头,又道:“我看你们家口甚多,我也懒得清点,只拿十块金砖出来,便放你们过去吧。” 那人怒道:“我等俱是黑水剑派门下弟子,现今有要事在身,哪个有金砖给你。识相的快快闪开,否则要你看大爷手段。” 晁冲仰天笑道:“今日正要看你等手段。”祭起金砖,带起一蓬金光朝那人面上砸去。那人不虞晁冲突然动手,急忙闪时,被金砖砸在肩头,登时肩骨粉碎,大叫一声,撞下马来。 “陈师兄。”身边弟子连忙下马查看。 当下就有四五个弟子大声叱喝,拔出佩剑,纵马向晁冲杀来。晁冲一振火尖枪,斜刺里搠中马颈,当先那人连人带马向前扑倒,被晁冲一抢挑中脖颈,结果了性命。 黑水弟子目眦尽裂,手中剑或如泼风,或如流光,或如急电,或如惊雷,将他围在核心。晁冲的银枪却使得甚为乖觉,觑得空时,虚恍一枪,反向对方马队冲去。一个弟子忙抢上围截,被他出人意料的使一个回马枪,银枪从不可思议处电般穿来,那人拔剑欲砍,却被他一枪反挑搠入脖颈,也难活了。 楚煌看得清楚,黑水剑派中的佼佼者已尽被雷大纲挑走,马队中多是中人之姿,围杀晁冲的几人本还算身手不弱,两相比较却不啻天壤。 晁冲一个掠身扎进马队,勾、挑、扫、搠,一条银枪好似银蛇狂舞,银河倒卷,那些黑水弟子哪是对手,登时死伤一片。晁冲挑翻十余人,顿觉无趣,反身与追赶而来的三人杀在一起。 这三人身手不弱,又极有默契。可是晁冲身如游鱼,先时只在马队中冲杀,并不与他们接仗,早已急的跳脚。看他忽然反身杀到,登时大喜扑上。 晁冲急攻几枪,又祭起金砖来,将一人面皮砸的稀烂。对面那人看得同伴惨死,一愕间,被他掉转枪头刺入胸膛。 “闪开。”一人大叫着扑来,状如疯虎,却是那肩骨已碎的陈师兄。 晁冲面带冷笑,枪作鞭势,朝他顶门砸去。陈师兄急振剑格挡时,左手无力,长剑顿被砸飞。陈师兄大吼一声,向他枪头上撞来。晁冲没想到他使出这等不要命的打法,略一迟疑,银枪已扎进陈师兄胸口,透体而过。 陈师兄却不就死,抱定银枪,圆睁着双目,合身向晁冲扑来。晁冲银枪吃他身体卡住,又见他一脸狰狞,竟尔忘了闪避。危急中,身边黑影一闪,只听砰的一声,陈师兄身体稻草人般倒撞出去,哼都未哼,就此死了。 晁冲这才看出是楚煌抢了上来,朝他腹上揣了一脚,那陈师兄本就是强弩之末,吃这一揣,自然再无幸理。看看楚煌,手上还拿着一人。却是方才见晁冲一时失措,那人瞅准时机,挥剑刺他后心。楚煌飞身抢上,劈手夺下长剑。就势飞起一脚,解了晁冲之围。 眼见晁冲无事,楚煌随手抓住那弟子胳膊一绞,扔在一边。那人甚是硬气,脑门上大汗涔涔,硬是一声不哼。 晁冲回过神来,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抓起银枪抢到陈师兄身前。在他尸体上扎了几个窟窿,又看他脸色铁青,犹自怒睁双目,使劲在他脸上揣了几脚,骂道:“让你吓唬小爷。” 黑水弟子远远站开,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一声轻叹悠悠传来。“当年空空子大战太平鹰王,飞剑叱咤,神仙失色。谁知后辈弟子竟如此不景气。这个少年好重的杀气,人死如灯灭,恩怨俱成空。何苦还要糟蹋他的遗体。”那声音清冷婉约,如同月下池水,脉脉流淌。 晁冲闻声大怒,高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编排小爷?” +++++++++++++++++++++ ps:两更六千字送到。竟然跟上一名差了一个点,被压制了。没啥说的,击落他。推荐离一百还差十几票,急求支援,推荐过百上第三更。,! 第18章 恃强 三更送到!!冲榜中,求推荐收藏! +++++++++++++++++++++ 繁星在天,斜月寂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路旁的大树后面转出四个人来,三男一女,步履沉凝,显然都有不俗修为在身。为首一人是个长发披散的汉子,淡金色的面孔,浓眉直鼻,颇显冷毅。他穿一身粗布直裰,腰上有麻绳扎紧,很是利落。 右首跟着一个瘦小道人和一个青面头陀。那道人尖脸猴腮,相貌甚是猥琐,偏是生了一把怒虎也似的胡须,让人见了顿感滑稽。头陀却是虎背熊腰,十分雄壮,只是一张面皮布满青气,看来甚是凶恶。 方才说话的却是个红裙连逦的女子,面如芙蓉,鬓如堆鸦,容色清美,让人眼前一亮。她身躯修长,腰系合欢带子,更显得婀娜多姿,腰肢欲折。款款行来,身边三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真是: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衣带当风,宛如月宫仙子。 道士抚摸虎须,皱眉道:“黑水剑派摆出这般阵仗,不知意在何为?缘何没有高手坐镇,任这小辈百般凌虐门下弟子。我闻黑水剑派四大长老俱有阴阳天修为,掌门雪依娘夫妇已窥自在天秘境,倘有一人在此,岂能让此人横行?” 被楚煌绞断手臂那人一咬牙,迎了出来,施礼道:“在下刘简昌,乃黑水剑派柏幽城真人坐下弟子。不知四位是何方高贤,听道长言辞对我派中人物颇为熟稔。敢是与本门有些渊源?” 那道士哈哈笑道:“十大玄门名满天下,四海之中谁人不知。老道本名早已淡忘,只是略懂几分卜算之道,人送大号一卦清。我兄妹四人只是江湖萧散之客,无门无派,今日正要上北海奢乐岛访友。因缘巧遇,失敬失敬。” 刘简昌闻言脸色微变,说道:“不瞒四位散人,那奢乐岛晁天王纠结诸多亡命之徒,据岛为尊,不服王命。江湖呼为‘北海盗’,谈之色变。我派此行正为剿杀此辈。四位长老早已捷足先去,四位好自斟酌,免得不知根细,牵连进去徒然坏了性命。” 金面汉子不由动容,“不意黑水四长老俱已先行,如此说来,奢乐岛上龙争虎斗,少不了一场恶战。” “好啊,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原来真是冲着我奢乐岛来的。”晁冲听得刘简昌之言大怒,抖擞银枪喝道:“我且把你们一锅端了,看你们如何上得岛去。” 抢上两步,向刘简昌扎来。刘简昌一臂已断,如何能挡。 那女子轻抖衣袖,带起一股劲风,将刘简昌推开。右手一翻,现出一支‘金批雕翎箭’,挥手将银枪格开。凝眉喝道:“你是奢乐岛上何人,为何这般嗜杀?” 晁冲银枪一横,昂然道:“我乃晁天王三太子晁冲是也。你们既是来我岛上探友,我不与你厮杀。这些人来势汹汹欲对我奢乐岛不利,却是放他们不得。” 说着一摆银枪,就要冲阵。一卦清连忙说道:“小哥儿原来是晁天王三公子,我大哥与贵岛太阳星君李晋兄份属至交,此番前来也是太阳星君盛情相邀我们上岛聚义。想那黑水剑派位列玄门,结连甚广,若与贵岛赌斗,只能是两败俱伤。 ……愚意以为黑水剑派与贵岛之间或许有些误会,我兄妹不揣名微,想邀来双方三头六面,澄清误会,使双方握手言知,免却杀伤,岂不甚好。” 晁冲劣眉一掀,挟枪骂道:“好你个牛鼻子,原来你们却是那李晋的党徒。黑水剑派冒雪骤马,气势汹汹,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奢乐岛纵横天下,无往不利,怕过谁来。安能与这些土鸡瓦犬握手言和?你们既是李晋招来党羽,今日且将人头寄下,将来如敢图谋不轨,再拿你等试枪。” “你……气杀我也。”一卦清一番好言语,却被晁冲没头没脑唾骂一气,他纵是脾性再好,也气得七窍生烟。一时面皮铁青可比那青面头陀,手指抖颤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辈无礼。”金脸汉子冷喝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游魂一般轻飘飘掠起,眨眼已到晁冲面前。甩起骨节虬劲的蒲扇大手,朝他面门拍来。 晁冲不虞他速度如此之快,也被唬了一惊。脚步急撤,大喝一声,使个‘神龙摆尾’,银枪如蟒蛇出洞,对着金脸汉子迎面搠来。那汉子身在半空,却不惊乱,身体奇异一折,五指箕张,径向枪杆抓到。 晁冲握抢急振,银枪寒光大盛,如一截冰橛子,急挑他小腹,冷辣狠厉。汉子脸色一变,急驱小臂架开,五肢收缩如猿猴,向晁冲迎面猱去。手掌猛涨如石盘大小,五指根根如柱。晁冲看的一骇,登住风火轮,横枪急退。 轰! 一声大震,积雪攒飞,大地震动。晁冲先前站立之地顿时陷了下去,露出三丈见方的一个掌形大坑,好像巨人踏过一般。 “大手印。”晁冲倒抽一口冷气,这一手若是打在身上,岂不早成了馅饼。 一卦清探头看了看,咋舌道:“大哥的大手印又有精进,看来很快就能有所突破,进入自在天境界,成就鬼仙修为了。” 青面头陀抱臂说道:“我倒更看中大哥的‘御风之法’,禀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深得道家宏旨。顺时守命,趋退如风。顺时风这个名字,唤得不虚。” 他们方自品头论足,那边晁冲已咬牙掂枪,抢了上来。翻如巨龙,挑如蛇舞,果是凌厉毒辣。顺时风被他攻得紧,使不得‘大手印’,只得绕身缠斗。他的御风之法尽在两条腿上。两腿各以符印画下两只甲马,左曰‘追日’,右曰‘逐月’,施展起来能日行千里,近身缠斗如同鬼魅。 楚煌冷眼旁观,已知这顺时风修为不在晁冲之下,他们四人修为想必也在伯仲之间,晁冲如要恃强,绝对没有胜算,最多两败俱伤而已。 正要上前劝他停手,却见晁冲挥枪急扫,一登风火轮跳出圈子。暗道:“不好。”晁冲不但手段狠辣,斗法也甚是乖觉,顺时风虽然修为略胜,却只想给他一个教训,并不赌斗生死。见晁冲拽枪而走,也不追赶。正要说些山外有山,让他不得恃技逞能的话训导一二。不妨晁冲早祭起乾坤圈,喝声‘着’。那圈子是仙家灵器,坚逾金铁,霸道异常,顺时风躲之不及,被一圈砸在肩上,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第19章 飞剑 “大哥――,大哥――,”一卦清三人见顺时风受了暗算,连忙抢上。。只见顺时风面色灰败,眉锋暗锁,钢牙紧咬,绿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低嘶道:“痛杀我也。” 青面头陀跃身而起,指着晁冲骂道:“无知小辈,竟敢突施暗袭伤我大哥,今日让你尝尝鬼爷爷手段。” 说着从腰间抖出一截软鞭,劈手朝晁冲甩来。 晁冲摇枪迎上,笑道:“怕你。我看你这张面孔,只好去做鬼。” 青面头陀闻言更怒,他早年求道心切,误拜一个弄蛊人为师,那人诳他以精血养蛊,结果搞得自己百毒缠身,形貌大变,一向对此深为忌讳。 两人劈面交还斗了三五合,鬼难藏一跃退开,健腕连抖,软鞭灵蛇般在半空甩动,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晁冲只道他使甚灵术,本是凝神静待。待得三五鞭响过,却不见什么异动,不由戒心一松。开口笑道:“我道你有何玄虚,原来只会杂耍。别走,吃我一圈。” 晁冲拿起乾坤圈欲祭,只听鬼难藏腹中轰鸣,一时面皮尽赤。‘哈’的一声,喷出一阵黑烟向晁冲卷来。黑烟中万虫嗡嗡,如同马蜂一般。 晁冲不及闪躲,顿被黑烟裹定,毒虫如巢,千叮万咬如何能挡,晁冲随手乱拂,反被毒虫咬了手掌,一时面目酸疼,登时木了,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晁冲――。”楚煌见此,吃了一惊,忙以定魂砂护住身躯,抢上前去。那定魂砂携有无限光明之力,炙热难当,黑烟触之,立时冰消雪融。 楚煌伸手连挥,将毒虫驱开。鬼难藏见他身上浮现一层淡淡金色光晕,黑烟触之即散,毒虫当之尽靡,连忙收了法咒,张嘴将毒虫收了回去。 那些黑水剑派弟子不知利害,眼见晁冲被毒倒地,登时兴奋鼓舞,拔剑都起。 “杀了他,为诸位师兄报仇。” 黑水弟子纷纷舞动长剑,恶模恶状的冲了上来。 楚煌长身玉立,冷哼声中,翻手拍出两道炎气。妖凤本源,乃不死之火。凡兵铸之,可成利器,劣石烧之,可成金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些弟子最多初窥阴阳之门,如何能挡。炎气遇物即燃,水浇难灭。当其冲者,立即鬼哭狼嚎起来。空寂之地顿作修罗之场。 黑水弟子自救不迭,哪还顾得晁冲,楚煌不为已甚,见晁冲面上黑气密布,印堂发黑,无数细小斑点将原本白净的脸庞糟蹋的不成样子。 提起晁冲昏迷的身体,楚煌驭起北斗辰衣,一阵风般向北海而去。 鬼难藏兄妹面面相觑。一卦清咂咂嘴,道:“这人是谁?如此年纪便有这等修为?” 鬼难藏摇头苦笑:“此人似无意与那晁冲复仇,否则若与我们为难起来,胜负难料?” 红裙女子涟岚道:“大哥被乾坤圈伤得甚重,如何是好?” 一卦清习惯性的摸摸胡子,“二哥、六弟已然先行,还是汇合了他们,一起寻那太阳星君救治。李晋素有仁侠之名,又与大哥交厚,断无撒手不管的道理。” “三哥言是。” +++++++++++++++ “奢乐岛,奢乐岛,北海之中冰岛无数,倒底哪座才是?”楚煌看看手上昏迷不醒的晁冲,暗自苦笑。他驾起玄衣,瞬息之间北海已到。却见大雪飘扬,海风砭人,广袤大海,一望难及。只有冷漠翻滚的海水,一浪掀过一浪。 健骑奔腾之声遥遥传来,楚煌眯眼望去,海滩上慢慢露出数团黑影,天遥海阔,如同虫蚁一般。黑影纷纷站定,慢慢簇拥在一起。楚煌不用深望,也知是鹿静一行。他们骑着的羚鹿虽快,又哪里比得上仙者御风。几番周折,方才赶到。 鹿静手搭凉蓬往海边望了望,皱眉道:“天黑雪冷,渡船难觅。便是有时,也多半是贼子哨探,轻易坐它不得。天幸四位长老亲至,不如就由我和四位长老上岛打探,其他弟子先找低坳避风处躲避接应。若能无声无息救人出来,那是最好。” 柏幽城点头道:“贼子势大,防守必严。若是上岛人多,行藏不秘,打草惊蛇反而误事。众弟子就依长公主所言,放风躲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咱们几个速速救人为当。” 鹿静身旁的白裘少女闻声急道:“我也是上岛救人的,小姑姑,我也要去。” 鹿静娥眉方自一挑。雷大纲高叫道:“小郡主的黑水真劲也颇不弱,我看去得。咱们救人,也须小辈弟子就近接应。小舟啊,务必护卫小郡主安全。” 雷小舟大喜,连忙应是。 丛幽疆淡淡道:“简和的修为在二代弟子中算拔尖了,你也跟来吧。” 丁简和是个相貌平实的削瘦青年,闻声赶忙躬首应命。 水幽然笑咪咪地看着两个师兄斗法,这次任务事关重大,要是真遇上强手,这些二代弟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事情圆满解决之后,参与其中的弟子肯定要在资历上重重划上一笔。 雷大纲正吩咐弟子于外围哨探,鹿静柳眉一扬,冷喝道:“何人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窥探?” 几个长老觑得一惊,鹿静向来都是一副沉静温婉的模样,何曾见过她这般声色俱厉的作派,不由收起小觑之心。 “哈哈,鹿小姐,真是巧啊。”两个人影从岩石后面转出,却是风凌渡中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和那个面带斗蓬的汉子。 “确实是巧。”鹿静浅浅一笑,“如此向北,四外无人,两位莫非是要渡海而去?” “正是。和尚有一友,据说在此间混得不错,和尚正是不远千里而来投奔他的。” 和尚正是那顺时风的结拜二弟财生主,只因受太阳星君李晋之邀,兼程向北海而来。此时面上和乐,心中却叫苦不迭,他和六弟观彻宇御着灵器,和鹿静前后脚赶到。听他们言语说话,多半要上奢乐岛行事。这有热闹可看固然是好,麻烦缠身却是不妙。本已小心匿迹,谁知鹿静修为不俗,竟然喝破他们行藏。 “不知尊驾这位朋友却是何人?”鹿静笑吟吟地问道,财生主瞧在眼里,却不由心里打鼓。他平日也喜欢乐呵呵说话,鬼主意打的越快,便笑的愈开心。 “哈哈,这个不劳动问。我那朋友与小姐比将起来,那还是小巫见大巫的。” “哪里。”鹿静曲指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龙吟之声大作,纤白如玉的手掌上现出一柄两寸长的银白短剑。鹿静反手一掷,银剑好似惊电行空,夭矫入云,狂沙砾石皆被翻卷,无形空气响过撕拉之声,好像要被烧着一般。 财生主大惊失色,那银剑有如彗星一般掠地而过,怒斩海浪,巨龙分波般去了,眨眼便隐没浪花不见。四大长老见了,也是目瞪口呆,如此飞剑神技,恐怕只有掌门雪依娘有此能为。 须臾,剑气破空之声大震,众人顺声望去,一蓬银光如同流星飞坠,瀑布般倾泻直下,到得鹿静眼前,只剩一道寸许剑影,鹿静五指转动,如鲜花绽放,也不知施了什么机巧,那剑影滋滋两声,消失无踪,好像水汽蒸发了一般。 “神剑行天万里,叱咤如龙,真剑仙之能也。”一直没说话的观彻宇长吁口气,摘下斗蓬。众人好奇看时,不由倒抽口冷气。 只见他面皮白净,齿白唇红,本是颇可一观。奈何双眼早盲,却从眼眶中长出婴孩小手一般的枝杈,枝杈中扣着两枚碧油油的珠子。这珠子唤作灵识珠,却非凡物,在枝杈中任意翻转,能上观九天,下观九地。方才飞剑绕空,凡人目力不及。却被观彻宇一丝不落看在眼里,是以惊叹。 观彻宇拱手言道:“我二人实为访友而来,对诸位绝无恶意。方才隐藏形迹,也是怕引起误会。鹿小姐飞剑神技,我已尽知。但我兄弟决非卖友求荣之徒,任人要胁之辈。” 鹿静素颜向天,却见那大雪飞扬,下得正紧,摇头轻笑道:“两位俱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本宫岂敢要胁你们什么。对你们实说了吧,这位先生也言道我王新近册封了一个赤面行者作了国师。谁知……。” 鹿静轻声一叹,接道:“谁知此人却是包藏祸心,他原来是奢乐岛上火德星君邬天峙,他还有个同伴唤作涂矮虎的,却是九曜星君之中的土德星君,怀有地行之术,神鬼莫测。这涂矮虎私入王宫游逛,觑得王后美艳,竟然色胆包天,强行掳走。两位若与此辈为友,岂不羞煞。” 财生主失惊道:“此言当真?” 鹿静道:“此事关乎王室声誉,岂能有假。我王兄见王后被贼人掳去,急火攻心,已然人事不知。我自忖人单力薄,又怕时间迁延,让王后着了毒手。这才相约黑水剑派长老连夜追来。二位与岛上星君有旧,倘能加以援手,此事必事半功倍,若得王后无恙,岂不皆大欢喜。我王兄为人软弱,痴爱王后重于江山,若是王后被害,便是倾举国之力也要剿平贼盗。那时未免落个玉石俱焚的结局。两位以为如何?” 观彻宇轻叹道:“我也听闻土德星君涂矮虎素有好色之名,不是英雄人物。虽然黑水国政与我等无关,但这种抢强人妇之行与禽兽何异。二哥,我看这事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先救了王后,再找那太阳星君讨个说法。” 财生主也收了嘻笑之色,点头道:“我兄妹本有六人,不如就请鹿小姐和三位长老扮作大哥他们,其他几人则算作路上结识好友。等咱们被接引上岛,再见机行事不迟。” 鹿静和黑水四长老都觉可行。当下财生主便将顺时风几人相貌喜好,简略说了,正在计议未定。 海浪翻滚,一个巨浪打过,海中站出一个身高二丈,面如獬豸,黄眉绿眼的军将,手持三股托天叉,放声喝道:“是何人乱施横蛮,搅扰我龙宫水族?” 众人闻声看去,都是一脸惊诧。小郡主鹿酥咋舌道:“坏了,小姑姑那一飞剑把龙宫将军都折腾出来了。” 那军将绿眼扫视,就看到楚煌手持火尖枪,提着晁冲站在海边。伸手一指,喝道:“呔,你是哪里无知小徒,竟然厮扰我北海水域?” 楚煌本来竖耳倾听鹿静他们商议,打算等他们寻得路径,好跟着上岛。哪想到鹿静飞剑立威反而搅出事来。听那军将言语无礼,心中恚怒,也喝道:“你是何方蠢物,竟敢对我无礼?” “我乃北海龙宫巡海夜叉何蛮是也,你这小徒又是何人?还不快快滚开,龙宫禁海岂是凡人嘻耍之处?”何蛮摇动钢叉,耀武扬威的道。 ++++++++++++++++++++ 三千五送上,冲榜!求推荐收藏!!谢谢!!,! 第20章 利诱(求推倒!) 众家哥哥!现在新书榜外强中干,大伙准备好机关点击枪、手榴推荐弹,杀他个桃红柳绿,夺了鸟位!人人都做大将军,岂不甚好! +++++++++++++++++++++++ 楚煌心念电转,嘿然冷笑:“我乃奢乐岛晁盖天王三太子晁冲,天地四极,九幽冥府,灵宵宝殿,我也去得。。倒看不出此间有什么稀罕处?” “小徒受死。” 何蛮闻言大怒,摇动三股叉搠了过来。楚煌使火尖枪架住,反手打出一蓬金砂,金光暴射,砸在脸上噼哩啪啦如炒豆一般。 何蛮大叫一声,抽身欲逃时。被楚煌两步赶上,一枪扎进后心。跌进海里,死得透了。 黑水剑派一行舍了羚鹿,使开身法飞驰过来。 鹿稣向海里探头看了看,咋舌道:“真的死了。你胆子却大,龙宫夜叉你都敢杀。” “你便是晁天王三太子?”鹿静问道。 “晁冲在此。”楚煌晃了晃手上昏迷不醒的三太子。 财生主看到晁冲面上惨状,不由‘呀’了一声。显然认出是被鬼难藏腹豢毒虫所伤。 鹿静瞅了神色微变的财生主一眼,径问楚煌:“你又是谁?” 楚煌笑道:“我是谁与你们全不相干,倒是我手上晁冲或还对你们有些用处?不如一同上岛如何?” 鹿静沉吟未决。 雷小舟在一旁长‘哦’一声,高叫道:“我认得他。方才这小子分明还在风凌客栈,他又没有羚鹿代步,为何反而跑到咱们前面,实在诡秘?” 鹿酥撇嘴道:“天下术法精奇,灵器神妙之士多如牛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丛幽疆靠近鹿静,低声道:“如今之计,救人是第一要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位小哥儿身怀绝技,又肯主动援手,咱们此行岂不是如虎添翼。”两人都是心思缜密的人物,眼神交换,已知对方所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在几人艺高胆壮,只随机应变罢了。 “如此多谢相公援手,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楚煌。” 鹿静轻哦一声,“原来是楚相公。” “好说。” 客套中,财生主向岛上放出讯号。不一刻,远方现出火光,却是一只简易舢板。 小船虽是极简陋,那操舟之人却甚是强干。波浪翻滚间御风而至。 看看将近,一人抱拳站在船头吐气开声,高叫道:“在下奢乐岛步军副将石越,赶问岸上来得是哪路朋友?” 财生主连忙叫道:“我等乃是桃花岛六仙,应邀前来拜访贵岛太阳星君。” 石越闻言一跃上岸,朗笑道:“原来是李大哥的好友,失敬失敬。”那石越生得一张国字脸,硬线条。虎背狼腰,身敏步捷。看来颇为精干。余光淡扫觑得岸上人不只六人,也不细问。待看到楚煌提着的晁冲,不由‘咦’的一声,浓眉一挑,快步抢上。 “这不是三爷吗?出了何事?” 楚煌道:“三太子在路上与人赌斗,不想那人能施毒气,一个不备,被他伤了。” “三爷神通惊人,不想却遭此厄。这位小哥儿是……?”石越目示财生主,看楚煌年纪不像六仙之数。 楚煌淡笑道:“在下乃太乙门天权真人坐下弟子,与三太子份数同门。此来本是上岛投靠晁天王,不想与人道上冲突。三太子较技受伤,护卫不周,十分惭愧。” 石越忙道失敬:“原来是三太子的师兄。” 海风渐大,石越寒暄一二,对着海面撮唇长啸,便有四五艘小船破浪而来。转身笑道:“今天风浪甚大,大船不好出海,怠慢贵客,尚请诸位海涵。”若是平日,以财生主的性情多半要说几句风凉话,这会儿有事在身,也就顾不得了。 小船来到,众人发现船尾各托着麻花般粗一条长绳,也不知做何用。石越挟了晁冲先上,众人虽是疑虑,却不好阻止。 财生主笑道:“这船还能乘得一人,便请大哥先行吧。”说着眉目示意柏幽城。 柏幽城一跃上船,拱手笑道:“小兄先行一步。” 石越笑道:“如此甚好,我正要与顺时风大哥亲近,亲近。”一摆手,却见那舟子盘坐船头,也不操舟。举起明火朝着岛上晃了一晃,岛上有人拽动绳索,小船飞一般去了,看得众人惊异不已。 “请贵客上船。”看到远处有明光晃动,一个舟子连忙叫道。 楚煌见他们有些迟疑,当先上了一艘小船。 “我去。”鹿静一振衣袂,如飞掠上。鹿酥掂了掂脚尖,也巴巴跑了上来。 长绳绷起,船行海中。 坐在其中,楚煌才发现这小船竟然颇是平稳,哪怕波浪翻卷,也往往履如平地,心中暗暗称奇。 回过神来,却见鹿酥猫眼般明亮的眼眸尽在他身上打转,比起琳琅的善良懵懂更有一种灵巧之美,不由微微一笑。鹿酥顿觉面颊一热,看了看坐在船头的舟子,啮唇不语。 黑暗之中,不辨方向,只觉着海浪翻涌,海风扑面。过了顿饭左右,小船靠岸,楚煌瞧见那拉拽绳子却是一个铁塔一般的黑脸大汉,身穿麻绳穿孔的犀牛甲,头盔两端伸出两只金灿灿的牛角。牛眼如烛,蒜头鼻上穿着一个银环,健壮如熊,让人发怵。 那人扎个马步,两手抓起绳子拔河一般拉动起来,拽的兴起,陡然发出一声巨吼。鹿酥听的心惊胆震,连忙捂住耳朵,背转娇躯。却见面前站着一个黑衣挺拔的身影,在她雪白的裘帽上摸了摸,轻笑道:“没事的。” 鹿酥大感丢脸,连忙扬了扬脑袋,板起脸轻哼一声。 不一时,小船纷纷靠岸,众人各自跳上岸来。 “巨灵辛苦了,”石越乐呵呵地在黑脸大汉肩上拍了拍,上前笑道:“我家晁天王正与贵客饮宴,我这就为诸位引荐如何?” 财生主问道:“不知太阳星君又在何处?” “李大哥身为岛上大统领,事务繁忙,稍后我便着人找他前来和贤兄妹相会。” 石越笑容和煦走在前面引路。沙岸之上更无别物,众人方自心存鄙薄,穿过一片树林,却见不远处矗立一座巨大城池,顿时目瞪口呆。城墙高三四丈,平实坚固。和寻常土墙不可同时而语,城门顶上镌着两个斗大隶字――奢乐。城楼上到处都是士兵把守,显然防卫谨严。 石越着军士叫开城门,便有马车停在路旁等待。石越和财生主兄弟、黑水四长老这干真假掺杂的桃花岛六仙坐了一辆,其余人上了另一辆,帘幕放下,马蹄地地,踏着青石板路奔驰而去。 进了城门,鹿静脸色就颇不好看,想不到北海盗已置办起偌大产业,俨然独立王国无异。她原还计划将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去,哪知却是这般情形。今日若不是凑巧遇上财生主兄弟,恐怕连城墙都进不来。 “喂――,”鹿酥小声朝楚煌叫了一声,见他扭头过来,不由面颊微红,“你真是来投靠这……什么天王的?” “怎么?” 鹿酥小心说道:“你一身好本领干嘛要做强盗呀,……我劝你还是站在我们这边吧,等救出王后娘娘,我……我让父亲封你做将军。……我父亲是黑水国镇南王鹿鸿。……” 雷小舟兄弟两个坐在车尾,听鹿酥苦口婆心劝楚煌‘投诚’,还开出将军这等隆爵,丁简和脸上现出艳羡的神色。雷小舟大为不满,叫道:“小郡主,这人根本就是贼党一伙,从风凌客栈就开始跟踪咱们,分明是居心叵测,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又不懂兵略,如何做得我黑水国将军。”,! 第21章 帝师 早起打劫推荐票!御弟哥哥,你就从了我吧^&^ +++++++++++++++++++++++ 楚煌淡淡扫了雷小舟一眼,也不分辩。 雷小舟吃他一看,不由心里一突。只觉楚煌眼神冷漠异常,没有一丝情绪,自己在他眼中好像根本就是一个死物。 惊恼才息,怒意又生,雷小舟大喝道:“姓楚的,你使尽心机接近我们到底是何居心,若不坦白交待,我立即让你血溅五步。” “住口。”鹿静嫌恶的一紧娥眉,鹿酥劝降之举虽然有失轻率,甚难建功,但还算明智。雷小舟如此搅局,根本就是浮躁浅薄,不识大体。鹿静轻掠发丝,借以平整有些紊乱的思绪。 “楚相公,你若有办法救我王后脱此困厄,别说区区一个将军,就是亲王,我看也做得。” 楚煌闻言抬头,正好看到她如玉的面庞上隐现的潮红,乌发玉颜,齿白唇红,真如画中人一般。 楚煌顿觉呼吸一窒,不由说了一句:“亲王做来又有何趣味,若是鹿小姐的夫君真神仙不易也。” 鹿静听的一呆,见楚煌温醇如玉,笑意如风,心头一跳,不由得螓首微垂,也不知是喜是恼。 鹿酥小口微张,呆了一呆,嘟嘴道:“你想做我小姑父呀。” 雷小舟见鹿静并未勃然大怒,只得忍住心头火气,狠声道:“痴人说梦。” ++++++++++++ 众人下得马车,发现已进了一座坞堡之中。坞堡内房屋鳞次栉比,高楼相望。大体按东南西北四方分布,灰砖红瓦,恢宏大气。 石越引着一行人介绍道:“南楼便是晁天王居处摘星楼,东楼乃李大哥居所,西楼是五德星君的住处,至于北楼住得则是天罡三十六兄弟。小弟居处便是北楼第三座院子,几位大哥若有差遣,只管前来寻我。” “使得,使得。”财生主腆着肚皮笑道。 鹿静将石越的话暗记在心,向西楼望了望,只见高楼林立甚是静默,也不知有无人在。 财生主笑道:“石越兄弟,我们兄妹久闻奢乐岛九曜星君,天罡兄弟都是艺业非凡之辈。李晋大哥也很是称赞,不知此番前来几位星君都在岛上否?我等可有缘拜识?” 石越引着众人向晁天王的摘星楼行去,一路上随意指点些园林建筑,竟然颇为风雅,听财生主问起,朗笑道:“岛上星君除计都、罗侯两位飘忽不定之外,其他几位各有职司,轻易不会涉行太远。” 一行人边走边谈,看看来到一处偏殿,远远传来斥喝之声,似乎有人正在比斗。 财生主疑道:“莫非有不善之辈闯上岛来?” 石越浓眉一紧,加快步伐向偏殿走来。转过回廊,见持枪军士殿外站立,并无慌乱之色。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想必是哪位星君与客人比武较技,以助酒兴,不必多疑。” 石越向几人告声罪,大步入殿禀报。 楚煌悄然踱到窗边,见那窗户都是黑纱所糊,略凝一点真炎在手,伸出手指在上面戳出一个小洞。透着小孔看去,只见殿中灯火辉煌,一个黑龙锦缎,面目苍劲的四旬汉子坐在主位,两边各自铺开小案,左首坐着五人,道俗不一,面目各异,想是那五德星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右首隔座坐着两人,都是锦袍紫冠,仪表整齐。背对着窗户,一时看不清面目。 只见殿中诸人尽把目光投注场中,场中一个夹袄破烂的老者正和一个锦袍青年正龙腾虎跃,斗得不亦乐乎。楚煌看清那老者面目,不由大吃一惊。此老却是那风凌渡中吟诗之人,楚煌还曾与他对坐共饮来着。 此时,那老者使开一路太祖长拳,大开大阖,拳风刚劲,将锦袍青年逼着左遮右挡,狼狈不堪。威风凛凛,哪还有丝毫颓唐之气。 太祖长拳是五百年前一手缔造大雍王朝的天齐帝所创。天齐帝文治武功俱是一时之选,太祖长拳流传极广,本是毫不出奇,在老者手中施展出来却别有种高迈之气。 锦袍青年节节败退,左边席上站起一个低矮之人,高声叫道:“好好,没想到帝师还有这么一手绝活,今天让老涂大开了眼界。蟠龙太子,我看你还是乖乖给老丈人认个错,大伙和和气气,还是一家岂不甚好?” 高声叫好之人,一张圆脸,两撇鼠须,树桩一般的肚皮,高不满五尺,整个人看来圆乎乎的,很是滑稽。 “是他,是他,”鹿酥往楚煌身前挤了挤,一脸兴奋的叫道:“这人肯定就是掳走婶婶的坏蛋。” 她这般欢喜一跳,胸前两团发育势头甚好的柔腻也在贴花薄袄下颤了两颤,淡淡馨香隐约从领口飘来。 鹿静上前看了看,不由娥眉微凝,低声道:“帝师为何在此?” 楚煌看这姑侄两个趴在窗口,你一眼,我一眼,早将他这个开创者丢到脑后,不由心中郁闷,暗想你们要看自己不会戳一个出来? 听得鹿静低语,不由问道:“那老者便是帝师吗?” 鹿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似是还在嗔怪他在车上的无礼言语。整整花容,方始言道:“他便是帝师商容,威名赫赫的一朝太宰。只因当年雍王将镇南将军孙翦斩首分尸,商容犯颜直谏,雍王心中大怒,又惧他名望。正巧北海大旱,雍王立封他为靖海祈雨大使,出使北海龙宫祈雨。 想商容一介凡人如何入得龙宫,侥天之幸北海适时降雨,雍王却说是商容之灵,并要他驻节龙宫,祈愿北海风调雨顺,距今已有七个年头了。想不到他将太祖长拳使得如此精强,那蟠龙太子又是何人,难道是北海龙宫的?” 说话之间,商容一式‘魁星踢斗’,身捷步健,带起一阵罡风朝蟠龙太子颈项劈下,蟠龙太子向后急闪时,商容踏破短案,劲力激得杯盘横飞,砸得左右两案坐客几乎狼狈。 坐在右首第一张案上的青年急忙跳起,怒叫道:“商容,你一介贬臣,竟敢如此张狂,无端插手我龙宫之事,再不退走,休怪我辣手无情。” 商容肃然而立,冷冷地笑:“你又是谁?” “我是谁?”青年仰天大笑,一脸傲然之色。 与他相隔一案站起一个面皮淡银的青年,高声说道:“此乃北海龙太子当面。你这老儿何德何能竟敢插手我们的家事。” 楚煌见那青年面目冷傲,一副趾高气扬之态。不由失笑,原来那青年不是别人,竟是洞庭龙宫会过的四渎镇海将军泾阳小螯龙。 “那又如何?难道这世间只允许你们仗势欺人,就不能由我来讲讲公道。你们既已对那洞庭龙女了无顾惜,让她风餐雪宿,牧羊于北海。长天空阔,心目断尽,无有知其哀者。何不与她一纸休书,任她另寻良配。” “休书?妄想――。”蟠龙太子暴跳而起,一脸阴鸷,“洞庭龙女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她不顺我意,自然要受些责罚,此是我家门中事,你一个败颓老朽,休要不自量力,信口多言。” 商容闻言目眦俱裂,戟指怒喝道:“我乃靖海祈雨大使,当朝帝师,我王乃真龙天子,我即龙师也,小辈安敢自恃狂诞,藐视于我。” 商容从怀中掏出一面白旄节牌,挂在手中黑木杆上,拄持而立,威怒尽显。 “我看你如何一个龙师?” 蟠龙太子颔首低眉,喉间闷哼隐然有风雷之声,‘嘿’的一声,喷出一道黑色毒水。 商容觑得一惊,忙把手中节杖一横,身上显出一股淡淡的护体真劲,正大刚直,不可轻侮。那黑水被他真劲所挡,发出‘兹兹’之声,却沾他不得。 “孽障,该打。”商容抢上两步,挥起节杖朝蟠龙太子背上打去,‘砰’的一声,金光大震,蟠龙原形一现又变回人身。 “手下留情。”北海龙太子见蟠龙差点被打出原形,不由大惊。 ,! 第22章 明素心 单章三千六送到,挤挤就进前四十了,哪位大侠能施援手,封万户侯^&^ ++++++++++++++++++ 商容冷哼一声,用节杖格住蟠龙太子脖颈,沉声喝道:“老夫问你,这休书你写是不写?” 蟠龙太子面皮涨红,却甚是硬气,咬紧牙关,对商容怒目而视,脑门上青筋绷起老高。 “帝师――。”主位上坐着锦袍男子冷哼一声,“我敬你是孤直之臣,你大闹我乾元殿,我可以不和你计较。自古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如此威逼别人丈夫休妻,似非忠厚长者所该为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帝师怀着不可告人的衷曲呢?” “晁天王,你无须在老夫面前展示你的宽大之气。老夫已过知命之年,深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鱼肉。所以才要以事不可为而义所当为者为之。我知晁天王坐下九曜星君个个有不测神通,诸位如要架梁,就请动手。” 商容神情睥睨,精神矍铄犹如狂狮一般。 涂矮虎跟同案的道者低声交谈几句,打个哈欠站了起来,拱手笑道:“诸位哥哥,龙子还有帝师老大人,你们先乐呵着,我老涂有点儿内急,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管僵持着的双方,大摇大摆的走出殿来。 鹿酥低声叫道:“坏了,那坏蛋出来了,他可能认得我跟小姑姑。” 说话间,涂矮虎已走了出来,看到殿外站着这么多人,也不惊讶,反而乐呵呵的抱拳示意,一边说些失敬久仰的话。 看到水幽然时,登时双目一亮,不自觉的摸摸下巴,笑得颇为猥琐。水幽然也就三十来岁,相貌虽比鹿静姑侄略有不如,但也皮肤白晰,面容静美,更胜在身段成熟,别有一种撩人的风韵。 转眼间,涂矮虎和雷小舟、丁简和擦身而过,踱步走到眼前。看到鹿静姑侄白裘绰约,风姿娉婷,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好在走廊光线较暗,两女又都戴着裘帽,一时看不清面目。 楚煌淡淡一笑,伸开双臂,环住两女腰肢将她们一左一右揽在怀里。两女被他一抱都是娇躯一僵,听得耳边脚步声响,鹿静微微侧身,鹿酥娇躯一软,趴在他肩头,竟尔有些颤抖。 涂矮虎走到三人身前,对楚煌一脸暖昧的笑了笑,还冲着他竖了竖大姆指,方才去了。搞得楚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走了。”鹿静低声说到,两人靠在一起,本就呼吸可闻,低头见她极清亮的一双眸子,如星辰,如宝石,让人一见难忘,尘心为之一涤。 楚煌轻点头松开了她。转见鹿酥还粘乎乎的趴在他身上。嘴角噙笑,轻轻推了她一下。“小郡主?” “嗯?”鹿酥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傻傻问道:“坏蛋走了?” 楚煌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的一笑,忽的心头一动,扭头看到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 ――雷小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我觉得涂矮虎极有可能……?”鹿静心有疑虑的道。 楚煌看了看殿里相持的众人,商容虽然耿介无畏,却非是辣手之辈。即便没人出手相救蟠龙太子,只要他咬定了不写休书,商容也无可奈何。如此相持,还不知如何收场。 “看来他很是不会回来了。”涂矮虎明显是个精明人,又身为九曜星君之一,本就甚得晁天王倚重,宴会上中途离场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你会相助我救人吗?”鹿静薄唇紧抿,有些倔强地问道。 “会。” +++++++++++++++ 涂矮虎乐呵呵的从摘星楼里走出来,路上不时遇到巡罗士兵行过,向他肃立行礼,往常这种阵仗他都要笑着慰问几句,心中升腾起无比自豪。今晚却只是草草挥了挥手,想起房里藏着的那位佳人,就觉得心头火热。 从东楼里出来,行了一箭之地,看了看四周杳无人迹,涂矮虎矮胖的身躯在原地一转,倏的隐没。 身后二三十步,三条人影极快的飞掠过来,却是楚煌、鹿静和观彻宇。 “真的不见了?”鹿静在涂矮虎消失之处默运灵力试探,土地平整别无异样,更非装有暗格地道的样子。 楚煌轻叹道:“此人竟有如此神通,真是人不可貌相,土德星君之名得之不虚。” “他向西楼去了,快随我来。” 观彻宇运起目中灵珠,地下异动一览无余。连忙招呼鹿、楚两人跟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三人展开身法,按着观彻宇目中所见急追,他欲向左就向左,他要往右就往右。飞掠了顿饭功夫。方才在西楼一座独立院落面前停下。 “他进去了。” 三人使个立地金光法,落入院中。却见正面一间屋子,烛火正亮,连忙躲进院中僻暗处。刚刚藏好,却见门前微有异响,涂矮虎从地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衣服,附耳木门前,倾听了一会儿。方才干咳一声,学作温柔之声:“敢问娘子可曾安睡?” 侧耳一听,屋内无人答应。 涂矮虎又问了两声,窗栊上隐约见一人影‘扑’的一声,将蜡烛吹灭了。 涂矮虎摇头晃脑一会儿,似是颇感失落。随即又嘿然一笑,转了个身,隐没不见。 “糟了,他钻进屋中去了。” 观彻宇把眼中所见一说,三人连忙掠到门前。 只听屋中‘啊’的一声女子尖叫,‘砰砰’重物坠地之声不绝于耳。 涂矮虎‘哎哟’一声,叫道:“娘子,我老涂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看你,你下好重的手啊。” 原来那女子方才吹熄蜡烛,却暗持灯罩在手。涂矮虎潜入地下,俟那女子脚步动时,猛得窜将出来,就要逞强搂抱,却被那女子劈手拿灯罩砸来,涂矮虎不及堤防,险些中招。他有神通在身,回过神来,女子自不是对手,撒手急躲时,被凳子一绊,撞翻桌台,花瓶碎了一地。 “恶贼,我乃黑水国一国之后,岂能被你所辱。今日你敢强我,明素心有死而已。”女子狠声说道,慌忙从地上拣起一块碎瓷,按在脖颈上。 鹿静听出那女子声音正是王后,又喜又忧,“果然是我王嫂,快点设法救她。” 楚煌握了下她有些颤抖的手掌,轻声道:“我来。” 楚煌得定魂砂护持,魂体强横虽与肉身无异。事实上却如同鬼仙,穿墙踏波自然毫无阻碍,当下揣摸王后明素心的大概位置,从墙壁上一闪而没。 涂矮虎见明素心不肯就范,得意之情顿失,怨恚之心大起。嚷道:“你那黑水国王有什么好,懦弱无能,朝政芜乱,我看他早晚亡国。我家晁天王雄才伟略,奢乐岛上兵强马壮,早晚杀进万安,夺了他的鸟位。将来晁天王一统江山,我也坐个黑水王便了,到时你还作你的王后,岂不甚好。” “你……胡说……”明素心身为一国之后,德性贞淑,心知他言辞狂诞,却不知如何反诘。 涂矮虎哈哈大笑,恬不知耻地说道:“娘子,我观你天生美艳,又是需索无度的年纪,想那黑水国王小鸡一般的身板,如何满足的了你。你再看看我老涂,那是何等强壮。你还是乖乖做了我的压寨夫人,老涂我亏待不了你的,保证你天天快活似神仙。” 涂矮虎说得不克自制,嘿嘿**着猛然扑了上来,明素心急忙躲闪,瓷片架在脖颈上,脸上满是凄然之色。 “你不要过来……。” 涂矮虎双眼一唬,咬牙荡笑道:“娘子,今日良辰,咱们还是快快安歇吧。” 他步步逼近,一会儿已将明素心迫到墙角,见她无路可退,舔舔嘴唇,一个熊抱扑了上来。 正在得意之间,一片金光劈面打来,涂矮虎吃了一惊,登时欲火全消,身子一转,钻入地下不见。 明素心眼见涂矮虎恶狠狠扑来,不由心灰欲死,双目一闭,握着瓷片使劲朝颈上割去。过得片刻,却无痛感传来,讶然睁开美目,却见一个隽秀非凡的少年公子站在眼前。手指按在瓷片之上一捻顿成飞灰。 “你是何人?”明素心瞪大美眸问道。 楚煌剑眉略紧,拽住她手臂,喝道:“快走。” 两人方欲夺路而逃,刚走两步,明素心‘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却是方才躲藏之时,把脚崴了。 涂矮虎身子一晃,从地下跃了出来,手持一根镔铁棍。喝道:“呔,何方狂徒竟敢偷袭你家涂爷爷。” 楚煌不答,陡手打出一把金砂。涂矮虎识得金砂厉害,连忙钻地闪过,楚煌劈开木门,略一皱眉,回身抄起明素心,急跃而出。 “鹿静。” 楚煌一喊,鹿、观两人立时掠了过来。见楚煌将明素心抱在怀里,鹿静微吃一惊,急问道:“我王嫂没事吧。” 明素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鹿静,而自己尚被抱在一个青年男子怀中,大感羞赧,急忙挣扎着下地。 楚煌微微皱眉,任她站在地上,说道:“脚崴了。” 鹿静这才放心。涂矮虎一晃身躯,从地下穿出,挡住院门。看清来人,大叫道:“好啊,原来是你小子。你这小子好不地道,你已有两个美人在怀,为何还要来坏我的好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有种的大家不要使法宝,只以兵器赌斗如何?” 鹿静上前喝道:“土德星君,你好大贼胆。我王兄好心赐你高爵厚禄,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阴谋将我王嫂掳来,欲施非礼。此等禽兽之行,不怕天雷罩顶吗?” 涂矮虎一吹鼠须,仰天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公主。久闻长公主天香国色,我老涂也是渴慕的紧,只是一直不得其便,没想到你倒送上门来,是我眼浊,差点被你逃过了。 ……你那黑水国杯水之地,如何便敢称孤道寡;那黑水国王,人不老而耳目昏溃,只知丝竹享乐,行尸走肉一般。如何做得人君。不说我家晁天王,便是我老涂,单凭一身地行之术,也是天下有数人物。如何享不得此等美人。” 鹿静看他嘻笑无忌,气得柳眉倒竖,大怒道:“无知鼠辈,今日要你于我剑下做鬼。”屈指一弹,手上现出尺许剑芒,却是一柄鲨皮吞口鱼肠宝剑,银芒闪烁,向涂矮虎刺去。 涂矮虎眼目一亮,舞起镔铁棍,大喝迎上。鹿静生得修长窈窕,习剑日久,身体柔韧性极好,挥剑趋退间如同雌豹一般。涂矮虎身形虽矮,身体周折间却甚是伶俐,往往于地上一滚便绕到鹿静身后,镔铁棍专攻下三路,鹿静的鱼肠剑短小,劈剑下刺不便,反被他扰了手脚。 两人战了一二十合,鹿静一个掠身,跳出圈子。身在半空,银剑一转,宛如银河倒悬,流星掠空,向涂矮虎射去。 涂矮虎觑得势头不妙,就地一滚,钻入地下不见。鹿静冷哼一声,收了飞剑,正要回身。涂矮虎忽的从地下探出半边身子,手中拿着一把金色绳索,对着鹿静喝道:“把鹿静与我拿了。” 那绳索径自飞来,朝鹿静身上缠去。鹿静欲待躲时,已自不及,想要挣时,如何得脱。绳索绕了几匝,登时被缠牢了。 涂矮虎拍手笑道:“又一个美人到手了。” ,! 第23章 捆仙绳 杀进前四十了,风斯致谢,今天三更回报书友。。第一更3000+送到。我是风你们是沙,让我们卷起沙尘暴,高歌猛进,更上层楼。推荐!推荐!推荐!谢谢! ++++++++++++++++++++++++++ 楚煌是见识过鹿静的飞剑之能的,叱咤入云,绕行周天,让人叹为观止。涂矮虎虽然神通不俗,料也不敢轻撄其锋。本以为两人间有一场好斗,谁知道鹿静一时不察,便着了道。 那绳索是金丝玄绦经由‘九大丹炉’之一的‘九灯莲火炉’炼制,上面有自在天修为的真人设下灵力伽持,唤作‘捆仙绳’,端得是非同小可。鹿静**凡躯如何挣得脱。 大体修行之人较技,本身实力固然重要,灵器法宝同样也是制胜关键。 前辈祖师认为,圣人升天时在凡人身体上施了禁制,所以普通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抬,只能庸庸碌碌,好比蝼蚁之苟生。 有人不甘于这般埋没的,入名山,访名师,修得一点道术,叫做修阴阳。凡人之体非阴即阳,而天象之道则是阴阳互济。所以,凡人要修天道,就要叩苍天,合阴阳。 凡人智慧有限,白驹过隙,寿命也不过数十春秋。很多人修行几十载合道无望。回头早得,凭着些许道术,尚能求个人间富贵;痴顽些的,只能老死荒野,湮没无闻。 修行之中,有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天生质美,悟力超群,又能以灵丹妙液给养,延长寿命。经过千锤百炼,终于修出一般神通,如五行遁术,虚空摄物,御剑飞行,在凡人眼中已是如同天人了。 其实在修行道路上,只是进入阴阳天境界,算是初窥门境。这些人,往往是玄门长老、魔道悍将,甚至是一门宗主,可是多则四五百年,少则二三甲子,一旦身死,依然是神消道散。 所以那修到阴阳天的人,要想修个仙道,求个长生,进入自在天之境,真是寸阴如金,少有把时间花在世道纷争上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在世间争名夺利,大行其道的,多半是阴阳天修为中合道无望的人,因为境界上相差不大,胜负之数固是未知。灵器、异术的作用便大大突显出来。 +++++++++++++++++++ 楚煌看那丝绦泛着一重淡淡金色光泽,不由想起孙绰的‘紫电索’来,隔空拿人,两者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涂矮虎见捆仙绳绑了鹿静,顿时大为得意,挥动镔铁棒大叫道:“小子,死到临头,还不速速就擒?” 观彻宇忙将灵器拿在手中,却是一只雷公锥,一把布云锤,‘咣’的一声大震,锥锤相击,就有一道闪电朝涂矮虎劈去。 涂矮虎唬得一惊,连忙朝后一翻,钻入地下不见,地上顿被劈出一个大坑,土石飞溅。涂矮虎在地下飞钻,正想着出奇不意,探头出去拿捆仙绳绑人。却不知观彻宇双目厉害,能看透地下动静,当下运起目力,正看到涂矮虎惊疑不定缩在一边,连忙一正雷公锥,‘咣’的一声,银锤砸出一道火光,向他头顶击去。 大地剧震,涂矮虎大叫一声,从地下蹦了出来,衣衫破烂,灰头土脸,几难辨清面目。看到观彻宇又要施锥,连忙朝他一指,喝道:“把这小子与我绑了。”捆仙绳从天而降,连人带锥将观彻宇缚得牢了。 “哎哟,这天杀的小兔崽子,让你家涂爷爷遭雷劈。”涂矮虎见绑了观彻宇,略感放心,顿时捂着背膊叫苦不迭。那雷电虽是隔着数重土地打来,威力犹自不减,他看观彻宇抬手施锤,原是急躲了躲,又哪能全身而退。 “涂星君――。”急骤的拍门声音忽的传来。 “谁呀?”涂矮虎方自嘶着嗓门问了一声。却听‘轰’的一声,两扇门板被撞了开来,六七个人大步抢进院中,看到场中情影,都是一呆。 “大哥、三哥、四哥、五姐――”观彻宇看清来人顿时叫出声来。 楚煌也认在路上与晁冲比斗的红裙女子四人,都在其中。为首的却是一对丰神绝佳的青年男女,男的一袭锦缎白袍,面如冠玉,颇有须髯,眉细目亮,气度颇佳。女子穿一身黑色衣裙,娇靥似玉,眉黛如烟,双眸湛如寒星,发如乌缎,光可鉴人。衣带将蛮腰扎得紧紧的,更显得身姿绰约,清丽无端。 几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黑水剑派第子,楚煌认得一人是被他绞断胳膊的刘简昌。两个黑水弟子眼见鹿静被缚,连忙冲上前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太阳星君夫妇,我老涂不知哪里得罪了二位,竟然无端撞坏我的院门。”涂矮虎眼见忽然撞进来这么一伙人,本来就焦头烂额的他更加恼火。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涂矮虎,你的院门便是我砸坏的。我正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土德星君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张出尘。”涂矮虎闻言大怒,“我老涂做事还要你来说三道四不成,你们夫妇固然威名赫赫,我老涂也为着本岛出生入死,积功坐到这土德星君,难道还能任你们随意捏揉?” “涂矮子,你强抢凡人妻子,岂是修行之人所为,人证俱在,你还要嘴硬。我太阴星君真是羞与你这种人为伍……。” 张出尘还要再言,却被那白衣男子止住,他朝涂矮虎抱拳一礼,和声道:“涂星君,今日李某有几个朋友上岛,路上遇见黑水剑派大举来袭。其因都是因为你强抢一名王室女子所致,李某怕你铸成大错,这才匆忙赶来,方才拙荆一时冲动,坏了你的院门,我这里给你赔礼道歉。我且问你,你抢夺凡女之事,可是不谬。” 原来楚煌抓着晁冲去后,刘简昌感念桃花岛四人相救,又看他们神通不俗,便把所谋之事说了出来。四人听罢就存了就中和解的心思,加上顺时风被乾坤圈所伤,急需施救,于是马不停蹄向奢乐岛赶来。顺时风有直接联系太阳星君李晋的方法,比财生主靠谱的多。两下一汇合,便把此事说与李晋知道,李晋夫妇觉得情事甚急,连忙赶了过来。 涂矮虎被李晋质问,气得面皮通红,叫道:“是又怎地,我也不瞒你,我就是看上了那黑水国王后,掳她来也并非儿戏,乃是要她做我的压寨夫人,这有何不可?” 王后被掳之事鹿静只说与几位长老知道,二代弟子之中也就雷小舟略知一二,李晋赶来时也只听说是王室中人,可此事既惊动黑水剑派弟子倾巢出动,可见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涂矮虎色胆包天,竟将人家王后都掳了来。 李晋面色一沉,问道:“你可知道黑水剑派已经倾巢而出,四大长老联袂而来。你知道给我奢乐岛惹下多大祸事吗?” 涂矮虎碍不过脸,摇着铁棍嚷道:“他黑水剑派都来了又能怎样,我老涂一根镔铁棍,一条捆仙绳,包管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拿了。” 张出尘冷笑道:“既然涂矮子如此英勇,就让他独自迎战便了。” 李晋不由一叹,说道:“双拳难敌四手,此事我已报与晁天王知道,不知黑水四长老现在何处,却要好生堤防。” “李大哥,我六弟也被涂星君捆仙绳拿了,你看这事如何得了。”一卦清满头大汗的叫了起来,兄妹几个围在一起瞧来瞧去也寻思不出解那捆仙绳的办法,只好求助于李晋。 李晋正要让涂矮虎解了法术。涂矮虎倒先叫喊起来:“这个使雷公锥的很是有些门道,我方才藏在地下,都被他雷电劈了。若非我老涂逃得快,恐怕早都死的透了。绝对放他不得。” 涂矮虎说着脑袋摇得波浪鼓也似,瞅了瞅明素心,顿时眼眸一转,“我老涂就要出去迎敌,可不能让她跑喽,还是绑了放心。娘子,说不得要委屈你一下了。” 涂矮虎嘿嘿笑着,掏出一根‘捆仙绳’,叫道:“把这娘子也给我绑了。” “不可――。”李晋急叫时,如何阻得及。 那捆仙绳游龙一般夭矫而去,明素心凡躯弱女,早就吓得呆了。 楚煌一直留心涂矮虎行止,知道他‘捆仙绳’厉害,待他将绳索祭起,连忙挡在明素心身前,撑开北斗玉辰玄衣。那玄衣有无穷妙用,衣上星图伽持银芒急闪时,玄衣顿如吹起的气球一般,涨有两丈方圆大小,将两人罩在其中。那捆仙绳却也厉害,和玄衣一接触顿时奇异的变长起来,仍然将玄衣撑起的巨球缠了几匝,绑将起来。 “此宝可是‘北斗玉辰玄衣’?”李晋看到玄衣上的北斗星芒,连忙问道。 涂矮虎嚷道:“管他什么衣,在我捆仙绳面前,都是白给。” 楚煌两人被玄衣裹定,只余下两颗脑袋露在外面。舞衣斗法虽然颇为凶险,香泽在畔,又很是香艳。明素心颊如玉润,眸似秋水,发丝微乱,却不掩国色。半日挣逃实是她二十多年从未遇到过的波澜,气息微促使得面上浮现两片桃花般的红艳,惊心动魄,诱人之极。 四目相视,楚煌明显察觉到她眸中闪过一丝惊乱。 双目微闭,猛然将灵力贯注玄衣之中,玄衣突然急剧膨胀,大了十倍不止,好像随时都要炸破一般。与此同时,捆仙绳也跟着越变越长,始终牢牢缚在上面。 涂矮虎哈哈大笑道:“如何,我的‘捆仙绳’乃真仙宝器,连鬼仙都逃他不过。小子,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还有,千万别对我娘子动手动脚,否则我可饶你不过。” 明素心闻言急得面红耳赤,骂道:“恶贼,谁是你娘子。” 杂乱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匆忙赶来。 ,! 第24章 斩杀 第二更3000+送上!求推荐! +++++++++++++++++++++++++ “好热闹啊。”锦袍散发的天王晁盖大步走进院中,看到院中情景,微微一愕,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一个身披八卦衣的清雅道者,便是金德星君公孙太白。看到涂矮虎一身狼狈,不由笑道:“涂矮子,你不说出恭去了吗?怎么搞成了这般模样。莫非一脚踩脱了不成?” “老牛鼻子,休要在一旁说风凉话,没看我正与人赌斗着吗?” “小姑姑――长公主――”鹿酥和柏幽城等黑水长老随后跟来,看到鹿静被缚,顾不得掩饰身份,连忙围了上来。 “六弟――。”财生主一见观彻宇也被绑了,先是一惊。待得看清围在一边的几个兄妹,大喜道:“三弟,四弟,五妹,……大哥――大哥怎么了?” 晁盖见院中呼兄唤弟,招朋纳友之声不绝于耳,顿时又是诧异,又是好笑。看到李晋夫妇也在一旁,招手问道:“太阳星君,你着人与我传话说黑水剑派突袭我岛,到底是何因由,传话人语焉不详,又说让我到涂矮子院中相见,这院中许多人都是你邀来朋友吗?那几人被涂矮子捆仙绳所绑,又是什么缘故?” 李晋连忙上前,踌蹰着将涂矮虎掳了黑水国王后,黑水剑派倾巢来救,路上遇到自己邀来好友一事简短说了一遍。 晁盖指了指和财生主同来的几个黑水剑派长老,问道:“想必尽在此了。这几个人中,哪几位是你的朋友?” 李晋只与顺时风相熟,对他几个结义兄妹多是素未谋面,顺时风正巧被晁冲所伤,闭目呻吟,痛楚难忍,已是说不得话。 李晋正寻思向一卦清询问一下。那边雷大纲见鹿静被缚,王后也是凶多吉少。他本是个暴躁性子,如何不怒。当下拔出金丝大环刀,喝骂道:“哪个是涂矮虎那厮,快快站出来受死?” 涂矮虎盯他两眼,哈哈一笑,道:“你这老儿,想必就是那黑水剑派什么长老吧,来得好,今日索性将你们一股脑拿了,免得再有人前来聒噪。” 雷大纲一看涂矮虎尊容,大骂道:“你这三寸丁,烂树皮,鬼一般的残废。也配在世上行走。” 涂矮虎闻言大怒,舞动镔铁棍就要和雷大纲放对。 楚煌见玄衣神通一时破不得捆仙绳,禁不住有了怒意。看那涂矮虎耀武扬威,很是嚣张,暗抓一把金砂在手,欲要打他,又知他地行之术甚是伶俐,怕被他躲了。 涂矮虎拉开架式和雷大纲战在一起。他的镔铁棍使的刁钻,雷大纲威猛雄壮,砍他不着,反被他使棍在腿上打了十七八下,气得哇哇大叫。连忙一个怒龙翻身,大喝一声,使出‘怒龙罡劲’,推刀离手。 这是他成名绝技‘分雷刀法’,乃是从黑水剑派的飞剑绝技中变化而来,刀如怒龙,威猛无俦。涂矮虎看着难敌,连忙一个翻滚,钻入地中。在地下钻得两钻,从雷大纲身后飞跃而起,举棍向他背上砸下。 楚煌看的就是这片刻之机,连忙一揽明素心腰肢,玄衣巨球一个翻滚朝涂矮虎碾去。听得身后异响,涂矮虎大讶扭头,楚煌探手而出,劈手就是一把金砂。 噼里啪啦―― 涂矮虎只见眼前金光闪烁,身在半空,如何闪得脱。噼啪声中,脸上一阵火辣,顿时心中一慌。 雷大纲接刀在手,就势一个转身,刀上罡风大盛,众人连惊呼都未发出,涂矮虎已被斩成两断。 明素心只觉腰上一紧,被楚煌揽住朝涂矮虎碾去,一时风声呼哧,脑中一片茫乱。直到涂矮虎瞬间被斩,明素心看到他不远处血肉模糊的尸身,方才如梦方醒,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涂矮虎已死,他的符咒自也失效。捆仙绳本身的灵力已难不倒楚煌,手指上运起至炎真劲在绳上一捻,那真炎乃妖凤本源,与三昧真火相比也毫不逊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绳索应手而断,被楚煌解下收进怀里。 晁盖素知涂矮虎神通了得,在九曜星君之中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不想大意之下,已然被害。惊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心头大怒,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杀吾爱将?” 雷大纲斩了涂矮虎,信心爆膨,顿时起了横扫奢乐岛群雄的心思,哈哈大笑道:“一个三寸丁,本就是无用之物,死何足惜。好叫天王知道,我乃黑水剑派长老雷大纲是也。这三寸丁竟敢劫掠王后,被我等明正典刑,正是死有余辜。待我回去禀明大王,只说是三寸丁自己做下恶事,不罪你奢乐岛便了。” 涂矮虎虽是貌相不佳,赋性狂妄。却是大名素著的九曜星君之一,今被雷大纲一口一个三寸丁叫着,兔死狐悲,旁边人听着如何不怒。 当下就有一个威武壮硕的汉子站出来叫道:“兀那鸟人,休要狂妄。且与我邬天峙斗上一斗。” 雷大纲扭头看时,见那汉子赤面蓬头,戴一银箍,作头陀打扮。身高九尺,果然顶天好汉,胸阔十围,分明立地伟男。脖颈挂着一条由一百零八颗骷髅头穿成银链。手上两把千锤百炼精钢镔铁尖刀。昂首一站如同下山猛虎,杀气腾腾。 雷大纲一见顿时心上一虚,邬天峙却是万安城中见过的。当时两人言语冲突,于是拦街交手,此人天生神力,雷大纲略有不敌。黑水王不知从哪得了消息,召他入宫面圣,龙颜大悦,还封他做了国师。哪知三日不到,便出了这趟事。 邬天峙位列火德星君,金木水火土,排名犹在涂矮虎之上。 雷大纲干咳一声,说道:“涂矮虎倒行逆施,已被我斩杀。火德星君曾受我王礼遇,为何不思报效,自堕浊泥,毁了大好前程。” 邬天峙大喝道:“我邬天峙堂堂丈夫,但求坦荡为人,焉能为鹿践(黑水王)那鸟人充作爪牙,坏了我英雄名头。你这鸟人,杀我兄弟,别走,吃我一刀。” 邬天峙手握两把镔铁尖刀,大步抢上。雷大纲暗自咬牙,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楚煌脱身而出,顾不得明素心在一旁呕得难受。赶忙将鹿静身上绳索如法捏断,收了起来。 柏幽城见鹿静无事,放下心来。又看邬天峙出来挑战,心知雷大纲被他败过,连忙高叫道:“雷师弟,你且退后,让我来会他。” 雷大纲正中下怀,见柏幽城提剑而出,小声道:“此人力大无穷,须要小心。” 黑水剑派四长老都是阴阳天修为,境界上原也相差不大。说起实战,倒数雷大纲经验最丰。不过雷大纲被他败过,未免挫动锐气,是以并不想揽这场仗。 邬天峙体格魁伟,又以力大无穷著称,对阵起来,却甚是冷静。柏幽城更是佩剑也未拔出,两人隔着三五丈远,脚上站得不丁不八,凝神以对。 鹿静看了看楚煌,目有忧色,低声道:“邬天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柏师伯轻易胜不得他。雷师叔杀了涂矮虎,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你道该当如何?” 楚煌笑道:“打不过就跑,还能怎样?王后都救出来了,莫非你还对这里生出感情了不成?” 鹿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道:“跑得了自然是好。……。”鹿静动了动嘴,没有说下去。却见观彻宇那边一个红裙女子走了过来,不由拿眼盯了盯楚煌。 “这位公子。”涟岚见楚煌看了过来,忙道:“我想……请你帮我六弟也去了束缚。”她拿不定楚煌是敌是友,所以有些迟疑。 “我这就过去。”楚煌笑道。 楚煌很轻巧的在捆仙绳上一捏,绳索应手而断。观彻宇长舒口气,挣脱出来。 “这位大哥似有无限痛楚,不知是被何物所伤?”鹿静指着顺时风问道。她看得出桃花岛六人各有异术,即便不能同心,也希望不要互相为难才好。 涟岚应道:“我大哥是被晁冲的乾坤圈所伤。” 鹿静点头从一个细瓷瓶中倒出两颗红色药丸,说道:“这药丸乃我黑水剑派灵宝,是我师尊取‘草还丹’炼制而成,取一粒碾碎外敷,一粒内服,便可痊愈。” “那草还丹可是黑水三宝之一呀。”一卦清不敢怠慢,连忙小心接过,依法服用,果然外敷之后,顺时风呼痛之声便停了,又加内服,便能自己坐起来,调匀道息。 兄妹几个见顺时风果然大好,连忙上前称谢。鹿静忙道财生主、观彻宇相助之德,谦和沉静,让桃花岛众人大生好感。 说话之间,鹿酥扶持明素心走了过来,四个美女站在一起,好似星光灿烂,让人目炫神迷。桃花岛兄弟虽然神通各异,面对美女却一率的干板生硬,形若痴呆。让楚煌大跌眼镜,暗自窃笑不已。 他们这边春风细雨,和乐融融。那边柏幽城已和邬天峙交上了手,凌厉狠辣之处,让人心惊。 两人一以矫捷一以沉稳,一以泼辣一以猛利。三十合后,柏幽城身法渐滞,只能挥剑游斗。邬天峙避退之间颇有章法,始终占据主动,他知柏幽城有飞剑绝技,也不敢过份强逼。 飞剑之技,若非占据绝对优势,一击必杀。或者拼死反噬,力求伤人。则不能轻易使用。一击不中,势必为人所乘。柏幽城沉稳有余,迟迟不敢出手。反被邬天峙逼乱阵角,邬天峙力大无穷,体力惊人,尖刀翻转间罡风霍霍,旁观之人都感到冷意袭身。柏幽城身陷局中,想必更加难挨。 邬天峙越杀越猛,好像有无穷精力一般。 鹿静看的脸色一变,暗道:“糟了,柏师伯迟迟不出飞剑,最后势必落个不死不休的结局,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正被两人激斗摄住心神,陡听的一声冷喝:“晁天王何在?快快出来见我?” ,! 第25章 凶手(第三更补上) 网线坏了,哭死!请多多包涵,砸几票慰问一下吧! ++++++++++++++++++++++++ 喝声未已,被邬天峙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柏幽城猛然厉叱一声,飞身而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邬天峙跨步急赶时。只见他长须飞动,嘴唇微启,喝一声:“吒!” 这一声,看似不动声色,听在邬天峙耳中,却宛如九天惊雷,似一张瓜面大锣在耳边突然敲响一般,立时发根直立,脑中一炸。一分神间,柏幽城翻转长剑,剑势如飞虹倒挂,急振间似有五彩之色,‘嗡’的一声朝他射来。 邬天峙大喝一声,两刀急架,于千钧一发之际,将飞剑以刀格住,剑身振颤不止,嗡嗡清鸣,以他之盖世气力也被带得急退五步,飞剑离眉心只差毫厘,无形剑气将他眉骨划出寸长血痕。 邬天峙大吼一声,挥刀猛拉。飞剑‘嗡’的一声倒射而出,柏幽城收剑在手,不由脸色一变,剑上一股大力传来,剑柄火烫,让他几乎拿捏不住。心神失守下,剑把倒攒而出撞到他胸口上面。邬天峙健豹一般飞扑而至,握刀疾劈。柏幽城仓促间吐了一口浓血,挥剑忙架。 ‘铛’的金铁交鸣之声大振,柏幽城缩身急退,邬天峙反手一刀,迅如斩月,将他一只臂膀削了下来。 “师兄——师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黑水剑派众人连忙抢出,邬天峙冷哼一声,走还本阵。丛幽疆几个手忙脚乱的为柏幽城疗伤止血。 柏幽城满头虚汗,看着自己断臂,惨笑道:“火德星君果然名不虚传,此战我道身全废,要在龙虎榜上除名了。” 丛幽疆几个也是一脸黯然,柏幽城就算能以‘换骨易筋术’接回断臂,一身修为也是十去七八,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凄惨的。 院外呼喝之声大起,一条人影大步跃进院中,高大俊朗,面目刚毅,却是那石越。他肩上却还扛着一人,瞧那衣服,正是中毒昏迷的晁冲。石越手握单刀,衣服上破了数处,看来甚是狼狈。 晁盖皱眉道:“石越,什么事情这般慌张?” 石越尚未开言,院外惨叫之声大起。几个玄衣武士倒撞进来,摔落一地。 三个锦袍青年闯了进来,却是那北海龙太子敖迁和泾阳蟠龙太子、小螯龙。 晁盖面有怒色,大喝道:“敖迁太子,你因何去而复返,又为何打伤我岛上武士?” 敖迁一脸阴沉,目光在院中一扫即收,冷冷说道:“小王此行乃是为你三太子晁冲而来,他无端打死我龙宫巡海夜叉何蛮。那何蛮是天庭授箓之神,岂能被他打死,今日必要晁冲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晁天王休要怪我不讲往日情面。” 晁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晁冲,勉强压了压火气,“就算是我儿将那何蛮打死,但他也同样被何蛮所伤,现在都还昏迷未醒,我看此事也可以抵过了吧。”今日事情是一波接着一波,晁冲受伤之事他虽知晓,但到底被谁打伤,石越也是语焉不详。 商容怒忿而走之后,李晋又差人禀报说黑水剑派举众来袭,他忙于奔走。看晁冲并无性命之忧,只好让石越先妥为照顾,等忙完了再想办法。现在见敖迁找上门来,还只道是晁冲和何蛮两败俱伤。 敖迁闻言瞧瞧石越肩上的晁冲,露出迟疑之色。三人好不容易把商容劝走,觉得甚是扫兴,刚回龙宫,便有虾卒说道巡海夜叉被晁天王三太子打死,今日商容怒打蟠龙太子,晁盖只作壁上观,敖迁本就颇为恚怒,又闻此言,登时驾起云雾来找晁冲算账。听说晁冲也伤了,怒气不由大减,暗道晁盖在北海势力强横,闹得狠了双方都没有好处。 蟠龙太子被商容捉住揪打,颜面丧尽,晦气难消,生怕别人好过。闻言冷冷说道:“巡海夜叉被他一枪戳了个透明窟窿,你晁冲却只是受点儿小伤。这便揭过,世上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晁盖冷眉一轩:“难道还要小儿为他偿命不成?” 蟠龙太子老实不客气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晁盖问道:“敖迁太子也是一般想法?” 敖迁暗怪蟠龙太子将话说的太僵,但话已至此,自然示弱不得。慢慢道:“还请天王让我将晁冲带回龙宫问罪。便是天王也好给我父王有个交待。” 晁盖不怒反笑,冷然道:“他要杀我儿子,老夫还要给他什么交待?” 敖迁也怒道:“这么说天王是要一意孤行了?” 晁盖冷淡说道:“你龙宫虾兵蟹将数不胜数,死一两个又有什么打紧。左右都是些湿生卵化的畜生。” “你……。”敖迁脸色铁青。 “晁天王——”一人忽于人群中高声喊道。 晁盖正与敖迁唇枪舌箭,一言不和就要大打出手。众人看得大气也不敢出,未料到有人高声叫喊。顺着声音看去,黑水剑派一众中走出一个黑裘锦袍的男子,眉细唇薄,面相尚佳。 “雷师兄,你要干什么?”鹿静看那青年竟是雷小舟,心中微吃一惊。 雷小舟冲她绽露一个自以为从容迷人的笑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要太得意,不要太开怀。但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做成,自己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必定大为改观。派中的英雄,师长的称赞,小郡主的爱慕,甚至长公主的刮目相待,这一切都将不远。 “晁天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雷小舟见晁盖面容冷淡,不由心中失望,忙道:“是关于北海龙宫巡海夜叉被杀这件事的,我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晁盖淡淡‘哦’了一声。 “是真的,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我所有的师长都可以做证。”雷小舟见晁盖似乎有了兴趣,连忙说道。 “雷师兄,你疯了?”鹿静闻言大惊失色。 “我没疯,你才疯了,如果不是你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咱们怎么会被堵在这里。看吧,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的智慧。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术法精奇,才能成事。”雷小舟心中得意,小心地道:“但是,在我说出来事情真相之前,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晁盖问道,似乎还笑了一下。 雷小舟误以为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了,胸有成竹地道:“那就是,你要放我们平安离岛。我们,我黑水剑派的所有人。”那小子不是黑水剑派的,我就管不了你了,当然,事情真相揭开,那小子恐怕会被晁天王和北海龙太子分尸的,想管也管不到。 “雷小舟——。”鹿静俏脸一沉,喝道:“你以为说出了所谓的凶手,敌我双方就能恩怨两消了吗?晁天王一世枭雄岂会任你要胁,况且,柏师伯道身被废,血仇岂能不报?这般退走,我们便是丧师辱派,日后传到江湖上,黑水剑派还怎么在玄门中间立足?” ,! 第25章 是我 帝国的元勋大佬们,让我们杀上前三十吧! +++++++++++++++++ 雷小舟浑身一震,有些结巴地道:“如今敌强我弱,还是先平安离岛为好,至于――师伯――。”他蓦然看到柏幽城孑然而立,面容冷漠,好像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不由心头一突,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师伯为什么这样看我?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不会的。 神情恍惚中,一条人影飞掠面前,抓得他肩头一痛,雷小舟连忙定神看去,却是北海龙太子站在面前。 “说,到底是谁杀了我巡海夜叉?”敖迁冷冷问道。 “是――是――。”雷小舟心里有点慌,这般情景跟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小舟――。”雷大纲情急呼喊,一振大环刀,就欲上前。雷小舟一旦说出来,必为正道中人所不耻,下半辈子也就毁了,他如何不急? 雷大纲身体方动,五德星君纷纷围了上来,隐成包抄之势,将雷小舟与黑水剑派诸人分挡开来。 “快说?”敖迁手上一紧,微微皱眉。 “放开他。”雷大纲圆瞪环眼,发髯皆动。 “是我。”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里。 楚煌淡笑着远远站立,眼见众人目光纷纷看来,竟尔有些腼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是何人?”敖迁随手将雷小舟丢到一边,大步上前。 楚煌想了想,笑道:“我是我。”被人兴师问罪估计没什么人愿意沾上关系了吧。 “何蛮真是你杀的?”敖迁问。 “是。” “为何杀他?” “该杀。” 敖迁仰天笑道:“好一个该杀。……杀人偿命,你可心服?” 楚煌长眉一挑。 石越低声在晁盖耳边说了什么。晁盖挥袖让五德星君退开,高声问道:“我晁冲孩儿又是何人所伤?” 楚煌一笑,道:“这却不能告诉你。” 晁盖抚动蓬髯,说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晁冲被谁所伤,而那人极有可能就在这院子当中了。” 鬼难藏浓眉一轩,就欲出头。却被身体大好的顺时风劈手抓住了。 “那又如何?” 晁盖沉吟道:“你既是我家晁冲师兄,我本不想为难你。便是你杀了巡海夜叉,在我看来也是小事一桩。但你须告诉我晁冲是何人所害,只要那人交出解药,我饶他一命便是。” “表兄,既然凶手已经查出,不如由小弟先将他拿回龙宫问罪,免得夜长梦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泾河小螯龙早就认出楚煌,暗道冤家路窄。看晁盖言语似乎有意替他开脱,生怕楚煌将毒害晁冲之人招了出来。 敖迁微微皱眉,笑道:“既然此子嘴硬不说,不如由小王拿回龙宫治罪,回头给天王一个答复便了。至于三太子的毒伤,我龙宫有无数灵丹妙药,天王治不好时,可向父王讨上一些,管保药到即愈。如何?” “你们不能抓他。”鹿酥焦急地跑上前来,抓住楚煌大手,觉着心头一热,好像一件极宝贝的物事失而复得一般。 白色裘帽早已摘了下来,鹿酥的长发斜斜扎起,更显俏美风姿,楚煌不由的摸摸她的小脑袋,轻轻一笑。 鬼难藏挣开大哥的手掌,大步迈了出来。大喝道:“那晁冲三太子便是我伤的,他恃强凌虐黑水剑派弟子,连死人尸首都不放过。又使乾坤圈伤我大哥,我为大哥报仇,给被他凌辱的人出气,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顺时风跟了出来,朝李晋拱拱手,苦笑道:“李兄,蒙你千里相邀,我兄妹不辞路远而来。晁天王才略,奢乐岛大势,尽在目前矣。我兄妹闲云野鹤,恐怕要辜负李兄相邀聚义之情。至于,我兄妹与晁冲赌斗,败了是自己技不如人,胜了也不惧恃强报复。今日言尽于此,还望李兄谅解。” 李晋抱拳还礼,叹息道:“风兄言重了。” 晁盖脸色一沉,喝道:“召三十六天罡过来,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再做区处。” “是。”晁盖身边一个面容冷漠的汉子,从腰间解下一只号角,呜呜吹了起来。这号角名叫‘乌龙角’,又叫‘点将角’。声音苍凉辽远。有天风海涛之意,幽忆怨断之音。一旦吹起,奢乐岛上不管左右四方,天上地下,都能听得一毫不差,岛上将领必须立时赶到号角响起之地,听侯号令。 那汉子生得甚为精干,丹凤眼,卧蚕眉,面阔口方,甚是威严,乃是木德星君裴宣。晃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瘦的文士,使一支判官笔,乃是有圣手书生之称的萧让,是九曜星君之中的水德星君。 太阳星君李晋见晁盖下了全部擒拿的命令,不由眉峰一紧,“天王,今日之事似可从长计议,这些人并非全是敌人,若是全部擒拿,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 “如何从长计议?”晁盖闻言一怒,“你的……这些朋友伤了我儿晁冲,不抓了,他肯好好给晁冲治伤吗?黑水剑派斩杀了土德星君,若不擒杀报仇,如何告慰岛上兄弟?” 雷小舟惊的跳了起来,叫道:“晁……天王,你可是答应过我,放我们安全离岛的呀。” 晁盖嫌恶的一皱眉,指着他道:“此人甚是可厌,黑水剑派中怎么会收容这么个浅薄无知之徒,难怪一蹶不振,在十大玄门中可有可无。如此下去,我看他覆亡之日亦不远矣。” 雷小舟满脸通红,急道:“晁天王,你是奢乐岛之主,可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呀。” 公孙太白笑道:“这人果然惫赖,我家天王何曾答应过你什么条件,况且,那杀了何蛮之人也并非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你……你们……”雷小舟指着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子,你过来。”晁盖向他招了招手。 雷小舟一喜,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天王……你要说话算……啊……。” 晃盖笑着拍拍他肩膀,雷小舟正自傻笑,不及妨晁盖笑容一收,一掌拍在他头盖骨上,雷小舟惨叫一声,头骨破裂,倒地毙命。 “不……小舟……。”雷大纲惊呼一声,抢上前去。将雷小舟尸身抱在怀里。原本壮硕的身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为何要杀他……为什么……他还是个孩子。”雷大纲声泪俱下,大声喝问。 晁盖冷淡地瞟他一眼,“这么个白痴儿子,死便死了,又何足惜。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当老子的不好好管教儿子,倒劳动我替你动手。” 顺时风看得目眦俱裂,大声道:“李兄,这就是你所谓的雄才大略之主?”,! 第27章 十战决胜 单章3000+送到!离三十名还有一个名次,请求增援! +++++++++++++++++++++ 李晋素知顺时风性情刚毅,嫉恶如仇,见他大声喝问,一时讷口无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片刻时间,院中已赶来许多背刀挂剑的江湖豪士,男女老少,僧尼俗道,打扮得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却无一例外的朝晁天王躬身行礼,叫声大哥。 晁盖见岛上好手来得差不多了,高声叫道:“众家兄弟,今日黑水剑派突袭我奢乐岛,土德星君拒敌被害。又有桃花岛六散人来岛上生事,打伤我晁冲三太子,众兄弟听我号令,将这干人全部拿下,告慰涂兄弟在天之灵。” 三十六天罡星众闻言如同炸了蜂巢,私下议论起来。一个肌肉横张的大耳和尚举着禅杖嚷道:“我奢乐岛好汉竟被人家打上门来了,还杀了土德星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他们血债血偿。” “呔,哪来的鸟人杀了我家兄弟。俺的板斧多日不曾饮血,今天正好杀个痛快。”一条大汉高叫着从门外冲了进来,众人看时,吃了一惊。那大汉黑熊一般的身躯,面如黑炭,肌肉贲起,眼如铜铃,凶光毕露。他穿一身黑布直裰,灰色麻布在水桶粗细的腰干上缠了几缠,手中抓着两把光灿灿的板斧,如同煞神临门一般。 顺时风一脸苦笑,“几位弟妹,为兄一时不察,原为访友而来,不想却撞上了这般祸事。想我兄妹在桃花岛上清修,何等自在。说不得今日一身修为就撂在此处了。” 鬼难藏道:“大哥莫要自责,说来那晁冲本是我毒虫所伤。” 涟岚笑道:“咱们兄妹结义一场,自然是刀山火海,同舟共济,还说什么谁连累谁的话。奢乐岛固然是人多势重,但要想将咱们全部留下,恐怕那三十六天罡要撂下一半儿。” 财生主一翘拇指,呵呵笑道:“五妹此语真是铿铿然有丈夫气,不愧是一代巾帼。倒是大哥、四弟显得英雄气短了。” 涟岚一撩发丝,浅笑道:“豪气便豪气,如何又丈夫了。我便是女子,如何便不能金声玉振,撮口长啸。” 鹿静击节赞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涟岚姐姐说的好极了。” 这几人谈笑风生,登时将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压迫之感,冲得淡了。 公孙太白慢捋须髯,在晁盖耳边低语几句。晁盖目射/精芒,微微点头。 公孙太白哈哈一笑,排众而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请了。我家晁天王已下了擒杀令,今日之事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黑大汉不耐叫道:“贼牛鼻子,跟他们啰嗦什么,还是拉开了架式,大杀一场才是正经。” 公孙太白皱眉道:“铁牛不要心急,呆会儿有你施展的机会。” 顺时风问道:“不知金德星君有何话说?” “我道贤兄妹和黑水剑派几位长老都是修行有成之士,岂能像等闲之辈胡乱冲杀一气。到时罡气横冲,灵器乱飞,若是有所误伤,使不出平生本事,不免遗憾。老道以为双方不如摆下龙虎阵,一对一对决个生死输赢。几位以为可好?” 公孙太白说完甩了甩手中拂尘,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这牛鼻子貌似忠厚,心肠却恁得歹毒,他倒是使得好绝户计。想那三十六天罡之中,肯定免不了良莠不齐,岂能人人都是神通卓异之辈,倘一混战,少不了互相践踏,或是有所顾忌,便多了不少活命机会。一对一对斗相起来,岂不是将咱们生零碎剐,一个也逃脱不得。” 诸人不乏才智之士,迅速想透其中关节,暗骂老道奸滑。 顺时风脸色微沉,问道:“不知胜负如何凭定,规则却又如何?” 公孙太白哈哈笑道:“我知贤兄妹害怕我方倚仗人多,摆下车轮战,我的意思呢?但请你们派人出战,我方接着便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胜了的平安离岛,败了的说不得就要在岛上委屈几日。毕竟我奢乐岛乃一方豪雄,若是没个说法,任你们说来便来,想走想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跑马场呢?” 顺时风看了看重伤的柏幽城,又看了看鹿酥、明素心还两个黑水剑派二代弟子,暗道:“别人出战尚是五五之数,这几个岂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公孙太白看他目光犹疑已知其意,笑道:“黑水剑派的几个小辈,本岛也无意为难。只要你们之中有人替他胜了一场,便放他们走路又何妨?” 涟岚上前笑道:“北海盗称雄一方,又何必如此小家子气。以涟岚看,不如以十场决胜如何。十场六胜,哪一方先胜够六场,便算作赢了。我们若胜,则平安离岛,贵岛若胜,我们兄妹祸福与共,一同留下听任处置便是。” 涟岚提出十场决胜便是将鹿酥几个修为低劣的小辈剔除掉了。毕竟桃花岛六散人实力平均,涟岚高出一线,一卦清逊色几分,谁也没把握连胜两阵。 公孙太白略一沉吟,翻翻手问道:“若是五五平局,又当如何?” 涟岚道:“若是打成平局,便由双方推选一人出来决胜便了。” “如此也算公允。”公孙太白点头道:“不知这人选如何来定?” 涟岚娥眉微蹙,说道:“输的一方先定人选如何?” 公孙太白笑道:“何不由胜的一方从对方阵营中指定?” “这样一来,第一场的胜负未免太过重要,星君肯将第一轮的指定权交给我们吗?” 公孙太白也觉得此举行险,他们已然赢面很大,犯不着行此奇巧,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当下两人说好,第一轮私下拟定,出战见分晓便了。 涟岚问道:“星君是要分胜负,还是分生死?” 公孙太白摆动拂尘,爽朗笑道:“老道也想点到为止,只恐灵器无眼,神通夺命。还是各施手段,以安天命吧。” 公孙太白说完,一拂道袍返回本阵去了。 六散人也和黑水长老聚在一起商议。 顺时风道:“鹿小姐,十场之中,除了我们兄妹六个之外,还须四人,不知小姐心中可有定计?” 鹿静娥眉略紧,轻叹道:“我和丛师叔,水师叔都可抵得一场。柏师伯重伤在身,自不可再战。雷师叔初遭丧子之痛,我怕他分寸大乱,神通难施。” 众人听了也觉黯然。雷小舟虽然不肖,毕竟是雷大纲亲生亲养,陡然遭此人伦惨剧,谁还有心思上阵厮杀。 “长公主。”众人正感为难,却见雷大纲大步走了过来,他两袖挽起,目有血丝。就这一会儿功夫,蓬蓬赤髯已有些白了。 雷大纲站定了,躬身向大伙施了一行,说道:“请大家成全我老雷斗这第一场,我必手刃仇人,为犬子报仇。”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雷大纲如此情状实在不适合比斗厮杀,但他心切爱子之仇,这拒绝的话又怎能说的出口? 雷大纲见众人面露为难之色,当下推金山,倒玉/柱,就要拜将下去。慌得丛幽疆连忙上前搀扶,急道:“雷师弟,你这是做什么,此战凶险异常,你初遭丧子之痛。我们实在是不忍心看你与人激斗,万一有个差池……。” 雷大纲不等他说完,闷声道:“我知此战事关重大,如若不胜,请斩某头。” 丛幽疆极精明的人闻言也失措起来,气哼哼地道:“这是什么话……。” 鹿静轻叹道:“雷师叔快快请起,我们准你出战便了。” “多谢长公主。”雷大纲拜了三拜,大步走到一边。拿起金丝大环刀,细细擦拭。 众人被雷大纲这么一搅,都是了无心绪。鹿酥趴在明素心怀中,打个哈欠,瞌睡了起来。 鸡叫五更,黎明前的时刻,天地更加黑暗。这一夜仓皇奔走,赌斗救人,众人都有疲惫之色。然而想起不久到来的十场决胜,却了无睡意。 “小子,北海龙太子当面,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随我们回龙宫听候问罪。” 三个锦袍青年慢慢踱了过来,俱是金冠束发,高贵不凡。说话正是跟楚煌有过数面之缘的泾阳小螯龙,他虽然不识楚煌来历,却记得在洞庭时,此子与太史紫仪态度亲昵,旁若无人,着实可恼。 涟岚微微皱眉,走上前来,“十场决胜尚未开始,怎么三位龙太子就等不得了吗?” 蟠龙太子哈哈一笑,冷哂道:“这小子斗胆杀了龙宫巡海夜叉,罪在不赦。十场之约是你们和奢乐岛晁天王的事,我三人但要稽拿凶手治罪,还要和他公平决斗不成?” “你……?”涟岚娥眉一扬,“既然你们不守约誓,这十场不赌也罢,但教你们放马过来,我们桃花岛六散人统统接下便是。” 螯龙嘿然笑道:“可怜你如花似玉的面皮,呆会儿被岛上的莽壮好汉打杀了,岂不可惜?我有心向晁天王帮你讨个人情,不知小姐可有以报我?” 涟岚闻言脸色一沉,他与几位结义兄弟一同修行,言行举止都极为自爱,生怕引得无妄揣想,反生祸患。几个兄弟虽然粗莽,相处间却颇知礼敬。涟岚是水一般的身段火一般的性子,哪里由得他狂言调戏? 手掌一翻,光芒闪烁,现出一支金批雕翎箭。涟岚面如不波,风吹仙袂,罗裳飘舞,隐然蓄有山雨将及之势。螯龙看这架式,也忙敛容。他虽然颇有色心,也知涟岚修为不弱,比斗起来未必能胜。 ,! 第28章 铁牛 “涟岚姐姐,他们既要抓我,只管放他们过来好了。楚煌也不是泥塑木雕,什么人想拿都拿得走的。” 楚煌轻笑上前,和涟岚并肩站立。芝兰玉树,俨然一双璧人。 “你可知打杀了我龙宫巡海夜叉?”敖迁森然喝问。 “我杀的就是他。你三个不知死活,走的慢时,今儿个也一并打杀了。” 三人听言暴怒,涟岚也是一惊,暗自苦笑,此人看似精明,为何言语却如此没有分寸。龙族称霸水域,岂是一两个修行之人所能抗撼。此事能缓便好,何苦将对方一股脑得罪,便是她极恼小螯龙时,也不愿贸然出手,以免遭来无尽祸患。 “受死。”敖迁大喝之中,手中翻出一道黑气,墨翻浪涌,已是略具龙形。 涟岚急振手中箭翎,挥出一道惊人紫电,低声道:“这是龙宫‘九龙真诀’,非同小可。” 话音未落,楚煌已箭一般激射而出。以定魂砂护定身躯,抓两把金砂在手,左手一甩,疾如暴雨打梨花,黑龙来势顿时一滞;右手一翻,迅如夜雨打金荷,劈面轰向敖迁面门。 敖迁双手虚抱,幻出一个波光粼粼的水晶球来,护定全身。石砂如同石沉大海,隐没不见。 “狂徒敢尔。”蟠龙太子张臂如鹰,张开大嘴,‘哈’的一声,吐出一道黑水。如山洪巨变,波涛滚滚而来。楚煌祭起北斗玉辰玄衣,阵裂八卦生死门,大开生门,任黑水狂冲而进。汪洋如沸,黑水却如怒龙般被圈禁其中,越涨越高,一时却难逃脱。 螯龙双手虚晃,白光闪动,现出一条七节玉竹鞭在手,带起罡风阵阵,向楚煌侧翼攻来。 两人以快打快,斗了一二十合,楚煌拳脚迅如奔雷,竟也颇为不弱,螯龙劈面来打时,楚煌冷哼一声,拿住他臂膀,灵力潜运,大喝声中,抓住他后心举过头顶。螯龙‘哎呀’一声,顿觉得全身如炙。四肢乱舞,隐现一个龙首龟体的原身。 “可恶。”蟠龙太子见螯龙被擒大为怒忿。手上银芒闪耀,展出一柄墨杆白纹银蛟枪,叱喝一声,有如银河倒泻,向楚煌劈面疾刺。 楚煌冷然一笑,劈手将螯龙向乃兄掷去。蟠龙太子连忙停枪接人,甫接着时,却见楚煌紧粘而至,挥手砍出两道炎气,蟠龙太子衣物虽是海底银鲨所制,不惧凡火,却吃不得妖凤本源的至炎之气一烧,连忙滚地逃开。 敖迁见两个表弟狼狈,心头大恼,展出一把七尺龙泉剑,长锋寒冽,就欲杀入战团。 公孙太白扬声说道:“敖迁太子,此子在我岛上,也逃他不得。十场决胜即刻开始,太子要拿人缓得一刻何妨?” 敖迁狠狠瞪了楚煌一眼,暗道此子境界一般,只是术法奇异,金砂、炎气俱是不凡之物,临阵也甚是奸猾,今日被小螯龙言语所惑,有些大意,倒要好生计较一番。 十场决胜开始,第一场本是约定双方同时上阵,比斗方始,奢乐岛一边便迫不及待站出一个黑大汉。正是那使板斧的天杀星李铁牛,高声嚷道:“这第一场上,你们谁来给黑爷爷试斧?” 雷大纲大步走出,怀抱大环刀往前一站,淡淡道:“我来。” 李铁牛牛眼一翻,大喝道:“是个有料的。”嘶吼着拽斧奔上,众人看他气焰凶悍,都是心头打突。 雷大纲大喝一声,甩开大环刀,合身抢上。两人立时厮杀在一起,一个刀沉,一个斧猛,刀光斧影,罡气流溢,只激得土石飞溅,风声倒转。 顺时风倒抽一口冷气,说道:“这李铁牛使得好板斧,神力之强也不在那火德星君之下。” 果然,三合之后,雷大纲便后力难继,再不敢和李铁牛硬碰硬,只仗着身法技巧,跳跃躲避。李铁牛长得粗悍,打法却甚是精猛,两把板斧运转如飞,一斧紧似一斧,一斩猛似一斩,连丝毫空隙也未留下。 黑水剑派众人见雷大纲在斧锋下好比狂浪惊舟,随时都有倒没的危险,都是面有忧色。原本就觉得他丧子之后,武力难免要打折扣,但他坚持首战,还抱了一星半点儿的幻想。此刻,幻想已被无情打碎。 “看我的天杀连环二十四斫。”李铁牛嘶吼着疾劈而下,雷大纲挥刀急架时,膝上一麻,几乎站定不住。李铁牛又是一斧拉腰猛撕,雷大纲微喘着接了几招,却是一回比一回狼狈,一回比一回揪心。 “第十斫。”李铁牛挥斧向他脖颈劈到。雷大纲转起刀光猛旋,一侧刀柄,运起‘怒龙罡劲’,‘倏’声中,大环刀有犹狂龙断辔,怒马追风,向李铁牛射去。 众人精神一振,却见李铁牛摇斧猛砍,‘铛’的一声,大刀落地,光华全失,‘分雷’绝技,已成两断废铁。 “休要伤人。”“我们认输。”“刀下……。” 雷大纲一脸惊愣,心丧若死。失神间李铁牛大步赶上,将他一斧劈翻在地。 “雷师叔――师兄――师弟――。” 眼见黑水剑派抢上收尸,李铁牛扛着斧头,高喊道:“这一场已被俺铁牛胜了,下一场你们派谁来送死?” 涟岚微微皱眉,喝问道:“金德星君,不是说好一人只打一场吗?” 公孙太白捋须笑道:“我这兄弟性情嗜杀,这牛劲上来,我老道也劝他不住。便让他多打几场又如何?你们只是随意换人便了。反正咱们是以胜负场数论胜。” 涟岚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雷大纲尸身被抬到一边,和雷小舟并作一对,两个二代弟子解了外袍,将他们盖上。 水幽然见两个师兄一个战死,一成废人。大感凄然,振剑叫道:“第二场,我去会他。” “师妹不可逞强。”丛幽疆连忙喊了一句,“此人武艺不在邬天峙之下,还不知有无异术。你我的修为都胜他不得。” 顺时风道:“雷长老的‘分雷刀法’,动如怒龙,石破天惊。即便大恸之后未及全盛,那李铁牛单凭斧斫,能破飞刀,实是非同小可。你我祭起灵器,不知还能否施展灵妙。” “你们的人到底选好了没有,依俺看不如就一个一个上得嘞,反正迟早都在铁牛斧下做鬼,尽推攘些什么?”顺时风这边计议未定,李铁牛已不耐的大叫起来。 “我去。”水幽然提剑而起。 涟岚伸手一挡,说道:“还是我来吧。” 鬼难藏霍地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俺们大老爷们还未死光,哪能让女娃上阵。我倒要看看他敌不敌得过我的毒虫。我去会他。” 桃花岛几个见老四鬼难藏站了出来,自不好强阻,纷纷上前掠阵。 “兀那黑炭,鬼难藏会你来了。”鬼难藏抖手翻出火龙鞭,大步上前。 李铁牛一瞪牛眼,嘿嘿笑道:“兀那青脸,俺只道铁牛算丑的,你可比俺还难看着几分。” “你这浑人。”鬼难藏低叱一声,挥鞭打来。李铁牛提斧招架。这场厮杀又是不同,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鬼难藏的软鞭又长又险,远攻近守,都是妙到毫颠。李铁牛气力虽猛,一时却也近身不得。 鬼难藏以脏腑豢养毒虫,久而久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沾毒素。灵力运转能随时将身体任何一处变成剧毒。 斗不三五合,鬼难藏身上毒素渐渐散发出来,浑身被罩在一种青紫气雾当中,李铁牛急的哇哇大叫,不但近身不得,还要防着他贯注剧毒的长鞭。 “涟岚姐姐,难道我们还真要跟他们打足十场不成?”场上正是龙争虎斗,众人都把注意放在场中。楚煌慢慢挨到涟岚身边,低声问道。 涟岚闻声疑惑的看了过来,也小声道:“不然能怎样?” “岚姐可有胜算?” 涟岚看看场上,两人厮斗难分胜负,又想雷大纲战死,已是输了一场,顿时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你可有对策?” 楚煌沉吟道:“我有一件灵宝,善能制造幻境。想那世间宝器,灵妙殊异,各有奇巧。奢乐岛高手虽多,也不虞被他们看破,我想这场过后,咱们借着议定人选退入房屋当中,我再设下幻境,诈作隐遁,给他们来个调虎离山,等岛上部署稍乱,再乘隙离岛如何?” 涟岚问道:“是何宝器?” “六识神经树。”楚煌解释道:“此乃上古妖凤本命元神紫芯梧桐以丹秋鼎所炼,隐藏无穷幻象,善能扰人六识。” 涟岚点头道:“我和大哥商议一下。” 涟岚正要知会顺时风几人,免得陡现幻境,自己人先乱了阵角,场上情形突变。 李铁牛避挡之时,被鬼难藏抽了两鞭,於痕顿有焦糊之色,麻痒难当。李铁牛嘶吼一声,连人带斧掀起一阵黑色旋风,鬼难藏躲之不及,被搅入其中。李铁牛看的一乐,飞斧向漩涡中劈去,鬼难藏脱身不出,如何能挡。 “四哥――四弟――。”桃花岛众兄妹观之大惊,纷纷惊呼不已。 惊怒中一条人影瞬息闪至,正是楚煌。掌如鹰钩急电,探手一抓,将飞斧扣在手中,定魂砂幻成清净光明铠模样护住肉身,疾探入旋风之中,将鬼难藏扯了出来。 “又来一个送死的。”李铁牛呼喝着抢将上来。 楚煌将被旋风转的进入半昏迷状态的鬼难藏扔给飞身抢上的顺时风,挥斧急架。两斧相交,李铁牛大步抢上,将楚煌连人带斧推出老远。 公孙太白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胜负未分怎能强行救人。我家天王好意摆此擂台,你等怎可不守规矩,莫非这一丝生还的机会也不想要了?” 楚煌越发看不得公孙太白的伪善嘴脸,此老身为晁盖智囊,最是一肚子坏水。一振巨斧,大喝一声,向李铁牛当头劈到。手上一翻,抓起一把金砂,朝公孙太白打去。 公孙太白见楚煌如此张狂,不由失笑,轻摇拂尘将金砂拂开。 轰! 一声大震,铁牛挥斧挡时,不想楚煌气力比先前不同,一个收势不住,被震将出去,将地面坐出一个大坑。 楚煌双手幻出阴阳之气,胸口紫光大盛,现出一株二寸长的紫芯梧桐。 ,! 第29章 幻境逃生 “不好,抓住那小子,当心他们跑了。。”公孙太白是个识货的,一见紫芯梧桐出现,大惊喝令。身边之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正在踌躇上前。 楚煌摆手在眼前一挥,紫芯梧桐同纱帘一般铺展出去。灿若玉带,散下一天光华,大喝声“走。”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院落房屋全都不见,眼前只剩下一团迷雾。 晁盖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孙太白一皱眉,道:“此乃幻象,他们走不远。” “可有破解之法?” 公孙太白叹道:“紫芯梧桐乃妖凤归栖之所,幻力强大,万年物象尽化其中。进去抓人太过凶险。天王还是让众兄弟把守离岛要道,再差人日夜不休守着这片浓雾,他们一则意要离岛,二则便是真仙也得滋补元气。守着这两处便是拿住了毒蛇的七寸。况且,那黑水剑派和桃花岛之人未必经得住其中凶险。” 晁盖不悦道:“说了半天还不是坐以待毙?” 公孙太白讪笑道:“守株待免而已。” “天王不好,三位龙太子入阵去了。”石越跑来,慌忙说道。 公孙太白捋须沉吟道:“龙凤正是劲敌,三位太子能看破幻象也说不定,吩咐众兄弟,好生看守此阵,另外把守好离岛要道。” ++++++++++++++ “哎呀妈呀,这什么地方。”李铁牛坐在地上,着目处一片蓝天白云,细软的沙滩,闲散的鸥群。四外大海泛蓝,洋洋万里,却是一处海岛。 李铁牛扭头四顾,却见楚煌站立不远处,手上虚拂现出万道金光,团成一片光幕,上面隐约有字迹浮现。李铁牛只会舞弄板斧,自然识不得金光所写。 楚煌低叹道:“三万六千幻象,处处谲怪凶险,我能在其中辟一块净土,虽不过百丈方圆,也可自/慰了。” 李铁牛拍拍**站了起来,举着斧头喊道:“呔,小子。你如何将黑爷爷摄到此处。方才我一时大意,被你蒙了一跤,咱们重新打过。” 楚煌淡淡扫他一眼,随手一指,光幕上现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巨幅图象。李铁牛睁着牛眼看时,只见图象中到处都是体态臃肿的怪物。个个都有几头巨象那般大,如龟如鳄的脑袋,却是要粗壮数十倍。那张着翼的宛如巨型蝙蝠一般,凶猛更胜狮鹫。图象中到处都是凶残争食的图景,惨烈处让嗜杀的天杀星李铁牛都瞪直了牛眼。 “哎呀妈呀,俺铁牛杀过几只老虎,都算是凶恶的很了,可还没见过这等凶残怪物。哎呀……。”李铁牛看的咋舌不已,哎呀个不休。 楚煌笑道:“李铁牛,我也不与你比斗,你若逞强时,待我把你摄进这图幅之中,你跟这些庞然怪物比拼比拼如何?” 李铁牛眨蒙眨蒙铜铃般的巨眼,笑道:“你小子看来比军师的道行还高,我铁牛却不顶这个强。这等怪物,我是料理不过。” “啊……。”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尖叫。 楚煌扭头一看,却见明素心不知何时向着此处走来,指着图幅怪物吓得晕了过去。楚煌苦笑一下,连忙收了图幅。暗道:这大千世界看来不能轻易示人,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楚煌将明素心扶靠在身上,见她面白如纸,冷汗隐隐,不由心生怜意。连忙帮她掐人中,更以灵力护住前心。过得片刻,明素心幽幽醒转,瞧是楚煌,舒软的手臂揽腰抱持,扑在他怀里,低声道:“真的吓死我了。” 楚煌看她肩背单薄,宛如少女,拍着香肩轻声道:“不怕,不怕,都是假的。弄来骗人的。” “是假的?”李铁牛瞪圆了牛眼,跑过来问道。 楚煌狠瞪了这浑人一眼,沉着脸道:“真的假的,你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铁牛心头一突,觉得这小子极度危险,还是离远点好。万一他把自己弄进那怪物横行的图景中,我铁牛多半要给怪物塞牙缝。 “呵,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走到哪都有美女跟着。”三道光团一闪,敖迁三人从中跳了出来。螯龙见楚煌怀抱美女,禁不住啧啧连声。 明素心抬头看看,见三子都不相识,略感放心。 楚煌悄然一叹,拍拍她后背,站了起来。明素心惶然的看他一眼,颇是不舍。 蟠龙太子见明素心容色绝美,虽是发散衣褶,反倒平添柔媚,真乃秀色可餐。不由妒意大起,冷哼道:“你以为‘紫芯梧桐’这点小小幻术,便能就此逃脱吗?我龙族万年之灵,早已参破一切幻象,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躲覆灭之殃。” “大哥,少跟他废话?先拿下再说。”螯龙冷喝一声,展出九节玉竹鞭,蟠龙太子闻言也现出八宝陀龙枪,两人成掎角之势站定。 “速战速决。”敖迁知道楚煌奸诡。幻出七尺龙泉剑,指着楚煌道:“小子,死到临头尚且不知进退,想这女子陪你一同受死吗?” 楚煌微一愣神,敖迁剑抖万道银光,将他上下四方全部裹定。如巨蛇吐信,闪烁不定。 楚煌冷哼一声,祭起北斗玉辰玄衣,拧衣成束,抖作银枪,将万道剑锋尽皆击破。敖迁挥剑斜退,将楚煌围在核心。 楚煌以玄衣护住明素心,慢慢踱入三人的包围圈中。 敖迁不怒反笑,“这小子真是狂妄,与我三个比斗,还敢弃护身宝衣不用。” 蟠龙太子冷哼道:“这是他自寻死路。” “不知死活。” 楚煌冷哼一声,以定魂砂护住魂体,至炎之气绕行小周天,金砂金光大盛,好似烈火焚炼一般,不一刻,身上现出若明若隐的一件光华璀璨的铠甲,乃是清净光明铠的精魂之气以定魂砂仿铸。穿在身上,如一件金丝软甲一般,宛如天神。 螯龙笑道:“这什么玩意,二位兄长可能认得?” 敖迁傲然道:“四海龙宫珍奇异宝之名冠绝天下。人道是:东海之兵,西海之器,南海之株,北海之甲。我北海龙宫宝甲无数,这件鬼东西值得什么?” 楚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手叫道:“兵来。” 螯龙疑惑道:“他说什么?” 蟠龙太子正要出口讥讽。 突然间,九天云动,阴云密布。 喀嚓!天雷滚滚。轰隆!大地剧震。 九幽之下一声巨嘶,大地斥裂,一条黑蟒腾身而出,盘绕在楚煌手上,幻成一把双锋湛然的丈八蛇矛。 楚煌横矛于身,冷笑道:“湛龙腾雾,出必见血。” 三人面面相觑,目露惊色。 “小贼受死。”敖迁大喝一声,龙泉剑幻起千道残影,匹练般包卷而至。楚煌却不退避,挽个枪花,挥矛怒砸,蛇矛如同巨蟒翻身,‘咣’的一声,将敖迁整个身体砸飞出去。 敖迁面皮紫涨,怒愤填膺。伸手在面上一掩,现出真身来,却是一条十丈青龙。巨吼一声,夭矫入云。在九天上仰首振鬣向楚煌噬来。 楚煌挥矛急闪,青龙摆尾,搅起滔天尘雾。甩动山石巨树,向楚煌迅疾砸来,如倾盆怒雨,浇人头脸。 楚煌或以身闪,或以矛格。心中郁怒,踩踏一截断树,就势腾身而起,挟矛向敖迁溯去。 真龙之身,何等伟力。敖迁喷出云雾,顿成狂风,打个喷嚏,如落疾雨。楚煌赶它不着,反而狼狈。 青龙舞动一会儿,径自穿海而入,在海中搅起飓风涡漩,一仰首喷出一道洪水来,波翻浪涌,挟着山石泥浆,将海岛淹没半边。 楚煌心头大怒,这海岛乃是他从紫芯梧桐三万六千虚境中辟出的净土,岂能任它如此糟蹋。把蛇矛往地上一插,心念转动,魂体化为光团钻进蛇矛之中。 ,! 第30章 斩杀龙太子 大地震动,山石翻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轰的一声,蛇矛拔地而起。幻成一只黑色巨蟒,紫电盘绕好不吓人。呲牙甩尾,腾身而起,径入云雾丛中,与青龙绞杀一起。 青龙觑得一惊,大口一张,喷出一道海水。那海水经他硕腹洗练,已具灵力,中人即伤。黑蟒身上紫电叱裂,盘旋出万道青藤,透过毒水,将它合身缠住。 青龙翻了翻灯笼大的眼睛,连忙张口喷出一道火焰,腾腾如红云,不及妨黑蟒尾巴怒掀将青龙腾云驾雾一个身体打翻出去。青龙在海岛上滚了几滚,现出敖迁人身来。 蛇矛刷的插在地上,楚煌魂体脱身而出,拔出蛇矛,抢上前去,一矛搠入敖迁腹中。 蟠龙太子、小螯龙两人远远看见,大惊失色。连忙飞掠过来。 蛇矛怒哮一声,化作蛇头,从敖迁隐现的青龙真身腹中趴出一颗金光闪闪的内胆,一吞而没。敖迁失了内丹,悲嘶一声,立时魂飞魄散。 “楚煌,你好大狗胆。竟然杀了北海龙太子。”蟠龙太子见敖迁就这么没了,又惧又怒,厉声叫道。 楚煌面容冷峻,祭起捆仙绳喝道:“把这两个混蛋给我拿了。” 这捆仙绳本是被他以凤炎真劲强行拗断之物,虽未重新祭练,还是非同小可。蟠龙太子两人如何躲得过,登时被绑得牢了。 蟠龙太子怒喝道:“楚煌,我乃泾河龙王大太子,你敢绑我,不怕五雷加顶吗?” 楚煌挥矛在他脸上抽了一记,冷声道:“北海龙太子我都杀了,何况你一个泾河太子。你不用在我面前展示你的硬骨头,我没有帝师那么好相与。听说雍帝在大殿上立下五尺铜柱,里面烧上木碳,执人抱柱而立,倾刻化为腐肉,你可想试试?” 蟠龙太子闻言面皮铁青,暗道:此子胆大包天,我以太子之尊,没必要跟他死磕,白白被他欺辱。 小螯龙更是面如土色,想想自己跟楚煌还有些过结,他还不知要如何对付自己,心中百味杂陈。 楚煌催动念力,蛇矛上金光幽软,刹时隐没地下不见。看岛上一片狼籍,心中耿耿,上前收了玄衣,见明素心花容惊乱,怜意大起,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明素心贵为一国之后,本就雍容大气。这两日经受数度异变,惊惶之心反而淡了,见楚煌温声探问,强笑道:“还好,……多谢你了。” 两人相对默然,过了一会儿,似觉气氛尴尬,明素心慌乱抬头:“三妹他们呢?” 楚煌霍然醒悟,正要和言宽慰。 呼喝打斗之声传来,楚煌一揽明素心细腰,低声道:“得罪。”挟着她展开身法,向声音来处掠去。 一片树荫空地之下,丛幽疆、水幽然挥动剑芒双战李铁牛。鹿静姑侄等人却在一旁观战。 “楚相公――。”还是鹿酥眼尖,瞧见楚煌,老远就喊出声来。 “王嫂――楚相公――。”鹿静和明素心见了一礼,语声平静的叫了楚煌一声,明眸中闪过隐秘的欢喜。 “楚相公,你真是本事呀。我和小姑姑都说,这回多亏你了。”鹿酥高兴的小跑过来,看着楚煌甜甜腻笑。 “大家没事便好。”楚煌心头苦笑,他也是行一步看一步,情势逼迫之下,反倒意外发现紫芯梧桐许多妙用,难怪妖凤如此着紧。 交谈之中,水幽然三人已打到紧要关头,水、丛两人纷纷使开飞剑之技,只见那明霜灿雪一般的宝剑如同飞梭一般,在两人身周盘旋。人驭剑、剑驭人,分明两人双战,倒像是四人合围一般。 李铁牛哇哇大叫,板斧使得霍霍生风,只听兹兹声中,水幽然驭剑将他两臂划破。李铁牛大喝一声,状如疯虎,双斧旋如车轮,劈出道道黑色光旋,四下攒飞,搅起两道黑色旋风将水、丛两人吞没。 鹿静看出凶险,登时娥眉一挑,就欲上前。楚煌连忙一拉她小臂,人已飞身闯进涡漩,他仗着定魂砂护体,瞅着间隙,抓把金砂朝李铁牛劈面打去,李铁牛不妨有此,呀的一声,仰天便倒。 水幽然长吁收剑,说道:“此人恶贯满盈,雷师兄地下有知,也应瞑目了。” 众人闻言都是喟息不已。 鹿静问道:“楚相公,不知此间又是何地?” “这里是紫芯梧桐幻境。我方才发现,这境中之象也并非全是虚幻。而且其中还有一个‘颠倒乾坤’的法门,你们要回哪里,或许我可以直接送你们过去?” 楚煌幻出阴阳之气,将紫芯梧桐祭起,紫电缠绕,现出一片三丈图幅,光芒闪烁,不时流动着金光闪闪的古字。 “万安城中吧?”鹿静迟疑的看他一眼,不知此图是否真有那般神妙。 楚煌在金字上搜寻一番,伸指一点,白光闪耀,图幅中景像大变,好像到了一处街市之上,到处都是人影走动,熙来攘往,看那打扮,倒像是黑水国民无疑。 众人见了这般异事,都是惊讶不已。鹿酥小口微张,忽的跳了起来,指着光图叫道:“我认得那家店,那是国都最有名的珠宝首饰店‘吉乐斋’呀?前日我还和小姑姑一起去逛过,真是太神奇了。” “鹿酥――,”鹿静见她有些忘形,神情微恼,面颊却有些红了。 楚煌笑道:“既是地方不差时,几位便行吧,我灵力有限,怕撑不了太多时候。” 柏幽城等人上前告辞,飞身一掠,钻入光图中去了。 鹿静姑侄两个四目相对,又似无心的别过头去,好像谁都不想先走。 “楚相公――。” 楚煌回头一看,却是桃花岛六散人行了过来。 财生主‘哎哟’一声,高叫道:“这是什么宝贝,真是稀罕呀稀罕。” 涟岚目光惊异的看了楚煌一眼,笑道:“楚相公年纪轻轻,却是神通不凡,得此宝相助,看来晁天王再要捉拿我们,只能徒劳往返了。” 鹿静笑了笑,问道:“不知几位要去何处,今日之事多亏大家热心援手,我和涟岚姐姐又甚是投缘,诸位可肯到万安城中盘桓几日,让鹿静少尽地主之谊吗?” 财生主笑道:“那赶情好,以后咱兄妹几个,若到北海游玩,有黑水国长公主照应着,想不舒坦都不行呀。” 涟岚浅浅笑道:“我们兄妹懒散惯了,恐怕精致起来反倒不自在。” “哎呀,这光圈变小了。”鹿酥眨眨眼睛叫道,嘟嘴站在一边,瞧着甚是委屈,人家还等着跟楚相公话别呢? 鹿静偷瞪了楚煌一眼,不由的轻啮樱唇,“楚相公,大恩不言谢,鹿酥许了你的,她是小郡主,一言九鼎,没有不作数的。” 楚煌笑道:“你真想我到你们黑水国做将军?” 鹿静赧然,轻声道:“你来不来?” 楚煌见鹿静神情微羞,原本很有几分飒爽的女子,倒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般,小声道:“做了将军是不是就可以……。” 鹿静大羞,忙叫道:“可以什么……我不知道。王嫂,咱们走。”鹿静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连忙拽着明素心,掠入光团之中。 “楚相公,你可一定要来看我。”鹿酥看看只剩自己一个,反而慌了。桃花岛六散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也说不得什么要紧言语,只得招招嫩生生的小手,黯然转身。 楚煌双手如关门一般,将图幅合了起来,光团消失,光华尽没。 “楚相公,今天若非有你相助,我已丧生在那天杀星的斧头之下,救命之恩,鬼难藏记在心里。来日必有以报效。”鬼难藏虽然面相凶恶,沉默少言,却是个实诚汉子,他言词铿锵,谁也不会怀疑其中份量。 “鬼先生言重了。”楚煌难道摆手。 顺时风接过话头,掷地有声的说道:“楚相公,你救了我四弟性命,就是救了我六兄妹。况且,今日若非相公,我兄妹恐怕已在劫难逃。大恩难报,相公但有所命,我六兄妹愿供驱驰。” 顺时风一开口,六散人都是面容一肃,抱拳为礼。 楚煌苦笑道:“大家何必如此,方时咱们同舟共济,互相救助原是份所应为。几位不但神通超妙,更有豪侠仁骨,楚煌感佩在心。我年轻识浅,岂敢言驱驰二字,若蒙不弃,大家兄弟相称便了。” 六人闻言一愕,顺时风皱眉道:“有志不在年高,这也使得。” “大哥――。”顺时风一躬身。 五兄妹有样学样,连忙跟着拜了下去。 楚煌哭笑不得,赶忙摆手,“别――,六位再要如此,楚煌便无颜与诸位相处了。六位哥哥姐姐结拜在前,楚煌附为骥尾罢了。” 顺时风欲要争拗。楚煌抢着道:“哥哥姐姐若是允时,咱们便是兄弟姐妹,若依不得,你往东,我往西,便互不相见也罢。” 涟岚抿嘴笑道:“反正是自家兄弟,大哥还是依着楚相公好了,你要把他当大哥时,便敬着他。你若拿他做兄弟时,便护着他。净纠缠些称谓便怎么了。换作是我,要叫楚相公大哥也实在别扭的紧。” 观彻宇哈哈笑道:“这下倒好,我老观下面也有七弟了。” 几人深谓涟岚说的在理,顺时风也不便坚持。楚煌看的出顺时风这个大哥确实很有风范,几个弟、妹都对他很是敬服。 此议即成,便是皆大欢喜。七人就在大槐树下拈土盟誓,拜了皇天后土。财生主呵呵笑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羊皮口袋,那口袋貌不惊人,却有无穷妙用。唤作‘乾坤一气袋’,极善装乘。只见财生主不时伸手进去,拿出许多水果蜜饯,花式点心。完了还有两坛‘绿蚁’美酒,敢情是在那风凌渡上所携。 七人便在槐树底下,推杯换盏,高谈放歌,共谋一醉。 ,! 第31章 化蝶 元勋们,时不我待,把《帝国》砸到首页! +++++++++++++++++++++ 修行之人要成就天人之变,或修元神,或壮魂体。 修元神者如同十月怀胎,筑基、培丹、结胎,经历千辛万苦,最终瓜熟蒂落。壮魂体者有如老鬼夜行,通过对月哺丹,阴阳双修等手段,由阴魂而阳魂,从而成就鬼仙。 据说西极长生之渊,有万斤陨石,猿猴难攀,飞鸟难渡。陨石坚如顽铁,天降之日,即有蝌蚪文刻镂其上。内容广博难知,若河汉而无极也。五百年前,天齐帝全盛之时,有域外大贤者远来参谒,带来陨石拓片,上有长生之秘,与中土修行大相径庭。 其曰:取生命之印记转注初生子体中,待其长成,与其人分毫不差。闻者哗然,称其为魔典。 古往今来,不论王侯将相、帝王巨贾,还是化外修行之人,对长生之秘的探索从未间断。仅中土而论,除了十大玄门这等风头正劲、弟子如云的门派,至少还有六个极其神秘,极有权威,让修行者肃然起敬甚至胆颤心惊的门派。号称六隐。 六隐传人很少踏足俗世,除非山河巨变,万民倒悬。六隐不出,则太平无事,甚至被人遗忘。六隐一出,必是惊才绝艳,影从云集。 灭一国,扶一国的能为。 执三界,掌六道的神通。 六隐有三正,或曰:洱海云府,云梦仙阁,冷晴剑楼。 有二邪,或曰:北天神宗,婆娑世界。 有非正非邪,亦正亦邪,则必曰:六魅玄藏。 六魅玄藏对元神修练嗤之以鼻,人生数十春秋,转眼即成白首,三品六阶,一步一步,修到何时方证仙道?虽然,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是很平常,很平实的法门,机缘好的,终于得道,运气差的,竹篮打水,如此而已。但六魅中人自视奇高,断然不甘心庸人庸行。 六魅玄藏对鬼妖修行也弃如蔽屣,对月哺珠、采阴补阳,一个是虚耗日月,一个是饮鸩止渴,终不可取。 他们对魔典的印记转注之法更是不屑,荒外野人哪里懂得修行? 他们有的是聪明才智,多的是天生奇巧。他们偏要既享了人生富贵,又要得道长生。相看红尘,永不相厌。 春蚕吐丝,作茧以自缚,其茧密实无隙,幼蚕在其中养精蓄锐,久后,茧破,化蝶而出,彩翅翩跹,让人惊艳。 人的精神同样被身体驱策,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岁月消磨,难闻可夕死之道,百年之后,身死魂散,终与草木同朽。 两者同趣而结局大异。六魅玄藏中人多是寻奇求异之辈,终有大智慧者窥得其中法门,传下一脉。即为六魅其一。 这个法门就叫做化蝶。 以肉身为羁舟,该如何长风破浪,挂云帆而济沧海? ++++++++++++++ 楚煌不由叹了口气,多少人走遍名山大川,求仙问道而不可得。他却很容易就遇到了。而且师傅还不只一个,据说名头来历都还不小。遗憾的是她们并非一个一个来到,那样的话,转益多师,楚煌的修为说不定会一日千里。 她们却似乎相约为师,这个教一点,那个教一点,这个教点这,那个教点那。她们教的并非一脉相承,相互补益也就罢了。经常还会互相抵触,指摘对方。 楚煌修练了化蝶。 抱元守一,膨膨欲燃。是为萌动。 终日默坐,心寂如死。是为作茧。 楚煌一个月就达到萌动了,可他用了一年零一个月才作成了茧。当然一年多的时候也不算很长,用殷月师傅的话来说,还算马马虎虎了。 可是楚煌等不及了。 ――人人都知道要做成一件事,并不容易。但他如果没去做,永远都不知道会有多么不易。 ――一个人要去成就一件事,他可能做好了经历困难的准备,但他不经历困难,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数月前,楚煌破茧而出。幼蛹破茧只有死路一条。还好楚煌有北斗玉辰玄衣护着,才没有立时魂飞魄散。 化蝶,这是谁想出的变态法门? 七年前,他从国都长乐狼狈东归。道路险阻,追兵在后,一日步行七百里,不知倦痛。穷途末路之时,拔剑西向,斩杀雍使,何等意气风发。 当时,有道者奇之,赠他‘北斗玉辰玄衣’,助他一日飞过五关,又是何等得意。 真可谓是: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三层。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人毕竟不是蚕,幼虫不到其时,破茧而出,将终生软弱,翅不能飞,死路一条。 而对楚煌来说,化蝶是一条路,化蝶不成也是一条路。 只有谁比谁自由,没有谁比谁艰辛。 坐死待毙,便成大道又如何? 难道未求得来世,便先放弃了今生? +++++++++++++ “我身上有殷月教的‘化蝶离魂之术’,有修缘教的‘北溟接引术’,还有吸纳妖凤的凤炎离火真劲。离火之气经反复运用,基本上已能运转如意,为我所有。 ……化蝶离魂术和北溟接引术都是功夺造化的不世法门。化蝶虽然未成,肉身经过‘太液池’浸泡,筋骨皮革必定远胜一般熬炼。魂体经由定魂砂打磨灵窍,已不惧青天白日。看来马上得回绿云岛一趟,使神魂相合,也算小圆满。北溟接引术有鲸吞海纳之能,夺人灵力尽为我所用,这一节固然是好,但以我现在的修为却要仔细,吸纳庞杂,恐遭反噬。” 楚煌躺在槐树下的大石上,默想这段时间的经历,不由懒懒地叹了口气,“洞庭之行,龙岩婆婆赠了定魂砂,鬼潭石窟,得了天地神兵丈八蛇矛。再加上多年前,无名老道赠的北斗玉辰玄衣。身上灵宝虽不十分丰盛,三件却都是极有分量的。定魂砂和北斗衣算件宝器应该没问题,湛龙腾雾矛在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三,兵器之中算是绝顶的了。” “北海之行本就有取回肉身的打算,只是未得其便。适逢其会,本想看看那晁天王有多大能为,看来不过豪强之属。顺时风兄妹几个远道而来,未必没有择明主、尽所学的心思,晁盖如此,想必这心也淡了。” 楚煌想着,不由的朝躺得东倒西歪的顺时风兄弟几个看了看。眼前红裙微荡,楚煌仰头看去,涟岚不知何时站在身前,从这个角度看过,正见得涟岚身姿窈窕,曲线动人。若白云以出岫,烟岚以笼月。撩人无限遐思。 楚煌眨眨眼睛,笑道:“五姐,你醒了?” 涟岚被他贼兮兮地看得不惯,不由面颊微红,看楚煌没有站起来的心思,只好在他对面找块圆石坐下。点头道:“我又不像大哥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没怎么睡就醒了。” ,! 第32章 阎浮天书 涟岚道:“七弟,你今年多大了?” 楚煌闻言一愕,笑道:“岚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只知孩提守岁,一年一度总是记得特别分明。一旦入了修行之途,山中无甲子,谁还记得清年纪?” “你年岁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涟岚抿嘴笑道:“我只是奇怪,像你这般岁数,正是如花似绵的年纪,该当绸缪成家立业的居多。生且不知畏死,年华分明如梦,学人修什么道?” 楚煌轻笑道:“岚姐刚还说我老气横秋,你这便学作长者了。岚姐可别拿人间好梦说我,我向道之心并不坚定,倘若就此灰了心,回头又找不到岚姐口中的锦瑟年华,却该怎地?” 涟岚气恼的白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我这刚认的姐姐,如何便不是长者了。我把好言语劝你,反被你埋怨了,如何心甘。待会儿兄长们醒了,倒要他们来评评理。免得你恃宠而娇,倒骑到姐姐头上来了。” 楚煌嘿然一笑,怪异地看她一眼,嘀咕道:“我如何敢骑到岚姐头上?” 涟岚也不知听到也无,连小耳都红透了。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想走。 楚煌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挡住涟岚,讪笑不已。 “你拦我作甚?”涟岚没好气的瞪他一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两人毕竟相交不深,楚煌只道她明丽聪慧,能识大体,却不知性情究竟如何?这刚拜了把子的义姐就这般得罪了,如何得了?连忙打躬作揖,小声道:“岚姐息怒,小弟知错了。” “你错在何处?” “这?――”说的轻了固然不好对付,说的重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涟岚板起俏脸,轻哼道:“让开。” 若就这般让开了,岂不坐实了我心中有愧。楚煌心念电转,连忙面容一肃,低声道:“岚姐,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涟岚黛眉略紧,不由问道:“什么事?” 楚煌松了口气,暗道得计。面上却不敢有一毫放松,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岚姐,这边走。”当先向一片树林行去。涟岚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楚煌并没有让涟岚疑惑太久,稍微转折了一下,便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了下来。涟岚左右看了看,并无什么异样,催促道:“到底什么事,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楚煌叹了口气,将树坑里的蔓草扒开,露出一具五大三粗的尸体出来。 涟岚看了一眼,惊呼出声:“李铁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错,”楚煌道:“我们进入幻阵的时候,李铁牛也被摄了来。黑水剑派一行人欲为雷大纲报仇,丛、水二长老围着他鏖战良久,被我逮了个空隙,用金砂将他制住了。” “他还没死?”涟岚惊异的看了楚煌一眼,琢磨不透他到底意欲何为。 “他只是被我以定魂砂封了灵窍,魂不附体,所以形如死人一般。”楚煌见她雪腻有脸蛋微现疑惑之色,叹口气道:“我看李铁牛一身修为不弱,虽是嗜杀,其实本性憨直,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欲留他一命,但他差点伤了四哥,彼此恐不好相见。岚姐认为该如何处置才好?” 涟岚苦笑着看了楚煌一眼,轻叹道:“你既觉得他有用时,四哥还能逼你打杀了他不成?即便心中有些疙瘩,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是他实实杀了雷大纲,跟黑水剑派已有不解之仇,若人死仇消也便罢了,你偏是使了个幌子,诳骗了过去。日后倘被鹿小姐知了,如何了局。七弟,你年纪太轻,毕竟功利之心稍重了些。咱们既然义结金兰,所贵者莫过于以诚相待。姐姐给你提个醒儿,来日莫要伤了兄弟们的心才好。” 涟岚神情复杂的看了楚煌一眼,慢慢转身去了。 楚煌抱膝在树下呆坐,却不知想些什么,一直到东方见白。 +++++++++++++ 楚煌默运灵力,双手聚起阴阳之气,打开‘紫芯梧桐’中的阎浮天书。这两日楚煌数度观察,发现‘紫芯梧桐’也并非无知无识。而是拥有一个识海一般的内空间。所谓万年寿元,三万六千幻境便在这识海之中。只是以楚煌现在的修为除了偶尔打开一幅奇异幻境看看之外,并不能像吓唬铁牛时说的将他随意摄将进去。 而这三万六千幻境便记载在金字闪烁的阎浮天书之中。幻境真是包罗万象,天上地下,过去未来,玄奥无穷。难得的是,楚煌可以通过幻境施展‘颠倒乾坤’的法门,任意穿越方圆百里之境,所见所闻俱与真实无异。这真、幻之间如何变化,却是一种难解处。楚煌甚至想如果有一天神通强大,是不是可以随意在这些幻境之中游走,那又该是怎样一种瑰丽莫测的情景。 楚煌翻动天书里面的金字,笑道:“以我的修为只能送几位哥哥到北海之滨,来日方长,咱们就此分手吧。”长袖一拂,天书中图象一变,现出蓝天白云,海浪沙滩,鸥鹭成群,潮汐起落,似乎便是北海边上。 兄弟几个抱拳道别,都有依依之色。顺时风笑道:“七弟若是有暇,便到东海桃花岛相聚。” 楚煌忙道一定。财生主摆着袍袖呵呵笑道:“七弟岂比得我等闲散,且等他合了真身,再来相聚便了。你我兄弟但教在世上一天,便总有相见之日。我等去也。” “七弟保重。”财生主几个各道珍重,纷纷掠入光团之中。涟岚一直在一旁亭亭站立,浅浅微笑。到这刻,方袅娜上前,轻声道:“昨日五姐话说重了,七弟不怪我吧。” “岂敢。”楚煌不敢和她温和的明眸对视,笑了笑道。 涟岚明眸一转,微微叹道:“是不敢而非不怪咯?” 楚煌摇摇头,正色说道:“真的不怪。” 涟岚动了动红唇,轻声说道:“瞧你莽莽撞撞的样子,我真不放心你。” 楚煌一愕抬头,却见涟岚眸中分明有一种眷恋的情绪,她些许落寞的摇摇头,掠入光团之中去了。 楚煌从光团中望见六人汇合一处,似乎在讨论走哪个方向。顺时风面目刚毅,财生主腆肚直笑,一卦清捻须不语,鬼难藏郑重其事,观彻宇咧嘴傻笑。楚煌不由的有些羡慕,愣了一会儿,忽见涟岚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看了过来,似乎还轻轻的笑了一下。 楚煌觉得心头一酸,连忙转身向树林走去,反手一拂合上阎浮天书。 ,! 第33章 阿璎 追看本书的朋友,请投张票,见见威吧! +++++++++++++++++++++ 大树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运转灵力收了封住李铁牛灵窍的金砂。叹口气上前,在他的黑脸上拍打几下。 李铁牛打个咆嗝,叫了声“哎呀妈呀”,坐将起来。 楚煌心头失笑,这家伙都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了,还以为是做梦饱餐了一顿不成。 “喂——。” 李铁牛双目惺忪的看了过来,嘀咕道:“这是哪呀,俺铁牛怎么会在这?……唔?” “好好想想,想起什么来了?”楚煌笑了笑。 李铁牛怪叫一声,从**下面抽出两把板斧,叫道:“俺想起来了,俺正和那黑水剑派的两个鸟人斗得热乎,就觉着眼前金星乱冒。后来……后来……。” 楚煌接过话头,淡淡说道:“你已在那黑水剑派长老手上死过一遭了。我不过使了点小手段,这才让你暂且还魂。我且问你,你可愿为我效力,若是不愿时,我再送你回阎王殿报到便了。” 李铁牛唬了一惊,挠挠头道:“俺铁牛是死过一回了,两腿一蹬,跟睡着了一样。可就是没肉吃,没酒喝。你小子能耐不小,龙太子的真身都斗你不过。跟着你倒还有面子。俺跟了。” 楚煌盯着他瞅了一会儿,手上贯注凤炎离火之气,在他脑袋上虚拂,头发顿时掉了个干净。 李铁牛一摸脑袋,惊的跳将起来,不爽道:“好小子,你怎么让俺做了和尚。” 楚煌面色一沉,喝道:“你的命都是我的,要你如何便如何,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这个铁牛的名字也不要叫了,我看你五大三粗的,很是魁武,改叫李魁得了。还有,再让我听你小子小子的叫,这舌头也别要了,反正不懂得尊卑上下,留张嘴吃饭就够了。” 李铁牛鼓起牛眼,憋了一口气,问道:“那俺叫你什么。” “你管晁盖叫什么?” “叫大哥——,”李铁牛瞅着楚煌上下打量了一番,晃着脑袋道:“你这么点年纪,叫大哥是不成的。公孙老道也说叫大哥太匪气,不像成大事的样子。天下霸主的臣下都是叫主公的,我也叫你主公好了。” 楚煌看李铁牛一脸认真的样子,好一阵无语。 ++++++++++++++++++++++ 楚煌打开阎浮天书,就近选了个位置,一拽铁牛掠入光团之中。天宇茫茫,浮云聚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天海之间似从未有过这般接近。楚煌略辨一下方向,祭起北斗玉辰玄衣,腾云北去。 奢乐岛入海不过八百里行程,尚不足窥北海一斑。奢乐岛向北,海宇广阔,海岛极多。越向北去,气候越冷,先是浮冰在海面上缓缓飘移,再过一时,堆叠的冰山像巨兽一样盘踞深海之中,只露出一星半点的肌肤。 更向北行时,似乎是天道轮回,物极必反。气候反而温和下来。楚煌手搭凉蓬望去,隐约看到远处一蓬绿色的景象,心知是绿云岛天鹅池到了,顿时心头一喜,不由加快了速度。 急行片刻,岛上情景越发清晰起来。绿树张天,云笼雾罩,俨然瑶池仙境一般。楚煌按落云头,朝那岛上看时,不由‘咦’了一声。却见岛边接海处泊着一只庞然大物。透过云层运目细看时,却是一艘十丈多高的双桅巨舰。舰分三层,船身全以银色铁皮包裹,甲板以钢铸,踏上去有砰砰声。远远看去,好似一只静静蛰伏的银色巨鲨。 甲板上影影绰绰,全都是玄甲蒙面,长枪大戟的健硕武士。 “哪里钻出来这么一艘巨舰,真是古怪?” 楚煌心中惊疑,李铁牛晃晃被天风吹的迷糊的脑袋,一瞪牛眼,问道:“古怪?什么古怪?妈呀,这是什么泼怪?” 楚煌顾不得望着巨舰,一边啧啧称奇的李铁牛,心下暗思:“还是先上岛去,见过三位师尊,探问一番再作计较。” 主意打定,一振玄衣,好似鲲鹏之翼,扶摇而起,数十里行程瞬息便至。径向西行,来到一片紫竹林前面。竹节峥嵘,泉水叮淙,静谧处如同世外桃源,让人沉醉。 楚煌收了玄衣,认明林间蹊径,方欲迈步,却听一片聒噪之声传来,不由眉峰一蹙。 “哪来的扁毛畜牲,竟敢戏弄大爷,今儿非活烤了你不可?” “岳老三,跟个畜牲啰嗦什么,莫非你还懂得鸟语不成?” “哎,我看这鸟儿甚是伶俐,说不定还是个妖身得道的,岳老三你可加把劲,弄她回去作婆娘得了。” 楚煌快行几步,只见三五个玄甲操刀的武士正嘻笑着追赶一只翠羽朱喙的小鸟,那翠鸟拼命扑扇着翅膀,低声鸣叫着颇是凄惶。 楚煌微微皱眉,喝道:“铁牛,让过鸟儿,把那几个武士给我废了。” 李铁牛闻言精神一震,扛起板斧大步冲了上去。那几个武士看见来人,登时慎重起来,脚上放慢。只有追赶在前的岳老三,被那翠鸟劈面抓了,又被同僚取笑,正满心恚怒,看李铁牛格过翠鸟阻住道路,一抖手上陌刀,喝道:“哪来的?滚开。” 李铁牛浓眉一挑,举起板斧便砍,骂道:“直娘贼,瞎了你的狗眼,敢和黑爷爷放对。” 岳老三虽然还算壮硕,如何抵得过杀人如切菜的李铁牛,在他快如旋风的两斧轮砍下,勉得挡得三合,被李铁牛大步抢上,一斧砍断半边肩膀。 几个武士纷纷叱喝,抢了上来,看李铁牛肩扛双斧,神情睥睨,一时谁也不敢当先试手。 “少爷,少爷,你回来啦。”翠鸟急急扑扇几下,慌不择路的扑进楚煌怀里,连忙勾着他衣襟,伶俐的跃到楚煌肩上,长长舒了口气。 “阿璎,岛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会来了一艘巨舰,三位师尊又在何处,她们怎会容许这些带甲武士在岛上如此放肆?” 楚煌怜惜的抚摸着她翠如滴玉的毛羽,翠鸟生于东海,因它灵慧善语,歌喉又宛转动听。向来是大雍权贵万金难求的爱物。 阿樱本是别国所献。玲珑饱满,雅致非常。家中长者很是喜爱,常常亲自投饵给它。楚煌少时,见长者投饵,奇怪问道:“喂养它有什么用呢?”长者哈哈大笑,作弄他道:“长大了好给你做媳妇。”此后翠鸟乏食,长者便呼唤楚煌,谑笑道:“不赶快喂它吃,要饿坏你媳妇了。”家中传为笑谈。 ,! 第34章 海王殿 阿璎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不知啦。。自你走后,三位师尊便闭关去了,一直未见出来。这两日,岛上忽然来了许多凶神恶煞的武士,到处翻腾,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闭关了?” 得知三位师尊安然无恙,楚煌微微放心。既然她们腾不出手来,我就向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略尽地主之谊吧。 询问这会儿,几个武士一起大喝着抡刀抢上,满脸凶相,直欲将李铁牛乱刀分尸一般。李铁牛嘿的一声,健步扑上,如同虎入羊群,略为躲闪,挥起一斧砍碎一人脖颈。回身双斧一架,又将两个武士连腰拉开。 “住手。”大喝声中,一条大汉飞身掠来,挥起斩将刀向李铁牛猛劈而下,罡风烈烈,果然有开山之力。 李铁牛正杀得兴起,听背后风声,一个猛虎翻身,双斧旋斩,砰的一声,金铁轰鸣,罡风四溢,竹林中风惊尘走,枝叶飘卷。两人都觉虎口剧震,各自跃开。 “铁牛,停手吧。”楚煌淡淡吩咐一声,慢步上前。那大汉穿一身明光铠甲,玄色披风,浓眉短须,面目清瘦,提一柄虎牙刀,霍霍生威。几个武士看见他连忙躬身行礼,口呼将军,显见地位不低。 大汉暗暗活动麻木的手指,对李铁牛的力道暗自心惊,见楚煌一脸风清云淡,气宇不凡,一振手中刀,喝问道:“尔等何人,竟敢杀伤我海王殿武士?” “海王殿?”楚煌冷哼一声,“你又是何人,竟敢来我‘绿云岛’撒野?” 大汉仰天大笑,一摆虎牙刀,喝道:“我道你是不识我海王殿厉害,我乃覆海大圣座下七将军之一,掀浪将军烈飞绝,我家蛟王大人坐领七海,银蛟舰队所到之处,莫不俯首称命,尔是何人,胆敢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楚煌勃然大怒,“公子爷便是这绿云岛主,我管你什么大圣什么魔王,是条虎到这儿也得乖乖卧了,是条龙到这儿也得小心蛰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铁牛,把这家伙脑袋给我砍下来,公子爷今儿憋得慌,要用他脑袋当夜壶。” “你——。”烈飞绝怒极反笑,“今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楚煌皱眉道:“啰嗦什么,砍了再说。” 李铁牛大喜道:“好嘞!” 一侧板斧方欲动手,马蹄声震天动地而来。无数玄甲武士浩浩浩荡荡杀了过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刀碰戟撞之声令人心惊,尘土飞溅之势让人侧目。 传令兵飞骑奔出一箭之声,大声喝道:“覆海大圣座下北海总管烈无忌在此。” 楚煌闻声微微一愕,在风凌渡之时,他倒向晁冲信口胡诌了一个北海总管,想不到真便有个北海总管在此。他虽对蛟魔王气焰蒸天早有耳闻,今日见他们又是总管,又是将军的,方才对其声势略窥一斑。 头戴鱼鳍顶盔,手拿龟盾的玄甲武士排闼而进,摆出阵势。后队人影闪动,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女策骑而出。 中间一骑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八爪蟒袍的汉子,头戴束发金冠,约摸三十多岁,鹰钩鼻子,血红眼眸,整个人透着一股果决的味道,让人不敢逼视。 左首一将身穿鱼鳞铠、头戴凤翅金盔。络腮胡,重眉眼,绰一根虎头亮银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派。 这两人已是夺目,却还不及右首那人来得耀眼。 右边的碧目雪花驼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女子,玄衣修身,襟不及膝,皮裤紧绷着丰腴的大腿,更以皮带束腰,整个人显得腰细背直,胸鼓臀肥,曲线毕露,诱人已极。 她肌肤不算白晰,容貌也非绝美,只是五官玲珑极为精致。怪异的是,此女偏剃了一个溜圆如瓜的光头,手上还提着一柄百十斤重的金雀宣化斧,目光冷锐,有如母豹。 楚煌看到她耀目的光头,顿时想起教他‘化蝶离魂术’的殷月来,殷月是入了空门的,一袭缁衣,秀首童童,也是独行特立的很。 出奇的,黑色蟒服的汉子朝楚煌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在下烈无忌,在覆海大圣麾下忝居北海总管一职,路过此岛,见岛上灵气充溢,风景如画,一时起了游览的心思,未知主人在此,冒昧之处,尚请见谅。” 楚煌微微皱眉,自然不信他满口鬼话。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丈。楚煌嘻笑着道了两声久仰,问道:“不知烈总管观赏够了也未,本公子性情疏懒,不治生产,恐怕招待不了各位,怠慢之处,尚请海涵。” “岂敢。”烈无忌哈哈一笑,沉吟道:“我自有随船家将料理食宿,未敢劳烦主人。我等游幸到此,还想在贵岛盘桓一二,不知贵主人可肯留客。” 楚煌笑了笑,道:“也罢。不过本岛主忌讳之处甚多。还请烈总管约束武士少作走动。要是犯我所忌,本岛主可不管他有意还是无心,一律就地格杀。烈总管觉得不过分吧?” “当然。”烈无忌点头。 楚煌哈哈笑道:“那就有劳烈总管为我看守门户,本岛主去了。” “小子狂妄。”烈飞绝闻言大怒,一摆虎牙刀,大喝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何本领,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楚煌一脸平淡,慢慢向烈飞绝走去。烈飞绝拉开架式,绾了两个刀花,肃然而立。 “主人慢行。”烈无忌手摇马鞭,轻笑道:“我家蛟王大人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雄韬伟略,惟才是举。军容之盛已是天下少有。我观岛主技艺不凡,何不与我等共襄盛举,海王殿中必是一时俊彦。” 楚煌回身叹道:“蛟王座下人人济济,四总管,七将军这等高位都是有主之物。烈总管且说说,我能坐个什么位置?” 烈无忌道:“岛主所言不过是一时之势,岂不闻**,我家蛟王善能识才用才,以无忌之微末,尚能领受北海总管之职,岛主若来归,来日成就当不在无忌之下。” 左首马上,同为七将军之一的伏波将军张竭泽浓眉大皱,靠近烈无忌低声说道:“总管大人怎么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浪费口舌,我量他黄口竖子,有何能为?烈总管切莫骄之太甚!” ,! 第35章 璇玑图 诸位大侠,我请求进步! +++++++++++++++++++++++ 烈无忌淡然一笑,道:“张将军多虑了。我观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两人对话自然瞒不过楚煌耳朵,他微笑着抚摸阿璎毛羽,忽尔灿然一笑,抬眼道:“我也久闻覆海大圣英名,心仪久矣。只是恨无尺寸之功,恐怕年轻识浅,入不得蛟王法眼。” 烈无忌哈哈笑道:“岛主若有心报效,功劳只在反掌之间耳。”烈无忌说着做了一个反手的动作,心中振奋,阴沉的面上顿时显出几分意气风发的神采来。 “哦?”楚煌一笑。 烈无忌看楚煌意动,大喜跳下马来,左右两将也下马跟上。烈无忌随手驱开提盾遮护的武士,一脸和善的走上前来。本想和楚煌携手畅谈,却见他悠然自得的逗着鸟儿,似乎没看到他这片热忱,只得作罢。 “岛主岂不闻物华天宝,地杰人灵。绿云岛真乃天钟地孕之福地,灵气汇聚,宛如一幅天道运行图。我观此岛东西南三边俱是灵气充盈,西边就是此一片紫竹林,东面却是一条千丈急瀑,南面则是一片百里荷池。只北边稍缺,好似玉之有玦。天道忌满,此真乃一幅绝好阵图。” 楚煌微微皱眉,“我倒被烈总管说糊涂了,什么玉之有玦,什么天道忌满。本岛主却是参不透烈总管的话中玄机。” “对,就是璇玑。”烈无忌击掌喝道:“老弟可有听过,‘东海神针铁,西海定神珠,南海玉如意,北海璇玑图’。这段歌诀。” “北海璇玑图?” “对啊。”烈无忌见楚煌渐渐堕入彀中,神情越发亲热,解释道:“上古末世,天崩地变,四海汹涌,淹没州陆,死伤百姓无数。唐君祈祷天帝,终于在人族中降下了一位盖世英雄。此人出生便怀携四件神器,乃是左手的三宝玉如意,右手的定海神针铁,脖颈上挂着二十四颗虚弥定海珠,又叫定神珠,背上绘着一幅璇玑图。后来,他以这四件宝贝分别平息四海水患。千万年来,波平浪息,四宝便留在了四海之中,永靖海宇。” 楚煌嘿然一笑,“如此说来,若是谁能驱得四宝,便是当之无愧的海霸王。蛟王必是对这几件宝贝动心了,所以烈总管才驾起巨舰远巡,此言可对?” “如今四海被这几件宝贝压了万年,已成驯兽,颇不足虑。这四件宝贝静极思动,机缘巧合之下已相继出世。老弟想必对妖族七圣这名头也有听闻,那美猴王虽是我家蛟王的结义兄弟,为人却甚是惫赖,万事随心所欲,难以常理约束。他修道初成,便向那东海龙宫求件兵器,可是他要什么不好,偏是相中了那定海神针铁,强抢之下,海水颠倒,龙宫翻覆。那敖广如何敌得他过,不但把神针铁任他拿去,还送上了一套宝甲。” 烈无忌轻叹口气,接道:“四宝之中,除了这定海神针沉没东海深堑,龙族密知之外。其他三件却向来无人知其具体位置。不料,那蜉羽门的散人照空明又在西海撞上了仙缘,得了二十四颗定海珠。我家蛟王虽然神通天成,对此神兵秘宝颇是不以为然。无忌身为北海总管,平靖北海却是职责所在。为防璇玑图落入屑小之手,招来不测之祸,这才带武士驾巨舰出海,冀盼天遂人愿,将此宝进呈蛟王。” 楚煌眯眼轻笑,暗道原来是这般缘故。“不知烈总管可找到那北海璇玑图?” “尚未?” “那——可有线索?”楚煌问。 烈无忌看了楚煌一眼,说了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他道:“以某观之,璇玑图便在这绿云岛中。 ++++++++++++++++++++++ 大帐中。 烈无忌差人摆下七十二道水陆大宴,款待楚煌和李铁牛两个。什么龙肝凤脑,狮胚豹胎,鹿茸熊掌,猩唇雀舌,络绎不绝送将上来,脂浓肉鲜,美轮美奂,让人垂涎三尺。完了,还有琼浆玉液侍候着,真是远胜琼林宴,不让蟠桃会。 烈无忌当仁不让坐了主席,烈飞绝三将坐了对面。让楚煌颇感惊讶的是那光头女将竟然还坐在两将上首,看来她即便不在七将军之数,地位也是只高不低。 李铁牛早被这些美味勾动馋虫,他以前只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人间痛快事。两相比对之下才发现以前吃的如同糟糠,喝的可比马尿。这厮嫌独自喝着不过瘾,抱着酒坛跑到对案,便跟烈飞绝和张竭泽自来熟的胡吃海喝起来。便是那光头女将温暧也难以幸免。 烈无忌指着李铁牛哈哈笑道:“李兄弟真是世间真率汉子,……楚相公,咱们也别闲着,请。”烈无忌满斟了一爵向楚煌举杯示意。 楚煌微笑着和他干了一杯。如此觥来筹往,宾客尽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惺忪之意。楚煌伸个懒腰掀帐走了出去。 +++++++++++++++ “三位师尊师承各别,以前似乎也并不熟识,她们为何不约而同都选了这‘绿云岛’潜修,难道除了本岛仙气凝聚,对修行者裨益甚大之外,那北海璇玑图也是一个重要缘故?” 楚煌真魂之体,凡酒自然醉他不倒。此刻被海风一吹,神思更加明晰。 海浪拍岸之声不时传来,天地越发宁静,疏星朗月高悬在澄净的黑幕之上,幽婉静谧,遥不可及。 楚煌打了个转,浑身被北斗玉辰玄衣裹住,在凡人眼中如同隐身一般,大摇大摆的出营而去。分辨了一下方向,向西边急速掠去。 功行九转,一片广阔的荷池便出现眼前。这百里荷塘唤作太液芙蓉池,与紫竹林,清音洞都是绿云岛上灵气极佳的所在。 池中荷叶如伞,亭亭玉立,荷花尽开,低眉信手。单看来,确实如娇媚女子,拎裙弯腰。放眼开来,千百荷花铺展开去,又如同刀枪阵列,军旅夜伏一般,让人脑中一炸,睥睨之感顿生。 楚煌笑了一笑,扭身化成一缕雾气,钻入一朵洁白的莲苞之中,夜月静,清涟纹,百里荷花在月下假寐,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 第36章 第七神兵 一条黑影快速掠来,月光照在她泛着光影的黑色皮衣上,来人身段饱满,光头俏美,正是海王殿虎豹骑左武卫大将军温暧。 “你跟着我做甚?” 突兀的声音响起,温暧脖颈微僵,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朵花瓣似玉的荷花慢慢绽放起来,荷花中躺着一个头枕双手,两腿翘起,神情悠哉,不满三寸的小人。那人穿一身月白锦袄,上有金线纹饰,瞧来甚是华美。脖子上围着一条貂绒围巾,长发以金线束住,面如温玉,齿白唇红,乍一看便是楚煌模样,细看来又多着几分温和之气。 温暧目露疑色,问道:“你是何方妖物?楚相公又在何处?” 那人哈哈一笑,一掠上岸。眨眼间,身躯便高如**一般,除衣着打扮有些不同外,与楚煌倒有**分相似。 那人指着温暧,朗笑道:“楚煌小儿已被本大王吃了,你回去带话给烈无忌,让他休要打我北海璇玑图的主意。还有,明日天亮以前务必离岛,否则本大王让你们片甲不留。” 温暧大怒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张狂?” 喝声中,温暧倒掠而出,双手交叉幻出腾腾绿气,越聚越凝,好像一只雀鸟一般,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温暧反手在身前一转,绿气渐渐凝成巨斧形状,身前一摆,绿雾消散,手上顿现出一把绿柄玉斧,正是七十二斤重的金雀宣花斧。 楚煌本也没指望三言两语能将温暧真的唬住了。他方才化为一楼清气钻入莲苞之中,寻得肉身,先散了定魂砂,北斗玄衣诸般伽持,魂体便入了灵窍,与肉身合一。他的肉身被太液芙蓉池浸炼多日,皮膜筋骨百倍从前,魂体灵窍又经定魂砂打磨,一旦合体,登时觉得元气充盈,浑身劲气勃勃,直欲找人厮斗。 见温暧掌斧出来,楚煌心头一动,问道:“不知温将军手中所持,可是天地神兵榜一十三种神器之一?” “不错。”温暧一仰下巴,非常傲气地道:“此斧乃是排名第七的金雀宣花斧,为上古混世魔王蚩尤所持,霸道无双,你可有胆一试?” 楚煌哈哈一笑,略一抬手,大地剧震。太液池中活水蓦的沸腾起来,无数荷花散放出馨香之气,绿、白、红、碧四色光雾缭绕不休,荷花尽皆俯首,好像臣子朝天一般。 轰! 一条水桶粗细的鲸牙红睛巨蟒破土而出,在楚煌身前扭腰摆尾,化成一柄蟒纹霜牙的丈八蛇矛。蛇矛上回吞了北海龙太子敖迁内丹,今日现身又有不同,水色蟒纹泛了一层淡淡金色,楚煌握定矛杆,双眸微闭,顿觉一条蝌蚪般的急电从腕脉钻入体中,游走大小周天,最后汇聚到眉心处。楚煌猛睁双目,眉间‘嗡’的一声,好似金锥豁了一下般,现出一道细小的弯曲金线,稍时,渐渐隐没。 看温暧一脸惊异之色,楚煌一拍矛柄,笑了笑,道:“湛龙腾雾矛,第三。” 温暧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说道:“便是真的又如何?今日正好劈了你,为我手中神兵正名。” 温暧娇叱一声,腾跃而起,抡起大斧照着楚煌顶门怒劈而下,风声嘶裂,隐约间便有一只朱雀鼓其巨翼,张喙猛啄。 楚煌被她气势所夺,奋力挡格的话必然处在下风,连忙静心敛气,一挥蛇矛,纵身跃开。温暧紧追不舍,宣花斧一侧转为横削,那斧头乃精钢所炼,煞是猛悍,便小山也能剁碎咯。楚煌不欲两败俱伤,飞身再退,蛇矛急在地上一扎,身后已是百里荷池,更无退路。 温暧双目一亮,拽斧抢上,借着小臂一压一翘,偌大一颗斧头好像冲天**一样砸向楚煌勃颈。温暧目如流火,额头见汗,这三招已是倾尽所学,志在必得。若被她砸中,必是脑袋稀烂,再无人形。 楚煌‘嘿’的一声,玄衣一抖,隐身其中,遮了个头脸全无。温暧变招不及,暗自咬牙,催动灵力,斧上青气盘踞,雀形咆哮直欲将人荡为齑粉。斧势猛厉,只要这回砸实了,甭管砸到哪儿,不死也叫他脱层皮。 砰! 巨斧如同砸在铁板上,玄衣凹下一个大坑,银色星图光芒大盛,与青气盘斗,一时相峙不下。温暧方欲加力,斧上一沉,蛇矛压着斧柄选了一个诡异莫测的角度刺了过来,快如游鱼,捷如脱兔,温暧一惊之间,蛇矛已逼颈上,寒锋森然,温暧分明感到蛇头獠牙的嗜血意味,犹如活物一般。 楚煌把玄衣一收,温暧才看清宣花斧从他右胁下贴着衣服砸了下去,真是差之毫厘,胜负立分。 “你可心服?” 温暧一仰脑袋,骄傲的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煌微微皱眉,见她一手还牢牢把持斧柄之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劈手抓在斧头之上,运起凤炎真火之气,斧头顿被烈焰环绕,熊熊燃烧起来。 温暧不屑的睥了楚煌一眼,“我的金雀宣花斧乃百炼精钢、北海金雀石所炼,你以为天地神兵的名头是白叫的,没有天雷地火,三昧真火,九幽冥火休想伤它分毫。我劝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 楚煌笑了一笑,问道:“不知上古妖凤的本源真火却又如何?” 温暧脸色微微一变,倔强道:“我不信你血肉之身使得出凤炎真火?” 天地人三才之中都有无极真火,能焚毁万物,非凡火可比。在天则雷火,在地则冥火。在人则莫过于天生神通的本源妖火,三者都具先天之绝大威力。 温暧看着楚煌白玉一般的双手,明眸中惊异不定,楚煌冷冷一笑,手掌遽然变成赤红,真火炽烈便温暧也能觉出其烫人,眼眸顿瞪大,斧头上刹时现出一个神情恹恹雀鸟发出一声凄惨之极的惶叫。 “不要――。”温暧被这声叫唬的小脸一垮。 楚煌笑道:“你这不是金雀吗?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今日倒要试试,这话虚也不虚?” ,! 第37章 争锋 先天妖火足以焚毁一切,便是真金也能炼化,温暧岂有不知。她虽然素来冷傲,此刻见玉斧被炼出金雀妖身,恹恹欲毙,也不由心头酸楚,珠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楚煌不为所动,轻笑道:“人说法宝通灵,况且是名动乾坤的天地神兵。听说一些先天神器,上古妖体,被那三昧真火一炼,不但不会废掉,反而可以炼出偌大神通来,你要不要赌一赌?” 传说美猴王昔年曾被天庭招安,因不忿官小职卑,大闹蟠桃会,偷吃蟠桃御酒,又一口气上了三十三天兜率宫老子居处,盗取仙丹无数,修成金钢之躯。天帝派天兵将他拿住,天刀雷电俱杀他不得,老子动了肝火,将他在八卦炉中以三昧真火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丹成之日,美猴王不但未死,反被炼出一副火眼金睛,天宫震动。 那美猴王乃是轮回天修为,成了神道的。蟠桃、仙丹哪样不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却被他不知忌讳吃了无数。才侥幸脱了烈火焚烧之劫。这是万中无一的机缘,温暧对金雀神斧珍若性命,如何肯冒这个险。 楚煌紧扣斧眼,如同捏住金雀咽喉。温暧心疼不已,咬牙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楚煌意颇不平,紧紧手上矛柄,蛇头距温暧面颊只有毫厘之差,她虽不畏死,但若就这么被刮破了相,却是心有未甘。 “你们驾着一艘巡洋巨舰跑到我绿云岛上耀武扬威,还想打什么北海璇玑图的主意,我身为岛主,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倒好意思问,我想怎样?也罢,你们人多势重,我也料理不过来。今天算你晦气,落在我的手中,说不得要好好整治一番。来个杀鸡儆猴,给他们看看。” “你……?”温暧气鼓鼓的瞪大眼睛。 楚煌撇嘴道:“你这小娘子如何使得第七神兵,正好我那扈从铁牛也善使板斧,虽然长短不同,单双也异。好在这是神兵,送了与他。铁牛必也欢喜。待我将此斧从新祭炼过了,再和你计较。” 大凡要灵器认主,不外是祭炼和符咒两途。符咒乃是一种驱动法诀,只要熟知法诀,修为精湛,便可加以役使。祭炼之法又深一层,若是境界达到,便符咒也可以任意抿灭和修改。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灵器主动认主,这种情况机缘至为关键。而且灵器和主人之间多半需要某种契合。灵器既然沾了一个‘灵’字,顾名思义便具有了一些人性。有的甚至上古流传,遥遥万年,不知阅尽多少世事。一件有份量的灵器,对主人自然助益非凡。主人也往往视它如师如友。 楚煌不过初窥自在天门径,依境界来看,原是无法祭炼金雀宣花斧这等天地奇兵,好在他有一手凤炎真火,用来对付灵器真好比终南捷径。 施为之下,手掌尽赤,熊熊真火将斧头卷裹其中,玉斧的金雀妖身惊惧鸣叫,嗡的一声,斧柄剧震,温暧急握不住,神斧脱手。 “不……,你不能夺我金雀神斧……。”温暧腿上一软,伏倒在地,双目死死的盯着楚煌,愤恨、无奈、仇视,种种情绪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 楚煌微微皱眉,暗叹道:“不能心软呀。” 玉斧妖身挣扎中,楚煌看到金雀眉心有一点胭脂般的殷红血迹,正要伸指抹去。异变突起,温暧健豹一般飞掠开去,掌心金光闪烁,陡出打出两枚光灿灿的物事,照人眼目。 楚煌冷哼一声,挥矛疾扫。 砰! 砰! 蛇矛与金光一接,接连两声巨响,金光暴射开来,好像烈日当头,到处一面金灿灿的世界。 掌心雷! 楚煌暗道不好,连忙以玄衣护体。手上玉斧‘嗡’的一阵急旋,锋刃生寒,楚煌一个拿捏不住,金雀斧倒射而出,被迎面掠来的温暧挥手接住。 楚煌振开玄衣,见温暧手持玉斧,当面站立。两人相距不过五步。楚煌见她玉面生寒,方要搭话。温暧低叱一声,旋起条条光旋,一式“拦斗截江”,劲气如怒潮一般扑卷而至,狂风呼啸,当者披靡。 得意不可再往,故伎焉能重施。 楚煌避退不得,蛇矛打个半旋,搅起一道黑色巨浪,飞身而起,幻出黑蟒妖身,使一式“怒破千军”,朝斧锋迎面扎去。 轰! 矛斧相交,金雀黑蟒掀起无边气浪,两人收势不住,纷纷后退数步。这一式劈面交锋,以硬碰硬。也不知是楚、温两人相争,还是两件神兵较劲。 如此神充气满的拼杀消耗灵力甚巨,只能偶一为之,志在必杀。两人一退之下,各持神兵抢上,矛搠斧劈,你来我往,施展起战场厮并的功夫。 两人斗得片刻,楚煌方才领教到温暧的厉害。 +++++++++++++++ 大雍武风极盛,宗匠辈出。 相传,五百年前天齐帝一统天下,文治武功煊赫一时。他收聚九州之青铜铸成九只铜鼎,八十一口金钟,鼎上绘山川河岳,每一只都有万斤之重,钟上镌刻龙凤龟鳞,各重千斤。 天齐帝大封诸侯,便召集九位皇子,十大元帅,在未央宫前铺展九九八十一丈长,八八六十四丈宽的‘山河社稷图’。让这些皇子元帅各执鼎、钟,与图上争抢封地,鼎万邑,钟万户。金口一决,砺山带河,永不矢言。 虽然此事本是老谋深算的天齐帝为警策皇子元帅作的政治秀,但人们更乐意谈论九皇子,十元帅的武道修为。此后,武者便用金钟罩来称谓武尊,以扛鼎来称谓武圣。 以四象修立基的龙象门贵为十大玄门上四门之一,便对役使灵器嗤之以鼻,专以修出龙象之力,以武入道为目标,可谓是大雍武将的摇篮。 金钟八十一,数目庞大。武者以九为基数,一九到五九称武师,六九到九九称武尊。力能扛鼎者为武圣,已是超凡入圣的修为。温暧使开七十二斤的金雀宣化斧如同无物,旋舞之间怕不有**金钟修为。便不是武圣修为,恐怕离门槛也是一脚之差。 楚煌与人赌斗全凭一时锐气,狡计盘算,遇到温暧这种武艺精熟的,久斗之下胜面反而愈小。边斗边退,正想取定魂砂胜他。不及防,一支白玉琢飞将过来,楚煌方自一愕,那琢子打中温暧肩膊,她手上巨斧一滞,有些运转不灵,横斧疾退。 一人从荷池中飞扑过来,大喝道:“且看我来战她。” ,! 第38章 白猕王 楚煌见那人身穿皂袍,手持宝剑向温暧飞身追砍。眉毛一挑,劈手朝他后心疾搠,那人听得背后风声响动,百忙中回身折转,挥剑借力,跃了开去。 楚煌这才看清他的相貌,贼眉鼠须,下巴突出,生得甚是丑陋,目光闪烁,更有种阴鸷之气,很不讨喜。 那人眼球一扫,看出是楚煌从后突袭,眉头一皱,质问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本官正要捉拿这贼女子,你为何从后袭我?我观你二人本是敌对,好心助你,你怎可恩将仇报。真是糊涂透顶。” 说话间,又有四条人影纷纷掠了过来,向那人躬身行礼,口呼大人。楚煌随意扫了一眼,看那四人俱是相貌古怪,不类良善。 楚煌听他反诘,冷笑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本官?这绿云岛上只有本岛主一人可以发号施令,本岛主愿斗便斗,愿和便和,岂能由你这等无耻小人冠冕堂皇的跳出来捡便宜。” “大胆。”鼠须男子勃然大怒,喝道:“本官乃是三界伏魔司北方巡察明玄,此女是蛟魔王手下妖女,你可有明辨。我看你小小年纪,极易误入邪途,切莫仗着一点修为便目中无人。要知道,三界之中,上有天条,下有律法。只有正道直行方有希望成仙得道。你方才言语偏迷执狂,若不悔悟,必入魔道。” 楚煌将蛇矛往地上一扎,抬抬下巴,指着明玄问道:“你也是为着北海璇玑图来得吧?” 明玄一呆,没想到楚煌问得如此直截了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老脸一红,干咳一声,说道:“本官受命保北方安靖,四海秘宝出世在即,本官自然要妥为探查,以免其落入邪道之手,致使生灵涂炭。” 楚煌呵呵一笑,指着温暧道:“那好,邪道在此,就请大人快快除魔卫道吧,本岛主就不奉陪了。” 明玄见楚煌提矛欲行,连忙招手道:“且慢。这个……小兄弟,秘宝出世,势必会招来屑小之辈的觊觎,你既是修道之人,难道不想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天下苍生?”楚煌一笑,问道:“大人代表的了天下苍生吗?” 明玄高傲的仰了仰脑袋,哈哈笑道:“我三界伏魔司乃是人皇所设,天帝授箓。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小兄弟若能为我伏魔司出力,自然是为天帝、人皇办差,为昌明至道出力。小兄弟以为伏魔司是不是代表了天下苍生呢?” “好一个天下苍生。”朗笑声中,烈无忌带着张竭泽两将从暗影中踱了出来。 烈无忌抱臂笑道:“我当是谁,说得出这般振聋发聩的壮语豪言,还道说话之人颇有伏魔司鹰爪的风采,哪知还真是明兄当面,惭愧!惭愧!” “烈无忌?”明玄眼睛眯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处与烈兄相见。” 烈无忌哈哈笑道:“我却是早就想到了,璇玑图出世这般重大的事,怎能少得了你明兄的身影。只是,多年不见,明兄你却是一点没变,仍旧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呵呵——呵呵——”烈无忌三人相顾,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张竭泽嘿然道:“多年不见,伏魔司的伎俩也是一点没变,总爱找些不相干的人出来当炮灰。不过这回,明老儿你可看走眼了,楚相公可不是你左一句天帝人皇,右一句天下苍生糊弄的了的。这小子心里鬼着呢?你们习惯了让人冲锋在前,自己摇旗呐喊,可千万不要偷鸡不成反蚀米才好?” 明玄面色铁青,冷哼一声道:“邪魔妖道,伏魔司早晚将你们荡灭。” 烈无忌拊掌笑道:“是我失语,戳到明兄的痛处,明兄这可不是恼羞成怒了吗?” 一语未尽,大地剧震,无数水箭从太液池中喷涌出来,游鱼惊跳,芰荷乱飞。清荷静池一片狼籍。须臾,土地震裂,火焰从中喷薄而出,道道光焰又猛又疾,躲得迟的,尽被火伤。 烈飞绝大喊道:“岛上水火尽出,大哥可知是何缘故?” 张竭泽瞪圆眼睛,急道:“敢是火山喷发了吧?” 烈无忌也是满面惊异,脱口说道:“是不是璇玑图要出世了?” 此言说中众人心中所想,都是脑中一嗡,又惊又喜。 轰! 池水怒喷,一条银白人影从水底掠出,轻踩莲头而立。衣带当风,有如凌风仙人。 砰!砰!砰! 三道水光翻滚,更有三条人影追了出来,遥成合围之势,将那人围在核心。 那银白人影一身素淡,外罩银缎披风。璎珞点缀,面容极美。她看到岸上聚着许多人,讶色一闪即收,轻‘哟’了一声,眉眼盈盈的说道:“今儿可真热闹呀,看来璇玑图毕竟不是凡物,竟有这么许多人赶来捧场。” 围着她的三人,一着浅蓝,一着素白,一着玄墨,却是一个比一个美貌,一个比一个动人。众人方自奇怪哪里突然钻出这么许多艳美的人儿来,楚煌大喜叫道:“颜意师傅——,殷月师傅——,修缘师傅——。” 那秀首童童,一袭缁衣的俊俏尼姑瑶鼻轻哼,算作回应。 素衣如月,学作道髻的清美女子眼眸一亮,浅笑道:“你回来了。” 纱绢如仙的蓝衣女子秀眉微凝,急呼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银衣女子咯咯一笑,飞身向楚煌掠来。 楚煌神情微哂,他见此女与三位师尊敌对,早抓一把金砂在手,觑得银衣女子近前,劈手向她面门打去。 银衣女子既不闪躲,又不格挡。伸出纤纤玉指,在口前虚按,便有两个音符从虚无中传来,‘卟’的一声,将金砂尽皆打散了。她浅浅一笑,“这是定魂砂,如何伤得了我。” 楚煌唬得一惊,这等轻描淡写的手段,他只在龙岩婆婆身上见过。当下不敢怠慢,一振蛇矛,使一式‘巨蟒腾云’,向银衣女子急扫。 女子笑了笑,又是曲指虚按,长睫弯弯,眉眼盈盈。说不出的静好,恬美姿态让人心头一慌,两声音符灵气‘卟’的一声,没入楚煌双肩。他方觉臂上一软,又是一道气流钻入丹田,忽尔火炙,忽如握冰,气海扎疼,哪还提得起力气。 “楚煌——。”三女飞身赶至,怎奈银衣女子动作实在太快,一个照面就将楚煌擒了,劈手抓在手中。 修缘急道:“白猕王,那璇玑图我不与你抢了,你快将楚煌放了。” “哟——。”银衣女子朝楚煌身上打量了一下,啧啧道:“我倒看不出这小子有何出奇处,倒让修缘仙子这般情真意切,如此说来,更是轻易放不得了。” ,! 第39章 忘川谷 “你――。”修缘瞪圆美目,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痴――。”殷月冷冷一哼,“你上来就开出那么好的条件,妖女肯放人才叫见鬼了。奇货可居,楚煌反被你害了。” “我没有――。”修缘急忙分辩。 楚煌见修缘莹润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之意,连忙冲她微微一笑,偷偷作个口形说“别理会她。” 修缘心中一甜,见他为人所制更是担心。 明玄一振青鸿剑,上前喝道:“白猕王?你可是号称通风大圣的那个?妖族七圣之一?” 银衣女子微微皱眉,淡笑道:“我就是白猕王丹语冰,伏魔司要抢夺璇玑图,好歹也派出个景气点儿的人物,就凭你们几个?哼哼……” 她杏眼斜乜,浅笑不语,却是谁也看得出她话中的讥嘲之意。 “妖女狂妄。竟敢小觑我等。伏魔司正是专拿你这等冥顽妖孽。” 明玄身后的四条大汉,大声喝骂。中间一个身穿虎皮围裙,黄发赤髯,扛一把虎背大砍刀的汉子更是跳出来嚷叫,一脸凶相。 丹语冰柳眉一扬,面有怒意。“你这忘本的孽畜,进了伏魔司却又怎地,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手指在唇下略微按引几下,好像捏着一只横笛,吹出两声高亢短促的音符,赤髯汉子虎眼惊愕,‘啊’的一声,抱头倒地,滚了几滚,变成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 丹语冰轻声一叹,她身为妖族七圣之一,见虎精现了原形,面上也不甚光彩。 明玄见丹语冰神通非凡,已知难敌。虎精现形,大损伏魔司颜面,心知事不可为,狠狠一跺脚,牵着虎精飞快去了。 明玄身为伏魔司北方巡察,在司中职位仅次于府主和降妖、荡魔两位将军,烈无忌与明玄曾有交锋,深知其人难缠。今见他在丹语冰面前却不战自溃,也觉气馁,干咳一声,拱手道:“未知五大王当面,在下烈无忌失礼了。” 丹语冰轻哦一声,笑道:“你们是蛟老魔的下属吧,动得老大阵仗。你回去跟蛟老魔支个声,这‘璇玑图’便是我拿走了,他若要时,便要他自己来取。我只在金鳌岛等着他。” “白猕王,胜负未分,你倒想往哪里走。”殷月厉叱一声,一横青霜剑,挡住去路。 丹语冰扣着楚煌肩膀,咯咯笑道:“姐姐有这么个宝贝在手,哪还有功夫跟你们几个小姑娘斗死斗活。你们不惜他性命时,便直管施展手段上来吧。” 丹语冰美眸流转,见三女空自咬牙切齿,却是一般的投鼠忌器,犹疑不前。 “走吧,小兄弟。”丹语冰咯咯一笑,披皮甩处,带起一道飓风,楚煌双眼微眯,呼吸间,两人已在百丈高空。向下看时,绿云岛只有巴掌大一片。丹语冰伸出葱玉一般的手掌,五指变幻,仙灵之气凝聚成球。她挥手冲下空一抓一拍,喝道:“宝来。” 球体乍破,撞开一圈圈气浪,将绿云岛罩定其中。丹语冰伸手疾抓,只听‘刷’的一声,整个海岛好似被撕下上面一层,一幅黄卷向天空飞来,远处,颜意三女正腾云追来。 丹语冰娥眉略紧,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将黄卷收入掌中。披风一遮,瞬息万里,早把三女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 丹语冰驾云而行,倏忽万里,地上已不知过了几多州县,终于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山上降落下来。 楚煌凝心默察,只觉气海沉滞,一丝灵力也无。心中大为惊诧,不知丹语冰使了什么手段,禁制的自己如同凡人一般。 丹语冰淡然一笑,也不点破。抓住楚煌只在僻静山路上低飞。山花满路,鸟兽不惊,颇多野趣。 飞过几番山重水复,楚煌正疑无路时,只见山路一斜,一道道急瀑从山崖间倾泻而下,喧声盈耳。丹语冰胁着他顺着瀑布掠下,飞瀑抖溅,尽显飞扬之姿。下了百十丈,以为到的实地时,那瀑布却汇成急湍,前流数十步,又自倾泻而下。如此数四,好似阶梯一般。 瀑布借着这几个台阶缓冲,落到崖下已成涓涓细流。填充进一面大镜般的碧潭中。 丹语冰拽着楚煌掠过细流,水帘后面却是一面青铜兽面墙,丹语冰在兽吻下的铜环上一拉,兽口‘忽哧’一声,猛得喷出两道白气,楚煌不妨有此,吓了一跳,欲要躲时,已被喷了一身。 丹语冰咯咯笑道:“不妨,这白烟只是示警之物,于人无害。若是不知底细的拉动兽环时,不得其法,兽眼黄光闪烁,口鼻有黑气攒射,未进此门,便成了朽骨了。” 楚煌听的如此凶险,也是心惊。 未几,兽门咯嚓两声抬了上去,现出洞口,楚煌跟着丹语冰迈步进去,两边的都是山石洞壁,走了数十步,霍然开朗,出口却在一面峭壁之上,对面除了一条数步宽的木板长桥更无别路可通。山上崖下烟笼雾罩,目力难透,也不知都是什么凶险去处。 丹语冰一抓楚煌手臂,低声道:“不要往下看,走吧。”一拽楚煌,快步而行。楚煌不及细思,便跟着她上桥急走。木桥极长,上空不时传来羽翼开合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禽鸟从头顶飞过。下方却是一阵阵咯吱咯吱的怪物磨牙声,尤其让人心惊。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楚煌被丹语冰施了禁制,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心底着实发虚。还好木桥虽长,终是无掠无险的走了过来。路上也记着丹语冰的叮嘱,尽量不胡乱张望。直到脚踏实地,方才松了口气。 丹语冰浅浅一笑,走了两步,转了半个圈,摇身一变,银衣披风的打扮已换了个样。成了一身素淡的兰花布裙,清汤挂面,不施脂粉。肌肤胜雪,娇靥生妍。不识她的,也只当是个美丽女子,哪想得到她会有偌大神通。 丹语冰眨眼笑道:“小兄弟,我道你是个聪明人,呆会儿进了这忘川谷中,可莫要让姐姐为难啊?” 楚煌听出她话中的要挟意味,但看她笑语盈盈,风姿窈窕,分明姣好淑女,心中戒备,脸上却笑吟吟地道:“自然是惟白猕王马首是瞻。” ,! 第40章 秋水门 过了木桥便是一排石阶,两人顺着石阶走下,就见一面平阔之地,四周生着些野花山草,并不出奇。。倒是一旁的石壁前立着两尊高有三丈的泥像,黑髯虬须,执剑骑虎,煞是威猛。此时,正有三个青年男女在空地上查探。 “许师哥,我们明明看到多宝道人跑到此处,为何眨眼间便不见了。” 说话的是个温婉俏美的女子,肤色雪白,眉目娟好,一头乌缎般的秀发几可及腰,写意无端。莹润的小耳上垂着两粒红豆大小的白玉细缀,皎皎然有皓月之姿,高华之美。 那许师哥一身蓝袍,身姿挺拔,面目俊朗,听白衣女子细语相问,连忙一脸温和的笑道:“是啊,那多宝道人真是狡猾,咱们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被他跑了。我看此处机关诡秘,隐蔽难寻。咱们却要小心行事,免得遭了暗算。” 白衣女子点头道:“多宝道人的修为只和咱们师兄妹在伯仲之间,在咱们的严密监视下,断然没有忽然间踪迹全无的道理。我看这里多半有些不为人知的机关。成师兄,你心思缜思,倒是说说看他能逃向哪里?” 成师兄身穿黑色布衣,幞巾包头,看来约摸三十来岁年纪,相貌平实。看女子目光灼灼,显出一丝紧张,暗自吸了口气,说道:“我……我看那两尊神像甚是古怪。” 许师哥笑道:“这两尊泥将想必便是传说中的神荼、郁垒了。相传度朔山上有桃木,盘曲三千里,树枝垂到地上形成一道鬼门,是山中群鬼出入之地。鬼门前便站着这两位神人,但有那做恶之鬼经过此门,便被二神以苇索绑了喂虎。这两尊泥像我早已看过,并没有什么出奇处。” 三人议论间,丹语冰两个转了出来。丹语冰抿嘴笑道:“这两个泥像吸食天地精华,早已成了妖身,这才被谷中之人摆来作守门之用,待我拘他们出来。” 她轻笑着曲指在唇下虚按,便有两个音符飘进泥像气海之中。只听‘哎哟’两声,泥像上跳出两个人来。一个黑须狭眉,一个红脸赤髯。一个手持桃木剑,一个拿着套鬼索。身边伏一只吊睛猛虎,杀气腾腾。 红脸的浓眉一挑,怒声喝道:“是谁暗算我们?” 丹语冰笑道:“我正要入谷,烦请两位行个方便?” 黑须的昂首问道:“可有谷主令牌?” “自然。”丹语冰浅浅一笑,手上白光闪动,现出一面巴掌大的白玉牌子。上面刻着一条瀑布图象,淡笔勾勒,极有神韵。 红脸的打个哈欠,点头道:“令牌无误,你可以进去。” 郁垒伸出桃木剑,朝着两尊泥像中间一指,咯噔声中,泥像拉开容两人通行的距离,现出一条小路。 “有劳了。”丹语冰一拽楚煌,两人方欲进谷。 那许师哥一脸惊喜,叫道:“师妹,多宝道人八成是从这里进谷去了。” 三人递个眼神,心意相通。脱兔一般朝泥像中间的小路掠去。 “呔――。”郁垒一横桃木剑,大喝道:“尔等何人,此乃忘川谷禁地,外人休要乱闯,可有令牌?” 许师哥哈哈笑道:“我兄妹乃谷主好友,要什么令牌。” “胡言乱语。”神荼厉叱一声,双目放出两道神光,向许师哥射去,灼烫如烈日一般。 许师哥觑得一惊,连忙纵身掠开。神光击到地上,顿时灼出一个大洞。 神荼冷哼道:“给你一个小小教训,若再敢无礼硬闯,我二人便不客气了。” “许师哥,你没事吧。”白衣女子看那神光厉害,连忙关切的问了一句。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许师哥登时面皮紫涨,怒喝道:“小爷今儿还非要看看这谷中有什么稀罕处。你两个偷胎妖物,能有多大本领,竟敢狂言欺我。” 许一飞手捏剑诀,厉叱一声,‘五雷真诀’幻出一道金光护住肉身,背上一声龙吟,‘紫电’剑出鞘,寒光烁人。许一飞拔剑在手,刷刷两声疾砍,剑上白光盘绕,雷声隐动,两道银蛇一般的急电向两人抽去,声势惊人。 神荼两人也吃了一惊,桃木剑一合,织起一张金色大网,将银蛇电劲罩在其中。银蛇盘舞,张牙吐舌,犹自厮斗不休。 丹语冰轻撩发丝,低声道:“此人使得是‘五雷电劲’,看来这三个都是‘秋水门’的人。” 秋水门是十大玄门上四门之一,徒属之众仅次于蜉羽门。门中讲求勾通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愿力,以自然为师,成大神通。 许一飞见‘雷龙电劲’被神荼、郁垒桃木剑化出的金网束住,难以凑功,大喝一声,飞剑抢上。他道息丰沛,紫电剑劈出一道道白光电蛇,诡秘莫测,让两个家伙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许一飞面色顿和,高声叫道:“成师弟,你和师妹先走,我随后就来。” 成坤迟疑了一下,说道:“请师妹先行,我去助许师哥一臂之力。” 白如萱看许一飞与神、郁两人争斗甚急,如何肯走。 两人这一分神,郁垒百忙中扭过头来,喝道:“想走,哪那么容易。”手上一抖,那套鬼桃条一圈一圈向两人卷来。 白如萱一声清叱,‘白虹剑’出鞘,挥起剑芒朝桃条劈去。 “要糟。”楚煌对紫电索、捆仙索的能为知之甚稔,对这套鬼索自不会轻易视之,见白如萱挥剑就斩,暗暗替她惋惜。 白如萱腾身而起,‘刷刷’挥动剑芒,桃条当之纷纷应手而断。成坤也执乌辰剑在手,如法施为。两人挥动宝剑,不一刻,断条烂索落了一地。 神荼、郁垒将许一飞围在核心,那木剑朴实无华,暗暗却散着沉腐之气,许一飞斗得一会儿,便觉得身法不灵,头昏脑涨,神思猛醒,惊了一身冷汗。 那桃条堆在一处,慢慢盘踞一起,巨手一般将大地抓得龟裂开来,枝干渐拧渐粗,慢慢的,长成一棵狰狞老树,挥舞着枝干向白、成两人抽去。 白如萱吃了一惊,连忙旋身退开。剑诀起处,罡气布体,使出‘离火真诀’,白虹剑上赤芒凝聚,反手劈出两道火焰,夭矫如龙,将整个桃树缠了几缠。 “白师妹,我来助你。”成坤忙捏个剑诀,使出‘疾风诀’,乌辰剑挥处,狂风呼呀,荡地嘶卷。 风助火势,火缠风吼。立时将桃树卷裹其中。 ,! 第41章 入谷 楚煌看两人施展的风火虽然猛烈,那桃木却并不曾伤得根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暗暗摇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三人情势不妙。” 果然,那火烧的一时三刻,忽然呼的一声,桃木将枝干抖的笔直,火屑纷落,扑散开来。白、成二人遭其反噬,闹了个灰头土脸。不及妨,层层包裹的桃条早飞射出来,将两人缠得牢了。 许一飞见师妹被桃条缠住微吃一惊,被神荼放出饿虎,扑倒在地。郁垒见制住三人,哈哈笑道:“三个小辈,这回方才识得我们手段。” 丹语冰悠然一叹,“妖木恶畜,左右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把戏,两位既已指明路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什么?”郁垒瞪圆了眼睛,朱红的面皮顿时有点发紫。 丹语冰笑了一笑,又是曲指虚按作搦管之状,轻烟般飘出两声音符,射入泥像之中。神荼、郁垒‘啊’的一声急叫,倏的被吸入泥像之中。一时间,妖木,恶虎俱不见了。 “走吧。”丹语冰淡淡挥袖,好似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袅袅娜娜的向前走去。 许一飞师兄妹三个连忙赶了上来,三人虽然形容上多少有点狼狈,好在丹语冰出手及时,便是许一飞也不曾被恶虎真个咬了。成坤、白如萱上前向丹语冰表示谢意,对她的神乎其技自然也推祟备至,心向往之。只有许一飞勉强拱拱手,倒对丹语冰不早出手,耿耿于怀。 丹语冰一脸温和,即不亲近也不抗拒,别人的感激或者仇视,在她眼中或许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通过小路,便是一个温暖如春的山谷。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良田美池,桑竹盈野,果然如在世外,不类人间。 五人入得谷来,便有三个妆束不凡的大汉引着十几个劲妆汉子迎了上来。 为首那人国字脸,四方眉。广额隆鼻,壮如山岳。年纪约摸在三旬左右,穿一袭土白皂袍,麻带束腰,有种不羁之气。 他身后两人一穿红甲,一着蓝铠。俱是面皮精瘦,身躯强干。一个斜跨二十四把红绫飞刀,手持百兽盾,一个背插三十六根落叶标枪,横拿南蛮盾。全副武装,英武不凡。 白袍大汉冲几人略一打量,抱拳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下忘川谷樊锐,迎迓来迟。尚请宽宥。” 丹语冰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淡笑道:“樊旗主人称混世魔王,一手八楞紫金锤出神入化,大名那是久仰了。不知谷主身体可曾大好,此次斗宝又是何人主持?” “小姐谬赞了。”樊锐谦逊一揖,“谷主身子还是老样子,现今大小姐掌了谷中事物,谷主宽心颐养,比起以前已有起色多了。至于斗宝自然是大小姐主持,到时小姐有什么要求,只管说与大小姐知道。我先安排几位谷中住下,几位若是闲着无事,尽可以着谷中佣人陪着四处走走,这般安排可好?” 丹语冰笑着点头,楚煌和许一飞兄妹三个自然没有异议。当下就由樊锐引着转了两道回廊,来到一处面积极大的院落。 几人走入院中,不由微吃一惊。却见院落极大,上下两层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厢房,谷中温暖,很多房间都开着窗户,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影走动。 听到有人走进院子,便有人打开窗户,朝外面探头乱瞅。白如萱游目一扫,见不远处一个脑袋倏的缩了回去,呆了一呆,急叫道:“多宝道人。” 那人獐眉鼠目,一袭蓝色道袍,分明是兄妹三个追赶的多宝道人。许一飞双目一挑,就欲追去。却被成坤劈手一把抓住了,暗自叫他稍安勿躁。 樊锐微微皱眉,谁知那缩回去的多宝道人又不紧不慢的探出头来,拱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秋水门的几位贤兄妹。贤兄妹不辞迢远的真是粘贫道的紧,难道是急着给我老道送嫁不成。……啧,白师妹真是越发动人了,这般配给我老道真是却之不恭的很。” 多宝道人初见许一飞三个陡吃一惊,下意识的就缩头躲避。待得想明白眼前是在忘川谷中,以许一飞等人的修为还闹不出风浪来,于是心怀大定,反主动出头死乞白脸的说起风凉话来。 许一飞脸色一沉,怒喝道:“多宝,你有胆的不要龟缩,咱们一对一的决个生死。” 樊锐眉峰一紧,朝众人一拱手,淡淡说道:“樊某不管众位有什么恩怨,到了忘川谷中还是要守谷中的规矩。否则,樊某就只好将他请出谷去了。言尽于此,莫道我忘川谷不尽人情。” 多宝道人哈哈笑道:“到底还是樊旗主明理,姓许的,等出了谷,我多宝再好好陪你们玩一玩。……对了,我给樊旗主提个醒儿,以这三个小辈的微末道行,哪里识得忘川谷凡间妙境,我怀疑他们是偷偷混进来的,尚请樊旗主好好查证他们令信,免得被人鱼目混珠,放了奸邪嗜杀之人进来。” “你说谁奸邪嗜杀……?”许一飞大怒。 多宝道人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谁承认,我便说谁。” 樊锐扫了怒愤填膺的许一飞一眼,淡然道:“几位还是随我看看房间吧。” 丹语冰轻轻点头,和樊锐当先行去。白如萱悄然一叹,小声道:“许师哥,多宝已在眼前,还怕他跑上天去。还是暂且忍一时之气吧。” 许一飞听师妹婉言相劝,心气平和许多。狠瞪了多宝道人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 樊锐将五人安排在二楼相邻的两间厢房,丹、白二女一间,楚煌三人一间。说是一间,倒也十分宽绰,除了两张纱帐红木大床之外,桌椅烛台也都十分雅致,寻常的富室之家也不过如此了。 楚煌躺在温软舒适的大床上,看着帐顶发呆。晚饭已有庄丁早早送了过来,许一飞胡乱扒了几口,就急急出去了。成坤在厢房里转了几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也咬咬牙溜了出去。 楚煌跟他们素不相识,也不是喜欢胡乱套近乎的人,况且,此行并非为着游山玩水,乃是被人胁迫,心情自与往时不同。他几次三番试运灵力,都是徒劳无功,心里不免害怕起来。 胸口鼓动几下,滴翠的毛羽扒着领口探出头来,阿璎转了转小脑袋,叫道:“少爷――。” ,! 第42章 神游(宵夜送上!) 书友们!咱虽然是新书,既然上榜了,也得打出老书的士气,推荐票少点咱不勉强,请您有事没事多点几下,只要成绩不太难看,日更多少您开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书友群:46444835。恭候三山五岳好汉加入。 +++++++++++++++++++++ “阿璎?”楚煌看翠鸟钻了出来,心头一喜。从绿云岛失手被擒,一直不见阿璎露面,楚煌几乎把她忘了。 阿璎关切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楚煌闻言顿时愁上心头,把灵力全失说了一遍。 阿璎咋舌道:“这白猕王竟有这般厉害。少爷你都有自在天的修为了吧,她还能禁制的你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自在天还早呢?自在天起步是鬼仙之境,也算超脱生死之外了。我的魂体虽然有定魂砂培炼,肉身有太液池浸泡,魂魄合一,却还不能走魂,算不得鬼仙。”楚煌摇头道:“白猕王尊为妖族七圣之一,至少也是轮回天修为,你看她不施妖法时,活脱脱就是一个凡人女子,一丝妖气也无。恐怕离神道大成,斩却三尸已是不远。” “不过大道之境无边无际,无有止息。轮回天之上还有混沌天,那是先天圣人的境界,想想也让人气馁。” 阿璎默然了一会儿,问道:“少爷,咱们何时回家呢?” 楚煌心里咯噔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大喘了几口气。 “少爷――。”阿璎见楚煌有些反常,可怜兮兮地叫道。 楚煌轻轻抚摸它的毛羽,微笑道:“等我进入自在天境界吧,一旦鬼仙大成,便不用借助灵器飞行,东鲁万里瞬息可到。” “哦――那就可以看到惜蕊、妍霜她们了……。”阿璎娇笑着扑扇着翅膀绕着楚煌飞了几圈,仿佛立即便能回到家中似的。 +++++++++++++++++++++ “我的魂体经定魂砂炼铸,不用北斗玉辰玄衣遮护也可行走于白日,就算魂魄合一之后,不能立即修成走魂,也不至于一点感觉不到,如同常人一般呀?” 楚煌坐在床上,努力理清丝绪。其实修行也和治病一样,只有先弄清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凡人魂体皆归于灵窍,主其魂者曰识海。凡人灵力皆归于筋髓,主其力者曰气海。识海壮大为阳魂,气海结胎为元神。这两者便是现下大行其道的修行法门。” “修缘教我的‘北溟接引力’应该算修炼气海元神的方法,所以我能以此术吸取妖凤的本源真炎,有了一定的灵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殷月教的‘化蝶离魂术’明显是修炼魂体的法门。虽然,两者一种强调提升力量,壮大气海,一种坚持修炼精神,培养识海。 说到底,两种法门还不是殊途同归。只是我刚刚合体,未能走魂。白猕王又封了我的气海,灵力难施,这才如同常人一般。当务之急,要么冲破气海禁制,要么,就抓紧壮大识海。白猕王神通惊人,要冲破她的禁制恐怕很难,现在惟有想方设法走魂出来。” 走魂――走魂――走魂――走魂―― 楚煌反复思考,身边的哪件灵器能帮助自己壮大魂体。猛得胸前紫光一涨,紫芯梧桐‘倏’的离体而出。楚煌顿时脑中一炸。 轰! 他下意识的从床上跳起,将紫沁梧桐抓在手中。回头一看,却见另一个楚煌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不由吓了一跳。心里泛起一种明悟,振奋异常。 成功了! 眉心的金线一闪即逝,楚煌有一种感觉,一种破茧而出的感觉。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 “这个忘川谷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隐藏之神秘若非有心人绝难找到。这谷中的重楼殿宇,一草一木又莫不是用心经营,决非仓促之中置办下来的。那个‘混世魔王’樊瑞据说能使‘八楞紫金锤’,看来是修气海入道。瞧那架式,也是**金钟武尊的修为,不能小视。便是他手下二将,一个八臂修罗,一个飞天夜叉,只怕也有六九金钟能为。” 楚煌走魂而出,也算解了丹语冰的禁制,危机暂解。忘川谷的种种奇异便泛上心头。 大雍尚武,军队中对将官的武道修为有一整套具体而微的章程。天生蛮武,把式粗浅的且不说他。百夫长以上就要开始以金钟衡量,以肉掌击钟,能撞出砰訇巨响为准,方算入武,称为一九金钟武师,以此递增。到五九升六九,又是一个坎,要做到单掌劈钟,一击即破,掌缘无伤,方能过关,从此晋升武尊,在行伍中也是统领一级的中级将官了。楚煌家世显贵,对这些划分倒不陌生。 独自坐想能得出什么好结果来,楚煌暗自失笑,在房中转了两转,从墙壁间一穿而过。他现在是离魂之体,穿墙过壁自然比肉身方便许多。在回廊间小心走动,厢房中灯火透亮,呼喝笑谈之声此起彼伏,楚煌知道这些人士多半修为不俗,也不敢太过接近。况且,要探知谷中奥妙,从这些外来客身上入手也不啻缘木求鱼。 穿过一面月洞门,迎面却是一片极大花园。谷中气候宜人,这花也开得极好。一片锦绣中竟是毫无杂色,红艳花朵簇拥着假山凉亭,小溪分径,瀑布迎客,设计的极是巧妙。 楚煌不自觉的脚下放慢,心头也升起几分宁静无虑的心思。眼角忽的掠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楚煌呆了一下,连忙跟了过去。 他是魂体出窍,不虞被人发现,行事自也肆无忌惮,折了几个捷径,便跟上了那人。 那人穿一袭破旧的青布道袍,身躯矮瘦,形容猥琐,原来是跟许一飞师兄妹有些龃龉的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趴在假山夹缝中间,正自以为隐蔽的冲着对面探头探脑。楚煌有些好笑,也被他的古怪举动**几分好奇来。慢慢靠近过去,只听多宝道人低声嘀咕道:“这好小子原来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自己跑来偷看师兄师妹幽会。也罢,让你们追我老道的苦,这回正好给你们制造点麻烦,让你们窝里斗去。” 楚煌顺着多宝道人的方向看去,却见这片假山正对着花丛中的一角凉亭,凉亭中站着一对年轻男女,正低头说着话。那两人一个蓝袍英俊,一个白衫娇美,正是许一飞、白如萱无疑。 楚煌心头失笑,眼角一瞟,又见右边十余步一丛半人多高的茂密花枝下蛰伏着一个男子,看那身形,倒是像极了成坤。 “这师兄妹三个搞什么玄虚?” ,! 第43章 粘龙铁尺 楚煌对这些男女痴缠的事情不感兴趣,正要返身离开。却见白如萱似乎对许一飞说了句什么,扭身走下亭来。许一飞神情焦躁,抢上几步伸开两臂遮拦,似乎在急切肯求。白如萱退了一步,郑重的说了一句,一拂袖子,快步走过。再看成坤,躲在一旁也是不停的抓耳挠腮。 许一飞却不放行,急忙欲拉时却抓到白如萱衣袖。白如萱不妨有此,两下拉扯,衣袖刺啦嘶破,露出半截雪白如玉的臂膀。白如萱大为羞愤,慌忙用另只衣袖遮住胳膊,快步跑下亭来。 多宝道人觑的时候到了,连忙捂嘴捏鼻,大声叫了一声:“成坤师兄,你怎么躲在这里?” “成师兄?”白如萱不由站定,大睁美目,惊呼出声。 成坤以为行踪暴露,大惊跳开,指着白如萱结巴起来:“师妹――,我……我……” “好你个姓成的,我要杀了你。”许一飞见成坤藏身一边,勃然大怒。方才两人的不快都是因他而起,此刻罪魁祸首现身,许一飞哪还管得许多,‘呛啷’一声拔出‘紫电剑’,劈面砍来。 “许师兄,你听我解释……。”成坤面皮涨红,百忙中挥鞘格挡。 许一飞大喝:“拔你的剑出来。” 多宝道人奸计得成,捂着嘴巴不住偷笑。楚煌恶他奸猾,在假山上摸了两枚石子,扣在手中。运起凤炎之劲,弹指向他打去。 石子携了凤炎真火,滚烫炙人,又比凡石不同。多宝道人全无妨备,脑袋登时着了一枚,惨呼着跳将起来,慌忙手上一晃,白光闪动,将另一枚收了。 “多宝道人――。”看到假山上惊呼着跳出一条人影,白如萱微吃一惊,待得看清是素不对付的多宝道人,叱喝一声,急掠而来,挡住去路。 多宝道人嘻嘻笑道:“贤兄妹真是大忙人呀,这深更半夜的,老道就不打搅你们争风吃醋了,我睡觉去也。” “恶贼,哪里逃。”白如萱冰雪聪明,哪还不知多宝道人使了暗鬼,俏脸一沉,一转‘白虹剑’,叱剑在手。 多宝道人啧啧两声,“白师妹,你现在的样子可不雅观呀,被我老道见了也便罢了,若是呆会儿招了旁人过来,你白女侠冰清玉洁的名声,嘿嘿……。” “恶贼住口。”许一飞飞身赶至,抖手就是一道雷电。 多宝道人忙闪身躲了,见三兄妹隐成合围之势,怪声叫道:“贤兄妹,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成坤干咳一声,说道:“请师妹先回,这恶道就交给我和许师兄吧。” 白如萱闻言沉默,她的衣袖被不小心扯裂了,若被旁人看到,也着实人言可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要走?”多宝道人嘿然道:“贤兄妹不是一直想抢我的‘金羚赤角’,白师妹若先走了,两位师兄抢到却该是谁的?师妹难道不知,若以金羚赤角取悦一个貌美女修,那可是手到擒来。” 修行之道除了精修突破,杀伐争抢也是在所难免。修士们为了利益厮抢起来,比世俗争战也有过之而无不极。 金羚赤角是在女修中的受欢迎程度稳居第二,仅次于有驻颜灵宝之称的‘天山雪莲’。金羚生活在北麓冰原,头生赤角,或一或二,极善奔跑,据说它们休息的时候能够将赤角挂在树上,整个身体便隐身不见,真可谓“金羚挂角,无迹可寻”。如此避开一切凶兽猛禽的伤害。 金羚赤角有此妙用,经过修行者的炼制,便可用以储物,轻巧方便。又因它通体红艳,赤如珊瑚。所以女修往往将其打磨戒指或手镯,既美观,又实用。 白如萱师兄妹三个在冰源守了几个月,终于将一只金羚迫的筋疲力尽,正要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却被多宝道人一记雷珠打翻,整只金羚都拖跑了。兄妹三个如何不怒,这梁子便这般结下了,一路追来,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贼道,休要卖弄口舌,今日不把你撂下,我就不姓许。”许一飞早已怒不可遏,岂容多宝道人拖延。‘五雷诀’运处,三尺紫电剑吞吐紫色剑芒,向多宝道人肩头劈去。他打定主意,今天非把多宝零碎了不可。 多宝道人一撩道袍,翻出一把三尺长的铁戒尺,咬牙格挡。 只听‘啪’的一声,剑尺相交,立时粘在一起,许一飞推也不是,拉也不是,紫电剑空自剑芒闪烁,却被多宝道人扭着戒尺,胡乱引向一边。 “贼道受死。”成坤健步抢上,使开疾风诀,‘乌辰剑’荡起风旋,朝多宝道人脖颈急砍。花枝尽斜,树影飘摇。多宝道人唬了一跳,连忙引着戒尺急架,那戒尺似有无穷魔力,许一飞紧握长剑,随着铁尺向乌辰剑格去,竟尔挣脱不开。 又是‘啪’的一声,乌辰剑也被铁尺拿住,三人俱舍不得剑器,各自挣扎,又如何脱得开去。 “粘龙铁尺。” 白如萱娇呼出声,粘龙乃是红果树上一种毒虫,据说它形如树枝,皮色皆同,惯会依附果树,吸食树汁为生,肉眼难辨。 粘龙铁尺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灵器,却惯会拿人兵器,被粘上了也是麻烦。多宝道人修为平平,阴阳修四阶,御物,遁光,潜形,神游。潜形以下在各大修行门派中多如牛毛,不值一提。 多宝道人也就遁光的水准,不过他以多宝为名,却着实收集了不少灵器,虽然绝品极少,‘粘龙铁尺’这种古怪难缠的却有几多。这也就是白如萱三人单个修为都在多宝道人之上,但一路上却拿他不下的原因。 “贼道,还不快快收手。” 许一飞急运五雷真劲夺剑,剑上紫光缠绕,向铁尺缠去。 “我不放,要放你们放。哎哟……。”多宝道人正笑得得意,不妨那紫电绕着铁尺缠了过来,登时半只手臂一片麻痛。 “许师哥,快住手。”成坤也大惊叫道,三般兵器缠在一起,许一飞五雷真劲也顺着乌辰剑传了过来,成坤如遭电击,偏是脱身不开,只得运起疾风真劲抵御。 “哎哟,好小子你也来。” 多宝道人叫苦不迭。成坤的疾风真劲是阴极一路,跟五雷劲阴阳相抵,顿时舒展许多。多宝道人却无此能为,被一阴一阳两股真劲一冷一热的不断冲击,难受欲死。 “呵……。”许一飞感受到剑上传来的疾风黑劲,不由打了个哆嗦,斜睨了成坤一眼,暗道:“好小子,原来灵力这般强劲,往常倒被你瞒过了。” ,! 第44章 夺舍 “收……收……收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多宝道人被折腾的口齿都不清了,终于提出撤手。 “好,许师哥,我数一二三,咱们三人一同收手。多宝,你可不能使诈。” 成坤特别叮嘱多宝道人一声。多宝道人不迭点头,他现在巴不得快点收手,否则不是烧坏脑子,就是下身瘫痪。 “一、二、三……。” 多宝道人瞅着面目沉凝的两人,哆嗦着说道:“你……你……你们怎么都不收手。” 成坤面上微僵,不由向白如萱望了望。 许一飞冷哼一声:“铁尺是你的,你不先收手,又来怪谁?” 白如萱悄然一叹,看来/经此一事,两位师兄嫌隙已生,再不会互相信任了。‘铮’的一声,拔出白虹剑,白如萱掠到多宝道人身后,一剑朝他后心扎下。 “白师妹……白姑奶奶,你可不能杀我呀,那金羚赤角,我送你便是。” 白如萱身形一动,多宝道人便知不好,但他已成半废之人,哪还有还手之力。 “白姑娘,剑下留人。” 一条高大人影从月洞门大步走来,看到场中情势,先吃一惊。连忙大叫一声,同时双拳一推,打出两道浩大劲气,花树被他真劲一冲,尽皆倾摆欲折。 那人却不罢手,一道劲气方过,飞身掠近十步,又是两拳一挥,全身骨骼崩崩作响,劲气如有实质,和前波劲气撞在一起,一波才动,万波相随,如同涨潮一般。 劲风袭体,白如萱吃了一惊,连忙纵身掠开。人影掠至,也不追袭,手掌虚抬,打出一道银色光旋,劲气充溢。许一飞三人‘呵’的一声,剑器脱手而飞,那人曲指虚弹,‘卟’的破空之声大盛,‘砰’声中和尺剑撞在一起,三般兵器哗然分散,扎在地上。 楚煌看那人渊亭岳峙,气度不凡,正是引领几人入谷的‘混世魔王’樊锐。这时,八臂修罗向冲,飞天夜叉李滚才领着几个谷中武士赶到。 多宝道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看来被折腾的够呛。楚煌心头一动,朝他慢慢靠近过去。 樊锐目光灼灼,沉声道:“看来几位果然并非为修宝鉴宝而来,我忘川谷中不是打杀之地,就请几位作速出谷吧,若有迁延,须按我谷规处置。” 多宝道人忙叫道:“樊旗主,你可误会我老道了。谁不知我多宝专爱收集奇巧灵器,怎会不为鉴宝而来。方才也并非恶意打杀,只是老友见面,有一点儿小误会,嘿嘿,小小误会。” 许一飞从地上拔起紫电剑,忿忿的道:“出谷便出谷,贼道你给我等着。” 多宝道人苦笑道:“樊旗主,你也看到了,这位秋水门的高足跟老道不对付。实不相瞒,事情皆因几个月前,我和几位贤兄妹在北麓冰原狩猎金羚,也是我老道运气,那金羚被我得了。当然,许师兄他们也是出了力气的,因此有些龃龉。” 他假意叹了口气,方才接道:“谁不知贵谷炼宝鉴宝的本领天下无双,我老道行遍天下,好容易蒙贵谷雷宝大师赠了一面邀请牌,刚进谷来,还没能见识一番,就被赶出去了,我老道……真是死不瞑目呀。” 多宝道人说着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场痛哭起来。 “樊旗主,这位许师兄见了老道就不依不饶的,你可千万不能放我跟他一起出谷呀,江湖上传出去,还道‘忘川谷’庇护不了朋友,怕了他‘秋水门’呢?” 樊锐微微皱眉,淡然道:“我‘忘川谷’只管鉴宝,不问是非。多宝道人,你即是雷宝大师的朋友,我念在同是‘忘川谷’一脉,便容你一次。至于‘秋水门’的三位朋友,还是自请出谷吧。” 多宝道人双目一亮,连忙拱手道谢。楚煌见樊锐点头同意多宝道人留下,暗暗放心。他的肉身现在白猕王控制之中,便是还窍之后,气海禁制难解,肉身便如同凡人。倒不如使个金蝉脱壳,先盗一具肉身使用。多宝剧斗之后,身体灵力都急剧下降,倒是合适人选,虽然长得丑了点,也只得将就了。楚煌对樊锐甚是忌惮,一边观察他的动静,一边悄悄向多宝道人走近。 五步,三步…… 多宝道人似有所感,猛得扭过头来,楚煌冷笑一声,倏的穿进灵窍,钻到多宝道人识海之中。 “你是谁?”识海中多宝道人吃惊问道。 “送你去死的人。”楚煌打出两把金砂,将多宝道人裹在其中,定魂砂善能破灵窍、吸灵力,多宝道人境界不过遁光,魂体薄弱,不一刻便被金砂抽干了。 楚煌占据了识海,凝神默思,魂体倏得壮大,攻进万千灵窍。 附体如穿衣。 他现在魂体大成,比先时抢占孙翊肉身不可同日而语,倏忽间,撑满肉身,便能如臂使指,随心所欲。 杀人,夺舍,附体,这在梦煌不过是呼吸间的事,自然也没人发觉异样。 刚刚成功,便听到许一飞满是怒意的大喝:“你让留就留,你让走就走。忘川谷好重的威煞。” 樊锐淡淡说道:“规矩如此,还请几位见谅。” 白如萱浅笑道:“我许师哥性情如火,倒要请樊旗主不要计较才好。正像多宝道人方才所言,我们师兄妹跟他不过是一星半点儿的小误会,不足挂齿。如萱也素闻贵谷炼器神技,此次也是专程前来见识一番的。樊旗主既然不罪多宝道人,希望也莫要厚此薄彼才好。” 樊锐面上波澜不惊,开口说道:“我‘忘川谷’每年三月三日都要召开一场鉴宝修宝大会,如果碰到绝好素材,也会当场开炉试炼。但有一点,入谷之人必须携带一面邀请牌。今次的邀请牌已经如数查点,并无三位在内。 ……我本道三位是那丹小姐的朋友。却不想三位乃是秋水门之人,我忘川谷与秋水门素无瓜葛,规矩所限,就不留三位了。至于三位与多宝道人的纠葛,只要出的谷去,自然与我们无干。” 白如萱细细听完,笑道:“原来如此,敢问谷中对我们这种慕名前来,而又有机缘入谷的,便不曾破例吗?” 樊锐沉吟道:“除非你能有绝好素材,谷中自然会盛情相待。” “什么样的绝好素材?” 世上炼器素材何只千万,但要加上绝好两字,便不易得了。白如萱黛眉纤纤,突然玉颊一红。从身上拿出巴掌大的一块玉珏出来。 “樊旗主以为这块珏如何?” ,! 第45章 九龙珏 樊锐一眼看去,顿时脸色一变,有些发颤地问道:“你这块珏哪来的?” 那玉珏有巴掌般大小,如羊脂玉膏无一丝瑕疵,上有九龙细纹,边缘有少许鲜血般艳红的浓点,也不知如何沾染,天成也否? 白如萱明眸流转,看了许一飞一眼,不由轻咬嘴唇,沉吟欲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樊锐长吸口气,沉声问道:“此珏可是得自后院荒园之中?” 白如萱本想编个瞎话,闻言一呆,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此言一出,她脸蛋先自红了,顿时大觉赧颜,好像偷拿别人东西被当场逮住了一样。 樊锐摆手道:“这片‘九龙玉珏’确实是无价之宝,此珏本是谷主之物,不小心失落了。天幸被白姑娘找到,姑娘真是我谷中贵人,待我禀报谷主,定当好好酬谢一番。” 白如萱赧然道:“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樊锐道:“只是有一件,还要劳烦白姑娘将捡到此珏的地方指给我,谷主询问起来,我也好回话。” 白如萱也未多想,点头应好。 +++++++++++++++++++ 白如萱引着众人向花园深处走去,向来沉稳的樊锐倒话多了起来,想来那玉珏确实是不凡之物,让他稍稍显得有些兴奋。 许、成二人一脸沉静,跟着两人身后。楚煌顶了多宝道人的壳,生怕说错话漏了馅,自然更是无言,再往后是向冲,李滚两个。那些谷中武士却被樊锐遣散了。 此番走来,楚煌才发现花园之大,刚才所历不过十之一二。园中一色的红花遍野。月已中天,鸟已归眠,只有池蛙不知休歇的时而聒噪两声。 樊锐指着园中红花笑道:“这花唤作‘龙女花’,中土不产。乃是谷主从西域移植过来的,四季不调,花香馥郁,富艳处比中土的牡丹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如萱有些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谷主原来是爱花之人,只是整个园中遍植着一种花色,不嫌单调吗?” 樊锐哈哈笑道:“这便是素常说的多情者必痴情,痴情者必绝情了。” 说话间,花园走完,又是一道月洞门伫在面前,月光婆娑中,只见门由铁栅拦着,上面套了一把生锈的大铜锁。 白如萱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和许师兄游玩到此,探胜之心大起,便使遁术进了后园,未经主人允许,深为惭愧。” 樊锐看似并不在意,淡笑道:“后园荒废已久,曾有僮仆溺死井中,说是撞了邪祟。谷中尽道其中有些怪异,谷主便着人把后园锁了。时日久了,无人看扫,自然便荒弃了。” 樊锐随手扯脱锁链,推开铁栅请几人走进园中。荒园之中白如萱倒和许一飞来过,不过那时还是傍晚,尚有光亮,两人见园中亭池破败,蔓草丛生,甚是芜乱,就没有多作停留,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倒碰巧拣到一块玉珏。 此时天已全黑,只见月光,园中到处一片黑漆漆的,夜风阵阵,磷光点点,顿有种阴森之意。 白如萱走到一丛蔓草旁边,用脚尖点了点,轻撩长发,说道:“我大概就是在这里拾到这块玉珏的。” 樊锐微微点头,又朝蔓草中走了几步,‘咦’了一声,喟叹道:“这就是溺死僮仆那口井了,园中破败,不觉都是好多年了。” 楚煌看这园中甚是阔大,没荒废时想必颇有可观。默聚灵力四处探看,也没发现什么邪恶之气,不由暗暗皱眉。 “多宝道人――” 许一飞冷冷唤了一声,大有咬牙切齿的味道。他暗暗蜇了过来,唇角冷笑,一脸阴森之意。 楚煌斜睨他了一眼,暗道这许一飞可真够草包的。目光一扫,却见樊锐不知对白如萱说了句什么,白如萱面露讶色,朝井中探头看去。 楚煌暗暗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一时却想不明白。忽然,樊锐毫无朕兆的手起一掌朝白如萱后心拍去。 “不好……。”楚煌方自一惊,寒意袭来,‘紫电剑’毒蛇一般向他刺来,许一飞英俊的面庞一片狰狞。 “蠢货。”楚煌扣把金砂护住手掌,将紫电剑劈手钳住,一肘将许一飞打飞出去。 “白师妹……。”成坤惊呼一声,正见白如萱的雪白衫影从井口一闪而没。 “恶贼,我师妹与你有何怨仇,你竟然对她下此毒手?” 任谁也想不到,一脸和气的樊锐会向白如萱突施杀手。成坤急忙扑在井口下探,只见井中幽深,不见明光,他对着井中大喊了两声,荒园寂寂,白如萱便如石沉大海,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樊锐冷笑道:“你既然对她这般着紧,何不下去陪她。” 成坤大怒跳起,掣出‘乌辰剑’在手,目光冰冷的锁定樊锐,恨不得将他生撕活裂。 许一飞失魂落魄的冲了过来,他刚才一心想借着荒园人寂给多宝道人一个教训,哪知道一眼未觉白如萱便遭了樊锐毒手。 “师妹……师妹……。”许一飞趴在井口,只见井中一片黢黑,运极目力也分辨不出什么。顿时心丧若死,一跤跌在井边,面目灰败已极。 “许师兄,杀害白师妹的凶手就在眼前,现在切不可方寸大乱,咱们先合力将他击杀,再下井搜求师妹……音耗不迟啊。”成坤皱眉说道,虽知白如萱生机渺茫,却委实不愿相信事实。 “对……对……。”许一飞扶着井壁吃力地站了起来,握剑的手也有些颤抖,指着樊锐怒声道:“你……你为何要害我师妹?” 樊锐面容冷漠,微哂道:“将死之人,还那么多废话作什么。便有什么不明白的,到了阴曹地府,你们师兄妹正好一道参详。” 成坤大骂道:“好恶贼,竟敢小觑我等。” 许一飞也气得浑身发抖,振剑怒喝:“恶贼纳命来。”他怒愤填膺,也不待成坤从旁策应,剑荡雷劲向樊锐颈上怒劈。 樊锐冷哼一声,摇身闪开。手掌一翻,火光闪动,现出一支火炙的圆形钢标来。 “让你尝尝我‘火龙标’的厉害。” 樊锐手捏火龙标,清狂之态毕显,与先前的温厚笃实简直判若两人。许一飞一心杀贼,剑上紫电充盈,脚上一转,飞身抢至。一式三剑,分攻双眼、咽喉、心窝,虽是怒极之中,也拿捏的分毫不差,足见功力。,! 第46章 杀手 樊锐稳稳站定,待那剑及眉睫之时,身不动腿不弯,‘刷’的横掠五步,右手就势一甩,火龙标像一溜火团向许一飞劈面扎到,许一飞大吃一惊,竖剑急挡时,标剑相撞,铮的一声,火龙标一分为二,倏的扎进许一飞双颊。 那火龙标乃自在天真人以三昧真火炼制,不但快如流火,神鬼难防,毒标本身也携着不息不灭毒火炎气。许一飞双颊中标,惨叫一声,仰天便倒。 成坤吃了一惊,白如萱被樊锐暗算,且不说它。许一飞可是秋水门中的杰出弟子,单以境界论,已臻修罗天第三阶潜形之境,五雷真劲刚猛无俦,岂料两个照面便断送在樊锐手中。 “恶贼,你以何左道伤我师兄?” 成坤细看许一飞两边面颊各插一枚弯月般的火龙钢标,炙热炎气将他原本英俊的面孔灼烧的恶臭难当,伤处尚不停流出汩汩黑血,观之惊心。成坤又惊又怒,手掣‘乌辰剑’小心戒备。 “早就听闻樊旗主一手‘八楞紫金锤’使得是出神入化,可惜今日阴贼险狠、左道毒计都见识过了,独不见樊旗主施展成名绝学,未免遗憾。” 楚煌淡淡说道,心里却在寻思脱身之计。这樊锐术法、心机俱是一时之选,搞不好就是一场恶战。 樊锐惊异不定的看了楚煌一眼,他原以为早就对多宝道人的术法修为了如指掌,想不到他还有胆出头说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思及他先时鼻一把泪一把的唱作俱佳,难道这老东西还是个深藏不透的高手。 至于多宝道人早被楚煌夺了肉身,真正的多宝已是魂飞魄散一节,却非他所能逆想和看破。 樊锐淡笑道:“秋水门妄自尊大,我樊锐却喜欢速战速决,不管灵器手段,达到目的便好。” “樊旗主是急着杀人灭口吧?”楚煌恬然说道。 “那又如何?” 樊锐哈哈一笑,双手打出八道银光,每道都有六寸长短,寒光闪烁,冷厉毒辣。 攒心钉! 楚煌忙祭北斗玉辰衣护住肉身,飞身急闪。银钉却如附骨之蛆,蚯蚓一般扭身追袭,丝丝声中,如尖针,如急雨,幽光闪闪,触之非死即伤。 成坤见许一飞脸上血肉焦糊,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又见樊锐驱使攒心钉将多宝道人(楚煌所化)打的左支右绌,连忙大喝一声,‘乌辰剑’搅起一阵阴寒之气,狂沙肆荡,衰草披离,飞身向樊锐连攻七七四十九剑,招招攻心,剑剑要命。全然一副奋不顾身的打法。 樊锐在成坤剑下游走,眼见天色愈晚,顿时焦躁起来。纵身一跃,双掌摆如鹰翼,聚起一团淡金之色,‘刷’的穿进剑幕朝成坤胸前拍去,纤巧如游鱼一般。 成坤剑势绵密,眼睁睁看着樊锐泛着淡金色的手掌穿了进来,竟然截他不住,心头掠过极为怪异的感觉,剑势一滞,心头一慌。 樊锐猛得拳握凤眼,手上金光大盛,一抖如巨锤,‘砰’的在成坤胸口怒摔了一下。喀嚓声中,胸骨尽折。 成坤惨叫一声,飞跌出去,以剑支地,狂喷一口鲜血,布满血丝的双目猛然大亮,指着樊锐吃力的道:“你……你……这是大光明之力,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是太平天国余孽?” “你去问阎罗王吧。” 樊锐冷哼一声,劈手打出一枚攒心钉,银钉鬼魅般穿透成坤前胸,成坤闷哼一声,慢慢软倒。 楚煌见樊锐连杀三人,眼都不眨一下,暗道这场架打得好没来由。也罢,说不得只好装死糊弄他一回。主意打定,倏的将魂体收归识海,多宝道人肉身失了操控,顿被攒心钉扎了个透心凉,在地上滚了几滚,便不动了。 樊锐目光闪烁,小心翼翼的蛰了过来,待看清多宝道人面皮晦暗,确实死的透了,方才放心。看看三人尸体,一边夹起多宝道人,又过去夹起成坤,轮到许一飞时,看他被火龙标打穿的面孔实在恶心,暗暗皱眉,将成坤和许一飞扔在一边,各拖起两人一条腿,来到井边。把三人一个一个投进井里,又找块大石将井口压上,看看没什么明显痕迹,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 “这樊锐真是好辣的手段,好重的心机。” 楚煌听得地面上樊锐走得远了,才从识海中走了出来,重新占据肉身。感到多宝道人肉身被攒心钉打过的地方阴冷难忍,不由打个寒噤,还好他早以定魂砂护体,只要魂体无伤,以修行者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肉身的伤害倒算不了什么。 看看头顶的井口已被大石堵严实了,他神游境界大成,几可窥自在天门径,虽不说火眼金睛,目力却已极强,暗估水井的深度,怕不有百丈之多。 身体半浸在井水之中,幽冷异常,倒无甚浊臭,大约还是活水。楚煌打量井中,方圆不过三丈,许一飞师兄弟的尸身被冷水冲到井壁的砖石上,其余却无一物。 楚煌呆了一会儿,暗道:以樊锐的谨慎多半会分派得力手下守着井口。现在上去,实在无益。况且今日的事端从头到尾透着蹊跷,若要探他一探,又该从哪里入手才好。 ……井内阴冷难捱,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况且身边还有两个死鬼。上是上不得,难道就这般困在这里不成。 楚煌不由失笑,忽的想起一事,暗道:白姑娘先被樊锐算计,打落井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四面看看,井中狭小一览无余,哪里有白如萱的人影。 楚煌微微皱眉,探头向水中潜去。 井水之中难辨方向,楚煌只管凭着记忆一直向下游去。大约潜了百十米深,堪堪见底。水底极为开阔,地上扎着几个巨型齿轮,铁索相连,也不知作何用处。楚煌游目细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白色衣影。急忙捏个分水诀,向白影游去。 脚踏实地,楚煌将白影拽了起来,见她容色绝俗,肌肤似玉,正是白如萱无疑。只是这会儿黛眉微凝,双目紧闭,似有无限痛楚。 楚煌将她拦腰扶起,才发现白如萱身下埋着一只水闸。闸上铁索正和齿轮连在一起。楚煌暗暗心惊,却听喀嚓一声,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齿轮拉动铁索慢慢转动起来,流水为之一浑,搅起急漩向上面回冲。流水势大,楚煌站立不住,连忙抱紧白如萱,两人刹时被卷没涡漩之中,裹胁而去。 楚煌勉力睁眼,只见离水底数十米处,修了一条巨蟒也似的甬道,长宽皆数丈,齿轮转动,甬道大开,张着巨兽也似的血盆大口,将地水拼命吸纳,楚煌忙祭北斗玉辰衣护住两人,顺着急流冲击之力带进甬道,向深腹冲去。 ,! 第47章 夺丹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缓。楚煌估摸着方向,携着白如萱顺着甬壁向上直游,眼见的似有光亮,楚煌朝着明光靠近,约摸行了盏茶时候,他长出口气,游身钻出水面。 落身处是一个大大的池塘,池塘外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石室,大青石的铸壁,华贵非凡。石壁上涂满了彩色壁画,栋宇殿堂,异代衣冠,浓墨重彩,非常精美。 楚煌匆匆看了几眼,顾不得为这些壁画惊艳。低头查看手上的白如萱时,顿时神情一傻。 白如萱本就是美如兰,馥比仙。在水底呆了多时,早已衣衫尽湿,几如透明,单薄的纱衣紧裹在美妙体态上,淡粉亵衣如云山雾遮,若隐若现。无限美景尽在眼前,让人心旷神怡。 楚煌心口急速跳动几下,不由的面红耳赤。小心伸手在她柔腻的瑶鼻下探了一探,顿时心中一凉。虽然早知白如萱必无幸理,真个看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香消面前,仍是惋惜至极。 楚煌揽着她坐到池塘边沿,让她玉首轻靠肩上。此刻的白如萱面容静美,如一束优雅纯美的百合花一般,让人无法拿她当死人看待。楚煌悄然一叹,脑中盘算着起死回生之法,说不得只有将她先以北斗玉辰衣护住,放入紫芯梧桐内,有机会再想办法施救了。 +++++++++++++++++++++ “小哥儿,你怀中的美人七窍已灰,心魂将散,你若不救它,便该任她安息,只管呆坐着干什么?” 楚煌在水中折腾半日,本是有些疲累,陡闻人声,一激灵便醒了过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是谁?是谁在说话?” 楚煌扭头四顾,宽大石室除自己和白如萱外,空空落落,哪里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思慕太甚,出现了幻觉不成?” 楚煌一念及此,不由失笑。看看怀中人事不知的美人儿,自语道:“白姑娘,你的确是七窍已灰,心魂将散。我现在虽救你不得,却决不会任你这般死去。你放心吧,待出得此间,我上昆仑,下沧海,必为你求取仙药。让你重见这大千世界,朗朗乾坤。” 一声叹息悠悠传来,“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 这一次楚煌听的分明,那声音低沉微哑,颇有种无奈意绪。 “是谁在说话?” 楚煌修为激增,耳力也强,顺着声音望去,除一壁画,更无别物。楚煌心头疑惑,突发奇想,“难道那声音是从画中传来不成?” 想及此处,也觉异想天开,自己便先笑了起来。朝那壁画细看时,画上却是一片庄园,屋宇明净,桃花烂漫,一个清瘦道人闲挥拂尘,靠坐在桃树下,手执酒葫芦,满面萧散之气。 楚煌定睛看时,那道人拿着葫芦忽然呷了一口。“呃……眼花了?”楚煌唬了一跳,连忙揉揉眼睛。 道人一摆拂尘,捋须笑道:“独酌无聊,小友可有意过来与老道一唔?” 楚煌心头一动,顿时脑中一蒙,好像心魂遗失一般。定神再看时,眼前窗明几净,桃花缤纷,清癯道人浅笑为礼,一应景物都似那画壁中一般。 楚煌看身上却脱了多宝道人肉身,大奇问道:“敢问道长,莫非我已进入画壁之中了?” 道人笑道:“‘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贫道张无眠,世居多梦山龙湫瀑下忘川谷中。闲居无友,难得今日小哥儿光临,三生有幸。” “不敢。”楚煌见道人温良识礼,也连忙揖了一揖。暗道张无眠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道长招我高饮,楚某深为荣幸。只不知白姑娘现在何处?”楚煌道:“白姑娘就是……。” 张无眠摆手笑道:“就是那位白衫姑娘么。小哥儿真是有情人,好、好,你看那不是么?” 他随手一指,楚煌顺目看去,果见不远处一堆桃花落蕊上躺着一个白衫如雪的女子。 “道长术法精奇,不知可有良方救我朋友?” 张无眠捋须笑道:“这又有何难?” 他一边掐着手指推算,挥动拂尘在原地徘徊了几圈,一拽楚煌衣袖,笑道:“你随我来。”拂尘一甩,两人脚底生出云气,立时腾空而起。 +++++++++++++++++ 云层之中,不辨方向,楚煌也不知驾云飞了多久。两人才在一片破败的院落之中停了下来。 天色早黑,浮云散尽。天空现出一轮银盘也似的圆月,照得庭宇融融,殊无阴森之意。 “今日便是月中了吗?” 楚煌暗自摇头,既然画壁之中真幻难明,想必年月时日也当不得真。 张无眠竖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飞掠到一处矮檐之上,潜伏了下来。 楚煌看张无眠神情凝重,全没有方才的洒脱样子。张了张嘴,又不好贸然相问。只好垫了垫胳膊,静观其变。 入夜。子时刚过。 院中猛然刮起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张无眠一按楚煌,两人伏低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咯吱’一声让人牙酸的推门声,一条黑影出现在月光下,枝叉横张,甚是可怖。 楚煌偷眼看去,院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灰衣破败的怪物,他身形高大,面目如同鬼魅,肤色如千年古树一般。几个孔洞依稀分辨得出五官。 那怪物在院中转了几圈,飕的带起一阵狂风,扑到房檐上。楚煌心头一突,见它自顾蹲了下来,并没发现自己两个,才略略放心。 怪物大睁着浑浊的眼白,对着中天明月,‘呃呃’的低嘶几声。‘呵’的大口一张,仰天吐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明黄珠子。毫光闪烁,扎眼之极。珠子定在头上一尺处,和嘴巴连着一道淡淡白气,珠子被月光罩定,蓦然光华大盛,怪物喉头发出怪异的呵声,将珠子纳还口中,在腹中转得几转,稍时,又如法呼将出来。 对月哺珠! 这是――妖修! 楚煌煞时明了,大凡世上的山魈木怪,花狐妖兽要修成神通,就得想发设法吸食日精月华,培丹养胎,结元神入道。这山魈不知什么树木成精,内丹竟然如鸡丹般大小,怕不有千年修为。 他念头转时,那山魈又将内丹呼了出去,这回竟带起数尺毫光,圆润剔透,如日如月。 张无眠在楚煌肩上一拍,倏地隐没,潜行数十步,靠近山魈,突然现身收来,用拂尘裹住金丹便走。山魈呆了半晌,哇哇大叫着追了过来,那房屋年久失修,如何经得住它这一番踩踏,行不几步,‘哗啦’一声,一脚将房顶踩出个大洞,身体一斜,便栽将下去。 张无眠使个‘遁地金光法’,闪身一扯楚煌,掏出金丹来,急喝道:“快将它吞了。” 如此天大好事,更不容楚煌细想,连忙依言吞下。 “快走。” 张无眠一挥拂尘,驾起云雾,等到山魈从屋里跑出来追时,早失了两人踪影。 ,! 第48章 且共话,五百年前,夺嫡风云 不知是否所谓的归心似箭,来的时候,楚煌只觉云里雾里,不知驾了多少云路,等到回时,追风逐月,约摸顿饭功夫便回了张无眠的庄园。 张无眠小心关了院门,呵呵笑道:“这等山魈木魅,天生的蠢货,也妄想求仙得道,便是再过几千年,也别想修个正果出来。白白糟蹋了一颗上好内丹,倒不如便宜我们,也算行了一件功德。” 楚煌觉得这话有得了便宜卖乖之嫌。不过上古人族大治之后,修行者便有惟我独尊的心思,视一切非人族类为妖魔邪异,自居灵长由来已久。 “道长,可是要用此丹来救白姑娘?” 张无眠哈哈一笑,“有此千年妖丹相助,救那女子易如反掌,小哥儿不必多虑,我知你系心红颜,这就施为便是。” 两人快步走到白如萱身前,楚煌在张无眠的示意下,扶着白如萱香肩,让她盘坐起来。 张无眠一摆拂尘,看到白如萱面如淡金,顿时‘咦’了一声:“这小姑娘怎么却是被‘大光明之力’所伤?” “小哥儿张口。”张无眠捋起衣袖,捏个法诀在楚煌气海上虚拂。楚煌顿觉气海一热,内丹在腹中转得几转,从口中跳了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张无眠浓眉一紧,喃喃道:“怎么你身上却由‘天魔流韶’施了禁制。” 他摇头不解,手推山魈内丹在身前牵引,内丹流转,清光四溢,白如萱小口微张,张无眠连忙将内丹送入她口中。立时舌下生津,内丹如有指引,自落腹中去了。 白如萱身上金光大盛,随着内丹流转,身体便如明光罩体一般,内丹九转,张无眠一挥拂尘,手掌虚抬,内丹若有感应,过腹上行,从白如萱口中慢慢呼出。 “小哥儿,我助你炼了此丹吧。” 楚煌摇头:“既是此丹对白姑娘有益,还是给她用吧。” “你们这些小儿女呀。”张无眠呵呵一笑:“她元神太弱,若是强服此丹,不但无益,反而可能被妖化。你的气海被‘天魔流韶’封制,于修行大大有害,魂体若得此丹强化,好处不小。也罢,我先将它寄存在你体丹,你可时时用它为白姑娘推引灵窍,可算两全其美了。” 楚煌听说魈丹能解除丹语冰的‘天魔流韶’禁制,正是求之不得。依言将魈丹吞入腹中,丹行九转,气海顿有磅礴之意。楚煌心头一松,扭头见白如萱睫毛微颤,惊喜道:“白姑娘,你醒了。” 白如萱睁开明媚如秋水的眼眸,玉颊先自添了两朵桃花,轻轻点头道:“多谢楚公子相救。” “我可是束手无策,还是多亏了张道长呢?” 楚煌轻笑着,不由面皮一僵。方才张无眠施法救治,白如萱瘫软无力,便一直由楚煌半抱着,这会儿她醒转过来,低语浅笑,花容便在呼吸之间,美得让人呼吸为之一窒。 白如萱也发觉了这种尴尬局面,挣扎着起身向张无眠裣衽道谢。 张无眠摆手大笑道:“我老道虽然跳出三界外,平生却看不得小儿女生离死别,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况且,我这桃源之中,经年不见外人。这回能天降一双金童玉女下来,我老道见了欢喜。乐得破闷,可别老说什么救命之恩的,听了俗气。” 楚煌二人见张无眠心怀霍达,平易中反有高士之风,心中好生相敬。 张无眠忆起一事,问道:“白姑娘,我观你乃是被‘大光明之力’所伤,不知经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如萱也感迷惑,便把偶然拾到九龙珏,为樊锐指路之时反被他偷袭一事说了。 “九龙珏?”张无眠陡然动容,下意识在脑间一摸,咋舌道:“果然遗失了。” 白如萱奇道:“九龙珏难道是道长之物?” “九龙珏不但是连城白玉,更重要的是……它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张无眠点头叹息道:“五百年前,天齐帝代周而立,一根蟠龙棍打下八百军州,功业赫赫。而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首先便是他的九位皇子,十大元帅。天齐帝一生有三十多个儿子,其中有九个立国之初就封了亲王,这九位皇子几乎个个都是一时之选。到了天齐帝晚年,九个皇子结连党羽,绞尽脑汁打击异己。谁都想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白如萱明眸一亮:“这九龙珏可是跟天齐帝的九位皇子有关系?” 张无眠点头道:“天齐帝一生征战不休,为了彰显真龙天子的权威。他命匠人以连城白玉打磨了这么一块玉珏。上纹九龙,其实便是龙之九子。这面九龙珏对九位皇子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权威。天齐帝曾言,当他有一天龙御归天,便会将继承人的名字刻在这九龙珏上。” 白如萱咋舌道:“原来九龙珏还有这么一段来历。” 楚煌说道:“可惜,天齐帝征讨南荒大胜后,在归途中猝然病逝。据说,九位皇子验看九龙珏,却发现原本刻名的地方被天齐帝死前不小心喷上一口浓血。血迹聚而不散,那名字也模糊不清,九位皇子自然谁也不肯心服,此后便互相攻占,偌大帝国没多久便土崩瓦解了。” 白如萱讶异的看了楚煌一眼,想不到以他的年纪竟然知道这段秘辛。想了想,问道:“却不知这‘九龙珏’又如何落入道长手中?” 张无眠轻捋胡须,慢慢说道:“九龙珏原本就是天齐帝号令九大皇子的令信,征战之时,可凭此珏征调九皇子封地驻军,见珏如面君。天齐帝崩逝,九龙珏威信不减。当时此珏落入随军的十四皇子舒常手中。不久,四皇子在长乐帝京承继大统,建号天元。将舒常皇子召回都中软禁,致使他幽郁而死。 ……世人都以为九龙珏就此落入天元帝手中,便再也无人提及。哪知二百年前,五胡南掠,朝政芜败,坤河改道,中土三百镇州邑遘此灾患,瞬间将大雍王朝推到风雨飘摇之中。” 张无眠说至此处,不由一阵沉默,二百年前那场祸患对大雍王朝来讲真如天崩地坼,千里饿殍,人命贱如鸡狗,百年遥想,也不能不为之垂泪。 ,! 第49章 功与过,由人说 白如萱娥眉微凝,沉吟道:“二百年前一场扰扰乱世,又有多少枭雄悍主适逢其会,乘势而起。。……那太平天国之乱可不就是借此契机裹胁百姓的吗?” 张无眠叹道:“永乐大天王真不愧是一世豪雄,当年,雍帝移驾往西川‘渌凌州’躲避胡患,千万百姓流离失所,都成了胡虏刀下待宰羔羊。永乐天王揭竿而起,颁下‘杀胡令’,力抗胡患,应者云丛。真可谓拂高天之云翳,拯万民于水火,措天下于衽席之上,让人仰如日月,真赳赳伟丈夫也。” 白如萱见张无眠对永乐天王如此推崇,不由勃然变色,“道长此言差矣,那永乐天王建号太平,却引着无数百姓浴血奋戈,无月不战,隳坏名城,倚强恃武,血腥手段令人发指。如此杀人狂魔,立地屠夫,哪里配称什么豪雄?” 张无眠不悦道:“小姑娘你年轻识浅,想是平日听了不少口耳相传的诋毁之词,便信以为真了。想那五胡汹汹来犯之时,雍帝鼠窜,民无拄持,如堕地狱之中。五胡凶暴横蛮,毫无人性,只知驱使残杀我中土百姓,何曾有半点慈悲。若非永乐天王横空出世,恐怕中土千万百姓白骨积野多时矣。” 白如萱不服抗辩:“那永乐天王在军中列下十八口青铜巨镬,日日煮人以食,又当何说?他攻下帝都长乐之后,纵容军士肆意劫掠十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还驱使十万民夫建造富丽堂皇的天王府,直到太平军败亡之日,尚未竣工。而且,他极为好色,不论是良家女子,巨富千金,名门贵女,只要看上的,就治得别人家破人亡也要恃强掳入**淫乐。此乃世人共知之事,还能是假的不成?” “一派胡言。”张无眠听的目瞪口呆,气急败坏的说不出话来。 楚煌怕他们争执个没完,连忙问道:“道长还是接着说那九龙珏吧?” “九龙珏?哎……。”张无眠苦笑道:“姑娘所言之事乃是尽人皆知吗?……永乐天王驱逐胡虏之后,也想自己称帝,但当时大雍人心未散,拥护皇室的股肱重臣不乏其人。永乐天王为求名正言顺,便拿出一件东西,称自己本是天齐帝十四皇子舒常的嫡脉。” 楚煌恍然道:“永乐天王拿出的便是九龙珏吗?” 张无眠微微点头:“正是。永乐天王言道,当年的十四皇子本有一极为钟爱的女子,十四皇子死时此女已暗怀身孕,只因并未登籍造册,才侥幸逃脱了。这九龙珏便是十四皇子赠与她们母子的。” 白如萱轻哼道:“便是有九龙珏在手,也未必就能证实永乐天王是十四皇子之后。” 张无眠目光幽深,对白如萱的质疑浑不在意,自顾言道:“雍帝虽然对胡人畏若虎狼,至尊之位却不容别人染指。永乐天王刚在长乐登基为帝,雍帝便下了勤王令,三年夺嫡之战,永乐天王终究根基浅薄,士卒崩散,一败涂地。长乐城破之日,鹰王只护着永乐天王幼子逃了出来。” “如此说来,那九龙珏想必在永乐幼子身上。”白如萱心念转动,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霍然站了起来,指着张无眠叫道:“你们便是太平天国余孽?” “‘大光明之力’……‘大光明之力’……,我早该想到的,除了野心勃勃的永乐天王传人,还有谁能使得出大光明力。”白如萱喃喃说道,轻掠发丝向张无眠施了一礼,浅笑道:“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如萱失态了。道长对我有救命之恩,便是与那太平天国渊源非浅,这一节如萱也不敢忘。” 张无眠一甩拂尘,哈哈笑道:“姑娘猜的不错。我便是那太平鹰王张丹枫的后人。” 白如萱本已心中笃定,听张无眠亲口承认,还是免不了心潮起伏。明眸流转,看楚煌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打趣道:“楚公子面上一波不起,该不会是对此早有逆料吧?” “只是事不关己而已。”楚煌摇头一笑,心头一动,问道:“不知道长可听过太平道长张无缺其人?” 张无眠奇道:“那是贫道家兄,不知小哥儿如何识得?” 楚煌淡笑道:“在洞庭龙宫有过一面之缘。” 张无眠微微皱眉,摇头叹道:“永乐天王兵败丧身,他在雍庭眼中不啻叛逆,被雍庭泼些脏水,丑化诋毁,也只是成王败寇,原无可说。老道私下对永乐天王驱逐的胡虏的功业还是非常佩服的。千古英雄浪淘沙,凡人功业对我等修行之人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老道僻居这照魂壁中,不问世事,已有很多年了。” 张无眠萧散一笑,清癯面容满是澹泊之意,如同古井不波。 楚煌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遥想当年太平天国兵败潜逃,雍庭锐旅,十大玄门,万里追歼,其势犹如泰山压顶。鹰王能为后人辟出这么一片安谧之处,隐居数代,得以保全。真是苦心孤诣。此谷名为‘忘川’,我闻忘川乃冥府之河,饮得河中水,便人事尽忘。贵谷既然以此为名,想必其意应在抛断干戈,自在桃源吧。” “永乐天王当年开创太平天国,没想到真正太平之天国却出现他身死兵息之后,九泉之下却当安慰。” 张无眠淡淡一笑,意态悠然。 “当年谷中立下‘不见干戈’的族规,保得谷中数世太平。今日却有人口蜜腹剑,为九龙珏所谓私密连杀数人,岂不闻人在做,天在看。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道长在远避世事,独自安乐。不知谷中武士若静极思动,攘臂为先辈正名,道长将如何自处?”楚煌一笑,接道:“还未请教道长,这九龙珏终究是如何遗失的呢?又为何后园荒废,铁栅深锁?” “小哥儿识聪目敏,让老道汗颜。”张无眠被问的张口结舌,长长一叹,苦笑道:“不瞒二位,我兄弟三人自小修习太平要术三卷。太平要术是当年永乐天王拜真仙所传,鬼神莫测,又加上他一生修为印证,可谓是博大精深。永乐天王中年时传于先祖鹰王,从此流传于张氏门中。 ……要术三卷,曰治平,曰修身,曰立道。顾名思义,三卷对治世功业,吐纳养生和术道修行各有侧重。三卷兼修,则所谓进思立功,退思检道。我三兄弟各执一卷,我尽得中卷吐纳养气功夫,愈是修行,便愈觉心怀淡薄,自谓获益非浅。 过了数月,慢慢发现三弟修为激增,对术道的痴迷简直到昼不食、夜不寝的程度。而我大哥学了治平之术,心思渐深,便经常偷偷溜出谷去,几个月才回来一次。我只道大哥天生好动,耐不得谷中寂寞,也并不十分在意。还常常在父亲面前替他遮掩。倒是担心三弟的身体,怕他过于急功近利,练岔了身子。” 楚、白两人对视一眼,心知张无缺经常外出,恐怕绝非贪玩儿那么简单。 ,! 第50章 枭豺之性,我其奈何? 张无眠眼中露出缅怀之色,慢慢说道:“我谷中规矩甚严,父亲又素性严厉,我们三兄弟向来对他毕恭毕敬。。可有次大哥回谷,竟然在父亲房中和他争吵起来。那年正当我和大哥成年,谷中要祭告天地祖宗,行成年之礼。那日礼成之后,父亲突然说有事要宣布,九龙旗主都非常诧异,父亲竟托言自己身体不好,将九龙珏传给了我。九龙珏的意义非同小可,二百年来一直都由谷主掌管。父亲此举便是传位之意,众旗主岂有不知。大哥一怒之下出谷而去,这一走就是数年未曾还家。” 白如萱好奇问道:“谷主当时正值壮年,为何急着将九龙珏传人?” “当年永乐天王在长乐称帝,为了显示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大雍之主,便仿效天齐帝制九龙珏节制九大皇子之法,将军队分为九龙旗,统领之人便是正副旗主,多由皇子、诸王兼任。天国兵败,这个军制却在谷中沿续下来。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九龙旗主都是手握实权之人,干系重大。谷主掌九龙珏,本身更是囚龙旗主,威权犹重。” 张无眠叹口气,接道:“后来父亲与我言道,那日大哥回来,兴致勃勃的跟父亲讲了许多复辟天国的兵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父亲大惊失色,当即反驳劝说。大哥血气方刚,又在外面闯荡日久,激辩之下,反将父亲驳的哑口无言,闹了个不欢而散。父亲怕他私下勾连各大旗主,这才狠下决心,来了个釜底抽薪,早日将九龙珏传我,好让大哥死了此心。” 楚煌淡笑道:“谷主虽是好决断,但恐太平道长未肯就此作罢。” “是啊。”张无眠无奈点头:“谷中虽不乏自甘淡薄之人,但也有不少艺业在身,想要光复祖业的。他们身为旗主,若是一意孤行,我父亲也不好弹压。此后,我大哥回来,从不与父亲照面,没过多久,便把三弟也**去了。……哎,这些年更是人心思变,我父亲身体渐差,已不理庶务。我又生性懒散,比起处理谷中事务,倒更乐得僻处清修。” 张无眠自嘲一笑,言语间却不免有清高之意。 楚煌放眼打量园中,琐窗朱户,桃花满道,清雅可味。扭头笑道:“道长便打算在这‘照魂壁’中躲藏一世吗?” 张无眠捻须沉思,眉头紧皱,似乎遇到极难决断之事。 楚煌笑了一笑,绕着园中最拙壮的一颗桃树转了几转,那桃树根枝虬结,花团锦簇犹如灿烂云锦一般。 楚煌默运灵力,腹中魈丹一烫,急速转动起来,暖暖气流从胸中四散开来,勃勃劲气顺着足底涌上。一条弯曲金线在额上翻了出来,泛着微弱毫芒。如同一条细细金蛇一般。 楚煌沉哼一声,金线如同獠牙吐露,射出一条神光,轰的一声,炸在桃树上,将它击成两断,枝叶飞坠,顿成朽株。天地间一声大震,好像失了支柱一般,霎时间,房屋摇摇欲倒,桃林急速萎靡。 张无眠神情微呆,蓦然双目湛然,一甩拂尘拽起楚、白二人,急喝声‘走’。 白如萱觉得身体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没有着落,稍时,脚踏实地。定神看时,却到一座石室之中,回头一瞧,墙上壁画分明就是刚才庄园中景像,桃林破败,房屋倾倒,一片狼狈。 张无眠以手加额,拂尘在她一眼一晃,苦笑道:“别看了,这‘照魂壁’幻境离奇,我困顿其中,自以为意适闲淡,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惭愧!” 白如萱左右看看,问道:“楚公子呢?” “我在这儿。” 楚煌应了一声,从水塘中爬将出来。 白如萱见了柳眉一竖,惊叱道:“多宝道人――,怎么是你?” “是我。不是……我是楚煌。”楚煌低头看看附着的多宝道人肉身,一脸苦笑。 白如萱小口微张,惊异问道:“你真是……楚公子?难道你已修成神游境界?” 楚煌微一点头,笑问道:“道长这会儿便不想静诵《黄庭》且度日了吧?” 张无眠苦笑道:“这‘照魂壁’惯能投人所好,使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若非小哥儿识破其中机窍,我几乎成了谷中罪人。多年前,我大哥以修宝炼宝为名陆续介绍许多三山五岳修行者入谷,再以幻术将他们控制起来,加以驱使。 ……他们还勘定风水,穷数年之力在后园‘玉娘湖’下修建地下秘府。打造军械,炼制灵器。我发现其中秘要,当即便向大哥质问,谁知他不但供认不讳,反把言语劝说我与他共谋大事。我大怒之下与他赌斗一场,结果被他引来这石室之中,观壁动心,被拘禁其中。” 张无眠挥动拂尘,在场中转了几转,掐指推算,叫道:“糟了。” “怎么了?”白如萱问出心中疑惑。 张无眠不答,拂尘展动间,数道白光渐渐凝成涡漩,倏倏向四壁卷去。那涡漩打在画壁上,‘刷’的一声将彩壁揭起,张无眠急抖拂尘,数丈图幅被光影罩住,慢慢缩小,变成一条长帛飘到他手上。 张无眠将长帛折起,放入怀中。想了一想,从荷塘中拾起一片草叶,嘴唇微动,施了一遍咒法,拂尘一摆,草叶离掌而起,落到水塘里,化为一条八尺长的小舟。 张无眠当先踏在舟上,说道:“当年永乐天王纵横天下,三件神器功劳非小。便是那‘清净光明铠’,‘摩云金翅铁面’和‘圣道轩辕剑’。永乐天王兵败之时,十大玄门派人追杀,摩云金翅铁面被蜉羽门紫薇真人‘无量劫指’弹碎,残片被我大哥穷数年之力收集完整,他一心要修复此面具,我推算了一下,如无意外,摩云金面怕要在这两日出炉。那面具携有无限凶杀之气,倘若被我大哥修复成功,以此纠集太平天国余众,天下兵祸必兴,还不知要有多少百姓罹此劫难。” 说话间,楚、白两人快步上了小船。 “坐好了。”张无眠一甩拂尘,幻出一道白光,将小船整个罩住。尘柄一指,那小舟如有驱使,自行潜入水中去了。 ,! 第51章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这水中楚煌早已走过一遭,也不觉的有什么希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倒是张无眠折舟自驶之能,简直神乎其技,让人羡慕。 张无眠盘坐舟头,面色凝重的操控方向。楚、白两人挤坐舟后,倒没有太多紧迫心思。白如萱偷看多宝道人干瘦的面孔,不知是否被楚煌附着的缘故,只觉着他眼神清正,倒没那么讨厌了。 “喂――,”白如萱扯扯楚煌,小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夺了多宝道人肉身的?莫非……不对,你以前并不识得多宝道人吧?” 楚煌点点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老实说道:“就是在园中,他被你两个师兄打倒的时候。” “啊――。”白如萱小口微张,脸蛋登时红了,轻啮嘴唇,问道:“你是何时来到园中的?” “也没有多少时候。”楚煌摇头笑道。 白如萱微侧脸颊,犹豫着道:“我成师兄为学勤苦,雅通诗赋。许师兄便邀他代笔给我写了一篇……诗文。” 楚煌心头恍然,想来许一飞本想借成坤文思表达好逑之意,不知怎么的被白如萱识破了。原本对他兴许还有些好感的,这下反倒弄巧成拙,于是便有了花园中的一幕。而成坤心里对这位美貌师妹想必也存了爱慕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偷偷跟踪,怕是未敢启齿罢了。 “楚公子,你如何下井救的我,我两位师兄呢?”白如萱想到荒园中事,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抓紧楚煌胳膊,纯美的面庞有些发白。 楚煌暗自一叹,将许、成两人被樊锐所杀说了一遍。 “你说我两位师兄都被杀死了?” 白如萱嘴唇发白,啮咬之下,好似樱桃乍跳,渗出殷红的鲜血来。 楚煌怜意大起,轻声道:“白姑娘,你两个师兄俱被灵器所伤,或许……还有得救。” 话虽如此,便是楚煌自己也难相信。许、成两个,一个面中火毒,一个胸骨尽碎,他们境界不过潜形,元神未成,如何能活。 “贼道,我三人若非追你来此,如何会断送两位师兄性命。” 白如萱冷汗涔涔,她和许、成二人同道游历,修行之中颇受二人照顾,陡闻同门惨死,不由的心神大乱。低叱一声,面容铁青,柳眉倒竖,显然把楚煌真当作多宝道人看待了。 楚煌见她神情有异,暗道不好。白如萱出手如电,冰玉一般的手掌扼住楚煌脖颈。切齿之意溢于形色。 楚煌憋了口气,叫苦不迭。上回盗用孙翊肉身被阴风搅得粉碎,这回眼见得要被掐得断气。没奈何,楚煌澄虑凝神,魂体一收,倏的从灵窍中走了出来。多宝道人失了魂魄,登时面如死灰。 白如萱神情一震,猛醒过来,见多宝道人断了气息,惊道:“楚公子,……我并非有意?” 一言未毕,珠泪便如断线珍珠簌簌下落。 “我知道,我知道。”楚煌用金砂护体,现出阳魂。使紫芯梧桐在身前一刷,紫光闪烁,将多宝道人肉身收入其中。见白如萱哭的伤心,连忙轻拍她香肩。 白如萱乍惊乍喜,心神大乱,就势扑入楚煌怀中,泪流不止,体软如绵,如欲融化了一般。 美人粉颊如梨花带雨,娇娜动人。楚煌就她面颊上揩了一滴珠水,手指虚捻,灵力贯注,响起轻微丝丝之声,泪水凝成胭脂大一颗晶莹剔透的绝好冰珠。 楚煌摆到她眼前,轻笑道:“白姑娘,你眼中流的滴滴都是珍珠,颗颗都价值连城,这么一会儿功夫,可够寻常人家吃喝一辈子了。” 白如萱神情微羞,推着他胸膛坐直身子,夺了冰珠,捻在手上把玩。 张无眠见他们两个雨过天晴,呵呵笑着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你们俩小心了。” 小舟快如疾箭,在水波中翻腾。透过白色光圈,水底细波,纤缕可数。巨大齿轮矗立眼前,不觉已到了水底。张无眠‘嘿’的一声,驾着小舟从**之间穿过,挥动拂尘将水闸换个方向一扭。 齿轮咯嚓响动,牵着铁索急速转动起来。湖水倒泻,急漩大起,小舟被水流顶得向左边一侧,张无眠扣住两舷,长笑道:“坐稳了。” 说时迟,那时快。舟中平滑无可借力处,楚煌没有张无眠的能耐,登时被掀得朝后倒去。白如萱眼明手快,连忙将他伸臂楼住,冲力未尽,她后背实实在护圈上撞了一下,骨疼欲折。 楚煌长吸口气,整个身体被揽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当中,后背还顶着两团细软如绵的暖肉,伴着舟身摇晃连带着微微颤动,舒服的让人直欲长眠。 这一波急漩过去,小舟顺着水流上溯,顿时平稳起来。楚煌想明白背靠何物,身上一热,连忙撑坐起来。扭身看白如萱光洁额头满是细汗,双眸微眯,隐现泪光。连忙将她揽抱起来,轻声问道:“你怎样?” 白如萱偷眼看了操控小舟的张无眠一眼,神情甜蜜的轻摇螓首。 楚煌轻吁口气,跟她肩挨着肩坐在一起。 张无眠喟息一声,指着悬浮湖中的巨大石室说道:“这几座石室便是他们秘密建造的军械所,平日湖水充盈,石室深埋湖水之下,极为隐蔽。那湖底齿轮原本控制着几条地下甬道,是先辈留着事急时应变潜逃的。却被他们用来建了偌大石室,隐藏无穷祸端。” 张无眠一摆拂尘,小舟窜入石室下面,他攀住室底青石,在上面一阵摸索。‘咯嚓’微响中,一面磨盘大的石头旋得半开,露出半尺宽一道间隙,张无眠急喝一声,从石隙间窜身上去,两人看得分明,连忙掠身跟上。 张无眠将磨盘合上,眼前却是一条狭长甬道。三人目力极佳,沿着甬道走了百十步,尽头现出一段石梯。拾级而上,隐约听到上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铁石击打之声。 张无眠示意楚、白两人稍待,打开石梯尽头的顶板,悄悄探出头去。青石铺就的宽阔石廊平展开来。石廊两边开着**个石门,门口站着十多个青衣劲装的佩刀武士,叮当之声便从门中传来。 张无眠退了下来,低声道:“果然便是此了,不过他们防范极为严密,贸然出去恐难得手。现在惟那摩云金翅面具是极要紧的,待我传你们两道‘银丝灵咒’,此咒能隐身一刻钟,我们分头探查那金面所在,瞅准时机,抢了便是。只要摩云金面在手,我大哥便不能不有所忌惮。” ,! 第52章 无题 张无眠从拂尘上捻断两根麈丝,默念咒法,在上面吹了一口灵气,递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俩各取一根,扎入发中,一刻钟之内,等闲修行之人便看你们不到。咱们分头行事,务必尽快找到‘摩云金面’,你们擦去麈丝上银光,我自然知晓你们的位置。” 三人计议一会儿,觉得没什么纰漏了,便如法行事。楚煌已臻神游境界,只要化身阴魂,原也能达到隐蔽效果。不过阴魂本身具有灵力波动,比起符咒来更容易暴露,楚煌觉得此事上没必要逞强,便和白如萱各取一丝簪在发上。 石室之中四通八达,到处都是深窈阔大的密室,室中炉火正旺,许多裸着上身的汉子,拽着风箱,举着铁锤,热火朝天的打制刀剑。 张无眠行了右边,楚煌和白如萱进了左边甬道,转了几个石室,都是一般模样。继续直走,转过一个弯道时,迎面一个面目沉静的汉子大步走了过来,楚煌看清来人形貌,不由吃了一惊。 “樊锐――,”白如萱见了那人更是咬牙切齿,低呼出声。 樊锐两臂环抱,龙行虎步的踱了过来。沉稳大气一如往常,在两人眼中却不啻阴毒蛇蝎。 白如萱手掌一翻,灵力闪动,就要召唤白虹剑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楚煌吃了一惊,连忙握住她手腕,拉着她在墙边一侧。樊锐快步从他们身前走过,相距不过两尺,拐了个弯,脚步声慢慢远了。 白如萱猛的甩开楚煌握在腕上的左手,生气地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恶贼,他在明,我们在暗,机会稍纵即逝,难道你还想跟他公平决斗不成?” 楚煌缓缓摇头:“你一旦摧动灵力,又如何逃得过樊锐的感知,一击不中,不但我们自身难保,便是张道长也要暴露了。” “我就不信你我联手,又是攻其不备,会杀不了他。” 话虽如此,白如萱也知自己方才急怒攻心,确实不如楚煌冷静周全,心平气和下来,不由略感歉然,踌躇着想要说点儿软话。 楚煌快步向甬道走去,淡然说道:“还是先寻到‘摩云金面’要紧,别忘了我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至于樊锐,要杀他有的是机会。” 楚煌顾忌的是白猕王,至于樊锐,单打独斗也未必没有胜算。 +++++++++++++++++ 两人一紧一慢在甬道中急走,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顿时冷落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甬道之中倒没有什么岔路,转了两个弯,守卫武士忽然多了起来,两人心中一喜,顺着武士防卫的方向摸了过去,行不百十步,一道高大铁门顿时拦在眼前。 “怎么办?”白如萱目示楚煌。 “我来试试。” 楚煌握着白如萱暖玉般的手掌,右掌在铁门上虚拂,灵力集聚,打出一道粼波一般的紫色水纹,将铁门包裹起来。 他身上有凤炎真劲,紫芯梧桐灵力,山魈内丹,和定魂神砂诸般灵力,这几种灵力性质各异,极难融合,好在他修炼‘北溟接引术’的法门,有百川汇海的妙用。培炼之下,发现灵力终不脱阴阳二性,这才炼出阴阳两道真劲。 楚煌以紫芯梧桐本命真源,打出一道至柔真劲,盈盈如水,铁门在真劲揉捏下,顿时如同流水一般。 白如萱被他手掌握住,觉着他手掌温厚,手指修长,既有力又温和,灵力提聚下,手掌传来若有若无的热力,撩拨的心里麻酥/酥的,不由脸颊酡红,发起怔来。 “快走。”楚煌全力施为,哪理会得白美人隐秘心事,眼见术法奏功,连忙拽着她穿门而入。 铁门后面是一个极大的石室,四角青石壁上掏出密密麻麻的板格,板格中罗列着许多奇奇怪怪的透明容器。仔细看时,容器里多半是些兽牙、灵角,内丹,奇石,敢情都是炼制灵器的素材。 “金羚赤角?”白如萱双目一亮,一眼便看到一个特大容器里装着三只艳红如珊瑚树的金羚单角,比他们猎到的那只足足大了一倍有余。他们追捕的那只金羚已有一人多高,可见这容器中的赤角主人该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白如萱一个一个容器看去,越看越吃惊,不由轻吁口气,感叹道:“忘川谷竟然收藏了这么多极品素材,不知要出动多少好手方能办到。难怪敢声称炼宝之术天下无双。……不知道‘摩云金面’有没有藏在这里?” 白如萱看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容器,顿感找寻之难。这时,楚煌微微皱眉,低声道:“有人来了?”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来人远不只一两个。 两人仗着‘银丝灵咒’隐身,靠在石壁上潜听门外动静。不一会儿,来人在铁门外站定,似乎淡淡分咐了一句,便听的‘喀嚓’一声,武士推开铁门。 两个女子倩影当先走了进来。楚煌目光扫去,暗自动容。 右边女子一身白色衣裙,腰背挺直,蛮腰纤细,身段修长,眉眼之间笑意盈盈,温婉明丽,十分动人。正是丹语冰无疑。 她左首则是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身着明黄衫裙,莲步袅娜,体态丰腴,眉眼周致,有种淡淡冷漠。楚煌微感眼熟,细思之下,顿时恍然,此女和张无缺一道在洞庭龙宫见过,却是他师妹张浅语。 这两人修为不凡,恐怕‘银丝灵咒’瞒她们不住。还好两女进来并未停步,丹语冰更是径自走到对面壁格前面,打量上面的容器。两女身后拥入许多衣着各异的男女,僧道不论,老少掺杂,都被樊锐拱手让进石室,倒有二三十人之多。 楚煌一拽白如萱,远远站到这帮人身后,便有修为精深的藏身其中,若不刻意查探,一时也不虞露了行藏。 这些人看到四壁摆放的灵石兽角,群情哗然,一脸兴奋的谈论起来。 “呵……这是‘六翼闪电隼’的内丹,此隼是‘北麓冰原’的空中霸王,性情狡诈暴烈,极难猎取,我门中张师弟便被它一爪洞穿了前胸,修为全废。闪电隼的内丹却是‘九天雷火珠’的极好材料,这一颗晶莹剔透,有鸟蛋般大,分明是壮年闪电隼所有,太难得了。” ,! 第53章 赤练仙子 “这两颗尖牙是‘赤练斑斓豹’的吧,此豹蛰居南荒‘幽冥森林’之中,中土许多年不见此物了。。十年前,赤练仙子仗着此豹伤人无数。它不但威猛狠绝,两颗尖牙更携有剧毒,被他咬伤便是真仙也难以活命。” 一个长脸板牙道士捋着胡子唏吁不已。樊锐走了过来,笑道:“这两颗尖牙便是那赤练仙子坐骑斑斓豹口中之物,此牙虽是极毒,若能以秘法植入手臂,用精血豢养,却是一件绝好利器。一真道长,你乃蜉羽门名士,若能修成此法,日后撞着赤练仙子时,给她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道门除一大害,岂不大善。” 一真道长嘿然一笑,大为意动。 “各位,请静一静。”一个豹头环眼的粗壮汉子大步抢出,向众人抱拳施礼,大声道:“在下听闻‘忘川谷’中有修宝炼宝盛会,与东海‘金螯岛’,南荒‘不乐城’同享大名。特地慕名而来,不知这修宝几时开始?” 樊锐施礼笑道:“原来是游侠儿雁天南,雁大侠是修宝?是炼宝?” “某特来修宝。”雁天南从搭链里掏出一团金光闪闪的物事,递了过去。 樊锐呵呵笑着接过,毕恭毕敬呈到张浅语面前,“请大小姐过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张浅语明眸转动,扫了一眼,淡淡说道:“此灵器名曰‘六耳飞蝗’,属投击类灵器,对魂体难以造成伤害,品次最下。名曰六耳乃法不传六耳之意,寓意无色无光,动若机括,十分隐蔽。你这块飞蝗有灵力创痕,想必是施放伤人反被人手刀所斩,此宝灵力粗浅,没有修复价值,徒耗心力。” “什么?”雁天南面皮涨红,“我老雁千里迢迢便为修复此宝而来,你们到底能不能修?” 张浅语冷淡的乜他一眼,懒得说话。 “你……你这小姑娘太也目中无人。”雁天南指着她心火大旺。 “强宾不压主,即便人家不给修时,还是好言相商为好。雁大侠何必动怒。”一真道长呵呵一笑,从袍袖中拿出一个红色描金小盒,递上前来,“请小姐看看我这灵宝如何?” 樊锐揭开木盒,现出一枚猫眼大的碧绿珠子。 张浅语淡眼一瞟,说道:“此珠名曰‘黑水离珠’,据传是黑水真龙内丹,祭起之时,毫光闪动,观之者失魂落魄,任人宰割。其实不过是上好猫眼配上‘天山离魂草’淬炼了一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道长想必是遇上了神坚魂牢之辈,被人劈手打落。此珠配料无甚稀奇之处,只是用火有些讲究,道长若宝它时,自己回去采些离魂草琢磨吧。” “这……。”一真道长讪讪的接了木盒退开。 接着又有几个修士拿了灵器出来,张浅语略看一眼,便轻描淡写的道出灵器来历,简略分析几句,便以没价值修复结语。 白如萱悄悄拽了拽楚煌衣袖,轻笑道:“这位大小姐真是傲气的很,这般下去不是把这些人都得罪光了?” 楚煌见银丝渐渐从她发间显现出来,暗道不好,低声道:“‘银丝灵咒’的效力就要消失了。” “那怎么办?”白如萱明眸闪动,渐渐对楚煌生出依赖之感,便不如何惊慌。 “委屈你一会儿。”楚煌想了想,手中幻出‘紫芯梧桐’,在身前一刷,将白如萱收了进去。默运元神,将灵力转为阴劲,现了魂体。 ++++++++++++++++++++++++ 东海‘金鳌岛’,南荒‘不乐城’和多梦山‘忘川谷’并称为天下三大灵宝集聚之地。 金鳌岛是东海‘银鲨王’开设的灵宝海市,修行者可在市中自由交易各种灵器或者炼宝素材。 ‘不乐城’是五百年前天齐帝征伐南荒的古战场。南荒毗邻幽冥森林,妖兽奇多。南荒百蛮精擅驱使妖兽作战,天齐帝久战不下,于是便向玄门下了征发令,数百玄门的杰出弟子组成军队,开往前线。 每有交战,必是灵器攒飞,天崩地坼。最终,天齐帝惨胜,却殁死归途。无数玄门弟子怀携师门灵宝葬身南荒,数百年来,不断有后辈弟子前往南荒故地,冀盼能找到一件灵宝,使修为突飞猛进。久而久之,便成了这么一处藏龙卧虎之地。 四极之内,玄门魔道无数,炼宝之士如云。然而,像忘川谷这样能修复灵宝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灵宝之杂,本就包罗万象,品次不一。要一一识辨绝无可能,更别说修复了。忘川谷有这面金字招牌,想不广结善缘都不成。 灵宝对修行者来说,往往意义非凡,珍逾性命。倘有毁伤,自然是惋惜不已。世人皆知入忘川谷必须要得到谷中的邀请牌,有灵宝急需修复的都是托亲友,找关系,好不容易才来到谷中。待得破镜即可重圆,完璧便将归赵之际,张浅语淡眼一瞟,红唇微启,便将人家满心希望,一脸殷切浇的拔凉。 张浅语推拒了七八人,只留下一面分光镜和一只飞云笔,着武士用垫着软绸的木盘乘了,许诺三日修好。 这两件灵器却是一人之物,那人是一个面皮腊黄的道姑,看起来病恹恹的,她一边伸手入袖中掏摸,一边低声笑道:“大小姐帮了贫道这么一个大忙,真让人感激不尽。我知世俗之物贵谷必然看不上眼,我这里有三寸寒光,采自西极昆仑冰山之顶。那赤练仙子的‘冰魄银针’便是由此光所炼呢?” 樊锐皱眉看了看那些个因修宝被拒而聚在一起抱怨的修士,淡笑道:“自古有言,红粉赠佳人,灵宝佩真仙。只要你的灵器还有修复价值,敝谷自然会**之美,断不受分文酬报。” 道姑笑道:“贫道也不惯受人恩惠,更不能说了不算。樊旗主何必矫情呢?”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段寒光,忽的脸色一沉,笑容一收,冷哼一声,寒光幽幽向樊锐甩去。 冰魄银针! 那寒光却是数段银针一般的虚影,樊锐急呼一声,虽惊不乱,双手在面门一挡,将寒光尽数抓在手中。掌中一寒,光影一触便倏然隐没,樊锐见双手上各有四个纤细红点,手掌瞬间寒如霜冻,忙运灵力将寒气逼住。 ,! 第54章 或欲擎天,或欲架海 那道姑虚空一抓,将‘分光镜’和‘飞云笔’收入手中。众人这才发现变生肘腋,自发向四周退开,在石室中间空出一片圆形空地。 樊锐深吸口气,沉声喝道:“你可是赤练仙子孙茗?” 道姑咯咯一笑,身板一挺,好像突然间拔高数寸一般。她面上的腊黄之色随即隐没,露出洁如雪,白如玉的细嫩肌肤,柳眉凤眼,皓齿红唇,整个人便像一朵即将枯萎的娇花瞬间怒放起来。 孙茗冷冷一哼,薄怒道:“你们忘川谷好大的狗胆,竟敢盗杀我的花斑豹,妄想取它的尖牙炼制灵器。如此切齿深恨,我岂能饶你?” 樊锐哈哈一笑,不屑道:“你赤练仙子恶名昭著,花斑豹为人忌恨,我谷中有此奇士,杀了那恶畜,简直可算是为民除害,孙茗,你若识势时,便该闭门潜修,永不踏足凡尘才对。” “恶贼,好不知死。”孙茗气得浑身发抖,挥袖祭起‘分光镜’,翻转间如同烈日当空,炙热难当。 “大家快退。” 樊锐急喝一声,欲待发出攒心钉,一身功夫全在手上,如今双手寒冻,砭人欲死,哪里施展得开。孙茗轻哼一声,‘分光镜’一转,射出万道神光,当其冲着立时全身滚烫,闷热难当。惨叫声中,便有几人软倒在地。 楚煌吃了一惊,连忙以‘定魂砂’护住魂体,被明光扫过,也觉炙烫难忍。 丹语冰娥眉略紧,她尚有要紧事做,想不到孙茗中道杀出,生怕被她搅了好事,连忙曲指在唇下虚按,势如搦管,‘呜聿’一声,两道气线从虚无中飞出,‘铛’的击在‘分光镜’上,声响震耳。 孙茗微吃一惊,怕她坏了宝贝,连忙收了宝镜。丹语冰浅浅一笑,祭出一根两边套有金箍的‘紫金摩云杵’,一晃粗如合抱,重如梁柱,向孙茗顶门砸下,光影煌煌,这一下若压实了,不成肉馅才怪。 孙茗连忙摇动‘飞云笔’,虚空摄出一面金光大网,将悍杵兜住。 咣!金光大震,摩云杵缓的一缓,撕破金网,死命压将下来。孙茗见势不妙,连忙就地一滚。又是‘咣’的一声,摩云杵实实砸在地上,震得孙茗一阵气血翻涌,心知事不可为,掠身飞出铁门,头也不回的去了。 樊锐松了口气,拱手道:“这次多亏丹小姐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丹语冰谦逊一笑,手上一招,现出一幅黄卷,眯眼笑道:“姐姐这里也有一件灵宝,劳烦浅语妹妹给我看看,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张浅语淡然一笑,似乎方才突变丝毫不与她相关,接过丹语冰手上黄卷,细细展开看时,不由娥眉微蹙,问道:“这幅黄卷灵气惊人,不知唤作何名,莫非是八大宝卷之一?” 丹语冰明眸流转,轻笑道:“此图乃姐姐无意中所得,喜它灵气逼人,倒不知有无来历。你看这图上四方,各有流泉飞瀑,竹林荷池,果然是一幅绝好图画,只是北方微缺,不知可能修补?” 张浅语见她不愿说出宝卷名字,也不强求,细看图卷美景,云遮雾拦,便如坐对山川一般,真个是栩栩如生。沉吟道:“世间能收聚如此灵气的非八大宝卷莫属,八大宝卷首推八极图、太极图、山河图、璇玑图。前三种都是有主之物,只有璇玑图是禹圣治水之宝,据传留镇北海之中。此图**便是璇玑图了,这缺坏的灵气不是不能补,只是它原本镇伏北海,北极之中却有一处是此图镇慑不到的,所以留缺。” “璇玑图――”在场众人听说丹语冰所携竟是八大宝卷之中的‘璇玑图’,登时躁动起来,目光中禁不住露出贪婪之意。八大宝卷无一不是天地造化所钟,鬼神莫测之机。若得此图相助真仙之路要平坦许多。 丹语冰暗自冷笑,面上却一脸和气地问道:“此图可能修复吗?” “修是能修。”张浅语将璇玑图交还到她手上,轻叹道:“只是要修此图决非一蹴可就,恐怕要很费一番周章。” “只要妹妹不嫌麻烦,我倒正想在谷中多留一段时日呢?” 言笑之间,猛然传来一声轰然大震,一面石室‘砰’的被撞出一个大洞,一条人影倒射而出,摔倒在地。只见他拂尘一甩,又麻利地跃身而起。 楚煌寻声看时,不由一愕。那人一身灰白道袍,虽然形容狼狈,却面貌清癯,举止洒脱。却是方才分途的张无眠。 石壁上‘喀嚓’声动,一排暗格缓缓移开,现出两人宽的一个窄门,一个身躯高大的道者缓步走出,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相貌堂堂,有种睥睨之气。 楚煌见张无缺果真隐身于此,也无太多惊讶。他早知此人修为不凡,如今看来,似乎所图也是不小。正猜测时,白如萱在紫芯梧桐中问道:“这道人是谁,似乎连无眠道长都不是对手。忘川谷恁多高手?” “他便是张无缺了。”楚煌暗自叹了口气,若论心机,张无眠只怕差得更远。 “二弟,你我多年不见。刚刚出来便跟大哥玩这一手。你不助我也便罢了,难道还要处处掣肘不成?” 张无缺一甩拂尘,神色颇不好看。 张无眠苦笑道:“大哥,永乐大天王当年何等英雄,到头来又落得个什么下场。咱们祖辈千辛万苦才在‘忘川谷’中寻了这么一块安身之地,大哥不知避祸,反而将‘忘川谷’宣扬的尽人皆知。纸如何包得住火,一旦雍廷查知我等行踪,岂不是要给谷中带来灭顶之灾?” 众中闻言大哗,看着张氏兄弟如避瘟神,激愤、惊惧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雁天南惊怒道:“好啊,原来你们是天平天国余孽,杀人狂魔狄飞惊的后人?大伙今日少不了要为天下苍生铲除祸根。” 一个光头和尚挥着禅杖叫道:“我道‘忘川谷’如何收集到这么多极品灵宝,敢情是狄老贼当年收刮的民脂民膏,大伙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抢他娘的,为百姓除害。” 众人一听纷纷红了眼睛,盯着各色灵宝,各掣兵刃大呼着为民除害。 张无缺仰天长笑,笑声清越,无孔不入。众人顿觉耳中轰鸣,唬得一惊,呼喝声登时小了。 ,! 第55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张无缺哂笑道:“二弟,你可看清了这帮正道之士的无赖嘴脸。。你以为咱们跑到天涯海角,龟缩不出,躲得了一时一世,便逃得了永生永世吗?――不可能,只有向雍廷,向人界讨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只有把强权握在自己手中,你才能指黑为白,指鹿为马。只有让所有的人都来匍匐、仰望,我们要保护的人才能平安喜乐。二弟,你懂吗?” 疯子!疯子! 人情汹汹,看着张无缺的目光都是又畏又怒。 呸! 雁天南指着张无缺狠啐一口,怒喝道:“老疯子,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快来爷爷棒下受死。”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根尖锥倒獠狼牙短棒,大吼一声,飞身向张无缺砸去。 张无缺面沉如水,拂尘随手一挥,灵力不鼓自溢,麈丝张拔如千万巨手一般,呼哧声中,尖刀一般撕开雁天南肚皮,穿胸而过。 雁天南愕了一愕,胸口剧痛传来,吃力的喘了两口大气,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脑袋慢慢耷拉下来。 张无缺收了拂尘,麈丝如银,点血不染。他随意挥了两挥,浓眉皱起,喝道:“樊锐,你是怎么操控这干人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团乌烟瘴气。如此手段,将来如何做得大将军?” 樊锐连忙抱拳行礼,恭谨说道:“弟子无能,有劳大贤良师教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贤良师?”张无眠听这称谓,大皱其眉,叹口气道:“大哥,你何苦要在红尘俗世中争名逐利,咱们兄弟三个僻居幽谷,调琴阅卷,逍遥一世岂不甚好?” 张无缺目中闪光憧憬之色,瞬间又被勃勃野心代替,摇头道:“不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张无眠苦口婆心劝道:“大哥,你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张无缺仰天一笑,微哂道:“天生伟力之人,一往无前之势,欲成千古霸业,岂有退路可言。不瞒二弟,我这二十余年,以治病传道为名广传弟子,创下太平道,人称大贤良师。我门下有三十六方弟子,大方十万,小方九千,合一百二十余万人。我已传檄天下各路英雄,约齐东海寇,北海盗,黑山贼,君山会盟。只等‘摩云金面’出炉,便可召集天国余部,重整江山。” 张无缺说的畅快,一阵大笑,声震瓦栋,似乎偌大天下就等他操刀宰割。 张无眠呆的一呆,暗道:“完了。大哥只怕要将天捅个窟窿。”东海寇,北海盗,黑山贼,太平匪。四大寇齐了。 众人听闻张无缺掀起偌大风浪,暗暗惊心。又见他手段狠辣,眨眼间便断送了雁天南性命,更是人人自危。 一真道长干咳一声,挪步上前,打个稽首,讪笑道:“太平道长请了,贫道是应雷宝大师邀请而来,特到贵谷修宝,……嘿,大家原本就是友非敌。想贫道不过是蜉羽门下一介散士,张道长想来不会留难吧。” 张无缺淡淡瞟他一眼,甩动拂尘一笑:“我太平道即将龙起天下,众位若有心共襄盛举,则此室中灵品可任你们挑选,我谷中保证为各位炼制一件称心如意地灵器。这原本也是我召集众位来此的初衷。若是暗怀异心……哼哼。” 张无缺冷冷一笑,话中的意思不言自明。一真道长心头一突,尴尬笑道:“贵谷的条件这般优厚,想来……大伙断无不允之理。” 他此言一出,那些骨软好利的立即纷纷附和起来,有些个不以为然的,面目阴沉站在一旁,也是敢怒不敢言。 张无眠急道:“大哥,你这样胁迫众人,如何成得大事?” 张无缺脸色微和,得意笑道:“本师自有无穷手段,你还未曾都见识过呢?” “好了,今日‘摩云金面’便可出世,我没空与你纠缠。二弟,你只管在一旁擦亮双眼,看本师如何成为天下至尊便了。” 张无缺哈哈一笑,轻摆拂尘,回身向暗格走去。 樊锐站了出来,高声道:“大贤良师的话众人想已入耳在心,我忘川谷向来好客,只要是良朋佳友,凡事自然会尽心竭力为他操办。若是谁暗怀不测居心,那么,这雁天南就是榜样。” 众人中还有些暗怀不忿,心存侥幸的,看了雁天南肚腹洞穿的惨状,也不由心中打鼓。雁天南游侠西北,刚直不阿,颇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和张无缺神通相较,简直如同木偶纸人,须臾之间便送了性命。众人中许多修为不及他的,更是偃兵息火,腼着脸讪笑。 “如此就请众位挑选灵品吧。”樊锐将众人神情收在眼中,知道这些人多半成了敛了爪的老虎,没了气焰,故示大方地说道。 众人纷纷冲着樊锐拱拱手,一脸兴奋自去壁上挑选灵品。 张无眠眯眼朝石壁破开的大洞之中望去,脚下也不由走近了些。 樊锐横身挡住去路,抱拳笑道:“无眠道长,大贤良师行功正在紧要关头,干系重大,还请道长一边歇息,品茗论道如何?” 张无眠微微侧身,冷然道:“你这俗物又懂得什么道?” 樊锐也不生气,笑了一笑,踱步走开。 楚煌悄悄靠近上来,问道:“道长,现在该如何行事?” 张无眠往墙边靠了靠,假意观看壁上的灵石,低声道:“果不出我所料。那暗格中有一密室,里面藏着九大丹炉之一的‘七星照月炉’,炉中布有七星罡阵,照取太阴之火,能将凡铁煅烧成幽锋冷芒。那‘摩云金翅面具’本就是千年寒铁所铸,携有无限威煞凶杀之气,若经此炉炼出七星照月寒气,必会成为盖世凶兵,祸患之大难以度量。” 楚煌识得其中利害,闻言默然不语。 张无眠喟叹一声,嘱咐道:“待会儿起炉时,你替我拦一下樊锐,我则冲进密室,便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毁了这件凶浊之物。” 两人刚刚说定,密室中忽的传来张无缺一阵狂肆大笑。 “摩云金翅铁面,永乐天王遗宝。今日便要重见天日了。” 张无眠神情一变,袍袖无风自动,‘倏’的一声,如箭枝一般穿进密室之中。 樊锐吃了一惊,连忙抢上,急喝道:“道长,哪里走?” ,! 第56章 腥红毒针 楚煌可谓黄雀在后,抖出打出两道凤炎真劲,大喝道:“樊锐狗贼,快来受死。” 樊锐陡觉炎气加身,识得厉害,顾不得追拦阻截张无眠。回步转身,罡气立时布满全身,双掌发力,‘大光明之力’如巨龙咆哮,汹涌而来。 龙罡凤炎相交,金光烈火互嘶。青石地板被劈出道道钩痕,壁上暗格被烧成飞灰。装乘灵品的容器瓶子刮倒一地。 两人劈面交还,各施神通斗了几合,楚煌怕被丹语冰看出形迹,连忙撤身移入人群。樊锐罡布全身,目光中惊疑不定,楚煌不以灵力来袭,他便拿不准对方位置。场上人多,若有误伤反而不美。 “何方鼠辈,为何不敢现身出来。” 樊锐呼喝两声,却无人响应。心念转时,不由脸色一变,正要追入密室。 轰!轰! 两声惊人巨震,密室中罡风漩裹,涨如气墙,被撞出大洞的石壁支捂不住,整个倒塌下来。 众人惊呼闪避,觑目向密室中看时。石室不过一丈见方,壁上也有木格摆放许多炼器灵品。场中却摆着一只白金丹炉。炉体上列布群星罡位,火光灼灼,照得星位也不时变幻。 张无缺端坐丹炉后面的莆团上,拂尘慢摇照看炉火,一手平推,掌中金光叱咤,宛如雷电交崩。张无眠站在他身前三步,手捏两道白色光团,如同游龙一般,慢慢向前挪步,额头已然见汗。 “二弟,我便知道你不会甘心看我成功,必然出死力阻我。你我兄弟同心,我处人生得意之秋,若无你一同叹赏,也是遗憾。” 张无缺微微笑道,随手摆动拂尘,‘七星照月炉’中火苗立时跳动起来,哄涨不少。意态悠然处倒似闲庭信步一般。 “你逆天行事,戕害万民。我绝不让你得逞。” 张无眠咬牙说道,每一个字都似用着千钧之力。 张无缺仰天大笑,指着他微哂:“螳臂当车辙,可笑不自量。二弟,你什么都好,惟独脑中少根弦,不识时务。” “你坐在一边好好瞧着吧。”张无缺掀掌一挥,好似刀光剑影,将张无眠聚起灵光搅为粉碎,指甲现出殷红毒刺,在他胸口飞快戳了一下。 张无眠气息一窒,一口气提不上来,连忙盘坐在地,潜运道息,只觉胸口酸麻,气息紊乱,一时心浮气躁,喉头一甜,一股血腥之气顶了上来。 “你这是什么恶毒功夫?” 张无缺伸手轻抚光华灿烂的银铸炉盖,目光中兴奋难掩,呵呵笑道:“二弟不必惊慌,我这手功夫唤作‘腥红毒针’,毒素乃是从西海红尾毒蝎身上提炼,你虽中了一针,只要不妄运灵力,也只是四肢酸麻而已,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手抚丹炉,脸上现出无限痴迷之意,抓住盖上把手,朗声道: “摩云金翅铁面,一朝重见天日。域中从此要改姓了。” 众人大多听过摩云金面的凶名,眼见这盖世凶兵就要重新出世,脸上都有兴奋之色。脚步也不由齐齐凑上前来。 张无眠陡然大喝一声,手如老树枝杈,带起一阵迅猛罡风呼啸而至,劈面抓来。 张无缺眉头微皱,挥动拂尘架住,沉声喝道:“二弟,你还不死心吗?” 张无眠嘿然一声,右手如抱锤,‘砰砰’脆响如爆竹,呼的一声朝丹炉甩去。这一势又疾又猛,比先前一掌更见威力。 ‘七星照月炉’粗如抱树,有一人多高,几乎挡了张无缺半边身子。他见张无眠忽然现了杀技,意在毁炉,不由浓眉一竖,怒喝道:“大胆。”右手一长,张如龙爪,向张无眠的掌锤劈手拿去。 张无眠这套锤势乃是存了志在必得的心思,威猛刚烈处有直臣撞柱的气魄。军伍之中,六九武尊便可徒手裂金钟,张无眠虽不精武,一身修为却是自在天地仙境界。双锤如同震雷,端得非同小可。 拳掌相交,张无缺闷哼一声,险些拿他不住,怒道:“二弟,你若执意坏我大事,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张无眠淡然一笑,左拳又至,双拳击击如锤,势势如雷,张无缺不敢离了丹炉,倒被他猛虎裂牛之势,逼得施展不开。 丹语冰明眸一转,巧笑道:“这个炉子是什么东西呀,怎么太平道长好像很宝贝的样子?” 樊锐看了她一眼,见场中争斗甚急,也无暇跟她解释。 张浅语淡淡道:“这具丹炉自然是不凡之物,谷中修宝炼宝都离不得它。” “哦?既然这样正好借我用用吧,璇玑图就不忙妹妹来修了。”丹语冰狡黠一笑,一翻嫩白手掌,祭起‘璇玑图’,明光闪烁,倏得将‘七星照月炉’整个收了进去。 张无缺大为惊怒,偏是被张无眠猛虎怒蛟般的霸道双拳缠得脱身不开,急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抢我丹炉?” 樊锐也忙道:“此炉对谷中至关重要,丹小姐切莫一时冒失,与本谷为敌。” 丹语冰摇摇手上宝卷,咯咯一笑,“我便喜欢了,借来玩玩罢了。你们若是好言语时,没准儿我玩厌了就还了回来。倘要恃强抢夺,那就各凭本事吧。” 她笑着微一转身,化为一道光束,倏然遁去。 “快追――。” 张氏兄弟同声大喝,一个抱拳如锤,一个箕张如爪,卷起狂风罡劲,交撞在一起。 樊锐不敢怠慢,连忙掠身追了出去。楚煌看张氏兄弟斗得正凶,心知‘摩云金面’要紧,留下也帮不上忙,飞身蹑着樊锐去了。 “二弟,你坏了我的大事。”张无缺须眉皆动,神情狂躁。双手灵力飞绕,划出繁复结印,聚起一道气墙,伸手一推,劲气溢满将张无眠逼得连连退后。 张无眠咳出一口鲜血,吃力叫道:“我不能让你――毁了‘忘川谷’。” 张无缺狂嘶一声,劲气乍发乍收,将张无眠带得一个踉跄,劈手吸入手中。手掌一翻,抓住胸口举将起来,须发飞扬,宛如天神。 “二弟,大哥对不起你了。”张无缺右手一翻,殷红指尖凝成胭脂一点,聚起腥红毒劲,在他眉心戳了一下。 张无眠举目下视,场中摇荡的身影逐渐模糊。 ,! 第57章 冤家路窄 樊锐匆忙赶出湖底石室,令箭传来睚眦、蒲牢、螭吻、霸下四大旗主,吩咐他们各自封锁出谷要道,带人戒备,又亲自领上一队武士朝‘通天桥’大路追过去了。 谷中人声扰嚷,武士杂沓,应旗主之令火速调动起来,忽喝声中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楚煌以阴魂行走,穿墙过室,却也无人发现。很快穿过后进花园,来到西边厢房。此间住客大多随着樊锐下了石室,螭吻旗主带领武士封锁了前后园门,放进不放出,却也不敢贸贸然进入各个房间搜查。 “丹语冰抢了丹炉,火速离谷犹自不及,恐怕不会回厢房来吧。”白如萱蛰伏紫芯梧桐之中,见楚煌自顾回了厢房,不由纳闷相询。 楚煌转到一个僻静处,取出梧桐在身上一刷,白影一闪,白如萱俏生生的现身出来,娇靥如染,更增艳色。 “你可知丹语冰便是‘通风大圣’白猕王,她是有名的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间的种种机窍如何瞒得她过。便是樊锐带人将她赶上,就那一手‘天魔流韶’的本事,恐怕张无缺也未必能胜。” 白如萱惊呼道:“如此说来,‘摩云金面’落入她的手中,岂不更加糟糕。” “天地生人,必是相生相克。不管有多大神通,又如何敢认天下无敌。她不起心为恶便罢,若真到了恶贯满盈,自会有人降她。”楚煌快步向着自己的厢房走去,笑道:“这却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白如萱不悦道:“你怎么这般消极。丹语冰抢了‘摩云金面’就算还是不测之祸。那张无缺召集四大寇君山会盟,却是迫在眉睫,江山倾覆已有燃眉之忧。到时,山河破碎,万民流徙,我等修道之人岂能不设法消弥?” 楚煌目光微冷,摇头道:“江山倾覆干我何事?俨纣帝倒行逆事,这一天只怕已是来得晚了。” “你……?”白如萱指着楚煌,大为气恼。“这事,你管是不管?” 楚煌闻言失笑,“白姑娘,你把楚煌当何样人?江山倾覆,万民倒悬的大事,岂是我一介布衣、微薄修为能管得了的?你太高看我了。” 白如萱皱眉道:“我们自然是想方设法将这消息带给玄门正派,只要十大玄门像当年对付永乐天王那样,会盟围剿,蹈海之患何愁不息?” 楚煌摇头道:“我又不是玄门正派。” 白如萱一怒止步,眼看楚煌背影越行越远,却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心头一梗,不觉掉下泪来。痴立半晌,眼见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狠狠转身,向园口飞掠而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忘川谷私密极多,张无缺起兵在即,此处已成是非之地,多留无益。丹语冰先夺璇玑图,又抢了‘七星照月炉’,楚煌倒觉得那‘摩云金翅铁面’和她干系不大,虽不知她这番作为的缘由,想来多半与证道有关。 楚煌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惦记着胁迫自己作人质,神游好比游子离乡,倘若肉身藏得不牢,难免总有背井离乡之感,返魂归窍总是自己的要紧事。 楚煌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的闪身进去。正要反身关门。头顶蓦得金光大盛,一面黄澄澄地镜子灿如日光当头照下,阴魂罩在其中,顿时一览无余。 楚煌心头暗惊,连忙以‘定魂砂’护住魂体。 一个美貌非凡的道姑现身出来,一手捏着一支玉管明净的‘飞云五彩笔’,一手捉着一只羽毛碧绿的翠鸟。楚煌大讶,此女分明就是刚才在湖底石室落败而走的赤练仙子孙茗。 那翠鸟扑腾两下从孙茗手上挣扎了出来,围着楚煌焦急的呼扇着翅膀,黑如点漆的眼睛里大有殷切之意。翠羽碰触到‘飞云镜’射下得强光,连忙不迭躲闪,倏时复又抢上,隐隐响起哧哧之声,定然被烫得不轻。 “阿璎……阿璎,要乖,这灵器厉害,不要逞强。” 楚煌着急说道,目光中大是怜惜。 孙茗大步抢上,将阿璎抓在手中,沉声喝问:“你可是楚煌?” “是又如何?” “你是哪个楚煌?” 楚煌失笑,面色不由一冷:“你既然不识得我,为何无缘无故找我麻烦?” 孙茗冷哼道:“你可认识洞庭龙宫的太史紫仪?” “太史姑娘怎么了?”楚煌讶异的说了一句,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孙茗,莫非你跟孙翊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你。”孙茗一脸不善,“算你聪明,我便是镇南将军孙翦之妹,孙翊的姑姑。今日本为花斑豹报仇而来,谁料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倒叫我给碰到点子上了。我问你,你是如何害死我侄儿孙翊,从实招来,免受苦楚。” “人都说赤练仙子貌美如花……。”楚煌淡然说道,看她面上颇有自矜之色,话锋一转,口气一冷,“其实却是个恃强蛮横,不明事理之辈,今日一见,方知空**来风,绝非偶然。孙翊误入乾元金光阵中被阴风绞杀,此事孙绰已查得明明白白,你要报仇时,只管去洞庭龙岩破那奇阵便可。何必煞费苦心,寻我这不相干之人的麻烦。” “你……?”孙茗一甩袍袖,咬牙道:“好,我便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就算孙翊是被阵中阴风所杀,当时你藏身何处,如何目见?你若能编的圆了,我便饶你一条狗命又如何?” 楚煌勃然大怒,大笑道:“你这泼妇,我不是在押囚犯,你也非坐堂官差,如何凭白审我。真是岂有此理,快将这‘分光镜’撤了,否则,我施为起来毁了这破玩意,要你后悔莫及。” 孙茗愀然变色,点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竟敢口出狂言。” 她聚起灵力,手上现出一个黄色火团,曲指向镜中一弹。分光镜好似炉火添薪,热力猛炙,碧绿窗纸离得较近,登时燃烧起来,连着门板不一刻烧为焦糊。 楚煌身经‘乾元金光古阵’的罡风阴火试炼,分光镜虽是灵宝,究竟比古阵略有不如,自是怡然不惧,抓起一把金砂在头顶一遮,用‘北斗玉辰玄衣’护住全身,化为一团黑芒,倏得冲出光影,钻进盘坐床上的肉身灵窍之中。 魈丹在体力转得几转,月华推衍,将丹语冰施在气海的禁制解了。 双目一睁,灼灼然似有火焰扑朔,楚煌觉得神清目明,又有精进。抖手劈出一道凤炎真劲,怒潮汹涌一般向孙茗噬去。 ,! 第58章 孙茗微吃一惊,秀眉一紧,挥起飞云笔,在身前轻描淡写勾勒几笔,现出一个硕大黑色龙头,张开巨口将炎潮吸纳干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楚煌剑眉一挑,魈丹九转,灵力提聚,倒转阴阳,洪涛一般的灵力在体力迅速转动,腾腾如火山喷发。 楚煌双掌平开,正反相对,灵力转化的阳劲肆意卷裹起来,整个房间顿时如同一**火山,蒸蒸热气让人心头一闷。房门上烧着的明火激烈跳动起来,火炼一般沿着墙壁游走,立时将厢房团成一个巨大火球。 孙茗想要提笔划出咒法破解,整个空间都被无边炎气充斥,灵劲迫人,燥热难当,登觉身体乏力,酸楚不堪。 楚煌心头一喜,悄悄取了捆仙绳在手,摧定灵力,急喝道:“把孙茗给我绑了。” 捆仙绳夭若游龙,腾空而去,兜身将孙茗缠裹起来,孙茗急挣时已是晚了,呼吸之间便被绑了个结实。 楚煌飞身抢去,将阿璎夺了过来,施了个小小术法,在她朱喙前虚捻。 阿璎扑腾下翅膀,‘缄语咒’便自解了。探爪在他胸前用力抓了两下,委屈叫道:“少爷,我不知道这个道姑跟你有仇,不然,阿璎一定不会叫你的名字……。” 楚煌轻抚她毛绒绒地脑袋,见她翠羽上颇有焦糊痕迹,大为怜惜。火苗扑卷,其势甚汹,楚煌不及多言,小声哄道:“阿璎,你先去紫芯梧桐里躲一会儿,等外间安全了,我再放你出来。” 阿璎歪歪脑袋,不舍的点点头。 楚煌伸手勾起一道紫光,在她小巧的身周一圈,刷的一声,收进紫芯梧桐中去了。 孙茗瞪大眼睛,急挣了两下,不但无济于事,反被浓烟呛得咳了两口,怒道:“恶贼,你施得什么左道之术拿我?” 楚煌撇撇嘴,将‘飞云笔’从捆仙绳下拽了出来,又从她身上把‘分光镜’搜走了,晃了晃,笑道:“就你还自居正道之士不成,这两件却是何物?” 孙茗被他在身上掏掏摸摸,面颊如火,骂道:“淫贼,你敢抢夺我的灵器,我让你不得好死。” 楚煌将两件东西收进紫芯梧桐之中,不妨已从恶贼晋升到淫贼了。正要指着孙茗臭骂两句,却见她被捆仙绳绑了个结实,宽大道袍紧缚身上,露出纤细的腰身,不知是否她挣扎的关系,那捆仙绳扎得甚密,偏生在她胸口部位,分出偌大空隙,露出两团高耸的饱满,沉淀淀的好像熟透得水果。 “看什么,姑奶奶日后一定要挖了你的狗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孙茗明眸中满是怒意,凶巴巴的道。 “啊――。” 不及防,楚煌忽然伸出大手,将她一只手难以掌握胸乳抓了个结实,揉了两下,还慢慢在她皱巴巴的道袍上捋出一点葡萄珠似的尖挺。 “知道我是淫贼、恶贼,你还不老实一点。惹火了我让你……让你生个大胖小子再回去。” 孙茗闻言打个寒噤,喃喃说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眸中升起水雾,整个人反倒有种柔弱凄迷之美。 门窗和房中器具多为木制,本就极易点燃。房间又经过楚煌灵力转化的阳劲摧逼,更是越撩越旺。 园中武士发现厢房着火,呼喝之声大起,螭吻旗主连忙组织武士救火。厢房相连,一传十,十传百,火焰张天,火苗张牙舞爪如夭矫巨龙一般,急切间如何扑得它灭。 楚煌方才借助火势施展灵力,生怕它烧得不旺。此时,火苗将被褥床架尽数吞没,房间早成一具骨架。一道木梁带着火势‘呼’的一声砸将下来,楚煌觑得准时,拳握锤势砰声甩在上面,轰得一声震响,房梁像纸扎的一般飞了出去,撞在窗架上,那木窗早就被火烧得酥了,吃这一撞顿时砰砰崩坏。 楚煌微微皱眉,低头只见孙茗跌坐地上,乌绸般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半边赛雪欺霜的脸蛋,好似雪中梅花,大有清寒之意。姣好的身段被捆仙绳紧紧绑着,狼狈中凭添一段诱惑。 掌中还残留着柔软的感觉,此时火气全消,楚煌又觉好笑,又感歉然,伸手轻掠她柔软的发丝,楚煌轻笑道:“好了,再不走的话,就被烤熟……。” 指上一痛,楚煌轻笑也嘎然而止。孙茗猛一扭头,将他手掌咬住,一双清亮的眸子却仰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楚煌,极澄澈中似有幽火冷焰,让他为之一呆,脑中片刻恍惚。 房间中烟薰火燎,‘噼啪’燃烧声不绝于耳。梁木瓦屑簌簌下落,一条木椽‘喀嚓’一声烧断一头,照着楚煌肩背就势抡将下来,怒如虎扑。 风声呼啸,一刹那间,楚煌仿佛从她清冷的眸子里看到哧哧火光,梁椽倒曳。 砰! 房椽结结实实砸在身上,压得他膝上一软,戳到地上摔成两截。楚煌一个激灵,劈出一道灵劲,将破椽火屑尽皆扫开。身体一矮,将孙茗扛在肩上,手中一抖,以北斗玉辰玄衣护住两人身体。 “谁在里面?” 房门外一声大喝,门窗猛得被一阵风漩裹起,哗然声中,搅成粉碎。 楚煌如一支箭矢,倏声中从房中穿掠而出。 庭院中正有不少蓝衣武士架起数条水龙,顶着火势,冲着火场奋力施水。 水龙后数步,卓然站立着一个蓝袍男子。赤发虬髯,浓眉硕鼻,唇如鱼吻,好像煮熟了一般,腥红油亮,让人侧目。一双眼睛锐利如电,开阖之中颇有威势。楚煌认得此人便是防卫厢房的螭吻旗主。 他身后默然肃立着两排跨刀背弩的玄衣武士,面目沉凝,身形彪悍,都是严阵以待。 楚煌见了这般阵势,嘻笑道:“哟,好大阵仗呀?” 螭吻旗主浓眉一皱,“谷主有令,今日谷中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请贵客稍待。等此间火灭,樊旗主再为你安排新的住处。” “青天白日之中,贵谷竟无端着了火,再住下去实在让人惊心,恐怕小命都在撂在此处了,我娘子对此甚是着恼,你们若不放人时,我娘子恼将起来,恐怕整个忘川谷也一把火烧了。” 孙茗听楚煌口齿轻薄,大为气恼,小脑袋一晃一晃,就想在他身上逮个地方,咬上一口。楚煌心头暗怒,不客气地在她肥美挺翘的香/臀上扇了一记。 孙茗身子一僵,却挣得更厉害了。 ,! 第59章 龙门阵 “好、好,知道了,这就走。”楚煌干笑道:“大伙也都看到了,这谷中我娘子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就告辞。” 螭吻旗主冷着脸道:“忘川谷中自有规矩,我们也是奉命办差,希望贵客不要让兄弟为难?” 孙茗行事向来由着性子,不计利害。怀携数宝也都具不俗能为,恃强招摇,难免招人非议,落下个赤练仙子的名头。被楚煌两声娘子叫得羞恼难当,一个巴掌甩得恚忿难禁,哪里还管仇家当面,挣动尤为落力。 楚煌正觉脱身之难,见孙茗丝毫不知进退,恼将起来,大声道:“我这娘子倒还真跟贵谷有些过结,想来留她在此,也该抵过了,楚某就不奉陪了。” “贵客说笑……。” 螭吻旗主方欲说话。楚煌玄衣一摆,动如张翼,呼啸而起,御风而行,倏忽间已在数十丈外,楚煌看看丢在远处的细小黑点,摆手笑道:“不用送了。” 他正想着脱得此难好好跟孙茗说道说道,一阵风漩当头裹来,铺天盖地,沙石迷眼。楚煌欲闪时,如何躲得开,径被风漩裹胁着顺着原路刮了回去。 脚落实地,只见螭吻旗主大张着嘴巴,鱼吻般的厚唇直抖,须发飞扬,那阵风漩便是他口中发出。 “好家伙,原来是你使的鬼。”楚煌心中暗恼,现在不走,等樊锐他们齐齐赶来,可就更走不成了。掌上虚抓,抖手就是一团风炎真劲。 螭吻旗主眉眼一沉,‘哈’的一声张开大嘴,将真炎吞进腹中。面皮红潮一现即逝,哈哈笑道:“好火。” 楚煌大怒,抓一把金砂,劈头盖脑打去,乌丫一片,如倾稻谷,金光灿烂,眩人眼目。 螭吻旗主也不慌乱,如法施为,大口一张,吞了个干净。 “这家伙好一张利口,凤炎、金砂都是极利害之物,他竟敢一口吞了,天生一物,必有一物降之。此怪该以何法胜之。” 楚煌惊疑不定,跑不了,打不赢,难道还要长住此间不成? 想想谷中外客到最后不免被张无缺收作爪牙,楚煌不由一阵恶寒。 螭吻旗主吞了金砂,面上泛起一片淡金之色。腹鼓如鸣,好像里面蹲着一只蛤蟆一般。鸣响片刻,螭吻旗主嘿然一声,哈哈笑道:“此二物太过冷硬,我腹中容它不得,还是还给主人吧。” 说着‘哈’的一声,凤炎,金砂伴着一阵风刀,向楚煌卷来。倏倏声势,煞是骇人。 楚煌连忙祭起北斗玄衣护体,劈出一道炎气将风刀炼为粉屑。 螭吻旗主不无得意地笑道:“贵客还是听本旗主的劝,安稳少待吧。” 话没说完,一道流光蓦得划破虚空,伴随轻盈的璎珞之声,向他后脑扎来。如针如线,淡芒隐隐。螭吻旗主心知不妙,扭头张嘴,哈的一声,正要将银针吞没,那银针却变细变淡,悄然消失了。 螭吻旗主惊疑不定,正纳闷间,丝丝细响又起,螭吻旗主睁大眼睛急看时,那银针已近眉心,倏得扎了进去。他呆得一呆,脑中急痛传来,大叫一声,仰天便倒。 “快走。”耳边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楚煌不及细想,振衣急掠,场中只留下一干玄衣武士情急呼救。 +++++++++++++++++++ 楚煌飞身来到通天桥,不由大吃一惊。 桥上飞掠着数十头蛇头龟身的怪物,张翅呼啸如蝙蝠一般。桥下云雾荡涤,也现出许多庞然巨怪,身如犀象,大腹便便,头如巨蟒,有的头上有角,有的脊上有鳍,有的颈长如鹿,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些怪物将通天桥围得水泄不通,一张嘴,一呲牙,一卷舌便够到桥上,凶险可畏,让人望而却步。 “原来‘忘川谷’戒备起来便是这个样子的。若有外人来攻,修为差些的还不够给这些怪物塞牙缝。” 楚煌将孙茗从肩上卸下来,对着木桥叹为观止。 孙茗见这桥上桥下许多怪物,神情一呆,饶是艺高胆大,也吓得俏脸煞白。“世上如何会有这般丑怪的动物,我的花斑豹也是灵兽,却善良温厚多了,可惜……这该死的忘川谷……。”想及爱豹被谷中掳杀拔牙,对忘川谷的人更是咬牙切齿。 “天上飞的叫翼龙、蝠龙,颈长如鹿的叫剑龙,头上生角的叫烈龙,背上有鳍的叫鲸龙,……。”换成一身银白披风,璎珞满身的丹语冰走了过来,接连说出十多种怪物的名字,笑道:“想出对策没有?” 楚煌早就心疑打伤螭吻旗主是丹语冰做的手脚,见她现身倒没有太多惊奇,笑道:“丹小姐不会是一直跟着我吧?那在下可要受宠若惊了。” 丹语冰抿嘴笑道:“自然了。出了此谷,我没准就被你那三位小美人儿师傅缠上,若是把你弄丢了,她们怎会和我干休。” 楚煌懊恼道:“我真是笨得紧,若非受我托累,也许丹小姐早出谷走远了,如何会被这群怪物堵上。” 丹语冰轻哼一声,傲然道:“我要走时,区区几只怪物也休想拦得住,不过这些怪物都是永乐天王施大神通从虚无幻境中摄过来看家护院的,它们虽然笨重,却皮坚肉厚、耐力极好。等闲灵器还真奈何它们不得,辟邪驱灵倒是把好手,一股恼儿打杀了不惟可惜,也伤天和。 ……我本可用璇玑图将他们一股脑收了,又怕被这些笨重粗糙之物搅了灵力,沾了血腥。楚煌,你素有狡智,便给姐姐出个主意,周旋一二。” 楚煌轻笑道:“世间之事如何瞒得过善能推知万物的白猕王,想来丹小姐是想借助我身上的‘紫芯梧桐’,将这些家伙送回幻境中去吧。丹小姐知我能为,找一处幻境倒不为难,但要将这些庞然大物,一头一头摄进去,可就非我所能了。” “你倒老实。你直管打开幻境便是,我自有手段送它们回到幻境之中。”丹语冰笑道:“了结了它们的苦役,也算咱们一场功德。” 楚煌走开两步,探手胸口挥起一道紫芒,‘紫芯梧桐’急速转动起来,灵气充溢,哗然大亮,化为一片金光流转的紫色光幕,光幕上飞快变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金色大字。 楚煌想了想,并指摄起一点晶芒,在金字上点去。光幕上哗然大震,现出一片森林图景。 ,! 第60章 破阵 树木参天,丛林幽谧,溪水湍急,阳光**。。 数十丈的林木密密麻麻的长着巴掌大的叶子,爬到树顶似乎可摘星月,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自如的生长着,远远看去,乌压压一片苍翠,自成一个世界。 丹语冰微微点头,道:“好,这里面没有跟它们体形相似的怪物,不至于日夜争食,也没有太过弱小的动物,助长它们的气焰。若是换个无人约束的地方反倒无法生存,也怨不得谁吧?” 她眨动星眸,浅浅一笑。纤纤十指,虚排唇下,引指虚按,一支幽婉动听的曲子便从虚无中响了起来。 幽幽管乐,静谧宛转。 ‘呜聿’声中,众人如同遁身深山窈林之中,清泉呜咽,鸟兽深鸣,心头自然升起空旷寂寥之感。 盘旋上空的翼龙、蝠龙,闻声嗷嗷鸣叫,成群结队朝光幕中飞去。聚集桥下的剑龙之属也纷纷鼓噪起来,向着光幕争抢跑来,嚣腾之势比千军万马还好惊心。 丹语冰浅浅一笑,勾手划出一道七彩虹桥,通往光幕之中。群龙踏上虹桥,彩虹流转立时向着光幕之中流动,径把一群庞然大物送进幻境之中去了。 衣袂破风之声不绝于耳,一队武士从谷中追了出来,前脚登上桥阜高处,看到眼前情景,都是目瞪口呆。 当头一个提着龙头青铜短斧的老者目光一湛,箕指叱喝道:“妖女慢来,你安敢恃技逞凶,坏我忘川谷天险?” 丹语冰扭过头来,见那提斧老者身躯魁伟,须发微见霜痕,识得是谷中九龙旗主之一的睚眦旗主。当下淡然笑道,“三位旗主来得好快呀,大伙和和气气好聚好散岂不甚好,贵谷这般赳赳不舍,说到恃强欺人却不知究竟是哪个?” “大胆,‘忘川谷’尊你为客,你却抢我谷中灵宝,若还由得你安然出谷,日后岂不让江湖上取笑我谷中无人?” 说话的是个青瘦汉子,身量极高,脸色阴沉。手上提着一口盘龙金纽铜钟,乃是谷中的蒲牢旗主。 丹语冰娥眉微挑,笑吟吟地道:“‘忘川谷’忒也小气,一只破烂丹炉,便作个人情送与我又如何?” 蒲牢旗主还欲再言,他身边一个年约三旬的黧黑大汉,焦躁起来,大喝道:“两位旗主,妖女毁了谷中天堑,此事岂能善了。毋须与她废话,拿住了交给谷主处置便是。” 丹语冰拊掌笑道:“还是霸下旗主痛快,你若能在我手下走上三合,我便随你见见贵谷主又何妨?” 霸下旗主听她意存轻视,勃然大怒,大鸟般飞掠下来,势如奔马,双臂抽拉放甩,‘咯崩’之声不绝于耳。 只听他口中暴喝一声,劈手打出一片树桩大的巨石,冰雹一般向丹语冰没头没脑砸去,声势汹汹,荡人胆魄。 楚煌就在丹语冰左近,自然免不了池鱼之殃,刚刚提起孙茗。身体被丹语冰一拽,向桥上急掠,身后轰隆之声滚滚而来,丹语冰或勾指,或虚弹,或以披风遮挡,巨石纷纷被她击落桥下, 三大旗主见巨石未能奏功,连忙施开身法,掠身抢上。丹语冰三个过了木桥,正要钻入甬道之中。霸下旗主沉喝一声,指端灵力闪烁,冲着石壁一指,一道石碑从壁上急射而出,咣的一声,砸入对面石壁半寸,将甬道挡死。 楚煌咋舌不已,若非丹语冰扯着他脚下缓了一缓,被这道石碑砸中,不死也得重伤。 “莫非这白猕王真得便能事事推定?”楚煌想起丹语冰的前知之能,心头发虚。 三大旗主脚前脚后落在崖上,霸下旗主冲拳行功,霸道真劲狂肆游荡,暴喝一声,握拳在地上猛砸。 石崖叱裂,数道石碑从在上攒射而出,依九宫之位布下八卦阵图,碑阵开启,金光灵力汇成一个密闭圆球将三人困在阵中。 楚煌微微皱眉,问道:“丹小姐可识得此阵?” “不认识。”丹语冰摇头。 一般而言,法阵必然蕴藏着精微的相生相克之理,若识不破生死玄门,贸然破阵,毁其一环必然勾动天雷地火,后患无穷。 霸下旗主见三人被困入阵中,神情微和,沉声喝道:“妖女,你困入我‘八门玄碑阵’中,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擒,尚想顽抗。” 丹语冰低声笑道:“料他一个小小旗主,能排出什么高妙阵法。道法璇玑千万,非是我不识它,而是此阵入不得我眼而已。” 楚煌闻言一呆,暗道:你真是自负得可以。 丹语冰低叱一声,祭起‘紫金摩云杵’,晃一晃,现出八道残影,对着八道石门施以雷霆重击。 轰!轰! 巨响之声不绝于耳,八门六十四道石碑被摩云杵扫荡一空,败残零落倒蹋一地,光圈消失,石阵暴废。 丹语冰银白披风一甩,石屑击飞,朝满面惊愣的三大旗主劈头盖脸打去,脚上更不停留,拽着楚煌夺路而走,冲入甬道之中。 甬道中狭窄晦暗,丹语冰掠身甚急,未行一息之地,铜兽铁门拦在面前,丹语冰却不停身,祭起摩云杵将铁门劈手砸得稀烂。 +++++++++++++++++++ “呔,神荼、郁垒二神将在此,来人止步。” “丹小姐,你往哪里去?” 出了甬道,顿时天光大亮。龙湫瀑布呈阶梯状流泻下来,喧响遥闻,山势高迈,空气清新,杂花满路,让人心目一爽。 樊锐抱臂站在瀑脚下,身后跟着向冲、李滚和数十玄衣武士。神荼、郁垒各持剑索,竟也耀武扬威的站在一旁。 丹语冰失笑道:“我说路上如何不见了两位门将,原来早被樊旗主调来谷口把持。” 郁垒赤髯蓬蓬,得意笑道:“这谷中道路再多,任你千绕百转,想要出谷却必经‘兽首门’,我哥俩何等聪明,岂能被你瞒骗过了?” 丹语冰俏脸一寒,“你们那点儿微末法力,不留在谷中养老,却跑来凑什么热闹,呆会儿赌斗起来,让你们七窍皆灰,心魂尽灭,百年修为化为乌有。你们可想好了?” 郁垒见她俏脸含煞,心知她所言不差,禁不住心中打鼓。 “妖女休走。” 三大旗主从甬道中追了出来。霸下旗主被他破了得意阵法,通身狼狈,更是咬牙切齿。 ,! 第61章 殷月 樊锐上前两步,拱手笑道:“丹小姐,‘摩云金面’对我谷中何等重要,你不会不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要你将面具留下,凡事都好商量。此事揭过,大家也还做得朋友。若你一意孤行,实在有百害而无一利,徒然树立许多强敌,小姐以为呢?” 丹语冰目露沉思之色,捻动身上璎珞,响起一连串轻盈悦耳的叮铛之声,“樊旗主这话分明是欺负我人单力孤咯,这般说时,待我也寻些帮手过来?” 樊锐暗自一惊,一个丹语冰已是难缠的紧,这等高手即便再来一个,己方便难有胜算。 “楚相公,姐姐现在穷途末路,叫你三个小师傅出来,帮姐姐一把可好?” 丹语冰抱着楚煌手臂,神态亲昵地说道,双目惺忪,小口红艳,吐气如兰中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楚煌微微一怔,他对丹语冰的前知之能已颇为心服,她既如此说时,莫非三位师傅便在左近。孙茗见丹语冰姿态清媚,心底掠过一丝不快,低声骂道:“不要脸。” 丹语冰俏脸一沉,探手在她丰腴的翘臀上抓了一把,吃吃笑道:“好一团丰润的碧玉瓜,果然是男人的恩物。可惜偏有一身臭脾气。……怎么样?你帮衬着姐姐脱了此难,姐姐也投桃报李给你驯服了这狐媚子,让她给你暖床如何?” 孙茗俏脸绯红,气得浑身发抖,“你才是狐媚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丹语冰甜甜一笑,也不生气,微贴在楚煌身上,气息吹得他脖颈痒痒的,“便我是狐媚子,奈何楚公子却喜欢你这种大**的,不然为什么将你绑在身边。” “你……你才是大**。”孙茗对自己的美妙身段虽也颇为得意,被人叫出却不由恼羞成怒,俏脸由红转白,见楚煌表情怪异,羞愤地抬头向他胸口撞去,“……你这淫贼。” “你干什么?……楚煌你没事吧?” 一个月白道袍的明丽道姑抢了出来,见楚煌被孙茗撞得一个趔趄,连忙掠身扶住。 “修缘,你果真来了。”楚煌见那道姑姿容明媚,眉目如画,正是修缘无疑,心中大喜。 修缘既已现身,颜、殷二女必也不远。楚煌抬头搜寻,果然,一身浅蓝长裙的颜意和一袭缁衣的殷月从一丛高大花树后面转了出来,一如香兰,一如玫瑰,并蒂枝头,让人惊艳。 “这个淫贼还真有三个美艳绝人的师傅?”孙茗看看并肩走来的颜、殷二女,又看看腻在楚煌身边的修缘,三人虽然气质各异,却一样的般般可入画。孙茗虽也是难得佳人,却少了她们那种不染尘俗的味道。 樊锐脸上阴睛不定,这三女美貌如何尚在其次,倘若真是丹语冰的帮手,恐怕绝非易与。 “殷月师傅,颜意师傅……。” 殷月淡淡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一脸酷酷的样子。 “她没有为难你吧?”颜意明眸如水,下巴微尖,俏脸极似一朵水莲花。肌肤如冰雪,绰约如处子,让人不敢逼视。 楚煌摇摇头,却笑道:“颜意师傅清减了。” 此言一出,颜意净如止水的脸蛋儿上不期然染上浅浅晕红,好像一瓣桃花落到湖面,激起一条细细涟纹。 “我也清减了。”修缘扯着楚煌手臂,嘟着嘴叫道。 楚煌看她清美的小脸大有委屈之意,暗道惭愧,轻轻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小声笑道:“虽是清减了些,却更漂亮了,书上说的‘腮凝新荔’便是指此吧。” 修缘神情微羞,脑袋微仰脱了开去,只觉下巴上被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抱着他的手臂也好像有些烫手,却没舍得放开。 “她又是谁?”殷月指着孙茗问。 楚煌道:“镇南将军的姑姑,江湖上人称赤练仙子的便是。” 殷月点点头,不再追问。 霸下旗主见这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围着一个小白脸没完没了的聊起天来,心头不耐,大声嚷道:“你们都是哪里来得野丫头,擅闯我忘川谷作甚?” 颜意黛眉凝起,微感不悦。 殷月冷冷说道:“你又是谁家疯狗,竟敢胡乱厮咬?” “丫头无礼。”霸下旗主闻言大怒,抖手打出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迎面砸来。 殷月身影一晃,顿时一个变作两个,高矮胖瘦,神态表情都是一般模样。 分身术! 霸下旗主眨蒙眨蒙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闷哼一声,双手连发,巨石滚滚骤雨般砸出。 两个殷月四目相对,又是将身一晃,眨眼间变作四个,分占四个方向将霸下旗主围在中间。 “数月不见,殷月师傅的‘化蝶离魂术’已是这般精到,能化出四象分身,怕是已臻地仙修为。” 楚煌见殷月呼吸之间便分身化蝶,好似闲庭信步一般容易,暗暗歆羡。 霸下旗主心中打鼓,双手发石不断,那巨石砸到殷月身上却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水花也未溅出。 霸下旗主暗自咬牙,肌肉虬结,灵力狂聚,就欲再使‘平地生石术’。 楚煌见他潜运灵力,忙叫道:“小心脚下。” 一言未已,霸下旗主大喝一声,数道石柱从地下猛然穿出,殷月缁衣飘飘,翩跹如蝶,竟尔踏碑而舞。‘兹兹’声中,四条身影各射出剑芒千道,如银河倒挂,瀑布飞泻,往来呼应。 霸下旗主惨叫一声,立时被剑芒扎成蜂巢一个。 “妖女休得伤人!” 蒲牢旗主大喝一声,托起‘盘龙金纽钟’,施展灵力在上面一推,金钟‘嗡’的一声飞起,定在半空,金龙盘绕,变作一口集僧大钟,射出万丈金光,将殷月分身统统照在钟下。 传说天齐帝能力博狮虎,五百年前西方大贤者朝见,供献一头毛如雪缎,重有千斤的域外雪狮。那雪狮桀骜不驯,趁监者不备冲出御苑,伤人无数。天齐帝赤手空拳赶上,飨以老拳。并以蒲牢金钟系项,用来看守园门,诸邪不侵。 蒲牢旗主这金钟原本就是那雪狮项上之物,金光灼人,善能勘破幻象。 殷月四象分身被金钟照住,刹时如同积雪消融一般,真身自然现了出来。蒲牢连忙朝她真身一指,喝声‘着’。 金钟流星般坠下,咣的一声,将殷月纤细的身子罩在下面。 ,! 第62章 又见孙绰 第一更3000+送上!最后一周了!点击,收藏,推荐,多多益善。。兄弟姐妹们,《帝国》的命运就瞧你们的了! ++++++++++++++++++++++ “殷月――。”楚煌这边方自一惊。 蒲牢旗主弹指打出一道金光,撞在金钟上面,响起一声穿云裂石般的震响。 “可恶。” 楚煌心头大怒,被金钟罩住已是极为狼狈,如此砰訇巨响岂不将人活活震死了。 祭出北斗玉辰玄衣护在钟上,楚煌腾身而起,左手一招,黑蟒妖身嘶吼一声掀地而出,黑气张天化作一柄湛然蛇矛,楚煌顺手接过,势如奔马照着蒲牢旗主颈上急扎。 “竖子休得猖狂。”一旁的睚眦旗主大喝一声,掠身抢上,抄起短斧,挺身怒劈。须发飞扬,丝毫不显老迈之态。 楚煌冷哼一声,一抖蛇矛将短斧振开,摆动蛇头,一式‘怒蟒翻身’,冲着蒲牢旗主横扫。 得睚眦旗主短斧一挡,蒲牢旗主缓过劲来,连忙曲身闪开,摧动灵力急招金钟时,不料那金钟被北斗玄衣裹住,星力伽持,急切间哪招得回来。 “先宰了你。”楚煌掉转蛇矛急挡了睚眦旗主一记短斧,就势推矛在蒲牢旗主肩头猛砸,好整以暇间倒有辟易三军之势,威猛无俦,所向披靡。 蒲牢旗主顾不得再招金钟还手,额上见汗,架臂急闪时,肩上早被蛇矛抽了一记,单膝一软砰的跪在地上,脑头嗡嗡,全未料到竟然败得如此之速。 楚煌唇角一勾,正要就势拉动矛刃送他归西。 “当心!”修缘跳起来叫道。 同时间,身后劲风袭体,汹涌处好似摧枯拉朽。樊锐大喝一声:“撒手。” 楚煌一脚将蒲牢旗主踹开,一紧矛柄,以扫荡千军之势,朝身后猛砸。 轰! 矛锤相交,楚煌腾身跃开。樊锐分毫便宜未占,反倒砰砰砰连退三步,面上阴晴不定。 楚煌见他手中现出一对百多斤重的‘八楞紫金锤’来,寒光幽幽,震人胆魂。 “来的好,丹小姐极赞你手中双锤,正要会你。” 楚煌一脸淡笑,摆动蛇矛,若有冷意。 樊锐也拉开锤势,点头道:“也好,今日正要拿你立威。” “废话――少说。”楚煌怒喝一声,蛇矛转动,双臂力挥,一式‘劈涛斩浪’冲他顶门怒劈而下。双人争胜,樊锐自不愿弱了气势,右锤在地上一转,脚背一磕,使了个‘流星锤式’,好似闹海蛟龙,迎着蛇矛猛甩。 砰! 樊锐单臂微怯,左手一荡,挥锤向楚煌脑袋急砸。楚煌急忙弹出定魂砂护住肉身,嘿的一声,猛伸左掌将紫金锤扣住。 樊锐微吃一惊,提聚灵力,双锤猛压。 楚煌冷淡一笑,一转矛柄,踏步俯冲,寒光渗人的双锋蛇矛朝着樊锐前胸急搠。紫金锤乃笨重之物,樊锐左锤被拿,无法攻守相兼,右锤慌忙挡架。 二寸,一寸…… 四目相视,如有千百火苗扑哧乱窜。 “受死。”楚煌左肘猛压,砰的一声,将紫金锤头撞在地上。得这分秒之机,左手握定矛柄,如同天降生力军,一抬矛头对准樊锐脖颈猛扎。 樊锐百忙中丢了左锤,急手拿住矛柄,快步急退。一退一赶,争持八步。 砰! 樊锐后背撞到金钟,退无可退。他嘿的一声,掉右锤斜扫,楚煌运双臂摆矛,跃身下劈,劲气狂溢如飞龙出海。樊锐气势全失,一横紫金锤闪身退开。 楚煌淡淡瞟了忘川谷诸人一眼,收了玉辰衣。剑眉一扬,一式‘分金断玉’,拔矛劈钟。 光华一闪即没,金钟上面现出一条笔直细线。 “住手。”蒲牢旗主急喊了一声,看着金钟惊疑不定。 轰! 坚比铁石的金钟从细线处崩裂开来,殷月拍拍缁衣,步履悠然的走了出来,眉如新月,眸光清冷。 “谢谢。”殷月仰着精致的脑袋,对楚煌轻声说了一句。 “你没事就好。” “嗯。” “混账,你竟敢坏我灵器,我决不与你干休。”蒲牢旗主暴跳如雷。 樊锐微微皱眉,霸下旗主被殷月施放剑气穿身,虽有潜形修为,不至遽死,却也伤得不轻,难以再战。螭吻旗主也被丹语冰暗施银针所伤,他**四大旗主,四伤其二,却劳而无功,着实可恼。 颜意黛眉微紧,冷声道:“丹语冰,还不快将‘璇玑图’还来?” “你要璇玑图,他要摩云面,这些天地生成的灵宝,何时都归了私有。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岂不是天生便吃了亏。……这些东西俱在我手,你们要时,只管凭本事来拿吧。” 丹语冰笑容一收,挥起披风驾云而起,倏忽间已在千里之外。 “追。”颜意使个‘遁光术’,氤氲大起,眨眼间便失了踪影。 “修缘,咱们走。”殷月扯过修缘,见她盯着楚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眨动眼眸,对着楚煌板起小脸:“你就别跟来了,免得再被白猕王胁作人质,倒让我们担心。” 楚煌呵呵笑道:“殷月师傅也为我担心的吗?” 殷月心知说漏了嘴,神情微窘,扯着修缘,身子一晃,化为一道白光,瞬间消失无踪。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如此神行之术,瞬息千里,天下之大,又该向哪里找去。 “这几个妖女神通不凡,看来还是告知少主,让他拿主意吧。”睚眦旗主虽有睚眦必报之名,倒底年岁渐高,反而最为持重。 樊锐刚要点头,蒲牢旗主大喝道:“几个妖女虽然逃了,这小子却总归是她们一伙,况且,他坏了我盘龙金纽钟,断然不能放过。” “他手中的女子不是大闹湖心石室的赤练仙子吗?此女恶名昭彰,正好一起拿了,再向少主请罪。” 楚煌看几大旗主神色不善,向、李两人领着谷中武士渐渐迫了上来。连忙将孙茗抓在手中,哈哈笑道:“几位慢慢商议,楚某不奉陪了。” 一振玄衣,如一只黑色大鸟飞掠而起。 “不能让他们跑了。” 樊锐几个纷纷拿出自己的‘驭元子’在地上一甩,驭元子炸开,跳出几只模样奇异的灵兽。樊锐的是一只玉麒麟,蒲牢、睚眦两旗主的是貔貅。 大凡修行有成的人少不了豢养灵兽,那‘驭元子’有核桃般大小,乃取西方玉麟州‘万岁参果’炼制,灵气丰沛,是豢养灵兽的上上之选。 楚煌抓了孙茗在手,飞掠之中甚不灵便。樊锐三人的坐骑都有腾云驾雾之能,向、李所部武士也都是出类拔萃之辈,健步如飞追来。 楚煌逆着瀑布飞流之势急掠,急切间哪能脱得开身。况且,樊锐三人有健骑代步,楚煌携宝衣飞驰却极耗灵力,此消彼长,一旦被缠上如何能敌。 向冲、李滚带着谷中武士拉着藤蔓顺着斜壁飞攀,身手利落,倒也不慢。向冲瞧着楚煌奔逃的身影就在对面,相隔数十丈,却非力所难及,摸摸背上飞刀,不免技痒。 “我何不试着打他下来,若是得手,岂不让几位旗主刮目相看。” 向冲念头一起,登时按捺不住,壁虎一般四肢齐动,在壁上倏倏快爬了几十丈,两脚勾出藤索,将身一转,双手各扣五把飞刀在手,觑准了照着楚煌后心电射而去。 瀑布声喧响在耳,楚煌注意力又多在三大旗主身上,飞刀临体,就见他身形一停,蓦的栽将下去,迅速被瀑布急流冲没了。 睚眦旗主两眼一唬,勒定坐骑,掀髯笑道:“好样的,着几个武士下去打捞那小子尸首,咱们自向少主复命去吧。” 蒲牢狠声道:“便宜这小子了。” 樊锐目露疑色,见那瀑布飞泻如缎,断无藏身可能。楚煌飞落时尚且偶露身影,分明是不会错的了。便摆摆手,传令收兵,三大旗主勒转坐骑,向谷中回返。 ++++++++++++++++++ 飞刀如迅风急电快速射来,楚煌发觉时,离身不足一寸,急运玄衣格挡。陡觉脚踝上一紧,两脚似被绑住,接着,一股大力强拽传来,如何还站得稳,顺着瀑布飞流之势,合身撞进瀑流之中。 瀑布之后却是一个窄小仅可容身的石洞,楚煌急睁目看时,拽他进来的却是一个红裙薄袄的女子,眉目妙丽,风姿绝美。尤其是一张白皙如雪的瓜子脸庞,宛如天香豆蔻,明艳动人。 “孙绰!”认出眼前女子,楚煌不由惊呼出声,暗自纳罕不已。再看脚上紫电缭绕的绳索,可不就是那惯会拿人的‘紫电索’。 孙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默念咒法,对着孙茗身上的‘捆仙绳’一指,捆得极结实的绳索登时开了。 “姑姑,你没事吧。” 孙茗松了口气,揉着发酸的胳膊,恨得牙痒痒地。一双妙目尽在楚煌身上逡巡。 楚煌被孙茗盯得发毛,瞧着孙绰干笑道:“孙小姐,真是好巧呀。洞庭别后,数月未见,小姐向来可好?” 孙绰轻轻点头,浅笑道:“姑姑的花斑豹被忘川谷的人盗杀,算起来,我那只花豹还是姑姑这只所产的呢?我知谷中高手众多,怕姑姑有个闪失,是以前来接应。” 见孙茗脸上阴晴不定,孙绰心头暗叹,埋怨道:“你怎么把我姑姑给绑了?” 楚煌见她暗使眼色,知她有心为自己开脱,正要借坡下驴,扯些误会什么的。 孙茗冷哼道:“他还想拿我回去……糟蹋呢?” “绝无此事。”那些话都是丹语冰说的,干嘛算我头上呀。楚煌见孙绰杏目圆睁,连忙否认。,! 第63章 孙茗这女子 “我的‘飞云笔’和‘分光镜’呢?”孙茗面带红霞,也不知是羞是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在。”楚煌将两件灵器拿了出来,想了想道:“孙仙子,咱们原本只是一点儿误会,当时激斗凶险,收你的灵器也是迫不得已。……” 孙茗将灵器劈手夺了过来,冷然道:“就算先时是误会,现在也不是误会了。” 楚煌闻言一怔,想起自己还在孙茗的美/乳上抓了两把,以她的性情恐怕确实难以善了。 孙茗见楚煌神色怪异,目光闪烁,忽的想起什么,登时面如丹染,浑身颤抖,羞愤叫道:“阿绰,快把这混蛋给我丢下去,丢下去……喂鱼。” 孙绰失笑,好言抚慰道:“楚相公既已认错,姑姑还是饶他这一回吧。况且,姑姑被忘川谷的人追击之时,他也是出了力气的。此地不宜久留,我知太平道人已经大发英雄贴,召集四大寇,蛮荒鄙国,魔门妖道君山会盟,天下从此多事。二弟猝死之事究竟如何善后,也要好生计议。” 孙茗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出去慢慢说吧。” 孙绰微露苦笑,施展灵力朝楚煌脚上的紫电索一指,绳索一松,便解开了。 孙茗皱眉道:“你怎么把他放了,这小子可奸诈的很,……。” 孙绰连忙抱着她的胳膊,抿嘴笑道:“放心吧,楚相公不会走的,再说,他也不是咱们的犯人呀?老这么绑着,像什么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笑着轻瞟了楚煌一眼,掌上翻出一只八棱金装锏,盘旋片刻,定在半空。 “姑姑咱们先走,楚相公,可别丢远了。” 孙绰叮嘱了一句,抱着孙茗纤腰,驭使金锏,一声嗡鸣,金锏上光华大盛,撕开瀑布,电一般去了。 楚煌轻揉脚踝,想了想,祭起北斗衣随后跟了上去。 玄衣蓬蓬,如同大鸟。楚煌逆流飞掠,行了数息之地,远远便看见孙绰姑侄两个站在崖边踮脚张望,看他赶来,孙茗轻哼一声,回身便走。 孙绰伸手拉他一把,小声道:“我姑娘性情不大好,你看我面上,别与她计较。” 楚煌嘴上应着,心道:这姑侄两个一硬一软似乎吃定了我,上回以‘捆仙索’侥幸胜了孙茗,现在‘捆仙索’都被人家收了,若她们成心与我为难,恐怕还真斗她们不过。 “姑姑,走慢一点。”孙绰娇声喊了一句。便是她不喊时,孙茗也只在远处徘徊,哪像高飞远走的样子。 孙绰轻摆纤手,弹出一团白色光圈,氤氲消散,现出一只花斑豹。她明眸流转,盈盈笑道:“南都万里,还是以健骑代步吧。” 孙茗瞧那花斑豹毛色如缎,身姿健美,不由想起自己的坐骑来,心中气苦,撇嘴道:“我才不要和这小淫贼共骑。” 孙绰叹口气,说道:“姑姑,太平道长约齐四大寇君山会盟,他若起兵,我南都正是首当其冲。如今二弟已死,父亲这一枝更无男丁,爵位空悬,我和小妹一介女流恐怕当不起大责。素闻二叔的襄州兵强马壮,不如就请二叔来南都坐镇,兄终弟及原也不失为祖法。” “孙贲想做镇南侯,他那是白日做梦。”孙茗勃然作色,“阿绰,他是不是让人要胁你了。大哥被俨纣帝那暴君所害,只留这么一块食邑给你们母子安身,姑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恶人夺去,让你们母子受人欺凌。” 孙绰为难地道:“可是二弟遭难,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此事传出,便是无人来抢,雍天子也会褫爵。” “那暴君还有脸褫爵。”孙茗冷哼道:“我南都攻打三山关多年,早和暴君断了君臣之分。天下皆知大哥无辜惨死,暴君荼毒良善,他褫爵又能如何?关键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以塞天下悠悠之口。” 孙绰点头道:“正是这般说话。可父亲只有一子,如今却上哪里再寻一个子嗣,姑姑的意思莫非是向二叔过继一个?” “找孙贲之子过继还不是跟让他自己来做镇南侯一样。”孙茗微微摇头,沉吟道:“孙翊已死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去,说不得只好找个人暂时冒充一下了。” “找人冒充?”孙绰明眸如水,“此事至关重要,丝毫泄露不得,急切间上哪儿找这么一个人?” “他――”孙茗飞身一掠,将楚煌抓在手中,眸光清冷,朝他细细打量,微微点头,道:“这淫贼跟孙翊倒有五六分相似,再有我两个助他,冒充孙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楚煌微微皱眉,冷淡地道:“孙仙子,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淫贼淫贼的叫,我楚煌名姓俱在,你若是有求于我,还是应该礼貌一些。免得我怀疑你――家教不好。” 说着将孙茗的玉手拨在一旁。 “你――。”孙茗柳眉倒竖,指着楚煌大感恚怒。 孙绰连忙拽住她手臂,轻笑道:“好了姑姑,你们倒像天生的冤家似的,我夹在中间反像外人。楚相公本也没有恶意,我们找他假扮二弟,大家还是应该默契一些,才好弥补破绽。姑姑以后需把他当二弟来看,便不会这般生气了。” 孙茗一甩袍袖,气愤难平。楚煌冷眼旁观,也决不低首俯就。 孙绰轻抚花斑豹毛绒绒的脑袋,花斑豹前爪俯低,蹲下身体,孙绰在它颈上一按,轻飘飘坐了上去。 “姑姑,楚相公,咱们快走吧,再不走月亮都出来了。” 孙茗走过去摸摸花斑豹的耳朵,心情好了不少。孙绰挪挪身体,笑道:“姑姑,委屈你坐我前面吧,楚相公,你坐我身后。” 楚煌应了一声。孙茗撇嘴道:“不能让淫……哼哼,他坐你后面,我不放心。” 孙茗纵身一掠,抢了孙绰身后的位置。 孙绰也不在意,拍拍花斑豹的脖颈,甜笑道:“那楚相公坐前面咯。” “那也不行。”孙茗抢着说道。 “姑姑啊,南都离此万里迢迢,你不会想让楚相公自己走过去吧。”孙绰瞟了楚煌一眼,小声说道。 孙茗点头道:“对,不能让他自己走。孙翊几个月音信全无,南都军事必然紊乱,不拿他这个假的震一震,如何得了。” 孙绰松了口气,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叫道:“来吧,楚相公,我拉你一把。” “你一个黄花少女搂着一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孙茗把她的纤手打了下去,见孙绰妙目盈盈,满是无奈,面颊微热,轻哼道:“让他坐我身后,……我要一路上看着他。” 孙绰附在她耳旁,小声道:“姑姑,你也是黄花女子呢?就不怕被他占了便宜去。” 孙茗心头一跳,浑身都好像浸到热水里,有种烫烫的感觉,连忙收束心神,在孙绰细腰上一拧,“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妮子,姑姑只好以身饲虎了。” ++++++++++++++++ 第二更,求支援!推荐!点击!火力一点吧,大侠们!,! 第64章 误入招摇山 求点求票! ++++++++++++++++++++ 花斑豹腾云驾雾,载了三个人却毫不费力,在孙绰的指挥下,一会儿穿越云层,一会儿在山野间低飞。。孙茗姑侄两个贴抱一起,咬着耳朵时而指点山河,时而咯咯直笑,好不惬意。 楚煌虽是坐在孙茗身后,却与她隔着半尺间距,双手牢牢抓着花斑豹皮毛,天风吹得冷飕飕的,仰也不是,俯也不成,花斑豹顺着姑侄两个的玩兴时紧时慢,比起太史紫仪的辟水金睛兽可要泼辣许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姑侄两个谈兴稍减,花斑豹慢慢稳健起来,这几日奔跑打斗未有稍歇,楚煌精神一松,眼皮不由重了起来。竟在花斑豹上,万里高空,不知死活的打起瞌睡。 孙茗把下巴搁在孙绰香肩上,掩口打个哈欠,忽觉肩上被什么东西抵了一下,倏又离开,稍停,又抵了过来,如此数四。孙茗本有些困意,待得想明白身后还坐着一个大男人,心头一激灵清醒过来。 “这个淫贼,他真敢无耻作弄于我。” 孙茗羞愤难禁,立时想一个巴掌将楚煌扇下坐骑,摔他个粉身碎骨。 “姑姑,赶了半日,有些乏了,天色将晚,南都路远非一日可到,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孙绰声音从耳边传来,孙茗强忍怒气,点了点头。 孙绰一拍豹头,花斑豹觑准一处山头落将下来。 孙茗正觉那东西又要顶来,将身一闪,劈手欲抓时。却见楚煌整个身子栽将下来,似乎如梦方醒,思及坐骑尚在高空,高举两手惊呼。 孙茗眼明手快,手臂一长,抓住楚煌后心。 孙绰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怎么了。” 孙茗想明白楚煌定是困得紧了,在豹上打起瞌睡,被自己一闪,收势不住,几乎撞下身来。心头失笑,怒气登时泄了,将楚煌丢在地上,板起脸道:“不知死活。” 孙绰手搭凉蓬,四处张望,看到西边远处有一条细练般的小河蜿蜒,喜道:“姑姑,楚相公,那边有条小河,咱们过去吧。” 孙茗娥眉一舒,笑道:“这几日正好乏得紧,看看河水清澈时,好生梳洗一番。” 孙绰轻点头,朝楚煌招招手,“楚相公快来。” “他一个臭男人,理他作甚。”孙茗在豹头上轻拍,那豹撒开四蹄,飞也似的去了。 楚煌就在山顶一翻身,四肢平舒躺了下来,月似银盆,星如璎珞,仿佛触手可及。楚煌见月华明净,一丝云气也无,心胸一畅,低声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管他水清与水浊,要当濯时直需濯。” +++++++++++++++++++++ 姑侄二人驱豹西行,不一刻赶到小河边上。小河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真是个: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几可入画。 孙茗两人赶了半日路,大感困倦,哪有不欢喜的道理。当下,两人弃了坐豹,便在河边洗脸濯足。 孙绰拉开束发金环,披散一头清瀑也似的乌发,浸入水中濯洗。孙茗褪下鞋袜,露出柔美的脚掌和葱玉般密实的脚指。卷起裤腿,轻轻放入手中,双眸微眯,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孙绰正取出一只象牙篦子细细篦头,见状‘卟哧’笑道:“姑姑喜欢时,便洗个澡得了,有我在一旁看着,也不妨事。” 孙茗粉颊一红,她本有此意,轻咬嘴唇,摸出‘分光镜’,在背面轻抚,这镜子正如日,背如月,皆有无穷妙用。她念动咒法祭起,‘分光镜’定在半空将小河射住,河边云雾大起,结成一个幻阵。 孙绰微讶的看了她一眼,她素知姑姑独行特立,见她果真要下河洗澡,抿嘴轻笑,也不深怪。 孙茗将身上道袍、纨裤脱了,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严丝合缝,亭亭如莲。 “你来不来。”孙茗回头问了一句。 孙绰雪颊微热,轻摇螓首。 孙茗下到水中,又将亵衣丢到岸上,只留下一件紫色金丝牡丹肚兜,披散头发,撩水清洗。 孙绰偷眼看去,只见孙茗大半个身子深埋在清水中,只露出光洁如玉的丰腴臂膀,明月初升,水波澄静,水下的胴/体若隐若现,诱人已极。 孙绰听她悦耳轻笑,再非板起脸的冷淡模样,指下并不甚凉的河水愈发诱人起来,长发篦好,拨动着牙篦顿时有些百无聊赖。 孙茗瞅了她一眼,笑道:“阿绰,过来给姑姑擦擦背嘛。” “哦――。”孙绰下意识应了一声,回过神来,自失一笑,解了红袄长裙,叠在一起,怀抱着潜下河去。 孙茗白她一眼,掩口笑道:“让你给我擦背,你两手都拿着衣服,怎么是好?” “丢在岸上怕不稳便。”孙绰凝眉说了一句,把裙袄放在河中的大石上。伸手将孙茗长发掠开,露出一段雪净无瑕的粉背,掬水从她粉颈上流下,低声赞道:“姑姑的肌肤真好呢?” 孙茗嘤咛一声,有些脸红,轻哼道:“我自幼修行,老得慢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赶了一路,为何不就河中洗洗,就咱们两个还矫情什么?是不是怕姑姑看了你的妖娆身段会自惭形秽呀。” “我如何比得了姑姑。”孙绰咯咯一笑,轻按她的粉背忽的贴了过来,够过香肩往肚兜下面一瞅,咋舌道:“好大呀,跟雪梨似的。” 孙茗一呆,一把抓住她手臂,探手去解亵衣,佯怒道:“好你个小妖精,都会欺负姑姑了。” “实实不敢了,饶命啊。”孙绰慌忙挣拒。 她怕不小心扯坏了亵衣,争抢之间便抵挡不住,衣带扯开,露出大红的水莲花抹胸,香肌雪肤,胸乳贲起,颤巍巍让人垂涎。 孙茗神情一呆,捋着她发丝,轻叹道:“阿绰都成大姑娘了,将来不知谁家儿郎受用这如花似玉的身子。” “姑姑心里还喜欢那路师兄吗?”孙绰问道。 孙茗眼眸一黯,轻轻摇头。 孙绰还欲再问,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孙绰,――孙仙子”。 孙绰侧耳细听,笑道:“楚相公找过来了,我过去吧。” 孙茗一拉她玉臂,撇嘴道:“别管这淫贼,让他找去吧。” 孙绰摇头笑道:“那怎么行呢?” “――孙仙子。”听声音楚煌已离河边不远,只是幻阵遮蔽,闻其声却难见其人。 “楚相公,是你吗?”孙绰应了一声。 “是――孙小姐,你们没事吧?”楚煌闻声松了口气,连忙问道。他在山顶躺了一会儿,瞌睡劲儿早被孙茗那一摔惊散了。这荒山野地的毕竟不是个去处,况且孙翊因他而死,若能为孙绰稍分忧烦,似乎也并非坏事。左思右想,还是祭起玉辰衣掠身飞来。 在河边游荡片刻,只见到处烟笼雾罩,楚煌看出河中被人布下幻阵,微微皱眉,不禁为孙茗姑侄担心起来,连忙顺着河沿高声呼喊。 “楚相公,我们没事。幻阵是姑姑自己布下的。”孙绰娇声应了一声,凑到孙茗耳边,低声笑道:“姑姑,楚相公还挺关心你的。” “去――。”孙茗推她一把,也不由‘卟哧’一笑。 ,! 第65章 偷衣贼 帝国告急!帝国告急! 帝国告急!帝国告急! 帝国告急!帝国告急! +++++++++++++++++++++++++ 楚煌听到孙绰声音,放下心来。至于布下幻阵多半要做些女儿家私事,就非他所能关心了。 “让他走远些。”孙茗低声说道,想起河边除了幻阵,更无别物,虽不虞被楚煌看见,也不免羞意暗生。 孙绰心知其意,微觉赧然,高叫道:“楚相公,麻烦你帮我溜溜豹子吧,去……下游让它喝些水。” 楚煌答应了,自去一边牵了豹子,向下游幻阵不及之处慢慢游逛。 听得脚步声去远,姑侄两个抱作一团,咯咯轻笑起来。 “这个小淫贼倒听你使唤。”孙茗用绢帕擦着臂膀,娥眉微紧,疑道:“他不会对你心怀不轨吧?” “去――。”孙绰佯嗔道:“姑姑别瞎猜,楚相公原来就挺仗义的。”想了想,将他入鬼潭为琳琅寻取肉身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孙茗撇嘴道:“那叫琳琅的鬼丫头八成也是个小妖精。” 孙绰闻言一呆,苦笑道:“倒被姑姑猜着了,琳琅年纪不大,倒着实是个美人胚子。不过楚相公跟她应该没什么吧。我倒觉着,他跟紫仪之间倒有几分男女之情的痕迹。” “说来说去,左右就是个淫贼。”孙茗想到自己被她摸过胸乳,还打过**,又羞又恨,身子不由微微发烫。连忙向岸边走了几步,说道:“阿绰,反正衣服也湿了,你就好生洗洗吧,姑姑在岸上为你瞅着。免得哪个不开眼的色狼溜过来,把你这花不溜啾的小妖精衔跑咯。” 孙绰微羞道:“楚相公才不是姑姑说的那样。” 孙茗蛰到岸上,去拿衣服时,却是空空如也,不由傻了眼。 “怎么了?”孙绰奇道。 “我衣服不见了。”孙茗银牙暗咬,脸上乌云密布。 孙绰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跑过去看。“会不会……忘记放的地方了,或者被什么野兽衔跑了,姑姑,你别生气,别生气,好好想想。” 两人本就隔不太远,孙茗脱衣服的地方,便是孙绰也清楚记得。此时,河岸两旁一览无遮,两人目力极好,哪里有衣服的半点影子。 “此事不会是别人,肯定是楚煌那淫贼做的好事。亏你还一直说他的好。我看他多半骑着你的花斑豹逃了,他跟我有过结,便偷了我的衣服让我丢丑。” 孙茗忿恚已极,眼圈登时红了,劈手打在水中,击起数丈水花。游目一扫,看到孙绰放在大石上的裙袄,孙茗目光一亮,随手召在手中,“阿绰,姑姑借你衣服一用,待我赶上那淫贼,将他碎尸万段。” “姑姑――。”孙绰急叫欲拦时,孙茗哪里肯听,将衣裙往身上一裹,身形展动,眨眼已在数十丈外。 孙绰快步欲追时,亵衣全湿,曲线毕呈,无人见时还好,万一赶上楚煌,岂不羞煞。一时间,脸颊娇艳欲滴,心头千回百转,追与不追,可把她愁坏了。 ++++++++++++++++++ 楚煌引着花斑豹向下游走了数百步,浓雾消散,幻阵难及,楚煌便打发花斑豹到河边喝水。走过一旁,在河里洗把脸,拢拢头发,精神为之一爽。 算起来,楚煌与花斑豹也是老朋友了,灵兽能通人性,带着他溜溜倒不费什么力气,本还以为要连比带画什么的,岂知花斑豹从小就是家养的,闻弦歌便知雅意,就差张口说话了。 楚煌在河边坐了一会儿,瞅见河尾连着一片浓林,甚是繁茂,心头一动,便缓步逛了过去。 密林中树木如竹,粗仅合抱,高有数十丈,躯干笔直。绿叶如掌,不知何名。茂密树叶,不时扑朔响动,间或露出毛绒绒的黑腿,或是黑滑滑的眼珠,飞跃之间,伶俐已极。听到声音急看时,只恍到一鳞半爪,也不知是何怪物。 树林愈行愈深,不知不觉行了数百步,看看前面仍是绿林阻道,棵棵如椽。背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楚煌微微皱眉,脚下一停,沙沙声顿止。继续走时,沙沙声又起,反复数次,楚煌猛一扭身,一条黑影倏得隐入高树之中,露出一双滚黑的眼珠回头觑看。却有几位灰色袍服掉在原地。 楚煌心头微讶,拣起衣服看时,有衣有裳,那件灰色道袍分明是孙茗所穿。 “淫贼――,你果然在此。”叱喝声传来,孙茗飞掠而至。 她急急奔出幻阵,忙以‘逡光问兽术’确定花斑豹方位,数百步距离片刻便到,询问之下又获知楚煌所在。 “孙仙子?这几件衣服可是你的?”楚煌看她身上绢袄红裙,甚是凌乱,好像是孙绰衣物,一时惊疑不定。 孙茗看清楚煌手上衣服时,雪颊一片绯红,怒叱道:“果然是你做的好事,淫贼受死。” 孙茗恼怒异常,不由分说,猱身抢上。拳捏凤眼向楚煌面目、颈侧急戳而至,拳风凌厉,出手冷辣。 楚煌分拳急格,砰的一声,不及妨小腿上被踹了一记,痛入骨髓。 “孙茗,你怎么不讲道理。”楚煌反手刁她手腕。 “给你这淫贼有什么道理好讲。” 孙茗冷哼一声,手臂如游鱼一般,奇异一扭,呼的朝楚煌胸口砸到。不退反进,暗合兵法中奇正相兼之道。楚煌唬了一跳,竖臂急挡,曲身忙闪。孙茗动如脱兔,一拳捏凤眼打他臂弯,身子一拦,轰在楚煌左肋,以掌变拳将他击飞出去。 “好厉害的手段。”楚煌心惊不已,贴身短打时眼明手巧远比灵力强横更有优势,楚煌向来觉得自己拳脚功夫还算不弱,没想到孙茗倒是个货真价实的硬茬子。 楚煌揉着肋骨,冷汗涔涔,若非自己肉身经‘太液池’浸炼,这一击非断几根骨头不可。 孙茗得势不饶,母豹一般扑了上来,罡风霍霍,抬脚朝他脸上猛揣。楚煌心头恼怒,挺身扑上,战不三合,又被她一肘撞在前胸,蛤蟆一样扑摔在地上。 孙茗身体胁调性极好,几乎每一个部位都可以用作武器,好像装了无穷的机关一般,暗箭频出,如何能挡。楚煌倒抽口凉气,忘川谷中若非自己用‘捆仙绳’得了先手,单凭她一身小巧腾挪功夫,也难讨得好去。 “孙仙子,我想这回咱们真的是误会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解释?” 孙茗冷哼道:“那我问你,我的衣服如何会在你手里?” “这――。”楚煌心头苦笑,这倒真是个问题。 “没话说了吧。”孙茗掌摆如蛇,隐隐有丝丝之声,宛如蛇过草丛。楚煌暗吃一惊,伸手猛钳时,孙茗掌风一荡,啪的一声,楚煌躲闪不及,脸上已着了一记。心知如此打法占不了便宜,飞身急退,欲使灵力出重拳。孙茗如影随形,伸掌在他喉上猛敲。 楚煌脚下再摆再退,不及妨孙茗在他颈下猛然一勾,咯噔声响,差点把颈骨摘断。楚煌脑中轰鸣,仰天便倒。孙茗猛拉他双腿,一手抓住后心,头下脚下照着地上猛惯。 ,! 第66章 白禺 楚煌一惊非小,忙以双手撑地,却被孙茗一个膝撞顶中小腹,击飞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地上滚了几滚,身上火烧般难受,无一处不痛。 孙茗缓步走近,轻哼道:“看你这淫贼还敢欺负我。”楚煌暗自咬牙,翻身躺在地上,孙茗离他脑袋不过一尺,她为了打斗方便,将裙摆提到腰间曳住,露出一截粉光致致的小腿,线条柔和,肌肤细腻。 孙茗见他目光向裙下勾来,脸颊微红,不由退了一步。 楚煌轻哼一声,不屑地道:“淫贼?我淫你什么了?你又有什么好让我淫的?” 孙茗脸色瞬间铁青,怒道:“让你嘴硬。”伸腿向他脸上猛踹。 楚煌一式‘烈马分鬃’,右臂绞紧她小腿,猛的一拉。孙茗微吃一惊,双拳捉炮,急轰他太阳**。楚煌拼命将身一折,窜入她脚下,倒掀而起,双腿剪住她上身,死力一扭,猛折两个大旋,齐齐摔倒在地。 孙茗心头微慌,挣出一条腿向楚煌面门猛踹,狠厉如同毒蛇掀尾,楚煌闪得稍慢,被腿尖撩过眼角,登时眼目火辣,酸疼难禁。 “我眼睛怎么了?”楚煌心头焦躁,抱住孙茗双腿一扭,的溜溜滚出十步,砰的一声,纠缠着撞上一棵大树。楚煌暴喝一声,一把扣着她香肩抄起,一手勒紧双腿,猛然向大树上撞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孙茗大吃一惊,百忙中将厚实的香/臀一折,轰然顶到树干上,剧痛传来,气力一泄。楚煌忙曲膝盖抵住她双腿,抓住双肩对准树干猛磕,孙茗被大力贯冲,后背撞在粗糙的树干上,顿时痛叫出声,双眸眯起,水花盈然。 楚煌扣住她脑袋正要对着树干击打,见她脸蛋惨白,红唇紧咬,粉泪如断线珠子簌簌下落,微微一怔,火气登时消了。 眼角被孙茗脚尖撩了一下,过这片刻,已能视物,轻轻拨开她凌乱的长发,楚煌低声道:“那衣服不是我拿的,孙仙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孙茗娥眉紧凝,泪光点点,不住颔首。 楚煌暗自一叹,想起先时她在瀑布后面说的话“当时即便是误会,现在也不是误会了。”这话还真就应验了。 楚煌慢慢收回紧逼的双腿,松手后退。方自转身,孙茗光洁的双臂忽的缠了上来。 “你做什么?”楚煌浑身一紧,劈手抓住她领口,抵在树上,挥拳欲打。 却见孙茗双眸轻眯,被树干磕得纤眉微凝,柔软结实的手臂勾紧了楚煌勃颈,惦起脚尖,红艳的嘴唇雨点一般吻在他脸上。 楚煌觉得她香软的嘴唇如同燃烧的火焰,纤柔的身躯像冬日的火苗,扑哧跳跃中将整个生命都温暖了。 孙茗微眯着眼睛,伸出艳红的舌尖,蜻蜓点水一般在他擦伤的眼角吹气蠕动。濡濡的,好像呼吸的小鱼。 “没事……。”楚煌想要开口,却被她按在嘴上的纤指止住了。 温热的身躯,笔直的大腿,平坦的小腹,柔软的酥胸,楚煌慢慢贴近她的身体,觉得她身上分分寸寸都是舒适的渊源。终于,楚煌不再满足丝丝麻麻的碰触,捧着她雪白无瑕的俏脸,将红扑扑的鲜唇衔在口中。 孙茗脸蛋蓦的涨红,大睁着清亮的眼眸,又微微眯起,蒙上一层雾意。唇舌纠缠中,楚煌将她滑/嫩的小舌勾了出来,大力的吞咽,不一刻,又顺着小舌的去路追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煌忽的剑眉微皱,直起身来,一丝晶亮的沾液连着两人嘴唇,还带着少许赤红。楚煌见她唇间有血丝溢出,舔了舔微咸的舌尖,就要退开。 孙茗饱满的胸乳微喘,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勾臂缠紧了他,背脊贴着大树,抬起一只修长**,将楚煌挣动的身体缠住。 楚煌挣了两下,孙茗搂抱得更是坚决,丰腴成熟的身段像要揉进他身体中似的。楚煌不解看着怀中热情如火的佳人,一手撑在树干上,呼呼喘气。 孙茗甜腻一笑,香软的嘴唇噙着他下颔轻咬,慢慢向下,舔过脖颈,如玉十指缓缓插进前襟,拉开楚煌衣服,露出肌肉匀实的胸膛。 孙茗这时分外痴缠,好似一只乖巧的猫咪,缩在楚煌怀中,湿润的唇瓣在他胸口轻咬,纤巧的小指放在突起上轻轻拨弄。 楚煌低哼一声,胸口如同烧着一团熊熊烈火,身体如欲涨裂,伸手托了托她滚圆的臀瓣,曲身抵着那团凹陷之处。 孙茗嘤咛一声,面如火烧,心头慌乱下仿佛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伸直了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嘤嘤如泣。 楚煌低头看时,只见她颊如霞烧,体如软玉,简直无一处不美。勾手解开她的红袄,亲吻着精致的锁骨。手掌在饱满的雪球上轻柔划捏,将肚兜往旁边一拨,一团雪白柔腻像受惊的小鹿跳了出来,硕大如瓜,一点艳红宛如雪中寒梅,让人惊艳。楚煌目光大亮,长吸口气,嘴唇贴肉下移,猛得含/入口中…… 孙茗娇哼一声,小巧的脚弓像猫爪一样弯了起来,双手死死按着楚煌脑袋,不时摩挲,口中喃喃:“淫贼,淫贼……。” 楚煌如获至宝,尽情吮吸她潮热的香怀,伸手抚摸盘在腰间的细瓷一般修长结实的大腿。缓缓向裙下伸去。 孙茗浑身一震,神思猛醒,慌忙将楚煌推开。伸手将裙子贴臀护住,天可怜见,她匆忙拿了孙绰外衣来穿,裙下却还是空的。 感到指尖触到一丝湿粘,楚煌目中闪过奇异的神色。孙茗大窘,侧过身子捂着红烫的脸颊羞愤欲死。 楚煌干咳一声,将衣服掩住,见孙茗乌发凌乱,红袄半解,紫色富贵花抹胸下露出半边娇挺的雪腻,颇有楚楚之致,真个我见犹怜。 楚煌上前勾起抹胸边缘将胸口的春光掩了,小心不碰触雪嫩的肌肤,再将红袄理展,一颗一颗扣上绵纽。 孙茗透过指缝偷眼看他,心头很是甜蜜。 倏――倏―― 林木间簌簌晃动,数十黑影慢慢围了上来。阴风吹过,颇增寒意。楚煌细心将红袄上最后一粒绵纽扣好,孙茗慢慢放下玉手,眼眸低垂,轻掠了一下发丝。 倏――倏―― 三条黑影猱身扑来,快如急电,爪指尖利,口中发出嗷嗷尖叫,颇为骇人。 楚煌眼眸一冷,劈手打出一把金砂,哗然金光绽放,如风吹狂沙,将三条黑影卷没其中。 呼!呼!呼! 楚煌双手大开大阖,电光火石间砍出三道炎气,烈焰熊熊,巨蟒般将黑影缠住,一片惊惧尖叫中,不一刻化为焦炭。,! 第67章 血灵 身周三丈,无数黑影人头攒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它们黑毛密长,体如巨熊,面孔和猿猴相类,却长着两只尖尖的白色耳朵,眼如炭珠,呲牙咧嘴,也不知是惧是怒。 “它们好像是传闻中的白禺,能通人性,趋退如电。据说吃了白禺肉可以日行万里,倒有不少修行者猎获来炼药。”孙茗娥眉微紧,疑道:“据说它们眼如墨珠,能窥探灵异,察视冥路,入阵不迷。难道是它们偷了我的衣服?” 孙茗恍然而悟,面上露出赧然之色。小心偷看楚煌,心中有些懊恼。 “它们似乎想攻击我们?”楚煌暗暗皱眉,白禺身法之快,他早有领教,若被它们群起扑上,恐怕不好应付。 白禺群情呶呶,似乎颇为不耐。密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嘶耳尖叫,白禺纷纷展露利爪,露出一寸长的尖锐指甲,悍不畏死的围扑上来。 楚煌腾身而起,双手连挥,打出八道金砂,散为张天巨网,将两人罩在其中。孙茗忙取出‘飞云笔’,虚空划出丹砂雷符,笔尖虚顿,雷符倏声穿砂而去,将白禺炸得鬼哭狼嚎。 “好手段。”楚煌看她捻笔画符宛如行云流水,红妆婉约,分明绝代佳人模样,拊掌称赞。 “小淫贼。”孙茗红唇微呶,狠狠白他一眼。 白禺群中又传出两声嘶耳尖响,林木纷纷摇晃,狂风落叶一般顺树攀下许多白禺,大的如狮象,小的如豺狼,似乎源源不断。 “姑姑――楚相公――。”耳边传来孙绰的娇呼之声,群禺汹汹,如同万军严阵,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人在何处呼唤。 “阿绰――别过来。”孙茗眼见白禺越围越多,已将金砂阵咬破数处,连忙高声示警。 话声未落,一团灼若烈日的铜镜飞了过来,定在两人头顶,金砂之外,又洒下一片劲光,照得森林如同白昼。 一道急电钻入光幕,现出一个身姿窈窕的倩影,正是手持一对‘八棱金装锏’的孙绰。 “姑姑,你们没事吧。”孙绰展颜一笑,与楚煌目光碰触,不由双颊一烫。 她穿着月白色紧身小衣,贴肉直腿绸裤。那小衣料子轻薄,大红色抹胸若隐若现,全然一副闺房中打扮。 楚煌冲她点点头,不敢多看。 孙茗拊额叫道:“坏了,我的衣服未有收回,八成被这些畜牲踩破了。阿绰怎办呢?衣服还你的话,姑姑就要光着身子了。” 孙绰美眸欲滴,指着楚煌道:“你找楚相公借吧。” 孙茗两颊火赤,疑惑的看看孙绰,方才跟楚煌的纠缠实在太过羞人,不知她几时到的,可有看见。这却是不好开口问的。 楚煌冲着孙绰娇躯一指,灵光闪动,玉辰衣披到她身上,将妖娆体态遮住了。 孙茗暗自松了口气,赧然的瞅他一眼。 楚煌淡笑道:“不知你们可有发现,这白禺攻击之间颇有法度,似乎是受人控制。” 孙绰抓着衣襟,乜他一眼,明眸中颇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平整下思绪,点头道:“楚相公说的在理,只要找出那驯兽之人,白禺之围自然不攻自破。可是眼前到处群禺压压,那人又能藏身何处呢?” ‘分光镜’高悬半空,背面白光缭绕,吸收着月华灵气,阴阳流转,化为炙热灼流照射下来,划出一丈有余的空间,将三人罩在中间。 ‘呜聿’尖嘶声不断,白禺发狂一般簇拥过来,冲锋在前的立即被金光灼成焦炭,簇拥在后的却浑然不觉,踩踏着同伴的尸体飞猱上来。 孙绰使开金锏,双手连挥,紫电一道接着一道劈将出去,一击毙命,决不虚发。孙茗飞快划着雷符、电锁,一推一挡,一劈一炸,三两笔下去,便炸飞一片。一番施为灵力也急剧消耗,光洁的额头已然见汗。 楚煌抖手连发三道火焰刀,将面前白禺打发干净。剑眉微挑,心念默转,对着大地伸手一招,浊浪排空般的一声震响,黑蟒妖身盘旋而出,楚煌扣住蛇矛在头顶盘旋,黑风狂肆,劲气流溢,楚煌和蛇矛心意相通,鲸吞海纳一般吸收着蛇矛狂涌而来的灵力,挥臂怒斩,将钻进光圈中的白禺尽数击飞出去。 孙茗姑侄肩背相偎,微微喘息。孙绰轻叹道:“如此打法决非了局,咱们还是瞅个空隙突围出去吧,只要找到花斑豹驾云而走,晾它们也奈何不得。” “白禺身法太快,一旦失了防护,它们蜂拥而上,难保无虞。”楚煌摇摇头,忽尔冷笑道:“白禺即便已成驯兽,我就不信它们能无所畏惧。” ‘嘶聿’尖叫声又起,白禺佝偻着身体蚁阵一阵簇拥过来。孙茗两人连忙打整灵器戒备。楚煌一脸冷漠,蛇矛向地上重重一磕,真劲狂溢,额上现出一道蜿蜒金线,一闪即逝。 楚煌大喝一声,单手握矛怒甩,蛇矛嘶吼一声,现了黑蟒妖身,一晃巨柱般粗,数十丈长,大张着血盆海口,冰山鲸牙,一头撞进白禺阵中,东吞一口,西嘶一块,将白禺衔入腹中,搅动片刻,仰天长嘶一声,吐出一道白雾,似乎快慰非常。 白禺惊叫之声大起,再也顾不得攻击楚煌三人,四散奔去。闪得慢的立被踏成肉泥,机灵些的纷纷爬上高树,攀爬飞掠。 嘶聿――嘶聿―― 鸣嗷声慌忙催促,不肯罢休的逼迫白禺向着楚煌他们进攻。向上攀爬的白禺闻声抓树不牢纷纷栽将下来。白禺阵中蓦的噪动起来,一群个大力猛的白禺围成一圈,此起彼落向着圈中扑咬,嘶啦声中,黑皮剥落,现出两团赤红人影。 赤影怪叫两声,两手一拉,现出一把赤色光剑,指着白禺大声尖叫,似乎在叱喝什么。一只高大白禺嗷嗷怒叫,带着几只个猛爪利的,伸展尖爪猱身飞扑。两个赤影人互为依靠,挥动光剑来回斩杀,血花纷飞,残肢断颈不时飞落。 “血灵?”孙绰惊呼一声,对准赤影弹指打出两道紫光,紫光触体即炸,游龙一般将赤影人缚住。白禺见状大喜,正要群拥嘶咬,那光影倏得稀释起来,化成一滩血水。 高大白禺仰天长嗷,众白禺纷纷附和,叫声中有着不尽的欢喜之意。 高大白禺高举利爪,嗷叫声稀稀拉拉停了下来,他又呜哩瓦拉说了一句,众白禺纷纷攀上大树,不一刻走个干净。 他看了看楚煌三人,大步走了过来。楚煌看他高大魁武,却不像一般白禺那么臃肿,广额隆鼻,眉浓目正,毛发极盛。除了鼻准略宽,一身黑毛之外,倒和寻常人类没多大分别。 高大白禺来到三人面前站定,竟然学着人类那样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贵客从哪里来?” 三人齐齐一呆,本以为他即便有些灵智,也只如灵兽一般,没想到却能人语。 楚煌轻笑了一下,“我们三个是路过此地,本来只想略作歇乏,却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们。不知者不罪,还请海涵。” 白禺叹了口气,摆手道:“贵客说哪里话,我们白禺族受制于人,今日多亏贵客相助,我们才得以解脱,恐怕今后仰仗之处尚多。我是白禺族武士白元,相请三位见见我们族长如何?” 楚煌不由摸摸鼻子,微笑不语。心道:我哪作得了两位姑奶奶的主呀。 孙绰凝眉道:“白元将军请了,我看方才那两人好像是血族的血灵,不知可对?” 白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血族乃‘幽冥森林’中的一个显赫族群,喜欢蛰居阴冷僻暗之处,甚少出世。此间与幽冥森林不啻万里,他们又如何跟白禺族扯上关系?” 孙绰轻掠发丝,目露疑惑之色。 白元浓眉紧皱,叹口气道:“这中间缘由我也不太清楚,贵客如有疑窦,可向族长询问。我族长博学通识,乃世间少有的智者,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孙绰小声道:“姑姑,咱们去吗?” 孙茗看了楚煌一眼,轻轻点头。 ++++++++++++++++++++ 三人随着白元来到密林深处一棵千年老树前面。老树粗有十围,黛色参天,枝叶密布,举目看时,只有微薄月光透过缝隙穿射下来。 楚煌四处打量,却不见房屋,奇道:“你们族长不会住在这老树顶上吧?” 白元拊掌笑道:“楚相公真聪明,一猜就着。我听说人类中越聪明的人心思越复杂,对简单的事情反而猜不到。看来楚相公属于……属于……。” 楚煌哈哈笑道:“我属于笨得那种。” 白元也笑了起来,挠头道:“我先上去吧,你们跟在我后面。” 他说完攀着树干,四肢齐动,倏倏几下便爬得没影了。 三人看着高耸入云大树怔了一会儿,暗想白元还真跟他口中的笨人一样,凡事想得简单的很。 孙绰妙目的的,忽然道:“白元不知道,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算不得聪明,能够将纷繁得头绪理出精简的思路才算真聪明呢?” 孙茗掩口笑道:“简单复杂什么的闲时再论不迟,现在紧要的是怎么上去呢?难道像白禺一样爬上去。” 楚煌脑中瞬间闪出孙茗二个美人爬树的样子,不由脸露微笑。 孙绰狡黠一笑,眨着眼眸问:“楚相公,你笑什么?” ,! 第68章 桃之夭夭 最后三天!朋友们!总攻的时候到了!收票!敬礼! ++++++++++++++++++++++ 楚煌忙摇头,道:“咱们快跟上吧,别让人家族长等急了。。” 孙绰面颊一红,“楚相公,除了玉辰衣,你还懂别的神行之术吗?” 楚煌愕然笑道:“没关系,大不了我爬上去便是了。” 孙绰一划金锏,灵力贯注,定在半空,一拽楚煌衣袖,笑道:“二弟,我带你吧。” 楚煌还要逊让。孙绰玉臂轻舒揽着他腰背,低声笑道:“姑姑,我先行了。” 金锏嗡然震鸣,带着两人拔地而起。 孙茗看两人身影消失半空,一个英挺一个娇美,倒颇有几分珠联璧合的味道。红唇微嘟,心头一阵泛酸,顿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轻叹口气,将‘飞云笔’祭起,白光闪动,变作梁栋一般。她脚尖一点,跃身笔上,灵力摧动,飞快赶了上去。 楚煌被孙绰携在身边,香泽微闻,发丝纠缠,凌风飞掠,好像登仙梯一般。 “楚相公,我胳膊好酸?”孙绰轻咬樱唇,小声说了一句。 楚煌闻声一呆,扭头差点碰到她雪净的脸庞,向下看看,离地已远,抬头看看,遥遥无及。 “你也抱住我腰呀?”孙绰浅浅一笑。 “好。”楚煌点头轻轻环抱她纤细的腰肢。滑腻的触感让人心头一酥。 孙绰斜乜他一眼,小声道:“你是真心待我姑姑的吗?” 楚煌浑身一震,抱着她纤腰的手臂顿时发起麻来。 她什么意思呢? 孙绰‘卟哧’一笑,扭回头专注驭锏。 穿过一片茂密的枝叶,眼前霍然开朗。一条粗壮的枝丫上搭着一间质朴木屋,明窗净户,颇有风雅之致。 两人落到木屋前面,楚煌脑中还盘旋着孙绰的话,这次相见,孙绰对他颇为回护,倒忽略了此女颇有狡智,不管是太史紫仪还是孙茗,论起机谋远远不能与她相比。 两人前脚站稳,孙茗便驭笔掠了上来,双手抱着飞云笔,径自走到楚煌面前。 “楚相公,‘飞云笔’是万符之祖,妙用无穷。我把它赠与你吧,等有空闲我再传你各种符咒。你已臻神游境界,学起来应该很快的。” 楚煌见她目光殷切,眉头大皱。 孙绰面露惊色,俏脸煞白,“姑姑你怎么了?为何忽然要将‘飞云笔’赠给楚相公?” “你别管。”孙茗将‘飞云笔’朝楚煌面前一递,樱唇轻咬,“你要――还是不要?” 吱丫一声,木门推开。 一个美貌少女走了出来。三人闻声看时,齐齐一呆。 她看来约摸十六七岁,面容极美,肌肤胜雪。乌发如缎,长可及腰。**修长,泛着象牙般的光泽。她上身仅以白绸缠住胸乳,下身一件短裤刚刚兜住圆润的俏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火辣异常。 莫说楚煌看得目瞪口呆,便是孙茗姑侄也是脸热心跳,低啐不止。 少女毫不在意,微笑道:“我是白禺族的白夭夭,三位贵客快请进来吧。” ++++++++++++++++++ 木屋中空间不大,右壁的木架上放着许多书简,下面摆着一张短案,白禺族的族长白天便盘坐在短案后面。 也许是年老的关系,白天看来甚是清瘦,全身包裹在一件白麻布袍里面,露在外面的肌肤光洁无/毛,丝毫看不出白禺的痕迹。他削腮尖嘴,红光满面,鼓起的额头如蟠桃一般,好像隐藏着无穷的智慧。 白天与三人略为寒暄几句,便以天晚为由,让白夭夭给三人安排歇宿。白元坐在一边的蒲团上面,急得直挠头。只是白天这个族长看来甚有威严,他说话时,白元和白夭夭静坐一旁,分毫插不上话。 待白夭夭将楚煌三人带了下去,白天瞟了抓耳挠腮的白元一眼,轻叹口气,“这就是你找来救白禺族的人?” 白元见族长终于发话,连忙点头,兴奋地道:“我看这三人很厉害的……。”他把三人和白禺对战的景况说了一遍,说起楚煌召出黑蟒妖身,目中闪过恐惧之色。 白天长吁口气,说道:“如此说来,这三人虽然境界尚浅,倒各怀不凡灵器,难怪能打败血灵。” “族长你看他们三个斗得过血影魔吗?”白元一脸紧张。 白天默然片刻,叹道:“这三人不知根底,他们肯帮白禺族对付血影魔吗?人心难测,就算击败了血影魔,焉知他们不会成为另一个血影魔?今日你在阵前反戈,血灵化血遁逃,血影魔不久就会前来问罪。几个长老对你的作法很不以为然呢。” 白元急吼吼地道:“血影魔要来,你们尽管将我交出去便是,长老们怕他,我白元不怕。” 白天瞪他一眼,沉声道:“你以为我和长老们愿意向血影魔百般妥协吗?技不如人,我其奈何?白元,你是我白禺族二十年来第一个迈入脱胎境界的人,全族都盼着你修行有成,大放光彩呢。切不可自误误人。” 白夭夭引着楚煌三人来到木门后面,伸手在地板上一阵摸索,揭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洞门,下面连着蜿蜒的木板阶梯,却是将粗壮的大树掏空了数丈,清洁雅致,简直巧夺天工。 白夭夭见三人目露惊讶,端着烛火笑道:“贵客随我下来吧。” 说着当先顺梯而下,楚煌三人跟在后面,发现木壁以特殊手段烘干,透着淡淡油脂味,却不难闻。木梯后面开着一扇木门,白夭夭推门走进,一间整洁的卧房投入眼帘。卧房自然不大,一张木床几乎将空间占满,窗户便是树身上开着的一个大洞。倒也新巧别致,丝毫不觉得憋闷。 白夭夭盯了楚煌一眼,浅浅笑道:“这便是我的房间了,哪位姐姐愿意和我同住?” 孙茗看不惯她的妖娆样子,指着楚煌问:“他住哪里?” 白夭夭笑道:“下面还有好几层呢?只是房中太多杂物,楚相公怕要委屈一些。” 孙绰看那木床宽不过两尺,凝眉道:“这里住两人都嫌挤,如何睡得下三个人?” 白夭夭轻哦了一声,却道:“我晚上不回来睡的。” 孙绰听她这般说,点头笑道:“如此多谢姑娘了。” 白夭夭道声不妨事,便辞了两女出来。 孙茗樱唇颤抖,想要赶上楚煌说几句话,却被孙绰一把扯住了。 楚煌跟着白夭夭在木梯间折了三次,方在一道木门前面停下,白夭夭推开木门,便有一股淡淡霉味扑鼻而来。她掩着瑶鼻,走过去将窗户开了,让夜风吹了一会儿,怪味才慢慢驱散。 楚煌看房间中空无一物,倒显得颇为宽敞,趴在窗口觑看,繁星在天,银月倒挂,仿佛触手可及。树叶沙沙,夜鸟咕噜之声如在耳畔,让人心驰神移。 “楚相公,我给你寻些被褥来吧?”白夭夭轻撩长发,扑闪着明亮的眼睛说道。她睫毛长长,像一只俏皮的小鹿。肌肤雪白如缎,月华洒在身上,仿佛玉人。 楚煌轻笑道:“不必了。我们修行之人没那么多讲究。” 白夭夭点亮壁上烛台,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两个浑圆如瓜的坚果走了进来。 “楚相公,你渴了吧?这是我们招摇山的‘白露实’,请你尝尝。”白夭夭一脸殷切地将手中圆瓜递了过来。 楚煌道声谢,接在手中。入手沉重,‘白露实’以厚厚坚皮包裹,呈明黄色,上面有些细腻的纹理。 楚煌正拿着端详,却见白夭夭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果实上一抓,揭开一个圆溜的皮盖。楚煌举起果壳细看,却找不出一丝缝隙,他试了试果壳硬度,竟然坚如铁石,不由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暗道:白禺族的利爪让人心悸。 “很硬呢?呶。”白夭夭娇笑着将剥开的果实递到楚煌手里,又将他手中的要了过去,如法施为。 楚煌刚捧起‘白露实’,便觉着甜香扑鼻,里面却是澄色的果水。白夭夭就着樱唇轻啜了一口,红艳小舌在唇角飞快一溜,甜笑道:“喝吧。” 楚煌尴尬一笑,低头喝了一口,果然甜爽腻人,赞道:“不错。”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刻便喝了个底朝天,白夭夭喜孜孜的将果壳收起,朝着楚煌摆摆小手,脚步轻快走了出去。 ,! 第69章 你是谁 楚煌趴在窗口呆了一会儿,脑中瞬间闪过许多人和事。。忽然省起自己将阿璎丢进‘紫芯梧桐’很久了,想要叫她出来关心一下,看看夜色已深,只好作罢。 坐在地板上,将这些天收获的灵宝盘点了一下,琢磨着‘紫芯梧桐’中还藏着多宝道人的肉身。这家伙竟然有多宝之名,但愿不是浪得虚名才好。 楚煌在他身上搜了一下,在搭链中发现一个牛皮袋子。传些灵力上去,牛皮袋立时白光流动,显然是件灵宝。不由想起财生主那极善装承的乾坤袋来。牛皮袋却无灵力伽持,楚煌拿在手上掂了掂,轻如无物。抓住两角一倒,只听哗啦阵响,五光十色的物事堆了一地。 楚煌在那团物事中随意翻看,拿起一根艳红如珊瑚管的羊角,足有一尺,光泽绚烂。他听白如萱说起过因为‘金羚赤角’追击多宝道人的事,暗想,“这可能便是那只赤角了。听说它能打磨出很多归藏饰物,有空闲倒要好好研究研究。” 楚煌又拿起一根两寸长的黑铁片,看起来跟把钥匙差不多,灵力贯聚,啪的一声伸展一尺有余,变成一条黑糊糊的戒尺。楚煌一看失笑,见那戒尺上隐现一只爬虫纹理,那日在忘川谷中多宝道人多半便是以此物收了许、成二人兵器,好像叫什么‘粘龙铁尺’来着。 楚煌翻看了一会儿,见里面五花八门,多半是些小物件,有些样子古怪的也看不出作何而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阵困意袭来,楚煌依然用牛皮袋子一股脑儿装了,投进紫芯梧桐之中。 烛火慢慢燃尽,木屋中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寥落月光透过窗口,送来一片斑驳树影。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静夜之中分外清晰。一双雪白的赤足闪了进来,走到窗口,将窗板轻轻合上,些微月华顿被挡在门外。 那人将柔软的发丝轻轻掠在身后,跪坐到楚煌身前,呆坐片刻,似乎怀揣心事,又好像在适应房间中的黑暗。 口中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她慢慢俯身到楚煌面前,直到鼻尖碰触,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嘴角勾起一丝甜笑,抬起修长结实的大腿跨跪到他身体两边,拉开他胸前衣襟,伸出俏皮小香舌在他结实的肌肤上**。 “谁?”楚煌感到胸口不时撩过绵软和清凉,神思一醒。脑袋中传来一丝痛楚,喉咙发干,似乎残留着洒的甜香。 “我何时喝酒了?”楚煌脑中一阵昏沉。一头乌发轻轻擦过颔下,胸口传来湿热的触感,很舒服又有些难受。楚煌挺了挺身子,发觉身上虚压了一个人,一惊非小。 “你到底是谁?”楚煌迟疑着问了一句。触手欲推却碰到一片温软滑腻的肌肤。心头一震,“难道她没穿衣服?” 楚煌微感恍惚,低声问道:“孙仙子,是你吗?” 那女子动作微顿一下,便接着舔吻起来,柔软的小手朝他裤子上摸索。 楚煌以为猜着了,稍稍安心。伸手按住她柔腻的香肩,苦笑道:“你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不怕被孙绰发现吗?” 女子娇躯一震,拉开他的裤口,伸手探了进去,倏又飞快缩了回来。 楚煌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谑笑道:“吓到了吧。” 女子含糊的应了一声,身体微微向下移动,纤细的手指在他肚腹和腿跟微划。 楚煌挤挤眼睛,觉得那细细的划痒好似来自梦中,吃力地晃晃脑袋,轻哼道:“茗儿,别闹了,今天好累。” 身上女子蓦的一声轻叫,撑着他的胸膛仰起无限美好的上身,长发披散到臀部以下。 楚煌倒抽口凉气,刹时进入到一个湿热逼仄的所在,惊得坐了起来。两人齐齐痛哼一声,楚煌脑袋碰到两团绸布包裹的挺拔柔腻,心头一震,伸手摸到她背上两指宽的束胸,惊问道:“你是白姑娘?” +++++++++++++++++++ 一丝明光从木窗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楚煌心有感应,立即翻身坐起。上前推开木窗,窗外明光大亮,叽叽喳喳的禽鸟觅食之声此起彼伏,到处充满勃勃生机。 笨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楚煌心头微动,来人刚要砸门,只听白夭夭一声娇喝:“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夭夭,这才几天不见,你可更加好看了。” “大哥,你记性不好,咱们昨天还躲在小树林里偷偷看过她来着。” 一个声音怪叫道:“大哥,二哥,你们太坏了。偷看夭夭姐都不叫我。不过你们看也是白看,阿爸说了,夭夭姐是要给我做老婆的。” 大哥急道:“夭夭这么好看,给你一个人做老婆多可惜呀,应该给咱哥仨儿做老婆。” “就是,就是。”二哥连声附和。 “你们三个闭嘴。”夭夭怒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大哥道:“我阿爸说了,白元那老小子伤了血灵,惹出了大祸。” 二哥道:“阿爸说,要拿住白元和他的同伙,交给血影大王。” 小哥道:“把白元喀嚓了,免得他跟我抢老婆。” 楚煌快步拉开木门,门前站着三个小山一般的白禺人,皮糙肉厚,体壮如熊。不同于寻常白禺,他们都在腰间围一条皮裙,从面目上隐约能看出年龄。 夭夭站在一边的木梯上,上身穿一件跟肚兜差不多的吊带白衫,下身穿件长不及膝的紧身短裤,粉光致致,乌发漉漉,大概是刚洗过澡出来。 楚煌双目一亮,眼中就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想起昨晚木屋中的缠绵,顿时心头一热。 夭夭粉颊微烫,对着三只白禺板起面孔,“楚相公他们都是我爷爷的客人,白元有无过错也还没有定论,风长老有什么权力来我爷爷的屋子里拿人?你们三个,给我出去。” 白耳最长的大哥干笑道:“夭夭你别生气,我们不是想看看你嘛。” 老二、老三连忙讪笑附和。 小哥兴奋地道:“夭夭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阿爸说今天要向族长提亲,讨你给我做老婆呢?” 楚煌瞅着他树桩一般的身板,树熊也似的厚掌,再看白夭夭娇花嫩蕊般的身子,暗道:这算什么好消息了。 夭夭脸色阵红阵白,指着门梯咬牙道:“出去。” 哥仨儿不敢违拗,灰溜溜的爬着楼梯上去。 “三弟,我看夭夭不喜欢你呢?估计是你太弱了,他还是喜欢我这种强壮的,回头跟阿爸说说。”大哥撇嘴说道。 “对,对。三弟平时太懒了,又贪玩,我看白大婶家的阿花倒跟你挺配。”二哥连声附和,落井下石。 “族长家的房子太窄了,木梯又绕,等夭夭姐见了我们家的大房子,一定会喜欢我的。”小哥一脸不以为然,满怀信心的加快脚步。,! 第70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 “风长老早就想让我嫁到他们家,和爷爷提过几次,爷爷都以我年纪小为借口拒绝了。这回阿元哥得罪了血影魔,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阿元哥是爷爷最钟爱的弟子,也是族中最强壮的武士,二十年来最有希望脱胎**的白禺。风长老若以此作要胁……。” 夭夭抬了一下美目,又飞快低下头去。 “你便是因为不想嫁人,才跟我……那样的吗?”楚煌叹了口气。 夭夭惶然看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咬嘴唇,说道:“我们白禺族没有人类那么多礼法约束,越是强大的白禺越有支配的权力。如果不是因为我爷爷是族长,我也没有选择的可能。现在整个白禺族都被血影魔控制了,如果留在族中的话,我早晚会被他……糟蹋掉的。” 楚煌问道:“听你们的说话,好像都对这个血影魔畏惧的很,他到底是何来历?真有那么可怕吗?” 夭夭清澈的眼眸中闪过恐惧之色,“叫他血影魔是因为大家看不到他的身体,只有一片血红的影子。被他咬过的人要么变成血灵,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要么,化为一滩血水。他手下有许多血灵,能发出让白禺头痛的声音,可怕得很。” 楚煌看她韵致楚楚,怜意大起,轻抚她柔顺的乌发。 夭夭身子微僵,就势靠在他胸前,白皙的脸蛋贴在胸口,“楚相公,你是夭夭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呢?昨天阿元哥跟爷爷说你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夭夭就在想,是不是上天可怜我,赐给我一个夫郎呢?听爷爷说,人间的好男子不会让真心爱他的人流泪,楚相公,你会疼我护我吗?我那么主动把自己给了你,你会不会认为夭夭轻浮?” 楚煌觉着怀中的温软娇躯微微颤抖,低头一看,夭夭早成泪人一个,珠泪沾湿了前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轻轻托起她雪嫩的俏脸,细细将颊上珠泪吻去。 “楚相公……。”夭夭眼眸微眯,脸蛋好像红透的苹果。 楚煌暗自一叹,轻啜她莹润的小耳,低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夭夭明眸一亮,伸臂搂住他脖颈,轻轻道:“我听爷爷讲过,这首诗讲一个正值年华的女子,持家有方,人人都想娶她。楚相公肯要夭夭了吗?” 楚煌笑道:“咱们早就合为一体了,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我家夭夭可是抢手货,不是刚刚走了三个竞争者吗?” 夭夭俏脸绯红,眼眸中直欲滴出水来,腻声道:“昨天阿元哥说相公有一把蛇矛,硕大无朋,能生吞白禺,撕裂血灵。夭夭不知轻重,都被相公整治坏了。” 她说着眨眨明眸,一脸羞意伏在他胸前,手指尽在胸口打转。 楚煌暗叫要命,伸手在她挺翘的臀股上捏了一把,狠声道:“是啊,相公这把矛惯会降妖伏怪,昨天竟然有只小妖精不知死活送上门来,缠着我斗了半夜,也不知她服了没有。” 夭夭轻叫一声,赧然道:“相公你好坏呢,知道是我了还将错就错,人家那里现在还疼着呢?……原来你跟孙茗姐姐的关系不寻常呢?怪不得她看着我凶巴巴的呢?你以后可不能让她欺负我。” 夭夭抓着他大手轻轻摇晃,有些撒娇的口气。吊带衫下波浪微动,隐现两团雪柔,大概匆忙出来没有用绫绸束胸。楚煌脸上一热,夭夭身段轻软,柔弱无骨,两团胸乳却经他亲手鉴定,规模绝不在孙茗之下。 楚煌知她误会了自己跟孙茗的关系,也不好跟她解释自己跟孙茗还没到那一步。摸着她柔滑的脸蛋含糊微笑。 “夭夭,我看你不像白禺族人呀,都没有尖尖的白耳朵。”楚煌笑着问道。的确,夭夭肌肤如雪,五官精致,说她是人类绝对没人怀疑。 夭夭眼眸一黯,叹口气道:“不敢欺瞒相公,夭夭的确是人类呢?我父亲五十年前就脱胎**,他修为有成之后到中土闯荡,又认识了我娘。听爷爷说,我娘可是人族中着名的美人呢?” 楚煌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心道:夭夭的父母既然都在中土,又为何将夭夭丢给爷爷抚养呢?这中间怕还有些曲折。 楚煌怕说到夭夭不快处,见她笑得开心,点头道:“能生出夭夭这般美人,你娘自然也是极美的。……那三个家伙既然敢下楼拿人,想必风长老也该到了,咱们要不要上去听听他们怎么说话,若是白天族长真的将你许给了那几只笨货,相公就只好带你私奔了。” 夭夭正要说话。楼梯上轰隆大震,一团黑球顺着木梯骨碌碌滚下来,却是风长老那矮胖的老三。 小哥麻利的爬了起来,擦了把汗,看到夭夭睁圆的眼眸,大为尴尬,“夭夭……” 楼上传来一声娇叱,楚煌微微皱眉,一紧夭夭纤腰,飞一般掠上楼梯。 “夭夭……,哎,小子,你把夭夭带哪里去,小心一点,这楼梯不结实。”小哥气喘吁吁爬梯急追。 一楼上人头涌动,五六条黑壮白禺几乎将空间塞满了。孙茗两个站在门口,一个笑意盈盈的提锏叉腰,一个柳眉倒竖俏脸阴沉。 “还有谁想娶我们两个?”孙茗冷喝一声,怒意不息。 楚煌一按梯栏跃了过去,问道:“你们没事吧?” 孙绰浅浅一笑,孙茗神情微松,待看到她身边的夭夭,又是眉头大皱。 “这些都是什么人,大早上就堵在门前聒噪?” 夭夭连忙上前扯着她衣袖,娇声道:“姐姐,不好意思啊。今天四大长老来和爷爷商议昨天的事,这些都是他们的后辈,白禺族久居森林,行事不及人类温和识礼,有冒犯的地方请你看在相公面上,不要计较。” 孙茗看她穿着比昨天保守一些,又声音娇嫩,言语温柔,便没有拂袖而去,听到后来,不由娥眉一紧,“为何要看楚煌面上?他何时跟白禺族交情这么好?” 夭夭面颊红透,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孙绰心头一动,微笑道:“白姑娘,昨晚多谢你给我们姑侄两个腾出房间,却不知你在哪里过得夜?” 夭夭大感羞赧,手足无措向楚煌看去。 孙茗心头咯噔一跳,她性情要直一些,却非愚笨。见此情景哪还看不出她跟楚煌之间有些不寻常,“难道你们……?” 夭夭心头微慌,小声道:“姐姐,你跟相公相好在前,我不敢抢你的位置。你们人类的男子不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吗?” “谁是你姐姐?”孙茗俏脸煞白,指着楚煌质问:“楚煌,你可对得起我?”,! 第71章 失和 楚煌凝眉不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孙茗心头大恨,雪腻五指旋如清莲,乍收乍合,手掌蜿蜒如赤练摆尾,打出一道光电,将木门搅为粉碎。她目中泪光闪动,咬牙掠进木屋,从窗口掠下。 “姑姑――。”孙绰面露苦笑,狠瞪了楚煌一眼,追了出去。 “怎么回事?”白元从洞口伸头下望,眉头大皱,“你们都呆在下面围看什么,都给我滚上来,楚相公,你两位朋友呢?请一起上来吧。” 白元在族中颇有威信,听他发话,那些白禺即便心有不满,也只得嘟囔着嘴往梯上爬。他们大都是风、雷、水、火四大长老的亲友后辈,本想借机看看族中第一美女白夭夭。不料撞着孙茗姑侄两个,他们性情粗憨,见孙茗、孙绰两人生得美貌,于是生出讨老婆的心思。听在孙茗耳中却认定是言语猥亵,她性情狠辣如何受得了这个,一脚就把带头起哄的小哥踹下楼去,唬得大哥,二哥登时龟缩了起来。 “你怎么不和孙茗姐姐解释?”夭夭走近楚煌身边,目有忧色。 前辈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夭夭只道因了自己莽撞介入,搅得孙茗醋意大发,气怒远走。心里先存了几分愧疚,见楚煌无动于衷,又不免兴起一丝兔死狐悲的忐忑。 楚煌知她推人及己,自个怕要成了见了新人忘旧人的薄幸儿,暗自一叹,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其实……我跟孙茗并不是你想象的关系,你……才是相公第一个女人呢。” 夭夭粉颊一红,眸光大亮,放下心来,在他面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欢喜地道:“相公也是夭夭第一个男人,惟一的男人,永远。” +++++++++++++++++++ “夭夭,这两颗白露实不是我昨天才摘给你的吗?你怎么就喝光了。白露实有酒粕之称,它的果水用来兑酒,一滴能酿一坛呢?你虽然善饮,也要顾惜身体才是。” 夭夭引着楚煌刚爬上木梯,就见白元拿着两个果壳,絮絮叨叨说着。夭夭面颊绯红,劈手夺了过来,慌乱地道:“这两个果壳不是被我埋掉了吗?你怎么找到的?” 白元挠挠脑袋,干笑道:“大早上的,我见你自个跑到树林里,也不知忙活些什么,一时好奇,跟过去看了看。……你要白露实总这般喝的话,我可不能再找给你了。” “谁要整天喝这东西。”夭夭娇嗔一句,见楚煌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将果壳塞还白元,轻哼道:“不说了,快把这东西扔掉吧。” 白元‘哦’了一声,摇头晃脑出门去了。 夭夭轻叹口气,尖巧的下巴微抬,小心问道:“相公,我用白露实醉倒了你,你会怪夭夭吗?” 见楚煌郑重点头,夭夭眸中一慌,眼圈却要红了。楚煌忍着笑道:“你差点让相公做了糊涂鬼,夭夭那么美的身子若是稀里糊涂消受了,岂不是要遗憾终生。你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相公该不该责怪?” 夭夭破啼为笑,忽的抬起脚尖在他脚上踩了一记,红着眼嗔道:“就要你做糊涂鬼,谁让你精神起来弄得人家那么痛。” 楚煌失笑道:“是谁昨晚说会很美呢?” 夭夭轻咬樱唇,白他一眼,小声道:“又痛又美呢。” 楚煌见她眸含春水,一副欲羞还怯的模样,心头升起无限满足。倏又忆起孙茗伤心欲绝的样子,眉尖微挑,对忽然而来的黯然情绪颇感不悦。 夭夭初为新妇,一腔心事全系在楚煌身上,见他面露不快神色,悄然握住他的大手,欲言又止。 楚煌若有所觉,四目相视,不由莞尔一笑。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 白天仍然端坐短案后面,侧首坐着一个发髯如狮的中年白禺,眉骨很高,突吻平准,面目跟猩猩相仿佛。她身躯壮如铁塔,穿一件虎皮大衣,往那一坐,简直像虎踞龙蟠,雷打不惊。 楚煌见那人跟方才那哥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低声道:“那人便是风长老吧。” 夭夭点头应是,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风长老看到夭夭走了上来,双目一亮。见她跟白元说了几句,便跟身边一个青年男子低声交谈,神态亲昵,顿时大感不悦。 轻咳一声,风长老闷声道:“夭夭身边的少年,是否便是昨日打死打伤众多族人那个?” “不错。”白天眼皮一抬,古井不波的说道。 风长老道:“便是撇开血影魔不谈,此人杀伤那么多族人,怎么能像客人一样请进族长的居处。我白禺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欺负了。” “为何要撇开血影魔不谈,风长老何不问问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欺软怕硬了呢?” 声若洪钟的声音传来,一高一矮两只白禺出现在门口。楚煌闻声看去,只见那高的几近一丈,双耳尖尖,面孔白皙,竟然颇为俊美。矮的是个不满三尺的老者,面上沟壑极深,好像风干的橘子皮,弯腰驼背,手上拄一根木杖,背着腰微微咳嗽。 风长老冷淡的看了两人一眼,高声道:“不知雷长老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族中白禺被外人杀伤,作为长老,我老风还问不得吗?” “不知血影魔在风长老眼中又是何样人?想来该是我白禺族的太上族长了吧?” 驼背老者怒哼一声,好像平地响起一声炸雷。楚煌心中一讶,想不到那洪钟大吕的声音竟是这具瘦弱身躯发出来的。 “你……?”风长老不妨他言语如此犀利,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心头大恨。 白天轻咳一声,勾起眼皮,干巴巴笑道:“雷、火两位长老,既已到了,便请入座。” 雷鸣、火弩两人向白天略为拱手,依言在他右首坐下。 白天还了一礼,温声说道:“昨日之事,三位长老已然尽知,想必都有定见。究竟如何处置,还请三位有以教我?” 风长老一拱手正欲开言。雷鸣冷哼一声,一磕木杖,“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白元伤了血灵,将他交给血影魔便是?” 风长老闻言一愕,这话本是他要说的,稍时回过味来,明白他说的是反话,讪讪放下手来。 白天扭头说道:“风长老有何想法,还请明言?” 风长老挠挠黑头,一指楚煌:“他们三个既然是血灵下令捕抓,我看不如就将他三人拿了,血影魔面前也好有个交待。” 雷长老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低声骂道:“为虎作伥。” 风长老大怒,喝道:“雷鸣,我风野行事,完全是为合族父老着想,血影魔神通广大,你等不知韬敛,非要给族中招来灭顶之灾,方才心安吗?” 雷鸣提起拐杖,指着风长老骂道:“风野,你这奴颜婢膝的东西,一味向血影魔献媚。不是为虎作伥又是什么?你有何面目做我白禺族长老?” “你……老匹夫,气杀我也,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风野浑身发抖,一拍短案跳了起来。 雷鸣唬了一跳,一拍火长老,叫道:“火弩,你是掌刑长老,风野敢欺压我,你必须得制裁他。” 火弩眉头大皱,默然不语。 “好了。”白天浓眉一轩,急喝道:“两位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小辈面前成何体统。” 他须发皆白,长眉抖动,自有种威怒之意。风、雷二人面面相觑,乖乖地的坐了回去。 ,! 第72章 血祭先祖 求会员点!求推荐!求收藏!名次掉了,汗~~哪位大侠能砥中流?哪位书友可驾云雾?送我一程,大谢! ++++++++++++++++++++ “火长老,你素来稳重,对于这件事可有处置良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白天面色略和,开口问道。 火弩面容一整,拱手道:“敢问族长和两位长老,族中还有多少人记得我白禺族渊源?” 风野一脸不耐烦,粗声粗气的道:“我白禺族世居招摇山中,哪里来得什么渊源?” 雷鸣撇嘴道:“风长老粗鄙不文,难怪我白禺族英才难继,每况愈下。据我所知,白禺族祖自天山之下,天狼州北原。五百年前,天齐帝龙起天下,我先祖聚众相随,屡立战功。白禺趋动如电,目贯阴阳。只要脱胎为人,修为便可一日千里。我先祖白典、白贯都是大雍有名战将。” “对,对,我老爷子传下一篇竹简,上面好像有这些东西,只是我老风记性不好,一时想不起来。”风野一拍脑门,嘿然笑道:“对了,我先祖风后乃是大轩辕帐下大将,那可是中古的事了,我白禺族果然源远流长。” 雷鸣鄙夷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可惜后来,我先祖随征南荒,天齐帝暴卒于途。九大皇子争嫡夺位,先祖勇略过人,遭人忌恨,被勒定殉葬。族人难以北返,只能流窜荒山之中。” 白天也叹道:“祖宗事业让人唏嘘,三百年来,我族中无人出仕,祖宗虽为雍廷立下汗马功劳,后辈几人能记。祖先鸿业难以光复,天狼北原家乡如同梦幻。身为族长,白天惭愧无已。” “族长――。”火弩长身一揖,诚肯说道:“白禺族虽被雍廷遗忘,但我族人天生不凡,自有人惦念在心。族长以为血影魔阴谋操控我族,事出偶然吗?当年,天狼原十族,号称上古灵泽,天赋独异。白禺、青狐、赤鹤三族,尤为绝伦。被天齐帝册封为‘狼锋三卫’。” “青狐、赤鹤两族与我们命运相似,天齐帝崩后,三族流落,他们便聚居东边青丘山上,也倍受血影魔欺凌。我观今日天下云动,血影魔野心勃勃,他让血灵操练族中武士,捕抓山中生灵。恐怕将来还要驱使我们为他打仗。” 此言一出,几个长老相顾失色,小辈们群起哗然,也不知兴奋还是恐惧。 白天沉吟着慢慢点头:“火长老好一番见地,让人茅塞顿开。依你之见,我族应该如何自救。” “族长明鉴。”火弩目射奇光,感叹道:“如今之势,我们非但不能任他摆布,还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互为援手。愚意以为,我们应该先与青丘山赤、青两族捐弃前嫌,解开夙怨,再援请高手,摆脱血影魔控制。之后举族北返,向雍廷请命,恢复我祖宗名爵。” 风野目瞪口呆,哂笑道:“火长老巧舌如簧,你这番打算倒是好的,可那血影魔神通非凡,便是合三族高手,恐怕也难以撼动。别说举族北返,恐怕招摇山尚未迈出,便做了孤魂野鬼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族人原本群情激奋,听闻此言又不免忧虑暗生,相互议论起来。 寥落的掌声响起,楚煌笑了一笑,在众中惊讶的目光中,走到短案前面。 “你便是风野长老吧?” “你这小子有何话说?”风野斜他一眼,不屑说道。 “长老所言确实思虑周至,一针见血。”楚煌微微一笑,“不过,风长老若能舍得一物,族中必然坦然无虑,种种困难便可迎刃而解。未知长老可能舍得?” 风野听的一愕,哈哈笑道:“风某身上真有此物,你倒是取来试试,若真能如你所说,白禺族光复祖业,我又何惜区区一物。” “长老这是允了。”楚煌目露异色,对着白天大声问道:“族长所谓光复祖宗名爵,率族北归之计是否矢志不移?” 白天凝神顺目,双掌相合,放于身前。陡听此言,不由眉骨耸动,目射神光,颓唐之色一荡而空。 “这人谁呀,竟敢对族长如此无礼?” 众多后辈聚在一处,见楚煌排众而出,口出大言,一时议论纷起,暗暗对他指点不休。 楚煌目视白天,对周遭非议恍若不见,长身玉立,静待白天一语。 白天目中神光收敛,默然一笑,“但教我白禺族得以中兴,白天虽肝脑涂地,绝、不、敢、辞!” “好!好!好!”楚煌击掌而叹,转身对风野恭谨一揖,“风长老为光复祖宗大业殒身不恤,来日功成,楚煌必以金樽御酒告慰你的――九泉之灵。” “你说什么?”风野笑容一僵。 楚煌面容一冷,手上急甩接连打出八道金砂,狂荡肆恣,金霞万道,条条如青藤怒蟒将风野缠裹其中,炙烈之气犹如火锻,死勒着他雄壮的肢体,皮毛焦糊,臭气扑鼻。 “你干什么,……阿爸?”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风野三个儿子咆哮着抢了过来,楚煌运起凤炎真劲,削出火焰尖刀,开阖处如同长枪大戟,浓炎滚滚,夭如火龙,三人武力平平,如何能挡,只能圆瞪着黑眼珠抱头鼠窜。 “呃――,”风野嘶吼一声,被定魂砂炙烈抽魂之焰困住,奇痛难忍。“小子,我乃白禺族掌兵长老,你不过客居族中一行人,安敢私心害我?” 楚煌轻哦一声,笑道:“若非为白禺族兴振,为尔族先辈剿杀不肖,我楚煌一介外人,何苦揽这场干系?” “胡言乱语……。”风野急怒挣扎。 “掌兵风长老贪生怕死,堕我族风,奉族长令,就地格杀。” 楚煌看着白天,厉声喝道,双目斜睨,见大伙惊怒疑惧之色,不一而足。袍袖微动,弹出两团火球,炸入金砂之中。 “住手!楚煌,你到底意欲何为?”白元见楚煌对风野突下杀手,族长低眉顺目,却似无动于衷,不由急的跳脚,握紧双拳站了出来。族中武士看白元趟头,各自摩拳擦掌,围逼上去。 “都做什么?诸长老在此,小儿辈谁敢动手。白元退下。”白天厉喝一声,跽坐而起,神威凛凛。 “可是他要杀风长老?”白元一指楚煌,满面诧异。 “我阿爸无罪,请族长主持公道。”风大以为族长要亲自出手,忙跪到白天面前,高声求情。 “这小子敢偷袭我阿爸,应该千刀万剐。”风二急吼吼地嚷道。 “让他……魂飞魄散。”小哥对楚煌的火焰刀心有余悸,结巴说完狠瞪了他一眼。 “爷爷……。”夭夭嘴唇颤动,看了看卓然站立的楚煌,明眸中掠过一丝坚决。 白天从短案下拿出一支碧绿竹杖,拄持站立,雪净布袍一尘不染。雷、火二长老看到碧玉杖,神情一肃,连忙整理衣饰,站在白天身后。 白天轻咳一声,上前两步,沉声道:“风野卑躬屈膝,奴事血影魔,大丧我白禺族气节。火弩长老言是,今后,只要能引领我白禺战败血影魔,光复祖业,北返天狼原的,不拘种族,我必重用之。” 他顿了一顿,见众门人面上都有肃穆之意,满意一笑,“楚相公勇武超拔,智谋过人。我现在向禺神起誓,封他为我族掌武长老。风野有辱尊位,今已忏过,自愿血祭先烈。今后,再有人敢言卑事血影魔者,便与风野一例。” “哈哈哈哈……。”风野怒极而笑,厉声道:“白天,你勾结外人,阴谋欲置我于死地,我风野不服。我乃掌兵长老,世代传承,你这个饴羞祖宗的老畜生,你休想屈杀我?”,! 第73章 杀不死 感谢书友风火特使打赏本书5888--绿@色#小¥说&网--币,真乃大手笔! +++++++++++++++++++++ 白天淡眼斜瞅,冷声道:“送他上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楚煌点头上前,反手幻出一团炙阳光球。 “不,”风小怪叫一声,大张着双臂挡在风野面前,一张黑脸又是畏怯,又是惊怒,浮胖的身体不住颤抖。 “野小子,我阿爸跟你无怨无仇,你……你不能杀他?” 楚煌不为所动,十指收束,缠在风野身上的金砂气索毒蛇一般蠕动绞紧,贴附其上的凤炎真劲勾吐着细小火舌,如鸾刀,如獠牙,勾扯肌肤。定魂砂和凤炎真火,一砭灵窍,一焚肉身,这种煎熬,便是真仙也捱不过一时三刻。 “呃――。”风野发出一声闷吼。 楚煌在炙红光球上虚推,光团顿如银河倒泻,流星飞坠,炸在风野身上,轰然一声,连同肉身化为光屑。 “阿爸……。”风小惨呼一声,扑了过去。风大风二唬着双目抱作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楚煌暗吁口气,向白天恭行一礼,“多谢族长厚待,楚煌定不负族长所望。” 白天见他神情自若,目光清正,轻轻点头,向众人团团一揖,高声道:“诸位,今日之事,众位首领皆予其会。风野卑事贼酋,我已杀之。血影魔飞扬跋扈,奴视我族,后生怯懦,有辱先祖威名,种性根骨。今日血祭祖宗,与血影魔誓不两立。尔等退去,须要精演武士,以备后患,不得懈怠。白元,着你将楚相公继任长老及风野伏法始末通告全族,你身为族中第一武士,必为战时领袖,务必小心在意。” “是。”说到拒敌大事,白元不敢违拗,连忙躬身应命。 “风氏孽子如何处置?”雷鸣一顿拐杖,插了一句。 白天看看软瘫在地的风大、风二,又瞧瞧痛哭流涕的风小,眉头大皱。他本是大有怀抱之人,可惜四大长老权势极大,他虽为族长,却颇觉掣肘之忧,施令之难。昨日,白元拒杀血灵,风野便借此发难,重提夭夭配嫁风氏之事,图谋壮大一己势力。白天看似宠辱不惊,心中却大为恚怒。楚煌中道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拘杀风野,看似铁血孤胆,背后却离不开白天的默许。 如今风野已死,三子皆非栋梁,本已无足轻重。雷鸣性情刚挚,心胸却嫌狭窄,他与风野积不相能,陡然提起此事,分明有斩草除根之意。 白元看白天捋须不语,忙道:“我先将他们关起来。” 雷鸣冷哼一声,双目开阖如电,阴森森地道:“风野犯下的,可是叛族之罪。谁敢包庇他的后人?” 白天含糊笑道:“雷长老以为该当如何处置风野三子?” 他把雷鸣口中的后人不着痕迹的改为三子,便是不想雷鸣借机对风氏门人大加屠戮,强敌在前,这个时候在族中大斥异己绝非良策。 “风野因何而死?乃是为了统一全族的士气,战心。俗话说,重疾下猛药,白禺族安逸以久,和风野这样为保一己私利,不求救亡图存,得过且过的人,一定不在少数。风氏三子,托庇长老门下,浮华庸碌,不思进举,长老亲子尚且如此,就无怪我白禺族英才奇缺了。今日斩杀风野,就是为了给这股逆流一个警示,一个鞭策。世间叛族大罪,安有杀父而赦其子的道理?” “武士何在?”雷鸣提起拐杖向风野三子指了指,“将风氏孽子带下去,曝尸三日,以儆我民。” 白元心中大愕,急道:“风大三人素性朴直,并无不赦之罪呀。” 雷鸣以杖击地,冷声道:“还不动手。”便有门人弟子大步冲上将风野三个儿子辖制起来。 “请长老法外施恩。”白元屈膝抢上,伸手拽住雷鸣衣摆。 雷鸣怒哼一声,一脚将他踹个跟头,“值此强敌伺犯之际,妇人之仁,岂能救危难?” “阿元哥――,”夭夭惊呼一声,跑上前去,将白元扶了起来。“雷爷爷,难道滥杀无辜,便是仁者所为吗?” 雷鸣闻言一愕,呵呵笑道:“雏鹰要振翅,乳燕想投林,小家伙也会问难了。血影魔挥起屠刀欺凌族人的时候,可有仁恕一说?” “势不容情,押出去吧。”白天叹了口气,缓缓道:“白元监斩。” “族长?我……。”白元一惊。 “令出无回。” 白元额头见汗,面孔发赤,见白天嘴眉紧抿,俯身应是,自去招呼武士将风野三子**木屋。 “饶命,族长饶命。” “白元救我。” 风大、风二见族长令下,登时惨嚎起来,风小惊惧已极,抱着门框死活不肯撒手。 火弩微微皱眉,捻着唇须,沉吟道:“现在首要之事,便是派遣使者,与青狐、赤鹤两族互通声息,解开误会,共同对抗血影魔。” 白天点头道:“此事至关重要,族中谁堪此任?” 雷鸣捋着山羊胡子慢慢说道:“我们和青狐、赤鹤两族的恩怨,无非是当年争夺领地起了纷争,只因年代久远,怨怼牵缠,遂至不相闻问。想我们本都是天狼原一脉,后来又同在天齐帝麾下为将,两族族长只要不是冥顽不灵之辈,大敌当前,岂不知握手言和?” “雷长老言是。”火弩道:“此事不如便由我和楚相公走一趟吧。” 白天微微点头,又皱眉叹道:“这些年,我族中人才凋零,竟至二十年出不了一个脱胎**的。身为族长,不能行督导之责,至为惭愧。” 雷鸣重重一哼,叫道:“如今白禺族面临泰山压顶之势,无忧谷那位,就不肯出来援手吗?” 白天和火弩相顾无言,略有尴尬之色,竟然没人接他的话头。 楚煌奇道:“无忧谷却是什么地方,里面莫非藏着和族中甚有渊源的高手?” 雷鸣见白、火两人不答,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白天干咳一声,“如今之计,还是结连赤鹤、青狐两族互为倚护,至于无忧谷中那人,若是事情走到那一步,我白天便拼了这张老脸也要请她出山相助。” 火弩轻叹口气,“事不迟疑,我和楚相公这便动身前往青丘山吧。” “想联合青狐、赤鹤对抗血影魔,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都觉如在耳畔,更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心头齐齐一惊。 “阿爸――,阿爸是你吗?”风小面露狂喜,大声叫道。 那声音冷哼一声,“雷鸣、白天,你们好毒的心肠,竟然想让老子断子绝孙,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我这便化作厉鬼,向你们这群老狗索命来了。” “风野?难道真是风野?” 白天几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到楚煌身上。风野是被他金砂灵火炼化,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金蝉脱壳不成? ,! 第74章 九阴白骨爪 “你活着时不过是个卖族求荣的小人,如今做了死鬼,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楚煌冷笑一声,双目微阖,潜运道息,腹中魈丹‘嗡’的一振,金光大盛,一股莫可沛御的灵力充溢灵窍,游走周天,穿玉府,射云霄,眉心一炸,现出一道小蛇般的蜿蜒金线,烛如天眼,猛然射出一道神光,灼灼如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木屋被金光笼罩,神鬼难藏。众人搜目细看,只见墙角地板上多了一片暗红血渍,心头惊疑不定。 那声音痛哼一声,血渍也好像禁不住明光照射,缓缓向壁角洇去,侧耳静听,尚有轻微的‘唧咕’之声。血渍越拉越长,好像研出的脂粉慢慢化开,色泽愈红,渐渐凝成一团血影。 “血灵?是血灵?” 不知是谁当先叫出声来,看的出神的众人霍然一惊,毛骨悚然。 “血影要成形,快阻止他。”雷鸣撕开黄钟般的嗓门,跺足急喝。 血影宛如穿衣一般从光团中掏出头颅、四肢,伸手在未化尽的暗红血渍上揭开薄如蝉翼的一层,双手一振,化成一件黑色皮毛穿在身上。 一眨眼间,血影已变作白禺模样,他有着雄伟如山岳般的躯体,乱发虬髯,面目沉雄,肤色虽黑,却不像寻常白禺那样浓毛遍体。 “阿爸,阿爸真得是你吗?阿爸?”抱着门柱的风小眨蒙眨蒙眼睛,大喜叫道。摇摆着浮胖的身躯跑了过去。 押着他的两个武士,一个疏忽,见挣脱了风小,口中呃呃直叫,撒开大步追上。 “阿爸真的是你,你没死?” 风小抱着那人的脑袋端详了一番,大喜过望。那人除了脸上毛发比以前的风野干净了许多,身躯五官一般无二,风小是风野最钟爱的儿子,哪里会认不得。 两个武士见此情形,略感怯惧,指着那人叽哩咕噜问了几句。 那人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双肩微动,手上多了两团血肉模糊的物事,尚在砰砰跳动。 两个武士认出那两团物事却是血淋淋的心脏,胸口猛然剧痛,眼中尽是骇惧之色,直楞楞的栽倒在地。 “啊——阿……阿爸,这是什么东西呀。”风小回身看到风野手上的物事,吓得四肢酸软,面无人色。 “这可是好东西。”风野呲牙一笑,神秘说道。‘卟卟’两声捏得血花飞溅,指爪间红光大盛,闭目呼吸红光中的血气。 众人这才看清风野手腕以下尽是森森白骨,指甲细长尖锐,如同骨刺,拇指上的指甲花卷般缠在一起,尤其惊人。他方才想必便是借着骨手利甲害了两个武士性命,手段凶残让人发指。 “风野,”雷鸣一摆拐杖,厉声骂道:“想不到你早已拜入血影魔门下,修练魔功,作其走狗。今以血腥手段残杀我族中弟子,天地昭昭,神人共怒,你还有何话说。别走,今日‘蛰龙拐’下,要你万劫不复。” “他两个不识尊卑,死有余辜。” 风野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舔着手上血迹,打个哈欠,哑声笑道:“血影魔怎么了?只要他能给我白禺族指一条康庄大道,我风野任他驱使,五体投地。你再看看,白氏掌族,白典、白贯带领族人披肝沥血,到最后只落得个荒山遁迹。这一躲藏,可就是五百年呀!五百年来,我族人足不出荒山,终日与禽兽为伍。还谈什么上古灵泽,天赋独异。他白氏掌族文难治平,武难拓土,又有何面目穷踞族长之位,让合族父老祖祖辈辈随他老死于荒山之中。” “五十年前,无忧谷结出一棵龙涎朱果,此物本是我风野发现,可是白天私意褊袒,借着族长权威强夺给自己儿子服用。否则,以白寒山的资质修为焉能够脱胎**。白天你煞费苦心一意栽培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到头来又如何呢?叛族忘本,一去不回。哈哈哈哈,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败坏别人的仙路,自己如何不飞升啊?” 白天须眉抖动,轻叹口气,“举族人都道风长老粗豪爽直,你曲事血影魔,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段衷曲。你能有这番见地,已见不是等闲之辈,伪饰多年更是城府不浅。可惜你心术不正,与血影魔沆瀣一气,包藏祸心。自古伤天和者命必不久,兽人凶行岂足倚仗,你道追随血影魔是光明大道,我只当是取死之途。” “族长跟他啰嗦作甚,风野修习魔功,手段凶残,已是入了魔道。我白禺族人人得而诛之。” 雷鸣一振蛰龙拐,暗聚灵力,大步抢上,瘦小的身体贯注着一股磅礴之气,裹胁起雷霆之势,厉啸一声,朝风野当头砸下。 风野双目一亮,两手交合,刷的一声,拇指甲刺抖得笔直,变作两把尺长钝剑,吞吐不定,犹如毒蛇。 雷鸣拐势如狂风忽啸,那拐得自一棵万年古槐,木质能作地籁之声,随着他一招一式,嘶怒不已。狂风入林声,巨蟒穿草声,怒虎啸扑声,一式一变,摇魂落魄,扰人心神。 风野被拐影缠裹不得脱身,猱身挡隔,蓦的厉嘶一声,掀起一道阴风,骨爪一伸,如探骊珠,撕破光影,将拐杖扣在手中,左掌急掠,碜碜骨剑向雷鸣脖颈之上抹去。 雷鸣没想到风野竟敢生拿他的孤拐,‘蛰龙拐’在他手中挥舞起来,势比万钧,陡被风野扣住,不惊反喜,正要施术将他手骨震断。见风野指爪缠扣,掌中泛着一团幽幽亮芒,灵力急驭时别说震断,要挣脱也难,顿时心头一紧。 “九阴白骨爪?你如何习得黄泉魔宗神通?” 雷鸣怒目惊问。风野阴测测一笑,骨手利甲朝他颈上急割。 “恶贼,看箭!” 火弩见雷鸣扑身而上,早将穿云火弩擎在手中,此刻见雷鸣危殆,一扣机括,弩弦‘崩’声巨响,箭石带起一团尾火向风野脑颅打去。 箭石飞响,云气撕裂。风野大喝一声,骨爪在孤拐上一转,倒立而起。箭石擦着头皮掠过,倏的射穿屋壁,只听门外喀嚓一声,半截树干被打落下去。 一卷头发飞落,慢慢荡到雷鸣面上。风野目光一亮,嘿然一笑,顾不得头皮火辣生疼,急运道息,掀开骨刺向他顶门飞抓。 雷鸣性情挚烈,自不愿舍拐保命,大喝一声,举掌迎上。两掌交扣,灵力交崩,咯吱声中,雷鸣肉掌宛如上了夹棍,被骨刺凌虐的血肉模糊。 雷鸣喉头闷嘶,十指连心,痛如刀剜。 风野哈哈大笑,“雷鸣老儿,我往日对你百般谦让,今日却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第75章 白禺王之争 风野须发飞舞,神情张狂,开合着白骨森森的鬼爪向雷鸣面门抓来,两寸长的指甲好似削尖的竹子,碜着幽蓝磷芒,直如冤魂恶鬼,让人毛骨悚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雷鸣孤拐被他骨手钳抓,一手血肉淋漓,几成残废。阴风利爪忽啸而至,却是避无可避,眼见得便要在风野辣手之下丧身殒命。 “住手……。” “恶贼休得伤人。” 火弩、白元齐声大喝,猱身扑上,一挥利爪,飞掏后心;一举劲弩,直砸脖颈,都打着围魏救赵的主意,冀望风野先图自保,收手闪躲。 劲气袭体,风野大喝一声,强运魔功,掀起一股阴风,骨手锁住拐头嘶力猛抽,金铁划拉之声震人耳膜,反手挡在背颈位置,崩的一声,火弩强弩堪堪砸到,杖弩相撞硬磕了一记。 分秒之隔,白元利爪飞猱而至,势如奔马,猛/**风野后背,如中败絮,白元一喜复又一惊,只觉双手如同陷入泥浆之中,骨血幽冷如冰,僵冻如铁,将两手生生禁锢,势成骑虎,禁不住打个寒噤。 风野狂吼一声,五指箕张如鹰,朝白元劈头盖脸抓来,幽幽蓝芒让人心悸。白元心头一震,百忙中收紧筋骨,仰身急躲。刺啦声中,风野五指扣住他肩头,撕下巴掌大的一片血肉。 白元闷哼一声,陡觉得风野体内气息一缓,铁石般的血浆略有融化迹象。连忙双手紧勾,攀着风野身体猱身而上,白禺族人个个都是攀爬好手,滑溜无比。 风野心惊欲止,火弩却把一张强弩挥的如同千钧重锤,狂击猛打,不离胸腹要害,风野借拐格挡,再要抓拉时,白元粗腿一绞,钳住他双臂,十指如勾,猛得包住风野头脸,寸长利甲急**面门要**。 风野仰天怒嘶,手臂一长,抓住白元后身,掷飞出去。头脸脑后血口淋漓,睁目如盲,不由心中一慌。 原本重伤萎靡的雷鸣蓦的大喝一声,“风野贼子,我看你这回还能还魂否?” “什么?”风野闻言一惊。 手上拐杖出其不意从龙头炸开,无数肉眼难辨的金针暴雨一般尽数打入胸口,风野惨呼失声,强撑一口道息滚了开去。 “咳――咳――。”骨手飞快在地上一撑,风野单膝跪地,强撑着直起身子,乱发披散挡住半边脸。 “雷鸣,好你个老小子,你我共事多年,我居然都不知道你的拐杖里面竟还暗藏玄机,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彼此,彼此。”雷鸣冷哼一声,“风长老的毒辣心机同样让老夫刮目相看。” 风野嘿然一笑,“你用以伤我的可是五黜宗的‘暴雨梨花针’?” “是又如何?死到临头还恁多废话。”雷鸣一横拐杖,闷声闷气地道。 “哼哼,原来如此。”风野笑道:“敢情雷长老心仪的是五黜宗这等兼济天下之士,壮志不小。长老何必总对我作金刚怒目,其实你我才是志同道合之人。” 雷鸣呸的一声,冷哼道:“一派胡言。” 风野不以为意,向风小招招手,“老三,你来,让阿爸再看看你。” 风小朝白天那边看了看,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关切地道:“阿爸,你没事吧,你伤得重不重?”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风野将小儿子一把揽过,白骨森然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脑袋,若非那对骨掌实在让人惊心,倒颇有几分温柔之意。 夭夭俏生生的挨到楚煌身边,见他们父子真情流露,眼圈登时红了。楚煌将她单薄的香肩轻轻揽住,手指轻拍,意示安慰。夭夭慌忙朝白天瞅了一眼,见他注视场中,轻松口气,冲楚煌俏皮的眨眨眼睛,小舌微吐。 雷鸣一振拐杖,喝道:“好了,念你对本族不无微功,我留你儿子一命便是。” 风野身体一僵,伸手撩起长发,冷笑道:“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死不悔……。”雷鸣一个‘改’字尚未出口,就见风野一双炭珠似的眼睛蓦的变作血红,不由咦了一声。 蓦地,风野低吼一声,体内溢出一团血色气障包住全身,咯嘣脆响中,骨胳渐粗渐壮,大了一倍不止,肌肉虬结,脸骨隆起,嘴巴中生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整个人顿时化作一只人形怪兽。 “这是什么功法?”雷鸣指着兽化的风野,一脸惊诧。 众人又惊又怒,看着风野的眼神都有恐惧之色,夭夭‘啊’的一声,叫出声来,下意识的掩面钻进楚煌怀里。 “不怕,我在。”楚煌轻抚着她柔软的香肩,淡淡微笑。 夭夭抖颤了一会儿,明眸从指缝中探了出来,轻轻‘嗯’了一声。 “阿……阿爸……”风小见了风野的模样吓得魂不附体,脑袋偏被风野掰住了,挣脱不得,一时几欲昏去。 “乖儿子。”风野笑了笑,忽然一按摁的脑袋,磨着牙齿朝颈上咬去。 “啊――。”木屋中响起风小嘶心裂肺的惨嚎。 众白禺大哗,他们虽然穷居荒山,日夜与禽兽为伍,见惯弱肉强食的场面,可到底粗通人性,见此情形,也觉得不寒而栗。 “怎么了?”夭夭微微仰起脑袋,宝石般的眼珠从嫩白葱指间好奇的瞟了出来。 楚煌连忙拨转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慢慢道:“没事。” “自古有言,虎毒尚不食子。”白天紧握竹杖,声音微喘,似乎在强抑怒气,“风野,你果真连畜生都不如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取他精血不过是返本归元罢了。” 风野将昏迷的风小轻轻放在地上,冷笑道:“你又懂什么?血影魔大人传授我化血**,又不惜耗损真元为我改造血源,我现已修成不死不灭之身。老三方才虽然损了一些精血为我疗伤,得我血气祭练,已成不死血灵之体,获益匪浅。这等机缘又岂是庸常之辈求得到的?” 白天愤然道:“看来你真得是走火入魔了?” “那又如何?”风野翻动眼白,打个哈欠:“你们这干无知之徒整日里群议诹诹,坐井观天,不知日月,还敢奢谈光复祖宗名爵?现如今,四海云动,太平道长传檄天下,共伐无道雍主,重建清平世界。你们竟然还想着抱那昏君的粗腿,岂非不知时务?” “血影大王与太平道长八拜为交,都是盖世雄主,血影大王正要应天顺人,共襄盛举,青狐、赤鹤早已望风归顺,你们还指望找谁联合?白天,我有一句良言相劝,你扪心自问,才力与我不啻天壤,还是自请黜位,再尊我为白禺王,统一政令,日后随血影大王征南逐北,以我白禺族天生异秉,裂土封王易如反掌。异日功业必定远迈先祖,那时节,才不枉谈上古灵泽这四个字。” 风野舞动骨爪,话中全是不加掩饰的骄狂之气。 --绿@色#小¥说&网--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绿@色#小¥说&网--!,! 第76章 三族对垒 “就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妄想做白禺之王?” 雷鸣指着风野,一脸嘲弄,“你看看自己哪还有半点儿像我白禺族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匹夫,气杀我也。” 这话真真戳到风野痛处,就见他狂吼一声,尖利指甲抖的笔直,挥舞如勾镰一般,两臂一抬,骨手抓破屋顶,奋力拉扯,撕下磨盘大的一片明洞。 众人都觉脚下震荡,似乎整棵古树都被他撼动一般。 一阵呼啦异响传来,好像巨翼拍击之声,听其声势,却有如万马奔腾,虽未眼见,却能感受到气流中凌迫而来的压力。 “什么声音?” 小辈们纷纷挤出门外张看,只见远方澄朗的天空中现出一团明艳的红点,不一刻,那红点越飞越近,越散越大,竟是一群赤红的仙鹤,赤潢潢如蝗虫蚁阵,让人矫舌不下。 赤鹤每只足有两人多高,火赤的羽翼,云纹般的爪指,剪尾朱喙,好似云锦上铺展的花绣。漫天勾勒出一道虹霞,眩人眼目。 “这是……赤鹤族。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而来,是何缘故?”白天指着天边鹤群一脸诧异。 雷鸣也是心中纳闷,迟疑道:“是否赤鹤族长也不堪血影魔的欺凌,起了结盟之心。若是敌侵而来,如何不见传哨报知。风野恶贼为狼作爪,他的话不可尽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哎哟,不好。” 雷鸣话声未落。就见那群赤鹤俯冲直下,双翼张开,犹如刀锯,高大森木顿被拦腰截断,藏身树上的白禺族人惊叫着纷纷跌落。 “赤鹤族此举何意呀?”白天观之大惊,“想不到二十年不相闻问,赤鹤族居然练出这么一支征天劲旅。” 震地的轰隆之声传来,几人手搭凉篷张望,尘土飞扬中,疯牛群似的青衣武士驾着纸马碾压过断树奔驰而来,手中弓弩急张,箭矢雪花一般朝摔倒地上的白禺攒射。 那些武士都是狐首人身,狼腰窄背,四肢修长,外罩一件青色披风,精悍异常。 阵中还有化为狐身的武士,拖拽着四辆战车,上面各站着一个赤衣包裹的血灵,挥舞着赤色光剑,嗷嗷斩杀四处惊窜的白禺人。 “族长,大事不好,赤鹤、青狐两族攻杀过来了。” 一头身姿矫捷的白禺领着几个白禺武士飞快攀爬上来。为首白禺一袭白袍,身形高瘦,他虽然略显狼狈,举止之间却不失分寸。正是火弩族弟火行之,秉赋才干与白元相仿佛。 白天长眉方自一抖,雷鸣已磕着拐杖,暴跳而起,“岂有此理,族中哨探为何不早来报知?” 火行之一脸惭愧,叹息道:“赤鹤族腾空而至,青狐族护卫冲杀,他们配合精严,来势如雷。又是乘我族人不备。哨探武士未及放出讯号,便被击杀了。” 雷鸣一听更是郁怒,责难道:“白元,火行之,你二人都是族中最为杰出的武士,放风、哨探却是如何调教的,这等后知后觉,我白禺族岂不是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白元羞愧。” “行之惶恐。” 白元见雷鸣大发雷霆,和火行之并立一处,噤若寒蝉。 “白禺族数十年未有外患,警戒之心锐减,才让两族有机可乘。” 白天摆手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行之,赤、青两族来敌多少,可有后援?你又是如何迎敌的?” 火行之连忙振作精神,应答道:“赤鹤族遮天而来,羽翼相连,声势浩大。前队约有三千赤翼武士,羽肱多力,必是族中精锐。后队约有五千,良莠不齐,倒不足为患。青狐族来犯者约有四五千人,鱼龙掺杂,泥沙俱下,前锋精干武士一千有余。我白禺族聚则为兵,散则为民,成年武士足有八千之数,我已命雷泽、雷被收笼武士四处扼守。白通、白显率三千武士蛰伏在后,静等族长号令,便可厮杀。” 听完火行之的布置,几人面色顿和。雷鸣轻哼一声,“临危不乱,也算难得,功过可以相抵了。” 白天微点头,沉声道:“赤鹤、青狐与我白禺一族数十年不相往来,今日难得找上门来,远来是客,几位和我一同会会两族统帅吧。” 说话之间,赤鹤、青狐左右两路杀到,已逼至古树之下。赤鹤阵中一声忽啸,羽翼齐振,三千武士敛翼迫降,弓上弦,刀出鞘,动作整齐划一,拿捏得当,显现出训练有素,不负精锐之名。 一个高挑健美的女战士阵中走出,她身穿白色软甲,发如乌绸,眉清目冷,两只雪白羽翼微微翕合,稍稍透出几许霞色。手上碗口粗的镔铁棍往地上一戳,果然是卿卿之态,落落之姿。 “这是谁家的丫头,好重的煞气?”白天遥指少女,侧首问道。 火弩笑道:“我听闻赤鹤族长赤尊信老来得女,宝爱异常。那赤飞霜天生异秉,力大无穷。两只羽翼,左曰风翅,右曰雷翅,争斗起来,遍体风雷,人莫能近,着实了得。想必这便是了。” 雷鸣哑然失笑,闷哼道:“赤鹤族举族都以赤色羽翼为荣,赤尊信偏偏生出一个雪翼的,自然威信大丧,编些鬼些自提身价也是有的,听他胡吹大气,一个小女娃能有多大能为。” 火弩淡淡一笑,却不反驳。 那边青狐族也冲到近前,战车上血灵猛拽缰绳,下令列阵。青狐武士狂冲猛进,甚嚣尘土,须臾间哪里停得下来,又前冲了一箭之地,方才忽忽拉拉止住步骑。后队军马先自撞了个人仰马翻。 风烟涤荡,三军对垒。 中间战车上的血灵一摆手,一个青狐骑兵冲到阵前,高声叫道:“白禺族人听了,血影大王有令,尔等不知顺逆,竟敢拒杀血灵使者,限你们在一刻钟内交出凶手,肉袒乞降。血影大王赏罚分明,准你们将功补过,即往不咎。否则,大军扫荡,誓灭白禺全族,鸡犬不留。” 雷鸣闻声大怒,厉喝道:“火弩,与我射杀这狗才。” “你瞧好吧。”火弩夹起一支骨箭,搭在穿云弩中,瞄准那人,嘴角微勾,扣动机括。 倏声中,骨箭激射,呼吸便至。那人‘啊’的一声,嘎然而止,被骨箭插进咽喉,撞下纸马,化作一只青尾狐狸。 “好!”雷鸣击掌大笑,高声骂道:“血影老魔,尔非我主,我非你奴。谈什么宽大赦宥,纯属放屁。你要打要杀,只管放马过来。白禺族中,只有断头根骨,绝无乞活种性。但教我雷鸣三寸气在,今日你休想讨得好去。” “行之,列阵拒敌。” 火行之连忙撮唇长啸,响遏行云,有不尽高亢之意。 身后密林中鼓噪嗷叫之声大作,无数白禺顺树攀下,密林、茂草、泉头、深谷,须臾间到处都是白耳招摇,黑头簇拥,左首雷被、雷泽,右首白通、白显,俱是身披革甲,手抓枪棒,引着白禺武士围列古树左右,精兵严阵,杀气腾腾。 四个血灵相顾惊异,他们分别以江河湖海为名,可算是血影魔的亲信。见这阵势,不由收了轻视之念,为首的血江游目一扫,高声道:“风野长老何在,速速出来答话?”,! 第77章 血影魔驾到 本书下周分类新书精选有个位,推荐期间,风斯尽量多更。。新书二十万才算起个头,根基很浅,觉得还行的书友,请多多露脸,多多支持!敬谢! ++++++++++++++++++++++++ 雷鸣鄙夷地乜了风野一眼,长笑道:“风野贼子阴谋附逆,早已引颈授首,你想要他答话,还是向阴曹地府找去吧。” 他身躯枯瘦,嗓音却如同洪钟大吕,长笑之声遥传出去,颇为慑人。 四个血灵面面相觑,一时猜不透雷鸣话中真假。 “风野果真死了?本大王原本还想栽培他做白禺王,叵耐此人这般命短?” 一个闷雷般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吐字抑扬间有种奇异的金属振颤,又似空谷传音一般。 白禺阵上至白天以下陡然听到这个声音,都是倒抽一口凉气,心头剧震,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措和惊惧。 “血影魔……血影魔亲自来了?” 雷鸣嘴唇轻颤,血影魔三字出口,才觉出有些走音,自己先吓了一跳,连忙干咳一声,飞快问了一句。 白天神情凝重,运极目力向青狐阵中扫去。 不知何处掀起一阵狂风,拙劲的大树如同开拉的强弓,向白禺族这边压了过来。‘咯嚓’声中,一压十,十压百,茂密的森木被风势牵引,枝干相撞,纷纷拽倒,好似涨潮的海水,以浪打浪,推波助澜。 青狐、赤鹤身边的高树尽被赤鹤武士羽翼拉断,只吹的沙石迷眼,树叶掠空。白禺武士据林而守,好比卵在巢中,这一阵风势,刮得数十丈森木一棵顶着一棵倾压下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白禺武士惊惧尖叫之声四起,再也排不得阵势,动不得刀兵,纷纷东躲西窜,自相践踏起来。 “莫慌,莫慌。大家不要乱。” 雷泽四将在阵中高声大叫,尽力约束武士,奈何狂风肆掠,高树倾倒。密林之中已成修罗之场,自然之威煞又岂是凡人气力所能角斗?性命交关之下,白禺武士只管四窜逃命,哪还顾得了军威将令。 “好一阵恶风。我白禺族赖树而生,想不到今天毁于树下。天道伐善,族人何辜呀。” 白天见这一阵狂风刮得军士投散,败象已呈,再也守不住淡泊心神,跌足高呼。 “族长快看,那是何怪物?”火弩眼眸圆睁,指着青狐阵中一脸惊色。 青狐阵中狂风卷荡,掀起一道涡漩,摇荡而走。青狐武士纷纷闪避,任那风漩滚出阵前。 枝叶惊飞,尘障迷眼。风漩中透着一股淡淡红芒,似乎裹着一只庞然巨怪。看那势头,怕要有两丈高阔。 “嗷――。”怪物长吼一声,尘雾惊散。众人急睁眼看时,一团滚石般硕大的铁甲圆球蟠在阵前。甲身上布满狼牙钢锥,双臂双膝各佩一只圆形龟盾,盾牌的罅隙中挤着一只光溜的脑袋,双瞳如日,金光闪耀。 白天喟然一叹:“世间竟有这等谲怪之物,天地化育,何其机巧?” “天地恐怕还生不出这等浊丑之物,倒是凡人**最能炮制诸般奇巧利器。”楚煌剑眉轻挑,微微笑道。 “楚相公以为此物出自凡人之手?” “看看便知。” 白天听他话中分明知些渊源,见他不说,只能摇头苦笑。楚煌年纪不大,行事作风却常有意外之表。换作别个,恐怕少不了要卖弄一番。 怪物顺着风漩在阵前转了几转,速度渐缓,狂风顿息。蓦地,硕大坚牢的甲体在地上掂了几掂,弹起数尺,凭空掠近十丈,轰然一声砸在地上,精钢碜人的铁甲竟似颇有弹性,倏的如炮弹一般向千年古树身上撞来。 木屋众人大惊失色,五百年前,白氏族长率众逃遁到招摇山中,便在这棵古树上安了家。数百年来,经过多少风雨,历代族长足不出户,却打理着合族的生产承继。古树不但经年历久,更是白氏宗族权威的象征,怎容轻毁? “护我参天树……。”白天满面急怒,振臂狂呼。 轰! 剧震之声传来,听在白天耳中直如惊天撼地。 咯咯嚓―― 他好像看到老树的骨头被撞断了,敲碎了。 咯咯吱―― 他仿佛听见古树身处弥留,含泪不舍。 哗! 众人同觉脚下一滑,身斜欲倒。怪物拦腰撞进树干之中,那古树历经风雨打磨,粗有数十围,怪物虽然强横,合身卡入其中,却没能遽然撞断。一横双臂,圆盾下面现出两只银色齿轮,掀起镰锋般的边沿对着树干厮锯起来。 咯吱――咯吱―― 怪物顶着树干,朝一边拉锯,齿轮每伸入一分,古树便倾斜稍许。树高百丈,笔直如枪,用不着尽行锯断,只要角度过偏,负重不及,便会自行摧折。 白天只觉头脸发木,每一声拉踞都好像厮磨在他心尖上,窗外枝干乱晃,高天也似如瀑布倒泻,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便是千年古树,正承受着腰斩之刑。 “还我……。”白天紧握碧玉杖,惨呼一声,‘哇’的吐出一口浓血。 “爷爷――。”夭夭惊呼一声,慌忙抢上。只见白天干净的白袍上沾了几滴艳红的鲜血,白眉紧锁,脸色铁青。 “哈哈,白天已死,我乃四大长老之首,合当做这白禺王。” 风野指着昏迷的白天,大声狂笑起来。 雷鸣怒骂道:“放屁,族长寿元绵长,你风野子子孙孙死绝了,族长还能攀山涉水呢?叛族革籍之徒,还敢觊觎族长之位?” 风野冷笑道:“稍候我自然让你明白不容于本族的是谁?” “无耻之尤。”雷鸣怒目而视。 风野低吼一声,骨手甲刺大张,大步冲上,对着雷鸣两手扣抓。他兽化后形如犀象,雷鸣本就矮小,到他跟前简直形如孩童。 “火弩,保护族长离开。” 雷鸣百忙中吩咐一句,将身一滚,从风野身下窜过,暴喝一声,挥舞蛰龙拐对准他后脑猛砸。 “嘣――” 风野身形过大,木屋中运转不灵,顿被砸个正着。伸手揉了揉脑袋,冷笑一声,大步向白天冲去。 “恶贼,休走。”雷鸣见风野直奔白天,大吃一惊,顾不得闪身游斗,飞身掠上。风野脚下微缓,蓦的一式猛虎翻身,上勾下掏,如鹰搏兔。雷鸣挥拐猛砸,怎耐风野兽化之后,抗击打力惊人,拽过拐杖,飞爪将他抓在掌中。 “风野看打。”白元见雷鸣被擒,连忙怒扑而上。风野冷哼一声,骨手翻转,咯咯作响,勾划之间,能截生铁,可裂虎豹。白元指爪虽利,打在风野身上,却如同隔靴搔痒,反被他迫得左遮右拦,惊出一身冷汗。 “行之,你带着大家护定族长向无忧谷撤退。本族危亡存于一线,一定设想知会水长老,让她早做部署。” 火弩拍拍楚煌肩膀,微笑道:“族长和夭夭就交给你了。” “不劳吩咐。”楚煌点点头。 火行之迟疑道:“弩哥,你心思缜密,由你和水长老联手布置,岂不更好?” “背过去矮矮身”,火弩摇摇头,从夭夭手里接过白天,一踢火行之小腿,把白天给他放在背上,淡然道:“也许风野有一点是对的,乱世将起,独腕专断才能拒敌自存。族长、长老权力相制,内斗不息只能日益剥弱,到头来,不过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告诉水长老,乌鸟知反哺,狐死必首丘,请她遇事三思。” 火行之点头应了,高声道:“兄弟们,冲下去。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让青狐、赤鹤尝尝我白禺武士的利爪。” “白禺族没有怕死儿男。” 屋中武士都是后辈中的首领人物,闻言立时攘臂高呼,护定火行之,就欲撞门出去。 “崩――。” 一声惊人巨响传来,古树摇晃着参天长槊般的躯干,慢慢倾斜,‘咯嚓’崩断,哗啦声中,向一旁猛然倒去。 ,! 第78章 玉碎 变生肘腋,木屋和古树本为一体,立时随着树干倾倒之势向一旁侧去。 火行之等人聚在门口,正要撤退,没想到大树说倒就倒,眼前手快的尚抓着门框窗格,无可借力的顿时变化滚地葫芦,狼狈不堪的跌向屋内。 白元跳跃如猿猱,正缠着风野厮斗不休。木屋忽然倾侧,心中微吃一惊,‘嘿’的一声,骨骼收缩如球,指爪翕张如毒蛇在草,掠身侵至向风野颈下飞撞。 “小辈滚开。”风野厉啸一声,骨掌朝屋顶一抓,如撕窗纸,五指紧扣屋板,身形略定,飞起一脚将白元踢开。斜眼瞅见火行之背负白天骨碌碌滚了过来,心头大喜,拇指一颤,七寸利甲如削竹一般抖得笔直,一个虎扑合身掀上,晃着幽蓝毒芒向两人面门扎下。 “爷爷――” “行之小心。” 夭夭、火弩眼见风野凶相可怖,齐齐惊呼出声。 火行之负了一个人,身法灵便大减,一个站定不住,顺着地板滑向屋内。耳听得火弩急呼,神思猛醒,正好瞥见风野一脸森然笑意的恶鬼面孔。 “族长。”森森骨手急速扎来,火行之不及多想,反身将白天覆在身下。 “风野狗贼,休得加害族长。” 雷鸣被风野利甲扣在手中,一时脱身不开,这会儿见风野凶性大发向白天扑去,急吼一声,蛰龙拐脱手向他面门击去。 风野桀桀怪笑,獠牙一张,将拐头咬在口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门外传来一声砰訇巨响,木屋随之大震,却是古树撞到一棵森木上面,强力惯冲下,‘吭吭嚓嚓’又压翻一片,古树倾倒之势总算止住了。 “我现在可是血魔之体,你这些雕虫小技焉能伤得到我?”响震一停,风野面带嘲弄,伸出两指卡住雷鸣脖颈,一手握住孤拐,‘咯嚓咯嚓’嚼了几口,‘呸’的一声,残渣吐了雷鸣一脸。 雷鸣面皮涨红,对他怒目而视。 风野狂笑道:“你的修为现在和我天差地远,还有何资格跟我叫板。你不是瞧不上血影大王吗?我今日的艺业可是拜血影大王所赐。而你,听说你早年游历中土,也曾官拜大将,那国主要抬举你,好心招你为郡马,谁知你这副鬼样子倒把人家郡主吓疯了。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收为血仆都嫌浪费粮食。” “你……。”雷鸣双眉紧抿,怒到极处反而平静下来。 “哈哈哈哈……。”风野笑的畅快,拿着孤拐‘崩崩’连咬几口,手上只剩下一尺长短。 “不过我风野宽大为怀,虽然你喜欢狗眼看人,我却不与你计较。呶,拿着这一截烧火棍,以后乖乖给老子烧火去,做得好时便保全你一条狗命。” 风野将说着将一截短杖塞到雷鸣手中,翻翻核桃大的眼珠,就要再向白天动手。雷鸣拿着半截拐杖,忽的冷冷一哂,高抬杖柄指向风野嘴巴的位置。 “老匹夫,你失心疯了。”风野眉骨抖动,“老子这会儿没功夫陪你玩。……白天呀白天,你也有今日。也罢,今天就让你做个糊涂鬼,一了百了。” 风野一翻骨刺就要将凝神戒备的火行之抓翻。雷鸣面容一冷,手上拐杖微振,不带任何花巧的倏然插进风野嘴巴中。 风野痛叫一声,门牙被拐杖顶落几颗,心头大怒,一边磨牙欲咬,翻转骨甲照着雷鸣脖颈怀怒削下。 “住手。”火弩、白元急声喝止,匆忙间却难以援手。 “呵呵……。”雷鸣咬牙直笑,面上闪过奇异之色。手上不知使了什么机巧,拐杖一端蓦地暴出一团明光,在风野口中炸开,剑影闪烁,一把薄刃翻转如轮,将他两颊削出片片血花,触目惊心。 “哇呜哇……。”风野双目大睁,满是惊怒。指着雷鸣语不成声,唇舌全伤,面上已找不到一块好肉。 “不错,正是风旋刃。”雷鸣嘿然一笑:“刚刚才被暴雨梨花针所伤,我这拐杖显见得是非比寻常,你如何还不知堤防。真是猪狗之性,愚不可及。” 风野心头狂怒,舞动着骨掌,就要将雷鸣生撕活剥。 +++++++++++++++++++ “参天树已倒,白天为何还龟缩不见。难道真的想让本大王屠你全族,方才心甘。” 怪球一掂一弹,‘崩’在一声落回到阵前,壳上铁甲飞快变形,膝上两盾翻转如轮,撑在地上。双手环抱,臂盾竖起,挡住脑袋。眨眼间变成一辆铁甲怪车。 雷泽四将收笼住败残武士,护住断树,见怪物如此变化,尽皆失色。 雷被低声问道:“大哥,族长为何却不现身,莫非顶楼有变?” “族长和几位长老、白元、行之俱在顶楼,已是倾尽族中高手,如果真有事端难平,便是我白禺命在倾覆,无可挽回。我们只要守住此处,或许还能得一线生机。”雷泽沉吟着说道,兄弟相视一叹,深感敌我悬殊。 风野潜运化血**,稍减脸上痛感,听见血影魔喊话,大着舌头,高声应道:“血影大王稍待片刻,容我将这干顽固不化之徒收拾了,再下去向您谢罪。” 血江喜道:“大人,是风野的声音。” 铁甲怪车中血影魔冷哼一声,“你们四个先把对面与我料理干净,但有不束手降伏的,杀无赦。” “是。”四大血灵连忙躬身应命。 血江挥剑高喊道:“血郁独大人有令,着白禺族匍匐乞降,但有站立不跪,负隅顽抗者,皆斩决。” 杀!杀!杀! 四大血灵登上战车,驭狐摇辔,嘶啸声中,带领青狐武士朝白禺阵中冲去。 “兄弟们,跟青狗拼了。” “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玉碎!玉碎! 雷泽四将见青狐族铺天盖地冲来,势不可退,忙指挥亲卫武士冲杀上去。棍棒挥舞,利爪勾兑。两族都是久居山林,野性十足,一经接战,平时训练什么合击之法,排兵布阵都用他不上。 白禺族身法如电,指爪尖锐,战不几合,便丢了棍棒、刀剑,猱身劈抓。青狐族天生灵幻,狐尾上有半寸青色绒毛,生具幻力,抽在身上,便让人失魂落魄,战力大失。 “二弟,今日事急矣。”雷泽瞅个空隙,拽住飞爪狠斗的雷被,“我族武士溃败惊散,无论如何敌不过青、赤两族联手,风长老又叛族为患,你快带亲卫武士上顶楼上看看,若能救得族长出来,我们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雷被急道:“大哥,你怎么办?” “大难将至,须不是保全你我兄弟的时候,合族命脉要紧,快去!”雷泽将乃弟用力推开,大声道:“白通,白显听我号令。收笼武士扼守断树,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 “喏!” “喏!” 白通、白显嘶声长啸,收笼两翼武士,互为倚护,挡在断树外围。 赤鹤族阵前。 一个高大武士走近赤飞霜面前,低声道:“公主,青狐族气势大盛,白禺人节节败退,好像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不知我们何时发起冲锋。” 赤飞霜瞟了静扎远处的铁甲怪车一眼,冷淡地道:“急什么?这些都是小鱼小虾而已。我赤鹤武士比他们精锐十倍,岂能作此顽童扑戏?”,! 第79章 最后的战斗 密林之中喊杀之声大作,风野生怕丢了头功,顿时焦躁起来,骨手不住开合,厉吼一声,向雷鸣抓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行之,快带族长撤离。” 火弩飞身掠近,衣袂飘飘大鸟般挡在白天面前,反腿一脚将火行之踹得向门口滚去,手臂一长,拽住雷鸣后心,掠身急退。 风野利甲堪堪抓到,却只勾扯下雷鸣胸前布衣,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骨爪,发足追来。 倏――倏―― 火弩冷哼一声,借着飞退之势,蓦地扣动机括,穿云弩八箭连珠,去如流火,连成两条银线,纷至沓来,连绵不绝。 火弩以弩为名,对机关消息一道颇能窥堂庑,虽然未遇明师指点,手制弓弩却精巧独运,威力惊人。他的穿云弩上装有双管,各藏四支寸银短箭,连珠八发,神鬼辟易。 风野识得利害,连忙收紧筋力,骨手一护心窝,一遮面门,‘嘿’的一声,将两枚银箭抓在手中,后续箭支却难抵挡,卟卟声中尽皆扎入胸口,带着一个硕大的身躯倒撞向屋壁,闷哼一声,整个身体被弩钉击穿钉死在木壁上。 火弩将雷鸣向白元身上一推,急喝道:“白元,你快去掩护行之撤退。” “还是你去吧。”白元大摇其头。 两人正要辩解,雷鸣狠呸了一口浓血,哑声道:“怎么?真把我老头子当成拖累人的废物了。血影魔正在下面挥军碾杀族人,你二人尚有七八分战力,不去对抗强敌,静在这儿纠缠些什么?风野这狗贼已是强弩之末,留我对付他足矣。” “不行,风野化身血魔,气力惊人,雷长老已受重创,岂能再战?” 白元、火弩都知道雷鸣存了必死之心,单独留下他绝对幸理,自然不肯答允。 楚煌看他们三人谁也不肯率先突围,不远处风野翻动着眼白,又慢慢站直了身体,不由替他们焦急了起来。 “夭夭,你跟着族长先走,我去助二位长老一臂之力。” “不,”夭夭微吃一惊,急忙抓紧他手臂,纤细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更显白晰。 “怎么了?”楚煌见她神情激动,略感不解。 夭夭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啮着嘴唇,轻声道:“相公,我没想到血影魔来得这般快,声势又这般吓人。如今,敌围千重,霸王再生也无可奈何?以你的本事,杀出重围却不为难。……相公,你走吧。” 楚煌微微皱眉,深黑的瞳仁盯着她煞也不煞。 夭夭不敢和他目光对视,螓首低垂,心头涌起无限委屈。 “就是让我独自逃生了,好,夭夭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真会为我着想。恕我多问一句,那您呢?” 楚煌轻轻一笑,食指勾起她滑腻的下巴。 夭夭面颊红赤,瞅了昏迷的白天一眼,神情一黯,小声道:“我得陪着爷爷。” 楚煌轻托着她小巧的脑袋,两额相抵,不轻不重的碰了一下。 “哎哟――。”夭夭娥眉凝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傻丫头,此间事了,我再跟你好好算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楚煌忍着笑,在她粉嫩的脸蛋上掐了掐。 夭夭明眸一亮,嘟起小嘴着恼的哼了一声。 “不好,风野又脱出弩钉了。你们还不快走。”雷鸣一看风野缓缓从墙壁上走了下来,跺足叫道。 “想走。”风野从胸口拔出一支弩钉,闷声狂笑,“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便来血祭我的王座吧!今后,白禺族中再没有什么族长,什么长老,只有我,白禺王风野。” “狗贼狂妄。”雷鸣戟指喝骂。 风野冷淡一笑,骨掌反转,带起一道阴风,并如鹰爪,箕张摇舞。阴风中黑沙狂肆,白骨流飞,隐隐传出鬼哭之声。 “这是什么手段?”众人相视大惊。 “让你们尝尝我九阴白骨爪的厉害。”风野狂笑一声,手腕处蓦然分出许多骨手枝杈,舞动如白练银蛇,低嘶一声,向众人抓来。 雷鸣三个首当其冲,方要施展手段力敌,白练骨手一开一合,涨如巨蟹,锋楞如刀,尖锐如铁,手指掀动将他们劈手拿住。 “爷爷――。” 骨手纷纷如毒蟒巨蟹,有的踞空下噬,有的横冲直撞,白禺武士猱身惊跳,躲不三合,便被掀倒在地。夭夭急目瞥见火行之负着白天,被逼至屋角,心惊欲追。 “小心。”楚煌一紧夭夭纤腰,急掠而起,一只骨手咯嚓一声将站立处的窗格抓成粉屑。 风野铜铃般的眼睛一扫,见族中首脑尽落掌中,发出一阵得意大笑。扭头瞟见楚煌携着夭夭掠身逃开,冷哼道:“好你个小子,杀伤血灵,触犯血影魔大人在先,勾结白天,阴谋害我在后,方才忙着跟雷鸣老畜才厮杀,倒把你给忘了。白骨爪下,还不束手就死。” 风野摧动骨爪,白练如藤索般张牙舞爪向他撕抓过来。楚煌冷哼一声,潜运道息,激发体内魈丹,灵力如怒海狂潮,额上金线乍现,倏的射出一条神光,将骨爪击得粉碎。 “啊――可恶。”风野痛叫一声,急摧灵力,八条骨爪如老树枝杈,毒蛇出洞,收缩着脑袋,对着楚煌呲牙咧嘴。 抓到雷鸣等人的骨爪慢慢收紧,风野斜眼四瞅,盯着白天嘿嘿一笑,拉着骨爪往身前送来,獠牙缓缓张开。 “爷爷――相公,你救救爷爷好吗?”夭夭虽未看见风野大吸风小的精血,听他们的对话也猜到一些。见风野神情凶恶,顿觉毛骨悚然。 楚煌攀住屋板,顺着房顶破洞朝外面看了看,只见古树倾侧斜压在一堆倒折的森木上。古树高可百丈,虽然斜倒却仍有接天之势。 古树脚下,青狐族如蚁阵蜂拥攻杀过来,四大血灵居中指挥,驾着战车,挥动光剑将踞守树下的白禺军队冲出道道勾痕,白禺武士前赴后继,不时有埋身树下的白禺挣扎出来,嘶叫着冲入战团,勾猱之间,颇为猛厉。 “你这老东西,半死不活的还舍不得碧玉杖,这等十族共尊的权柄岂是你这种枯木老朽可保?” 风野瞅见白天怀中露出一段绿竹,识得是天狼原十族共尊的权杖,虽然现在十族分崩离析,十族共尊早成一句空谈,但碧玉竹流传千年犹如滴翠,本身便是一件灵宝。 风野勾起两指,捏住竹杖骂骂咧咧地从白天怀中强拽,哪知白天人虽昏迷,手上却抱持甚紧,风野拽了几拽,竟然不得到手。 “老畜才,果然是天生的贱命。此杖在你手里不过是抱残守缺,到我手中却有望重拾英芒,你吝啬个甚?” 雷鸣几个睁目怒喝,怎奈身被钳制,只有瞪眼的份。 楚煌暗以定魂砂护住肉身,潜运灵力,定魂砂明光闪烁,若有实质,化作一层淡金光晕贴附身上,金甲明铠,栩栩如真。 楚煌扫视全屋,快如箭矢掠向一边窗台,将夭夭放到上面,和声道:“呆着别动。” “啊――相公小心。”夭夭轻轻点头,刚欲说话,便看见数条骨爪银练缠来,劈抓楚煌后背。 楚煌唇角轻勾,猛然转身,定在半空,四肢张开,腹中魈丹狂驭,炙热灵力游走周天。任白练骨爪藤蔓般缠绕全身。 “相公。”夭夭轻呼一声,目有忧色。 “不妨。”楚煌淡然一笑,他全身被定魂砂包裹,火炙异常,白练拉过,响起轻微的‘刺刺’之声,阴风煞气好像被烧着了一般。 身上骨爪越缠越紧,如藤如蛇,稍时,又得寸进尺,张如蟹爪,朝楚煌面门抓来。 楚煌面容一冷,厉喝道:“好不知死。”双手交叉在面门一挡,将骨爪扣个正着。楚煌曾与妖凤钩爪相持,与之相比,骨爪阴风就逊色许多,自然伤他不得。 楚煌飞快将骨爪抓到一处,一拧一搅,厉喝一声,暗使‘北溟接引术’心法,手掌火炙,将骨爪灵力抽去阴寒之质,导引至魈丹之中。 ,! 第80章 非常之事须待非常之人 求推荐!++++++++++++++++++++++ “什么?” 风野将白天抓在手里,张口欲咬,陡然看到楚煌身上射出金霞万道,将银练骨手寸寸崩断,那骨手是他血气所化,陡遭此厄,如受肢解之苦,惨哼一声,鼓起牛眼瞪视着楚煌又惊又怒。。 “你这是什么神通,竟然能够破解我的九阴魔功?” 风野沉着脸冲了上来,抓着雷鸣等人的骨爪往身后一摆,胁下血气团散,又生出八只精钢骨爪来,咯咯嚓嚓乍开乍合,好像一只巨大蜘蛛,黑面獠牙,犹如魔神。 “少废话,放人。”楚煌随手一圈,幻出阴阳两气,抓一把金砂在身前一洒,那金砂如有灵性,嘶卷成风漩模样,楚煌紧握双拳,灵力收聚,抬手打出两道炎火,夭矫惊飞,纠缠如龙争虎斗,从风漩中探爪而出,浑身流动着一种淡金之色。 “八爪血魔功。”风野不敢怠慢,唤出阴风骨爪,狂嘶抵御。 “破!” 楚煌大喝一声,炎劲如狂龙断辔,振鬣嘶吼,大口一张,将骨爪尽皆咬断。 “小子,我敢坏我钩爪?”风野见魔功被破,痛心疾首,撒开大步赶了上来,张开利甲向楚煌抓去。 楚煌冷淡一笑,却不与他纠缠,使开云步倒掠而上,在他肩上一摁,借势落向风野身后。 风野恼怒异常,怪叫着反身挥斩。楚煌却不落下,脚尖在他颈上一勾,身体又稳稳收了回去。急驭灵力,连打八道炎气,将风野触手尽皆挑断。骨爪断了血脉,顿被雷鸣几个挣了出来。 “啊――。”风野接连失手,气得头脑发涨,探手在颈上一扣,抓住楚煌脚踝猛力拽下。 “相公――。”夭夭见白天被救方自一喜,便看到楚煌被风野拖拽下来,獠牙碜碜,向他脑袋咬去,眼眸睁大,粉颊失色。 楚煌冷哼一声,百忙中将头一扭,肩脖之上却被风野獠牙咬中,好在他早由定魂砂幻出清净铠护身,那定魂砂携有无限光明之力,至阳至炙,风野一口咬下未及心喜,却觉着如衔火炭,火烧火燎。他的魔功是阴极一路,受其克制,连忙不迭松开。 楚煌暗抓两把金砂在手,见风野收身欲退,狠命在他膝上一踹,趁他腿上一软时,掠身抢上,将金砂猛然捂到他眼中。 风野吃他一脚,返身欲抓,不妨楚煌却惊掠而起,凌厉狠辣分明熟思已久,眼睛被金砂捂住登时像在脑颅里放起爆竹,十万热虫挠心,发出一声惊天怆呼,软倒地上簌簌发抖。 众人见楚煌打法如此凶悍,三五回合便将血魔之体的风野制住,不由侧目而视。 雷鸣脱口说道:“楚公子真乃非常之人也。” “侥幸而已。”楚煌长出口气,他倒非故作谦虚。若不是风野与众人比斗良久,手段使尽,他也想不出如此凶险杀法制他。 “下一步你们作何打算?” 火弩忙道:“风野已被制住。大伙快快向无忧谷撤离吧。” “两位长老,有人上来了。”一个白禺在门口喊道。 “谁?”众人齐声发问,面上掠过紧张之色。 “是我,雷被。”一个浑身浴血的白禺冲了进来,大声问道:“族长可好?” 火弩点头道:“族长只是急怒攻心,并无大碍。我暂时点了他的昏睡**,现在情事危急,族长情绪过于波动,不是好事。下面的战况怎么样了?” 雷被听说族长没事,略感放心,提起战况,顿时愁上心头,叹道:“血影魔手段果是厉害,兵不血刃,便重创我八千武士,现在断树下正有我大哥和白通、白显两位将军拼死守卫,请长老速拿主意,我族危亡系于一线,此时该往何处突围。” 火弩跟几个族中首脑面面相视,“我跟雷长老、哦,还有楚长老商议,如今之势,惟有向无忧谷撤离,或许能保得我族命脉不断。” 雷被也不多问,忙道:“既然如此,就请火长老赶快下令吧。” “慢。”雷鸣伸手止住雷被,沉吟道:“现在青狐、赤鹤两族气势正盛,断树之处层层被围,几成死地,咱们这样撤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火弩苦笑道:“这古树高逾百丈,上不接天,下不着地,上下只有一条道路,便是明知死地又如何?” 雷被急道:“火长老说的是,我大哥他们正浴血拼杀,静候族长和各位长老撤退,此身为族而生,誓死护卫长老大人周全。” 楚煌忽道:“火长老的话说对了一半儿,以前这古树上下一条路是没错,不过如今树已倾折,未必没有别路可通。” 众人闻言走到窗口探看,树虽倾折,但树干下面东倒西歪压了许多森木,离地仍有数十丈高下,白禺族人虽是攀爬高手,却没有腾空驾云的本领,如何下得去? 火弩疑惑地道:“未知楚相公话中何指?” “白禺族个个都是攀树高手,便是再向上面攀爬一段,料也不是难事。”楚煌见众人面露不解,笑道:“这古树高有百丈,只要将他就着倾折之势压将下去,我们岂不是可以须臾而至百丈之外。” 雷被不屑地看了楚煌一眼,指着压作一团的森木嗤笑道:“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片树木连血影魔卷起的怪风都弄他不倒,你莫非还有神通强过血影魔不成?” 楚煌朗声一笑,“将军所言想必正是众人心中所疑,楚煌不才,确实没有这种手段,倒是风野长老修有八爪血魔功,能化身万千骨手,神力惊人。想必能措手施为。” “风野?”雷鸣皱眉道:“这贼子如何会听命于我等?况且,他被楚长老神通重创,不知魔功还剩下几成。” “楚某倒想试上一试。”楚煌笑了一笑,走到风野身边,金砂护手,抓进他后心皮毛,嘿的一声,将一个犀象般的庞大身躯提了起来。 风野低嘶一声,便没有吭声。 “就请两位长老带着大伙再向树顶爬上一段吧。” 雷吟见他神充气满,目露欣然之色,笑道:“好,我信得过楚长老。”说完探出窗户当先向树顶攀去。 “行之,你带着族长走我前面。”火弩吩咐火行之一句,对楚煌抱拳微笑。 “雷长老……火长老,你们真的信这小子的话?”雷被见众人先后爬窗出去,急得抓耳挠腮。 火弩正色道:“雷将军,楚相公为我族中除了风野这个大恶,已被族长封为掌兵长老,言语之间切莫怠慢。” 雷被讶异地看了楚煌一眼,急道:“可是我兄长尚在踞树死守,如此胶合下去,定然全军覆没。” 火弩摸摸唇髭,叹口气道:“放出讯号让雷泽率部突围吧。” 雷被神色变幻,目光渐渐凝定下来,断然喝道:“万万不可,假如楚……长老的计划可行,我大哥踞树而守,正可以吸引两族军力,族长和几位长老脱难的机会便大了许多。……我下去死守。” “雷被――。”火弩想不到他尚有这等眼光,急喝止时,雷被甩开大步,早攀树下去了。 “相公――,你要小心啊。”夭夭俏生生的站了过来,柔柔地说了一句。 “你……没问题吧。”楚煌神情怪异地看她一眼。 “没有啊,白禺族人哪有不懂爬树的。”夭夭甜甜一笑,忽尔想起什么,霎时面颊绯红,娇嗔的横了楚煌一眼,快步向窗口走去。 “怎么了?” “相公……你坏死了。”,! 第81章 独辟蹊径 楚煌提着风野窜上窗台,指上金砂流转,探手插进屋壁,五指深陷,如入朽木。。 古树上枝繁叶密,笔直如椽,斜搭在天地之间,大有垂暮之意。看着夭夭等人的身影渐渐没入枝杈间,楚煌打量了一下倾侧之势,借力一摆,稳稳翻到树干上。 他有定魂砂幻化的清净铠护体,凡物难伤。当下控制着速度,沿着树干轻飘飘地掠下。 “风长老,夷平此树的海口,我已向雷、火两位长老夸下,下面就要看你的了,长老,该不会让楚某失望吧。” 楚煌选定了一个位置,将风野顺手搭到树杈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风野黑脸煞白,气哼哼地道:“我眼睛被你毒瞎,血气消散,魔功剩下不到一成,如何能清理动这些断树。” “剩下一成?”楚煌笑道:“我楚某从来是言必信,行必果。说来你我并无冤仇,虽然风长老极力主张拿了我向血影魔邀功,哼哼,我楚煌天生命大,也懒得理会你这些龊龌心思。倒是俗话说,天大,地大,面子最大,风长老,你该不是有意要落我面子,让我食言自肥吧?” 楚煌手掌虚抬,掌上显出一团白色光影,如雾如电,慢慢按到风野头顶。 光雾袭来,风野只觉脑壳一炸,好像整个神魂都要被抽离出去,大吃一惊,急道:“你这是什么功法?” “区区小技,不足扰心。此功好像叫做北溟接引术,百川归流,海藏为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既然你的魔功只剩一成,不如做个好意,馈赠于我,也好让我为贵族稍尽绵薄。你活着虽然遭人恨,死后却能稍赎罪愆,也算两全其美。” 楚煌笑吟吟地说完,手上发力作势抽取他的神魂。 “且慢。”风野惊得面如土色,喘着气道:“楚公子请容我一试。” “你确定要试一试?” “请公子高抬贵手。” 楚煌冷哼一声,收了功法。他虽然略懂北溟接引术的法门,施展起来却后患不小,方才以此术崩断风野骨爪,已知他的阴质血气煞气太重,若是强行吸纳,不能将其炼化,反倒无益有害。 还好风野向来乖觉,被此功震慑,乖乖地祭出八爪血魔功,胁下血气团散,无数骨手张牙舞爪的激射出来,将古树下的断树一棵一棵缠住。 楚煌暗自点头,轻喝道:“快点发功将这些断树一股脑的清理出去,可别给我暗使诡诈,到时古树压不下来,反把血影魔惊动了。他本领再大,却是远水难解近渴,若是你坏了我的事,休怪我砍你的头。” “决计不敢。”风野心头暗恨,忙作出俯首贴耳的样子。 ++++++++++++++++++++ 断树下杀声隐隐,两族交战已到要紧关头。 “大哥――。”雷被四肢在树干上一撑,跃了下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族长呢?”雷泽浓眉紧皱,他的亲卫武士已拼得七零八落,和白通、白显两将结成角阵,组成最后一道防线,把持着断树。 “族长……他们攀上树顶去了。”雷被吞吐说道,他对楚煌的计划还不太有信心。 “什么?”雷泽卡住一个青狐武士,厉嘶一声,五指**他的心窝,一脚踹飞出去。 “长老大人已向树顶撤离。” “糊涂,如今情势危急,不寻隙突围,怎能自蹈死地?” 雷泽手抓脚踢,凶猛更甚狮虎,连杀几个青狐武士,一声厉啸。 雷被猱身抢上,嘶叫着和雷泽并肩作战,大声道:“楚……长老说了,他有办法把古树放倒。” “把树放倒?” 雷泽抬眼瞅了瞅几可插天的古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听雷被又说了一遍,才苦笑道:“哪位长老做的决定,族中何时又多了一个楚长老?” 雷被也知此议太过大胆,心中虽也一样地不以为然,这会儿却不得不开言宽慰,“楚长老便是昨日杀伤族人被白元邀去族长居处那人,今天风野叛族施暴,多亏这位楚长老从中周旋,才保得族长和几位长老无恙。” “哦――。”雷泽慢慢点头,片刻想清楚其中关键,朝枝叶浓密的树顶望了望,握住雷被肩膀一紧,轻叹道:“难为你了。” 雷被扑住一个青狐武士脖颈,拦抱拉断,大笑道:“和兄长并肩作战,生死不悔,何惜此身。” 赤鹤族阵前。 高大武士手搭凉蓬望了望浴血鏖战的两族,小跑到赤飞霜面前,苦笑道:“白禺族武士被层层围困,已成困兽之势,苟延残喘,不知公主作何打算?” 赤飞霜轻挑娥眉,轻哼道:“白禺族长和四大长老不是还牢踞着顶楼吗?” “也是。”高大武士诺诺点头。 “堂妹,既然你迟疑观望,不如给我一支人马,待我直蹈贼巢,将他们族长、长老统统抓将下来。” 冷漠的声音响起,一身黑色皮甲的英俊少年走出阵来,两只火红的羽翼犹如血玉,眩目惊心。 赤飞霜冷冷的看他一眼,漠然说道:“身为军团主帅,我需要对**来的士兵负责,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也不得擅自开拨。” “你……”少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如果今天出师无功,堂妹如何向伯父大人交待?” 赤飞霜手振风雷棍在地上猛然一磕,响起铮地一声,将少年唬了一跳,不由退了两步。 “排兵布阵的法门用不着副将指手划脚,赤将军,我重申一遍,军团之中,只有主帅,没有兄妹,希望将军牢记。” 赤飞羽咬牙道:“好,堂……主帅切莫忘了,伯……大王已将你许配给血郁独大人,我族首次和青狐联合出兵,又有郁独大人坐镇,主帅切莫轻忽,我赤鹤族非常需要这一场胜利确立自己在血影王朝中的地位。” “血影王朝?”赤飞霜喃喃默念,唇角勾起一丝讥嘲,忽尔浅浅一笑,“本帅知道了,也希望此战中赤将军能够斩将搴旗,邀爵建功。” 赤飞羽面容稍和,抬眼瞥见赤飞霜坚冰也似的脸庞上绽露一丝微笑,如同大地回春,江河俱暖。不由神情一呆,心头掠过奇异的滋味。 赤霜手握铜棍,在阵前踱了两步,轻喝道:“百炼叔,传令将士,强攻顶楼。” “好……是。”赤百炼心头大喜,正要回身传令。 远处蓦然传来一声‘喀嚓’巨响,赤百炼看得一呆,就见倾侧的古树云柱一般折倒直下,砸到地上。响起一声砰然剧震,真如天崩地坼,虽在数里之外,也觉得脚上一阵麻震。 “怎么回事?” 三族将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痴傻的看着断裂的古树,竟然忘了激战。 “他们跑了?”赤飞霜杏目圆睁,心底渗出一丝轻盈地喜悦,暗吁口气。 赤百炼一拍大腿,急叫道:“不好,白禺族长多半从树顶逃了,主帅,快下令追击吧。” “嗯――追!”赤飞霜淡淡点头,一摆金棍,振翼而起。 ,! 第82章 刀兵相见 昨天拉闸限电,第二更没来得及传。送上! ++++++++++++++++++++++++ 风野驭使骨手将古树压下的断树缠牢钳紧,深吸口气,灵力导引,银练上溢出丝丝血气,摧功猛撕,一声哗然大震,断树炸散惊飞,古树失了支撑,轰隆砸下。 楚煌站立一旁,暗暗监视着风野举动,见他魔功奏效,心中方自一喜,就见两根如椽断树迎面砸来,却是风野趁他心神微懈,勾住两截断树,飞甩而至。 楚煌微微皱眉,随手翻出一道火焰刀,将断树击飞。扫目却见风野借着这一阻之力,拖着臃体的身体连奔带滚,如飞而去。 楚煌笑了笑,这风野既然将事情办成了,自己便没有必要不依不饶,赶尽杀绝。转身向火弩等人撤离的方向奔了一程,脚步放慢,心头掠过稍许茫然。 白禺族长老什么的不过是情势所迫下力求自保,他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若非和白夭夭意乱情迷下**欢洽,他跟白禺族原本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夭夭他们平安撤进什么无忧谷,要战要和,自然有几大长老部署,或生或死,各凭本事。自己若非误入此处,原本也不知道世间有这么一处所在进行着这么一场厮杀。难道还要巴巴跑过去,真做他们什么长老,生死相与不成? 可是夭夭……? “凡天之所命尤物,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以此作解,恐怕更胜‘桃之夭夭’云者。夭夭虽有几分狡黠,却不招人嫌恶,璞美之质尤为让人叹赏,和琳琅都是天然之质,一以纯美,一以明艳,各擅胜场。 两人感情虽不深,感觉却极好。惜怜爱悦之处不足为外人所道。 楚煌正不知如何去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嗳,姑姑,见不着的时候想着要见,怎么见到了反而又要走?” “谁要见这混蛋,你看他恍兮惚兮的样子,真是讨厌。” 楚煌顺着声音看去,晃见不远处一棵断树后面露出一角红影,呆了一呆,“孙……仙子?” “看……楚相公叫你呢?” 红影从树后转了出来,尖尖的瓜子脸,柳眉杏眼,风姿宛然,却是孙绰。 “孙小姐?……”楚煌看不是孙茗,心中一讶。 孙绰神情俏美的横了楚煌一眼,对着树后面咯咯而笑:“姑姑,楚相公看不见你,心里着紧的很呢?” 孙茗轻哼一声,忍不住说道:“他心里着不着紧,你如何能知道?” “那还不容易,都在他脸上写着呢?你自个出来看看。” 孙绰不由分说的将孙茗从树后拽了出来,觉着她微挣一下,便不再抗拒,禁不住抿嘴一笑。 “孙仙子,你们缘何在此?” 楚煌见孙茗身上却穿着那件北斗玉辰玄衣,玄衣修长,如锦如绸,上有星图纹路,雪颊玉润,眉目如画,让人惊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孙茗甩开孙绰手掌,嗔她一眼,轻理鬓发,斜瞅着楚煌轻哼一声,却不拿正眼瞧他。 孙绰黠笑道:“我南都群龙无首,还等着楚相公施以援手呢?只不知,你是否要招赘在这招摇山中,做人家的上门女婿,我和姑姑就要听你个准话,也好死心。” 楚煌脸上一烫,哭笑不得,沉吟道:“今日血影魔大举来犯,此人是太平道长盟弟,手段野心均不在张无缺之下。白禺族有灭族之患,咱们既然客居于此,若能稍尽绵力,为主人分忧,岂不大佳?倘若重挫了血影魔,就此为太平道翦一羽翼,对南都的局势更是有益无害。两位仙子以为可对?” 孙茗柳眉一扬,扳起面孔喝道:“阿绰,咱们走。” 孙绰‘扑哧’一笑,摇头叹道:“楚相公,不知你到底师承何人,怎么还有五黜宗纵横一派的手段。你这话大抵不错,若是只想利害,我倒要斟酌一二,可你对谁说不好,偏要讲给我姑姑听。动了情的女子,她心中可是只有情敌,不计利害的。” 孙茗又气又恼,嗔怒道:“谁要为他动情,阿绰你到底走是不走?” “当然要走,不过却得带上楚相公一起走。”孙绰轻声一叹,“若是放过了他,匆忙之间我又上哪儿再为二弟找一个这般合适的替身。” 孙茗暗自一叹,“这混蛋满心都是他的小情人,如何还会随我们离去?” 孙绰俏脸微沉,将金装锏掣在手里,冷声道:“他不肯走时,为我南都千万百姓计,只好绑了回去了。况且,他对姑姑百般轻薄折辱,岂能轻饶。如此薄情男子,应该先打三百锏出气。” “啊……要打呀。”孙茗轻啮嘴唇,偷瞟了楚煌一眼。 “自然要打。”孙绰面容一肃,上前几步,“楚相公,你是乖乖跟我回南都呢?还是要我施展手段绑你回去?我有言在先,若是你现在应允,便还是我孙绰的朋友。倘若闹到刀兵相见,恐怕我认识你,手上的金锏却认你不得?” “既然你已向我亮出兵器,你我还有何交情可言?” 楚煌伸手一招,气血交感,丈八蛇矛掀地而出,落入掌中。紫电蟒纹,寒锋碜人。 “好,看锏。”孙绰点头一笑,娇喝声中,掠身抢至,金锏上光芒大作,对准楚煌胸口撩来。 楚煌见她金锏上灵力充溢,一招一式有如千钧重锤,泰山压顶。不敢怠慢,一摆蛇矛,幻出妖莽紫电,奋威怒扫。 两人兵器都非凡品,更以灵力贯注,虽然彼此并无深仇大恨,死战之心。交起手也丝毫不敢大意。矛来锏往,一场好杀。 战到分际,楚煌大喝一声,手中蛇矛大开大阖,怒龙一般朝孙绰飞搠。孙绰浅浅一笑,挥锏一盖,就势掠起,虚踏五步,如凌风踏波,娇柔美限。 楚煌心头惊疑,暗自戒备。果然孙绰娇叱一声,使出紫电星云术,双锏一划,劈出八道紫电,落地生根,峭直如竹,方位游走,勾连出紫电云气,结成一个小巧阵法,将楚煌困入其中。 楚煌凝神观阵,脚尖虚掂,便有紫电相互勾连,结如蛛网,伤人神魂,连忙以定魂砂护住肉身。 孙绰咯咯笑道:“楚相公,你可心服吗?莫要逼我使出紫电索拿人,到时面上可不好看。” 楚煌冷哼一声,他知孙绰出身名门,师承天音贝阙,乃是十大玄门之一,自有一段不俗修为在身。上回连太史紫仪这个授箓神将都被她拿了,可见不凡。这个紫电阵虽然灵幻,却也伤他不得。倒是孙绰有紫电索神通,隔空拿人,如缚鸡狗,着实让人忌惮。 孙绰合起金锏,掠回孙茗身边,巧笑道:“姑姑,楚煌已被我阵法禁住,我这就用紫电索绑了送你泄愤如何?” ++++++++++++++++++++++++++ 更新说明: 保底两更,如有意外,次日补上。 每天预算100推荐,每多50,加更一章。评价,打赏,更新票,有则加更。 诗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桃报李,不成敬意。在乎的是这份心意。致谢!,! 第83章 杀神附体 “区区小阵,如何便想困住我?” 楚煌眉毛一挑,一晃蛇矛,幻出妖身,露出一个硕大蟒头,红睛雪牙,盘绕紫电,厉吼一声,撕破光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跃身而出,不敢磨蹭,见孙绰姑侄阻住去路,只好向来路急掠。 “他逃了。”孙茗望着楚煌飞窜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跑不了。”孙绰轻哼一声,玉掌上光芒闪烁,现出一团光华流溢的金色丝绦,却是楚煌拿来擒捉孙茗的‘捆仙绳’。 “罢了,由他去吧。……咱们也该回南都了。” 孙茗看她拿出捆仙绳来,轻柔一叹。 “怎么?”孙绰黛眉微凝,浅笑道:“姑姑为何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半日来听你的叹息倒比二十年来还要多。” 孙茗轻哼一声,也不反驳,只道:“咱们回去吧,有我给你坐镇南都,料孙贲和众将也不敢乱来。” “也好。”孙绰暗自一叹。她知孙茗为人喜怒无常,高傲难近,上一段恋情因为家族插手无疾而终,多年来一时是小姑独处。 难得见她对楚煌颇为上心,本有心为他们牵线搭桥,弥合误会。哪知道他们一个强项矜傲,一个首鼠两端,谁也不肯低首俯就。她纵有通天手段,也无处施展,只能感叹遇合未至。 +++++++++++++++++++++++ 楚煌前掠了一箭之地,看看孙绰并未追来,稍稍放心。 战车驱驰之声大作,楚煌欲要回避,已是不及。只见无数青狐武士张弓搭箭,簇拥着血灵战车飞快而来。看到路有生人,打个呼啸,纸马杂沓将楚煌围聚起来。 同时间,赤鹤族扇动羽翼,铺天涌来,看到地面上出现异状,赤飞霜止住队伍,收翼下视,悬在半空。 “公主,只是一个小小凡人,就由血灵和青狐料理去吧,咱们还是捉拿白禺族首脑要紧。”赤百炼伸长脖颈望了望,连忙向赤飞霜汇报。 赤飞霜点点头,轻哼一声,正要传令行军。就见围定楚煌的青狐武士一阵噪动,一个首领模样的青狐指着他叽哩咕噜说了几句,楚煌挥起蛇矛,将他连人带马砸飞出去。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青狐武士纷纷叱喝,舞动腰刀骤马而出,对着楚煌头脸劈砍。 楚煌冷然一笑,这群武士虽然训练有素,如何是他鬼仙之体的对手。翻转蛇矛,随意挑几个枪花,连劈带搠,连人带马扫飞一片。 四大血灵急驾战车出看,血湖、血海便是昨日驱使白禺攻击楚煌三个,却被破了驱役之技,反被白元阻击血遁而逃的。楚煌那柄蛇矛幻化的妖身凶恶绝伦,两人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连忙说与血江、血河知道。 血江恍然,厉叱道:“呔,你是何方修行者,竟敢屡次破坏血郁独大人的计策?” 楚煌冷哼一声,蛇矛一挑,将两个青狐武士串在一起,搠了个透心凉,蛇矛噬了血气,妖莽根脉和龙太子内丹的巨大潜能蓬勃而出,沿着腕脉游走内周天,气海如煎如沸,侧转矛锋细看,紫电之外更有隐隐金芒。 楚煌仰天长啸,蛇矛砰的一声插在地上,土地龟裂,崩出一道闪电般的纹路,血江首当其冲,驭下战车‘哗啦’一声震为两断。 楚煌翻转矛柄,刃锋在地上斜斜一磕,眉间金线蜿蜒,天眼欲开。浑身灵力如沸,平时无可无不可的心态尽数收敛,大有惟我独尊之意。 “血郁独何在?让他出来领死。” 楚煌神情睥睨,戟指喝骂。沉冷处如鸣金铁,山风一肃,百兽震伏。青狐武士倒抽一口凉气,齐齐后退。 血江从地上狼狈爬起,被楚煌气势所摄,一时竟不敢吱声。 遥天之上。 赤百炼咋舌道:“这人到底是谁?相隔九万里遥天犹能感受到其震慑之气,血灵的压力可想而知。” 赤飞羽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片阴霾:“白禺族倒是好狗运,覆亡在即还有人出来挡架。青狐族真不济事,待我下去将此人料理了。” 赤飞霜巴不得他有此一语,点头道:“亲卫武士随我下去观阵,就由百炼叔暂摄主帅之权。” 赤百炼忙道:“这怎么是好?还是让我和飞羽将军率队下去吧。” 赤飞羽艳羡地看他一眼,强笑道:“既然主帅如此赏识于你,百炼叔就不要推脱了。况且,杀个把人不过是一盏茶的事。” 楚煌见血灵气焰大失,微微皱眉,高声道:“血郁独有何本事,竟妄想统领三族,争衡天下。今日要你三合就死,为世间除一祸根。” “血郁独大人雄才大略,神通盖世。岂会跟你一个无名小卒动手厮杀,自堕身价。便是我赤飞羽,十合之内,也能取你狗命。” 叱喝声中,赤飞霜兄妹引着一队武士展翼飞下。赤飞羽绰一根熟铜棍,虎背狼腰,气宇轩昂。 “你?”楚煌和声一笑,招手道:“来来来,飞近些。” 赤飞羽哈哈笑道:“料你也没有腾云驾雾的本领,别着慌,吃我一棍。”说着羽翼一张,高举铜棍猛劈而下,借着扑抓之势,如狮搏兔,大是骁勇。 楚煌双眼微眯,待到赤飞羽扑到近前,瞳孔猛张,暴喝一声,蛇矛勾起一道冷厉,如同惊霜乍雪,寒人肌骨。 砰! 楚煌挥矛猛截,这一矛魂魄契合,不论筋骨还是神魂都气充神满,如同万丈疾瀑,正欲倾泻。赤飞羽举棍直劈,以硬碰硬,气力不敌,便如鸡子以撞顽石,情状可想而知。矛棍相接,赤飞羽双臂剧震,握棍不牢。砰的一声,铜棍重重砸在身上,狂喷一口鲜血,整个身体跌飞出去。白羽恹恹,擦伤无数。 楚煌面带冷笑,正要横矛收势。一阵风声暗起,铁甲怪车忽啸一声从青狐阵中飞出,犹如千斤陨石,当空飞坠,照着楚煌合身撞来。 楚煌一翻矛刃,却不回身。矛身黯淡的纹路猛然大亮,金光紫电嘶绕不休,楚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觉着怪车堪堪靠近后背,厉喝一声,双手握矛,掠起五尺,撤步转身,尽携锋锐回身怒劈。 血郁独本也没想能轻易击伤楚煌,却见他不闪不避,撑持蛇矛劈撞自己的铁滑车,惊诧之余不免好笑。 这铁滑车乃是血族族传秘宝,装有十八件至坚至强的绝世神兵,本身又有数种变化,天下只此一辆,无双无对。血郁独化血魔功尚未大成,血魂未铸,肉身只见一团淡淡血影,此番独自走出幽冥森林,外间环境不能适意,只好蜗居在铁滑车之中。 此车随心而变,无坚不摧,血郁独对它比自己的化血魔功还要有信心。 楚煌竟然以蛇矛劈挡,岂不是螳臂当车? ,! 第84章 铁滑车 蛇矛劈出,劲气流溢。 一阵黑风漫天掀起,矛身上蟒纹光晕大盛,好像缠缚一层水光,呈潋滟五彩之色。水光中一声角昂,一条石滚粗细的黑蟒挣腾出来,蟒头一仰,朝铁滑车猛然撞下。 血郁独微吃一惊,百忙中使护盾急挡。 黑蟒铁甲相撞,只听一声轰然大震,犹如巨鲸撞冰山。铁滑车砰的一声,落回地上,轮下一掂,倒掠开去。楚煌借势收矛,划出一道耀目劲光,铮的一响,将蛇矛插在地上。天风烈烈,助其声势。 铁滑车中传出血郁独好似金铁振鸣的声音,“难怪你口出狂言,敢硬扛我铁滑车飞天一击,果然有些手段。我麾下正缺少你这种横刀立马之将。我不管你身世若何,以前与我的手下有何抵触,只要望风归顺,我可许你总督天下兵马。如何?” 楚煌淡淡一笑,摇头道:“太小。” 血郁独哈哈一笑,不以为怪:“你既有鲲鹏万里之志,擎天架海之才,何愁名爵低微。我血郁独不是血厉胆薄之人,尽你之才便是。” 楚煌冷眉一挑,轻笑道:“好,今天先取你狗命,坐了三族共主。”说着一晃蛇矛,携起一道炙热炎火对着铁滑车臂盾空隙扎去。 “不让你知些利害,料你也不肯服我。” 血郁独冷笑一声,臂盾上机括发动,猛然射出无数金锥银刀。如同风吹乱雪,雨打芭蕉。倾覆之下,根本无处躲闪。这些金锥银刀外形虽和锥刺、薄刀极为相似,其实却是幽冥森林中一种奇树上结出的花叶果实,因吸食天地灵气生成,极能破人灵力。 楚煌见势不妙,连忙抓一把金砂祭起,放出北溟接引术,金砂一展,结出天罗地网,将刀锥一股脑收了。 血郁独暗自点头,“你神通尚可,正宜为我所用。” 铁滑车两轮一收,铁甲咯嚓变化,车身下折出两腿,车轮变作膝上护盾,臂盾一摆,露出两只乌铁般的臂膀,顷刻间又高一倍,活脱脱一个铁甲怪人。 这一变化,不但楚煌面露惊异,便是赤飞霜这些新近投诚的下属也震撼不已。 赤飞羽看得又惊又羡,失神道:“这是什么功法?中土千年修行法门不计其数,这等甲车却是闻所未闻?” 赤飞霜叹道:“如此奇巧恐怕只有五黜宗的墨者才能办到,早就听说墨者能以木工造出飞天之鸟,入水之鱼。今日见了铁滑车种种奇变,方知此言也非信口雌黄。难怪五黜宗被雍廷所忌,数百年间剿捕不断。” “你看我铁甲兵车如何?” 血郁独得意一笑,探手入盾拔出一把一尺宽,近丈长的钝剑。 楚煌惊疑不定,心道:“这铁滑车看来要比大将军所部的武冲车还要扎手许多。” “瞧好了。”血郁独厉喝一声,大步奔到楚煌跟前,挥动钝剑怒斩而下。 楚煌瞳孔急缩,振矛相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砰!砰! 铁甲化人躯体长大,身法竟也颇为灵便,加之铁甲坚硬异常,四盾交护,几乎全无破绽,冲杀起来完全没有防守之忧。钝剑如椽,招式上化繁为简,以力降巧,让人难以招架。 楚煌驭使灵力格挡数合,充其量不过将铁甲怪人震开数步。血郁独和铁甲怪人血气相连,无分彼此,却没有灵力消耗之忧。一退之后便以更加凶猛的攻击扑撞上来。楚煌虽然灵力充沛,肉身强横,却比不得铁甲怪物,被动挨打的厮斗让他气闷不已。 赤飞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喜道:“血郁独大人果然奇技莫测,神力无双。这小子现在只有躲避之功,决无还手之力,我看他技止此矣,郁独大人何不一剑削下他的头颅,也好快些找白禺族清算旧账。” 赤飞霜摇头道:“我看血郁独有招降他的心思,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格杀他。况且,他神通不凡,看似节节避让,未必就没有后招?” 赤飞羽想起自己夸下海口却在楚煌手上未见一合便闹了个灰头土脸,暗自咬牙切齿,听血郁独方才言语,竟要扶他做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若那小子当真答应了,以后岂不是还要在他帐下俯首听命。 想及此处,赤飞羽大为不忿,见楚煌被铁甲化身钝剑撞开,连忙一振赤翼,荡起铜棍,掠至半空,瞅准楚煌肩膊飞身劈下。 “小子,受死。” 背后劲风袭来,楚煌眉毛一挑,侧过头劲,正见赤飞霜横眉怒目,高举铜棍砸将过来。 楚煌冷淡一笑,斜持蛇矛,看着赤飞羽来至近前,蓦地吐气开声,灵力激荡,一声怒啸。 六军侧目,风声低靡。赤飞羽大吃一惊,心头一虚。手上铜棍被楚煌劈手抓过连人拽了下来,赤飞羽方欲拉扯,胸口早着,被楚煌飞起一脚踹飞出去。 楚煌哈哈笑道:“血影魔,你这铁车坚牢,见不得真本事。待楚爷爷寻一件利器,劈了你的铁甲再做计较。” “想跑。”血郁独冷笑道:“今日要么求死,要么归降。我也想等你寻利器再战,可是我的王业霸图耽搁不得。”铁指朝楚煌一点,飞出一支金背驼龙爪,夭矫盘空,扯出一缕缕金线虚缠下来,结成一面千结蛛网,当头罩下。 “恕不奉陪了。”楚煌识得利害,连忙招出紫芯梧桐,在身前一刷,紫芒闪烁,放出一团氤氲光雾,将身体收没。 “郁独大人,那小子果真不见了?” 氤氲驱散,场中早不见了楚煌踪迹。赤飞羽没想到楚煌真能在三军环伺下脱身而去,惊讶之余略感释然。大概是想到楚煌当不成天下兵马大将军,与自己利益无涉了吧。 血郁独冷哼一声,自家闹了个灰头土脸,却被楚煌脱身跑了,真如骨鲠在喉,颜面大失。四肢喀嚓收束,又变作铁滑车模样,闷声道:“先扫荡白禺族。” 赤飞羽自感失了轻重,干咳一声,小心拱手道:“飞羽愿为前部,捕杀白禺族首脑,为郁独大人建功。” 血郁独轻哼一声,“令箭与你,江、河、湖、海四大血灵归你调遣,去吧。”一块巴掌大的血玉令牌从臂盾中飞了出来。 “是。飞羽定不负所望。”赤飞羽闻言大喜,连忙将血玉令接在手中。 血郁独低声嘶笑,驭使铁滑车退入青狐族本阵去了。 “堂妹,这回血郁独大人终于肯重用我们赤鹤族了,他封我为先锋大将,四大血灵俱得听我号令呢?” 赤飞羽以为得志,轻笑道:“就请堂妹调一千赤鹤武士与我,待我抓了白天老儿,方见我赤鹤男儿的英雄。” 赤飞霜冷眼斜睨,点头道:“你自去找百炼提调人手吧。” 赤飞羽没想到她答应的这般爽快,只道自己坐了先锋大将,果然今非昔比,拱手道:“堂妹果是开明,日后你若是坐了血郁独大人的妃子,咱们兄妹齐心联手,必能大放异彩,方不负我族天赋异秉。” 赤飞霜忍不住暗讽道:“飞羽将军真是高瞻远瞩,来日赤鹤族中第一人定然非你莫属。” 赤飞羽哈哈笑道:“堂妹过奖,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我自是比不得伯父大人等族中前辈的。” 赤飞霜无言以对。 ,! 第85章 龙宫六率 紫芯梧桐之中收聚三万六千幻境,神鬼莫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虚空之中无崖无界,渺渺无极。无边黑暗之中不时飘来一些悬浮物,或如阴风、或如鬼火,或如砾石。稍有差错,便可能撞开一面虚空之门,被吸入幻境中去。 梧桐原生于丹**山中,是上古凤凰一族的妖脉根须。凤凰乃上古四灵之一,后来又和龙族争霸万年,终至两败俱伤。两族势弱才有后来的人族大治。那紫芯梧桐久阅世事,生具灵幻,历经无数沧海兴革,人事变迁,种种见闻便呈象在幻境当中,如梦如幻,真假莫辨。 妖凤凰韵儿本为上古凤凰王族之后,上古时候凤为雄,凰为雌,只有本族王者才能以凤凰为姓。妖族势弱,凰韵儿不得不把主意打到紫芯梧桐身上,使尽手段,收罗到‘九大丹炉’之一的‘太元丹秋鼎’,冀望将紫芯梧桐炼成观彻天地权变的‘六识神灵树’,重振凤凰一脉。 楚煌虽然盗得紫芯梧桐有些时日,却深知他幻境莫测,灵脉强横。至今,也只揣磨到‘六识神光’和‘指幻为幽术’两种神通。 ‘六识神光’便是紫芯梧桐上的六色光晕,分别有归藏、遁隐、通幽、通显、化虚、化迹六种神通,楚煌收储多宝道人的肉身便用的是归藏神通,隐藏白如萱和阿璎则用的是化迹神通。‘指幻为幽术’则是一种浅显的空间传送功能,送走鹿静、涟岚她们便用得这种法门。 楚煌用‘紫芯梧桐’刷出六识神光,收神遁迹。下一刻,便出现微雨岛上。这片海岛是他从三万六千幻境中辟出的修行之地。所谓狡兔三窟,修行者神通初成之后往往寻找一些洞天福地,行功炼药,调养元神,就跟凡人买地置产是一个道理。 踏足岛上,楚煌轻松口气。游目看去,只见阳光和融,鸥鸟不惊,海水蔚然,波澜不起。楚煌暗以六识探查,并无发现异状,便不在意。将蛇矛扛在肩上,漫步向茂密的树林中走去。 入林约摸百八十步远近,眼前霍然开朗,现出一片雾气氤氲的水潭,这水潭与地气相连,潭水被烘得温暖得宜,日精月华沉淀其中,乃是名符其实的妙液温泉。 此泉浸泡一次,便觉得神清气爽,血活肤润。浸一个月,便可身轻体健,延年益寿。常年浸润,可洗筋易髓,灵窍通达。 杀人夺宝,修仙炼药,诡诈狠毒有甚于世俗者。这似乎是修行者的宿命,所以非心性坚定,杀伐决断的人很难成证果。 楚煌看到泉水,精神微震,将蛇矛随手插在地上,解下衣带,脱去外裳,搭到蛇矛上,缓缓下到潭中。 潭水的温暖浸泡着四肢,连日的疲惫袭上心头。楚煌懒洋洋的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仰躺在水中。刚离开忘川谷这才几天,便又斗了白禺族扛上血影魔。修行之路还真是步步杀机呀,如果自己脑子笨一点儿,手段低一点儿,运气差一点儿,估计早就曝尸荒野了。 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楚煌努力从脑中搜寻一点快乐的回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娇呼,将他从若梦若醒的困倦中惊醒,拉回到现实当中。 楚煌微微皱眉,透过淡淡水雾,只见水中站立着一个模样俏美的女子。他有着海水蓝一般的柔发,光滑雪腻的肌肤,眼睛睁得大大的,藏觅着一缕月光下的粼波,有种少女般的欲语还休。她一手搦着秀发,一手掩着胸口,露出牛奶般丰腴圆润的臂膀,蓝色的秀发大蓬大蓬的披散在水面上,好像潭中的水草。 楚煌扭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 女子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歪着头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楚煌眉尖微挑,轻轻拢了拢头发,向潭边走去。 “你是个哑巴?”女子娇躯一滑,分开波纹,荡起一道水花,拦在楚煌面前。楚煌目光微斜,刚好瞥见一条金色鱼尾滑入潭中。 “就算是吧。”楚煌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女子卟哧一笑,轻哼道:“你既然不是哑巴,怎么不回我话?” “我穿上衣服可不可以?” “那可不成,看了人家的身子,就想逃之夭夭,世间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楚煌淡笑道:“说吧,你想怎样?” 女子咯咯一笑,游鱼一般荡了开去,“说说你的来历呀,家中何人?可有婚配?” “你还想我娶你不成?” “君若未婚,我亦未嫁。有何不可?” “好。”楚煌笑了笑道:“我有两个朋友便在左近,稍时便请他们出来做个证婚人如何?” 女子面色微变,眨眼笑道:“哥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自无不可。” “你刚才追了我几步?” “怎么?”女子不解。 楚煌笑道:“我听闻北海龙宫有六率卫,为其首者,乃南海鲛人,素有捷才,能六步成阵。陷身其中者,化为霰珠,魂魄皆碎。不知可对?” 女子微微一愕,捂着胸口的纤手微微滑开,露出一片月华般轻软的鲛绡。 “哈哈……,死到临头方才觉悟,不嫌晚了?” 张狂大笑从半空中传来,云雾丛中现出几个鳞甲尖角的人影,若显若现,一道闪电当空劈下,几人从电光中走了出来。 楚煌冷眼望去,蟠龙太子和小螯龙赫然便在其中。他们身畔还站三个刚鬣鳞角的青年,锦袍银冠,跟两人一般打扮,大概也是龙宫太子之流。 内中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怪叫一声,一掠一退,将蛇矛抄在手中。嘎声道:“我家太子可是毁在此矛之下?” 蟠龙太子一脸阴霾,点头道:“不错,这小子手段阴狠,不但斗胆杀了巡海夜叉,竟然连表兄也不放过,我和九弟也被他左道拿住,若非六率赶来答救,险些便害了性命。” 小螯龙狠狠盯了楚煌一眼,大声道:“紫皇大人,这小子有泼天之胆,手段之毒让人发指。他竟敢劫杀表兄金丹,害得他魂飞魄散。不将他挫骨扬灰,不足报此血仇。” 紫皇眼眸盈盈,开口问道:“你何时猜知我便是龙宫六率中人?” 楚煌露齿一笑,“怎么?难道你有意放我,还是见证婚人到了,想和我做场夫妻?”,! 第86章 弹箜篌的女子 紫皇咯咯一笑,金色的鱼尾一摆,划开一道轻盈的水波,游到楚煌身前。 “那你今天可要留得性命娶我。”紫皇仰起脸庞,纤美的玉掌在他胸前似抚似按的划了一下,眸中掠过一丝清媚。 两人相距咫尺之间,楚煌见她腮凝雪玉,眉眼如水,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少女般的似羞还怯尽皆褪去,眉目间倒有几分撩人的云情雨意。温泉中水雾蒸腾,如梦似幻,几疑在襄王梦中。 紫皇十指如笋,指甲上染着晶莹的水色。楚煌微微皱眉,看着那尖尖葱指在胸口微触,一种甜丝丝的凉意溜进心底。立时浑身一震,脱兔一般滑开五步。 轰!轰!轰! 温泉中掀起三道滔天气障,红如锦,青如柳,黄如火,按天地人三才方位,玉阶山立,如云柱一般陡落起漫天霞彩,将楚煌围困阵中。 “缚龙柱?” 楚煌目露惊疑之色,心里暗暗吃惊。据传,龙族有一种刑罚,将受刑者以千斤巨枷枷住,钉缚在海底紫玉柱上,雷打火烧,日日受敲骨锥心之痛。那紫玉柱与地气勾连,得地底精气滋养,寿元万载的真龙也难以挣脱。 三道云柱坚如气墙,高高挺矗,灵力充溢,分明与温泉地气交感,借得天地神威,鬼仙泛泛修为如何得脱。 蟠龙太子见楚煌被‘三气缚龙柱’拿住,大喜叫道:“紫皇大人亲自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只是这小子太过机诈,还请大人速速将他削去阴阳两气,夷灭灵窍,以免夜长梦多,横生变故。” 楚煌冷笑一声,暗自激发魈丹,导引灵力贯冲神霄玉府,眉心光华大亮,金线蜿蜒如流,天眼微启,射出神光向云柱打去。 砰砰劲气交撞,云柱上光团略显模糊,地动山摇般一阵晃荡。 “入我阵来,还想从容退走不成?” 紫皇抿嘴一笑,双手光华闪过,现出一把二十三弦的凤首箜篌。形如珊管,弦如乌金。缨以金彩,络以翠藻。首如鸾鸟,宛如血玉雕成,荡人心魄。 楚煌见箜篌是碧彩红霞,好似凤翅欲展,心知不是凡物。忙以定魂砂护住肉身,双手接连施放火焰刀,劲气交撞,将云柱打得砰砰直响。 紫皇悠悠一叹,随手一拨,弦上响起一串跳珠似的音符。化作五道蚕丝也似的纤细红线没入云柱之中。 “这是什么神通?”楚煌暗以灵力试探,觉着那红线滑溜如鱼,在云柱中到处乱窜,也不知作何而用。 双师对弈,岂有闲子。越是不知那红线作何用途,楚煌越不敢掉以轻心。若是等到图穷匕现之时再去亡羊补牢,恐怕脑袋早挂到旗竿之上号令三军去了。 忖思片刻,楚煌不敢久待,以定魂砂伽持魂体,立时身轻如绵,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云柱顶端飞掠。它即便壁入千仞,围如铁桶,难道便毫无空隙可乘? 紫皇浅浅一笑,援琴鸣弦,十指如织云锦,拨出一首相思之曲。 “花房与蜜脾,蜂雄蛱蝶雌。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 她的声线悠游,如怨如诉,弦上曲子也便如愁人夜叹,中夜望月,幽婉之中暗藏连绵无尽之意。 无数蚕丝一般的音符,从弦上跳跃出来,便如绵绵风声,潺湲流水,流转入云柱之中。一曲未尽,红线便如蚕丝一般汇织成锦,三支云柱宛如三只特大的玉梭,被红锦扯动的不断旋转起来。 楚煌驾雾急走,越是往上,便越觉得天风震荡,雷火噬人。那云柱高遥无及,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头。 “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 紫皇一曲弹完,好像自己也被弦曲感染,过了良久,方才长吁口气。潭边众人也是如梦方醒,他们虽然多识不得曲中意蕴,却深知紫皇的‘冷融箜篌’乃南海‘龙绡宫’镇宫之宝,具有无限魔幻,善能扰人六识。一见她拨动琴弦,便立即自闭灵窍,心如枯木,以免坠入魔障。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头,还敢自恃神通进入我的阵来。世间多少根骨不凡之辈便因一个傲字,断送了万年缘果,一身修为。罢了,‘落红丝’便叫你神魂化雨,另谋托生吧。” 紫皇伸手在琴弦上一抹,捻成一个红色光团,弹指打入云柱之中。天蚕红线缠连成锦将三道云柱包缠其中,此时,矗如山岳的云柱蓦得将身一拧,变成如蛟如蟒一般的红色怪物,慢慢收聚起来。 楚煌穿行在‘三气缚龙阵’中,却见三条云柱好似晶壁一般,里面穿行着无数蝌蚪一般的红色短线,越行越多,越升越密,到得后来,简直向进入血海之中。 “怎么回事?” 寻觅无路,楚煌不由心虚起来。蓦然间,三柱交撞,折成一道风漩,好像天崩地坼一般。楚煌霍然心惊,未及反应,就见三柱砰砰合拢拧成一股。 楚煌呆得一呆,顿时无数红线如针如蚁窜入灵窍之中,四肢六识,肉身魂魄,好像霎那间被天刀挥斩,沉溺于虚无。 +++++++++++++++++++++++ “千万岁月,在吾生前,岁月万千,来吾身后。生世之有我无我,为恒常也。故无所忧于生,无所惧于死。” “不对,不对。我没有出生前的千千万万年岁月,我无知无识,本来就不是我的,所以无所畏惧。我既降生于世,则世间的犬马声色,死后的万种凄凉。都是目见耳闻,推想可知。世上既已有了一个我,我既有知,我又有识。还能任天帝主宰,推说天道吗?” “呵呵,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万物皆有死。无论不可语冰之夏虫还是崇寿八百之彭祖。人生于世,便是管生不管死,便是你有金仙寿元,也躲不过天地劫数,其余不过是修行之孤寂,长生之烦恼罢了。” “长生也还烦恼?我只听说贫者忧油盐酱醋,富者愁财不随身。居高位的惧门庭倾覆,惜容颜的患红颜辞镜。你准是不想教我修行,借口推脱。” “哈哈,古时候有一个国王打了败仗,他的美人公主便被对头掳进后/宫去了。这美人公主刚被俘掳的时候呢?整日介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等到她住进了对头的王宫里,吃的是龙鳞凤爪,穿的是绫罗绸缎,车马无数,僮仆随身,御用之物比先时强了百倍,千倍。这时节,可是喜笑颜开,深自后悔自己先前的伤心自怜呢?” “……” “现在你可是未得长生而不知长生的苦,身在俗世而不识俗世的甜呶。” “……嗯?骗人,说来说去还是不想传我修行的法门罢了。穷鬼,抠门。”,! 第87章 神通大成 “寻常之人修行,不过结丹成胎,培铸元神,稳则稳矣。必要无数首乌、龙参、紫藤、花果养其元气,继而走名山,察幽窟,夺奇珍,究秘法,上天入地无所不为,以结仙缘。如此折腾下来,三五甲子,弹指即过,多少人稍稍窥得些门径,不是寿元枯竭,便是被天地雷劫所殛。成仙合道的万中无一,长生之途是孤行之旅,此言不虚。” “我的化蝶离魂术却不然,一曰萌动,二曰结茧。多则十年,少则五载,便可化蝶而出。全身魂窍修成无限幻力,次第化出六六分身,好比一人有千手千脚,我修分身亦修,同样的时间却比一般修行者快了数十倍,正如千蝶**,而花蜜皆归于我。此乃天下绝无仅有的神功妙法。” “那要如何才能修成蝶幻之身?” “凡人之魂窍若寂若死,只有遭逢大惊惧、大喜悦之时,或全身若栗,或神气蓬蓬,方能偶然察之。修行者之魂窍若翕若张,寻常修为的不过以之察四路,观八方,以助厮斗。高明些的也不过驭和六气,作天地之游罢了。魂之有窍如同肉身之有毛孔,故灵窍实乃神魂之门,修行之士无不慎之又慎,对敌交战之中,尤其要坚闭灵窍,以防神魂震荡,灵力外溢。我守之不坚,则敌手可入我门,执我魂矣。” “我蝶幻之身收归于灵窍,如同门之中又有卫士,卫士为中宫所宰,随其调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要人非愚蛮,一身自具无敌之师矣。蝶幻之关键,还在于萌动、作茧。萌动时心有百念,神有百虑,而要则归寂如一。萌动者,何为也?我心脉交通,灵窍俱活,则萌矣动矣。作茧者,吐丝投梭,以待幻化。使魂而成体,体而成胎。神坚魂牢,则破茧而成矣。”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魂不自强,如何能化。足弱翅软,如何振翼?”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楚煌口中喃喃,慢慢醒转过来。眼不能睁,手不能动,神念中血海茫茫,到处都是蝌蚪一般的红线,来如蜂拥,去如蚁阵。 “我到底身在何处?方才分明正与神一先生共语,还有,殷月师傅授我奇术之语如在耳旁,天地不明,我有何错,遽遭此血海没底,万蚁噬心之苦,神消魂散?” 楚煌心中恚怒,神念中蓦见一团光亮,觑目看时,却是收在气海之中的魈丹,那魈丹大如鸡蛋,瞳瞳如金日,楚煌早知它经由日精月华洗炼,灵力丰沛,以己之能还难以炼化,收藏气海之中,不时以灵力推衍,已觉受益无穷。 魈丹的溜溜转了几转,毫光闪动,便有无数红线围聚上来,将其抟成一团血珠,片刻,红线驱散,已失了魈丹踪影。 “怎么?难道这些红色虫蚁已将我魈丹噬化了?” 神念清醒一些,楚煌便不再怨天尤人,脑光转动,不停寻思着脱身之策。正在思虑之际,神念中忽然金光大盛,无数道融融灵力推衍周天,或走筋脉,或盘龙基,或冲紫府,凝神默察,好像化身为万丈巨人,种种神光便是河络山岳,草木之灵。 “是了,看来我的神魂并未被血海所化,只是血蚁噬没,绝了六识。那魈丹一直藏在我气海之中,方才被血蚁缠化,日精月华流转全身,这才神魂大舒。” 所有感觉都回到身上,楚煌心中振奋,细想其中缘由,不免觉着有些后怕。 “为何会有身作巨人,山河湖岳俱为我身的感觉?想必是这‘三气锁龙阵’勾通地气,我托身其中,偶尔有了大地的感想吧。” 楚煌暗自一笑,也无暇穷究其中或有不通之处,神念内视,却见三万六千灵窍嘶卷起无数细小涡漩,体内红蚁游经灵窍近旁,立被卷没其中。灵窍之中好像罡刀风漩,如洼如窟,比先前的一遮无拦不知精强了多少。 “这莫非就是殷月所说的,灵窍乃神魂之门,门有甲卫,领之于神念识海。身外化身千万亿,化徒属众亦无边。” 楚煌神念电转,暗中导引灵力冲杀于八脉之中,将红蚁尽数赶入灵窍之中。这些红蚁名叫‘落红丝’,乃紫皇本命元力所化,又经温潭地气和三气锁龙阵泡制,灵力虽毒,若能化为己用,却胜过无数丹药。 红雨阵中,神光万道,血海震荡。无数红蚁四处乱窜,楚煌一一笑纳,来者不拒,悉数将其搅杀于灵窍之中。 登临绝顶,指荡九霄。 灵力鼓荡,发人无数撑天壮怀。楚煌一声长啸,眸如血玉,神魂忽如珠帘挂断,断线珠子崩溅四散。 ++++++++++++++++++++++ “紫皇大人,这小子杀我表兄,辱我兄弟二人,万死不足以脱其咎。大人既以绝大神通将他拿住,何不生擒活捉,交与龙王处置。引颈快死,岂不便宜了他。” 三只云柱拧成一股,柱身五彩交撞,渐渐抟成一颗彩色圆珠,五色缤纷,光耀照人。小螯龙心知楚煌再无脱身可能,等待他的,不过是一指勾弹,漫天红雨。他素来心高气傲,却在楚煌手上栽了不小跟头,敌死而仇难消,岂不让人牵肠挂肚,耿耿于心。 一个面皮白净的汉子略捻短须,干咳一声,拱手道:“此人杀了龙太子,盗其金丹,罪责非小。螯龙太子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此人还是交给龙王亲自处置,至为允当。紫皇大人以为如何?” 紫皇淡淡一笑,玉手微抬。那彩球若有感应,摇晃了一下,从潭水中升了起来,慢慢凝成一个鹅蛋大小的红色珠子,丹彩流溢,圆润可喜。 “既然鲸大人也这般说时。紫皇自不便越俎代庖了。”紫皇五指虚引,‘冷融箜篌’化作一团紫雾,潜形归藏。她面色一肃,沉声道:“这幻境乃元力不及处,凶险莫测,现在要救的也救了,该拿的也拿了。蟹横海,收令回宫吧。” “诺。”蟹横海便是飞夺了蛇矛那人,他一身绿色藻甲,半张脸上扣着一张银色面具,发卷如草,形容似鬼,让人侧目而视。 鲸将军和声笑道:“这回多亏了几位太子的‘龙衍听波术’,灵犀互通,我等才能适时赶到。否则,这幻境中似幻如迷,亦真亦假。我们空有手段,也不敢轻易涉足。” 蟠龙太子面皮一红,正要谦谢两句。小螯龙哈哈一笑,大言不惭地抢过话头,“鲸将军过奖了,我们兄弟九人,一母同胞,灵犀相印。那‘龙衍听波术’正是我们兄弟施法结阵的不二法门,此术使出,虽在万里,声息可知。也算神通无双了。” “哈哈,螯龙太子拉帮手逃命的本事,果然是超群拔俗的很。天下无双,嘿嘿。” 一个冷漠的声音突兀响起,小螯龙几个面面相觑,齐齐面色大变。 ,! 第88章 苍鹰何必笑燕雀 “谁?是谁在说话?……楚煌,你身受‘三气锁龙阵’之厄,还敢利口逞能?” 小螯龙微惊之后,已分辨出那开口奚落之人正是楚煌无疑,指着锁龙三气凝成的‘红浥珠’,面上阴晴不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哼哼,怎么怯了?我也懒得和你们浪费唇舌,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言说罢,原本正向紫皇手中隔空飞去的‘红浥珠’蓦然定在半空,滴溜溜打转不止,凝朱一般的色泽宛如风吹雨涤,珠内卟卟哧哧喷出无穷水泡,好像一只小鱼躲藏其中。 鲸将军望着红珠惊疑不定,“紫皇大人,此人被困在锁龙阵中,受血蚁噬魂之苦,不是应该魂魄大伤,形如废人了吗。如何还能这般得生龙活虎?” “他若真能破开我的‘红浥珠’脱身,倒还算有几分本事,也不枉我龙宫六率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紫皇明眸灼灼,轻抚秀发将一只约发金环摸在手里。这片刻功夫,红浥珠中云气大盛,声响如沸。倒似要化作一滩明泉一般。 小螯龙急道:“紫皇大人,这小子甚有几分古怪神通,不能任他破珠而出了,速请施法,荡他个魂飞魄散。” “你们有龙宫六率,又有五大龙子,天罗地网,严阵以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还惧我一个小小鬼仙么?呵呵,紫皇,你这珠子里红丝如蚁,是夺人之锥,也是养气良药。我悟出个中法门,淘养元气,倒有些乐不思蜀了。你还有何神功妙法,尽管使将出来,呆会儿我破珠而出,便带你拜上龙王大人,夫妻好合。你若是挟技自珍,到时再要耍赖不认,我可没反悔果给你吃。” 楚煌在‘红浥珠’中言笑自若,倒好像养气打坐,闲庭信步一般,一点也没有遭受困厄的觉悟。 “一派胡言。”六率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沉声喝道:“黄口孺子,将死之人。安敢狂言戏侮我家紫皇大人。” 楚煌哈哈一笑,“你这老杀才,我和紫皇情投意合,一见钟情。岂是你这等蠢蠢老迈之辈所能测度。快快闪开了,休要强拆鸳鸯,坏了别人大好姻缘。” “岂有此理。”老者气得浑身发抖,勃然大怒道:“我鼋长青坐掌龙宫左御率,观潮十万二千八百度,寿元无算,桑田尽览,岂会不识得儿女情态?” “哈哈哈哈,”楚煌倒没想到鼋长青较起这个真儿来,忍笑道:“听你这般说来,果然久阅世事,想必识见亦是不凡。我且问你,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尚打坐翻经文。这关关雎鸠,青青子衿,是何佛理?” “《关雎》、《子衿》两篇,不是《诗经》里面的句子吗?又能包含什么佛理了。我老鼋只喜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哪里细究过什么诗书佛理?”鼋长青扯着胡子,一阵懊恼。 鲸雪牙微微皱眉,冷哼一声道:“我龙宫职掌海域,千秋万载,有如日月。诸般私情不过是凡夫俗子的薪烛,诸般佛理也不过是轮回中的薄伐,见薪烛而思永心昼,得薄筏而证真如,终不过是缘木求鱼,坐井观天罢了。今日但有恩仇、生死,小儿无须以诡智诈人,落人笑柄。” “云中苍鹰又何必笑燕雀?九万里鲲鹏下视,汝等皆蜉蚁也。龙族万载势比强弩之末,已不能穿鲁缟。否则,安能由那覆海大圣坐领七海,称雄水族。老朽之物犹不肯缩头让人,手舞足蹈意欲争雄少年耶?须知道,老有逊德仰人敬,老而昏溃是为贼。你们既要以凶焰夺人,便随了敖迁永为臣属吧。” 楚煌冷喝一声,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咒,‘红浥珠’蓦得涨大十倍,血海红蚁尽被风漩卷没,幻成一道滚石粗的三彩光柱,如龙如蟒,膨胀欲破。 紫皇眼眸大亮,祭起金环,冲着风漩一指,那金环毫光闪烁,嗡的一声飞到风漩头顶。紫皇捏个法诀,指着金环喝声‘着’。金环光华略一模糊,立时扩大十倍,化作一个金色光圈,对着风漩当头罩下。 风漩大蛇一般又摆又甩,金色光圈毫不惊乱,慢条斯理的慢慢收紧,将风漩箍在其中。风漩挣拧不过,三彩光华略显黯淡,慢慢消停下来。 小螯龙暗松口气,轻笑道:“大伙准备好法宝灵器,便是这小子真的脱身出来,秘宝奇术一起招呼,我就不信他还能跑上天去。” “哼哼哼哼……,”风漩中传出楚煌一连串低沉笑声,也不知是快意还是惊怒。 小螯龙唬了一跳,看那金箍并无异状,缓口气狠呸一声,“这小子失心疯了,妨着他狗急……哎哟。” 一语未了,就见那三彩风漩水壁一般炸破开来,抖落下满天彩雨,颗颗都有葡萄珠子那么大。晶莹透亮,大有迷幻之意。 小螯龙呆了一呆,急急掣出九节玉竹鞭,睁目细看,水潭中云气荡漾,更无别物。金环嗡鸣一声,被紫皇召回手中。 “那小子人呢?可是遁入水潭之中?” 螯龙急声嚷嚷。却见紫皇缓抚金环,鲸雪牙微捋短须,蟠龙太子一脸阴沉,蟹横海摩拳擦掌,你瞅我,我看你,神情各异。 众人中不乏眼目高明之辈,紫皇更是真仙级人物,统领六率,龙宫之中几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看众人表情,却似乎谁也没看出来楚煌遁往何处。 鲸雪牙微诧道:“量那小子能有多大神通,‘三气锁龙阵’中侥幸不死,已是偷天的运数。莫说紫皇大人乃真仙的修为,鲨冲阵、鼍夺帅两位将军也有眼目神通,入阵不迷。我料那小子定是使了什么机诈,藏在左近,大伙各施神通,一搜便知。”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在理。鼋长青道:“既然如此,便请紫皇大人布派下来,众人或追或堵,或觅或察,总要找得那小子出来,方才甘心。” “不必了。”紫皇轻柔一叹,纤手展开,一颗豆大的雨珠落在掌中。 “未知紫皇大人有何高见?” 小螯龙拱拱手道,心里颇感不悦。只见紫皇紫衣冰绡,神情慵懒,眉如新月,肌如冰玉,不一处不让人陶醉。暗道:难怪外间传言她是北海龙王的禁脔。此等妙物,哪个男人见了不馋涎欲滴。 “不用找了,你们看这是何物。”紫皇淡漠的看了小螯龙一眼,立时把他的绮思艳绪吓到海外仙山去了。 ,! 第89章 楚煌何在? 小螯龙偷捏把汗,连忙朝她手中看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光滑如细绸的手掌上,红豆大的雨珠竟未化去,滴溜溜的浑圆如珠,晶莹透明之中竟有一团黑色人影。小螯龙揉眼细看,不由惊呼出声。 “楚煌,该死的,这小子缘何藏于彩珠之中。” 紫皇轻哼一声,随手一捻,彩珠作云气散,红豆大的小人跃到地上,霍然长如**,眉目冷峭,正是楚煌无疑。 “哈哈,看你还往哪里逃。小贼受死。”小螯龙大喜抢上,一抖九节玉竹鞭,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楚煌脖颈之上。小螯龙未料到轻易得手,呆得一呆,只见楚煌一声未哼,委顿在地。 小螯龙干笑道:“看来这小子识得诸位大人利害,胆气被夺,竟然被我一招结果了。嘿嘿……呃。” 正感得意,却见楚煌委顿地身体幻如云雾,眨眼睛化成一颗雨珠。 “这是怎么回事?”小螯龙目瞪口呆。 “这里也有一个楚煌。”鼋长青劈手抓住一颗彩珠,放到掌上细看,洁如透明的圆珠之中竟然也伏着一个楚煌,吃惊地叫出声来。 “哈哈哈哈,老杀才,让你知道本公子的厉害。”彩珠中楚煌朗声一笑,鼋长青方自心疑,那雨珠忽如活物,弹珠一般朝他眼中飞撞了一下,云气散去,楚煌一抖衣袂,长身玉立站在眼前。 “哎哟――,小混蛋……这个是真的,大伙别让他跑了。”鼋长青捂着眼睛痛叫,不忘招呼众人一声。 “小贼看枪,待我为表兄报仇。”蟠龙抖出蛟纹银枪,飞身抢上,势如毒蟒如洞,诡秘莫测。楚煌未及躲闪,被银枪穿过胸口,笑声嘎然而止,烟消雾散,团成一颗雨珠。 “这个也不是真的。”蟠龙摆开银枪,恨恨说道。 “哈哈哈哈,好啊,你两个混蛋,各杀了我一次。若非我有些神通,岂不是早被你们打杀了。此仇又有何人来报。左右不过强者为尊罢了,仗势欺人还偏要寻找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好理直气壮的行凶作恶。知不知,这天下须不是你一家的。” 楚煌声音传来,金声玉振,如在耳畔。众人纷纷叱喝,游目四顾,惊疑不定。 小螯龙怒道:“楚小贼,你休要藏头露尾、装神弄鬼。有本事现身出来,和我见个死活。” 楚煌朗笑道:“见什么死活,不过是‘你死我活’罢了。” 小螯龙一翻竹鞭,打出一道光旋,脚上追着声音,狠声道:“有种你出来,看看到底谁死谁活。” “哼――。” “怎么?没胆么?”小螯龙听那声音一时寂寂,浓眉大皱。 “小心――,休得伤人。”鼋长青指着小螯龙身后大声叱喝。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蟠龙兄弟大喝抢上。只见楚煌不知何时站到小螯龙身后,飞起一脚朝他**上踹去。小螯龙方才追着声音走了七八步远,离了人群,谁知便让楚煌瞅到可乘之机。 小螯龙一看鼋长青表情,反应也是极快,未及细想,挥鞭猛甩,转身看时却打了个空,脑中蓦的一个激灵,臀上早着,腾空而起摔了个平沙落雁式。 “九弟,伤得如何?”蟠龙太子掠身抢上,将他扶了起来。应龙、蜃龙、夔龙三个凝神戒备,将两人护在中间。 “小贼辱我,我誓不与你干休。”小螯龙一跃而起,挥鞭大叫,恼怒已极。 “你难道没有听过,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冷笑之声从头顶传来,众人大惊仰面,却见无数彩珠当头落下,云气消散,便有一个楚煌从雨珠中走出。铺天盖地,簇如云锦,一时间,潭边、树下、草间、石后,无数个楚煌现身出来,或仰首、或浅笑、或负手、或抱臂,容貌衣着一般无二,表情神态万万千千。 “这是什么神通?地煞变化?身外化身?还是魔道妖术?” 鲸雪牙大感惊异,他自诩博闻强识,对宇中强大势力的杰出人物、招牌神通,知之甚夥。见楚煌展露出如此奇术,脑筋电转,和心中的一些神妙术法一一印证,却都不是十分吻合,抚摸短须,更觉得兴致盎然。 小螯龙咬牙狂笑道:“好,好,你肯现身出来便好,大哥,咱们兄弟各施术法将这些楚煌不论真假一股脑打杀了,看他真身还能躲多久?” 蟠龙太子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应龙三个相顾叫好,各自掣出兵器。应龙的是一条寒铁锁链,蜃龙的是一柄立地大斧,夔龙的是两只八角亮银锤,都是不凡之物。 那些楚煌似乎并未发觉大难临头,有的独自漫步,有的默坐沉思,有的三五一伙,有的两人结伴,面上表情喜乐悲愁,不一而足。 小螯龙怒目大睁,将竹鞭架到一个楚煌脖颈上,大声喝问:“小子,你知死吗?” 那楚煌不但毫不畏惧,反而指着他大笑起来。螯龙大怒,反手一鞭结果了他,云气飘散,化作一颗晶珠。 蟠龙微微皱眉,劈住抓住一个楚煌前襟,沉声道:“说,真身何在?谁是真身?” 那楚煌双目斜乜,神情如痴如醉,只不说话。 蟠龙连问几声,却也无可奈何,忿忿将他推开,随手又抓住一个,如前喝问。不妨先前那个支吾一笑,顿作云雾散。 蟠龙平整心情,只见手中抓得这个脸色煞白,目有栗惧,心头一喜,“告诉我谁是真身,饶你不死?” 那楚煌拉了拉眉毛,忽然张口大哭起来,声泪俱下,哽咽无已。 “你……你真是岂有此理?”蟠龙手足失措,不由松开了他。 遥空中一声叹息,那楚煌愕了一愕,面露沉思之色,倏地散作云气。 “长空是谁人叹息?……楚煌,你击杀龙太子的张狂之气到哪里去了。为何不敢现身出来,与我兄弟一决雌雄?” 蟠龙振枪站立,仰面四顾,大声喝问。 鼋长青一抖白眉,粗声粗气地道:“鲸将军,你多谋善断,腹有筹谟。你倒说说,这楚煌究竟是使得什么障眼法?” 鲸雪牙捻须沉吟,“或说人有三魂六魄,主人之七情六欲。你看这些楚煌,或悲或喜,或愁或怒,或低眉沉思,或神情如醉。若说他们乃神魂所化,也还通得。惟不该如此多态,况且这些化身,胸无斗志,手无杀器,实在不像一门高深的法门。” 他指着遍地徜徉的楚煌们摇头笑道:“如此咄咄丑态,不惟不像什么高明术法,倒像神魂大丧,中宫失守了一般。” 紫皇握着金环,眼眸微抬,忽然插口道:“鲸将军见是,自古刚极易折,情深不永,楚煌强破我的‘三气锁龙红雨阵’,螳臂自用,安能全身?”,! 第90章 事已做下,何须饶舌 小螯龙接连抓了几个楚煌喝问,尽皆不得要领,不由焦躁起来,九节玉竹鞭上寒气如漩,随手砸翻两个楚煌,那假身沾地即化,变成一团圆润雨珠,慢慢飘起。。 “好你个螯龙,这般乖戾,着实该打。”人群中一个楚煌拍手而笑,面容一肃,打出两道火焰,急电般向螯龙嘶去。 小螯龙吃了一惊,连忙闪身避开,大喜叫道:“这个是真的了。” 一摆玉竹鞭,脚下使出八步赶蟾身法,瞬间侵进,挥鞭朝楚煌飞砸。 楚煌哈哈一笑,见那竹鞭堪堪砸到,先化作云气雨珠。小螯龙一鞭砸空,又恚又怒。边上楚煌纷纷转过身来,轻笑指点,各挥衣袖,数十道火焰凶刀从掌中翻出,火龙急电一般劈了过来。 “啊……。”小螯龙骤陷重围,躲之不及,连忙就地一滚,挥鞭狂打,发鬓衣角尽被烧着,好不狼狈。 “几位哥哥,这小子果然诡诈,大家万勿掉以轻心,快施奇术惩其奸恶。” 小螯龙招呼完几个兄长,气怒难平,忙使心法将玉竹鞭祭起,竹鞭倏得一跃定在半空,晃一晃,射出寒芒万道,化作巨椽一般,当空摇晃,竹鞭便如猛兽巨爪,将楚煌假身迅速夷灭,在地上划出道道勾痕。 “哼哼……”不知何处传来楚煌两声冷笑。 小螯龙伸手一招,将竹鞭握在手中,凶目乱扫,喝骂道:“楚煌,你有种不要躲在一旁鬼笑,……。” “我还会惧你这等狐假虎威之徒不成?小螯龙,你未免太把自己当人物了。哼哼,你往天上看。” “我看你能搞出什么玄虚?”小螯龙心头恨恨,依言向天上望去。却也知楚煌所言不假,单凭一己之力恐难战得他过,心虚之余更是忿怒。 “那是何物?” 众人齐向天空张望,只见无数颗溜圆的雨珠缓缓升到半空,凝成一团明净的雨云。极目细看,那雨珠在云体中不时厮挤,肆无忌惮的吸收着天风海雨,搅成一个窈深的漩涡。 雨云拉扯,好像一个宿睡之人伸腰摆腿,喃喃说话。片刻,雨云中伸展出腿脚四肢,负手徜徉,蓦得一臂涨如龙鳞,狂伸三丈,箕张唤道:“兵来。” 众人脑中方自一懵,就听蟹横海痛叫一声,手中蛇矛昂首振辔,似欲化龙飞去。 蟠龙太子面色一沉,惊喝道:“快,震住妖兵。” 蟹横海嘿然一声,握矛手臂‘刷’的一声裂衣而出,化作一只黝黑的蟹钳,钳刀如闸,锋刃幽寒让人心颤。 “哼哼……。”云丛中人冷哼一声,手掌中光雾闪烁,风声暗起,地上无数楚煌纷纷团成云气,化作一个个圆润的晶珠向天上飘去。 蛇矛一声嗡鸣,振开蟹钳,直欲化光遁走。 “拦住妖兵。”蟠龙太子大喝一声,挥手打出两道黑色云气。幻作成一只张天大网,丝线如墨,将蛇矛兜头拦住。 应龙四个反应过来,连忙运功行法,喝起四起,各以红、黄、蓝、白四色云气,伽持黑网之上,云气如电,将蛇矛牢牢缚住。 “五龙云气,好——。”云丛那人打个哈欠,将身一转,雨云好似一只鸣凤涅槃而出,浑身如冰缠雪裹,怀怒直下,叱咤风云,吞吐山河。 九万里腾空而至,那鸣凤受风濯雨洗,好似洗尽沿华,到得近处,已是人形无异。 “楚煌?果真是他。” 众人看那鸣凤渐渐化作一个青年公子,锦袍博带,俊美绝人,分明是楚煌模样。顿时有嗔有怒,表情不一。 “五龙气。”楚煌唇角轻笑,半空站定,缓伸一手轻触气网,劲气交迸,气网上低嘶一声,五龙云气光华大盛,五道小处有异的灵力激啸而出顺着楚煌手掌猛噬。 楚煌淡淡一笑,五指翕张,粘住五色龙气,就见五气翻腾咆哮,从五指没入身体之中。 他在三气锁龙阵中悟出灵窍幻化之法,炼化紫皇元气和温泉地气,终于将化蝶离魂术第二阶结茧炼成,伐骨洗髓,修成蝶幻之身。 不料,化身千百容易,将许多化身总领起来,如臂使指,却又是一重考验。楚煌的分身里携了他的喜怒哀乐,平生故事,所以先前化身看起来虽众,却如幼蝶弱翅,毫无威能。 正在维谷之中,却无意悟透北溟接引术妙用,以此术吸纳灵窍化身,再铸真身。一番施为,不但化蝶离幻术迈进一步,北溟接引术也得以施展。一出手,便吸纳了五龙元气。 “这小子何其狂诞,竟然妄想吸纳我五龙云气。”小螯龙眼见楚煌任五气窜入魂窍之中,不怒反笑,兴灾乐祸的望着楚煌,等着看他遭受反噬,自食恶果。 “我龙族先天元力,岂是凡俗之辈所能练伏。” 应龙是一个面如朱砂的大胡子,较为老成,见楚煌不识利害,竟将五龙云气吸入魂窍,暗中惋惜。 气网被抽了五龙云气,压力大减,蛇矛嘶吼一声,挣破罗网,化为一道明光,落入楚煌掌中。 一股熟悉的感觉沁入心底,楚煌轻抚矛杆,挽个枪花,云气一遮,便失了踪影。 “人呢?”小螯龙猛眨眼睛,正要透过云层细看。耳边传来蟠龙太子一声急喝:“九弟,小心。” 心头咯噔一声,小螯龙下意识的一阵栗惧。急觉一道狂暴劲气照顶劈下,沛莫能御,汹涌如江海。 小螯龙大吼一声,百忙中挥鞭急架。斜眼瞅见楚煌握矛下劈的身影,冷狠如兽。 砰的一声,劲气怒撞,耳边传来咯嘣一声,臂膀一阵剧痛,已然折断,竹鞭‘砰’的一声反砸在胸口,小螯龙惨哼一声,被击飞出去。 “好恶贼,看枪。”蟠龙太子顾不得察看螯龙伤势,连忙提枪急搠,枪头湛湛,亦颇凌厉。楚煌冷淡一笑,看也不看,反手朝枪杆上一叉,分明是击其半渡之意。 “狂妄——。”蟠龙太子振枪反撩,咬牙切齿。 “九弟……,拿了那小子,给九弟报仇。”应龙三个见螯龙伤重,兄弟连心,大为恚怒。各自抖开兵器,围战上来。 楚煌看三人各持兵刃抢上,也不慌乱,大喝一声,挥矛怒劈。劲风凛冽,蟠龙太子唬了一笑,不敢怠慢,忙撑枪急架。楚煌压住枪杆随手一拉,趁他手忙脚乱,抢上一步,突起一拳将他脖劲砸弯。 “大哥……,”蜃龙见蟠龙受伤,吃了一惊,拽起立地大斧,怒起横截。楚煌微微一笑,蛇矛在地上一扎,不躲不动,招手道:“来,来,来。” 蜃龙微一迟疑,暗道:“这小子莫非要以肉身吃我一斧,难道他已修成金刚之躯?” “六弟,这小子诡诈异常,千万不要留手。”蟠龙歪着脑袋站起,见蜃龙被楚煌唬住,连忙出言点醒。 “好。”蜃龙应了一声,在手上啐了两手,搓手拾斧,大喝一声,鼓起龙族元力,朝着楚煌顶门直劈而下。势敌千钧,刃如寒铁。 轰! 蜃龙一斧破体直下,眼前楚煌模糊了一下,云气飘散,化作一颗晶珠。 “不好。”蜃龙心中有所悟,陡觉一阵寒意透颈而至,连忙架斧急闪。楚煌嘿然一笑,现身而出,一矛搠在他颈窝子上,离致命之疮只差分毫。 “小子奸诡。”应龙、夔龙一使寒链,一使双锤,双双抢到。楚煌舍了蜃龙,一式怒龙翻身,照着夔龙劈下,其势汹汹,如猛虎出林。夔龙微吃一惊,躲闪不得,只得架锤挡格。 排山倒海般的大力透矛直下,夔龙膝上一软,砰得一声,单腿跪在地上。 “休伤我兄弟。”应龙一抖寒链,精铁链锁海藻一般披散开来,化身无数,向楚煌嘶牙抓到。 楚煌眉尖一挑,一甩蛇矛,化出蟒头,运转妖莽之力,巨口一张,吐出无数道莽草藤索,劈头盖脑将锁链缠裹其中。应龙大惊失色,被一道藤索勾脚掀翻在地,拖出老远,甩飞出去。 “好本事。”紫皇拊掌笑道:“恭喜楚公子神通大进,举手投足间连伤五位龙子,果然出手不凡。” 楚煌一摆蛇矛,目中微有调侃之意,微笑道:“同喜!同喜!” 紫皇雪颊微红,轻叹道:“龙王乃水域之主,敖迁太子又是天庭授箓之臣,你怎好莽撞将他打死。我不知你师承何人,有何倚仗。但这是滔天之祸,以你这点修为,恐怕翻不出天去。可惜了,如此根骨机缘,再过二三甲子,未必不能修成真仙。何苦作凡人愚怒,失了深浅。” 楚煌朗声笑道:“谁人来恃我,我又倚何人?若非这芸芸凡世,渺渺仙途,总谈什么师承,论什么倚仗。以尔等修为何能自大如是?那龙太子若稍知收敛,何至落得个魂飞魄散。此事我已做下,何须饶舌。便让我看看是你们的刀枪狠,还是我楚煌命硬。” “今日之势你还想遁走?”紫皇轻抚金环,若有叹息。 “方才修魂出了点小小差池,累各位久等。相请赏脸,一同观看我蝶魂阵如何?” 楚煌朗声一笑,衣袖连摆,幻出无限云气,云气中锦袍巍巍,蛇矛林立,眨眼间竟然凭空幻化出千百楚煌,执矛作势,一脸冷肃。 众人看的惊疑不定,小螯龙揉着肩膀,不屑说道:“这等废物化身,幻出百亿又有何用。楚煌小贼,你恶贯满盈,今日休想逃出生天。” 楚煌微微冷笑,挥手一摆。左翼化身抖手直劈,数百道火焰如蛇如电,狂击而出,落地犹不熄灭,沿着土地嘶嘶乱窜。小螯龙兄弟离得稍近,尽被毒火殃及,藏头护尾,不迭逃开。 楚煌站在高阜处,将蛇矛扎在地上,暗暗忖度情势。 ,! 第91章 货真价实楚爷爷 感谢书友“来自荒漠”“ぁ招摇衫ぁ”打赏100--绿@色#小¥说&网--币! 感谢书友“ぁ招摇衫ぁ”投两张更新票!幸不辱命!呵呵! 本周成绩好差呀,更新时间是有点挤,不过咱还算送上了,请书友宽容一二,火力支持吧~~~谢谢~~~ ++++++++++++++++++++++++++++++ “我原以为微雨岛只是紫芯梧桐之中幻境,蟠龙太子两个绑缚在此,已是最隐蔽的了。没想到一招之差,全不尽然。蟠龙竟能以‘龙衍听波术’向泾阳龙子呼救。当初一时气怒,斩杀了敖迁,后患无穷,悔亦无益。说不得只好使个金蝉脱壳,走为上计。” 楚煌暗自苦笑,遁身而走虽还不为大难,总被人追杀厮扰也是烦人的紧。紫皇言下之意也不无道理,他嘴上虽硬,却也知托庇于人也是一法,只是急切间上哪儿找一位能与龙族对抗的主。 蟠龙太子瞟了紫皇一眼,冷哼道:“鲸将军,我舅父可知道大舅兄被害之事?” 鲸雪牙闻言一愕,“这个,尚未告知龙王。” 蟠龙太子点头道:“我舅父年纪大了,如果得知舅兄被凡子小辈所杀,定然痛断肝肠。几位都是龙宫重臣,可要为我舅父分忧呀。” 鲸雪牙恭谨地道:“这是雪牙分内之事,断然不敢轻忽。” 蟠龙太子看了楚煌一眼,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鲸雪牙素来多智,自然知他话中之意,轻咳一声道:“紫皇大人,姓楚的破了‘三气锁龙阵’,修为好似有增无减,看来不经一番厮杀,他是不肯轻易就擒的了。” 紫皇轻轻点头,摆手道:“列阵吧。” 鲸雪牙面容一肃,左手幻出一杆锯齿狼牙刀,右手展了龙旗在手,向四方一祭,光阵闪烁,现出无数提刀捏叉的虾兵蟹将,锋刃森森,杀伐之气油然而生。 鲸雪牙将龙旗甩了两甩,朝楚煌一指,大喝道:“六率卫听我号令,抓拿恶贼楚煌,――杀!” 嗨――嗨――嗨, 龙族军将持定矛戈,摆出六丁六甲阵势,步步推进。鼍夺帅嘿然一声,徒手推出一道黑气,化作一面三丈高的号阵鼍鼓。他一抚长须,大步抢上,抓起两柄鼍纹金箍的金锤,拉开架式,咚咚敲击起来。 隆隆,隆隆,隆隆隆…… 鼍鼓声如雷震,滚滚动地而来,鼍鼓上金光大盛,随着鼓锤敲击,幻出一圈圈黄色光波。鼍夺帅擂鼓如飞,鼓点急骤有如落雨,奏到兴起处,浓眉飞扬,须髯如戟,吐气开口,厉声长喝:“杀呀――。” 蟹横行和鲨冲阵早已飞身入阵,一着绿甲皮裙,遮住半面,使一柄两头皆有锋刃的虎旋刀,形容如鬼;一个身躯长大,呲牙如刀,使一柄尖锥密布的金光狼牙棒,嗜血如妖。两人舞动兵器,身先士卒,大喊着冲到阵前。 楚煌看这阵势不小,不敢大意。魈丹早化入他奇经八脉之中,灵力汹涌,运转如意。心念转处,天眼开启,卟卟打出数道神光,将当先冲到的虾兵蟹将击得魂飞魄散,气势为之一夺。 楚煌挽转蛇矛,凝神注目,吐气叱咤,“杀!” 声如霹雳,六率劲卫尽皆一震,无数化身舞动蛇矛,朗笑着冲入阵中。锦袍染血,飞身劈搠,更无慈悲可言。 楚煌隐了真身,躲在一旁偷看,这干化身虽然修为平平,料理寻常虾兵蟹将还算游刃有余。‘化蝶离魂术’刚刚登堂入室,能有如此效果已算难能可贵。只是如何想个再无后患的脱身妙招才好? 放眼阵中,六率卫正与楚煌化身斗了个不亦乐乎。鲸雪牙一旁观阵,只见死了的虾兵蟹将立时现出原形,都是红虾黄蟹,鲟鱼黄鳝之类,而楚煌化身则团成雨珠落地即隐。 鲸雪牙皱眉道:“紫皇大人,我六率卫都是龙宫精锐,岂能跟姓楚的如此消耗,他的化身杀败,不过耗损元气,好比败刃回炉,来日又是一件凡器。而我却要死伤水族。敢请紫皇大人施展神通,让他现了真身方好厮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紫皇凝眉不语,“鲸将军可看出了楚煌所使是何神通?” 鲸雪牙朝漫山遍地的化身瞅了瞅,摇头苦笑:“我平日也自诩识见广博,这种术法,便委实认它不得。修士皆知,变化容易,化身却难。宇内各大宗派,有化身之能的屈指可数。至于化身千万,恐怕只有神佛有此能为。而这楚煌,以我观之,地仙修为已是勉强,此事真让人难解。修行法门三万六千,不为人熟知的奇术想来也是有的。” 紫皇浅笑道:“鲸将军如何不记得通天六隐?” 鲸雪牙神情微讶,想了一会儿,又摇头道:“通天六隐虽未必有通天之能,法术玄奇却是世所公认。”他朝天上翘了翘指头,“连上面都威慑不住,宗派之强可见一斑。以我所见,六隐各有传承,云府剑楼,神宗仙阁,都不以幻化着名,婆娑世界暗魅难知,不去说他。只有六魅玄藏中人孤高自许,喜欢穷究一些奇怪法门,听闻其有一门‘化蝶离魂术’,可修成六六化身,已是登峰造极。这楚煌……化身遍地,实在太过怪诞。与此术大有出入呀。” “鲸将军所言不差,‘化蝶离魂术’要人有百手,手有百指,功成后,一身修成六六化身,修行起来比旁人快了数十倍不止。我听闻身具此术之人,灵窍有如汪洋,随心幻化,妙用无穷。除了六六化身和楚煌所现有别之外,其他种种,倒是十九吻合。” 紫皇轻掠发丝,嫣然笑道:“况且,玄藏之人,修成化身与元神无异,修为相差无等。正因如此,死在元神互噬之下的不在少数。再看楚煌,化身虽众,却不为精强,似乎消弥了此种弊病。鲸将军以为呢?” 鲸雪牙游目看去,蟹横行、鲨冲阵正杀得不亦乐乎,他两人本为龙宫门率卫将军,素有勇力,楚煌化身斩杀些虾兵蟹将,鲟鱼黄鳝之类还行,如何是他两人敌手。三合之内,便纷纷失手,化成雨珠消弥无踪。 鲸雪牙一时惊疑不定,沉吟道:“紫皇大人以为,楚煌所行之法便是化蝶离魂术?” “这我如何确知。”紫皇抿嘴一笑,“鲸将军博学多闻尚难决断,紫皇才力更是远有未逮,方才不过说出心中疑虑罢了。” 她越是说得不肯定,鲸雪牙越觉得此说可信,咬牙道:“怪不得此子如此胆大妄为,偏又术法出奇。他若真是师承‘通天六隐’,个中疑团倒可迎刃而解。” 紫皇抚着金环,斜乜他一眼,却不支声。 “便是他出身六魅玄藏,旁事尚好商量。他竟敢对龙太子狠下毒手,便是龙王在此,也不会善罢干休。”鲸雪牙目视紫皇,她却只不接话,旁若无人的**着手上金环,好似爱不释手一般。 鲸雪牙恨得牙痒痒,暗道:“是了,这妖女奸滑的很,她既看出楚煌出身‘通天六隐’,自然不肯再出手拿他。身后有这么一座大靠山,便是龙王亲至也得掂量掂量。我若出死力拿了楚煌,眼前固然是讨了龙王欢心,假如日后六隐找上门来要人呢?给还是不给?”他又瞅了楚煌化身一眼,暗自撇嘴,“此子若落到龙王手中,哪里还有命在。六隐虽强也未必能拿我龙宫怎么样?不过到时,恐怕少不了得有人出来替死。而这人,多半便是今日大出风头拿了楚煌的。” 鲸雪牙在一边暗怀心事,鼋长青瞪圆了绿豆般的小眼,冲了上来,急道:“鲸将军,这楚煌死几个化身不打紧,我龙宫死的可都是精锐之士,这要再找不出他的真身来,便是拿了楚煌,也只能算惨胜呀。” 鲸雪牙轻咳一声,摸着短须道:“鼋老将军所见甚是,您老阅尽沧桑,不知对楚煌此术可有破解之法?” 鼋长青老脸一红,顿时想起楚煌出得难题来,吭哧说道:“这个……我老鼋眼浊,尚请鲸将军指教?” 鲸雪牙扯着短须,凝眉不语。 “杀,杀呀――。”鼍夺帅将鼍鼓敲得酣畅淋漓,破锣般的嗓门声震百里,虾兵蟹将们听了热血沸腾。 “杀,杀,杀。杀尽化身,总有一个是楚煌。” 鼍夺帅无意中冒出这么一句,倒让自诩多智的鲸雪牙也吃了一惊。 鼋长青精神一震,抄了龟灵七宝刀在手,大喝道:“鼍将军说得好,杀尽化身,可见楚煌。孩儿们,再加把劲,让楚煌小贼无处藏身。” “活捉楚煌――,活捉楚煌――。” 隆隆鼍鼓声中,六率卫齐声呐喊,刀劈戟搠将楚煌化身围定其中,剿灭干净看来只是早晚间事。 楚煌躲在一旁心头大恼,暗自发狠,“要你们在楚爷爷矛下溅血,再看看谁活捉谁?” 瞅眼只见蟹横海将两头虎旋刀舞得泼风也似,几个化身挥矛格挡却怎及得蟹横海武艺精熟,刀法猛厉,战不三合,便纷纷了账。 “哈哈,楚煌,你这缩头乌龟,真身躲到哪个王八洞里去了,弄许多假身出来给爷爷试刀?” “蟹横海,放你妈的狗臭屁。王八怎么了,王八那是你爷爷。”鼋长青翻转龟灵刀砍翻一个化身,指着蟹横海暴跳如雷,就差挥刀相向了。 蟹横海干笑两声,也知自己兴发之下,口没遮拦,犯了鼋长青忌讳。 “哈哈,骂得好。看我今天掀了你的蟹壳。”楚煌一摆蛇矛,掠近蟹横海右侧。抖手朝他肋下搠去。 “无用之物也敢张狂。” 蟹横海斜眼一瞅,不怒反笑,一旋长刀,不退反进,侧身避开矛锋,径向楚煌肩膀劈砍。 楚煌冷淡一笑,垫步侵近,转矛横扫。蟹横海料不到这个‘假身’竟颇灵便,自古一寸长一寸强,楚煌欺身而至,虎旋刀反被格挡在外,百忙中侧开一步,回刀猛劈。 错手相交如电光火石,楚煌岂容他从容应对,大喝一声,将虎旋刀格住,飞起一脚将蟹横海踹飞出去。 “你是――真的。”蟹横海借势滚开,一跃而起,指着楚煌半边脸全是惊色。 楚煌一挽蛇矛,哈哈笑道:“楚爷爷自然是货真价实。”,! 第92章 耀武扬威 蟹横海一收长刀,嘿嘿怪笑道:“你小子来得正好,我拿得就是你。。”蟹钳咯嚓交剪两声,如同寒铁巨闸,分外幽冷。胳膊一摆,抖作水桶粗细,伸长如蟒,劈空而至照着楚煌脑门绞来。 楚煌朗声一笑,横矛急退。蟹钳微微一定,钳住他站立的岩石,一开一合绞成粉屑。 “好手段。”不待蟹钳再抓,楚煌大喝一声,端矛急搠。蟹横海浑身一震,被矛锋拉过蟹钳,臂上一阵火辣。闷哼一声,反身锁拿,钳住蛇矛就要落力绞断。 “滚。”楚煌冷眉一挑,抖手打出一条火焰,嘶卷如电,将他胳膊穿出一个透明窟窿。 蟹横海痛叫一声,不迭缩手。 “楚小贼,看你往哪里逃?” 鲨冲阵抢上几步,银牙一呲,哈的一声,喷出十数把光灿灿的银月飞刀,隔空打来,快如急电。 这飞刀也不是凡物,乃是鲨冲阵尖刀所化,携有妖力。 楚煌微吃一惊,祭出定魂金砂在身前划出一道光圈,飞刀一触光圈,顿被吞噬进去。定魂砂善能榨取灵力,银月飞刀嗡鸣大震,终似遇到克星一般,进退两难。楚煌哈哈一笑,挽个枪花,使个鞭势在飞刀上狠抽了下。 闪着银芒的飞刀哗然四散,远处鲨冲阵痛叫一声,捂着嘴巴,脸色煞白。银月飞刀与他血气相连,这一失招,真如同敲骨吸髓,如何能忍? “小贼休得猖狂。” 蟠龙太子见楚煌连伤二将,勃然大怒。衣袖一甩,化为一道电光遁入云雾丛中,昂首嘶吼,现了蟠龙真身。小螯龙大叫道:“三位兄长,我们也现了真身来战他。” 应龙三个击掌叫好,四人捏个真诀,脚底生云,光雾缠身,纷纷遁入云雾之中,现了各自真身。几人都是龙子,形貌却颇有不同。应龙体黑,生着一双蝙蝠一般的巨翼。蜃龙体赤,浑身包裹着逆生的犀甲,夔龙体青,苍然无角,螯龙体白,龙首龟身。 五条真龙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呼风唤雨,搅得一天尽赤,嘶吼着夭矫飞下。 “楚煌,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断,为我表兄复仇。” 蟠龙太子厉吼一声,喷出一道黑雾。几个兄弟有样学样,齐施神通,有的口吐水火,有的爪放雷电。风云叱咤,天地变色。 楚煌一挽蛇矛,忙以定魂砂幻出清净光铠,浑身罩下一层金色光雾,护定全身。 “龙族真身,果然有天地伟力。上回借了蛇矛妖身斗杀龙太子,得意不可再往。五龙喷云掌电,着实非同小可,不宜力敌,还是遁走为上。等他们落了单,再一个一个收拾不迟。” 楚煌挥矛躲避水火雷电,眼见五条真龙摇龙摆尾隐成合围之势逼了上来。连忙捏个法诀,胸口紫芒大盛,幻出紫芯梧桐在身前一刷,就欲隐身遁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贼,休走。” 蟠龙太子看楚煌又要遁逃,连忙大喝一声,兄弟几个张牙舞爪,施展‘五龙云气’,结成一面五彩大网,丝丝扣扣,向紫芯梧桐罩下。 “哈哈,几位慢慢玩,楚某不奉陪了。”楚煌也不惊乱,使出北溟接引术心法,双手一招,正要将五龙云气抽去。 五龙云网触及紫芯梧桐紫芒,蓦然金光大盛,一副卷轴掩过梧桐,展露出来,卷轴上光华流动,让人心悸。 楚煌神情微讶,看那卷轴好似阎浮天书模样,他施放传送阵的时候倒用过几次,现在正在要命关头,不知这家伙怎么自己跳了出来。 “大哥,这是什么灵宝?” 蟠龙沉声道:“楚贼诡诈,别管什么东西,我等一起发力,让楚贼遁身不得。” 应龙几个点头应好,呼吼声起,五条真龙驱使五龙云气,彩气交辉,齐齐向阎浮天书击来。 云气缠绕,纠合成一个巨大光团,砸到卷轴之上,阎浮天书现出一团白光,好似无限空洞,将五龙云气大方吸纳。 “这是什么鬼东西?好似有些门道。” 蟠龙兄弟各各惊异,正要再使法咒。阎浮天书上光华大盛,好像揭开了一面太阳似镜子,明光夺目,照人颜色。 楚煌离得最近,立时觉得炙热欲死,尚幸有定魂砂护身,才不致灼伤神魂。 螯龙大怒道:“这是什么泼怪。”张口吐出一道黑水,磅礴如潮,浪涛汹涌向天书冲去。 众人但见阎浮天书光华如旋,汹涌黑水未接近卷轴,便被明光驱散。螯龙心头耿耿,正要再施别法。天书上光华融融,倏得将螯龙巨犀一般庞大身体吸了进去。 “九弟――。”蟠龙几个骇然欲死,方要施力强挽。天书上明光微旋,好像日之有影,光影扫过,便有融融白光射出,蟠龙兄弟尽被射住,惊叫声中一起被拖进卷轴中去。 明光稍定,慢慢隐没。卷轴合起,好似寻常图画,啪嗒一声,跌进楚煌怀里。 楚煌如梦方醒,瞧瞧手上卷轴,再看看眼前紫芒闪烁的紫芯梧桐,暗暗诧异:“难道紫芯梧桐和阎浮天书原本并非一物?” 鼋长青一拍大腿,指着楚煌惊叫道:“楚小贼,你以何邪术拿了五位龙太子?” “哈哈哈哈,此乃楚爷爷的本命灵宝,阎浮天书,你若不服,尽管上前试试,看我收不收得了你。” 不管其中有什么纠缠,总归一举降伏了五条小龙,扬眉吐气,楚煌心怀大畅,摆手笑道:“麻烦紫皇娘子回头转告北海龙王老大人,他的几个外甥已被我收入臣属,希望他老人家善自珍重,莫要轻举刀兵,伤了自家人和气。” 楚煌摇了摇阎浮天书,将身一扭,遁入紫芯梧桐中不见。 “跑了?……”鼍夺帅见楚煌竟然就那么跑了,哭笑不得,拿着鼓锤在颈上擦了擦,走上前来。蟹横海和鲨冲阵微受小挫,也捂着伤处返回本阵。 “嘿――,”鼋长青抓耳挠头,急声道:“紫皇,楚煌拿了五位龙子,你怎么不出手阻拦?” 鲸雪牙似是神思不属,喃喃道:“阎浮天书……阎浮天书,世间除了那件宝贝,如何还会有别个?” “上古时龙凤争霸,祖龙和帝凤一场大战,帝凤殒身,龙族元力至宝‘阎浮天书’也从此下落不明,想不到呀,千万年后,竟然再见此宝影踪。” 紫皇轻抚金环,眼眸明亮,若有所思。 鲸雪牙浑身一震,长吁道:“原来紫皇大人早就想到了,此事太过出奇,雪牙到现在还不敢轻信。果真如此,这楚煌的运道未免太好了些。”随手一划,收了兵刀战旗,微露苦笑。 “不管怎说,楚煌既以龙族元力至宝拿了五龙子,此事就非我等所能担当了,还是回禀龙王,再做区处。” 紫皇将金环卡在发上,鱼尾一摆,云遮雾笼,离地而起。一身紫绡纱衣,俗尘不染,有如蕊宫仙子。 鲸雪牙点头称是,吩咐蟹横海传令收兵。,! 第93章 好女成双 密林之中,‘天参树’倾倒在地,将大大小小的树木压垮一片,横七竖八,满地狼籍。 青狐、赤鹤两族精锐长驱直入,所过之处,尸横遍地。百丈高的树木互相扶持,欲倒不倒,一轮腴月静静遥挂,透过枝叉缝隙射下斑驳的光影。 密林中不时传出伤者的呻吟,除此,便是无与伦与的静。 一只白禺从夹树中跳了出来,黑亮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倏地一声,电一般窜到‘天参树’上,拽了一截空枝,坐在树上,呜聿聿吹了起来,声响中满是凄凉之意。 树旁的空地上蓦得现出一团紫光,白禺两眼一唬,紫光闪烁中却是一棵枝叉皆全的梧桐树,一只手掌不时从何处伸了出来,握定树干,在虚空中一划,无数清亮紫芒星光一般洒落虚空,一条人影从紫芒中掠身而出。 白禺见活人出来,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扒开断树迅速隐匿不见。 耳边蓦然响起刺耳尖叫,楚煌微吃一惊,扭头看是一只黑绒绒的身体藏进树丛,不由莞尔一笑。 四处略一打量,楚煌便认出眼前正是战罢血影魔遁逃之处,将蛇矛往地上一扎,拿出阎浮天书细看,上面除了不停流动的金色古篆,果然多了五条形貌各不相同的真龙,金光流转片刻,便黯淡下去,古篆和五龙色彩古淡,如同一幅典雅的水墨画。 杂沓马蹄声伴着车轮辘轳从寂静的树林中传来,楚煌微微一讶,合起卷轴放进怀中。他现在蝶幻之身大成,隐迹藏踪自然不在话下,当下捏个法咒,隐身一旁。 两队高头大马的青狐武士不紧不慢的行了过来,队伍中护卫着一辆马车,香木雕镂,繁花奇巧,坐中人物想必亦是不凡。 “青狐、赤鹤联手攻杀白禺一族,不知战况如何?这马车由两队青狐武士护持而来,不知又是什么紧要人物,为何现在方始赶到?” 楚煌看那马车缓缓而来,心底闪过无数念头。别的人可以不管,若是夭夭蒙难,岂能不救? 忖思之间,只听马车中传出一个悦耳女声:“血影大王果然英武不凡,小半天功夫便将白禺族族长以下尽皆擒抓,白禺归降,三族一统,这可是第一等的喜事。等明日祭告了天地祖宗,血影大人论功封爵,咱们便可会合大贤良师逐鹿天下,再不用困守荒山,过着野人一般的日子了。” “怎么,白禺族已经全师覆没了?”楚煌听那女声中满是兴奋之意,不由留上了心。 一个娇柔的女声轻哼一声,淡淡说道:“供人驱使罢了,又有什么好开心的?” 楚煌闻声一呆,先前那流泉般的嗓音已是动人,这后一个轻柔之中偏还透着些许慵懒的味道,略显无奈,让人心头一荡,竟起怜惜之意。 车厢内由厚厚绒毯垫着,四壁雪纺低垂,雅致异常。车中对坐着两个女郎,风姿姣好,俱有花容。 年长一些约摸有二十多岁年纪,穿一袭云锦霓裳,腰系明泉带子,楚腰纤纤,仅堪一搦。斜靠在身边的雪缎上,玉靥红唇,素面向人,尤觉其美。 对坐少女还要小上一些,紫裳如兰,眉眼楚楚,颇有清致,虽不若白衣女郎那般让人屏息,嫣然巧笑也能破人倦闷。 紫衫少女微讶地盯了白衣女郎一眼,不由叹道:“嫂嫂,我知道这件事上是我哥哥对你不住,……可叹我兄妹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是啊,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白衣女郎将下巴搁在双臂上,悠悠一叹,也不看她。 紫衫少女眼眸微黯,半晌,又道:“如今大变将起,那兰泽国主昏溃不明,听任裴老贼把持国政,国失拄持,民亦堪忧,只要我哥哥这回得了血影大王信任,借得一旅之师,攻破寿春,剐了老贼。……到时,我哥一定与你负荆请罪,重修鸳盟。” “前盟背负已是一错,新欢弃捐岂非再错?”白衣女郎微有唏嘘之意。 紫衫少女强笑道:“听说赤鹤族意欲将赤飞霜扶为血影大王侧妃,那赤飞霜虽也美貌,却是一身蛮力,殊乏姿韵。而且,据传她跟白禺族的长老火弩甚是亲密,赤鹤族倒是打得好算盘,但愿莫要弄巧成拙才好。” 她说着微顿,白衣女郎忍不住讥了一句,“你何不向血影魔自荐枕席,他若是一朝做了皇帝,你哥哥便是镇国大将军,岂不遂了你们兄妹的心思。” “嫂嫂不必取笑,想妹妹不过蒲柳之色,不及嫂嫂万一。如何入得血影大王法眼。” “回雪何须妄自菲薄。血影魔既然允纳了赤飞霜,你和白天的孙女白夭夭,还不是他囊中之物。”白衣女郎转过头来,见回雪紫裳亭亭,胸鼓腰细,**修长,又岂是蒲柳可喻。 马车缓缓从楚煌身边擦身而过,虽然隔音效果很好,以他现在的耳力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对青狐族庶务并不详知,自然也分辨不出车中女子身份。正寻思着如何打探一下白禺族消息,忽听车中两女提及夭夭名字,不由呆得一呆。 一挽蛇矛,掌中明光如电,漫天洒出一蓬金砂,幻出一道淡淡黄光,将一干青狐武士缠绕其中。那些武士境界有限,登时被金砂封闭了六识,呆立当场。 马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车中两女面面相觑,回雪高声问道:“何事停车?” 密林寂寂,月华悠悠,除了风声回旋,又何来片响惊人。 回雪美目一寒,从身上摸出一支明晃晃的短剑,就要踢门下车。白衣女郎一扫方才慵懒之色,劈手抓住她手腕,缓缓摇了摇头。 楚煌等了片刻,却不见车中女子出来,微微皱眉,持矛在厢门上一磕,将车帘刷的掀开。 “谁?” 车门大开,车帘掀起。夜风猛得吹入车厢,两女都有微寒之意,下意识的紧了紧裙裳。 微一定神,两女便看到车帘凭空卷了起来。月华悄然射落一地,有时融融,有时阴翳,哪里有半个人影。 回雪咬牙叱道:“是何邪祟惊扰姑奶奶车驾,再不滚开,我……我便不客气了。” 楚煌微微皱眉,这才想起自个是隐了身的,暗驭灵力散了伽持,将蛇矛往地上一磕,长笑道:“人便在此,正要看看你是如何一个不客气法儿?” ,! 第94章 载你一程 “你是何方贼子,因何阻我车驾?” 忽见车前现出一个相貌俊俏的少年男子,回雪微微一讶,纤细的娥眉扬了一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微哂道:“我还正要问你们,安敢背刀挎剑,擅闯我白禺族腹地?” “白禺族?”回雪细瞅楚煌打量再三,怀疑道:“你是白禺族人吗?” “白禺族掌兵长老是也。” “去,”回雪扭头问白衣女郎,“嫂嫂,白禺族四大长老之中可有这么一个人?” “素未听闻。”子衿轻摇螓首,娥眉微微一凝,“这位相公可是白禺族邀来助拳的吗?如今血影魔势大,白禺族已是冢中枯骨,在劫难逃。敬告相公,速离此是非之地,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楚煌没想到这姿态温婉的女子开口便劝他逃命,登时收了寻衅之念,唱个肥喏,谨声道:“小可得白禺族一女子之生死相托,便是明知凶险,也绝无回返之意。我观两位小姐香车凤辇,武士清道,想必是青狐族中大有身份之人,方才有言白禺族全师束手,首脑俱为所降,可属实吗?” 回雪‘卟哧’一笑,掩唇摇头道:“我看你生得一副精明相貌,原来却是个大呆子。” “这话怎么说?”楚煌问。 “嫂嫂,碏山三族女子之中,赤鹤修美,青狐娇媚,犹有可观之处。只有白禺女子巢居而猱行,肤如土砾,毫无仪态。这人刚才说为一个白禺女子情愿冒死,若非诳言相戏,便是不辩妍媸之辈了。” 回雪嘴上跟子衿说话,眼眸却盯着楚煌并不稍离,希望从他面上看出一丝失措来验证自己的判断。 子衿看楚煌眼眸淡淡,并不以回雪嗤笑为意,暗道:“若是情之所钟,朴拙之姿亦可为娇娜。这位相公肯为心上之人冒生死大险,那是重情的紧了。志公让人护送我和回雪上山,白禺族必是大事去矣,白禺首脑虽未成擒,也不过旦夕之事。我是该绝了他的念头,劝他自去逃生。还是实言相告,由着他上山投死。” 犹豫之间,只听楚煌轻轻笑问:“不知在小姐眼中,你这般美貌可算几分?” 子衿神思略醒,抬头忽见楚煌双眸清亮,在夜色之下熠熠生辉,心口不由砰砰而跳,脸颊为之一烫。 回雪一撩乌发,发上璎珞叮零轻响,她斜了子衿一眼,绽唇笑道:“我也不跟你虚伪矫情,我嫂嫂的容貌若有十分的话,我怎么也占个七八分吧。至于你的白禺情人……呵呵,若有一二分娇姿,也不枉费了你这位痴情男子。” “回雪——。”子衿听她笑声得意,不由轻嗔了一声,娓娓道:“这位相公,我二人乃是青狐族辅弼大将韩志公之……妹。如今血影魔率青狐、赤鹤两族甲士大举兴犯。白禺族势单力孤,只有乞降一途。 ……你且宽心,血影魔意在争雄天下,碏山三族都是得力臂助,但有招降,绝不会大加屠戮。依子衿之意,你现在上山,非但无益于白禺族自存,徒然坏了性命。一急不如一缓,料你的……尊夫人一介女流,血影魔也不会与她为难,待得此事平靖,你再与她相会,岂不两全。当然……今日上山,你可将尊夫人的名讳告知于我,子衿尚有一二分能为,到时必会设想保她周全。” 她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若是换作回雪口中的朴拙之妇,以楚煌与白禺族泛泛相交,多半会考虑答应下来。可是夭夭身份特殊,若不亲至佑护,岂能安心? “听小姐话中之意,白禺族仍有反扑之力?” 回雪轻哼道:“明日辰正血影大王就要登坛献祭,封赏三族,现在已是寅初,你倒是算算,这中间还有几个时辰?” 楚煌面容一肃,此时明月在天,万赖俱寂,这清光之后,却不知谁在厮杀,谁在流血? “多谢小姐告知。”楚煌朝子衿拱手一礼,挽起蛇矛转身欲行。 “嗳?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回雪不满嚷道。 “相公何去?”子衿一愕,不由问了一句。 楚煌回头道:“自然是救人。” 子衿轻叹道:“我方才议论可是不好?” “主意极好。”楚煌笑了一笑,“可终不抵我在她身边,两心相安。” 子衿轻轻点头,淡淡笑道:“我知了。相公不必径走,我二人正要奔赴两族大营,载你一程如何?” 楚煌讶异的看她一眼,拱手道:“多谢。” 楚煌运转北溟接引之力将定魂砂吸回掌中,解了青狐武士的禁制,利落地钻进车中。这干人如梦方醒,回雪探出头来让他们加速前进,军令在身,自也没功夫细察异常之处。 马车中轩敞明净,暖意融融。子衿两人坐了一边,楚煌斜坐车尾,眼眸微垂,也不知想些什么。 回雪斜睨了楚煌一眼,凑到子衿身边,小声道:“嫂嫂,此人所言恐怕大有蹊跷之处,我看他跟白禺族必是大有干系,咱们何必揽这个事端,万一他居心叵测,到时祸起于萧墙之内,我俩也难辞其咎。” 子衿浅浅一笑,定定地看着她,“我便是喜欢这等九死不悔的有情男子,你们兄妹可以为了家仇血恨出卖良心,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喜闻乐见的眷侣佳偶施以援手。居心叵测也好,祸起萧墙也罢。两族无数高手,血影魔亲自压阵,还惧他一个小小少年不成?” “这位相公,我叫子衿,这是我妹妹回雪。还未请教高姓上名?”子衿探过头来,明眸中出奇地掠过一丝狡黠的味道。 “楚煌。” “哦,衣裳楚楚之楚,金印煌煌之煌?” “嗯。” 子衿倩笑道:“未知你那位心上人姓甚名谁?……呵,呆会儿到了两族营盘,我也好找人为你盘察,若是随顺的话,尽快带她和你相会便了。” “嗳,他叫白夭夭,便是族长白天的孙女儿。”楚煌扭过头缓缓说道。 “什么?”回雪惊呼出声,“你再说一遍?此言可真?”不觉伸手入怀,将短剑握在手中。 子衿讶然一笑,轻捻发丝,沉思道:“原来如此。楚相公年纪轻轻,便被白天许以掌兵长老之位,又得白禺族第一美人睐顾,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是子衿轻言了。你所谋者大,恐怕就算胁持了我跟回雪,也难以如愿。” 楚煌淡淡道:“人已至此,剑已出鞘。我意不遂,便搅他个天翻地覆。看是谁得命长?” ,! 第95章 止步于营门 车马飞驰,速度不可谓不快。马车制作似乎颇有讲究,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车中三人各怀心事,子衿有些聊赖的扭缠着衣角,忽尔浅浅一笑,“楚相公,我载你一程,便是向鬼门关靠近了一步,你不怕吗?” “怕?”楚煌不答反问:“小姐似乎对血影魔的神通很有信心?” 回雪摆弄着短剑睨了楚煌一眼,轻哼一声,“莫说血影大王神通盖世,便是雷宝大师和一真道长也是阴阳天中顶尖的修为,况且还有青狐、赤鹤两族无数高手,你若不趁早抽身,到时只有取死一途。” 楚煌点点头,淡漠一笑。 回雪气直了眼,拽着子衿衣袖,凶巴巴地道:“别管这混人,呆会儿看看他怎么一个死法。” “来者何人?营盘重地,不得擅入。”马车外,一个高亢的声音大声喝叱。 马蹄声杂沓,马车跟着停了下来。一个卫卒高声喝道:“车中乃我辅弼大将家眷,速去通报。” “稍候。”营官摆手止住车驾,转身向营中跑去。片刻,便引着一个全身火红的血灵走出营来,也不知是江河湖海中哪一个。 血灵朝帷帐深遮的马车瞟了一眼,生硬地道:“我乃血影大王家仆血海,现在两军鏖战正紧,所有车驾不经查验不得放入,以妨有白禺族细作混入其中。” “你……去察视一下。”血海指着营官吩咐道。 那营官尚未动作,便听嚓嚓拔刀之声四起,当先卫卒大喝道:“此乃我家辅弼将军私眷,谁敢冒犯,立杀无赦。” 那营官也是青狐族人,辅弼将军乃族长之夫,权势滔天,他自然不敢得罪,不由尴尬的望向血海。 “现下是非常时期,不论何人,入营必须查验。”血海态度强硬。 “嫂嫂,怎么办?”回雪懊恼地瞪了楚煌一眼。 子衿娥眉轻扬,淡然道:“血影魔还未举事,手下家仆便如此张狂,他连辅弼大将的车驾也要查,照此下去,青狐族还有何地位可言?” 回雪知她说得在理,恨恨不语。 一道细细烟雾从门缝中透了进来,袅袅之中似有一缕茶香。 回雪轻嗅了一下,凝眉道:“什么味道?” 子衿霍然一惊,急道:“快屏住呼吸,不要闻这香气。”说的急了,不觉呼吸了稍许,顿觉四肢一阵酸麻,口舌难言。 回雪‘啊’的一声,也觉出身体绵软无力,朝楚煌怒目而视,“你干的好事?”话一出口,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竟然难以发出声音。 楚煌也察觉出异状,见两女双颊潮红,眸光欲滴,不由微一皱眉。他离魂术大成,身具幻化,浑身灵窍如有甲卫,一切投毒之法都休想不知不觉侵入,自然不惧这小小茶烟。 车厢外血海和卫卒还在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子衿娥眉微凝,看楚煌并无异动,稍稍放心。 一蓬月光从门缝间妖异的洒了进来,斑驳星散,白影闪动,现出两个纤细的女影来。 “夭夭――。” 楚煌扭头看时,不由低唤出声。突然现身的两人,一个白裙迤逦,风姿绰约,眉目间有种清寂之色,好似幽兰夜放,大有孤芳自赏之感。 另一个身姿修长,肌肤胜雪,纤眉弯弯,星眸熠熠,细绸般的乌发垂泻腰肢,正是娉婷袅袅,红颜豆寇。却不是夭夭是谁。 夭夭身姿未稳,忽听得耳边叫唤,恍如梦寐,心头微震,几乎跌了一跤。腰肢一紧,便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相公。”夭夭看清楚煌眉眼,鼻子一酸,眼眸不由红了。 “夭夭你怎么在这儿?” “相公为何在此?” 两人只顾发问,却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话头追话尾,不由相视一笑。 “夭夭,他是谁?”同来的白衣女子问道。 “哦,相公,这位姐姐是我族的水长老秦筝,……他是族人新举的掌兵长老,也是我……相公。” 夭夭想起尚有外人在旁,连忙从楚煌怀中挣了出来,轻理发丝,脸儿红红的给两人引介。 “她就是那个讳莫如深的水长老?”楚煌心中恍然。 秦筝冲楚煌略一点头,忽尔面露异色,示意两人噤声。 楚煌暗暗放出一缕灵力试探,心知马车周围被她布下极高明的结阵,除她本人之外,马车中别的人便如聋子无疑。 马蹄声传来,宿卫长在车旁勒定马匹,欠身叫道:“两位小姐,血灵坚持要查视马车。请小姐示下。” 秦筝俏脸一沉,学着回雪的声音喝道:“混账,辅弼大将自家的车驾行走,还用得着什么人来察。他们分明是成心戏弄我俩,去,叫韩志公自己过来,他若是做不了这个主,我们便回青丘山去,谁希罕进这个营门。” “是,是。”宿卫长闻言出了一身冷汗,骤马跑到血海跟前,大声道:“我乃辅弼大将宿卫长,今要入营见我家将军,血灵大人可肯放行。” 营官看了看血海,和声道:“这位兄弟,韩将军逐贼未回,此刻并未在营中。现下战事正紧,须防白禺族反扑,血海大人也只是依令行事,并无为难韩小姐之意。请兄弟你体谅一二。” 宿卫长冷喝一声,“咄,你这贱狗,给我滚开了。我家小姐只为观礼而来,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容尔等轻犯。待我请了辅弼大将出来,再来跟你们计较。” 营官被他骂得脸上挂不住,顿时勃然大怒,也将腰刀拔了出来,指着他喝道:“混账东西,你骂谁?”几个营卫一看主将怒了,也纷纷拔刀而出,簇拥上来。 宿卫长睨他一眼,冷哼道:“谁做走狗,老子便骂谁。” “你……。”营官怒目圆瞪,面皮涨红。营门之外,也不敢擅动刀兵。 秦筝凝紧黛眉,不悦道:“这宿卫长好不晓事,我只让他做做样子,逼血灵让步。放行入营便是了,他怎么搞得剑拔弩张,好像要打起来似的?” 楚煌见她结阵、拟声、用毒俱有不凡之处,不由刮目相看。和夭夭靠坐一起,心怀大定,低声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也要入营去?” 夭夭轻声一叹,忧形于色,“古树折倒后,我随着族人拼命向无忧谷撤退,谁料想,血影魔早有准备,青狐族辅弼大将韩志公、赤鹤族长赤尊信各率族中精锐于路设下埋伏。我们不知底细,死伤惨重,危急之际,爷爷将碧玉杖传给了我,让我到无忧谷中请水长老出谷搭救。几番辗转,想不到得遇相公。你怎么……?” 她朝子衿两女看了眼,想不明白楚煌为何藏身马车之中,看起来甚是相安。 ,! 第96章 奇女子 楚煌淡扫了子衿二女一眼,勾勾唇角,轻笑道:“我原想偷入营中打探你的消息,再作筹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夭夭搂着他腰间的手臂一紧,看了秦筝一眼,紧张地道:“秦姐姐说,营中有血影魔亲自坐镇,四大血灵四处巡守,整个营盘的防守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水泼难进,偷入还算容易,从容退走却难如登天,相公,夭夭不想你冒此大险。” “傻瓜,你不是也来了。”楚煌细看她红菱般的唇瓣不住开合,眉眼婉约,更有种精致的味道,顽皮之心大起,伸手在她鼻翼上勾了勾。 夭夭神情微羞,飞快地在他大手上拍了一记,偷看了凝神戒备的秦筝一眼,轻嗔道:“我怎同呢?……夭夭身是白禺族人,如今合族遭灭顶之灾,我又岂敢置身事外。便是秦姐姐避居空谷多年,而今也不得不走此一遭?” 楚煌不由一叹,“听那营官所言,两族大将俱未返营,白天族长他们下落如何,还是未知之数。入营之事似可缓上一缓,待有了确切消息,再做打算怎样?” 夭夭有些意动,抬头朝秦筝望去,甚有瞻其马首之意。楚煌顺目看去,那秦筝修长窈窕,眉目端妍,玉颈白皙柔滑如天鹅骄人。霓裳广带,一派出尘之态。 “畏首畏尾之徒岂能成大事?夭夭,既然你相公到了,你便随他去吧。我白禺族万年传承,天赐伟力。不能任血影魔狂妄践踏,遗羞祖先。你今日逃归也算为白氏一族留一血脉,我可不负族长所托。只是……你这相公虽有痴心,却不是刚猛挚勇之辈。可惜白禺一族素性奋激踔厉,宗魂从此绝矣。” 秦筝水袖轻拂,马车后壁砰砰碎裂,现出一个半人高的空洞。 “你们走吧。” 夭夭见她忽然如此决断,言语中似有诀别之意,大为惊恍,急道:“秦姐姐,咱们不是要营救族人吧,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回事?两位小姐可曾安好?”宿卫武士听见车厢中传出异动,连忙驱马跑来过查看。 秦筝轻抚夭夭脸庞,明眸中掠过一丝怜爱,“天参倾折,族人死难,此乃锥心泣血之仇,弥天灌海之恨,便是救得族长、长老出来,又能济得甚事?不过苟延残喘,为其驱策罢了。自古宗社倾覆,岂能无一二敢死之士,血溅七步,诛杀獠首。” “小姐何事惊扰?”宿卫长顾不得跟营卫对峙,骤马冲了过来。 “大人不好,后壁破了一个大洞。”却是转到车后的卫卒,发现了车壁异样。 “怎么回事?”宿卫长大吃一惊。 “大人,车中似乎有人……有刺客。啊……。”站在车后的卫卒惨叫一声,撞下马来。 “姐姐,你要作甚?莫要寻死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夭夭看秦筝随手在袖口一抽,便有一道弯如月影的剑光射出,一个卫卒须臾便死,拽着她的衣袖,大有哀恳之意。 秦筝娥眉微凝,将夭夭推进楚煌怀中。冷声道:“带她走,越远越好。” “大人怎办,刺客似乎胁持了两位小姐。” “笨蛋,这个还用你说吗?围定车厢,不要让刺客跑了。”宿卫长舞动腰刀,大声吩咐。 “大人快看,北边亮起无数火把。”一个卫卒指着远处叫道。 宿卫长手搭凉蓬望了望,果见星星点点的火把缓缓靠近,顷刻便蜿蜒成火龙一般,染红了半边天空。心头遽然一惊,大叫道:“坏了,……呸,不对,辅弼大将奏凯回营了,……车中刺客听着,我家将军须臾便至,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要尔等玉石俱焚。” 夭夭透过后壁大洞朝远处望了望,来人行军甚快,零星火把瞬间便现出燎原之势。 “坏了,看来果真是青、赤两族回营了。” 秦筝轻哼一声,两手一抹,寒光闪动,现出一把六尺长剑,上有星月纹饰,雪灿如银,一股寒意透剑而出,车厢中立时如披霜露,子衿两女委顿一旁,血脉郁结,雪白的俏脸顿时生了一层霜意。 “好剑。” 楚煌看那剑柄如月,剑锋约有两指粗细,锋棱狭长,只有单刃,劈砍起来兼有刀剑之利。 “你也知好剑。”秦筝矜傲一笑,“我这洗月剑乃昆仑月魄所化,稍时便让你看它威力。” 话音未落,回雪手中的短剑蓦然赤光大盛,升起缕缕暖融之意,将两女身上的寒意逼退不少。 短剑长不盈尺,密闭鞘中。剑柄连身,俱有火焰藻饰,铜色窈暗,看来甚有来历。 楚煌笑道:“看来好剑都有争锋之意。” “坐好了。”秦筝轻哼一声,掉转剑柄,指上寒芒乍现,洗月剑铮的一声,玉梭一般投射到厢壁上,如破窗纸。秦筝淡眼一睨,五指开绽如莲,洗月剑如有指引,清寒之意大盛,如飞在车壁上划拉一周,秦筝娇叱一声,将寒锋招在手中,水袖展处,蛛丝似的光练激而出,好像银蛟出海,轰得一声将四四方方一个车盖顶起三尺,光练飞绕,将车盖团团匝紧。 “大胆刺客,你到底意欲何为?”宿卫长仰望狂掀而起的车盖,大声叱喝。 秦筝冷哼一声,一拽光练,斗大车盖轻如无物,打个盘旋朝围住马车的卫卒劈头砸去,众卫卒端坐马车,避之不及,狂呼之中,连人带马被砸得四散,宿卫长策马仰身,坐马前蹄飞起,却被车盖拦头撞翻,人马俱倒,好不狼狈。 秦筝一个掠步将车门踢开,挑起缰绳,拽在手中。回头喝道:“还不带夭夭离开。” 楚煌挥手将湛龙矛招在手中,甩如怒龙,将后壁支零碎板清理出去,长笑道:“秦小姐好利的剑,不知道劈不劈得开血影魔恃以强护的铁滑车。” “你什么意思?”秦筝猛得扭过头来,目有讶色。 “杀进中军,剐了血影魔。” 车厢前门后壁大开,车盖掀飞,只余两壁,夜风四入,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腴月在天,前有营辕,后有敌将,千军万马之中,让人凭生一段笑傲。 穿过蜿蜒山道,趟进北边密林,无数青狐武士手持火把,各以腰刀劈砍荆棘开路,不一刻,便冲进营前大道。 帅字旗下,一个全身甲胄的短髭青年雄踞马上,面容白皙,唇薄鼻直,相貌颇为出众。便是那辅弼大将韩志公。 健马两旁大步跟着一僧一道,那和尚方面大耳,灰布直裰,挎戒刀,提禅杖,相貌猛恶。道士一张长脸,两撇鼠须,面颊上一颗豆大黑痣,很是醒目。楚煌极目看去,竟有一二分熟识。仔细一想,却是忘川谷石室中见过的蜉羽门一真道长,那和尚多半便是什么雷宝大师了。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如何?” “辕门距中军一百五十步。你护着夭夭,今日便赌他血影魔就在中军。” 秦筝一挽缰绳,剑背在中间服马臀上狠抽一记,那马嘶聿一声,带起两边骖马,四蹄如飞向辕门狂奔而去。 ,! 第97章 闯辕门 感谢书友“来自荒漠”“青莲乐府”打赏本书100--绿@色#小¥说&网--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不好,刺客要冲撞我中军大营,速速关闭营寨,拒马长枪伺候。” 营官望见马车狂冲而来,不由惊跳起来,高呼着朝营门跑去。 守营兵士不敢怠慢,连忙抬起拒马桩架到门前,各持长枪盾牌坚守其后,紧闭寨门。 秦筝高立车前,拽缰提剑,衣袂飘卷,乌发飞扬,柳眉玉靥之间凝着一股煞气,咄咄有逼人意。 “妖女何为?” 血海冷哼一声,展出赤芒光剑,大步抢上。红影一晃,飘荡如游魂,裹胁起一道风漩,扑如鹰隼,挥剑疾劈。 “无主之魂也敢卖狂。” 秦筝轻叱一声,‘洗月剑’随手一挑,月华般的剑身清寒大盛,不知何处风来,剑锋四周聚起一尺宽的冰冷雪霰,血海首当其冲,犹不自觉。旁人却看出,他面目五官之上分明集了一层霜色。 两剑相交,只听嚓的一声脆响,灵力凝成的赤芒剑竟然如有实质,寸玉一般折为两截。 “什么?” 血海方自一呆,洗月剑划出一道光华,美妙如情人的爱抚。只见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血海死尸砰得一声被马车撞飞老远。 “血灵之体能幻化虚影,化血无迹,已是极高明遁身法门,想不到洗月剑下顷刻丧命,此剑返虚为实,霜冻天地,果然非同小可。” 楚煌看那血海死尸犹自蒙着一层雪霜,必是死得透了,对洗月剑的认识又深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 韩志公远远看见辕门前异状,顾不得兼顾后队,带着随身近卫武士飞骑冲了上来。 “将军,大事不好了,两位小姐……小姐被刺客胁持了。”就近卫卒连忙抢上去回话。 “什么,”韩志公浓眉一掀,挥着马鞭喝道:“宿卫长何在?” 宿卫长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羞愧地道:“将军,属下无能……。” 韩志公摇鞭止住他请罪之语,喝道:“刺客可是白禺族败残人马?” “这个……?” 韩志公见他面有难色,便知是对牛弹琴,愤然道:“饭桶,人都劫走了,竟然刺客为谁都没看到?” “韩将军,那马车竟似冲击营门去了。”一真道长健步赶上,捋了捋胡子,指着马车去向惊疑不定。 “世间真有这等不知死的人。营中乃血影大人亲自坐镇,刺客胁持韩将军两位小姐,无非是想换两个俘虏,何必行此速死之路。”雷宝大师抹着额头,笑呵呵地接过话头。 “哎哟――。”一真道长指着马车一脸惊诧,这片刻便是血海抢上阻敌之时,一合未尽,便见他横尸当场。 雷宝也咋舌道:“未料白禺族中尚有这等猛将。” “回禀将军,”宿卫长惶恐说道:“那夺马奔腾之人似是一个女子,我看他不类白禺,是以不敢确定?” “女子?”韩志公面色微沉,驱马叫道:“追上去看看。” 三马驾辕奔驰如飞,车厢惟余两壁,子衿二女跌坐其中,耳目虽明,四肢却软,一场颠簸下来,自是决不好受。 “夭夭,这两位小姐或会有些用处,你照看一下,别让她们掉出马车了。” 夭夭应了一声,坐到两女中间,将她们扶靠身上。子衿雪颊微红,明眸不觉眨动一下,连忙圆圆睁了。回雪对楚煌怒目而视,显然对他方才的说法大为不忿。 楚煌淡淡一笑,朝车头走了几步。此时距寨门不过数十步,寨门紧闭,长枪高架,重重叠叠的弓箭手伏在两翼,严阵以待。 “营卫大人,可要鸣角迎敌?” 营官气怒道:“区区一辆马车,何须惊动血影大王,勿得大惊小怪,各自严守营寨,马车靠近,连人带马射杀。” “喏。” 楚煌看着寨门前的拒马长枪,微微皱眉,“我去破门。” “不用。” 秦筝冷声一喝,剑锋一挑,搅起一道光幕,晶莹如冰雪,披罩在三马身上,宛如多了一层革甲。 “驾――” 啪!啪!啪!秦筝挥剑在三马身上各抽一记,健马嘶叫,四蹄翻飞,风声忽啸过耳,三马拉拽却似有野马狂奔,犀象怒撞之势。 “放箭。”辕门官看得心惊,连忙大声喝令。 倏――倏―― 寨门前十步,无数箭支雨点般狂骤落下,月华微微,山野之间,到处是箭簇隐隐的寒意,黑压压攒射而来,简直无处遁身。 楚煌回头看了三女一眼,洒出两把金砂织出金色光幕将她们护住,这种力道的箭支虽然伤他不得,流矢无眼,也让人心悸。 马车剧震,拉辕之马却非久经战阵,流矢如雨下,登时仰天嘶聿,裹足不前。 秦筝冷哼一声,接连挑出几道明光,将箭支搅飞,反手一剑扎在马臀上,那马惊疼之下,发足横冲直撞,两边骖马不由自主跟着前冲。 十步之距,眨眼便到。 “拒马枪准备。” 鹿角之后,无数明晃晃长枪笋尖一般高高架起,枪刃上血迹未干。 秦筝五指开张,马身光甲蓦得凝聚成盾,轰得一声,飞撞在鹿角上,三马卯足了劲,身上又有光甲伽持,只听得寨门前轰隆连响,几只鹿角连着身后武士被高高撞飞,长枪反撞进胸腹之中,许多当场毙命,筋断骨折者已是幸运。寨门只是林木临时拉起,自然更经不起光甲一砸,砰訇声中,笔直倾倒。 马车倾侧了一下,辘轳声中,直闯进营门去了。 “这马还是血肉之躯吗?竟能撞开鹿角营寨?”雷宝远远看到营前大战,大呼惊怪。 “这必是刺客施了古怪术法,他们闯进大营,必定惊动血影大王,此事蹊跷,快追上去。” 韩志公急加两鞭,骤马当先,浓眉紧皱深有忧色。 “营卫大人,可要……可要鸣角聚将?” “废……废话,刺客入营,还不快鸣角迎敌。……你,快去中军禀告血灵大人。” 辕门官冷汗涔涔,急忙吩咐手下武士分头行事,想起方才情景,禁不住心头发虚。 寨门前虽然狼奔豕突,闹得沸反盈天。营地之中却甚是僻静,除了端着火把巡逻的卫卒时有走动,两族军士刚经过日间大战,正躲着营帐中成其好梦。 “什么人擅闯营地?” 一个什长领着一队巡卒刚刚转过营帐,指着突然而至的马车,大声呼喝,目光中又惊又诧。 ,! 第98章 裂地阻击 秦筝双目一亮,反手一道明光打出,嘶声过耳,化作一团光漩。巡卒顿如卷入狂澜之中,身摇步软,惊呼连声,手中火把被明光卷起,扯入风漩中,离地飘卷,团成一个硕大火球。 “妖女,你使得什么邪法?” 秦筝冷哼一声,一挽洗月剑,劈出两道寒月之气,火球轰然炸开,数十火把散若流火,投掷到各个帐蓬之中,迅速燃烧起来。 呜――呜―― 号角声远远传来,不少武士发现营帐着火,一时间,抢呼之声大作,无数衣甲不整的武士从营帐中连滚带爬逃了出来,狼奔鼠窜,只顾逃命。 “妖女纳命来。”什长识得秦筝术法厉害,不敢贸然上前。一振手上腰刀,照着她扑面掷去。劲风袭体,亦颇凌厉。 “驾――。” 秦筝一拽缰绳,三马一声咆哮,不迎不避,拉着她径向来刀撞去。 刀势破空,眨眼便至面门,楚煌微微皱眉,正奇怪她要以何法破之。却见秦筝香唇微启,轻轻吹了口仙气,那腰刀嗡的一声,隔空定住,啪声中折为两断。 “啊――妖术,妖术……” 什长远远看到这般变化,骇得目瞪口呆,健马赶上,秦筝随手一剑,枭了首级,剑锋清寒,直将人血脉冻住,更无滴血溅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前方车驾休走?速速停下。” 狂喝声中,身后骤马追来。楚煌扭头张望,一马当先者正是辅弼大将韩志公,身旁一僧一道健步如飞,与奔马追了个脚前脚后,却是神清气徐,面色如常,显然修为不弱。 “替我阻他们一阻。” 秦筝拽马狂冲,此时营中大乱,两族武士不知敌人来了多少人马,一时惊乱,士卒乱奔,倒没有多少人上前围杀。秦筝志在中军斩将,自然不想被人拖住,若让对方醒悟过来,群起围杀,事败是小,恐怕还要白白赔上几条性命。 “好!”楚煌点头答应,低头见夭夭目有忧色,轻笑着在她面颊上抚了一下。一挽蛇矛,从车上飞下。 “车驾休走。” 韩志公越追越忧,见秦筝随手劈杀阻击武士,剑锋幽冷,剑势诡奇,却是威力极大,营中喊杀惊叫声震耳欲聋,却没人能靠近她身周五步。 又见车中一少年遥遥飞下,横矛玉立,他久经杀伐,哪还不知楚煌意欲何为? “你们去战那少年。”韩志公挥鞭一指楚煌,向身后亲卫知会。 “诺。” 楚煌唇角轻勾,面有冷哂。待韩志公一众追至五步以内,蓦地大喝一声,拔地而起,一挽蛇矛,血气交感,灵力狂溢,金光紫电激绕矛声。嗡得一声长鸣,**土地三尺,龟裂纹路闪电一般突显出来。 “他要干什么?”韩志公不及思虑,沉冷的目光闪过一丝讶异。 楚煌嘿然一笑,握着蛇矛猛力一撬。湛龙腾雾矛原本就是地藏神兵,素有伟力。金紫光耀中隐隐现出一条水桶粗的黑蟒腰身,嘶地吞没。 轰隆声大地剧震,喀嚓断裂之中。土地沿着龟裂之痕,猛然裂开一尺,二尺,三尺。 一众亲卫惊呼不迭,马蹄踩空,连人带马倒撞进裂坑里去,惨叫惊喊之声不绝于耳。 韩志公大吃一惊,百忙中一抖马缰,跨下坐骑前蹄尚未落稳,重心后挫,顿时横搭在断壁两头,咆哮两声,垒石翻滚,缓缓向裂缝中滑落。 韩志公浓眉一耸,当机立断,一抽鞍上宝剑,左臂在马身上一按,疾如炮矢,掠上对面。 那健马吃这一按,更是不堪,凄叫声中倒撞进裂缝之内。 耳畔落足声起,这种阵势自然唬不住雷宝和一真道长,两人应变也是极快,各施手段掠了过来。 楚煌收矛急退,和三人踞站五步,搭矛在肩,一脸恬淡。 亲卫死伤甚众,抢呼之声在耳。韩志公面容冷毅,不见喜怒,‘呛啷’一声龙吟,‘属镂剑’斜持在手。剑锋作淡金之色,微芒流动,想必亦是不凡。 “雷宝大师,一真道长,你我三人合力,拿了这少年再说。” 雷宝拍着肚皮笑道:“这小子由我跟一真道长对付足矣。韩将军是调兵遣将的能手,还是收束军士阻击那女子为好。” “也好。”韩志公默然点头。 “想走?也要问我手中矛答不答应。”楚煌哈哈一笑,一荡蛇矛,朝韩志公头脸疾劈。 韩志公浓眉一扬,属镂剑与他血气相连,立时金光暴射,炙如烈日。 楚煌微微一惊,烈日之下,张目难视,撤矛欲守。一股暖融之力当胸刺来,一转而有莫可沛御之势。却是韩志公挺剑刺到,剑锋上竟然凝起方圆一丈的赤热光幕,瞳瞳如车盖,剑锋所辗恐要立成齑粉。 楚煌冷哼一声,蛇矛上紫光大盛,道道莽草扎入地上,掀地拉起一张紫色巨网,将光球止住。土地莽草俱是导热之物,不一刻,光球推过紫网,烫人欲死。 楚煌有定魂砂护体,抗拒炙火的能力自比旁人为强。虽然势弱,倒可勉强支撑。 一真道长捋须叫道:“此时寸阴如金,待贫道助韩将军一臂。”他说着捋起衣袖,枯瘦的胳膊顿起一圈黑色光雾,卟卟声中,手腕上飞出两条黑色厉芒,凝若尖锥。 楚煌若有感应,猛然扭头,额上天眼现出,猛然射出一条神光,和黑芒交撞一起。细看时,那黑芒却是两颗白灿灿的尖牙。楚煌恍然想起这必是那赤练斑斓豹口中之物,看来一真道长真应了樊锐说词,将这两枚尖牙装入臂中,以精血伺养。 黑雾被神光照散,一真道长心头微虚,生怕坏了宝贝。连忙默念咒法,将尖牙收回臂中。 楚煌灵机一动,暗以蝶幻术分出假身抵住属镂剑,真身以定魂砂护定,躲到一旁。 韩志公陡觉剑上压力一弱,心头暗喜,连忙凝神驱剑,赤色火球缓缓将楚煌假身吞没进去。 雷宝笑道:“韩将军不但腹中韬略,修为也是不凡。三五回合,便斩杀了这捣乱的小子,好生让雷宝佩服。” 韩志公谦让道:“这少年术法诡异,我本想生擒他,谁料施展之下反坏了他性命。” 一真道长插口道:“这小子私闯我联军大营,原本就是死有余辜。两军交战,灵术无眼。韩将军真是仁义之将也。” “此子虽死,尚有一女子未曾料理。我们还是速去中军迎敌为是。” 三人相顾点头,举步朝中军大营奔去。 ,! 第99章 万军中取上将首 营中火起,士卒惊散。。营楼号角声声催人,各营军士张皇奔出,各失统属,惊呼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中军距辕门一百五十步,秦筝驾车飞奔,夜气袭人有清寒意。前面数营虽然接连失火,完好无损的也不在少数。这片刻功夫,便有军将约束军士向中军回护。 转过一片营帐,秦筝觑目一惊,二十步开外,中军大帐灯火透亮,帐前阵列着一排排青狐武士,各持刀剑弓弩。护盾在前,长枪在后,火把高张,严阵以待。 “放箭――。” 百夫长见秦筝骤马闯入驰道,一声令下,众武士奋弩开弓,箭矢如急雨般攒射而来,凡人当之,早死了千百回。 秦筝虽惊不乱,长剑劈出一道光幕护住马匹,随手挡格,洗月剑上明光盈尺,将箭矢尽皆搅开。 “啊――”身后传来白夭夭一声惊叫。 “怎么?”秦筝微吃一惊,回头急问。 “没――。”夭夭携着两女跌坐车中,狼狈的摇摇头。 秦筝俏目含煞,抬手将迎面箭矢搅开。她方才回头一瞥,只见车厢两壁都插满箭支,幸好车壁尚算结实,入壁不深。否则任她天大神通,又如何能在战阵之中,格挡三面箭矢,保住三女性命。 “秦姐姐,你只管杀敌,不用管我。”夭夭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秦筝冷哼一声,长剑光华闪动,反手一劈,将马车两辕斩断。 啪!啪!啪!剑背在马臀上各加一鞭,如飞而去。半截车身追跑了几步,打个盘旋,翻倒路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秦姐姐……。”夭夭吃了一惊,慌忙从车中挣了出来,却只看到秦筝远去的背景。箭矢扑面乱攒,只得躲回车后。 秦筝拽着缰绳,双脚轻踩在半片辕板上,轻如御风。二十步之距,呼吸便到,帐前军士尽皆失色。 “拦住她――。” 百夫长大声嘶呼,众武士方要弓刀换阵,秦筝驱马早到,驾辕三马长声嘶聿,六蹄齐仰,将护盾武士踹翻一片,撞出一个巨大缺口。 中军大帐显露出来,灯火通明,也不知血影魔是否在内。 “血影魔速来领死。” 秦筝娇叱一声,长剑一挽,幻出一团光盾护住马身,剑上清芒暴涨三丈,夭矫如银练一般,随手劈搅,现出无数冰霰,当者披靡。 三马甫闯进帐,一股浓烈的煞气扑面而至,秦筝一紧马缰,张目看时,帐中电般飞来一个铁甲怪车,双眼如烛,形如巨人,头上生着两颗金灿灿的牛角,轰的一声,拱头撞在骖马之上,光盾粉碎,牛角扎进马腹,立时捅得肠穿肚烂,三马相撞,砰砰叠压在地。 “你可是血影魔?”秦筝问。 “好个秦筝,本大王等你多时了。”血影魔哑声一笑,铁滑车团身一变,放出四肢,直立于地,铁甲浮凸,如同猛兽。 “是你便好。”秦筝冷哼一声,挥剑跃起,洗月剑上清芒吞吐,幻如巨铡,朝铁滑车拦头疾劈。 血影魔闷声一笑,竖起一盾挡住面门,大如磨盘,石质粗砺。剑盾相交,清光碎如乱雪,长剑如切败革,相持不下。 血影魔哑声一笑,右臂一抡,又是一面圆形巨盾,却是剔透如水晶,砰得一声,两盾相合,将‘洗月剑’夹在中间。长剑寒芒悄然委缩,似被两盾吸纳。 秦筝微吃一惊,低叱一声:“破!”她修成一口‘含玉元气’,涵咏怡颜,能断金铁,可破元力。方才断那什长腰刀便仗此法。仙气吐出,犹如锥剑。 血影魔闷哼一声,双盾嗡鸣一振,旋如车轮,圆盾下现出无数齿锯,锁住长剑,合力向秦筝撞去。 秦筝不愿弃剑,身姿变幻,却不敌血影魔铁甲蛮力,被他合盾推攘,好似风中落叶。两人奋力僵持,血影魔嘿然一笑,炮矢般离地而起,抬头捧摔,想要将秦筝砸成肉泥。 秦筝此惊非小,百忙中抽剑急转,倒掠在空,洗月剑清光大盛,寒如霜冻。血影魔双盾微松,顿时结了一层厚厚冰雪。 “吼――。”血影魔夹盾猛拽,将秦筝拖落地上,抬起一脚朝她顶门踩去。巨大掌影当头压到,如同犀象。秦筝唬了一惊,展动身法,奋力躲避。稍稍避开他正面,强吐一口‘含玉元力’,盾上霜冻哗然粉碎,秦筝心头一喜,正要夺剑而走。不妨血影魔躯体虽大,却颇为灵便,飞起一脚踹她面门。 秦筝闪躲不及,只得一横长剑,咬牙格挡,同时间提聚灵力,飘身飞退。 轰―― 血影魔铁牛一般的脚掌踹到剑上,秦筝闷哼一声,借势掠出十步,竟尔站立不稳,脚下一软,滴溜溜滚出老远。 ++++++++++++++++++++++++++ “子衿――回雪――。” 韩志公三个大步追来,远远便看见马车翻倒一旁,连忙抢了上去。 “嘿――。”韩志公瞥见回雪软倒车旁,正在俯身搀扶,不及妨一截玉竹倏的从车中射出,疾如星火,点向他面门。韩志公久经战阵,猝然临敌也不惊乱,厉叱一声,双掌推出啪的一声将玉竹合住。车中人用力回夺,又怎及他膂力强横。 “何方鼠辈,藏在车中偷袭。” 雷宝浓眉一蹙,抢上一步,禅杖扫处,将半截马车挑成碎片。车中人无所遁形,现出身来。众人举目看时,却是一美貌少女蹲伏车中,明眸皓齿,肤白如雪,两手拽着碧玉竹杖大有几分执拗之意。 韩志公微微一愕,双手微松,夭夭乘机将碧玉杖夺了回去。 雷宝也大感意外,指着夭夭问:“这女子又是何人?如此明艳,三族之中也是少有。” “回雪――。”韩志公见夭夭本领低微,便不在意,正要俯身查看回雪伤势,不妨夭夭又是一杖搠来,轻叱道:“别碰她――。” 韩志公侧身闪开,失笑道:“你这女子好没道理,回雪是我妹子,我正要帮她查看伤势,还会害她不成。” 夭夭轻啮嘴唇:“妹子也不行,相公让我看好她们,夭夭就要将她们好好的还给相公。” “夭夭?”韩志公剑眉一轩,“你是白天的孙女儿白夭夭?” “是又怎样?你们把我爷爷和雷长老他们怎么样了?” 韩志公不答,顾视雷宝道:“大师,我妹子不知被贼人施了何术禁锢,你可有法破解?” 雷宝皱眉道:“世间奇术千万,不是施术者亲自解除,难保没有后患。依和尚看来,还是等这干贼子一体成擒,再寻求破解之法吧?” 韩志公点头称是,沉吟道:“只是我妹子无人看顾,大是不便。” 此语方落,腰间属镂剑忽然不振自鸣,‘叮’的发出一声龙吟,回雪手上的‘流萤剑’若有感应,也‘叮’的振鸣一声。鸣和之后,属镂剑炙气大盛,流萤剑暖意融融,剑芒映照中,似有星火翔舞。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暖融之意四散开去,回雪持剑在手,虽然身不能动,宝石般的黑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个不停,融融暖意从身上流过,沉滞的气血好像大地回春,身上立时传来一股勃勃之意,回雪心随意动,倏了跃身而起,打量身体,自己先自一呆。 耳畔传来子衿一声**,回雪连忙伏了过去,急道:“嫂……二姐,你好了吗?” “嗯。”子衿理理衣裙,坐了起来,面颊红扑扑的,别有一种娇艳。 “这便好了?”雷宝呆愣半晌,不由叹道:“贤兄妹手中剑器都是无上灵宝,想必来历不凡。” 韩志公似是不愿多谈,含糊道:“这是家父传下来的,向来不知两剑尚有这等奇巧。” “宝剑通人意,韩将军佩有此剑,方不愧是盖世英雄也。”一真道长哈哈笑道。 ,! 第100章 帝后景旒儿 “哥,那姓楚的小子人呢?”回雪问。 子衿神情一动,不由侧起耳朵。 “哈哈,好叫韩小姐得知。那小子已被将军神剑晒成飞灰了。”一真道长微笑说道。 “死了?”回雪顾视韩志公,一脸恨恨。 韩志公轻轻点头,转口道:“那女子悍闯中军大帐,剑术诡奇,不可小视。我们还是速去掠阵,以策万全。” “你胡说,相公不会死的。”众人方欲迈步,忽听得耳边一声娇叱。 子衿见夭夭花容惨淡,双眸无主,不由地轻柔一叹:“夭夭小姐,楚相公乃是修行之士,术法精微,参透阴阳。你且不要太过痛伤,只要他一息未丧,定会赶来与你相会的。” 夭夭盈盈一笑,眸中却流下泪来,她看看子衿,轻声道:“是啊,我相公有移山架海之能,岂是一把凡剑所能镇伏。” 韩志公轻哼一声,他的佩剑乃祖宗传下,珍逾性命,由不得别人道个不字。忍不住哂道:“那可邪了,我属镂剑下还从来没有杀不死的亡魂。” 子衿黛眉微凝,讥诮地看他一眼,淡笑道:“你的佩剑是绝世利器,天下无双,自然是宝贝的紧。伤人都不沾血的。” 韩志公闻言大觉尴尬,干咳一声道:“大师、道长,咱们……” 他尚未表达完应援之意,只听夭夭冷声问道:“我相公可是被你所害?” “怎么?”韩志公皱眉看时,不由心头一讶。夭夭紧握碧玉杖,眸光如冰,五指似玉,竹杖上竟然散发出淡淡青色光雾,隐隐有寒泉吞咽之声。 “受死。”夭夭清声一喝,音如碎玉,霎时间好像换了一个人般。竹杖斜划,**一道道残影,绿意如刀,笔笔好似削竹。 韩志公瞳孔一张,扣动机簧,‘属镂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金光流动,炙目而出。 夭夭娥眉轻挑,杖头绿意浓处在剑锷上轻扣,‘属镂剑’炙气哗然崩散,剑出半鞘,呛啷一声还入鞘中。 “大哥――志公――。”回雪二女不虞夭夭忽然施展如此手段,韩志公和她过手,竟然连佩剑也拔不出,不由惊呼出声。 “还我相公命来。”夭夭眉目清寂,手上竹杖忽焉如剑,绿芒泠泠,朝韩志公脖颈劈斩。 “夭夭小姐手下留情啊。”子衿急叫一声,恬淡的面庞终是露出惊惶之意。 “啊――。”韩志公按剑而立,面如死灰。对属镂剑的强大自信忽然崩溃,竟尔无力抵抗,心胆俱碎,束手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黑黝黝的拐杖忽然从天而降,疾如流矢,‘砰’的一声将玉竹撞开半寸,其势不绝,‘卟哧’插在地上。 夭夭微微一讶,那拐头却是一个硕大的骷髅,眼眶含着两团碧幽幽的磷火,诡秘骇人。拐身黑气缠绕,忽啸间有鬼哭之声。 韩志公拣回一条命,神思一醒,脚尖点地,横剑飞退。 “娘娘剑下留人。”一个娇嫩的声音笑呵呵传来。众人寻目看时,只见两个青狐武士抬着一顶肩舆健步如飞而来。 肩舆中靠坐着一个鸡皮鹤发的黄衫老妪,眉眼细长,娃娃脸,看起来笑眯眯的,干枯的手掌绰着一支旱烟袋,不时卟哧卟哧吸上两口。 “见过地姥。”雷宝和一真道长瞧见老妪来到,精神一振,上前执礼甚恭。两人都是阴阳天顶尖的修为,向来自视甚高,但方才看夭夭的剑意,挥剑杀人却没有一丝杀伐气,境界比他们不知高了多少。 地姥笑呵呵地道:“两位大师请了。”抬手一招,将‘鬼磷杖’绰了在手,倚放在肩头。 “韩郎,你过来。”地姥笑咪咪地朝韩志公招招手。 韩志公面皮一红,下意识地朝回雪二女看去,子衿眉眼低垂,扭着衣角好似若无其事。回雪粉脸涨得通红,紧捏着短剑别过脸去。 韩志公轻咳一声,挤出一丝微笑,走到肩舆旁边。 “韩郎,你没伤着吧。”地姥一脸殷勤帮他整理戎装,眼中颇有几分柔情似水的味道。 “没。”韩志公勉强一笑。 “娘娘,咱们也有五百来年没见了吧,怎么今天头回相见,您就要杀老婆子的丈夫呢?” 地姥手持旱烟在拐头上磕了磕,仰起头笑道。 碧玉杖上传来丝丝寒意,夭夭情不自禁打个寒噤,扶着有些晕乎的额头,冷声道:“他杀了我相公?” 地姥愕然一笑,“娘娘乃是天齐帝后,您的相公可是天齐帝殷相如,千古一帝,叱咤一世。跟我韩郎又有什么相干呢?” “你胡说,我不是。”夭夭心头一震,碧玉杖上绿芒大盛,光团模糊,好似要抽丝拔芽一般。 “咦,你看那是什么?”地姥怪叫一声,抬手在‘鬼磷’杖头一拍,眼眶中两团磷火暴射而出,朝夭夭身旁打去。 两道火焰从虚空中嘶卷而出,和磷火呲牙交斗,过了片刻,齐齐黯淡下去。 “夭夭,你怎么了?”楚煌收了隐身术,看夭夭神情凄楚,连忙关切问道。他本想隐身暗处,以收奇效。料不到夭夭忽生变故,便顾不得隐迹藏踪。 “楚煌,你真的没死。”回雪见楚煌现身,当先叫出声来。子衿明眸隐约,韩志公三人更是面有惊色。 “相公……。”夭夭抓着楚煌前襟,急促说道:“我……我好像快死了。” “不会的,告诉相公,你哪里不舒服。”楚煌看她眉目之间隐隐生出一团青气,微颤着捧住她娇腻的俏脸。 “我……” 地姥咕咕笑道:“白旄节钺,无情碧剑。娘娘归来――” 夭夭浑身一震,明眸清亮,骤然射出冷厉之色。玉杖上青雾腾腾,沉碧如水,飞快向她身上传来。 楚煌见此变化,心中一惊,探手朝竹杖抓去,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快把它扔了。” “不……相公,别,这是爷爷留给我的。”夭夭濡濡说道。 楚煌未即握实,只觉杖上传来不尽幽寒之意,青雾滚滚中,隐约现出一个柳眉凤眼的女子影象,触手一僵,忙以定魂砂护定。 “你是何人?还不与我滚开。”夭夭蓦地娇叱一声,反手挥竹向楚煌削去。 楚煌冷冷一哼,劈手将竹杖拿住,竹杖上青芒攒射,碧玉竹琉璃般剥落,化出一把三尺碧剑来,剑身有如青玉,流动着沉潭般的脉脉幽寒。 手上定魂砂和青气交触,竟尔融化似的飘散起来,掌中顿有鲜血溢出。 “不要以血气污我。”夭夭惊叫一声,用力将碧剑从楚煌掌中拽了出来。 “你不是夭夭,你到底是谁?”楚煌看那女子容貌衣着虽与夭夭一般无二,冰冷神情却分明是另外一个人,心头暗惊:“难道夭夭已被此女夺舍?” “夭夭,什么夭夭。世间何来什么夭夭,只有我景旒儿。” 那女子傲然一笑,碧剑随手一划,青芒流转,剑尖血迹细屑般剥散,一道红痕微微一亮,没入青碧之中。 “景旒儿?”楚煌冷声道:“你真是五百年前的天齐帝后?你手中可是无情碧剑?” 相传景旒儿出身通天六隐之一的洱海云府,声名显赫。正因为有了她身后的云府拥护,天齐帝才得以扫平天下。她不但贵为帝后,更是一等一的女将军,假白旄节钺,得专征伐,为天齐帝灭国无数。 景旒儿冷冷地瞟了楚煌一眼,笑顾地姥道:“地婆婆,许多年不见,你倒是更本事了?不但主霸一方,还找了个这般俊俏的小郎君。” 地姥吃吃笑道:“我老婆子是个本份人,天缘让我和韩郎做了夫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娘娘你嫌别我话直,我老婆子的眼光还真不比您差呢?” 她说着瞟了楚煌一眼,再看看韩志公,更是越看越爱。 景旒儿俏脸微沉,明眸一转,感叹道:“五百年沧海桑田,王室巢燕,尽入百姓家。我今日破界而出,旧时的老人,也不知道还使不使得动?” 地姥闻言一愣,拱手道:“娘娘说哪里话。您的吩咐,老婆子哪有不听的。想当年,娘娘西征受创,终至不治。也是老婆子粗心大意,当时随侍左右,竟尔不知道娘娘一缕精魂,早被封入碧剑之中,白白让您受了五百年幽禁岁月,老婆子该死。” 景旒儿摆手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作甚?眼前我有一事,劳你治办一下。” “娘娘您请吩咐?” 景旒儿一指楚煌,“把他给我杀了。” 地姥微微一愕,掩口笑道:“也是。娘娘身份何等尊贵,当时神思不明,和后生无用之辈情爱痴缠,着实可笑。” “废话少说。今日之后,莫要让我再看见他。” 景旒儿说完,一划碧剑,腾腾青雾卷地,驾云而起。 “夭夭……。”楚煌大喊一声,抬手紫气盘绕,将蛇矛招在手中。 “哈哈,小哥儿,人生多烦恼,痴爱生怨怼,不如让老婆子送你一程,落个耳目清净,可好?”地姥一抓‘鬼磷杖’,从肩舆上飞了下来。 “景旒儿,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誓要取你性命。”楚煌冷淡说完,挽个矛花,砰的一声,扎矛入地。无边气浪涨潮般掀涌开去,金光紫电骇人眼目。 “你胜过地姥再说吧。”景旒儿轻哼一声,驾云远遁。 ,! 第101章 赤飞霜的请求 感谢书友“ぁ招摇衫ぁ”打赏本书100--绿@色#小¥说&网--币! 求推荐!马上破万了!今日过百,保底6000! 喜欢本书的,请多多鼓励。投个票,发个书评都行!咱不怕拍砖,就怕连个拍砖的都没有。心里没底,写起来小心翼翼,速度自然上不来!作为作者,我是宁愿累死,也不想吊死的。拜托了!!! ++++++++++++++++++++++++++++ 金光紫电盘旋十丈,回雪一挟子衿腰肢,飘身退开,撇嘴道:“这人好会发疯。” “夭夭竟是景旒儿化身,让人好生难信。”子衿望着楚煌,轻柔一叹。 “楚煌,你怎么了?”秦筝御风急奔,落到楚煌身边。看着嘶卷而起的土地,微微皱眉。她被血郁独击飞出去,知不可胜,胶战片刻,三大血灵带着两族武士围聚上来,争胜无益,只得乘个间隙突围出来。 楚煌看她白衣染尘,俏脸煞白,唇角有血丝溢出,叹道:“洗月剑也不能胜?” 秦筝微微苦笑:“血郁独龟缩铁滑车中,坚韧无匹,变化多端,我战他不过。夭夭呢?” 楚煌微微摇头。 中军大帐方向三大血灵引着青狐武士排闼而来,青衣武士持刀执盾,高举火把冲近,刀光雪灿,杀气腾腾。营中军将也收束各营将士齐奔中军而来,或持弓刀,或携铁棍,青尾摇摇,赤翼开合,将方圆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面半空,无数赤鹤武士低飞而至,当先者便有赤飞霜兄妹。韩志公所部精锐,也在近身亲卫的率领下大步冲来。光闪闪的单刀眩人眼目。 一阵劲风刮过,数千火把一起明灭摇闪,铁滑车携着狂风呼啸从军士头顶飞过,崩的一声,砸在地上,喀喀嚓嚓,四肢伸缩,变化成一个三丈高的牛角巨人。手提一柄宽背重剑,重一百八十斤,石滚也能劈他两截。 “万岁——万岁——” 两族武士瞧见血影魔现身,群情振奋,纷纷击盾振戈,把臂高喊。 血郁独高举水桶粗的手臂,伺各营武士呼喝停息,朝着对面军阵动了动指头。 韩志公和一个赤翼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一躬到地,高声道:“臣韩志公(赤尊信)参见我王。” “原来他便是赤鹤族长赤尊信?”楚煌心头恍然。那赤翼中年汉子虎背熊腰,高几一丈,面目沉毅,一双羽翅又鲜又赤,大如营蓬,仪表堂堂。 “可有漏网?”血郁独问。 韩、赤两人对视一眼,韩志公躬身答道:“白禺族族长以下首脑要员生擒二百七十三人,族长、长老、武士头领五十七人,俱已带到。据我等所知,首要人物俱已成擒,无一漏网。” “好,好。青狐王、赤鹤王,两位辛苦了。”血郁独呵呵一笑,笑声中却殊无温情之意。 韩、赤两人心头大喜,血郁独当着众将亲口封王,这王位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心头各有计较,连忙逊谢说这是血郁独雄风所至,才有这等功绩云云。 血郁独畅怀大笑,皆大欢喜。 “血影大王——血影大王——。”一个白禺从军阵中挤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上前,抱紧血郁独粗腿,悲声叫道:“大王,我风野终于见到您了。白禺族一体成擒,风野不辱使命啊——,呜呜……。” 血郁独轻声一笑,捏着风野的背上皮毛提了起来,温声道:“好了,本大王知道你的功劳,稍时本大王自有封赏。” “噢,微臣叩谢大王……。”风野五体投地。 血郁独不再看他,摆手道:“把俘虏带上来。” “带俘虏上来——。”韩、赤两人依言传令。便有亲卫将俘获白禺族一应首脑押解阵前。 楚煌觑目看时,果然白天、雷鸣、火弩、白元、火行之、雷泽兄弟都在其中。除族长、长老尚算齐整外,白元以下无不是浴血满身,五花大绑,摁跪到阵前。 血郁独仰天长笑,看着楚煌道:“楚相公,前日你阻我大军,可曾料到有今日局势。如今,白禺族土崩瓦解,各首脑一体成擒,我再问你一句,可愿为本王效力?” 楚煌淡笑道:“本公子不擅长为人驱使。” 血郁独不以为怪,反笑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我知己相交,何来驱使之说?” “大王可有寸土,反许我天下,不谦荒谬吗?” “你我联手,万里江山唾手可得。” “呵呵呵呵……。” 两人对视而笑,楚煌忽道:“想大王日日蜗居铁滑车中,高不过三丈,宽不过八尺,何欲之多也?自古……从无天子像大王这般喜欢当车夫吧?” “你……?”血郁独手臂一长,将一座营帐拍成碎屑,沉声道:“你可知故意激怒本大王的下场?” “未敢知也。” 血郁独指着楚煌喝道:“谁与我生擒之?” 楚煌睥睨一笑,走到场中,将蛇矛砰声扎在地上,绞紧手腕,笑道:“正要称称大王麾下虎将的威能?” 地姥‘卟哧’抽了一口旱烟,吐个烟卷,嘎声笑道:“血影大王,你要不嫌冷场,等我老婆子抽完这副烟,我倒想上去试试手。不行呀,烟瘾上来,这身子骨就懒喽。”说着一晃‘鬼磷杖’,倏的一声,倒掠回肩舆上去。 血郁独冷哼道:“谁敢出战?” 风野见血郁独眼目望来,吓得一个哆嗦,楚煌的难缠他深有领教,虽然极想讨好血影魔,却也不敢顶这个强。 “使我大将血腥、血仇有一人在此,何容他卖狂?” 血郁独冷眼一扫,“杀了他。拔为将军,封万户。” 赤尊信拱手上前,“臣保举一将,可斩楚煌?” “谁?” “臣女,赤飞霜。” 血郁独点头道:“好,飞霜若能建功,我许她为中宫之后,和五百年前帝后景旒儿一例。” 赤尊信招手赤飞霜:“飞霜,快来谢大王恩典。” 赤飞霜冷眉一挑,白色羽翼翕张,落入场中。一摆手中风雷金棍,冷淡道:“飞霜不求封侯拜将,只希望大王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赤尊信皱眉道:“这个时候怎么能跟大王提要求,我平日真是太宠着你了。” 血郁独摆手笑道:“无妨。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赤飞霜点点头,提棍上前。 “景旒儿?”楚煌唇角轻勾,“你也想做景旒儿?” 赤飞霜皱眉道:“我做谁跟你有何关系?”金棍一抡,朝楚煌头上砸去。 楚煌冷哼一声,挽起蛇矛,劈手架住。两人各自施力,灵力缓缓送到军器上面,金光紫电交撞,轰然一声大震,尘土激荡,赤飞霜双翼一搧,飞身退开。楚煌一拉蛇矛,也退开两步。 赤飞霜横棍眉前,十指开张,金棍上灵力流动。只听她娇叱一声,金棍一荡,鼓翼疾扑。两只羽翼,一携惊风,一携雷电,双翼开张,隐隐有风雷之声,动人心魄。 数十步间距,鼓翼即到,赤飞霜厉叱一声,举棍力劈,双翼集聚起金色气团将楚煌四周退路尽数封死,携其锋锐,犹如苍鹰博兔,气势惊人。 楚煌举矛急架,劲气交撞,金棍势如怒虎,砸得楚煌蛇矛一软,砰得砸脱半边肩膀,委顿在地。 “楚煌……?”秦筝看楚煌殒身毙命,惊疑不定。 “好。”赤尊信愣了一愣,鼓掌叫好。 “嗳?”那边阵上,赤飞羽看了个目瞪口呆,他两次被楚煌蛇矛劈飞,深知他手段厉害,正是堂妹劲敌。今次出征,好不容易在血影魔那捞了个先锋大将,正要好生奋发一番,谁知道血影魔尚有后招,连族长赤尊信都亲自带队伏击,其功不彰已是郁郁,谁知楚煌突然成了软脚虾,反让赤飞霜拣了便宜。早知他如此不济,自己怎会敛首低眉,错失良机。 “大王洪福应人,飞霜果然不负所望。”赤尊信志满得意。俨然已有国丈的架式。 韩志公捻髭沉吟,忽然脑光一转,急呼道:“其中有诈,赤将军小心。”这金蝉脱壳之法岂不是跟先时‘属镂剑’下逃生如出一辙。 赤飞霜未料楚煌一棍毙命,方时劈飞赤飞羽,是她亲眼所见,登时疑虑暗生。她虽然艺高胆豪,却思虑细谨,正要持棍翻转楚煌身体,却见那尸身黯了一黯,便不见了。心头咯噔一跳,暗叫不好。 此时,韩志公的呼告正好传入耳中。 “景旒儿?”楚煌真身转出,悬空三尺。大喝一声,挺矛朝赤飞霜背上急搠。 劲气如刀,背上白甲嚓声划破。赤飞霜急叱一声,倒掠而起,金棍逼住蛇矛,对立空中,相隔半步。 “你使诈?真卑鄙。”赤飞霜眸光如火。 “这叫势。”楚煌淡然一笑,“我若有心杀你,一百个赤飞霜也死透了。” “是么?”赤飞霜心知单以气力修为而论,两人或在伯仲之间,但若生死相较,自己确实不抵他机巧。 “让我猜猜,你会给血影魔提什么要求?可惜呀,不能看你亲口向他提出来了。” “巧舌匹夫。”赤飞霜面颊赤红,骂了一句。 两人兵器互格,抵死不让。楚煌也知正面拼杀自己长力不继,赢面不大,输则有分。眉尖一挑,轻笑道:“你想救火弩对不对?” “什么?”赤飞霜被说中心事,心头一慌。 “看来回雪所言也不尽是谣传呀。”楚煌长笑一声,挥矛怒斩。,! 第102章 自挫矛盾 砰! 棍矛相撞,赤飞霜一摆金棍,奋力架开,劈扫间如同闹海蛟龙,携带着风雷之力尽向楚煌胸腹面门招呼。。楚煌冷眼一瞟,耍开解数,光灿灿的矛尖好似蟒信吞吐,劈手交还,也不示弱。 铛铛铛铛…… 兵器交斗十数合,内蕴的灵力渐渐激荡起来,两人道息耗损,已经顾不得保存实力。赤飞霜卖个破绽,振翼掠空,蓦地当空几个盘转,雪白的羽翅扑扇两下,将身体拢住。浑身流动着一圈圈白色光晕,扬扬如一场初雪,光洁眩目,扎人的眼。 楚煌心头惊异,暗道:“人言赤飞霜天赋异秉,想必有些不为人知的杀技,我须得小心在意,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观望之中,只见赤飞霜一声清叱,双翼一展,忽剌剌大涨数倍,羽翼开合,好似巨手,肉翅下红光暴射,无数道艳如红霞的刀气攒射而来。 楚煌掉转蛇矛,忙祭定魂砂护住真身,金砂缠绕,身上顿如附着一层甲胄模样。 刀气及体,百试不爽的护体金砂竟被划出道道勾痕,砂屑簌簌掉落,几乎伤及真身。 楚煌大吃一惊,他对敌之中往往示弱行险,固然是由于艺高胆壮,‘定砂魂’坚韧有余,灵宝难伤也是一重要因素。哪知今日先被无情碧剑削伤了手,现在又被赤飞霜‘红霞刀气’所破。 楚煌急挽蛇矛,飞身急退。身周白光厮绕,方圆数丈尽被赤飞霜巨翼之力笼罩,坚固如铜墙铁壁,楚煌四处碰撞,又如何能挣得出去。 赤飞霜见‘红霞刀气’不过划破楚煌金砂光铠,也自心惊,看他冲不出‘琉璃结阵’,暗舒口气,轻哼道:“我本命元力所化‘红霞刀气’、‘琉璃结阵’,擅破精元防护,能铸无上结界,可谓是至强之矛和至坚之盾。楚煌,你已成落网之鱼,还不束手乞命,更有何话说?” 楚煌冷眼一瞟,果见她双翼微微翕合,外面毛羽如雪,里面新艳如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源源不断的白色光晕从羽背上游离出来,聚合如云,几乎无隙可乘。里面则是连绵不断的红霞刀气,如蚕吐丝,千缠万结,身上金砂被划得砂屑飘散,形容狼狈。 他离魂术大成以来,不但灵窍中如有甲卫,随意化身,强大无匹。阴阳两气充溢圆转,欲阴则阴,欲阳则阳,隐隐间已迈入地仙之境。自在天中也算登堂入室了。今被红霞刀气暗砭真身,也觉难忍。 “前有刀山,后有坚网,如何破之?” 楚煌伸手在蛇矛上一抹,金光熠熠,紫电激绕,蛇矛在手中打个盘旋,掠空而起。 “困兽犹斗,不惧魂飞魄散吗?”赤飞霜凤目湛亮,就要祭起‘风雷棍’打出楚煌七窍心火。 楚煌哈哈一笑,冷声道:“还有一式未用。”蛇矛一甩,黑云暴涨,幻出数丈长的黑蟒妖身,昂如入海,盘如腾云,血口一张,将‘红霞刀气’尽纳口中,飞身向赤飞霜嘶去。 “琉璃结阵。”赤飞霜鼓起巨翼,腾腾白光微一模糊,结成一面气墙,堵在当面。同时间,手中金棍一晃,化作梁柱粗一根巨杵朝黑蟒当头砸下。 楚煌嘿然一笑,矛柄一荡。惊叱骇人的黑蟒将身一扭,就像奔涌大海中的一朵细浪,忽然间消失无踪。 “怎么?”赤飞霜微微一愕,却见被黑蟒吞没的‘红霞刀气’依然激射如狂风怒啸,方才的黑蟒来嘶眼见得又是楚煌虚晃一招。正怔愣间,刀气砰砰打在用以阻挡黑蟒的琉璃结阵上,本命元力冲撞,赤飞霜闷哼一声,心痛如搅,陡觉眼前一黑,驾不住云气,如云雪翼收拢如初,斜斜从半空摔下。 “飞霜……。”赤尊信惊呼一声,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已掌控全局的赤飞霜眨眼间便一败涂地。 两人悬空激斗,离地数丈,这般直楞楞的摔下去自然决不好受。楚煌抬手打出两道金砂,托住赤飞霜双翼,捏个疾字诀,飞身将她揽在怀中。 赤飞霜勉力抬头,看楚煌伸手搭救,也不如何挣拒,口中喃喃道:“至强之矛……至坚之盾……。” 楚煌见她娥眉凝起,面颊红赤,苦笑道:“赤小姐,你天生异秉,元力精微,若论真才实学,我确实战你不过。今日你也只是失利在自己元力冲撞之下,非战之罪。我看你内腑伤得不轻,如果多为末节伤神,恐怕有碍调养。” 赤飞霜缓了一口气血,在他胸口推了推,扇动羽翅,站开数步,明丽的脸蛋微微红了红,轻叹道:“楚相公神通不凡,智巧更是飞霜不及。此次略施小技,便使得飞霜自挫矛盾,一向自傲的元力杀技,几乎害了自己性命。飞霜不是冥顽之人,此战我输得心服口服。” “侥幸而已。”楚煌笑了笑,道:“赤小姐,胜了我,血影魔会应允你的要求吗?” 赤飞霜被他问的大感赧然,一口道息走岔,轻咳了两声,沉思着道:“血郁独是开创之主,即便心有不快,料想……眼前也不会跟火……长老为难,白禺族大势已去,稍时,血郁独便要封爵祭礼,南下会盟。过了这一时,我再设法为他们周旋吧。” “赤飞霜,你败阵辱师,还不快快退下。”赤尊信阴沉着脸,指着赤飞霜大声喝道。赤飞霜战败是小,偏还为敌所救,继尔当着两军阵上无数双眼睛跟敌手热络攀谈起来,若是血郁独恼羞成怒,谁能为她讲情。 赤飞霜盯了楚煌一眼,悠悠一叹,展翅返回阵中。 “你没事吧?”秦筝打量一下扛矛归来的楚煌,绽唇一笑。 “托福,托福。”楚煌嘻嘻笑道。 “我僻居无忧谷多年,不想三族中高手辈出。赤飞霜之能,比之血影魔也不遑多让。你能全身而退,也让我刮目相看。” 秦筝极认真地看了楚煌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楚煌被她看得呆了一呆。 “天快亮了呢?”秦筝摇摇头,望着笼明的天际,悄然一叹。 韩志公干咳一声,拱手上前:“大王,白禺已降,东方将白,请我王登坛聚将,献祭苍天。” “不忙。”血郁独摆手笑道:“火弩,如今万事俱备,你倒是说说,荒芜神刀何在?” “火弩?荒芜神刀?火弩一介降卒,他跟荒芜神刀又有什么关系?” 血郁独此言一出,三族首脑群情诹诹,心头冒出无数疑问。 看押阵前的火弩淡然一笑,默运口气,身上绳索寸寸崩断,两个解卒方要将他制住,甫触他肩膊,一股大力传来,两人齐齐‘哎哟’一声,被弹得飞了出去。 火弩拍拍衣上尘土,不紧不慢地走到场中,朝血郁独折身拱手,“大王。” “火弩――?你怎么也向血影魔屈膝俯首?”雷鸣张目喝问。 “火长老,你这是做甚?”白元等首领眼面面相觑,也是一脸诧异。 血郁独呵呵笑道:“说吧,只要你助本王拿回荒芜神刀,你便是白禺王的不二人选。” “多谢大王。”火弩对旁人的质疑充耳不闻,朝着血影魔平静一揖。 “这个,大王,火弩有何功绩?那白禺之王不是微臣的吗?他若坐了白禺王,微臣怎么办?”风野料不想火弩横刺里杀了出来,且是直奔白禺王的位置,大急争辩。 “我说他做得,他便做得。”血郁独不耐烦的伸出一个手指,按住风野脑壳一压,风野站立不住,直楞楞的摔了个五体投地,心头一惧,忙讨好道:“是是是,大王英明。” 火弩从容一笑,道:“大王该知,荒芜神刀原是南蛮王所佩。五百年前,天齐帝出征南荒,征发无数修行之士,血战七十余场,方始平定。此役南蛮王身死,荒芜神刀被天齐帝所得,向来为其四位镇殿将军所掌管。殷相如病殁归途,九王夺嫡。四将军牵涉利害,被手握权柄的天元帝矫旨殉葬。……” “如此说来,荒芜神刀必是早已做了殉葬之物。他火弩何德何能,却能献出此刀?难不成一向自诩为明理多智的火长老却是个摸金盗墓之徒,逾**穿墙之辈?”风野掀眉大笑,不遗余力的打压火弩。 楚煌低声道:“传闻血影魔出身南荒幽冥森林,他急着想得那荒芜神刀,恐怕有继承南蛮王号令南荒之意,其志不小。” 秦筝轻叹道:“个中周折,却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楚煌瞅了秦筝一眼,轻笑道:“看来秦小姐也知道不少秘辛。” 秦筝似是揣有心事,黛眉微蹙,却不接口。 火弩淡淡一笑,问道:“风长老可知那四位镇殿将军是谁?” “我怎么知道?”风野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由心头一动,“莫非是……。” 火弩颔首道:“不错,正是我三族先祖,白典、白贯,赤越,韩浊浪。” “啊――。”众人闻言大哗,三族久窜荒山,处境每况愈下,祖宗事业知之者已是越来越少。 “可惜――先祖没能把那荒芜神刀传下来。”风野摇头感叹。 火弩脸色沉了一沉,接道:“我四位先祖精演兵阵,术法超群。天元帝想屈杀他们,却也没那么容易。先祖计议之后,便一边调遣武士,一边纠集族人,挂印辞爵,遁迹于荒山之中。” “呵――。”风野眼睛一亮,急道:“这般说来,那荒芜神刀却是落入三族之手了?”,! 第103章 荒芜神刀 “荒芜神刀乃是南蛮王的象征,本身又是神兵利器,煞气极重,上有无数生魂怨鬼纠缠不去,人既惧之,又欲得之。今日南荒数百洞主不相统属,起因便是南蛮王失了此刀之故。当日,我族人流徙荒山,大雍贵主,玄门魔宗,俱都闻风而动,或明或暗,窥伺不去。万里之程,真是步步染血,百年遥想,让人唏吁呀。” 火弩说至此处长叹一声,静默不语。 “大王,无忧谷中便是昔年激斗之所。里面布有玄门奇阵,步步杀机。我说动族长让夭夭携着碧玉杖入谷求救。秦筝当年入山寻迹,受过我族恩惠,我族危难,她必来救。少了她在谷中坐镇,要取神刀,便容易许多。” “火弩,小人――。”雷鸣听至此处,恍然而悟,顿时破口大骂。白元几个高声怒叱,冷冷地盯着火弩,目光中俱有鄙夷之色。 “你是玄门中人?”楚煌问秦筝。 “荒芜魔刀决计不能被血影魔得到,你要帮我。”秦筝扬扬娥眉,话说出口,不由呆了一呆,飞快低下头去,神情中带着一丝忸怩。 楚煌看她白皙的脖颈上都泛起淡淡晕红,偏要做起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头好笑。 秦筝扭着衣角琢磨了一会儿,不见楚煌答应,偷眼觑看,却跟他促狭的眼睛对了个正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卟哧’一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还是那个飞车入阵,叱咤万军中,誓取上将首的秦筝吗?”楚煌失笑无语。 “火弩,你真得要为了世间名利,置祖宗族人于不顾吗?”一直不语的白天厉喝一声,大步走入场中。 “族长――,”火弩上前一揖,温声道:“五百年荒山野居,族人谁无怨言。如今天赐下血影大王,英雄伟略,整合三族,更有再造乾坤之伟力。如火弩之愚,风野之鲁,尚不肯错失良机。火弩非图白禺王之位,为我族前景计,敢请族长三思?” 雷鸣大喝道:“无知火弩,亏你自为多智,尚以巧言蛊惑人心耶?血影魔何如人也?未出荒山,已屠我半族,巧言厉色,肆行霸道。你要供他驱策,助他征战,此**助逆之行也,遗臭万代,岂有他说?” 火弩不动声色,淡笑道:“自古有忠臣、良将,然后有明君。三代之下,人有善恶之分,为天子者又有几个是天生圣人。就如当今之雍帝,滥征民夫,斥造鹿台,私刑炮烙,阻断言路。三征西川,劳民伤财。其他如,酒池肉林,宠信阉宦,开凿运河,龙舟南巡。种种荒淫无道之行,不可历数。血影大王纵然不善,总要好过俨纣帝许多吧。” “天齐帝的江山,岂能送给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白天冷哼一声,眉发飞动,白袍鼓涨而起,身上绳索寸寸崩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浑身散出一股浓郁青气,干瘦的面容泥石般恣意变幻。 饱满的额头缓缓平展,清癯的脸颊慢慢拉长。四肢伸展,身上麻袍刺啦撑破,露出树干般的粗糙胸膛,身躯猛然拔高一丈。长袖遮到大臂,露出一双蒲葵般的干枯手掌。 “天参――。”地姥微颤着将烟嘴送到口中,长吸了一口,慢慢道:“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白天轻哼一声,道:“陛下交下的事情还没有办好,老头子怎么敢去死?” “这么多年了,你化身成那么高的一棵大树,孤零零的,也不觉着寂寞?你倒是沉得住气,前天被血影大王生生撞成两截,硬是没见你哼一声,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硬气的很。”地姥抽着旱烟,絮絮叨叨地说着。 “到底是老了,打打杀杀的事情干不动了。”白天嘿然一笑。 “殷相如那个老缺德鬼,养出来的奴才也是个冷血货。一个拖着人家全族当了五百年野人,一个拿了人家族长的肉身,却眼睁睁看着合族遭受屠戮。若不是血影大王惦记着荒芜魔刀,我看你龟缩起来,还泰然的很。” 地姥磕磕烟锅,忽然眯眼一笑,“我老婆子可比不得你无欲无求,这些年我坐着这青狐族长的位置,也有几分娘娘当年的架子了呢?” “韩郎你来,”地姥笑眯眯地冲韩志公招招手。 “何事?”韩志公剑眉微皱,地姥刚从景旒儿剑下将他救出,也不好拂了她意,只得缓步踱了过去。 地姥一把搂过韩志公脖颈,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斜瞅着天参,眉开眼笑地道:“你看看这是我选的夫君,他不但人比你生得俊,本事也大得很呢,现在已是坐实了青狐王的位子,等到血影大王夺了天下,至不济也是一方雄主,胜过你几百年还只是殷相如见不得光的奴才。……韩郎呀,这老头子是奴家前夫,你们也算沾亲带故的,以后多亲近亲近。” 韩志公面上阵红阵白,一时竟愣在当地。 “哈哈哈哈……,”天参点点头道:“好,小兄弟,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着老婆子。不过,你若是有才有命,又何必寄人篱下。血影魔不过是南荒一蛮卒,僻处阴暗,不人不鬼的,又能成甚大事?” 血影魔冷声道:“久闻天齐帝禁中有‘北斗’‘七星’两卫,俱是敢死之士,用作前锋,无坚不摧。可惜本王生不逢时,五百年前的南荒大战,没能亲临战阵,试其锋芒。想不到,今日幸会‘北斗’副统领。” 天参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你的爷爷辈死于两卫手中的想必不在少数。” “今天正要称称你的斤两,再取那荒芜神刀不迟。” 血郁独一抬臂膀,伸手护盾中拔出一把宽背重剑,厉喝一声,砰砰砰大步抢上,踏得土地微微震颤。 天参长吸口气,瘦长的手臂上青气凝聚,光华一闪,两手尽变作枝叉横张的树枝,韧如藤索。五指一抖,如同抓着十条长鞭,抖如长枪,绵如练索,尽朝血郁独头面、手腕薄弱处抽打。 两人身躯都极高大,趋退之间竟有地动山摇之势,看得四周军士目瞪口呆。 秦筝悄悄一扯楚煌衣袖,小声道:“咱们趁着血影魔跟天参鏖战正紧,赶快退入无忧谷中吧。若是我未料错,荒芜魔刀尚关系着一件极为重大之事,处置失当,必然后患无穷。无忧谷中有我玄门前辈布下奇阵扼守,他们一时半刻休想攻得进来。” 楚煌暗叹道:“夭夭如何会是景旒儿化身?我本想找白天族长解惑,谁知他又是天参化身。这中间似有许多枝节,局外之人实在参之不透呀。便是秦筝、地姥、韩志公、子衿、回雪他们也似乎每人都有一段故事,不相干的人便也罢了,夭夭倘有一思未泯,白天如此,我便是她惟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怎能弃她不顾?”,! 第104章 柯如青铜根如石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秦筝见楚煌神思不属,嗔怪的瞪他一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打量阵中,低声道:“对方除了血影魔,仍有不少高手。你我身处万军阵中,从容退走谈何容易?” “那你说怎么办?”秦筝凝眉问道。 “我帮雷鸣他们解开绑缚一起突围。”楚煌笑了笑,携着蛇矛朝雷鸣那边走去。 秦筝待他走出十数步,才举步遥遥缀上。 …… 场中,血影魔两人兔起鹘落,正斗得难解难分。血影魔仗着铁甲坚固,重剑猛厉,双手握剑,一路劈砍,步步紧逼,口中闷吼连声,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天参抖开十道软索,根根都有水桶粗细,或缠或戮或抽或扫,上面青色环绕,如枪如鞭,如电如蟒,啪啪声中将土地抽打出道道勾痕,让人侧目。 争斗间,天参左手一抖,五条软索涨如怪手,将血影魔重剑缚住,右手一划,带起青色光雾,根根厉如疾电,朝他脖颈缠去。 血影魔挥剑一搅,臂上水晶盾幻出齿轮,嗡声一转,激射出一圈清亮刀芒,将软索割得稀烂。 “啊――”天参一臂重创,兀然一惊。血影魔大步抢上,高擎重剑猛然劈入他臂头。 “吼吼吼……。” 观战武士瞧见血影魔重挫天参,立时拍刀舞盾,大声欢呼,兴奋之情见于颜色。 …… 楚煌趁着这片刻嘈乱,飞快向雷鸣等人靠近。 “呔,你小子想干什么?”赤飞羽正感无聊,忽然看到楚煌快步接近,心头一喜。连忙一振铜棍,挡在阵前。 “怎么?难道你又想展示一下‘平沙落雁’的绝技?”楚煌一磕蛇矛,意示不屑。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一击得手。 “你……。”赤飞羽老脸一红,恚怒之中先自存了几分怯惧。 “飞羽将军,你让手下武士将白禺族一干首脑要犯看管好了。这小子交给我们两人对付。” 一真道长挥动拂尘从楚煌身后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雷宝大师。两人隐成掎角站立。 赤飞羽重重哼了一声,却不甘心就此退开。 …… 血郁独一剑劈入天参肩臂之中,心头暗喜,手挫重剑,就要将他劈成两半。钝剑嘶啦,耳边传来牙酸的咯吱声,天参身上青雾大盛,肩臂伤处绿色血水有如泉涌。 “老头子,许多年不见,你的‘铜柯石根功’倒是未曾落下,霜皮溜雨,愈老愈韧。黛色参天,常驻常青。殷相如呼你‘老将军’,你若肯上阵搏杀,又何愁做不得将军。” 地姥一翻白眼,又默默填起烟锅。 “老将军?我倒要瞧瞧你这‘铜柯石根’是不是名符其实?”血郁独闷吼一声,握剑一搅,嘶力猛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天参暴喝一声,上衣被枝叉绞破,浑身生出无数古铜色的老枝,大手一般夹住重剑。青气浓郁,小腿刷的一声撑破裤袖,生生粗壮两倍,无数血管般的根须鼓涨起来,抓破大地,扎入地底深处。 “嗯?”血郁独心头一惊,重剑上无数藤蔓伸展过来,菟丝缠附一般朝他手臂上爬来。他极力挥斩,竟然挣脱不开。 …… “飞羽,你先退下。让本王亲自来会他。雷宝大师、一真道长,烦劳二位与我掠阵。”赤尊信双翼一张,挡在赤飞羽身前。伸手朝背上一抓,拔出一把形如火焰的奇门兵器‘摩天刃’,随手一翻,红光闪耀,杀气腾腾。 “是。”赤飞羽见族长亲自出马,精神微松,就要躬身退开。 “想走。”赤飞羽退意甫萌,楚煌一摇蛇矛,掠身疾上,双锋湛露,朝他脖颈飞刺。一退一进,正是此消彼长,暗合兵机。 赤飞羽眼见一把光灿灿的长杆大矛当头搠来,疾如坠日,避退不及。吓得手足无措,亡魂皆冒。 “竖子敢尔?”赤尊信怒叱一声,摩天刃隔空一劈,打出一团团赤红火球,以攻对攻,朝楚煌劈头盖脸打去。 楚煌单手抓矛一挑,得势不让。反手劈出火焰刀,和赤红火球交撞一处,光焰互嘶,有如龙舞。 “小子休要卖狂,看和尚禅杖。”雷宝看楚煌不宣而战,大步冲上,擎着百多斤的水磨禅杖劈他肩膀。一真道长冷哼一声,抖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从旁杀到。 楚煌斜眼一瞅,祭起一把定魂砂,织成一面金色光网,将一僧一道阻得一阻,一挽蛇矛,迈步照赤飞羽顶门砸下。 “啊?……”赤飞羽缓过一口气,觑得那蛇矛盘旋如兽,只得绞紧牙关,高擎铜棍,头顶急架。 雷宝三个力救赤飞羽,正各抖兵刃,围追堵截,不及妨身旁白影一闪,跃过三人,落到雷鸣身前,洗月剑挥处,押解武士躲闪不及,惨呼四起。 雷宝抬头一看,那女影正是先前驾前入阵的女子。心头大怒,骂道:“小子狡诈。” 赤尊信追悔不及,暗责一时疏忽,中了楚煌声东击西之计,急吼吼地道:“道长、大师,我三人先厮拼了这小子。” “对……,宰了这小子再说。”一真道长大声说道。 三人擎起三般兵刃,幻起无边法力,金光银电,罡风火团,呲牙怒眉,照着楚煌身上劈砍。 砰! 楚煌好整以暇的将赤飞羽砸得一个踉跄,头顶三般兵器齐齐劈到。连忙灵窍中分出一个假身,真身施了隐身之法,脱钩小鱼般溜了开去。 轰!轰! 假身被火球罡风卷没进去,稍时,便失了形迹。一真道长一振长剑,恨恨道:“这又是个假的,这小子实在狡滑,又被他逃了。” ……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士卒惊乱。天参站立之处,蓦然生出无数根须,青气浓郁勃发,形成一个绿色光罩。他的身体如老树般扎根土中,枝杈如缠索,藤蔓似的疯狂生长,将血郁独巨人般的身影尽皆缠缚,嘶吼一声,根须拉扯,立地不移的铁甲巨怪竟被他生生举了起来。 身上藤索越来越多,越缚越重,血郁独挥剑不灵,四肢都有碗口粗细的毒藤缠绕而过,层层绑缚,似乎还在越收越紧。 “这是什么妖术?好你是老家伙,放本王下来。有本事咱们重新打过。”血郁独狂声嘶吼,猛力揪扯,奈何天参果真是柯如青铜根如石,力气陡然大了无数倍。任他如此挣扎喝骂,根枝绾成结套,紧箍着他四肢脖颈,缓缓收紧,对他的激怒全然无动于衷。 …… “雷长老,你们可还能战?”秦筝纤手一划,幻出无数道月华剑气,将雷鸣等人身后的押解武士打得鬼哭狼嚎。长剑一摆,光华如萤,众首脑身上绑索刷刷崩断,纷纷挣出身体和两族武士厮斗起来。 雷鸣沉声喝道:“老夫但有一口气,便决不乞降。”一翻手掌,幻出蛰龙拐,呼呼摇动,拐头喷出光雾,将青狐武士击伤一片。 “两族势大,还请长老收聚族人,撤入无忧谷中暂躲一时。”秦筝一转长剑,洗月剑清光大盛,射出无数匹练的冷芒,当之者,如披霜露,寒颤欲死。,! 第105章 一身杀伐气,战火亦随身 “白元——,”雷鸣大喝一声,“我命你收拢族人,速随水长老撤入无忧谷中躲避,今日之后,你便是我白禺族新任族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元一揪绑索,勒住一个青狐武士脖颈,大喝着拖拽五步,急道:“那可不成,族长、长老都还在,俺怎么能做族长呢? “你糊涂啊!”雷鸣挥杖劈翻两个青狐武士,指着天参喝道:“你看白天现在的鬼样子,哪里还像我白禺族长,他早就被妖人吸咐了神魂,你秉性温厚,又有勇略,你若不做族长,我白禺族死无噍类矣。” “你说白天族长他已经……已经死了?”白元不信道。 雷鸣心知白元性情耿直,净认死理儿,现在情急逼迫,不容他解释太多,大声道:“你这么想便可,日后好生激励族人,有朝一日,剐了血影魔,好为族长和我报仇。” “噢,啊?”白元闻言一愣,“长老,你怎么……?” 雷鸣将身一扭,挥杖如剑,将一个青狐武士捅了个透心凉,怒道:“还不快按我说的做。” “是。”白元抓翻一个青狐武士,勿忙点头。 …… “铜柯石根功……铜柯石根功……哈哈哈哈,”地姥一抓鬼磷杖,身如光影,倏倏在虚空连闪,站到天参根前,惨笑道:“天参呀天参,你就是为着练这个劳什子的无双奇功,才百般冷落我的吗?” 青色光雾中,天参面容肃穆有如古树,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血郁独被根须缠缚,四肢欲折,呼吸渐紧,不由得心头暗惊:“我的铁滑车乃血族至宝,出入战阵无数,强横无匹,怎么今日却被他一个小小功法缠缚得不得脱身,难道我血郁独出师未捷,便要壮志潜消?” 地姥笑意全失,缓缓说道:“血影大王,你可知天参是天生的木德之体,修习‘铜柯石根功’,已成金钢不坏。尤可惧者,此功与地脉气血相连,你纵然神通广大,又怎及他借着后土神力。别说你一个血族秘传的铁滑车,便是轮回天的大罗金仙,被他根须缠缚,也休想轻易挣脱。” “地婆婆,你可有办法助我胜他?”血郁独咬牙问道。 “天生一物,必有一物降之。天道忌满,便你是金钢之躯,也不得允称无敌。‘铜柯石根功’要人根连地脉,气血贯通。心脉乃气血之源,你且断了他的心脉,使他拔地而出,不得借后土伟力,自然根枯枝萎,我这般说,大王还不明白吗?” 地姥微颤着手将旱烟送入口中,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 “哈哈,高明。”血郁独恍然一笑,肚腹上猛然射出一支金色利锥,‘突突’钻入天参心口。 天参惨哼一声,五窍立有绿血流出,强吸口气,青雾腾腾,箍着血郁独四肢、脖颈的藤索拼命收紧。 血郁独厉吼一声,腰间铿锵一声,展出两把钩镰长枪,阴红如蟹爪**天参腰后。天参正急拉藤索,小山般的身体不由一晃,登时有些气血难继。 “老贼,你还不束手就死。”血郁独觉着颈上套索稍松,厉喝一声,肩头跳出两根九爪百练索,刺刺声中扎进天参枯瘦的肩膀。 钩镰在腰间撬,索爪在肩头提。轰得一声,血郁独挣断数枝藤结,落足地上。腰间刷刷连响,展出数柄光灿灿的大斧,抡起精光,朝着天参根上劈砍。 …… “不好,血影魔破了天参功法,便要脱困而出了。”楚煌从虚空中现出真身,蛇矛抡转,将青狐武士劈飞一片,跃到秦筝身边。 “我们快走。”秦筝看到场中情景,也是娥眉一挑。 “飞霜,你还呆站在一旁干什么,还不速将这二人与我拿下。”赤尊信劈翻两个缠上来的白禺武士,气急败坏的叫道。 “是。”赤飞霜愣了一愣,提着金棍迎了上来。 “兄弟们,杀尽青狐、赤鹤两族鹰犬,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雷泽振臂高喊,收拢起族中武士,向营门冲去。雷被、白通、白显等族中首领聚兵一处,互为挡护,冲杀起来颇为精猛。 “釜底游魂,尚不知死。百练、飞羽——,将顽抗白禺就此处决,格杀勿论。”赤尊信一旋摩天刃,赤光转处,无处火球从天而降,将白禺武士卷没其中。 “诺。”赤百练、赤飞羽闻令各自纠集武士尾随追杀。 “尊信老贼,雷鸣前来斗你。”雷鸣见白禺武士在‘摩天刃’下死伤甚众,大吼一声,挺拐抢上。 “雷老儿,正要借你人头号令。”赤尊信哈哈一笑,挥刃迎上。两人各施手段,斗了个旗鼓相当。 “楚相公,趁现在血影魔未能腾出手来,你赶快逃吧。”赤飞霜抬棍将一个白禺武士挑飞,奔到楚煌跟前,低声说道。 “好。”楚煌抬眼见三族武士各听调派杀做一团,火把遍地,杀声震天,招呼秦筝道:“现今三族厮杀,不是一二人力量所能排解,白元带人突围,你可要回无忧谷预做布置?” 秦筝望着缠斗的血影魔和天参,低声道:“血影魔不死,三族终是了无宁日。他志在夺那荒芜魔刀,白禺便是逃入谷内,也只是苟延残喘。天参功法不俗,若是加上你我二人之力,未必没有杀他的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何不一鼓作气斩杀了血影老魔,还三族一个永世太平。” 楚煌料不到秦筝重燃斗志,又打起血影魔主意。正思虑间,雷宝和一真道长舞动兵器,掠了过来。 “赤小姐,和尚来助你。” 赤飞霜一摆金棍,朝楚煌面目点去,低声道:“做个样子。我缠住他们,你伺机快走吧。” 楚煌微微皱眉,挥矛挡开。正要点头答应,一个平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飞霜,你内腑受伤,不可再战。楚相公神通了得,且让我来会会他。” 来人身高一丈,面如敷粉。白袍加身,颇有几分潇洒风度,正是火弩。他身后跟着一个高瘦青年,却是火行之。 赤飞霜见了火弩,忍不住冷哼一声,轻喝道:“我受不受伤,关你甚事?” 火弩轻挑眉锋,淡淡道:“大家同为血影大王效力,理应互为援手。” 赤飞霜盯了他一眼,自嘲一笑,“我可是血影魔的妃子,你也敢袒护我,不怕有人在他跟前乱嚼舌根,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 “弩哥,楚相公有恩于本族,又是白天族长封下的掌兵长老,咱们跟他动手,不好吧?”火行之歉然的看了楚煌一眼,期期艾艾地道。 火弩轻哼一声,道:“白天族长早为天齐帝麾下妖将所害,楚煌的长老是妖将天参所封,如何作得数?此人来历不明,却数度与血影大王作对,不能用之,便当杀之。若非他从中煽风点火,我白禺一族如何会遭此灭顶之灾,元气大伤。想我白禺原本是碏山三族之首,此战之后,恐怕要沦为骥尾了。” “还是火长老懂得审明时势,这小子一身杀伐气,祸连我全族遭此戕害。他不该死,谁应断首?” 风野哈哈笑着踱了过来,指甲开张,卷曲如刀。他斜睨了火弩一眼,嘿然笑道:“我先前总以为雷鸣那厮头大脖粗,是个不安分的货,没想到火长老声色不动,却是纵横摆阖,今日局势早落你掌握之中。风野佩服啊,以后咱们同殿为臣,还请火长老不计前嫌,多多照应。” “风长老何须太赚,你一身血影魔功,又修成黄泉魔宗的‘九阴白骨爪’,白禺族中,以你神通第一。放眼三族,便是飞霜和韩将军恐怕也胜你不得。” 火弩淡淡说着,五指一展,青光团团,将火云弩招在手中。握柄一转,弩尖‘叮’的一声,弹出一段三尺寒刃,灿如霜雪。 风野眼睛一跳,拊掌笑道:“火长老与我一相一将,正是珠联璧合,将来同为血影大王立下盖世功勋,彪炳千秋,不亦善哉?” 火弩一横弩剑,眼睛盯着楚煌,沉声道:“楚相公气遏行云,要你束手就擒,无异于痴人说梦。你我之间必有一战,请!”,! 第106章 名花惜不遇良人 “卖族求荣之徒,阴险狡诈之辈。。腼颜事敌尚不自羞,还敢尾摇翎毛趾高气扬耶?三合之内必取你二人狗命,为白禺一族清理门户。” 楚煌‘砰’的一声将蛇矛扎在地上,指着火弩、风野一脸冷哂。 “小子无状,你不过是妖人手中棋子,安敢出此大言?”风野老脸一黑,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 火弩抬起弩剑遥指楚煌,冷哼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休逞口舌之利。” “不要跟他打。”秦筝暗暗靠近楚煌,小声说道:“众寡不敌,情势于我们不利,须妨他们拖延时间,若是血影魔抽出身来,想要突围就更难了。” 楚煌微微点头,低声道:“乘势遁走。”一扫场中局势,厉叱一声,挟矛紧步冲上。 风野唬了一惊,跳开一步,展出利甲,大声道:“大家各施手段,休教这小子跑了。” 几人原本隐成合围之势,风野这一退却,登时暴露出一个缺口。楚煌一挽蛇矛,朝他面门扎去。笑骂道:“就你聒噪。” 火弩大喝一声,猱身而上,弩剑挥处,‘刷刷’连刺百十剑。他所持剑锋本就是狭长薄刃,这一施展开来,清光闪耀,好似群星飞堕,满天都是霍霍剑影。 楚煌不敢让他侵近身来,微一侧身,五指斜钩,打出一蓬火龙。 “小贼,看杖。”雷宝长啸一声,人如怒狮,杖如泼风,振臂朝楚煌铲来,铲锋森森,罡风烈烈,亦颇惊心。 楚煌斜眼瞅见,瞳孔一张,蛇矛一扭,‘砰’的与禅杖绞扭一处。两人各施后招变化,和尚力猛,一时竟占不到便宜。 一真道长瞅着有机可趁,一振明晃晃的长剑,疾刺楚煌后胁。风野利甲竟出,幻出阴风鬼符,化作一个黑色气漩,朝他头顶罩下。 火弩冷眉一挑,伸手在剑柄后面一拍,剑还为弩,推膛上箭,扣动机括,一支银色短箭‘崩’的一声,疾扎楚煌后心。 “楚长老小心。”几乎与银箭同时,斜刺里掠出一个人影,挡在楚煌身后,随后传出一声闷哼。 楚煌心头微躁,弹出一把金砂,将头顶黑漩扯得四分五裂,拉动蛇矛,绞着禅杖将一真道长的长剑撞得脱手飞起。 “行之――。”火弩看清帮楚煌挡了一箭的却是族弟火行之,惊叫一声,又疑又讶。 楚煌伸手将慢慢软倒的火行之托住,他心口扎着一支银色小箭,只剩下半指长一截露在身外,银芒幽幽,让人心悸。 “行之……。” “楚长老,请你饶我弩哥……一命。”火行之吃力地拽着楚煌衣襟,眼睛微翕,全是冀盼之色。 “我不杀他就是。”楚煌斜瞅火弩一眼,恨恨说道。 “好,好……”火行之一脸欣慰,由衷道:“楚长老大才,可惜,行之看不到你……兴旺我……族了。” 楚煌看着火行之声息渐无,慢慢合眼。托着他后背轻轻放在地上。一磕蛇矛,幻化出黑蟒妖身,血口大张,喷出一道火龙,将火行之卷没其中。片刻,骨肉化尽,变成漫天荧虫一般的金砂,随风飘洒。 “火弩,你知死吗?”楚煌昂身而起,挺矛斜指,厉声一喝。 …… “老贼,你知死吗?”血郁独见天参七窍流血,功意渐衰,心头狂喜。腰间大斧更为落力,光灿灿的大斧轮翻挥砍,带起一蓬蓬绿血,在脚下汇成一滩绿水。 “陛下,老奴要为您……尽忠了。”天参浓眉蹙起,咳出一口绿血。 “老杀才,你老眼昏浊,耽搁了本王的大事。” 血郁独狠骂一句,正要将他连根拔起。脚下施力,忽觉重如千钧,不由心头一突。低头一看,却见那绿油油一片凝成粘稠,里面似有根须蠕动成形。 “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血郁独奋力提脚,却觉着脚底湿粘,隐隐成形的根须将他两脚死死拿住,似乎还在顺腿攀上。 “地婆婆,这是何意呀?你还不快设法搭救本王?”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地姥摩挲着烟杆,轻声一叹,“大王只拔他老根便了,何苦要伤他肢体。如今根须化种,已深埋地下。借力春风,便要长成青苗了。” 血郁独急怒道:“你这老婆子,先时何不早说。本王现在只问你,如何拔脚而出,怎样才能破了他的邪术?” 地姥摇摇乱发蓬生的白头,指着血郁独嘎嘎笑道:“晚了,新枝代旧是天地大道,老拙之微力,岂敢妄想逆天改命?” 血郁独见脚下绿血渐凝,根须化形而生,双脚便如生根地下,恐而生惧,惧而生怒,高叫道:“青狐王,韩志公――,你快来给本大王问问这个疯婆子,如何破了这该死的邪术?” “大王请稍安勿躁。”韩志公上前恭行一礼,轻咳道:“娘子,大王身涉危难,你怎么不设法救之?” 地姥斜睨了韩志公一眼,嘎声笑道:“韩郎呀韩郎,你这会儿怎么想起做忠臣孝子来了。你们这些男人呀,一个个都自命不凡,挑动干戈,祸乱天下。自以为遵行大道,宰割生民,其实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你要救血影魔是吗?可以。”地姥朝子衿一指,“你先实告于我,她是何人?我自会与你设法,让你在血影魔这里加官晋爵,光耀门楣。” 韩志公心头‘咯噔’一跳,脸上肌肉跳动,硬着头皮道:“她是我二妹韩子衿,只因兰泽国主听信裴无寂老贼谗毁,害了我父,灭我满门。我和二妹、三妹走投无路,历经千辛万苦,无数追杀,方才留得一条性命,回返族中。天幸族长……娘子你,念我韩志公乃先祖韩浊浪后人,一门忠烈。不但荣邀爵赏,还……招我为婿,志公始有今日。” 地姥摆摆手,冷淡一笑,冲子衿招招手,和声道:“小姑娘你过来。” “这老婆子想玩什么鬼花样?”回雪扯扯子衿衣襟,不安的问。 “是祸躲不过。何必要疑心生暗鬼。”子衿轻理鬓发,身姿款款走上前去,福了一福,啮唇说道:“子衿见过……嫂嫂。” 地姥笑眯眯伸手上去,正要在她乌黑的鬓发上抚一抚,却见子衿唬得退了半步,看着自己鸡爪般的手掌,面容微僵,干笑一声,讪讪地收了手。感叹道:“想当年,我老婆子也是千娇百媚,比子衿你也不差多少呢。” 回雪闻言偷偷瞅了鸡皮鹤发的地姥一眼,暗道:“看她这般老态,便是年轻几十岁,能有子衿嫂嫂这般美貌?”想到自己一朝容颜老去,也作此龙钟老态,不由的肌肤一栗。 子衿浅笑道:“红颜辞镜本是世间寻常事,如婆婆精神能有几人?” 地姥张了张口,嘿然笑道:“你叫我婆婆,总算说了句真话。” 子衿方悟说溜了嘴,素手掩口,雪颊有如丹染。 “如此风姿,如此丽态,真乃我见犹怜。”地姥似不以为意,叹息一笑,“你实话说,韩志公是你什么人?” 子衿转头看了韩志公一眼,见他低眉顺目,如老僧入定。见地姥神情温和,似有鼓励之意,轻叹道:“族长想必已经知道,韩将军原是小女未婚夫。” “啊――。”回雪不妨她真把实话端了出来,慌忙握定腰中短剑。 地姥颔首笑道:“我还知你是兰泽国主掌上明珠,大名鼎鼎的兰毓郡主。兰泽国是南方雄主,年有花会、学会,兰毓郡主拔群脱俗,常为住持。捷才雅思,芳名播于老泽。” “族长过誉了。子衿遘难流落,蒙族长赐停息之地,衷心感激。我和韩将军虽有前约,娘子却与他缔结鸳盟,多力扶持,无可替代。”说到此处,子衿轻柔一叹,“况且,我父王不仁,和韩氏结下灭门血仇,前约毁弃。娘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地姥深吸口气,正要说话。那边血郁独不耐大喝道:“韩志公,你还不赶快设法破此邪术,本王若丧,谁来助你报杀父之仇。” 这片刻功夫,天参身上绿血犹在不停喷涌,泻到地上汇聚成溪,无数蠕动着的根须犹如活物,从粘稠绿溪中攀爬出来,缠满血影魔大腿以下,坚硬铁甲似乎要随之消融化去。 韩志公咬牙道:“娘子,兰泽国主屈杀我父,戮我满门。我跟子衿……兰毓郡主只有乱离扶持之谊,更无分毫……私情可言。” 子衿闻言脚下微软,不由一个踉跄。回雪连忙上前扶住,不悦地瞪了乃兄一眼。 韩志公瞅瞅俏脸煞白的子衿,盯视地姥,温声接道:“请娘子不必怀疑。前时相瞒,只因人多口杂,讹传失真。恐致娘子不悦。” “这般说来,你真是疼爱我的紧了。”地姥斜乜一笑。 韩志公点头道:“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志公岂敢三心二意。” 地姥拢起头发,眯眼笑道:“子衿姑娘,前时夺了你未婚夫郎,老婆子心中对你着实有几分歉疚。虽然早知你的身份,老婆子我也不是蛮霸之流,是以并不想拿你怎么样。” 她话锋一转,叹息道:“今日看来,你反要好生谢我几分。韩志公隐忍狠辣,他事功如何我不敢说。但绝非是你良配。子衿,你是个聪明女子,幸勿为他滑言蛊惑,更生怜悯。他若非急功近利,有心献媚,天下之大何处不可施展,何必走此终南捷径。自古,名花惜不遇良人,子衿姑娘善自珍重。” 子衿对她印象大为改观,沉思着道:“多谢婆婆教诲,子衿记下了。” “你这老太婆,安敢以邪语诋毁我哥?”回雪怕子衿被她说动,‘呛啷’一声,拔剑出鞘,指着地姥勃然大怒。,! 第107章 夜战八方 “回雪不得无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韩志公面色一沉,大步冲上,握住回雪手腕按了下去。 “哥,你不要拦着我。”回雪抗辩道:“这老妖婆欺人太甚。子衿姐姐为了你不惜抛弃尊位,生死相随。这是何等情谊。若非她从中作梗,坏人姻缘。子衿与你偕手久矣。而今倒装起好人来了,真是蛇蝎之性,其心可诛。” “回雪,你住口。”韩志公怒喝一声。 “哥――。”回雪愤然挣开他手,扬眉道:“我们三人亡命千里,多少险恶都闯过来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怕些什么?老妖婆有一句话还是对的,以你的将才,列国之中岂能无用武之地?何苦跟这妖婆子虚与委蛇,生生辜负了子衿姐姐拳拳真心。” “你给我闭嘴。”韩志公急火上来,抬手甩了回雪一记耳光,脆响声传来,场中诸人都是一呆。 “你做什么?”子衿将看着手掌发愣的韩志公推得踉跄一步。疼惜的抚着回雪脸庞上艳红的指印,急声道:“回雪――,你怎样了?痛得紧么?” “子衿――”回雪被这一巴掌打得呆了,这时方怔怔转过头来,眼圈先已红了,“我哥打我,我长这么大,我哥都没有打过我呢?他竟然为了那个老妖婆打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子衿叹道:“你哥自有他自己的主意,是非对错,都是他自己选的。打你是他不对,但他毕竟是你哥哥。” 回雪咬咬牙,大声道:“韩志公,何为君子?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父亲是如何教你的?你行此欺心之举,便是报了血仇,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慰的。” 地姥嘎嘎笑道:“韩郎,你这妹妹倒有几分节烈性子。” 回雪冷哼一声,不屑道:“谁要你来卖好。” 韩志公看了回雪一眼,目露歉意,强笑道:“舍妹自小娇生惯养,颇读了几本诗书,未能娴淑知礼,却生了一段娇拗性子,娘子切莫见怪。我心只有我知,韩志公既已娶你为妻,便是要相期白首。之前的猛浪情事早已是过眼烟云。” “你妹子虽然是至亲骨肉,老婆子却是你半生所倚。这份亲疏,我心中还是有计较的。”地姥点点头,眯眼笑道:“你对我既是真情挚爱,我之前对你扯了句谎,韩郎念我钟情之心,料也不会轻怪。” “哦?”韩志公闻言有些惊疑不定,问道:“哪句?” 地姥不慌不忙的抽了口烟锅,斜眼瞅着血郁独,叹口气道:“离离原上之草,一岁一度枯荣,火烧不尽,风吹又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天参木德之体,‘铜柯石根功’暗合天道,血影魔滥伐根须,被他元力之血所缚,自取灭亡。无敌铁滑车也将随时腐朽,谁也救不得他。” “疯婆子,你说什么?”血郁独闻言心肺一炸。这片刻功夫,绿血根须已缠住他大半身体,越发的浑身僵滞,运转不灵,怒火越炽越旺,正无法可施。听地姥推攘半晌,竟尔是虚言应付,终无对策。狂怒道:“韩志公,你给本王宰了这妖婆子。” …… 楚煌厉喝一声,背持蛇矛,大步冲上,眸光幽冷,似欲择人而噬。 雷宝四个将他遥摇围定,却无人当先冲上。 “楚长老,不要恋战,速向无忧谷退却。”那边雷鸣大喝一声,蛰龙拐挥舞的泼风也似,刚猛凌烈,和赤尊信战得难解难分。 雷鸣高声招呼,一分神间,赤尊信得了片刻喘息之机,一摆摩天刃,赤红光晕在雪刃上飞快流动,霍霍声中,一团团火焰连珠介打出,如落疾雨,如倾冰霰。雷鸣跃身躲避,几乎狼狈。 “这小子本王来战,飞霜,你给为父掠阵。” 赤尊信逼开雷鸣,双翼一展,掠至楚煌当面。他看出赤飞霜有放水之意,方才比斗失利已是大伤士气,岂能任她再落人口食。 “赤尊信,你我还未打完,却往哪里跑?”雷鸣挺拐大叫。 “哈哈……”风野抓扣利甲挡住雷鸣,嘿然笑道:“雷老儿,你那两手三脚猫的本事,如何配和赤鹤王过手。还是由本长老陪你耍耍吧。” 雷鸣一振拐杖,冷笑道:“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怕我的‘暴雨梨花针’和‘风旋刃’?” “废话少说。”风野怒哼一声,驭起‘八爪魔功’,利甲抖作匹练,带起阴风鬼符向雷鸣嘶啸而去。 …… 火弩眼望赤尊信,冷淡说道:“白天已丧,雷鸣、秦筝、楚煌,三大长老俱在,赤鹤王务必沉着应敌。毙此三人,白禺族便无能战之将,我等也可毕其功于一役。” “火长老言是。”赤尊信沉着脸点点头,“飞霜,你去缠住秦筝,勿教走脱。两军搏杀,成王败寇。我等并力而上,先毙了这小子再说。”一划摩天刃,大步走上。 有人趟头,雷宝三人也不甘人后,各持利刃,逼了上来。 秦筝用剑柄在楚煌腰间轻轻点了点,低声道:“不想天参还有后招,血影魔失手被困住了。” 楚煌闻言转头,四目相视,分明看到秦筝眸中跳动着一团冷焰。大喝道:“我来阻追兵。”矛作鞭势,向地上怒甩。 砰! 土石激起,烟雾迷眼。楚煌衣袖连挥,劈手打出金砂、火焰,火龙夭矫,金砂卷裹,宛如披了一层金色鳞甲。 “飞霜,拦住她。”赤尊信摩天刃一摆,扑扑火团飞出,和逼人火焰撞击一处。双翼一张,离地而起。 雷宝大喝一声,摇动禅杖,合身扑入烟尘之中,铲如新磨,霍霍向楚煌扎下。 楚煌蹬身而起,一式青龙摆尾,挟矛借力,振臂猛砸。蛇矛长有丈八,锋刃雪灿,当头噬来,如同毒蟒过林,让人胆颤。 雷宝持杖急撩,砰声中,虎口大震,腾腾倒退五步。 “小贼,看我离魂珠。”一真道长大喝一声,祭起一颗墨绿珠子,上面黑气缠绕,煞气腾腾。 他这‘黑水离魂珠’又称‘黑龙珠’,相传是黑龙内丹所化,其实却是玉石掺以离魂草所练。魂体不坚牢的,抬头一看,便要丢魂落魄,任人宰割。一真道长甚宝此物,前时此宝损伤,他还专程赶赴忘川谷请人修复。他跟雷宝相交莫逆,有面子自是不同,此宝经谷中圣手重练,威力比先时更要强上几分。 楚煌扭身瞧见一颗黑气缠裹的墨绿珠子定在半空,滴溜溜散出一层层黑色光晕,神魂似欲吸入那光晕之中,大脑一阵模糊。,! 第108章 大秘密 “小贼受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雷宝瞪圆眼珠,见楚煌看着离魂珠呆立不动,挥起禅杖戳进他腹中,大喝一声,挑起老高,砰声中,带着蛇矛砸落地上。 烟尘渐渐荡涤开来,尘归尘,土归土。眼前万物又趋清晰。 “死了?”雷宝收起禅杖,抹了把汗。 “楚相公——?”赤飞霜娥眉微凝,提着金棍快步走前上来,翻动楚煌尸身。 一真道长呵呵笑道:“贫道这离魂珠,凡人见了无不落魄,想他小小年纪,能有多高修为,如此死法,已算便宜他了。” 火弩皱眉道:“姓楚的素来奸诡,须妨有诈。” 赤尊信目光一扫,急声道:“秦筝呢?怎么不见了秦筝?” 一真道长一甩拂尘,便欲将离魂珠收起。 “楚相公?你神通广大,如何便死于宵小之手。”赤飞霜低声轻叹,俯下身子,伸手将楚煌身体翻转过来。 眉心紧锁,双眸轻闭,清俊的面庞无可挑剔,似乎只是睡过去一般。 赤飞霜心头砰然一动,纤指轻触他白皙的面颊,暗道:“这便死了吗?”肌肤接触,楚煌的身体忽如流水般晃了一晃。 赤飞霜眨动美眸,几疑是自己眼花了。稍时,楚煌身体眩如明光,黯了一黯,便消失无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 一真道长将离魂珠抓在手中,嘿然笑道:“此宝自修复以后,一向未敢轻重,不想今日却在此开了利市,待我将此宝拿给雷鸣觑看,一发拿了了事。” “你没有机会了。”耳熟的声音突兀传来。一真道长呆了一呆,分辨出声音主人,顿时大吃一惊。 一道明光疾电般没入一真肩臂,幻了一幻,化作一柄丈八蛇矛。一真道长痛叫一声,一手捧臂,‘离魂珠’失手掉落。 身前白光一闪,现出楚煌身影。挥出祭出‘紫芯梧桐’在身前一刷,梧桐上紫芒闪烁,现出‘六识神光’,将离魂珠收了进去。 “你……你没死。”一真道长飞身退开,指着楚煌惊得语不成声。 楚煌嘿然笑道:“我身具‘化蝶离魂术’,蝶幻之体,化身千万,灵窍有甲卫坚守,神魂之强不让于真仙,岂是一颗小小‘离魂珠’所能撼动。” 火弩迟疑道:“秦筝潜形必是伺机刺杀血影大王,楚煌诡诈难制,先救血影大王脱困为上。” 赤尊信点头称是,顾不得和楚煌纠缠,张翼向血郁独身边飞去。 …… “娘子,天道循环,物物相制。世间岂有必死无救之法门。血影大王是一世之雄,我们为其臣属,君上有难,自然该当奋力救护才是。娘子以为如何?” 地姥固执摇头,“人之有疾,在凑理、肌肤、肠胃犹可施力,若是病入膏肓,那是阎王老爷管得事,我等凡人只能徒呼奈何?血影魔恃强凶残,如今自食恶果,谁能救他?你若不信,还是听他命令,杀了老婆子给他陪葬吧。” 韩志公看她坚不吐实,皱眉不语。 地姥斜乜着他一笑,“韩郎,血影魔是作法自毙,无药可救了。他之死活,说来也与你位高尊显无涉呀。韩郎仪表堂堂,腹有奇略,何苦为人所役。青狐王小矣,任他血肉化虚,你岂不从容坐了三族之王,自与那大贤良师结盟,逐鹿天下。” 韩志公眼目一亮,扭头向血郁独望去。手掌摩挲剑柄,举棋不定,对地姥的提议显然也不是没有想过。 血郁独暗自一惊,急道:“韩志……韩将军,青狐王,你不要听这疯婆子好言蛊惑,本王若死,以你之力,能镇伏赤尊信、火弩这些人吗?兵出碏山,遥指天下,所遇对手无不是神通广大之辈。大贤良师拥兵百万,没有了我,你以为他还会跟一盘散沙的碏山三族结盟。笑话。青狐王,你我生死相托,本王向来视你如弟,你的血海深仇,本王切齿在胸,你我联手,裂土封王等闲事尔,你的前程又岂是一个小小青狐王所能限量。” 韩志公缓缓松开剑柄,恭身笑道:“大王雄才,志公仰如日月,驽马前驱而已,岂敢有裂土封王之想?大王勿忧,志公必想方设法救你脱困。” 血郁独哈哈笑道:“青狐王何必太嫌,本王的天下便是王弟之天下,无分彼此,将来我一统江山,你便是我血影王朝擎天云柱,我封你为……靠山王。砺山带河,永不相负。” 韩志公一撩战裙,拄着长剑跪拜于地,昂声道:“微臣叩谢大王恩典。臣誓死追随大王,奋死以报。” “好,好……”血郁独长声大笑,轻咳道:“现今本王受此困厄,还请王弟善为搭救。” 韩志公微微点头,走近血影魔细看。地上凝绿般的粘稠绿血蒸腾如沸,无数根须在绿溪中挣扎扭动,攀着血影魔身躯蠕动,凝血缠裹,已没进半个胸口,如练如脂。凝血中有的根须粗如儿臂,有得细如血管,蠕动中似还不停的分出枝杈。 反观天参长眉垂下,双目微闭,面容上皱眉密布,颇显老态。身上疮口不停流出绿血,枝干恹恹,神态间颇有委蘼之意。 韩志公看着僵持的两人,沉思着问:“娘子,如此施为下去,不知道大王终化何物?” 地姥一翻白眼,淡淡道:“天参精血耗尽,自然必死无疑。血影魔嘛,深埋地下,来年或许便能抽丝拔芽了。” “什么?”血郁独睁目怒喝:“你这疯老婆子,竟敢这般作贱本王,要我化身无知草木。” “百年归丘陇,谁还不是无知草木。”地姥叹息道:“五百年前,天参尾随殷相如(天齐帝)的镇殿四将遁迹在这世外荒山之中。为了守护荒芜神刀,他吞噬了白氏掌族一个将死之人的神魂,化身天参树,禁足其中,精研‘铜柯石根功’,形同囚禁。五百年中,繁衍数代,天参为了掩饰荒芜神刀形迹,闭身天参树中,除了几个长老,几乎无人接近。一人而身化数代,举族无人知闻,与草木何异?” “那荒芜神刀中,究竟有何机密。要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大喝声中,却是雷鸣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风野猱身追至,十指抓扣,盯着他呼呼喘气。 赤尊信等人随后赶到,眼望僵立的天参和血影魔,面上惊疑不定。 “哈哈……,”地姥嘎嘎笑道:“雷鸣呀雷鸣,人生于世,谁无**。你自己还不是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必穷究他人?” 雷鸣嘿然笑道:“地姥言是。五百年荒山遁迹,对于我们这些身有微术的老不死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些。雷鸣早年耐不得荒山枯寂,也曾入凡尘游历,事无不可对人言,雷鸣的些许**于人无益亦无害,隐而私之便好。天参、地姥身为天齐帝内外总管,忽尔遁迹五百年,你们守护的秘密,恐怕是绳系万民,祸乱天下之源。还是大白于天下为好。地姥以为呢?”,! 第109章 天参的守护 地姥咕咕笑道:“雷鸣呀雷鸣,你死到临头,尚不知缩头做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既已料知那刀中机密关系重大,还不三缄其口,免得祸遗子孙。” 雷鸣轻哼道:“姥姥莫不是拿大话唬我?那秘密究竟有何利害,搭上我这把老骨头还嫌不够,还要迁连儿孙后辈?” “你雷老儿也有怕的时候?”风野哈哈笑道:“你这老东西一辈子孤家寡人,连个暖脚的婆娘也没有。这机密再厉害,又如何能无中生有,招惹到你儿孙。” 雷鸣摇杖怒喝,“你这喝儿血的畜牲自然不怕断子绝孙。” “放屁,老子那是帮老三换血。”风野面皮黑紫,抓扣着利甲就要冲上厮斗。 “混账――”血郁独怒吼一声,张口咬住顺颈攀上的凝绿根须,粘稠枝液顺着脸颊流下。 “本王快被天参这老杀才勒死了。你们这伙混账倒有闲情探什么机密。风野,你要争勇斗狠,滚一边打去,休要在本王眼前蹦来跳去,惹得我心烦。火弩,你素有才智,快给本王拿个主意,破了这该死的邪法。” 火弩应了一声,捻髭沉吟。他本不若地姥对天参知根知底,论起修为又要逊上韩志公一筹,这二人都束手无策,他急切间又能想出什么善法。 风野被血郁独喝骂的心头一突,讪笑道:“这是什么鬼术法,竟然困得住大王。大王您力可拔山,英雄盖世,乃是天命之子,生具九龙守护。想来这鬼法虽然得逞一时,终也害不得您分毫。” 血郁独冷哼一声,眼皮也不眨一下。生死关头,却不是两句马屁便可化解。 …… 一直闭目矗立的天参忽然睁开眼睛,微笑说道:“老婆子,这回我真得要去了。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生满青苔。荒芜神刀寂埋已久,怨气深重,我守了他五百年,这一回,终是守不住了。” 他说着咳了一口绿血,绿意蒸腾的根须下忽然窜出丝丝黑雾,缠绕不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嘶叫之中隐隐有鬼哭之声。 地姥斜瞅他一眼,冷哂道:“你立地不移守了荒芜神刀五百年,真是尽忠职守的很呢?殷相如若是真得精魂未散,这回横空出世,你便是第一勋卿,老婆子先恭贺老将军了。”她搭起两手,朝天参迅快的福了几下,目光中满是讥嘲之意。 天参呵呵笑道:“记得那回陛下封我为‘老将军’,你满心欢喜等我回来,恭贺的样子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地姥轻哼一声,欲待说两句挖苦的话,看他满身疮口,绿血犹在流在不停。心中顿时不忍起来。急忙别过脸去,淡淡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来做什么?我现今守着一个俊俏郎君,日子过得快活的很。” “你喜欢就好。”粗壮的树根下传来一声轰隆震响,天参小山般的身子又晃了一下,勿忙说道:“老婆子你们快走吧,荒芜魔刀携着无限妖灵怨气,我心脉已断,再也压服不住了。” “你说什么?”地姥闻言一呆。 天参闷哼一声,根须之下忽然黑气大盛,无数大蝌蚪似的妖灵怨鬼从根须下挤了出来,叽叽叫着吸附到树身之上,黑压一片,如蚂蚁一般。 “快走。”天参急喝一声,身上绿光被黑气卷裹,渐渐黯淡下来,妖灵嘻叫着攀缠到他身上,咯吱咯吱似是在啃食他身上元力。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怨灵都是哪来的?”地姥圆瞪双眼,一脸惊怒。只听‘刷’的一声,身后生出一支毛绒绒的狐尾,青色绒毛竟有一尺之长。狐尾虚空一甩,伸长两丈,抖如软鞭,将妖灵抽得尖叫四散。 …… “大王,您身上的邪怪退了?”风野忽然指着血郁独惊叫道。 “嗯?……”血郁独也觉出身上凝绿根须不再攀上,兼有松动之意,连忙奋力挣动。 风野喜道:“看来这老儿被妖灵所扰,功法减退。既然如此,大王何不将他连根拔了,那根须失了本源,自然邪法潜消,便困不住大王了。” “有理。”血郁独调动盾下锯齿,急速转动,将根须割得七零八落,大喝一声,五指如锥**天参两肋,奋力拔起。 “不要伤他。”地姥大吃一惊,掠身抢上。怎耐那怨灵惊去后立时朝她身上扑来,狐尾虽是挥洒如电,一时却难以靠近天参。 “老杀才,你也有今天。”血郁独双手扎入天参两肋,大喝一声,嘶力拔起。脚下传来一声砰訇剧震,土地龟裂,根须带土而出,大如石盘,和老树无异。根须上还吸附着无数黑压压的怨灵。 天参足下现出一个三丈大坑,坑中黑气如漩,猛然冲天而起,怨灵欢叫着脱身而出,在空中轰然一炸,散入云气。明净的天宇立时多了无数黑烟浓雾。 …… “血影魔,你恶贯满盈,还不就死。”众人方自惊愣,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清叱。 白光一闪,秦筝从虚空中现了真身。洗月剑上月华如练,手腕一转,耀如白日,朝血郁独脖颈疾劈。 血郁独正将白参高高举起,见他身体上怨灵缠绕,如蜂如蚁,将绿气啃咬的散作萤虫飞舞。 背上光劲袭来,血郁独松开天参,脑袋咯嚓一声,径转了一百八十度,和秦筝照个迎面,双手一抡,向后直摆,两盾并起,‘砰’得挡了一剑。 秦筝一击不中,娇躯隔空飞掠,退开十步。 “别让她跑了。”血郁独冷喝一声,身体陀螺般一转,腾身疾挣,轰的一声,带着根须拔起,砸到空地上。铁肢一软,几乎栽到。他反应也是极快,咯咯嚓嚓四肢交叠,眨眼变化成铁甲车模样。 “看来血影魔大劫未至。”楚煌使个遁地金光法,掠到秦筝身边。 “万无一失的一剑都被他挡过了,真叫人气馁。”秦筝苦笑。 …… “天参――”地姥厉喝一声,伸手在‘鬼磷拐’的骷髅头上一拍,两点磷火呼啸而出,围着天参身周绕了几绕,将怨灵尽皆驱散。 “天参――”地姥合身抢上,将天参揽抱怀中,见他气息奄奄,禁不住老眼一红。 “老婆子,哭什么?眼睛肿得像核桃,可就不好看了。”天参呵呵笑着,伸手要为她揩泪,却又无力垂下。 “你实对我说,这些怨灵到底哪来的?”地姥看他心力交瘁,心头一酸。 天参叹息道:“当年白典四将携了荒芜魔刀举族流窜,天元帝派兵追杀。还有许多魔门妖道掺合其中,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惨重。荒芜刀本就是百战孤煞之兵,吸食这些死去的修士精魂,自然更为强大。” 地姥心头一动,急道:“所以你才化身天参树,用自己的木德之体和‘铜柯石根功’压服怨灵?” 天参强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不是为了守护天齐帝的精魂,为了练你劳什子的奇功,为了给天齐帝尽忠讨赏才这么干的吗?你说……?”地姥扣紧天参臂膀使劲摇晃,白发披乱,形如凶魔。 “是是是,也是的。”天参笑着讨饶。 “你不是,你是怕怨灵害人才这么做的。”地姥趴在他身上呜呜痛哭起来,凄怆处如怨魂厉鬼,孤寡嫠妇。 “这么多年,我不断将荒芜神刀的消息透露出去,引得无数利欲熏心之辈前来抢夺,就是盼着他们将那鬼刀抢走,让你挪一挪地方。周而复始,谁知这些蠢货没一个顶用的,一个个反作了孤魂野鬼,助刀行恶。我这是哪辈子做了下恶,要我生生的欠着你这老鬼。” 天参闻言呆了半晌,苦笑道:“命数如此,谁也勉强不得。” 地姥怒道:“我才不信什么天命。你这是为天下苍生挡灾,为什么上天无眼,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害你?” 天参拍着她的肩膀,叹道:“傻老婆子,我们做着什么,又不是做给谁看的。陛下当年四处争伐,不知拆散了多少和乐家庭,瓦砾丘墟,生民涂炭,我见得还少吗?我守着这把魔力,让天下少一此事,薄力微劳,便也满足了。” 地姥一把推开天参,质问道:“你满足了?你就没有想过我?你为什么不把其中根由说给我听?你究竟有没有当过我是你的妻子?” 天参被她接连几句问得哑口无言,苦笑道:“你是个烈火一般的性子,我若是跟你明白说了,你便要拗住性子顺着我,蜗居枯树,岂不是永世不得开颜?” 地姥听得一呆,摇头一叹:“你自以为知我已深,却不知我一个人过得再热闹也是寂寞,只要和你一起,不论处身何地也胜似神仙。” “呃?哈哈……”天参畅怀大笑,指着地姥嘿然道:“老妻呀――。” 地姥握紧他枯瘦的手掌,眼睛中大有温柔之意,暗想:“若是天参先时把实情告我,我又能否顺他志愿。长居枯树之中,不离不弃地陪他五百年?……我生生恨了他这么多年,恨有多切,爱便有多深。囚居于此,虽然或会有些不开心,和他日夜相伴,心愿如矣。可叹他之爱我,却想让我连这点儿不快都不要有。人的一生,哪有全是快乐的呢?” …… “天参,你的邪功已破。为何本王还是双足无力。你坏了我族的绝世重宝。”血郁独扭身一转,铁滑车生出两只铁翅,呼啸着飞到两人身前。 地姥轻哼一声,狐尾一甩缠住鬼磷杖送到手中。挺杖喝道:“血影魔,天参现在已近油尽灯枯,你不可再加害于他。” “老疯婆子,看来你们还余情未了。青狐王,你怎么说?”血郁独朝俊脸阴沉的韩志公招呼一声,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第110章 青青子衿 韩志公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有意思。”血郁独哈哈笑道:“本王素知那天香国色的女子有倾人之表,今日方才知道,鸡皮鹤发的老疯婆也能脚踩两只船,大长见识。真他娘的有意思。” “泼怪作死。”地姥恼羞成怒,一转鬼磷杖,两团磷火倏得从骷髅眼眶中飞了出来,围着杖头绕了几绕,带起一条蓬蓬绿光,骷髅牙关一颤,七窍俱有焰火喷出。地姥在头盖上隔空一击,火焰如乘风势,陡然伸涨十丈,狰狞如火兽。 血郁独首当其冲,臂盾在面门一挡,锯齿飞转,水晶之盾幻出门扇大的光晕,凝聚成墙。磷火嘶卷着光晕熊熊燃烧,细看来,光盾却未有伤损。 地姥杖中所炼乃是幽冥鬼火,三才六道中足以和三昧真火、先天妖火相捋,不是凡火能比。见血郁独竟能举盾格挡,手上捏个火诀,幻出一道磷光,打入骷髅头盖中。焰火势头更足,随着她杖头摇晃,连土地也烧焦了几分。 众人看着火势大旺,生怕殃及池鱼,各施轻身之术,遥遥避开。 血郁独高声笑道:“老疯婆,本王实话实说罢了,你何必老羞成怒。我这金铁玉石四盾,能挡一切水、火、瘴、锤。任你巧施神通,如何伤得了我?” “让你尝尝姥姥的霹雳火。”地姥冷哼一声,狐尾一卷,幻出一道青色电光,劈到骷髅盖上,无边焰火之中顿时携了一股缭绕急电,咯嚓声中,劈到血郁独甲车之上。 霹雳加身,铁滑车上明光大亮,电光火焰贯通全身,血郁独惨叫一声,并起圆盾,咯咯嚓嚓一阵急变,缩成一个硕大铁球。 地姥哈哈笑道:“好你个血影魔,以为鬼缩起来就没事了。” 血郁独冷哼一声,铁球在地上微掂,炮弹一般射到半空,掠过地姥头顶轰的一声砸到天参身前。 地姥呆了一呆,惊道:“不许你伤害天参?” 铁球里呼的伸出一支手臂,将天参抓了在手,血郁独嘎声说道:“老东西,快说你在我腿上施了什么邪法,为什么本王的铁滑车无法站立?” 天参微翕着眼皮一笑,咳了一口绿血,“大树无根,自然立之不稳,你传承了我的‘铜柯石根功’,若不扎根地下,只能成为朽木。” “什么?”血郁独急怒道:“你想让本王跟你一样做一棵千年老树?” “无知蠢物,自不懂得薪火相传之意。” 天参不屑地看他一眼,摇头惨笑道:“若非我心脉已断,别无选择,岂能传功于你?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咳咳。” “你找死。”血郁独一振上肢从铁球中穿了出来,抓入天参前胸将他高高举起。 “住手。”地姥又惊又怒。 …… 轰隆!轰隆! 脚下猛然传来数声砰訇剧震,营帐曳倒,乌云吞月,激战的三族武士惊愣罢手,喊杀之声为之一肃。 大地生病似的一阵急颤,土地断裂处纷纷冒出黑色浓雾,隐隐的嘶叫声渐渐迫来,声喧动地,沸反盈天。无数浓云般的怨灵从黑雾中挤了出来,呼噜一声,四散飞去。 缠过营帐,顿成齑粉;游过土地,立成焦炭。怨灵挤出地面,立时前呼后拥朝三族武士缠裹而去。如蝇逐臭,粘附力惊人。 三族武士被黑气所缠,刀劈无用,剑箭无伤,挣扎之下,被嘶咬的血肉横飞,惊乱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飞霜,快约束武士。” 赤尊信见族中武士入地无路,有翅难飞,不由大惊失色。呼喝中,便有几个怨灵嘶哦着缠了过来,连忙一旋摩天刃,放出火团,将怨灵惊散。 地底黑气源源不断,怨灵越聚越多。众人亮出灵器,各施术法,都是自顾不迭。 秦筝一转洗月剑,剑上微芒如冰,清光不过数寸。她抬头看下天色,见是乌云闭月,广寒无光,轻声叹道:“怨灵果然强大,我这洗月剑望日见月能耀出光芒十丈,常时也有三五丈清光,而今天宇不明,功法也要大打折扣。” 楚煌打出两道凤炎真劲,聚在手上,凝而不散,焰火吞吐,如两条软鞭,挥洒之间,将怨灵抽得抱头鼠窜,尖叫连声。见秦筝白衣素剑,身上清光闪耀,怨灵窥伺一旁却不敢近身,大为惊艳。火鞭发如疾电,掠到她身边。 “怎么忽然间钻出这么多怨灵,可有破解之法?” 秦筝摇头道:“想不到天参竟以自身元力压服怨灵,现今他披疮甚重,只怕是阳寿已尽。如何破解,看来还得问策于他。” 楚煌点点头,还未有所动作。远处忽然传来子衿一声惊呼。 “啊――回雪……” 楚煌皱眉望去,只见回雪持着流萤短剑和怨灵激战正酣,虽然稍显慌乱,一时倒没有性命之忧。倒是子衿手无寸铁,被一团凝似乌云的黑气追逐的甚是狼狈。 “咦,果真是个大美人。哥哥五百年不曾开荤了,想不到刚刚出来透口气,便遇上如此艳福。美人别跑呀,跟哥哥们耍耍。” 乌云中传出谑笑怪叫之声,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子衿轻咬嘴唇,在黑云的围追堵截下跑出一身香汗。她不通术法,身薄力弱,面容上虽然力持镇静,心里已是怦怦直跳,不及妨一脚踩脱,娇呼一声,摔倒在地。 “子衿――”回雪瞅见子衿跌倒,剑式一乱,被几只怨灵趁机侵近,连忙疾剑劈砍,闹了个手忙脚乱。 “倒,倒。大美人终于跑不到了吧。这小腰扭的,小臀股撅的,瞅得哥哥好心焦呀。” 乌云定到子衿头顶,云雾变幻,不时传出怨灵们的谑笑声。 子衿暗自咬牙,猛然从头上拔出一支亮金色的凤钗。满头乌发垂下,更衬得俏脸煞白如纸。 怨灵‘哎哟’一声叫唤,颇有促狭之意。“美人想要自尽,这可如何是好?” “我想你们去死。”子衿俏脸一沉,捏着金钗冲着乌云一指。白光闪现,半天中滚下一道霹雳,将乌云击得崩散。 怨灵们惨叫连声,乌云拉扯,现出几条身躯高壮的大汉,肌肉贲起,个个都在一丈开外。体黑如墨,全身精赤。砰砰落足地上。 “敢情这金钗还是件灵器。几乎断了哥哥们魂魄。大美人可要好好抚慰抚慰我们。哈哈……” “你不是想我们去死吗?那咱们就一起死吧,死去又活来,哈哈……”高大怨灵放肆大笑。 一个冷冷地声音背后,“想死还不容易吗?立刻送你们上路。” 怨灵讶然回头,只见一条火龙扑面而至,在中间两个脖颈上缠了两匝,炎气灼人,火鞭抖扯,怨灵一声未哼,头颅离腔飞起,滴溜溜滚了出去。半截身体化为云气。 “啊,干掉这小子。”一个怨灵大怒扑上。 楚煌腕上一抖,火龙猛甩而下,将那人抽成两截。一个掠身,落到子衿身边,将她托了起来。 “你没事吧?” 子衿有些慌乱地摇摇头,微喘道:“……没。” “啊,他们来了……。”几只怨灵躁怒着扑了过来,子衿唬了一惊,连忙出声提醒。 刷刷几道剑光横空劈来,怨灵惨呼不止,一个个落头断肢,霎时间,魂消寂灭。 “这几只怨灵地位好似要高一些。”秦筝淡淡看了子衿一眼,微笑着对楚煌说道。 楚煌轻轻点头,他也看出这一群怨灵飘过之处,别的怨灵都远远避开,不敢过来分食。 “子衿――。”回雪拼力杀出重围,急急赶了过来,“你还好吧?” “还好――”子衿点点头,见她目光不停地往自己两个身上打量,双颊微晕,小声道:“就是脚崴了。” “我看看。”回雪上前扶着她,将楚煌挤到一边。瞪大着眼睛,凑到楚煌耳边,恨恨地道:“别打子衿的主意,否则我要你好看。” 楚煌淡笑道:“希望你能照看好她。” “还用你说。”回雪扬扬娥眉,不服地轻哼一声。,! 第111章 火并血影魔 “尔是何人,竟敢打杀我‘卸甲’军将?” 一团黑云从地缝中嘶卷而出,云飘雾荡,现出一个提柄宽背大砍刀的玄甲武士,身后黑缎披风猎猎作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又是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回雪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女娃无礼。”那人怒哼一声,哇哇叫着挥动大砍刀向她劈下。 回雪在楚煌跟前夸了海口,示弱不得,娇叱一声,挥剑疾砍。那人刀势甚是猛恶,显是经惯战阵冲杀,又快又疾。回雪流萤剑短狭,一时近不得他身。逼得紧了,反被他刀势卷住,攻守之间,险象环生。 斗到分际,那人大喝一声,翻转刀背,大砍刀上黑气浓郁,朝回雪当头劈下。回雪暗吃一惊,急持短剑格挡时,刀剑相撞,反挫之力顿将她整个人击飞出去。 “回雪……”子衿疾呼一声,见回雪踉跄后退,也不知伤着也未? 楚煌忙使个遁地金光术,将身一旋,化作一道清光,抓住回雪手臂往回一带,一手扶住她腰髋。触手温软,竟是颇为腴美。 “我跟他重新打过?”回雪觉出两人的姿势有些亲昵,不由地略感羞涩,狠瞪了楚煌一眼,挣身出来。 “还是我来吧。一寸短一寸险,你在兵器上先已吃亏了。” 回雪哼哼两声,也不强辩。 “‘卸甲’中人,你是姓柳还是姓王?”楚煌上前问道。 那人微吃一惊,戟指喝道:“你又是何人,如何知得‘卸甲’根细?” 楚煌哈哈笑道:“天元帝创下的情报统制么,天下谁人不知?” “‘卸甲’乃吾皇御笔钦点,份属机密,竟已广为传知么?” 那人惊疑不定,还欲再问时,却见楚煌抬手打出一道火练,狰狞猛恶,连忙仰天躲避。砍刀上一紧,已被火练缠了几匝。 那人冷哼一声,两手掉转,一个藏刀式向楚煌横截直下。楚煌急抖火炼将砍刀缚紧,如蚕吐丝。曲指一弹,金砂破空,打到那人面门上轰然一炸,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那人大声抢呼,金砂烈焰便如附骨之蛆,如何能灭。不一刻便烧得精消气灭,魂魄飞散。 回雪看那人慢慢化迹无形,别的怨灵远远退开,都有栗惧之意。呆了半晌,咋舌道:“你倒会讨巧。” 楚煌笑道:“哪里,多亏回雪小姐敌其锋锐,我才好出其不意。咱们是一奇一正,奇正相兼,正合兵家要旨。” 回雪见子衿听此一说,目有奇彩,似笑非笑地道:“楚相公这会儿好会说话,怎么与先时的冷峭风采大不相类?” 楚煌嘿然不语,目光笑吟吟地在她腰肢上打转。回雪虽也腰身纤细,常年习武却使得蛮腰更为弹韧有力,偏还有几分腴软处,让人心讶。 回雪粉颊微红,娇哼一口,跑到子衿身边,在她耳旁嘀咕了一句什么,子衿轻啐一口,两人扶着腰肢笑作一团。 秦筝凝起好看的娥眉,轻吁道:“你们这些长于富贵的公子小姐,着实惫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说笑。” 楚煌看她一眼,暗道:秦筝仙子般的人物,这回倒有几分俗气。 …… …… “天参,这怨灵前赴后继,似无穷尽,当以何法祛之。” 雷鸣腾身跃至,祭起蛰龙拐,‘风旋刃’旋如风刀,光影流灿,将黑云扯作碎絮飘散。 血郁独厉喝一声,将天参从头顶扯下,怒道:“你快说,到底如何才能撤了邪法,让本王双腿复原。” 天参淡然一笑,合上双目,只把血郁独气得五内如焚,偏又无可奈何。 地姥勾动鬼杖磷火,将怨灵驱开,忧急的瞧了天参一眼,大声道:“赤尊信、韩志公、雷鸣,你们听着,现在怨灵肆掠,若不能将其压服,我三族势必将百年经营毁于一旦,元气大耗,还谈何征战天下,光赫祖宗。” 雷鸣急道:“姥姥言是。你倒是快拿个压服怨灵的法儿。” 地姥缓缓点头,一指血郁独,“此法还要着落到血影魔身上。” “血影大王?”众人闻言或惊或疑,神情不一。 血郁独见大伙注目望来,怒道:“别听那老疯婆放屁,本王若能压服怨灵,还能坐视三族灭顶么?” 地姥哈哈一笑,沉声道:“天参被血影魔毁断心脉,自知必死,便将‘生根术’的种子播到血影魔身上。大伙看,血影魔现在不是双足如废吗?他已具木灵之体,拔地而出,自然站立不牢。我等只消让血影魔埋身土石,生根术奏效,他便能如先时的天参一般长成参天大树,根须如盘,才可将怨灵压服地下,永不出来害人。” 说至此,斜睨着血郁独冷笑道:“血影大王是我三族共主,如今三族急难,大王该不会吝于援手吧。” “荒唐……荒唐……”血郁独见众人面目阴郁,也是心惊,张狂一笑,大喝道:“你们休要听这老疯婆邪语挑唆,本王向不曾习他什么木灵之功,焉能立地生根。这老疯婆不过是为了救天参这老不死一命,便妄语欺人。没有了本王,谁能给您们一世富贵,谁给让你们尽展雄略。本王若丧,你们左右不过是在这荒山僻壤中当一世野人罢了。” 雷鸣冷声问道:“大伙以为,是争雄天下重要,还是族人性命重要?若是族人尽死,赤尊信、韩志公,你们单枪匹马还敢作争雄之想么?” 赤尊信轻哼一声,一摆摩天刃,“如今是我三族危急存亡之际,敢问血影大王,可有对策救我三族?” 血郁独恼怒道:“赤鹤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之情势又岂是本王所愿,大伙自然应该群策群力,共渡难关。” “你身为三族共主,大难将至,只知推攘搪塞,还敢妄言争雄诸侯耶?”赤飞霜掀起雪翼,柳眉紧蹙,顾视赤尊信道:“父亲,既然血影魔无法可施,我们只好依地婆婆之言,行险一试,总好过坐以待毙。” 赤尊信凝眉顺目,不发一语。 赤飞霜娇叱一声,张开雪翼掠起半空,金棍汹汹,点向血郁独面门。雪翼下煽出红霞刀气,缚绕金棍,燎如丹霞,滚如急电。 血郁独竖起石盾,铁球滚动,滴溜溜几个急旋,避开棍势,急怒道:“赤飞霜,你是本王妃子,竟敢行此谋弑之举?” 赤飞霜冷哼道:“你不过无家逃奔一野鬼,还妄想至尊称帝,三族盛时,由得你作威作福,三族急难,你却百无一能。今日要你委身草木,为三族积些功德。” 血郁独惊怒交迸,在赤飞霜猛锐棍势下左遮右挡。他双腿形如残废,化不得铁甲巨人,单以双盾格挡,几乎抵不住赤飞相当空搏击。 一真道长见两人兔起鹘落,争持不下。急道:“赤鹤王,怨灵来袭原属小事,三族正该襄助血影大王共谋对策,如何听妖妇邪言妄语,便大动干戈,自乱阵脚。贫道身是外人,原不该干预贵族之事。叵耐奉大贤良师将令而来,尚请赤鹤王熟思。” 赤尊信未及接口,雷鸣在一旁冷哼道:“道长是蜉羽门高足,列身玄门之首。却为何为虎作伥,欺凌天下。你如此持身,莫要富贵未成,先被宗党清理了门户。” “你……”一真道长指着雷鸣,面皮紫涨。 ,! 第112章 生不同寝死同穴 雷鸣不再理会一真道长,一振蛰龙拐,大喝道:“血影魔还不伏诛,雷鸣来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看那铁球堪堪转到身前,身形暴起,高举拐头结结实实向着血郁独铁肩砸下。 血郁独唬了一惊,铁手一指,飞出一条明晃晃的‘金背驮龙爪’,骨节苍劲,连有金线。呼息间,在拐杖上缠了几遭,金爪一跳,猛向雷鸣面门抓去。赤飞霜空中瞧见,金棍虚晃,一道艳红光电射下,铮得一声,将爪链划断。 “好你个赤飞霜,竟敢坏本王的兵器。”血郁独怒哼一声,臂上暗匣抽开,弹出一柄狼牙链锥,抄在手中,旋了几旋,怀怒向赤飞霜掷去。 “琉璃结阵。”赤飞霜雪翼一展,白色光晕织成气障,挡在身前。 血郁独恨恨冷笑,一抖银链,那铁锥触如苍龙,砰声中,击碎漫天琉璃,攻到赤飞霜面前,獠牙狰狞,直欲噬人。赤飞霜微吃一惊,百忙中伸棍横架,就势退走。 血郁独嘿然笑道:“本王这铁滑车上十八般兵器,各俱无穷妙用,任你通天的手段,又能奈我何?” “血影老魔休得卖狂。”雷鸣大喝一声,展出‘风旋刃’,风刀狂厉,刃刃如锥,劈头盖脑罩将下去。血郁独看出厉害,玉盾一遮,射出暖阳般的光晕,护住全身。 大伙看三人斗得难解难分,正自各怀心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却见一条淡金色的身影**战团,手持一把耀如初阳的金色光剑,向玉盾缓缓推去。 雷宝看清那人面目,暗吃一惊,急道:“怎么韩志公也要跟血影大王作对,他那把灵剑非同小可,血郁独处境堪虞。” 一真道长冷笑道:“别人冲上我还替血郁独担忧,若说这韩志公嘛,他对名位家仇看得极重,呶……”他朝缓缓行来的子衿和一旁站着的地姥指了指,“舍得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要,反和地姥做场夫妻。此子心性坚忍异于常人,血郁独于他有用,未必会骤施加害。” “话虽如此,可事实胜于穷辩……”雷宝指着场上争斗,苦笑不已。 …… …… 韩志公推动‘属镂剑’向玉盾扎下,融和光晕,先自推过玉盾,灼人欲死。血郁独大吃一惊,膝上金铁双盾翻转如轮,飞身急退。韩志公力赶不舍,长剑一转,明光暴射,围观众人都觉炙目难忍,眯眼避过。 血郁独陡觉双眼一辣,心头失措。铁掌一热,天参顿被韩志公劈手夺过,飘身而退。 “留下天参。”血郁独鼓起双盾,横车追赶。面前雷鸣,头顶赤飞霜,舞动兵器,两处攻杀上来。血郁独无暇他顾,只气得七窍生烟,嘶声怒吼。 …… …… 场中众人都是三族精锐所在,个个手段不凡。灵器煌煌,结阵飒飒,威力强绝。无数幽灵怨鬼,远远围着窥伺不去,渐渐在四角集聚成黑压压的云气,怨灵加入,云气壮大,凝伫不散有如山峰伏兽。形成一个数十丈的密闭空间,三族武士和怨灵的拼杀之声遥遥传来,隐约如在千山之外。 楚煌望着厮扰不休的黑灵怨鬼,微微皱眉,“怨灵越聚越多,气壮难制。不知天参究竟有无对策。或者,按照地姥所言,斩杀血影魔,待他精血化树。” 秦筝摇头叹道:“地姥所言虽是不假。九层之台,垒土已固,天河十曲,气候已成。怨灵之气积压五百年,又经荒芜魔刀血食,便是天参奇功还在,洪川溃墉,也莫可奈何。血影魔芽苗修行,如何能遽成伟力,以抗天魔?” “自以为是。”回雪不屑地轻哼一声,挽着子衿纤手笑道:“我哥哥救了天参,且看他有何对策?” 子衿望着远处的韩志公,暗自一叹,浅笑着点点头。 …… …… “天参――”地姥微颤着双手将天参接了过来,泪光隐隐中欢喜不尽。 天参睁开眼睛,轻叹道:“怨灵血食,魔刀将出。我五百年因循苟且,老断筋骨,仍然躲不过这一日。” 地姥为他轻理鬓发,目光温柔地道:“你已经尽力了。五百年很累了,是该歇歇了。” 天参轻哼一声,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慢慢靠向地姥肩头,鬓丝堪堪挨擦到她粗糙的麻衣,他突然闷哼一声,喉头咕噜欲言。 “天参――”地姥霍然一惊,心头掠过一丝不详,急急攀住天参头颅,叫道:“你怎么……嗯……” 胸口蓦然传来一丝惊疼,好像一根烙铁将心房搅得粉碎,地姥吃力的扶着天参头颅,斜眼瞟见韩志公从他身后掠开,沉静的面容出奇的有了一丝兴奋之意。 地姥疑惑低头,只见一把火烫的长剑透过天参前胸扎入自己心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淌下,火刃如镜,点血不杂。 “天参――”地姥搂着他的脑袋呵呵笑道:“咱们终究还是死到一起了,生同寝,死同**。这回你可不能嫌弃我了,天参――,你看到了吗?” “老婆子,别摇了。”天参睁开惺忪的眼睛,觉着身上的木灵之力正流萤般飞快散去,削瘦的面颊更形苍老,“我老头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我怎么敢呢?呵呵。” “哥――”回雪正引着子衿欢喜走来,不妨韩志公竟然对地姥两人骤下杀手,惊问道:“你怎么将他们杀了?” 韩志公脸上青筋暴跳,见子衿也面带惊疑之色,不由一阵低声嘶笑,高叫道:“我乃是掌族韩浊浪后人,青狐族嫡传之主。地姥窃居族长之位多年,蛮霸争强,肆意妄为。我今杀之,乃是为尊位正名,为本族除患。为何不杀?岂能不杀?” “他是韩浊浪的后代?那不就是你的……?”天参迷疑地抬起头来。 “是啊,我是他八辈子的姑奶奶。”地姥温柔地捧着他的脑袋,低笑道:“我跟他做夫妻只是个幌子,我就是想好好气气你,嗳,也不知你生不生气。” “不气,不气……”天参哈哈大笑起来,又是一阵急咳。 “嗯?……”地姥皱起眉头。 天参闻声一愕,“呃……,气,气。我生气,太他妈的生气了。” 地姥抿着嘴唇,满意一笑。 “你是韩浊浪……先祖的……”回雪抢上一步,指着地姥惊得语不成声。 “小姑娘,韩浊浪是我大哥,算起来,你也得叫我一声姑奶奶呢?”地姥眯眼笑道。 “真的……你胡说……。”回雪捂耳不听。 韩志公咬牙抢上,握住属镂剑柄从天参背上奋力拔出。 两人哑声喘气,慢慢软倒地上。 地姥额上见汗,喃喃道:“天参,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她轻轻哼着:“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天参扶着她的肩膀,听她唇间哼着的梦呓般的曲子,缓缓闭上眼睛,模糊的眼角凝起一点泪光。 ,! 第113章 凛凛枭雄姿 赤飞霜见天参夫妇须臾间便被韩志公所害,将金棍往地上一磕,冷哂道:“三族今时真是豺狼当道,谈什么振兴族业,光耀祖宗。。左右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个人名爵,贪功邀宠,指鹿为马罢了。反复无耻处让人齿冷。” 雷鸣拊掌大笑道:“飞霜小姐言之有理。我看血影魔要称帝为尊,不如就叫做豺狼王朝,三族也合称豺狼族算了。以后若有机缘回了天狼原,倒可以附墨狼族骥尾,叼人残唾,免却流徙之苦。” 韩志公面容阴沉,不见喜怒,轻咳一声道:“赤鹤王,地姥素性狡诈,她为救天参蓄意挑唆我们自相杀伐,落地生根云云原本就经不起推敲。以志公之见,这些怨灵既是那荒芜神刀血食所化,待血影大王镇伏了神刀,怨灵自然便无所能为。 ……咳咳,飞霜小姐秉性纯厚,见不得族人死伤,急怒之下,实是有些失分寸。好在血影大王乃帝王之表,雅量高致,飞霜小姐又是王妃之选,夫妻间闹点儿别扭,原也不足介怀。赤鹤王贵为国丈,大王在你面前也要矮着三分,赤兄该不会为着些许小事,便大动无名吧。呵呵,志公多事,有僭了。” 赤尊信见天参夫妇已死,再要击杀血影魔便显得势孤力薄。若能不动干戈平息了这场怨灵之患,他如何不愿。当下恭身逊谢道:“小女适才卤莽,冲撞大王,请我王海涵。” 血郁独这会儿也是泥菩萨过河,对上赤飞霜这等三族中顶尖儿的修为,也难言必胜。心知强硬不得,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赤鹤王何须多礼。飞霜真乃好本事,来日定是景旒儿一般的人物。” 赤飞霜冷淡道:“飞霜有心效景旒儿,只恐大王做不得天齐帝。” “大王才略比之天齐帝也不遑多让。将来成就须更在上游。”赤尊信连忙一拽乃女衣袖,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呛人地话来,低声道:“怨灵势大,地姥已死,镇伏荒芜魔刀恐怕非血影魔不可。我知你心有不快,诸长老将你议嫁血影魔,为父岂会情愿。待咱们父女迈过这个坎儿,凡事自有为父给你做主。定不叫屈了你的心。” 赤飞霜听到后来,眼圈不由红了,喟叹道:“祖宗事业,飞霜也时常心向往之。父亲若怜我,便许我三军阵上,充作前锋,飞霜愿为赤鹤族开疆拓土,戎马争战,死生不渝。” 赤尊信怜爱笑道:“傻丫头,姑娘家的,哪能整日想些舞刀弄枪,冲锋陷阵的事。日后还是乖乖找个如意郎君嫁了,让为父生早日抱双儿孙。今天已跟血影魔撕破了脸,为父也不惧他。铁甲蝼蚁,还妄想娶我的掌上明珠。待我们会盟了太平道人,立下战功。你喜欢谁,便嫁谁。呶,便是火弩,为父也认了。” 议嫁血影魔后,父女俩就很少这般开心说过话。赤飞霜见父亲兴致勃勃地说着,便笑吟吟地听。听到最后,却不由脸色一变,目有愠意,啮着嘴唇道:“女儿,不要嫁火弩。” 赤尊信微微一愕,笑道:“怎么?你们不是交情蛮好的吗?” 赤飞霜摇头不语。 赤尊信心中了然,轻叹道:“火弩为人沉静寡言,心思缜密。为父以前看他不透,又因两族芥蒂已久,所以不想你们来往。今日三族共主,这一层顾虑大可揭去,可是观他近日之表现,偏执冷血,俨然有枭雄之质。你不喜欢,为父早有逆料。只是……” “没想到女儿这么快便想明白了吧。”赤飞霜淡淡一笑,暗想:前时我所见男子以火弩风度虽佳,又因两族阻隔,相互敌视,他一分的好处在我眼中便有了十分。今看火弩如此善于作伪,跟族中的诡诈之徒又有何异,便是风野的恶模恶状也比他强胜一些。 “想明白就好。呵呵。”赤尊信见她面上并无太多凄楚,暗暗放心,嘿然笑道:“那飞霜心中现在可有相得之人,你放心,便是他不顺你意时,为父也给你强绑了来。” 赤飞霜心头怦然一动,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连忙摇摇头,温玉般的面颊禁不住一红。 …… …… 血郁独听赤飞霜说他做不得天齐帝,语带讥嘲,心头暗自恚怒,却不好发作。 韩志公见赤尊信父女自在一旁窃窃私语,深怕血郁独受了冷落,恭谨说道:“大王,怨灵肆虐,三族多有损伤,还请大王施展神通,早日镇伏了荒芜神刀,介时,号令群雄,宰割江山,夺下雍廷也指日可待。” 血郁独点点头,招手火弩道:“白禺王,那无忧谷中你曾有涉足,便由你前面带路吧。” 火弩拱拱手,尚未开言。风野抢着道:“大王,说到那无忧谷中,我风野至为熟悉。昔年,谷中冠木产下一颗‘龙涎朱果’,还是我风野当先发现的。可惜,白天擅作威福,借着族长之势拨给他儿子服用,谁知白寒山得朱果之助脱胎**,入了俗世便不见回转。 ……对了,白天既是天参之化身,那白寒山便不是他亲生儿子了。不过老家伙待他极好,青狐王,你杀了天参,可要防着他前来寻仇。” 风野脸上挂着冷笑,大有兴灾乐祸之意。 血郁独不耐烦地道:“白寒山算什么,青狐王是我……咳,血影王朝的擎天玉栋,护卫如云,车驾如雨,岂会惧他区区一个修士。你既然认得路径,便跟着本王来吧。”说着身上喀喀嚓一阵响动,双肋生出两只铁翅,拉到肩上,张如蝠翼,作白金之色,光甲灿灿。 风野涎着脸皮笑道:“大王甲车果然是千变万化,真乃无双之宝。可惜小臣不会驾云,不能与大王并翼云霄,下览山河。所幸小臣脚力尚可,不敢使大王久作悬望。” “少废话。”血郁独铁翼一拍,掠起三尺,将风野熊怪似的身体拎到胁下夹住,轻巧处如提傀儡。他眼睛一轮,看着韩志公道:“本王先行一步,静候青狐王大驾。” “不敢。”韩志公恭身相送。便见血郁独铁翼刷的张开,飞起半空,盘旋几遭,便冲天而去。 …… …… “赤鹤王,如今拿到荒芜神刀,压服怨灵是第一要紧事。其他种种不睦尽可压后再谈。” 赤鹤王点头道:“正要看看那荒芜刀到底是怎样一般神异处。” “大哥――。”回雪见韩志公匆忙欲行,连忙唤了一声。 韩志公眉头微皱,持着属镂剑在空地上划了一个大圈,说也奇怪,剑尖划过之处立时现出深深灼痕。 “子衿、回雪,无忧谷中凶险莫测,不是你们当去之处。这个圈子携着‘属镂剑’的刚灼之气,怨灵鬼气不敢靠近。你们暂在这圈子中躲避一时,等血影大王取了荒芜神刀,慑服怨灵,我再回来寻你们。” 回雪盯着金色大圈撇撇嘴,“哥,我也要去见识见识那荒芜神刀,才不要在此画地为牢。” 韩志公轻叹道:“现今地姥已死,咱们离报仇除贼又近了一步,荒芜神刀关系重大,你若跟去,介时哥哥必要分神照顾你,岂是万全之计。”他抬头看了子衿一眼,却见她好似无意的避开目光,不由怔忡了一下。 “我知道了。”回雪神情一黯,强笑道:“你去吧。哥你保重。” 赤尊信笑道:“青狐王令妹真是朝华之姿,娇楚动人。不若飞霜顽劣难驯。你兄妹情深让人好生羡慕。” “赤小姐卓有仪态,日后母仪天下,又岂是回雪这等黄毛丫头可比。”韩志公淡然一笑,扭头道:“子衿,回雪要劳你照看一下。” 回雪不满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子衿不通术法,怎能照看得了我?” 韩志公笑了笑,宠溺地看着乃妹。 “回雪也是我妹妹,相互扶持乃各人情分,有什么照看不照看的。”子衿宛然一笑。 韩志公笑容一僵,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 第114章 求人不如求己 “哈哈……,青狐王,无忧谷中再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赤尊信朝赤飞霜一摆手,两人展开羽翼,冲入夜空之中,盘旋飞去。 “大师,道长,咱们也走吧。”韩志公快步走到雷宝两人面前。 “血影大王功成咫尺,我二人自当襄助一臂。”雷宝腆着肚皮笑道,一真道长捋须附和。 三个各使五行遁术,隐了形迹,去如疾风。只听四周黑云中隐约传出一阵挥斗叱喝之声,稍时,又归于寂静。 …… …… 雷鸣见众人纷纷奔着荒芜魔刀而去,喟叹道:“怨灵肆虐固然是一大害,荒芜魔刀若被血影魔所得,祸患之烈恐怕更在怨灵之上。” 火弩冷然道:“雷长老可有听说过,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天齐帝立雍至于当今,正是五百年有余。雍天子昏溃,神人共愤。天下将乱,乱亦何惧。必有英雄起于微末,起兵勘乱,重归于大治。介时新君正统,岂能无明德贤政。” “原来火长老也有英雄之志?”雷鸣讥嘲一笑。 “驽马之质,不堪并驾。你好自为知吧。”火弩甩袖而去。 雷鸣拄杖木立,愕然良久。 秦筝道:“血影魔决非良善之属,荒芜魔刀血食五百年,魔性强炙,便是南蛮王复生也驾驭不得。血影魔若得此刀,祸患不小。雷长老,闲言无益,我们还是速赴无忧谷中,合我们三人之力,或许能封印此刀,庶几万幸。” 雷鸣点头称是,“还是先解此燃眉之急再说。” 秦筝见楚煌有些心不在焉,心中略感生气,轻哼道:“楚相公,我们既是族中长老,如今白禺遭难,你我都是责无旁贷。还望你振作精神,免得无端丢了小命。” 楚煌闻言一呆,莞尔笑道:“多谢秦小姐良言相告。千金之子,不坐垂檐之下。楚煌此命宝贵着呢,岂敢轻忽。既然知那怨灵祸乱之源,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先战它三百回合,拿不下来时,再做打算。” “够爽快。”雷鸣哈哈大笑,忽然轻咦了一声,想起一事。转问秦筝道:“天参不是让夭夭入谷寻你吗?夭夭现在何处?还安全吧?” 秦筝不由的黛眉凝起,微微摇头。楚煌连忙把碧玉杖中如何现出无情碧剑,夭夭似被景旒儿所害之事说了一遍。 雷鸣皱眉沉吟:“那碧玉杖是我天狼原十族共尊的权杖,五百年前传下之物,料来不该有错。天参随侍天齐帝多年,景旒儿丧故之时,他或许藏下无情碧剑,之后封入杖中也说不定。至于夭夭,她确是白寒山之女,此事日后可向白寒山求证。” 心中疑团稍解,楚煌暗自整理其中头绪,忽地‘哎呀’一声,拊额苦笑:“如今天参、地姥俱已亡故,我该到哪里寻找景旒儿下落?” 三人正无可奈何,忽听回雪‘哎哟’一声,讶然叫道:“天参夫妇的尸首快要消失了。” 三人连忙觑看,天参夫妻相拥以死,血影魔等人自然不会丧葬,雷鸣几个也未有轻动。此刻,见他们尸首被一蓬茫茫绿光罩定,地下涌出道道黑气,怨灵游荡窥伺,却近身不得。绿光中尸身白光闪烁,天参夫妻唇角噙笑,眉目如生,好像镜中之影,缓缓遮蔽。绿光蓬然化作漫天浮荧。 雷鸣叹口气道:“叶落归根,水流汇海。化身云气,永埋天地。天参虽有半生杀伐,后来却蔽护生民,生时静穆,死亦无憾。比世间熙攘于名利者,不知高了凡几。” “五百年修为,竟然就这么没有了?”回雪目瞪口呆,她一心想修习高明术法,见天参夫妻偌大本事,却不免身死寂灭,心头顿生几分惨淡之意。 子衿暗想:“地姥虽然有些刚强蛮霸,倒不失为恩怨分明之人。她一生虽做了些错事,最后却能和天参不离不弃,终须安慰。可惜,才解恩怨,便归冥途。她追逐了白天一生,到了九泉之下,终该好生团圆了吧。” 雷鸣拄着拐杖道:“秦小姐、楚相公,事不宜迟,咱们也速去无忧谷吧。” 秦筝微微点头,楚煌也无异议。雷鸣提起蛰头拐一晃,幻出一股冷厉风漩,搅杀进层层黑气之中,破开一处缺口,当先便行,秦筝挟剑跟上。 …… …… “喂,楚相公――。”楚煌刚欲迈步,便听到身后一声娇喊。 回雪扯扯子衿衣袖,跳出圈子,笑嘻嘻的赶了上来。“楚相公,我跟子衿也想到无忧谷中看看。你本领大,带上我们吧。” “我们是去和妖魔赌斗,又不是踏青游玩。你不是在你哥哥面前答应的挺好,怎么一会儿功夫便要食言自肥了。”楚煌失笑。 “哼,本小姐长这么大都没求过人呢?头一次开口便被人拒绝。真晦气。”回雪板起面孔,很是不悦。 “回雪――。”子衿轻嗔一声。 “好,好,你来跟他说。”回雪明眸一转,扶着子衿腰肢推到楚煌跟前。 楚煌见子衿呼吸微促,黛眉婉约,丹颊玉润,香泽隐约可闻,心虚的退开半步,“子衿小姐是明理之人,现在情势万变,实不宜自蹈险地。” 回雪背靠子衿香肩,轻哼道:“原以为他有些肝胆,会跟那些满脑子利害关系的家伙有些不同呢?谁知也不过如此。” 子衿浅笑道:“我若坚持要去,便算不得明理之人,而是胡搅蛮缠之辈了吧。” 楚煌呼吸一滞,原指望她能劝抚一下回雪呢? 子衿娥眉轻蹙,笑问道:“楚相公你看,我和回雪呆处这光圈之中,是否安然无忧?” 那光圈是韩志公划下,想必有些威能。但若是突然出现几个‘卸甲’中人,能否无虞便是未知之数。楚煌叹道:“无忧谷中凶险,必胜此处十倍不止。” 子衿轻啮嘴唇,低声道:“不知闯无忧谷中之难,比之方时的血影魔大营如何?” 楚煌面露苦笑,当时血影魔大营何尝不是凶险重重,子衿跟他陌路相识,便赐以援手,磊落豪迈强似男儿。这回,是要他还这个人情来了。 “楚煌从不强作好汉,无忧谷之凶险虽难逆料,怨灵血食却让人惊心,荒芜刀之恶更有甚于怨灵。” 楚煌微翕双目,暗驭神识,一声彻地急震,‘湛龙腾龙矛’拔地而出。楚煌一紧矛柄,砰然扎入土中半尺。 “我这‘湛龙腾雾矛’乃天地神兵,可辟邪祟。此兵还吞食了海莽妖脉和龙太子内丹,苍蟒化龙,神异非常。我跟此矛血气相连,神识相通。今将它立于此处,便是怨灵成精,也休想伤你们分毫。” 子衿急道:“楚相公此去恶斗尚多,岂能失了兵器?” 楚煌淡笑摇头:“我有无双变化,不倚此兵称雄。” “说得好有本事,偏不肯带我们同去。”回雪愕然看着蛇矛,扯过子衿冲楚煌挥挥手,“谁稀罕你的兵器,亏得子衿先时还好心载你,现在倒嫌我们累赘了。我和子衿就躲在我哥划的光圈里,便是被怨灵吃了,也心甘情愿。” 楚煌哑然失笑,伸手一引,蛇矛嗡声一晃,落入手中。 “既然如此,两位小姐自己珍重。” 回雪见楚煌转身要走,气得跺足冷哼。 …… …… 子衿抿嘴笑道:“回雪,你真得想去那无忧谷?” “鬼才喜欢在这里坐地等死。”回雪俏脸愤愤。 “说得也是,既然两处一样的凶险莫测。勇闯玄关总好似坐以待毙。”子衿浅笑道:“咱们何必托谁携带,求人不如求己,心念定时,便我二人,也一样去的。” 回雪讶道:“自己去?” 子衿微笑颔首。 “嗯――”回雪好似明白了什么,轻笑道:“求人不如求己,这话很对。咱们何苦求那个白眼狼,用热脸贴人家的冷**。” 子衿听她言辞不雅,玉颊一红,“去――。” 楚煌听到她们的谈话,脚步一缓,便见两女步履匆匆的赶上。头也不回直往前走。 “子衿,这样行吗?那白眼狼要是铁了心不管我们怎么办?”回雪看着四周乌压压的黑云,心里有些发怵。 子衿反而淡然一些,轻哼道:“谁要他要管了,咱们自去。” “真要自己去呀?”回雪呆得一呆,便见黑云中无数怨灵张牙舞爪簇拥上来。一个磨盘似的硕大鬼头猛然一涨,朝两人合身吞下。 “子衿小心。”回雪娇叱一声,慌忙拔出短剑。 子衿心口怦怦,红热的心脏好似要跳将出来,看着眼前倾轧而来的怨灵,只觉着凶焰芜乱,恼人心神。遮遮衣袖,轻轻闭上眼睛。 回雪一勾流萤剑,剑锋幻出数寸白光,劈砍出融融之气,黑云被剑芒格挡,微微一滞,怨灵顿也巡逡不前。回雪稍稍放心,扭头却见子衿静静站立,素衣如仙,只欲乘风归去,不由一呆。几个硕大鬼头相顾片刻,猛然嘶声咬下。回雪惊叫一声,抱住子衿身体,举剑乱挥。 冷锐矛锋从天而降,金光紫电盘绕,将鬼头串连起来,金光四射,化为黑雾团散。 楚煌冷哼一声,蛇矛在头顶一摆,光芒涨如梁椽。黑云搅散,怨灵烦冤哭叫,鬼嚎声彻耳动地,当之者无不披创,灼伤者立成飞烟,后拥之势不绝,前簇者纷纷却步,自为倾轧。 楚煌赶忙托住两女腰肢,使个遁地金光术,化作一道明光,远远遁去。 ,! 第115章 凌虚之舟 楚煌挟着两女,化作一道明光,飞逝如流星,倏的穿出那面浓云,天地霍然一大。 行营之中,三族武士人人栗惧,再也无暇内斗。大地上处处崩裂,黑气蒸腾,无数怨灵从地缝中挣出身来,忽焉如鬼,尖牙利爪无不趁手,闻着血腥之气飞扑集聚,如蝇逐臭,将营中武士撵得四散奔逃。 营帐残破,火光随处。兵失其将,将失其兵,满营之中尽是本能逃窜,惊呼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楚煌淡眼一扫,已知其中凄惨,三族损失不小。驱动法诀,金光猛然加快,眨眼便脱了营地所在。 其时,雍廷筑基五百年,仙道大昌,各种流派多有神行之术,五行遁术便是常见之一种。楚煌所习‘遁地金光术’乃太乙门十大神通之一。他先时学不甚精,施展起来尚不比‘北斗玉辰衣’助飞好用。如今玉辰衣被孙茗挟去,反而离魂术大成,回想法诀颇有茅塞顿开之感,得心应手不少。 飞出行营一箭之地,便看到雷鸣、秦筝正在路旁张望。连忙收了金光,落到两人身前。 半空猛然落下一道金光,雷、秦二人唬了一跳,待得看清是楚煌赶上,才放下戒心。 秦筝见楚煌将子衿二女也带了过来,眉头大皱,轻哼道:“无忧谷之途何其凶险,楚相公如何不知?我们是去喋血拼杀,需不是让你携美郊游。” 子衿撩着发丝轻笑道:“楚相公,我看此处荒郊人僻,似要安全许多,你可要将我们就此丢下吗?裴行寂在兰泽国权势熏天,不依不舍的追杀我们几千里,子衿仍是安然无恙。我跟回雪命硬的很,料他一个小小无忧谷,也坏不得我们性命。”风致嫣然之下却是暗藏机锋,俨然在说你若丢下我们不理,便是由着我们自去送死。 楚煌如何听不出来,先时便有将她们妥为安置的念头,这会儿也不敢坦白道出,一时皱眉不语。 回雪睨了秦筝一眼,眉开眼笑地道:“楚相公本事大得很,任他龙潭虎**也只当是闲庭信步,此乃大英雄能本色,又何须旁人操心。” “……你们。”秦筝一提长剑,俏脸含煞。 回雪唬了一跳,见楚煌神色不动,稍稍安心。撇嘴道:“你这女子自以为玄门高士,手段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先时你以邪法迷倒我跟子衿,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怎么?占不住道理就想动粗不成?本姑娘可也不惧?”说着也将流萤剑亮出,她是将门之女,虽然道术不精,劈杀格斗的底子却也不弱。 凝立片刻,却见秦筝并不动怒,衣带当风,一脸凝肃,心头微讶。忽觉脚下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裤角,初时还以为夜风刮过,不经意眼眸一瞟,一段黑乎乎的物事从土里挣了出来,猛得抓在脚脖子上。低头细看,却是一只骨节森森的大手,吓得一声尖叫。 楚煌冷哼一声,大步踏住黑爪,金砂聚处,碾为烟气。回雪如遇救星,轻啼一声扑入他怀中,双手紧抓着后背,香肩不住轻颤。 倏――倏―― 数十道黑气从地下弹了出来,呲着尖牙,佝偻着身体呃呃抓来。秦筝娇叱一声,拔剑便砍,雷鸣也忙转动蛰龙拐,砰砰急戳怨灵心窝。 楚煌推了推回雪,觉着她揽抱甚紧,心中讶然。不知回雪虽非胆小之人,这邪祟之物出没得太过蹊跷,也惊吓得不轻。楚煌无暇呵问,伸手一圈,幻出一条火龙光练,倏长倏短,抽打怨灵无有不中,火苗蓬落,狠厉处倒比雷、秦二人犹胜几分。 一个怨灵霍的从子衿身后钻出,呲牙一笑,伸出两只鬼爪朝她颈上掐去,一爪从腕上秃了,竟是被楚煌踩断手那个。 “子衿,小心……”楚煌斜眼瞟见,连忙扯住子衿手臂一带,飞起一脚踹在那怪心窝。怨灵呃呃低叫,却不就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楚煌冷哼一声,抓起一把金砂,劈手打到他脸上。噼啪声中烈焰暴起,那怪狂呼奔走,些许精气顷刻被金砂吸尽,灰飞烟灭。 子衿见回雪尖叫一声扑入楚煌怀中,脸上不由现出温柔笑意。楚煌随手聚起一条火练,抽打怨灵,神勇无匹。子衿呆看一旁,不惊不惧。及被他手臂一带,护在身后,心知凶恶,也不张顾。见他眼观六路,手发神通,寸土不移,却智珠在握,不由微笑。 子衿身姿窈窕,几乎和楚煌比肩。离他后背半尺,目光微垂,便看见回雪浓密发丝堆在他胸前,两只玉手抓在他后背上慢慢舒展,过了片刻,尖尖十指弹琵琶似的在他后背抹挑,两手互趋,渐渐勾缠起来,牢牢揽抱。 子衿看得粉颊一热,轻啮着樱唇,慢慢慢慢凑到楚煌后颈分寸之隔,浅浅一笑。 楚煌扬起一道金砂,风吹嘶卷,遇物即炸,将怨灵打的鬼哭狼嚎。正感得意时,心头一动,猛得转过头来。子衿不虞有此,慌忙直起身子,俏脸涨红。 “怎么了?”楚煌见身后并无怨灵作怪,暗暗诧异。 子衿支吾难言。正巧雷鸣二人杀退怨灵退了回来。这干怨灵似乎以断手怪为首,獠首伏诛,接战不利,便不再纠缠。 雷鸣匆忙道:“看来山中到处都有怨灵流窜,若不设法镇伏,三族从此便无有宁日了。” 秦筝见楚煌犹自怀抱回雪,冷哼一声。 “回雪――,怨灵已经被打跑了。”楚煌轻拍回雪肩膀。暖玉在怀虽然滋味美妙,奈何却不是时候。 回雪轻嗯一声,却不退开。 子衿知她这会儿害起羞来,连忙上去小声安慰,将回雪从楚煌身上剥了下来。回雪红着脸看了子衿一眼,神情中大是忸怩。 楚煌轻咳一声,指着两女道:“她们两人是我好友,此去无忧谷由我自己照看,定不教拖累了二位。” 雷鸣苦笑道:“事隔五百年,荒芜魔刀究竟下落何处,还是难解之谜。介时或从血影魔手中夺刀封印,她们是韩志公之妹,想来血影魔也不会加害。” “你们等我片刻。”秦筝轻哼一声,围着路边的几棵林木细细打量,似乎在挑选材质。 回雪‘卟哧’一笑,小声道:“先时急得什么似的,这会儿倒有功夫做起木匠来了。” “想来秦小姐是在寻找法器制敌吧。”子衿凝眉说道。 回雪柳眉一挑,轻笑道:“我便是奇怪了,谷名无忧,难道不是无忧无虑的意思,想来应是个鸟语花香的所在,他们一个个偏说成莫大凶险的样子。” 子衿做个噤声的手势,抿嘴笑道:“你个小拖油瓶的,就别叽叽喳喳个没完了。”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回雪撇撇嘴。 这一会儿功夫,秦筝终在一棵合抱大树前停了下来。就见她缓缓拔出佩剑,默想片刻,洗月剑嗡得振鸣一声,剑上清光流动,大有激越之意。 秦筝抬手一圈,白光闪动,飘到足下,幻成一团云气。一摆长剑,登云而起,离地数丈,身形略定,挥剑虚劈,一道弯月光刀炸到树干上,喀嚓声中,将大树削为两断。抬剑一搅,便有万道光刃从寒剑上射出,将大树枝叶切得七零八落。秦筝随手虚拂,将断枝残叶尽皆挡飞。 稍时,树顶便修剪的花骨朵也似,秦筝收剑缓落,玉口一张,‘含玉元力’砰砰打到树干上,如击败革,挥袖虚拂,树干如酥,现出几个空阔的暗格。 秦筝轻吁口气,缓缓落足地上。众人迎上,只见她俏脸雪白,汗珠密布,好似大病初愈。 雷鸣不解地问:“秦长老,你方才所为何意呀,还请赐教?” 秦筝摇头道:“现在无暇细说,到了无忧谷中你们自然明白。今日怨灵招摇,鬼气冲天,乌云蔽月,我的‘广寒剑气’大打折扣,方才造这‘凌虚之舟’,损耗不小。请雷长老助力,将这段树从离地三尺六寸一分处截下,我自有用处。” 雷鸣便不再问,依言去较量尺寸,使出风旋刃,裹如锥刀,将大树截出一个锥尖。 秦筝看那大树堪堪倾折下来,轻叱一声,洗月剑脱身飞出,射入锥尖之中,只余剑柄。 洗月剑上白光隐动,层层月晕在树上流转,弯如漪纹。大树下倾之势一顿,离地三尺有余,便不落下。大树周身现出二十四个孔洞,俱有明光射出,光华连缀,幻作两只巨大羽翼,光影灿烂,融融照眼。 秦筝暗松口气,淡笑道:“这‘凌虚之舟’长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离地三尺六寸一分,按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周身二十四窍,按二十四气,再加上我的洗月剑元力贯通,沿二十四窍敷衍成翼。得此舟之助,方可在无忧谷中如履平地。” 回雪恍然道:“原来你这番施为却是为了造一个入谷工具。” 秦筝飘身落入第一段暗格,没好气地道:“不然你以为我真是闲得要去做木匠。” 回雪被她抢白,不由的面颊一红,也知自己失语在先,便没有反唇相讥。 楚煌却是心头一凛,暗道:“单是入谷便要费下偌大气力,打造渡具。人言秦筝久居谷中,想必深知其中凶险。无知者无畏,我先前还是有些大意了。” 雷鸣打量着‘凌虚之舟’,一脸惊叹,“如此鬼斧神工,足以和五黜宗墨者一脉并驾齐驱了。”见那舟中有四个暗格,前面一格已被秦筝占着,与后面隔着数尺,料是驾驶之位。后面三格相隔一尺,心知秦筝并无为难子衿二女之意。回头笑道:“两位小姐,便坐在第二格中,楚相公于第三格就近保护,如何?”,! 第116章 撞出个真情 子衿偷偷瞟了楚煌一眼,双手漫不经心的扭着衣带。回雪眨眨美眸,双颊微晕,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雷鸣哈哈大笑,跃到最后一格中,将拐杖搭到身前。 楚煌轻咳一声,道:“咱们也上去吧。” 两女不约而同轻嗯了一声,四目对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目光,快步走到‘凌虚之舟’跟前。 那木舟悬浮三尺有余,回雪修习过武艺倒是无碍,按着格板一跃而上。轮到子衿时便不免迟疑起来。 “回雪,你拉我一把。”子衿想到楚煌站在身后,不由红了脸。 回雪嘻嘻一笑,伸出两只嫩白的小手。子衿慌忙握住,一只腿迈入木舟之中,身子一时却撑不起来。怔了一怔,想起自己的样子定然不雅的很,娇躯一软更是使不上力,急得面红耳赤。 楚煌见子衿细腰一折,素白罗衣下现出一个丰润的轮廓,姣好如满月,在眼前晃了两晃,却攀不上去,不由心头一热。连忙避开目光,扶住她腰肢往上一托。 子衿身子一僵,一颗心好似飘在云端。好在回雪眼明手快,趁着一托之力,揽过她身体拽了上去。 楚煌飞快往木舟上一跳,高叫道:“可以了。” 秦筝回头看了一眼,捏个法诀,凝起一团白光送到剑柄之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洗月剑嗡然一振,光华大盛,立时高速旋转起来,木舟上二十四个气窍亮如烛照,火赤光翼缓缓翕张,木舟顿如大鸟般冲天而起。 …… …… “啊――,真得可以飞呀。”回雪望着地上慢慢变小的草木山石,惊叹不已。 秦筝道:“凌虚之舟取木灵为体,昆仑月魄所炼的洗月剑化其羽翼,再加上我的含玉元力开其灵窍,天地人三才足备,自然胜过世间奇巧。”她以灵力驭剑,神剑驭舟,如臂使指。木舟离地数十丈便不在高升,秦筝认明方向,指引木舟掠过层林,更向山脉深处飞去。 雷鸣举目下视,招摇山中处处都有浓郁黑气从地上渗出,隐约的嘶叫声不时传来,静夜之中让人心悸。 “乱世将起,妖异迭出,怨灵积压五百年,若不妥为镇伏,用不了多久,便会漫延到中土阜盛之城,随处害人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不免想起怨灵害人的惨状,兴奋之情大消,望着惨淡的天色默然不语。 木舟飞行又稳又快,过不多时,便钻入山峰丛立之中,随处可见嶙峋山石千奇百态,黝暗的藤萝爬满山颠,黑气嘶绕,竟有怨灵顺着藤索攀下。 “大家小心了。”秦筝轻喝一声,娥眉凝起,挥手劈出一道白色光刀,在黑暗中旋了几旋,砰的扎在对面岩壁之上,雷电一般激绕片刻,山壁轰然一震,土石落雨般纷纷坠下。明光一现时,众人方才看清,十丈开外立着一座巨兽似的山峰,光翼扑煽,木舟飞驶,竟似不偏不倚往山壁上撞去。 “哎哟,前面是座大山,快躲呀。”回雪望着山壁上簌簌下落的石屑,惊声大叫。 秦筝轻哼道:“你们坐好便是。”双手捏诀,伸手在舟身上虚拂,白光亮处,幻出一片光波粼粼的护甲,便如先前闯营时护在健马身上的一般。 楚煌暗吃一惊,“秦筝难道要故伎重施?这山石可不是木扎的鹿角寨门可比。任你如何奇巧,还能将大山也撞个窟窿?” 忖思中,木舟光翼迅猛一掀,控击如苍鹰,当空打个盘旋,微微侧起,朝山壁之上撞去。 回雪目瞪口呆,抓着子衿手臂叫道:“完了,这女子忒也自大,这般横冲直撞却不是以卵击石吗?” 子衿没听见她絮叨什么,眼中只有巍巍山壁铁塔般矗立面前,呼呼逼近,山腹上振颤不休,硕大的石块冰雹似的翻滚下来,这般撞去,木舟便不坠毁,也要被坠石砸个稀烂。 众人惊愣之间,木舟又是光翼一煽,山风凌厉,只听轰的一声,木舟已有一丈扎进山壁之中。 …… …… “回雪――。”山腹震荡,飞石乱滚。子衿方觉眼前一黑,赶忙将回雪护在怀里,猛然扭头向楚煌望去。一团融融光亮蓦然从发上传来,子衿愕了一愕,却觉头上金钗明光熠熠,幻出一片和融光盾罩在头顶。 楚煌也将定魂砂织成一团灿然光旋,护住木舟。见子衿发上金钗竟也幻出防盾,粲然一笑。明光中,正好看到一双熠熠美目的的望来,四目相视,都是一呆。 回过神来,楚煌这才发现,木舟不知何时飞入一段山腹之中。原来方才山壁看似坚牢,其实却有洞隙可乘,只不过藤萝牵缠将山洞封闭,肉眼一时难以察觉罢了。 山腹之中漆黑如死,鬼气森森更为浓郁,密密麻麻的山藤铺满山壁,无数怨灵缠缚其上,如哭如泣。蓦见异物闯入,鬼哭嘶叫之声入耳不绝,怨灵扯着山藤呼呼攀跳,撵着木舟惊叫追赶,让人毛骨悚然。 秦筝俏立舟头,面寒如冰,不断划出‘广寒剑气’,驱散怨灵,开辟道路。白衫飞扬,别有一番叱咤之气。 回雪从子衿怀中拱了出来,诧异地眨眨美目,拍着胸口,出口长气,“好险……”见那金钗幻出光罩,在上面捻了捻,笑道:“金钗呀金钗,你也是个淘气的,明明很有本事,不到生死关头,就是不肯出来救人。” 金钗好似通得人意,白光模糊一下,便云雾般吸入钗珠之中。看起来,便只是一件精巧些的头饰。 回雪瞪眼道:“它倒会作怪。” 子衿笑道:“既然它自己收了光罩,想来这会儿便是安全了。” 回雪点点头,忽尔轻咦道:“子衿你扭着身子坐,不嫌累吗?” 子衿轻啊一声,连忙坐直身体,忸怩地道:“方才还不是只顾着护你了。” “真是谢谢你了。”回雪促狭一笑,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你跟我哥真是越走越远了。” 子衿闻言一呆,却没有支声,过了片刻,方才幽幽一叹。 木舟扑煽在光翼在山腹中飞快穿行,楚煌、雷鸣都感到无忧谷将近,不由站立起来。微芒闪烁下,山藤怨鬼也隐约可识,黑气团团,所幸并没有争扑纠缠。 不知飞了多少时候,木舟忽然压了压身体,光翼敛而复张,倏地掠出一箭之地。秦筝方又捏诀放出光甲,只听轰的一声,木舟撞出山腹,带着一蓬山藤,搏击遥空。 ,! 第117章 无命故无忧 天空异常阴暗,尚有湿粘的细雨飘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着目处一片空旷,天遥地远,四野空阔,到处都是茫茫渺渺,极目难尽。秦筝轻挥衣袖,洗月剑轻轻吟叫,木舟缓缓从半空落下,砰的一声,搭到一棵烧焦的断树上面。 楚煌聚起火练将木舟上的山藤扫去,站起来四处张望。木舟下的断树,看来也有三丈长短,根不甚粗,斜斜歪着,断裂处有焦枯痕迹,也不知何以孤零零强栽于此。 “这便是无忧谷么?”回雪轻声问道。这死寂一般的空旷让人凭生一段敬畏,连说话也不由小声起来。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荏苒岁月颓,此心稍已去。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 秦筝缓缓念来,清寒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奇异神色,浅叹道:“人生于世,谁无忧虑。除非是累累白骨,冥泉之人。无忧?无忧?逝者方无忧,无命故无忧。” 玉手一翻,圈起一点白光,霜露一般随袖拂下,几人借着白光看去,只见这无边旷野中尽是小腿多高的蔓草,夜风吹过,蔓草离披。森森白骨便从草丛中显露出来,累累遍地,观之心头一炸。 回雪轻啊一声,颤声道:“难道漫漫旷野之中,尽是死人尸骨?” “无忧谷,无忧谷,无忧尸骨罢了。”秦筝冷然道:“你现在总该知道这里并非什么世外仙源,暖谷胜境了吧。五百年前,镇殿四将率着三族逃归,天元帝秘遣‘卸甲’围追堵截,强夺那荒芜魔刀,更有无数仙道妖魔,名宗游侠于路窥伺,喋血千里。最后少不得在此处做一了断,于是,便有了这片尸海。”她缓缓伸展手臂,光雾闪烁,洗月剑轻吟一声,从舟头激射而起,跃入掌中。光翼失了根脉,恹恹合起,化作元气收回光窍。 “尸骨积沉,毛羽难浮。鬼气冲撞,怨灵盘踞,若非乘着‘凌虚之舟’,凡人安能涉足于此?” 烟沙漫漫,遮人眼目,长草间的白骨也时隐时现,众人看这旷原无垠,怕不有百里方圆。若然积尸遍野,那真是可怖的紧了。当时厮杀之惨烈,着实让人胆寒。 楚煌趴在舟板上向下面望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刚好看到子衿披泻着一头青丝趴在身边,恬谧的让人心颤。两人板格间隔了一尺之距,便有几分可望不可及的味道。 楚煌哑然一笑,扭头看向别处。子衿先时已有所觉,强忍着不去看他,趴得久了,臂上倒生出几分酸麻之感。直到觉着身上的目光移开,才侧过粉颊浅浅地瞟他一眼,菀尔一笑。 …… …… 一阵低沉喑哑的洞箫声传来,呜聿中好似思归游子作中夜之叹,给晦暗的夜色增添了几许凄迷之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夜风飒飒,夜气沙沙,一个庞大暗影缓缓移了过来,诡秘气氛下让人悚然一惊。 “那是什么泼怪?”回雪睁大了明眸挤到子衿身边,目光却向楚煌飘了过来,隐有询问之意。 楚煌微微摇头,也是新奇不已。 庞大暗影猛然传出一声低声咆哮,声似猛虎,大有震慑意味,啸声猛厉,直激得衰草倒翻,风声偃息,死寂之中顿有声色。 “好……好像……是老虎的声音?”回雪凑到子衿耳边,小声问:“子衿,你怕吗?” “怕。” “那你怎么一脸平静?”回雪不信。 “难道非要大声尖叫才能表示害怕吗?”子衿笑着反问。 回雪呆得一呆,摇头道:“我猜你是不怕的?……世上最可怕莫过于孤单寂寞,你心里头塞得满满的,哪里还有心思害怕。” 子衿神情微讶,莞尔道:“那你呢?怕不怕?” “我也不怕。” “那你心里也一定有人了?”子衿暗自一叹。 “是啊。”回雪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轻笑道:“我心里的人便是你嘛,你不惜一切将我从兰泽国救了出来,那时我就把你当作一辈子的好姐姐,有你护着,便什么都不怕了。难道……你心里想得不是我?” 子衿触及她谑笑的目光,方知自己失察之下钻了圈套,小口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 …… 天宇不明,烟沙漫笼。庞然暗影越行越近,慢慢从阴翳中走了出来。原来却是一个高大人影骑着一只毛色通黑的猛虎。 那人身披黑色大氅,手捏洞箫,踞坐在黑虎之上。他面容清瘦,棱角颇分明,双眉如刀,眼神亦凌厉。骑虎而来,抬眼看到断树上尚有人在,神情微愕,收起洞箫,抚着黑虎脖颈淡淡道:“山君,怪道你方才发声低啸,原来早知有生人在。” 黑虎听到主人夸赞,立时低噢两声,讨巧的神态倒像一只大猫。 那人在黑虎颈上轻拍一记,黑虎便迈开四爪走上前来。虎爪上好似包缠着一团云气,霍霍行来,丝毫不显着滞重。 雷鸣面目凝重,轻喝道:“兀那怪人,不知是哪路英雄,缘何闯入我招摇山中?” 那人行到断树边上,见秦筝三女俱有殊色,脸上微讶。听雷鸣开口质问,冷冷笑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雍天子治下,柳某要来便来,想去便去。你这等山野之人,又安敢妄自尊大?” 回雪撇嘴叫道:“你这人口气不小,只不知道本领是不是也这么大?” 那人以箫击掌,仰天笑道:“个人艺业,柳某从不敢妄自菲薄,小姐若有兴趣,你我不妨相互印证印证。……我观小姐气质华艳,容色绝人,料非中土之世家、郡国化育不出,只不知是谁家娇娜?” 回雪轻哼道:“你本事大不大与我不相干,眼光可是差劲的可以。我偏巧是个荒外野人罢了,跟什么世家、郡国丁点关系也扯不上。”她扣着小指肚比划一下,扬了扬秀气的眉毛。 那人也不生气,反笑道:“即便出身不是高门大阀,如此富艳,将来也必是诰命夫人之属。” 回雪轻哦一声,问道:“不知你又出身什么世家郡国,可有官爵在身?” 那人沉吟片刻,轻笑道:“在下托祖宗庇荫,如今不过任了一个二等卿卫,实在惭愧的紧。小姐是璞玉未琢,不明白官家的事,这个二等卿卫,实在是……天子仆从罢了。” “那也好得紧了。”回雪也不点破,心头却有了计较。她父亲曾是兰泽王太子太傅,世代将门,如何不明白卿卫的关要。卿者,亲也。卿卫便是天子近卫,是专赐给那些累代事奉天子的皇亲勋爵们的,岂是小可? 秦筝轻哼道:“卿卫,那可是清显的很了。不是天子亲信之人,也坐不到这个位上。阁下姓柳,原来也是‘卸甲’中人。” 柳梦梅暗吃一惊,迟疑道:“你也知道‘卸甲’?” ,! 第118章 五百年恍如梦 秦筝淡淡瞟了柳梦梅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这无忧谷中的无主游魂,‘卸甲’中人可不在少数。” 柳梦梅霍然一惊,山风吹来,乱草扑簌,黑雾嘶绕中隐然有鬼哭之声,他虽然自恃骁勇,也不由心头一突。 “果然,五百年前王、柳二位令主奉天元帝密令公干,**的三千甲卫无一回还,当时,尚有流风城一个副将调遣二万兵勇出城剿匪,竟也莫名失踪,成为悬案。这么多年过去,雍廷换了几朝天子,却对此案一直紧追不舍。‘卸甲’派出无数人手明察暗访,调察明细,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有去无回。想不到往日踏破铁鞋,个中关节却在此处。” 柳梦梅心知事关重大,急道:“此处骸骨遍野,俨然便是一处古战场,你们到底是何来历?可知其中来龙去脉?” 秦筝冷哼一声,摆弄着手中长剑,面沉如水。 回雪斜瞅了秦筝一眼,笑吟吟看着柳梦梅,嗤笑道:“你是谁家官差,夜酒吃多了还是怎么着,这么有本事,怎么不直接问那些死鬼去?” “你……”柳梦梅心头一怒,待看她眉目清澈,花娇玉润,不由的火气一消,拱手笑道:“在下料知此间有些大根由,事关生死,一时情切,失礼了。小姐可知这些人因何丧命,急盼相告。” “你这么大的官都查不出来,我这种无门无靠的自然更不知了。”回雪说着凑到子衿耳边抿嘴轻笑起来。 “小姐……”柳梦梅还欲再言。不及妨回雪身上短剑叮的一声,跳出剑鞘二寸,将他话声打断。 “怎么回事?”众人闻声一讶。 雷鸣皱着眉头道:“宝剑无故示警,此必有杀气激发,脱鞘而出,想是急着要杀人饮血了。” 众人闻言四下张望,天宇茫茫,烟笼雾夺,好似深海急漩,正在纠合着云气。星月不明,四野一片渗淡的暗蓝色,莫名的压力慑得人喘不过气来。 黑虎蓦地低啸一声,甩着尾毛慢慢向断树退去。柳梦梅眉毛一紧,低喝道:“山君,怎么了?” 秦筝清叱一声:“大家小心戒备。” 一言未落,暗蓝的急漩中猛然射下两道急电,喀喀嚓一声巨响,劈入乱草之中。 白骨,荒野,长草,闪电。 电光照得天地一团红赤,倏时又慢慢黯淡下去。 雷声滚滚,雨下得更大了。 …… …… “啊――”回雪突然指着长草中一声尖叫。 众人急看时,却是一道闪电打到一具人骨之上,充电般嘶绕起来,骨架发起一声沉郁的闷吼,倏得从乱草中站起而起。 玄甲披风,锋利长刀,在风雨中高高伫立。那人骨架高大,大嘴一张,哈出一道黄气。白骨森森的脸颊竟然渐渐血肉丰满起来,长眉修目,三绺长髯,竟然颇有丰仪。 “王朕?”柳梦梅望着提刀大汉,一脸惊容。‘卸甲’高层虽然对五百年前那场悬案讳莫如深,暗地里对失踪的两个令主王朕、柳惟一,甚至那个副将余奢的资料都研查倍细。谁都知道,此案若破,定然能在雍天子跟前长脸不少。 柳梦梅也不例外,是以一看到那人标志性的三绺长须,立时便想到有着美髯公之称的王朕。 王朕呆怔片刻,蓦然长啸一声,长刀带起一道黄色光电,长身,踞步,边喝边劈,罡风光晕到处攒飞,似是演练着一路刀法。 “春秋刀法?春秋刀法?果然是重意不重形的春秋刀法。”柳梦梅大睁着目光,喃喃说道,脸上现出一丝兴奋之色。 “这家伙是人是鬼?” 众人方自疑惑,却见那刀气掠空,光晕如明镜照过长草,散落的枯骨纷纷人立而起,光屑从身上移过,渐渐血肉丰满,化作一个披甲持戈的士兵。刀气护散,无数骨架从长草中站立起来,忽焉**,稍时,便站满了数里平阔。 王朕一路刀法使完,浑身汗下如雨,叱咤一声,大手一抓,虚空中现出一个光灿灿的大网,劲气流溢,网丝中好似兜缠着两个军汉。 “好一个‘天罗地网’,柳惟一醒来。”王朕厉喝一声,挥刀在光网上一削,疾箭一般的明光划过,网中人如梦初醒,一条银鞭毒蛇般当空一甩,一个军汉,哈哈一笑,飞身而出。 他也和王朕一般打扮,只是身材高颀,面容清癯,又是别一般风度。随手一抖,银蛟软鞭便如活物一般缠在臂上。 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将光网扯落,团了一团,塞入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大笑道:“本将这一场好睡,更觉神完气足。多亏王朕令主破了邪法,这‘天罗地网鸿蒙初临阵’还真他娘的有几分邪门。” 柳惟一挠着额头笑道:“我二人和这镇殿四将共事多年,也知他们有几分难缠处。本道有余兄的‘天蟾噬灭功’相助,能保无虞,想不到一时不察,几乎着了道。” 王朕轻哼道:“二位莫要闲话,快些拿了四将,缴了荒芜神刀好向四皇子复命。” “现在该称陛下了吧。”余奢摸着胡子笑道。 柳惟一沉吟道:“镇殿四将倒不足为虑,只是那个自称荒芜刀精的,对上了需要谨慎。这个‘天罗地网鸿蒙初临阵’虽然伤我们不得,今次被他在阵中困了五个时辰,却耽误了不少功夫。” 余奢哈哈笑道:“我知两位令主还等着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呢。” 三个说笑着掠到阵前,一看茫茫四野,静寂无人,倒有一只奇怪物事搭在断树上,里面坐着几个陌生男女,顿时大为惊愣。 “你们是谁家儿女,拖老带幼的,此间乃两军战场,不是嘻耍之处。还是快快闪了,免得作了无辜冤鬼。”余奢双手一翻,白光闪烁,现出一对金蟾铜锤,黄澄澄的颇是勇武。 楚煌几人面面相觑,眼前情景太过匪夷所思,一时谁还搞不清其中关窍。 柳惟一将几人打量一番,略感惊异。以他眼力,自然看出秦筝几个多有不凡修为,恐怕倒是有所为而来。目光瞟到跨虎的柳梦梅时,不由轻咦了一声。 那黑虎低声噢叫,蓦地四爪翻腾,向着柳惟一跑来。 余奢牛眼一瞪,两只铜锤咣铛一撞,大喝道:“兀那孽畜,休要逞性伤人。” “余兄慢来。”柳惟一连忙伸手将他一阻,须臾黑虎跑到跟前,仰着脑袋噢噢低叫。 “山君,你怎么来了。”柳惟一笑着解释道:“此乃家虎。”伸手在黑虎脑袋上抚摸一会儿,打量柳梦梅一眼,诧异地道:“这位小哥好生面善,可是我堂上柳氏子弟。我这黑虎顽劣,一向只供小儿驱遣,想不到小哥也能得它欢心。” 柳梦梅面皮通红,吭哧半晌才道:“你……大人可是‘蛟鞭缚魔’柳惟一。” 柳惟一颔首道:“正是老夫,你是……?”他见柳梦梅神情激动,更是讶然。 “先祖在上。”柳梦梅连忙跳下虎背,拜倒在地,“小辈乃十三世孙――梦梅。” “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谁的十三世孙?”柳惟一跟王、余二人面面相觑。 余奢道:“他称柳兄为先祖?柳兄见在呀。哈哈,你哪里多出来个重孙子,这般算来,柳兄怕不得有四五百年阳寿。” 柳惟一面色一变,抓着柳梦梅肩头提了起来,声色一厉,“你是谁的世孙?再敢胡言乱语欺诳于我,休怪……柳某辣手无情。”,! 第119章 六道归元鼎 王朕捋着长须一叹,“柳兄,是不是你柳氏子孙,以柳兄的修为,还看他不出来吗?” 柳惟一脸上青筋跳动,掰着柳梦梅的脑袋长吁口气,淡淡道:“你起来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看来那‘天罗地网鸿蒙初临阵’果然没那么简单,五个时辰……呵呵,阵中一日,世上百年。想不到我三人魂寂如死,竟然大阵中生生困守了五百年。” 柳惟一怒哼一声,蛟鞭啪的当空一甩,便有一道雷电喀嚓射下,雷霆慑人,将旷野之中照得通明。 王朕嘿然道:“我方才也在奇怪,为何那‘天罗地网’忽然威能大降,在我的指爪之下如同朽物。看来我们不是破阵而出,却是……被人家放出来的。” 余奢听得恍然,他套着护腕,却无臂甲,露出两只肌肉虬结的臂膀,将铜锤磕得砰砰作响,大喝道:“白典、白贯、赤越、韩越浪,还有那装神弄鬼荒芜刀精,你们都给老子滚起来,真刀真枪见个输赢。” 喀丝——喀丝—— 天空中雷声隆隆,健蟒般的闪电一道道怒劈而下。三人率领的甲卫兵卒甫脱幻阵,如梦方醒。夜雨霏霏,雷电交加,骇人电光照映人脸,漆黑夜色下如同鬼魅,万千军士操戈提盾,虽然阵型不乱,簇簇如乱草蝼蚁,都有萎靡之意。 …… …… 楚煌迟疑道:“难道王、柳两将所率军士,并未身死。那无数怨灵又是来自何处?” “能将‘卸甲’二位令主和一个副将外带数万甲士困入阵中,恍惚如死,那人修为实在骇人听闻。”秦筝轻叹一声,沉思着道:“荒芜魔刀是南蛮王佩刀,从古以来,杀戮无数,那刀更能锻炼生魂,自然吸附了无数死灵之气。……看来王、柳两人追击而来,却并未得手。” 两人议论之时,又是几道闪电在远处落下。狂龙叱咤,烛照天地。 “天雷不断,必是感应到异物出世。如此茫茫四野,暗无天日,也不知荒芜魔刀着落何处?” 喀喀嚓嚓—— 一道闪电射下,数十丈外的土地上蓦然现出一个绝大的赤色光罩,赤光凝成大臂粗的栅栏,闪烁流转。罩下列四方,四方外又有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光罩上排布着群星日月,粲灿照眼。闪电打到光罩上,便如瀑布流潭,消融于无形。 “有玄门阵法?”雷鸣双目一亮。 秦筝点头道:“这是玄门的‘诸天星宿阵’。无忧谷中阵法原不只这一个,只是大多年长日久,失了威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有这星宿阵不比一般,其中也不知锁着何物,我也曾设法探查,却难以走近此阵三十步之内。” 豆大的雨滴啪嗒落下,天色阴沉欲死。过不片刻,滚滚闷雷轰隆大响,一道道闪电银蛇般窜连射下,这回,却不向星宿阵光罩上招呼,反而沿着光阵边沿嘶绕不休,将土地激得砰砰乱响,泥草狂炸,乱石攒飞。 光罩周围隐隐有红光射出,未几,大片土地草垫狂掀而起,围着光罩现出一个数丈沉坑,形如地宫。地宫上红云密布,绵延数里,艳目处如同九天霞彩,此刻却凭生了几分诡秘意味。 楚煌几个高立断树之上,居高临下望去,目力好得便看见那深坑中人头簇拥,无数武士单膝跪地,面向中间光罩,意态虔诚。鼻下连缀着一根淡淡得红色气线,地宫顶上的红云便是这些气线纠集而成。 细看时,那些武士有的白耳绒绒,有的青狐摇曳,有的赤翼翕张,竟然都是碏山三族之人。只是,坑中武士身躯健美,除了白耳、狐尾、赤翼这些特征外,面目体态和常人无异,形貌竟比外间的族人漂亮得多。 “想不到三族武士尽皆在此。”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是死是活?” 秦筝道:“这些人人中上都连着‘游红线’,精气流失,分明在供养着那星宿阵中之物?若非星宿阵能为尚在,五百年过来,恐怕早已死多活少。你看那阵外红云,便是三族武士的精气流溢所致。” …… …… “白典辈为何如此愚蠢?那光罩下到底是何异物?他们竟由得那物事吸食族人精血,所为如此,真是猪狗不如?” 王朕三个远远站着,看那闪电撕破地宫,奇阵出世。一眼看出其中关窍,王朕老大不悦,一脸愤然。 柳惟一沉吟道:“当日对我们施下鸿蒙初临阵的那个荒芜刀精,出现的大是蹊跷呀。” 余奢道:“末将不才,少年时也于玄门中修行。我师言道,世间万物,莫不有灵。群物灵长,称之曰精。那荒芜魔力也是经久之物,多阅世事。能化出刀精,也不为大奇。” “荒芜有刀精,我并不奇怪。”柳惟一喟然一叹,“我艺成已来,鲜逢敌手。坐到这卸甲令主的位上,也算一帆风顺。素来也颇以些许术法为傲,可在那鸿蒙初临阵中,竟然神魂如醉。如此修为,已隐合仙道。岂是荒芜刀一蛮霸之精所能有。” 王朕点头道:“这一点我跟柳兄颇能共鸣。说起当朝诸将,以魏老太师修为最高,我王朕不及远矣,但若使魏老太师化出阵法,让我假死五百年,我却不信这种手段。” 余奢双眼一唬,摇头晃脑的道:“两位令主以为,那荒芜刀精的修为还在魏老太师之上?” 王朕两个沉吟不语,却没有反驳之意。 …… …… 地宫之上红云滚滚,缓缓将中间的光罩裹住。雷电天降,叱咤不绝,好像毒蛇噬人。试探片刻,猛然朝光罩之上噬下。 轰! 光罩上明光如金,彩霞万道。天雷、地阵、人精,三气交撞,银色电光击在光罩顶上,落雪般流转冲下,红云搅裹如漩,厮斗半晌,又是一声轰然剧震,光罩下土垒龟裂开来,光屑纷飞,现出一个四方高台。 高台上立着一只高大的青铜古鼎,两耳四足,色如墨玉,上有巫祝祭礼,高帽窄袖,手舞足蹈。古鼎造工奇伟,浑身弥散着一股淡淡青气,看得人心目一亮。 红云包裹着鼎身,渐渐隐没进去。鼎中‘吼’的一声,燃起一蓬熊熊火焰,张牙舞爪,赤焰蒸天。 秦筝瞳孔一缩,惊疑的道:“这是六道归元鼎么?” “九大鼎炉之一的六道归元鼎?”楚煌问了一句。,! 第120章 鼎中凶煞 上古流传有九大鼎炉,都是天地伟力生成,向来由神通大能之人所宝,轻易不肯示人。九大鼎炉中有鼎四炉五,鼎炼兵,炉炼药,都有化腐为神奇之功效。 六道归元鼎原是夏王大巫献祭之具。夏武王时,坤河泛滥,地震频发。蝗灾伤稼百万,京畿颗粒无收。三月,有天雷轰击王宫,太庙失火。地层断裂,房柱倾坼。宫卫慌忙救火,却于断迹中挖出一块高近二丈的大青玉,玉中凝一道殷血蜿蜒如龙。 夏武王急向大巫问卜,巫曰天罚。遂命高手匠人五百士将青玉凿成大鼎,功成之日,悉杀之以殉鼎。鲜血浇注玉中殷红,顿成熊熊不灭之火。此后,夏武王征伐四方,但有俘获,必于鼎中血祭苍天。终夏之政,也不知烹杀了多少孤魂怨鬼,死难者不乏勇武横绝、耿直强谏之辈,精魂不灭,却困于鼎中,不得轮回。久而久之,便沉积成一种死灵之气。以之锻造凡兵,必成凶煞利器。 如今仙道大昌,九大鼎炉的神异已非私密,楚煌修行有日,对‘六道归元鼎’的传闻自然也不陌生。 秦筝一脸沉静地点头:“不知此鼎因何埋于此处,整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让人好生费解。” …… …… “真的是六道归元鼎?” 王朕三人施展身法来到地宫边上,看着眼前的奇异阵势,相顾骇然。 “天齐帝代夏而立后,此鼎不知所踪。想不到却在此处现世。” 柳惟一打量地宫之中,见伏跪着的三族武士面色凝重,如痴如醉,疑惑道:“白禺三族也不知被何法蛊惑,个个低眉俯首,虔诚如俑,竟不知奔走逃避。那镇殿四将又在何处?为何渺无踪迹?” 青鼎中烈焰熊熊,被红云团团围住,凝而不散。忽然,鼎中传出一声闷哼,两只怪兽般的尖长利爪扒住铜鼎边沿,一个硕大黑头猛的从烈焰高焚中探了出来。 “啊――”众人料不到铜鼎中藏着有人,受那千载不灭之火烤炙,竟得不死,齐齐吃了一惊。 那脑袋黑漆如炭,肥头大耳,发如猪鬣,了了可数。鼻翼如牛,翕张不休。嘴巴中伸出两颗犀牛般的尖牙,锐利如锥。一边耳朵上穿着一只光灿灿的银环,两眼顾盼,大是凶恶。 “鼎中是何凶物?”余奢指着黑脸怪人又惊又诧。 王朕和柳惟一相视苦笑,嘿然道:“我们穷追那荒芜神刀而来,想不到失手被左道所迷,一场假死,醒来已是乾坤大变,这其中关节益发成谜了。” “快看那怪物意欲何为?”柳梦梅见那怪人抬头望天,不言不动,惊疑叫道。 王朕三个也看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阿嚏――” 怪人抬起脖子瞪视半晌,忽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响似雷霆。 柳梦梅‘哎呀’一声,从虎背上摔了下来,臊得面红耳赤。王朕三个一脸错愕,默然不语。 怪人好整以暇的揉揉鼻子,从鼎中长身站起。他身高一丈,上身精赤,半个身子隐在火焰之中,浑身黝黑如铁,肌肤虬结,壮硕如小山一般。 睁了睁惺忪的双眼,鼻中长哼一声,大嘴张开,将红云一脑恼儿吞入腹中,圆硕的小腹也慢慢鼓涨起来。 …… …… “这人好可怕。”回雪怯怯的说了一句。 子衿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紧了紧,清亮的眸子向楚煌瞟来。 楚煌若有所觉,四目相视,都若有若无的笑了笑,些微忐忑的内心忽然无比宁定。 啪嗒――啪嗒―― 先是一个两个,继尔一排两排。无数俯跪在地的武士软倒地上,竟如琉璃般摔得四分五裂,衣甲血肉被夜风一吹,荡作飞灰。 “啊!?……”众人看得大吃一惊,一股冷气从脚底涌上心头,忍不住打个寒噤。 柳梦梅刚刚拍着衣服站起,这时扶着黑虎看得瞪直了双眼,“这……这是何缘故?” 柳惟一沉思着道:“这些武士原本就是五百年前生人,若按正寿推算,早已死之久矣。之所以支撑到现在,全是那邪鼎妖法控制,现在被怪人吸去精魂,血肉羽化,自然是散作飞灰了。” 王朕叹道:“死便死了,总好过埋身地下,做了五百年活死人。今日解脱,已是晚了。” 鼎中怪人大口大口吞食红云,似是快意非常,低吼一声,高扬起双爪。喀嚓急电嘶绕声大作,赤色光罩蓦然现出,好像一个金灿灿的笼子将怪人罩定其中。怪人紧抓光栅,将光罩摇得砰砰作响,光罩上星芒闪烁,一个又一个幻阵兜缠下来,光晕流转,却似分外坚牢。 秦筝看怪人未能挣身出来,轻吁口气,“诸天星宿阵不愧是玄门正法,这怪人凶悍惊人,若是脱身而出,谁能制得他住?” 楚煌叹口气,道:“但愿如你所想,这大阵还能济事。” 回雪扭头问道:“楚相公以为这阵法困不住怪人?不是都困了五百年了嘛,料想今次还是有惊无险。” …… …… 星芒压制下,怪人五指一长,紧紧扣住罩顶,嘶力一搅。金光照在黝黑的手掌上,虬结如龙爪一般。怪人桀桀笑着,猛力撕扯罩顶光栅,罡风肆虐,劲气流溢,粲灿星芒刀剑般乱攒,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惊胆寒。 怪人厉喝一声,脚下铜鼎离地飞起。光罩中雷电俱下,照着怪人劈打。怪人驭着铜鼎在光罩中旋得几旋,似是在凝神观阵,稍时,猛然昂起脑袋朝光栅上撞去。 轰! 气漩交崩,光阵被撞得微微摇晃,急转的光晕倏得一滞。怪人拱着两个尖牙扎进光栅之中,撕扯飞下,铜鼎轰的一声坐回地上,将四象十二辰光盘碾为光屑。 光罩星芒黯了一黯,倏然消失无踪。 “诸天星宿阵破了?”秦筝惊愣半晌,犹自不肯相信。 “坏了,那怪物要脱身而出了。”回雪一脸失望。 “好霸道的手段。这怪物究竟是何来历?”余奢瞪起牛眼问道。 柳惟一翻转蛟鞭,冷喝道:“此怪凶焰正炙,今日免不了一场恶战。” 夜色茫茫,细雨淅沥。怪人高踞铜鼎之上,眼珠漆黑如墨,黝黑的身躯好似和夜色融为一体,浑身凝聚着一团死气。,! 第121章 荒芜刀精 蓦地,怪人低啸一声,挟鼎飞起,虚空中急掠百丈,当空一阵猛旋,轰声砸入王、柳所部军阵之中,将兵卒压死一片。。 “怪物啊――” 兵卒们惨叫四起,又惧又怒。迟疑片刻,纷纷端起长枪大戟朝怪人冲去。刀枪如林,亦颇可惊。 怪人嘿然一笑,张口喷出一团黑气,搅舞如狂龙,择人吞噬,将面前兵卒缠飞出去。 一个兵卒大喝一声,从身后举枪搠来。怪人反手一抓,将那人举过头顶,拎如无物,往宽肩上一砸,折为两断。 “啊――”两个兵卒手持单刀惊怒抢上,奋力劈砍。怪人不闪不避,伸出两爪扭住。一个什长模样的飞身窜至,单刀铛的砍在那怪头顶,砰声中单刀反而断为两截。 怪人咧嘴一笑,尖牙挑来,将什长剜死在上面。脚下铜鼎盘旋飞掠,怪人提着两个兵卒当作武器,将阻截兵士砸得骨断筋伤,如入无人之境。 “哈哈,痛快。五百年未开杀戒,今日好生开开锋。王朕、柳惟一、余奢,你们三个免崽子还不快快滚过来送死,某家净跟这些愚蛋玩耍又有什么意思。” 怪人站立鼎上,提着两个死卒,放肆大笑。 柳惟一吃了一惊,沉声道:“你便是那荒芜刀精?” 怪人哈哈笑道:“不错。你们千里迢迢追来,不是就盼着拿我回去领功吗?如今荒芜神刀便在尔等面前,怎么还不施展本领来取呀。” 王朕一振长刀,大喝道:“是你便好。王某正要报五百年前之仇。” “王兄,稍安勿躁。”柳惟一连忙伸手一拦,低声道:“此人手段惊人,决非一人可胜。” …… …… “荒芜神刀――,荒芜神刀――,荒芜神刀何在?本王寻你好久了。”一声张狂大笑遥遥传来,砰砰震响中,一个铁甲怪球弹跳飞近,发如炮膛,落如雷震,肆无忌弹碾压着阵列兵卒,众兵卒纷纷惊避,惨呼叫骂之声响震旷野。 “这又是什么怪物?”三人急目看时,那铁球怪物上面撑着半个铁甲身子,骨胳奇大,犹如铁人。双肩上扯出几条银白链索,抖开数丈,每条链索的爪扣上都缠着一人,远远行来,好像蜘蛛一般。 “啊――,血影魔来了,……还有我哥他们。”回雪见血郁独肩上伸出几条银链,韩志公几个便如放纸鸢似的钳在爪上,蓦然从暗夜中走出,形如鬼怪。 “荒芜神刀在哪?”血郁独皱眉叫道:“风野,无忧谷中哪来这么多披甲之士,好像是雍廷走卒。着实怪诞。” “是啊,整个招摇山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一只雀鸟也休想无声无息的飞进飞出。这些甲兵却是哪里冒出来的,如此声势,怎会躲过我们的耳目?”风野眼神闪烁,也是大为惊异。 “呵――,又是一群冲着神刀来的。”荒芜刀精嘿然一笑,指着血郁独道:“你有何能,也敢打神刀的主意。”脚下一挫,铜鼎掠起将面前兵卒撞得人仰马翻,呼啸声中奔至血郁独身前,手爪一掀,煞气汹汹,猛厉如鹰,朝他头面拿去。 血郁独见刀精来势猛恶,微吃一惊,铁球一掂弹身飞起,大喝一声,“风野――。”银链一摆,将风野送到刀精面前。 风野厉吼一声,驭起‘八爪魔功’,身体暴涨,顿时精壮如树。骨爪飞揉,打出道道残影,阴风飒飒,鬼哭凄凄,和刀精四爪相掐。 刀精利甲如锥,十指勾掀,将风野骨手挠得咯吱作响。咧嘴一笑,对准他头骨撞去。 风野手如火炙,阴风鬼符尽皆失效,惊得黑脸一惨。慌忙急躲时,被刀精尖牙插进面皮,痛得咬牙。 “青狐王――。”血郁独见风野接战失利,又是银链一摆,将韩志公投了过去。 韩志公冷哼一声,‘属镂剑’出鞘,带起一蓬金光,瞳瞳如日,照得天地皆亮,让人眼目一眩。 “啊――好剑。”刀精眼珠微晃,大臂一翻。‘铛’的一声脆响,硬接韩志公一剑。臂上精芒暴涨,现出一柄刀锋幻影。刀剑相撞好似日月交挥,倏忽交还百余剑。韩志公虽然手持神器,却是修为不逮,道息强耗下金光削弱,额头隐隐见汗。 风野心知刀精强横,此时是一损俱损,一辱俱辱。不敢轻慢,厉喝一声,骨手暴涨,尖锥般的骨甲急拿刀精面门。 刀精一臂化刀格住韩志公长剑,随手一翻,臂如龙筋,将风野双手搅住。 “火弩――你也上。”血郁独见风、韩两个双战刀精不下,心头焦躁,银链一抖,将火弩推向中宫位置。 火弩眉眼沉冷,暗暗将‘火云弩’装上银色小箭,趁着三人胶战不下,猛扣机括。银箭撕破空气,划出一道细微弧线,射向刀精心口。 铛! 银箭穿心发出金铁交撞之声,刀精愕了一愕,大耳微动,耳上银环,叮的一声,激飞出去。好像一滴水落入湖心,人所难察。 血郁独正凝神观战,方要将雷宝和一真道长推出助战。不及妨银环凭空打出,砰的砸中额头,铁甲防护竟也禁受不住,惨叫一声,仰天便倒。 “好――。”刀精伸臂压住韩志公长剑,足下铜鼎暴窜而出,一掠数丈,照着血郁独当头碾下,任他铜皮铁骨,这一下若压实了,恐怕也要立成废铁。 …… …… “兀那怪汉,休要猖狂。”赤尊信展翼而来,看到血郁独危急,一转摩天刃,红光暴涨,卟卟打出一串火焰。 刀精微微一愕,竖臂一挡。火焰烧到臂上,红光大炙,竟不就燃,稍时隐没,又恢复成黝黑之状。 得这片刻喘息,血郁独撑臂一弹,掠开数丈。银链摆荡,将韩志公三个架在身前,雷宝和一真道长护住两翼,以妨追击。狠狠摇了摇脑袋,不由心头暗惊:“我这铁滑车是至坚之宝,我仗此宝横行,从未失利。想不到今次先被天参那东西坏了两腿,现在又被一个怪汉打了一跌。那银环也不知是何宝物,无端打我,着实可恼。” “好啊,又来一个。”刀精斜瞅赤尊信一眼,冷哼声中,背上肌肉嚓嚓撑裂,缓缓长出两只墨云般的羽翼,羽肱劲翮,扑棱棱凶怪异常。除了颜色有别之外,和赤鹤族的羽翼倒有**分相似。 刀精冷然一笑,挟着铜鼎,振翼飞起。大臂一转,带起一蓬冷锐的刀光,黑气汩汩包缠,煞气浓郁,让人心惊。 “你也吃我一刀。”刀气掠空,刀精振起刀臂,照着赤尊信颈上横截。 “赤鹤王小心,此怪臂刀利害。”韩志公急喝一声,微微喘气,他艺成以来,还从未经历如此恶斗。 赤尊信唬了一惊,摩天刃拦头一甩,朵朵火莲凝成光圈,向刀精臂上急搅。 砰! 刀精嗤笑一声,千百道刀气缕翻脔割,将火焰劈得四散飞去。黑翼一掀,更升一丈,挟起铜鼎朝赤尊信顶门压下。 “啊――”巨大阴影兜头罩下,赤尊信躲之不及,咬牙架起摩天刃撑挡。 ,! 第122章 一刀出,万兵折 “休得伤我父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红霞刀气攒空而至直射刀精,同时间,无数道白色光影织如云锦,海潮一般狂涌而来,千钧一发间堪堪铺到铜鼎之下。 轰! 铜鼎重重压下,‘琉璃结阵’水波般一阵变幻,青气流溢,白光如萤。赤尊信首当其中,立时一阵气血翻涌,强撑着一旋双翼,飞掠开去。 刀精见红霞刀气铺天盖地而来,双翼一张,黑气滚滚,缠绕全身,无数黑色光刀抖如箭矢呼啸飞出,和红霞刀气搅杀一处。 一声清叱传来,赤飞霜当空飞至,金棍砰得一声,在铜鼎上点了一下。轰鸣声中,铜鼎微微摇晃。刀精愕了一愕,急忙收敛黑翼稳住铜鼎。 赤飞霜滴溜溜几个飞旋掠开数丈,俏脸闪过一丝惊色,“你怎么也会我的‘红霞刀气’?” 红霞刀气乃赤鹤一族元力神通,非族长不传。赤飞霜修练此神通日久,眼力自也高明。方才刀精所施黑漩刀气,虽是掺杂一些死灵之气,法门窍要却分明跟‘红霞刀气’别无二致,赤飞霜如何不疑惑? 刀精冷笑道:“红霞刀气算什么?你再尝尝我的‘九幽法眼’。”鼻腔中沉哼一声,眉心凝起股股黑漩,墨珠般的双眼猛然射出两道魔杵般的黑电,照她面门悍然打来。 赤飞霜微吃一惊,雪翼收裹,驭起‘琉璃结阵’,放出一面白光闪烁的坚墙,挡在身前。 嘭!嘭! 黑杵打到结阵之上,迅速炸开,化作一片黑雾,卷噬而来,风声幽寒,伴随着冤魂索命的嘶叫。 “九幽法眼?那不是白禺族元力神通之一,据说此法早在五百年前就已失传,火弩等四大长老也未得修习,他如何能会?” 白禺族鬼爪尖利,趋动如电,目贯阴阳,因这三般奇巧衍生出三种神通,九幽法眼便是其一。此法修成极善破人结阵。 赤飞霜见琉璃结阵挡不住刀精神通,金棍一摆,从黑雾中嘶破一个缺口,张翼急走。 “女娃哪里逃?”刀精半空中看见,哈哈一笑,喝声:“闪婆步。”黑翼一敛,便失了踪影。 赤飞霜听刀精喝出白禺族另一神通‘闪婆步’,心头惊异,无暇深究他是否虚张声势。雪翼翕张,在云层中飞掠。 “哈哈……”一道黑云从耳畔急掠而过,笑声未落,刀精伫立青鼎之上,几个猛旋,挡到赤飞霜身前。 “红霞刀气。”赤飞霜早有戒备,也不与刀精搭话,雪翼一张,身上红光暴涨,金棍盘旋,幻出千百道红色刀劲朝刀精射去。 “幽冥鬼爪。”刀精朗声一笑,双掌虚合,黑气暴涨,呼啸声中,展出漫天爪影,搏击如鹰隼,撕抓如裂帛。 ‘幽冥鬼爪’正是白禺族三大神通之首,攻坚之利不在赤鹤族的‘红霞刀气’之下。 赤飞霜闷哼一声,双翼顿被抓伤,雪白羽翼上有如丹染,好像开在雪地里的梅花,看起来惊心动魄。赤鹤族的羽翼和心脉气血相连,羽翼受伤,有如剜心之痛,赤飞霜娥眉凝起,身体失了平衡,从半空中倒栽下去。 刀精自语道:“这女娃修为不错,灵力比那些献祭的武士强大百倍,正好在归元鼎中炼上一炼,助我修行。”主意打定,立即拨开云层,驾驭着青铜朝重伤跌落的赤飞霜追去。 赤飞霜双翼披创,断线风筝般从云雾丛中栽将下来,天风激荡,下坠了一箭之地,大脑渐渐清醒,吃力的张开双翼,借以保持平衡。 “女娃,与其摔到地上跌个稀烂,何不成全了某家。你的红霞刀气还算精纯,以后可让某家代你显威。” 刀精驭鼎追至,一伸鬼爪朝她颈上拿去。 赤飞霜银牙暗咬,一旋金棍,毒蟒般点他手腕。 …… …… “飞霜――泼怪,休伤我女。”赤尊信见赤飞霜未战数合便伤于刀精之手,吃了一惊,连忙鼓翼追来。摩刀刃上红光如漩,摆手就是一串火球。 嘭!嘭! 刀精不妨有此,被火球砸得倒退数步,气得哇哇大叫。 赤尊信张翼掠到赤飞霜身前,急问道:“飞霜,你伤得可重?” 赤飞霜强打精神,摇摇头,“父亲小心。” 赤尊信嗯了一声,一横摩天刃道:“你先躲开了,让为父来对付他。” “此獠术法诡异,竟然通晓赤鹤、白禺两族不传神通,甚难匹敌,还是会和了血影魔一同战他。”赤飞霜支撑着站立空中,目有忧色。 赤尊信方要答应。刀精老羞成怒,厉喝一声,双脚一摆将青鼎荡起,朝赤尊信父女砸来。 “父亲当心。”赤飞霜吃了一惊。金棍急点,砰的一声,光晕盘旋,抵住青鼎一足。 “飞霜――。”赤尊信见情势危怠,连忙撑起摩天刃,抵住平行着的另一足。 刀精张狂一笑,身形急旋,青铜人立而起,将赤尊信父女压在鼎下。大脚砰砰在鼎中踩踏两下,青光闪烁,震得两人气血翻涌。刀精浑身黑气卷裹,青鼎如陨石般压着两人急坠而下。 “飞霜,你快闪开了。”赤尊信咬牙大叫。头上青鼎重逾万斤,这般从百丈高空压将下来,父女两个怕不要砸成肉泥。 赤飞霜眼圈微红,金棍上光芒如电,死力抵住鼎脚,倔强的摇摇头。 青鼎天降何其迅快,倏忽间离地不过数十丈高下。天风扑面,吹得人遍体生寒。 “血影大王,当此危险之际,还不出手救我父女。”赤尊信回头见血郁独几个沉着脸观望,大声呼救,一口气没绷住,道息微微一乱。 刀精高踞青鼎之上,肌肉虬结,犹如魔神。墨珠般的眼睛在地上众人身上冷冷瞟过,神情睥睨。轻嗤一声道:“他们不是不救你们,怪就怪你们撞在某家手上,谁能救?谁敢救?哈哈……” 提脚一跺,青鼎狂坠十丈,离地不过二十步之距。沉雾微雨,天空暗蓝。 …… …… “呀――赤尊信父女要遭殃了。他们好心救了血影魔,不想却把自己填了进去。”回雪怯怯说道。 “这怪便是荒芜魔刀?”楚煌问秦筝。 “天地生成神器,必有妖灵,幻而为妖身,灵而成精魂。”秦筝沉思着道:“荒芜魔刀乃刀中魔霸,一刀出,万兵折,不知溶炼了多少精血,自成精魂,原本也是意料之事。” “我们既然是为着此刀而来,现在魔刀肆虐,众人怯战。还不出手,更待何时?”楚煌轻轻一笑。 秦筝微一默然,淡淡道:“小心。” 子衿凑到回雪耳边,轻声道:“楚相公出手,看来赤尊信父女有望化险为夷。” “你对他倒蛮有信心。”回雪咯咯一笑。 子衿雪颊微红,浅笑道:“你若对他没信心,何苦要巴巴地跟着跑来。” 回雪瑶鼻轻哼,暗道:“除魔为道么,好光明正大的幌子。我看就是跟赤飞霜眉来眼去的斗了一场,反而打出情意来了。” …… …… 赤飞霜清叱一声,手中金棍神光暴涨,眨眼变为数丈之长,水桶粗细,轰然一声,扎进地下。 “父亲,你快走。”赤飞霜手扶金棍,雪翼狂煽,要将赤尊信击飞开去。 “飞霜,傻丫头。”赤尊信慈爱一笑,同样的羽翼一煽。赤飞霜双翼已伤,自不如赤尊信羽肱多力,非但没推得他动,自己反倒一个踉跄,跌了出去。心头猛吃一惊,惶叫道:“父亲――。” ,! 第123章 坐观成败 赤飞霜的风雷金棍撑如云柱,却挡不住‘六道归元鼎’的狂坠之势。青鼎碾下如泰山压顶,将金棍夯入土层之中,金光闪烁,土石翻卷。 赤尊信强提道息将赤飞霜推开,头顶如负万钧,处境迫促,被青鼎急如流火推压而下,如何还有力气挣脱? 赤飞霜荡开数丈,耳畔劲风激荡,便见刀精踩着青鼎飞坠而下。呆了一呆,心胆俱裂。 “父亲――” 赤飞霜惊呼一声,雪翼乍收乍敛,带起一道急漩狂冲直下,一时竟忘了双翼伤重。白光红气涌动如云雾,激绕全身,双翼紧裹如花苞,整个人便如流星疾箭,御风追来。 “恶贼休狂,红霞刀气――” 赤飞霜清叱一声,双翼展处,万千赤红刀气箭矢般射出。 “雕虫小技,何乃太不自量。”刀精冷冷瞟她一眼,抬手一挡,掌中黑气如漩,将刀气卷没其中。 “秋水长波,九天一色――。”赤飞霜淡淡念了一句,眼眸微闭,双手合什,雪翼幻出淡淡光晕,掌中蓦然跳出一尾三寸长的红鲤,‘卟通’跳入黑漩之中,便似鱼潜波心。 刀精方自一讶,黑色气漩轰然一炸,散作气雾。红霞刀气破茧而出,厉啸声中,激射他全身魂窍。黝黑身躯被刀气攒射,不断冒出白色气雾,似被烫伤。 刀精伸手疾抓,那刀气好像无形利刃,将他掌心穿个通透,手背上现出半寸长一道红痕,稍时,又回复如初。 “通天六隐,婆娑世界。”刀精冷哼道:“想不到你还受过婆娑世界中人的点拨。倒有几分无色无相神通的样子。好,不错。”说着单脚在鼎上一磕,青鼎嗡得一声,凭空飞起朝赤飞霜砸去。 青鼎上绿芒幽幽,火焰张天,隔空呼啸而至,着实骇人。赤飞霜娥眉一挑,明眸不由睁开,登时守不住无色无相境界。收敛双翼,放出‘琉璃结界’遮挡。 青鼎被结界所阻,盘旋片刻。刀精隔空一指,鼎身青芒暴涨,将结界砸为冰屑,直撞赤飞霜。 …… …… “好一个‘六道归元鼎’。”楚煌长声一笑,适时赶至,近距离观看,那青鼎镌镂精工,果然是无价之宝。伸手一抖,湛龙矛上金光盘旋,现出一个硕大蟒头,狠撞在铜鼎之上,青鼎上气漩炸破,顺着原路飞了回去。 “楚相公――”赤飞霜咬牙轻喘,见楚煌有如天降,欣慰无已。 “稍时再谈。”楚煌回头说了一句,几个虚步,紧黏着青鼎追了过去。 “呵呵,哪来又跑来一个野小子,修为好似不弱。”刀精一脚踩在鼎上,微微冷笑。 “拿了你便是功德圆满。”楚煌在鼎耳上伸脚一勾,也站立上面。青鼎中火焰熊熊,两人隔火对望,却是夷然不惧。 刀精嘿然笑道:“某家今日出世,尚缺一副绝好肉身。你来得正好,这不正是得来全不费功吗?” “好啊。”楚煌冷哼道:“本公子也听说你这凶刀在南荒甚有威望,拿了你南蛮可靖,何乐而不为?” “哈哈……,小子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刀精横臂一削,手臂幻作一团灿然刀光,朝楚煌劈下百十刀。他本就身躯长大,臂刀带起一股凶煞之气,黑气腾腾,让人心惊。 楚煌挥矛格挡,一时却攻不进他的光网。灵机一动,使个离魂之法,留了假身在刀芒下格挡,幻出真身,悄悄掠入火焰之中。 刀精臂上刀芒暴涨,吞吐间楚煌假身抵敌不住,倏时化作云气飘散。刀精微微冷笑,已知就里。双手虚划,鼎中火苗大盛,好像傀儡般被他任意操纵,霎时封住鼎口。 “楚煌――”秦筝从后掠至,眼见鼎中已失楚煌踪影,目中惊异不定。 “清愿仙子?”刀精见秦筝云裳雪剑,风姿如仙,绝似自己记忆中人,不由愕了一愕。 “你认得我师父?”秦筝神情微讶,沉着俏脸道:“想你一个刀中精怪,能有多大神通。竟然连敌数位阴阳天顶尖高手,又几乎伤了赤尊信父女性命。好诡异的修为,我料你并非什么荒芜刀精,你到底是谁?” 刀精微笑点头:“你的‘云端步’已有六七分火候,机敏也不输于当年的清愿仙子。好得很,既然是故人之后,我今日便不伤你,快快躲开了吧。” 秦筝轻叱一声,洗月剑出鞘,指着刀精喝道:“你究竟是哪个?我师父下落成谜,你可知道?今日若不交待清楚,我决不与你干休。” 刀精微微一愣,摇头笑道:“你这段直爽性子,倒强似你师父许多。” …… …… 楚煌落足火焰之中,小心以定魂砂护住真身,火焰下深不见底,汩汩岩浆便如流水一般,细细吞咽,强大异常的精魂之气沉淀鼎中,沉寂如死。烈焰高炙,便是金铁也能溶化,死灵凶煞之气尽被炼去,一点渣滓也不曾留下。 楚煌使个‘遁地金光术’在火焰中穿行许久,居然感应不到刀精一丝气息,不由心头打鼓。抬头观望,鼎口焰火如漩,遮得风丝难进,左右上下俱是焰火熊熊,竟是难觅路径。 “不好,莫非我离魂之法被刀精察觉,反使手段将我困在青鼎之中?” 楚煌越想越是,一荡蛇矛反向上空飞掠,摸索片刻,仍无出路可寻。正骇异间,道道火龙从鼎下攒出,摆如青藤,向他缠来。楚煌在火光中左遮右挡,不妨那火龙拧系如笼,大张着巨口将他衔了进去。 …… …… “父亲――”赤飞霜见楚煌抢上和刀精缠斗,连忙掠身扶住赤尊信。 “不妨。”赤尊信见乃女形容狼狈,目中顿有怜惜之意,轻声叹了口气。 方时,楚煌在刀精臂刀下厮扑正紧。赤尊信观望片刻,收了羽翼,赶到血郁独身前,怒气冲冲地道:“血影魔,我父女为你不世之功披肝沥胆。若非搭救于你,我们岂会被那刀精缠住。为何你眼见我们被归元鼎压制,却袖手一旁,坐观成败。” 血郁独铁滑车接连被破,已是英雄气短,现在被赤尊信大声质问,一时默然不语。 风野干咳一声,打着圆场道:“赤鹤王且勿动怒,想你父女二人本是血影大王股肱国柱,一为王妃,一为国丈。大王岂会见死不救,只因当时情势危怠,我等掬水以救火,甚难奏功。好在贤父女吉人天相,终究履险为夷。……况且,大王万金之体,自古只有忠臣救主,奋不惜死。赤鹤王怎好反过来切责人君。” “你放屁。”赤尊信气怒异常,口上自也不与他客气,“若非那姓楚的小子飞身搭救,我赤尊信挺尸多时矣。你们一个个大言擎天,事到临头,人人畏怯如鼠,还不羞愧。这锦绣江山,岂是尔等草莽有福歆享。”,! 第12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风野心头一怒,嘿然道:“赤鹤王如此失语,莫非早有不臣之心?” 赤尊信气结,拂袖冷哼道:“那又如何。这等色厉胆薄,临危狼顾之主,谁能保他?” “赤鹤王何须动怒。”韩志公见赤尊信不顾而去,慌忙说道:“那荒芜神刀乃大王志在必得之物,决无作壁上观之意。方才变起仓猝,我等皆不及援手,岂有他念。尚幸赤兄无恙,更当同仇敌忾,作奋戈一击。赤兄可不要一时错会,失了君臣之义。” 赤尊信回头冷笑道:“和你们共做事业,那何异于与虎谋皮。我赤尊信没有三头六臂,只怕冲锋在前,反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稀里糊涂的做了死鬼。” 火弩轻咳道:“我等三族一体,如今大敌未除,赤鹤王何故变心?” 赤尊信鄙夷盯了火弩一眼,也不搭话,大步向前走去。 “赤尊信,你安敢背弃盟誓,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血郁独怒不可遏,铁手一指,一条金背驮龙爪跳了出来,爪手一张向赤尊信抓去。银链如蛛丝,铁爪钩寒,慑人心魄。 赤尊信方要辩驳几句,不及妨血郁独无声无息便动起手来,一回头金爪已飞至眼前,铁爪一掀便朝他颈上扣下。 “血影魔,你欺人太甚。” 赤尊信怒哼一声,摩天刃光晕流转,反手劈到金爪之上。两人各施灵力,兵刃光彩流溢,各不相让。摩天刃固然是上佳灵器,金背驮爪乃铁滑车上十八般神兵之一,也是不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僵持片刻,只听‘喀嚓’两声,金爪铁指勾动,将摩天刃锁住。 赤尊信抖手翻转,一时却挣他不脱,双翼一张,便要和血郁独近身搏击。 “父亲小心。”耳边突然传来赤飞霜一声惊叫。 赤尊信身形一滞,头顶罡风鼓荡,青鼎携着万钧之势当头罩下。 …… …… 原来,秦筝认定荒芜刀精和师傅清愿仙子失踪一事难脱干系。一挽洗月剑,凝起广寒真劲向刀精攻去。长剑划处,好似漫天洒下一层霜色,淋漓细雨凝结成细小冰霰,蓬蓬扎人的脸。 刀精漠然一笑,就势接了一刀,脚下微挫,借着她飞劈之势,天外陨石般盘旋飞落。 赤飞霜见赤尊信并未受伤,注意力便放在楚煌和刀精的争斗之上。这时见刀精挟鼎飞下,落坠之地几乎便在赤尊信头顶,不由惊呼失声。 赤尊信见青鼎当头罩下,心中大骇。摩天刃被血郁独金爪拿住,回夺不出,双翼猛张,掠身斜飞。 “釜底游魂,终是我掌中之物。”刀精驭使青鼎,轰然一声砸落地上,气漩激荡,将近旁兵卒震得凫雁般四散飞去。赤尊信勉强躲开,也是一阵气血翻涌。 刀精黑眼珠一转,双手隔空虚抓,冷喝道:“千幻手。” 施为之下,长草地衣卟卟被撕扯起来,如同狂风卷肆,黄叶惊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些兵卒躲之不迭,甲衣立被抓得乱絮般飞舞,肌肤上现出血洞。 “青狐族神通‘千幻手’,此术不是早失传于韩浊浪之手了吗?”赤尊信双眼怒睁,刀精身兼三族神通,已让他见怪不怪了。摩天刃搅着金爪离地盘飞,双翼翕张免不得被千幻手劲气抓伤,痛入骨髓。 “让你见识见识荒芜神刀的威力。” 刀精见赤尊信尚不就死,大臂一横,臂上白光暴涨,一道弯月刀光盘旋而出,随手一指,刀光呼啸掠起,一晃如新月,长可数丈。 赤尊信方自极力躲避千幻手抓印,见新月刀光合身劈下,双翼急收,当空滴溜溜几个猛旋,尽力闪避。新月刀光看似柔和、清冷,薄纸一般贴着赤尊信削过,黯了一黯,便消失无踪。 赤尊信蹲伏在地,呼呼喘气,正在暗呼侥幸。急觉背上一痛,一边赤翼便如冰块般脆响一声,断裂下来。 “啊?――啊……”赤尊信一愕,猛然厉叫一声,额头大汗涔涔下落。 缠在摩天刃的金爪悄然脱开,倏声中,小鱼般疾跳而起,将他脖颈抓得稀烂。 “父亲――”赤飞霜顾不得千幻手的威胁,急步抢上扶住赤尊信摇摇欲摇的身体。 “呃――血影魔……”赤尊信怒目圆睁,将金爪猛得拔出,带起一片血肉,脖颈上鲜血汩汩,一片狼藉。他将金爪死死抓在手中,骨节绷起的大手上血肉模糊,嘴唇翕张,已是说不出话来。 赤飞霜心头一酸,想起父亲英雄一世,却落得这步田地,泪珠止不住簌簌掉落。 “飞霜……”赤尊信嘴唇喃动。 赤飞霜应了一声,连忙抹抹泪水,附耳过去。 “要……要带好……族……族人。”赤尊信将摩天刃塞到赤飞霜手中,强撑着说完,大臂一振,蓦然一声闷哼。 赤飞霜正要安慰父亲几句,顺着他手臂一看,不由柳眉一竖。却见赤尊信紧握的金爪不断**,奈何他这口气抓得甚紧,金爪在他掌中尽力翻转,将他的手掌划的血肉尽起,一时却挣之不开。 “血影魔……”赤飞霜怒愤填膺,翻转摩天刃崩的朝银链上劈了一下,那银链刚韧异常,竟尔纤毫不坏。 血郁独冷哼道:“这……就是你们父女背叛我的下场。赤飞霜,我劝你省把力尽,我的‘金背驮龙爪’乃千年寒铁石所铸,你一把区区灵刃,岂能坏它?”说着一勾银链,又要将金爪拽回。 “世间万物,皆有生克,我便不信此爪敢大言称尊。”秦筝清叱一声,洗月剑清寒迫人,铮的一声,将银链削为两断。 血郁独愕然半晌,怒喝道:“秦筝,你斗胆坏吾宝物。” 秦筝轻哼道:“彘狗之辈,早晚要你血溅三尺。” “父亲――”赤飞霜见秦筝削断银链,微松口气,回头却见赤尊信神情不变,已是断了气息,顿时一种茫然之感涌上心头,失声大恸。 …… …… 楚煌猛然被火舌衔住,心知触动了什么玄机。他有心要探看究竟,当下闭了灵窍,只以定魂砂护住真身,放出神识查看,由得那火舌一路拉拽,也不十分抗拒。 烈火中温度极高,元力却甚是精纯。楚煌知那‘六道归元鼎’中燃得是地心不灭之火,至浓至烈,经历亿万年沉淀,早凝成一种血琥珀,元力浩大。 当年,归元鼎凿成,夏武王大会群臣,遍询无数英俊睿智之士,绞尽脑汁也难以引燃此火。 夏武无奈问计于大巫,大巫曰:火乃地之宝,血乃人之宝。要引燃血琥珀,需得人间智慧通达之士以精血喂之,凡世间之有情众生莫不沉溺于六道轮回,惟有智慧通达者方能高蹈出世,成就真人。也惟此真人之气血,才能与地火交感,化身大道。 夏武问群臣:当今之世谁是大智慧之真人? 群臣皆曰:王弟仲康。 夏武唏吁道:“生为真人,死为神灵。为大夏万世永宁,朕何惜一弟?” 仲康道:“愿大夏昭昭如日月,臣死不恨也。” 吉日,夏武王列鼎真武大殿之上,素衣白冠,为仲康践行。满朝文武俱服白衣,冠带似雪。大巫亲为前导。仲康作歌曰:风萧萧兮江水寒,王子一去兮不复返。 歌毕,跃鼎而逝,归元鼎红光笼罩,火焰三丈气冲云霄,三日不息。百官皆叹惋。,! 第125章 镇殿四将 归元鼎中不灭之火乃是地心血琥珀喂以真人气血所化,比之地底岩浆犹要火炙三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楚煌穿行鼎炉之中,只觉着炎气愈来愈盛,虽是定魂砂护着真身,犹有化作飞灰之感。 正巡逡间,忽然一道热风劈头裹来。楚煌微吃一惊,连忙飞身躲避。后背上也不知碰着何物,一阵白光攒射,顿时陷入一个所在。 楚煌定了定神,张目细看。落身之处颇为窈暗,似海而无水,似天而无云,四望中一片渺茫,触手皆是虚迷。此间,温度骤然下降,比之归元鼎的炙可流金,便如落入冰窟之中。 虚空中卟卟喷出几道火舌,楚煌挥袖躲避。数十步外不知何时现出一个白色光罩,光华如月,里面隐约有个人影。 楚煌心中一奇,细察此处似与深海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当下捏个分水诀,身躯一摆,向着光罩游了过去。数十步之距,顷刻便到,楚煌看那光罩之中,果是盘坐着一个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那人穿一身黑缎龙袍,头戴压云冠。面如冠玉,须髯修整。浑身白光盘绕,凛然有威重之意。 楚煌正暗自惊疑,不妨那人猛然张开双目,墨珠般的眼睛神光熠熠,望着楚煌连连点头,“好,好。” “你是那荒芜刀精?”楚煌听他开口说话,不由吃了一惊。此人与刀精虽然音色有异,语声中的顿挫、威压味道却一般无二。 那人一愕,随即满意笑道:“好一个聪明子。” 楚煌冷哼一声,既然所料不差,便没有必要虚应客气。 …… …… “呔,你是何方贼子,竟敢擅闯刀府禁地?”一声大喝突兀响起,四道火舌乍破,不远处现出四个形貌各异的大汉,俱是金盔护甲,威风凛凛。 楚煌闻声看去,左首两人身量仿佛,猥髯蓬蓬,相貌倒有七八分相似,想来是兄弟无异。右首两人一个赤翼翕张如旗,一个四肢修长,面目韶秀,颇有狐意。四人各持斧铖钩叉四般兵刃,神色沉凝,让人侧目。 楚煌心中一动,长笑道:“四位想必便是碏山三族前辈,白典、白贯,赤越,韩浊浪了吧。” “你如何知道?”赤翼汉子似是率直一些,讶然动问。 “哈哈……”楚煌冷笑道:“四位叼天之惠,做了三族之主,却不思报本,反招引邪祟,残害三族无数性命,狼心狗肺至此,尚不伏首认罪,欺天下万民尽聋瞽耶?” “一派胡言。”赤越勃然大怒,摇着虎头双钩抢上,“我赤越一心为族,谁不称赞。岂容你无知小贼信口雌黄。”说着双钩灿雪向楚煌颈上挂去。 楚煌见赤越一激即怒,心中有了计较,不忧反喜,抬手打出一道火练,将银钩缠住,轻笑道:“赤越你好会强辩,以为除我一人便能杀人灭口了吗?那无忧谷中无数尸首有目共睹,你富贵欺心,还不自羞,自有那些冤魂怨鬼来找你说话。” “你……嗨……”赤越面皮涨红,银钩一带,左手钩又向楚煌顶门刨来。 楚煌掌附金砂,砰得一声,将银钩打开。 赤越见数击不中,大喝一声,张翼掠开,双钩虚划,聚起无数赤红灵气,“钩月真劲。”银钩一分,赤光翻转,幻成千百道镰刀般的钩刃朝楚煌割来,大有千刀万剐之势。 楚煌知道赤鹤族的赤翼真劲有些门道,赤飞霜便以‘红霞刀气’割破他的定魂砂铸甲,赤越修为应不在赤飞霜之下,自然不敢大意。 “北溟接引术。”楚煌护定真身,手掌一张,好似鲸吞,呼出一道莫大吸力,银月钩影如乘风势,瞬间将他卷裹其中,纷纷攻击全身灵窍。 北溟接引术善能吸人精元,化人灵力。但施术要**不出左右腕脉,头顶会元,小腹气海,足下涌泉几处。楚煌蝶幻之身小成,全身灵窍便进入甲卫戍守之境,可攻可守,三万六千灵窍俱可化人灵力,修行之速更是事半功倍。 银月钩影操刀脔割他浑身灵窍,看似长驱直入,事实上却是虎入狼群,顷刻间便成了瓮中之鳖。楚煌暗驭‘离魂术’,将银月真劲尽行吸纳。 “赤将军,你还有什么恶毒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我看你对同胞族人尚且虎食狼呲,与我这等远近无亲之人,自然更无需手下留情。” “你……你这是信口诬蔑。”赤越见楚煌破了钩月真劲,气得暴跳如雷,一时却无法可施。 “赤将军,且慢动手。”韩浊浪手持‘三股烈焰叉’飞身掠至,一脸持重的打量楚煌片刻,拱手道:“这位小道友不知是何门何派,缘何到此?你方才说我四人残害族人,请问可有真凭实据?” “要证据不难。”楚煌淡淡一笑,指着龙袍人问道:“韩将军,我想请问他是何人?” 韩浊浪一愕,摇头道:“这位大人身份太过显赫,小道友还是莫要打听,以免招来不测之祸。” 楚煌见他迟疑不说,也不深怪,转口笑道:“我听四位方才称此地作刀府,我们此刻莫非便在荒芜魔刀之中?” 韩浊浪沉吟着点点头。赤越焦躁道:“韩老弟,咱们何必跟一个狂口小儿浪费唇舌,便是他信口诬蔑这一条,今日便休想善罢干休。” 楚煌冷淡一笑,忽道:“四位原是天齐皇朝镇殿将军,那人……该不会是天齐帝吧?” “你……”赤越闻言一愕,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韩浊浪沉着脸道:“小道友为何不听韩某良言相劝,天子之怒,流血漂橹。知道越多,于你没有丝毫好处。” 楚煌叹道:“四位昔日解甲归田,引着数万族人遁迹荒山,五百年过去,四位依然毫发无伤,不知当日的三族精锐,都还见在否?” 猥髯大汉皱眉说道:“当日我三族被四皇子所部‘卸甲’追杀,万里流血,苦不堪言。天幸命不该绝,陛下借我四人之力布下‘天罗地网鸿蒙初临阵’,此阵夺天地造化,幻阵重重,入此阵者无知无识,形如假死。我四人方能苟延残喘至今。近日,天命消长,荒芜神刀似欲出世,我等正欲求计于陛下,不知道友所为何来,那荒芜神刀虽有威霸之气,若落入凡子之手,只有不详之患。我劝你及早抽身,也莫要再危言耸听,故作惊人语。” “你是白典还是白贯?”楚煌问。 “哈哈,某家才是白贯。”猥髯汉子尚未开言,他身旁还要壮硕一些的汉子便大笑接口,指着猥髯汉子道:“此乃家兄白典。说到斩将冲阵,我白贯决不让人,但若论起谋略识见,家兄胜我十倍。” 楚煌朗声一笑,颇有不屑之意,“白贯兄何必太谦,我看你兄长也不过是井蛙之鸣罢了,岂敢当十倍之说?” 白贯闻言一怒,双眉蹙起就欲发作。白典一拱手道:“智谋要略本非白某所长,不劳道友深责。方才所言,自谓尚不失中肯,盼道友斟酌之。”,! 第126章 人事枯荣,主之在天 “白典……”楚煌长叹道:“五百年前,天狼原十族尚是茹毛饮血,与禽兽比伍,夜郎自是,蛮霸自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白典将军却能力排众议,引领三族共辅天齐帝立雍代夏,争逐南北。三族得以衣食饱暖,在乱世中大放异彩。当此之时,典将军也不愧远见卓识之名。” 四人听他说到五百年前从龙之功,面上都有傲然之色。白贯脸色一缓,轻哼道:“天狼原十族俱是上古灵泽,各有一般能耐。所惜者其他几族向来只知以爪牙争胜,我大兄一番识见始终得不到几族认同。只有我赤、青、白三族携从龙之功,拜将封侯,皆有封地,处境与往日苦寒不可同日而语。……小道友能看出个中高明,也算是聪明睿智之人了。” 楚煌淡然一笑,转口道:“白典将军当年之举固然是识见超拔,其它几族不愿相随,也未必不是守成之计。我知四位所谋甚大,只恐人心机诈,狂海之中难以御惊舟,任你奇伟之才,也难免事与愿违。” “此语何说?”白典一抬眼皮,声色不动。 楚煌就地虚行几步,转口喝道:“我请诸位试看一宝。”手掌一探,胸前紫芒闪动,将紫芯梧桐抓在手中。拂袖一指,梧桐跃到半空,光芒闪烁,盘旋之中,现出六种异色光练。 四人统帅三族,争南逐北,修为不浅,阅历亦夥,自然看出紫芯梧桐是件不凡之物,不由挪步上前,仰起头觑看。 白典沉吟道:“小道友此宝诡奇变幻,好似上古元力之宝,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道友年轻气傲,还须善自深藏,所示非人,恐罹不测之祸。” 楚煌眉尖轻挑,向白典合度一礼,“多谢典将军箴言。”白典神情微讶,连忙揖还。 “不瞒将军,楚煌此举岂是为奇宝眩人哉?诸位请看,此宝周身之六色光练,唤作六识神光,各有奇异法门。黑光通幽,可知过去。白光通显,可明未来。四位虽是一世雄杰,蜗居此处五百年有期,只怕早已忘记世间有沧海桑田之变了吧。” 楚煌侃侃而言,反手一指,凤炎真劲打到梧桐黑光之中,光芒一幻,梧桐之形渐渐隐没,现出一片数尺方阔的紫色光幕。 光幕中夜色连天,小雨淅淋。接着是雷霆大作,一个人骨霍然站立,在死寂莽草间施展起一路刀法。 赤越‘哎哟’一声,指着光幕一脸惊异,“这不是王朕那老家伙吗?” 白典、韩浊浪相顾动容。只见光幕中王朕长刀霍霍,隐然有开天辟地之势,所部雍卒如梦方醒,纷纷振戈而起。再后来,便是柳惟一、余奢撕破天罗地网,飞身叱咤,三人簇拥一处计议不定。 白贯嘿然道:“敢情这三个老家伙终究破阵而出了,这下倒好,我老贯五百年不动刀兵,‘削岳大斧’早就饥渴难耐了。” 白典双眉耸峙,轻哼道:“二弟噤声。” 光幕中图景再变,天风海雨,雷电交加。天崩地坼之中,地宫掀开,三族武士拜伏于地,归元鼎出,刀精现世。施为之下,大破诸天星宿阵,游红丝所系,三族武士精血尽被鲸吞,骨朽神毁,纷纷栽倒,倏时化作飞灰。 四人呆愣半晌,白典猛然双目尽赤,仰天怒叫,喷出一口浓血。 “不……” “大兄――”白贯慌忙拦身抱住,一脸愤然。 “陛下,”赤越怒哼一声,强压着火气问那龙袍人,“小臣敢问那图中所示,可是真的?” 龙袍人冷淡一笑,“真如何,不真又如何?君要臣死,臣安敢不死。赤越,你要谨守臣下的本分。” “你……哼――”赤越黑脸沉沉,作声不得。 “敢问陛下,我三族武士有何过错?遽尔招此魂飞魄散之厄?”韩浊浪追问道。 “三族武士乃是为朕尽忠。待朕再掌乾坤,从优抚恤便了。”龙袍人拊掌身前,面容有如古井不波。 “嘿,”白典推开白贯,挺直身体,怒声道:“优抚?我三族随陛下出生入死,埋迹荒山。愿守臣节,不敢有怨言。若是两军厮杀,刀枪无眼,三族疲弱,即便尸积如山,我白典犹惧不能尽忠。可今日……今日势非万险,情非迫促,三族无错,陛下何以夷灭我族?……咳……”他说着气怒攻心,又是一阵急咳,双目腥红,却死死盯着龙袍人,煞也不煞。 龙袍人沉默半晌,缓缓道:“不论是兵战之险,还是庙堂之上,为臣者,精忠死难,谁敢多言。赤、青、白三族随朕多年,朕素知尔等勇武。镇殿四将乃朕左膀右臂,肱股庭柱,君臣相知,从不相负。当年,朕无奈以死避祸,尔等护卫朕一缕精魂,干戈万里,九死无恨。真大雍之矫矫劲旅,朕心甚慰。 ……白卿,当年‘卸甲’逼迫,群贼窥伺,朕守着一缕精魂藏在这荒芜刀内,实已是强弩之末。要布那‘天罗地网鸿蒙初临阵’惑敌之心,斩除爪牙,岂是易为?所幸三族武士人有奋死之心,矢志化气,便有天地伟力,实是人间至大刚直之气,江海难没,干谒云霄。朕不得已借三族武士之精血,布阵驱敌,阵成之时,众武士便与大阵气血相连,阵在人在,阵毁人亡。人事枯荣,主之在天,岂是朕私心所愿?” 四人听龙袍人一番言语,都有唏嘘之意,赤越抱头蹲在一旁,唉声叹气,一脸晦色。 楚煌收了紫芯梧桐之法,却是暗自惊诧,以天齐帝之能,世间又有何人何事,竟要他放弃大好江山,帝尊之位,假死避祸? 白典缓步上前,朝龙袍人谨行一礼,平静说道:“白典自幼修行,粗通经史。岂不知天地有不仁之心,伴君有虎食之忧。上古四灵争雄,龙凤制霸,终归于人治。我十族先祖多是流徙之人,不服约束。粗通一技,不附于妖,不列于兽。虽自视为上古灵泽,王化多以为裁汰之民也。” 龙袍人点头道:“中土君王尊华夏而贱夷狄,呼天狼原十族为兽人,肆意践踏,不知蛮夷中也多有豪杰藏伏。王侯将相,岂有种乎?” “将相无种。”白典喃喃一句,眼睛中现出缅怀之色,慨然道:“五百年前初遇陛下,陛下尚为草莽之雄,高谈阔语却能发聋振聩,白典自愧不如,欣然悦服。” “白卿语谦了。”龙袍人抚须一笑,“白卿实有宰相之才,奈何中土华夷之分根深蒂固,舆图草创,朕虽执掌乾坤,军国大计却多有掣肘。……朕要你做这镇殿大将,一来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朕要事事倚重。二来,虽无宰佐之名,却能常备顾问,为朕分忧。惜乎?未能尽卿之才,朕心良愧。”,! 第127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白典何能?安敢以举族荣辱邀我个人之名爵?” 白典摇头苦笑,神色中大有惨淡之意,“运筹策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如花鹿族的公西羽,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我不如金牛族的斗昂。当日陛下征兵,公、斗二人俱托辞不出,我何人哉而敢引三族万姓蹈此必死之途?” 龙袍人颔首笑道:“当年,公西羽、斗昂和白卿三人冰原齐名,人称三杰。可惜这二人俱不能为我所用,朕一直引为生平憾事。尚幸天赐白卿这等允文允武之士辅佐于朕,兴雍伐夏何等艰难,好在你我君臣同心,九死之途终被咱们走出一条活路,成此千秋不朽功业。公、斗二人虽有奇才,奈何识见不明,终免不了老死荒野,与草木同朽。” 白典双眉紧锁,长叹一声道:“当年,我和公西羽私交极好,几乎无话不谈。我三人虽合称三杰,白典却深知,公西羽有帝师之才,陛下要成就大业,非得此人辅佐不可。三族离行之时,我曾夜行千里,找公西羽晤谈,希望可以劝说他出山相助。” “哦?”龙袍人淡笑道:“白卿真乃有心之人,可叹当时一晤,公西羽还是没有答应助朕。” “天狼冰原山寒路险,十族生存艰难,为争夺山脉水源,数千年内斗不休,有识之士谁不痛惜。当日,我在一座寒窟中寻到公西羽,他正在搓皮草御冬。十族之中,龙、虎、熊、狼四族势强,向来气焰极盛。我赤、青、白三族互有同盟,金牛族有刚拗之性,尚能立足。花鹿族素性温驯,又有清高之意,因此时常遭受抢掠。处境尚不如到处流窜的灰鼠族。” 白典言辞唏嘘,缓缓接道:“我看公西羽面有肌寒,料知深冬又是难过,便以花鹿族窘境相试,他那人绝顶聪明,哪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见他慨然取出沉酒花果御冬之物,殷勤招待,只说践行,绝口不谈出山之事,心里顿时便凉了一半。” “看看夜深,我借着酒意,直言相问。他推说花鹿族不习征伐,他无权柄,不能节制全族行止。我心知这话有些不尽不实,公西羽虽非族中权贵,也决不是高蹈出世之人。此人精通百艺,风采灼人。族长长老对他的意见向来极为重视。他若答允匡助,花鹿族便等若允了一半。” “时间打紧,不容我细细申辩。心中计较,便撇开花鹿族不谈,只邀请他本人出山。公西羽微笑不语,直管劝酒,我以为他也早存此意,只是族长未允,才不好贸然应口。这会儿我倒信了他族人不许之说。申言要和他一道说服族中权要,扶保陛下大业。” “唉,我看他并未明言拒绝,只当他碍于颜面,不轻许然诺。心想,由我二人联袂劝说,花鹿族长**依允。胸怀即畅,不免多饮了两杯,朦胧着醉眼便睡了过去。” 白贯粗着嗓子道:“大兄虽不善豪饮,料那公西羽几杯薄酒焉能醉得倒你?” 白典笑了笑,不以为意,“第二日醒来,我却发觉宿在军帐之中。方知夜间所议全是自己一厢情愿,公西羽当时并没有开口允承,反借我酒醉,不惊片草的将我送了回来,这时再去寻他,恐怕已是人去楼空。” “允便允,不允便不允。大兄性情豪迈,还能强拗他不成。公西羽鬼心眼太多,不是直爽汉子。”白贯急吼吼地道。 韩浊浪沉吟道:“白兄和公西羽相交莫逆,他有什么话不能与你当面叙谈,费此周张,让人难解。” “我也深知人各有志,强求不得。”白典脸上露出一丝怪异之色,苦笑道:“当日醒来,枕畔却留有公西羽一封短信,其中略叙衷曲,只是我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回想,那晚他若直言不允,我势必难以释怀。若让他道明其中原委,以我当时情性,也必难以信服。送醉留书,实是上上之策。知我者,公西羽也。” 韩浊浪眼目一亮,喟然道:“那短信之中,想必是讲明了个中因由。” “不错,”白典浓眉一挑,缓步向龙袍人走去,“公西羽书中有言,陛下长颈鸟喙,刻薄隐忍,可与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欲因之而功业留名,可矣;欲为三族寻托身之计,拙矣。” “哈哈……”龙袍人长声大笑,须眉抖颤。行云般飘然站起,抿嘴哼道:“想不到公西羽也会作此术士之语。” “良臣为国,臣虽万死不敢有怨言。陛下以国士待我,白典必殒身以报,九死不悔。”白典向龙袍人恭谨一揖,心中翻覆,渐有愤然之意:“可我三族何辜?他们――可都是陛下的忠勇之士啊!辗转万里,歃血相随,就换来这么个灰飞烟灭的结局?殷相如,你何其残狠。” 白典厉喝一声,手上精芒暴闪,现出一柄光华流溢的‘开山钺’,顶天立地,气势夺人。 白贯也从虚空中一抓,拉出一柄削岳大斧,大喝道:“大兄说得对,谁希罕你的狗屁官爵,你残害我三族无数武士,陷我兄弟于不义,老子今天要取你狗头一颗,血祭亡魂。” “你们要反?”龙袍人冷然一问,神情漠然。 “对,昏君无道,反他娘的。”白贯振斧叫道。 “哈哈……,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白典惨然长笑,形如颠狂。盯着龙袍人冷哼一声,转过身打量白贯三个一眼,喟叹道:“悔不听公西羽之言,致有今日之祸。白典辜负三族之义,英杰之名,万死莫赎啊。……今日之厄,我先死已告先祖,三君努力,别图三族之振兴。” “不可――白兄――”韩浊浪惊觉白典有自裁之意,慌忙飞身阻止。白典哈哈一笑,脚下一滑,就势将铜钺抱进怀中,随即闷哼一声,站立不动。 “大兄……”白贯唬了一惊,急忙抢上扶持,只见白典眼带泪光,钺头深陷腹中,鲜血殷殷,已将铠甲泅透。 “昏君,还我大兄命来。”白贯持斧厉吼。 …… …… “血影魔,还我父亲命来。” 赤飞霜轻轻将赤尊信放置地上,黛眉凝起,握着摩天刃一指血郁独,目有怒焰。 “哈哈……,我血郁独杀人无算,人人都要我血债血偿,却要还谁得命好?”血郁独驭使铁球在地上一掂,倏得飞起半空,砸到赤飞霜身前,冷哼道:“本王今日志在荒芜神刀,赤尊信临阵叛逃,本王杀之以儆效尤,乃是军法所在。赤飞霜,本王念你是我议定嫔妃,若能幡然悔悟,还可特赦你无罪。这赤鹤族也还是你自家天下,否则,莫怪本王不留情面,拔擢他人,你难逃众叛亲离之祸。” “凭你一山野莽夫,还妄想染指赤鹤族,简直是痴人说梦。”赤飞霜俏脸凝霜,怒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还不引颈受戮。”,! 第128章 刀锋寂寞 “飞霜,失于救援之事,青狐王解释的入情入理,奈何赤鹤王性情偏执,执意要背弃同盟。血影大王刚猛挚烈,又被赤鹤王言语所激,势不能温声抚慰,自堕君威,其意也不过是想略施惩戒而已。若非荒芜刀精从中作梗,以赤鹤王的修为,大王如何能失手杀他。” 火弩叹息着走上前来,娓娓道:“大王许你赤鹤王之位,便是弥补过失之意,你怎好不分青红皂白,一意向大王寻仇,反倒让荒芜刀精这等罪魁祸首虎视一隅。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赤鹤王泉下何安?” “火弩,我以前只道你沉静多智,想不到啊,鼓惑之能也不让五黜宗的纵横一派。”赤飞霜板起俏脸,冷哼道:“你当我赤飞霜是痴愚之徒,任人拨弄的吗?刀精自然和我父之死难脱干系,他血影魔更是难辞其咎。” 她侧转摩天刃,正要施展灵力。肩上一紧,却是秦筝附耳上前,低声道:“赤小姐,情势不明,不宜树敌太多,小姐难道没有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赤飞霜黛眉凝起,暗自一叹。她这会儿双翼着伤,要想独力除去血影魔和刀精,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筝又道:“赤鹤王死前孜孜不忘遘难族众,赤小姐怎能图一时之快,继死于虎狼之口。你是聪明女子,孰轻孰重,本不须我来多言。” 赤飞霜握紧兵刃,黯然不语。 …… …… 刀精发出一阵桀桀怪笑,阴测测地道:“某家纵横一世,只有我杀人,谁又杀得了我?荒芜刀五百年未曾饮血,锋刃寂寞。难得今日群雄聚会,能得神刀引颈一快,也不枉你们修行一场。哈哈……” “妖物休得猖狂,五百年恩怨正要和你做一个了断。”王朕横持‘刮面金刀’,戟指刀精厉喝一声,抓起肩头黑缎披风刺拉撕去。 劲风烈烈,夜色茫茫。披风好似一面大旗飘入长草之中,王朕大步急奔,赶至鼎前十步,大喝一声,挥刀掠到鼎上。挽个刀花,向刀精肩膊横截。 刀精五指一抓,臂上白光暴涨,幻成一把弯刀模样,硬挡一记。两人刀来刃往,各不相让,金铁交撞之中,眨眼交换十数合。王朕怒目圆瞪,须髯飞扬,‘刮面金刀’劈截如狂风/暴雨,光影霍霍,好似猛虎扑剪。双足在鼎沿上倏起倏落,进退之间皆有章法。 刀精身躯长大,刀式简约,每于间不容发之中后发先制,刀刀直取王朕破绽,将他逼得绕鼎而走,鼎中烈焰熊熊,随着他刀气牵引喷出噬人,拦戳之间似还游刃有余。 王朕大声叱喝,刀亦骁猛,激战数十合却没占到半点便宜。 “王令主,俺来助你。”余奢在一旁看王朕久战刀精不下,拽起两只‘金蟾铜锤’两个急跃,双腿一并,挺胸撅臀,小腹猛然一鼓,喉中呱的响起一声清朗蛙鸣,粗壮的身体顿如利箭一般蹦到归元鼎上,双锤对轰,炮打刀精太阳双**。 “天罗地网。”刀精百忙中瞟见铜锤打来,回手一弹,一团明光蹦跳而起,哗的张出一面金色光网,耀人眼目。余奢双眼微眯,大口一张,一条腥红长舌蓦地射出,将光网卷口吞没。铜锤急抡如敲鼓一般,没头没脑砸了过去。 刀精冷哼一声,臂刀疾劈几下,刀气掠空,将王朕逼得道息一乱。回臂一挫,猛然攒进余奢双锤之间,灵力翻涌,翻刀怒劈。余奢唬得一跳,迭锤急格,灵力压迫下心头一蒙,砰得坐倒鼎沿之上,愕了一愕,猛见臂刀削来,‘哎哟’一声连滚带爬跳开,仓惶间差点被削去半只鼻子。 “铁锁拦江。”王朕见余奢狼狈逃开,脚下一错,闪过余奢飘身挡住,横刀猛截将臂刀胶住。 “王令主,余将军,柳惟一来也。” 柳惟一见刀精臂刀精猛,按捺不住,蛟鞭一抖幻作碗口粗细,数丈长短,一式‘巨蟒摇尾’蛟鞭扭得几扭,砰声甩到地上。灵力狂涌处莽草怒分,土地龟裂,断纹迅速蜿蜒开去,没入青鼎之下。 轰隆! 土地坼裂,归元鼎顿如怒海惊舟,摇晃不定。柳惟一大喝一声,踏着裂痕奔来,宛如骑龙。身体尚在半空,手中银皮蛟鞭倏的射出在刀精颈上缠了几缠,搭手拉拽。他这蛟鞭虽非真蛟所铸,却也是千年灵蛇皮炼制。那蛇皮一身烈毒,过草尽皆枯死。削以为鞭,缠人头颅无不应手而起。 柳惟一先以‘坼地式’乱敌心神,涨己声势,再以‘骑龙式’叱咤而来,继以‘缚鹤式’一击斩首,整个过程一以贯之,有如兔起鹘落。刀精与王、余二人一合未尽,脖颈便被蛟鞭所缚,一股撕扯之力透颈而来。刀精闷哼一声,耳下银环一动,响起一声极细的‘叮’声,脱耳飞去。 柳惟一正奋力拉拽,猛觉眼中白光一晃,未及细想,脑颅嗡得一声,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咬牙怒叫。 “柳兄……”王朕一愕,便见柳惟一额上嵌着一枚银环,艳红的鲜血流了满脸,触目惊心。 “柳令主――”余奢仰天哈叫,使出‘天蟾噬灭术’,喷出一道黑色毒网,缠人即粘死,将刀精缠住。相传天蟾唾液含有剧毒,天蟾食物,先呼出毒液麻痹敌手,使其即失抵抗,又难潜逃,故可一举毙之。余奢此术便是观天蟾噬敌而得,杀敌如宰羊。 “柳兄……,你怎么样?”王朕飞身扶住一脸鲜血的柳惟一,两人共事多年,一勇一谋,甚为投契,今见老友恹恹,心头大感凄然。 “呃……”柳惟一哑着喉咙闷声长叫,双手紧握蛟鞭犹不死心。 “哈哈……”刀精朗声长笑,“王朕、柳惟一、余奢,你三人神通我皆烂熟于心,不过旁门左道罢了,如何伤得了我。” 王朕怒道:“妖物,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翻转刮面金刀劈出一道刀芒,将刀精脑袋削下。 “哈哈……” 刀精头颅离腔而起,却不掉落,脖颈现出一团耀眼白光,似是藕断丝连。 “怎样?某家便任你们砍上千百万,又能奈我何?”刀情抿嘴冷笑,神情睥睨。 这一来,不但王朕三个面有疑虑,旁观众人莫不皱起眉头。场中诸人大多身怀绝技,放到修行界中也算独当一面的人物,刀剑之下也无不惜命。便是风野修习八爪魔功,练成血灵之体,修复能力极强,轻易也不敢许以刀剑。那排名四大血灵之末的血海还不是在秦筝洗月剑下送了性命。 风野愕然半晌,目中顿有艳羡之意,摇头赞叹:“天地生物,必有妖灵,万物灵长,则为精怪。这刀精乃荒芜神刀化身,我的血灵之体与之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了。三般神通加身,还能泰然自若,果是了得。” 一真道长闻言笑道:“风长老何必艳羡,你只消和血影大王多学几分本事,还怕成就不了这一般神通。” 风野嘿然不语,心头却转起心思。血影魔见了刀精,便如老鼠撞着猫一样畏首畏尾,跟着他亦步亦趋修练,想成就刀精这般修为,根本就是问道于盲。 “刀精,刀精,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荒芜刀精,不知老夫却是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金石般激越中却有几分喟叹之意,众人随声望见那开口之人,不由相顾愕然。,! 第129章 蝼蚁且偷生,汝何不惜死? 刀府之中。 “白贯,休要莽撞。” 韩浊浪急喝一声,伸手按住白贯的‘削岳大斧’,面目阴冷。 “怎么?你还要死心蹋地给昏君卖命不成?你敢背叛三族,先问问我手中大斧答不答应?”白贯目眦尽裂,挥动着大斧暴怒异常。 韩浊浪深吸口气,轻哼道:“典兄之意你还不明白吗?不有死者,无以酬先祖,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殷相如暴戾恣睢,背负我三族无数人命,我们三个若也力战身死了,将来谁向他讨还血债。” 白贯怒气稍平,握住韩浊浪手臂从斧柄上拿开,沉声道:“我和大兄生于同时,死不可不同命。报仇之事便交托给韩兄和赤兄了,我拖住老贼,你们快走。” 他说着大喝一声,使开‘闪婆步’,身形在虚空中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忽焉连闪,现身到光罩面前,旋个斧花,朝光罩下的龙袍人力劈。 “白贯,不可。”韩浊浪大惊叫道。 龙袍人睁开眼睛,淡然一笑,手掌一翻,一蓬白光打到光罩上面,光华流转。白贯大斧一触光罩便胶着不下,双臂灵力急运,却难伤光罩分毫。 “嗳,白贯不听我言,性命危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韩浊浪一拍大腿,快速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五百年前殷相如使了什么假死之法,但他一直禁足刀府之中,布那鸿蒙阵还要借我等之力,分明神魂有伤。我们只要逃离刀府,殷相如身受禁痼,势不能飞身追击。我们便有一线生机,白贯怎好主动招惹于他。” 赤越叹道:“韩兄,昏君心狠手辣,即便神魂大伤,也断然不会任由我们三人从容离开。三族遭劫,不能不知会后辈永记此仇。你谋略过人,又有决断,一人能当十万雄师。若我与白贯走脱,不过一勇之将,只有你,才能带领三族徐图振兴。韩兄快行,切莫迁延。” 赤越说罢一振双钩,张翼向龙袍人飞去。口中大喝道:“老贼,我代三族冤魂向你索命来了。” “赤越――”韩浊浪拦阻不及,心急如焚。 龙袍人见赤越鼓翼飞来,嘴角冷笑,手掌乍翻,光罩灵力长江大河般猛然暴发,顺着大斧向白贯身上攻去。 白贯愕了一愕,如受电击,发直冲顶,不由低声嘶吼。 赤越见白贯情状有异,眼中惊疑不定,翻转银钩挂向光罩,口中叫道:“赤越来也,老贼休得伤人。” 龙袍人目射/精芒,又是一道光团打出,光罩一幻拧成一团黑色光漩,无数阴厉爪影攒射而出,狂嚣狰狞。 “这是?”赤越猛吃一惊,双翼急遮时,爪影便如蜂群簇拥而上,将他没头没脑裹住。惊惧中,头顶一道闪电击下,赤越闷哼一声,浑身灵力似欲被闪电抽去。 “这是……这是白禺族的幽冥鬼爪?”赤越艰难说道。 “什么……赤越,我的灵力被老贼吸走了。”白贯惊觉光电拘着浑身灵力离体而去,死力摇拽大斧,却哪里挣脱的出。 龙袍人轻轻一笑,朝光罩上一指,“你也尝尝赤越的钩月真劲。”光罩上又是一幻,形成一个涡漩,千百钩刃激射而出,将白贯铠甲削得七零八落。 “你们呀,为朕尽忠了五百多年,如今朕方要再整河山。荣华富贵招手可至,你们却不能克终。行百里而半九十,殊可遗憾。朕替你们伤心呀。” 白贯咬牙道:“昏君,我白贯只恨先时瞎了这双狗眼,扶保你这等无情无义之徒。可怜我三族勇士,可惜我大兄英雄。我恨不能食你肉寝你皮,今日有死而矣,岂有他说?” “哈哈……”龙袍人朗声长笑,振衣而起,双手明光变幻,光罩灵力源源不断顺着赤、白二人兵刃攻去,雷电殛人,赤越、白贯身受禁锢,闷声痛呼。 “蝼蚁尚且偷生,你二人敢不惜死?” “住手――”韩浊浪长叹一声,奔到光罩跟前,面上神情变幻,咬牙不语。 “韩浊浪?”龙袍人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捻须笑道:“韩卿,镇殿四将中倒数你算个明白人,赤越、白贯公然造反,对朕刀兵相向,你怎么说?” 韩浊浪脸上青筋跳动,缓缓道:“你双手沾满三族鲜血,又岂会在乎多死几个?” 龙袍人一愕,点头道:“韩卿果然深知我心。” “千幻手。”韩浊浪暗自咬牙,身躯如登云梯,跃到光罩顶上,飞身下击。肉掌包缠着一股浓郁青气,徒手劈抓,光罩上砰砰直响,光华变幻,像是要撕扯而起。 龙袍人看也不看,一个光团打出,也如赤、白二人一样将韩浊浪禁锢在电网之中。 “你们既然急于求死,朕又岂能不成全?” “千幻手。”龙袍人反手在胸前一抓,头顶电光收束,韩浊浪顿时惨哼一声,灵力急速流失。 龙袍人淡淡一笑,转手向白贯一引。白贯怒吼一声,一种莫大吸力包裹全身,铠甲飞如乱絮,五脏直欲破体而出,卟卟声中,身体现出无数血洞,大睁着双目,慢慢软倒。 “白贯――”赤越看得目眦俱裂,双翼极力扑打,却是无计于事。 “别急,该你了。”龙袍人鼻中轻哼,向赤越缓手虚击。无数爪影乌鸦般缠裹而去,将他层层缚住,顷刻便脔割的遍体鳞伤。 “白兄――赤兄――,殷相如,你使得什么妖法?”韩浊浪大惊失色。 龙袍人轻声一叹,“罢了,罢了。你们守护朕五百年之久,也算劳苦功高。无奈呀,朕要开创的乃是万古不朽的事业,巧手偷天,原本就是孤行之旅。三族为朕牺牲甚大,朕非太上,安敢忘情?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岂是虚语?白卿虽是人杰,奈何却始终看不破宗族窠臼,不能为朕心腹,终至夭寿。你们今日好去,待朕做成千秋伟业,再以樽酒祭奠。” “哈哈……”韩浊浪呆愣半晌,突然放声大笑,惨然道:“好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敢情你一开始便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白典――白兄――你英才一世,只恨没有看透殷相如残暴冷血,屠夫之性,我三族蒙受――千古奇冤哪。”,! 第130章 识见不明,留目何用? 龙袍人笑道:“大丈夫死则死尔,这会儿反倒怨天尤人起来,不嫌太晚了吗?” “哈哈……昏君,我知你野心勃勃,修为通天。五百年前,一手缔造大雍王朝,罢黜五宗之学,独尊法术,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严刑峻法网治于民。六出王师,陆沉浮桑三岛,根除海寇。深入不毛,扫荡南荒。分封宗室屏藩于外,四镇诸侯把持国门,将万里江山打造的铁桶一般,真可谓声势滔天了吧。衣仪万邦,虎视天下,你为何不在长乐都中做你的雍天子,将至尊之位万世传承呀?” 韩浊浪放声大笑,话中满是讥嘲之意,空寂中听来更有种诡秘颠狂的意味。龙袍人闻言不快,冷着脸怒哼了一声。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君王无道,天必弃之。我韩浊浪虽然天眼未通,不能明彻将来,却敢断定你这般穷兵黩武,倒行逆施,必遭天谴。刀府幽居五百年,不是上天赐给你一线之机吗?可怜你尚不自悟,冥顽不灵,天必殛汝。哈哈……” “混账!”龙袍人沉着脸道:“自古成王败寇,虽九天十地莫不如是,短见之辈何须狂言饶舌。你敢以天惑我,我让你先受天罚。” 他冷哂一声,掌心向天,五指箕张,丝丝光华凝而不散,光罩中若有感应,数道闪电雷霆打下,将韩浊浪牢牢缠住,紫电如蟒,殛人欲死。 韩浊浪惨哼一声,筋骨欲锉,浑身如欲软瘫,脑袋也无精打采的低垂下来。 “怎样?朕的‘彼苍之罚’乃龙族真诀,昔日,祖龙恃此诀战败麒麟王,称雄天地,天帝也要让着几分。你当朕这五百年是光阴虚耗的吗?如今我加一指于你,便是灰飞烟灭之局。你这等米粒之珠也敢与我妄论天道?” 龙袍人手指微动,紫电立时毒蟒般缠紧他四肢关节,看来韩浊浪若有些许言语忤了他的心思,便要落个支零碎剐的结局。 韩浊浪摇了摇脑袋,冷冷一笑,嘎声道:“昏君,任你天大神通,难逃覆亡之祸。所谋至大,祸报必惨。” 龙袍人皱着眉头慢慢凝紧,嘴角笑意全无,面上凶光渐露。 韩浊浪盯了他一眼,惨笑道:“……白典,白贯,赤越,可惜我等戎马一生,干戈到死,报效的却是一头豺虎。识见不明,留这双眼珠何用。嘿――”他深吸口气,猛然抬指插进眼眶之中,将两颗眼珠子生生挖了出来。龙袍人不虞有此,浓眉微挑,竟尔来不及收紧紫电。 “韩将军……”楚煌脱口惊呼,一脸动容。他本意只想挑动干戈,让镇殿四将和龙袍人内讧生斗,好乘机脱困。却未料到龙袍人修为如此深湛,白典自裁,韩浊浪三个前赴后继,却伤不到此人半根毫毛,反而被他整治的死多活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今见韩浊浪如此勇烈,也是始料不及,一时心头震动。 韩浊浪仰起血肉模糊的眼眶,厉声狂笑,一脸的狰狞骇人,“昏君,我今虽盲,心却不瞎。留这双招子与你,且看你如何自取灭亡。” 他厉叫一声,抓着两颗眼珠向龙袍人奋力掷去,嘶声大笑不止。 那眼珠饱含他一腔义烈之气,砸到光罩之上,发出一声砰訇巨响,被灵力搅成血沫。 龙袍人面目阴沉,轻哼道:“你我君臣缘尽,待朕再整山河,自会给三族一个交待。” 他方要收紧紫电,结果了韩浊浪性命。光罩上猛然一震,光华变幻不定,渐渐下起了扬扬红雪,龙袍人愕然抬头,只见光罩中阴风呼啸,流魂悲怆,嘶唤之声让人泪下。他心头一讶,已明白必是三族武士精气未被炼尽,受韩浊浪血气一激,顿时苏醒过来,不由眉峰一蹙。 “三族儿男见朕之面如何还不知避退,尔等尽忠而死,朕日后自有金樽御酒告慰三族。” “昏君,你残暴不仁还想有日后。”红雪之中幻了一幻,现出一个金甲力士,手持削岳大斧,却是白禺之魂。 “殷相如,还我命来。”虎头双钩划破红雪,赤越怒张双翼,也幻了阴魂出来,双目沉凝,如欲喷火。 龙袍人眼皮略抬,招手将包缠白禺、赤越肉身的光网收了起来,丝网拉撕,肉身尽成光屑。 “白卿精气不灭,何不出来相见?” 白贯、赤越闻言一愕,两相觑看,眼中露出一丝喜意。光罩中红雪飞扬,有泼天之势。过了片刻,一个淡漠的声音轻叹着传出:“殷先生,你我已是两世之人,前尘已断,相见无益。韩浊浪乃三族血勇之士,我奉劝先生留他一命,你不行斩尽杀绝之恶,三族血魂不灭,还有你一线之机。先生贯通天人之道,自然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而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先生所谋者大,对错与否,我不敢置评。只有一事我素所深信,多造杀孽,非天下福。” 龙袍人沉思着一笑,“白卿博雅允和,真是君王良佐。可惜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曲终人去,朕终须驽马自驾。白卿所请,朕自当遵从,以示敬重。我不伤韩浊浪性命便是。白卿今日虽不肯见我,料想十载之中,你我终须一会。” “先生好自为之。” 那声音淡淡说了一句。阴风吹来,红雪团散。白贯、赤越的光影微微一黯,被雪花卷没。不一刻,雪停。连着龙袍人的护体光罩也消失无踪。 紫电消失,韩浊浪四肢乏力,从高空中摔将下来,不由闷哼一声。 “韩将军……”楚煌连忙捏个分水诀飘了过去,将韩浊浪身体翻起,只见他面上血迹斑斑,十分可怖,已是昏死过去。 “朕说了不杀他,他便死不了。”龙袍人淡淡说了一句,冲着韩浊浪一指,一团明光云气般缓缓散开将他身体罩定。过了片刻,明光洇进他身体之中,韩浊浪闷哼一声,似是苏醒过来。 楚煌知道修行之道千变万化,高明的疗伤法术也所在多有。见这片刻功夫,韩浊浪眼眶已经结痂,也不深怪。 “白典――白兄――”韩浊浪摇摇脑袋,试探着叫了一句。 “韩将军,你伤势怎样?”楚煌问。 “哦,小道友,方才我似乎听到白典兄说话,嗳,看来我多半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里去,见了白典鬼魂了吧。” 楚煌见他神气颓丧,便将眼珠血气冲撞三族死士精魂,从而使白典三人阴魂乍现的缘故说了一遍。 韩浊浪呆愣半晌,忿然道:“白典糊涂呀,他救我这将死之人作甚,为何不纠集三族阴魂剐了老贼?” 楚煌尚未接口。龙袍人冷哼道:“白典若像你这般不知进退,三族阴魂灰飞烟灭多时矣。” “老贼?老贼你……给我住口。”韩浊浪撑着‘三股烈焰叉’站立起来,怒道:“我要与你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第131章 丑郡马 龙袍人冷笑道:“你自寻死,又何须假朕之手?” “你……” “韩将军。。”楚煌见韩浊浪气绪激奋,急喝一声道:“今日奉祭喋血,三将陨首,赤、青、白三族武士惨死无算,赤诚之血流得不算少了吧?将军以为,鼓一己之豪勇,慷慨赴死为难,还是卑飞敛翼,徐图振兴者难?” “嗳!”韩浊浪被问得心潮起伏,紧握着‘三股烈焰叉’,面上肌肉**,终于长声一叹。 “将军既以为求死易、振兴难,舍难行易,不是英雄所为。将军乃智勇之士,白典三将临终俱托大事于你,今不思脱身为计,东山再起,反效刺客技穷,一死而殁。若至泉下逢着三将询问,将军何语答之?” “道友不必再言,浊浪惭愧,不敢轻生言死。”韩浊浪手握银叉躬行一礼,以示受教。 龙袍人冷冷一笑,袍袖微拂,一道叱咤金光从天而降,扎到韩浊浪身后。金光变幻,现出一根三丈有余,粗须合抱的赤黄铜柱,铜柱上镌着龙形蟒纹,龙吻开张,喷出三道白色云气,分锁着韩浊浪脖颈、腰间、腿膝。韩浊浪双目已盲,自然躲闪不开,不一刻,云气锁紧,化作三个金丝铜环,紧勒到肉,将他在禁锢铜柱上,当真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朕虽然答应饶他不死,却不能任他逍遥自在,到外面给朕惹事生非。” 楚煌暗自苦笑,这龙袍人不但修为精深,心智也是超逸秀伦,每每洞烛机先,占据主动,简直无隙可乘。与之可比,血影魔虽也护具强横,就不免显得心浮气躁,要容易对付的多。 龙袍人认真地看了楚煌一眼,长吸口气,“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久治生乱,乱久而治,天道循环,丝毫不爽。大劫来时,诸天圣人尚且自顾不暇,金鳞化龙,天时已至。” 他眼观鼻,鼻观心。凝神顺目,龙袍绵顺,不起半点褶子。须髯墨鬓,风姿迥然,竟似写入画图中一般。 “他要做什么?”楚煌见龙袍人神情肃穆,眉目端详,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溪云初起,山雨欲来。 龙袍人沉凝的身影忽然流水般变幻了一下,楚煌微微一愕,便见他的身形像一纸卷画飘转而起,身姿斜削,纤薄如刀。一声轻盈刀吟响起,龙袍人化作一片凌厉刀影,金光耀目,笔直向他眉心射来。 “这是……夺舍?”一霎那间,楚煌猛然省悟,龙袍人深居刀府,只余阴魂,他早就直言要抢了自己肉身出世,看来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闪念间,斜削的刀影已攒至眉心,楚煌欲闪欲退,想要驭使灵力遮挡,却发觉厄难罩顶,有力难施。他的境界不过在自在天中打转,自古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诸般功法,又有哪个能快得过一闪念。 …… …… “雷鸣?” 风野顺着那个冷哂的声音望去,正巧看到一个矮瘦的身影从‘凌虚之舟’上跃下,失笑道:“雷老儿,荒芜刀精的能耐大伙都看在眼中,那几个卸甲头领,无一不是阴阳天中顶尖的修为,三人合力,尚且战之不下。你若是两眼不盲,就应该龟缩一边,看我们并力拿他,就凭你那几分本事,也敢跳出来疯言疯语?” “哈哈……山野匹夫,你又识得几般神通。”雷鸣闻言也不气怒,鄙夷的看了风野一眼,冲着刀精寒声道:“兀那泼怪,还认得我否?” 刀精眼珠如墨,嘿然道:“某家阅历万载,宝刃沾血无数,哪里记得你这颗老头?” “哼哼。”雷鸣冷笑两声,‘蛰龙拐’一晃变作一只千斤大铁锤,如石如铁,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倍。 众人看得诧异不定,风野见那铁锤不伦不类,跟雷鸣矮小的身躯并在一起,尤觉滑稽,几乎笑岔了气,“雷老儿,你修为低劣不堪,这根‘蛰龙拐’倒是奇巧百出,只是你便将这把铁锤舞得风雨不透,我看也只是个打铁的打式,有甚稀罕。” 雷鸣斜乜他一眼,大是不屑。举起铁锤往胸口猛然一砸,电光交迸,咣的发出一声金铁震响。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相顾惊骇。 回雪吓的捂紧耳朵,问子衿道:“他疯了吗?世间哪有这等挥锤自残的神通?” 子衿也被那声巨响唬了一跳,轻轻摇了摇头。 说也奇怪,雷鸣胸口被铁锤砸过,竟是毫发无伤,一声布帛撕裂之声传来,众人连忙定睛细看,只见他上衣尽破,骨胳浮肿一般涨大起来,竟然有了正常人的高度,只是和四肢相形,大不协调。 “这是什么玄虚?”风野笑声一哑,睁大了铜铃般的巨眼。暗暗拿自己的八爪魔功不死之体和他比对。 雷鸣对众人的惊异之色视而不见,铁锤舞动如飞,尽往自己身上招呼,咣铛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越看越奇,只见他铁锤砸过一处,四肢便大上一圈,骨胳也涨上数尺。三轮砸完,整个人便成一个丈余高的巨人,只余一个拳头大小的脑袋未受锤击,大小便不曾变化。 秦筝长吁口气,轻声道:“洪炉百炼,金铁千锤,雷鸣所使似是一路铸兵之法,相传凡铁经此法反复淬炼,便可成为百炼精钢,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赤飞霜苦笑道:“果然白禺族四大长老皆有不凡技艺,难怪往时总领三族,人莫敢犯。嗳!” 秦筝听出她话中隐有讥嘲之意,苦于百辞莫辩,只能默然不语。 说话间,雷鸣蓦的狂啸一声,将铁锤吞入口中,咀嚼片刻,脑袋便气球似的撑了起来,变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须髯如戟,脸庞甚是粗砾。 风野恍然叫道:“怪道我听闻你早年游历中土,曾为一国立下战功,被国主招为郡马,谁料那郡主嫌你丑怪,反而忧郁成病,是以满朝皆呼你为丑郡马。你现在这副样子丑则丑矣,倒还有几分横刀立马的架式,比先前的猥琐样子耐看多了。” 雷鸣冷冷的转过头来,指着风野骂道:“你放屁。” 风野愕了一愕,嗤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敢情你雷老儿是个贱骨头,老子说你两句好听的你倒不领情。” “闭上你的臭嘴。”雷鸣张开大手在草垫上一扣,嘶拉一声生生从地上抓下一片,灵力变幻,抖掀如巨浪。风野不妨他招数奇异,脚下土地猛然如江海一般翻滚起来,差点站立不稳。厉喝一声,驭起八爪魔功,踏着土浪奔至。 雷鸣挥掌猛劈,掌风大开大阖,地衣哗然一声,扯裂开来。风野滴溜溜打个盘旋,扣起利甲向雷鸣飞抓。 “雕虫小技。”雷鸣轻叱一声,肉掌横削,眼前刀光如电,动如雷霆。风野一愣神功夫,便见十指齐齐断了一截,连着利甲被刀风搅碎。 “妈呀――”十指连心,风野惊疼怒叫,一片刀光追砍而至。他心头一紧,正自亡魂皆冒,忽觉腰间一紧,一条银链窜如毒蟒拽着他飞身疾退。 “想跑。”雷鸣冷笑一声,探手抓进草垫猛然一掀,一片数丈见方的地衣被他撕裂在手,左手飞削,将草梗削出一个把手,地衣霍霍,好似一把蒲葵巨扇。 雷鸣横持巨扇,抢近五步,呼的一声从风野头顶拍下。风野被银链拽着,方自庆幸脱险,背上冷汗未落,便见一把巨扇当头拍下,黑风压迫,天地尽暗。一时脑中嗡鸣乱叫,顿时人事不知。,! 第132章 真假刀精 “你是什么精怪,休得猖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真道长见雷鸣一拍将风野拍落扇底,大声叱喝。 雷鸣掀开巨扇,只见风野半个身子嵌入长草之中,脑袋歪在一旁,也不知还有无生机。 雷宝看着心惊,大喝一声,擎起禅杖飞步铲来。一真道长也忙掣出长剑,从旁夹攻。 雷鸣形似巨熊,土扇强横,嘭嘭落步抢上,反手一扇逼开一真,磨盘大的土扇朝雷宝劈头盖脸的招呼。雷宝舞动禅杖,左遮右拦,终不抵土扇硕大,禅杖劈格,搅得土扇上石屑扑落,泥草乱飞,如同下了一场泥雨,尽砸到光头之上,好不狼狈。 “贼子——”一真道长刺溜着牙大叫一声,他的手臂先前被楚煌扎了一矛,运转不灵,又经土扇一拍,旧疮复发,颇是难忍。此刻见雷宝被土扇压制,使个云步虚空攀飞,大袖飘飘,向雷鸣颈上斩落。 雷鸣挥扇连拍,气浪滚滚,一击紧似一击,雷宝三合挡过,禁不住气血浮动,踉跄坐倒在地。雷鸣方要追击,背后剑芒早到,清寒慑人,他也不回头,反手一拍,土扇砸到一真肩背,如同犀牛怒撞,将他瘦削的身体扇飞出去。 “血影魔——”雷鸣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血郁独一眼。他斩地为扇,接连拍落风野三人,其势如暴风骤雨,让人侧目。 众人做梦也未料到有此异变,看得又惊又愕。 “好,碏山三族果然是藏龙卧虎,本王长见识了。”血郁独招手收回银链,意颇讪讪。他见风野一合折损,本想放出银链救他回来,哪知雷鸣动如雷霆,竟尔紧追不舍,斩土为扇,将风野拍得死活不知。自是落了他老大一个脸面。 “哈哈……,血影魔,你不识得我,我却认得你爷爷。血鸿祖那个老匹夫真是老来昏聩,放任你这么个小兔崽子出来兴风作浪。老夫避居白禺族中五百年,也算结了段香火之情。你既然欺凌上门来了,咱爷俩便来说道说道。看看你的铁滑车可恃不可恃?” 雷鸣说着抓起土扇,迈步向血郁独冲来。 “慢来,你是哪个?”血郁独听得暗自心惊。 雷鸣冷哼一声,也不答话。挥起巨扇朝他头顶拍下。 血郁独举起臂上岩盾挡了一击,土石扑簌,浇人脸面。顿时心头大怒,双肩喀嚓变幻,跳出两只钩镰银枪,抓在手中。 “老匹夫,你自寻死。” 血郁独怒喝一声,身下的半圆铁球飞速旋转,向着雷鸣逼近,双手钩镰枪舞如车轮,游云灿雪,目力难辨。雷鸣急擎土扇迎挡,镰刀划动,土扇便如布帛一般划拉出千疮百孔,只余一截草柄在手。 雷鸣退开一步,握着草柄哂笑,曲指一弹,草柄有如疾箭,砰的击到血郁独铁脸眉骨上,铁塔般的身子也不由晃了一晃,脑中嗡鸣。 “你……欺我太甚。”血郁独揉着脑袋,气恼不已。铁手一指,数道‘金背驮龙爪’从肩背膝间激跃而出,飞抓雷鸣全身关窍。 他这‘金背驮龙爪’乃是铁滑车十八般神兵之一,暗合真龙八爪之数,前时虽被秦筝斩断一根,不能抓人头脸。七爪齐出,也是凶悍绝伦。 雷鸣侧臂于胸,看看金爪将至,臂上猛然金光暴涨,化身千手千指,指指如刀,只听得叮当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雷鸣身前刀芒变幻,大笑道:“血影小儿,还不收术,想金背龙爪尽毁于此吗?” 他说着,身影变幻,飘转如刀,金光万丈中,隐约可见一柄洁如皓月的弯刀,柄如墨龙,直欲傲啸天地。 “荒芜神刀?”血郁独大吃一惊,不迭将金爪收回。雷鸣真身幻化分明就是自己听闻的荒芜神刀模样。 金爪暴退,弯刀缓缓拉伸,金光流转,又变回雷鸣真身。 “你……难道你才是荒芜刀精?那他是……?”血郁独指着鼎上的黑脸怪汉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 …… “哈哈……你是荒芜刀精?那我又是谁?”黑脸怪汉冷笑着问道。 “你……你谁都不是,只不过是只傀儡虫罢了?”雷鸣道。 傀儡虫?众人听雷鸣叫出黑脸怪汉底细,尽皆哗然。 “傀儡虫是何物,很厉害吗?”血郁独不解地问。 “傀儡虫又叫应声虫,南荒诸山多有出产。此虫甚为纤巧,机敏好斗,善会学舌,大雍豪富之家,多有豢养,供内眷调弄取乐。” 韩志公生于显贵之家,对这等稀罕物自不陌生。想了想,心有疑问地道:“傀儡虫左右不过是个戏谑之物,如何能有偌大神通?” “傀儡虫?傀儡虫是个什么东西?有能耐将卸甲令主和这位大嘴将军凑得满地找牙吗?”黑脸怪汉一脸不屑。 “泼怪找死。”王朕提着金刀,气得长须飞动。 “傀儡虫毫末之微,自然无甚神异。不过,天生万物,绝不厚此薄彼。此虫有一般奇巧,便是软腭下有一层薄膜,唤作‘迷魍膜’,能反照世间声象,简直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旁人只道此虫狡狯善语,却不知傀儡虫根本无想无念,所有的滑谑讨喜不过是此膜照取人语作怪罢了。” 王朕双目一亮,掉转金刀扎进黑脸怪汉大口之中,他出手迅疾,金刀猛锐,登时将两颗尖利獠牙齐齐崩断。 黑脸怪汉脸露惊愕,急挣时身体却被余奢天蟾网粘紧,金刀探进腭下,猛力一搅,他口中嘎然半声,怪目睁大,呆立不动。 一阵嗡鸣之声传来,一只纤巧的蛾虫从怪汉口中飞了出来,叽喳叫道:“要死了……要死了……快来护驾,朕要把你们通通杀光。” “原来是你这小杂碎作怪。”王朕嘿然一声,金刀斜削将蛾虫斩为两断。 雷鸣叹道:“蛾虫无知,只不过聊充爪牙而已,真正的作恶之人还深藏在荒芜刀妖身之内。”他抬手打出一道弯月刀光,妖身泥塑木雕般的身躯一震,额头上明光闪烁,眉心现出一弯新月,熠熠生辉。 雷鸣驱动法咒,身形奇形一折,化出一片弯月刀光,振鸣一声,飞到妖身额前,缓缓嵌进弯月之中。如钥开锁,密合无间。 妖身额头猛然一亮,好像天窗大开,迎了月光进来。现出一片浓浓夜色,深窈难知,雷鸣化身早已不见了踪影。 “雷鸣呢?”血影魔面目阴沉。 火弩沉吟道:“大王,雷鸣既是那荒芜刀精,他此去,不管那假刀精是何人操控,两人必有一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王若想坐收渔利,可得拿捏住了。” “荒芜神刀,本王志在必得,他人休想染指。”血郁独轻哼一声,铁球在地上一掂,从荒芜妖身额间一跃而入。 火弩与韩志公顾示一眼,各展身法跟了上去。 …… …… 龙袍人化身刀影疾射楚煌眉心,时间驻足,空间停顿,楚煌空有无双魂窍,全身却如同落入一面蛛丝结网,难以施力。 楚煌不惧反怒,双目微闭,堪堪觉着那纤薄刀影烫着眉心,额间如蟒蛰伏,天眼一豁,金线蜿蜒,打出一道神光。 龙袍人不虞有此,刀身被神光打中,有如剑击,发出铛的一声,掠身开去,刀影缓缓平展,现了真身。 “月轮明?以你的修为,竟然能月轮洞开,真是异数。”龙袍人讶了一讶,笑道:“也好,看来你十世之中,必有大机缘,神光护持,果然是一副绝好真身。” 龙袍人正要重整旗鼓,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大震,刀府洞开,明光从头顶射下,一条昂扬巨汉从上空飞了下来。厉喝道:“兀那贼子,五百年前一别,你的逍遥日子也该到头了。” 龙袍人打量了雷鸣一眼,笑道:“原来是你,釜底游魂怎不知高飞远遁,五百年前被你逃了,还不忍死惜命,何苦跑回来送死?” 雷鸣重重哼了一声,怒道:“好狗才,五百年前被你鸠占鹊巢,我便知你心性恶毒,定然没有好作为。想不到你竟然血食生人精气,杀业无度。‘荒芜’本是地灵之刀,浩然初始,生机暗萌,如今却被你搞得怨灵纠缠,死寂凶煞,我身是刀精,岂能坐视?” “哈哈……”龙袍人冷笑道:“荒芜刀久为南蛮王权杖,血腥荼毒,灭族无数,还敢说什么浩然正气。你来得正好,朕方欲出世,有你镇着这把绝世魔刀,朕便放心多了。” “朕?”雷鸣细嚼他话中意味,霍然一惊,“你果然便是天齐帝?我一直暗奇你手下四将神通不凡,原来如此,你藏身荒芜刀中,到底有何企图?” “这便非你可知了。”龙袍人冷淡一笑。 雷鸣轻哼一声,扭头叫道:“楚相公,此地不可久留,天齐帝由我对付,你快快脱身去吧。” “你是……雷长老?”楚煌早就听他言语耳熟,只是外貌变化甚巨,一知想不到雷鸣头上,此时更无怀疑,心头一奇。 雷鸣点点头,靠了过来,低声道:“天齐帝蓄谋已久,所图必大,你务必听我吩咐。呆会儿我奋力缠住他,你则冲出刀府。我还有用你之处。” “天齐帝神通太过惊人,我怕……”楚煌看了看龙袍人,心有忧虑。 龙袍人讥嘲道:“刀精,你不过是我掌指间物,何必多费忖思。我一指可断你死生,尚有心机撺掇我既定真身潜逃?世间妖灵,便是修成精怪,还是愚笨的可以?”,! 第133章 问道 “哈哈……”雷鸣不怒反笑,指着龙袍人骂道:“狂口匹夫,今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哼哼……不见棺材不落泪。”龙袍人拊掌身前,双眼轻闭,意态萧散,好似根本未将雷鸣放在眼里。 “走――,”雷鸣冷喝一声,大有深意的看了楚煌一眼。残破衣甲霍霍飞动,浑身灵力流溢,霎时被金光吞没。光晕变幻,化作一柄雪灿的光刀,金柄银锷,弯如新月,激跃一声,向龙袍人射去。 荒芜刀乃万刀之祖,弦月之影所化。本就是月华所钟,后托于枭雄之手,斩杀仇雠,沾染无数生人血气,渐有神灵。雷鸣便是刀中之精,只因五百年前被龙袍人驱逐,失了刀体给养,游荡日久,渐有老迈之感。机缘巧合下,修成“落木萧萧之术”,将身体缩小十倍,关闭灵窍,降低元力消耗,从而延长寿命。 这原本就是情势逼迫下的无奈之举,雷鸣虽借此术苟延残喘了五百年,与人争斗间,为防元力流失,神通便要大打折扣。直到今日,被天参的情操激发,愤然解术而出,大施神威下,将风野几个打了个措手不及。 雷鸣一朝回归刀府,大肆吸收刀体的月华之气,如同游鱼入海,潜龙升天,胸中满是磅礴之意。 化身光刀凌空砍削,远远看去,只见一片盛大光影绕着龙袍人周身流星般追来缠去,稍有划伤,便是魂飞魄散之殃。 龙袍人并起两指,指节上光芒流转,衣袂飘飞,不时的一拂袍袖,曲指在光刀来势上叩击一下,或以指风击打刀背,或以衣袖带开刀锋,罡风光晕炸开,他却闲庭信步般掠开数步。 “雷鸣,朕要杀你便如同曲指弹尘般容易,我念你千年修为来之不易,何苦作此困兽之斗。功散无知,身化虚寂,你便甘心吗?” 龙袍人冷冷一笑,飞指弹出一道明光,将光刀击开。 光刀在空中几个盘旋,振鸣一声,定在半空。刀柄慢慢拉长,现出雷鸣一颗炭黑老头,光影变幻中乱发蓬蓬,有如怒狮昂首。 “哈哈……,五百年孤魂飘零,深受无根之苦。雷鸣老矣,只为苟残此命,难道还能再流离五百年不成?今日怨灵勃发,天参已先我而死。我身是刀精,叼天地精华,开通灵窍,得千年生人趣,苍天待我已是不薄,此外,皆是妄求。但教死于刀府之中,便是我寿终正寝。” “既然如此,我便打出你七窍心火,祭炼刀元吧。” 龙袍人冷哼一声,胸前现出一团硕硕红日,金光赤焰将全身吞没,身形飘转,也幻成一柄弯月光刀,倏倏飞旋着向雷鸣刀身砍去。 “来得好。”雷鸣眼见龙袍人化身赤焰刀激攒而来,甩头没入弯月刀柄之中,刀尖划出一道锋芒,飞旋而起,和赤焰刀叮当砍在一起。 两刀相撞,刀府中立时砰訇一声,隐隐有摇晃之感,便似要天塌地陷一般。 这刀府原本只是雷鸣辟出的清修之所,后来被龙袍人占据,又加了他的术法伽持。如今两代主人互以真身比斗,光刀倏往倏还,金光赤焰互嘶,刀府顿时剧烈摇撼,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 …… 楚煌眼见雷鸣和龙袍人斗得难解难分,暗自心惊不已。刀府本是两人的灵力支撑,如今两人光刀互削,谁也不以刀府为念。如此斗将下去,刀府一旦残破,府中众人势必会陷入怨气纠缠之中,堕为怨灵。 楚煌识得其中利害,正要依雷鸣交待,脱身先走。上空传来铁翼扑朔之声,却是血影魔携着火弩、韩志公闯了进来。 “果然有两个刀精。”火弩指着交战的两柄光刀,又惊又喜。 韩志公面容沉凝,见两刀飞旋交击,金光四射,不由动容,“傀儡虫本身毫无能为,那假刀精却能假手傀儡虫驭使神刀妖体挫败恁多高手,一身修为须不在现了真身的雷鸣之下,大王切莫掉以轻心。” 血郁独点头道:“本王理会得。” “小道友,刀精和殷相如以真身厮拼,介时刀府消没,怨灵之气灌入刀府,此间将是必死之地。趁他们无暇他顾,你还是快快逃生吧。” 韩浊浪感到刀府不住摇撼,知是将崩之势,连忙知会楚煌。他虽然双目已盲,守卫刀府五百年有余,也颇知其中底细。 楚煌应了一声,看他被铜柱绑缚,双目遭疮,形容憔悴,大有末路之意,迟疑问道:“韩将军,你可有办法破此铜柱困厄?” 韩浊浪摇头道:“据说这‘紫蟒云柱’是九霄天宫紫霄殿中之物,天帝斥建紫霄殿,取千寻深海之下的睡梦桐打磨成梁栋百二十根,谁知完工之时却只用了一百零八根,剩下的十二根便被有心人拿来炼成这紫蟒云柱,凌空拿人,如中魂梦。别说是我,便是真仙来了,也逃他不过。” 楚煌听他这般讲时,不由心中默然。 “这不是楚相公吗?你小子可真是命大。” 刀府之中一览无遮,血影魔三个听得人语,游目四顾,看见不远处立着一只高大铜柱,柱子上锁着一个全身甲胄的白面将军。正和身前一个玄衣少年,絮絮而谈,仔细看时,便认出那少年却是入鼎而逝的楚煌。 “我楚煌既不妄自尊大,也不与人结仇,自然是命硬的很。” 楚煌扭头看到血郁独三个行了过来,淡淡一笑,言语间却是讥刺三人狼子野心,命不久矣。 血郁独默然半晌,嘿然道:“楚相公,我看你也非高蹈出尘之士,凭着一身所学,若不求个人间富贵,岂不是白来世上走这一遭。以本王看来,天道也不过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五百年前,天齐帝**诸侯,一匡天下,四夷宾服,诸侯侧目。他所依仗的还不是战无不胜的大雍雄师。当是时,我血族幽闭南荒,自锁冥森,窜缩在九地之下,形同鬼怪。还不是因为族人愚蒙,懦弱可欺。”,! 第134章 参商指 “血族?”韩浊浪讶然道:“你是血族之人?当年陛……天齐帝与血族老祖宗在血森树下约誓,终雍之世,血族不出冥森,雍旅不入剿除,两相罢兵,天下皆知。。血鸿祖也是一世之雄,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食言自肥不成?” “终雍之世,各不相犯?”血郁独冷哂道:“天齐帝倒是打的好算盘,他当年一统天下,意气骄横,自以为帝王之业将传于万世,他说终雍之世,那是要让我血族禁足冥森之中,永为囚奴了。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天下兵烽将兴,雍廷旦夕可亡,血森之约自然便作不得数了。” “敢情你是为血鸿祖打先行来了。”韩浊浪愕然半晌,嗤笑道:“鬼蜮魍魉之徒,不出冥森尚能苟延残息。我中土俊杰辈出,岂容你兴风作浪。血鸿祖不能约束族众,擅动刀兵,晚节不保。只怕百年之后,世上再无血族这号种姓。” “混账,你又是何人?”血郁独听他讥讽自家有灭种之患,顿时勃然大怒。 “哈哈……,我乃天齐帝镇殿大将韩浊浪。血族小徒,天朝神威不容轻犯,本将劝你一句,早日回头知会血鸿祖老匹夫,让他谨守门户,‘血森之约’尚能保万世太平。否则,血族万姓将作上邦杯中之物。” 韩浊浪仰天长笑,虽然身遭禁锢却是意气昂扬,双眼微眯,缅怀盛世,面上顿现光彩。 “泼奴找死,我先宰了你。”血郁独羞恼难当,恚怒之意形于颜色。 血族天生血灵,有不死之身,相传饮了血灵之血,便能易血洗髓,延年益寿。血族受灵体所累,常有捕杀之忧,几至灭绝。后来在血鸿祖的率领下,躲入幽冥森林,绝域逢生,竟尔建立起铁血王朝。 修行者即便心生垂涎,也多半只敢在冥森外围游逛,甚至还会遭到‘血之禁殿’的反捕杀。久而久之,便不闻饮血延寿之说。血郁独野心勃勃,素性倔傲,被韩浊浪当面羞辱,如何能堪?铁臂上喀嚓响动,转出一柄光灿灿的短斧,便要飞身劈砍。 “大王息怒。”身边人影一闪,却是韩志公挡在面前。 血郁独诧道:“王弟有何话说?” 韩志公沉吟不答,转身看了形容凄惨的韩浊浪一眼,惊疑不定,“你真是韩浊浪?” “小辈也识得韩浊浪?”韩浊浪别过头去,大是不屑。 “高祖在上,世孙韩志公叩头。” 韩志公又惊又喜,连忙屈膝拜倒,连磕几个响头,膝行到韩浊浪身前。 “你是谁的世孙?”韩浊浪皱眉。 “志公是高祖的十一世孙,兰泽国太子太傅韩胤之子,司空韩玄之孙。志公不肖,不知高祖尚在人世,这铜柱是什么机巧,缘何将高祖绑缚在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韩志公察觉紫蟒云柱中灵力强横,呛啷一声,拔了属镂剑出来,正要设想将铜柱斩毁。却听韩浊浪厉叱一声,“贼子住口,我韩氏一门正道直行,从不与邪卒为伍,你这贼子分明是血族爪牙,敢以巧言诈我,真是异想天开。” 韩志公一愕,面上阴晴不定,紧握‘属镂剑’进退两难。 “青狐王,看来令高祖对我血族成见很深呀,如今兵祸将兴,八方云动,雍廷气数将尽,而本王整合三族,会盟天下,功业便在反掌之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令高祖身遭禁锢,久不问世事,抱残守缺至此,还须王弟多加劝导。” 血郁独先时气怒攻心,虽听韩浊浪报了名号,一时却想不到韩志公身上,及见韩志公抢上相认,才恍然大悟,讪讪地收了短斧,忍不住讥刺了几句。 “跳梁小丑。”韩浊浪冷哼道。 “谁说大雍气数已尽?” 一声冷喝好似撞金钟敲玉磬,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赤焰光刀上红光烛照,金光四射中飙升半空,铛的一声,和雷鸣作身的银锷光刀交撞一处,无数光电激绕不休,相持片刻,轰然炸成数不清的细小涡漩。 雷鸣闷哼一声,弯刀划出一道凌厉轨迹,流星般遁入黑暗之中。 “大雍帝业传承万世,岂是三五编氓之徒所能撼动。” 赤焰光刀上红霞万道,流火般四散飞逝,现出龙袍人真身,紫袍锦冠,华贵绝伦。 “你便是那假刀精?”血郁独瞪视龙袍人,铁头上的黑晶石骨碌转动,跃跃欲试。 龙袍人不答,面容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哼道:“原来是血族重宝铁滑车,你既然身袭此宝,料想在血族中也是一时之选,但要倾覆雍廷还是天差地远。血鸿祖躲在冥森之中当他的土霸王便罢,竟敢私毁血森之约,纵容后辈潜入中土兴风作浪,嫌命长了吗?” “呵……好大的口气,你到底是何来历,竟敢对我家老祖宗不敬?”血郁独指着龙袍人,声色转厉。 “后辈小儿,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龙袍人长笑着拂出一道明光,新月之影在黑暗中乍现即收,没入血郁独胸口。 “看在你这件镇族之宝的份上,今日便暂且留你一条性命。回去代我问问血鸿祖,月圆之夜道息流窜的顽症可有痊可?” “你……你怎么知道老祖宗有此顽症?”血郁独眼睁睁看着一道火团没入胸口,呆愣半晌,细察身体并无异状,怒哼一声,将‘金背驮龙爪’掣在手中,正要挺身邀斗,猛然听到龙袍人道出血鸿祖道息流窜之症,不由愕然相问。 血鸿祖每于月圆之时,道息紊乱,暴怒如狂,这本非什么光彩事,便是血族之中也少有人知。 “星空有参商二星,此出彼没,永不相见。世间怨憎以此为甚。我有‘参商指’,中此术者,病发时六亲不认,形如疯魔。”龙袍人袖手言道。 “什么……老祖宗是被你所害,吹得好大气。”血郁独冷嗤一声,意示不信。一边却手心暗翻,金背龙爪迅如疾箭,向龙袍人劈面抓去。 “雕虫小技。”龙袍人凝眉顺目,看得金爪来势猛恶,却是不闪不避。 “你找死。”血郁独一抖银链,眼见金爪离龙袍人面门不过半指之距,心头发狠,“死到临头,看你有何技得脱。” 一个念头未转完,猛觉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臂上传来,以他的豺枭之性,也不由痛呼失声。转头只见铁臂轰然一炸,光屑纷飞,连金爪化为纤尘。 “不可能。我的铁滑车无坚不摧,世间有何术能破我神通。”血郁独气冲顶门,心神失守,愕顾之时,右臂也是崩然一响,炸为沫屑。 血郁独仰天怆呼,胸甲腿膝次第炸开,坚堡一般的铁滑车不一刻化成轻尘。虚空中现出一个火赤的身影,依稀看出些面部线条,想来便是血郁独的真身了。 ,! 第135章 周天云 “不可能……不可能……” 血郁独被龙袍人参商指所伤,铁滑车坚护崩为光屑,胸口铁甲蓦然射出神光万道,护心镜高高飞起,碾成沫屑。 一朵细小光焰在空中扑朔不定,缓缓凝成一个五彩变幻的紫色轮盘,旋绕半空。轮盘上两两相对,布列着十二只神兽图案,禽鸟瑞兽,栩栩如生。光漩厮绕不休,各色神兽也似如梦初醒,纷纷昂首振辔,喷出五色气雾,将光屑吞入腹中。过了片时,金屑消尽,轮盘上光芒黯得一黯,摔落在地,黝黑的铁质略微反射出纤毫光亮,却似平平无奇。 “这是什么物事?” 众人呆看着轮盘上的奇异变化,暗暗称奇。他们都是浸淫仙道的大行家,即便看不出它神妙所在,也早猜出这轮盘不是凡物。 “周天云图?”龙袍上望着轮盘,长眉一耸,眸光大亮,伸手虚抓,便要将轮盘吸到手中。 倏―― 一道刀芒横空劈至,龙袍人不虞有此,转手将刀芒抓为碎屑,道息不由缓了一缓。黝暗地下忽然伸出一个枯爪大手,将轮盘拽了下去。 龙袍斜眼瞟见,顿时怒哼一声,“刀精,你好不知死。竟敢在朕眼皮底下玩这种声东击西的小把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哈哈……天齐帝,你刚愎自用,自以为富有天下,惟我独尊。可在我这刀府之中,还是收你的臭架子,我雷鸣可不管你殿上陛下。” 虚空中传出雷鸣的得意大笑,只听他咦了一声,自语道:“这便是周天云图吗?相传此图也是八大宝卷之一,昔日,天柱倾折,天河泛滥,云路阻绝,轻清之气流泻,神女取周天陨铁制成云图,又踏遍十万大荒,择取十二种神兽,剖骨取丹,血气祭炼,制成陨铁甲兽,镇慑十二天河门,方才解了天宫倒悬之苦。这周天云图便是神女治天河之物。 后来,龙凤争霸,决胜于紫霄殿中,请天帝中裁。击斗之下,天崩地坼,殃及天宫。此图便不失所踪,之后也不知如何周折,竟然封印在血族重宝铁滑车之中。真是奇哉怪也。” 龙袍人沉着脸道:“想不到你这顽刀倒还有些见识。此图若在你手中,也是和血族浊物一般暴殄天物,何苦蛇心不足,沾染这场是非。” 雷鸣怒笑道:“你又有多大道行,敢渺视于我。” 一语未毕,无数光刀从四壁间攒射而出,激飞如箭,浓密似网,场中诸人莫不在光刀笼罩之下,惊骇之下,连忙施展神通遮挡。 龙袍人拂袖弹出一个光团,罩到头顶,幻成一片白色气障,将全身护住。失笑道:“蛛丝蚕网,只好去蛊惑荧虫。任你声嘶力竭,又能奈我何?” 雷鸣哈哈一笑,只管施放光刀攒射。这刀府本是在荒芜刀妖身肚腹之中,和雷鸣天然便是血气牵连,放手施为之下,威能何只十倍。众人不知底细,只是小心遮护,一时却不敢胡乱跨越雷池。 血郁独双臂交并,幻出一面血气光盾,躲在后面,沉声问道:“火弩,方才一时疏忽,被雷鸣那厮跑了。如今主客势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可有脱身良策?” 火弩避开一轮光刀激射,微微皱眉。血郁独失了铁滑车强护,浑身只见一团淡淡血影,赤气流溢,好似一团蓬蓬乱火,神气颓丧,如同斗败的公鸡。 “大王可记得雷鸣刚才称呼龙袍人什么?” “好似是……天齐帝。天齐帝?难道是五百年一手缔造雍帝国的天齐帝。”血郁独醒悟过来,不由惊呼出声。 “不论真假,但此人修为之强,世所罕见。弹指间便破了大王铁滑车强护,大王失此凭借,再要进取,恐怕是力有未逮。还是先脱出这凶险之地,才是上策。” 火弩说着打量刀府之中,暗思脱身之法。 “白禺王所言大有道理。……咱们是从顶门而来,顺着原路突围可好?” “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顶上隐约传来一片光亮,好似月光射来,却被枝叉支吾住了一般。 血郁独方要施术掠飞,却听韩志公惊呼一声,“高祖爷爷……雷鸣,不得无礼。” 血郁独两个百忙中扭头望去,只见虚空中射出一只枯木大手一把抓住韩浊浪身后铜柱向着黑暗中拉拽。韩志公一时守在铜柱身边格挡光刀,猛见铜柱被怪手拽跑,连忙伸手搭住,挥起属镂剑向着怪手狠劈,怎耐怪手倏来倏没,眨眼间便拖着韩志公一同没入黑暗之中。 血郁独看看心惊,低声道:“敌暗我明,白禺王千万小心。” 两人互相示意,暗自戒备。果然,黑暗中又是一只怪手倏然射出,扣住楚煌肩膀飞快回拽。 “哪里走。”龙袍人叱喝一声,飘然而至,伸手朝怪手上一指,也不知施了什么机巧,砰的一声,炸起一团火光,便似刀剑相击一般。 楚煌唬了一惊,探手抓起两把金砂,飞打到气障之上。炒豆般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气障滞了一滞,顿时现出无数破绽,被光刀乘虚而入。 龙袍人悻悻然冷哼一声,抬手又是一团光雾,将光刀收裹炼化。得这分毫阻隔,怪手退缩更快,拽着楚煌迅速失了影踪。 火弩愕然半晌,拍腿叫道:“不好,看来那怪手并非要为难他们,反而像是要救他们脱身一般。”他瞟了龙袍人一眼,暗道:我自觉也算是机敏多智,和这人一比,便显得后知后觉了。雷鸣称他是天齐帝,可那天齐帝分明是五百年前故物,不知这中间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 “刀精,任你狡智百出,也不过东补西凑,料你区区修为,也反不出天去。” 龙袍人傲然一笑,双拳现出两团火赤圆球,四处击打,便有无数流火飞出,刀府中轰隆大震,山摇地撼,似乎随时都有崩塌之险。 “天齐帝,若论修为手段,我自知驽钝,便是再潜修五百年,也不是你的敌手。但是你骄横自恣,今日入我刀府之中,你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虚空中雷鸣淡淡说道,平淡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决绝的味道,让人毫不怀疑他话中的力量。 ,! 第136章 摆阖 雷鸣哑声笑道:“以你的刚愎之心,虎豺之性,自然难以梦见生死利害之外别有境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顽愚至此,便不须长者饶舌。好叫尔等知道,如今整个刀府已与我血脉相连,枯荣与共。刀府中八万四千暗穴莫不有罡风鬼火,严阵相待。门户则为我元丹所踞,区区修为虽然远不如尊驾,尚是万古刀魂,真仙之体。上古共工氏与颛顼争帝,也曾自爆元丹,怒撞那不周山天柱。使得江河倒泻,辰星流转。雷鸣虽不如远甚,今日或可追步古人。” 此言一出,火弩和血郁独面面相觑,都是心头悸动。那共工氏是上古方伯,魔神般的修为。相传他不忿颛顼氏的神权统治,奋起抗争。被四岳率众围困在不周山下,共氏刚挚猛烈,宁折不弯,穷途末路之下触撞天柱,璇元之气劈山拦岳,竟使得山河变色,日月无光。颛顼氏后人极为讳言,只说天柱摧折后,周天之气流泻,洪水之患直到唐尧之世尚未平复,以此诋毁共工氏魔王之性。 雷鸣的修为虽然不能和共工氏相埒,自爆元丹也是非同小可,便是龙袍人的目高于顶也不敢擅越雷池。 血郁独自从失了铁滑车倚仗,气焰已是一落千丈,这会儿听了雷鸣的狠绝之言,不由心生怯惧,干笑道:“雷……长老,你即便不愿和本王共取富贵,亦何须生死相逼,你我一身修为俱来之不易,岂能轻言断送?” “哼哼哼……哈哈哈哈……”雷鸣狂笑一收,冷嗤笑道:“无耻败类……。” “你……”血郁独心头暗骂,形势逼人,却不得不按捺着火气,好言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本王有错在先,我不取你荒芜魔刀便了。大家以和为贵,各自罢手。你看如何?……本王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火弩不理血郁独在一旁赌咒发誓,轻咳一声,扬声道:“雷鸣,你可肯容我一言?” “火长老也要乞活。”雷鸣冷淡一笑,嘿然道:“说吧,说吧。火长老自诩多智,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说动我转换心肠。” 火弩微微笑道:“雷长老既然是万古刀魂,荒芜刀精,要击退我和血影大王,又何须自爆元丹这等同归于尽的打法,岂非杀鸡用了牛刀?” “着呀。本王现在失了铁滑车防护,想来对刀君已经够不成什么威胁。恩怨相抵,本王对前时罪责也深自感悔,刀君可莫要强结冤家,得理不让。” 血郁独顾不得申斥火弩言语中将自个比作贱类,一意向雷鸣通融。他的铁滑车被龙袍人搅毁,于血族已是罪责极大,估不待言。在刀府中呆这片时,越觉得血气薄弱,似有溃散之象,心头大是惶惧。 “哈哈……。”雷鸣扬声大笑,鄙夷之意形于颜色。 火弩大为皱眉,接口道:“雷兄的大敌固然不是我俩,至于用到自爆元丹的法子,不是火弩妄自匪薄,以你我的强弱之势也不须如此手笔。若以元丹御雷兄之大敌,便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轻撄其锋,倘若要分心伤我二人,哈哈,火弩有一句肺腑之语,只怕雷兄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到时元丹爆裂,刀府倾覆。我二人弃死是小,雷兄之敌却是通天彻地的手段,他要遁逃,谁能拦阻。雷兄似不该如此托大。” 火弩斜视龙袍人,他口中的‘雷鸣大敌’自然不言自明。血郁独一时恍然,精神为之一震,脚下微挪和火弩站成掎角之势。 “尔辈小丑,寡人要走,谁能阻拦?” 龙袍人冷冷一笑,双臂开阖,蓦然伸长数尺,五指箕张分向血、火两人抓去,骨节虬然,臂上金光鳞纹缠绕,劲气角昂有如狂龙舒啸。 火弩吃了一惊,他早就提聚道息,暗自戒备。眼见龙袍人臂爪如龙,丝毫不敢大意。低喝一声,双手扣着两个白色光团,交撞身前。轰然中光团幻化,磅礴如轮,炽芒流溢,炫人眼目。 血郁独也是满脸慎重,淡红虚影中赤芒腾腾,宽大的衣袖虚拢双手,暗结赤血手印,身外凝出一团硕大的火球,赤气流溢,越蒸越厚,如同丝之结茧,渐渐将血郁独隐藏其中。 一只龙爪毫不犹豫的扎进火球之中,咝咝之声大盛,雾气团散,好像烙铁探进水中。龙袍人五指盘旋,便似搅起了腥风血雨。掌爪下隐隐浮现出血郁独面目,五官拉扯,似正承受着巨大痛苦。 砰!砰! 同时间,另一只龙爪好似狂龙怒摆,将火弩护体气罩撞为粉碎。龙袍人冷哼一声,五指昂然如健马嘶鬣,方要将火弩一鼓拿下。一只老树般的手掌蓦然从刀府暗穴中射出,急抓着火弩脚踝向地下拽去。 血郁独一眼望见,又喜又惊,嘶声道:“火弩,别丢下本王……”一口气没接连上来,龙爪急插而下,将血郁独模糊的脑袋攫在手中,嘶扯声中,从火球中勒拽而出。 “救我……。”血郁独嘶声惨叫,心神丧失中,模糊望见火弩身影向暗穴中坠去。龙袍人反掌追击,不及防数十枯爪纷纷从暗穴中突刺而出,交缠如老树,和金鳞闪耀的龙爪斗在一处。 “想跑……”龙袍人偷眼看见火弩身影慢慢从暗穴中隐去,也不急乱。龙爪翻覆生风,金光鳞影如蚕吐丝,坚韧异常,将雷鸣幻化的枯爪割为朽烂。光线缭绕若有实质,追及火弩急隐之身,攀缠着枯爪僵持不下。 龙袍人微微哂笑,金光龙爪摆荡两下,怒龙出海继之以苍鹰搏兔,迅猛无伦朝火弩攫去,一起一落骇人心神。 火弩目寂如死,陡然厉叱一声,浑身白光涨溢,有如白日。龙袍人眯目微讶,忽觉一道尖锐之锋以峭急之势刺入龙爪间,未及细想,龙爪一钳,掌指一挫便如分金断玉,铮然一响将其掰断。 火弩借着这一阻之势,白光潜消,从暗穴中倏然隐没。龙袍人急看时,尚及扫见他苍白的面孔和目光中一抹淡淡的讥嘲。回视掌中,却是一截冷锐的剑锋,那峭急之意,却是火弩暗扣以弓弩射出。 “火弩――,快来救本王。”血郁独被龙袍人拿在手中,心胆俱裂,双瞳迷惑,有如痴狂。 “拿住一个,聊胜于无吧。”龙袍人一手攫住他后颈,一手揉着他血气蓬生的脑袋,笑道:“血族俊彦,尚能为寡人效力,血鸿祖可以欣慰。” 第137章 恶鬼 “祖龙诀?你方才所使可是煌煌龙族的不传之秘?”龙袍人举手之间俘一人,伤一人,如此霸道功法,让一直宠辱莫惊的雷鸣也大为侧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昔日,龙凤两族争霸,祖龙和帝凤大战于天地之间,山崩海啸,风云变色。龙凤两君双双而殁。祖龙诀、炎凤诀也遂成为不传之秘。此乃天下众所周知之事,敢问我此言可对?” “哈哈哈哈……”龙袍人哑声笑道:“雷鸣呀雷鸣,天地神器,惟高能大德者居之。此又何足怪哉。鲲鹏何物,岂能和枝间黄雀谈风云之高哉?龙凤何物,岂能和江湖鲵鳄论天地之大哉?而你,这么一个蠢蠢浊物,岂能窥见寡人的腹中锦绣,万里江山?罢,罢,罢,今日事者,厮杀而已。” 龙袍人断喝一声,掌心顿被一团紫芒笼罩,霎那间,紫芒中射出金光紫电,好似千条长鞭,将血郁独收束掌下。血郁独嘶声痛叫,遂即失声。血气蒸蒸郁郁,不一刻,凝结成一颗蟠桃般大小的红色珠子,珠子上金光回旋,宛如透明。 “元丹列阵。”雷鸣心知生死决于倾刻,连忙狂呼一声。刀府中明光大盛,刀气凌虐,缓缓凝成八个黄澄澄的金瓜,高悬半空,将龙袍人围在核心。 龙袍人微微皱眉,冷淡地道:“哪个是雷鸣?” 这些个金瓜都是雷鸣元力所凝聚,然而真正的元丹必定只能藏于一个金瓜之内。一击不用,势必会被真正的元丹扑伤。 龙袍人微抬右手,枯瘦的手掌猛然燃烧起来,烈火熊熊中,他的手掌慢慢起了皲皮,更为瘦劲,指甲如锥,分明便是一只龙爪。只见他尾指轻勾,数道凌厉劲气破空而出,四个金瓜卟卟炸裂。元力崩散如同江海之涛浪,一次比一次狂猛。 “好手段。”雷鸣呵呵一笑,剩余的四个金瓜中隐隐幻出他的蓬蓬老头来,金瓜隔空飘移,并于一处。阻住龙袍人去路,却是分毫不让。 龙袍人虽然轻描淡写的破了四个金瓜,也知那瓜中元力必被完好无损的收笼。好比敌手设下八道关隘,强弱不等,我虽击破四处,敌手却可收笼兵马,更易扼守。 “江海滔滔。”龙袍人厉喝一声,摇身一变,幻成一条四角八爪的真龙来。龙爪握着一只艳红的明珠,盘旋而起。无穷江海也不知从何处泻下,碧涛滚滚,冲孔撞穴,好像一头无可羁绊的野兽,将刀府肆意践踏。砰訇倒覆之声不绝于耳,似乎随时都有灭顶之险。在这样的天地之威面前,凌空刀气好像无力之飘风,渐被驱散。只余四个金瓜浸没在海浪之中,载沉载浮。 老龙在涛波之中,昂首摆尾,乍进乍出,推波掀浪,恣意已极。盘旋片刻,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掀波而出,携着无边水浪,径向头顶撞去。 在水浪中毫无威能的金瓜,纷纷金光大亮,顺着波浪向龙袍人幻化的老龙追去。老龙光闪闪的眼睛一扫,健尾从波浪中狂掀而出,将追得最近的一只金瓜拍到急浪之上,荡为沫屑。接着龙爪一扣,打出一道紫电,将逼身而来的金瓜击得粉碎。 雷鸣黯淡的影像在金瓜中相视一眼,一闪而没。一个金瓜急跳而起,向着老龙头顶砸落。那老龙甚是乖觉,头脑往水波中一探,趁着金瓜砸空之际,猛然喷出一道水箭,将金瓜击穿。金瓜元力流泻,湮没于风涛之中。 老龙扭回头,冷冷的扫视着最后一只金瓜,身外滔波渐缓,似乎便是他的心绪。波涛流逝,充塞于刀府之中。金瓜在水中木立片刻,缓缓发出一阵黄芒,又渐渐隐去。如是数次,节奏越来越快,黄芒隐隐转红,似乎随时便要炸开一般。 老龙微吃一惊,猛然间,涛波中风浪大作,波浪相击,骇人耳目。老龙急急盘聚而起,龙爪一翻,血郁独祭炼成的血气珠激射而出,拉长着红光径向金瓜打去。砰訇声中,刀府蹋陷,洪波乱流。老龙猛掀龙尾,飞腾而去。更不管身后滔天海浪。 雷鸣元丹炸裂,刀府必成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崩坏只是倾刻间事。老龙连抖龙爪,金光紫电撞在刀府的外障气壁之上,摧枯拉朽一般撞出两个明洞。明光透射进来,老龙精神一振,心间百味杂陈。 困居五百年,终能重见天日,心头滋味又如何说得清? 老龙摇身一变,光芒隐没,现了龙袍人真身。他稍稍平定心绪,长出口气,向打出的空穴飞去。气壁好像无尽的甬道,夺人生气。龙袍人扣着气壁,方要脱身而出。不防那气壁触手即软,忽尔幻如涡漩,将他层层卷没。 “这是怎么回事?”龙袍人心中微惊,却是虽惊不乱,暗自筹谋脱身之计。 “殷相如,还我命来。” “狗贼,你也有今天。” 无边的气障之中,影影幢幢,似乎有无数人影,呼喝长嗥,乱人心神。龙袍人纵有通天手段,无奈手脚俱被禁锢,无边元力全都施展不出,竟也破天荒的心慌气促起来。 “这是什么缘故。你们都是什么人。徘徊不去,意欲何为。你们可知……可知寡人是何人吗?挡寡人的驾,那可是如同行刺,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哈哈哈,殷老鬼,你也有今天。” “还我命来……” “哼哼,寡人戎马一生,杀伐无数。岂惧你几个冤魂怨鬼。”龙袍人长眉轩动,正试着潜运道息。不妨一条黑影猛然扑到他面目之上,咯吱一声咬下一团皮肉。 “呃……”龙袍人痛彻心骨,“混账……” 那黑影远远躲将开去,嘻嘻笑道:“殷老贼的皮肉,果然又脏又臭。我可要恶心的数日吃不下饭了。……呵呵呵呵。” “你们……你们……气杀寡人也。” 龙袍人痛怒交迸,一口道息行岔,竟然咯了一口血来。眼见身边黑影盘桓不去,疾呼道:“可叹寡人英雄一世,今日却要丧于恶鬼之口。” “殷相如,你肆行屠戮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一道赤红光刀穿破虚空,定在龙袍人面前。雷鸣头像在光刀中隐约闪现。 “雷鸣,你还未死?”龙袍人喟叹着看了他一眼,也不深怪。 “你还未死,雷鸣怎么敢先死。呵呵。” “寡人神勇无敌,想不到竟然命丧宵小之手。”龙袍人恨恨。 “你仗恃武力,肆行不义,安能不败?”雷鸣叹道:“想不到你至死也不觉悟。” “哈哈……”龙袍人顾盼笑道:“此是何处?” 雷鸣道:“你杀戮无数生灵修练邪功,那些冤魂难入轮回,堕为怨灵,尽日在我这刀府之外徘徊不去。虽然力如蝼蚁,奈何年深日久,啃啮不休。我这刀府气壁年年自行修补,一层贴着一层,整整五百年,你自己想想,那怨气可该有多厚?” 龙袍人默然不语,忽然闷哼一声,惨叫道:“又被恶鬼咬我一口去,也罢,这是寡人欠着他们的。” “你早料到我冲不出这怨气至深的气壁?” 雷鸣轻哼道:“你肆行杀戮,不恤民力。岂不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意,即民意也。屡干天和,岂有不败之理。” “哈哈……,南荒小儿,你读过几卷书。也敢在我面前妄论天意民心。今有无知之婴儿,趴到井口玩耍,你若不去拽他,他只有掉到井中摔死。若去将他抱起,诚然是大违婴儿心意,他必啼哭不止。我虽任其啼哭,却是要救他性命。寡人为民总领,岂能图一时之安乐,遗留万世之祸殃。我欲天下行大道,岂惜小民哉?” 第137章 恶鬼障 “祖龙诀?你方才所使可是煌煌龙族的不传之秘?”龙袍人举手之间俘一人,伤一人,如此霸道功法,让一直宠辱不惊的雷鸣也大为侧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昔日,龙凤两族争霸,祖龙和帝凤大战于天地之间,山崩海啸,风云变色。龙凤两君双双而殁。祖龙诀、炎凤诀也遂成为不传之秘。此乃天下众所周知之事,敢问我此言可对?” “哈哈哈哈……”龙袍人哑声笑道:“雷鸣呀雷鸣,天地神器,惟高能大德者居之。此又何足怪哉。鲲鹏何物,岂能和枝间黄雀谈风云之高哉?龙凤何物,岂能和江湖鲵鳄言天地之大哉?而你,这么一个蠢蠢浊物,岂能窥见寡人的腹中锦绣,万里江山?罢,罢,罢,今日之事,厮杀而已。” 龙袍人断喝一声,掌心顿被一团紫芒笼罩,霎那间,紫芒中射出金光紫电,好似千条长鞭,将血郁独收束掌下。血郁独嘶声痛叫,遂即失声。血气蒸蒸郁郁,不一刻,凝结成一颗蟠桃般大小的红色珠子,珠子上金光回旋,宛如透明。 “元丹列阵。”雷鸣心知生死决于倾刻,连忙剧喝一声。刀府中明光大盛,刀气凌虐,缓缓凝成八个黄澄澄的金瓜,高悬半空,将龙袍人围在核心。 龙袍人微微皱眉,冷淡地道:“哪个是雷鸣?” 这些个金瓜都是雷鸣元力所凝聚,然而真正的元丹必定只能藏于一个金瓜之内。一击不用,势必会被真正的元丹扑伤。 龙袍人微抬右手,枯瘦的手掌猛然燃烧起来,烈火熊熊中,他的手掌慢慢起了皲皮,更为瘦劲,指甲如锥,分明便是一只龙爪。只见他尾指轻勾,数道凌厉劲气破空而出,四个金瓜卟卟炸裂。元力崩散如同江海之涛浪,一次比一次狂猛。 “好手段。”雷鸣冷冷一笑,剩余的四个金瓜中隐隐幻出他的蓬蓬老头来,金瓜隔空飘移,并于一处。阻住龙袍人去路,却是分毫不让。 龙袍人虽然轻描淡写的破了四个金瓜,也知那瓜中元力必被完好无损的收笼。好比敌手设下八道关隘,强弱不等,我虽击破四处,敌手却可收笼兵马,集中兵力,更易扼守。 “江海滔滔。”龙袍人厉喝一声,摇身一变,幻成一条四角八爪的真龙来。龙爪握着一只艳红的明珠,盘旋而起。无穷江海也不知从何处泻下,碧涛滚滚,冲孔撞穴,好像一头无可羁绊的野兽,将刀府肆意践踏。砰訇倒覆之声不绝于耳,似乎随时都有灭顶之险。在这样的天地之威面前,凌空刀气好像无力之飘风,渐被驱散。只余四个金瓜浸没在海浪之中,载沉载浮。 老龙在涛波之中,昂首摆尾,乍进乍出,推波掀浪,恣意已极。盘旋片刻,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掀波而出,携着无边水浪,径向头顶撞去。 在水浪中毫无威能的金瓜,纷纷金光大亮,顺着波浪向龙袍人幻化的老龙追去。老龙光闪闪的眼睛一扫,健尾从波浪中狂掀而出,将追得最近的一只金瓜拍到急浪之上,荡为沫屑。接着龙爪一扣,打出一道紫电,将逼身而来的金瓜击得粉碎。 雷鸣黯淡的影像在金瓜中相视一眼,一闪而没。一个金瓜急跳而起,向着老龙头顶砸落。那老龙甚是乖觉,头脑往水波中一探,趁着金瓜砸空之际,猛然喷出一道水箭,将金瓜击穿。金瓜元力流泻,立时湮没于风涛之中。 老龙扭回头,冷冷的扫视着最后一只金瓜,身外滔波渐缓,似乎便是他的心绪。波涛流逝,充塞于刀府之中。金瓜在水中木立片刻,缓缓发出一阵金芒,又渐渐隐去。如是数次,节奏越来越快,金芒隐隐转红,似乎随时便要炸开一般。 老龙微吃一惊,猛然间,涛波中风浪大作,波浪相击,骇人耳目。老龙急急盘聚而起,龙爪一翻,血郁独祭炼成的血气珠激射而出,拉长着红光径向金瓜打去。砰訇声中,刀府蹋陷,洪波乱流。老龙猛掀龙尾,飞腾而去。更不管身后滔天海浪。 雷鸣元丹炸裂,刀府必成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崩坏只是倾刻间事。老龙连抖龙爪,金光紫电撞在刀府的外障气壁之上,摧枯拉朽一般撞出两个明洞。明光透射进来,老龙精神一振,心间百味杂陈。 困居五百年,终能重见天日,心头滋味又如何说得清? 老龙摇身一变,光芒隐没,现了龙袍人真身。他稍稍平定心绪,长出口气,向打出的空穴飞去。气壁好像无尽的甬道,夺人生气。龙袍人扣着气壁,方要脱身而出。不防那气壁触手即软,忽尔幻如涡漩,将他层层卷没。 “这是怎么回事?”龙袍人心头微惊,却是虽惊不乱,暗自筹谋脱身之计。 “殷相如,还我命来。” “狗贼,你也有今日。” 无边的气障之中,影影幢幢,似乎有无数人影,呼喝长嗥,乱人心神。龙袍人纵有通天手段,无奈手脚俱被禁锢,无边元力全都施展不出,竟也破天荒的心慌气促起来。 “这是什么缘故。你们都是什么人。徘徊不去,意欲何为。你们可知……可知寡人是何人吗?挡寡人的驾,那可是如同行刺,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哈哈哈,殷老鬼,你也有今天。” “还我命来……” “哼哼,寡人戎马一生,杀伐无数。岂惧你几个冤魂怨鬼。”龙袍人长眉轩动,正试着潜运道息。不妨一条黑影猛然扑到他面目之上,咯吱一声咬下一团皮肉。 “呃……”龙袍人痛彻心骨,“混账……” 那黑影远远躲将开去,嘻嘻笑道:“殷老贼的皮肉,果然又脏又臭。我可要恶心的数日吃不下饭了。……呵呵呵呵。” “你们……你们……气杀寡人也。” 龙袍人痛怒交迸,一口道息行岔,竟然咯了一口血来。眼见身边黑影盘桓不去,疾呼道:“可叹寡人英雄一世,今日却要丧于恶鬼之口。” “殷相如,你肆行屠戮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一道赤红光刀穿破虚空,定在龙袍人面前。雷鸣头颅在光刀中隐约闪现。 “雷鸣,你还未死?”龙袍人喟叹着看了他一眼,也不深怪。 “你还未死,雷鸣怎么敢先死。哼哼。” “寡人神勇无敌,想不到竟然命丧宵小之手。”龙袍人恨恨。 “你仗恃武力,肆行不义,安能不败?”雷鸣叹道:“想不到你至死也不觉悟。” “哈哈……”龙袍人顾盼笑道:“此是何处?” 雷鸣道:“你杀戮无数生灵修练邪功,那些冤魂难入轮回,堕为怨灵,尽日在我这刀府之外徘徊不去。虽然力如蝼蚁,奈何年深日久,啃啮不休。我这刀府气壁年年自行修补,一层贴着一层,整整五百年,你自己想想,那怨气可该有多厚?” 龙袍人默然不语,忽然闷哼一声,惨叫道:“又被恶鬼咬我一口去,也罢,这是寡人欠着他们的。” “你早料到我冲不出这怨气至深的气壁?” 雷鸣轻哼道:“你肆行杀戮,不恤民力。岂不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意,即民意也。屡干天和,岂有不败之理。” “哈哈……,荒蛮小儿,你读过几卷书。也敢在我面前妄论天意人心。今有无知之婴儿,趴到井口玩耍,你若不去拽他,他只有掉到井中摔死。若去将他抱起,诚然是大违婴儿心意,他必啼哭不止。我虽任其啼哭,却是要救他性命。寡人为民总领,岂能图一时之安乐,遗留万世之祸殃。我欲为天下行大道,岂惜小民哉?”。.。 更多到,地址 第138章 吉人天相 雷鸣见那龙袍人言词骄狂,心中恚怒,不由气极而笑,“殷相如,我雷鸣见识浅薄,自然是毫不足道。但我赫赫千万年华夏,往哲先贤无数,他们的识见,难道也个个都不如你?你何以焚我诗书,凌虐士人。此般倒行逆施,祖龙之后未尝有也。今我衣冠之国,竟成蛮夷之域。之耻之痛,于此为极!” “呵,你这妖物倒是得了些伦理教化。”龙袍人哂笑道:“诗书礼乐,朽入粪壤,这是世所共知之事。古之贪官污吏,哪个不是口诵诗书,学步圣人。有道是‘昔日清谈谈老庄,今日清谈谈孔孟’,平日诗书无一用,急难一死报君王,腐儒之行,大率如此。举国闷闷,万马齐喑,甲申变至,至无一个可以倚恃之人。我华夏一亡于元,再亡于清,皆是理学、心学所蹈之祸。是以诗书死,则官阀死。这般圣人之道,最能惑人。愚心塞智,遗害无穷。雷老儿,今时今日,你还欲为诗书招魂耶?” 雷鸣沉默片晌,慨叹道:“雷某不才,也曾周览九土,足历五都。今日中夏虽无帝制,却称万岁。殷万岁焚书百年间,九土五都之地诚然是天翻地覆,竟相繁荣。百姓之热衷逐利,亘古以来未曾有也。今人之满心满腹,所追所求,皆不过一个钱字。吃穿用度皆以钱相高,行事作为每以钱通融。其人皆不信天地,不敬鬼神,唾弃历史。 古云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信天地,则不信风云劫变,皆有感应。一意急功好大,致使灾劫不断;不敬鬼神,则不知追思祖宗,不知孝悌为何物,更无论叔伯兄弟。以言叛逆为荣,情爱泛滥,至无羞恶之心。女子争言孝顺,却几无乐意和公婆同住者。今世更有一种赚钱法门,曰传销,从事其业者,多为好吃懒做,做梦发财之人,欺骗父母,诱卖亲旧,丧尽廉耻,堕落风气,而官府不能制; 唾弃历史,则人人持一种虚无狂妄的进化观念,以千年历史尽为愚昧落后,一无是处。其人学历史,不过一可有可无之常识而已。自大骄狂之心又安能不生?世间言病者,皆知内自虚弱,然后外邪侵之。我民既脑腹空空,不知美恶,于是蜈蚣、玉米等蕞尔小邦,些许剽窃缝缀之文化,一经传来,也能使群起仿效,屡掀风浪。世道至此,殷万岁你难辞其咎。” “你说的可是真的?”龙袍人微一犹疑,断然道:“我有《圣智典》三卷,精骛八极,包罗万有。数百年人人争习之,风气断不至此。” “你的圣智典三卷,雷鸣不才,也粗知其梗概。昔日西方大贤者不远万里,携此而来,正值兵连祸结,草木被霜之秋,相传此三卷书出自北俱芦洲长生之渊一天降陨石,大贤者以细绢拓之,定名《圣智典》。以此游说天下,希冀良谋得售,海清河晏。此已是人人皆知之事。 三卷书其一曰万物论,其一曰人间世,其一曰传国奥义。殷万岁览之大悦,专以其传国奥义,秣马厉兵,招纳贤良。后来得国,圣智典也水涨船高,昌行天下。这《圣智典》精粹如何,我所知浅薄,也不来妄加评论。只是今日有人言说,那陨石长埋地下,至第三卷传国奥义已是漫漶不清,大贤者专以己意,揣摩其说,已颇不足餍人视听。殷万岁信之甚笃,恐已是成也因它,败也因它。” 雷鸣说至此处,不由地心生感慨,长声唏嘘。 龙袍人颜色陡变,大怒道:“一派胡言,传国奥义实乃藏木于山,藏水于海之计,帝王将相从此绝矣。人人富足,万民共治,千秋伟业,行之在我,行之在我。” “哈哈哈……”雷鸣敛笑问道:“殷万岁困顿此地数百年,你可知今日之世?” “今世如何?” “名曰万民共治,而实不知民意安出?” “我有阳总数十万,阳子上百万,何愁不知民意?”龙袍人怒目圆睁。 “哼哼……”雷鸣冷笑不语。 “你怎么不言了?……”龙袍人须眉振颤,他傲啸一世,何曾受过如此冷遇。不由的五指一张,凝聚元力。 身上的黑气蓦的躁动起来,黑雾蒸腾,宛如乌云盖天,又如黑水食地,霎时间将他遮的头脸难见,惟欲窒息,手缠脚缚,哪里还动得半分。 “方今中夏虽有明法,阳总们心中所悬,行事所限,私语所及,却无不是一王法。我雷鸣虚活数百岁,这点分别还看他不出吗?你枉自读许多诗书,古语有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今也,衣冠何在?兴替焉分?得失安察? 古之蛮夷诸夏,非以血统论,单道衣冠文明。入诸夏则诸夏视之,有朋自远方来我汉唐宋明,观我衣冠文物,谁不仰风心羡。今已绝无衣裳之美,更日日以鸟语相高,使远人来此,如入无何有之乡,名实大不相符。岂不闻人不通古今,如马牛而穿衣。中夏之不亡,徒以有衣冠文物耳。长此以往,我想不以千年文明曲附泰西诸国之骥尾亦不可得哩。” 自古妖邪之修行,不外乎两种途径。其一,先经诗书礼乐的陶冶,学凡人之行止,修成人形,再由人入道,这是正途。其二,不过是些阴阳采补之术,盗人元气,虽修成些小小法术,却不免为戾气摆布,终蹈祸患。 雷鸣本是上古刀灵,气骨非凡。后来虽然流落蛮荒,然本于圣人之道颇有心得,故能心有定见。阅历既增,竟能达道。此时话头打开,自不免触动心绪。 黑雾之中叽喳噬叫之声不绝,雷鸣心知这恶鬼障的积怨强大,龙袍人久困其中,久也摆脱不开,结局已是不言而喻。雷鸣念他英雄一世,如今遭此下场,尸无全骨,不由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心念未已,只见那黑雾慢慢厮散,一道金光霍然从黑雾中激射而出,正贯入雷鸣眉心。就见他陡然一愕,黝黑的面孔好像被阳光照下一般,泛起了浓烈的淡金色彩。雷鸣浓眉皱起,面上现出极其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簌簌掉落下来,好像不胜太阳的酷热。 过了片时,他终于神情倦怠,双目缓缓闭了起来。全身顿被金光笼罩,明光闪烁,身影倾折而起,化成一柄长刀模样,在半空盘旋不休。 …… …… 烟霭迷离之中,败草荒颓之地。 青鼎之外,木舟之上。 “大哥去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不会有事吧?……子衿,你说呢?” 回雪俏立在‘凌虚之舟’上,一脸迷惑的望着远处的青鼎怪兽。她自顾说了一句,却不见子衿回答,不由地娥眉一凝,扭过头追问了一声。 子衿却于舟中抱膝独坐,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哎……,你也在担心大哥吗?还是……”回雪欲言又止。 “还是什么?”子衿仰起漆黑的眸子,面庞有如新月。 回雪轻哼一声,若无其事的道:“楚煌那小子也跌进古鼎中不见了,那鼎里火焰那么大,也不知他死了没有?” 子衿口/唇微动,忽尔淡然一笑,却似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吉人天相。”她说。。.。 更多到,地址 第139章 我之素心,不比雪心 荒野之中薄雾侵人,虽有数万刚从‘鸿蒙初临阵’中解脱出来的天朝军士,为此诡秘的气氛所摄,也如天地间匍匐的蝼蚁一般,万马魄悸,静寂如死。 平野中风声渐起,虽无十分惨酷,却有些说不出的凉意。 回雪看看咫尺之隔的子衿,自打逃离兰泽国之后,两人情好日密,几乎便是形影不离,于对方的心思颇能猜着几分。而此刻,这种默契好像被什么东西亘断了,那一袭白衣虽然依复倔强,却似乎遥远了起来,不再那么容易亲近。 “啊,降雪了。” 一种凉意落在脸颊上,回雪抬目搜寻,终于看到冷风中飞舞的小雪,轻声说道。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子衿低声吟了一段,不由地明眸一黯,“凝云致雪,夙爱飘零,飘零真得是你的本心吗?” “哟,姐姐这可不是看花落泪,因痴成句吗?”回雪狡黠一笑,“子非鱼,又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子衿释然一笑,平展衣襟,就在木舟上站立起来,扣舷叹道:“我之素心,不比雪心。” 不知何时,那雪已越下越大,竟成飞扬之势,枯草萧瑟为之一掩,平原千里尽成苍茫之域,风飞雪走,心魄为之一壮。 一声闷吼突兀传来,众人心神原本全在青鼎巨兽之上,闻声纷纷注目过去。却是那白禺族被刀精雷鸣土扇巨创,拍落土中的长老风野,回过一口气来,从荒草中支起半个铁塔般的身子,吭哧吭哧,气喘如牛。 “风野这狗汉奸,助纣为虐,待我结果了他。” 赤飞霜清叱一声,一振风雷棍,展开雪白的羽翼,照着风野头顶扑击而下。 “啊呀,”风野气还未喘匀,就见那金湛湛的铜棍罩顶而下,大叫一声,心胆俱裂。 “慢来”。 生死时刻,雷宝和尚大喝一声,手掣禅杖急插进来,代风野硬扛一记。金铁交撞之声便似天地间一声震雷,雷宝闷哼一声,被风雷棍扫飞出去,落地之后犹自收脚不住,噔噔噔倒退十步,急抓禅杖向着身后土地一插,借此稳住身形,两手虎口俱被震裂,血涂杖柄,那禅杖已被砸成弓形。 这飞空一搏,正是赤飞霜怀愤出手,风雷棍又是世间宝器,雷宝仓促招架,哪能不吃大亏。 一合交击,赤飞霜也架不住反震之力,在半空中连折数折,方才落地。风野得此喘息,怪叫一声,从乱草中拔地而出,急急滚身开去。 “赤飞霜,我赤、青、白三族攻守相望,同气连枝。我风野好赖也正是你的长辈,你这臭丫头,怎么敢欺我劫余之身,对我痛下杀手?” 风野黝黑的老脸涨得通红,眼见一真、雷宝赶上来护在左右,心头略安,立时扯着嗓子大声质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卖族败类”,赤飞霜冷哼一声,更不说话。她俏脸凝霜,双手摩挲着风雷棍隔空虚指,盯得雷宝三个心头微怵。 风野嘿嘿一笑,“说到卖族,我风野又非族长,上面有白天把持权柄,其间又有雷、火、水三长老从旁匡助。我风野区区一个长老,话出如风,号令不行,本就无甚权势,哪里有族可卖?倒是你父赤尊信强横霸蛮,号令全族,金口玉言,族中长老惟拱手听命,谁个敢置一词。他却为着一己之权势,引着全族为血郁独浴血涂炭。要说汉奸卖族,未知我与赤尊信,到底哪个是?” “你……”赤飞霜杏眼圆睁,俏脸上阵红阵白,却是抗辩不得。 风雷见她神威凛然,心头微怵,干笑道:“赤飞霜,我知你武艺豪杰,神通不凡。以我伤余微末,原也不是你的对手。但说到汉奸卖族,那都是个自打算。别个骂我,我也认了。但你赤家父女,还是先检点检点自己吧。” “父亲,你英雄一世,却煞不住名利之心。妄想倚恃血影魔之力,还迁旧壤,光复我族。与虎谋皮,终于被虎所伤。苦心孤诣容或有之,英名有玷谁能雪洗?白璧已瑕,白璧已瑕……”思及此处,赤飞霜不由斗志全消,暗自一叹,收了风雷棍,反身向赤尊信的殁处行去。 “飞霜,小心”。她方自心神恍惚,耳边传来秦筝一声娇喝,不由神思猛醒,陡觉无尽阴寒之气直逼后背,却是风野见她神情落寞,以为有机可乘,暗自放出‘九阴鬼甲’抖如匹练,直插她后背。 赤飞霜冷哼一声,却不回顾。风雷棍在地上一磕,磅礴元气以立身为中心,回旋飞绕,枯草蓬然,风雪尽炸,立时形成一个护体光圈。风野虽是气势夺人,鬼甲逼近赤飞霜后背,立时如遭电击,原本韧如刀剑,柔可绕指的鬼甲却似被冰冻住一般,顿时僵动不得。 赤飞霜雪翼张开,看似随意的扑扇两下。风野惨叫一声,九阴鬼甲被扇得寸寸崩断,只余下手上寸许长。五指流血,痛入骨髓。他一只手掌先已被雷鸣光刀削断,此手又被赤飞霜所废,虽有‘血影魔功’在身,血气不灭,一身修为没有数年功夫恐怕也难以还复旧貌。 “不可救药。”赤飞霜倒转风雷棍,却没有转过身来。 “嘿嘿,我风野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个性,飞霜侄女,你可不是今天方才知道吧。”风野抱着断手,虽是冷汗直冒,这会儿却颇为硬气。 赤飞霜口唇微动,方要说话。一阵隐约的喊杀之声传了过来,她不由心头一动。 …… …… “这是什么声音?” 王朕几个天朝将官聚在一处,柳惟一被那假刀精的‘寸金环’嵌进头骨,虽是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已是虚弱之极。他此时打坐在地,由柳梦梅就近护守,面色苍白如纸,更是一滴血色也无。 “好像是厮杀之声。”余奢倾听片晌,也是脸色一变。 他麾下虽有数万之众,却是久疲之师,难以再战,此刻实不愿再有杀伤。 王朕郑重的点点头,忙道:“劳烦余统领好生约束军士,切不可轻动刀兵。我看那厮杀之众声势不小,待我们看清敌友,静观其变,再做打算不迟。” 余奢点头应是,“王统制放心,我理会得。” 说完自去号令将士,他们虽被那‘鸿蒙初临阵’困了五百年之久,却只如做了一梦,于时光流转分毫没有感觉。寻常将士自不免有些懵头懵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余奢虽是久混军伍之间,却是个有心计的。他也不跟将士们解释许多,并连一梦五百年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景况也一概隐瞒了,免得人心思乱,反生事端。 当下传了严阵待命的将令,将士们各都习以为常,负戈持盾,演化阵势,作了一个六门六甲阵,号角长鸣,鼓声雷动,漫山遍野的铺展开来,风嘶雪吼,端得是不可小视。。.。 更多到,地址 第140章 逼宫 天地间一片茫茫。 喊杀之声越逼越近,只见茫茫天宇之中,缓缓聚起一团彤红,天尽处也有一片黑云渐渐铺展开来。 阴惨惨的鬼哭之声过雪而来,众人听在心头,都是面色一变,心神为之一栗。 “可是三族败逃之人?”秦筝娥眉一扬,也不见如何施展,平地飘掠数十步,来到赤飞霜近前,和她并肩站立。 赤飞霜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望了寂寞如死的青鼎巨兽一眼,疑道:“既然朝廷的‘卸甲’军士皆是被古阵所困,并未真个身死,如何还有恁多怨灵,肆虐不休?” “这其中古怪,我也参详不透。” 两人相视苦笑。 …… …… 这片刻时候,那天边彤红果又掠近百丈,两女修为不俗,目力亦好,已然看清那彤红中鼓翼奔逃的赤鹤族军士,漫天赤羽铺展开来,如同结阵,只是亡命奔逃之中,阵形已现溃毁之象,不时有赤鹤军士倒头飞撞下来,便如被流矢击中一般。 地上黑云却是白禺、青狐两族所化,如今大难当头,两族已不复敌我之势,焦愁栗惧之声此起彼伏,两族人口稍众,所受荼毒亦惨,那怨灵皆久食地气,埋伏九地之下,青、白两族更无腾空的本领,被无边怨气裹胁,每行进一步,便有无数族人为之丧生。 “妖邪欺我三族太甚,赤、青、白生息人世数万岁,今日岂能一旦而绝,苍天何忍?” 目睹三族惨痛,赤飞霜目眦尽裂,浑身元力不聚而聚,风雷金棍上电光流溢,天穹如有感应,惊雷乍现,声震天地,大雪为之一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天象再变,寒雪收声,彩彻区明,遥天一片暮霞晚景,让人心怡不已。赤飞霜暗舒口气,喉间一甜,咯出一口浓血。 “飞霜,你受伤了?”秦筝也料不到赤飞霜身怀如此神通,心头一讶,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先时看她施展,虽是刚猛无俦,秦筝自诩仍能抵挡的来,实力上要比自己逊色一筹。眼下这一手功夫,却是移天换日,气象阔大,以她的师门渊源,也只微有耳闻。见她光洁的滑上细汗密布,眼眸也不复明锐,显是元力消耗过巨,有脱力之感,连忙上前搀扶。 “不妨事。”赤飞霜一笑。 …… …… 怨灵被赤飞霜神通所慑,宛如遭遇当头棒喝,当时便鬼叫连天,纷纷争窜于大地之下,胆大一些的还敢冒头偷窥,却也不如原先的肆无忌惮。 三族军士没了怨灵纠缠,顿时喘过一口气来,各自约束族众,赤鹤军士方才从半空中飞落下来,收聚一处。几个年长的赤鹤武士排众而出,领着几个亲卫迎了上来。 “飞霜侄女,你果然在此。族长他老人家何在?”一个山羊胡子的瘦脸老者,顾不得行容狼狈,老远便发声问道。 赤飞霜眼圈一红,“堂伯安好,我爹爹他力战不屈,……被血影魔那厮害死了。” “哦?……” 此言一出,瘦脸老者赤暗沙轻‘哦’一声,发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身后几个长老却如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赤……族长他死了?”赤飞羽在一旁跳了起来,他面上颇有风烟之色,漆黑的眼珠却滴溜溜转个不停。 “哼,――”赤飞霜冷冷的盯他一眼,好似一盆冷水浇下,赤飞羽心头一突,不由缩了缩脖子。 赤暗沙鼻头轻哼,顾盼笑道:“当日血影魔遣人招降,我便让赤尊信三思而行。谁知他罔顾众议,非要附和血影魔寻什么荒芜魔刀,号令天下。此次更是倾巢出动,以至我族死伤过半。我等众长老本待要问一问,他赤尊信经此一役,王图霸业尽成泡影,还有何说辞?哪知他竟撇下这副烂摊子,撒手西去。唉……” 赤百炼将怔愣的赤飞羽拽到身后,看了唏嘘不已的赤暗沙一眼,低声问道:“大小姐,族长归天,可有什么遗言留下?” 赤飞霜闻言一愕,诧异的看着神情谦卑的赤百炼,心思微转,随即恍然。“我父尸骨未寒,你们倒急不可待的逼宫来了。”思及至此,目光中满是嘲弄和鄙夷,随手一招,眼前灵光闪动,一柄孤峭如削的奇兵掣在手中,“摩天刃乃族长权符,哪个意在赤鹤王之位,便自己来取吧。”说着横转刃柄往身前一送。 众长老愕然相视,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赤飞霜明眸闪动,唇角微勾,牵起一抹淡淡笑意,掉转刃柄将宝刃插在地上。 众长老首鼠两端,即便心有觊觎,又有哪个敢迈步上前。赤暗沙轻咳一声,“赤尊信私意附恶,轻动干戈,致使我族精锐死伤过半,本当正以族规。念其幡然悔悟,力战身死,其女赤飞霜又战退怨灵,护族有功,本长老决定既往不咎。但赤氏父女毁誉参半,赤飞霜虽是晓有神通,但一介女流,不足以当大任。我族新败,危如悬卵,我等垂垂老矣,又岂敢不量薄德,担此百钧。……” 赤百炼拊掌道:“暗沙长老所言甚是,值此生死之际,正该大力任用年轻力壮,勇猛果决之青年将领来带领我族共济难关。各位长老以为如何?” 几个长老纷纷报以干笑,“我等皆以暗沙长老马首是瞻。” 赤暗沙颔首笑道:“本族有一士,生而聪敏,长而勇武,此次作战,更是身先士卒,斩将搴旗。文才武略,可谓深孚众望。……” 一个赤鹤长老讶然问道:“未知暗沙长老所指,又是何人呢?” 赤暗沙伸手一指,“此人便是此役左前锋赤飞羽将军。” “哦?……”那长老愕了一愕,讪笑着退了回去。 众长老眼光刷刷看来,赤飞羽俊脸涨的通红,连忙挺胸昂首,顾盼之间似乎已是正位有期。 “若是众长老别无异议,本长老便宣布赤飞羽为我族之长。”赤暗沙呵呵笑着便要上前拔起摩天刃。 一个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如今大敌当前,诸长老不思退敌之策,赤鹤王尸骨未寒,便谋篡逆之事,暗沙长老不怕军心动摇,死无葬身之地吗?” 赤暗沙心头一怒,顺着声音望去,几个白禺族首领身披黑绒大氅,飞步赶来。开言的便是族中第一武士白元,身边跟着雷泽、雷被,白通,白显四将。几人身上皆有疮口数处,谈笑之间却是毫不为意。 “水长老……,末将来迟,不知族长和其他几位长老,可都无恙?” 白元几个望见秦筝,连忙上前行礼。 秦筝深吸口气,“白天族长已然仙逝,火弩、风野暗藏奸谋,雷鸣长老入鼎而去,此刻也是生死未卜。” 白元扼腕长叹,“不图经此一役,我白禺族凋零至此。” 秦筝见他气度沉凝,英华毕露,除却一双白耳,已离人形不远,讶然道:“白将军经此磨砺,似乎进益非浅,几可谓一日千里了。” 白元苦笑道:“水长老明察秋毫,白元资质驽钝,往昔虽有白天族长言传身教,无奈终不开悟,此次百战力竭,神魂竟然三度飞跃,几能开悟阴阳,真是始料不及。” 秦筝闻言欣然,“神魂三跃,岂是寻常资质。古语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三族只图弱守荒山,一意趋避人事,终非久长之计。你若能明图进取,白天神魂有知,也当欣慰。” 白元点头称是,挠着脑袋笑道:“如何定计,还须水长老指点。” 秦筝苦笑着摇摇头,“当日我初入招摇山,不识瘴疠之毒,几乎丧命。赖白天族长出手相救,指明路径。我教他些许升炉炼药之技,颇益生计。白天古道热肠,邀我为族中水长老。其实于白禺族未有分寸之功,久忝此位,常感愧然。此间事了,我尚有要事在身。不敢再窃空位,仰食族中。” “这……”白元本就讷于言词,见秦筝语意坚决,搓着双手却不知如何挽留。。.。 更多到,地址 第141章 我其奈何 赤飞羽眼见赤鹤王尊位便要落入囊中,正自心痒难耐,却不料白元等人凭空杀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此刻见他与秦筝互叙契阔,旁若无人。自家诸长老倒像被晾在一边,哪还有半点权位交接郑而重之的味道。 赤飞羽是个忍不得气的,当下便冷言冷语的道:“我道是谁,原来白禺族几条丧家犬,我赤鹤族长废立的大事,何时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小白脸,你骂谁丧家犬?”四将中白通脾气最烈,当即便骂了回去。 “你这头老黑猿,你……吃我一棍。” 赤飞羽额上青筋暴跳,掣出青铜棍便要和白通过手。赤鹤族向以貌美著称,不论男女,大都身量颀长,肤色白晰,天狼原十族之中,只有花鹿族可与争短长。然而花鹿之好淫又不如赤鹤之清高。更兼赤鹤族坚持优种优生,是以天生便有一段贵族气。只是赤飞羽向以武勇自许,当然不能容忍别人以小白脸视之。 “呸,怕你……”白通双眼圆瞪,立时也拔出佩刀,大步抢上。 “老三,别冲动。”白元料不到双方这么快便接上火,连忙扯住白通臂膀,回头使个眼色,雷被三个方才嘿笑着上前将白通架住。他这边方自约束住,却不妨耳畔生风,赤飞羽凭空低掠,厉喝一声,手中铜棍便砸将下来。 “白元,小心。” “嘿,这小子……。” 白元也料不到赤飞羽未曾罢手,赤鹤族那边更无一人阻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其实赤飞羽骄纵惯了,一口恶气不泄,亲老子也约束他不住。这一棍虽是指白通打来,白元侧着半个身子正挡在白通身前,却是首当其冲。风声盈耳,隐隐裹胁着风雷之声。 赤鹤族相传乃是周文王第百子雷震子之后,那雷震子是感应雷龙所生,天生异相,力大无穷,持一根风雷金棍,有万夫莫敌之勇。后来助武王兴周灭商,肉身成圣。风雷棍和风雷心法便成为族中的镇族之宝,不传之秘。几千年来罕有大成者。 赤飞羽手中铜棍正是采郁山之金,仿风雷棍所制。他一心想出人头地,风雷心法上也颇下过一番功夫,施为之下,铜棍能击出风雷之声,除却赤飞霜那等身怀异秉的不算,也算小有所成了。 “嘿……” 铜棍来势猛恶,白元不及转身,右手奇异的一长,指甲如勾,‘咝咝’发出两声尖叫,藤蔓一般樊缠在铜棍之上。赤飞羽怒哼一声,一式‘鹤点头’,啄向他肩窝。白元淡然一笑,手臂在铜棍上摩挲数下,便将棍上力道卸去。赤飞羽却不罢手,铜棍一摆,旋的风车也似,急力要将他手臂摆脱。白元手臂却如附骨之疽一般,随着铜棍摆荡,只见一条残影。待得铜棍稍定,却是丝毫不动的缠在棍上。 不知道还以为他臂上抽去了骨头,才能如此不可思议的转折。却不知这片刻之间,白元手臂已施展了一百二十八式精巧变化,这些变化虚实相间,寻常肉眼哪能分辨的出来。这也是白元存心仁厚,不欲与赤飞羽生死相见,所以只是卸掉他铜棍上霸道罡劲,意欲使他知难而退。赤飞羽又戳又拽,手中铜棍穷尽变化,却脱不出白元手臂掌握,终于脸色一变。 白元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左臂斜刺里冲出,双臂交护‘崩’的一声劲气交撞将铜棍夹在小臂之间,却是凝似山岳,坚如金铁。 “啪啪……”秦筝轻巧的鼓起掌来,微笑道:“好俊的斩鬼手。” “水长老谬赞了。”白元向她微笑颔首,猛然手握坚锤震在铜棍之上,赤飞羽如遭雷殛,整个身体飘叶似的飞了出去,在空中连折数折,方才落地。白元借势连退三步,额上微汗。这一连窜交手,看似轻松随意,化解危机于无形,其实他全取守势,实已凶险异常。他本身实力本与赤飞羽在伯仲之间,只是此次逢难修为大进,更恃‘斩鬼手’乃白禺族三大神通之一,精妙绝伦。赤飞羽鲁莽躁进,哪能不吃亏。 “唉!……”雷泽长叹一声,“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赤飞霜英风侠烈,摆荡乾坤,那是何等的神通,无奈身为女子,实在气慨太逊。自家老族长新丧,还未得诛戮狂贼,以报父仇,倒被自己部下反了天去。你看赤飞羽这小子,得两手三脚猫的棍法,还不及我家元哥皮毛,只因仗着自家亲老子是族中长老,便敢欺下犯上,排斥异己。我们自是外人,不过此情此景,便是外人眼里,也替他们脸红呀。” “你……一派胡言。”赤飞羽气的浑身发抖,却不敢冒然上前。 “哈哈哈哈……”雷被笑道:“胡言?赤飞羽呀赤飞羽,难道你并非暗沙长老亲儿子,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我非笑你们阴谋篡族,欺压弱女,笑的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堂而皇之的肆行不义,老子逼宫,夺来给儿子坐,还说的那般冠冕堂皇,无耻呀无耻,可笑呀可笑……” “哼哼……”赤暗沙冷冷一笑,神色不动,“自古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我等三族之中,哪个不是叔伯兄弟,今我族推选族长,亦不论亲仇,但问其贤否?前族长赤尊信神武超绝,霸强一世,只因恃武倚勇,致有今日之败,使我族元气大伤。赤飞羽眼下虽然神通差些,塞翁失马,未必非其福?……” 赤暗沙不愧是老谋深算之人,这番话尽情尽理,轻描淡写便将赤飞羽的不利形势化解。他淡然一笑,“白禺诸将,前时争战,皆是赤尊信附恶血影魔所致,想我赤、青、白三族原本渊源极深,虽然近些年常有抵牾,未必不是三族族长统领不善之故。待我族新王领事,便当寻求化解之道,共谋进取之计,不知诸将以为然否?” 白元叹口气道:“但愿如此。” “呵呵呵呵……”赤暗沙缓步上前,将摩天刃拔了在手,混浊的老眼中精芒乍现,随即隐去。“白元小哥儿,多年不见,你竟已神华毕露,此次白天族长仙逝,你乃族长亲传,白禺王之位非你莫属,后生可畏呀。” 白元摇头道:“我族尚有雷、水二长老人杰盖世,白元不过一将尔,如何敢染指族长之尊。” 赤暗沙盯了波澜不惊的秦筝一眼,嘿然笑道:“当取不取,自遗其咎。” “呔,……”白通喝骂道:“奸滑老儿,你敢挑拨我族中关系。” “自古疏不间亲。疏者自疏,亲者自亲,若是神充志满,无懈可击,旁人如何挑拨的动?”赤暗沙也不生气,“少年人戒之在斗,火气太大终归不是好事。昔日梁山泊群雄纵横天下,五虎八骠何能豪迈,霹雳火,董一撞,急先锋皆不得善终,虽说马革裹尸,死战殉国,本是男儿志业。死在一身臭脾气上终是让人叹息。” “你……”白通一脸怔忡,却是说不出话来。《忠义水浒传》播于天下,个中故事哪个男儿不是耳熟能详,英雄豪迈让人心向往之。白通便尤其喜欢霹雳火、急先锋这等雷厉风行的人物,对其不得善死,每每耿耿于怀。所谓“可怜霹雳火,落地竟无声”,霹雳火对阵之时遭人暗算,如何不让人扼腕长叹。今日听赤暗沙说三人皆死于火暴脾气上,虽是不耻其为人,对此一管之见,却颇不容易反驳。 “老三,清者自清,何必逞口舌之利。”白元将他低声喝止。 雷被问道:“元哥,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赤鹤王之位被赤暗沙父子抢了去。赤暗沙工于心计,赤飞羽骄纵跋扈,赤鹤王不得其人,绝非我族之福呀。” 白元苦笑道:“赤飞霜不自振作,我等又能如何?”。.。 更多到,地址 第142章 月华破天 “呵呵呵呵……飞羽,你来……”赤暗沙一把抓住满脸喜色的赤飞羽,高声道:“既然诸长老更无异议,本长老今日便将族长权符‘摩天刃’赐于赤飞羽将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如今战事未息,礼仪从简,即日起,飞羽便是我赤鹤族新王。大伙要同心辅佐于他,以昌盛我族,不负天地神灵。” “哎呀,……”赤百炼附和道,“飞羽将军自幼灵慧,又勇武果决,早为我族少年英杰,今日正位至尊,必获天佑。赤鹤幸甚!天下幸甚!” “我等愿奉新王号令。”众长老面面相觑,也都俯首称敬。 赤百炼又道:“想暗沙长老,沉稳持重,素具威望,论年龄还是前赤尊信长兄,可叹暗沙长老宅心仁厚,有伯夷之洁,季札之贤,先族长之逝,暗沙长老乃行吴泰伯、虞仲故事,让位于季弟。谁知赤尊信肆行霸道,害人害己,真深负长老传贤之美。今日乃还政于飞羽将军,可见天道循环,眷顾善人。我等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百炼长老所言在理。”众长老纷纷附和,深恨言之不早。 赤暗沙叹口气,摆手道:“古人云,成事不说,既往不咎。过往之事还提他作甚,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将功补过,还未为太晚。” 雷泽在一旁啧啧连声,“元哥,你看这赤暗沙左一个古人云,右一个古人说,往古先贤可都被他拿来当了枪使了。还伯夷之洁,吴泰伯之贤,这不是咯应人吗?可叹先人故去已久,再不能自我辩白。” 秦筝笑道:“圣人之行,如日月在天,人人皆能目见。古来追附圣人者,如同恒河沙数,不可计算。生荣死枯,大率如此,于往古圣贤又何加何毁?岂不闻老子所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因其不居,是以不去。圣人视荣名为尘垢秕糠,我等又何须为圣人担忧。” “秦姐姐解的不错。”赤飞霜轻掠鬓发,雪腻的脸蛋显得煞白,更增清冷之意。“圣人皆有后人表,及身而荣有几人。孔子被称为至圣先师,却有‘河不出图,凤鸟不至’之叹,穷于齐鲁,饿于陈蔡。孔子所表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至七十子大行于列国,有若、子贡备极称扬,所谓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孟子所表者,伯夷、伊尹,柳下惠,虽有舍我其谁之概,而终不为用。至唐之韩愈,方孔孟并称。明之阉宦魏忠贤,半个朝廷皆称儿孙,遍天下大建生祠,不可谓不煊赫,及其身败,永为世戒。今时之人,皆薄令名,而重财货,更无论德操。以为二十四史皆有粉饰,遗臭万年于我何害。却不知真自真,假自假,粉饰忌讳只糊弄的一时,史书具在,只在人会不会看。” 雷泽咋舌道:“往日只知道水长老和赤小姐神通广大,今日才知道论及才学也决不让人。我老雷不过随便感慨一句,便引出两位这般议论,实在是听的我一个脑袋两个大,一知半解,一知半解。” 白元笑道:“我虽然不懂什么呀圣人呀,史书呀,倒听出两位小姐是在说你那个……什么忧……” “杞人忧天。”几人不约而同说了出来。 白元呵呵笑道:“对,对……就是杞人忧天,话到嘴边,却叫我给忘了。” “元哥,你真的知道这个成语?”白显问了一句。 “嘿嘿……那当然。” 几人相视大笑,倒让那边相互恭贺的几位长老一脸诧异的望了过来。 …… …… “飞霜,你真的放心将赤鹤族交给赤暗沙父子折腾?”秦筝见赤飞霜一脸沉思,小声问道。 赤飞霜苦笑道:“赤暗沙老于谋算,在族中羽翼甚广,我父亲刚强果决,尚且奈何他不得。此次附逆血影魔,本是他与诸长老一力促成,我父亲正是害怕所谋不成,方才亲自压阵,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不但自己命丧宵小之手,今日之事又如此。” 秦筝心下恍然,轻叹道:“赤暗沙机心如此,实在可惊。他既是将败军之责全推到尊信族长身上,为巩固自己的地位,恐怕早已对你起了杀机。” “斩草除根么,我岂不知。”赤飞霜冷哂道:“若非对我一身修为颇有忌惮,只怕方才便要将我明正典刑了。” “口道圣人之言,行尽龌龊之事,可恨。”秦筝娥眉轻挑,不由地握紧剑柄。 赤飞霜沉声道:“我们危机尚未过去,我方才又动用‘六道轮回’心法,移天换日,压服妖邪,一身元力已不足三成,若非生死关头,我实不愿再起萧墙之争。” “不好,天象要变。” 秦筝仰看天色,不由微吃一惊。霎时间,天上乌云滚滚,亘断红霞,好像一只庞然巨兽,将高天吞噬了一般。天地间毫无光亮,一种气闷压在各人心头。 呜呜鬼叫声若隐若现,九地之下,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好像埋伏着万重巨浪,推波助澜,大地也为之摇撼不已。无数黑漆漆的怪物破土而出,若有形,若无形,风飞石走,肆虐于天地之间。 顷刻间,‘啊呀’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尚未从惊惧之中平复过来的族人顿时又陷入噩梦之中。 “好重的妖气。”秦、赤两女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莫名震惊。 空气中到处飘荡着幽灵鬼影,嘎嘎怪笑乱人心神。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数步之外便被黑云隔断,只有无数的凄惶与怪笑充塞耳间。 “澄明思虑,大家守住心神。”秦筝大声道。 “啊……”耳边传来一声惨叫。 “老四……”白元扭头望见白显被两截白骨刺破肩膀,向远处拖去。顾不得凶险,连忙使开‘闪婆步’,几个闪挪追进几步,大喝一声,飞身夹住白显腰椎,双手拿住他肩背骨刺,运起‘斩鬼手’啪的扭为数段。 鬼磷从白骨中露了出来,泛起阴森森的绿光。 “幽冥电眼。”雷被三个也慌忙抢上,纷纷使用白禺族的看家本领,白禺的双眼有一般奇巧,能看破地下之物。雷被运足目力,‘刷’的伸手抓入地下,拽出两具白惨惨的骨架,双手交撞击为粉碎。 “洗月剑在此,诸邪还不避退。”一声悦耳凤鸣划破长空,秦筝振剑出鞘。洗月剑上月华如练,不辨霜刃,只有无限光华吞吐不已。 “真乃好剑。”似乎是神兵利器相互感应,风雷金棍上篆纹大亮,显现出前所未有的金澄澄色彩,风环雷绕,摆动之间阳气充溢。赤飞霜双目微瞌,娥眉紧拧,‘卟’的吐出一口浓血,面上却渐渐有了神采。 洗月剑上光华暴涨,足有十丈长远,月华破天,击破乌云,洒下一片光亮,照见天空中一汪明月,点尘不染。 秦筝笑道:“我这洗月剑,平日只有数丈之光,待到月圆之时,可照十丈之外,已是惊人了。想不到今日冲破乌云,直达天月。神剑疾恶,强过我辈远甚。” 赤飞霜轻哼道:“九地之下,到底是何妖魔,竟敢如此猖獗?”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今日便是阎罗天子,但叫他迫害生民,我也要斗他一斗。” 秦筝淡淡一笑,洗月剑嗡鸣一声,化作一道白虹,窜入九地之下。\。.。 更多到,地址 第143章 埋伏于九地之下 洗月剑化作一道白虹飞窜入九地之下,原本坚如金铁,肉眼难以看透的地层竟然被神剑光华炫得透明,众人分明看见一道鸿迹拖着白光在地下左冲右突,所过之处厉嚎鬼叫接连响起,无数森森白骨破土而出,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腥臭的血液呛人口鼻,磷光鬼火漫天飞洒。 秦筝静立如处子,双目微瞌,隐身清光之中,犹如月宫仙子。洗月剑和她神识相通,趋动如电,所向披靡,片刻间已隐入九地之下,光华隐却,目力难见。 沉闷的轰鸣声滚滚而来,众人只觉得脚下土地嘣嘣摇撼,几疑天塌地陷,无边乌云好似龙吻巨闸一般,霍然惊动,将高天晓月遮掩起来。 秦筝若有所觉,不由娥眉微拧,神识感应不到月华之力,登时一阵气血翻涌,腥恶之意扑面袭来。九地之下一阵长鸣,似乎便是神剑的奋威怒叫,崩、崩、崩接连几声‘砰訇’巨响,秦筝闷哼一声,连忙咬紧银牙,唇角却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长剑振鸣之声渐近,一点白光破土而出,秦筝招手将洗月剑接在手中,长剑上月华幽淡,大有委靡之意。 “你受伤了?”赤飞霜一摆风雷棍,便欲上前。 “小心,妖魔便在左近。” 秦筝喝声未已,一条磨盘粗细的物事蓦的掀土而出,那物事足有数丈长短,翻动之间,大地如被电击,十丈之内尽皆开裂。一收一卷便朝秦筝劈头打去。 “好妖怪。”秦筝清叱一声,却不避退,寒剑一荡并力疾斩。轰然大震之中,地下传来一声怒吼,秦筝整个身躯被怪物砸飞出去。一口真气没能守住,登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半边衣裳。 那怪物却是得理不让,虚空中甩了两甩,便朝她身上卷来。 “何方妖物,休得猖狂。看我刀气。”赤飞霜冷喝一声,连忙双翼一展,毛羽裹起一阵急漩向那怪飞去,急旋中真息流布,刀气纵横,可断金铁。 那怪物甩了几甩,却是冲突不进,在半空中点了两点,倏地窜回地下。 赤飞霜未料那怪竟然轻易退去,暗舒口气,连忙上前将秦筝扶住。“秦姐姐,你伤得可重?” “不碍事。”秦筝轻轻摇头,“想不到那怪如此狡猾,竟然尾随我的洗月剑暗施偷袭。我看他绝非知难而退,想必还有后招。” “你可认出那妖邪是何怪物?”赤飞霜问。 秦筝方要答话,大地之下忽的传来一声咆哮,阴风过耳,让人寒毛直竖,两人急忙瞧去,陷裂的土层之下猛然探出一个庞然巨兽,有三五丈高低,四爪陷在地坑中,身体却有小山般大小。背上是钉头般粒粒鼓起的兽甲,覆盖至尾。须毛蓬蓬如猥,眼珠碧绿似鬼,尖利的牙齿森然外露,真是好一只大猫。 砰砰几声裂地揪石之声响过,却是那大猫卷起磨盘粗的尾巴随意扫拂两下,将那碎石击打的横空乱飞,好不威煞。只见它低哮一声,从陷层中跳了出来。 “吼……” 雷被看得倒吸口凉气,咋舌道:“这孽畜好重的威煞,却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你们哪个认得?” 白元舔舔嘴唇,冷哼道:“这孽障比山林猛虎还要大五七倍,身上却凭空多了层坚甲,随意趋伸都是山摇地撼,大伙儿可要小心了。” 秦筝盯着大猫拖在地上的巨尾,低声道:“原来方才攻击我们的只是这泼怪的一条尾巴,你看它这条长尾摆荡如蟒,又有天生革甲,刀剑难伤,恐怕正是它的一件利器。” “哈哈哈哈……我道何方高士竟敢偷施暗箭伤我,原来只是几个小辈。刺虎,勿怒勿怒。” 众人忽听那大猫说起话来,都是一愕。定睛看时,大猫头顶上毛发扑簌,一人掀开披风坐将起来,伸手在它头顶轻拍两下,大猫便收了郁怒之态,居然四肢一收,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大猫头顶还坐着一个人来,那人也不十分高大,面孔蜡黄,颇有病态,穿一身明黄锦衣,外罩毛缎披皮,鼻下却有两撮大猫一般的胡须,很是惹眼。 “你们几个谁是‘小西天’的高足,方才那手移天换日倒还耍的不赖,只是太也不知轻重,将我的孩儿们唬的不惊。我倒要跟他理论理论。” “你又是何人?”赤飞霜越众而出。 “哟,还是个女娃子。”那人对赤飞霜略一打量,嗤鼻一笑。“方才对我偷施暗袭的又是哪个?” 秦筝冷哼一声,“泼怪,你可还认得我手上这柄长剑。” “呵,了不得。”那人愕了一愕,笑道:“魔爷我许久不踏人世,倒不知现今女娃们这般英豪。要说咱家的名号,料你们年轻识浅,也未必听过。咱家姓伏,名讳上天下一,人称伏地魔的便是。” “伏天一?伏地魔?刚去了一个血影魔,这边又来了个伏地魔,这世间还真是个群魔乱舞。” 雷被嘿然一笑,白元几个也都有些不以为然,他们久居荒山,自然不知伏地魔的厉害。 “血影魔?他又是哪个?”伏天一勃然大怒,“世间称的上魔字的都是有数人物,宇内十魔,都是上天入地,响当当的字号。何方小辈,敢如此不自量力,妄自称魔?” “敢情这魔也不是想叫就叫的?”众人看他忽然暴跳如雷,都有点啼笑皆非。 “宇内十魔?你便是十魔之一?” 秦筝心中一惊,宇内十魔虽是五十年前故事,早已时过境迁。秦筝出身名门巨擘,对世间掌故却不陌生。 “莫非这宇内十魔颇是般人物?”赤飞霜看她脸色微变,小声问道。 “决不在血影魔之下。”秦筝点头。 赤飞霜轻哼一声,不由握紧奇兵。十魔实力虽难测度,和血影魔却有不解之仇,以此作比,自然对眼前这个伏地魔也不敢轻视。 耳听得伏天一还在对血影魔追问不休,赤飞霜心头一动,扬声道:“什么宇内十魔,说得好生了得。只怕已是明日黄花,又有哪个记得。如今世上哪有什么十魔,八魔,血影魔一人足矣。此人单枪匹马,整合天齐帝狼锋三卫,今日夺了荒芜魔刀和六道归元鼎,即刻便要起兵推翻大景,自立为帝。如此作为,可不是天地间第一魔王。如今血影魔正厉兵秣马,招揽臂助,你来得正好,何不投入血影魔麾下效力,来日也能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什么?你让咱家投入那什么狗屁血影魔手下,给他卖命打天下,哼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荒芜魔刀,什么六道归元鼎,现在又在何处?那狗屁血影魔又在哪里?” 伏天一气的怒火滔天,登时在‘刺虎’身上跳了起来,指着赤飞霜大声喝问,声色俱厉。 赤飞霜娥眉轻挑,淡淡道:“果然财货动人心,你这般着急追问荒芜刀和归元鼎,想必是知道这两样宝物的珍奇之处。可惜呀,你来迟了一步,血影魔早已入鼎取刀许久,你既然不肯投诚,还是早些夹起尾巴躲了去,免得呆会儿被血影魔拿了祭刀。” “我怕他。便叫他得了荒芜神刀,也未必是咱家的对手。”伏天一拍着胸脯叫道:“你少废话,东西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赤飞霜伸棍一指。 “嗯?……”伏天一伸长了鼻子猛嗅几下,双目盯着黑暗连眨数下,数道绿焰卟卟从眼眶中飞射而出,方圆数十丈顿时尽是磷光幽火,远处的青铜古鼎便隐约现了出来。。.。 更多到,地址 第144章 幽冥阴火 青铜古鼎高置祭台之上,四平八稳,一股浓郁煞气透鼎而出,让人望而生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青鼎四周鬼火翔舞,妖邪之物也纷纷慑服于青鼎杀气之下,遥遥躲开,呜咽低泣。阴风阵阵,鼎上纹着巫师也好似展衣欲舞,正在主持献祭一般。 “好,这味道,煞气逼人,果然是鼎中霸者的‘六道归元鼎’。”伏天一神情舒展,情不自禁了捻了捻猫须,目光触及鼎中的铁塔巨物,不由浓眉一皱,“那鼎中堆着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便是荒芜魔刀的妖身了。” 赤飞霜看那魔刀妖身木立鼎中,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是惊疑不定。雷鸣、血郁独等人纷纷入鼎夺刀,眼下已过了数个时辰,为何毫无动静。早些时楚煌也失陷鼎中,生死难测。说来楚煌还是为搭救自己父女二人方才与魔刀妖身赌斗。如今,父亲已然遭遇不测,可别让楚煌也白白送命。思及至此,心头顿时不安起来。 “刺虎,起了。”伏天一高踞虎兽之上,一按那凶兽头顶。刺虎便低嗥一声,站立起来,摇着尾巴缓步向青鼎走去,此刻看来竟颇是温驯。 “看我取鼎来。――大吞冥手。”厉喝一声,双臂上顿时绿焰暴涨,无穷磷火被他吸附掌中,夜空中鬼哭之声大作,凄惶惊惧,让人闻之断肠。座下刺虎也低吼一声,连忙将脑袋拱到地上,一副怕遭受池鱼之殃的模样。 伏天一冷哼一声,隔着十丈虚空推手向青鼎拍去,鬼磷幽火汇成滔天巨浪,轰然一声撞在青鼎之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青鼎四周的古老阵法立时有所感应,十二星相光芒大盛,如蚕吐丝将青鼎包裹起来。 “不过如此。”伏天一鄙夷一笑,双手变幻,时推时拂,不一刻磷火便尽数缠缚到青鼎之上,烈焰熊熊,越烧越大。 “此人倒是心思缜密,一眼便看穿了青鼎四周的‘诸天星相古阵’。”秦筝轻柔一叹,“古阵早前被魔刀妖身撕裂,已成强弩之末。此番是无论如何挡他不住了。” 赤飞霜见伏地魔如此神通,也是心惊,“此人的大吞冥手到底是何神通,鬼磷如浪,万鬼齐哭,只怕我等皆非其敌手。” “此人修练的乃是‘天地五火’之一的幽冥阴火。天地五火,三才各具其一,在天为雷火,在地为阴火。乃阴司刑罚之火,实为焚心之火,便是穷凶极恶之人也经受不住,自然非同小可。若与此魔赌斗,可要小心在意。” 话虽如此说,秦筝也知倘若真遇上此火,除了伺机远循之外,恐怕也是一筹莫展。 “哈哈……”伏天一眼见自己的幽冥阴火将古阵机窍烧的七零八落,顿时大喜过望,双手连环交击,将古阵伽持撞的烟消云散,青鼎也轰的一声,摇晃了一下。 “给我起。”反手一招,阴火如同螭龙一般将青鼎团团盘绕,缓缓离地而起。 一直默然如死的魔刀妖刀蓦然现出巨大红光,青鼎摇了两摇,崩崩将阴火寸寸挣断,复又砸在土台之上,四足齐齐没进土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怎么回事?”伏天一盯着自己双手,诧异不己。眼见大功告成,还未能欣喜片刻,竟遽然功败垂成,这个打击着实不小。 崩、崩、崩、崩…… 魔刀妖身剧震不已,无数红光撑破铁塔般的身躯,利刃一般放射出来。众人陡见亮光,下意识的闭眼躲避。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妖身胸口炸为粉屑,一条金光闪闪的铜柱倏的从胸膛中飞射出来,径自向伏天一砸去。众人睁目急看时,铜柱上分明还缚着一个中年男子。 “什么鬼东西?” 伏天一自恃勇力,不闪不避,‘崩崩’两掌重重击在来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铜柱被反震之力击的倒飞回去,顿时一口鲜血仰天喷出,浇了伏天一满头满脸。 “祖爷爷。”一条人影从妖身胸口前后脚窜了出来,正见铜柱迎面飞来,慌忙伸手接住。“祖爷爷,祖爷爷你醒醒。” “大哥――”凌虚舟上,回雪乍望见那人,不由喜极而泣,当下也顾不得凶险,飞快的从凌虚舟中跳了下来,向那男子跑去。 “回雪,小心呢。”子衿急急唤了一声。 方才天象急变,伸手不见五指,到底都是黑黢黢的鬼影,森然白骨在半空中到处飞掠,着实将两女惊吓的不轻。好在回雪是将门之女,素有根基。手上‘流萤剑’又是柄宝剑,方才勉强护得自己周全。 两女方在骇惧之中,却见远处渐渐有了光亮,秦筝等人也依约可见,这才稍为安心。接着便见伏天一大施淫威,正欲夺取归元鼎。却不妨鼎上忽现奇象,先后两条人影接连从魔刀妖体中破胸而出。 那被铜柱捆缚之人自然便是韩浊浪了,他双目已盲,又被幽禁在紫云柱上,真是虎落平阳,生不如死。雷鸣正要死力对付龙袍人,不愿他们枉送了性命,是以迭施神通先将韩浊浪等人从刀府中放出。 谁知韩浊浪伤余之身,偏偏遇上伏天一大施神通之际,阴差阳错之下,虽是破了他的解数,却被伏天一连施毒手,送了半条命去。 韩志公陡遇此等不可思议之事,大半心思全在韩浊浪身上,见他被雷鸣神通慑去,当下也毫不犹豫的追了出来。谁知这数步之遥,韩浊浪已是伤上加伤,救援无及。韩志公见他血污遍体,幽冥阴火尚在啃啮不休,人却早已昏死过去。 “大哥,……太好了,我大哥没事呢。”回雪急跑了几步,想起子衿还在舟上,连忙折了回来,将子衿扶了下来,脸上阴霾早已一扫而空。 “你大哥安然无恙,你也可以放心了。”子衿笑了一笑,望着妖身空洞的胸口,微微怔忡了一下。 回雪心情正好,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挽着子衿快步朝韩志公走去。“铜柱上绑着那人也不知道是谁,大哥为何这般着紧他?” …… …… “呵,想不到这妖身腹中还藏着有人,今天倒让咱家大开眼界。亏得你小子跑得快,不然呆会儿我将这妖身炼出本相,你可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伏天一捻着一字胡,满脸得意。“这妖身之中还有活人吗?那个血影魔什么的,是不是也躲在里面。快让他滚出来,咱家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竟敢妄自称魔。” “你又是谁?究竟用何邪法打伤我祖爷爷,为何他身上这鬼火难以熄灭?”韩志公使尽手段也无法熄火韩浊浪身上阴火,不由怒火填膺,双目血红,如欲噬人。 “大哥你怎么了?这人是谁呀?啊……他的伤好可怕。”回雪看了韩浊浪一眼,不由的掩面惊叫。子衿见他浑身血污,身后尚缚着一条丈余长的铜柱,身上阴火不息,几见脏腑,也是心惊不已,不敢再看。 “你说。”韩志公也不理会两女,用力指了指伏地魔。 “咦,哪里又跑出来的两个小美人,真是风姿楚楚,我见犹怜。咱家正好鳏居已久,两位小美女不如和我回去,做个魔君夫人如何呀?” 伏天一一见两女,登时眼冒绿光,浑身骨头都酥软起来,哪还顾得上跟韩公志答话。 “做你个大鬼头,你也不拿出镜子照照自己的鬼模样,丑也丑死了。”回雪冷起脸庞,见乃兄竟不搭理自己,心中生气。 伏天一看她轻嗔薄怒,更觉得巧俏可人,嘿嘿笑道,“呵,丑一点怕什么。大丈夫处世,靠的是扬名立万。跟了咱家,保证你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一生使不尽的金银呢。”。.。 更多到,地址 第145章 归来 回雪眨眨眼眸,忽尔笑道:“哪有你这样讨老婆的,三媒六证一样没有,胡吹几句便想让人家跟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又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伏天一哈哈笑道:“咱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号伏天一,人唤作伏地魔君的便是。咱家便住在这九幽之下,与那阴司天子结邻。你我既两厢情愿,还要甚三媒六聘劳什子的礼数。我伏地魔一言九鼎,吃喝穿戴一样不少你的,出入皆有紫罗金盖,仆从如云,上天入地皆随你意。姑娘若肯依我,咱们今儿个便可拜堂成亲,来年便有大胖小子抱了。” “谁要和你拜堂成亲。”回雪轻啐一口,冷哼道:“我来问你,你方才使的什么邪术,将……这人打的人事不知。他身上是甚妖火,又为何难以熄灭?” 伏天一面色微变,沉吟道:“这其中关节说与你,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先问你,你跟这个哭丧着脸的小子,又是何关系?”说完一指韩志公。 “他是我哥。”回雪面露不悦。 伏天一闻言恍然,干笑两声,抱拳道:“原来是大舅哥,失敬,失敬。” “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伏天一涎着脸道:“不瞒贤妻,咱家这手神通,唤作大吞冥手。这等功法修行起来大是凶险,我也不与你细说。咱家矢志不移的修练了几百年,也不过达到第六成境界,虽说远未大成,放眼宇内,也算少有敌手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才第六成,就少有敌手?”回雪意示不信。 “咳,咳,”伏天一老脸一红,不觉捻了捻胡子,“咱家在宇内十魔中可是叫得响的字号。当然,天地之大,卧龙伏虎之士也所在多有,只是咱家跟他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倘若真个遇上,我老伏也是不惧。……再说那熄不灭的鬼火,本是‘天地五火’之一,唤作幽冥阴火,阴司天子逢着那十恶不赦之人,便要他倍尝阴火焚心之苦,别说那些个凡夫俗子,便是凶煞恶鬼,多则三五日,少则一半天,也便魂飞魄散了。” “果然可怕。”回雪轻轻点头,“可有解脱之法?” 伏天一哈哈笑道:“那也容易,我看这一半天的也死不了人。等咱们拜堂成亲,入了洞房,我自然给他解脱。” “呸,你倒打的好算盘。”回雪闻言俏脸一沉,“我看你也并非良善之人,既然这幽冥阴火本是阴司惩恶之刑罚,你又是如何修得?” “这又何足为奇,只要王法在手,为善为恶还不是咱家说了算。”伏天一摆摆手,“好了小美人,说了这么许久,你可有想清楚要不要做我的魔君夫人?” 回雪轻哼一声,“你盗取阴司之火,难道就不怕我去阴曹地府告你一状?” “告我?要不要我备下车马送你前去呀?” “这般说来你是有恃无恐了?”回雪有了怒意。 “哈哈哈哈,小美人呀,你要跟我夫妻夜话,待我先取了六道归元鼎和荒芜神刀,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 伏天一拍了拍刺虎脑袋,淡淡道:“送美人上来。” 刺虎低啸一声,尾巴一抖便向回雪卷去。 “啊,”眼见那梁椽粗细的巨尾合身扫来,回雪下意识的伸手格挡,慌措之下,竟然忘了闪身躲避。 “回雪快跑呀。”子衿看的那怪兽声势凶恶,匆忙上前将回雪推开,伸开双臂挡在前面。 “阿姐,不要。”回雪一个踉跄,眼圈登时红了,随即发疯似的冲了上来。 刺虎尾巴舒卷,鸟蛋般大小的眼珠左右看看,似乎也惊诧两女的悍不畏死。 “别慌,别慌。两个美人倒是有情有意。都给本君送上来。”伏天一哈哈大笑,得意已极。 “那泼怪,休得伤我妹妹。”韩志公勃然大怒,一掣‘属镂剑’飞身冲上。 “哈……”伏天一仰天打个哈欠,双手连挥,无数鬼火披头盖脑打去,着物即燃。“大舅哥,改天本君请你吃酒。” 伏天一好整以暇的在刺虎脑袋上轻击一掌,刺虎得到指令,甩了甩尾巴,带起一阵疾风向返身奔逃的两女缠去。 轰! 魔刀妖身整个脑袋红了一下,巨响过后,如同火山爆发,顷刻间,红光满天,万丈刀气激射而出,散入夜空之中。又是一道人影从妖身中掠了出来,炮矢一般飞落在地。整个妖身齐肩而断,已只剩半截躯干。 巨响震的众人都是一阵气血翻涌,大地似乎也摇撼了片刻。伏天一笑吟吟的面孔为之一僵,刺虎低啸一声,尾巴也就地盘了起来。 “楚煌――” 惊愕过后,众人这才看清这回从妖身中脱身而出的却是一个极清峻的男子,容貌修整,衣裳合度。他神情不紧不慢,直似从画中走出一般。 “楚煌……”子衿轻叫了一声,喉间便被什么堵住了。她忽然觉得心跳的好快,好像随时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 “楚煌,你果然没事。”回雪平静了一下惊乱的情绪,扭头见子衿小口微张,一脸红艳,显是在极力压制激动的心情。 “怎么了,跑的这么急?”楚煌笑了笑。他本想说是迎我的么,见她们眼眸中惧意未去,便不曾说的出口。 “你要小心那人。”回雪急喘了两口气,回头指了指伏地魔。 “没事的。”楚煌并未问那人是何来历,只是笑着拍了拍回雪的香肩。 “你讨厌。”回雪拍掉他的大手,轻嗔道:“不见我和子衿吓成什么样子,你瞧那人骑的那劳什子怪兽,看着就让人害怕。” “唉!真不该带你们来此呀。” 楚煌年纪虽轻,却已游历天下多年,神通智巧皆不让人。方才出来之时,已将眼前情势默察于胸。王朕、余奢向在远处观望,可以不论。场中诸人,实以秦筝、赤飞霜两女神通最强,而如今赤飞霜形容狼狈,秦筝衣襟染血,反观伏地魔却是高踞猛兽之上,志得意满,如若这还看不出伏天一是个棘手人物,还修什么真,求什么道,早晚横死有分。 “你后悔了?” 子衿将散落的乌发拨在耳后,极宁定的看着他。 楚煌轻轻一笑,洒然道:“事已至此,谈何后悔。” “我却是不愧。”子衿幽幽说道,如花容颜看的楚煌微怔了片刻,心里也不知作何滋味。 …… …… “兀那小子,你便是血影魔么?你跟本君的两位夫人又是何关系?” 眼见得两个美人儿便要左拥右抱揽入怀中,谁想那魔刀妖身中又跳出人来。伏天一见楚煌三个似乎很是熟络,不由的妒火中烧,不耐的大叫起来。 “两位夫人?敢情是个欺男霸女的家伙。本公子又何须与你通名道姓。”楚煌一脸冷哂。 伏天一怒道:“小子狂妄。你那魔刀妖身之中到底还有几个男女,一并滚出来吧。咱家正好一块收拾。” “何方泼怪在此咆哮,火弩来也。” 伏天一话语未落,火弩刚好从妖身中攀爬上来,一跃而下。。.。 更多到,地址 第146章 魔刀出世 “你又是哪个?”伏天一皱了皱眉,“瞧你这家伙灰头土脸的,宛若斗败的公鸡。口气倒是不小,莫非你才是血影魔?” 火弩见他身跨异兽,气势不凡,不由客气了几分。“我非血影魔,我乃白禺族执法长老火弩是也。阁下何人,不知和血影大王有何干系?” “什么长老长小,既然不是血影魔就滚开了吧。不要挡着咱家取宝。”伏天一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 “你……”火弩心头一怒,但他方才在刀府之中为求脱身自折了弩剑,此刻便不愿贸然竖敌。心念转动,冷哼一声,退到一旁看这家伙如何取鼎。 伏天一跨着刺虎行了几步,斜眼看了看站在一起的楚煌三人,心中一怒,拍着异兽叫道:“嗳,把那小子给我遣开。” 刺虎轻嗥了一声,尾巴一甩朝楚煌拍去。那条尾巴粗如水桶,上面又生满倒刺,翻滚起来如同毒蟒一般,声势着实惊人。 楚煌冷笑一声,扭身便向空阔无人处跑去。他生怕误伤了子衿两女,伏天一却也是一般心思,见楚煌自顾跑开,嘿笑道:“这厮自己找死。” 那刺虎之尾颇是件利器,不但扫摆之间灵巧无比,牵伸起来也有无限变化。刺虎四蹄不动,那尾巴却如生着眼睛一般拉长了朝着楚煌追去。耳听的身后风声飒然,楚煌跑出一箭之地,猛然煞住身形,崩的抬脚轰在地上,飞石草皮击射而起,打的巨尾为之一滞。 楚煌眼明手快,跃身而起将那巨尾抓在手中。右手一张便在胳膊上绕了数绕。 “哟,你这小子真不知死。瞧你这小小身板,还想跟我的神兽角力不成。我拖死你。” 那刺虎也颇有灵性,似乎明了主人心意,尾巴急速缩短起来。楚煌只觉巨尾缠的胳膊一紧,急忙登空而起,却如放飞的纸鸢。刺虎低叫两声,尾巴一摆当空又甩又旋,猛然向地上砸去。 “哎呀,楚煌危险了。”子衿心头一紧,不由抓紧回雪小臂。回雪虽觉臂上一疼,但此刻也是睁圆了眼睛,哪还顾得上笑谑于她。 “哼――”楚煌心中微怒,虽是双臂不由自主,脚下却有千斤之力,半空中一个旋身,稳扎在地上。“孽畜,你也尝尝当空旋舞的滋味。”暗抓一把金砂,反手烙在刺虎尾巴上。这金砂经太古玄阵洗炼,虽有坚甲倒刺也遮护不住,刺虎惊叫一声,尾巴受疼抖的笔直,下意识倒要收缩回去,四足暴跳,几乎失了重心。 楚煌等的便是这片刻之机,双臂猛的聚起千钧之力,抓起巨尾使力猛带。伏天一不妨有此,除了抱紧异兽,一时也想不出反击之道。楚煌双臂力拽,竟将那胜过犀象的一个蠢蠢巨物摇着尾巴当空转了几圈,猛然朝青鼎灌了过去。 “你不是求宝么,我这就成全你。”楚煌笑着拍拍手。 伏天一和刺虎兽齐齐惊叫一声,怎耐那刺虎身躯庞大,半空中不易借力。小山般的身躯重重撞到青鼎之上,刺虎哀叫一声,脑袋几乎撞了个窟窿。 “太惊人了。”众人看那一人一兽如此狼狈,都是又吃惊又好笑,方才都被伏天一神通所慑,大有暗无天日之感,这会儿便暗自舒了口气。 赤飞霜喜道:“楚公子总能出奇制胜,让人叹为观止。” “但愿他能顶得住伏地魔的雷霆之怒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秦筝苦笑。 “天生一物,必有一物降之。伏地魔固然神通惊人,我倒觉得楚相公未必便没有退敌的手段。” “你何时对楚煌这般有信心了。”秦筝讶然的看她一眼。 赤飞霜俏脸一红,“我只是就事论事。” 秦筝拨弄着长剑,轻柔一叹。 “叹气作甚?” 秦筝摇摇头,“先应对今日之局。” …… …… “你小子找死。”伏天一暴怒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甩了甩披风,面皮铁青。 “凭你?”楚煌一脸不屑。 “大吞冥手。”伏天一气的三尸暴跳,双手一抬就欲施展神通。身后青鼎蓦的传来几声轰隆大震,万道红光破开魔刀妖身飞射而出,彤红如日,让人睁目难视。须臾,红光消尽,金光继之,遮天乌云尽被驱散,天地间鬼哭之声大作,死灵之气纷纷入地而遁,逃的慢些立时被金光照的魂飞魄散。 伏天一厉叫一声,如被火烧,急忙跳上异兽,猛拍几下,赶跑到十丈以外,哪里还顾得上意气之争。 金光之后,又转而为白光,气温骤降,草木结霜,北风吹过,魔刀妖身如零雪飘落,一柄光华四射的长刀便在青鼎之上显现出来。 “荒芜神刀?……” 也不知是谁当先喊了出来,众人纷纷睁眼望去。只见那长刀约摸在八尺开外,背厚刃薄,清光夺目。通体如融月,别无雕饰。刃背上但有霜花之形,若影若现。 “好刀――”场上诸人一个个看呆了眼。 …… …… “火弩,韩志公,你们两个皆出得刀府,为何不见血影大王出来?” 众人方醉心观刀,一声断喝响了起来,却是血郁独部下三大血灵冲了上来。此时天地间妖氛荡尽,烟霭不生。平旷之地一望无际,天地万物皆难掩其形迹。一边是赤、青、白三族残败人众,一边是王朕、余奢一干卸甲军将。双方壁垒分明,相隔数十丈。楚煌诸人便纠葛其间。 血郁独部下本有四大名灵,分别为江、海、湖、海,以血为姓。前时血江已被秦筝斩杀。此番三血灵随青狐族溃逃,他们和赤飞霜、风野等人皆非统属关系,是以也无须上来拜会。后来韩志公几人皆连从刀府逃出,三人一心指望血郁独得刀而归,谁知直到荒芜魔刀出世,也未见血郁独其人,不由慌了起来。三人皆为血郁独家臣,今日主公下落不明,三人怎好向血森之主交待。 韩、火两人对视一眼,对方忧虑都看在眼里。两人皆是心机深沉之辈,魔刀化形仍不见血郁独出来,若非遭遇不测,便是被禁锢在魔刀之中。火弩晚出,当时龙袍人分明已将血郁独捕获在手,自己背主独逃,这层变故可不易说清。 韩志公淡淡道:“火长老在我身后出来,血影大王下落如何,他自然比我清楚。” “火弩,血影大王到底是生是死?”血河急急问道。 “呵呵呵呵……”火弩深知三人比自己更难以接受血影魔的死讯,见三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虽是心中鄙夷,面上却一毫也不曾露出。 “血影大王方才正与那刀精雷鸣在刀府中赌斗,大王乃是血灵之身,不死之体,又有铁滑车强护,岂有敌不过雷鸣的道理。只是那刀精本与妖身魂魄相依,他若魂死,魔刀必然化形。我二人滞留刀府,反为不便。是以,血影大王便命我二人先一步出来接应。这会儿,妖身已然化形,想是那刀精已然束手就死,大王或是一时半刻便能脱身而出,又或者受了些羁绊,暂时被困在刀府之中。只要我等取了魔刀,自然便可设法救大王出来,请三位特使明鉴。” 血河迟疑着点点头,“韩将军,火长老说的可是实情?” “自然是实。”韩志公也不看他。 血河扭头跟湖、海两个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三个便呜里呜拉接上话来,似乎是在交换意见。稍时,血河又问道,“那个被铜柱绑着的又是什么人,他缘何也在刀府之内?” “无可奉告。”韩志公冷硬地道。 “你……青狐王不思主公安危,却在为一个死人浪费时间,是何道理?”血河这句话情急出口,却是用血森语说的,血湖、血海登时也叽哩呱啦嚷了起来。 “呢吗气,呢吗呜吗吁吗去。” “去你妈的……”韩志公心头正怒,站起身来便欲发作。 “韩将军息怒,”火弩连忙按着他臂膀,低声道:“你我已是骑虎难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对韩志公稍事安抚,连忙高声道:“三位特使,此人本是韩将军族中一个亲近长辈,不知何时被那雷鸣偷偷囚禁,韩将军是关心则乱,失了分寸。眼下还是先取了荒芜神刀,策应血影大王要紧。”\。.。 更多到,地址 第147章 夺刀 血河听火弩如此说,顾不得再穷根究底,低声和湖、海两人商议一下,相互点头示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就见血河两臂一张,血衣抖开恰似一头大雁,开合之间,有如羽翼。 血族长期生活在幽冥血森之中,居处幽深,不见天日,早已承受不起世间光亮。血灵走出血森,必以血衣包裹全身,方无性命之忧。因那血衣乃血海冰蚕吐丝织就,光照不入,水火难伤,经血族巧手裁制,如蝙蝠,如孤雁,进退之间有如鬼魅,妙用无穷。 血河张开血衣,数息功夫已跃至青鼎之上。见那荒芜神刀冷若幽月,背上霜花不时发出一阵幽蓝光亮。他也不及细想,嘿的一声,便抓住刀柄用力去拔。 “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也想染指神刀?” 伏天一赶着神兽跑出一箭之地,方才缓过神来。回头见血河已冲上青鼎取刀,不由大声喝骂,生怕被他抢了先手。他这边骂声未落,魔刀上猛然发出一阵灼目光亮,血河痛叫一声,伸臂慌忙遮挡脸面,一股至阳之气从刀上冲撞而出,将他击的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也不知有无命在。 “地叽吗吗。”血湖两个同感惊骇,连忙冲了出去察看血河伤势。 “哈,好个不自量力的鬼东西。” 伏天一催着坐骑回转过来,他却不急着取刀,拍着坐兽先围着众人兜了一个大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双毒蛇般的眼睛,满是趾高气扬的色彩,颇有示威的意思。他也知荒芜魔刀已然现世,取刀只是呼吸间事。场上诸人论单打独斗自然都不是自己对手,但若合起伙来与自己为难,想要全身而退,恐也非易。今日当先取刀之人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是稍有失招,反在阴沟里翻了船,却是不美。 思虑即此,他笑了笑道:“本君这几日观黄泉之下颇是动荡,这些个怨鬼死灵每日介厮缠一处,很是焦躁不安。今日更是催沙排土而出,宜乎世间应有重宝出世。本君刚好心血来潮,驾刺虎出来一观,哪知适逢嘉会。这归元鼎上死气凝重,正不知凝着多少凶怪精血,哪个灵鬼不想吸它元力,好壮大修为呢?况且这等宝物,便是寻常刀剑在其中炼上一炼,也立成世间霸兵。诸位难道无此心意吗?” 风野舔了舔嘴巴,嘿嘿笑道:“世间宝物,惟有德者居之。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风野跟随血影大王,只为攀龙附凤而已。这般宝物,我纵使眼谗,终究不及自己身家性命来得要紧。” 这场上诸人,哪个不是一方首脑,千般伶俐的人物。虽是一个个对那神刀宝鼎垂涎三尺,却是碍于情势,谁也不想出头取祸。 “呵呵呵呵……,你们可有谁知道这一刀一鼎的来历?”伏天一缓骑上前,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两件修行之士梦寐以求的宝物。方才血河冒冒然出手,却被荒芜魔刀霸道元力震的生死不知,自古有神兵认主之说,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机巧? “荒芜魔刀乃是南蛮王佩刀,得之便是南荒七十二洞妖魔共主,在场诸人哪个不知?” 风野眼望荒芜刀,目中大有希冀之色。近日血影魔征伐白禺族,便全是为着荒芜魔刀而来。只要此刀在手,便可以号令南荒,与大景对抗。不但血族可以摆脱血森禁令,驰骋南荒,还可以联合泰平军等四大寇,宰割江山,谋取天下。血森禁令自然与他无甚干系,但攻伐天下,裂土封王却对他有莫大诱惑。风野不惜修行血影魔功,叛族作乱的一番心曲便全在此处。 “我伏地魔君纵横宇内,一个小小的南荒共主又值得什么?”伏天一微微一哂,又道:“敢情你们便是为着一个南荒共主争斗不休,这又有何难?待咱家取了神刀,照样给你一个南荒共主便是。” “此言当真?”风野心头一动。 “哈哈哈哈……”伏天一仰天大笑,就在风野被他盯的有些失措的当,那刺虎尾巴当空一甩,倏地伸展开来。风野一愣神间,便被那巨尾紧紧缠住。巨尾粗如梁栋,怕不有数百斤重,这般箍紧起来,风野只觉眼前一黑,几欲窒息。 “本君瞧来瞧去,只你像是个识相的。” “哎哟,神君饶命。”风野被那巨尾揪的离地而起,一身修为数遭挫折,早已爪牙尽毁,哪里还有力气摆脱。没奈何,只得告饶起来。 “我先问你,姓甚名谁,有何执事?” “啊……”风野觉那巨尾又紧了紧,不敢怠慢,忙道:“小人风野,现为白禺族掌兵长老。” “可是数百年前被天齐帝收为内卫的白禺族?” “正是。” 天一恍然点头,“那个背生双翼的女娃想来便是赤鹤族的了。你们金刀三卫怎么又跟血族的血灵搅到了一起?” “这个,说来话长。神君,请松松,松一下。”风野有点呼吸困难。 “嗯?”巨尾不但未有放松,反而更加收紧了些。 “神君饶命,有话好说。我风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风野这才知伏天一果然心狠手辣,不愧魔君之称,登时收起了侥幸之念。 伏天一皱了皱眉,冷笑道:“瞧你这家伙也不是忠厚良善之辈,本君岂耐烦与你饶舌,快把你心中所知,尽数告知于我。但有一句没用的,我便让刺虎将你勒为数段。” “是野知他说得出做得到,顿时冷汗直冒。 “伏地魔君,你若想安然得宝。便不该与这风野废话。他可是白禺族第一个蠢笨无用的人。他这会儿哪还是什么掌兵长老,此人心术不正,早被族长白天下令格杀。如今白禺族说的上话的,乃是这位楚煌相公和这位白元将军。” 清劲的声音响起,却是火弩抱臂走了过来,他气度卓然,面皮白净,说话不疾不徐,行步不紧不慢。挥洒之间,又将楚煌、白元指于伏天一知道。比起风野的灰头土脸来,不过强过多少。 “火弩,你休要落井下石。”风野大急。 火弩淡然一笑,却不理他。“魔君你久居九幽之下,恐怕于当世之局不甚了然。今日大景官吏贪虐,不恤民力,风气之恶,至于不可挽救。大贤良师张无缺道长乃登高一呼,替天惩恶。今已尽起天下三十六方军马,更有东海银鲨王,北海盖天王,黑山诸义士遥相呼应。天下扰攘,尽欲引刀一快,以锄暴恶。…… 血影大王郁独盖世人杰,单骑入青丘山寻访青狐、赤鹤两族,并以大义激之。我等同感大景失道,民怨沸腾,洁士难独慝,贤杰莫藏身。困顿丘山非长计也,是以不惮恶名加身,欲取此荒芜神刀以为进取之计。自始皇一统以来,中夏之士皆利农耕而厌征伐。故天下能战之兵,常不在中国。后汉使胡羌守边陲,遂使五胡乱中原,盛唐使诸胡为节度,以致酿成安史之乱。今若能以荒芜刀号令南荒,东南半璧必为掌中之物。” “何人赞画此策,不怕断子绝孙吗?” 楚煌本无必将荒芜魔刀据为己有之心,及至听到火弩说及借胡兵之计,不由倒吸口冷气,立时按捺不住。“火长老,亏你口吐仁义,腹藏甲兵。虽知中夏之学,不识中夏之道。妄造杀孽以苦百姓,岂是仁者所为?”\。.。 更多到,地址 第148章 说兴亡 “天下事如此,我等不过披波助澜而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火弩淡淡说道,虽被楚煌厉声叱喝,却是颜色不变。 “昔日孔子说仁,孟子语义,墨翟摩顶放踵奔走于天下,诚为天下之仁者也,而道皆不行。天下利之者,公孙衍、张仪之纵横家言,商鞅、韩非之法术,范雎、吕不韦之集权,而始皇遂能扫空六合,成秦帝业。暴秦之亡也,陈平、张良佐汉皇,陈平六出奇计,多不可告人语。汉高之入咸阳也,秦兵已降,张良劝击之。楚汉战荥阳,已成和约,项羽罢兵东归,张良劝击之。遂鼎汉祚。春秋时,宋襄公图霸诸侯而好为仁义之言,迂阔不知兵,泓水之战,良臣伺楚之半渡请击之,而襄公不肯。良臣观楚之卒伍未整请击之,襄公又不肯。一战溃败,襄公中箭于腿,重伤不治而死。以此观之,仁者安能成大业?” 楚煌见他引人比事,辞气慷慨,乃袖手危行数步,从容不迫地道:“仁者,人也。儒、墨之道,非苟利之道,人道也。火长老好言掌故,岂不闻四灵纵横宇内一亿六千万年,凤凰也,貔貅也,神龟也,麒麟也,而今安在哉?春花秋实,草木四季,自然也,天道也;礼仪廉耻,人道也。人道统于天道。生老病死,天道也,争胜好杀,四灵之道也。是以四灵安于生老病死,一亿六千万年而自得于世,争胜好杀而二百万年亡其族。向使四灵安于天道,以我人族比之,犹如蝼蚁比于犀象,又岂能取而代之?正因其不修天道,自相残害,而自取灭亡。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见火弩脸色微变,意有未服,楚煌隽眉一挑,“人皆曰,春秋无义战。不知春秋之战也,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宋襄公与楚成王战,当时之楚,未识诸夏之道,蛮夷自居之楚也。宋襄公国小兵微,不弃仁义,岂能以功利之言非之。至战国之战,杀人盈野,杀人盈城。战国之秦,犹春秋之楚也,未识人道,商鞅变秦,更以军功得爵。春秋尚有弭兵之会,诸国数十年不染兵斗,战国惟有屠城灭国,秦赵长坪之战,坑杀降卒四十万,谁不心惊。秦国之平天下也,天下苦之,秦人亦苦之。列国之士乃纷纷宣扬大一统之政,大一统者,熄兵祸也。如使人间之世,惟有杀伐之道,高爵厚禄复有何益。如使人间之历史,惟有攻杀之历史,几人能不心寒骨惊。秦人知大一统,而不知熄兵祸,亡于戍卒,不亦宜哉?汉帝乃吸取秦亡教训,与民休息,不亦人道乎?” “子衿,他们讲的是什么呀,听的我一头雾水。”回雪见楚、火两人唇枪舌剑,面上表情却比神通赌斗还要郑重,心中大是诧异。 “火弩说仁义无用,楚煌却说四灵亡族和强秦灭亡,在于不识仁义。”子衿明眸的的,全在楚煌身上,见他难得的有了几分火气,粉脸不由露出笑意,“想不到楚煌不但神通过人,对往古之道也颇有一番留意,我听他持论甚笃,恐怕不是徒发议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年纪轻轻,犹是难得。” “及得你吗?”听她对楚煌评价如此之高,回雪不满的撇撇嘴。 “我不及他。”子衿淡淡浅笑,也不以为怪。 “不会吧,你可是我们兰泽国第一才女呀。完了,完了。”回雪拍拍胸口,一脸焦虑,“神通再高,子衿也可等闲视之,若是才情动人,岂不是掐住了子衿的软肋。那我哥……” “什么完了?”子衿讶异的看她一眼。 “没有,”回雪小心地道,“你是说他……才华过人,是吧。” “你所说的才女,吟风弄月之才尔,楚煌之学,经世治国之才,没得比。” 回雪听完差点晕过去。 火弩略一沉默,笑了笑,道:“想不到楚相公于往古之道也早有留意。只是四灵往事,太过渺茫。天灾内斗,众说纷芸。楚相公似是甚为推尊孔子,又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请言今日之事。昔日……咳咳,天下久苦暴秦,陈胜、吴广乃密谋,死于秦法是死,举义反秦也是死,同样是死,男儿但有三寸气在,必不肯贱如猪狗也。今大景弃豪杰而苦百姓,世家操权似魏晋,清谈祸国又如之,岂无豪士左太冲,叹恨世胄蹑高位,而英俊沉下僚。冗官冗费似弱宋,媚敌输贿又如之,岂无豪杰辛弃疾,忍将万字平戎策,换取东家种树绿色∷小说严密又如之。天下豪贤皆欲效龚定庵,更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场上诸人稍通文墨的,都不由哑然失笑。这火弩直是道大景敝政乃集衰世之大成了。所举三四朝代,敝政七八,每一条都够万世骂名了。 “他们这会儿倒是奇怪,不言取刀之事,倒说起兴亡来了。”赤飞霜娥眉微拧,她自幼修行神通,对诗书古学压根儿没有兴趣。在她的印象中,吟诗作对都是书呆子们干的事。哪里有神通制敌来的痛快。 秦筝闻言莞尔,低声道:“这火弩心思缜密,颇是个人物。为人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听他说陈平、张良之事,都是单取其不择手段处。却不知,这也正是陈平、张良遭人诟病处。世间有一正道,有一邪道,人皆知沿正道而行,是道正也。世间有一正道,有一邪道,有人偏向邪道而行,非道邪也,是心邪。陈平、张良事功虽立,是功在当时。而陈、张两人因事功之立不仅为当时之人,亦为百代之人。百代之后犹有名火弩者欲起而效之。非陈、张之人,而欲效陈、张之行,祸岂不大哉?人道者,群道也。言公德者必先言私德,私德不在公德之外。” “这半日真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不光楚相公好口才,秦姐姐也是博学多才。”赤飞霜一脸苦笑。 “我也只是修炼自己的私德而已。”秦筝知她未必能懂,是以并不多言。 “古来生于末世,而有志于改天换地者,难道皆是你这等人?火长老熟习掌故,我也请言一事。昔日,周之太王居于豳(音宾),而狄人来攻。太王乃聚民相告,狄人所欲者,我土地也。我闻古之君子,不以其所养人者害人。于是迁于岐山之下。百姓觉得太王是仁德之人,故相随如归市。” 见火弩不为所动,楚煌顿了顿,高声道:“今火长老口口声声欲救百姓,却未活百姓而先杀百姓。昔有良师鲁大师,天下能工鲁公般之后也,家学渊源,刚肠疾恶,制作刀剑、匕首,天下精绝。鲁大师亦生于末世,而不苟为高义之言,鼓动天下。其为诗曰,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是深知百姓之苦。而古来高张义旗之人,几何不为其私利。” “就目前言之,韩志公为报私仇,古有一人可比,伍子胥是也。伍子胥辅佐夫差不终,吴王赐属镂剑命其自裁。韩志公佩剑亦名属镂,恐怕私意正欲效伍子胥之行而为之。风野为权力富贵,一逞其志,其行虽卑,而不以仁义张目,或者为祸有限。独有火长老,博贯经史,利口善辩,又喜以仁义粉饰其行,一旦身败,不仅遗祸自身,更污秽仁义。”。.。 更多到,地址 第149章 书生还是豪杰 “及身而败者,尚有邪心好乱之流,为其讳恶粉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流毒于仁义者,将使薄识浅学之辈,群起而毁仁义。伐木本而塞泉源,是使中夏之道,不亡于异类之手,而亡于不肖子孙也。先有急功好利者发其端,更有愚蒙无知者继其后,大言欺天欲救天下,非惟乱天下,更是杀天下。是以陈胜、吴广之起也,逃亡是死,造反也是死,于是铤而走险,求于一逞。元末徐寿辉、张士诚诸辈,皆有乱天下之才,而无安天下之志,孤注一掷,以求富贵,是以稍得其志,便称王称帝。汉高、洪武之起也,不得已而后起,不惟乱天下,亦能安百姓,是以能削平群雄,定于一尊,两志相较,岂非鸿鹄之比燕雀。且以汉高比于项氏,洪武比于陈友谅,孰为宏远,孰为正大,岂不显而易见。” “楚煌,恪守仁义之操,而不通情达变者,书生之流也。我以你为豪杰,岂不闻‘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哪)个书生万户侯?”火弩沉沉一笑,缓缓道:“古来君王无道,必是豪杰并起,习攻杀而聚百姓,亦各任其能而已。陈胜、吴广、陈友谅、张士诚之辈,固然缺乏鸿图远志,或急于富贵,或安于守成,然先起之功固不可没也。改天换日岂少得此辈,此辈也代有其人,这是天下大势,固不可以仁义是非之。”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天下必然之势耶?我中夏之百姓何罪而纷纷多难也。”楚煌感慨道:“昔汉季之失统也,曹操、刘备并起,曹操操权谋,行霸道,委政于司马仲达,而司马氏终篡之;刘备聚豪杰,行仁义,身无寸土,而终得天下三分。托孤于诸葛孔明,而诸葛鞠躬尽瘁,病死军中,子孙皆死身殉国。西晋八王五胡之乱也,祸连六朝,实发轫于曹操。曹操所自得者,惟才是举也。才德岂能判然两分,为上者独操才论,其麾下必有不德之子,洁身自好者必裹足不前矣。为上者以小节无碍,孤直耿介之士必远之矣。是以崔?、荀?、孔融、杨修皆不得善死。举枉(曲)措(放)诸(之于)直,天下能不病乎?司马氏之篡曹魏,恶德昭彰至于路人皆知,而托言名教,是以竹林七子皆攻名教,非攻名教,实攻司马氏之恶德也。元帝东渡请王导言先世取天下之事,至于掩面长吁。以下六朝皆以篡夺为故事,诛戮前朝苗裔惟恐不尽。无曹操之才,而行曹操之事,岂能不变本加厉?刘玄德地不过一州,传不过两世,而三顾求贤,播于人口,诸葛之法,永为世范。你所观者,当时之成败,我所观者,千秋之功罪。我等修仙之士,笃信天道,早以一时成败为乌有,若徒以一逞为快,岂不为黄帝之罪人。” “楚相公快论,火弩受教了。”火弩朝楚煌正色一揖,轻吁道:“只我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愿我不为黄帝之罪人吧。” 他通晓史事,又心志坚忍,有鸷鹫之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想以短短数语屈服其志,无异于天方夜潭。 楚煌心知其难,只能略尽人事,使其稍除戾气。想了想,道:“古来以拾芥之微起于天下,而终得其志者,汉高祖,明太祖而已,人言汉高无赖子,明洪武险诈,不知两人皆豪杰也。秦皇大一统之功无可非议,及其穷奢极欲,则神人共愤。是以始皇未死即有博浪之锥。及豪杰之起,萧何、曹参皆畏其不成,怕受其害,而汉高独当之。张良与人说天下事,人皆不明其意,独汉高闻之大悦。韩信郁郁不得志,及见汉高,拜为大将军。楚汉之争,萧何常镇汉中,君臣不疑。其得人如此。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使一无赖子安能为此?” “有元之世也,别人以为四等,杀一汉人,偿一牛马。中夏成呜呜之国,九土为涂炭之地。洪武之起也,驱除鞑虏,使日月重光。汉唐以下,谁能为此?至于黄巢、李自成之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只是一句成王败寇说的尽吗?古来举义起事者不计其数,终成帝业者二三子而已。虽由天时、地利所限,究其大者,更在于人和也。” “哈哈哈哈……”火弩拍手笑道:“精彩,精彩。楚相公观我可能成事?” “有汉高、洪武之志者,或可成事。”楚煌急走了几步,慢慢平定心绪,“今时不同于往日。四灵之事,固然虚诞,先秦之事,也非尽然可知。自始皇至于前清,大一统之世也。权重于上,而民弱于下。是以外患如潮,一次比一次凶厉。五胡之来也,我民间尚有气力,是以五胡不得不改姓易服,归化于我。辽、金、元之来也,宋室惟厚赂卑守,鉴于唐室藩镇之祸,为政乃不求制人,勇于制己。是以皇权倾覆,弱民顿成鱼肉。辽、金则但行分治,元则肆行压迫,又安能不败。至于让清、东瀛、泰西诸国之来,则不惟戕我人民,更有甚者,乃欲催残我文化。我中夏之文化,人道也,自伏羲画八卦,黄帝制衣裳,仓颉造文字,至于今四百万年矣,此举世无双之瑰宝,我华夏傲立寰宇之根本。前清之入关,乃厉行削发易服之政,毁我衣裳,变我风俗。修纂四库又继之,乃欲删改我古书,毁我脊骨。文字/狱又继之,乃欲钳天下之口,终于其世风声鹤唳。此三政,遂使中夏之民奴性多而人性少,是以末造以来,几死者数矣。亡而不亡者,其为天佑乎?” 楚煌说着望了望天,神情便有些怔忡。他知这番话说下去便有些不合时宜,况且古史博大,人言人殊,立论虽不得不笃,信之越坚便越容易失之过当。 “不想楚相公也好为此荒唐谬悠、无端涯之词?”火弩笑了笑,倒是一直听的很有耐心。他于学问一途也颇下过一番功夫,楚煌所言虽不尽是出奇之论,姑妄听之,也可备异闻。 “你这小子,满口人道人道的,你但说你的人道,我等修仙又是为何?” 伏天一在一旁听的不耐,虽说抓了一个风野,但此人明显才识低下,无甚用处。又听火弩说他是被白禺族扫地出门的,登时大觉无趣。招呼刺虎将风野扔了出去。 “哈哈哈哈……”火弩笑道:“伏地魔君,你只管取你的魔刀、宝鼎,我们还说我们的人道。两不相涉,岂不甚好。” 天一面色阴沉,心头暗怒。 火弩淡淡一笑,心知他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决不肯率先取刀。火弩跟楚煌虽是见过数面,对其性情喜好却一直揣摩不透。只觉其性格似在无可无不可之间,冷峻矜傲,喜怒莫测。哪知今日交谈之下,却发现楚煌似乎还是一个尊信古贤之人。 书生还是豪杰? 火弩方才向伏天一点出荒芜刀的威权,本来颇有合作的意思。这会儿见楚煌也插手进来,恐怕是不会让伏天一轻易得手了。楚煌此人看起来微不足道,却与三族都有莫大干系,他是白天任命的掌兵长老,和秦筝似乎也关系不错,白元等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他对赤飞霜有救命之恩,即便赤飞霜掌握不了赤鹤族,但她本身便有不俗的神通,正是一绝好臂助。他和韩志公之妹似乎也颇有交情,若是他和伏天一交起手来,韩志公好像也没有从中掣肘的道理。如此看来,眼见便只有楚煌、伏天一和那两个卸甲令主有一搏之力。旁人要取刀,都是力有未逮。 心念至此,火弩便起了化敌为友的心思,“楚相公,你方才说到今时不同往日。不知今时却又如何?”\。.。 更多到,地址 第150章 一刀当四剑 楚煌游目场中,看似漫不经心,却将诸人情态都看在眼中,六道归元鼎和荒芜魔刀都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器,得其一已是受用不尽,今两者一起出世,但有丝毫希望,哪个肯轻易放弃。今日之局,看似风清浪阔,实则有不测之忧。 他心中思揣,面上却不动声色,听火弩发问,轻描淡写的道:“故老相传,自盘古开辟以来,天下便生成四大部洲。是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和北俱芦洲。南瞻部洲便是我黄帝子孙世居之处。亦称为赤县神州。自始皇横扫六合,天下一统。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国门之外,皆我臣属。是以我之祸患乃每起于萧墙之内。自让清末造,泰西诸国纷纷崛起。叩我国门,以通商道。方知古人九州之外更有九州非虚语也。是以今时乃四洲争竞之世,何以处之,岂不正可深思而熟虑之。且我中夏乃四五百万年一老大帝国,人口逾二百亿。放眼四洲,诚所谓硕果仅存者也。且又能不断焕发生机,岂非我中夏人道暗合天道之表证。是以今日之治,正在于正本清源,扫除奴性,而焕发人性。中夏人道即人种也,道强则种强,道亡而种亡,改朝换代徒然苦百姓,且内自虚弱,必有外邪来犯。不可不知。” “若依你之见,天下便合该握在大景这帮民贼手中不成?”火弩冷笑着摇摇头,“现下泰平军早已扯起反旗,以张无缺的才干,再有银鲨王、盖天王和黑山群盗遥相呼应,便是没有荒芜魔刀之助,大景也是岌岌可危。张无缺筹谋起事二十余年,今已是万事足备,登高一呼,天下响应。这岂非是民心之所向?” 楚煌沉思着道:“我中夏鼎革之事,向来有两法,一为禅让,一为革命。尧舜禅让,史家称美。汤武革命,应于天而顺于人。自西汉末季,国祚倾危,有识之士乃纷纷借阴阳五行、天道轮替说禅让以谏汉帝,举国汹汹,皆以为天下无万世不易之帝业。王莽乃顺势而起,此尚有禅让之实。至于曹魏,又托禅让之名以夺汉祚。六朝以下,纷纷仿效。禅让遂被诈伪之名。李唐除暴隋、扫群雄以安百姓。得天下本甚正,而唐高不察汤武故事,反托禅让以自污。且易代之际,兵连祸连百十岁,民不聊生,天下所苦,国之元气,消亡殆尽。” “那以你之见,今日之局,宜禅让,宜革命?”火弩皱眉。 “合兵诸侯,请官家罢宰相,举贤能。刑有罪以熄民愤。” “哈哈哈哈……”火弩大笑道:“楚煌呀楚煌,你真是书生之见。昔日西人环伺,家国亡于旦夕。后金犹言,宁与强虏,不与家奴。况今日权不在君,要他黜涉百官,岂非痴人说梦。” “固然是痴人说梦。”楚煌微微一笑,“莫说张无缺非其主。即便他颇有雄才。如我方才所言,今日世局已变,四洲争竞之世,还总是念念不忘大一统时尊君弱民之道,黄帝以来四百万年之中夏,恐怕就万劫不复了。” “大景苟延残喘八百年,已是病入膏肓。你纵有偷天妙手,对此将死之人,又能奈何?天道轮替,日月之理也。楚相公大才,何不辅佐新君。”火弩笑了笑,试探着问。 “道不同。”楚煌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火弩感叹一声,“今世竟还有你这般持道之人。难得,难能。” 两人相视默然,心中不由生起一种怅然之意。其道不同,异日相见,说不定便是生死大敌。这却是相识之初,谁也不曾预料到的。 楚煌对火弩不再理会,径自朝青鼎走了几步。场中微微生起了一阵噪动,他方才指点往古,评判今朝,意气奋发,识与不识都对他侧目而视。觉得他腹有璇玑者有之,以为他书生大言者亦有之。此刻见他有挟刀取鼎之意,都是心头一紧。 伏天一先是一急,坐下刺虎便不由低啸了一声。 “伏地魔君,你方才问这一刀一鼎的来历。风野识见寡陋,自不能餍(满)足你心。我试道一二如何?”楚煌霍然转身,见伏天一蠢蠢欲动,不由笑了一笑。 “你倒是说来听听。”伏天一暗道:“瞧你小子耍何诡诈。” “这荒芜刀乃太古魔刀,相传是弦月之影所化。古来一刀当四剑,那四剑向为碧游宫通天教主所宝,分别唤作诛仙,戳仙,陷仙,绝仙。昔日封神之战,通天赐下这四口仙剑,摆下诛仙大阵,也不知坏了多少仙道的性命。不知此言可对?” “好一个一刀当四剑。”伏天一点点头。 众人听的楚煌说出这段故事,都是又惊又喜。封神之战是人妖两族实力逆转的大事,自唐尧时,羿射十日,帝俊退位,人族乃渐渐昌盛,妖族虽多次反扑,却难掩衰亡之势。至殷商纣王之世,妖族神通之士多聚于截教门下。纣王为狐姬所惑,认湿生卵化之流为仙侣,纵情肆欲,不修人道。妖族乃托庇其下,张其凶焰。当是时,制炮烙以威直臣,造鹿台以虐百姓,君道残毁,人伦荡尽。 武王于是荷(背负)人道之重,应天顺人,以继伏羲、黄帝之治,聚五百诸侯而讨贼王。通天教主助妖族,赐下诛仙四剑,大摆恶阵,残杀人道修士无数。后来,纣王兵败自/焚,截教也随之覆灭。从此,人道昌明,妖灵之族于是成为邪恶之称。 那诛仙四剑本是通天教主所炼,非金非玉非铜非铁,论其在仙道之界的显赫地位,仅次于九天玄女赐给黄帝的轩辕剑。今日听闻荒芜刀号称一刀当四剑,虽不知此说详细由来。但此刀本就恶名在外,是以众人都深信不疑。 “再来说说这六道归元鼎。”楚煌道:“自古九大鼎炉并称。四鼎五炉,仙道艳美。太元丹秋鼎,鼎中之道也。三皇开泰鼎,鼎中之圣也。四象伏魔鼎,鼎中之雄也。而此鼎号称鼎中之霸。” “当年,虞舜放四凶,而守在四夷,寰区大定。大禹平治洪水,而铸鼎九州。立下祖法,传弟传子,无使主少国疑,以保社稷。太康之世,冀州有黑龙作乱,以覆国鼎,太康乃取千年寒金于九幽之下,铸鼎以囚黑龙。鼎未成而国破身死,仲康又继之。此鼎之作也,祭以日月,告罪于天。黑龙摧城,衣冠之士皆缟素相送,公子仲康弹剑作歌,泣数行下。终乃以身殉鼎。此鼎之成也,通体青碧,火焰终年不熄。少康砥砺人道,持鼎以烹黑龙。终夏之政,也不知烹杀了多少穷凶极恶之人,恃武逞威之辈。” “哈哈哈哈……”楚煌神情睨睥,见众人大有避退之意,朗声笑道:“自古神兵利器,皆有德者居之。不自称其德而妄自觊觎利器,几人不自取其祸。伏地魔君,你凶名在外,冤家对头应该不是少数。自以为能保得这一刀一鼎否?” “笑话,今日天叫本君出来巡游,这神刀宝鼎便合该入我囊中。”伏天一冷嗤一声,眼见宝贝唾手可得,他才不相信什么有德者居之的鬼话。 “待本君取此刀出来给尔等看看。”说着跃身而起,脚蹬神兽,身体腾空数丈,大鸟一般向青鼎上飞去。 楚煌眼睛一亮,也是动如脱兔,几个起跃便掠至鼎上。\。.。 更多到,地址 第151章 以火攻火 “好小子,你果然有夺刀的念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人前后脚落到鼎上,伏天一不由分说,抬手拍出两道鬼火,想要将楚煌逼至鼎下。 呼!呼! 鬼火来势凶猛,呼啸之间,隐现两个七窍喷火的骷髅,吓人异常。楚煌轻哼一声,不闪不避,单手一探便将两团鬼火抓在手中。那鬼火乃幽冥阴火,炙骨焚髓,不熄不灭。附在楚煌手上,立时便燃烧起来。 “啊――”子衿见过韩浊浪被阴火烧灼的惨状,深知那阴火的厉害。见楚煌以手格火,登时心头一紧,好像那把火烧在自身一般。 “小子真不知死。”伏天一鄙夷地看了楚煌一眼,伸手朝荒芜刀抓去。青鼎中烈焰熊熊,他自视火功盖世,却是丝毫不惧。 眼见荒芜刀便要到手,伏天一心喜若狂,细长的眼睛暴出光亮。 “撒手。”一声厉喝传来,伏天一刚要触及刀柄,猛觉臂上一紧。他心中一愕,却见臂上缠着一条光华流动的火链,金砂滚炙,上面还附着一圈圈幽芒鬼火。火链一头却被楚煌拽在手中。 “你竟然不惧我的幽冥阴火。” 伏天一心头惊诧。他却不知楚煌修有百炼金砂和凤炎真劲这两种至阳之火。幽冥阴火虽是‘天地五火’之一,却未必胜过妖族真火,凤炎真劲。况且,他适才放出的只是区区两团余焰,楚煌随手收之,看似炙火燃燃,其实却是他运用金砂洗炼鬼火元气。伏天一又如何想的到。知敌不知己,又岂能不败。 “小小萤虫,也妄想与皓月争光。” 楚煌岂能等他看清情势。手中火链一抖,当空夭矫,盘如火龙。青鼎中本就焰火熊熊,此时有火链为引,登时迎风大涨,火苗乱噬。伏天一不妨有此,顿时惊呼一声,毛发衣服尽被烧着,顾不得再取魔刀,一个翻身滚落鼎下。 楚煌连忙洒出金砂护住身体,火链啪啪甩开,与鼎中火龙争恶。说也奇怪,那鼎中火焰似有灵性,被火链抽击之处,登时火苗躲避,气焰全消。楚煌瞅准时机,猛然握在刀柄之上。荒芜刀果然明光大亮,如日如月,将鼎中火焰尽数压下。 众人料不到楚煌一个回合便将伏天一打的狼狈退败。此时见他伸手取刀,都是仰头翘望,不知他会不会如血河一般被刀气震的死活不知。 “小子……,你给我住手。” 伏天一被鼎火冲撞,就势在地上滚了几滚。谁知那鼎火和凤炎真劲皆非凡火,又如何拍打的灭。他倒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魔头,回过味来,连忙运起避火诀,身上火迹才慢慢熄了。这一通火烤,却是衣烂发焦,浑身灼痛,别提多狼狈了。 身上火真熄,胸中怒火却烈。眼见楚煌便要拔刀在手,上鼎争夺已是不及。伏天一大喝一声,聚起浑身劲气,朝着青鼎拍去。劲气交撞,响起一声砰訇大震,鼎中火焰狂涨,凶猛如怒龙,拔起数十丈。青鼎摇晃不休,几乎让楚煌站立不住。伏天一见一掌奏功,浑身气劲鼓荡,双掌连环拍击十数掌,砰砰之声惊天动地,修为差些的纷纷掩耳惊呼,气血震荡几欲昏死过去。 “楚煌非伏地魔对手,我们须助他一臂之力。”秦筝急急跟赤飞霜说了一句,见雷被几个都是双目紧闭,面露痛苦之色,忙道:“白元,你快带着四将率领族人撤离此地,伏地魔此番动了真怒,这里免不了一场恶战。” “水长老,我留下为你们掠阵。”白元道。 “糊涂。”秦筝面寒如冰,“你若留下,一勇之夫尔。这和白禺族数十万口族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伏地魔君辖下幽魂怨鬼无数,此时暂被荒芜魔刀弦月之气压服,一旦伏地魔君招来助战,又要残杀多少无辜性命。今日之后,你便是一族之长,望你不负白天所托。” “长老教诲,白元记下了。”白元不敢耽搁,连忙引着四将朝族人奔去。 “我震死你。”伏天一大施神通,掌底一片幽蓝。鬼火劲气尽数传布到青鼎之上。浑身散发出磅礴的死灵之气,立身之处尽成焦土。死灵之气传布开来,地底的孤魂怨鬼受其感召,立时又噪动起来。大地震动,鬼怪丛生,阴煞煞的气息又遍布于天地之间。 “此人神通如此强横,难怪号称伏地魔君。顷刻聚起百万鬼灵,天地震怖。若是宇内十魔,个个如此能为,实在让人心惊。”赤飞霜大为动容,急道:“楚煌若是拔不出魔刀,怎也不知退避,难道想被伏天一活活震死不成?” 秦筝摇头道:“现在青鼎四周遍布幽冥阴火,楚煌已是退无可退。如今惟有行围魏救赵之事,或许还能解的楚煌之围。” “那还等什么。”赤飞霜张开双翼,掠地飞起。风雷棍夹持在手,尖锥一般撕开伏天一的鬼火防御。她也不做口舌之争,风雷棍动如蟒蛇,横空窜出对准伏地魔肋下急点。 伏天一早在身周布下九幽阴火之阵,虚空中到处都有阴火劲气,一遇阳火擦着,立刻便要暴起噬人。赤飞霜来的虽快,早被他的邪阵感应,百忙中横出一爪,不偏不倚正将棍头拿个正着。两人气劲交撞,幽冥阴火立时漫天噬起,顺着风雷棍缠咬而来。 赤飞霜微吃一惊,正要发劲力挣。一柄雪玉清光宝剑斜插进来,贴着铜棍急削伏天一手掌,棍上阴火乍遇剑刃,登时被清寒之气冻在半空。 伏天一咦了一声,以拿改拨将铜棍拍了出去。秦筝长剑一振,被冻住的鬼火纷纷跳入手中。她暗驭道息,潜气内转,玉掌中散发出浓郁雾气。就在伏天一惊疑不定的当儿,秦筝猛然反手一甩,无数六角形的细小冰菱披头盖脸打来。 “还你的毒火。” “哎呀,”伏天一骇了一跳,连忙一掀披风包住头脸。他这件披风虽不在‘八大宝衣’之数,却也是件宝物。他运用阴火伤人无数,对这避火之术自然也甚为精研,这件披衣正是一件避火之宝。方才若非太过大意,早用披风护住头脸,也不会着了楚煌的道儿。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伏天一抖开披风,那冰菱打到披风之上,立时消融无迹,倒是里面的阴火,随之燃烧起来,还好这披风本有避火之能,方不至过于狼狈。 伏天一虽未被阴火伤到,心头却是又气又怒,他纵横宇内多时,向来只有他御火伤人,想不到今天却接连被别人用火毒攻的狼狈不堪,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 “你两个女娃子,不是要救这小子吗?咱家今儿个偏要烧死他。看你们能奈我何?”抬手对着青鼎就是两下猛击,鬼火盘旋如龙将青鼎烈焰通通缠缚其中,喷薄火势之中凭添了一股幽蓝光芒,更显得诡异毒辣。火苗狂嘶,哪里还看得到楚煌的人影。 “楚煌……”子衿轻叫一声,便觉着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浓血。“子衿――”回雪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扶住,却见她面白如纸,娥眉紧凝,光洁的额头细汗密布,分明伤的不轻。“子衿,你受伤了。哥,你快来呀。子衿受伤了……” 伏天一拍击青鼎,邪劲惊人,便是白元那些自幼修行的也承受不住。子衿又无玄修根基,只是心思专注,才一直强撑着不愿退走。此刻见楚煌被烈火吞噬,情切之下,登时急火攻心。。.。 更多到,地址 第152章 魔刀谁属 楚煌被伏天一的‘鬼火气劲’震的气血浮动,心头暗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正自寻思脱身之计,蓦地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楚煌,楚煌……” “谁,谁在唤我……”他的心神不觉进入一片空明之中。 “呵呵,是我。听不出来了吗?” “雷鸣前辈?”楚煌心头一动,回忆起来。 “不错。我本欲和那殷万岁同归于尽,为世间除一大害。谁知那厮命不该绝。反被他一丝魂气窜入我灵窍之中。我此番五劳七伤,本已无意于世间之事。如此也好,叶落归根,狐死首丘,我也算[得其所]哉。” “那殷万岁魂气不死,岂不是还要为祸于你?”楚煌想了想道。 “不,不。此人虽是心思坚忍,但此次被万鬼所罚,魂飞烟散。一缕魂气已不及先时百一。他苦心孤诣,所谋必大。百般隐忍,又怎会浪费最后一息在我这老头子身上。倒是你需要小心在意。” “我?”楚煌不解。 “呵呵……稍时便知,稍时便知。我于这世间,别无可恋。只有一事要叮咛与你,刀府所藏者,殷万岁之一魂也。此人阴贼险狠,素有奸雄之目。岂不知狡兔三窟之理。我虽不知他所谋为何,总之必是万古所惊。千万,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前辈放心,楚煌记下了。”楚煌深知殷万岁之能,雷鸣抱必死之志与他交手,即便幸而未死,也定然神魂大伤,他不顾垂死之身来说此事,楚煌又怎能轻忽视之。 “那血影魔……”楚煌方要问下血郁独生死如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耳边只听的回雪惊呼子衿受伤了,顿时心思猛醒。再看四周尽是火焰熊熊,鼎上又是两声砰砰剧震。楚煌心神失守,立时一阵血气翻涌,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他与神刀中的雷鸣沟通,左手便一直扶着荒芜刀柄。这时,无巧不巧的,那口鲜血便尽数落到刀背之上。 鲜血沾刀即融,神刀随即破碎无迹,好似被鲜血化开一般。楚煌心头大讶,只觉着掌心一疼,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低头看时,掌中不知何时蜿蜒着一条赤色红线,长不盈寸。那红线在掌中晃了两晃,突然窜入手臂。 惊疼之感传来,楚煌脑中一炸,几欲大叫。左臂忽冷忽热,疼痛欲死,好像一道闪电翻搅其中,又好像被熊熊烈火烧灼。 “啊……”楚煌大叫一声,翻身滚落鼎中。青鼎中火势正盛,便是真金也能炼化了。他只觉的臂上疼痛难忍,好像被一只火虫啃啮一般,万道金芒刺眼,也不知从何处射来。不过片刻,浑身便全是暖融之意。无边困意袭来,渐渐便人事不知了。 …… 赤、秦二女和伏天一各施神奇,斗的正紧,猛听的鼎中传来楚煌一声大叫。三人齐齐一愕,各收了兵刃退开。 “这小子不知进退,这回大概是被鼎中妖火烧成灰烬了。”伏天一哈哈大笑,得意地瞅了两女一眼,暗道:等咱家取了魔刀,再慢慢收拾你们。 两女本对楚煌神通颇有信心,只道他即便取不得魔刀,退身自保也是有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哪知道竟被阴火缠的脱身不得,刚才那声叫喊,分明有穷途末路之意,难道楚煌真的遭了不测。 两女方自惊疑不定。伏天一又施展大吞冥手,鬼灵阴气受他召唤,纷纷雌伏不动。青鼎中势焰滔天的阴火此刻却像扒开堤防的洪水一般被他收了回去。鼎中火焰没有外物鼓动,虽还是燃烧不息,却没有先前火苗乱吐的吓人样子了。 “咦,魔刀呢?” 众人看那火焰变小,便纷纷睁大眼睛,要看看楚煌生死如何?哪知投目过去,不但楚煌鸿飞冥冥,便是荒芜魔刀也失了踪迹。 “怎么回事,咱家的宝刀呢?难道跟那小子一起烧成黑炭了?” 伏天一见鼎中失了魔刀,脸上笑容一收,心头转过无数念头。“不可能,那荒芜刀是何等利器。在鼎中烧了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便是加上我的幽冥阴火,也断然不至于烧坏了它。除非那刀是假的。” 伏天一展开身法窜到青鼎上面,甩开披风拨了两拨,运足目力看去,那火焰被披风驱遣之时,鼎中便泛起一处闪亮金光。他依法将火焰拨开数次,果然看出那闪亮的物事依稀便是神刀样子。 伏天一心头大喜,顾不得烈焰灼灼,他仗着‘鬼驭披风’护着,使了个苍鹰搏兔的架式,一个兔起鹘落,迅如飞燕,探手将那光亮之物抄在手中。那物事刃冷锋寒,光华流转,不是荒芜魔刀又是哪个? “果然便是荒芜神刀,咱家终于得到神刀了。”伏天一大喜过望,举起神刀仰天大笑,状如疯魔。 “真的是荒芜神刀。” 众人远看那长刀金光四射,自是荒芜神刀无疑。顿时又是艳羡又是感叹。只能叹息无缘而已。 “这魔刀竟还落到伏天一这等盖世凶魔手中,岂不让他凶焰更炙。”秦筝苦笑摇头。 “荒芜魔刀倒是安然无恙,楚煌又在哪里?难道真被那凶鼎……” 两女虽不相信楚煌就这般白白送命,但对他的踪迹全无一时却没有合理的解释。 众人方在心中各自打算,却见那伏天一笑声一噤,手中魔刀猛然向着自己脖颈劈来。 “呃……”伏天一大吃一惊,连忙双手紧握刀柄。不料那魔刀邪劲甚大,一收一发间刀刀向他头面招呼。伏天一极力操控,却是弄的险象环生。魔刀数度砍到他肩颈脑门上,再入三分便要叫他身首异处。 “这伏地魔君果然是盖世魔头,虽说得了荒芜魔刀,心中兴奋。也不须如此庆贺呀,你看他刀刀致残,却又残而不死,真是险于一发,如此刀法让我等大开眼界。” 风野看出了几分不对劲,一时却难究其原委。只是他性情睚眦必报,伏地魔方才让他出羞丢丑,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会儿便趁机奚落他几句。 “哈哈……,这伏地魔倒也有趣。”雷宝和尚小声道:“风长老,大贤良师派我和一真道长前来相助血影大王,临行前曾有秘计授我。不计万难欲得此刀在手。如今血影大王生死不明,三族群龙无首,可正是长老立功的时候。我看火弩和韩志公、赤暗沙诸辈俱有争立的野心,俗话说,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长老可不要掉以轻心。” “多谢大师指点。”风野忙道,“我对大贤良师仰慕已久,能为张道长效力,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话虽如此,他也知要从伏地魔他们虎口中夺食,实在是千难万险,只能嘴上先表表忠心。 …… 荒芜魔刀陡然在自己手上失了控制,着实让伏天一吃惊不小。他先还觉得神物认主,需要一个过程。凭自己一身修为不难压服此刀。谁知那魔刀若有灵性,实在是奸猾异常,自己三番五次施阴火烤炙它,那刀均能雌伏不动,意颇乖顺。一旦施法稍泄,那刀便没头没脑劈来,把他闹的焦头烂额。伏天一双手握刀,大施阴火焚锻,口中喝道:“你这顽刀,还不快快认主。” “哈哈哈哈……,好蠢魔,你有几颗脑袋,敢跟爷爷抢这宝物,此刀早已姓楚了。” 魔刀忽然说出这番话来,立时便让伏天一双眼圆瞪,又惊又怒。只见灿若秋泓的刀背上,缓缓现出一个浅淡的人影,俊眼修眉,好不得意,瞧来便与楚煌有七八分相似。 “呃?……”伏天一心头一恶,大喝一声,将魔刀甩了出去。双手拍出毒火,缠绕其上,绿焰幽幽,诡异非常。 火焰沾刀即融,看的伏天一惊诧不已,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条火链却从魔刀上抽了过来,迎空狂舞,夭矫如龙。伏天一措手不及,飞身急躲时,面孔上早着了一下,火辣辣的,由面及颈,一片灼痕。 魔刀当空飘旋,缓缓铺展开来。越拉越长,越转越阔,现了一个人形出来,长身玉立,唇角含笑,却不是楚煌是谁?。.。 更多到,地址 第153章 山腹之战 “你小子竟然没死?”伏天一捂着面上的火伤,眼中满是阴毒之色。 “哼哼。”楚煌冷笑。 原来荒芜魔刀本是弦月之影所化,无形而有质。先时他一口鲜血吐到魔刀上,魔刀吸食了他的精血,立即便如蚕蜕蛹,钻入他左臂之中,并在里面寄活了下来。这魔刀自从刀精遁逃之后,有魄无魂,数百年来一直是徒具其表,几乎堕入妖邪之类。如今刀精回归,魂魄合一,楚煌无巧不巧,一口精血正被魂魄融合中的魔刀吸食,顺势化入其魂魄之中,和刀精一起成为魔刀的魂。魔刀本是无形有质之物,它的魄寄生在楚煌左臂中,是以楚煌的左臂便有了魔刀之用。 楚煌和魔刀合而为一,身体便成为百炼金刀之躯,别说是鼎炉之火,就是‘天地五火’也伤他不得。这其中的曲折变化,旁人如何能揣想的透。 “你既然得了荒芜神刀,可敢出示一观?”伏天一还抱有万一希望,魔刀被楚煌这等毛头小子得了去,又是当着他的面,抢自他的手,他岂能心甘。 “那又有何难,伏地魔君,你可看仔细了。” 楚煌笑着竖起左臂,心神感应下,臂上光华流转,隐约现出一段窄窄的锋刃。众人齐齐大诧,一个个看的屏住呼吸。楚煌淡淡一笑,魔刀形状一现即收。众人尽皆露出希冀之色,暗暗噪动起来。 “果然是荒芜神刀,你又是如何将它植入臂中?”伏天一问。 诸人听伏天一问出心中疑惑,连忙竖起耳朵倾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煌笑了笑道:“你是否想着杀了我好来夺刀呀。实话说与你,我已经成了魔刀之魂,和此刀魂魄合一,若是我死了,这太古魔刀耗尽了精气,便等同凡物。呵呵,所以呢,你便是杀了我,也没有用。” “你撒谎。”伏天一听的将信将疑。但要他就此罢手,显然绝无可能。 “这样吧。既然荒芜神刀被你得了。本君便暂且将你囚于九幽之下,留你一条性命。等我想出了取刀之法,再来和你计较。” “哈哈哈哈……”楚煌拊掌大笑,“此计大妙。只是能否捉得住我,可要看你本事。” “好小子,看我手段。” 伏天一怒哼一声,双掌黑气滚滚,幻出一条丈二长的‘鬼牙槊’,摇拽起来,鬼火幽幽。 “慢来。”楚煌看他气势汹汹,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光,朝天一祭。 “这小子又耍什么诡诈。” 伏天一见那物事金光闪闪,疑心不是凡物。脚下不由微一迟疑。那物事定在半空,一阵翻卷,却是一编竹简。众人看的称奇,就见竹简顺风抖开,有数丈长短。上面金篆流布,四象飞绕。苍龙,白虎,龟蛇,朱雀之形栩栩如生。这自然是龙族元力至宝‘阎浮天书’了,场上众人包括伏天一在内,虽是觉得这宝物元力丰沛,圣力广大,却是谁也不识其名。 煌冷喝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在天书之上,简书略一翻转,光华如雪,将六道归元鼎射在下面,青鼎晃了两晃,眨眼间便被摄入天书里面。楚煌忙五指一张,将天书抓在手中,揣回怀里。 “哎呀,好小子。你得了荒芜神刀还嫌不足,竟然又将‘六道归元鼎’摄了去。真是岂有此理。”伏天一回过神来,又气又怒,一边摩拳擦掌,“来来来,你我斗三百合。” “宝物到手,谁有闲情和你打打杀杀。我去也。”楚煌哈哈一笑,掌中紫光盘绕将地裂矛(湛龙腾雾矛)招在手中。反手向半空一掷,蛇矛盘旋片刻,便如黑云泼墨,倏时现出一条雪牙红信的黑蟒来。 “你想跑。”伏天一横持‘鬼牙槊’方欲上前。那黑蟒在半空一掀一滚,猛然掉头冲下,朝着伏地魔撞了过来。伏天一吃了一惊,连忙挥槊跃开。黑蟒井口粗的身体从耳畔穿过,阴风飒飒,惊心动魄。伏天一正要招刺虎助战,那黑蟒尾巴却如生了眼睛一般,拦腰截来。伏天一空有一身神通,对此庞然大物,一时也无处措手。慌忙将身就地一滚,远远躲了开去。站起身看时,黑蟒早驮了楚煌,飞在悬崖断壁之间了。 “混账。咱家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伏天一忙跨了刺虎,驾起云雾,火急火燎的追了过去。 …… 黑蟒甩尾猛截将伏天一迫开,将身一折便入云而去。这黑蟒本是地裂矛妖身,浑身黑气滚滚,气焰万丈,虽是没有血肉的感觉,肉眼看去,却和真的无疑。自古神兵认主,一旦建立了神识联系,自然是如臂使指。 楚煌骑跨在黑蟒背上,略微辨认了一下来时经过的山洞,暗驭神识传与妖身知道。 “好小子,你往哪里逃。伏地魔君来也,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煌回头一看,伏天一跨着刺虎腾云驾雾追了过来。 那刺虎看似笨重,这会儿四蹄翻身,来得可是不慢。他自是不知道刺虎此番也颇吃了些苦头,这孽畜也有数百年不曾与人交战,盘踞九地之下,整日介养尊处优,哪里还能有好脚力。往常便有个上门挑拨的,也被它那条布满尖刺的巨尾给骇的半死。哪料到今日要和黑蟒这等当空盘旋之物比试脚力。怎奈那一刀一鼎可是伏天一视为囊中物的,眨眼间双双落空,这要是被谁说了出去,他宇内十魔的名头岂不成为笑柄。 思虑即此,伏天一可顾不得爱畜不爱畜,‘鬼牙槊’在它屁股上拍的山响,可怜刺虎只得咬紧了钢牙,使出吃奶的力气低头猛追。 楚煌见伏天一一人一骑离自己只有一箭之地,既不惊惶也不理会,驭着黑蟒钻进山腹。 “快,追进去。” 伏天一指挥刺虎撞进洞口,只听一声轰然大震,落石如雨,刺虎大是委屈的低叫一声。原来它身躯太过庞大,兼且冲势甚急,一时被卡在洞口,进退不得。 “你这个笨蛋,想害死我呀。还不给我快追。” 伏天一被落石浇的灰头土脸,大怒着挥起槊杆在刺虎身上抽了几下。 “哈哈哈哈……,伏地魔,你这个蠢蛋,还敢自称什么宇内十魔。你那孽畜身躯肥重,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你倒好意思跟他置气。”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楚煌冲入山腹,却并未远走,反而登向高处。这会儿,他正抓着山腹中垂下的葛蔓,立在半山腰。山腹中光线晦暗,只约摸看到他的身影。 “哼,舌滑小子,今日便让你尝尝我伏地魔君的厉害。” 伏天一在刺虎身上一蹬,抖开长槊,沿着山壁飞掠。山腹中尽有葛藤垂下,且是千百年堆叠而成,新藤缠老藤,坚韧异常。伏地魔成名已久,山腹中地形虽怪,却也难他不住。 楚煌见伏天一抓着葛藤飞驰而来,左臂刀形一闪即逝,“荒芜刀呀荒芜刀,你名头如此之响,却又湮没如此之久。今日云开月明,便拿这魔头祭刀吧。”心头计算伏天一落脚之地,挥手斩下一块突起石壁,滚石如磨,轰隆落下。待那大石滚落眼前,抬手又是两刀。一分为二,二断为四,反手一拍,朝着伏天一射去。 “雕虫小技。”黑暗中风声激荡,伏天一轻嗤一声,抖开长槊将四石挑落,“楚煌,这等微末伎俩岂能伤得了我。有种咱们就真刀真枪见个高下。” “哼哼,微末伎俩又如何?” 楚煌不受他激,一手攀着葛藤在山腹中飞窜,一臂随手划落山壁巨石,朝着追来的伏地魔飞砸。伏天一又气又怒,这些飞来巨石虽然伤不了他,这般没头没脑的从黑暗中打来,躲闪起来也颇费气力。最没奈何的是楚煌滑如游鱼,仗着左臂有魔刀之利,只在黑暗中劈落滚石伤敌,却不与你正面接仗。伏天一虽然魔功盖世,身法却不见得比楚煌高明多少,况且要不时堤防半空飞来的巨石,一时半刻也赶他不上。 “这山腹再深总有尽处。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哼哼。” 伏天一想明白此节,便不再着慌。挟着长槊挑落数块巨石,发出长啸招唤刺虎快点过来。回身又追了百十步,觉着楚煌的身法也慢了下来,想是前方道路渐狭,有点进退两难。 “哈哈,姓楚的,这山腹可是一条死路,你又能逃到哪里。我念你一身修为不易,今天只要将荒芜魔刀和六道归元鼎交出来,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山腹中传来‘如何,饶你一个条性命如何’的回音,伏天一贴在山壁上等了半晌,却不闻丝毫动静。心中疑惑:“难道这山腹却是通的。那小子逃将出去,从此海阔天高,再要找他,可是为难了。况且,我伏地魔君一世名头,今被一个毛头小子三番五次戏耍,传扬出去如何得了?” 伏天一想及此处,不由一阵心浮气躁,回头看看却不见刺虎追来,暗骂道:“这孽畜,恁般懒散。等本君回去再好好收拾他。”攀着葛藤紧追了数步,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轰响,似乎是大石撞到石壁上,接着便是数只夜枭惊叫,扑棱着翅膀迎面撞来。\。.。 更多到,地址 第154章 刀劈魔头 “去,这几只扁毛畜生,真是可恶。”伏天一贴在石壁上,猝不及防下,被那几只夜枭刮的头面生疼,刚呸呸了两声,对面一道白光猛然朝眼睛射来,伏天一两眼一花,刀风破空劈面斩到。 “来得好。”伏天一双目微眯,仅凭神识辨别刀风所攻方位,舞开长槊,黑暗几声刀枪交击,伏天一这条‘鬼牙槊’进退如毒龙,一发即收,毫不拖泥带水,似长大而实精微,果然好生了得。 两人飞快在黑暗中交攻数合,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楚煌虽是奇兵突至,攻不进伏天一的防守光圈,锐气顿挫。飞快在槊锋上斩了一刀,借着反震之力,右手一紧葛藤,便掠回到对面山壁上。 “好小子,机关算尽也算难得。可惜今日遇上我伏老魔,本君的神通岂是你这等小辈所能窥尽。你暗用滚石撩拨那群夜枭乱我心神,我心中岂能不察。用明光眩我双目更是雕虫小技。以我神通,便是闭上眼睛对敌又有何区别。你这小子,不刻苦修行,总想着诡诈制胜。今番便贻笑大方了吧。” “哼哼,”楚煌见露了行迹,便不再遮掩锋芒,左臂连着指尖现出一段数尺长的光刀,明光吞吐,皎如皓月。这荒芜魔刀所化,不但无形有质,而且可长可短,妙用无穷。 “真是盖世神刀,辱没于小辈之手,实在可惜。”伏天一看的艳羡不已。 “确实是好刀。奈何却是你的送行刀。” “小子狂妄。” 伏天一勃然大怒,手上葛藤一荡,‘鬼牙槊’势如流火,朝他胸前扎去。楚煌朗声一笑,借力一蹬,掠起数尺,却又不与他交手。抓着山壁上垂下的葛藤,飞快将高处爬去。 “岂有此理。又要故伎重施。” 伏天一心头一恼,施出‘鬼火功’,双中聚起两把阴火,那些葛藤本是易燃之物,被他伸手一握,立时便燃烧起来。楚煌便是爬的再快,一旦那葛藤烧烬,岂不是无处借力。 呼!呼! 伏天一正得意此计大妙,两团蓬蓬乱火便从断崖上砸了下来,显是积久的葛藤经不起焚烧,大片掉落。伏天一嘿然一声,举槊猛挑,乱火炸飞。一条人影却从乱火中现了出来,左手刀贴着槊杆疾力下劈。 伏天一反应也是极快,心知荒芜刀是件利器,力敌不得。双脚勾住壁上藤蔓,倒掠而起。就势将长槊拉回,抖手猛刺。他这连串反应,不但化险为夷,而且反守为攻,不论心计招式,均是甚为高妙。谁知贴在壁上的脚踝一阵剧疼,似是被什么怪物咬掉了一般。 “哎呀,”伏天一大惊失色,手中凝起一片阴火,反身打在那怪身上。砰声中伏天一手骨欲碎,长槊猛扫逼开楚煌的进攻,拽着葛藤窜开五步。 “楚煌何时来了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帮手?” 伏天一冷汗涔涔,只见足踝上添了两个深深的血洞,鲜血淋漓,骨痛欲死,恐怕已是废了。方才回身反击,只觉那物坚如金铁,也不知是何方怪物,竟然能吃的自己一掌。 “这回是脚,下回便是脑袋了。” 楚煌冷淡一下,挥手朝壁上一招。一条黑蛇跃入手中,紫电变幻,却是一柄双锋湛然的蛇矛。 “好奸毒。这小子竟然一声不响将这件鬼怪兵器藏在壁间。这山壁上葛藤密布,这鬼东西又非活物,我如何察觉的出来。原来他一直示弱于我,便是等着一发制人。我还是大意了,可笑我还用肉掌去拍击那矛锋,无怪我骨痛欲死,它却分毫无伤。我还以为是什么神通大能来着。” 伏天一见楚煌持矛在手,想明白前因后果,顿时又是气怒,又是懊悔。 “伏地魔君,你年纪大了。今天给你一点教训,也好让你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呀,还是乖乖回去养老,幸许能得个善终。倘若一意出来搅扰风雨,只怕到时后悔莫及。我实话与你说,这山腹我来时便走过一次,出了这山腹便直通招摇山中。我若是惧你魔功,早就应该逃之夭夭了。我怕你自大惯了,日后不得善死,念你一身修为来之不易,是以今日才大发慈悲心,让你受点挫折。” “你……狂口小辈,气杀老夫。” 伏天一气的青筋暴跳,‘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云云,本是他先前给楚煌的忠告。谁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才多大功夫,便被他变本加厉的还了回来。 “哈哈哈哈……,你年老体衰,还是克制点心火,免得气怒攻心,落下什么顽症来,毁了你一世英名。” “小子找死。” 伏天一厉喝一声,动了真怒。一紧手中长槊,横掠在半空盘旋不休。浑身鬼火缠绕,气焰熏天,骇人之极。楚煌心头惊疑,却已避之不及。 世间巨魔大盗,都有几手看家的本领,轻易不肯示人。一旦施展出来,便要取人性命。如果不能在对方未施展之前,结束战斗,便只有咬牙死挺,或许还有一线之机。所谓道消魔长,若是不战先溃,敌手岂有不乘胜追杀的道理。 昔日,美猴王与如来佛赌斗,因筋斗云被佛手所制,于是起了自疑之心,不战而逃,被大手印乘机追击,覆在五指山下数百年。 眨眼间,‘鬼牙槊’迎面搠来,楚煌不敢怠慢,连忙运起‘化蝶离魂术’护住全身窍要。一边挥刀疾格。兵刃交击,槊锋幻如鬼怪,七窍喷火,阴火乱窜如毒龙,缠着臂刀便烧了过来。不一刻,全身都被缠缚在阴火中。这阴火素有灵性,一沾人体,顿时无孔不入。若是普通修士,盏茶功夫只怕就烧为余炭了。 楚煌虽和阴火有过几次交手,却不及这次的厉害。只见伏天一亦是遍体生火,大口一张,猛的喷出一条火舌,直烧楚煌双目。 “哎呀,”眼睛是人身上极脆弱之处,凡人即便修成金刚之躯,一些天生薄弱处也同样是要害所在。楚煌心头一动,臂上魔刀光芒暴涨,倏时便将全身吞没,化作荒芜魔刀模样,定在半空。 “荒芜神刀,我的……”伏天一见刀一喜,魔功顿现破绽。光刀倏的飞射出去,现了楚煌身形。 “哈哈……,魔君这份痴心,实在难得。可惜呀,本公子俗事缠身,便不奉陪了。”楚煌哈哈大笑,回身摆了摆手,便向洞外掠去。 “嗨,气死我了。” 伏天一后悔莫及,拍腿大叫。刚好刺虎费劲辛苦追了进来,瞧见伏地魔,立时欣喜的低啸一声。伏天一忙骑了神兽,挥手在它脑袋上狠拍了两记。 “你这个废物,鬼叫什么。还不快给我追。拿不回魔刀,我碎剐了你。”可怜这头畜生,好巧不巧地给满心邪火无处发泄的伏地魔当了出气筒。刺虎也不知听懂了没,连忙撒开四蹄向山腹深处追去。 伏天一赶着刺虎追了盏茶时分,渐渐有明光照射进来,果然未及一箭之地,便看见一个洞口,山洞外面的朗朗青天,一览无余。 “坏了,原来山洞真的是通的,这下那小子可跑得远了。本君忙活了大半日,弄的遍体鳞伤,谁知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可如何是好?……那谷中尚有许多赤、青、白三族的人,其中几个女娃子似乎跟这小子有些瓜葛,对,对,这半天忙着抢刀,倒忘了我还相中了两个小娘子在那谷中。说起这两个小娘子,实在是……嘿嘿,先把这几个女娃拿了,再让人给姓楚的通口信,不怕他不就范。” 伏天一满脑子寻思对策,刺虎未得止令,便脚底生云,缓步走出洞外。伏天一正计划着如何给楚煌通信,也不知那几个女娃哪个跟他关系最密。跨下刺虎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心的怒吼,那声音里愤怒,悲哀,恐惧,大是凄惨。 “怎么了?……”伏天一脑中刚泛起这个念头,便觉着腹中一阵灼痛。“呃……谁暗算我……” 随即便见一人一兽从万丈高崖上掉头飞坠下去。直到山腰的云彩遮断视线,楚煌才攀着洞外石壁,一跃而上。左臂魔刀吞吐,点血不染。 楚煌轻声一叹,“果然是好刀。” 他从洞中掠了出来,便贴着石壁藏在洞口下面。洞口外葛藤密布,便是运足目力去看,也难以察觉葛藤后面藏着有人。楚煌深知伏地魔君是个祸害,若是正面交手,便是谷中高手齐心协力,恐怕也制他不住。是以才将他引入山腹之中,利用里面诡怪的地势,出奇制胜。先前虽伤了伏天一一足,谁知他不但没有丧失战斗力,反而凶性更炙。 楚煌险处逃生,埋伏洞外本来想伺机给予其重创,然而能否得手,却半点没有把握。谁知伏天一想到谷中诸女,立时便淫心荡漾,失了戒备之心。刺虎一跨出洞口,楚煌立时心跳加快,暗道;如此良机,真是千载难逢。 他将魔刀暗暗对准伏天一心口,那魔刀无形有质,长短随心,楚煌心意转动,魔刀立时锋刃暴涨,乍吞乍吐,便刺穿了刺虎身体,又从伏天一后窍钻入,将他心脏刺破。这一人一兽又从万丈高空摔了下去,恐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他们不得了。 楚煌长吁口气,缓缓收敛了魔刀。向洞中看一眼,连日种种飞快的在脑中掠过,楚煌张开双臂,大鸟一般跃了下去。。.。 更多到,地址 第155章 自断此生休问天 九夏之地向来有一句古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祖龙一统以来,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天子所治,即是天下,中夏居天下之中,故又叫中夏,中国,中土,中原。百万年来,这个观念世代传承,早已是牢不可破。今日泰西诸国迅速崛起,政治、文化皆与我大为不同,我从古以来所指之天下似乎倒变成了世界之一隅。然而在有识之士的眼中,这天下也并未有特别的不同,彼为一世界,我为一天下,如是而已。 而以我中夏数百万年的深厚蕴积来说,实在也本该如此。 昔日南海康长素游历万国,终觉得不如我中夏,于是作[神州歌]: 登地顶昆仑之墟,左望万里,曰维神州。东南襟沧海,西北枕祟丘。岳岭环峙,川泽汇流。中开天府之奥区,万国莫我侔(相比)。 我江河浩浩万余里,其余百川无涯涘。江南十里必有川,深广可以泛汽船。新头恒河与密士失必,浅窄仅比我小泉。…… 地兼三带,候备寒暑。川岳含珍,原野平楚。五金荟萃,万宝繁芜。以花为国,灿烂天府。横览大地,莫我能与。…… 应该已经是冬日了,招摇山中的气候却并未大变。只是草木始渐摇落,已有几分秋气了。 楚煌记得大半年前正是草长马肥,南方侯率了一支兵马大战于三山关下,自己好巧不巧的闯了进来,把人家侯爷祸害了。这也算是万人解甲,一人流血吧。因为劫了凤族的元力法宝——紫芯梧桐,被妖凤九天雷火珠打伤。辗转被洞庭龙宫镇殿将军太史紫仪所救,也就是在那时,见到了张无缺兄妹。当时真是想不到,仅仅半年时间,此人便将天下搅的天翻地覆。 之后回北海寻回肉身,那时的大雪何其飞扬,因为恼恨北海龙宫巡海夜叉蛮横无礼,将他一枪搠死。惹得龙太子敖迁前来报复,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也一发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此闯下天大祸事。 忘川谷中听闻张无缺筹谋大事,和孙茗、孙绰驾云南归,却无端闯入招摇山中,和赤、青、白三族瓜葛不清,不得脱身。这一南一北,相隔万里,一寒一热,颠倒四季,真有置身梦寐之感。 楚煌在断崖上突施杀手结果了伏地魔君性命,也无心穷究他的死活。想来万丈高崖摔将下来,身体又被刺个半透,应该没有几分活命的可能了。三族少了这么个重大威胁,倒是可以休养生息了。至于他们内部争权夺利的事,却非楚煌所能干预的了。他也不曾顺着石洞再返回谷中,说些依依惜别的话,找个了僻静之处,便昏天黑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好睡,梦里也不知几多春秋。这半年来说是游历修行,倒是与人争胜的时候多些,确实疲惫的不行。他们这种修行有成的,自然不需要像凡人一样一日三餐,找个通衢大邑好吃一顿,好睡一觉,便可十天半月不眠不休,也不觉得饥饿困倦。但要经常神通大斗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很耗费心力的事情。 醒来的时候,已是旭日东升。先时犯困倒不觉得,这会儿精神大好,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想这祟山峻岭之中,自然也是草木繁息的好所在,白禺族能隐居此处多年,野果之属定然不会缺少。楚煌不欲再和三族掺合,便拣了一条开阔大路直走了下去。 眼见得已是日照当头,大约总走了几十里路,山里的密林一片又一片,枝繁树茂,也不识得许多。独独没有可以果腹的。楚煌顿时苦笑了起来,正想找个高阜处眺望一下,这时,却有一个古劲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匹马移住南山居。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 楚煌心中一动,向着声音来处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顺着土坡绕了个弯,远远便见一片茂密的果树,树上绿叶如荫,结着许多火红的果子,颗颗溜圆。 树下却歇坐着个粗布麻衣的老者,约摸五六十岁的样子,像貌颇是清雅。这会儿正手扶藜杖,一手捋着发白的胡须,似乎兴致颇高。那首诗料想便是此老所念。 那老者扭头瞧见楚煌走来,远远便招手道:“小哥儿,这边来。” “呵,老伯真是雅人高致。”楚煌上前笑了笑,“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摆手苦笑道:“小哥取笑,哪里是什么雅人高致。我老汉心急赶路,哪知这山岭甚是曲折,走至此处,便觉得身乏力疲,气力难继。眼见的这道路旁边有一丛果树,可叹年老体衰,又如何打的下来。一时气馁,便念两句诗以遣愁怀而已。” “哦,我也正是饥渴的紧。老伯你稍等。” 想楚煌是何等身手,要弄几个果子下来还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也未见他如何施展,顷刻跃至树顶,果然比猿猴还要敏捷三分。楚煌将衣摆掖起,就在树上摘了十几个果子,用衣襟包了,从树上一跃而下。 “呵,小哥儿真是好身手。”老者喝了声彩,“也不知是什么仙道出身?” “老伯您请。”楚煌拣了几个果子塞到老者手里,笑道:“我哪里是什么仙道门派出身,只是仗着年轻力捷,懂得一点拳脚而已。” “多谢。”老者接了果子,咬了两口,抚了抚胡须,“小哥儿你年纪轻轻,难得的是谦逊识礼,无甚么轻狂之气。” 楚煌自己也用衣襟把红果擦干净了,一口咬下,果然甜美可口,便一连吃了几个,听老者话中有恭维之意,淡淡一笑,也不接口。 老者却是细嚼慢咽,见楚煌吃的颇是痛快,顿时笑眯眯的,忽尔轻轻一叹。 “老伯为何叹气,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仙道法术虽然至便至利,祸害人心也是不浅。”老者摇摇头,自失一笑,“小哥儿,你是何方人氏?我看你年轻不大,为何离了父母师长,独自奔走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 “我……此番是出来游历。”楚煌站起身来,抱拳一礼,“老伯,我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哦,”老者也忙拄着藜杖站起,致意道:“小哥儿,不是我老汉多嘴。我看你小小年轻,正是束发读书的好时候,可不要被那些个歪门斜道的仙道法术给鼓惑了。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如今的仙道,实在是尔虞我诈,毫无道义可言。你纵然心思机敏,又哪及得此道中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修行游历,只能白白浪费大好时光,万一行差踏错,却是要埋骨异乡,岂不是让家中双亲悬望。” “老伯教训的是。我记下了。”楚煌再揖一揖,转身要走。 “呜呜……”老者以袖遮面,抽咽起来。 “呃……老伯因何啼哭?”楚煌止了步。 “我想起我那顽劣的孩儿呀。他虽然素性骄逸,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前时只因下人跟一个仙道弟子起了些冲突,那人气盛将我家下人打死。我儿气怒不过,出去找他理论。谁知竟也一去不返。近日方得到我外甥传来口信,道那人凶性大发,连我儿也一并打杀了。我老汉今已这般年纪,实盼此儿养老送终,谁知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天下之大,我又该到哪里寻他呢?”老者老泪纵横,哭的很是伤心。 楚煌神情散淡的站在一旁,待那老者啼声稍止,才拱拱手道:“原来是北海龙王当面,失敬,失敬。” “呵呵,楚煌,你果然聪明。” 老者放下袖子说了一句,摇身一变,现了真身出来,气象顿时大有不同。 北海龙王一身黑锦龙袍,头戴十二旒君王冕,博带广袖,气派非凡。他是成仙得道的人,年岁总在百万年以上,但看来是四十五岁样子,隆准广额,须髯如墨,仪表不俗。 世人皆知人皇伏羲兄妹是华胥女感应青帝灵威仰所生。青帝乃龙族五帝之一,因着这层关系,人族也一向自诩为神龙之后。是以人族称治以来,龙族虽不再是天地至尊,在四海之中却有根深蒂固的地位。 “哈哈哈哈……楚煌,这回看你还能往哪跑?” 长笑声中,半空雷鸣电闪,云雾丛中隐现无数麟头龟角的甲士,为其首者正是龙宫六率卫几员大将。蟹横海、鲨冲阵、鼋长青、鼍夺帅俱在其中。 “呵,原来龙宫六率早就张网以待了。”楚煌叹道:“既然连龙王都惊动了,看来我今天是插翅也难飞了。也罢,左右难逃一死,要杀要剐便随你们吧。” 虚空中传来‘卟哧’一笑,紫皇捧着‘冷融箜篌’现身出来,“楚公子身怀龙凤两族元力至宝,阎浮天书和紫芯梧桐,你便是说要束手就缚,试问又有哪个敢上前绑你?” 楚煌拊掌笑道:“紫皇娘子,一别数日,夫君对你真是牵肠挂肚,望穿秋水。前日你说要请来北海龙王为我们主婚,我想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与小儿辈闲耍。不想,水月好梦,竟能成真。娘子,你说咱们何时拜堂好呢?” 紫皇微微一愕,心道:现在可说是强敌环伺,他倒还有心调笑,真当我北海龙宫无人制得你吗? 斜乜了楚煌一眼,没好气地道:“好啊,龙王他老人家我是请过来了,只要你能让他答应做主婚人,嫁于你又如何?” 北海龙王敖顺听他们口气热络,不由皱了皱眉。 一道闪电劈在地上,鲸雪牙手握长刀落到敖顺身旁,低声道:“主公,这小子年纪虽轻,却是诡计多端,咱们可不能受他的麻痹,就此掉以轻心。” 第156章 龙王求才 北海龙王敖顺抬手止住鲸雪牙的说话,冷声道:“楚煌,我那孩儿究竟与你有何仇怨,要你对他剖腹夺丹,痛下杀手?” “你们四海龙宫坐掌海域百万年,财雄势大,难道在你们的眼中,别人还有道理可讲吗?”楚煌微微一哂,“当年托塔李天王三太子哪吒未成圣时,只因在东海边上洗了回澡,便被巡海夜叉出来驱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哪吒负气要强,自然要与他抗辩。谁知这般巡卒,仗着龙宫势大,一向跋扈惯了,又欺负哪吒年幼,倒对他使起刀枪来。不料哪吒乃太乙道门弟子,身怀宝器,这巡卒逞凶不成,反送了性命。那龙王三太子还要仗着身份大施淫威,却被哪吒祭起浑天绫缚住,抽了龙筋去。” “你也知道这段故事?”敖顺心头生疑,“莫非你也是哪方仙道门下弟子?” “便是仙道弟子又如何?”楚煌轻哼道:“前有明鉴嘛,你们四海龙王还不是联起手来,以水漫陈塘关的水段威逼当时任殷商总兵的李靖交出亲子,眼见万千百姓无辜受难,身为一方总长,民之父母,想他又能如何?斩断人伦,父子成仇,以快尔等心意。想你们龙族自以为高高在上,却不明白人间孝慈是何等神圣,逼人家骨肉相残来取乐,还敢自居万灵之长。欺压弱小在前,荼毒百姓于后,主宰四海生灵,心中可有公理二字?” “大胆,”鲸雪牙见楚煌言辞峻厉,生怕龙王面上挂不住,连忙大叱一声,“此事的是非早有公论,哪吒……前时,李总兵三公子打杀了东海龙王太子和巡海夜叉,他自知杀人偿命,龙王允他一命相抵,已是既往不咎。况且,哪吒所丧的不过是转世人间一凡躯。你只说你的事,攀缠旁人作甚。” “哈哈……莫非这哪吒二字也成了你龙宫的忌讳?”楚煌故作恍然地道。 鲸雪牙被他问的面皮一红,哪吒不但在封神之战中屡立战功,振兴人教。更降了石矶诸魔,五百夜叉,七十二火鸦,击赤猴,服孽龙,被玉皇上帝封为威灵显赫大将军,永镇天门。早已今非昔比。 反观龙族,自封神战后,截教覆灭,周公制礼,人族大昌。更尊祭人族五德帝,龙族五帝已是过眼烟云。龙族仅能盘踞四海,还是因为人族喜欢农耕,而把四海龙族当作藩臣。龙王司雨职,百万年下来,想不濡染人教也不可能。况且,强弱易势,四海龙王也知要谨言慎行,明哲保身,比起上古制霸时的气焰万丈,早已不可同年而语。 “那日我路过北海,身边一朋友驭剑涉海。想来也不过是细事,谁知便有巡海夜叉叫何蛮的,出来赶杀。我想你们四海龙族真是嚣张跋扈惯了,已经闹了一个哪吒出来,却是丝毫不知道吸取教训。这海域广大,何时都成了你们私家园地。当年,上八洞真仙也不过驾驭法器过海,便被你们截住驱赶。我想这仙道尚且如此,何况一般凡人。” 鲸雪牙沉着脸道:“在我龙宫辖区,没有龙王手令,是不取挟带法器,显示神通的。我们深海水族,无逾万亿,他们的生身安危可全在龙王身上,我们的执法夜叉出来驱赶你们,那是符合龙宫规定的。你怎么敢将他打死了。你这是什么行为知道吗?” “这夜叉手执兵器,言语蛮横。哪里像是好言语的样子,想你们水族与我族毗邻而居百万年,总该受些礼仪教化,不要学了人话,却不会做人事。”楚煌道:“怎么今日龙王亲自率众而来,却是要跟我论理的吗?如今人间大行法治,人皇设下三界伏魔司,又由天庭授箓,一切仙凡之间冲突,都要有伏魔司备案量刑。若是龙王不打算动用私刑的话,不如到伏魔司告我一状,想你们龙宫富甲天下,定然没有龙王要不到的结果。只是要一番曲折而已。” 敖顺轻咳一声,却见他一拂衣袖,散了云雾,示意六率卫士退走。天空中的四将得了撤退命令,齐齐一愕,却是不敢多问。连忙偃旗息鼓,雷声隐隐的去了。 “楚煌,本王此来,本不欲和你刀兵相见。” “龙王,我可要……”鲸雪牙见龙王态度大变,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你也随他们先回宫吧。有紫皇在就可以了。” “是。”鲸雪牙瞟了一眼倚坐在白云上的紫皇,不免生出几分有才难施的抱怨,却是不敢违了龙王的指令,也驾起雷电,灰溜溜地走了。 “楚煌,昔日张良为汜上老人拾履,得授一卷兵书,终成帝王之师。本王方才也得你攀摘红果,得驱饥乏。我观你行事虽有偏颇之处,却不失为赤诚之人。”敖顺口气微顿,笑道:“本王有心与你化解仇怨,如何?” “如何化解?”楚煌一奇。 敖顺沉吟道:“我那太子敖迁虽是禀性傲气,却也并无大恶。你将他的内丹还我,我自去寻三山妙药来医他。” “我平生不擅观人。龙王你将属下尽数遣走,倘若我将敖迁内丹还了于你,你们还是不依不饶怎办?”楚煌笑了笑。 “我这堂堂北海龙王,主宰一方水族。……”敖顺一脸无奈,苦笑道:“楚煌,旁人识不得你。却如何瞒的过本王,我若要与你为难,尽可以像当年老大对付哪吒那样,用你的至亲相要胁。” 楚煌脸色一变,心头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这北海龙王乃龙族至尊,心机手段自不能等闲视之。他先前以为有五龙子在手,又有龙族元力至宝‘阎浮天书’可作依仗,是以一直怀着打不过,总逃得掉的心思。却没想到家门那边,因他家门庭虽大,自己却是倚傍于人,也许离的越远,那边反而越安全。 “好,你是龙族帝王,想来也不会自食其言。敖迁内丹在此,你只管去医他。” 楚煌心中略一观想,地裂矛与他神识相通,立时裂地而出。他衣袖一拂,将蛇矛祭了出去。就见蛇矛在半空中打个盘旋,现出黑蟒妖身,穿云出雾,血盆大口一张,吐出一枚金灿灿的内丹。 楚煌将金丹招在手中,收了蛇矛。看那金丹中盘绕着一条小青蛇,影像淡漠,看起来很是委顿。他也不细看,伸手递了过去。 “龙儿。”敖顺一脸欣然,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长吁口气收到大袖里面。 “告辞了。” “且慢。”敖顺急唤了一声。 “哦,”楚煌转过身来,不由笑了起来。 “呵,楚煌,你也别误会。敖迁的事,本王是不会追究了。”敖顺捻了捻胡须,“方才我已言过,你的出身、来历,本王也略知一二。昔日,你作[七弦论],名噪帝京。时人比之为贾长沙的治安策。本王展读大作,也很欣赏你的才华。可惜,人世向来是奸邪当道,贤良避位。你的七论若想施展于人族之中,恐怕是虚耗岁月,大才难售。本王想延请你入龙宫,就先做个太傅如何?” 楚煌愕笑道:“原来龙王是不光想做汜上老人,更是直接做了汉刘邦了。” “本王所请,你可愿意?”敖顺笑了笑问。 楚煌奇道:“你们龙族有万世帝业,包览海域之利,富甲天下。我真想不出龙王要养我这闲人做什么?难道教你的龙子龙孙弹弹琴,作作画?” “昔日,大舜操五弦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大治。公子作七弦论,取意亦是图天下之治。敖顺不愚,岂敢大难小用。”敖顺叹了口气,“世人皆道我龙宫富甲天下,却没有想想,天下岂有无源之水,不本之木。龙宫之财富何来?当年,祖龙逐麒麟王,击貔貅,败玄龟而登帝位。传而为五帝,乃是青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黄帝含枢纽、白帝白招拒、黑帝汁先纪。而祖龙本为麒麟王和玄武族女子所生,麟首蛇身,即所谓龙也,出则入云,息则入渊,本不乐土居。是以祖龙为天子,万国珍宝皆藏于龙宫。……” “自人族昌盛,玉皇上帝执掌天庭,三界雄长尽服管束。龙族虽守着海泽之利,却也没有滥用之权。况且,深海珍奇,譬如珍珠,珊瑚之属,皆是天地精华,千万年生成之物,易失难得。再有,三界之间并无流通钱币,海泽之宝若不经天庭库藏,便是你们人间说的黑钱,滥用黑钱那可是触犯天条的,一旦流入人间,造成混乱。那可是绝大干系。” “听你话里面的意思,莫非龙宫出现财事危机了?”楚煌问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荒谬。龙宫又称水晶宫,向来被视为珍奇之渊府,天下之库藏,财事危机,这怎么可能? “正是。”敖顺不情愿的点点头,又道:“其实不光我们龙宫,这数千年来,天庭,地府的财事周转也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是么,”楚煌淡笑道:“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天下兴亡,皆在一个奢字上。” 第157章 悠悠我心 “李义山这两句诗的确是好。不过,仙道与凡俗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龙王沉思着道:“奢侈享受历来便是凡俗的追求,是以历代王朝,多以腐败亡国。而仙道自然对财货没有太大的欲望。” “哦,那三界现在的危机又是因为什么?”楚煌问。 “人世间三五百年便要改朝换代。是所谓人劫。”龙王话声微顿,双目闪过奇异之色,“你也是修行之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劫,雷劫。一种东西存在了太久,总是要出问题的。就是自己不出问题,天也要来警醒你一下。这就是劫。三界之内,不论人、神,妖、鬼,都莫能例外。” “天道变易,运数窕渺。生与活,大不容易。”楚煌听他说到劫数,不由生出几分感慨,目光转到路边的果树上,心头一动,笑道:“龙王,这些果树是真的吗?” “呵呵……当然。不过却是本王刚刚种下的。”敖顺笑道:“我要与你和解,自然要拿出几分诚意。这火龙果树也是件奇珍之物,只是中夏向来无此。去岁,我一个侄儿去海外游耍,特地携了几颗种子回来。” “你可知此果有什么稀奇之处?”楚煌说着从怀里取了两个出来,原来他料想前途还要此果充饥,是以早藏了一些。 “仙道奇珍,料想不过养肌健体,延年益寿之类。”敖顺皱了皱眉,他生平见识奇珍异宝无数,却并未觉出此果有什么特别用处。 “紫皇娘子,你一个人坐在半空做什么,上面风多大呀。下来夫君请你吃水果。”楚煌说着便扔了一个过去。 “紫皇是我们龙绡宫鲛人一族的尊号。你要嘴上占便宜,可别闹了笑话。”紫皇玉手一拂,将红果接在手中,轻轻按落云头。她是南海鲛人,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美人鱼。因有一截鱼尾,陆行不便,行至湿热的地界,神情便颇有几分恹恹之意。她容貌本美,又是一身紫绡宫裳,坐卧生云,风姿无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楚煌虽是见惯绝色,也不由怦然心动。 “那你闺名叫做什么?”楚煌问了一句,看紫皇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又问敖顺,“龙王,她叫什么来着?” “两位大人先生,可莫要忘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紫皇妙目的的,横了两人一眼。 龙王登时噤声,支吾道:“这个看来你要亲自问她了。” “不妨,不妨。我看叫紫皇就挺好,反正眼前也没别个。”楚煌轻笑道:“不知紫皇大人可是博知天下万事万物的人儿,又是否知道此果的来历?” 紫皇凝眉道:“博知事物倒是不敢当。不过这红果种子撒地即生,果实累累。虽是果肉甘美,想来不是什么特稀罕的物什。只是生自海外,向未有人移种九夏便了。” “哈哈哈哈……我看你们皆是被‘火龙果’的名字给迷惑了。”楚煌咬了一口,狡黠一笑,“你们总该听过‘掷果盈车’的故事吧?” 龙王点点头,轻笑道:“古来说起男子之美,都说是貌比潘安。安仁之美,便从这‘掷果盈车’四字见其一斑。据说潘安驾车出游,女子见其丰神俊美,便会以水果掷往他的车里,以至于满载而归。好一个掷果盈车。……嗯?莫非这掷果盈车之‘果’还能跟这火龙果有何关系?”龙王想到楚煌不会无的(靶心)放矢(箭),联想到其中关联,是以有此一问。 “龙王真敏思。”楚煌赞的敖顺老脸一红,“你想那果子如果没有些特别的意思,又掷它何意?此果在我中夏叫作‘相思果’,又名‘同心果’。若是吃了旁人掷出去的果子么,自然便有姻缘之份。想来,后来的抛绣球招亲的习俗便是因此果而来。” “胡说八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紫皇听他说起姻缘之份,顿时心头一乱,轻啐了一口,明净如水的脸蛋也染上一丝绯色,再不复风清云淡的样子。手中红果似乎也变的滚烫起来。 “依你这般说来,龙王还吃了你的果子呢。你们也有……那个。”紫皇抢白了一句,却没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 “……哎呀,好险呢,龙王。”楚煌以手加额。 “怎么?”龙王听他说的活灵活现,也有些将信将疑。 “这果子本身呢,是有这么个名字。但那个意思还是在那个掷上,就像抛绣球吧,关键是抛。掷和抛便是个礼的意思。否则,这天地间果实因有了姻缘的意思,旁人便再也吃不得。世上也没有这个道理。还好,我当时虽没有认出此果来,却不曾掷给你,否则可就笑话了。”楚煌拊掌一笑,“我也是方才向紫皇那么一掷,忽然间福至心灵,方想起这段典故来。还好紫皇也不是旁人。” 紫皇啮了啮口唇,轻哼道:“我看你编造典故的本领可不是灵机一动那么简单。多半是往常用熟了的,今天呢,就是掷果盈车和抛绣球,来日说不定还会有比目鱼,比翼鸟,……” 她话声未落,正巧听得天上一声鸟鸣。三人抬头望时,只见空中飞来一只金灿灿的鸾凤。那鸾鸟隐身一片金光之中,身上金霞万种,五彩斑斓。飞的却不甚高。鸾凤上有一女子,衣衫雪白,风姿绝美。只是伏在鸾鸟上却显的有些局促。 “子衿――”楚煌看清女子面容,顿时心头一紧。 子衿似乎也看到他了,却有些不知如何措手。那鸾凤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终于飞落下来。离地数丈的时候,蓦的化作一条金光,消逝无踪。子衿轻‘啊’了一声,身子失了凭借,便从高处摔落下来。 楚煌吃了一惊,连忙飞身一扑,将她揽抱住了。好在子衿身躯单薄,轻若无物,绵软的便像云朵一样。 “楚煌――,”子衿伸臂绕住他的脖颈,略显苍白的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口,明眸中便流出泪来。 “子衿,你怎么来了?是……寻我的么?” 楚煌抱着她到红果树下坐了下来,听着她迫促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有些乱了起来。 子衿埋首在他怀里,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楚煌也不再问,轻抚她柔滑的香肩,想到一个毫无法术根基的人,要独自骑在鸾鸟上,在茫茫无际的天空,不停的低头下视,来寻找一个人。那其中滋味,又何足为外人道。 紫皇望了望抱在一起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果,眼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凝心,要不要我给你保这个大媒?”龙王抚须笑道。 紫皇纤掌一握,红果已失了踪迹。她调了下丝弦,却没有抬头,“我不明白,龙王为何要跟楚煌说这么许多话,难道真的要用他?” “亚圣孟子说过,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能名世者。”龙王轻声一叹,“世间只知道争名逐利,随其波逐其流者,不计其数。平日里得过且过也就罢了,真到了大厦将倾的关头,就不得不用些有真才实学的人物来力挽狂澜了。” “他的[七弦论]确实不像汉代以后文章,七弦谐和,则天下大治。出入往古,博贯经史,确能会通百家,成一家之言。”紫皇手上一停,轻叹道:“但这毕竟是纸上谈兵,就算他对世间治乱颇有一番观察,也未必就能应对龙宫的难题。况且,他那个年纪,可不怎么让人放心。” “凝心,你现在可还是龙宫的人呢。”龙王淡淡说了一句,紫皇心中一震,手上仍是若无其事地拨弄丝弦。龙王目光如炬,见她面色并不稍变,方缓缓道:“当年,贾谊作治安策,极论天下敝政,可痛哭者一,可流涕者二,可长太息者六。身虽不用,他的对策却纤毫皆验。其人当时也不过二十多岁而已。依我所见,楚煌亦是今日的贾长沙。你若为龙宫考虑,就应该设法说服他,不但能定我龙宫危难,也可使他一展所学。你若是执意不愿让他来搅这趟浑水,我料他日后也未必会感激你。大丈夫胸怀济世之才,岂能甘心老死于牖下。你若是喜欢他,便应该扶助他建功立业才对。” 紫皇玉颊一红,“敖顺,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 “呵呵……”敖顺笑道:“俗话说,长兄为父嘛,凝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岂能不考虑婚姻之事。只要你点头,一切包在为兄身上。” 紫皇心头鹿撞,往日的清冷自若荡然无余,抬眼看到楚煌一脸怜惜的怀抱着子衿,不由明眸一黯,摇头道:“我一亡国之人,还谈什么婚姻事。” 龙王叹了口气,“不是为兄不助你。你也知道,我虽为一海之主,兵戎之事却在天庭调令。况且,蛟魔王坐镇七海,文臣武将众多,便是天庭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想得罪了他。如今,我龙宫内忧外患,也是朝不保夕。当年,人族一统,因是农耕立国,无力经营海域,又因我龙族和人皇有些血亲,才假手龙族掌管四海。” “以前说天地广大,人力有时而穷,现今也不尽然了。自泰西诸国崛起,他们乃是商业立国,不惧重洋万里,只求财货之利。中夏政衰道毁,也纷纷群起效之。我怕天庭已有不少人在打我们四海的主意了。他们只道四海富甲天下,若是龙族倒了,自然便能分一杯羹。” “另外,这半年来,又有一泰平道长唤作张无缺的,扯起了反景大旗,声势好生阔大。这道士也不知听了谁的主意,部下非叫什么九龙旗。我是怕此人若以龙族之名纠合一些妖魔鬼怪,再被有心人利用了,把火烧到我们身上。总之,现在是多事之秋,万事都要小心在意。” 第158章 风乍起 “既然如此,你还不低调行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学人招揽什么大才,也不怕惹祸上身。” 紫皇见龙王言行不一,微讽了一句。心道:嘴上说着要万事小心,暗地里却忙活着招兵买马,也许正是这辈封疆大吏的精明之处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侄子这些年没少在外面做那挥金如土的勾当。就是这回他被楚煌整治了,我也不敢上报与天庭知道。我北海的龙子龙孙一身花销全在他手里攥着,若是天庭真要对我们下手,这简直是将把柄给人家往手里塞。我就想呀,这些年我谨小慎微,得过且过。谁知下面的这些个侯官伯爵,却是一个比一个懂的奢侈靡烂。到最后,还是要给我捅个天大的窟窿出来。” 龙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如今的世道,我是越来越看它不透了。这些年来,天下多事,人情大变。当年,人族代替我们龙族执掌乾坤的时候,我年纪尚幼,也不知道世间纷烦,只是记得,父王也总是唉声叹气,感慨世情多变。我想这人族称雄宇内也有数百万年,只怕天命要改还是怎么。” 紫皇信手拨弄着丝弦,听到这里,不由小指一挑,箜篌上响出‘铮’的一声,打断了敖顺的感喟。 “你读过七弦论,难道不知楚煌正是要以伏羲、黄帝以来所谓人道来渡救人情之衰。” “什么意思?”龙王愕了一愕。 紫皇轻掠发丝,字斟句酌的道:“古来大贤皆是正道直行,而绝不肯曲学阿世。道行则经济天下,道不行则乘槎浮于海。孔子道仁恕,孟子道仁义,虽是当时列国君王都不是行道之人,孔孟标举太高,绝不苟求于世,也是一重要原因。观汉武时,董仲舒和公孙弘人格学问若云泥,而董仲舒遭贬斥,终身不用。公孙弘曲学阿世,以丞相终。楚煌说人道,理想是人族昌治。龙族虽煊赫,在他心中恐怕只一蛮夷而已。你觉得他会以生平所学效身于蛮夷麾下吗?” “这可如何是好?”龙王一想果然,长眉便不由紧皱起来,怔了半晌,方道:“我龙族与人虽非同族,也是近亲。人皇伏羲女娲乃人首龙身,天下皆知。况且,同为九夏生灵,何必存彼我之见呢?” 紫皇浅浅一笑,“我观楚煌所谓人道,情理而已。他既是通情达理,你只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来他也不会不应。” “我与他说,肃清内政,只为自保如何?”龙王沉吟道。 “攻守之理,皆有势在。此强则彼弱,彼强则此弱。他恐怕不会希望龙族强盛了反来侵害人族吧。” 龙王苦笑道:“如今我龙族朝不保夕,上古制霸之事,早已是明日黄花。人族遍于三界,成神成圣。我龙族局促四海一隅,虽抚有水族,却是虚有治权而已。即便稍求自振,与人族又有何妨害?” 紫皇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又为何和海王殿暗通款曲?” “这你如何知得。”龙王唬了一惊,急忙看了看天,四下张望片刻,才擦了擦额上冷汗,小声道:“海王殿声势浩大,他若来袭,四海必是首当其冲。他要送礼于我,我岂能不虚与委蛇。” “当年,海神若水淹九夏,唐尧命舜、禹击之,鏖战九年,方才熄兵。蛟魔王接掌海王殿,无一日不在厉兵秣马,他意欲何为,本是路人皆知。当年,美猴王大闹天宫,其余六圣也都蠢蠢欲动。西王母乃和汉武帝盟议于延灵台下。汉皇发兵南越,击退狮猊王,设立三郡,南荒从此大定。蛟魔王看美猴王失手被擒,狮猊王又败,是以才按兵未动。” 紫皇冷笑道:“你身为玉帝诏命司雨龙王,却和妖族巨头套着交情。若是风声泄露,可不是玩火自/焚?” …… “楚……楚煌,你放我下来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心绪渐渐平定,子衿便觉着两人搂抱的太过亲昵,不由一阵赧然。先时,两人身处危急之势中,虽是互有牵挂,却未有一语及于儿女私情。方才别后乍遇,一时真情流露尚不觉如何,这会儿平静下来,便觉有些难为情。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楚煌自觉在修行之途,一向无暇顾及男女情事,此番又见子衿,却是始料未及,一时也琢磨不定她心头所想。 “那你觉的还该有谁?回雪?秦筝?还是赤飞霜?” 子衿有些恼他不别而行,此番追来,万里层云,鸾鸟自驭,着实受了不少惊吓。只是她素来冰清自持,不善于揭人之覆(掩盖),这话问出,连自己都觉得带些酸气。 楚煌笑了一笑,却不好较这个真儿。他先时不别而行,固然可以说是男儿洒脱。但对于朋友义气则可,移之于男女私谊,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两人先时若说是朋友义气,经那一抱之后,可就有点儿女私情的味道了。当时虽说是情势使然,但你抱了就是抱了。古人云,无情未必真豪杰。再要装傻充愣,可就不是真豪杰了。这中间的微妙情形,又怎好条分缕析,宣之于口。 “有人在无忧谷外发现了那伏地魔君和他那头神兽的尸骨。”子衿嫣然笑道:“你可真本事呢,不但得了荒芜魔刀和六道归元鼎,就连宇内十魔的伏天一也解决掉了。三族连日内斗,血影魔、伏地魔皆欲得之而后快的东西,都被你大包大揽了。你倒好,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连声离别之语也不屑与人道。” “你不知道,我刚到招摇山的时候,曾和白禺族起了冲突。当时白元反水攻杀血灵,风野便要绑了我向血影魔交待。我为求自保,便数风野之罪,将他擒杀。白天想引我为援,曾许我为白禺族的掌兵长老。如今,万事皆休,独三族剩下一副烂摊子。我怕白元他们再旧事重提,却人盛情,毕竟主客不欢。我既无意于此,不如一走明志。” 楚煌回顾招摇山中这些日曲折多事,也有易世之感。子衿听他说的风雨不透,抿嘴笑道:“这回便放过你了。” “三族如今的形势怎样了?”楚煌转了话锋。 “火弩、风野他们见你将一刀一鼎都夺了去,自是失了念想。不久,便有泰平军传来消息。说张无缺高竖义旗反景,南方大乱。朝廷的人马望风而逃,一溃千里。朝廷命三山关总兵郑九功、襄州侯孙贲联兵进剿。又有大将军高玉柱率三十万关城军南下平乱。”子衿叹口气道:“可惜高大将军所部都是些纨绔子弟,一心只想借机得些军功邀爵的,一日才行十五里。刚到荆阳便听说秣陵已被泰平军攻占。于是便驻扎在樊城专待朝廷增援。” 楚煌心中忖度当前情势,疑道:“我知那三山关郑总兵乃是一员将才,武艺韬略,俱是不凡。南方侯孙翊攻打三山关数年,都被他率众坚守,寸土不移。襄州侯孙贲是孙翊的叔叔,当年朝廷杀了他兄长孙翦,此人却能稳如泰山,可见若非八面玲珑,也是心机深沉。以这两人的能耐,怎么还被泰平军轻易得了手。三个月下秣陵,难道南方军都是摆设不成。” “郑九功固然能战,但他被张无缺三弟张无量的大军压制,又要留下人马防备南都孙翊,眼下只能自保而已。孙贲和朝廷貌合神离,暗地里一直相互防备,自然不肯冲锋在前,虚耗自家兵力。是以只向朝廷催要粮马军械,张无缺若不来攻他的襄州,他便坐视不理。” 子衿说起其中关节也不无叹息,楚煌见她对天下形势这般详熟也是暗暗点头,听闻她是兰泽王之女,兰泽国处于强敌环伺之中,经此一来,只怕更是危如累卵,子衿熟知天下兵势,恐怕也是不得不尔。 “况且,泰平军的打法也甚是聪明。襄州、南都这些有重兵布防的地方都是一沾即走。一路南来,可以说是狂飙突进,直接奔杀兰泽国,攻下秣陵而止。自天齐帝扫平天下,郡国不掌兵,天下兵马都在四镇诸侯手中。早年,官家杀了南方侯孙翦,其子举兵反叛,造乱不休。泰平军奇兵突起,南方皆不及防备,也无力抗守。” 子衿话声微顿,苦笑道:“这两日,三族收到张无缺诏书,泰平军大封官爵。以张无缺为天公将军,二弟张无眠为地公将军,三弟张无量为人公将军。遥封东海银鲨王为东王,黑山王褚须雄为西王,左髭丈八为鸷王,北海天王盖让为北王。声势益发浩大。火弩等人生怕拖延太久,失了从龙之功,当日便尽起三族壮勇,响应泰平军去了。” “青狐族自然以韩志公为首,白禺、赤鹤两族怎么也被调动了?莫非这中间起了什么变故。”楚煌深知火弩、风野都是坚韧狠辣之辈,不由替白元他们暗暗担心。 “你还不知,当日在无忧谷中,赤鹤族的长老赤暗沙等人便借着赤尊信族长之死逼着赤飞霜交出了族长之权。赤飞霜心伤父亲新死,又恨诸长老用心险恶,她孤立无援,也无心与他们争竞。” 子衿微怔了怔,大约和赤飞霜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她回过神来,又道:“至于白禺族,风野、火弩身为长老,素有威望,现在白天一死,更有谁镇得住他们。秦筝虽有长老之名,却不是白禺族人,况她早有求去之意。是以,火弩登高一呼,自然有那静急思动,想求人间富贵的起来响应,更有徘徊犹豫的被其裹胁,族人中三停倒有二停半跟着他们走了。只留了些老弱病残与白元照料。我看白元受白老族长临终托付,势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跟着火、风两人浴血奔命,最后多半也要跟了过去。” 楚煌点头称是,白元性格耿直,雷被四将也是热血汉子,纵然无力阻止族人起兵,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第159章 雁儿何去我何去 “这战火一启,只怕神州又要陷入兵刀战乱之中,天下汹汹度岁,又是谁家欢喜谁家忧愁?” 楚煌细听子衿讲说外间情势,四大寇兵指天下,三族出山夺功,神州已是兵兴祸急,哪里还有心稳稳坐定。 落日西斜,天色已略略有了些暮意。天空传来数声雁鸣,一行行大雁向南飞去,征途无尽,何其匆匆,又何其寥落。 “衡阳南去回雁峰,雁阵到此不南飞。今岁天下惊变,大雁若不再南飞,或可不受惊弓之苦吧。” 子衿望着飞去的大雁轻轻说道,澄净如秋水的眼眸中大有痴意。 楚煌看她纤腰一搦,翠袖轻薄,宛如空谷幽兰,零开寂寞。方要说话,却听的大雁鸣叫之声大盛,黑压压的雁群尽从对面飞了过来,空中遇见南飞的同类不时发出两声清鸣,似是在传达讯息。两边的雁阵迎到一处,发出一阵惊乱,稍时,南飞的大雁也纷纷打个盘旋,空中转了方向,夹到北飞的队伍之中。 “难道南方的兵事已经使得南来的雁子都不得安居了吗?南方巢已覆,北边气犹寒。这可如何是好?” 天空的大雁不一刻散去踪迹,却有那失了群的雁子在天空中盘旋鸣叫,南飞也不是,北走亦不定,鸣声切切,闻者伤心。 “啊……那就是我。”子衿站了起来,指着那落了单的雁子道。 楚煌见她有自怜之意,心底也觉黯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自山中相识以来,对她的身世经历也只是从旁人交谈的支言片语知道一些,但以楚煌的聪敏,也不难前连后缀,明白个大概,只是未曾细想罢了。她姿容清美,又不通术法,可谓极柔。但她为搭救良臣之后,不惜抛弃富贵,与君父决裂,又可谓极刚。那一日,楚煌要闯帐救人,她仗义执言,百般规劝,情真词婉。可谓极温。那一次,楚煌要入谷夺刀,她立意相随,甘冒奇险,又可谓极倔。 两人俱是心事重重,相对无语。却有一只北归的雁子鸣叫着飞了回来,那只失群孤雁见了顿时大为欢喜,两个在空中又旋又鸣,终于一前一后的去了。 楚煌心头一动,轻声道:“子衿被她夫君接走了。” 子衿见了正觉欢喜,听楚煌说的奇怪,呆了一呆方才明白过来,登时面颊晕红,轻哼道:“你怎知是夫君?就不许是姐姐或妹妹。” 楚煌笑道:“这个么,自然只有子衿和夫君知道。” 子衿大羞,娇啐了一口,心中却满是甜意。知道说他不过,就此转了话头,问道:“那两人是你朋友吗?看起来也像是修行之士。” “算是吧,”楚煌知道她指的是敖顺和紫皇,“不过只是一面之交。” “哦。”子衿听出他话里有些蹊跷,却没有追问。 “子衿欲北行,欲南归?” “北行如何,南归又如何?” “南归么,兰泽国在南,自然是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北行么,呵呵,雁子从北来,自然还北行。”楚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子衿略一忖思,便明白他话中所指,(兰泽国在南,南归便是回家,所以说归。雁子么,先已被两人默认作子衿的夫君了,夫君又被楚煌自承了一下。雁子从北来,便是楚煌自言从北而来,北行便有领着子衿回婆家的意思。)赧颜道:“子衿随雁子来(离群孤雁本随雁群而来),雁子(离队来寻之雁)何去,子衿便何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 “龙王,我妹子来寻我回家,咱们就此别过。”楚煌引着子衿来向龙、紫两人道别。 “哦……此女原来是令妹,怪不得如此端丽。”龙王恍然,捋着胡须道:“本王方才所请,不知公子可肯考虑?” “有何不可。”楚煌朗声一笑,沉吟道:“只是我现在尚有一些琐事,恐怕不能到龙宫供职。我想这太傅之任,不过是教人艺业。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若北海的龙子龙孙确是急需管教的话,何不请他们同我一道游历。昔日,儒墨之徒遍天下,孔子弟子三千,孟子结车千驷,传食于诸侯。古来大儒哪个不是开门设馆,弟子不辞万里负笈受教。不知龙王以为然否?” “这个……尊师重道,确该如此。”龙王有些后悔,什么职位不好许,偏偏许了个太傅,太傅虽是帝王之师,归根到底还是个老师。老师便有师道尊严,明儒便力争为天子坐而授学,不是一般官职可比。 以龙宫这等煊赫之处,势力自然是盘根错节,以龙王之尊,也不能乱许外人以实权高位,盖因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便会引起权贵反弹。是以龙王便许了太傅这么个看起来尊贵但无甚实权的位置,本意也是想先将楚煌羁绊在龙宫,出出主意也是好的。谁知楚煌这般俐伶,看似应了他的要求,却没让他占到半点便宜。盖因楚煌熟知古今兴革,古之师道学术多在民间,先秦的诸子百家就不必说了,至于两汉也多是一辈隐居养望的清流操学术之柄,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书院,均是第一流人才操学术,而凌驾于政治、官学之上。 “如此,告辞了。”楚煌向龙王微一抱拳,看了云淡风清的紫皇一眼,这会儿子衿跟在身边,可不好再跟她表现出亲昵的样子。 “这,……后会有期。”龙王有些走神。 直到楚煌两人走的看不见了,龙王还在吹胡子瞪眼的懊恼不已。见紫皇在一旁若无其事,不由责备道:“怎么方才你一句话也不说?” “说什么呢?他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紫皇淡淡说道。 “答应什么?答应一个有其名无其实的太傅。”龙王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请他回去教龙儿们识字画画的?” “你若是只想将楚煌羁绊在宫中,常备顾问。也可以跟他说,帝王是一国之君,太子是国之储君,应该如泰岳之重,磐石之定,不可轻动。”紫皇浅浅一笑,眸中露出顽皮之色,“太傅是君王一人之师,自然应该常随君王左右。” “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龙王大恼,“你刚才又为何不说?” “我也是刚刚想起。”紫皇唇角噙着笑意。 龙王听的一噎,心中虽有一万个不信,却也无法驳她。 “你也深知便是现在将楚煌弄回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一个布衣少年,纵有才识,又如何服众。你把他当作贾谊,也该知以汉文帝之英姿杰出,尚且被绛、灌一干宿将掣肘,难以重用他。正所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是也。” 紫皇明眸流转,轻声叹道:“楚煌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是以他游历天下,而不急急求为世用。如今,天下方乱,楚煌此去,为龙为虫,正可见分晓。天地大太极,阴阳见变化。何必拘身于龙宫之中,方能够兴利除弊。” “这番话倒使我茅塞顿开。”龙王面色一喜,见紫皇重又拨起箜篌,不由叹道:“凝心,你的胸襟见识胜过为兄多矣,可惜身为女子,又时运不济。” “我无意争锋芒于天下,否则,为男为女又如何?”紫皇轻嗤一声,鱼尾一摆,便消失在云雾中。 第160章 蹑云履 五日后,楚煌两人才走出了招摇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山中气候温和,草木茂盛,两人先时一门心思赶路,还不感觉如何,此刻出的山来,只见得四野平旷,草木披霜,一条小河从山谷中蜿蜒而出,上面竟已漂浮着冰凌。一山之隔,竟宛若两个世界。 难怪有人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子衿回头望了望云遮雾绕的山峰,却已辨认不得自己是从哪条山路上走下来的。她长到这么大,大约是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以前所知的山山水水都是从方舆图志上看来的,虽也揣想过山川之胜,毕竟不如亲自走来得到的感触深切。 然而这无穷山色,不尽水意,若是独自看来,可该有多寂寞。所以好鸟相鸣,必是成双,北雁南飞,必是结阵。人呢?岂不正是一样。 回想当初,司空裴无寂专权,太傅韩胤在朝堂大骂其奸谗惑主,兰泽王大怒,将韩胤下狱,并下令捉拿他满门。子衿不想让忠良之后无辜受戮,一边设计羁绊住宫使,一边派人通知韩志公兄妹逃出国门。裴无寂不肯善罢干休,派其子裴阳秋率缇骑万里追杀。子衿以郡主之尊一路保护,最后不惜与君父决裂,方才保得他们兄妹周全。直至逃到青丘山中,遭遇了青狐族首领地姥,询问之下,知道是韩浊浪后人,于是率众击退裴阳秋,救下三人。 子衿想起这段事故,犹如便在昨日,心里却已无波澜。她扭头看了看坐在远处长草中的楚煌,他正专心志致的忙着什么。几日来,她已习惯了楚煌的神秘和沉默。两人都是千灵百巧的人儿,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丝微笑,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这种默契却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每每使得子衿心中发烫。 子衿在小河边矮下身来,披下乌密如绸的秀发,就着清澈的泉水洗漱起来。连日来的困倦让向来好洁的她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只是山中跋涉,水源奇缺,也无法计较许多。这时出得山谷,手濯清泉,临流照影,让人心中一畅。她索性除了鞋袜,露出一双白腻的雪足,浸在泉水中细细洗濯。这会儿正是暖日融融,小河上波光粼粼,虽是有些清冷,却也无有大碍。 那日在无忧谷中,子衿见楚煌被鼎火吞没,又加上伏天一鬼火气劲霸道,一时抗受不住咳出血来。好在有回雪从旁照料,回去歇息了几日,身子便渐渐好了许多。 她原本是兰泽王掌上明珠,不但美貌绝伦,更兼素有才气,明慧无双。国中爱慕者自是络绎不绝。只是以她的身份,猥民下材即便有心追慕,也是徒负相思。其中便只有司空裴无寂之子裴阳秋和太傅韩胤的公子韩志公地位才华超逸群辈,可谓是一时之选。 这二人一个是相国之子,一个是将门之后,兰泽王也有意于两人中择一个东床快婿。若不是韩胤在朝堂上冒死直谏,触怒了兰泽王,从而招来灭门之祸。不管是裴阳秋还是韩志公,一旦到了适婚之龄,国主招国中才俊以为驸马,子衿都只能顺从王旨,嫁入公侯之家,相夫教子。 子衿对韩志公虽无多少爱慕之意,但他父韩胤乃太子老师,为人廉直耿介,朝野尽知。子衿深知他是国之柱石,一向颇为礼敬。因韩氏与太子的师从关系,子衿和其女回雪也颇为交好。韩志公虽算不得风采照人,但身为将门之子,沉稳朴诚,熟知兵机韬略,在军中已颇有威信。 那日,送韩氏兄妹出国门,子衿无暇思及自身境遇。但想来有此一番患难与共的遭遇,这个韩夫人只怕已是顺理成章了。只是韩父刚被下狱受刑,性命不保,谈论婚姻之事显然不是时候。他和韩志公向来也只以兄妹相待,那时与地姥言时也是如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谁知地姥正恼恨天参忙于修习‘铜柯石根功’冷落了自己,对天下的有情男女不免起了妒恨之心。她有心打探,自然很容易便明了其中前因后果,见子衿不但美貌绝伦,出身尊贵。难得是有情有义,视富贵如敝屣。难道这便是世间真情,彼女又何幸,不但天生美貌富贵不求而来,美满姻缘又能俯拾即得,地姥正满腔怨愤,岂能见得别人在她眼下双宿双飞。她察觉到韩志公有很强的复仇心理,于是计谋画定。只要取我为妻,你便是青狐族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不知道韩志公想了些什么,但最终他答应了。 子衿轻声一叹,就此回过神来。她的雪足白生生的,十指如细玉。纨裤挽折起来,露出一段象牙似的小腿,晶莹滑腻,犹如透明。上面还挂着水珠。一阵细风吹过,立时觉着有几分凉意。她从身上拿出一方绢帕,仔细将双足揩拭干净。 韩志公的功利让她那颗刚要苏醒的心又沉寂了下去。此时,她已不愿让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命运,在感情的问题上变的更加小心谨慎。 在谷中歇息了几日,便不断听到外间传来消息,泰平军攻下秣陵,兰泽王丢土失地,逃往临安。兰泽国处处烽火,兰泽王掌握之地,只余三城。不久,赤、青、白三族也达成合议,很快便要挥师出谷,南下寇掠。如今地姥已死,韩志公便成了名正言顺的青狐王,他若挥师南征,必定要对兰泽王穷追猛杀,以报杀父之仇。子衿当日护救韩氏兄妹逃亡,本是气愤兰泽王不修仁德,要为忠直之臣保全一点血脉。又谁知期年不到,世事反覆如此。子衿真的不得不暗暗感激地姥,她不但让自己看清了和韩志公之间的性情分歧,更免却今日父女成仇的局面。 此处已无可留恋,子衿必须走。然而,她不通术法,茫茫大山,何处是归路。以她一个柔弱女子,若是独自上路,不落入强盗之手,也难逃虎狼之吻。子衿想到了那支奇特的金钗,那日,秦筝驭使‘凌虚之舟’闯进山腹,乱石如雨,金钗自动化出金色光盾保得她毫发无伤。这等奇异之事,她并非头一次遇到。事实上,每到生死关头,金钗都会显示出绝大威力,击退强敌,保她性命。 但是子衿不通术法,虽有异宝在手,不会使用又如何?还好她聪慧绝伦,想这金钗既然如此通灵,我若诚心祈祷想必它定非无知。于是,她将金钗放置高处,顶礼默祷,请求它助脱牢笼。那金钗果然灵验万端,金光照耀,化作一只金翅鸾鸟,子衿喜上眉梢,跨上鸾鸟,便飞上了天高云遥。 子衿心道:“这金钗也不知是何人所留,我问过父王数次,他只是言语不清,只说要我好好保管,片刻不得离身。……不过它可真是件奇物,我想着楚煌、楚煌,便真的找到了楚煌。”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楚煌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啊。”绮思被打断,心中想着的人儿突然来到眼前,子衿面颊红晕,大是忸怩。 “你吓死我了。干嘛一惊一乍的。”楚煌学她拍着胸口,眼睛中满是笑意。 “你……讨厌。再学我打你呀。”子衿轻嗔道:“你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样子。” “我看你这两日走的很是辛苦,送你一样东西。”楚煌笑了笑,手上多了一团碧油油的物事。 “什么?拿来我看。”子衿心中一讶,拿过来看时,却是一双碧色的绣鞋,两缘都有红色的花印,新艳如梅瓣。细看来,这双鞋子纯是以碧草编成,只是选的草茎纤嫩,丝线下的绵密异常,交织处一颗颗鼓起的像碧绿的珍珠,摸起来却甚是绵软,丝毫感觉不到草梗的痕迹。 “我还从未见过草鞋能编成这样,真是巧夺天工了吧。”子衿抚摸着绣鞋,赞叹不已。难得的是楚煌更以花汁点上了许多花印,落梅点点,极为别致。 “那当然了,这可是帝王家传的功夫。”楚煌看她喜欢,心中暗暗放下心来。草鞋这种东西,如果不多花些心思上去,又有哪个女孩儿会穿。 “怎么又是帝王家传了?”子衿心中一奇。 “当年,后汉昭烈皇帝刘备家境贫寒,事母至孝。便以织席贩履为生,这编草鞋自然是看家的本领。你可别小看这双草鞋,不但要心灵手巧,还要有极好的耐性功夫。刘备若非被这手功夫打磨的一身修养炉火纯青,又如何能屡败屡战,直至天命之年,而身无寸土,却并未灰心丧气。三顾求贤,而终得天下三分。” 楚煌见她一脸戏谑,不由老脸一红,轻咳道:“若非心性豁达,以一半百老朽却三次登门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求计问策,千古以来,几人能够。” “算你说的有理,还有吗?”子衿抿嘴笑问。 “还有,当年天齐帝龙起庐江,征天兵旅在上,鼍龙甲车在后,生死顷刻之间,天齐帝的兵马尚且人人手编两双草鞋,是以能临危不惧,每每于奇险之境化险为夷,终得定鼎九夏,直至今天。” 楚煌见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也不知有没听进去。哪里还好镇定自若的说道古今。 “你亲手做的,我很喜欢呢。”子衿柔柔地说了一句,心头也怦怦直跳。强忍着羞意放下裤腿,慢慢系好了袜子,她那双鞋子这几日早磨破了。自然便穿上楚煌刚做的那双。提上鞋子,便觉得温暖妥帖,大小也甚是合适,子衿心头一乱,“怎么连大小也这般合度,难道楚煌有偷偷看我的脚。哎呀,我竟然让他给我做鞋子,这不应该是妻子做给丈夫的吗?我穿了他做的鞋,是不是就意味着成了他的人了呢?” 第161章 波诡云谲 子衿这刻心乱如麻,便和普天下陷入情爱中的少女一样敏感多情。楚煌哪里知道她心中的千回百转,拍拍衣服站了起来,笑道:“试试看能不能走路。” 子衿轻‘嗯’了一声,却不敢看他。拎着裙子慢慢走了两步,只觉得那鞋子轻若无物,落足甚是绵软,好似踩在云彩上一般,讶然道:“这鞋子怎么这般奇法?” 楚煌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双鞋可不是一般的草鞋,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作蹑云履。那些草茎都是经我的灵力洗炼抽去了草汁的,我再以灵力贯注,把它们捋的圆实起来。所以草茎看起来十分饱满,却是轻如棉絮。便是不懂术法的人穿起来也能身轻如燕。” “是么?”子衿眨眨美眸。 楚煌点点头,抓起她的手臂,平地上腾空一跃。子衿‘啊’的一声,耳畔风声飒然,分明感到自己也离地而起,她不由朝脚下一看,果然那条小河已窄如玉带一般,高山远树尽收眼底,让人心怀大畅。她先时骑着鸾鸟飞了数日,已经有了一些驾云的体验,是以这会儿立在半空,也不如何紧张害怕。况且有楚煌在身边,心底更是踏实。 “真是好高呀。”子衿游目四顾,只见周围都是云缠雾绕,轻轻舒了口气,冲着楚煌甜甜一笑。 “你看,这天上的云雾本是厚薄不等,便和地上的沙土有坚硬和柔软的分别是一样的。人踩在松软的沙土上面,便有些虚不受力。虽然有片刻觉得身体一轻,终是不可避免要陷落下去。便是因为沙土松软难以承重的缘故。这双蹑云履的妙处,便是可以吸聚云雾,你走到哪里,天上云气便会自动被吸附过来,积的厚了,自然便能云端行走,便和走在平地上一样。” 楚煌指点着天空的云气给子衿看,“你自己走来试试看。” 楚煌笑着放开她的手臂,子衿明白了蹑云履的好处,心里多了几分从容,面对新奇之事,自然不免有几分跃跃欲试。看楚煌把手拿开,也不好过于痴缠。谁知行不两步,便觉着脚下一软,身子一仰向后面跌去。她现在和楚煌情愫暗生,对他已有十二分的信任,心头虽怦怦直跳,却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果然,纤腰一紧,便被楚煌上前扶住了。如此肌肤相接虽非初次,但现在身边没了旁人,异样的感觉自是更加微妙。天空中风声甚大,两人都是衣衫单薄,也许是心有专注,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不要急,慢慢来。你现在便跟小孩儿学走路是一样的。哪个小孩儿学走路不是一路摸爬过来的。这云路也是一样,慢慢熟悉了云气的变化,自然就容易多了。这蹑云履吸附云气能力极强,几乎可以说是步步生云,可不单是足下那一点儿半点儿。是以便是摔倒了也不怕掉了下去。” 楚煌知道要熟练的在云雾上行走本是急不得的,方才也只是想让子衿先受点挫折,有个心理准备,既然摔一下也伤不到哪里,把那股小心翼翼的劲儿放下了,再学起来自然便快得多。 当下,楚煌便牵着她的手在云路上学起步来,这云端行走的难处,主要便是云气厚薄不一,易于变化。但有蹑云履不断吸附着云气,便可弥补这些不足。子衿心思灵巧,走了百十步,渐渐熟悉了这种走法,自然便再没什么特别的难处了。 蹑云履本是件灵物,云雾又自有一般轻灵之感,运胜过泥土的滞重。要知道,人在平地行走,大部分力量都会被土地泄去,所以不管如何努力,都难以腾空而起,步子迈的再大,也只有一步之遥。云端行走却又不同,使出去的力量会完全释放出去,所以一旦熟悉了云路的特别,平常之人也可以健步如飞。若是修行之士,自然就更加了得,腾云驾雾绝非虚语。 …… 楚煌离家以来,初也没有一定的行程。大约便是兴之所至,四海为家,颇有些游历天下的味道。其实古之为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是世间寻常事,这也不足为奇。只是近古以来,社会风气重农薄商,祟尚耕读传家,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能奔走天下的,反而是一辈游侠之士,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如今,泰平军方兴,南方大乱,天下便有几分乱世的苗头。要想趋利避害,自然应该向北走才是。只是子衿是兰泽王之女,虽是前时有些嫌隙,如今兰泽王弃国逃命,处境堪虞。万一国覆身死,岂不是永无相聚之日。为人子女者,能不愧惭终生。楚煌和子衿虽没有海誓山盟,眼见的已是感情日厚,自不能不为她考虑,是以便决定取道兰泽国。 子衿熟悉了云步之法,和先前出山时的速度已不可同年而语。关河万里,飞身可度,也不必细算。这一日,两人行了半天,便听到下面动静有些奇怪。 “怎么了,下面可是出现了什么异常?”子衿见楚煌神情有些异样,不由露出一丝紧张。这两日,知道走的是兰泽国路径,子衿便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兰泽王身处危局,身边又无贤臣良将,她怎能不为之悬心。 天空中云重雾厚,子衿不谙术法,自不能辨别东西。但这天地间的些许动静,又怎能瞒的过楚煌。这半日来,他便不断看到地上扶老挈幼的难民行过,看他们的来路,大概便是从兰泽国逃出来的。而且,半空中不时飘来几个火球,上面妖气浮动,瞧来更是可疑。 “前面便是兰泽国之地了,不如我们下去问问前边的战事如何?” “嗯。”子衿轻轻点头,压下心中忧虑,浅笑道:“我还不知要怎样下去呢?” “俗话说,拨开云雾。这云雾原是要拨的。你拨出方向,只管走来便可。” 楚煌笑了笑,也知一时半刻教她不会,这会儿却没有时间慢慢来学了。当下只能搂住她腰肢,披开云雾,飞身降了下来。眼前正是一片两旁夹林的大路,路上熙熙攘攘的尽是赶路的百姓。楚煌不欲惊世骇俗,就远远落到路旁的草林中。现今草木多凋,四野十分萧瑟。 “好多难民呀。” 子衿看那山林之间,坐卧行走的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微吃一惊。他们一个个形容狼狈,面无光彩,大多是拖家带口,背了行囊赶路。也有些牛马拉车的,成群结队的,彼此也无心力说话,全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楚煌微微点头,叹道:“这些百姓大概正是从兰泽国逃出来的,看他们的路向只怕是到孙贲的襄州躲避去。孙贲坐镇襄州,颇有军马钱粮,料想他那里还算安稳。” “我去找个乡老打听一下兰泽国的情状。”子衿按捺不住,便要快步走出。 “先别动。”楚煌急忙抓了一下她手臂。子衿愕然回望,两个身子贴在一起,几乎便口吻相接。子衿粉颊羞红,还未出言责备,便觉着腰间一紧,被楚煌挟到一棵大树后面。 半空中传来一阵粗豪大笑,声震四野,劲气传布,冲撞的人们耳鼓生疼。道上难民一阵惊乱,有些抵抗力差些的,立即便滚倒在地,叫苦连天。 “雷神来了,雷神来了。大家快跪下来,求雷神饶命呀。”难民中间也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即便有人附和着大叫。难民们反应过来,纷纷伏下身子下跪,一边磕头,一边呼告着饶命。 子衿见楚煌忽然行为怪异,便恍悟他定是察觉到什么危险。果然,顷刻便有张狂大笑传来,子衿有了上次被伏天一鬼火毒功震伤的经验,知道是门高明的术法。不及反应,早有楚煌伸出手掌,将她的温润小巧的耳朵捂住了。楚煌高大的身体挨在身后,几乎将她纤美的身子覆住了,子衿能清楚的感到他身上的体温,心中顿时火烫一片,又是害羞又是甜蜜。 楚煌自无暇享受这片刻甜蜜,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到半空中飘荡着两个怪异的火球,妖气浓烈。刚和子衿把身体藏好,便听到那惊人怪笑响起,这等伎俩只好吓唬不通术法的常人,楚煌自是不惧。见那难民纷纷大叫雷神,跪地求饶,正觉奇怪,不料那怪笑声竟然止了。 众人还未曾喘息片刻,却见的风吹枯树,落叶旋走。半空中雷声滚滚,一个声音大叫道:“汝等小民,不知修洁自身,杀生害命,好利无算。天罚浩荡,所以应受兵祸之劫。我乃上帝驾下大雷神,今奉天命,协助天地人三将军,来尔人间,扫平妖氛,还尔太平。本座察知前路飞熊寨知寨乃熊妖成精,尔等快去告知,让他献寨迎接天兵天将,否则,本座一时三刻便去取他性命。” “小人们知道,马上告熊精,马上告熊精。”百姓们闻言一个个吓得心惊胆颤,不迭叩头。虽是满口应承,哪里还能说得清话。 “何方妖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装神弄鬼,愚弄平民百姓,不怕遭天遣吗?” 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三辆马车转到了路上,当先马车上坐着一个须发勃郁的汉子,国字脸,重眉毛,声如洪钟,气似奔雷。他坐在车辕上便似铁塔一般,给人以难以撼动的感觉。看到难民在路上跪了一地,一拽缰绳,勒定了马车,将马鞭丢给身旁的车夫,从车上跃了下来。 “壮士,切莫触怒了雷神,使得降罪于我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汉见他貌带恶相,又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哆嗦着上前拦阻。 大汉怒道:“咄,哪来什么雷神。某家这一路走来,见这帮狗贼不是一次两次了。眼见的都是张无缺的党羽,装神弄鬼,驱赶百姓,遍天下给他们扰乱的人心惶惶,苦无宁日,某家今日正要杀几个妖怪,给他们放放血。” 第162章 楚庄王和十步杀 “壮士——,壮士噤声。千别莫害小人们呀。”那老者眼看着已是风烛残年,如何推攘的他过。见那大汉执意不听,又惊又气,只是莫可奈何。 “你这老鬼好生糊涂。别管他什么雷神不雷神,让某家揪他出来给你们瞧瞧。” 大汉呼喝着信手一摆,他是何等气力,老者吃他一带,不由一个踉跄,还好道路上跪满了人,离得近的忙伸手一扶,方才没有闹出事来。 “你这大汉好生无理,我家伯父本是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干嘛又使大力推他。你自己诋毁雷神,可别让我们跟着遭罪。” 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搀扶住老者,忿忿说道。众人见老者差点摔倒,也是满怀激愤,虽是惧那大汉气魄雄伟,没人敢上前动粗。却少不得要在言语上指摘几句。 “你们……唉……”大汉欲要上前,道路上逃难百姓跪了遍地,已是分毫行步不得。见大伙儿群口指责,空自把眼睛瞪的溜圆,搓着双手却无计可施。 “你们这些百姓还是快快逃命去吧,这汉子不识天道,本座自会责罚于他。你们若是不走,本座雷霆打将下来,须施展不开手脚。误伤了你们,也是不好。” 众人听半空中又传出雷神的训令,说是要用天雷惩治那大汉,自然都怕被大祸连及。连忙千恩万谢,飞也似的逃去。 “走吧,都走吧。某家也正要取这妖怪的狗命,到时再让你们看看谁是谁非。” 大汉却并未将那雷神的话放在心中,抚着一副虎须,哈哈大笑。 “壮士,你还是快向雷神认个错,请他老人家呀,宽宏大亮,饶恕你的无知之罪。天上神明,不会跟我们肉眼凡胎一般计较的。你莫要自负气力,拿错了心思。那天雷岂是好惹的,别说你是个人,就是一头牛,也不够他一下劈的。”那老者倒是个好心肠的,看那大汉昂扬八尺,仪表非俗,不忍他这般送命,扯着他耐心劝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呃,好吧。”大汉心头一动,也不和他争辩,拱手道:“老伯你慢行,某家知道了。” “切记,切记,举头三尺有神明,侮慢不得。”老者絮絮地道。 “伯父,快走吧。跟这狂诞之人啰嗦什么。”中年汉子一脸不耐的连声叫唤。老者叹了口气,快步跟着去了。 大汉看着这群难民都走远了,方才大喝一声,“那妖怪,你还不快快现身,让某家瞧瞧你是个什么熊样?” 他声若洪钟,吐气开声之下,便似平地响起一声闷雷,震的树梢间一阵簌簌响动,拉车的健马纷纷长嘶而起,还好那几个车夫都是驾车好手,方没有手忙脚乱。等了片时,只见四野间风声飕飗,枯叶飘飞,却没有别的异动。 “无耻鼠辈,你不是要使天雷劈我吗?你楚庄王爷爷在此,呸,什么‘十步杀’,十只缩头乌龟而已。” 马车上‘吱钮’一声,车厢的小窗推了开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楚先生,既然‘十步杀’不肯露面,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一路上你与他们交过两次手,他们想必是知道先生的厉害,没有与你对敌的把握。”车厢的小窗虽是打开,里面却有帘幔掩着,也看不到车中人的面目,听那声音平和低缓,倒像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一般。 楚庄王皱了皱眉,“第一次是照银鞍,此人来去如风,只是身法灵便,道行却是一般。第二次是胡缨,此人使一双短枪,倒是变化多端,只是比起某家来,还差着两筹。这回来的却不知是谁,竟然连面目也不肯显露。这‘十步杀’,向来是形影不离,此妖避而不见,想必是照、胡二人已和他互通了消息。” “我看他们的伎俩,只是驱赶难民四散奔走,以搅动天下。朝廷的守军,若是收容难民,势必被他们的细作混了进去,若是拒不收纳,自不免更失民心。前路不远便是飞熊寨,若是真有细作混进了寨内,估计泰平军的大队兵马不出一日夜必来奔袭。现在他们攻占了秣陵,声势正盛。下一步定是要对南都、襄州和兰泽王余部分而食之。这飞熊寨守将淳于猛是襄州侯孙贲爱将,只怕他们正是要拿此寨开刀也说不定。” 车内那人道:“如此说来,方才乔装雷神的妖人说不定已扮作难民,奔向飞熊寨去了。” 楚庄王冷哼一声,“若是如此,倒算他走运。等到了飞熊寨,只要这‘十步杀’敢现身,某家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装神弄鬼的家伙不可。” 他方自大步向马车走去,却听的背后一声闷哼,一条人影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楚庄王猛的转身,哈哈笑道:“某家本以为等俺们走了之后,你这只缩头乌龟才肯出来,怎么不装你的雷神了,你是‘十步杀’中哪个?” “呸,”那人身手甚是敏捷,甫一沾地,便挺身而起。只是左腿站立不是太稳,似乎受了点伤。“世人都道力能扛鼎的楚庄王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你竟然还在暗处埋伏了一手,也是我粗心大意,今天被你摆了一道。” 楚庄王看那人燕颔猥髯,相貌粗犷,下身穿一条鼻犊裤,上面衣襟敞开,露出老大一个肚腩。身躯壮硕异常,昂扬九尺,是条好汉。只是左腿上有些烧灼的痕迹,想必不太好受。 “我还在暗处埋伏了一手?”楚庄王笑了一笑,“你躲在暗处装神弄鬼,欺辱无知百姓,便算英雄好汉了?” 那人黧黑的面皮涨得紫红,动了动嘴巴,低头长叹一声。 “刚才不知哪路好汉出手相助?还请现身一见。”楚庄王双手抱拳,朗声叫道。 “呵呵呵呵……今日楚叔叔以好汉称我,幸何如之。” 楚煌牵着子衿从树后转了出来,抱拳轻笑,“楚叔叔,别来无恙否?” “你是……”楚庄王微微一愕,眼中射出欢喜之色,“凤凰[儿],你是楚煌。” “正是楚煌。” 楚庄王一拍大腿,大步迎了上来,扶着楚煌双肩叫道:“凤凰儿,让叔叔好好看看你。长大了,不一样了。越发精神了。” 楚煌也笑,“叔叔可是风采不减当年呢?” “哈哈哈哈……就你这嘴皮子会讨我开心。”楚庄王掐着楚煌肩膊开怀大笑,笑完又是不住摇头,“想不到,想不到。你怎会在此呢?” “我也没想到,我都有七……还是八年没见过叔叔了。怎么你也不来看我。”楚煌说着有些黯然。他虽然天南海北阅历不少,毕竟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把你交给东方侯,叔叔还是很放心的。”楚庄王勉强说了一句,眉宇间也有些伤感,他一挥手道:“不说这些了,今天叔叔认罚。叔叔请你喝酒,怎么样?” “呵……我身上可没钱呢?”楚煌谑笑道。 “某家岂用得着你来花钱。”楚庄王拍着胸口道,“我现今再不是穷鬼了。哈哈。” “呵呵……”两人相视大笑。 “嗯?你怎么还没走。”楚庄王正要拉着楚煌找酒喝,看那大肚汉子还站在原地,心中也是一奇,问楚煌,“他是你打下来的?” 楚煌轻笑道:“我看此人隐藏行迹的功夫甚是高明,可惜倒底有些沉不住气,看你有了去意,便不免露出了麻脚,我躲在暗处,自然看的仔细,也是一时技痒,等不得叔叔与他慢慢玩耍了。” 楚庄王点点头,也不以为怪,回头叱喝道:“你去吧,回去和你的相好们合计一下,想寻梁子的,某家便在前面飞熊寨等着你们。最好十个一起来,让某家看看你们‘十步杀’到底有多大能耐。” 那人冷哼一声,“我老朱今儿个是栽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抱一抱拳,便欲离去。 “等等,你便是‘十步杀’中的朱亥?”楚庄王问。 朱亥沉着脸道:“不错。‘救赵挥金槌’,说的就是我。” “李太白好好的一篇[侠客行],就被你们几个妄人给糟践了。”楚庄王冷冷地道:“别的我不管,朱亥、侯嬴和信陵君是何等英豪,你们三个识相的,回去尽早把名号改了。” 朱亥气结,哼哧了半晌方道:“你叫的楚庄王,我为何叫不得朱亥。我们‘十步杀’在游侠阵中也是响当当的字号,今日所为也是迫不得已。只我今天可有加害一个百姓?换了旁人可不见得这般行事。我朱亥敬你楚庄王是条好汉,若论真才实学,我可未必怕你。” “好,好,好。某家等的就是这句话。”楚庄王豪笑道:“回头叫齐了‘十步杀’,某家在飞熊寨等着你们作个了断。” “告辞了。”朱亥也不再多言,一瘸一拐的去了。 “你小子行呀。”楚庄王看那朱亥走远,回头将楚煌打量一遍,掀髯笑道:“这‘十步杀’虽然单个看来不算什么,但也各有奇技秘法,不算庸手。胡缨的双枪,吴钩之霜雪钩,照银鞍的白马身法,信陵君的豪饮,朱亥的力气和金槌,侯嬴的智谋,三杯的气劲,五岳的掌法,白虹的啸,横剑的剑术。我自忖以一敌三,尚有余力。以一敌五,只怕就有些勉强。这一路见他们相助张无缺,尽使些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激于义愤,才想着约他们生死一搏。你倒是一出手便让朱亥瘸了腿。看来你的修为已不在我之下。” 第163章 公子如玉 “叔叔过奖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谦和一笑,抬手打出一条火链,吞吐如蛇,倒似把空气都灼烧起来,果是威力不小。 “嗯,这手神通不错。”楚庄王暗自点头,又问,“这些年,你可有修习‘叩鼎九问’和‘破魔箭’?” “有啊,”楚煌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道:“只是这两门神通大是深奥,我一直进益不大。” 楚庄王点点头,也不细问,叹口气道:“这两门神通是我楚氏世代家传,千万年来,也只有西楚霸王项羽将‘叩鼎九问’修到极高境界。你父亲天分奇高,可惜天不假年,我从十五岁上便跟在你父亲身边,得他点拨一二,筑下根基。只是资质所限,这些年来,一直难有寸进。当年荆威侯和现在的大将军高玉柱,太师魏仲闻,帝师商容同为中兴四将,你父功高震主,被奸谗所害,一身神通也就此湮灭。否则,以你的聪敏更能青出于蓝也说不定。” 楚煌笑了笑,不置可否。 “原来你是荆威侯的儿子?”楚煌两个正在谈论术法之事,不妨身后传来子衿一声惊呼。 “哦,楚煌,这个女娃又是谁?怎么不跟我引介一下?”楚庄王这才想起楚煌身边还跟着一个美貌女子,他粗枝大叶惯了,方才只顾跟楚煌谈些别来情状及道法之事。直到子衿惊呼出声,才想起她来。这时见子衿俏脸煞白,一双明眸直勾勾的盯着楚煌,大失神彩,好似受到什么打击一般,心头暗自奇怪。 “她叫子衿,是我的朋友。”楚煌淡淡说道。 “呵……子衿,是个好名字。”其实楚庄王粗识文墨,又哪里知道名字好坏,只是看她和楚煌神情亲密,爱屋及乌罢了,他想了想笑道:“你这女娃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荆威侯?” 子衿明眸一黯,“子衿是我的小名儿,我大名叫兰毓,兰修儒便是我爹。” “兰修儒?”楚庄王变了颜色,“便是现今的兰泽王兰修儒?这个真小人伪君子便是你爹?” 子衿轻轻点头,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面颊,她哭道:“楚煌,你是荆威侯的儿子,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楚煌,你什么时候跟兰修儒的女儿走到一起了。”楚庄王勃然大怒,劈手抓住楚煌前襟,质问道:“你不知道你爹便是被兰修儒这小人害死的吗?” “天下人都是这般说的。”楚煌叹了口气。 “你竟然跟仇人的女儿混在一起。你脑子真是浑透了。”楚庄王咬了咬牙,挥起手来,却没能打下去。他知道楚煌自小便看起来很乖顺,但要执拗起来,面上即便从了,心底还是会坚持己见。 “楚叔叔,这都是命,人何必要和命争呢?这些天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兰修儒的女儿,我是荆威侯的儿子。”楚煌抓着他的手,惨淡一笑,“你既然这么恨兰修儒,干嘛不早点把他杀了。还由着他活蹦乱跳这么多年。我生的太晚了,不明白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我知道冤有头,债有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你又何必把气撒到他女儿身上。” “那你也不能跟兰修儒的女儿的相好。天下的女娃都死绝了吗?”楚庄王怒哼一声,“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 楚煌苦笑着摆摆手,“子衿你也别哭了。你若觉得我是仇人的儿子,不能站在同一片天底下。你就走吧。” “我不,”子衿扑到楚煌怀里,痛叫道:“楚煌,天下的人都说荆威侯是我爹爹害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要跟你做仇人。” “楚叔叔,你当年在大乱之中抱我出逃的时候,确定没抱错人吗?我真的便是荆威侯的儿子?”楚煌轻抚子衿的香肩,眼眶里也有些热热的。任他狡计百出,这时也是一筹莫展。 “小崽子,这会儿倒还有心思说笑。”楚庄王怒火稍息,见子衿哭的伤心,心中也有一丝不忍。 这时,马车上‘吱钮’一声,里面的人将车厢门推开,一位白衣公子走了下来。 “楚先生,刚才你叔侄相逢,我还未有机会道贺。怎么片刻功夫不到,倒成了愁云惨雾的样子。可教我这个旁观之人看的一头雾水。” 楚煌看那白衣公子缓缓走来,不由暗喝声彩。只见他鬓似堆鸦,容颜似玉。眉目姣好胜似女子,举止优雅宜出世家。他穿着一袭白色锦袍,素淡极了。外罩鹿绒,头戴纶巾,作书生打扮。手上捏着一柄雀翎羽扇,风度绝佳。 楚煌本身也算得是眉目清峻,比起此人犹觉在灵秀上差着一分。只是他在身量上要比楚煌矮上一些,多了几分书生的柔弱之气。楚煌看了看怀中的子衿,若是此姝作男儿打扮,倒和这白衣公子正是对手。 “孔公子。”楚庄王客气的拱拱手,“我叔侄乍喜乍悲,打扰公子清修了。” “楚先生客气了。”孔公子还了一礼,微笑道:“你我一路结伴而行,相交莫逆,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他打量了楚煌一眼,唇角含笑的道:“令侄气宇非凡,风采灼人,楚先生怎不与我引见一番。” “楚儿,”楚庄王轻咳一声,暂且将子衿的事放到一边,引介道:“这位孔琬公子,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如今兰泽国被泰平军攻占,兵祸方兴。孔公子一行,乃是要到襄州避乱的。他腹有机杼,谈吐不俗,你们正可切磋一二。” “孔公子,幸会。”楚煌将子衿轻轻推开,朝孔琬抱了抱拳。他知道楚庄王读书不多,他说孔琬言谈不俗,那此人多半是博知天下事物,通晓经世致用之学,不是一般书呆子可比。 “这是我侄儿楚煌,呵呵。”楚庄王抚髯笑道。 “幸会。”孔琬执扇一揖,缓缓道:“小生姓孔名琬,字子瑜。楚兄可以姓字呼我。” 楚庄王指着楚煌笑道:“那孔公子也可如我一般唤他作凤凰儿。” 孔琬笑了笑,轻摇羽扇道:“凤凰之为物,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甘泉不饮。真是天下持道者。古之圣人出世,河出图,洛出书,凤凰衔丹书至,所以又是天下祥瑞。昔日,孔子久盼而不至者也。” “呵呵……”楚煌笑道:“玉之为物,有五德。温和润泽,仁者之比;纹理在外,可以知其内,义士之比;其声舒扬,传以远闻,智者之比;宁折不弯,勇者之比;锐利而不伤人,廉洁之比。孔公子名琬,字瑜。琬、瑜皆是美玉,公子丰神亦似之。” “哈哈……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楚庄王摇头笑道:“凤凰儿自小就聪敏过人,老楚我很是清楚。至于孔公子也是学富五车,你们要这样拽起文来,恐怕说到天黑也讲它不完。我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几人笑了一回,孔琬见他们终是面有不愉之色,心思一动,微笑道:“听三位方才言语,原来楚兄竟是当年荆威侯的公子。昔日,永乐天王起兵作乱,天狼原胡族乘机入寇,景天子移驾渌凌州避祸,几乎江山不保。若非楚、高、魏、商等中兴四将,这绵延兵祸还不知要凌虐几多春秋。可惜后来官家听信谗言,赐死了荆威侯,又将帝师商容贬到北海去。太师魏仲闻年迈多病不必多了。朝中只剩得一个大将军高玉柱靠着乃妹的眷宠,恩隆不衰。只是大景的国运也益发衰颓起来。” 他话声微顿,轻吁了口气,眼中露出缅想之色,“当年,荆威侯在时,四镇诸侯守国门,郡国之兵皆收归朝廷,天剑帝号称中兴之主。举国之人都盼着重整王道,守在四夷。谁知天剑帝自毁长城,这些年君位坐的久了,便显出些穷奢极欲的苗头。百姓暗地里都唤他作俨纣帝。此次,泰平军声势又起,据传跟当年的永乐天王颇有关联。这大景朝廷也不知还有何人能扶保江山。” 第164章 气运盛衰 楚庄王冷笑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自天剑帝屈杀荆威侯,忠直进取之臣人人寒心。国政乃掌控在一辈浮华奸佞手中,只知醉生梦死。民怨沸腾,又何足为怪。这般作为若能长治久安,倒是亘古未有的奇事。”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孔琬感叹了一句,“此语人人能言,而一旦执掌乾坤,却不知为戒。实在让人徒呼奈何?” “哼哼。”楚煌淡淡一笑。 孔琬见他有不屑之意,不由长眉一挑。他虽然言语谦和,平日对自己胸中才学也颇为自负,方才不过随口言说,也无针砭之意。哪知却遭了鄙弃。心中微微失笑,开口道:“楚公子面有哂薄之意,莫非以为孔琬所叹有何不妥之处?” “扰攘乾坤,强梁世界。分又如何?合又如何?”楚煌摇头道:“我只是想起一句歌谣,一时走神。不敬之处,还请孔公子莫要见怪。” “哦,”孔琬饶有兴趣地问,“不知是何歌谣?在下也想听听。” “也没甚么。”楚煌淡笑道:“只是乱世百姓之言,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如此说来,是官不如兵,兵不如贼了。”孔琬眼眸一转,拂袖问道:“那以楚兄所见,如何才是久长之计?” “我观天下之气运,以八百年为一转,盛衰有序,周而复始。”楚煌又道:“若是气运盛时,正气在上,邪气在下,即便偶有变乱,也无伤元气。若是气运衰乏,则贤良退位,奸邪丛出,官吏贪虐于上,小民穷民于下,国无正声,外患侵夺。” 孔琬听的一奇,“楚兄还能观看气运盛衰。此道向来河图,洛书,谶纬,易经杂出,真伪难辨。不知楚兄所据是哪家之学,以八百年为一周,此言切实,可有凭据?” “我哪里懂什么易经,谶纬。”楚煌摇头笑道:“只是喜读史书,所言者,史事尔。” “楚兄请讲,我当倾听。”孔琬摇扇浅笑。 “我中夏之政,自周武王革命,废商纣,覆截教。方始大力分封宗亲功臣于天下。周公制礼,绍叙伏羲、黄帝之人道文治,诸夏与蛮夷始判然两分。”楚煌顿了一顿,言道:“我诸夏人文化成,诗礼相教之地,华夏也。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只知游牧射猎,格斗攻杀之事,蛮夷也。长此以往,我中夏乃创下四大帝国,各有天下八百年。” “兴周基业八百年,稍知史事者,无有不知。却不知如何又有四大帝国?”孔琬听他所言新奇,心底暗暗忖思。 “其一,为宗周天子之国。创于周文王、周武王之手,父子垂范,周公制礼,姜尚演兵。盛运三百年。其后王道不行,齐桓、晋文匡助之,是为五霸,霸者,伯也,诸侯之长也。下而为战国,诸侯攻杀,百家争鸣,祖龙乃横扫六合,罢分封而行郡县,寰区为一。居我九夏之戎狄乃尽服王化。祖龙自以为功在千秋,而不识盛衰之数,收天下之财富供一人之淫乐,暴政亡国,可不戒哉!” 孔琬愕了一愕,沉吟道:“将强秦划入宗周名下,倒是闻所未闻。” 楚煌笑了一笑,继续说道:“其二,为汉晋帝国,创于汉高祖、汉武帝之手,张良画策,萧何、曹参为治,卫青、霍去病征逐漠北,封狼居胥山,胜运四百年。其后,则遭五胡之乱,赖两汉人物高伟,生民多力,魏孝文帝乃易服变姓,归化中夏。隋文帝继气运之衰,统一南北。炀帝也不识气运之变,不知涵养元气,以待气运之转,穷兵黩武,以亡其国。” “以八百年之数来推算,倒是适符其数。将汉晋六朝以及隋世合而为一言之,也是一奇。”孔琬轻轻点头,他也熟知史事,听其一二,便知楚煌所论也不是专务奇僻,散漫无据之说。 “其三,为唐宋帝国,创于唐太宗、玄宗之手,房、杜、姚、宋为相,李靖、李勣将兵,吞突厥,抚西域,万国仰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胜运三百年,而衰于安、史胡乱。宋祖仓猝继之,一不知褒养民力,二不能信用能将。以战国、五代之破碎而无北顾之忧,至宋则以举国之力受制于胡虏。一而再,再而三,终于破灭。文物扫地,人道中绝。”楚煌轻声一叹,缓缓道:“此一世,实为我中夏文运之转折。以前观之,周秦之制,汉唐之范,皆昂扬千古,照耀古今。以后观之,我中夏迭遭强虏,文化日见摧残,人心日益崩坏。元气凋丧,欲振乏力。” “如此道事,不为朝代所限,盛衰之事历历在目,让人有拨云见日之感。”孔琬眼眸一亮,击掌赞叹。 “其四,为明清帝国,明洪武,永乐帝开创,胜运四百年。西周其遥矣,今人则仅能道汉唐盛世,而不知大明之伟也。以气运八百年一轮替而算之,宗周、汉晋、唐宋之治皆符其数,能当汉唐者必明矣。驱除鞑虏,重光日月者为谁?我明洪武也。扫平漠北,七下西洋者为谁?永乐帝也。仁宣之治,治隆唐宋,知之者少矣。其中自有缘由在。”楚煌也不谦逊客套,意兴奋发,掷地有声。 “前清借修四库全书之名删改禁毁古书,焚毁明朝皇帝实录,屡兴大狱,钳天下学人之口。前明之面目如何易见。”孔琬微哂道:“今世宗匠金大中,秋慕野,名列北山四皓,天下称之。一个说文字/狱只死了吕留良,戴名世。顾炎武,黄宗羲一代大儒俱能免祸,明季南北略等书尚能留存,可见文字/狱还不是无所不至。另一个更称道四库全书是‘嘉惠学林,功在千秋’。为学至此,真可谓欺世盗名。韩昌黎早有诗,人不知古今,马牛而襟裾(穿衣)。试使一代鸿儒,口不能言,笔不能书,文章必使粗暴删改方可见人。康乾盛世之民是何腹心,岂不显而易见。况前清之世,早不同于强秦,强秦焚书,犹有人藏之壁,默于心而待传。前清之世,中夏之书流于世界多矣,中夏之道重于性命久矣。岂能以孙膑之不死而道庞涓之不毒,以中夏之苟存美称东瀛倭国之人性。” “这个金大中和秋慕野又是什么鸟人?”楚庄王听的勃然大怒。 “今日十大道门上四门中若论英姿杰出,声名显赫,当首推十大剑客。”孔琬狡黠一笑,“然而十大剑客也不过是北山四皓的晚辈。这四皓俱臻期颐(百岁)之年,在道门中德高望重,天下宗之。时人比之为汉高祖时出山助惠帝坐稳太子之位的商山四老。” “十大剑客?”楚庄王嘿然道:“十大剑中除了汪独鹤和易正阳有一点根基之外,其如云香帅、阎望寿之流,某家却不放在眼里。” 孔琬笑了笑,不置可否。悠然道:“这秋慕野据说有十大绝学,俱是世间宗匠的不传之秘。可惜有些生不逢时,当年十大道门雄杰辈出,梁、王、陈、赵不必说了,何到大先生和鲁大师横绝一世,百年之间,前后辉映,哪里见的别人的光彩。此等闲言不说也罢,还是请楚兄再讲他的八百年气运轮替佳妙。” 楚煌轻轻一笑,想了想道:“前清之衰运似晋、宋,文运昌隆亦似之。独晋宋之大,在于文章。而清人之伟,则在于学术。这是清以异族之政钳学人之口,学人不得不埋首于故纸堆中,然而拳拳之心在于翰墨,九夏重光赖其力必多矣。” “观四世之变,周秦则开拓之时也,汉晋犹盛伟,五胡之时,内迁已久,其首领皆久染中夏之文化,故五胡之乱,仅为中夏之内乱。唐、宋以下,契丹,女真文化程度更低,一旦措置不力,亡土失地,至于积重难返。鞑靼临中国,暴虐胜秦隋,值中夏衰极欲盛,三百年胡患,一朝扫除。大明其伟哉!明世当膻腥遍地之后,前后七子高倡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其中有深意耶!” “让清继鞑靼而来,虽效先明之政,奸狡酷虐实集胡患之大成,以四库之名而删改古书,烧毁明帝实录,愚氓遍地,举国同衰,及前清之退位,尚有遍地遗老,开口圣德,闭口奴才,前清教化之力,不亦伟与?前清抚我中夏三百年,学者辈出,有前史不可及者,康乾盛世固不足道,关系九夏实亦良多。以此推算今日之世,正是衰运将竭未竭。四大寇看似波澜壮阔,惩创大景是无可避免。取而代之却也未必。古之开宗立业者,必是文武相济。周武王革命,姜太公、周公旦陈力已多。汉高祖之起,张良、萧何,为其臂膀。大唐开国,则房谋杜断,天策府群才济济。明洪武立基,刘伯温、徐达、常遇春戮力同心。隋末蒲山公李密,率瓦岗群雄百战百胜,几成帝业。所惜谋臣紫孝和溺死洛水,痛失臂佐,一败于王世充,全军瓦解。黄巢、李自成只知穷寇流窜,胸无方略,徒害于家国。” 孔琬忖思着道:“楚兄以为张无缺是何如人?” “装神弄鬼,天下大害。” “看来不论张无缺成不成事,楚兄都不赞同其所为呀。”孔琬说着一笑。 “他若成事,我必蹈东海而死。” “褚须雄,左髭丈八又如何?”孔琬又问。 “草莽之雄尔。” “盖让和银鲨王呢?” “枭豺。” “四大寇中可有英雄?”孔琬笑问。 “太阳星君李晋,盖让麾下九曜星君之首,李密、宋江之伦。”楚煌想了想道。 “李密、宋江又是何如人?” “李密,豪杰。宋江,义气之雄。”楚煌一笑。 “宋江浔阳楼所题,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以权谋自况,岂能称义气?”孔琬难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若无义气,岂有义士共生死。权谋犹利器,善人执之为善,恶人执之为恶。” 第165章 东岳卓道子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野小子,口气倒是不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又有何手段,竟敢讥笑我游侠阵中无有能人?” 清朗的笑声传来,几人心头都泛起奇妙的感觉。那笑声方起之时,仿佛还在数里之外,到得话声落地,却又清晰入耳,便似人在眼前说出一般。 几人齐齐朝声音来处望去,却是一青袍老者大步从道上走来。这条大路笔直开阔,十丈内的些许异动尽入眼底。只见那老者神采飘逸,也不见如何动作,身体在道上晃了几晃,眨眼间便落到近前。 “凌空蹑虚?”孔琬微吃一惊,叫出老者的路数。 “小子,吃我一掌。” 老者逼到楚煌身前,冷喝一声,袖风鼓荡,一掌拍出却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楚煌看那老者童颜鹤发,双耳垂肩,貌相清奇,一时看不出深浅,便不愿和他贸然交手,双手一封,触着那股劲气,一沾即退。 老者掌中气劲宛如无形的气袋,吃这一挡,却并未剧烈反弹,反而刷的四散逃逸,道旁的枯树顿时一阵沙沙作响,声势惊人。 “你这老头又是何方神圣,竟敢突袭伤人。吃某家一拳。” 楚庄王反应过来,浑身气劲凝聚,骨骼咯嘣作响,拳风如虎啸一般砸那老者肋下。老者见楚煌一沾即退,并不与他角力,微阖的双目轻启,露出讶然之色。耳听的楚庄王大喝一声,身侧随即传来凌厉气劲,他微拢衣袖,也不回顾,随手挥出一掌,却大有浩然之意。气劲相撞,楚庄王嘿然一声,倒退三步,面上潮红一现即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老者衣袂飘飞,捋了捋白须,却是气定神闲。看来一招之下,已是高下立判。 大道上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三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俱是头戴草帽,一身武士劲装。行到近前,三人齐齐一勒马缰,健马‘嘶聿’一声,蹄下生钉般定了下来。 中间一个身穿青衣的骑士,扶了扶草帽,露出一张清俊异常的脸来。他看到楚煌几个与那老者的站立方位不是太寻常,似有交手之意,笑了一笑,也不以为意,抚了抚低头嘶聿的健马,冲几人一抱拳,开口道:“几位朋友请了,泰平军已派出两支兵马前来攻打飞熊寨,两个军帅,三万余人,一半日便到。几位若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何不先躲避一下。大军来时,鸡犬不宁,我等修行之人,虽是身怀绝技,只怕也挡不得虎狼兵旅。” “多谢这位道友好言相告。”楚煌看这人身手不凡,话语谦和,便抱拳礼了一礼,指着老者道:“只是这位老侠客仗着道行了得,见不得别人闲言碎语,我几个言语中也不知怎地触怒了他,倒引得他一番暴跳,看来还须对我等教育片刻。” “你这老爷爷,胡子都一大把了。倒会倚老卖老,胡乱教训人。人家说人家的闲话,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那人身后两骑也跟了上来,旁边一个蓝衣的骑士听楚煌说的十分委屈,不由对老者埋怨起来。他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眉清目秀,话音很是清脆。 “胧云,事因不明,不许胡乱编排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青衣骑士急忙轻叱了一声,对蓝衣少年的偏听偏信很是无奈。 “哈哈哈哈……”老者捋着白须仰天大笑,摇头感喟道:“老夫许久不入江湖,未料世间已是英杰辈出,我方才打出一掌相试,却被这小哥封挡的天衣无缝,我竟然没能看出你丝毫路数。只观这份应变的沉着劲儿,已是难能。” 他看了看楚煌,大有嘉许之意,又指着楚庄王道:“这汉子拳风如虎,澎湃如潮,一拳之威竟有拔地摇山之势,自当年的荆威侯逝后,许久不见有将此等刚猛的路数修行到上成可观的。你虽还欠着几分火候,也算难得了。” “你又是何人,莫非你与荆威侯也交过手?”楚庄王听那老者喝破自己的路数,暗暗吃了一惊。 “何只是交过手,这兰泽国故地,游侠阵中的好汉不识得荆威侯,岂不枉称侠义?”老者轻声一叹,眼睛中露出缅怀之色。 “这位前辈方才在数十丈外便听到我们的谈话,莫不是世间盛称的‘顺风耳’神通?”孔琬沉吟道:“看前辈来时,凌风渡虚,一形十影;交手出掌,忽焉来去,轻似飘花。莫非便是‘凌空蹑虚’和‘落缤掌法’?” 老者长眉一抖,颔笑道:“想不到此间还有人识得我卓道子。” “游侠阵中盛称‘三山五岳’,卓前辈人称东岳,可是名符其实的泰山北斗。当年永乐天王作乱,大将军高玉柱得知前辈未有参与,便笑其无能为已。推重如此,天下谁人不知。” 孔琬娓娓说出这段来历,众人听的暗暗惊奇。先秦儒、墨并称,同为显学。自汉武帝尊五经,抑制豪强。儒生因修习五经而得尊显,豪强则夷灭,散为游侠,虽以侠义自许,终是离道远矣。墨学无人问津,时日久长。自近代君道大坏,何到大先生重述墨学,游侠之事乃为人所喜闻乐见。又有所谓文五岳者,发为小说,群起而揄扬之。天下汹汹言侠义者至今不衰。 “小哥儿,我方才听你说文武相济之事,很有几分道理。当年,刘先主和曹阿瞒争天下,屡战屡败,几乎无处存身。直到和水镜先生相遇,荐之以卧龙、凤雏。联吴抗曹,一胜于赤壁,终得三分之天下。” 卓道子轻叹道:“这本是极浅显的道理,然而千军易得,一士难求。后世之人又以为老生常谈,轻忽视之。当年永乐天王也曾煊赫一时,转战天下十四州。然而他所任用者,尽是鄙薄不文之人,大封王爵至于数千,天下未定,而内讧已生。我看你倒是个读过书的,思虑周详,心眼也多。老夫想荐你一个去处,借你胸中才学,为百姓出些力气,不知你愿是不愿?” 楚煌恍然道:“原来卓先生也成了四大寇中人?” “非也,非也。”卓道子笑着摆摆手,“你方才说了四大寇中无有豪杰,张无缺之流,貌似宽和,而内怀险忌,老夫岂会为他出力。只是自打天剑帝赐死了荆威侯,大景末运已至,天下乱象已是一发不可收,志能之士都应该匡助明德,扭乱为治才是。” “不知卓先生所说的明德之人又是哪个?”楚煌问。 “这个,你随我走上一遭不就是了。”卓道子哈哈笑道:“老夫这般年轻,还会诓哄你不成?” “在下还有他事要办,这会儿恐怕可去不得。”楚煌微笑道:“以前辈的声誉和威望,料想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什么……”卓道子一愣。 “方才这位朋友已是说过了,泰平国稍时便来。此地是大军必经之处,不宜久留。在下便告辞了。”楚煌笑着朝他挥挥手。 “慢着……”卓道子面孔一板:“老夫的事也甚是急迫,实是关系着数万人的生死。若非看你确有几分才华,也不会止了行程,和你说这么许多闲话。俗话说,事急从权。若是小哥儿执意不肯,说不得,老夫只好强人所难了。” “哎呀,这老头恃武行凶还能说得振振有词。还什么‘三山五岳’的东岳,我看是东恶吧,真替游侠们丢脸。”蓝衣少年撇撇嘴,忍不住讥刺了卓道子几句。 卓道子老脸一红,拱拱手道:“等这事过了,我自会向这位小哥儿陪罪。” “哼……本大侠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欺压良善之辈。”蓝衣少年一抖马缰,就想越众而出。 “胧云,不得鲁莽。”青衣骑士一把拽住他的缰绳,淡淡道:“卓老先生既然拼着声誉受损也要请这位公子,想必真像他口中所言,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是非难断,我们还是不要胡乱插手为好。” “恃强凌弱也要拿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老家伙,你也配谈侠义二字?” 楚庄王怒吼一声,动如猛虎如山林。砰砰两拳打出,气劲汹涌似奔雷,几人离的稍近,被他拳劲刮到,都是禁不住后退。卓道子首当其冲,立时被激得衣袂飘飞,青袍展动,晃了一晃,便消失在眼前。 第166章 毒兵龙蜃匣 楚庄王拳出如虎,刚猛无俦,两拳打出,倒有千军辟易的气势。他自忖道行要比卓道子差着一筹,是以一上来便是凌厉迫人的打法。谁知气劲打出,却如泥牛入海,卓道子在眼前晃了两晃,便失了踪影。楚庄王心头咯噔一跳,暗叫不好。 “凌空蹑虚?楚兄小心,卓道子目标在你。” 孔琬见卓道子隐了形迹,连忙说了一声。几人都见识过卓道子出现时那鬼魅莫测的身法,确实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子衿自从得知了楚煌的身世,心头一直很受困扰,方才楚煌他们说的热闹,她却是心不在焉,十句也未有听得一句。直到卓道子突然杀出,事关楚煌,自然让她挂心不已。这时听孔琬大声提醒,不由将楚煌的臂膀挽紧了。 卓道子哈哈一笑,猛然从半空中跳了出来,手臂一长抓住楚煌肩头,嘿然道:“小哥儿,有劳你随老夫走一趟吧。” “好啊,”楚煌笑了一笑,轻声叹了口气,抖手就是一把金砂。他虽然不愿竖敌,但是麻烦偏要找上来,躲也躲不开,不奋起反击又能如何? 面前霎时金灿灿一片,灼气熏人,卓道子也吃了一惊,不得不松开楚煌,身体一扭,掠了开去。他使开‘凌空蹑虚’身法,大袖飞舞,丰神飘逸,再加上童颜鹤发,倒真如仙人一般。稀奇的是他身形每一变幻,便放出一条虚影出来,好似水波荡出的涟漪,层层不绝,不一刻场中就满是卓道子的身影。 “大哥,这个卓道子的化形之法倒颇有几分鬼门道。”青衣骑士身边那个一直未开口的玄衫骑士见卓道子身法玄奇,轻轻侧了侧马缰,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哼,这老头若非仗着自己身手了得,哪里敢这么蛮不讲理。”叫胧云的少年面有不屑。 玄衫骑士轻轻点头,“这东岳的道行虽有几分出奇之处,人品实在让人不敢恭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青衣人叹了口气,“两位贤弟切莫轻下结论,此老刚才不是说怀有苦衷吗?” “有苦衷便可横行霸道吗?”胧云不满的道。 青衣骑士闻言一哑,轻笑一声道:“好,若此老不肯收手,我们三兄弟便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侠义道。”他说着一拍健马旁边挂着的布囊,神情中大有睥睨之意。胧云和那玄衫骑士似乎都以他马首是瞻,三人对视,不由莞尔一笑,莫逆于心。 …… 卓道子身法展开,形影变幻,真假难辨,倒和楚煌修习的‘化蝶离魂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化蝶术乃分身之法,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卓道子此技,却纯是步法玄妙,变化之快到了肉眼难识的程度。明明是一个人,却硬是化出数十道残影,将楚煌遥遥围住。楚庄王空有一身勇力,追着他的身形赶了数次,却连他一片衣袂也没有够着,气的暴跳如雷。 兹――兹―― 卓道子雪白的眉毛抖了一抖,变作数丈长短,随风一荡,好像拂尘一般,凌空穿梭将楚煌手脚缠住。 “楚煌――”子衿急欲上前时,那长眉迎风大涨,将她逼了开去。 “哼――”楚庄王大步冲上,早有数道长眉迎面扫来,共势甚疾。楚庄王冷喝一声,双手一合,势如屠蟒擒虎,将长眉牢牢锁在手中。谁知那长眉甚有灵性,伸缩变化,无有不至,攒动数下,反他两手两脚也一发缠了。这长眉都有灵力贯注,韧如蒲丝,楚庄王拳数刚猛有余,碰上这等缠绵之物,顿时生出有力难施的感觉,急切间却挣它不脱。 楚煌怒哼一声,朗声道:“卓先生,我念你是游侠阵的前辈。声誉斐然,素有威望,本无意与你交手。快意恩仇,先生之能为。然而义气若能谋国,瓦岗寨、梁山泊不至于终败。刘先主也不会百战天下,身无寸土。先生的相请,非我志愿。希望你不要一意孤行,回去多读几卷书,总好过妄求什么姜太公、诸葛卧龙。” “你这小哥儿好生执拗。”卓道子将身一扭,残影消失,收了神通。此老也不知何时到了楚煌身边,白眉绞紧,将他团团绑缚住了。他伸手扣住楚煌肩头,呵呵笑道:“这回可对你不住了,只要你帮了老夫这个忙,我便把这手‘凌空蹑虚’的功夫传授给你如何?” “凌空蹑虚?”楚煌冷淡一笑,反问道:“你这两条眉毛倒似更有几分门道?”他被白眉缚住,已察觉到这上面灵力流注,强韧之处更胜金铁。 卓道子不疑有它,捻着白须笑道:“若说一般修行之士,丹田如气海,腕脉如闸口,只要控制了这两处,其人纵有神通,也无能为矣。更上一层,鬼仙之属,金丹筑就,元婴修成,只要将其锁了神魂,也便形如常人。再上一步,金仙之品,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只要削了三花,灭了五气,便只能任人宰割。而我这两条眉毛,不管你是凡夫俗子,还是大罗金仙,只要被缠住了,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相传释门十八罗汉之中,有一位长眉罗汉。通察大千,生来有道。”楚煌疑道:“‘娑婆世界’‘小西天’总览天下佛典,莫非你这门神通也是从释门学来?” “原来你是相中了这手神通。”卓道子愕了一愕,沉吟道:“此法虽是难学,事成之后,我尽心传你便是。” “叼人残唾,岂能通本察源。”楚煌摇头笑道:“我看你并未有道之人,又如何能大成有道之学。释门神通志在拔除众生苦难,你这等名位自喜之徒又能识的几分。挟持利器而妄行不义,你不怕业报吗?” “你……可恶。” 卓道子被楚煌的一番言语讥的有气又怒,正在无处发泄的当儿,就见楚煌俊脸一冷,额上一条金线显现出来,冲破紫府,打出一道金光。 “啊,……” 卓道子闪躲不及,被金光打在面上,直觉得像被重锤夯了一下般,翻身摔飞出去,一时间头痛欲裂,几乎站立不起。他和楚煌并肩站立,自以为长眉缠劲万无一失,哪里想得到楚煌会有这等诡秘手段。 事实上,三界之内,仙道之属不乏其人,洞开天眼的却是少之又少。此功有成的也只有天庭第一战将二郎真君和当朝太师魏仲闻寥寥数人而已。而同一天眼,其中妙用也各有不同。知阴阳,察变化,博知事物,察知劫数,不一而足。 古往今来,只有[混沌天]的三教圣人能博通往古,预知劫数。等而下之的[轮回天]大罗金仙、巨魔妖圣则只能推算、观察而已,凭借其神通修为得知一个模糊的概念。这种推算的能力又不是单纯的神通广大便能办到。其人必须天生异秉,或得天地灵气的青睐,譬如妖族七圣之一的白猕王,善聆音,能察理。又比如人族流传的预言书。李淳风的[推背图],诸葛孔明的[马前课]之类。 天眼之能又比这种模糊的推算强胜一筹,俗说称为三只眼,虽然说的不确,像楚煌这种,平时隐而不现,必到施展之时,冲破紫府,天眼开豁,金光一片。虽有眼之形,却不像肉眼一般有瞳仁、眼白,实是一种灵力的贯注。但是天眼的说法又道出这种神通的一个特点,就是观能,眼是视觉器官,所以怀据天眼之人,要比仙道的所谓掐指一算,心血来潮,直观明晰的多。 只是博知万物,预知劫数的能力毕竟是天道所不允许的,所以天眼虽比后天修成的灵便,一般也只能达到察知阴阳,降妖荡魔的程度。比如,二郎神也只达到通达阴阳变化的境界,当年和美猴王赌斗,两人以地煞变化争胜,不论美猴王怎么变化,都难以逃脱二郎神的天眼追踪。而太师魏仲闻的天眼,则只达到识别妖魔的程度,所以他为人刚正不阿,邪佞之辈皆难以逃脱他的识辨。 这也是因为世间神通都有其属性,二郎神能察知变化,自然五行属水。魏仲闻能分辨妖邪,则是五行属火。楚煌的天眼金光灿烂,无坚不摧,则是五行属金。 相传,包龙图额上有月,能过阴断案,逝后成为十殿阎罗之一,则是天眼成月形,而五形属土。 卓道子被天眼金光打中额骨,长眉缠劲焕散,几乎破了罩门。捂着脑袋痛了半晌,狠声道:“好小子,出手恁的狠毒。老夫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青袍掀开,露出一个搭裢,里面插着一个暗红色的皮匣,赤纹如火,甚是华美。卓道子伸手在皮匣上一拂,一阵红光闪耀,一柄烈火熊熊的灵剑现在手中。那剑约摸有二尺数寸,剑柄却是一截莹白的兽骨,锋刃上火光吞吐,倒似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一般。 “西域龙蜃匣?”孔琬在一旁看的长眉微紧,摇着羽扇道:“传说西域沙海无际,其中有异兽,一呼一吸则成旋风,此怪醒时,无人能逃性命。商旅呼之为龙蜃。白日则火海,夜晚则修罗场,雪日则寒毒,风日则沙陷地裂。这龙蜃匣乃龙蜃皮所制,内藏四剑,皆龙蜃之骨所炼,匣中暗藏龙蜃内丹,以火、暗、寒、吼四种灵力日夜淬炼,实在是盖世第一毒兵。” 卓道子听孔琬道出龙蜃匣的来历,冷淡的瞅了他一眼,轻哼道:“你倒是懂的不少。” 孔琬微微一笑,轻叹道:“卓先生,你和楚公子又无不解的深仇,何必轻动无名之火,龙蜃匣这等兵器,虽是威力奇大,妄造杀孽,实在有伤天和。” 卓道子盯了楚煌一眼,沉吟道:“只要他答应随我回去,我今天便放他一马。”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卓道子也是老大没趣,不但事实没办成,反而被一个小辈突袭神通痛打了一记,若说心中没有芥蒂,实在也是自欺人。 第167章 鼎重几何 孔琬摇头笑道:“当年,曹操因忌惮徐庶的才略,便伪称他母亲生病骗他回去,结果徐庶入曹营,而终生不为曹操设一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卓先生是明智之人,又何必非要行此无益之举。” 卓道子皱了皱眉,这段故事他自然也熟悉,如果楚煌今日因他胁迫生出怨愤,也不为他出谋设计,那可和他的初衷大相违背。只是他在游侠阵中身份尊崇,更兼神通超卓,法宝众多,从来没有遇过这等晦气,这口气如何咽得下。现下继续威逼自不免事与愿违,罢手远循却也是遗人话柄,堂堂东岳的面子何在? “我不是曹孟德,他也不是徐元直,将来他肯不肯出力,我却无心理会。只他今日要安然退走,须得胜过我手中灵剑。”说着摇了摇手上的‘赤炎剑’,烈火熊熊,好不威煞。 “什么狗屁龙蜃四剑,某家倒要看看它能伤得我否?” 楚庄王勃然大怒,挥起一拳,将路旁一棵合抱大树打的拦腰折断,他却大步抢上,将数丈长的断树接了在手,挥掌如刀,将累赘的枯枝败叶尽皆削去,晃一晃,如巨椽一般,大吼着向卓道子撞去。这几式兔起鹘落,断树削枝均是出人意料,虽使得大开大阖,却难得的颇为迅快,丝毫也不托泥带水。灵力汇聚之下,楚庄王须发开张,神威凛凛,让人侧目而视。 卓道子微吃一惊,没想到他会找来这么一截庞然大物作兵刃,眼见那重如梁椽的断树冲撞了过来,他也不敢怠慢,长剑一摆,腾空向树上跃去。这要被他踏实了,楚庄王空自挥舞着一截大木,却打他不着,可要弄巧为拙。就见楚庄王冷笑一声,反手一拳打在树轴上。卓道子刚落到树干上,还没来得及施展,那树便箭矢一般,倏的一声,带着他的身子朝着半空飞了出去。 这种打法虽是闻所未闻,卓道子仗着神通卓绝,却也不惧。脚下一点,在断树上倒掠数步,到得树梢之时,一踢一踏将断树由斜拨直,青袍鼓荡,大雁般落至树顶,向着楚庄王头顶压下,同时‘赤炎剑’一搅,一条火蟒透剑而出,顺着断树攀缠冲下,炎气灼人,当着远避。 楚庄王不屑一笑,更不飞身躲避,反而摆出一个霸王举鼎的姿式,轻叱一声‘鼎重几何’,挥拳轰了出去。卓道子见他不闪不避,先是微微一讶,继而露出愤怒之色,暗想:我东岳往日是何等威名,你这厮竟敢藐视于我,你要逞英豪,我便再给你加些重量。思虑于及,暗使一式‘泰山压顶’,浑身灵力贴着断树压了下去。 断树离楚庄王头顶尚有数尺之距时,猛然摇撼一下,轰的一声,炸为沫屑。卓道子感觉到不对时,早有一阵磅礴元力合身打来。他方使‘千斤坠’功夫,变招已是不及,只得咬紧牙关,聚起浑身元力护住要害。气劲交撞,一个干瘦的身体在半空中翻了几翻,远远掠开数丈,方才落足地上。他面皮暗红一片,‘呀’的一声喷出大口浓血,脸色阴沉的盯着楚庄王,显是伤的不清。方才交手之状飞速在脑中掠过,卓道子心中一动,变色道:“你方才使的莫非是‘叩鼎九问’?你是荆威侯的传人?” 楚庄王冷冷一笑,“你这老儿,自恃神通,目中无人,便该受些教训。”他使的正是‘叩鼎九问’中的一式,‘鼎重几何’。这‘叩鼎九问’本意在叩鼎而问,每式都有千钧之力,楚庄王虽然没有大成,使出击鼎的手段用在树上,那大树也是承受不住。卓道子不知其中奥妙,身在半空无可借力,反而使出‘泰山压顶’这等笨重功夫,一旦失招不但应变不及,受创也只会更剧。 场上诸人见两人如此打法,也是大为惊奇,还未看出其中门道,谁知一招两式,已是分出了胜负。这回却是卓道子要伤重许多,他全是失手在自己的自大上,以为仗着龙蜃匣便制胜有余,却不知神兵利器只是决定胜负的一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楚煌却没有过分关注两人的胜负,他知楚庄王为人看似粗豪,却也粗中有细,绝不是莽撞武断之辈。他虽然不及卓道子神通多变,却是半生精习楚氏家传‘叩鼎九问’和‘破魔箭’,大有心得。当年荆威侯仗着这两种神通,饮誉一世,公认为‘武圣’,是大景王朝第一高手。楚庄王的修为虽比卓道子逊色一筹,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这时见卓道子一战受挫,心底也暗暗放下心来。见子衿俏立一隅,面颊如雪,有些魂不守舍,便轻轻走了过去。 “方才卓道子的长眉功夫,甚是霸道,没伤着你吧?” 子衿明眸清亮,渐渐有了些神彩,听楚煌问时,轻轻摇了摇头,不由眼圈一红。 楚煌见她神情哀婉,以为是遭了什么碰撞,皱眉道:“你伤到哪了,可不要瞒我。” 子衿心中一酸,泪珠便止不住涌了出来,抓着他衣袖道:“我以为你不再理我了,楚煌。” 楚煌握着袖口轻轻揩拭她脸上的珠泪,不由叹了口气,“我前时以为子衿是大有豪杰气的女子,……” 子衿粉脸一红,娇哼道:“现今呢?” “现在才知,你是有着女儿心的豪杰。”楚煌轻笑。 “以前,子衿不识的你,便把女儿和豪杰一齐做了。”子衿神情微羞,伸出玉指在他胸口点了点,轻声道:“今后,豪杰给你来做,……” 楚煌听出她话中没说明的意思,笑了笑道:“泰平军一半日便到,咱们是不能直接向兰泽国去了,看来只能走飞熊寨,到了襄州,再打探兰泽王的消息。” “只好如此了。”子衿轻轻点头,想起兰泽王和荆威侯的恩怨,心中便有些黯然。 楚煌虽知她心事,这心结却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开,一时也不知如何宽慰于她,只好默然不语。 卓道子起身叫道:“小辈,方才是老夫失手,被你奸计得逞罢了。你又狂个什么,咱们重新打过了。”手上一翻,‘赤炎剑’吟鸣一声,向楚庄王身上射来,所过之处,焰火狂起,土为之焦。 楚庄王刷刷两掌急削,气劲打出,那赤剑的溜溜在半空盘旋不休,将他的气劲反吸入剑中去了。楚庄王愕了一愕,后力难继,不由退了两步。‘赤炎剑’一声吟叫,卟卟声中,剑身上射出无数流火,楚庄王避闪不及,身上登时着了几处,拍之不灭,滚之不熄,一时颇为狼狈。 卓道子哈哈笑道:“我这剑上炎火,乃是龙蜃内丹所炼,炙气猛烈,虽不及‘天地五火’,也是妖火中的上品,那龙蜃一呼一吸皆成旋风,你用灵力打它,只是给他补充威能罢了。小辈们敢以狡智伤我,岂不闻一力降十巧,今日让你尝尝厉害。” “老匹夫,且休得意。” 楚煌身形展动,落入场中,一把金砂打出,附在楚庄王身上,这金砂也有阴阳变化,与龙蜃的呼吸颇为相似。阳劲起时,炙火浓烈,阴劲起时,晶莹如冰雪,可吸收诸般妖火。楚庄王被那金砂沾身,登时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甚是舒坦。稍时,金砂将毒火吸尽,虽是留下满身灼痕,疼痛异常。楚庄王素来豪阔,却不放在心上。他指着卓道子怒眉倒竖,大声叱喝道:“来,来,来,老匹夫,咱们再打过。” “楚叔叔,让我来。”楚煌伸臂一拦,自古五行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若是遇到克星时,任你神通超卓,也是丝毫讨不到便宜,楚庄王神通虽强,却也破解不了龙蜃四剑。 卓道子冷哼一声,甩手将‘烈炎剑’射出。长剑通体赤红,炎气滚滚。楚煌暗附了金砂在手,看那长剑迎面射到,伸手猛抓,将‘烈炎剑’锁在手中。 “啊――呀――” 众人见楚煌如此打法,尽皆诧异不已。他们方才见楚庄王一身神通几不在卓道子之下,尚且吃了大亏,楚煌小小年纪,难道还能强过楚庄王。 “你小子不知死活。” 卓道子怒极而笑,他先时还有几分惜才之心,这会儿神通赌斗却已顾不得了。方要摧动毒剑给楚煌以重创。却见楚煌伸手虚招,脚下顿时一震摇撼,地底隐隐传来一声闷吼。 同时间,那端坐马上的青、玄两个武士插在健马旁边的黑色包囊也纷纷吟啸不已。 玄衫武士按住自己的布囊,惊异道:“怎么回事?” 青衫武士嘴唇微动,还未说出心中疑惑,便见得卓道子脚下土地崩裂开来,窜出一条黑色怪蟒,红信雪牙,大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脑袋上咬去。 “难道是……?”青衫武士面露古怪之色。 “孽畜――”卓道子一惊非小,他手中无有兵器,匆忙打出两条劲气,飞身疾退。 同时间楚煌伸手一紧,‘凤炎真火’大盛,将‘烈炎剑’吞没其中。卓道子与毒剑的神识联系突然中断,不由面色一变,脚下微滞,那黑蟒脑袋一横,嘶啦一声,将他青袍咬了一幅下来,龙蜃匣掉落下来,黑蟒尾巴一甩击在匣上,匣子倏的一声朝楚煌飞去。 楚煌随手打出一条火链,将龙蜃匣拽了在手,翻转‘赤炎剑’,也不细看,按匣入鞘。 卓道子失了龙蜃匣,气怒交迸,两道白眉飞绕而出,砰砰打在黑蟒身上,楚煌冷淡一笑,略一观想,黑蟒低啸一声,紫芒闪耀中,化作一柄丈八长短的蛇矛,落到楚煌手中。 “真的是‘湛龙腾雾矛’?”一旁的青、玄两武士对望一眼,双双露出惊奇之色。 第168章 并倚人间三株树 “岂有此理,小儿竟敢暗施诡诈,夺我灵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卓道子看那黑蟒化作一柄兵器落入楚煌手中,立时明白中了楚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招,不由他火气不旺。当下猛运元气,衣袂飘卷,浑身散发出一阵浓郁青气,眉骨耸起好像凭空生了支独角,两道白眉被灵力贯注,刷的散作万道银丝,向楚煌飞抓而来,疾如雷电。 楚煌见他脸上现出异相,也是暗暗心惊。白眉攒到,他一紧手中蛇矛,耍了两个枪花,矛上紫电盘绕,自然也贯注了灵力。砰砰,蛇矛在眉尖上扫了两记,气漩乱窜,声势惊人。楚煌一沾即退,飘身掠起。卓道子却不罢休,倏倏声中,长眉来势一疾,和矛柄一接便如蒲藤一般飞快攀缠,将蛇矛裹了起来。楚煌自不愿弃矛而退,蛇矛在手中打了几个盘旋,砰的扎到地上。 “撒手。”卓道子冷喝一声,长眉气势又涨,无数银丝从蛇矛上暴起扎向楚煌面门胸口。这些银丝被卓道子灵力贯注,不但坚韧异常,更是锋锐如针,若是被这数不清的银丝透体穿过,其中痛楚只怕更胜万箭穿心。 “啊呀。”诸人见卓道子的白眉如此凶险,不由屏住了呼吸。楚庄王眼睛大张,已是暗捏了把汗。子衿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双眸盯着楚煌眨也不眨。 楚煌见那银丝越过蛇矛追击而来,也有些缚手缚脚,大感被动。好在他早以金砂护住全身,银丝扎到身上,立时泛起一层淡金光泽,好似着了一层护甲。金砂藏在乾元古阵之中,洗炼了无数神通大能的元力,防护之能决不在‘八大宝衣’之下,长眉劲气虽然霸道却也刺它不破,稍时又化刚为柔绕着楚煌胸口缠缚起来。楚煌看银丝刺不破金砂,暗暗舒了口气,长眉劲化刚为柔,无往不破的气势为之一缓,楚煌立即反守为攻,手上放出凤炎真火,沿着矛柄上下旋绕,烧锻上面的银丝。 “嗯?” 楚煌一将凤炎真火放出,卓道子立时便感到长眉上的火炙之力,见他还有反击之力,也是暗暗惊诧。如今已成骑虎之势,东岳的声名威望全在此一举,他连忙潜运道息,元力再形壮大,眉骨上青气盘聚,一截兽角渐渐从眉心突了出来。银丝上青气流动,似乎更粗了一分,变的更加坚韧起来。 楚煌觉着身上的银丝收紧起来,也是一阵气促。这银丝虽然刺不破金砂防护。却极有可能将自己的肉身勒坏,要知道人的肉身没有坚甲皮革,是极容易毁坏的。修行之士虽然强一些,只要达不到金钢不坏,在神通秘法面前都难保无虞。所以凡人修行一般都是重元神而轻肉身,当年封神之战,成神者数千。肉身成圣的只有杨戬、哪吒等寥寥七人而已。 “楚煌,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难道真要老夫将你拉截数段不成。” 卓道子也顾不得隐藏实力,全力催动元力下,额上现出一只莹白光润的独角,瞧来十分怪异。 孔琬皱了皱眉,喟叹道:“原来卓东岳这门术法却是取了长寿鹿之角植入自己身体之中。威力奥奇自是不必说了,只是堂堂东岳竟使旁门左道之术求成,让后生辈如何效法?” 神州玄奇异兽众多,天生异秉远过于人,修士之中自然少不了急功近利的,取异兽的肢体植入体内,确实可以取得神威大增的效果。只是所植肢体须以己身的精血喂养,为正道所不取。一些名门道派也明令禁止这种行为。比如先前在忘川谷,一真道长取赤炼斑斓豹的牙齿植入手臂之中,若是被派中长老知道了,肯定要受一定的处罚。只有楚煌的荒芜魔刀稍有不同,他是以精血融于魔刀魂中,和魔刀魂魄合一,无分彼此,所以也不需要再喂以精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嗯?什么长寿鹿,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卓道子听孔琬道破长眉功的机巧,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在额上摸了摸,心虚之下,道息为之一泄。原来这兽角平时是显露不出的,只是今日他催逼元力太过急迫,那兽角得他元力越大,自然越是壮大,最后便从额上突显出来。 楚煌微阖双目观想,暗驭元力抵挡卓道子的长眉功,全身灵窍收缩,内心澄时一片,好像一片沉潭,连一瓣落花都无法沾染,自然更听不到外界的声响。陡觉身上银丝起了一丝波动,虽是极微小,这在心无旁骛的楚煌心中,却无异洪波巨澜。自然的双目开睁,额上金线霍然一亮,猛然打出一道金光。 卓道子微一疏失,反击接踵便至,哪里还有喘息之机,况且那神光是何等样物,三界六道又有哪样东西,快的过它?卓道子便觉着额上一烫,剧痛传来,兽角齐根断了下来,滚落在地。没了兽角之助,长眉功自也失了效用,真火熊熊,立时便烧了干净,卓道子惊呼一声,一指长的雪白眉毛早烧成光秃秃的,额头上血肉模糊,瞧来大是狰狞。 “你……”卓道子呆愣半晌,指着楚煌羞恼交迸,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煌虽没有听到孔琬的说话,看到那截兽角哪还不明白长眉功的机巧之处。他也不看卓道子,随手隐了蛇矛,走过去牵了子衿的手,淡笑道:“咱们走吧。” “嗯。”子衿见他无恙已然心足,两手相牵,心中涌起柔情无限,她倒有些后悔在此间停了下来,遇见楚庄王,又道破了上一世的恩怨。 若说众人先时还震于卓道子的威名,对他颇有几分崇敬之意,在他接二连三的无理要求之下,也有些不以为然了。这会儿见他为了修习神通,竟然用了正道修士不齿的兽修之术,心中更多了几分鄙夷。楚庄王冷冷瞅了失魂落魄的卓道子一眼,自去整理马车。 卓道子悻悻地拣起兽角,向远处有些莫测高深的三人三骑瞅了瞅,又狠瞪了楚煌一眼,展开‘凌虚蹑虚’的身法,眨眼间便失了踪影。 “楚兄,卓道子此番在你手里吃了大亏,我观他并非海量之人,此人在游侠阵中声誉极著,辈位也高,你以后遇上了可要小心在意。” 孔琬摇着羽扇走了过来,倒似对楚、兰两人的亲密之状视而不见。 “卓道子久享大名,今日却屡屡挫折于我手,丢了龙蜃四剑不说,还暴露了自己借助兽肢修行的丑事,若非今日势有不敌,他只怕杀人灭口的心都有,又如何会和我善罢干休。” 楚煌掂了掂手上的龙蜃匣,淡然一笑。抢了人家的东西,还能不让人家报复,等着就是了。 “只怕正是如此。” 孔琬微微苦笑,见楚煌面有异色,顺着他口光瞧去,却是远处那三个骑士下得马来,摘下草帽,走了过来。孔琬知楚煌说的‘势有不敌’也有这三人的缘故,若只楚氏叔侄两个,卓道子未必没有杀人灭口的心思。 “公子好俊的身手,那卓道子在‘三山五岳’中号称东岳,游侠阵中声名赫赫,放眼中夏,[色欲天]境界中只怕已无对手。公子却能于谈笑之间屡挫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身手,实在可惊可佩。” 青衫武士朝楚煌三个抱拳一礼,轻笑道:“在下辛昭,金风国人氏,二弟管方衡,三弟照云,得遇公子,幸何如之。” “幸会,幸会。” 楚煌还了一礼,见三人露出真容,不由心中一讶。辛、管二人看过不过二十余岁年纪,照云还要更小一些。 那辛昭眉飞入鬓,脸庞如玉,清俊异常,虽是粗布麻衣,却有一段富贵之气。他肩后手上各有一个条形黑囊,不消说是神兵利器。衣着上虽有风尘之色,眉目间却是神清气朗,观之忘俗。 被他称作二弟的管方衡一身黑衣,极为修颀,眉峰如黛,明眸含威,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布囊,手中提一柄一人多高的兵器,黑布包头,也不知是何刀枪。叫照云的蓝衫少年,先前被辛昭唤作胧云,也是眉清目秀,英气勃勃,只是明显带着几分稚气。他腰间也挂着一个布囊,手中如管方衡一般提着一杆长兵器,以黑巾包着。 孔琬打量着三人笑道:“我听说金风国古称西川、西梁,向来有女子掌国之传统。其国女子多而男子少,女子的坐卧行止便和男人一般。十年前,金风国人驱逐国主,更立女王,太师魏仲闻三番五次对金风国用兵,都难以克靖,实在是大景朝的一个心腹大患。” “这位公子博学多识,辛昭佩服。” 辛昭喟然一叹,眼中露出感慨之意。“自金风王侯玉川被逐,魏太师用兵金风国,外间因国主现为女子,谣传多误,谬说丛出,以公子之高才尚不能明辨,又何况他人。”他话声微顿,伸手将发簪拔下,一头秀丽无俦的乌发便披散下来。 “原来你是女子。” 楚煌见她长发披拂,乌发玉颜相映生辉,不由恍然。其实辛昭容颜清美,便是作男儿打扮,也颇不易掩人耳目。只是举手投足间,大气浑成,并无多少女儿情态流露,她若不直承其事,旁人最多心有怀疑罢了。 辛昭点了点头,将乌发重新扎起,含笑道:“公子勿怪我三人作此打扮,一来出门在外图个方便,二来世间恐也无人说得女子为何便不能这般打扮。至于我三人惯以兄弟相称,乃是金兰交契,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拘碍于男女之别,旁顾于义气之外。若是如这位孔公子一般,依此觉得我们不够坦诚,便不是知音之言了。” 第169章 万花丛中一握手 “楚公子,你可知那卓道子执意请你前去,又说是关系数万人的生死,到底所为何事?” 大道上,三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着,辛昭三个虽是骑着高头大马,却和马车追了个形影不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楚庄王整好了马车,自然要继续朝着飞熊寨赶路。只是楚煌和辛昭三人新识,辛昭说要和楚煌叙话,楚煌看他兄弟(姊妹)三人言语不俗,也不好却人美意。便坐了车夫的位置,他久历江湖,又有神通在身,赶车倒也不是难事。孔琬也是见猎心喜,非要坐到车外,便让子衿坐进车中,楚庄王只好到后面的马车上当把式了。 楚煌听辛昭问起这事,不由笑了一笑,这半日纠葛全为此事而来,到底所为何因,他却是懵然不知。那卓道子口口声声事关重大,自然不肯明道半个字来。手上加了一鞭,他心头一动,反问道:“辛兄行游广阔,莫非已猜出一二?” “如今泰平军串连天下强寇,烽火四起。我中夏的大事,又有哪件大得过这桩。”辛昭笑道:“卓道子位列‘三山五岳’,门人弟子遍及九夏,若说这南方的豪强,头一个便数那烟冥镇的中天庄。那庄主任皇图素好交结八方游侠,人称他赛专诸,似孟尝。张无缺起兵,结连豪杰甚众,北到燕云,东至辽海,西即三川,无所不至,这中天庄便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又岂能放过?” 楚煌点头道:“我也听说张无缺攻占秣陵,大封官爵。北、东、西皆有其王,倒是未曾听说这南王,那中天庄的任皇图既然有这么大头面,想必也在张无缺的笼络当中。只不知这卓道子是不是跟任皇图有些特别的亲谊。” “任皇图便是卓道子的大弟子。”辛昭一语道破天机,“弟子如此,当师傅的岂有不水涨船高的道理。结连豪强起事,关系甚广,数万之众原在情理之中,若我没有料错,任皇图八成是应了张无缺所请,只不知卓道子如何想法,又为何要死皮赖脸的请你。” “呵,他若要起事,自然须人出力,想必是找我做个帮手吧。”楚煌淡淡一笑。 “以楚兄的神通而论,的确具备这样的资格。”辛昭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孔琬摇着羽扇笑道:“月晕知风,础润知雨。辛小姐见微而知著,这份识见实在让人佩服。三位骏马轻趫,神通想也不凡,在金风国中岂能籍籍无名?” 辛昭淡淡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对与不对,还有待于验证,哪里有什么远见卓识。”她总觉得这个孔琬身上有股子阴柔之气,言谈之间看似恭维,实则是旁敲侧击的打探自己的底细。 方才甫一交谈,便暗指自己女扮男装。辛昭虽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女儿身的意思,但男装则男见,女装则女见,也不失为洒脱。他既以言语指出,楚煌也是聪明人,未必没有怀疑。她若不直承其事,便显得不够光明磊落了。她有心与楚煌结交,自然不愿甫见面便留下一个藏头露尾的印象。当时,虽是显了本色,又言辞爽利的遮掩了过去。心中对孔琬却不免有些疙瘩,总觉得此人聪明是聪明,却不如楚煌懂的交情分寸。 辛昭这些念头一闪即过,试探着问道:“楚兄方才和卓道子对敌时所用的兵器,可是天下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三的‘湛龙腾雾矛’?” “正是。”楚煌颔首。 “十三神兵各有其渊源,这‘湛龙腾雾矛’又叫‘地裂矛’,‘神农刺’,相传是地皇神农氏所炼,传至三分桓侯益德之手,大放异彩。益德死后,盘逝于九地之下,许多年不曾现世了。自古神兵择主,怀携‘地裂矛’的莫不是千军辟易的猛将。此矛得遇楚兄,有其主矣。”辛昭说起这段典故,目露异彩,神思飞动。 “呵,但愿如辛兄所言。”楚煌笑了笑。 孔琬饶有兴趣地道:“自古说起神兵利器,都说是十三神兵,也不知都是哪些?” “除了此矛外,我倒是还见过一个排名第七的‘金雀宣花斧’,此斧在海王殿一员女将手中。”楚煌想起往事,微怔了一下。 “要说十三神兵,这叫法多少有些不确,应该叫奇兵或异兵才对。因这十三件兵器中,独把刀剑屏之在外,刀剑为兵器之一大宗,剑为百兵之王,刀为兵中之霸。古来本有十大名剑之说,百代艳称。刀剑同科异名,是以也不入选。” 辛昭对这些典故知之甚稔,听的楚、孔两个大开茅塞,只见她浅浅一笑,继续道:“其实古往今来,若说再没有一件兵器,能跃居十三神兵之内,或胜而过之的,恐怕也无人敢下此断语。只这十三神兵确实是天地宝气,五金之精所炼,历来驰骋于名将之手,声名独大。所以人特称之。” 孔琬想起一事,纳罕道:“先前楚兄和卓道子对敌之时,‘地裂矛’裂地而出,辛小姐和管小姐的革囊中也传出利啸之声,莫非是神兵之间互有感应,两位囊中所藏莫非也是十三神兵中的利器?” 辛昭微微失笑,心底不由暗暗佩服这孔琬果是心细如发,“也对也不对,我二弟的兵器确实在十三神兵之数,至于我这两把剑,自然便不是了。” 孔琬轻‘哦’了一声,“原来辛小姐使的是双剑。” “楚兄,可知道‘九大鼎炉,鼎四炉五’的说法?”辛昭问。 “嗯。”楚煌点了点头,那号称鼎中之霸的‘六道归元鼎’还被他收在‘阎浮天书’里,这却是不便轻与人言的了。 “那楚兄可知有一个‘三皇开泰鼎’,此鼎和你的‘地裂矛’可是大有相联。” “辛兄请说。”楚煌也兴致大起。 “这三皇,自然便是天皇燧人氏,地皇神农氏,人皇伏羲氏。上古时,燧人氏取天火,神农氏播百谷,伏羲氏画八卦,诠叙人文。历经百万年,锱铢累积,方形成我中夏的道统。这是三皇的文治。”辛昭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三皇的武功,当年开拓九夏,与蛮族争竞。三皇取五金之精,分别按天、地、人三才之位,在大鼎中铸成三件神兵。这鼎自然便是后人口称的‘三皇开泰鼎’了。而地皇神农氏所铸的便是楚兄所持的‘湛龙腾雾矛’。” “那管兄的兵器想必便是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二的‘青龙傲月刀’了?”楚煌说着看了跟在辛昭身后的管方衡一眼,此姝一直俏脸紧绷,不苟言笑。娥眉黛翠,凤目含威,倒颇有几分武圣人的风采。 “我二弟所持正是天皇燧人氏所炼,大名青龙傲月刀。”辛昭微微点头,“此刀又叫天月刀,燧皇锯,传而为三分义勇武安王所持,忠义无双,天下美称。” 楚煌笑道:“管兄名芳蘅,可是屈灵均‘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蘅与芳芷。’的芳蘅?” “你念的什么酸诗,我却是不懂。”管方衡瞪了楚煌一眼。 辛昭也笑道:“我二弟素以豪杰自许,屈灵均的‘美人芳草’却不对她的脾胃。因此便去了两个草字,只作方衡。” 楚煌抱着马鞭,哈哈一笑。 “你笑什么?”管方衡娥眉微蹙,目光颇是凌厉。 “方者,土地也。衡者,权重也。这管方衡便是连土地和权重一发管了,志向不小,志向不小。”楚煌乜她一眼,大感有趣。 “哼。”管方衡听他说的颇有几分道理,倒不好发作。 “管兄既然怀携武圣之刀,不知可通武圣之学?”楚煌问。 “武圣之刀难道不是武圣之学?”管方衡娥眉轻扬。 “非也,非也。武圣之学,赤诚奋发,忠勇护国之学也。忠义二字从何来,武圣熟读[春秋],天下皆知。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这忠义之心岂不正是从[春秋]读来。忠义之事,又岂在于操权重,管土地而已吗?”楚煌笑了一笑,轻叹道:“屈灵均怀瑾握瑜,沉于汨罗,铿铿烈烈,英灵万古。‘美人芳草’又岂是几句酸诗那么简单。后之人只作酸诗看来,它便只能是酸诗罢了。” “你绕这许多弯子,还是说我姓名改得不好?”管方衡虽然读书不多,却也聪敏。 楚煌淡淡笑道:“一姓名何碍。古人视姓名为立身之基,座右之铭。今人视姓名为一符号,符号有以别不同而已,叫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妨害?” 管方衡唇角轻勾,轻哼道:“说美人芳草的是你,说土地权重的也是你,楚公子,你纵然有几分才学,又何必妄以己意揣测别人,不嫌卖弄吗?” 楚煌淡淡一笑,便不再言。忽然觉得背上有些异样,却是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划着什么,楚煌知道车里除了子衿再没旁人,默默感觉那划动的笔画,到第三遍上就觉出是坏蛋两个字。楚煌心头失笑,不想子衿也有这般顽皮的时候,伸手朝背后一握,一团温软的柔荑滑入掌中,柔若无骨。 子衿轻挣了两下,‘卟哧’一笑,探出螓首问道:“到得何处了?” “孔公子想必知道。” 楚煌笑着看看孔琬,几缕发丝钻入颈中,顿时身体微僵。子衿从他肩上探头出来,也不避什么嫌疑,温软的身子近在呼吸之间,一缕淡淡馨香传入鼻际,也不知来自她衣上还是发上。 子衿也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旁人是不是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已是顾不得了。她只觉的心头出奇的平静,有一种淡淡的满足。她凑到楚煌耳畔,小声道:“坏蛋,你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楚煌扭过头看着她,四目相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一分笃定,一种温柔。楚煌用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柔荑,心头泛起一句诗: 万花丛中一握手, 使我衣袖香三年。 第170章 三皇神兵 此去飞熊寨都是大路,因辛昭得了确切消息,泰平军的兵马一半晌便到,楚煌他们便不敢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只是急赶了一段路程,道路上扶老挈幼的难民渐渐多了起来,马车便只能夹在逃难队伍中缓缓行进,好在此去飞熊寨道路平阔,而且只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行程。几人急赶不得道路,便又谈些神州风光,江湖典故。 孔琬道:“方才辛小姐说你的兵器乃是一双宝剑,不知又有什么奇特之处?” “我这双剑虽然不在十三神兵之列,不入十大名剑之数,却也有些来历。”辛昭抚着手中的条形布囊,缓缓道:“此剑本是人皇伏羲女娲所有,一雄一雌,由伏羲氏采五金之精,再以‘三皇开泰鼎’炼就。大名人皇剑,又叫龙蛇剑。之后,孔子得其一,名之为仁。孟子得其一,名之为义。所以又叫仁皇剑,仁义双剑,传而为后汉昭烈皇帝所有,大放异彩。这天、地、人三件神兵,传自三皇,而同出一炉,却未曾生于同时。至昭烈帝和武安王、张桓侯才分持三兵,生于一代,当年三人桃园结义,不求生同时,但求死同日。功业虽草创,而德义传百代。生为英杰,死为神灵,岂不伟哉!”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孔琬摇扇一叹。 “管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辛昭所叹却与孔琬有些不同,“当年桃园兄弟因三皇神兵而聚,结义之时,曾立下誓愿,得此三兵者,愿生生世世结为兄弟。可惜三人殁后,三皇神兵也辗转流离,下落不明。今日,三兵再聚,实在是异数。” 孔琬轻‘哦’了一声,浅笑道:“此事可真。若果有此事,辛小姐和管二姐正可与楚兄结为金兰兄弟,值此烽火战乱之秋,以继昭烈皇帝之志,扫平群雄,伸张大义,岂不甚好。” “呵呵,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之云山川王气,今之曰人文地理,影响人心想必甚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摇头失笑。 “当年,诸葛孔明未出山便于隆中定下三分大计,伺天下有变,着一上将率荆襄之众以向宛、洛,昭烈帝自引益州之军出于秦川。奈何壮缪失荆州,昭烈死白帝,隆中对策遂成泡影。”孔琬感慨道:“古来全有西川之地称王称帝者不可胜计,欲引其众以争天下者,千年一见而已。如今金风国逆上命而逐国主,魏太师驱师数战而不得胜,恰逢泰平军大起,若真有人携三皇神兵抚育其民,再加上辛小姐所说的桃园誓约,三皇故事,或许真能大有作为也说不定。” “好听神异之事而不辨真伪者,小民之性也。” 辛昭笑了一笑,她虽然早知楚、孔二人学识心计不在自己之下,也未料到这话没说完,心中筹谋便被人家滴水不露的推衍出来。 辛昭此次丢下金风国的战事冒险进入大景腹地,便是因为泰平军异军突起,天下战事纷纷,必经一番实地考察才好拟定金风国的和战方略。诚然如孔琬所说,单靠金风国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如今豪杰并起,正好逐一考察,选择一二盟友。卓道子和楚煌几人当路赌斗,却又身怀绝学,自然便引起她的注意,是以便驻马观察一下。谁知赌斗之中,楚煌竟使出了湛龙腾雾矛。 辛昭携着‘人皇剑’,管方衡身怀‘天月刀’,对那‘地裂矛’两人自是再熟悉不过,三皇神兵的传说在金风国古已有之,桃园盟誓,因神兵而聚,世世为兄弟什么的,虽有她自己的臆测,其实也不过推波助澜而已。正如孔琬所说,她正是想利用三皇神兵的传说,造出一种持三皇神兵者是救世圣人的舆论,来收聚人心。所以自打楚煌使出了地裂矛,她便起了拉拢之意,古来持地裂矛者都是当世猛将,张桓侯便是典型的一例。但是不要忘了,张桓侯爱敬君子,又写得一笔好字。义释严颜,大败张郃,说是智勇双绝也不过分。楚煌的心灵机巧又不在桓侯之下,想用寻常言语将他说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圣人说,民可使由(怎样做)之,不可使知(为甚做)之。非不欲也,势不能也。即便是父子的血亲,儿子要做强盗,父亲纵然锤心泣血,口舌磨破,不能使他改变,惟有律法责之,刑之,可以收效,言教之难为功,亦已明矣。是以佛陀,耶稣之教民,使之惧,使之畏,说六道轮回,说天国,而不言为何有六道,有天国。只有孔孟,言性善,言人人可以为尧舜,不惟使由之,亦欲使知之。是以孔孟之道不行,而佛陀、耶稣之道不绝。” 辛昭淡淡一笑,“既然佛陀、耶稣世所谓宗教者不能绝,那就不是用不用的问题,而只是如何利用的问题。有人借之骗财、为恶,祸乱天下,诚然是天下之大恶,君子所不耻。反之,若三皇神兵聚,圣人出的传说能够伸张大义,抚育百姓,用之以收聚民心,又有何不可?” 她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却不是高张理信之名就可以驳倒的。譬如对某些好听神异,不求理信的人,若想借用其力,理信岂能入其耳,那便非以神异之说说之不可。又如楚、孔两人,神异之说不足以打动,辛昭便以学识说之。如果乱天下的只有神异之说,明眼人都知道神异之说可破。现今,乱天下者多端,神异之说反而能聚民心救百姓,你用是不用? “以神异之说发其端固然是一种选择,但古往今来神异说不可以成大事,前车之鉴已是不少。金风王侯玉川欺上瞒下,倒行逆施,我也有耳闻。惟今之计,不过保西川安百姓而已。” 见辛昭面有沉思之色,楚煌缓缓说道:“古语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现今泰平军之祸,虽是好乱分子策动,归根到底还是不均、不安所致。官吏贪欲无餍,国无监裁。关城军、破字营毁家破产,中饱私囊。既不均又不安,天下安能不乱。欲保有全川为天下避难场则可,欲引穷师与天下争衡,必败。” “楚兄所言字字真金,辛昭一定引以为戒。”辛昭朝他拱了拱手,浅浅一笑。 “辛兄客气了。”楚煌打马绕开行人,大笑道:“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旁人一得之愚见,辛兄珍重如此,只这一份胸怀,便让人钦佩。” 此时前面行人渐多,楚煌专心驾车,便不再与她答话。道路上车马济济,并排行进多有不便。辛昭缓了缓缰绳,打马向路旁靠了靠,让孔琬的三辆马车过到前面,她自和管、照两人缓缓跟在马车后面。 “怎么样呀,抱香姐,谈了这么久,那个姓楚的小子可肯为我们所用吗?” 照胧云看楚煌的马车行的远了,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先前他们高谈阔论,照胧云插不上话,数着路边光秃秃的树木,早烦闷得很了。这会儿得了空隙,立马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辛昭小字抱香,乃是取自郑思肖[画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诗中的贞烈之意,正合了一个‘昭’字。她见照胧云口气毛燥,不由白了她一眼,“胧云,我们这次出来,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你身为我的侍卫长,代表的可是我金风国的体面,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哦,我再不敢了。”照胧云被她训斥了几句,连忙缩缩脖颈,偷偷吐了吐舌头。 管方衡拽着缰绳朝辛昭靠了靠,低声道:“大哥,看卓道子的架式,任皇国多半是应了张无缺之请,要扯旗造反了。他手下游侠众多,头面又广,实力不可小觑。若是真受封了南王,八成要向赤火国发展,和泰平军互为唇齿,这样一来,南方的形势就算大定了。短时期内,朝廷想剿平他们,可就难了。” 辛昭轻轻点头,沉吟道:“南方这边,朝廷拿了南方侯,南都孙翊称兵多年,早已是地动山摇,再有泰平军和任皇图这么一闹,朝廷鞭长莫及,也是无可奈何。现今朝廷着三路大军平叛,襄州侯孙贲是坐观成败,郑九功两面受敌,仅能自保。大将军高玉柱虽有关城军三十万,却驻扎在樊城不敢南下。长此以往,只能涨寇之势。只这南方的乱局虽大,却未必于我们有利。” 她说着叹了口气,苦笑道:“那太师魏仲闻却一直视我们金风国为心腹大患,否则,此次泰平军之乱如此浩大,他便该亲率大军南下平叛才是,而今围守我国境的人马却是分毫未动。如此僵持下去,我国仍是吃紧的很。” 管方衡闻言也沉默下来,金风国的形势危怠没有人比她们两个更清楚,魏仲闻也正是看出金风国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坚持穷围死打,不给她们以喘息之机。 “东方侯被天剑帝拘在朝歌,银鲨王本来是可以有些作为的,可惜此人太过诡诈,他素来看海王殿的脸色行事,此次虽然受了泰平军的册封,却未必肯受其节度了。” 辛昭冷笑道:“东海银鲨王,北海盖天王,这两人都是枭豺之性,雄踞一方,兵强马壮,岂会甘心受别人的调度。不过盖让这回倒是静极思动,传闻他已经起兵攻打黑水国,连战连捷,声势颇壮,黑水国的皇太弟鹿鸿这会儿只怕也来到南方,正向‘十大道门’中请救兵了。” 管方衡奇道:“黑水国势危,为何不向北方侯玄氏求救,反倒不远万里跑到南方来?” “传言北方侯玄氏和黑水国鹿氏素有不睦,个中原因却非外人所知了。不过这皇太弟鹿鸿是‘秋水门’下高弟,若能请几个道门高士出山,兴许真能解了黑水之围。”辛昭看着道上穷愁奔走的百姓,心头升起一阵悲凉之感,连日的劳累让他们的面孔有些麻木,有的人衣衫褴褛的倒在路上,低声呻吟,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宁作太平犬,莫为乱离人。一语道尽多少辛酸。” 第171章 飞熊寨 自来南方多丘陵。虽无极高之山,便也是山陵连绵,颇多险恶之处。这条官道正是依着山麓开凿出来的,那飞熊寨便卡着山麓的咽喉,兰泽国的商旅要到襄州去,除了水路之外,这飞熊寨一途便是极为要紧的了。 这也是南方派系林立,各有吞并之意,襄州侯孙贲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自然要多设关卡、城寨,一来盘剥过往客商;二来,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这种形势自南方侯孙翦被朝廷杀害,其子孙翊称兵以来,便显得益发严峻。 “哎呀,下雪了。” 此时,夕阳西下,余辉收尽。天地间暮霭沉沉,苍山枯树益发萧条起来。北风渐起,针骨砭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小雪,夹在冷风中飞扑人面。照胧云紧了紧衣领,小声嘟囔着:“什么鬼天气。” 看她怕冷的样子,管方衡有些忍俊不禁,轻哼道:“放心吧,天黑之前我们准能赶到飞熊寨,保管不会让你在外面冻成冰棍就是。” 照胧云俏脸一红,撇嘴道:“你以为自己姓管,还真就管天管地呀。” “讨打是不是?”管方衡俏脸一沉。 照胧云心头一慌,连忙骤马赶上辛昭,央告道:“大哥救我,二哥她欺负我。” 管方衡赶了上来,提起长刀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卟哧’笑道:“让你讥讽我,告大哥也没用。” “哎呀,二哥你听错了,我哪敢讽刺管大将军。”照胧云讨饶起来,“二哥,你可不能以大欺小。” “好了,”辛昭看她两个在马上打闹,不由莞尔一笑,挥起马鞭遥遥一指,“这回阿衡可没说错,你们快看,前面的可不就是飞熊寨。” 三人打马转了个弯,果然数百步外现出一座城寨,管、照两人方才忙着追逐,一时没有留意。这会儿听了辛昭的提醒,连忙抬头观看,城寨上将旗招展,在薄暮中隐约可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辛昭打马追上楚煌的马车,轻声笑道:“飞熊寨这便到了,不知楚兄有何打算?” “辛兄又作何行止?” 楚煌回头看了看骤马赶上的辛昭三人,淡淡一笑。他此次意外遇上楚庄王,两人多时未见,还没有好好叙过话。自己的行止恐怕也要跟他商议之后才能决定。至于辛昭她们的想法,却没有办法顾及了。 “我和楚兄一见如故,就此抛分,实在遗憾。”辛昭感慨道:“如今祸乱方兴,强梁遍地,只不知楚煌志向何在,若能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楚煌见她目如秋泓,殷切之情也非出于伪饰,断然回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迟疑道:“辛兄厚爱,小弟心领。今日车马劳顿,不如我们先进关去,休息一夜,等明日再定行止可好。” “如此最好。”辛昭点头称是。 “两位倒有心思为明日打算。”孔琬叹了口气,“只怕这飞熊寨可不是容易进得。” “是啊,为何关前这么许多人。” 楚、辛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略一留心便觉出城寨前情形有些怪异。不但道路两旁甚多难民停息下来。关前百步以内,人头涌动,已是针插难进。百姓怨望之声四起,人多口杂,也听不清说些什么。说话间,马车不由慢了下来,楚煌收紧缰绳,勒定马车,疑道:“难道城寨守将不放难民进寨?” “凤凰,孔公子,前方出了何事?” 楚庄王见前面马车停了下来,道路又被难民挤死,连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赶了过来。 “淳于猛怕难民之中混入泰平军奸细,不放难民进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现下风雪渐大,困在关外已是辛苦。一旦泰平军的兵马杀到,我等可要跟着遭殃了。” 孔琬淡淡说出眼前情势,众人同感峻切,只是现在道路都被难民堵死,想要冲到关下问清关要何在也是困难。 楚煌皱眉道:“惟今之计,还是到关下问个清楚,看看守军为何不放难民进寨,探明根结所在,咱们再想办法。” “我和你去。”楚庄王一拍胸脯。 “马车由我二弟三弟守着,可保无虞,我也随楚兄过去看看。”辛昭说着向管、照两人微一示意,握着兵器跳下马来。 “楚煌――”子衿听到外间的动静,探出娇躯喊了一声。楚煌回过头来,轻轻一笑,伸手抚着她的柔肩,目光中大有缠绵之意。子衿恬然一笑,细心的为他整理衣饰,又伸出双臂抱了他一下,低声道:“万事小心。” 怀中是温香软玉,车外是风雪冰寒,楚煌暗自一叹,拍着她肩背,意示无忧。 辛昭笑道:“有我二位义弟守着此处,楚兄何忧。” “几位自便,在下要去看看家眷。”孔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略一抱拳,摇着羽扇自顾去了。 “快去吧,别让人看笑话。”子衿粉颊微红,推了推楚煌,轻啮口唇道:“不要顾我。” 楚煌心中一热,忍不住在她红扑扑的俏脸上香了一口。子衿神情大羞,刺溜一声缩回车厢,摸着面颊心口砰砰直跳。 楚煌倒是若无其事,朝管、照二人拱了拱手,便当先向城寨走去。 …… 飞熊寨扎在两山之间,依山傍险,极为关要。此山前身本就是强人窝子,后来襄州侯孙贲派兵围剿,寨主夫妇抵敌不住,便竖起降旗,被孙贲收编了过去。作为兰泽国东来第一关隘,孙贲对此寨自是格外重视,不但派了自己心腹爱将淳于猛来做总兵,更筑起高城峻池,调拨军械,充实粮草,虽是一座小小城寨,却打点的铜墙铁壁一般,可当千军万马。旁人若想从外面打进去,无疑是难比登天。 此时,城寨前面百十步都挤满了难民,城门紧闭不肯放行,这般难民告求无路,却也不肯就此退走。后面来人摸不清状况,便只管朝前挤来。是以,这百步距离几乎是针扎难进,困在其中的难民更是苦不堪言。 楚煌三人看着面前的人墙,却有些大费思量。他们身怀绝技,这小小人墙自是难不住他们。不过凭着神通将凡人挤的人仰马翻可不是豪杰所为。 “说不得只好硬挤过去,我们只管小心一些便是了。”楚庄王说着便提聚灵力。 “千万不可。”楚煌急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若是强行闯道,势必会造成混乱,再要打听事情可就难了。” “有了,”辛昭指着城寨两边的山墙道:“咱们可以攀着山墙过去。” “着啊!”楚庄王兴奋的一拍巴掌。 “也是不可。”楚煌摇头道:“若要沿着两边山墙飞驰过去,也是不难,只是落到凡人眼里可有些惊世骇俗了,再说也容易引起城寨守将的误会。” “这也不可,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楚庄王摊着两手问。 “呵,叔叔莫急。”楚煌微微一笑,观想片刻,胸前闪烁着奇异的紫色光亮,他一手抓住楚庄王,一手拽着辛昭,低声道:“我们走。” “走?怎么走?”楚庄王正在观察地形,被他一拉正要开口问个究竟,就见楚煌胸口紫芒闪烁,大脑猛的晕眩了一下,他刚要凝神静气,调理道息,那阵奇怪的晕眩乍起乍收,却又消失无踪了。 楚庄王摇了摇头,暂且放下心中疑虑,问道:“凤凰儿,你说怎么走?” 楚煌哑然失笑,辛昭已道:“楚先生,你仔细看看我们现下身在何处?” “在何处?”楚庄王微微一讶,定睛看时,眼前分明是一座数丈高的坚固城寨,跟离三人站立之地不足十步。门楼上大书‘飞熊寨’三字。再看寨前,架着数重鹿角,拒马长枪严阵以待,鹿角后面伏着百十个健壮兵卒,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站在阵中,一手扶刀,游目四顾。 楚庄王左右一看,原来三人不知何时已置身人群之中,左右身后人头涌动,都是扛着行囊的难民,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呵,行啊,凤凰,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这是使的什么神通,如此灵便。”楚庄王回想先前的晕眩感,分明是楚煌使了什么高明术法所致。 “呵呵,哪里,只是一点小小幻术罢了。”楚煌笑了笑。 辛昭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叹道:“瞬息之间,移形换位,若是用作刺杀,放眼天下,谁人能挡。如此神通,真是闻所未闻。” “人力有时而穷,我得秘法也不过横空挪移百十步而已,且施术之后,元力大耗,哪里还有本领擒敌杀将。这门术法看似玄奇,其实却没有什么用处。” 楚煌面上谈笑自若,心头却是微凛,这辛昭心计活泛简直出人意料,一门看似毫不相干的术法,她却能立刻想到刺杀上面,如此精于攻杀之道,也是少有。 楚煌方才所使的不过是‘紫芯梧桐’的一种神通,‘指幻为幽术’。这门术法自从那次在北海奢乐岛逃命用过一次,得了些诀窍。后来被五龙子的‘龙衍听波术’探知所在,以至于和龙宫六率大打出手,一向未曾用过。紫芯梧桐奥妙无穷,他虽然所知不过皮毛,这门神通确是用熟了的,此次为越人墙别无他法,楚煌只好借助‘紫芯梧桐’一用。 [紫芯梧桐]和[阎浮天书]为龙凤两族元力至宝,关系太大。楚煌自然不愿太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当下也不多谈此事,想了想道:“辛兄可知道这飞熊寨除了总兵淳于猛,还有什么术法高手?” 第172章 似是故人来 “淳于猛副将卢追星,此人原是草莽出身,和其妻万荻花俱有威名,先前被荆威侯招纳,南征北讨,颇有战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后来荆威侯被害,他们夫妇又重操旧业,在这飞熊寨落草,襄州侯派兵剿捕,两人心知不敌,就又降了襄州。那孙贲倒也知人善任,除派遣心腹爱将淳于猛来当总兵,加调军马外,飞熊寨防守一仍其旧,卢氏夫妇得了重用,想必对孙贲也有几分死心蹋地。” 辛昭仰头看了看城楼,此时暮色已重,飞雪扬扬,城楼上刀枪林立,兵士众多,一时也辨认不得守将何在。 “卢追星和万荻花倒是一双好汉,可惜埋没在草莽之间,那孙贲狼子野心,可不是什么贤良之主。”楚庄王冷冷说了一句,他以前和卢氏夫妇同在荆威侯帐下为将,彼此之间,想必有些了解。 这时,那鹿角后的军将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我家淳于将军奉襄州侯将令镇守此关,如今,泰平军劫夺州县,残虐百姓,其细作无孔不入,惯以乔装改扮混入城寨,里应外合,鸡犬不留。为我襄州百万军民的生命安全考虑,本关恕不接纳难民,请各位父老还是到别处去吧。” “什么?我们不是奸细,放我们进去。” “大景不接纳百姓,这跟流寇有什么分别。” “我们要淳于将军出来答话。” 难民们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窝,立时便有人高声喊叫。群情激愤下如潮水一般冲将上来,关前摆放的数重鹿角登时被掀翻了几个。 “岂有此理,淳于将军是何等身份,岂是你们这群刁民想见就见的。”那军将见局面有些失控,心头也是微微发怵,连忙‘呛啷’一声,拔出军刀。身边的军士得他号令也纷纷刀枪出鞘,聚在鹿角后面严阵以待。 “你们给我听着,本将不管你们是难民还是奸细,谁再敢向前一步,本将可要放箭了。” 这时,难民们群情涌动,声浪如海,后面之人一看前面的人流动了,只当是城门开了,一个个争先恐后,惟恐被挡在外面,前排的百姓纵然生出几分惧怕,又哪里停得下脚步。人头汹涌,万人推攘,哭天喊地,求爹告娘,如此局面,谁还能止得他住。 “你们……你们……快停下。” 那军将眼见难民掀翻一个又一个鹿角,勉强喊了几声,却迅速便震天的呼喊淹没了。百十个军士簇拥一处,已是气为之夺,手中的长枪也有些打颤。 城楼上的军将望见难民冲击城门,鹿角纷纷被掀开,城门军步步后退,顷刻间就要被踏成肉泥。挥挥手,下了命令。 放箭! 掩藏在城垛间的弓箭手迅速卡定位置,张弓搭箭,羽矢如雨。茫茫夜幕之下,狂风呼啸之中,又哪里能看得清楚。 啊!呀! 城寨下惨叫声四起,这些难民都是手无寸铁,连日赶路,饥寒交困,哪能经得起这阵折腾。箭雨攒射,冲在前面的登时便有几十人或死或伤,惊呼声中,难民便如退潮的洪水,抱着脑袋哭爹叫娘,一片天愁地惨。 “淳于猛这个狗贼,竟然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放箭。” 楚庄王大怒,身体却被难民裹胁着向后退去。 “壮……壮士,……是你呀。” 楚庄王正要回身大骂,胳膊却被人扯住了。仔细一看,却是原先在路上劝他向假雷神道歉的老者。 “呵,老伯,怎么是你?” 楚庄王看那老者气喘吁吁,被人群挤的很是狼狈,连忙伸臂将他护住。这一阵箭雨扫过,难民们争相逃命,体力差些的,一旦摔倒,后面人留脚不住,可不免被践踏的性命不保。楚庄王身躯伟岸,护住老者站在原地,便如波涛中的砥石一般。身边的难民攘他不过,便纷纷挤到他前面去了。不片刻,除了伤重待死的便跑了个干净,虽有恋栈不去的,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靠近关下了。 “多谢,……多谢壮士救命。”老者颤巍巍地说道。 “哪里话,”楚庄王摆摆手,“你那……你那侄子呢?” “刚才大伙只顾逃命,我那侄儿也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这会儿还不知是死是活。”老者一脸焦急。 “这样吧,老伯,我先扶你到路边休息一下。如果你那侄子安然无恙,定然会回来找寻你的。”楚庄王挠了挠头,刚才情势危急,无暇他顾。楚煌和辛昭也不知被挤到何处去了。他倒不担心他们的性命安全,只是彼此走散,没奈何就只好扶着老者先回去寻孔琬的马车。 …… “长官,难民退了。”一个军卒哆嗦着说道,方才的情景还让他心有余悸。 “屁话,我知道。”城门官长舒了口气,擦了擦手上的冷汗。“去,把鹿角给我重新摆好了,这帮刁民,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就不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还想见淳于将军,呸。” “是。”他的副手点了几个军卒,跑出去扶起那些掀倒在地的鹿角。 他们这边有条不紊的处理后事,谁也没注意到靠近城门的两个兵卒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自然便是楚、辛两人了。 当时箭如雨下,人人惊心。楚、辛两人便趁着这群军士注意力全在难民身上,一个闪跃退到了无人注意的山墙暗脚。就在那些兵卒上前驱赶难民之际,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拖了两个军卒趴了甲衣换在身上。两人都是神通超绝之辈,这些略通几手粗浅把式的军卒比起他们来无疑是天差地远,一番偷梁换柱也没人觉出异样。这一拨箭雨扫过,难民们死伤一片,多了两个昏迷的军卒自然也毫不起眼。 这会儿城门官指挥军卒整理鹿角,也无人注意他们,辛昭低声道:“现在怎办呢?总不能我们两个杀上关去,然后大开寨门,放难民入关吧?” “刚才下令放箭的军将,你可有注意?”楚煌问。 辛昭微微摇头,轻声道:“关上兵卒太多,淳于猛和卢、万二将我也是只知其名,不识其面。” “不知他们何时换防。现在城门紧闭,想要溜进去,可不容易。”楚煌看着漫天飞雪,若有所思。 “有情况。”辛昭伸肘撞了他一下。楚煌眯着眼看去,却是几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大汉,挑着货囊朝城门走来。 “来人止步,奉淳于总兵将令,兰泽国逃出难民,本关一概不放行。尔等有几个脑袋,不怕万箭穿心吗?”城门官大喝一声,瞪圆了双眼,心头暗骂不已。这帮刁民真是悍不畏死,刚被城上弓箭射死一片,便又有人赶着送死。 “大人且休动怒,请听小人禀告。”为首那人止住身后随从,卸下货担,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小人并非难民,乃是阳羡的客商呀。” “客商?”城门官斜着眼问了一句。 “是,是。”那人忙从衣袖中摸出两枚银锭,塞到城门官手中,小声道:“小的们本是做的皮货生意,今冬严寒胜过往年,小的特地从北边贩得一些皮货,本想三五日脱了手,便可还乡。谁知那天杀的泰平军袭了兰泽国,百姓四处逃难。小的们出门在外,衣食无着,若是生意做不成,便连回去的盘缠也凑不齐。是以便想到襄州避上一避,不论盈折,先让手上的货脱了手,也好回乡。” 城门官摸着手上的银锭子,面色微缓,皱眉道:“今时不同往日,并不是我家总兵要刁难你们,如今南方战事吃紧,那泰平军的细作无孔不入,我家总兵生怕有个差池,辜负了襄州侯的信任。如今难民遍野,我飞熊寨是一个都不敢放入。你们既是阳羡客商,可有官发的文凭?” “这个,”那人面有难色,陪笑道:“小人们初来乍到,听闻那一张文凭要百两纹银,我们便是把手上的皮货全卖了,也凑不够数。是以,是以……” 城门官翻个白眼,将银锭往那人身前一推,轻咳一声道:“若是没有文凭,我可帮不了你们。” “大人,请你看在我们全家老小等着救命的份上,千万通融一下呀。”那人连忙捂住城门官的手推了回去,咬了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来,小心翼翼地呈了过去,“请城守大哥务必帮忙。” 城门官接过银票,轻轻瞟了一眼,就塞入怀中。这回也不说什么太过为难,无法通融的话了,回头朝手下兵卒摆了摆手,吆喝道:“这几个过往客商,放他们过去。” 那人轻轻舒了口气,正在千恩万谢的当儿。却听得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北风如刀,飞雪飘洒。数十健骑呼啸而至,当先一人,白马轻裘,华贵绝伦。她头戴紫金冠,身穿玄丝锦,面如敷粉,唇如涂脂,额上系一条双龙抢珠红抹额,外罩黑色貂绒大氅,神情冷漠,让人不敢逼视。 身后数十骑都是绒衣短打,肩背弓箭。更有那手牵猎犬,肩伏神鹰的,气势汹汹,路人侧目。他们的健马两边都悬挂着雉鸡、野兔之属,看来是山中打猎刚回,而且收获颇丰。 “这人又是谁?呼鹰嗾犬的,声势倒是不小。” 辛昭问了一句,却不闻楚煌答话。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楚煌盯着那华衣少年,面色颇为怪异。心头一动,疑道:“莫非楚煌认得此人?” 楚煌收回目光,没承认,也未否认。 第173章 玫瑰的刺 辛昭大感兴趣,正要旁敲侧击一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见那华衣少年一抖马鞭,‘啪’的一声,城门官手臂已着了一记。他吃痛的叫了一声,两锭银子从袖中滑出,‘啪嗒’掉落在地。 “这一行都是何人?”少年问。 城门官心头发怵,拱手答道:“禀监军,是……是客商。” “为何收钱?” “关……关税。” “收了多少?” “两……个银锭。” “只有这些?” “是……是。” “大胆。你这狗才竟敢欺上瞒下。谁给你的狗胆。”少年声音转厉,呼左右道:“来人,拿他喂狗。” “诺。”身后掌管猎犬的应了一声,翻身下马,牵着猎狗抢了上来。那猎狗吐着舌头奔了上来,又跳又叫,颇为凶厉。 “监军饶命。”城门官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说,多少?”少年冷冷发问。 “确实……是两个银锭。”城门官额上冷汗直冒,咽了口唾沫,勉强说道。 “喂狗。”少年怒哼一声。 “谁敢。”不等猎狗冲上,城门官跳了起来,拔出军刀,虎视眈眈。 “你敢反抗?”少年不怒反笑。 “监军,飞熊寨的关税都有定额,属下只是照章办事。你要动用私刑。末将不服。”城门官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向城门退去。他手下掌管百八十号人,退回阵中自然要安全一些。 少年身边一个副将模样的轻咳一声,小声道:“监军,城门官是淳于将军内亲,他只是依例行事,并无特别过错。监军若执意处罚于他,恐于淳于将军面上不太好看。” “淳于将军的内亲?”少年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蓦的一拽马缰,那白马仰天‘嘶聿’一声,跃到城门官面前。少年挥鞭一抽,将他的皮甲打的四分五裂,外衣破败如乱絮,两张折叠好的银票飘飞起来,缓缓落到地上。 “啊?――”城门官大吃一惊,顾不得身上狼狈,伸手就向银票抓去。少年早从马上跃下,一脚踩到他手掌上,静如山岳。城门官吃痛,趴在地上正好看到那少年的粉底薄靴,一身黑裘,华贵无比。他心头涌起一股愤恨,挥刀便砍。少年飞起一脚正中刀把,将军刀踢的扎入雪里。 “你敢袭击我。你们都给我看看,这狗材眼里,还有尊卑上下吗?”少年怒火填膺,一脚踹在城门官脸上,踹得他凌空几个翻滚,摔到地上,鼻血长流,面上青紫一片。 “让你袭击我。”少年一边骂,一边挥起马鞭没头没脑的抽打起来。城门官手下兵卒一个个看的提心吊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拦阻。副将见少年毫无留手之意,心底不由慌了起来。连忙冲一个兵卒打个眼色,那兵卒悄悄退开两步,快步奔向城门去了。 少年将两人的动静看在眼里,却是微微冷笑,只作不见。看那城门官趴在地上不动了,少年收起马鞭,紧了紧貂裘,便站在风雪之中,他抽打此人不过是做个姿态,至于此人的生死原本就微不足道,既然有人去请正主去了,他便不屑再费功夫在此人身上。 辛昭将少年的所为看在眼里,又见他手下一个兵卒叫开寨门跑了进去,心中大是疑惑,“这人唱的到底是哪出呀?” 楚煌看了少年一眼,许多往事掠过心头,他微微叹了口气,“此人乃襄州侯孙贲之妹,人称作赤练仙子的孙茗。” “原来如此。”辛昭微感恍然。再看孙茗虽是一身男装,却也模样俊俏,气质出众。看楚煌对她神情复杂,言不由衷,莫不是两人有些情感瓜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那少年正是孙茗,当日忘川谷巧遇,楚煌曾应孙茗、孙绰之请随她们回南都去,以解孙翊突死造成的危局。哪知误入招摇山,和孙茗的误会越来越深,关系也越闹越僵,终于双方分道扬镳,哪知一别逾月,又会在此处相见。 其实楚煌和孙茗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只是阴差阳错之中有了一段亲密关系,虽然算不得木已成舟,却也让人不能等闲视之。如若孙茗为人真像世间传言那样毒如蛇蝎也便罢了,可是楚煌隐隐觉得并非如此。若以孙茗和子衿相比,子衿诚然是空谷幽兰,馨香怡人。孙茗则是多刺的玫瑰,虽不若子衿的恬淡风姿,也自有一种动人的美艳,既爱其美,又畏其刺。 这时,城寨大门稍稍打开,一声长笑响了起来,一个猥髯汉子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军将。楚煌看那猥髯汉子全身甲胄,身躯壮硕,气度沉凝,犹如山岳。想来便是飞熊寨总兵淳于猛了。那一男一女约摸四十来岁,男的面容刚毅,留有短髭,女的身材苗条,颇有风韵,大约便是卢追星,万荻花夫妇。 淳于猛老远便拱手笑道:“三小姐狩猎疲累,淳于有军务在身,未有迎迓。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惹得三小姐如此动怒,淳于驭下不严,实在惭愧。” 孙茗冷淡一笑,踢了一下城门官,轻哼道:“便是这个狗东西,淳于将军下了军令,不准放入一个难民。这狗东西收人钱财,便敢徇私枉法。先是百般抵赖,后来抵赖不过,竟敢拔刀砍我,敢问这飞熊寨还是襄州侯的治下吗?” “三小姐说哪里话。”淳于猛干笑道:“三小姐大人有大量,何必跟这等奴才一般见识。不瞒三小姐,此人还是我一个远亲,我也未料到他竟敢如此欺上瞒下。只是三小姐看我面上,还请留他一条性命。我自摆宴与三小姐陪罪便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军令如山。”孙茗柳眉一扬,冷笑道:“我看方才淳于将军一阵箭雨,杀伤了不少难民。真是宁可枉杀,不可放过呀。怎么旁人孝敬了几百两银子,便大开方便之门了呢?这个狗材性命本不足惜,不过既然淳于将军亲自求情,……” “哦,”淳于猛轻咳一声,拱手道:“还请三小姐卖我一个薄面。” “今日杀伤人命已是不少,本监军本不想再开杀戒。”孙茗冷淡一笑,转口道:“不过淳于将军坚持为此人求情,那我便非杀不可。莫要天下人以为,将军的内亲是命,兰泽国的难民便不是命。可让天下人如何看我二哥,襄州侯。淳于将军身为我二哥的心腹大将,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淳于猛面色一变,冷冷地道:“监军大人,逼退难民乃是为我襄州的安全考虑,本将也是迫不得已。监军若有责难,本将自会向君侯陈说。至于此人,莫说亲不亲,念他为飞熊寨效力多年,便留他一命吧。此人是卢副将辖下旧人,监军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卢副将的面子你不会也不给吧。” 淳于猛知道孙茗和南都那边关系密切,孙贲让她到飞熊寨来做监军,也是不想她插手襄州事务。毕竟孙茗甚有威名,又是孙贲亲妹,便是行事有些差错,孙贲也不好责难于她。最好给她个差事羁绊一下。 监军权势虽大,淳于猛身为孙贲心腹,又是一关总兵,面上虽对她恭谨有加,其实却不甚买账。孙茗虽有监军之名,在这飞熊大寨中却没什么可用的亲信,便连身边的副将都是淳于猛派在身边的。只是现在南方形势严峻,南都少不得要和襄州攻守相助,孙茗想保南都,便不得不在襄州这边虚与委蛇,好给孙绰争取一些援助。这卢追星夫妇是飞熊寨旧有人马,一直都是孙茗争取的对象。淳于猛将卢追星搬了出来,她却不好直言得罪了。 孙茗在寨中无甚实权,眼见得泰平军声势日大,南都局面危在旦夕,免不得有些愁闷。这日带着百十军士,远去城外狩猎,谁知归来之时,便看到许多难民受了箭伤,无辜难民受此荼毒,怎不让人火冒三丈。飞熊寨不纳难民入关,她是知道的。事实上泰平军细作无孔不入,惯于驱赶难民生事,再假扮难民混入城中里应外合,好多郡县便着了此道。因此上,许多郡县宁愿背上不纳难民的恶名,也不敢轻易放难民入城,自取其祸。只是像淳于猛这样,向手无寸铁的难民,施以弓箭,便未免过于狠毒了一些。 孙茗早和淳于猛不对付,又知道城门官是淳于猛的小舅子,此人的妹子新被淳于猛收纳,若是寻常远亲,只怕淳于猛也不会如此落力。只此人本身就行为不端,原先便是飞熊寨中强寇,现在换了身官兵的皮,倒大摇大摆作起威福来了,也怪他流年不利,收受贿赂正好被满肚子火气的孙茗撞见,赤练仙子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几鞭下去不死也让他脱层皮。 “来人呢,将这几个细作给我抓起来。”淳于猛见孙茗还在迟疑,干脆来个釜底抽薪,指着那几个挑担的行商,大声道:“你这几个细作,行迹早已暴露,还懵然不知吧。本将原想让城门官将计就计,诓你们入寨,再慢慢收拾。谁知却引起了监军大人误会,既然如此,便将你们一发拿了,交与监军大人处置。” 众人一听便暗叫厉害,淳于猛这般一说,不但城门官收受贿赂之事可以轻轻揭过,他的所作所为反而变成淳于猛的授意之下行事,无过还有功了。 “这淳于猛倒是个狠角色。”辛昭啧啧道:“这样一来,这几个行商可就成了替死的羔羊。” “行商?未必吧。”楚煌眯着眼道。 第174章 三杯摇五岳,横剑与吴钩 夜色深沉,城寨各处都升起火把,照得一座城关焰火通明。寒风凛冽,飞雪飘扬,无一处不恣意。 淳于猛正指挥着身后兵卒上前拿人,只听客商之中响起一声断喝:“兄弟们,还不动手。” 喝声中,一个大汉掀开蓑衣,摘下斗笠疾甩了出去,掠起一道急旋,飞插到一个兵卒颈上,几乎将脑袋割将下来。几个同伴得了信号,纷纷大喝一声,抖开蓑衣,从身上拔出各色兵器,寒光闪闪,针肤照胆。 一个削瘦的红衣汉子持两条短枪,飞舞如银蛇,杀入官兵阵中,如虎如狼。当先几个兵卒避之不迭,或被点中心窝,或被戮到脖颈,不一时便纷纷了账。那人耍个枪花,哈哈大笑道:“赵客缦胡缨。” “吴钩霜雪明。”旁边一个汉子慢条斯里的接了一句,他穿了一袭白色武士服,手上‘霜雪钩’使的穿花蛱蝶一般,随手砍杀,凌厉绝伦。 “有刺客,快,保护大人,抓刺客。” 孙茗的副将反应过来,急忙招呼身边的军士围攻上去。这些兵卒都是淳于猛授意这个副将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方面还存着监视孙茗的意思,堪为寨中精锐,实力自然比看门的兵卒高了不只一筹。 “救赵挥金槌,哈哈。”一条大汉挥舞着一只金槌,重四十斤,劲气呼啸,无人敢撄其锋。他偷眼一瞟,大步向淳于猛冲去,挥砸之间狂风隐隐,手中更无一合之将,迎面的兵卒被砸得人仰马翻,当者立靡。大汉迈步之时,一脚踩在城门官的脖颈上,只听的‘喀嚓’一声脆响,颈骨显是断了。 淳于猛又惊又怒,他本待拿了这队客商便将小舅子救起,谁知变生肘腋,说他们是细作却是歪打正着,不曾冤枉了。眼看小舅子的脑袋被大汉一脚踩的耷拉下来,恐怕是神仙也难救了。他阴沉着脸道:“卢将军,万将军,你们快入关调兵马来,务必要活捉这群细作。” “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卢追星夫妇对视一眼,朝淳于猛一抱拳,转身向城寨奔去。 淳于猛看这几个刺客个个生龙活虎,修为不俗,也是暗暗心惊。从兵卒手中夺了一条长枪,抓着他的衣襟大喝道:“你,回去取本将的兵器来。” “未料到此处还藏着一干异人。” 辛昭看那几个汉子各施奇技,将官兵打的节节败退,几无反击之力。真如猛虎出林,蛟龙腾渊,虽是寥寥数人,气势却不输千军万马,不由暗暗称奇,“咱们怎么办?” “是十步杀。”楚煌认得那挥舞金槌的大汉正是白天假扮雷神的朱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久闻‘十步杀’是游侠阵中的好手,只不知何时也投了泰平军。”辛昭微微一怔,言下大有惋惜之意。 “使双枪的胡缨,使霜雪钩的吴钩,挥金槌的朱亥,……一二三,四五六,眼前只有六人,另外四个却不知藏在何处?” 楚煌笑道:“十步杀是进寨来当细作的,现今迫不得已露了行藏。这十步杀各有奇技,侯嬴更是以智谋著称,自然不会十个人一道出没,若有个闪失,岂不是全军覆没。” “嗯。”辛昭微微点头。 这时,朱亥已冲到淳于猛面前,哈哈大笑道:“淳于猛,纳命来。”说着一槌砸下,他本就身强力粗,金槌又是极笨重之物,上面布满尖锥,携着风雪砸来,气势惊人。 “逆贼狂妄。”淳于猛怒哼一声,也不退避。手中长枪一挫疾刺出去。朱亥横槌一磕,那长枪木制之柄自然禁受不住,‘喀嚓’折为两断。淳于猛枪头折断吃了一惊,朱亥却是得理不让,金槌一挥,朝他脑袋扑来。这一记若砸实了,非脑袋开花不可。 百忙之中,淳于猛大手疾伸,抓住一个兵卒朝朱亥掷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朱亥变招不及,金槌‘卟的’将那人胸骨砸碎,击落在地。他微一愣神,面前狂风呼啸,积雪狂涌,砰砰声中,胸口早着了两记,朱亥闷哼一声,跌退五步,面色颇不好看。却是淳于猛掷出兵卒后,就势抢上,飞起两脚正中他胸口。这两脚虽是仓猝踢出,却也是淳于猛浑身精力所聚,他虽然不通术法,久在行伍之间,拳脚功夫也颇为了得。 淳于猛拔出佩剑,正要追上几步,结果了此人。耳听的一声大喝,“狗官,看剑。”一个玄衣大汉挥舞着长剑奔了上来,却是横剑到了。这横剑以剑为名,所使长剑虽是平平无奇。一套剑法,七七四十九式,却是有进无退,只攻不守。这股勇往直前之气势也不知挫败了多少名流豪杰。 淳于猛见横剑挥剑刺到,也不敢怠慢。双剑交击,淳于猛的剑式大开大阖,乃军伍之中斩将杀敌的路数。横剑却是剑式连绵,一剑紧似一剑,剑光闪闪,疾如星火。两人交不数剑,淳于猛便闷哼一声,臂上早着了一剑,刺破甲衣,露出皮肉。他虽然硬朗,臂上受创却于剑法大有影响,交手之际,只有更加不利,再进三合,胸口面上均被刺破,横剑长剑一逼,离他脖颈已不足二寸。 “让他们停手。”横剑冷冷说了一句,话声还未落地,头顶猛的传来一阵劲风。 “老九,小心。” 耳边也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电光火石之间,不及细想,横剑回剑疾刺。只听的‘咯兹’一声,长剑如击败革。耳畔响起几声尖厉鸣叫,却是一头雄鹰搏击而下,利爪在他肩上嘶下一块皮肉,嗷叫着掠到空中去了。得这片刻喘息,淳于猛抽身飞退,捂着伤口跑到兵卒护卫之下。 城门咿呀大开,卢氏夫妇领着一队军健冲了出来。 “大人,你受伤了?”卢追星见他身上伤口不只一处,微吃一惊。 “不妨事。你们一起上,一起要把这干细作给我抓住喽。”淳于猛心有余悸,急忙命令道。 “是。” 卢追星应了一声,指挥手下军士将横剑、朱亥团团围住,这两人虽然勇悍,但卢追星部下本也是强寇出身,更兼人多势大,两人左冲右突,一时却再难逼近淳于猛身边。 胡缨挥舞着双枪将身前兵卒一一挑飞,眼见官兵越来越多,游目一扫,指着孙茗道:“哥几个,这小子是飞熊寨的监军,论官位也不在淳于猛之下,拿不住淳、卢等将,先抓了他也是一样。” “老七说得对,四哥五哥,咱们一起动手,先拿了这小子再做计较。”吴钩眼目大亮,抖手砍翻两个兵卒,大步向孙茗冲来。 “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憨货,当你家姑奶奶好欺负不成。” 孙茗见胡、吴一边砍杀,一边朝自己冲来,不由心头冷笑。她早前便游历江湖,搏了一个赤练仙子的名头。虽不是莫大光彩,倒也透露出几分底细。孙茗出手狠辣,心计也不输于人,若论自身实力,淳于猛实在差她甚远。只是她这个监军初来乍到不久,十步杀虽然干起了细作的勾当,这回却把她给忽略了,只当是个权贵子弟。 胡、吴两人却如两条猛虎,劈杀之间,身周兵士便如潮水退散,却又若即若离的聚到孙茗身边。这也是人的名,树的影,十步杀虽不知她的底细,这干兵卒却对她的大名震怖已久。这回却不是护卫主将了,反而像求孙茗施以庇护的样子。 胡、吴两个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曲,眼见周边兵卒溃败不堪,指着孙茗一脸得意,“你小子还不喝退了官兵,若是乖乖就缚,咱们还可留你一条狗命。” “放肆。”孙茗轻叱一声,柳眉倒竖。从腰间摸出分光镜来。这面镜子也有阴阳二气,正面炙烈如火,反面寒冷如冰,孙茗的名号倒有一半是这面镜子打下来的。孙茗恨这两个出言不逊,正面朝胡缨一晃,又翻转了冲着吴钩摇了摇。 胡、吴两人齐齐一声痛叫,一个面如火赤,一个颊如结霜,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把他们给我绑了。”孙茗面露不屑。 几个兵卒正冲上拿人。一个中年文士如大鸟般飞到场中,一双肉掌灵力充溢,上下翻飞,将兵卒打得人仰马翻。 “五弟,你快来看看老六老七着了什么道?”文士冷眼瞟了迟疑不前的兵卒一眼,轻捻黑须,意态悠闲。 一个大胡子随后跟来,蹲下看了看胡、吴两人的症状,解下腰间的葫芦,咕咕咚咚灌了两口,在口中漱了片刻,朝两人面上大力一喷。胡、吴两个轻哼两声,吟痛渐止,身上的寒、火两毒也慢慢退了。 “你是何人,竟能解得我‘分光镜’之毒?”孙茗心中微讶。 文士一指大胡子,长声笑道:“他是三杯,我是五岳。我兄弟同是‘十步杀’中人,不知你听过也未?” 孙茗冷哼道:“我问的是那个背葫芦的,又不是问你。谁耐烦管你十步杀,五步倒。” 五岳面皮一红,反问:“你这女娃又是何门何派,哪方路数。你那小镜是何来历,这般狠毒。”他的目光却比胡、吴两人老道得多,一眼便看穿了孙茗是女扮男装。 “狠毒么?”孙茗脸蛋一冷,“你也试试。”拿出‘分光镜’对着五岳面上一晃。 “你这毒镜害得了旁人,又如何伤得到我。”五岳冷笑一声,呼的一掌拍来。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他使出一路‘泰岳掌法’,漫天风雪被他收聚掌中,银芒闪烁,不解不消。五指一张,卟的击到‘分光镜’上,将一片晶莹的镜面弄模糊了。 孙茗微吃一惊,眼见五岳的掌势如山推来,匆忙中回了一拳。拳掌相交,风雪倒漩,孙茗站立不住,被气劲冲的倒掠十步。只觉着一阵气血浮动,胸口闷恶难当。 第175章 白马踏霜幽 “老四,让朱亥扛上胡缨、吴钩先撤。此番行藏暴露,淳于猛有了准备,如何行事,还要从长计议。你们自退,我去抓那女娃来。” 五岳嘴上说得飞快,脚下却一点不慢。说完最后一句,人已掠到孙茗近前,他号为五岳,自是怀有五路掌法,这套‘泰岳掌’走的是气势雄峻一路,施展起来犹如排山倒海,此人不但内力雄浑,绵绵不绝。一身修为在‘十步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 孙茗与他略一交手,便知不敌。她以往借着分光镜,飞云笔两样宝器,几乎无往不利。短打功夫也甚为擅长,只是元力修为却不是投机取巧便能弥补的,没想到今日撞上一个元力高手,以彼之长,形己之短,心中先慌了几分。战不数合,晃见一旁停着的白马,心中有了计较,黑氅一掀将地上的积雪激得暴起数丈,稍阻五岳的视线,口中喝道:“看我的宝镜。”身子却几个起跃,落到马鞍上,一拽缰绳,骤马狂奔。 五岳挥掌将积雪扫开,他虽然不惧孙茗的宝镜,却知道那东西的厉害,心中不能不留几分小心。这一迟疑,就见孙茗跨上白马,飞快的去了。抖了抖衣衫,轻嗤道:“看你往哪里逃。”大袖张开,腾起如大鸟一般,飞身追了上去。 “喂,那孙仙子看来处境堪忧,你可要去救她?”辛昭看着楚煌,脸上带着几分笑谑。 “淳于猛经这一役,身边戒备必严,我们留在此地已无必要。”楚煌沉吟道:“‘十步杀’现身其六,还有四人不知躲在何处,我怕孙茗会有危险。”他话声未落,人已如箭矢一般穿了出去,随手将兵卒的衣盔丢掉,暗提道息,脚下掠行如飞。 “我帮你挡一下那个叫五岳的?” 辛昭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四目互视,暗暗评估对方的修为。 …… 在漫长的人族治史中,提升自身潜力的法门一直层出不穷。所谓大道三千,皆能证果。其中,又以武学和道修并行不悖,长盛不衰。武学播于凡人之口,是为侠。道修行于凡俗之外,是为仙。其实武与道只是侧重不同,并无高下之分。武技的修炼,在于皮肉,筋骨,脉络,气海,偏重于肉身,肉身成圣者,杨戬、哪吒之流,也不乏其人。道修的步骤,则是御物,金丹、元婴,夺舍,偏重于神魂。在人族的治史中,两者虽互有消长,但一种从未被另一种完全取代。 或许可以这么说,侠者是专注在侠不在武,所以大成者少,且武学修为重在肉身,人死道消,难以延续。而修道者,一般都是抛断红尘,不理世事,着意在修。且意在突破生死,是以成就较为明显。 两者的修习法门也有颇多相通之处,比如武学有内息,内力,道修则有道息,元力,武学有气劲,道修有灵力。 且人之死亡,魄死魂飞,所以,武学重在延续魄(肉身)的生命力,而道修重在修炼魂的生命力,归根到底,是两种思路的不同。 以当今的格局来看,十大道门上四门蜉羽门,太乙门,秋水门,龙象门。蜉羽门注重五行,太乙门注重三垣星象,秋水门注重八种愿力,龙象门注重师法四灵。虽然皆以修道为名,却和武学多少都有些关系,尤其在龙象门,这种联系更加明显。 神州道法万千,上有十大道门为玄门正宗,下有三千旁门开枝散--绿@色#小¥说&网--长,神情自若,不由心头暗惊。他知道楚煌心中挂念孙茗,绝没有保存实力的道理。自己虽然和他齐头并进,元力消耗却甚是剧烈,与楚煌的从容自若相比,自是落了下成。 她却不知楚煌修成‘化蝶离魂术’,全身窍要如封似闭,自身小周天可与天地大周天交换元气,循环往复,便是一直这般飞掠下去,也只会元力大涨,不会疲累。 两人奔行盏茶功夫,便看到五岳遥缀着孙茗的健马在后面飞追,相隔不足十步。辛昭说到做到,一紧手中剑囊,使一个‘八步赶蝉’的身法,身形一疾,落到五岳身前。 五岳堪堪就要将孙茗抓到手中,心头正喜,不妨却有人越过自己,阻住道路。辛昭身上自有一种让人直视的灵性,修为达到五岳这层境界,自然能感受得出来。脚下微挫时,那白马脚力不俗,眨眼便奔远了。 耳畔风声一疾,却是楚煌飞掠而来,越身而过时,脚尖在他肩上一点,口中喝道:“有劳了。” 五岳心头大怒,被人当了垫脚石实是奇耻大辱,尤其楚煌还说了一句‘有劳了’,虽是对辛昭而说,听在他耳中却有几分双关的意思,刺耳无比。五岳一掌拍出时,楚煌人影连闪,早去得远了。这也是楚煌见此人风流自赏,甚是惹厌,又将孙茗追赶得狼狈,心中义愤,因而小施惩戒。不然以他涵养,素来与人留有余地,绝不至如此辱人。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五岳打量辛昭一眼,见她英华内敛,剑囊之中灵力盈溢,心知是不凡之物。心头虽怒,却不敢轻易发作。 “问个甚么,”辛昭淡淡一笑,“你非我敌手。此路不通,还请自便吧。” “你……”五岳气极,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这双剑,出鞘必杀人。你莫逼我。” 辛昭握着剑囊往身前一横,五岳心头微突,细看那包剑的黑巾非丝非棉,上面符印若隐若现。恍忽之中,似有一龙一蛇从剑上腾起,光华四射,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五岳大叫一声,汗下如雨,转身飞奔,头也不回的去了。 辛昭抿嘴一笑,也不以为意。转身看了看楚煌的去路,此刻斜月素洁,大雪飞扬,许多难民无处可去,便在路旁的树林里升起篝火,围在一起取暖。远处的喊杀声渐渐稀少,寒风轻嘶,天地间银白一片。 辛昭提着剑囊走了几步,‘卟哧’一笑,自语道:“‘十步杀’声息互通,这边未能得手,多半要知会另外几人于路截杀,楚煌这么急火火赶了去,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我跟了去做什么,可别坏了他的好事。”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一红,轻啐道:“这小子年纪不大,相好倒是不少。想说点正经事情,都不知要挨到何年何月。” …… 孙茗驭着白马在雪道上飞速奔驰,她仗着灵宝横行惯了,一旦灵宝失了效用,对手偏又是个劲敌,不免有些底气不足,一面驭马狂奔,一面在脑子里飞快盘算,怎么施个巧妙的法儿,解决了这个祸害。先前五岳离她只有一箭之遥,她只顾打马狂奔,也无暇转别的心思。过了片时,回头再看,却不见了五岳的踪影。孙茗心中一愕,白马的脚力也缓了下来。 这样又走了盏茶功夫,白马渐渐停定。这道上大雪纷纷,四野无人,她先前一心要躲避追击,不暇择路。现在身后没了追兵,她身为飞熊寨监军,这般南辕北辙的走下去,可不是心中所愿。孙茗紧了紧黑裘,一阵凉气袭来,不由轻咳了两声。方才和五岳拼掌,她不及五岳元力深厚,吃了点小亏,道息有些紊乱,这一阵飞奔顾不上调理,胸口便闷的难受。 正在晕晕乎乎的当儿,地上积雪已深,银白的雪光晃的眼睛有些疲累,她心中微一警觉,异变突起,一蓬银光从马腹下炸了开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让人心骨一寒。孙茗未及动作,那蓬银光便尽数打到胸口,娇呼一声,从马上翻落下来,在雪地中滚了几滚,便不动了。 一个长脸汉子从马腹下跳了出来,一身粗布直裰,腰上系了一圈兽皮,额上束带,打扮的颇为怪异。 大汉向孙茗走了五步,却不急着察看她是死是活。手上一翻,现出一条数寸长的银管,擒在口中,冲着孙茗‘呜聿’一吹,一蓬银光射了出来,却是一团细如牛毛的毒针,沙沙声中尽数扎到孙茗背上。 大汉轻吁口气,嘿然道:“中了我照银鞍的吹箭,即便你先前没有死透,这会儿也是神仙难救了。老四追了这小妞半天,却连头发都没够到一根,反倒被我拣了个便宜。亏他平日里趾高气扬,这回看他羞也不羞。也是我照银鞍沉得住气,又有一手驯马的本领。” 原来他便是‘十步杀’中‘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照银鞍,惯会识马驯马,又有一管吹箭,细如毛发,却有奇毒,以一口真气吹出,让人防不胜防。 先前他们相机入寨,本是六明一暗,照银鞍暗中尾随,只是起个联络的作用,后来六人露了行藏,他旁观者清,便先一步藏到白马之下,这是他独门手段,本性与马匹亲近,神鬼不觉,旁人又如何察觉得到。 “也罢,我要不把这小妞带回去,也未见得我立了大功。”照银鞍想了想,便大步朝孙茗走去。正要弯腰将她提起,却不妨孙茗大氅一掀,积雪横飞。照银鞍吃了一惊,蹲身暴退时,早有两点白光从雪幕中射了出来,‘卟卟’钉入他胸口,随即消融无迹。照银鞍猛一哆嗦,只觉着一股阴寒之气似要将心脏都冻结一般。 第176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 孙茗拍了拍衣裘站了起来,斜了僵卧不动的照银鞍一眼,冷笑道:“今日好生晦气,碰到一个班门弄斧的,不知你家姑奶奶三岁就开始玩针,竟敢用毒针打我。让你尝尝我的‘冰绡针’,滋味如何。姑奶奶却不如你一般心思龌龊,留着你自生自灭好了。” 孙茗伸手拂了拂领上雪花,目光触及貂裘里面玄丝锦衣,不由痴了一下,神情有些黯然。玄衣上隐现诸天星辰图样,灵气流溢,自然是‘八大宝衣’之一的‘北斗玉辰衣’了,当日在招摇山白禺奉了血灵之令,格杀外间闯入的修道之士。白禺偷了她的衣服诱她入伏,一番打斗之下,衣服也被踩踏坏了。楚煌便把这宝衣借与她穿,后来两人闹僵,宝衣便一直留在孙茗手中。 今日变起仓猝,照银鞍的吹箭功夫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孙茗若非仗着宝衣护体,绝不会胜得这般容易。而且照银鞍也算谨慎,打她下马之后,立即又补了一轮吹箭,若不是有宝衣护着,她也不敢如此生受。 孙茗伸手在宝衣上抚了一下,俏脸微微一红,紧了紧裘袄,一踩脚蹬,便翻身上马。这边还未坐稳,耳听的两声砰砰大响,白马惊叫一声,将她掀了下来。 孙茗轻呼一声,还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急挣着站起时,却觉着膝下一软,掀开衣服一看,大腿上艳红一片,将纨裤都染红了。孙茗暗暗咬牙,只觉腿上奇痛难忍,暗悔自己大意。没想到此人还有同伙藏在暗处,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玉辰衣的防护能力虽强,却是一件中单模样,表面看来,便和普通衣饰一般无二,只是做工考究些罢了。 本来世间宝衣都是着重护着致命的部位,也不能求全责备。至于别的地方只要驭起法诀,结成光铂也可起到防守之效。先时,为了防备照银鞍再施杀手,孙茗便暗捏法诀,星图之力展开,护住头脸。谁想这暗中之人,奸猾更要胜过照银鞍,趁着她上马的一瞬间,竟朝她双腿招呼,孙茗刚刚反败为胜,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戒备之心稍去便着了道。 此时危机未去,孙茗反应也是极快,一个飞扑,将照银鞍抓在手中,翻手夹着三支‘冰绡针’抵在他脖颈上,一边游目逡巡,观察四野的动静。生死关头,她倒盼望照银鞍没有死透,也好让他的同伴有些顾忌。 夜空中一声惨叫,一个汉子从暗处飞了出来,趴伏在地连忙翻身滚了数滚,盯着刚才的藏身之处,面上阴睛不定。 “不知是哪位朋友暗中偷袭,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你这鼠辈莫非就是‘十步杀’中的信陵君。” 楚煌冷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提着手上两支弓弩状的物事看了看,随手扔到地上。 “是你。”孙茗陡然见到楚煌,俏脸变得煞白,明眸中神采变幻,臂上一软,照银鞍砰的一声栽倒在地。她扶了扶玉首,也不知是晕眩还是痛楚。 “孙仙子。”楚煌身形一动,看她摇摇欲倒,连忙伸手扶住。 “你管我干什么?”孙茗咬牙轻叫。 楚煌看她柳眉凤眼,面颊如雪,下颔略尖,大有楚楚之致,不由怜意大起。她本就美貌如花,别来数月,似乎清减了许多,甚有弱不胜衣之感,这在素来刚强的孙茗身上可不多见。 “你受伤了。” 孙茗腿上血流如注,纨裤都红了半边,看来伤势颇重。楚煌暗暗自责,他方才一直远远缀着孙茗,相距着一箭之地,他们的关系有些缠夹不清,孙茗的性情不是很让人喜欢,楚煌也不知如何与她相见,只好在后面跟着,保护她周全。 照银鞍暴起伤人时,楚煌看在眼里,心知孙茗有宝衣护身,可以无碍,所以也没有着急现身。谁知信陵君早就埋伏在此,照银鞍一击不中,信陵君的袭击便接踵而至,他的心思缜密,又是筹谋以久,用的武器更是出人意料,楚煌也是百密一疏,一个不察,孙茗便遭了暗算。 信陵君行藏一露,楚煌自不容他再次得手,略一观想,使出‘指幻为幽术’瞬息千里,信陵君眼都没来得及眨,便被楚煌夺了弓弩,一脚喘了出去。 他使的那两支弓弩状的兵器,楚煌也认得。这件东西看起来和弓弩相似,威力却要胜过数倍。一般箭矢不过是竹制,便是特制劲弩也不过射些镔铁。这种灵弩射的却是各种灵石,现在普遍采用的都是火性灵石,打出之后,灵石炸开,杀伤力极强。要知修行之人提升元力,同样也是将各色灵石炼化,激战的时候化作灵力打出,这种灵弩若是操作得宜,无疑正是修士们的克星。 孙茗双眸微闭,银牙紧咬,俏面上一丝血色也无,细汗密布,只差叫出声来。楚煌不敢耽搁,忙用金砂附在手掌上,暗驭阴劲,抓一把积雪给她敷到伤处,先将血止住。孙茗小口微张,阴冷之气压过了痛感,娇躯几欲抽搐,猛的缠住楚煌肩背,对着他脖颈一口咬下。 楚煌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她。自顾将她伤处的布料捻碎,如今天气寒冷,孙茗在玉辰衣下穿着数重纨裤,被那火灵石一炸,破烂的布棉全都粘到伤口上,触目惊心。好在阴阳两气有无穷妙用,楚煌将她的伤口处理一遍,金砂又转出阳气,化开雪水清洗。如此三五遍下来,伤处的血於便慢慢褪尽,伤口也开始结了痂,只是有些红肿却不是极切能好了。 那火灵石炸开,威力好比一个[色欲天]第七重的[道士]全力挥出一拳,这也是修行之人根骨之强远胜常人,若换作普通人,一条腿早废了。只这也是孙茗长这么大从未吃过的苦头,好在楚煌神通不俗,先用冰雪给她捂了几次,去了下火石的毒性,再化些温热的雪水给她清洗干净。撕下一幅干净的衣服,细心包扎起来。修道之人多少都懂一些医理,修道往往要穷本究源,对肉身的小周天知之甚稔,医起伤来,直接用阴阳二气,因势利导,又非凡间医者可比。 孙茗在他脖颈上狠咬了几口,便一直贴在他胸口,不言不语。直到楚煌将她的伤口处理好了,放下挽起的袖子,推了推她的香肩,试探道:“孙仙子……” “嗯?”孙茗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你的伤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嗯。”孙茗直起身子,忸怩地道:“会不会留下疤呀。” 楚煌失笑道:“现今修行之人不可胜计,灵丹妙药所在多有,你若是害怕留下疤痕,回头去求几味便是。” “我自己会求,还用跟你说。”孙茗瞪他一眼。 “呃,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楚煌笑了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其实疤痕是因为皮肤坏死,不能自己修复的缘故。灵丹妙药也不过是重新激发了皮肤的活力。要想去掉疤痕,也不是非寻灵丹妙药不可。”实际上这种东西也没有哪个修士会特意去炼,因为修道的目的就是脱离肉身,元神飞升,谁会在意身上有个疤呀。 “你还有什么办法?”孙茗问。 楚煌有些无奈的挠挠头,伸手出来,上面暗附了一层金砂,见孙茗露出疑惑之色,他微微一笑,心念动时,洁白如玉的手掌缓缓变成细腻的古铜色,又渐渐变的粗砺如黑炭。 “我这金砂也有阴阳二气,拥有无穷变化,善能吸纳元力,用来改变一点皮肤的组织,想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孙茗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怪。伸出白生生的手掌,红着脸道:“扶我起来。” 楚煌依言将她扶起,四下看了看,那匹白马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两个人如何处置?” 出奇的,孙茗却没有对伤她的信陵君表现出咬牙切齿的样子,轻瞟了楚煌一眼,只道:“你看着办吧。” 看着办?这照银鞍已被‘冰绡针’折磨的差不多了,信陵君被楚煌一脚踢飞,也是心有余悸,这半天连逃跑的念头也提不起来。 楚煌曲指一弹,幻出一团紫芒,将那两把火灵弩收了进去。心中一动,高声道:“辛兄既然来了,那五岳想必已经遁逃了吧。” “呵呵,五岳见孙仙子走远,追之不及,自然是收兵回去了。” 辛昭牵着白马走了过来,抚着马鬃笑道:“这马儿真是乖觉的很,见楚兄为孙仙子治伤,生怕打搅了你们的清静。我方才在道上遇见,正好璧还原主。” 孙茗打量着辛昭,轻哼道:“你是女的吧。”她也是男装打扮,对辛昭的打扮倒不觉得如何希奇。 “孙仙子目光如炬。” 辛昭微微一笑,自遇见楚煌之后,她便没有再刻意隐藏女儿身份,拱手道:“在下金风国辛昭,见过孙仙子。” “你是楚煌的朋友?”孙茗若无其事的问。 辛昭悠然笑道:“在下和楚兄是白天在路上相识,气味相投,相见恨晚。” “原来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孙茗心头大定,“楚煌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哦?”辛昭笑了笑,转口道:“孙仙子可知道今天刺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左右不过是泰平军的细作,”孙茗有些心烦的摆摆手,“听说叫什么‘十步杀’的。” “‘十步杀’在游侠阵中久享大名,非是一般江湖庸手可比。这次与其说是给泰平军当细作,不如说是当前驱。在下一路西来,听闻兰泽国的泰平军已派出两个军帅,不日便要来攻打飞熊寨。” 辛昭见她脸色微变,不紧不慢地道:“是以,淳于猛坚持不纳难民,便是害怕其中混有奸细。孙仙子身为飞熊寨的监军,如此重要的军情,莫非你还不知?” 第177章 天河四郡 “那又如何?排兵布阵的事自然有淳于猛这个总兵前去操办。” 孙茗淡淡说道,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其实监军之任本是意在防范主将专权,而淳于猛却是孙贲爱将,比孙茗还要亲近几分,她空有监军之名,在飞熊寨中实在有些无足轻重。 “若是孙仙子这般想时,在下便无须饶舌了。”辛昭叹了口气,“不过还请仙子看在楚兄面上,放我兄弟几个出关去。在下感激不尽。” “这个却是不难。”孙茗若连这个也应承不下来,未必有些太掉身价。 两女对视一眼,又都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心头却在盘算如何解开眼下之局。 “咦,这是怎么回事。” 照银鞍被孙茗‘冰绡针’所伤,一直委顿在地。那毒针是天山冰魄炼就,至寒无比。若是道行差些,几乎便是必死无疑。孙茗恨此人奸诈,一连打出三枚,都钉入他脏腹之中,触血即化。这会儿便见照银鞍浑身结霜,身上白光闪烁,渐渐化成了一具马鞍。 孙茗上前踢了一脚,马鞍上铃声铃铛,倒是货真价实。 “莫非这照银鞍却是鞍鞯成了精怪?” “天地万物只要时日久长便可为妖,得人精气多,也能成妖,这倒不足为怪。” 楚煌回思道:“怪道我看那朱亥假扮雷神之时,妖气横溢,却不知又是什么东西成了精。” 辛昭明眸一转,笑道:“这里还拿住了一个信陵君,问他一问,不就知道了。” 见三人目光望来,信陵君唬了一跳,将身在雪中一滚,化作一道白烟,竟尔消失不见了。虚空中传来他的厉声叱喝:“你们害了照老九,‘十步杀’与你们不共戴天。” 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把信陵君的虚声恐吓放在心上。 孙茗轻嗤道:“这家伙逃的倒快。”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十步杀’的字号显然是从此句中来。” 辛昭沉思着道:“李太白的[侠客行],千古传诵,豪情淋漓,莫非这一篇诗被人诵读的多了,字句得人精气,于是化成了妖怪?” “那这怪的原形便该是句诗才对,为何又是马鞍。”楚煌摇头笑道:“这篇诗称引游侠,这侠客想必就是那赵客,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莫非这赵客不是泛指,而是李太白的一位友人。李太白‘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不但修过道,也习过剑术。这位赵客想必也是一时雄杰了,只是名不见经传。他所用一切之物,皆成了精怪,岂不见得此人的不凡,只不知下落如何,得道也未?” “若依楚兄此说,倒有几分合理。”辛昭点头道:“胡缨是帽缨,吴钩是吴钩剑,三杯是酒杯,横剑是长剑,朱亥想必是金槌所化,侯嬴是觞精,只不知五岳、白虹和信陵君又是何物?” 楚煌摇了摇头,[侠客行]没有透露的,自然无处可以参详。 “想知道的话把他们的原形打出来不就行了。”孙茗撇撇嘴。 “十步杀是那泰平军的细作,他们虽是妖物化成,却和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苦结这冤家。” 辛昭微微一哂,“何况现今泰平军气焰正盛,你们襄州侯都不愿轻易得罪。飞熊寨更是如临大敌,任得难民流徙荒野,只为防几个细作。孙仙子却说要将他们打死,只怕是玩笑话吧。” 孙茗脸蛋涨红,一时却没有言语驳她。毕竟今日若非楚煌搭救,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未知之事。 “孙仙子,你身为襄州侯之妹,天生的金枝玉叶,又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头。真是我们女子效仿的楷模。”辛昭赞了孙茗一句,转尔轻声一叹,“现今泰平军播乱天下,仙子你坐镇飞熊寨,扼襄州之咽喉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百姓皆以为是避难桃源,不远千里求为庇护,谁知千辛万苦来到关下,却只得了一顿弓箭。仙子自己又被泰平军几个细作追得落荒而逃。想想也让人寒心。” “你什么意思?”孙茗俏脸一沉。 “随口感慨罢了。”辛昭浅浅一笑,“楚兄的为人,我是很佩服的。孙仙子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 “你也不用激我,外间称我作‘赤练仙子’,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孙茗目光一凝,问道:“你到底是何来历,说这些话又是何居心?” “自古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辛某也求一售。”辛昭将剑囊往雪地一插,“仙子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楚兄吗?” “我想你弄错了,我跟这个哑巴可没什么关系。”孙茗看楚煌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不由的心中生气。 辛昭微微恍然,笑道:“泰平军顷刻便至,不知楚兄有何看法?” “我有两计请两位参详,第一,解决‘十步杀’,第二,杀淳于猛。”楚煌淡淡言道,石破天惊。 辛昭奇道:“十步杀是泰平军的细作,自然是要解决的。淳于猛是飞熊寨的总兵,为何又要杀?楚兄到底要帮哪方,倒把我弄糊涂了。” “凡人习武,行侠仗义。我等修行,除魔卫道。淳于猛戕害百姓,不死何待。” 楚煌冷哼一声道:“战事一起,田土抛荒,百姓流徙。何处没有难民。若为总兵的都像淳于猛一般,害怕细作混入其中,便闭关不纳,甚至放箭加害。何为贼,何为兵,又有何区别?是以飞熊寨要守,则淳于猛必死。” “若是杀了淳于猛,襄州侯必然怪罪,又该如何应对?” 孙茗早就对淳于猛如鲠在喉,以前是孤掌难鸣。现在则是怕难以收拾残局。她想了想,又道:“况且,总兵一死,寨中必然群龙无守,泰平军来攻,又当如何抵敌?” “仙子以监军之威,要扶持一二将领掌握局面并不为难。只要城寨无恙,孙贲即便心有怨忿,也不敢冒然问罪。”楚煌冷笑道:“况且淳于猛向难民放箭,这是大失民心之举,以此为籍口,孙贲也无话可说。” 孙茗娥眉微凝,迟疑道:“淳于猛毕竟是孙贲心腹,若是囚而不杀,岂不更好。” “淳于猛不死,你能号令的住飞熊寨诸将吗?”楚煌轻哼道:“此人不死,早晚是个祸害。” 辛昭看他一面冷肃,不由心头微动,此子不鸣则已,一旦心有定计,杀伐决断之处实是远过常人。 “楚煌,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孙茗明眸深注地看着他,有些软弱地道:“可是你想过吗?一旦杀了淳于猛,飞熊寨必与孙贲离心,内无援手,外有强敌,我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如果我没料错,你留在襄州,可是要为南都孙绰寻些援助吧。” 孙茗轻轻点头。 “你来看。”楚煌扫开一片积雪,扶着孙茗坐在雪地上。伸出手指在雪地上飞快的划动起来。 孙茗见他在雪上划出一条弯曲的长线,又围着长线划了数个圆圈,心中大感迷惑。辛昭也凑过身子,看了一会儿,眸光猛的一亮,惊奇地道:“楚兄画的莫非是南方八八六十四郡国的地图。” “不错。”楚煌拍拍手道:“南方六十四郡本为兰泽、离火、金风三国所有。南方侯驻节在南都,掌管兰泽、离火两国的防务。又分出襄州侯一部,驻扎在荆阳。” “自从朝廷杀害南方侯孙翦,孙翊悍然起兵攻打大景。郡国无兵,一时制他不住。只是将南方防务名义上转交给襄州侯。但是四镇诸国只有统兵之权,而不管郡国政事。孙翊帐下只有几个心腹将领,感念孙翦的旧谊,为其驱策。本不足以成事。” “如今泰平军兴兵,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兰泽国丧地无算,只余三城,现在临安,以犄角之势勉强守住。襄州侯趁此机会,乃接掌襄州十二郡的军政,俨然是一方节度。孙翊的旧部困守南都,如若事态扩散,必然首先被泰平军吃掉。孙仙子你虽想解南都之围,却被遣在飞熊寨弹丸之地,名为监军,实为发配。自身尚且不保,还想助人,这不是梦话么?” 辛昭眼中异彩连闪,感慨道:“没想到楚兄对南方局势看得如此清楚。” “那你有什么主意,赶快教我。”孙茗又气又窘,微觉赧然。 “张无缺之所以没有匆忙进攻南都,原因就在这上面。”楚煌指着那条长线划了一下。 辛昭点头道:“南都位于天河上游,水师向来不弱。泰平军虽是攻下秣陵,水军的操练却难以一蹴而就。” “孙仙子你看,南都在这儿,飞熊寨在这儿。”楚煌说着又在天河边上圈了四圈,“只要拿下这四座城池,便可将上游之地连成一线,将泰平军截为两断。天河以北,便可为南都所有。上可以出水师直攻秣陵,又可以越过飞熊寨进击襄州。如此,才能转危为安。” “那要如何才能攻下天河四郡?”孙茗傻呼呼的问。 “我怎么知道。”楚煌摊开手笑。 见孙茗眼眸瞪来,楚煌摇头道:“我只是讲如何可保飞熊寨安然无虑,眼下之计,还是先除掉‘十步杀’,再杀淳于猛,击退泰平军来犯之敌。两位若听我计,咱们便齐心协力,做成这件大事。如若不以为然,那只好各奔东西。我虽有手段,奈何无人顾我,也是枉然。” “楚兄何须作此不遇之叹。”辛昭‘噗哧’一笑,“孙仙子,以为如何?” “我还有得选择吗?”孙茗娇柔一叹。 第178章 泰岳掌,鸷剑诀 雪渐渐停了。 飞熊寨外面的一处树林中,雪地中间燃着篝火,几个大汉围火而坐,面上都有几分阴沉之色。 胡缨‘卟的’一声将银枪插到地上,闷闷地道:“泰平军攻伐天下,是非对错,暂且不去说它。我们‘十步杀’山野修道,那是何等自在,今又何必求什么人间富贵,装神弄鬼的,实非好汉本色。” “就是,”一旁打坐的吴钩缓缓吐了口气,轻叹道:“那女子的镜子可真是厉害,今天若非五哥施救及时,我跟老八可是凶多吉少。” “叫我说呀,咱们还是回北地去,胜过受这夹棍的鸟气。” 朱亥啃着一只焦糊的雉鸡,仰起头大声嚷嚷。 “三哥,四哥,五哥,你们也说说。”胡缨烤着火笑道。 “说什么。”横剑默然的擦拭着长剑,他素来少言寡语,整天说不了三句话。 三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葫芦里的热酒,呵呵笑道:“让我说呀,有酒喝就是好事。” “谗鬼。”吴钩撇了撇嘴。三杯摇头笑笑,也不以为意。 “咱们十步杀向来侠义为怀,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五岳捻着胡须轻笑道:“这次任务失败,老七,老八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只是以我们‘十步杀’的根骨,若非人公将军特别看顾,又哪有今日的成就。现今,天、地、人三将军功业草创,咱们尽些微薄之力,也是份所应当。” 胡缨张了张嘴,正要驳他。耳听的一阵沙沙轻响,不由一紧银枪,喝道:“谁?” “老八,是我。”人影一晃,信陵君大步走了过来。 “可有截住那女子?”五岳问。 信陵君走到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过架上放着野味,就啃了起来。听五岳问时,含糊的应了两声。 “还用问,看他家伙都没了,肯定让人跑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吴钩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讥讽了一句。 “你平日不是挺机灵的吗?恁早就得到消息,又有火灵弩在手,怎么还让人跑了。”五岳皱了皱眉。 信陵君老脸一红,仰起头嘴巴动了动,又缩回脖子继续啃起野味。 “妈的,吃,吃,吃,你饿死鬼上身了。”朱亥粗着嗓子问:“老九呢?”老九就是照银鞍。 “我没看见,大概是追赶那小妞去了。”信陵君可不敢让大伙知道自己是丢下兄弟跑了回来。 “哎,我早就说了,不能指望他那什么火灵弩。”胡缨摆摆手道:“有没有大哥、二哥的消息?” 五岳摇头道:“说好了,飞熊寨里面汇合,咱们这边是失手了,但愿两位哥哥能安然无恙。” “大哥足智多谋,二哥武勇无双,他们两个同行,那是万无一失。”吴钩信心满满的道。 “但愿吧。”五岳道:“许、成两位军帅现在已在行军途中,若是到时咱们十步杀进不了飞熊寨,可是干系不小。” 胡缨笑道:“听说这两位军帅跟圣女的关系可不一般,这泰平军起事没多久,裙带关系倒是学得挺快。” “这两位听说都是名门正宗出身,神通卓异,晋升快一些也没什么好纳罕的。”五岳道:“这两人是囚龙旗主的爱将,咱们自家兄弟随口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到了外间,可要防着人多口杂,别让有心人捉了把柄,说我们‘十步杀’爱搅舌根。” 吴钩嘿然道:“四哥这份谨慎劲儿混在我们‘十步杀’中,真是委屈的紧呀。你若是攀上了哪位旗主,不得也弄个军帅干干。” “兄弟们好好办事,咱们虽然不是军队的系统,级别可也不低。”五岳也笑了笑,“只要咱们多建些功劳,人公将军那边肯定亏不了咱们。” 吴钩唏嘘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怕有命贪功,没命享受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好了,大家准备一下,若是再没有大哥的消息。咱们便直接去许军帅营前参见。” 五岳拂动衣袖站了起来,见信陵君抓着野味,一脸异样,皱眉道:“十弟,你怎么了。” “有人,”信陵君扔掉雉鸡,跳了起来,哆嗦道:“有强敌。” “奶奶的,有敌人就有敌人,我‘十步杀’怕过谁来。你至于吗?”朱亥扛起金槌,一脸不屑。 “这……这敌人很厉害。”信陵君双眼露出恐惧之色。 五岳面色一沉,抱拳扬声道:“不知是哪方朋友路过此地,何妨现身一见。” “呵呵,这人倒生了只狗鼻子。” 半空中传来一声嘻笑,枯枝间积雪簌簌掉落,一条人影飞掠而下,稳稳站到几人面前。 “哼,原来是个小女娃。”朱亥看清来人,不由轻嗤一声。 来人一身蓝衫,身形苗条,盈盈俏立,头发扎成一束,以丝带缠着,脸色白腻,眉目如画,她看来不过十六七,脸上稚气未脱,正是照胧云到了。 “你是谁家女娃,为何偷听我们说话。快快叫你家大人出来。”五岳看清女孩面容,也觉得无足轻重,如此冰天雪地,她岂会无端出现在此处,想必是身后有人指使。 “大人?是说我二哥吗?呶。”照胧云歪头一想,冲他们身后一指。 “身后有人。” 几人大惊回望,身后十步不时何时站了一个黑衫如墨的女郎,她穿着一身武士服,乌发披肩,娥眉细长,瑶鼻红唇,明眸皓齿,只是面容淡漠,让人不敢逼视。 “二哥,大哥说的是这群人吗?”胧云问。 “是与不是,留下再说。”管方衡冷冷说了一句。 朱亥气极而笑,“哪里来的两个女娃,胡吹大气,当我们‘十步杀’是泥捏的吗?你二人有何能耐,敢夸口留我们?” “二哥,这大个子说我们吹牛。”胧云扬了扬柳眉。 “他不动,我不动。”管方衡道。 “她们在拖延时间。”吴钩皱了皱眉,双手抱臂。 “让我看你们有何能为。” 五岳腾身而起,双手一翻,‘砰砰’两掌向管方衡打去。他看出这两人中似乎以管方衡为主,挽弓当挽强,‘泰岳掌’一出,四周如同刮了一阵旋风,枯树呼呼倾折,积雪离地盘旋将管方衡卷裹其中。 瑶鼻轻哼一声,管方衡更不闪避,玉手一抬,竖掌拍出。天地间传来‘喀嚓’一声,众人分明看到一道闪电击落下来,将五岳聚起的雪阵打的四分五裂。五岳微一愕神,就见她臂上一声长啸,一条青龙盘旋而出,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不等他有所反应,青龙轰的顶到他胸口。五岳闷哼一声,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趴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一弯银白的刀光映在雪上,青龙绕着管方衡飞舞片刻,龙首轰的一声没入雪地,再看时,青龙已化作一柄长刀,刀柄上滑过一片淡淡金色,上面现出四个镏金古篆,乃是青龙傲月四字。刀头如弯月,上面隐现着一条青龙纹样,每到长刀饮血时,青龙便会浮显起来。这件神兵自然是‘十三神兵’中排名第二的青龙傲月刀了,又名天月刀,燧皇锯。 “好刀。” 几人感受到天月刀隐隐流动的煞气,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是好刀。”管方衡挽起天月刀,在手上打个盘旋,砰的磕到地上,柳眉微凝,冷声道:“谁动谁死。” “呸,你这小娘好生狂妄。” 朱亥一摆金槌,大步冲上。四十多斤的金槌挥舞两下,积雪乱炸,劲风呼啸。大脚向雪地一踩,雪衣坼裂,大有天摇地动之感,金槌旋了两旋,聚起浑身劲气向管方衡砸到。 众人看朱亥如此威势尽皆心惊,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腰粗如合抱,体壮如牛。这一槌砸来,便是一头牛也给他砸飞了。管方衡虽在女子中间也算极高颀了,跟朱亥一比,倒有娇弱之感。 眼看那金槌猛然砸下,犹如泰山压顶,管方衡好整以暇的在刀柄上一磕,长刀从雪地上跳起,被她单手挟住,顺势将金槌架住了。漫天风雪一定,朱亥鼓起牛眼,双手奋力下压,打死他也不信眼前娇娇弱弱的女郎竟有如此气力,单手格他两臂,依然神情坦然。 管方衡唇角轻勾,手臂加力将朱亥推的向后一仰,翻转刀背紧跟着在他胸口拍打一记。朱亥狂吐一口鲜血,他却甚是硬朗,硬撑着不退,正要举起金槌再战。管方衡使刀柄在他双脚上一扫,朱亥站立不住,粗壮如牛的身体轰然倒地,他只觉着脸上一寒,睁眼一看,‘天月刀’头离自己头面不及一寸,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肤。 “莫要伤我兄弟。” 横剑大喝一声,振剑奔上。他的七七四十九式‘鸷剑诀’,乃是学鸷鸟扑食得来。凶猛凌厉,有进无退。‘十步杀’中论元力深厚虽不及五岳,勇悍则远过之。此刻眼见朱亥命在顷刻,虽是仓猝出手,气势却更盛往日。 管方衡伸手解下腰间的硕大黑囊,却不开看。默念法咒,祭了出去。黑囊盘旋半空,金光流布,现出一尊四方大印,上有朱红印章,镌着‘大汉青侯’几字。印身上八龙盘绕,元力惊人。 “三哥,快回来。是权天印。”五岳识得金印的厉害,急忙喊了一声。 一语方落,‘权天印’便打将下来,横剑横持长剑急忙挡架,元气交撞,也如苍鹰搏兔一般,他哼都未哼一声,便被金印轰飞出去,身体在雪地上滚了几滚,死活不知。 管方衡招手收回‘权天印’,玉容淡漠。便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第179章 指点归路 “三哥――,三哥――” 五岳几个慌忙冲到横剑身边,吃惊不小。横剑是‘十步杀’中排在前三的高手,为人又勇悍寡语,义气深重,一向深得弟兄们的信赖。谁知到这玄衣女郎面前竟然如此不济,引以为傲的‘鸷剑诀’尚未施展出一招半式,便被一方金印砸得生死不明。 三杯快步将他扶了起来,要说这炼药医人的本领,‘十步杀’中要数他是个行家。这会儿见横剑双目紧闭,面容青紫,知他伤的不轻,忙在腰间一探,将葫芦摘了下来。捏开他的下巴,咬下葫芦塞,一边给他塞到嘴里,一边聚起灵力在他胸口活血顺气,直到横剑腹中一阵咕噜响动,连咳了几声。三杯才暗舒口气,抚了抚蓬须道:“大伙儿放心吧,三哥命大的很。” 几人看他如此笃定,才慢慢放下心来。他们深知三杯葫芦里的热酒不是寻常之物,乃是他兼采百药所酿,不但可养神清心,更能拓宽脉络,增进灵力。实在可与名门正宗的灵丹妙药相媲美。平日里原是宝贝的不行,便是生死兄弟也轻易不得饮上一口。 “这妖女的宝印厉害,那蓝衣服的小女娃却未必有什么大手段。” 吴钩和胡缨对视一眼,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个舞起双银枪,一个提着吴钩剑,一左一右,飞身向照胧云杀到。 “哎哟,你们当我好欺负呀。” 照胧云轻轻娇笑,手上黑囊一旋,倏的射出一段银枪,柄有九尺,枪头六寸二分,寒光闪闪,名曰‘豹骑’。吴钩大喝着抢上,也未见她如何动作,眼前掠过一银光,犹如急电。吴钩微微一愕,几疑是自己的错觉,臂上剧痛传来,‘吴钩剑’拿捏不住,掉落地上,手腕现出一个透明窟窿,鲜血汩汩。 胡缨将双枪舞开,左冲右突,犹如灵蛇,神鬼莫测。照胧云一枪将吴钩手臂搠个通透,腰身一扭,同时连出四枪,寒光闪烁,肉眼难见。胡缨惊呼一声,双枪同被挡开,未及变招,两肩已‘卟卟’各中了一枪,血染衣袍。 “老七,老八闪开。” 五岳大喝一声,掌影飘飘,飞掠而来。照胧云见他气势猛锐,狡黠一笑,拽着长枪急退五步。五岳掌势猛涨,得理不让。他见照胧云战胜反退,虽是心中暗起戒备,掌上灵力呼啸而出,却不是想煞便可煞住的。看那五岳身形追进,照胧云香肩微抖,反手打出两团硕大银光,捷如流星。 “什么东西?”五岳双眼猛眨,却是避之不迭,砰砰胸腹各着了一枚,翻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照胧云招手将银光招了回去,却是两团鹅蛋大的银球,银芒闪烁,刺人眼目。 照胧云掂了掂银球,自言自语地道:“这虚弥定海珠,听说还是西海龙族的定海神器,威力一般般嘛,好像不及权天印呀。” “定海珠?你跟照空明什么关系?” 五岳强撑着问了一句,卟的吐出一口浓血,他的元力虽比横剑深厚许多,刚被‘天月刀’撞了一记,紧接着又遭‘定海珠’重创,一身元力也是十去七八,失了再战之力。 “你也知道照空明,看来我大哥名气不小嘛。”照胧云仰了仰下巴,轻哼道:“不过那都是过眼云烟,若要说当世豪杰,还得看我照胧云的。” 四方海域定海神器,东海神针铁被妖族七圣的美猴王所得,西海定海珠二十四枚为照空明所有,北海璇玑图被白猕王丹语冰抢走,只剩了一个南海玉如意暂且不知去向。蜉羽门高士照空明在西海撞了仙缘,得了二十四枚虚弥定海珠,道修之中传言甚广,只是那蜉羽门为玄门正宗,十大道门上四门之首。照空明又是门内宗主,神通不凡,旁人虽想的眼珠发绿,却没有几个敢找上门抢夺。 半空中传来‘噗卟’一笑,照胧云微微一怔,惊喜叫道:“大哥。” “二弟,云弟,为兄来迟了。” 一阵风吹过,辛昭飞掠而至,身旁还跟着楚煌,孙茗伏在他背上,头戴裘帽,却看不见是何神情。 辛昭在场中扫了一眼,欣然道:“看来二弟和云弟已将‘十步杀’困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楚兄,孙仙子,你们看这几人该当如何处置?” “大哥说了,要留住他们嘛。我和二哥可是手下留情了。”照胧云在‘豹骑枪’上一拧,那银枪又缩成两尺长短,被她收入布囊之中。 “孙仙子,你能不能别抱得这么紧,我都快被你勒死了。”楚煌伸了伸脖子,一脸苦笑。 孙茗娇躯一僵,借着裘帽的掩护,张开小口在他颈上轻咬了一下。除了在招摇山的桑林中那次意外,她还从未和成年男子这般亲近过。虽说是大腿受了炸伤,若非两人间有些隐约的情意,她又怎会让楚煌背在身上。她的性子自来有些孤癖,平生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虽然面上装的若无其事,这一路被楚煌背着,心底早已是思潮起伏,臂上不觉得便用了些力气。 “仙子,你下来吧。”楚煌被她咬了一口,再不敢多话。一边伏低了身子,将孙茗放下。 孙茗将裘帽摘了下来,俏脸红扑扑的,夜风虽凉,心中却是一片暖暖的感觉。 “我倒有个主意。”楚煌笑了笑,“不过要借孙仙子的飞云笔一用。” “拿去。” 孙茗睫毛轻颤,掌上银芒如烟,现出一支云纹白毫的毛笔。看也不看,递到楚煌面前。 楚煌伸手接过,四目对视,孙茗有点不自然的看向别处,侧了侧身子。紧掩着貂裘,若有所思。 “十步杀,想你们修成人形也颇是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妄造杀孽。今日送你们到一个去处,若能潜心静养,深自反省。就此转祸为福也说不定。” 楚煌感叹了一回,抬手打出一条金光。却是一卷竹编盘旋半空,上面金芒万道,抖散开来。 “这小子手段恶毒,兄弟们快逃。” 五岳大喝一声,兄弟几个反应过来,慌忙欲遁。‘阎浮天书’打开,刷刷打下八道光幕,成八卦方位,圈定八面,五岳几人撞到光幕之上,纷纷喝叫一声,被光幕灵力震了回去,叫苦不迭。 楚煌抖手打出一道灵力,没入天书之中。无数金色篆字浮出竹简,飞速流动起来,此出彼没,源源不绝。同时间,八道光幕旋转起来,渐渐连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罩,风雨不透。 楚煌旋了旋飞云笔,掠入阵中。 “啊,小子你想干什么?” 五岳认出楚煌正是在雪道上踩他肩膀借力的少年,当时以为奇耻大辱,自然对他戒心很深。楚煌淡淡一笑,也不答话。掠到一片光幕面前,挥笔题书,顿挫之间,颇见功力。 “赵客缦胡缨。”楚煌一顿收笔,五字金光闪烁,‘胡缨’两字蓦得变为火红,射出流火万点,尽数打到胡缨身上。 胡缨身形一滞,渐渐委顿在地,果然化作一束鲜红的帽缨,‘阎浮天书’上光晕乍现,将红缨吸了进去。 “老七,”五岳几个看的又惊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吴钩霜雪明,”楚煌见手法奏效,当下如法施为,飞掠阵中,在光幕上如法题写。 吴钩惨叫一声,被金字射住,作成一把吴钩剑,吸进天书之中。 “三杯吐然诺”…… “脱剑膝剑横”…… “将炙啖朱亥”,楚煌如法收了三杯和横剑,又绰管在光幕上写了五字,金光一闪即逝,却未能将朱亥射住,不由微微一怔。 几个兄弟纷纷被打出原形,朱亥已是心胆俱裂,这时楚煌依法题了五字,却未有神光射下。朱亥晃了晃脑袋,也无暇深究其中因由,大吼一声,挥起金槌飞身砸来。 楚煌冷哼一声,五指一张,便将布满尖锥的金槌生生抓住了,他的左臂暗藏着荒芜魔刀这等利器,自然不惧这小小金槌。只是这一把抓过,倒是心头一动,连忙一掠而起,反手在光幕上写道“救赵挥金槌”,果然那金槌两字红如殷血,砰砰打入朱亥前心后背。 朱亥惨吼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化作一柄金槌。被天书如法收了。 “闲过信陵饮”…… “五岳倒为轻”…… 楚煌将这两句写过,金光一闪即逝,信陵君和五岳俱都安然无恙,不由皱了皱眉。 “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侠客,我不是十步杀,……”信陵君紧缩身体,双手连摆,眼睛中满是迷狂之色,似是吓得不清。 “兄弟,对不起了。”五岳手臂一长,将他抓了起来,猛得朝上空一掷。‘阎浮天书’金光射下,信陵君惨叫半声,便断了声息。同时间,五岳将身一猱,倏的窜了出去,眨眼便失了踪影。 楚煌急忙伸手一招,将天书收入怀中。光华消歇,信陵君委顿在地,却是一只獐子。 “原来是一只小獐子。”照胧云恍然道:“怪不得这家伙胆小如鼠,一点也没有‘十步杀’的豪义之气。” “那五岳只怕也不是[侠客行]中人。”楚煌淡笑道:“我推敲[侠客行]的诗意,总觉得不会有五岳这件物事。” “这五岳的修为明显要高出其他人一大截,横剑的‘鸷剑诀’素负盛名,真要交起手来,却占不了此人的便宜。”辛昭瞅了一眼孙茗,又道:“就凭他能在我们眼前逃遁,神通便不可小觑。” “这獐精也说他不是‘十步杀’中人,看那五岳的行事,多半也不是侠行一路。日后遇上了,可要小心一些。” 楚煌走过来将飞云笔送到孙茗面前,微笑道:“多谢仙子借我灵器,妖邪已除,宝物奉还。” “你先收着吧。”孙茗见辛昭神情有些异样,飞快地道:“不是还有侯嬴和白虹未曾料理吗?等你除了这两人再还我便了,省得借来借去,诸多麻烦。” “这……” 辛昭打趣道:“孙仙子一番美意,旁人艳羡还来不及,楚兄,你可不要推托。” “好了,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怎么除掉淳于猛吧,此人虽然不通术法,却掌握着飞熊寨的军政大权,干系重大。一旦将他拿掉,如何善后可得好好计划一下。” 孙茗看着楚煌浅浅一笑,娇美无限。 第180章 仙长何处来 飞熊寨,虎视堂。 淳于猛坐在堂上的虎背交椅上,脸色阴沉。这里原本就是卢追星、万荻花夫妇的山寨,后来被襄州侯收编,依山傍险,筑下城寨,设了关卡。这寨中的建筑却未大变,大堂四周相隔数米便摆着一个铁架火盆,此刻天未大亮,火盆中炉火熊熊,照得堂中焰火通明。颇有几分江湖草莽的气味。 门外虽是冰天雪地,堂中却温暖如春,几个将军在左右两旁交椅上坐定,右首的个个盔甲鲜明,气派十足。左首的却是虎皮鹿绒,一副强人的打扮。卢双星夫妇便坐在左边一列的首位。 淳于猛斜了卢追星一眼,只见他正襟危坐,清瘦的脸面上波澜不惊。他知道卢追星是个人物,当年荆威侯帐下人才济济,卢追星虽不特别出众,也是叫得上号的人物,如今泰平军寇掠天下,兵锋所指,诸侯侧目。襄州也正值用人之际,孙贲要借重卢追星把守飞熊寨。淳于猛体察上意,也对他颇为礼遇,两人表面上是通力合作,相处融洽,至于实际的观感如何,便只有天知道了。 “报,总兵大人,四方哨探回报,方圆三十里以内没有发现监军大人踪迹。”一个背插黄旗的传令兵奔了进来,大声汇报。 “知道了。”淳于猛摆摆手,心下不快。孙茗怎么说也是襄州侯的妹妹,即便孙贲对她并不看重,这要在自己的地界上被刺客虏走,身为总兵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况且,孙茗身上还扣着监军的帽子。 淳于猛思及此处,不由陡然一惊,一股凉气从后背上冒了出来。以往总觉得孙贲兄妹貌合神离,我既是襄州侯的爱将,此消彼长,面对孙茗时便不免有几分托大。现在想想,人家毕竟是同胞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飞熊寨干系重大,卢追星守着,襄州侯固然不放心,换了我,襄州侯就能泰然无忧了吗?我淳于猛把着卢追星,那孙茗又何常不是在监视着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若孙茗有个不测,那让襄州侯怎么想? 淳于猛有些坐不住了,猛然从交椅上站了起来。也许是动静大了点儿,两旁的将军们纷纷把目光投注了过来,脸色满是迷惑和惊讶。就连一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军将也被身旁的同袍用胳膊肘儿戳醒了。这半夜三更,冰天雪地,哪个不想搂着热被窝睡个安稳觉,无奈总兵升帐,寨中出了大事,几个军将只知道总兵遇了刺客,监军追捕未归,大半个时辰坐下来,便被睡意占了上峰。 “大人,”一个娇滴滴的小丫鬟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人,小夫人请您过去。” 小夫人便是淳于猛新纳的小妾,那个城门官的妹妹,这会儿八成是得知了兄长的死讯,要淳于猛给个交待。 “混账,”淳于猛面孔一黑,皱眉道:“没看到众将军正在议事吗,有什么话,等本将散了帐再说。” “可是,小夫人说,您要不回去……以后就不让你进她的房门。”小丫鬟嗫嚅着说完,脸蛋涨的通红。 “哈……”一个军将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淳于猛脸色不善,连忙捂住了嘴。 “这个,既然是小嫂子的吩咐,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大哥不如……”一个颇得他亲信的军将笑着解围。 “滚回去,就说本将没空。”淳于猛气怒的摆摆手。心道,这小夫人真是被我宠坏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孙茗无事便罢,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日后传到襄州侯的耳朵里,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淳于猛还只顾着往夫人的房里跑,他还能信重我吗? 小丫鬟见他发怒,自是骇得不轻,慌忙提起裙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报,总兵大人,门外来了三位道长,说是有襄州侯的绿色∷小说以待。便是只飞鸟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飞了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淳于猛心头嘀咕,抚了抚猥髯,皱眉道:“这三个道长只怕不是凡夫呀,既然说有君侯的书信,便让他们进来吧。” 兵卫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过了片刻,便有兵卫领着三个道装打扮的男女转了过来。 头前的道者一身青布道袍,头戴压云冠,面颊清癯,广袖鹤步,气韵不凡。手捻一柄拂尘,五指似玉。 身后跟着的却是一双身形曼妙的女子,左首的女郎一身明黄衫裤,体态腴美,淡雅如菊,右首的一袭白衫,身姿袅娜,娉婷如莲。手上还提着一柄银鞘的宝剑。两女均是身段修长,柳眉如画,可惜面上都遮了一层轻纱,庐山真面顿在云缠雾绕中。不过,单这眼目所及,已是春兰秋菊,难分轩轾。帐中的军将们都是五大三粗,更不懂什么非礼勿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纷纷看直了眼。 有的更想到,平日里只觉得万荻花已是美的让人挠心,今日见了这两个女郎的娇态,才觉得徐娘半老,虽是大有风韵,比起这等天姿国色,终是差了半筹。 “不知哪位是淳于猛总兵?” 道者在堂上微微站定,淡眼轻瞟,甩了甩拂尘,明知故问。 “只我便是淳于猛,未知三位是何门何派,来我飞熊寨又有何贵干?”淳于猛轻咳了一声,坐回交椅上。 “贫道这里有书信一封,淳于总兵且看。” 道长朗声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撮口一吹,那信封便飘飘荡荡落到淳于猛面前的书案上。 淳于猛讶然的盯了他一眼,见那信封上写着‘淳于总兵启’几个字,便撕开缄封,夹出信笺抖开来看。 “淳于总兵: 我闻泰平军寇患将至,夙夜忧心。今有太乙门仙道无寐道长,及其两位道友微言、宣如二仙姑助我襄州,我已援请于将军。望善视。见笺如面,知名不具。” 下面盖着襄州侯的印信。淳于猛端详了片刻,觉得不会有错,便将信笺塞回封里。从方案后面快步走出,满脸堆笑的拱拱手,“哎呀,原来三位道长是太乙门的高士,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无寐道长淡淡一笑。两个女道也稽首施了一礼。 “快给三位道长上座。” 淳于猛大声招呼,便有兵卫快速在左右两旁的交椅头里加了三把椅子。 “请。”淳于猛伸出礼让。 “呵呵……”无寐道长微微躬身,坐了右首,两个女道便坐在卢追星夫妇的上首。 “淳于总兵,我看今日飞熊寨中灯火辉煌,将军们衣不解甲,莫非是有什么非常之事发生?” “这个……不敢瞒三位道长,今日晚间,那泰平军的细作想要混入关内,结果被本将识破。这帮匪徒于是铤而走险,想要刺杀本将。我飞熊寨的监军,孙茗小姐,也就是襄州侯的胞妹,因与顽敌击斗,直到现在都未有回返。我等军将甚为忧心呀。” 淳于猛把事情始末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说到识破‘十步杀’之时,也不说是误打误撞,倒好像早就洞烛机先,张网以待了一般。 “哦,有这等事?”无寐道长轻哼道:“久闻这泰平军气势汹汹,更在当年的永乐天王之上,只不知是什么样的细作,竟敢如此张狂。” “据说是叫什么‘十步杀’的。”淳于猛不屑地道:“泰平军网罗寇盗,惟恐不尽。这般的小喽罗料想也不在少数,左右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孙监军原是去城外射猎方回,不及堤防,才被这几个毛贼钻了空子。” 无寐道长冷笑道:“淳于将军放心,有本道和我的两位道友在此,不管他是通天大盗,还是屑小之辈。只要敢来犯这飞熊寨,本道便让他们有来无回,半点便宜也别想讨了去。” “好,”淳于猛一拍大腿,“本将有三位仙长相助,真是如虎添翼呀,飞熊寨高枕无忧矣。” 几人面面相视,笑了一回,一付推心置腹的样子。 “大人,小夫人来了。”一个军将眼睛一瞟,晃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快步的走了过来,身边跟着方才那个吓跑的小丫鬟,仔细一看,正是淳于猛那位新纳的小妾。看她面上泪痕未干,面色不善,他也不敢怠慢,连忙朝主将打了个招呼。 这边话声方落,小夫人已迈入走进大堂,张口便道:“总兵大人,我那兄长虽只是个小小的城门守将,但他怎么说也是大人手下的兵呀。今天无端被人加害。大人为何不管不问,可怜我兄长死不瞑目,却由得那凶手逍遥法外。论公,他是你手下将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论私,我为你侍奉枕席,未曾简慢过半分。你这个杀千刀,没良心的,怎么忍心如此对待我们兄妹?” 小夫人絮絮数落着淳于猛,当着众人的面,淳于猛辩解不得,诃斥了几句,那女人又哭又闹,声泪俱下,只是不听,就差冲上来掀桌子了。 “来人呀,把小夫人先给我带下去。” 淳于猛大声叫兵卫进来,那女人一听,更是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扒拉着他的头脸泣不成声。淳于猛伸手忙挡,气恼地道:“你这女人,成何体统。这大堂之上,军将俱在,如此胡闹,成何体统,不成体统。” 无寐道长在一旁轻轻摇了摇拂法,指着那女人问:“不知这妇人是总兵大人的何人呢?” “唉,让仙长见笑了。”淳于猛将小夫人推开,尴尬的搓着手道:“这是本将的妾室,小户人家出身,不懂规矩。” 无寐道长轻‘哦’了一声,面容一肃,厉声道:“兀那妖孽,本道面前,岂容你鼓惑生人,无端放肆。” 第181章 有朋自远方来 小夫人怔了一怔,见无寐道长声色俱厉,心头微突,下意识地便向淳于猛靠去,口中轻叫:“大人……” “妖孽,贫道在此,你休想伤害淳于总兵。” 无寐道长轻叱一声,拂尘一甩,衣袍展动,也未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晃,便插至两人之间尽在 “你这老道想要作甚?”小夫人吓得退了两步,急叫道:“大人,他是谁呀?” “仙长,这是本将新娶的小妾,非是什么妖怪吧。”淳于猛有些将信将疑。 “总兵大人,这妇人乃是妖物成精,你不可受她蛊惑。待本道打出她原形出来。”无寐道长断然喝了一声,“妖孽,死到临头,还不悔悟,你还不快快现出原形,听侯裁夺。” “你这老道,你失心疯了吧,竟然说我是妖精。”小夫人气恼一笑,上前叫道:“大人,你还不将这疯道人赶了去。” “妖孽敢尔。”无寐道长拂尘一横,将淳于猛护在身后,“看我五雷天心正法。”说着手掌高抬,掌心明光闪烁,一道急电跳了出来打到小夫人身上。 “啊,”小夫人愕叫一声,身躯蜷作一团。身上电光环绕,让人心恻。堂上诸将大吃一惊,纷纷离座站起,围着她议论纷纷,就见小夫人被白光吞没其中,一阵云雾飘散,堂中响起两声喔喔鸡叫,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在原地走动起来。 “啊,真的是妖怪。” “怎么可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众将大哗,拼命揉着眼睛,指着锦鸡吃惊不已。 无寐道长捋了捋颔下长须,冷笑道:“好你个妖精,竟敢在本道面前惺惺作态。本道这双眼睛,岂是你这微末道行蒙蔽得了的。” “她真的是……” 淳于猛眼见众将对那锦鸡指指点点,心中颇不好受,扶着椅柄坐了回去,扶着额头大感伤神。 无寐道长道:“总兵大人情绪不佳,莫非因本道打了这妖精的原形出来,有些埋怨?” “非也,”淳于猛摇了摇手,叹道:“仙长法术高强,正是我飞熊寨之福,只恨……只恨本将误被妖精蒙蔽,与她作了多时夫妻,今日一旦真相揭破,心中很是难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无寐道长劝道:“大人身为一关总兵,肩上责任重大,切莫以妇人为念。毁了自家前程。” “仙长所言甚是。”淳于猛叹了口气。 这时,那锦鸡在堂上走来走去,众将惧它是个妖物,目光都有畏怯之意,一个军将大喝一声,拔出军刀向它斩去。 “不要杀它。”白衫的宣如仙姑轻叫一声,想要上前,臂上一紧,却被那黄衣的微言仙姑扯住了。 锦鸡扑腾着翅膀惊叫两声,面对着钢刀加颈,自然有十二分的恐惧。眼看就在劫难逃,只听‘铛’的一响,一柄钢刀插了进来,将那军将的军刀挑开,人影一闪,将锦鸡抓在手中。 “万将军?”军将认出救走妖物的清丽妇人正是副将卢追星的夫人万荻花,不由愕了一愕,奇道:“这等妖物,万将军救它作甚?” “妖物?”万荻花轻嗤一声,“怎见得便是妖物?” “这……”军将指了指无寐道长,意思是他看出来的。 万荻花淡淡一笑,不再理他。走前几步,笑道:“这锦鸡纵然是只妖物,料来也是只笨妖。而今普通军汉都能将它斩杀,想来已不足为害。既是你们都容不得它,那便做个人情,将它赠与我罢。我虽然生来喜欢舞枪弄棒,闲来也爱养些鸡呀鸟了的。我看这锦鸡五彩斑斓,甚是可爱。一刀砍杀了,岂不大煞风景。” 无寐道长皱了皱眉,“这位夫人,这妖物只是原形乍现,无力害人而已。你一念仁慈,可要防着此物幻化为害,那便悔之晚矣。” “我夫妇二人纵横沙场,大小百余战,岂惧这小小妖物。”万荻花冷哂道:“道长神通广大,我等已见识过了。只是你术法纵强,也莫把旁人都当成泥塑木雕的吧。” 无寐道长听她话中有话,还要再言。万荻花抿嘴一笑,已抱着锦鸡坐了回去。夫妻两个四目相视,不由会心一笑。卢追星一直大马金刀的坐着,面无波澜,倒让旁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大……大人,监军……监军她……”一个军卒冲进大堂,指着城门方向上气不接下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监军怎么了?” 淳于猛心中‘咯噔’一跳,见那军卒神情张惶,不由从交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监军她……” “怎么?” “我很好。”冷淡的声音传来,却是孙茗到了。 “监军她……回来了。”军卒勉强说道。 只是这话已没有了意义,迅快的脚步声传来,孙茗已来到大堂门口,身边还跟着四五个青年人,眉目清朗,英姿勃发,自然便是楚煌和辛昭兄弟了。 五人往堂口一站,登时便将大堂堵住了,厅里面炭火熊熊,火苗跳动,照得各人的面孔也有些难以捉摸。 “三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淳于猛长吁口气,一脸急切的快步迎来,“自从三小姐孤身追击强寇,我派出几拨探马接应,都是毫无消息。可把我和众将给急坏了。” “是么,”孙茗淡笑道:“那可有劳总兵大人关心了。” “孙监军劳苦功高,本将万万不及。” 淳于猛恭维了一句,走到近处,自然看出孙茗的腿上有些异样,衣袍上满是暗红的血渍。 “监军受伤了?”淳于猛吃了一惊。这倒不是故作矫情,实在是孙茗安危与他利害相关,不得不多加留心。 “小伤,不妨事。” 孙茗神情冷淡的摆摆手,腿上伤口经过楚煌的处理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一路急行,来不及换下血污的衣服。他们急于实行那个斩杀淳于猛的计划,是以一进城寨便奔着虎视堂而来,眼下众将皆在座,斩杀总兵,数其罪状号令诸将,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几位是……?”淳于猛看了看楚煌几人。暗道哪里冒出这许多俊逸绝伦的人物。 “我朋友。”孙茗也不多作解释。 “哦,”淳于猛知她性情,也不多问,笑道:“天幸监军化险为夷,此番激斗想必已甚是劳累,本将便不打扰监军休息了。” 孙茗微微颔首。迟迟不见楚煌发出击杀淳于猛的信号,看似无意的瞟他一眼,却见楚煌正望向堂内,若有所思。顺着他目光看去,便见无寐道长三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堂中。 孙茗心中一动,莫非楚煌对这三人有所顾忌,“这三位仙道是何方高人,为何以往不曾见过?”目光扫过黄衫女子,不由微微一怔,好似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哦,这三位仙长是君侯请来相助我等守城的。也是刚到不久。”淳于猛忙为孙茗引介,“无寐道长,这两位是他的道友,微言仙姑和宣如仙姑。” “三位仙长,这位便是我飞熊寨的监军孙三小姐。”淳于猛呵呵笑道。 “孙监军。”无寐道长稽首为礼。 孙茗只微微颔首。无寐道长见她神态倔傲,心头微怒,却是不便发作,甩了甩拂法,坐了回去。 “微言仙姑,我看你好生面善,莫不是在哪里见过?”孙茗试探着问。 “贫道一向深居简出,生平相识屈指可数。孙小姐大约是认错人了吧。”微言仙姑淡笑为礼。 “两位仙姑为何以轻纱遮住面目,其中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因由?” “我不欲以色相和俗人相见,或许可以免生嗔恼。” 孙茗一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只得作罢。这微言仙姑一直言语冷漠,不苟言笑,倒是那宣如仙姑柳眉纤纤,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样子,孙茗见她眼眸和煦,大有亲近之意,心头微觉奇怪。 照胧云伸出手指在楚煌背上点了点,小声道:“怎么还不动手?” 楚煌微微皱眉,他一进门便看见那堂上坐着的无寐道长三人,看那无寐道长的面貌分明便是忘川谷见过的张无眠,当日,为抢夺‘摩云金翅面’,张无眠与乃兄大打出手,楚煌急于寻回肉身,之后被白猕王丹语冰胁持出谷,也不知他的下落如何?想不到今日却在此处相见。 故人见面,种种往事便在心头翻覆起来,当日,张无眠被困在‘照魂壁’中,一意清闲自守。楚煌看他神情萧散,举止洒脱,言谈之间倒颇为投契。当时,白如萱被混世魔王樊锐暗算,几乎丧生。张无眠带着楚煌抢夺‘木魅魈丹’,为她还魂续命。之后三人同往地宫阻止‘摩云金翅面’出世,张无眠为了打消乃兄张无缺的野心,不惜以死相拼。一别之后,楚煌在招摇山中困顿数月,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外间已是天翻地覆。 他还没能着手打探张无眠的确切消息,谁知却在此处相遇。楚煌打量着他,无寐道长也淡淡瞟了他一眼,却没有特别停驻。楚煌微微一怔,他早已今非昔比,张无眠修为虽强,大约便和‘十大魔君’的伏天一之流在伯仲之间,楚煌虽然颇有不如,自问对方的情绪波动却瞒不过他,方才无寐道长的神态分明和看陌生人无疑,这却让他稍稍有些疑惑。 不过,据说张无眠现在已是泰平军的‘地公将军’,名尊位显,他素来和张无缺、张无量志趣不同,此番竟然沆瀣一气,也颇让人讶异。如若事情属实,他到飞熊寨的动机便十分蹊跷了。帮助守城什么的,根本就是梦话。 至于那微言仙姑,楚煌却认得。此女便是张无缺之妹张浅语,楚煌先后见过她两次,不过都是她明我暗,她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楚煌这个人。第一次在洞庭龙宫,她随张无缺与洞庭龙君谈经,楚煌和妖凤方被困在孙翊的肉身之中,趴在太史紫仪的‘辟水金睛兽’上装死。第二次,便是在忘川谷的地宫,她出面为群雄修复灵器。此女端丽无方本就让人过目难忘,何况和张无眠一道出现,即便面遮薄纱也不难猜到。 那宣如仙姑看到楚煌,明眸大亮,目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虽是急忙别过脸去,那片刻的真情流露也被楚煌看得分明。此女不是别人,秋水门弟子白如萱是也。此女的妙丽本不在兰毓(子衿)之下,当日在忘川谷两个师兄许一飞和成坤便对她神魂颠倒,因她被樊锐暗算,许、成两人义愤填膺,与樊锐死拼,结果力战不敌双双死在樊锐掌下。 之后楚煌在‘照魂壁’中救了她性命,两人一同往地宫阻止‘摩云金翅面’出世,也颇有一点交情。直到惊悉张无缺传檄天下,会盟四大寇,起兵反景。两人意见不同,遂分道扬镳。楚煌本以为她早回门中去了,现在看来其中还有一些曲折。 楚煌听淳于猛介绍三人名字,不由哑然失笑。那无寐岂非就是无眠,微言与浅语同义,宣如便是如萱倒了过来,三人虽是用了化名,稍一联想,便将真实身份暴露无疑了。 第182章 大战前夕 “报,总兵大人,探马来报,五十里外发现泰平军的人马,正连夜向着飞熊寨赶来。”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大声汇报。 “敌人来了多少人马?”淳于猛声色不动。 “禀大人,大约有两个军帅,三万余人。”尽在 “知道了。”淳于猛挥了挥手。 楚煌和辛昭对视一眼,暗道终于来了。 “泰平军连夜行军,明天早上便可到关外下寨,未知淳于总兵打算如何应对?”孙茗见淳于猛面色不变,忍不住发问。 “哦,今夜大雪突至,道路难行。明早必是天寒地冻,泰平军又是长途奔袭而来,定然人困马乏。天时,地利,人和,彼不占其一,而我则占其三。孙监军更有何忧。” 淳于猛哈哈一笑,信心满满的道:“传令诸将,今夜都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明日则务必要守好城寨,以观其变。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众人见总兵下了命令,纷纷离座而起,抱拳应是。淳于猛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句散帐吧。众将恭身应诺,络绎退了出去。 楚煌暗暗点头,这淳于猛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一眼便将敌我双方的强弱攻守看得通透,泰平军远道而来,利在速战,而飞熊寨坐拥坚城,便无此弊。淳于猛正是看透此点,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坚守不战了。 “三小姐,可还有别的疑问?”淳于猛见孙茗迟疑不去,心中微感讶然。按理说他是一关总兵,战阵攻守的事自然是他说了算,监军最多也就参预一些意见,孙茗虽然术法高强,行军打仗的事情却不在行,淳于猛也就面上敷衍着,更不曾指望她来给战局分忧。 孙茗看众将一个个都走了出去,楚煌和辛昭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知这个刺杀计划恐怕是要搁浅了。此计本是楚煌提出来,辛昭三兄弟一力促成的,孙茗则多少有点迫于情势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情干系重大,真要做了出来,是福是祸还很难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时见计划搁置,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淳于猛见孙茗凝眉不语,知她性情有些怪癖,也便不再追问。正要吩咐兵士给无寐道长三人准备宿处。楚煌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淳于总兵,现在关外尚有数千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泰平军转眼便至,刀枪无眼,百姓何辜。在下相请总兵打开关门,放那些百姓入寨躲避如何?” “这位是……?”淳于猛指着楚煌,眼目却看着孙茗,心有疑问。 “他……是我乾弟弟,楚煌。”孙茗瞅了楚煌一眼,双颊微烫。 淳于猛老于世情,自然把孙茗的异样看在眼中,心下微觉恍然,却又有些诧异。这女魔头孤僻冷傲,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斯文俊俏的义弟。 “哦,楚公子,”淳于猛不敢怠慢,拱了拱手道:“公子年纪轻轻,却能为天下苍生着想,真是难得。只是眼下战事吃紧,我奉命把守飞熊寨,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差池,深恐辜负孙君侯重托。那泰平军的细作无恐不入,今日本将和三小姐已是深有体会,那城外的难民固然可怜,可我襄州百万黎民,飞熊寨数万将士的性命也是要紧。本将却不敢因为一念仁慈,留下无穷后患。” 楚煌冷笑道:“淳于总兵百战之将,竟还惧他几个细作。诚如将军所言,泰平军的细作无孔不入,那他们想必早已进入城中,如今战事将起,若其人还在冰天雪地中等着总兵大发慈悲心,放其入寨。如此无能的细作,将军又惧他作甚?” “楚公子这话,是怀疑我这城寨把守不严了?”淳于猛心头微怒。 “今日若非孙仙子凑巧截住那几个所谓的阳羡客商,有那城门官的通融,细作也好,刺客也罢,不是早就入城了吗?” 楚煌讥嘲道:“截住的人人眼见,那截不住的,岂不是正可以推断得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淳于猛被他戳中软肋,面皮一红。 “哈哈……这位小哥好伶俐的口齿。”无寐道长捻了捻胡须,微笑道:“总兵大人,我看这位小哥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大人为襄州百万百姓考虑,固然是一片苦心。那关外难民千里逃难而来,聚集城下,却不得其门而入,也未免大损我襄州侯的威名。贫道三人既是应孙君侯之邀前来相助守寨,又岂能惧他几个小小细作。” 淳于猛沉吟道:“仙长的意思,也是希望放难民入寨?” “有贫道在此,总兵大可高枕无忧。”无寐道长轻挥拂尘,意态悠然。 淳于猛亲眼见他将小夫人打出原形,对他的本事自是颇有信心。另外,经过今晚之事,他对孙茗的地位重新审视了一番,对她的主意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这楚煌明显跟她关系不浅,放难民入城虽是干系重大,眼下孙茗和无寐道长都赞同此议,他也就顺水推舟,断然道:“难得有三位仙长鼎力相助,本将又何须多所顾虑。况且,楚公子此议也深得我心。本将这就下令,大开寨门,迎难民入城。” …… 城寨大开,早有百十哨骑飞了出去,高喊着总兵的命令,要难民火速进城。泰平军攻城在即,此时大开城门,放百姓出入,无疑担了不小的风险。淳于猛能许下一个时辰侯难民入寨,已算颇为难得。 好在飞熊寨本是一座关隘,而非通衢大邑,平日也只供一些过往行商逗留数日,现在战事吃紧,淳于猛便调拨了几个千人队,沿途监视百姓流动,这边门入,那边门出,更不许在寨中过多停留。 此时,雪势渐渐变小,只有些零星雪花随风飞舞,天气倒是冷了起来,难民们拖妻带子,抱着行囊,打点起精神,推着木车赶路,步履匆匆,相顾无言,便如一条长河在夜色下默默流淌。 楚煌站在城门外面,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即便素性沉稳,遍寻不着之下,心底也起了一丝焦躁。 “凤凰――” “楚兄――”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煌心中一喜,忙向声音来处张望,果见一辆马车簇拥在人流中行了过来。楚庄王和孔琬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远远看见楚煌,双双喊出声来。 “楚叔叔――,孔公子――” 楚煌呵呵一笑,目光却盯着车帘密掩的车厢,隐隐有种企盼。 “楚煌――” 车帘一掀,子衿的俏脸探了出来,明眸晶亮便如天上的辰星。楚庄王打马出了人流,马车在道旁停下。子衿急着从车上跳了下来,踏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楚煌跑来。 楚煌抢上几步,将子衿揽在怀中。如今天气转冷,子衿还是先前在招摇山那身打扮,颇有秋气。她本就姿容清美,偏又衣着单薄,让人望而生怜。 “冷么?”楚煌捂住她的双手,却是微微一讶,柔若无骨自不必说了,希奇的是暖和如温玉,也不知何以会如此。 子衿轻轻摇头,反握住他的手掌,浅浅一笑,娇逸如仙。“那管姑娘和照姑娘说辛小姐招唤她们,已去了好一会儿了,你没见她们么?”管、照两女是辛昭发了讯号,让她们先一步截击十步杀的。她和楚煌计议已定,自然须做到万无一失才好,十步杀人数众多,虽是不足为患,也尽好能一网全歼,免得有漏网之鱼。 “见了,事情已经办好了。这话一言难尽。”楚煌轻轻一笑,招呼楚庄王和孔琬,“楚叔叔,孔公子,外面雪冷风大,咱们还是先进了城寨,再慢慢叙话吧。” “楚兄,莫非这寨中有你相熟之人?”孔琬言笑淡淡。 “嗯。是有一个朋友。” 楚煌扭头瞥了一眼子衿,刚巧她抬头望来,四目相对,子衿甜甜一笑,娇腻无限,他只觉鼻子一酸,眼眶便有些温热,握着她的纤手不由紧了紧。 …… 这飞熊寨先前是卢追星、万荻花夫妇的山寨,他一干草莽弟兄拖家带口全住在寨子里,因此上这里的住房设计便和普通民居并没什么两样。寨中都是一重一重的院落,里面的厢房一间挨一间,冬暖夏凉,也颇为轩敞。 因孙茗说楚煌是她义弟,淳于猛自然要对他另眼相看,特地派了亲兵给他们打扫房间,辛昭兄弟三人别无余事,便跟着孙茗准备歇宿去了。 楚煌在关前接了楚庄王一行,便由亲兵领着朝宿处行去。孔琬是颇有一些家眷的,三辆马车坐得满满,今日人困马乏,他的家口不通术法,长途劳顿自不轻松,都是巴不得找个地方歇上一晚。因了楚煌这层关系,便也在飞熊寨中安置了下来。 人群之中还有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汉子,却是楚庄王路上遇见的那位好心老伯和他的侄子。楚庄王在乱箭之下救了老者,后来等楚煌和辛昭不到,反而老者的侄子寻了过来,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楚庄王便和两人作了一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楚煌听楚庄王简要说了其中原委,也没有多问,便找那亲兵给他叔侄两个备了一间厢房歇下。如今,天寒地冻,又是中夜,连日劳顿让众人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当下匆匆分配了房间,众人便各自就寝。 孔琬的亲眷不必叙了,老者叔侄两人一间,楚庄王自己独住,辛昭和子衿一间,管、照两女一间。 楚煌却和孔琬分到了一起,关上房门。孔琬自在桌边坐下,将羽扇放了下来,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楚煌打量了一下房间,一床一桌,陈设简单,且是半旧之物,想来这里本是山寨强寇的家眷所居,一应之物多半是先前留下的。楚煌在大床上躺了下来,被子上有股霉味钻入鼻孔,让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第183章 龙护瑶窗凤掩扉 “楚兄喷嚏不止,莫非有哪家小姐正惦念于你。”孔琬菀尔一笑,捻起茶杯沾了沾唇。 “孔兄休要取笑,……阿…煌苦笑着将棉被推开。 “虽是说笑,就此一语成真了也说不定。”尽在 楚煌哑然失笑,也不和他较这个真儿。转口道:“现在离天亮不过两个时辰,孔兄还不打算休息?” “明日这里便有一场恶战,让人怎能安眠呢?”孔琬轻声一叹。 楚煌讶了一讶,心说泰平军杀来,自有淳于猛前去迎敌。你何必杞人忧天呢。 “不知孔兄与我楚叔叔是如何相识?” “楚庄王遭逢落魄,偏又出手豪绰,喜欢周济于人。我见他气似奔雷,相貌不俗,知他是条好汉。是以颇为礼敬。令叔知现今干戈遍地,我家眷众多,恐路上有所不便,因此便结个同伴。” 孔琬淡淡说来,也有些语焉不详。楚煌知道楚庄王古道热肠,专爱打抱不平。他身无分文,又拿什么周济于人?这孔公子既有心结交,想必破费了不少。楚庄王感念他的慷慨解囊,护送一程也是势所当然。他本是江湖游荡之客,侠义朋友不少,只怕哪一天飞笺相召,便入了义丛也未可知。 “楚兄,在下家住襄州城外五十里,双雀庄,异日若有暇,相请你上门一叙。” “一定,一定。”楚煌连连点头。 孔琬又道:“在下尚有一个同胞双生的小妹,琴音佳妙,能引百鸟来听。我观楚兄风雅士,你若来时,可要赐教一二。” “岂敢,岂敢。”楚煌半信半疑地道:“琴声能引来百鸟倾听,那是何等造诣。在下万万不及,孔兄可别让令妹先入为主,以为得遇钟子,我可就贻笑方家了。” “呵呵,”孔琬摇扇轻笑,“如此便说定了,我一早启行,恐不及辞别。楚兄可要记得今日之约,莫让在下久作盼候。” “好吧,自当拜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楚煌见他说的这般郑重,也不好不承情,说不得来日便须上门坐坐。想了想,奇道:“你我同室而居,同榻而眠,何来不及辞别一说?” “楚兄理当心中有数才对。” 孔琬淡然一笑,倒把楚煌弄得一头雾水。刚想问个清楚,却听得吱吱脚步声在院中响起,现在外面积雪方深,那脚步停到廊下,啪嗒踩踏了数下,剔去履上雪迹。过了片时,毕剥敲门声响起。 孔琬轻声一笑,将房门拉开半度,便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小鬟站在门外。 “请问公子可是楚煌楚相公?”小鬟疑惑着问。 “楚煌在里面。”孔琬退了一步,朝房内让了让。 “楚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你家小姐是?”楚煌面庞微微一僵。 “是孙三小姐。” “哦。” “佳人相召,必有缘故,楚兄可不要怠慢了。”孔琬用羽扇挡了半边脸,朝楚煌戏谑一笑。 “好吧。” 今日计划有变,楚煌也不得不跟孙茗打个招呼,解释下原委。只是想不到这孔琬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能观察入微,所言必中,让人惊凛。 楚煌随着那小鬟走出门外,刚要回身说点什么。那房门却合了起来,‘啪嗒’一声上了木闩。 “忙者送走,闲者止息。长夜浩浩,我欲栖止。”房中传来孔琬的漫声吟哦,紧接着烛火熄灭,厢房内漆黑一片。 外间大雪略止,冷风犹紧,楚煌朝左右邻近的厢房看了看,内里都无明光,想来大伙都困极眠熟了。 “走吧。” 楚煌紧了紧衣领,请小鬟头前带路。刚走了两步,却听的房顶两声啪嗒异响。外面虽是风声肆虐,以楚煌的修为,却不难分辨出何为风声,何为异动。心头微动时,早就身形一晃,掠到房顶。只见得眼前白影一闪,一团物事迎面打来。 楚煌看那物事飞势虽疾,却别无凶煞之气,抓住一看,却是一只小巧的香檀锦盒。他抬起眼目,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得瓦房如岭,白雪皑皑,更没有半个人影。将锦盒打开看时,却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他微微一怔,心念电闪,已明了那白影人的身份。 当初在忘川谷中,张无眠折纸成舟,带着楚煌和白如萱赶往地宫截宝,中途白如萱得知两位师兄惨死,心力交瘁,迁怒于多宝道人,误及楚煌。情急之下,楚煌从多宝的肉身中遁出,白如萱回过神来,泪珠如霰,楚煌为哄她开心,便暗施灵力收聚她的珠泪,凝了这么颗珠子出来。 世情淡漠,往事深埋,若非楚煌知道白如萱正在此处,心中已有所怀疑,这段往事却不易想及。楚煌倒没想到,事隔许久,这颗珠子她还收着,她这送珠之意,却是让人琢磨不透了。 …… 这飞熊寨的住房多半已有些破旧,只孙茗住的这重院落却分明是新近修葺过的,想来她以监军之尊,又是襄州侯的胞妹,淳于猛虽不欲她在军政上争权,私下里也不敢怠慢了她。 头前的小鬟推开房门,刚好有两个侍婢打扮的女孩抱着一堆衣物走了出来。看到楚煌时,都是粉脸一羞,和那小鬟嘀咕了两句,便飞快地走了。 “公子请。” 小鬟将楚煌让进门里,看陈设却是孙茗的闺房,锦帷绣榻,雕花镂凤的,布置的颇为雅致。屋中烧着炭盆,气温骤暖,和门外真有天渊之别。 哗哗的嬉水声响起,却传自一张立地屏风后面,隐约可见那里摆着一个大大的澡盆,原来主人正在更衣沐浴。 小鬟紧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小姐,楚公子请来了。” 孙茗轻‘嗯’了一声,半晌方道:“你先下去吧,把门带上。” 小鬟答应一声,偷瞟了楚煌一眼,袅袅娜娜的走了出去。 孙茗生来好洁,今日被那火灵弩炸伤,衣裳脏污不堪,自然要好好清洁一下。楚煌也不知她要洗多久,便在红木桌子旁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撩水声静了半刻,便又响了起来。楚煌呆呆地坐着,也不知想些什么。两人一里一外,俱都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孙茗轻声问道:“楚煌,你还在么?” 煌神思一醒。 孙茗默然片刻,踌躇着道:“你来扶我一下吧。” “哦,好。” 楚煌松了口气,转见屏风,便见孙茗俏生生的站在后面,她身上只穿了亵衣。满头秀发湿漉漉的,更显得乌黑发亮。一张粉颊雪白滑腻,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楚煌不敢多看,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腰肢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触手腻滑,如有温热,屋子里生着火盆并不觉冷,孙茗大约便穿了这一层而已。 她的腿伤经过楚煌的处理,已经结了痂,别无大碍。只是那火灵弩劲气霸道,筋骨上有些余疼是免不了的。楚煌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她立时就活蹦乱跳起来。 楚煌想要将她扶到锦墩上坐下,孙茗俏脸微红,向着绣榻指了指,微不可闻地道:“扶我到榻上。” 楚煌只得照做,孙茗一挨着绣床,便刺溜一声,像小鱼一样滑进了被窝。 “你去搬把椅子坐过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楚煌依言搬了张绣墩,坐到床前。 “今天我跟淳于猛说你是我乾弟弟,你生气吗?”孙茗淡淡说完,妙目煞也不煞盯着他。 “不会呀,”楚煌矜持一笑,“孙仙子认我做义弟,那是我的福气。” “刚刚你独自跑到城寨外面接朋友,辛昭三姐妹,我是见过了,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别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差。”孙茗咬了咬嘴唇。 “只是一个旧家叔叔,和一位孔公子。”楚煌想了想,补充道:“那位孔公子,是我叔叔在路上结识的朋友。” “还有旁人么?”孙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煌心头微动,自己在这飞熊寨内的行止都有淳于猛的亲兵领着,想来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孙茗。 他原本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当下便老老实实答道:“还有一位兰毓小姐。……她是我在招摇山中认识的,原本在青狐族中做客。” “哦,”孙茗问:“你这位叔叔又是何时遇上的?” “便是来飞熊寨的途中。” “这般说来,你跟那兰小姐倒是相携出的招摇山呀,郎才女貌,让人好生羡慕。” 孙茗俏脸微沉,她早就在亲兵那里研问备细,说到这兰毓时,更是加了几分小心。楚煌和她当众搂抱,关系亲昵,只要不盲的都看在眼里。孙茗最后问那亲兵,兰毓的样貌比她如何,那亲兵一脸作难让她气恼不已,便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孙茗虽然心机不深,却也是冰雪聪明,想那兰毓的相貌该不在她之下,至于人品,她手段狠辣,性情孤僻,恐怕也不及人家。思前想后,心情便有些低落起来。这时向楚煌亲口问起,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如果我当时不生你气,大家一起回了淮阳(南都),也许你便不会认识这兰小姐了吧。”孙茗叹了口气,又狠声道:“谁想到你如此混蛋,一个夜晚便做成好事。你那白禺族的小娇妻呢,为什么她没在你身边?” “此事一言难尽。夭夭被当年的天齐帝后景旒儿附了神魂,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景旒儿的出现太过诡异,现今天参和地姥双双亡故,这其中的因由更成谜团。只有夭夭的生父白寒山或许知道一些底细,楚煌久想寻访此人,只是时局变易,不得自由。 “那么我呢?”孙茗鼓起勇气道:“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想拿我怎么办?”话未说完,便伏在枕头上,轻啼一声,哭了起来。 第184章 客负秦 孙茗往时我行我素,从不以男女之事为意,只因忘川谷招揽豪杰,有人为求报效,盗了她的斑斓豹,取其灵牙进献谷中。更兼孙绰传来消息,侄儿孙翊被害,疑和一个叫楚煌的年轻人颇有关联。 孙茗独身入忘川谷探察底细,却无巧不巧的遇见楚煌,一番打斗之下,被他以捆仙绳拿住。楚煌是一个喜怒莫测的性子,你若是彬彬有礼,他便能谈经论艺。你若是高傲睥睨,他便能不屑一顾。你若是言辞泛滥,他便能荒谬不经。你若是指点豪俊,他便能精思析理。 孙茗出身名门,自在江湖上行走,仗着分光镜,飞云笔,冰绡针几件灵宝,几乎无往不利。何曾料到有一日栽在楚煌这等半大小子手里,自然气怒非常,言辞颇为激烈。楚煌也恼她出手狠辣,以牙还牙,颇不客气。这在敌对之中,原本也无可厚非尽在 后来楚煌得知她是孙绰姑姑,也想化解仇怨,谁知招摇山一场误会,孙茗本就心有怨愤,仗着自己擅长的短打功夫,逼得他险象环生。楚煌拼着两败俱伤,绝地反生,孙茗这等娇女,自然难敌,数度失利之下,反而生出软弱之感。一腔怨气竟然转生柔情,两人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小姑独处,一时失手竟成缠绵,关系也有些纠缠不清起来。 “我孙茗一身清白,从未与旁人有过半点肌肤之亲,只有你总是欺负我,我……我恨死你了。” 孙茗想到伤心处,只哭得珠泪纷纷,犹如断线。她一个公侯小姐,自来是千娇百疼,尊贵无比。再加上神通不俗,心性偏僻,便养成了一副骄傲脾性。骄傲之性本不算坏,但若论到男女之间,却有几分不合时宜。如孙茗这样,便是对你好时,也难得软语相就。她自家知自家事,却也无法可想。招摇山一别之后,她和孙绰一番筹划,便以襄助为名,回了襄州。之后便被孙贲调派到飞熊寨来做监军。 那件‘北斗玉辰衣’本是十大宝衣之一,太乙门镇派之宝,多少修行之士梦寐以求而不可得。孙茗日日穿在身上,便如和楚煌呼吸可闻,若说对他没有牵念,只怕是欺人之谈。今日被十步杀刺杀,照银鞍突施吹箭,却赖玉辰衣所护,履险如夷,孙茗观衣思人,心思复杂不可言说,一时大意,致被信陵君的火石弩炸伤。正在生死之间,楚煌如同天降,孙茗惊喜之余,也自有几分心折。 自那日离了招摇山,孙茗便一直有些坐卧不宁,她素来冰清自持,一旦和楚煌有了些微妙关系,又岂能遽然割舍。只是这楚煌不但丰神卓异,更兼聪明颖悟,言语动人。孙茗虽不指望将他拾掇的服服帖帖,总盼他能着紧自己一些才好。哪知一眼未见,便跟白禺族的小妖女勾勾搭搭,此次相见,更如在众香国中,那辛昭姐妹不论神通品貌,哪一个都不在她之下,总算他们以朋友相交,也便罢了。哪知道还有一个兰毓小姐,两人形迹亲昵,自是关系匪浅。孙茗本也不是心里能藏事的性子,说话间,免不了讥刺他几句,又一时情切,便把心迹挑了出来。 “好了,你走吧。”孙茗见他默然不语,不由心中气苦,揩了揩眼角珠泪,别过身去。 “哦,”楚煌有些迟疑的站了起来,想了想道:“今天总兵座上的那三个仙道,可是不大单纯。那……” “我知道了,那个微言仙姑不就是张无缺的小妹张浅语吗?当日在忘川谷我也见过,只是一时没有想起罢了。和她一起的想必也是泰平军的高手,他们冒充孙贲请来的援手,想来不过是想里应外合罢了。” “是啊,明天大战,他们很可能会当场刺杀淳于猛来造成混乱。”楚煌沉吟道:“你是寨中的监军,恐怕也是他们的目标。到时候,可要千万小心。” 孙茗轻哼一声,“明天一早,你便和你的朋友们尽快离寨吧,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大战将至,何以逐壮士?”楚煌苦笑。 孙茗轻啮口唇,冷声道:“客负秦。” 当年,始秦威诸侯,韩国派遣间谍郑国为秦国修渠,想要耗费其国力。后来东窗事发,秦国公室奏禀秦王,意欲借此事驱除一切客秦之人。李斯也在被逐之列。于是写了一篇,罗列致秦富强之客,商鞅、范雎等人,而言“客何负于秦哉?” 孙茗赋性刚强,方才一番如怨如诉已是落了老大面子,楚煌竟无动于衷,这一答更是简洁冷峻,直是说你既对我无情,我岂稀罕你的援手,自尊极了。 “那无寐道长……” “不要说了。” “那无寐道长,便是张无缺的二弟,地公将军张无眠,当日我在忘川谷中会过此人,他曾言道,泰平要术三卷,张无量修习武经,张无缺修习霸术,而他独修其道经。我观此人本领非常,飞熊寨中无人能制。” 孙茗趴在枕头上,面向床内,静静听他说完,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咬牙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楚煌沉默了一下,“那天在招摇山,是我对你不起。” 孙茗心中一酸,眼泪便有些止不住。她猛得翻身坐起,惨然道:“好,好,原来你对我更无半分情意,我孙茗岂会乞人怜惜。今日念在你救我一命,我也放你一回。宝衣还你,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冷目一瞟,看到放在床头的‘北斗玉辰衣’,纤手一挥,那宝衣呼啸一声飞到楚煌身上。 楚煌抚了一下多日不见的宝衣,反而笑了一笑,说道:“你纵然心中恨我,也不应该漠视自己的生死。”走了过去,将宝衣给她披在衣上,孙茗一脸愤怒的挣了挣,无奈楚煌抓着衣领在她秀雅的脖颈上围定,挣了几下,拗他不过。火气便消了一些,四目相视之下,眼圈登时红了。 楚煌轻轻揩拭她的珠泪,轻叹道:“你有情,我又岂能无义。” “我不要你的义。”孙茗倔强的道。 “俗话说,一见倾心,日久生情。感情总是需要时间的。” “算你说的有理。”孙茗道:“不过若是一见不能倾心,便是时日久长也不能有情了。” “如此说来,早在忘川谷初见之时,你便对我心生好感了?” “才不是呢。”孙茗轻啐了一口,脸颊羞红。她本想问问楚煌有没有对她倾心,谁知反被他先问了出来。 “我刚才忽然想到,人生犹如朝露,上寿百二十,而七十古来稀,苦多乐少,忧患实多。今日人人言修仙,也只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不能道其本真。古语说,养儿防老,今人则一踏仙途,誓不回顾。尘世情感日益淡漠,而长生之事终不可望。进退之间,让人浩叹。” “是啊,我见世间修仙之士,日日修炼,几无停息。今日演秘法,明日服丹药,刚能御物,又想飞天,一旦身游天外,又思长生不死,便是仙道大成,又想着永生不灭。人同此心,心同此愿。只是修成元婴者已是凤毛麟角,更别说长生了。风气至此,到底是何人之过?” 孙茗在师门中时也是日日勤修苦炼,后来发现这修仙之中也有诸多门道,比如一些灵丹妙药,神通秘法,名门大派弟子千万,岂能人人得益。其中便不免有些相互倾轧之处,以孙茗的性情自然难以在师长面前显乖卖巧,之后觉得结丹无望,便懈怠下来,只是凭着几件宝器,一向倒没碰上极难缠的对手。 “现在这些个修仙之士,一心只想着白日飞升,眩耀人前。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古之五伦,今日皆不亲,只有灵宝最亲,仙药更亲。营营碌碌,锱铢必较,杀人越货,在所不惜。除魔卫道几成笑谈,更有人羡慕鹰鸷有飞翼翔天,走兽有尖牙利角,邪魔本恶,妖鬼无行,乃一意夺胎为兽,沾沾自喜。同时朋辈,初讶之,又奇之,心悦其利,乃纷纷效仿。遂使天下间人鬼莫分,黑白颠倒。既不知人道为何物,更别说情爱,所谓,‘嫁与瞿塘贾,朝朝负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修士乃沦为商贾之流,真不知该叫他修仙还是修魔。” 楚煌叹道:“如此世道,真是人人自危。这等修士便是飞升天界,也是个奸邪匹夫。此等辈统领三界,长此以往,天道能不崩坏?天界为三界六道之主,亿万生灵仰归。天道崩坏,必是宇内浩劫,我等又能到何处托身。所谓长生,岂不正是一句笑谈?” “但是我们如果不求长生,便看不到天道崩坏那一天了。区区人生,数十寒暑。生、老、病、死,又有何不好?” 孙茗舒展双臂,环住他的身体,轻声道:“楚煌,我们从新来过好不好,你想修仙也好,想长生也好,不能相守,相思也好。我已经不可自拔了。” 第185章 劫余之人 积雪如银,冷风飕飗。 一夜之间,飞熊寨外面便扎满营帐,三声号角划破长空,隆隆战鼓声紧随其后,泰平军寨门大开,发一声喊,无数头缠黄巾的兵卒横着刀枪冲了出来,中间簇拥着一面囚龙大旗。 两面帅字旗跟随其后,在阵前打定。两个身穿连锁甲的军帅从帅旗下缓辔而出,头上都带着一张面目狰狞的鬼怪面具,只是一个是赤面乱发,一个是青面獠牙,颇为诡异。 飞熊寨的城关上也早站满了甲胄严整的军将,一边以总兵淳于猛为首,身边站着卢追星、万荻花夫妇以下诸军将,并无寐道长三个。一边以孙茗为首,身边楚煌、辛昭几人一字排开,远远观看泰平军演练阵势。 “哼,这帮草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在别处搅扰也便罢了,怎敢到我飞熊寨来。” 淳于猛眼中露出鄙弃之色,冷笑道:“这帮土鸡瓦犬竟妄想打我城池,真是蚍蜉撼树,可笑其不自量力。” 他手下诸将看主将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也纷纷摩拳擦掌,声言要让泰平军灰飞烟灭。 这时,泰平军阵上一声炮响,青面军帅骤马提枪跃出阵来,跑出一箭之地,银枪一抬,指着关上叫骂,“城上诸将听了,天兵天将到此,还不快快献关纳降,更待何时。” “呸,什么天兵天将,装神弄鬼的,也敢口出大言。”众将一个个听的气炸了肺,指着关下喝骂起来。 淳于猛抬手止住众将的噪动,向传令官示意一下。那将官点头会意,急喝一声放箭,弓箭手立时弯弓搭箭,射向城下的青面军帅,箭羽纷纷,势如倾盆大雨。 那军帅勒马退到射程之外,随手拨开几支羽箭,仰天笑道:“我道飞熊寨有何能耐,原来只会做那缩头之事。我泰平天将在此,哪个有胆的敢来厮并。” 淳于猛皱了皱眉,回顾众将道:“我奉孙君侯将令镇守此寨,战阵攻守皆是不惧,岂屑为此好勇斗狠之事。” 众将面面相觑,其实兵斗之中也分多门,昔日姜太公著三韬六略详论兵略机要。后世武将有的长于攻守,有的长于阵法,一夫之勇倒在其次。且兵略机要人人可学,弓马武艺难以藏拙,武艺特别出众的往往也不多见。 青面军帅看关上无人敢应,顿时益发张狂,骑着健马在关下往来驰骤,大声取笑关上无有能人。 “量这草芥土寇有何能为。总兵大人莫非只能群战,不能独斗。”无寐道长哂笑道:“既是如此,本道便会他一会,免得战事未开,先折了锐气。” “何劳道长前往,小将不才,愿斩此獠于马下。” 一个白面无须的军将自告奋勇而出,淳于猛微微点头,那将绰起杆大刀大步下关而去。 城关上号角声起,战鼓雷动,寨门打开,一将飞骑而出,摇着大刀叫道:“贼将休走。”拍马向青面军帅杀去。 见来了对手,青面军帅精神一振,一抖马缰,绰起银枪迎向来骑。两马相交,青面军帅让开一刀,银枪如怒蟒突出一枪搠入那将心窝,白刃杀进,红刃杀出。那将哼一未哼一声,栽下马来。 城关上号角三通,鼓点急骤,又是两将从城关上冲下,一个摇双鞭,一个舞双刀,向那青面军帅杀来。 “来将通名。”青面军帅挟抢叫道。 “问阎王去吧。”双鞭将大喝着一鞭扫来,劲风呼啸,大是凌厉。青面军帅不再答话,翻枪架住单鞭,就势向双鞭将胸口疾搠。那将嘿然一声,更加一鞭,将青面军帅银枪绞住。那边双刀将大喝一声,刀如灿雪,当头劈下。 青面军帅冷哼一声,双手抖开打出两团金光,两将只觉眼前猛然大亮,睁目如盲,不由心头一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青面军帅手上一拧,银枪突入双鞭将胸口。挥刀一掌,将那两柄钢刀削为数断,两指飞快夹住一截断刀,抖手扎入双刀将咽喉。 淳于猛见那青面军帅不数合间连杀三将,心头吃惊不小,指着关下回顾左右,“还有何人能战此将。” 关上众将齐声默然,卢追星沉吟道:“此人手上能打出金色光亮,眩人眼目,又能以肉掌,截断钢铁,分明是术法之士,非寻常军将能战。” 孙茗暗暗扯了下楚煌,低声道:“你可有对策?” 楚煌轻轻摇头,瞟了下无寐道长,只见他手捏拂尘,气定神闲,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楚煌心知那城下军帅既便有些术法,也不过一勇之将,不足为虑,倒是这化作无寐道长的张无眠和他小妹张浅语神通莫测,不易对付。 照胧云见关上诸将个个噤若寒蝉,不由暗自撇嘴,高声道:“我去会他一会。” 辛昭微微点头,吩咐道:“多加小心。” “放心吧。” 照胧云扬了扬娥眉,飞快下得关去。她也不骑战马,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出关门,手上银芒闪动,招了‘豹骑枪’在手。 “你竟敢以步卒战我骑将?” 青面军帅勃然大怒,厉叱一声,跨下健马四蹄咆哮,向着照胧云冲来。手上银枪挽个枪花,疾刺而下,似要将她钉死在地上。照胧云一脸平静,唇角还微微噙着笑意,待那银枪搠到。她只将枪一斜,逼住来枪,两枪交错砰得扎入雪地之中。 青面军帅微吃一惊,银枪吃她绊住,一时却收不回来。照胧云就势飞起两脚,将健马踢的翻跌出去。青面军帅跨在马上,急切间却脱不开马蹬。照胧云枪法飞快,卟卟声中已在他双肩扎了两枪。口中喝道:“看你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长枪一挑,青脸鬼面跳了起来,掉落一旁。 照胧云打量那人一眼,只见他剑眉星眼,颇是俊朗,却不知为何,两边脸颊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直划到嘴边,狰狞可怖,让人触目惊心。 “那人是……秋水门的许一飞。”那人面上虽是有些变化,楚煌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当日在忘川谷,许一飞、成坤师兄弟两个和混世魔王樊锐力战。结果许一飞被火龙标打中面目。成坤被大光明力击碎胸骨,又中了攒心钉。两人双双被樊锐投入深井,楚煌当时也察看过他们的尸体,只道必死无疑,没想到许一飞竟然躲过一劫。 那边的宣如仙姑见许一飞卸了面具,不由轻‘啊’了一声。众将却不如她眼力高明,纷纷讶异的望了过来。无寐道长轻摇拂尘,淡淡笑道:“宣如仙姑一片慈心,若不是襄州侯盛情相邀,实不愿参与人间杀伐之事。” 泰平军阵上,那赤面军帅见许一飞情势危怠,忙大喝一声,舞起长刀,冲了上来。 楚煌瞟了一眼宣如仙姑,见她双目直勾勾盯着那赤面军帅,玉手紧紧握着长剑,显是心中颇不平静。暗道:“莫非这人正是那成坤不成?” 照胧云看那赤面军帅恶声恶气的杀来,反手一枪将许一飞的银枪挑起掷还与他,看那赤面军帅骤马冲近,抖手打出一道银光,正是那虚弥定海珠,这边才出,那边早到,赤面军帅如何闪躲的开。砰的一声,银光砸到面上,赤鬼面具四分五裂,赤面军帅闷哼一声,跌下马来。只见他头发披散,颇见银白。一张面孔摺皱遍布,看来十分苍老。 “呵,你们两个修习是什么邪门功法,倒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照胧云收了长枪,一脸好奇的问道。 楚煌远远看那赤面军帅,他已有先见,此人虽是形貌大变,却也不难辩认出来。看那面目轮廓,当是成坤无疑了。当日,许一飞被火龙标所伤,虽是面容被毁,身体却毁伤不大。倒是成坤先被大光明力震碎胸骨,又中了攒心钉。虽勉强留得一条性命,脏腑却是五劳七伤,面目也衰老起来。两人都是秋水门一代俊彦,尤其许一飞更是少年英俊,出身名门,竟尔落到这步田地,也实在可哀。 “你这贼将,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照胧云略无机心,倒被许一飞听成了讥讽之意。他原本就高傲自负,心胸褊狭,遭逢大劫之后,心思更是敏感。如今当着两军阵前被揭开伤疤,这副鬼样子落在数万双眼目之中,真是情何以堪。银枪往雪地上一扎,‘呛啷’一声,拔了‘紫云剑’在手,运起‘雷龙电劲’,向照胧云扑击而去。 成坤也是一脸阴沉,两人本是秋水门高足,自幼修习天、地、风、雷、水、土、山、泽八种愿力,长枪大戟的马上功夫自然不是所长。现今面目被揭破,他也弃了长刀,拔出乌辰剑,运起‘崩水诀’,奋身抢上,夹攻照胧云。 照胧云嘻嘻一笑,也是不惧。她的一路‘北斗枪法’简直出神入化。一条‘豹骑枪’腾挪闪跃,舞得风雨不透。许、成两人虽各自运起灵力,长剑上电光云气环绕,却分毫攻不进她的防守圈中。倒是照胧云偶尔突出几枪,大有神鬼莫测之力,将两人攻的手忙脚乱,锁甲上面已被创数处。 “好,”淳于猛击掌叫道:“孙监军这位朋友,真乃枪术精绝。淳于自谓也久经沙场,如此枪术却是生平仅见。泰平军这两员军帅自以为习了些左道之术,竟敢单骑邀斗,真是自取其辱。待得照壮士斩杀此二将,泰平军必然不战自溃。我再开关掩杀,定能大获全胜。” “但愿如此吧。” 孙茗见淳于猛一脸兴奋,却不知大患正在眉睫,只淡淡说了一句,也不点破。 第186章 穷匕现 “淳于总兵,现在得意不嫌太早了吗?” 无寐道长冷冷说了一句,淳于猛听的一呆,还未有机会问个是非所以,就见他手中拂尘犹如活物,万千银丝暴窜出去,在淳于猛脖颈上缠了数缠。 淳于猛吃了一惊,他虽然身手不弱,又哪里是无寐道长这等术法高人的对手,那银丝甫一加颈,便觉着浑身如绵,一身气劲尽皆散去,便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无寐道长抓在手中。 “那贼道,休得伤我主帅。” 淳于猛帐下诸将反应过来,纷纷怒声斥责,拔出军刀便欲上前。微言仙姑轻轻一笑,玉手一翻,现出两条数尺长的镔铁锁链,舞动起来,犹如银蛇。几个冲在前面的军将哎哟哀叫声四起,手臂火烫般一疼,军刀纷纷脱手,就见她银链一陡,将七八柄军刀锁在一处,当空一甩,只听得叮当响声不绝于耳,军刀纷纷崩坏,掉落一地,尽成了缺柄少刃的废铁。 诸将见她如此威势,登时倒吸口凉气,虽是远远围定了,却没有哪个敢轻易上前。 淳于猛喘了口气,强笑道:“无寐道长有话好说,未知本将有何招呼不周之处,你看在孙君侯面上,能否缓动刀兵?” “孙君侯?”无寐道长仰天打个哈哈,嘿然道:“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并非什么道门高士无寐道长,大名张无眠,现为泰平军地公将军。这两位都是我泰平道的圣使。” “原来如此。”淳于猛面色灰败,张无眠骤起发难之时,他原本已有些察觉,只是还心存着几分侥幸。这会儿听他亲口说了出来,心头已是冰凉一片。小心问道:“你们想怎样?” “想怎样?如今的情势还不够明了吗?”张无眠冷笑着摇了摇拂尘,问道:“你要死要活?” “我……要活。” “呵呵……既然淳于总兵要活,便请大开关门迎接我泰平军进寨。想你也算一方豪杰,只做个飞熊寨总兵,掌控一处关隘,岂不是太过屈才。那襄州侯孙贲实在是不能识才用才。总兵大人若降了我泰平军,以今日的大功,本将担保你立致王爵。” 张无眠说着一顿,洒然笑道:“大景朝倒行逆施,气数已尽。我泰平道应天顺人,正合该有天下。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良择主而侍。淳于大人若能早明顺逆,异日同为首功之臣,岂不是转祸为福。” “本将还有一事,想请教仙师。” “哦,请说?” “我那小夫人,她真的是妖物变化的吗?” “当此生死之际,淳于大人竟还有心惦念那妇人,也算有情有义。” 张无眠哑然失笑,叹口气道:“昨天我打出她原形之时,总兵不也深信不疑吗?此事又何必再问。” “唉,道长错了。” “本道何错?”张无眠心头一讶。 “末将不是罔顾生死。只是今日情势我已明了,而道长反在云雾之中。”淳于猛喟叹道:“我不降固然是死,便是降了,徒落污名,毕竟也难逃一死。” “总兵何出此言。”张无眠皱眉道:“今日当着你帐下许多军将,本道岂会言而无信。” “张道长,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这飞熊寨的主人早已不是我这个总兵,而是另有其人。”淳于猛微微冷笑。 “哦?那人又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无眠微微一愕,淡眼一瞟,指着孙茗道:“这女娃纵然是此寨监军,孙贲之妹,这满帐军将却是你同胞兄弟,谁主谁从,本道还会看他不出,淳于总兵,你可别想诓我。”说着拂尘银丝微微一紧。 淳于猛闷哼一声,勉强道:“道长以区区三人,便能震慑一城,孙监军这几位朋友也非凡俗,只看那使银枪的小将便可见一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若降你,孙监军必杀我祭旗。” 张无眠微吃一惊,回想照胧云的手段,知道他所言不虚。连忙沉声喝道:“小妹,这边有我盯着,你先带人打开城寨,放我军人马入城。” 张浅语应了一声,银链抖出,击到一方城垛之上,响起一声轰然巨响,坚固的石垛竟然断裂开来,飞撞下城寨。只听几声哎哟惨叫,已有士兵被巨石砸中。紧接着城下传来一声长啸,砰砰劲气交撞之声不绝于耳。 “不好,他们在寨中还有内应。”孙茗急急说了一句。张浅语方才的举措分明就是给寨中潜伏的细作发出动手的讯号。 “想来便是‘十步杀’中的漏网之鱼,白虹和侯嬴了。图穷匕首现,今日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楚煌笑道:“叔叔,劳烦你走一趟吧。” “哈哈……”楚庄王道:“我还和这‘十步杀’定了城中之约,谁知面都未见,他们便十损七八。也好,我正要会会这十步杀为首的两人,且看他们到底有何手段。”身形一闪,便从城关上跃了下去。 孙茗见楚庄王赶去,稍稍放心,飞快说道:“卢将军,万将军,劳烦你两人率领本部人马把守关门,不管何人,但有私自开启关门,意图放泰平军入寨者,一律格杀勿论。” 卢追星夫妇对视一眼,连忙躬身领命,飞快下关去了。孙茗暗舒口气,现在淳于猛在张无眠手中,她本待此人变节投降便一举击杀,谁知这淳于猛倒是乖觉,情势紧逼之下,倒察觉了孙茗的实力。他现在把话和张无眠挑明,使其有了戒备之心,虽被张无眠掌握着生死,同时也在其庇护之下,再想出其不意的将淳于猛一举击杀,可就难了。好在卢追星夫妇素来跟淳于猛派系分明,如今情势紧迫,孙茗也只好行险一用了。 “淳于将军,你既然是个聪明人,本道也就无须多费唇舌了。你只要归降了我泰平军,本道自能保得你安全,更能让你立地封王,荣华富贵。” 张无眠话声一冷,轻哼道:“若是执意顽固,莫说旁人,只孙监军也不会放过你。” 淳于猛微微苦笑,高声道:“众将听了,本将现在命令你们,大开关门,放泰平军……”话未说完,一道明光暴射而出,插入他胸腹之中。淳于猛一脸震惊,双目怒凸,喉头咯咯两声,却已说不出话来。 “嗯?”张无眠吃了一惊,拂尘一抖,从他颈上收了回去,淳于猛失了凭依,软瘫在地。 “你这是什么劲气?” 张无眠眼见那道光华没入楚煌臂中,沉声问了一句,面上惊异不定。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暗施劲气,神鬼不知的结果了淳于猛的性命。 他却不知道楚煌方才所使的并非什么神通秘法,而是无形有质的荒芜魔刀,那魔刀和他魂魄合一,使用起来随心所欲。自不像神通术法驾驭之时,先有灵力波动,易于被高手感知。 楚煌冷淡一笑,也不答他。高声道:“淳于猛临阵变节,我已杀之。诸将须谨听孙监军号令,敢有不从者,杀无赦。” …… 楚庄王从城关上一跃而下,便看到城门洞内挤满了兵卒,两个兵卫装扮的武士各持军刀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一个冲到城门背后,大喝一声,将门闩托起。 “贼人休狂,楚庄王来也。” 楚庄王眼见情势危急,暴喝一声,人随声至,几个起跃逼近那人后背,一拳轰了出去。那人身形微震,托起门闩朝他撞来。 楚庄王冷哼一声,抬手扣住门闩,落足地上,稳如山岳。 “是你?” 楚庄王看清那人面目,微微一愕,顿时笑出声来。 “楚庄王,你还认得老夫吗?” 耳边响起一声大喝,另一人挥刀斩翻几个兵卒,回过头来哈哈大笑。 “好,好一个侯嬴,竟然能瞒过我的眼睛。装人装鬼,滴水不露,不愧智谋无双之誉。” 原来那挥刀杀敌的老者,便是当日劝楚庄王向朱亥假扮的雷神认错,后来又在城守的乱箭之下被他救出的老者。那托起门闩开门的中年汉子自然便是扮作他侄儿的白虹了。要说这两人能留在关内,还是托了楚庄王叔侄的关系。 侯嬴叹口气道:“说来惭愧,楚庄王侠义为怀,若非因你之故,我二人又岂能在这寨中与你相见。” “往常我也听闻‘十步杀’颇有侠名,奈何依附于泰平道之下,为虎作伥,侵虐百姓。” 楚庄王冷哼道:“我观你们的所为,实在与传闻大不相符。” “庄王兄此言差矣。泰平道中岂无仁人君子。如今景帝无道,朝政腐败。毁民之产,侵民之地。一药之费,致于倾家。泰平道长张无缺乃悬壶济世,广施符水,救渡百姓。如此胸怀,纵使圣人复生也不能远过。” 侯嬴看起来虽然垂垂老矣,却是精神矍铄,提刀而站,颇有气骨,比之先前扮难民时的小心谨慎,简直判若两人。此时侃侃而谈,神气慷慨。 “泰平道长传道十余年,乃传下三十六方弟子,大方三万,小方八千,传檄天下,一呼百诺,应者云集。三个月攻破秣陵,转战之地半于九夏。豪杰响应,北海盖天王,东海银鲨王,黑山群豪褚须雄,左髭丈八,纷纷揭竿而起,戮力同心,诛灭虐景。这岂非是天下民心之所向。我不知庄王兄所谓为虎作伥,侵虐百姓,又从何说起?” 楚庄王刚要开口,却听的身后一声大喝,“楚老四别来无恙,故人卢追星,万荻花来也。” 第187章 无用功 “卢寨主,万夫人,”楚庄王盯了飞奔而来的卢追星夫妻一眼,嘿然笑道:“我只道贵人多忘事,难为你两个还记得我这个飘萍之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四哥说哪里话。”万荻花轻声一叹,“自从荆威侯被朝廷所害,旧日兄弟各奔东西,我两个只会一些打家劫舍的买卖,只得回了飞熊山落草。如今虽被襄州侯招安,也只是苟且度日罢了。何来贵人一说。” “往日之事不说也罢。”楚庄王道:“我只问你两个,今日到底帮着哪方?” 卢、万二人对视一眼,卢追星愕笑道:“我夫妻自是这飞熊寨的守将,楚四哥为何多此一问?” “前些天我在来路上遇见了游侠阵中一位人物,便是‘三山五岳’中号称‘东岳雄’的卓道子。此人百般纠缠,不过是给任老三招兵买马。听闻任老三自回了中天庄,专意结交天下豪杰。赛孟尝,似专诸,俨然是南方游侠之首,真是好大的名声。” 楚庄王说至此处,冷冷一笑,转口道:“现今,泰平军起事,东南西北俱有豪杰响应,他的中天庄也是摩拳擦掌,任老三素来是八面玲珑,你们夫妻又把着如此重要的关卡,他若要起事,岂能不跟你们暗通讯息。你们若已投了泰平军,还是打开天窗说个亮话。总好过背后捅刀子,坏了咱们旧日情谊。” “多年不见,楚四哥豪壮如前,又能见微知著,真是让人好生佩服。”卢追星感叹一声,坦然道:“实不相瞒,任三哥确实跟我通过几次书信,不过,其间也只是谈一些旧家故事,往日情份。我知他是有心试探。只我夫妻现在,并不求什么人间富贵。我飞熊寨这帮兄弟拖家带口几千余人,须要落个安稳的营生。他泰平军也好,中天庄也好,若想许个空头富贵,便拿着卢某当枪使,那可不是容易。” “哈哈……”侯嬴大笑道:“卢寨主,你的意愿确实是好。可这天下又有哪个不想过个安稳日子。想要在乱世之中,攀龙附凤谋求功业的,只是少数人罢了。可是乱局一开,天下纷纷,谁又能躲得开去。倒不如早投了明主,一刀一枪,混个正经出身。你那寨中兄弟,俱是山野好汉,难道寨主便忍心让他们一辈子沦落草莽,世世代代背个草寇的名声?” “侯嬴老儿,你且休鼓动唇舌。咱两个先见个高下,再让卢家夫妻作个打算如何?” 楚庄王朗声一笑,抬手轰出两拳,气劲凌迫,让人呼吸一窒。侯嬴连忙凝神定气,两拳打到身上,便如大石落进水面,他的身体竟奇异的凹陷下去,露出两个拳印。 “这是什么奇术?” 不光楚庄王心头惊诧,一旁的卢追星夫妻也面面相觑,暗自骇然。 “呵呵……”侯嬴长声一笑,凹陷之处暴出两团劲气,犹如飞弹。楚庄王急忙双掌一合,劲气交撞,只觉得手腕发麻,心中益发持重起来。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侯嬴将身上的甲衣丢开,露出里面的绑腿短打,轻笑道:“楚庄王,今日老夫便以这‘无用功’领教下大名鼎鼎的‘叩鼎九问’。” ‘无用功’并不是没用,而是以无为用,他方才念出的一段[道德经]正是这门功法的窍要所在。 楚庄王冷哼一声,大步抢上,拳风霍霍,势如狂风暴雨。侯嬴便似怒海狂澜中的一叶扁舟,随着他拳风摆荡,两拳相交,身体便奇异的凹陷一块,不一刻便遍体凹痕,几难分辨面目。再过几合,侯嬴大喝一声,倒掠而起,浑身凹痕向着胸腹收聚,肚子好似镂空了一般,凹陷如巨盆,怪异至极。 “曲水流觞,”侯嬴冷冷一笑,一张白光流动的大盆从胸前飞射而出,看那模样,却是一只酒觞,光华跳动,有如实质。砰的一声,将楚庄王罩在下面。他这一式便唤作‘曲水流觞’,浑身经脉如同曲折流水,将劲气收聚胸前,化作一只大觞,打将出去,无有不中。 楚庄王闷哼一声,数道金光从觞下射出,将白玉似的觞形光罩击为粉碎,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吐了一口浊气,形容虽是颇为狼狈,倒似并无受伤。 “我倒是忘了,你原本就是一个觞精幻化。”他早从楚煌那里得知‘十步杀’的底细,知道除了五岳和信陵君外,其人多是侠客篇中器物所化。这侯嬴名列‘十步杀’之首,一身技艺隐隐还在五岳和横剑之上,楚庄王若非修习‘破魔箭’神通,想要脱出他的光罩,可要大费一番气力。 荆威侯传下的两种神通,‘叩鼎九问’至刚至猛,是一等一的罡劲术法。‘破魔箭’则是至凝至厉,修成之后,能破诸般护体神通。一攻一防,可说是相得益彰。只是楚庄王在‘叩鼎九问’上还颇有一些心得,说到‘破魔箭’就差劲之极了,否则不等那光罩加体,早轰击的烟消云烟了。 侯嬴见他这么快就脱身而出,也是微微一讶,点头道:“楚庄王是四海豪杰,果然名声不虚。请。” 楚庄王微一点头,拉开架式,也觉得这侯嬴是个对手。 …… 淳于猛一死,张无眠一方顿时颇为被动,城上诸将都是襄州正编,身家清白,不到山穷水尽,谁愿意投降盗寇。孙茗既是襄州侯胞妹,又是此寨监军,眨眼间斩杀了淳于猛,号令一出,谁敢不从。 张无眠淡眼一瞟,无数官兵冲上城关,将道路阻塞的水泄不通,几个军将横持了兵刃蠢蠢欲动,下面传来气劲交撞之声,显然楚庄王已和侯嬴、白虹交上了手。远处许一飞、成坤两个在照胧云枪下节节败退,靠他们两个多杀几个城中守将的策略已不可行,现今惟有抢开城门,放大军攻杀进来。 “这两个蠢蛋既然打不过人家,还只管纠缠些什么。还不快点号令人马,赶来攻城。” 张无眠骂了一句,冷哼道:“小妹,你和圣女快去接应侯、白两个,开启城门。这里有我一人足矣。” “好,如萱我们走。” 张浅语一扯白如萱的衣袖,便要从城头跃下。 耳畔传来一声轻喝,一柄青气肃杀的长刀挡格在前。张浅语微微一怔,却是管方衡身形一动,横持天月刀,挡住两人去路。 “闪开。” 张浅语轻叱一声,银链交挥,夭矫灵动,气浪逼人。管方衡也不示弱,长刀一抬,对着她当头劈落,气势悍厉。只听得铛啷一声,两条银链锁在刀锷之上,两人各驭灵力,相持不下。管方衡冷眉微挑,刀锋一侧,向那银链削去。张浅语急忙双手一抖,银链叮铛交击,尽数打在刀锋之上。劲气激荡,两人各自退开一步,暗暗翻检兵器。 管方衡的‘天月刀’固然是十三神兵之数,天地间少有的奇兵。张浅语这两条银链,却也是个不凡之物,唤作‘八门玄机链’,相传是银凤之尾所化,灵性非常。 张浅语微微冷笑,反手打出一道烟花,许、成二人看见讯号,紧攻几招,撇开照胧云,跨上战马,招呼泰平军攻城。 万马呼啸,三军呐喊。泰平军将士便如洪水决堤,狂奔而来。这城外大道原本不甚宽阔,两旁树木却被泰平军连夜砍去,做了几个简易的攻城器械。他们本来只是穷苦百姓,哪里懂什么攻守之道,一朝拿起刀枪,便成虎狼之师。噩运逼人,远比什么军纪约束更有力量,只要给他们指出方向,他们可以吞食掉任何一座坚城。 “张无眠交给我们。你快布置守城。”楚煌急忙提醒孙茗。 话未落地,张无眠便飞身而起,双掌飞动,犹如穿花蝴蝶,轻盈写意。城头的弓箭手纷纷啊呀惊叫,身上中招,惨呼声响起一片。张无眠便如一阵强风掠过,所过之处,守城军士死伤累累。 身边人影一晃,辛昭已追了出去。楚煌不敢担耽,说了一声“快去布置。”连忙展开身法,紧随其后。他深知张无眠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上,辛昭虽然神通不俗,单打独斗却未必能胜。 “如萱,我们走。” 张浅语一看三人远去,银链一甩,掠到城垛之上,飞奔而去。 管方衡轻哼一声,提着‘天月刀’掠身追上。 白如萱向城下望了一眼,此时泰平军铺展开来,密密麻麻,遍地都是。哪里还有成、许二人踪迹。城上军士对她甚是戒备,亮闪闪的枪头紧紧逼来,白如萱轻声一叹,啷呛掣了‘素霓剑’在手,急抖两剑,逼开身周军兵,也掠上城垛,紧追而去。 …… 张无眠绕城飞掠,将守城军士打的人仰马翻,身后风声紧迫,却是楚、辛两人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张无眠猛得立定,拂尘轻甩,万千银丝飞射而出,咄咄逼人。辛昭轻哼一声,反手将剑囊掷出,势如流火,撞入银丝之中。张无眠微微一愕,拂尘急抖,银丝束成一股,将剑囊包缠其中。 辛昭暗驭神识,剑囊一阵急转,突然一分而二,化作一道紫芒,一道赤芒,砰砰打入麈柄之中。张无眠臂上一麻,飞身急退。两条光芒倒掠回去,落入辛昭手中,却是一双长剑。一剑紫芒闪烁,上镂龙纹。一剑赤芒流转,上纹螭篆。合则如虹霓万丈,分则如江、河分注。灵力沉凝,让人心胆一寒。 “此剑莫非是人皇所传龙蛇剑?”张无眠眼观双剑,不由心头一凛。 古来双剑不离也是不少,有雌雄剑,有子母剑。声名最著的要算干将莫邪夫妻所铸的干镆剑。但若说起传承之尊,人皇龙蛇剑自然是天下无出其右。此剑为人皇伏羲所铸,剑成后伏羲与女娲各持其一,后来孔子得其一,名之为仁,孟子得其一,名之为义。又名仁皇剑,仁义双剑,传至后汉昭烈皇帝,起而挽救天下气运,功业虽不能终成,仁德美名已然是千古不朽。 第189章 桃源中人 “这个女子好生难缠,当我兄妹怕了她不成?” 两道黄光在云层中飞快出没,却是张无眠兄妹所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黄光势如流火,倏忽间便出飞熊城寨,到了襄州地界。张浅语回头一瞧,管方衡方自跨着青龙紧追不舍,不由娇哼一声,心头忿然。 “她既然落了单,正好让我们逐个击破。”张无眠眼观六路,透过云层沿途探看,喜道:“小妹快看,前路平阔之处有一片石阵,我们先下去埋伏了,诱她入阵。” “好,让她识得我兄妹手段。” 两道黄光划破云丛,飞落下来。虚空一绕,现出张无眠兄妹真身。 面前果然有一片巨石堆垒的大阵,也不知是何人摆下。若是落在寻常人眼中,也只觉得那大石堆砌的古怪,放在张无眠这等行家看来,却暗合天地之象,其中大有奥妙。 “原来是一座四法四象阵。”张无眠观察片刻,捻着胡须道:“我看这阵法无人主持,也许有些年头了也未可知。我们进去看看。” 张无眠一摆拂尘,当先走了进去。 张浅语心中一动,她知道这个二兄素爱研习奇门阵法,看这石阵有些奥妙之处,大约是一时技痒,必要看个究竟。她却没忘了诱敌入伏的念头,是以脚下缓了一缓。果然,管方衡降下云丛,追了上来。青龙当空盘旋,化成‘天月刀’绰了在手。 “妖女,看你往哪里逃。” “逃?我为何要逃。”张浅语不屑一笑,轻哼道:“有胆便进阵见个输赢吧。”衣袖一拂,便入阵而去。 “我精熟兵阵,岂会惧你这小小阵法?”管方衡艺高胆大,提着长刀跟了进去。 “二弟――” 辛、楚二人来迟一步,远远便看到管方衡随着张浅语进了石阵,辛昭苦笑道:“我二弟傲气得很,一路行来,对那泰平军的所为颇是不满。此番遇了那地公将军兄妹,不分个高下,是不会收手了。” 楚煌微微点头,观当前形势,诛除泰平道未必符合金风国的利益,只是变局肇兴,群魔乱舞,各方势力必是良莠不齐,英杰盗寇岂能以一义字括尽? “辛兄可识得此阵?” 辛昭微微摇头,却笑道:“我虽不认得,我手中的人皇剑却非凡品,自当入阵不迷。”她也不敢久待,身形一动,便掠入阵中。 楚煌跟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耳畔风声响动,却是白如萱御着飞剑赶了过来。 “白姑娘。” 白如萱娇躯微震,伸手将面纱摘下,现出清水芙蓉般的面庞。丽质万端,清媚无比。 “忘川谷一别,楚相公一向安好。” 楚煌笑了笑,“白小姐别来无恙。” “唉,”白如萱轻声一叹,“当日,楚公子不愿为正道出力,你我因而分道。不图今日相见,公子为城守座上客,我却反而堕入魔道。” “呵呵……小姐错了。我不是不愿为正道出力,但总须先明了何为正道,谁又能代表正道。至于张氏兄弟所为,今日固然被天元正宗视为魔道,来日若身登大宝,执掌乾坤。岂不转而成为一正道。” 楚煌话声微顿,轻笑道:“我侯你一步,非为别事。只是无眠道长和在忘川谷时,志趣异途,判若两人。白小姐可能为我解惑?” 白如萱点头道:“当日在忘川谷中,无眠道长中了张无缺的‘腥红毒针’,遗失了部分记忆。至于他为何志意大变,转而为泰平道出力,就非我所知了。想必也是张无缺使了什么手段。” “原来如此。” “你……” 白如萱绞着剑穗,想要问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当日在忘川谷中,两人于患难之中,相互扶助。虽是时日短暂,却觉得颇为融洽,现在时过境迁,心境大变,往日情谊却如水月镜花,可望而不可即。 衣袂飞动声传来,一道黄影在阵口一晃,冲了出来。 “浅语。”白如萱微吃一惊,慌忙将面纱系上。看张浅语一手抚肩,面有痛楚之色,愕然道:“你受伤了。” 一声冷哼从身后响起,却是管方衡追了出来,手提‘天月刀’,神威凛凛。 原来那石阵之中,云雾迷蒙,不辨道路。张浅语自恃研习过阵法,便想埋伏一旁,伺机给管方衡以重创。她听张无眠道破这石阵的名字叫‘四法四象阵’,知它取得是法天象地之意,取法于天,便是云雾火风,取象于地,便是苍龙、白虎、玄武、朱雀。风从虎,云从龙,腾蛇乘雾,朱雀御火,四象配合四灵,鬼神莫测。 张浅语识得生死之门,便绕石而走,也算小心翼翼。管方衡随后入阵,行不几步,便看出这石阵厉害,当即祭出‘权天印’。这方金印却有个来历,乃是‘王侯将相’四宝之一,‘王’便是秦王玉玺‘和氏璧’,‘侯’则是夜光宝珠‘隋侯珠’,‘将’便是这‘权天印’,当年关武圣武勇盖世,义薄云天,魏武百般笼络,却难结其心。武圣得知昭烈去向,乃封金挂印,千里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矢志寻访昭烈。昔日,关武圣入朝拜见汉家天子,天子见他美髯过腹,貌相堂堂。赐封为大汉青侯,后世提及古今猛将,皆推尊武圣、桓侯。 这金印得了一段忠义之气,遂得了灵化。管方衡将此印祭起,自然不惧阵中诸般变化,那金印当先开路,往来冲突,管方衡自以一道神识附在上面,阵中诸般险境便伤她不得。张浅语料不到有此,被那金印祭起,打在臂膀之上,登时骨痛欲折,慌忙找寻门路逃循。管方衡见一着得手,便提着长刀追了出来。 “可恶,你敢暗放灵器伤我。”张浅语这一下挨得不轻,怒视着管方衡,咬牙切齿。 管方衡轻哼一声,淡淡道:“你若不是藏在暗处,想设陷于我,又怎会被‘权天印’打到。” “你……”张浅语一时语塞,恨恨道:“今日伤我之仇,张浅语必会相报。” “何须来日。今日之事还未了结呢。”管方衡一振长刀,便要冲上。 “女娃休得欺人太甚。” 轻喝声传来,张无眠掠起半空,虚甩拂尘,卟卟两声,将雪地上打出两道勾痕,阻去管方衡冲势。大袖飘飘,越过她头顶,落到张浅语身前。 “来得好。”管方衡微微冷笑。 “二弟,莫要掉以轻心。”辛昭招呼一声,随后从阵中奔了出来。 “辛兄,管兄,张无眠有一面‘照魂壁’,不是等闲之物,和他交战,可得防此一招。” 楚煌本无死战之意,但一番打斗下来,双方都有些骑虎难下。他从白如萱口中问出张无眠情性大变的原因,暂且无法可想,只得先将他的底细说与辛、管二人知道。 管方衡冷冷看他一眼,凤眼中大有厉色,楚煌微微一愕,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心中大感讶异。 …… “几位道友,不知你们以何事相争。能否暂缓动手,听我一言。”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听在耳中,便觉着气机微泄。觑目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文士骑头耕牛行了过来。那人形貌在四旬上下,相貌清雅,神情萧散。一身广袖博带,颇有魏晋风度,不是时下衣裳。 “这位道兄,不知有何事传唤。”楚煌看他衣冠磊落,顿生好感,便上前揖了一揖。 “呵,小道友请了。”那人止住坐牛,长揖还礼,轻笑道:“我奉桃花源主之命,广招天下豪杰入谷议事,我观几位形貌卓异,神通不俗,想来是个豪杰人物。是以斗胆相问,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桃花源主?” 众人听得大感新奇,辛昭道:“敢问长者,这桃花源主又是何人物,在下孤陋寡闻,向未听说世间有此道派。” “哈哈……”那人捻动长须,仰天大笑,“桃花源主者,五柳先生是也。” 楚煌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 “正是,正是。”那人连连颔首。 “天下竟有如此奇事。不但那武陵桃源竟有处所,便是五柳先生也成了桃花源主。” 众人面面相觑,同感纳罕。那五柳先生原是汉唐之间第一个真人,姓陶,名潜,字元亮,本名渊明,号为五柳先生。其一曾作有一篇[五柳先生传],单道平生志趣。又有一篇[桃花源记],陈说世外,引人神往。只是千年以下,世人莫不以为[桃花源记]乃是五柳先生寓言,其境如仙崖飘渺,不知所处。 辛昭奇道:“先生方才言道,桃花源主要召天下英雄入谷议事,却不知所议何事?” “我这里有请柬一封。诸位请自看。”那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请贴,递了出去。 辛昭上前接了请柬,只见得素面精致,颇为清雅。打开来,看了一遍,缓缓念道: “桃花源主致意天下英杰: 自我先世避秦之乱,逃身世外,不问人间。弹指之间,千有余年矣。今闻天道崩坏,祸乱丛生。念及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九夏道丧,我亦不知所附。感慨系之,能不涕零。独忆先人避秦时乱,祖龙焚书,祸不及之。今有三楚完本[九歌真解],内有十神法要,可以救世。特邀天下豪贤入谷详参。 五柳先生拜上” 第190章 大雕接引 九歌真解?十神法要? 众人听的一头雾水,谁也不知所指。那人口中一个桃花源主,一个五柳先生,已让众人疑窦丛生,难辨真伪。这会儿请柬上又出一个九歌真解、十神法要。众人虽隐隐觉得不是凡物,一时间却想不出个头绪。 请柬在诸人手中传看一遍,张无眠上前笑道:“本道张无眠,不知先生高名上姓?” “哦,在下姓陆,双名灵枢。”那人忙拱笑为礼。 “敢问陆先生,不知这‘九歌真解,十神法要’所为何指?”张无眠下意问道,笑容可掬。 “详细事体,我亦不知。几位若有意应主人之请,只需对着请柬,连问三声,‘桃源何处’。自有童子前来接引。”陆灵枢团团一揖,淡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少陪了。” “哦,先生慢行。” 众人看他拍牛赶路,自也不敢强留,只好抱拳作别。 “三楚完本九歌真解?”楚煌笑道:“这九歌莫不就是屈灵均所作的几篇。相传这九歌原本就是三楚故地的祭祀之曲,屈灵均加了一番整理润泽,去其淫滥。这九歌敬奉天神,地祗,人鬼。虽有十一篇,合天神、地祗却只得九位。既说是三楚完本,想来或是旧有之曲,或是屈灵均今传之作有所脱漏也说不定。只不知这几篇文字,又有何秘法真传。” “自从祖龙焚书坑儒,旧史面目几不可辨。便是九歌中的几位神灵,又有谁能说个备细。何时成神,何地供奉,全是不解之谜。” 辛昭忖思着道:“今日这事,莫不是什么花妖狐怪,故作玄虚。倘那桃花仙源真有其处,依五柳先生所言,也确实是避秦之乱,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或许能得些奇知奇闻也说不定。” “哈哈……”张无眠大笑道:“大伙日日说修仙,这却不是送上门的神通秘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十神法要’又有何难解,自然是依法修行,便可成就东皇、云中君一般的修为。自我人族大治,三清四御万世一系,神尊人卑,千古不易。大伙可不要忘了,上古之世,可远非如此。不但诸天神灵不像现在这般泥塑木雕,油盐不进。麟龙龟凤四灵之种,更有无限神通,与诸神划天地而治。这请柬上不是说了吗?天道崩坏,九夏道丧。这桃花源主想必要借助‘九歌真解’缔造几尊太古真神出来,劈仙斩魔,再造紫霄龙庭。” 众人听他言语狂悖,不由微微愕然。楚煌心念电转,暗道:“这话乍听着有些惊世骇俗,却也颇有几分道理。只是方才无眠道长的神情很有几分张无缺的影子,便是雄才阔大也似之。也不知张无缺对他使了什么秘术,把一个仙风道骨,逍遥无为的无眠道长弄成了这副样子。” “相传圣人有鉴于四灵族类神通祸世,便封印人族的修仙法门。所以,三代之后,神异渐少。我人族想得长生,必抛绝世事,日夜修行,丹药宝器孜孜以求,成神作仙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张浅语揉着香肩,疑惑道:“这‘九歌真解’若真是成神法门,实是我人族第一等宝物,这桃花源主竟然遍天下发出请柬,广邀术法高士入谷参详,他倒底意欲何为。” “我想这其中原因也不难猜。”楚煌瞅了张氏兄妹一眼,叹道:“其一,真解是假,其意便如你们泰平道一般,吸引些江湖豪客入谷,加以收服,用作爪牙。其二,或许真有这么一套法要,桃花源主想要群豪起而争夺,从中取利,便苦心孤诣,编出一大段来历,自抬身价。其三么,便是所言皆实,不劳旁猜。诸位试思,这其中的缘由是一是二,还是其三呢?” 辛昭抿嘴笑道:“妄猜无益。” 张无眠轻哼道:“方才那陆灵枢不是交待了吗?只到对着请柬连唤三声桃源何处?便会有童子前来接引。若想弄清楚其中曲折,待我喊他三声便是。” 说着拿起请柬翻了两翻,他苦修‘泰平要术’道经一卷,于诸般阵法机关也颇有研究,琢磨了片刻,只觉得这请柬纸质虽佳,却也别无出奇之处。便对着请柬试着唤了一声,“桃源何处?”话音落地,观那请柬也无异常。 “桃源何处?桃源何处?桃源……” 张无眠收起旁心,便按那陆灵枢的叮嘱,大声喊了起来。三声落地,雪地蓦然掀起一阵狂风,积雪飞扬,迷人眼目。半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众人慌忙抬头张望,却是一只大雕扑击而来,身躯肥大,犹如巨象,双翼张开,足有数丈。 众人惊了一惊,大雕已俯冲而下,双翼掀动是何等大力,便如凭空刮起一阵旋风。 “这莫非……”张无眠心目一亮,飞掠到雕背之上,急喝道:“小妹,快上来。” 几人也都猛醒,这大雕原来就是那所谓的童子。连忙展动身法跃上雕背。那大雕却不停留,俯冲而过,立即高飞。双翼张天,已在九霄云层之上。 那大雕飞速何其迅疾,张无眠见机的早,便迎着大雕来势跃到它头颈之上,伏低身体,紧紧抓着棉缎也似的毛羽。辛、管两个也急忙掠起,只堪堪抓住大雕的尾羽。张浅语听到张无眠提醒,连忙陡开长链,缠到大雕脚爪之上。 楚煌见那大雕来势猛恶,一个闪身将白如萱护在怀中,回身之时,那大雕已张翼高飞。扑向雕身已是不及,他灵机一动,匆忙搂住张浅语腰身,三个人便连着一条银链吊在大雕脚上。 “你……”张浅语甩出银链缠住大雕脚爪,还未能松得口气,陡觉腰肢一紧,暗吃一惊。那臂膀沉稳有力,却是个年轻男子,除了楚煌还能有谁。她心中又羞又气,急忙伸手掰他胳膊。楚煌大吃一惊,这万丈高空,远非一般术法所能飞到,现在天风吃紧,道息紊乱,若是摔将下去,可有性命之忧。况且,这大雕两翼之力,又非一般遁术可比,若是被它丢下,可休想赶得上来。两个念头上来,自然是加力抱住。 “你……放开……”张浅语感到他的面孔紧紧贴在臀髋之上,羞愤欲死。刚要斥责,却被天风灌来,哪里还说得出话。楚煌贴在她腰臀后面,想到反手打他,却被他扭住自己腰肢躲避,羞得她只想痛哭。想要抓开他手臂,楚煌这左手却和荒芜魔刀融合为一,哪里会怕她一双肉掌。 “浅语――” 白如萱在楚煌怀中伏了一会儿,觉着他们不停挣动,明了不全是天风太紧的缘故。连忙向上挪移了一些,环住张浅语的纤腰,示意楚煌放手。 楚煌如奉纶音,慌忙照办了,改为两手环抱白如萱。高空中天风甚疾,大雕飞速又快。白如萱的面纱早被刮的不知去向,粉颊玉靥,乌发披拂,真如仙子一般。四目相对,不由相视一笑。 耳畔传来一声鸟鸣,大雕蓦的将身体一侧,却是要将众人掀将下来,大伙儿吃了一惊,都是使了浑身力气紧抓毛羽。大雕鼓起两翼猛扇两扇,身上毛羽被劲风扇的直竖起来,更加滑不留手。张无眠伏在它颈上,那里毛羽较短,登时抓握不住,从雕身上摔了下来。 “二哥――”张浅语急叫一声,吃惊不小。 过了片时,辛、管两个也抓捏不住,接连摔了下去。 “别怕,应该是到了吧。”楚煌看出情形有异,在白如萱耳畔说了一声,眼眸相对,便有些亲密之意。 说话间,大雕已将脚上银链抖了开来,三人失了凭借,便从万丈高空中掉落下去。 砰砰声中,楚煌只觉着背上一实,落到实地。白如萱原本就和他相拥在一块,落到他身上也便罢了。她的纤手一直环着的张浅语,也仰面朝天砸到他身上,把楚煌压个半死。 “小妹,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响起,却是张无眠凑上前来。 “哦,没事,二哥――”张浅语惊喜的跳了起来。 “楚兄――”辛昭伏下身体,笑嘻嘻的看着楚煌。 “哦……” 这时,两人都听到四周声音嘈杂,眼珠一转,便看到旁近还站着不少背刀挎剑的男女,白如萱连忙从他怀中跃了起来,俏脸红透,羞赧不已。 楚煌坐将起来,才发现众人都置身在一艘大船之上,这船有二三丈宽,十多米长,制作倒无甚出奇之处,也许只是为迎接豪客入谷急急赶造出来的也说不定。 此时,船上已站满了江湖豪客,男女老少,僧俗道侠都有,他们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或四五成群,或二三结伴,看向别人的目光都有几分戒备之意。 方才见楚煌三个掉下,豪客中颇有几个将目光投注过来,想来也是惊讶于白、张两女的艳色,同时对这怀抱双姝的面嫩少年,大为不屑。只是骑得雕背的豪客大多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也没有人上前挑衅,或者表露结交之意。这也是桃花源主邀请天下英杰的本意,大雕接引,也算是一重考验,若连雕背都骑不上,又如何敢称豪英,觊觎十神法要,只是做梦罢了,还是回去再做二十年筑基功实在。 第191章 道即妄念 “咦!楚煌,你怎么会在这儿?” 几个衣裳齐楚的男女从后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蓝衣少女饶有兴致的四处张望,眼眸瞅见楚煌,不由微微一愕,惊讶的叫出声来。 “回雪?——” 楚煌扭头看去,只见那少女眉目清澈,模样俏丽,却是韩志公的妹妹韩回雪。当日在招摇山中,她和子衿形影不离,楚煌和她也算是一起共过患难的。 “呵呵,你也在呀,子衿没跟你一起吗?” 回雪快步走了过来,游目一扫,却不见子衿,便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子衿……,嗯,没有。” 楚煌随口答道,暗想子衿现在飞熊寨中,张无眠兄妹一去,孙茗该能控制住局势,再有照胧云在子衿身边,想来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真的没有?”回雪狐疑地道:“你可不许骗我。” “回雪——”人群中一个中年女道走上前来,板起面孔喊了她一声,皱眉道:“这个小子是什么人呀?你现在可是我蜉羽门中弟子,言行举止要懂得收敛。” 回雪轻‘哦’一声,一脸委屈的道:“是,师傅。” “嗯。”女道满意地点点头,打量了楚煌一眼,面色不善。 “师姑,这位小哥只是回雪师妹的一个道友,前些天,小侄奉命到招摇山公干,倒是见过此人一面。” 一个青年男子上前两步,一脸小心地跟女道解释一番。此人一身锦袍,貌相英俊,手中捏着一管洞箫,却是那日骑着黑虎进入招摇山的御前卿士柳梦梅。 “哦,原来也是青狐族的人。”女道瞟了楚煌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轻蔑,冷哼道:“你们那些个化外蛮族不通礼法,现在既入了我蜉羽门下,便该多把心思放在修道上面,也好得一些天元正宗的淘冶。” 回雪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女道无奈的看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大有不堪造就之感。余光所及,不由咦了一声,指着白如萱道:“你这女娃莫不是秋水门的白宗主之女,叫作白……” “有劳师伯惦念。”白如萱浅浅一笑,“弟子白如萱见过道清散人李师伯。” “免了吧。”道清散人李玉玫容色稍霁,和声问道:“不知你是随曲火宗来的呢,还是随你父亲来的此处?”曲火宗便是秋水门火宗之主曲萼。 白如萱道:“禀师伯,弟子是跟几个朋友一道来的。” “哦,你这女娃也算出师了吧,现今兵连祸结,你们秋水门地处东南,外间可不太平。门中长老早晚有个传唤,弟子总该守在近前才是。这桃花源之行吉凶莫测,岂是你这小小道行该来的地方。” 道清散人责了几句,面上便有几分不悦。 白如萱虚应了两声,张浅语见她一脸恭谨,大感不忿,冷笑道:“我道是谁这般理直气壮的教训人,原来是名满天下的‘莲花大剑’,真是失敬。” 她这一声说得颇为清亮,四围闲叙之人听得‘莲花大剑’之名,纷纷注目过来,这‘莲花大剑’正是道门十大剑之一,在天元正宗的十大道门中虽不如掌门宗主来得尊显,名声响亮犹有过之。 “你又是谁?”道清散人冷冷问道。 “比起十大剑的威名,我自是毫不足数了。”张浅语微微一哂。 “这便是你的好朋友。”道清散人听出她话中有奚落之意,盯了白如萱一眼,拂袖而去。 “我可被你害苦了。”白如萱望着张浅语,一脸苦笑。 “这个老虔婆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何须对她毕恭毕敬。”张浅语不屑的哼了一声。 白如萱摇头轻叹,“十大道门同为天元正宗,同气连枝,攻守相望。平白得罪一个派中长者,总是好没来由。” “好一个同气连枝。”张浅语冷冷一哂,若有所指。 “回雪,你还不过来。” 道清散人走了几步,回头见回雪脚步迟疑,恼怒地喊了一声。 “哦,就过去。”回雪朝楚煌做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慌慌张张的去了。 和道清散人走在一起还有几人,却只遥遥站在别处,大约是看楚煌一行不过是些年轻男女,自重身份,未觉得有礼遇的必要。 其中有两男一女,站在头里,犹为醒目。中间那人约摸三十余岁年纪,头戴摩云冠,浓眉直鼻,面容冷峻,颔下微微留着些短须,看起来甚是沉稳。他的身量高颀,一身玄色锦袍,上面有金线花蹙,尊贵不凡。外面罩一件黑色绒裘,手中持一把描金折扇,静静一站,直如鹤立鸡群。 此人左首站一个面遮白纱的女子,眉如黛翠,眸如秋泓,一身雪白狐裘,身姿袅娜,大有遗世独立之感。 右首站着得却是一个相貌精瘦的汉子,面容沉凝,皮肤粗砺,腰间斜插着一柄长剑,作武士打扮。 锦袍男子见道清散人一脸不悦,微笑道:“那边的几个少年,似乎和李道长颇为熟稔,安乐还未有过去拜会,怎么道长好似和他们相谈不欢。” “秋水门一个小辈而已。”清道散人连忙收起怒容,和颜悦色地道:“都是些无足轻重之人,岂敢劳动安乐公子的大驾。” 锦袍男子沉声一笑,也不谦逊。便和道清散人攀谈起修道中的疑难来。 …… “看来那桃花源主此番惊动的人着实不少,我虽不常在九夏行走,看这些人的功法、形貌、衣着,兵器,九夏的四岳六国,京畿王城,只怕都有人前来凑热闹。近些年来,恐怕要算一大盛事了。” 辛昭在金风国中地位不低,平日对天下道门多有留心,一看形貌,再辨衣着,三看功法征候,四看奇门灵宝,其人的门派出身也就能十中六七了。 楚煌点头道:“而且中间庸手不多,藏龙卧虎的倒是不少。” “亏你还算个修道之人。”管方衡轻嗤道:“我还以为你只认得妙龄女子呢。” 楚煌愕了一愕,却是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辛昭听的‘卟哧’一笑,打趣道:“楚兄,我二弟对沾花惹草的男人可向来没什么好感,你可得躲她远点,免得她哪天看不过眼,大发神威,把你的吃饭家伙摘了去。” 管方衡轻哼一声,仰了仰下巴。她本就身材修颀,跟前一站几乎和楚煌比肩,肃杀之气犹有过之。楚煌早知她不是善茬,想起她那柄寒光闪闪的大刀便觉得心头微虚。 这时,后舷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听有人高喊道,“大伙儿坐好了,要启锚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儿赤着脚从底舱里跃了出来,上身只穿了一件蓝色大褂,两只裤腿挽的高高,抓起甲板上的粗麻绳将铁锚拽了上来。撮唇呼啸一声,船后应声解了缆绳。划水声传来,大船便离了岸边,顺着水流行进起来。 这里风声不大,船帆也只拉起一半。两岸皆是远山碧树,云里霞外,美不胜收。 几人想起此行的去处,不由心神荡漾,暗想着[桃花源记]的诗与文,看看和眼前的景物有无相合之处。 张无眠看那青年正要入舱而去,心中一动,连忙唤了一声,“小兄弟留步。” “这位道长,你是叫我吗?”那人年纪不大,黑色脸膛,眼眸却甚为精灵。 张无眠呵呵笑道:“敢问小哥如何称呼?” “我叫宝娃,在家中排行第七。” 张无眠长长哦了一声,笑道:“这般说来,你可是兄弟七八个了,老人家真有福气。” “呵呵,我们兄妹八个却不是父母生养的。”宝娃挠头笑道。 张无眠听的一奇,“不是父母生的,难道还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不成?” “那也不是。”宝娃腼腆一笑,“俺们兄妹都是青藤上面接出来的。” “你这小兄弟,看你貌相忠厚,谁知却不诚恳。这等玩笑也是好开的。”张无眠怫然不悦。 宝娃愕然道:“你这老道长,我只实话实说,怎么又不诚恳了。我兄弟七人本来就是那青藤之上结出来的。”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宝娃心下不快,瞅了张无眠一眼,自顾自的去了。 张无眠摇头笑道:“我看这小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倒蛮机灵,谁知却是个呆子。” 张浅语也觉得那宝娃言辞怠赖,见张无眠一片殷勤,落得个老大没趣,顿时掩口失笑。 …… “楚兄在想什么?” 辛昭本想听听张无眠从宝娃口中打听点什么,谁知两人三句话没说完便起了争执,回过神来,却见楚煌靠着船舷微微出神,不由抿嘴一笑,走了过去。 “想?何必要想。” “楚兄此言,有四大皆空之意。”辛昭忍笑道。 “涅槃得道,真知真如,虽空不空。佛法说:佛即众生,众生即佛。佛坐七宝莲台,化身万亿,众生入六道轮回,业障缠身。佛终不是众生,众生也不是佛。” “我辈修道所为何事?” “超脱苦难,自在无为。” “为何生而多难?为何无计解脱?为何难得自在?又为何无为偏为?” “为何?你说为何?” “你说?” “六道无道,道也是妄念。” 第192章 宝鼎去恶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 大船沿着河岸行了一刻钟左右,便在岸边靠定。船工在舷边搭起跳板,请船上豪客登岸。大家纵有满腹狐疑,眼前也无处询问,只好依着船工的安排迤逦上得岸来。 投入眼帘的是一片密林,花团锦簇,仿佛都是四时不凋之花,随后便有两个庄客打扮的在前面引路,众豪客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往林中行去。 “前面还真有一片桃林。” 不知是谁叫了一句,众人纷纷仰头张望,果见三三两两粉红桃花映入眼中。待得穿过那片密树,一片绯丽的桃林便伸展在面前。 此地的路径也不如何曲折,倒是气候温和,与外间风雪严寒大不一样。众人皆是乘那雕背而来,长空万里,方向莫辨,如今置身其中,却有梦幻之感。 “杨诚斋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遥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桃花开于芳菲消歇之后,已觉意外。今反在十月冬雪之时,是更加出奇了。” 辛昭看那桃花盛艳,不由心生感叹。 楚煌也奇道:“此境莫非在重谷深涧之下,否则气候哪能如此反常。” “这桃花源主也真是好笑,想那武陵渔人一介凡俗,自然须循路往返,别无他法。今日邀请之客,俱是世间大豪,修道之士,只要你头顶一片天空,直可升到万里高天,又何愁分辨不得路径。” 张无眠暗暗奇怪,这种想法倒不只他一个,只是先腾起高空,再辨明路径,此法是否可行,却是谁也没有把握。 那两个庄客只管在前面快步带路,也不与众豪客知会什么,只是‘过林慎入’是江湖豪客都知道的戒训,眼前这些人大都在江湖中颇有身份,生性冒失的怕也不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桃林里走了百十步,面前现出一片阔大的空地,已经站了不少三山五岳之人。两个庄客向两旁站开,朝着众人肃手一揖,便径自转身去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将我们扔在这儿就不管了。” 有几个性急的看那庄客不管不顾的走了,便齐声抱怨起来。倒是有手眼灵活的,看到那空地上放着一口大鼎,三个麻衣布鞋的汉子站在一旁,中间那人约摸五旬上下,一身老农打扮,皱眉横生,平平无奇。两旁各站了一个少年,十七八岁,样貌精神,眸光灵动,和那宝娃倒有几分相似,敢情就是他的兄弟。 “各位江湖朋友,”老者冲新来的一行人抱个团揖,高声道:“在下老农,这厢有礼了。我家源主请诸位入源参详‘九歌真解’。可有一件,那真解断不能被邪恶之人得去,是以我老农在此迎迓,相请诸位作个验证,须将随身所带灵宝、兵器并心法真诀之类,投入这口鼎中,若能完好无损,则说明存心正直,可以入谷。否则,便须将邪恶之气炼化,方可入谷。兹事体大,情非得已,还请诸位海涵。”说着躬身为礼,两旁少年也跟着抱拳。三人相貌虽然很是朴拙,言谈举止倒颇有风度。 “什么?要我们将兵器图谱放入鼎中炼上一炼?” 诸豪客面面相觑,尽皆诧异不已。再看那青铜古鼎,四面各刻着日月星辰,山川五谷,其间是几副希奇古怪的图案,笔画甚是简略,一时却无人认得。 张无眠盯着铜鼎看了一会儿,脸色微微一变。这时,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吃惊地道:“这口大鼎莫不是大名鼎鼎的‘三皇开泰鼎’,九大鼎炉中号称鼎中之圣的那件。” 此人声音虽不甚大,但因说了‘九大鼎炉’几个字,身旁的嘈杂声顿时一静,个个竖起耳朵倾听起来。后面的半句便清晰无比的传了出去。 辛昭顺着声音瞅了一眼,不由摇头笑道:“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楚兄倒是猜猜哪个来了。” “想必是‘三山五岳’中的东岳雄吧。”楚煌微微一笑,他的记忆甚好,一听那人说话,便分辨出卓道子的声音。 “老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老人家怎么就没看出来?”卓道子身边一个背着酒葫芦的中年汉子扯着他衣袖追问。 卓道子一言出口,便觉得冒失,这时见众豪客目光纷纷投注过来,便轻咳一声,闭口不言。 众人只盼他说个备细,便是离得远的也伸长了脖颈一脸企盼。 “呵呵,原来是‘三山五岳’中的卓兄和卧兄在此,我兄妹眼拙,未得早些拜见,失敬,失敬。” 大笑声中,一个白衣汉子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几个形貌奇异的男女,丑俊不一,让人侧目。 楚煌微微一怔,面上露出几分讶异之色。便听那姓卧的汉子高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竹谷六友’到了,贤兄妹真是闲云野鹤,好不自在,我到竹谷拜访数次,可惜都缘悭一见。想不到却在此处撞个正着。” “哦?竟有此事。不知卧兄有何要事寻我兄妹几个。”顺时风微微一讶。他知这‘中岳峻’卧追儿虽是有些怠赖,却是个倜傥之人,他既然如此说了,想必不是无端造作。 卓道子面孔一沉,急忙扯了卧追儿一下。 “哦,此事说大不大,就是卓道兄和人赌斗,一个失着,却把向来宝贝甚紧的‘龙蜃四剑’丢了。是以,想约上贤兄妹一道,找个场子回来。” 卧追儿也知那事关系重大,不便当着众人说出。便顺口扯到卓道子身上。 顺时风看他两个神情有异,也猜出事有别因。听他说起此事,也是一奇,讶然道:“卓道兄可是游侠阵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若是连他都被人抢了宝器去,我等兄妹又济得甚事。” 卧追儿嘻笑道:“这也不然。听卓兄讲起,夺他宝剑那人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只是卓兄素来顾盼自雄,健马失蹄也是有的。” …… “李道长,你看这铜鼎可是口耳相传的‘三皇开泰鼎’?” 安乐公子观察片刻,毕竟将信将疑,忍不住向一旁的道清散人请教。 “这个,‘三皇开泰鼎’相传是天、地、人三皇镇国之宝,可惜年代久远,难以求证。这主人自称是桃花源主,又编出一个九歌真解,便是再假造一个‘三皇开泰鼎’出来,也不足为奇。” 道清散人自信满满地道:“听那老农方才所言,分明是诱骗我等将灵丹宝器,神通秘法交奉出去,如此险诈岂不是显而易见,可惜许多人贪心作祟,遂至利令智昏,不辨真伪。” “道长所言甚是。”安乐公子微微皱眉。 身旁的白衣女子‘噗哧’一笑,她虽是无心之举,听在道清散人耳边,却觉出几分讥讽之意。不由微微恼怒,轻喝道:“你笑个什么?” 安乐公子见她神情咄咄,微感不悦。他自不会因这点儿小事和十大剑交恶,只是和声问那白衣女子,“然小姐,莫非你看出些什么?” 然流苏明眸一转,浅笑道:“我虽不知什么‘三皇开泰鼎’,但是观其名,察其意。料想该当和三皇毕生志业有些关系。流苏不慧,只是颇懂了一点儿笔墨丹青,这鼎上有日月星辰,山河五谷是不必说了。看那些图案,似乎有些耒耜耕犁之事,再看那人身披鹿皮,面有四目,可不是造字的仓颉吗?我看的有趣,不觉发笑,还请公子恕罪。” “便是你说得不错,也只见得此间的人造假高明罢了。况且,这些鬼画符谁又认得,你这女子,倒会察人心事,说些鬼话。” 道清散人知道这然流苏是秦楼楚馆间第一个妙丽女子,那安乐公子风流自赏,权势滔天,乃是当今天剑帝的亲弟,中夏有名的四公子之一。道清散人以堂堂十大剑之尊,自是不屑跟然流苏走作一道,听她言辞乖觉,暗寓讥讽,心中颇为恼怒,只是不好开罪安乐公子,面色便有几分难看。 …… “卧兄,你看这桃花源主约请天下豪杰,详参‘九歌真解’,这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呀?” 财生主嘻笑着上前,伸出抓向卧追儿腰间的大葫芦。 “嘿,朱二哥,你只管猜那桃花源主的葫芦,可休要打我这葫芦的主意。” 卧追儿拍掉他的脏手,伸出衣袖将葫芦掩起。 “这老半天的,主人也不知出来谢客,我老朱的肚皮早就咕咕叫了。” 财生主一脸苦笑,舔了舔嘴唇道:“你说这桃花源主实在是缺德,他要早说了要验证什么邪恶之气,我老朱还指不定来与不来呢。送到半途,进也进不去,走也走不了,这不是坑人吗?” 涟岚抿嘴笑道:“二哥就别抱怨了。我倒觉得此举无可厚非。大伙儿震于那‘九歌真解’之名,已然是心驰神往了。鱼龙混杂本就是势之必然,东西在人家手里,明了不可能人人修习,做些筛选岂不是应有之义。” “不厚道呀,不厚道。便和卧追儿一样。”财生主摸着肚子叫道:“既然不给酒喝,你说你整天别着个酒葫芦作甚。卧追儿呀卧追儿,这名字实在是,嘿嘿。” “哼,亏你还是修道之人,死皮赖脸,好没出息。”鬼难藏是个硬朗性子,平日里最看不得旁人怠赖,财生主虽是义兄,他斥责起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第193章 小鲲鹏 这里真的是桃花源吗? ‘九歌真解’真得存在吗? 这是‘三皇开泰鼎’吗? 此鼎真得能焚去邪恶吗? 在中夏的传说之中,桃花源无异如佛国净土一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人世间都有真假善恶,阴阳两极。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生无穷尽,其中便伴生着无穷欲望,无尽烦恼。净土则只有真、善、美,只有一极,不必怀疑。她完美,她简单,她才更加让人神往。 假如今天的事情,只是此间主人的一个骗局,想要骗尽天下豪客的神通术法,不得不说,他很高明。常人之骗局,只能骗得恶念,贪念,欲念,此人的骗局却能骗得真善,灵智,岂非世间第一大骗。前无古人,后亦无来者。 不管你怀着怎样的念头,你总是来了。现在有趣的开始了,老农说,放下你的灵药,宝器,秘法,真诀,放到大鼎里面炼一炼,这样可以炼去邪恶之气,因为桃源主人要用‘九歌真解’造神呀,假如你身怀邪恶,得了九歌真解,修炼成一尊坏神,还有谁能制你?这和桃源主人救世之心南辕北辙,他当然不能允许。 可是这四样东西根本就是修道者的气、血、骨、肉,这都交出去了,不就成了任人宰割吗?别说心怀恶念的不肯,就算心怀善念的也不干呀。 有人说了,炼成‘九歌真解’,就是太古尊神,还要那些低等的宝器心法干什么呀,炼炼怕什么,送给你都行。问题,宝器心法现在还是自己的,‘九歌真解’却是纸上的大饼,只能看不能吃。 “我去试试。” 楚煌见众豪各怀鬼胎,并无一个敢当先一试。淡淡说了一声,便大步走了出去。 “哦,小道友。” 终于有人越众而出,老农喜上眉梢,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小哥儿可是要在这鼎中洗炼神通?” “正是,不知是怎么一个炼法?”楚煌笑着问道。 “小哥来看。”老农引着楚煌来到鼎前,微笑道:“此鼎名叫‘三皇开泰鼎’,乃是上古时候,天地人三皇所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当年,燧皇取天火,伏羲画八卦,神农播百谷,人族日益昌盛,四灵族类濒临衰世,视我族为生死大敌。数万年间,时有攻伐。三皇乃取九天陨石铸成此鼎,锻铸百兵,强我族类。只要是天地五德之灵,放入此鼎烧锻,则愈加精粹。若是正气为骨,邪气只在肤表,也可达到焚恶化浊之效,若是恶德昭彰,腐秽在骨,入此鼎来,死灰无余。小兄弟,你可明白?” 金之德,坚贞刚挚。 木之德,天聪勃郁。 水之德,正俗雅化。 火之德,壮猛炽烈。 土之德,沉智温厚。 “五德之灵?”楚煌点点头,“那就先炼此兵。”神识一动,地下叱裂一声,一条黑蟒穿了出来,钻入古鼎之中。化作一柄丈八蛇锋矛。鼎中炉火万丈,熊熊吞噬,将蛇矛纠缠其中。 “三皇神兵乃此鼎所出,今日正好让他认认归路。” 辛、管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将‘人皇剑’祭起,神剑飞天,化作一金一赤两条飞龙钻入鼎中;一个将‘天月刀’召出,只听半空中一声电闪,一条青龙盘旋而出,投入古鼎之内。烈焰吞吐,倏时便没了踪影。 “这是什么兵器?” 诸豪看得目瞪口呆,立时便相互打探这三件兵器的来历,目光中满是艳羡之色。那‘天月刀’和‘地裂矛’在十三神兵中皆入三甲,已是世间少有的神兵,‘人皇剑’更和‘轩辕剑’号称‘剑道双璧’。一传人道,一承帝系,实乃是中夏精神之所系。 “七弟,……”竹谷六友看到楚煌现身,都是又喜又讶。 卧追儿奇道:“你们不是竹谷六友吗?什么时候又凭空多了一个七弟?” “我们竹谷六友早就改作竹谷七友了,只是卧道兄还不知道罢了。”涟岚倩然一笑,却见卓道子盯着楚煌一脸阴沉,不由微微一愕,疑道:“卓道兄,莫非和我七弟认识?” “何只认识呀。”卓道子心头忿然。 “莫非,……老卓,难道抢你宝剑的小伙子便是此人?”卧追儿一语问出,再看卓道子一脸漠然,敢情是默认了。不由微微苦笑,暗叹际遇遭逢之奇。 “这也容易,呆会儿便劳烦竹谷兄妹跟这位七弟讲个人情,将那龙蜃四剑还了你便是。大家本是同道中人,虽是有些误会,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改天我请风老大和几位兄妹喝酒。”说着哈哈一笑,拍了拍腰间葫芦,却看竹谷六友一个个面容怪异,便是向来嘴谗的财生主也不肯接他的话。 “怎么,难道这个人情还讲不得?” 顺时风嘿然一笑,正要问问卓道子如何跟楚煌结得仇怨,只听得天空一声急鸣,一头鸷鹫猛然扑击而来,双翼振鼓,风声强劲。千树桃花簌簌掉落,气流激荡,吹的人几乎站立不住。 那鹫鸟飞落鼎上,指爪一掀将三件神兵抓在爪中,当空一个盘旋,身上银芒闪烁,化作一个白衣少年,落足地上。 那少年看来不过二十来岁,乌发浓密,丰额隆准,面目俊冷,他穿了三重深衣,外面罩了一件玄色的半臂,长身玉衣,风度颇佳。 这时,半空中一声鸾鸣,诸豪纷纷抬头观瞧,只见一只青色鸾鸟飞了过来,落到一片桃树后面,隐没不见。稍时一个青衣窈窕的少女走了出来。 诸豪轻‘咦’了一声,料那少女必是青鸾所化。只见她紫绮为襦,湘绮为裙,乌发如瀑,脸庞似玉。眉眼盈盈,娇媚横生,步履袅娜,丽质无俦。 “小妹,你快来看,这三件兵器可是不错。”少年招唤了一声,轻笑道:“我艺成以来,还未找到趁手兵器,想你也是一般。这一趟来得可是不虚,一出手便得了三件,你若相中了哪件,我便赠了与你。” “我才不要你送。”少女轻哼一声,却不领情。 辛昭微微失笑,这少年竟以为世上神兵如此易得,也算异数。管方衡冷哼一声,暗驭神识,‘天月刀’叱咤一声,化作一道闪电,消失无迹。辛昭也伸手一招,‘人皇剑’幻成两道星芒,没入手中。 眨眼之间三件兵器便失了两件,少年大吃一惊,连忙运起灵力,震住‘地裂矛’,一边抬眼打量辛、管两人。 “你两个又是何人,竟敢抢夺我的兵器?” “你的兵器?”辛昭淡笑道:“你叫它,它会答应吗?” 少年瞪圆了眼睛,方要接口。却听老农大声喝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桃花源境,抢夺旁人的兵器?” “我?”少年哈哈一笑,“你可听好了,我便是小鲲鹏楚钟,家住天池仙顶云崖宫,这位是我妹妹楚齐。今天原本是要入谷参看那‘九歌真解’,岂料你家的雕儿飞的实在太慢,少爷我不耐烦等它,便自己走来了。” “原来是混天大圣的人。”老农一口叫破少年的出身,七大圣统领妖族已有数千年,天池仙顶云崖宫便是排行第三的混天大圣鹏魔王居处,只要稍知掌故的修士,都知道一二。只是具体位置,就没人说得清了。 “今日不管是天、地、人、神、鬼,还是妖、魔、阴、血、煞,既然进了我桃花源境,便须遵守我桃源的规矩。你好生将兵器还给人家,再向人赔个不是,我念你年少无知,此事便也罢了。否则,只得请你就此离去,桃源恕不接待。” “还了兵器,还要赔不是。”楚钟点头冷笑道:“也好,不过那可要胜了我才行。” “力娃,聪娃,把兵器还给贵客。”老农吩咐了一声。 两个少年应了一声,大步抢了出去。朝楚钟拱了拱手,凝神站立。 “就凭你们。”楚钟不屑一笑,脚下一蹬腾身而起,蛇矛穿出向力娃疾刺,招式颇为凌厉。这‘地裂矛’本就是不凡之物,方才在那‘三皇开泰鼎’中又加了一番洗炼,矛锋湛然,侵人肌骨。力娃早摆好架式,一双眼珠睁得溜圆,刚要闪身躲避。却见那矛柄突然大力震颤,好似要从楚钟手中飞去一般。 楚钟正使到得意处,猛觉矛杆大为反常,似欲脱手,不由心中一诧。力娃扑身抢上,一臂挟住蛇矛,劈手揪住楚钟提起半空扔了出去。 楚钟堪堪要摔到地上,身后扑楞楞振响,展出两只硕大黑翅,他就势在地上借力,摇动蛇矛冲杀回来。这回背生双翼又是不同,身法灵便,形影莫测,力娃虽有满身气力,却只能且战且退,怎么也打他不着。 “大哥,到我背上来。你只管使力打他。” 聪娃急喊了一声,力娃知道这个二弟有‘天耳通’的本事,连忙叫好,双腿一跃,骑到他肩膀上。那聪娃闭了双眼,只凭耳朵分辨楚钟的来势。力娃则只管挥拳击打,他有浑身气力,便是术法高手也大大不如。兄弟俩默契极佳,虽是一上一下,看似不便,攻守之间却宛如一人,丝毫不觉得拖泥带水。 楚钟本想靠双翼制胜,谁知那聪娃‘天耳通’厉害,每每料敌机先,他黑翼甫动,聪娃已转了方位,力娃顺势一拳打出,倒像他主动撞上来一般,这样一来,双翼反成了累赘。他暗暗咬牙,方要使一式‘攒心刺’,直搠聪娃的面门,矛杆又是诡异的一阵急颤。 聪娃一脚飞出,将蛇矛踢得抛向半空,就势身体一矮。力娃一个鹞子翻身,反手扣住楚钟双肩,后背一顶将他撞到地上,他却一个轻巧的急跃跳了起来。那边聪娃早已将蛇矛接了在手。兄弟对视一眼,捧着蛇矛送到楚煌手中,施了一礼,退到老农左右。 楚煌轻轻笑道:“桃花源果然是藏龙卧虎呀。” “这是我等职责所在。”老农一本正经地道。 “有劳,有劳。”楚煌拱手称谢。 辛昭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声道:“楚兄才是深藏不露,却是不肯多出半分力气。” 他们这几件神兵利器,都和主人神识相通,楚煌想要自己取回,本也不难。可他偏要假主人之手,又在打斗中略动神识,便让那小鲲鹏楚钟狼狈不堪,最后弄了个灰头土脸。辛昭对这些兵器的特性知之甚深,旁人看不出来,却哪能瞒得过她的眼睛。不由感叹楚煌这等看似不显山露水,却又能左右局势的功夫,实在好生了得。 第194章 八音刀 “小道友,还有这两位道友,你们经过了‘三皇开泰鼎’的洗炼,现在便可以入谷了。” 老农乐呵呵得捻着长须,他看楚煌三人不但人物齐楚,所持兵器也是飞扬叱咤,极有灵性,脸上满是欣然之色。 辛昭奇道:“不是说灵宝、神兵、心法、真诀全都要炼上一炼吗?” “自古天地灵秀之所钟,正者极正,恶者极恶。绝无混淆不清,或者正邪杂糅之处。然而这正邪两气赋之于人,则有正人,有邪人,又有桀骜不驯,不可以正邪括定之人。此所谓天地本两极,加一个人,则得其三,是为三才。域中有四大,天,地,人各居其一,然而,却不及道。道至大,遂成玄虚不可说。人则听其言,观其行,真假善恶也不难分辨。” 老农朗声笑道:“闻其一,可知其十。又何必四样东西一一洗炼,求全求备,反而是劳而无功。” 辛昭微微一讶,这老农一身素朴,便和世间寻常农人一般无二,想不到竟是胸有机杼,只这一番道理,便可见不凡。 “老伯寥寥片言,却有世间至理。桃源中人,果然不同凡响。却不知老伯在谷中身居何职?” 老农摇头一笑,“桃花源偏僻之地,谷中都是亲戚四邻,非郡非国,又哪来得什么职位。” “哦?”辛昭暗暗称奇,“若有诉讼,该当如何?” 老农笑道:“我等平日都是衣足御寒,食足充饥而已,闲暇时便读些诗书旧史,得些圣人教训,揖让之礼,习为故常。本无争执,自然也没有诉讼。”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辛昭想起[桃花源记]中武陵渔人的一番见闻,娥眉微蹙,将信将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你这三个小辈,莫不是和这谷中早有关联,却故意乔装了,演些把戏,想诱我们上当。我倒要看看你们手中到底是何兵器,是否真的不惧那鼎火焚锻。” 道清散人冷斥一声,大步走了过来。大袖一摆,向着辛昭手中宝剑拂去。轻喝道:“拿来。”这一式唤作‘蟹螯指’,看似大袖飘拂,风清云淡,暗中却以手指弹出两道劲气,击打对方的腕脉。那‘蟹螯’便是俗说的蟹钳,螃蟹横行全仗此物,只听这‘蟹螯指’的名字,便可见得这一手功夫的霸道。 “好一个莲花大剑。”辛昭面上似笑非笑,也不生气。她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看道清散人的来势,便知来者不善。果然两道劲气直射手腕,她装着腕上一麻,长剑脱手跳了出去。 道清散人见一击得手,微微一笑,不疑有它。宽袖一动,便要将长剑抄在手中。她穿着一身道袍,大袖拂动,很有几分飘逸之感。手掌却至始至终藏在衣袖之中,纵使百般凌厉,不知此术法门的自是看不出来。 道清散人一把扣住长剑,心中一喜,不妨辛昭左手突出,握定剑脊,两人顿成相持之状。道清散人暗自冷笑,“败军之将还想负隅顽抗,真是贪吏守财,不知所死。”当下加了两分灵力上去,想将她玉手震开。正在得意之时,长剑不知为何猛然一震,道清散人如被火烫,飞快的缩回手去,只觉得两只手指肿痛异常,好像非己所有。 辛昭收了长剑,淡笑道:“莲花大剑只须管好自己洁是不洁,这是你心中有数之事。至于旁人的清浊,自在天下人眼目,何不交于公论。” “公论?”道清散人冷笑道:“我若是持论不公,天下道门岂会尊奉我为‘莲花大剑’,你这妖女想要欺诓天下人耳目,便该‘十大剑’出来正本清源。我正愁无计揭穿这所谓的桃花源骗局,可笑你这几个贼子唱作太真,自己先露出了马脚。” “若是‘莲花大剑’错了呢?”辛昭紧了紧柳眉。 “错?笑话。本座修行八十年,方才坐到今天的位置。”道清散人一脸鄙夷,“如今本座名列‘十大剑’,盛名之下,岂有虚士,你若是识相的,便快快招出你们的阴谋诡计,也免得我一顿手脚。否则,我‘八音刀’下,却不介意多你一条贱命。”说着从腰间一抽,现出一把灿若秋泓的长刀,曲指在长刀上一弹,刀背‘铮’的一声,泛出一段金灿灿的色彩。 相传这柄‘八音刀’是一把乐理之刀,当年孔子述六经,传世者只得五种,只不见[乐经]。不知那[诗经]即是[乐经],观其文字,固然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披之管弦,则有温柔醇厚之致。是以知乐理本属飘渺,必与诗文之物结合才能观其奥妙。 昔日,东晋祖逖、刘琨有感于山河破碎,立志习武,以图恢复。乃有闻鸡起舞之事。那雄鸡之鸣高亢嘹亮,有旭日东升之兆,听到鸡叫便起而习剑,即有被其乐声感发的因缘。 这‘八音刀’据说能模仿天下器乐之声,挥舞之时,鼓乐齐响,浑身气脉受其牵引,便如长河大浪,毫无凝滞,实在能于临阵之中激发其人的潜力,虽是有些左道的意味,却也不可小视。更有传说指此刀魔气极重,若是操控不得其法,必被魔气反噬,即便对手败死,一曲不尽,决不收手。 “天下道门皆称‘十大剑’,若只是神通高妙一些,又何足为奇。”辛昭摇头一叹。 “笑话。”道清散人冷嗤道:“神通广大不值得礼敬,难道你这种本领低微的反足自豪吗?你要是乖乖讲出此间的谋划,本座还可放你一马。否则,我惩奸除恶之时,可没有人情可言。” “大哥真是一片慈心,跟这不可理喻的疯婆子啰嗦什么。”管方衡轻哼一声,提着‘天月刀’跨出几步,冷哂道:“我倒想看看是你‘八音刀’厉害,还是我‘天月刀’出奇。”说着长刀一翻,银芒起处,向那道清散人削去。 “哼,自不量力。”道清散人筹谋以久,气势早已拉得满满。寒刀起处,响起几声咚咚鼓声,轻剽已极。管方衡伸刀一架,‘八音刀’逼着刀柄刺来,却是刀锋急抖,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道清散人两刀劈出,气势猛涨,那寒刀看似削薄,劈砍之间却也颇为劲厉,更兼鼓点咚咚,扰人心神。管方衡与她换了几合,心头砰砰直跳,光洁的额头已然见汗。道清散人却将心神渐渐融入刀势之中,也不知是使展一路刀法,还是演奏一支鼓曲,刀气狂恣,鼓点激荡,一而二,二而一,衣袂飘卷,神情如狂。 “二弟,我来助你。” 辛昭见管方衡颇为被动,站在一旁按捺不住,双剑一出,犹如日月同光。一金一赤,寒光逼人。辛昭掠身而上,让过管方衡,双剑一并,向那道清散人劈下。道清散人微微冷笑,寒刀一引,将两剑架住,暗使‘蟹螯指’弹出两道劲气,贯注‘八音刀’上。寒刀金芒一隐,冷芒乍现,刀锋一划,响起‘铮’的一响,宛如琴弦勾挑。 辛昭猝不及防,只觉一道寒气扎入脑中,身形微微一滞。“妖女,还不束手就擒。”道清散人轻叱一声,一连劈出八刀,刀影连绵,如同狂风暴雨;琴响悦耳,却似盈盈流水,琴音虽柔,刀势却烈。 “大哥小心。” 管方衡急喝一声,转身飞劈一刀,将道清散人挡开。辛昭霍然惊醒,急退两步,和她并肩站立。道清散人掠起半空,‘八音刀’抖颤不绝,这一段琴音与前时鼓声不同,那鼓声和刀势相承相随,互助声威,已然难以对付,这琴音则与刀诀截然相反,手中寒刀分明如疾风狂澜,凶险莫测,刀上发出的琴声偏是优柔缠绵,绯恻动人。 辛、管两人一进入刀气笼罩,耳边全是舒缓动听的琴曲,虽是勉力收束心神,手中刀剑却渐渐散乱,在道清散人急攻之下,几无还手之力。 楚煌和辛、管两人一路同行,早已引为同道,看她两个双战道清散人不下,反而有战败之忧,一颗心也是悬得高高。 这‘八音刀’却着实是件希奇之物,不但能伴乐而舞,激发潜能,也能扰敌心神,趁乱取势。楚煌自忖若是正面接战,只怕也是败多胜少。他在一旁踱了两步,忽然心头一动,大声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这一段正是岳王[满江空],慷慨激昂,千载之下,犹是凛凛然有生气。楚煌以真气念出,声震林梢。道清散人微微一愕,琴曲露出一丝破绽,她飞快瞅了楚煌一眼,连忙翻转寒刀,左右挥砍,步步紧逼。 辛、管两人得这片刻之机,精神稍震,刀剑劈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防御起来也稍稍有些样子。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楚煌打量四周,目光瞅见场中的‘三皇开泰鼎’,挥手打出一道劲气,撞到鼎上,发出一声轰然震响,“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他掠起半空,反出一挥,地裂矛从地下飞窜而出,朝那道清散人射去。 第195章 兄弟相逢 诸豪目睹辛昭三个当先在‘三皇开泰鼎’中洗炼了兵器,又听老农说了此鼎的诸般好处,登时便有几分意动。大伙都是奔着那‘九歌真解’而来,先前谁都怕中了圈套,失了重逾性命的灵宝,便都迟疑不前,一见有人当先尝试,又无别的异样,心思便落定几分,转又害怕被旁人抢了先手。同样是千里迢迢,不辞险恶而来,若是旁人满载而归,自己却竹篮打水,好梦成空,岂不让人气闷。 正在欲前不前的当儿,却是道清散人当先跳了出来,直斥这是一场唱作俱佳的骗局。自天齐帝鼎革以来,大贤者水涨船高,九夏皆奉‘圣智典’为圭臬,视别样法门尽为鄙恶糟粕。道清散人便是其中之尤者,自然不肯相信什么‘九歌真解’有偌大神通。她是抱着正念黜恶的心思而来,什么桃花源主云云,在她看来自然无一不是招摇撞骗,怪力乱神的东西。 她声言修行八十年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不过五十年道门阅历还是有的,近些年更是一举跻身‘十大剑’之列,因她在‘圣智典’上的绝高造诣,便是在‘十大剑’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再加上一副正气凛然的面孔,所以号为‘莲花大剑’。 战国之时,燕昭王为报强齐灭国之仇,立意招览八方才士,筑下黄金台,台上置千金,折节纳贤。于是有乐毅披肝沥胆前来报效,约五国之众,拔齐七十余城。遂成一段君臣佳话。不但诸葛武侯曾以乐毅自比,诗篇吟赞更是历代不绝。李贺所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是也。 当今朝廷也效法此义,在紫宸九门之外开设一‘演道堂’,礼敬天下道门高士。先后有易正阳、汪独鹤、阎望寿、于枫红等人论道其上,大有龙门一跃,身价百倍之势。因这一辈高士大多出身‘天元正宗’,道门遂名之为‘十大剑’。 道清散人李玉玫虽然无此礼遇,却以精修‘圣智典’著称,又倍受三界伏魔司礼敬,那伏魔司却是大景设府,天帝授箓,提断天下仙道纷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是以,若论声誉隆盛道清散人似不及易、汪等辈,但她为伏魔司顾问,影响所及更有过之。诸豪一见她出面剖断,便压下蠢蠢欲动之念,打定主意先看个是非黑白,再作打算不迟。 道清散人一手使‘八音刀’,一边暗使‘蟹螯指’助战,那寒刀上八音齐作,光彩变幻,似有无穷心魔,辛、管两人虽竭力抵御,却不免缚手缚脚,刀剑之利只使得一二分出来。再加上道清散人的‘蟹螯指’阴毒莫测,合两人之力竟也没有还手之功。 诸豪无论识与不识,都震于‘莲花大剑’之名,见她刀势凌厉,八音之作更是诡秘异常,扰人心神,不由个个屏住气息。 眼看辛、管两个就要溃不成军,楚煌撮口长啸一声,朗声诵起岳王【满江红】,双手贯注真劲,打在宝鼎之上,击节而歌,响彻行云,声震林梢。 道清散人道息一滞,狠瞪他一眼,满脸恼怒。楚煌趁这片刻空隙,急召了‘地裂矛’出来,乘势飞掠而起,抓住矛柄,抖手急刺。 道清散人识得厉害,寒刀一划逼开辛、管两人,挥刀劈在矛锋之上,刀兵击撞,激起一阵气漩,元力流泻,诸豪都觉得脚下一虚。 “三十功名尘与土。”辛昭轻喝一声,双手挽起剑花无数,右手剑震鸣一声,激射出去。耳畔风声劲疾,道清散人飘身而起,寒刀一竖,‘龙剑’射到寒刀之上,立时盘旋不休,金光流溢,宛如龙缠。 “八千里路云和月。”管方衡挽起‘天月刀’,扭身劈下,刀气所及,土地‘砰訇’一声,现出一道蜿蜒勾痕,形如闪电。道清散人不敢硬挡,掠身飞退,寒刀一激,将‘龙剑’震了出去。 “哪里逃。”管方衡冷叱一声,身躯轻盈如飞雁一般掠至,长刀向她头顶劈落。道清散人暗咬银牙,挥刀震开,寒刀上响起一串落珠般的琵琶声。 辛昭微吃一惊,知这八音刀能作诸般乐响,变幻莫测。方才一支鼓乐,一段琴曲,已让两人应接不暇。那琵琶声高亢急劲,若被她反守为攻,自己两个能否抵挡得住还是未知之处。心念转时,左手蛇剑也激射出去,两剑相撞,顿时好鸟相鸣,往来应和,一追一随,好似连珠。 道清散人急抖两刀,将龙蛇剑迫开,还未得片刻喘息,楚煌已驱矛赶上,疾如星火。清道散人忙翻刀架住,管方衡又横刀削来,和楚煌一左一右,将她围在核心。清道散人刀法稍乱,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天月刀’和‘地裂矛’都是长兵,左右劈刺,势如急雨。她的‘八音刀’虽然颇有奥妙,一时被迫住手脚,刀上音节便不成调,顿时幻力大消。 辛昭觑得空隙,两柄长剑电般射来,三件神兵擦在一处,光芒变幻,化出一条五彩金龙,呼啸一声撞了出去,道清散人眼珠都未眨动一下,整个人便被撞飞出去,鲜血狂喷,不省人事。‘八音刀’脱手飞出,啪嗒掉在地上,竟已毁为数段。 “师姑——”柳梦梅惊呼一声,做梦也未想到成败逆转如此之快,慌忙奔了过去,伸手搀扶。回雪一脸惊讶的看看楚煌,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辛昭三人也未料到,三件兵器接触竟然有神秘力量出现,不但道清散人瞬间重伤,魔力强大的‘八音刀’也被这股力量击为数段。 “古语说:【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如今道清散人却创为声乐杀人,三皇神兵击而碎之,正可见中夏人道不容此辈邪祟,老农得观这一场好战,幸何如之。” 老农击掌轻叹,若有所思。 “七弟,北海一别,奄忽数月。如雁在天,不得相见。可喜天赐嘉会,七弟神通又有精进,竹谷兄妹与有荣焉。” 顺时风哈哈大笑,领着竹谷六友走了过来。 “大哥,几位哥哥,岚姐,……”楚煌扬眉一笑,大步迎了上去。 几人相互见过,竹谷六友都是江湖不羁之客,楚煌也非矫情之人,些许离愁别绪便在一笑之中化却。 顺时风拍着楚煌臂膀笑道:“七弟,我为你引介两位江湖豪侠。” 楚煌心知其意,笑着点头。 一声哈哈笑声传来,卧追儿已扯着嗓子道:“往日我只道你们竹谷兄弟神通如何暂且不说,一身奇相可算穷尽造化工的心思。真是所谓物以类相聚,人以气相求,哪知今却多了一位白白净净的老七,起而战退‘莲花大剑’,真可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 竹谷兄弟面面相觑,齐声大笑。 卧追儿抢上几步,拱手笑道:“在下卧追儿,江湖人称作‘醉梦仙’,‘草上飞’。又有个名号叫‘中岳峻’,有缘一识楚少兄,真是平生一快。” “原来是‘中岳峻’卧大侠,失敬,失敬。”楚煌见他以偌大声名,却毫无自矜之意,不由刮目相看,忙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卧追儿嘿嘿一笑,指着卓道子道:“这位是我同道盟兄,人称作‘云间雁’,又号‘东岳雄’。想来楚少兄也有耳闻。” “卓先生,别来无恙。”楚煌淡淡一笑。 卓道子勉强抱了抱拳,轻哼道:“楚公子原来是竹谷兄弟,我还道江湖之大,无处拜会呢。” “卓道友莫非还想向我竹谷兄弟搦战不成。” 顺时风听出他话中有要胁之意,不悦的哼了一声。 “风老大不必介意,卓兄他只是输阵不输人罢了。”卧追儿哈哈笑道:“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又无天大的过结,还谈何仇怨。卓兄原本只是相请你家老七为我们任庄主赞划谋略。谁知言语不和,闹出些小小误会。老卓也是名头大了,担心这点小事张扬出去,在徒子徒孙面前不好做人。现在既知是竹谷兄弟,此事又何须再言,就此揭过便是。”说着一扯卓道子,向他暗使眼色。 现今泰平军在南方声势日大,几次三番招揽中天庄入盟,任皇图审时度势,正有些举棋不定。这竹谷六友虽只是江湖散人,因其独行特立,神通卓异,也自有一段侠名。虽不及三山五岳,却也不可小视。卧追儿与六友往日颇有交情,早有相邀共事之意,只是六友行踪不定,三番五次不得相见,这回既然在桃源碰个正着,卧追儿便想促成其事。 谁知会面之下,方得知竹谷六友又多了一位兄弟,此子恰好又是前回卓道子百般拉笼而不得之人,卧追儿早从卓道子那儿得知楚煌胸罗甚广,颇有智计,今更见他踊身战败‘莲花大剑’,拉笼之念益发迫切。他知卓道子为人矜傲自恃,顾盼自雄,招揽不成,反生事端,一点也不出奇。卧追儿虽有几分不修边幅,却是心细如发,当下便一边冷眼旁观,一边盘算着如何将竹谷兄弟说动。 楚煌知道卓道子的不光彩事并非单单丢了‘龙蜃四剑’,更重要和是以兽修之法修炼,颇损正道之名。这一节只怕卧追儿也不得而知。 “几位哥哥,我也正要为你们引介两位朋友。”楚煌笑了一笑,介绍辛、管两人道:“这位是辛昭,这位是管方衡,两位都是当世奇才,小弟和他们结伴而来,相交颇为投契。” “久闻竹谷六友大名,想不到却在此地相见。” 辛昭也未料到楚煌竟和竹谷六友作了金兰兄弟,她知六人素有侠义之名,观其风采果有倜傥之气。 管方衡见辛昭言笑和融,便提起长刀抱了抱拳。 第196章 天河倒影阵 “哈哈哈哈……众位朋友既然都不愿在宝鼎中洗炼邪恶,桃源也不欲强人所难,各位便请回吧。” 老农喟叹道:“昔日杨朱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也不愿为,当时,天下游士非儒即墨,并称显学,杨朱仅为一子。谁料想,千年以下,儒毁墨败,为我之学乃肆行于天下,还谈何修道济世。”说着不住摇头。 “什么,我们放下手头要紧事,千里迢迢来赴你这桃源之约,连那五柳先生的面目都未见到,竟然让我们就此回转,真是岂有此理。” 诸豪一听老农有逐客之意,顿时如炸开了锅,斥责有之,谩骂有之,对他后面的喟叹之语却没几人放在心上。 “呵呵……,老农先生,想我等修道之人,灵器心法便如同筋骨血肉,个个珍若性命,那宝鼎中火势猛恶,万一烧出个差池,岂不是断了我们半条命去。” 说话的是一个锦袍中年人,方面大耳,身材微微发福,他一脸和融的接道:“在下自问并非心邪之人,老农先生若要考较一番,不知可有别的方法?” 老农乜他一眼,皱了皱眉,“古语说: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你不看我家主人请柬上所写,【九歌真解】关系世道轮替,若非笃学达道之人,便是习了此功,又能成得甚事。岂是和你学商贾之行,逐什一之利,讨价还价,锱珠必较。” “这……”那人闻了此言,讷口不语。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什么【九歌真解】,说得那般神奇。是真是假,何不先拿出来瞧瞧。贵谷只责难大伙诚意深否,为何却摆下这般阵势,刻意刁难。灵器心法与我们修道之士是何等份量,那是不言而喻。贵谷既要我等忍痛割舍,便也该拿出几分真诚意才好。” “对呀,就是这话。”诸豪听这人说出心头顾虑,大声附和起来。 “天道难测,那笃道之人还能要上天先拿出几分真诚意不成?桃源不是不愿使天下修士多得神通,只惧传非其人,遗害天下。诸位若有心闻道,自可有益于世间万物,便是习不得【九歌真解】,又有何妨。诸位既以尘俗之情责我,我也不愿大家徒劳往返,诸位回程时,可得桃籽一粒。” 老农感叹着摇摇头,作个团团揖,“桃源谢绝俗客,诸位请回。力娃、聪娃,收鼎。” “慢着,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今天若不说个青红皂白,想要赶我们走,没那么便宜。” 诸豪不肯干休,当下便有几个身法轻灵的围了上来,紧盯着老农虎视眈眈。 “哈哈哈哈……天地间万事万物自有其缘法,诸位空自罩了一身修道的皮囊,为人处事真是离道远矣。”老农捻着胡须笑道:“我看你们此番前来,不过是为着求些高明术法,我也闻如今世间专以术法论高下,此真何太痴耶。” “老头,废话少说,你们谷中竟敢如此戏耍我们湖海修士,你还不唤了那谷主出来,和大伙儿说明原委。若再暗藏诡诈,休教惹得我们众豪客兴起,踏平你这桃源谷。” 诸豪本为那【九歌真解】而来,自然不愿空手而回,先前初来乍到,还有几分恭谨之意。现在主客闹僵,便仗着人多势众,威逼凌迫起来。前面既有人趟头,站得远的便益发狂呼叫嚣,肆无忌禅。其间纵有几个老成持重的,也左右不了局面。 “别让那两个小娃跑了。” 有人看那力娃、聪娃奔向鼎边,连忙大声呼喝起来。站得近的还没明白过来,两人却甚是滑溜,踊身一跃,跳入宝鼎之中,那鼎中火焰熊熊,烧得正旺,诸豪看得目瞪口呆,却是不明白中间有何机巧。 “这两个小娃是死了,还是逃了?” 方才众豪客一拥而上,楚煌等人便被越挤越远,这时见力娃两个自蹈死地,却是措手不及,盯着宝鼎诧异不已。 “这宝鼎可是货真价实之物,刚才我七弟他们在鼎中铸炼兵器,并无别种异样。”顺时风嗟叹道:“这两个小娃莫不是害怕众人威逼,因此先寻了短见。” 卧追儿点头道:“这般的小娃都能蹈死不顾,那谷主也不知是何等样人。” “何等样人?”财生主冷笑道:“这两个小娃,小小年纪,又能懂得什么成仁取义,一见事变,便立时自绝,还不是训诫之功。可见这谷主不是大奸大恶,也是伪君子之流。” “老二说得是。先时我对这谷中还有几分好感,现今看他们如此手段,若让我见了那谷主,非抽他三百鞭不可。” 鬼难藏和财生主性情不合,平日里颇多抵牾之处,道义上却能共同进退。竹谷兄弟见他难得的对财生主表示赞同,不由相视菀尔。 “楚兄,你可还记得先前在船上之时,张无眠和那宝娃的说话?” 楚煌见辛昭问时,心中一动,“辛兄可是指宝娃说他们兄弟不是父母所生一节?” “正是,”辛昭笑了笑,道:“若是寻常之人,自然是父母生养,张无眠也因此疑他。如是些花妖柳怪,便又不然。那宝鼎虽然是别无异常,只怕那宝娃兄弟却有些古怪。” 楚煌微微点头,见众人都有不解之色,便把张无眠在船上跟宝娃的对答说了一遍。又道:“那力娃兄弟,一个力大无穷,一个耳目过人,想必也是天地灵气生成神通。‘三皇开泰鼎’虽然不是凡物,也不见得便将他们烧坏了。” 众人正在推想这其中玄奇之处,耳听的轰隆一声,人群中有人叫道:“那大鼎陷到地下去了。” 诸豪正自诧异莫名,老农抚须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身上云雾蒸腾,化作一棵枝丫古拙的桃树。 “这是什么古怪?” “呸,敢情这老头是棵桃树成精。” “呔,那老头还不快快滚了出来,惹得大爷动气,便刨了你的树根,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诸豪纷纷呵骂,眼见得无计可施,便有人举起刀剑向着树身砍去。 “哎呀,这桃树也掉到土里去了。”那人举刀疾砍,却劈了个空。那桃树竟倏得一响钻入土层下面,诸豪面面相觑,都是心头骇然。 “大伙儿小心,这地下有鬼。”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众人忙朝脚下看去。只见原本目力难及的地层之下竟然转为透明,土地倒像是一层薄镜面一般。地层下面也是一片缤纷烂漫的桃林,只是有一种奇处,那桃树皆是附着地层生出,诸豪这般看去,便如看着河中的倒影一般。 大伙儿还没看出个是非所以,便听得惨叫之声四起,几个豪客不觉脚步移动,谁知脚下一软,喷出水、火二物,离得近的立时被吞没其中,有人惊呼着躲避,自然免不了推攘磕绊,脚下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登时又有风、雷诸物,随处迸射,即成涡漩。 “大家站在原处不要乱动。” 有几个头脑还算清醒的看脚下凶险莫测,显然是一种极高明的阵法,为了避免行差踏错,连忙高声喝止群豪。但眼下乱局一起,个个都是心慌意乱,犹如惊弓之鸟,谁又肯呆站着不动等死。 “这阵法虽然凶险异常,种种机巧全都来自地上,大家何不施展御风之术,遁入云丛,就此脱了天网。” 也不知谁提了一句,便有几个豪客心以为然,当下驭起刀剑掠到半空,刚刚飞到十丈高处,便有一阵风漩卷来,那几人惊呼骇叫,便如断线纸鸢一般被卷了进去。 “贾老三,你出这狗屁主意,陷祸于人。真是猪狗不如。”一个大汉见飞起逃循的几个豪客被风旋卷裹的失了踪影,不由勃然大怒,指着那出主意之人,厉声喝骂。 “泼风客,你休要洒泼。我也是随口提了一句,成与不成,我哪里知晓,若非这几个好汉心中早作此想,怎么肯轻易尝试。他们遭了祸殃,我也是物伤其类,心生哀戚。你可不该胡乱编排人。” 泼风客怒道:“你出的鬼主意,自己却不去试手,分明想让别人出头犯难,你却坐享其成。” “两位,现下我们身处险境,生死难卜,若不能齐心协力,如何逃出生天。”一个稳重的老者上前劝说。 “这等无耻小人,谁能跟他同舟共济。俗话说,恶人都有恶人磨,与他一处,必是神憎鬼厌,还能有什么好收场。我还是独自寻找出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泼风客不屑一笑,扛着大环刀,小心翼翼地去了。 “三哥,这是什么阵法,竟然如此厉害。” 竹谷兄弟见诸豪四散逃命,乱作一团。脚底下却是凶险百出,防不胜防,也是心有栗惧,不敢随意走动。竹谷六友中只有一卦清通晓奇门阵法,蓍龟问卜之术,观彻宇此问一出,众人都注目过来,希望他说个端详。 一卦清抚了抚蓬髯,面有尴尬之色,轻咳道:“相传有一种【天河倒影阵】,玄奇莫测。我看这脚下土地,宛若透明,似乎便有银河之奇,一上一下,一真一幻,本身便有幻梦之异。这河中诸般水、火、风、雷奇诡无穷之幻力,却又让人防不胜防。” “等等,三哥。”观彻宇催他道:“现在恶阵当前,你还是说说破解之法吧。” “此阵似以【洛书】九宫数布成,洛书者,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五方皆阳数,四隅为阴数。此阵数合九宫,奇合八卦,自身宛若一周天,我等便如这周天之气,若是行走之间合了九宫之数,便会触动阵法。若是方位集聚合了五行八卦之理,也会触动阵法。因这中间数机好似连环,此动彼应,生生不息。便是俗说的牵机,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难破。” 一卦清一边观察阵法,一边大皱其眉。 “什么,三哥说了半天,原来毫无化解之策。”观彻宇大声叫苦。 一卦清持重的道:“那布阵之人,才华胜我十倍,谈何破解。我等能逃出生天,便是万幸了。不过我观此阵生机不绝,主人虽有逐客之意,倒未必起了杀人之心。” 第197章 老圃说老农 “那三哥便快说逃遁之法呀。”观彻宇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 一卦清一语未了,地下猛然窜起数道火链,众人慌忙掠身闪躲,惊乱之下,触动无数机关。 这【天河倒影阵】暗合九宫八卦之数,洛书九宫数乃是五方四隅,奇偶相间;先天八卦则是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搏,水火不相射。这些道理虽然明了易知,用到阵法上却是深浅立现,况且,阵中皆是湖海豪客,不相统属,一有异象出现,必是各自逃命,即便有相互熟识之人,结成同盟,在玄奇莫测的异变下,也难以相互救助。而且,卦象易见,术数难明,一见有奇变出现,大家都是奔窜逃命,到底如何触动的机关也是难明究竟。 一卦清尚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几道火链射出,将众人隔到两边。这阵法中牵机连环,一种异象变起,诸种异象便会相伴而生,连绵不绝,端得是波澜雄壮,十手难防。 观彻宇刚刚落定,耳畔传来一声轰隆雷阵,不由灵识一麻,一道闪电接踵而至,劈到他身上。 “六弟。”涟岚惊呼一声,电般掠至,却只见得雷收电息,早不见观彻宇的踪影。她心头疑惑不定,正要找些蛛丝马迹。谁知挪步之时,脚下如同铅灌,低头看时,宛如透明的地层之下,倒栽着一棵桃树,自己的身子便向着树干中缓缓陷去。 “五姐别动,这是兑卦的陷字诀。” 楚煌见涟岚危在旦夕,忙使开‘遁地金光术’,掠空而来。这门术法乃是【太乙门】十大神通之一,动如流火,大成之时,可以上天入地。楚煌不敢随意踩踏好似水镜的地面,便倒冲而下,拉拽涟岚的手掌。谁知四手相握,涟岚脚下卷起一阵旋风,将她卷裹进去,楚煌也没料到这阵中的‘陷字诀’突然转成了‘风字诀’,那风旋肆虐不休,眨眼间便将他吞了进去。 …… 楚煌摇了摇脑袋醒了过来,阵中的风旋虽然伤不了他,些许头晕却是免不了的。 映入眼前的却是一片桃树,缤纷烂漫,落英飘拂,身边传来阵阵雀唱,听在耳中,反有些静谧之感,这林中暖日融融,温和如春,与方才的喧腾气象相比,倒像是两个世界。 楚煌打量着四周,却发现自己搭在一段枝丫之上,几片桃瓣落到脑袋上,撩得脖颈有些发痒。涟岚却静静地躺在树下,她穿了一身红色襦裙,身躯微微侧过一边,一只皓腕搭在小肚上,另一只蜷在发边,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她本就姿容极美,大约和张浅语相伯仲,一个喜欢穿红,一个喜欢着黄,也颇见性情。 红、黄这种颜色本就有些脓丽之感,是以,不相宜的穿起来便有些艳俗的味道。偏是涟岚穿红极为清美,张浅语着黄反显冷漠。这等浓丽之色却被穿出出尘之意,也是一奇。 此刻涟岚娥眉微蹙,心神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险境中摆脱出来,楚煌正要从桃树上跳下,却见她眼睫微动,睁开眼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露出几分迷惘之色。 “五姐――”楚煌笑嘻嘻地唤了一声。 涟岚移目过来,脸颊微微一红,轻嗔道:“你趴在树上作甚?” 楚煌微微一愕,反笑道:“那你躺在地上干嘛?” “我……” 涟岚惊觉自己躺在地上,慌忙跳了起来。想起方才的姿势定然十分不雅,却被楚煌一点不落的瞧在眼中。心中大为羞恼,连小耳都红透了。 楚煌也从树上跳了下来,见涟岚美眸瞪来,也有几分心虚。 “这桃源之中倒是桃花随处,眼下也不知是何处所,却和先前的桃林别无二致,真是让人奇怪。” 涟岚回想【天河照影阵】的玄奇之处,心下疑虑丛丛,也不知两人到底脱了阵法也未,其余几个兄弟包括当时诸多豪客的性命究竟如何? “我想世间阵法也必依地利而设,其后才能各施巧妙。那【天河照影阵】纵然是奇奥特出,不易窥度,总不能悖反此理。”楚煌忖思着道:“只是我们对桃源地理一无所知,所以才被其幻阵所迷罢了。 涟岚轻轻点头,“七弟,这几个月以来,你都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和我们通个消息。” “碌碌奔走,我也不知所为何事。” 涟岚奇道:“我人所为,总该有个因由在。” “是么,”楚煌笑着反问:“那岚姐和义兄们游历江湖,又是为了甚么?” 涟岚娥眉微凝,想了半晌,苦笑道:“我还真说不出个缘由来,大约只是四海为家,随遇而安罢了。” 楚煌听了有些沉默,涟岚口唇微张,也是欲言又止。两人眼眸相对,又都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心中隐隐有一种惦念,又不知如何宣之于口。 这时,一个柔缓的女声传了过来,“天帝四尚,前来拜见桃谷药王。” 楚煌两人对视一眼,展开身法,朝着声音来处掠去。百十步距离片刻便到,只见桃林深处,却有三间茅屋相依伫立。外面圈着木栅篱笆,许多花藤攀缠其上,颇有几分山野之趣。 木栅外正候着几个人,两男一女,相貌不俗,三人身旁放着一个担架,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躺在上面,远远瞧来,好像很是虚弱。 那女郎等了片刻,不听屋内答话,又道:“我二哥身中奇毒,命在旦夕。请药王赐与一见,大施妙手,救我二哥性命。天帝四尚,感激不尽。” “这桃谷药王却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天帝四尚,名字也好生奇怪。”楚煌疑道:“岚姐,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涟岚苦笑摇头:“我自问对四海成名人物多有耳闻,不管是仙道门派,还是武学世家,也算有些知见。只这两日进了这桃源谷,却让人谜团丛生。果真是世外之境。” 两人自在一边猜度。只听的‘咿呀’一声,木门拉开,一个衣着素朴的老者走了出来,一边打量着门外的四尚,一边将栅门打开,面上露出一丝讶色,拱手道:“几位朋友请了,我听闻你们要找什么桃谷药王医人,为何却堵了我的院门厮扰不休。” 那女郎刚要说些请药王略施妙手之类的话,听了老者此言,疑问道:“您莫非不是桃谷药王?” 老者哑然笑道:“你们既是找人治病,这般重大的事情怎么不打听个清楚。这里虽是桃谷,却从不闻有什么药王,我老汉僻居此间多年,姓名早已不用,只因生平喜爱调弄花草,有个别号唤作老圃。却不是你们要找的药王。” “请问老先生,这桃谷之内有多少人口?” 老圃笑道:“桃谷中都是些山野无拘管之人,不知岁月,苟且度日罢了,谁又管他多少人口。” “那此间可有一个叫作药王的?”女郎不肯死心。 “此间之人,生不用药,死不用医,既不乐生,也不惧死,哪里用得着什么药王。”老圃扫了担架上那人一眼,“你们若想医那病人,还是另寻高明去吧,休要在此耽搁了功夫。”他说完便架上木栅,自顾转身而去。 “老先生,请留步。” 楚煌快步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道:“老先生,我也想向你打听一人,此间可有一位老先生,如你一般的年纪,唤作老农的?” “老农?”老圃乜了他一眼,奇道:“你寻他作甚?” 楚煌见他并未一口回绝,心思电转,胡诌道:“这位老农先生,原是我邻家一位老伯父,只因他迷上道术,一心修仙,便抛妻弃子四处云游。如今他父亲命在旦夕,亟盼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因我会一些小小术法,前些时打听着老农伯父在此,便受他家人央托,千里迢迢来与他报讯,希望他人情不泯,能够回去一趟。” “原来如此,小哥儿原来是受人之托。可敬,可敬。”老圃嗟叹道:“可惜你来迟一步,老农已在半年之前亡故了。还请回去在老人家面前妥为遮护。” “亡故了?”楚煌吃惊道:“老先生此话可真?” 老圃不悦道:“生死大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楚煌飞快得理着思绪,迟疑地问:“老农伯父平生笃信道术,他会否得道飞升了呢?” 老圃打个哈哈,摇头笑道:“这个老农平时就爱说些鬼话,他哪里懂什么道术,你说到这里,我倒有一物相赠。等我一会儿。”他叮嘱了一句,快步走回茅屋去了。 “岚姐,今日之事可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楚煌笑叹。 涟岚凝眉道:“这老圃说老农已在半年以前亡故,难不成我们昏迷了半年之久,或者前时众多豪客都是白日见鬼了。” 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烂柯、刘阮之事,古已有之。便是楚煌亲身经历,当年在无忧谷中,龙袍人布下【鸿蒙初临阵】,将卸甲令主王朕、柳惟一困在阵中五百年之久,也算世间一奇。只是楚煌现在修为精进,那【天河倒影阵】虽然奇奥,却并无修为奇高之人主持,楚煌却不信它能将自己困上半年。 说话间,老圃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一卷东西,送到楚煌手里。笑道:“这老农平日便喜欢搜神述异,临终别无他物,只有这一卷帛书。你既是他家亲邻后辈,我便将这卷帛书赠了于你,斯人已去,睹物思人,或还有个念想。” “哦,多谢老先生。”楚煌接过来检看,只见那物以一个布囊包了,抽出来看时,果然是一卷帛书,他心中起了几分好奇之念,仔细看那文字时,几乎跳了起来。 只见帛衣开头写了一溜小篆,笔法流丽,甚是工整。却是‘九歌真解’四字。 第198章 天帝四尚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飞禽以凤凰为首,号为不臣。走兽以貔貅为首,号为阿焚,水族以玄龟为首,号为玄武,麒麟以圣德君临天地,被万族奉为天子。…… 祖龙者,麒麟王子,麟首蛇身,群以为不祥。修行三千岁,得大神通。乃西击貔貅,败玄龟,臣水族。受禅于麒麟王。号为至尊。当是时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祖龙崩,国裂为五,传而为五龙帝,东方青帝灵威仰,西方白帝白招拒,南方赤帝赤熛怒,北方黑帝汁先纪,中央黄帝含枢纽。…… 今传之【山海经】,太古【四灵族】之【圣经】也。本名【山海经图志】,今传有图无文,文为战国西汉间人所补,殆非原貌。今文之某首某身,八尾九首之类,群以为骇怪,不知太古亿万年间,物种各有嬗变,亡族灭种者不可胜计。便是牛马虫蛇之属,不过因其形似而强名之而已。…… 故老相传,【山海经】中有四灵五帝神通。…… 楚煌目下数行,见这【九歌真解】中不过是写些太古神异之事,都是些散乱短章,意尽而止。至于其间所叙大约是些习见之说,只是往日治史者都以怪诞不经视之,不如这老农将其连缀成篇,若成系统而已。 楚煌匆匆看了几段,心头微感疑惑,也不知这卷帛书到底是不是那桃花源主请柬上所指。不过只看其内容,也不过是些搜神述异之文,一新耳目而已。这等文章,从古便夥,数千年间络绎不绝。【山海经】以下,直至【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之类,不胜枚举。宋代更编了一部【太平广记】,宋代以前小说,无所不包,能让人看至厌而又厌。 此般书中纵有些深隐之处,观其文者总不至于把花妖狐怪当了真。这【九歌真解】大约便是些觅奇之文,又谈何救世神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心中一动,又问:“敢问老先生,这谷中可有一位叫做陆灵枢的吗?” “怎么?”老圃愕笑道:“难道你跟他也是亲邻?” “那倒不是。”楚煌嘿笑道:“不过,我们可是受了这位陆先生的指引方才寻来谷中的。” 那自称【天帝四尚】的女郎双眸一亮,急道:“我们兄妹四个也是得了那陆灵枢先生的指点方来此求医的。请问老伯,那陆先生可在谷中?” “我这谷中都是避世之人,谁还耐烦世俗挂扰。既是那陆灵枢引你们来此,你们还是找他去吧。那【灵枢】、【素问】都是医中典籍。他既是以此为名,或许懂几分医道也说不定。”老圃挥挥手,便要架起栅门。 “对呀,那陆先生既以‘灵枢’为名,想必是个行医的。那桃谷药王多半便是自比了。我兄妹竟然当面不识,致生波折。”女郎和两个同伴一计较,都是叹恨不已。 楚煌见老圃转身便走,忙道:“敢问那陆先生住在何处?” “向西直走,自己打听吧。”老圃摆手说了一句,‘砰’的一声,关上木门。 “今日之事,真是大有蹊跷呀。” 楚煌见那老圃一付拒人千里的架式,也不好过多盘问。将手中的帛书递与涟岚,说出自己的观感。 那女郎三人也低声商议一番,两个大汉便抬起担架,看样子是要寻那陆灵枢去。 楚煌看她几个褒衣博带,神情和雅,与寻常修士似有几分格格不入。心中微奇,快步上前,拱手笑道:“三位请了,不知这位兄台得了什么病症,在下略通几分歧黄之术,或许能医他一医。” 女郎瞅了楚煌一眼,淡笑道:“不瞒小兄弟,我兄妹四人都还懂些医理,奈何却对我二哥的病症束手无策。我闻世间医理早休,所余者,剖腹洗肠之类,便是康健之人,一经诊治,也要丢了半条命去。何况,病余之羸弱。” “小姐此言差矣,开膛破颅之术,也非今日才有。当年华元化为关武圣刮骨疗毒,又欲为曹操破颅治顽症,当时称为神医。这也是对症施药之理。” “你倒还知道一些故事。”女郎掩口笑道:“以歧黄称医术,人固知之矣。请问其所以然?” 楚煌微微一怔,笑道:“歧为歧伯,相传是黄帝医官,黄自然是黄帝。【黄帝内经】记载黄帝向歧伯问医理之事,是针灸学之祖。是以,便以歧黄来称医术。此言可对?” 女郎笑着点头,轻声叹道:“今人为学,多不能会通古今,究其泉源,徒知其名,不察其实。你能有此留心,也算难得。不过我二哥此症却非凡庸可治。我四人不是旁人,乃天帝御前四尚官,专掌天帝衣食起居。近因大景腐败,世情靡烂,衣食住行皆不得所安。天帝便命我四人下界匡助其事。我便是天帝尚衣,字阿云,号霓裳。” “原来是这么个天帝四尚。”楚煌听的将信将疑。 “二哥尚食,字珍馐,号百味。” “三哥尚居,字容膝,号庭实。” “四哥尚行,字安步,号千里。” “幸会,幸会。” 楚煌一脸和煦,那尚食躺在担架上形销骨丁,颇伤形神。至于尚居、尚行,倒是气度不俗,一个貌相清奇,大有山林隐逸之风,一个衣着朴实,却有生龙活虎之气。 阿云轻叹口气,无奈地道:“我二哥生性贪嘴,世间美味无不沾口,岂料世间人心大坏,五谷之事,酒肉之类,皆不求之地利。以致用鹤顶之红染肉,砒霜之毒酿酒。我二哥下凡以来,食不果腹,酒不沾唇,七日不到,便至形销骨立,不得已而食,一病至此。想我等天神,虽然名列仙箓,暂得长生。却须受人间香火。世人供俸愈是虔诚,我等形魂才得坚牢。如今世间饮食之道大坏,为求金帛之利,竞作狼心狗肺之徒。我二哥是尚食之官,香火不至,沉疴便重。虽有灵丹妙药也难治他。” “原来如此。”楚煌感叹道:“这般道理却是闻所未闻。今天听霓裳姑娘一番话,真如皓月扶出,乌云尽散。” “礼仪廉耻,国之四维,礼崩耻丧,国便不国。衣食住行,人之四体,四体皆丧,人又岂能久存?”阿云摇头苦笑,不胜唏嘘。 尚居庭实道:“前日路遇那陆灵枢先生,言谈之下,颇得我心。他言桃源谷中有一药王,医术通神,能挽救天下气运。我兄妹喜这陆先生磊落,一闻此言,深信不疑。我二弟中了饮食之毒,已然至此。今日人间,岂惟饮食,衣裳,停居,行走俱日益靡烂,殆将不可救药。我兄妹乃掌衣食供俸之神,香火乏绝,命岂能久?因此抱着一线生机奔涉而来,谁知听那老圃一番言语,此事只怕也是空谈,只不知那陆先生何以开此玩笑。” “哦?”楚煌沉吟道:“这位陆灵枢正遍天下约请豪客,声言天道崩坏,九夏道丧,托言五柳先生邀请世间人杰参详什么【九歌真解】。说是可以挽救气运。这话倒和你们所闻的一般无二。此事若是属实,或许真能救四位的病症也说不定。” “谈何容易。”尚行千里摇头苦笑:“我四人奉天帝之命匡助下界,实亦如同贬逐。只是天帝念我们素行勤谨,又非战之罪,并未多加责罚罢了。如今天界也是乱象纷呈,虽由人间之变所启,实在也有其根源。天帝都无可奈何,何况我等小神。” “四位尚官游迹人间,观我人间乱象究竟如何?”楚煌问。 居庭实沉默片刻,慨然道:“方才霓裳已说了饮食之局大坏,我身为尚居,便来说说这居停之事。自大将军高玉柱执政中朝,手下一干关城军横行无恣惮。更有所谓‘破字营’,专为朝廷大吏当帮办。” “这破字营为首乃是破家四将,老大作破武,据说是当朝第一武将,天剑帝御赐金牌天宝无敌大将军,锋芒之盛,隐隐还在高玉柱之上。二弟破梁,三弟破栋,都有万夫莫敌之勇。四弟破强更是了得,号称无强不破。这四人深得天剑帝宠信,以为泰西之强,在于商业,商业繁荣则国可富,而其根本则在于通忂大邑,于是遍天下毁民之产,建为通衢大邑。” “四人之父破秋风,乃当朝亚相,朝歌城守。此人曾言,李太白有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小民之乐无过于登仙,使守百金穷活不如天宫一游,于是广建‘摘星楼’,高百丈,斗室之仄可值千金。因有个浑号,唤作仙人掌。令小民倾家入住,室产却非为己有,必锱珠累积,续其供俸,二三十年才得一室产。” “破秋风又言,上寿百二十,七十古来稀,世上既无百岁之人,便无百年之产,地利乃天赐君有,岂为小民生。是以定期限为七十年,七十年后,必为再生之人,室产亦应收回。此亦是天道行健,小民理应自强不息之意。” “天下官吏乃同声良法,无日不拆,无岁不建,自古耕地为衣食之本,一买一卖才得为商贾,今皆收耕地以为商业,民无耕地,何能自养,自养不及,岂有余力负贩?是以,泰西之商业皆远过重洋,以求贾利。因商业非立本之道,其本国已无自给之力。今九夏贾利虐于天下,气焰之高,百世所无,兰泽、赤火皆受其害,遂使物利大涨,望而兴叹。一药之费至于倾家。是以泰平道长乃以符水活人之术结连天下,一朝起事,半壁倾动。江山动摇,是谁之罪?” 第199章 四美女之奇与悲 “这破秋风身为当朝亚相,霜台御史,不思为民治产,反而挖空心思,百计搜刮百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残虐至此,实在可恨。” 涟岚‘啪的’合上帛书,面上现出怒忿之色。 “诗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今连容膝之地也不可得,更别谈庭实了。我为天帝尚居,一字一号皆成虚诓,又安得不病?”居庭实摇头苦笑。 楚煌淡淡道:“饮食已如彼,居停又如此。可不是食不甘味,居不得安。”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在家之事已是百般厮扰,说到我这尚行,便是天地间一大艰难了。” 行千里喟叹道:“我字安步,古云: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本是人生一乐事。又说,父母在,不远游。而今尽成虚话。” “当年始皇扫六合,统一文字,度量衡,收金铁,筑驰道,陈兵咸阳,驱向边关,可朝发夕至。后来陈涉首难,楚汉争雄,强秦夷灭。驰道之事便只见于古书。今时今日又不然,自泰西诸国跨海越洋而来,交通日益便利。有人便以鼍龙壳造出火云车,驰道废而复兴,一日夜便可从朝歌开到淮阳。此举原也无可厚非,只是巨利一来,倾轧便至。当年运河始兴,便有盐帮,漕帮,现今火云车得势,便有铁擘帮代兴。在七大左道中号称第一。” 其实这左道之意,原本也只是指不得修仙正法而已。譬如天元正宗,蜉羽门主张修五行,太乙门主张修三垣星象,秋水门主张修八种愿力,龙象门主张修四灵之力,皆是取法自然之意,虽然途径各殊,总是别无后患。七大左道则凭借自己的势力,招览一辈湖海豪客,为其所用。麾下虽然龙蛇混杂,却也好手极多,不可小觑。 涟岚娥眉微凝,慨叹道:“说起天下仙道门派,皆推尊天元正宗十大道门,下有三千旁门,为其辅翼。八大魔宗素来和正道分庭抗礼,势成水火不必说了。这七大左道虽混迹世俗间,却能勾连权贵,依托势力,自成一体。不但正派魔道对其侧目而视,便是大景朝廷也奈何他们不得。” 竹谷六友行走江湖,于典故异闻所知甚夥。七大左道名声赫赫,涟岚对其自不陌生。 “七大左道与朝廷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汉时大司农、少府同为九卿,一管田赋,供政府开支。一掌山泽之利,供皇室之用。其后,商业渐兴,山泽之利远过田赋,政府财政反而拮据。于是有盐铁之论,议定少府所掌之盐、铁、酒、糖等物收归政府。” 楚煌又道:“古来盐帮、漕帮虽然与官家有些纠葛,到底不过是些呼啸山野的草莽罢了。如何能跟铁擘帮之流相提并论,铁擘帮的几位帮主和供俸都有官家印信,入朝为官,在野为雄。虽有官诰,却可不受官家节度,几千年来,何曾有过。便是十大道门的掌门宗主也皆有官诰在身,一边修仙得长生,一边坐享人间富贵,天下尽是这等不劳而获之事,安能不出妖异?” “大景朝廷原本也只是从盐铁专卖之义,用七大左道掌管其事。谁知这些帮派一经发展,便成尾大不掉之势,便是朝廷也很难拔擢其间。” 行千里说至此处,顿时颇为感慨,“我们兄妹掌管天帝衣食,也颇经眼了一些人世盛衰,我看九夏之政,多是腐败亡国。李义山所谓: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敛破由奢,可谓至言。至于外族入侵,不过是内自虚弱,然后外邪侵之。观汉、唐、宋、明之事,岂不显而易见。汉惟吸取亡秦之教训,又相沿诸子百家之精神,故能成一世盛名,征逐匈奴,封狼居胥,至今名我族,岂不宜哉。唐盛时百战百胜,惟不知夷夏之防,衰于安史胡患。一厥不振,五代十国乃成至无文之世。宋世不求制人,勇于制己,有一岳武穆则冤死,数凌于胡虏之手,国君北狩,谁能救他。是以贪腐乃国之毒瘤,官民之产过百倍,必亡其国。晋有一石崇、王恺,败亡可知。今日之世,乃不知国为谁有,人人皆惟知谋利于国,奸邪丛生,危殆已极。” “千里先生所言,固然是金石之论。不过,我等闲人也只是徒发议论而已。不管是天下形势,还是世道人心,皆非一朝一夕所至,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数千年来,致力补天者,三数人而已。可叹功皆不成。” 楚煌拂了拂衣袖,淡笑道:“其一为新莽,亦是当时硕儒,可叹泥古太甚,想要一蹴即靖全功,卒至天下大乱,兵败身死。其一为王荆公,亦是过于自信,被小人所卖,功亦不成。此二王,要之皆非奸邪小人,而谤名遍身后。新莽俭德过隋文,后世指以为伪。若炀帝之前俭后奢,其伪亦显矣。若是始终如一,伪又何在。新莽之败,虽由其措置不力,衰世之积弊亦难返矣。至于荆公留心变法数十年,也知实证其效,可谓是吸取新莽之教训了,而新法仍败。大约人力有时而穷,扭转乾坤之事非一人之力所能成吧。假如当时王荆公能择善而从,或许能行其一二也说不定。其一为康长素,也是往史有名之人。” “肉食者鄙,由来已久。世事如此,议论也可废。”涟岚浅浅一笑。 楚煌自己安慰道:“饮食,居停,行走之事,确已不惬人意。衣裳之事,总还能得保暖吧。” “衣冠之事,让人痛哭。”云霓裳淡淡一语,让人心头一凉。 “愿闻其详。” “八大宝卷,你可知道?” “传闻是八极图,太极图,周天云图和璇玑图。”楚煌想了想道。 “八极图是开辟之宝,太极图是先天之宝,周天云图是定云之宝,璇玑图是定海之宝。我问的却不是这四件。”云霓裳淡淡一笑。 “另外四件,我却不得而知了。” “其一为【四美人图】,我闻东都公子作【四美人传】,传唱天下,单道这四女子的奇与悲,举世以为知人。” “哦,却不知何奇?何悲?”涟岚听闻此事,大感有趣。 “自文五岳创为游侠之书,天下津津乐道,又有翡玉继西厢、红楼之体,发为言情。数十年间,龙城、翡玉之文盈天下。恰值人文大凋丧之后,百姓腹下空虚,乃被此辈乘虚而入。也不知起于何时,此辈游侠书但逢汉人必为机诈,说到无文之族则美其率真,至于龙城,因其笔下颇有造诣,发为此论乃至其极,浸染人心实亦良多,根要不过以康、雍、乾为圣主而已。若要观瞧此辈,只须知道称扬圣主者,必是好奴才便可。至于翡玉尤是空腹无文,声嘶力竭者不过是一不知所谓之情爱,观其对心无城府之理解仅限于拿无知当有趣,亦可知其人。今龙城、翡玉虽老,后继之人却循此路鼓噪求进,九夏沉疴益重。” 云霓裳美眸流转,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观九夏女子,声名之盛,无过于四大美女,而称引四美者往往限于皮相,而忽其志业。若论往史美女,无逾千万,四美独为特出,可不思哉!观其事迹,亦奇女子而矣。后世仅称其美,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云云,岂知言哉?” 涟岚微微一愕,轻笑道:“云小姐这般口才,也有评书的机趣,原来还须先有一段称引评论,我可非要听个仔细不可了。” “呵呵,”云霓裳笑道:“东都公子作四美人传,一时都下竞为传唱,真可谓有功于四美者。” “当汉室倾危,董卓乱朝纲,关东十八路诸侯结盟进击而不能胜,反自戕害。吕布以虎狼之姿,为其羽翼,刘、关、张三英战之不能下。皇帝任废立,大臣被其害。貂婵受计于王允,离间董卓父子,使吕布杀卓,以安汉室。千载以下,亦属仅尔。” 涟岚点头道:“貂婵做成这般大事,确实可称为奇女子。可惜古史向来不重女子,观其作为岂非赫赫一女将军。只不知悲又何在?” “貂婵行此离间之计,必已抱必死之心。当此家国危亡之时,岂暇有他念哉?后世却以为貂婵对吕布动了儿女私情,此实貂婵之悲。” “此言有理。”涟岚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想了想道:“西施之事和貂婵倒有几分相似,王摩诘有【西施咏】‘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虽是别有寄托之作,也可见后人单重其美艳搏宠,不重其志业所在了。这想必也是西施之悲。” “西施之结局,有说和范蠡相携归隐,所谓‘五湖西子,一舸弄烟雨。’也有说被勾践所害,不知是否从文种之死而来,若此说实,功成之日反被君王所害,西施之悲正同文种一般,只是千古之下,几人将此二人合看?” 两人相对感慨片刻,涟岚笑道:“昭君自请远嫁,自然是奇女所为了,却不知悲又何在?” “古来吟咏明妃者也是数不胜数。倒是东都公子极称马东篱之【汉宫秋】,此作虽与史实不甚相符,却极有节慨,让人拍案。” “胡虏临城,献妃请和,中途殉难,死杀祸首。”涟岚叹道:“马东篱当遍地膻腥之时,发为此作,确为寄托遥深。” 云霓裳微微点头,“后世却以为和亲能带来太平,这却是昭君之悲。” 第199章 四大美女之奇与悲 ( “这破秋风身为当朝亚相,霜台御史,不思为民治产,反而挖空心思,百计搜刮百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残虐至此,实在可恨。” 涟岚‘啪的’合上帛书,面上现出怒忿之色。[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诗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今连容膝之地也不可得,更别谈庭实了。我为天帝尚居,一字一号皆成虚诓,又安得不病?”居庭实摇头苦笑。 楚煌淡淡道:“饮食已如彼,居停又如此。可不是食不甘味,居不得安。”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在家之事已是百般厮扰,说到我这尚行,便是天地间一大艰难了。” 行千里喟叹道:“我字安步,古云: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本是人生一乐事。又说,父母在,不远游。而今尽成虚话。” “当年始皇扫六合,统一文字,度量衡,收金铁,筑驰道,陈兵咸阳,驱向边关,可朝发夕至。后来陈涉首难,楚汉争雄,强秦夷灭。驰道之事便只见于古书。今时今日又不然,自泰西诸国跨海越洋而来,交通日益便利。有人便以鼍龙壳造出火云车,驰道废而复兴,一日夜便可从朝歌开到淮阳。此举原也无可厚非,只是巨利一来,倾轧便至。当年运河始兴,便有盐帮,漕帮,现今火云车得势,便有铁擘帮代兴。在七大左道中号称第一。” 其实这左道之意,原本也只是指不得修仙正法而已。譬如天元正宗,蜉羽门主张修五行,太乙门主张修三垣星象,秋水门主张修八种愿力,龙象门主张修四灵之力,皆是取法自然之意,虽然途径各殊,总是别无后患。七大左道则凭借自己的势力,招览一辈湖海豪客,为其所用。麾下虽然龙蛇混杂,却也好手极多,不可小觑。 涟岚娥眉微凝,慨叹道:“说起天下仙道门派,皆推尊天元正宗十大道门,下有三千旁门,为其辅翼。八大魔宗素来和正道分庭抗礼,势成水火不必说了。这七大左道虽混迹世俗间,却能勾连权贵,依托势力,自成一体。不但正派魔道对其侧目而视,便是大景朝廷也奈何他们不得。” 竹谷六友行走江湖,于典故异闻所知甚夥。七大左道名声赫赫,涟岚对其自不陌生。 “七大左道与朝廷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汉时大司农、少府同为九卿,一管田赋,供政府开支。一掌山泽之利,供皇室之用。其后,商业渐兴,山泽之利远过田赋,政府财政反而拮据。于是有盐铁之论,议定少府所掌之盐、铁、酒、糖等物收归政府。” 楚煌又道:“古来盐帮、漕帮虽然与官家有些纠葛,到底不过是些呼啸山野的草莽罢了。如何能跟铁擘帮之流相提并论,铁擘帮的几位帮主和供俸都有官家印信,入朝为官,在野为雄。虽有官诰,却可不受官家节度,几千年来,何曾有过。便是十大道门的掌门宗主也皆有官诰在身,一边修仙得长生,一边坐享人间富贵,天下尽是这等不劳而获之事,安能不出妖异?” “大景朝廷原本也只是从盐铁专卖之义,用七大左道掌管其事。谁知这些帮派一经发展,便成尾大不掉之势,便是朝廷也很难拔擢其间。” 行千里说至此处,顿时颇为感慨,“我们兄妹掌管天帝衣食,也颇经眼了一些人世盛衰,我看九夏之政,多是腐败亡国。李义山所谓: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敛破由奢,可谓至言。至于外族入侵,不过是内自虚弱,然后外邪侵之。观汉、唐、宋、明之事,岂不显而易见。汉惟吸取亡秦之教训,又相沿诸子百家之精神,故能成一世盛名,征逐匈奴,封狼居胥,至今名我族,岂不宜哉。唐盛时百战百胜,惟不知夷夏之防,衰于安史胡患。一厥不振,五代十国乃成至无文之世。宋世不求制人,勇于制己,有一岳武穆则冤死,数凌于胡虏之手,国君北狩,谁能救他。是以贪腐乃国之毒瘤,官民之产过百倍,必亡其国。晋有一石崇、王恺,败亡可知。今日之世,乃不知国为谁有,人人皆惟知谋利于国,奸邪丛生,危殆已极。” “千里先生所言,固然是金石之论。不过,我等闲人也只是徒发议论而已。不管是天下形势,还是世道人心,皆非一朝一夕所至,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数千年来,致力补天者,三数人而已。可叹功皆不成。” 楚煌拂了拂衣袖,淡笑道:“其一为新莽,亦是当时硕儒,可叹泥古太甚,想要一蹴即靖全功,卒至天下大乱,兵败身死。其一为王荆公,亦是过于自信,被小人所卖,功亦不成。此二王,要之皆非奸邪小人,而谤名遍身后。新莽俭德过隋文,后世指以为伪。若炀帝之前俭后奢,其伪亦显矣。若是始终如一,伪又何在。新莽之败,虽由其措置不力,衰世之积弊亦难返矣。至于荆公留心变法数十年,也知实证其效,可谓是吸取新莽之教训了,而新法仍败。大约人力有时而穷,扭转乾坤之事非一人之力所能成吧。假如当时王荆公能择善而从,或许能行其一二也说不定。其一为康长素,也是往史有名之人。” “肉食者鄙,由来已久。世事如此,议论也可废。”涟岚浅浅一笑。 楚煌自己安慰道:“饮食,居停,行走之事,确已不惬人意。衣裳之事,总还能得保暖吧。” “衣冠之事,让人痛哭。”云霓裳淡淡一语,让人心头一凉。 “愿闻其详。” “八大宝卷,你可知道?” “传闻是八极图,太极图,周天云图和璇玑图。”楚煌想了想道。 “八极图是开辟之宝,太极图是先天之宝,周天云图是定云之宝,璇玑图是定海之宝。我问的却不是这四件。”云霓裳淡淡一笑。 “另外四件,我却不得而知了。” “其一为【四美人图】,我闻东都公子作【四美人传】,传唱天下,单道这四女子的奇与悲,举世以为知人。” “哦,却不知何奇?何悲?”涟岚听闻此事,大感有趣。 “自文五岳创为游侠之书,天下津津乐道,又有翡玉继西厢、红楼之体,发为言情。数十年间,龙城、翡玉之文盈天下。恰值人文大凋丧之后,百姓腹下空虚,乃被此辈乘虚而入。也不知起于何时,此辈游侠书但逢汉人必为机诈,说到无文之族则美其率真,至于龙城,因其笔下颇有造诣,发为此论乃至其极,浸染人心实亦良多,根要不过以康、雍、乾为圣主而已。若要观瞧此辈,只须知道称扬圣主者,必是好奴才便可。至于翡玉尤是空腹无文,声嘶力竭者不过是一不知所谓之情爱,观其对心无城府之理解仅限于拿无知当有趣,亦可知其人。今龙城、翡玉虽老,后继之人却循此路鼓噪求进,九夏沉疴益重。” 云霓裳美眸流转,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观九夏女子,声名之盛,无过于四大美女,而称引四美者往往限于皮相,而忽其志业。若论往史美女,无逾千万,四美独为特出,可不思哉!观其事迹,亦奇女子而矣。后世仅称其美,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云云,岂知言哉?” 涟岚微微一愕,轻笑道:“云小姐这般口才,也有评书的机趣,原来还须先有一段称引评论,我可非要听个仔细不可了。” “呵呵,”云霓裳笑道:“东都公子作四美人传,一时都下竞为传唱,真可谓有功于四美者。” “当汉室倾危,董卓乱朝纲,关东十八路诸侯结盟进击而不能胜,反自戕害。吕布以虎狼之姿,为其羽翼,刘、关、张三英战之不能下。皇帝任废立,大臣被其害。貂婵受计于王允,离间董卓父子,使吕布杀卓,以安汉室。千载以下,亦属仅尔。” 涟岚点头道:“貂婵做成这般大事,确实可称为奇女子。可惜古史向来不重女子,观其作为岂非赫赫一女将军。只不知悲又何在?” “貂婵行此离间之计,必已抱必死之心。当此家国危亡之时,岂暇有他念哉?后世却以为貂婵对吕布动了儿女私情,此实貂婵之悲。” “此言有理。”涟岚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想了想道:“西施之事和貂婵倒有几分相似,王摩诘有【西施咏】‘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虽是别有寄托之作,也可见后人单重其美艳搏宠,不重其志业所在了。这想必也是西施之悲。” “西施之结局,有说和范蠡相携归隐,所谓‘五湖西子,一舸弄烟雨。’也有说被勾践所害,不知是否从文种之死而来,若此说实,功成之日反被君王所害,西施之悲正同文种一般,只是千古之下,几人将此二人合看?” 两人相对感慨片刻,涟岚笑道:“昭君自请远嫁,自然是奇女所为了,却不知悲又何在?” “古来吟咏明妃者也是数不胜数。倒是东都公子极称马东篱之【汉宫秋】,此作虽与史实不甚相符,却极有节慨,让人拍案。” “胡虏临城,献妃请和,中途殉难,死杀祸首。”涟岚叹道:“马东篱当遍地膻腥之时,发为此作,确为寄托遥深。” 云霓裳微微点头,“后世却以为和亲能带来太平,这却是昭君之悲。”。.。 更多到,地址 第200章 人道四 ( “娄敬劝汉高定都长安,又迁六国之后充实之,可谓有功。汉高派遣使者探察匈奴之虚实,匈奴藏匿其壮士肥牛马,汉使十辈皆说可伐,独娄敬持异议。汉高不听,遂有平城之困,七日才解。及其和亲之策,虽是以夏变夷之计,亦无异于坐谈。古来两国之交战,惟有以强弱为攻守,当匈奴盛时,控弦三十万,娄敬既知其以力为威,不可以仁义说,又妄想妻以公主,以礼节讽谕,此好比诵诗书于虎狼之侧,以激其狂癫而已。” 云霓裳说到此处微微苦笑,顿了顿才道:“及汉元帝时,五单于争立,呼韩邪内附,匈奴已是一衰不能复振,到五胡乱华之时,汉化已久。而昭君独以和亲擅美名,若使和亲真能化胡,汉高之时,汉匈已该亲如一家,其后数百年之攻战,又作何解?”[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虽然如此,昭君不出塞,不过汉宫一白头宫人而已。当时远嫁之人百辈,名为两国亲和,其实不过是无主之游魂,家国不能自强,反责之纤姿弱女,让人不胜伤怜。此百辈游魂附于昭君,而得享两国亲和之美名,后人或效之或戒之暂且不论,这些女子故可因昭君而长垂青史矣。” 涟岚叹了口气,忖思着问道:“不知玉妃之奇之悲又是如何?” 云霓裳摇头笑道:“当年东都公子作【四美人合传】,亦是感于天下女子徒惑于翡玉之辈空腹无文,虽日日谈情说爱,若似高洁,其实却是面目可憎,言语无味,更不知女子该当有志业也。是以极力称道四美人之奇之悲,作为词赋,披之管弦,一时都下竞为传唱。三年而出三传,天下称奇,至于这玉妃一传,却迟迟不出,至今已有七八年了。好事者虽众说纷芸,却也不知东都公子何以忽然搁笔。” “这东都公子却不知是何许人?”涟岚奇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当年太宰商容秉政,颇欲革新政治,矫励风俗,东方侯李道钦,南方侯孙翦起而响应,颇见成效。无何,天剑帝杀孙翦,囚李道钦,除授商容为北海祈雨使,长驻北边。又迁谪八位刺史,俱都流逐于赤火国以南荒蛮之地。商李新法废弃无余。” 云霓裳沉吟道:“东都公子作貂婵三传,正在商李新法前后,群情虽不知其人究竟为谁,但观其所为,想必是新法的一位旗手,只不知纠葛深否。新法失败,东都公子想必也大受波及,【玉妃传】迟迟不出,也是情理中事。” “此人既号为东都,想必便是洛下之人。”涟岚微微笑道:“【玉妃传】虽付之缺如,我们却不妨揣想。以云小姐之意,这玉妃的奇与悲又在哪里?” “玉妃是玄宗贵妃,在四美中最为尊显,历代吟咏又颇多大手笔,譬如白乐天之【长恨歌】号称童子解吟,洪升作【长生殿】,时人号为‘南洪北孔’。若说玉妃之悲,所谓‘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也算得一悲。若说其奇,父纳子妃,倒是遇合之奇。” 云霓裳微微哂笑,有些不以为然,“想必那东都公子也觉这【玉妃传】难作,强言奇与悲,便不合貂婵三传体例。李义山也言,‘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这玄宗皇帝自作自受,倒让九夏气运跟着一衰,若说李杨有悲,天下万民岂不更可悲。” “这一点倒是袁子才能道,‘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楚煌微笑道:“当年白居易作【长恨歌】,陈鸿又叙为【长恨歌传】,大约不过是传奇而已。若因其可悲,而见其可怜,因其可怜,而知其可恨,使后世为君者引以为戒,大抵不失讽谕之意。白、陈离其事未久,显其事却晦其意,后人徒知其悲,而不知其所以悲,若如诗中所言,‘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徒羡其富贵荣显,哀其遭遇不幸,这【玉妃传】又何必作?人言玉妃无罪,若从卫霍看杨国忠,玉妃之罪岂不大焉?” “是啊,若说玉妃是玉妃,国忠是国忠,玉妃若不当幸,国忠又岂能炙手可热。”涟岚叹道:“玄宗亦不过庸君而已,只是适逢气运之隆盛罢了,姚、宋,张说贤相十数辈俱不能久用,惟使李林甫、杨国忠掌权。人言李唐似东汉,不但阉宦之害有过之无不及,外戚之无能祸害也是一般。” 楚煌冷笑道:“这【玉妃传】若有作,便该叫天下看一看无道昏君的下场。” “东都公子音信渺茫,此事不过徒费揣想罢了。”云霓裳笑了一笑。 “云小姐既是天帝尚官,如何也不能博知天下人事?你只须掐指一算,这东都公子还能隐其形迹不成。”涟岚浅浅笑道,她对这个‘天帝四尚’也是姑妄听之而已。 云霓裳苦笑道:“我等天神皆有职掌,职掌之外便也茫昧不知。况且,我四人贬谪下界,灵力大打折扣,心算之力有所不逮。再有来,揭人之覆也有伤天道,便是天神也不能肆意胡为。” “方才说【八大宝卷】,便被这【四美人图】牵扯了许久。另外三图你们可知?” “我听闻有一【七十子图】。”涟岚道。 “【七十子图】,道仁之图也。”云霓裳笑道:“当年孔子弟子三千,出类拔萃者七十二人,此图集聚仁道之力,在‘人道四图’中列为第二。” 楚煌奇道:“何为‘人道四图’?” 云霓裳绽唇一笑,娓娓说道:“【八大宝卷】中,天道占其四,人道亦占其四。开天,先天,定云,定海皆是天道之图。七十子之仁,四美人之奇,皆是人道之图。” 楚、涟岚二人听的暗暗称奇,这【八大宝卷】都是天地间奇瑰之物,凡人要见上一见,也是不易。不过能听听云霓裳说解其中奥妙,也算难得之事。 “你方才说【七十子图】列第二,不知四美人又是第几?” 云霓裳道:“‘人道四图’皆是世间瑰伟之宝,【四美人图】虽自有一段奥妙,放在四图中比并,却只得居末了。” “古来仁义并称,那排名第三的,想必是道义之图?” “正是。” “赫赫千万年华夏,谁能为道义之表?”几人在心中暗暗考量史事。 “这‘人道四图’排在第三的,乃是【五百壮士图】。”云霓裳缓缓道:“当年陈涉首难,豪杰并起。田荣、田横兄弟占据齐国旧地,为王为相,颇能得人。汉王拜韩信为大将军,攻略赵、燕。又有郦食其游说齐王,不动刀兵,下齐七十余城。韩信起意争功,攻齐于既降之后,田横烹郦生,败走海岛,有门客五百人,皆贤。至汉高得天下,惧田横为后患,乃遣使召之。田横自言:当群雄并起之时,与汉高俱南面称王,而今汉高为天子,而我为亡虏北面事之,实为奇耻大辱。况且,当日烹郦生,今与其弟郦商同朝为臣,彼因天子诏命不敢伤我,我固有愧于心。于是自杀。消息传至海岛,五百门客皆自杀。” “田横若非贤者,岂会在两军交战之际,刚同意郦食其的和议,便自解历下之军。古有谚语,‘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秦汉间一辈豪杰义士,贵信重诺,大率如此。五百士同心死主,放眼古史,亦属仅尔。” 楚煌微微感慨,忖想这‘人道四图’,不由心中一奇,“道仁、道义之图已如此,不知道那人道四图之首又该是哪件,竟能凌驾于仁义之上?” 云霓裳轻叹道:“此图非它,便是【八十一日图】。” 楚煌微微一愕,几人相顾默然,不作一辞。 过了半晌,云霓裳才道:“有些东西一旦丢掉了,便很难再拾起。我中夏能传承千万年,人道不灭,实在是敬天法祖的缘故。当年黄帝制衣裳,仓颉造文字,我中夏之道才得百代传承。譬如湿生卵化之辈,未必不知学,然也不过父子相传而已,有些禽兽虫虻之类,长成之后,便以父母为无用,反掉头食之,此无怪其为禽兽。而我衣冠,文字,一以别不同,一以习故道,所以才有空间之文化与时间之文明。” “我中夏虽有盛衰轮替,却无亡绝,与我同时之匈奴,突厥却又何在?如今泰西道昌,中夏则病,见贤思齐,本无不可。但古往今来,岂有为人治病者,砍头挖心,而能治痊者。今人祭拜炎黄孔子,不知先辈见我,固当骇怪,此披发左衽之僚属,何得为我之子孙。病而又病,病且死矣。” 居庭实慢捻胡须,喟然道:“阿云只管感叹些什么,百味入毒已深,我们还是早些寻那陆灵枢,为他医治要紧。” 云霓裳轻应了一声,尚居、尚行抬起食百味,向楚、涟两人略一颔首,向着桃林深处快步去了。 涟岚看着四人走远,回首笑道:“七弟,你看这‘天帝四尚’有几分真假?” “仙道之事渺茫难知,我等凡俗又如何知晓。”楚煌笑笑。 “这几个月来,你都做什么去了。方才大哥他们排在前面,我都未有机会问你呢?”涟岚轻掠发丝,倩然一笑。。.。 更多到,地址 第201章 九天仙子下凡尘 北阙献书寝不报,南山种田时不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百人会中身不预,五侯门前心不能。 身投河朔饮君酒,家在茂陵平安否? 且共登山复临水,莫问春风动杨柳。 今人昨人多自私,我心不悦君应知。 济人然后拂衣去,肯作徒尔一男儿。 桃花满芳树,落英自纷纷。桃林之中虽是云诡莫测,这无边美景却也有怡人之处。 楚煌见涟岚追问不休,只好把别来景况娓娓叙来,他口齿极佳,又不愿涟岚再起无谓的担忧,言语中便多说道路风光,赌斗拼杀只一语带过,便是涟岚盘问之时,也只微笑不语。涟岚嗔怪一会儿,便也无可奈何了。渐渐的,两人都不在说话,只是踏着芳尘不紧不慢的走着。楚煌看那桃瓣飞拂,富艳之中便有几分绯恻之意,不由触动心事,信口哦吟了几句。 涟岚神情微愕,这首是王摩诘的【不遇咏】,她读书不多,却是没有听过。呆呆看着楚煌挥袖招引飞拂的蕊瓣,不由眼眸一热。当楚煌念到‘今人昨人多自私,我心不悦君应知’一句,便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涟岚飞快的垂下螓首,面颊不由一烫,暗暗自责:“我怕他什么?”她自己也觉着心事难解,倒‘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这呆气发作,可让岚姐笑话了。”楚煌讶然回望,自己开解道。 “哦,不妨事,不妨事。”涟岚侧过俏脸,掠起发丝。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道:“你明知我读书不多,却还偏在我跟前念诗,分明是想我出丑是不是?” “这个……,我着实没有这个意思。”楚煌一脸讪笑。 “那你还敢在我面前念诗么?” “再不念了。” 涟岚闻言板起脸来,“那你是以为我一生一世都懂不得诗了?” 楚煌怔住,恍悟这个问题不论如何回答都是错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涟岚看他发怔,顿时轻笑起来,轻眨美眸道:“你以后念诗的时候呀,要把里面的意思讲给我听。做弟弟的这般学问,姐姐也不能太过粗鄙不是。” “好,”楚煌点头应是,又怕落下话柄,忙道:“岚姐英风侠烈,又岂是单看两卷诗书的寻常女子可比,孔子所谓,‘虽曰未学,我必谓之学矣。’学问虽能达道,达道又非只学问一途。岚姐可谓……” “我是不学而能达道的?”涟岚笑吟吟盯他一眼,自叹道:“不知学便是不知学,你也不用好言缘饰了。这人学问一多,顾忌便多,虽是大笔如椽,也难保不露出马脚。七弟,咱们是拜过皇天后土的金兰兄弟,便应该肝胆相照。你在我跟前又何须如此深隐,难道岚姐便不配你坦然相待吗?” “义气之上自然是肝胆相照。”楚煌沉默着说了一句。 涟岚美眸一迷,心中微微有些慌乱,“为何我总想让七弟披露肝胆,难道我对他真得和几位义兄有些不同?”顺时风他们都是直性汉子,涟岚和他们相处时自然时时以义气自励。楚煌和竹谷六友处事为人风格迥异,深隐沉静,让人捉摸不透。涟岚身为义姐,对他多注意一些,其实也并无特异之处。只她身在局中,却是思不及此。 “我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功夫,大哥他们还不知下落如何?咱们还是快些想办法找寻出路吧。” 涟岚也拿不准对楚煌的关心有无逾越之处,当下便压下心事,先应对眼前之局。 楚煌对辛昭她们也不无担心,忙‘嗯’了一声。 两人正忖度脱身之策,一阵剧风猛然从头顶压了下来,桃树簌簌摇晃,无数花瓣被卷裹而起,当空周旋,蔚为奇观。 “岚姐,快看。”楚煌指着头顶唤了一声。 只见数十丈远的高处,突然泛起无数鳞波,天空顿时模糊不清起来。过了片刻,波纹荡漾中缓缓凝成一片涡漩,烟云滚滚,诡异已极。 倏时,急风雷电,洪水烈火都在涡漩中跳动不休,无边灵力好似脱缰的野马击打下来,树折土崩,狼籍一片。 “快走。” 那风雷水火之属分明是【天河倒影阵】中所激,现下灵力四窜,实在是非同小可。楚煌一拽涟岚,使开‘遁地金光术’,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息之间,掠逝数十丈。堪堪躲开灵力冲撞。 “云府弟子傅尘霄前来拜会,敢请桃花源主现身一见。” 清朗的声音遥摇传开,数条人影从紫云涡漩中腾身落下。为首的是一白衣男子,面目俊逸,约在三旬上下,唇上微留短髭,双目迥迥,有如辰星。头戴纶巾,穿一袭云白袍衫,缓袖博带,光彩照人。他手持一卷书,负手身后,神情雍容。目光在场中淡淡一瞟,有些说不尽的风清云淡,潇酒出尘。 他身后不即不离的站着四个束腰长裙的白衣女子,俱是面白唇红,如花似玉。一个手持拂尘,一个手捧瑶琴,一个怀抱长剑,一个捏管玉箫。亭亭一站,果有绝俗之感。 涟岚听那男子自报姓名,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桃花源主此举竟连云府之人都惊动了,那雪苍云府乃通天六隐之首,人称‘雪苍云府,去天尺五’。若论声名显赫,实不在天池仙顶云崖宫的混天大圣鹏魔王之下。想不到不但妖族七大圣中有人前来攘夺,号称‘近神’的云府也有弟子出现,这‘九歌真解’真有那般要紧?”她心中想着,不由将帛书握得紧了。 “看这傅尘霄的排场,恐怕在云府之中也是地位不低。” 楚煌靠近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热气传来,涟岚娇躯微微一僵,强忍着心中虚怯,却没有扭头看他。 天空中一声鸟鸣,一头鸷鹫俯冲下来,落到地上,现出楚钟的真身。楚齐化身的青鸾也随后飞下。楚钟见傅尘霄气宇不凡,身后跟着四女侍,气派十足。冲着他冷哼一声,大有挑衅之意。 傅尘霄扭头望来,淡淡一笑。见楚钟一脸不屑的别过头去,也不以为怪。 楚齐见兄长如此孟浪,不由面露歉然之意,又见傅尘霄微微颔首,顿时面颊一红,俏脸低垂。 蓝色涡漩中的灵气冲撞渐渐减弱,这片刻功夫,便有不少湖海豪客飞掠下来。道清散人一行,张无眠兄妹,辛、管两个俱在其中。只是不见竹谷兄弟踪影。 楚煌两个正感担忧,只听一人粗着嗓子高喊:“云梦仙阁的姑射仙子和冷晴剑楼的谪仙子到了。”却是财生主的声音。 喊声未落,顺时风兄弟几个便驭着灵器飞落下来。两个女影姗姗来迟,衣袂飘飘,相携来下。 场中这许多湖海豪客汇聚一起,大声吵闹原是免不了的。及至这一白一黄两个女郎飘下,便纷纷噤了声。 昔年,人道大圣庄周著【南华经】,叙及这姑射仙子,极为传神。道是:“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至于这谪仙子,便是太昊伏羲之女,谪为洛水之神,唤作宓(伏)妃,三国曹植才高八斗,作【洛神赋】,专道洛神之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更有一说,洛神既是【陌上桑】中的秦罗敷。罗敷者,即洛宓,洛水宓妃也。 相传,海外多仙山,飘渺云海间。李太白所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者也。【瀛洲】即为海外三仙山之一,其外两座为【蓬莱】,【方壶】。【云梦仙阁】和【冷晴剑楼】与【雪苍云府】在通天六隐中齐名并称,便是一居蓬莱,一居方壶。 相传六隐之中多是一些得道而不愿登仙之人,所以名之为隐。至于其内部构架如何,更不得而知。这一白一黄两个女郎是否即是故老相传的姑射仙子和洛神暂且不论,她们既然敢袭用这两个名号,自然对容貌有相当的自负。 楚煌也算见惯美女,今日见这两人也不由暗暗称赞。那姑射仙子一袭云裳,不染点尘,似乎便是‘十大宝衣’中的【天孙锦】。确然是肌肤如冰雪,绰约如处子,清冷之处,只有师傅颜意可与媲美。 谪仙子一身鹅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修眉联娟,确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其神其容皆被洛神赋道尽,旁人也不须更费语言。如此样貌,也只有黑水国长公主鹿静可堪比并,其余皆有所不及。她腰间佩了一柄长剑,通体雪白,鞘上有飞鸟之形,瞧来也不是凡物。 那姑射仙子自然是餐冰咽雪,人所难近。便是这谪仙子也俏立一隅,并不与旁人交谈。诸豪虽为两女美貌倾动,一来慑于仙阁、剑楼的大名,二来两女清冷自若,超然物外,实在也让人不敢有觊觎之心。 涟岚轻吁口气,感叹道:“我以前只道书上那些超凡脱俗的仙女都是文人墨客闭门造车胡乱揣想罢了。今日见了这两个女郎,才知道美若天仙不是空谈。” 楚煌听的一怔,想不到涟岚这般飒爽的女子也起了比并之心。笑道:“单以容貌而论,岚姐和这两位仙子,也只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罢了。所差者,不过是睥睨红尘的气质,其实也在可有可无之间。秀雅出尘,遗世独立,固然是入诗入画,却也未必及得,素手调羹,红袖添香。橘生淮南淮北,地利不同,其质便有异。仙子不贵,物以稀为贵。” 涟岚想了半晌,又望了望两女,摇头浅笑道:“话虽如此。这两位仙子终是胜我一筹。我不如也。” 第202章 一见钟情的钟 “七弟,我们过去见见大哥他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涟岚招呼了楚煌一声,两人双双从桃树后面走了出来,诸豪早见识了【天河倒影阵】的奇诡变幻,看到他两人在此现身,也不深怪。 “五姐,七弟。”观彻宇眼目奇异,楚煌两个一露面,便当先叫出声来。他自幼双目失明,后从道法高人修得秘术,眼眶中生出两棵枝杈,各握着一枚碧玉珠,可上观九天,下察九地。十方世界俱在眼目之中。 兄弟相见,自然欢喜。 涟岚打量了一眼观彻宇,问道:“六弟,方才那阵法险恶,没有伤到你吧。” “还是多亏了【冷睛剑楼】的谪仙子出手相助,不然我可就凶多吉少了。”观彻宇庆幸说道。 “原来如此。”涟岚微微恍然,怪道竹谷六友对那谪仙子神情热络,他也知几位义兄并非痴迷美色之人,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段缘故。谪仙子既是出手救了观彻宇,竹谷六友兄弟情深,自然是对她感恩戴德。 “湖海盛传【冷睛剑楼】皆是近神之人,今日得睹谪仙子风采,果然是尘世难觅。” 涟岚笑着走上前来,细看那谪仙子,直是个芙蓉为面,秋水为神,即便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找不到半点瑕疵,本来有些恭维的意思,话一出口,也不觉由衷称叹起来。 “我在竹谷七友中排行第五,唤作涟岚,这是我七弟楚煌,仙子救了我六弟,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仙子有用到我们竹谷兄妹之处,还望你莫嫌我们人卑力薄。” 楚煌听她已为自己作了介绍,便一本正经的拱拱手。 “涟岚小姐说哪里话,”谪仙子浅浅一笑,梨涡隐现,让人顿有如沐春风之感,她道:“竹谷六友素称豪俊,我也久闻大名。这桃花水泽漩涡万亿,虽是变幻莫测,看似凶险,其实却并不害人。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谈不上甚么救命的恩情,岂敢学医之好治不病,而贪以为己功呢?” 涟岚淡淡一笑,也不争辩,竹谷六友向来言出必践,不论谪仙子是谦逊也好,婉拒也罢。他们行事只求义所当为,别种因由皆置之度外。 楚钟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心神却全在那谪仙子身上。他一见此姝,便惊为天人。暗忖自己以云崖宫少宫主之尊,和她冷睛剑楼倒也相配。他几次三番想上前厮见,又生怕唐突佳人,或折了自己颜面。谁知竹谷兄弟因谪仙子救了观彻宇性命,倒有机会攀谈起来。虽则只是客套一二,也让楚钟看的怒火中烧。好在傅尘霄施术断开【天河倒影阵】,诸豪纷纷跃进桃花水泽中,他也心系‘九歌真解’,才恨恨作罢。 谁知一刻钟不到,涟岚又引着楚煌上前称谢,涟岚也还罢了,楚煌先前和他争夺三皇神兵,已是有了过节。再看桃谷六友也乐呵呵跟了过去。楚钟闷哼一声,心中暗怒,大声道:“小妹,我看这般中原的豪客,平日里狂呼叫嚣,指天骂地,好像有些气慨。临到急难,却又畏怯如鼠,各为私计,自相践踏,惟恐不至。人家剑楼的仙子,只是心存善念,聊以渡人而已。有的人拣了一条狗命,还不赶快滚蛋,偏要死皮赖脸的厮扰不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敢学人觊觎‘九歌真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话中冷嘲热讽,看似和妹妹楚齐答话,却是吐气开声,声震四野,场上诸豪个个听的滴水不露,听他讥讽众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都是又气又怒,只是对他背景有些顾忌,只好相顾讪笑,装傻充愣罢了。听到后来,却是明了讥嘲竹谷六友了,诸豪一时纷纷注目过去,竹谷六友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修为几不在一派宗主之下,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应对。 楚齐听兄长忽然大放厥词,也是怔了一怔,暗自不解。待见他一双眼珠有意无意在谪仙子身边打转,顿时微微恍然起来。 竹谷六友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楚钟话中意味,一个个气怒非常,朝他怒目而视。 “正是呀正是。”财生主眼珠一转,见诸豪诧异望来,嘻笑道:“正是有些人恬不知耻,人家谷中都已他赶打一顿,只因心中觊觎着‘九歌真解’,硬是死皮赖脸的不走。好在他并非我九夏豪杰,不然大伙儿可要跟着丢人现眼。” 诸豪见他反唇相讥,心中大感痛快,嘘声四起。 楚钟涨红了脸,指着竹谷六友骂道:“你几个丑八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还敢妄称英雄好汉。又不知羞耻在人家剑楼仙子面前卖乖丢丑,真……真是岂有此理。” 竹谷兄弟一个个黑了脸,若论貌相,他们虽与风流俊俏沾不上边,倒也并非奇丑之人,除了鬼难藏一身毒功,面如蓝靛丑怪了些,观彻宇目有奇功,看似吓人。顺时风面如寒铁,财生主方面大耳,一卦清蓬须如虎,倒是一副豪杰之表,只是兄弟几个游历江湖,未免有些不修边幅,财生主着僧衣,一卦清穿道袍,鬼难藏又是作头陀打扮,兄弟几人又向来形影不离,显得扎眼罢了。 竹谷六友中,财生主性情怠赖,口舌又佳,见楚钟闪烁其词,故作恍然的长喔一声,“我佛爷一脸福相,未必差过你这干瘦猴子,为何便不是英雄好汉的相貌。听你言语,敢情不光觊觎‘九歌真解’,对人家谪仙子也怀有不轨之心,我们竹谷兄弟生性坦荡,谪仙子救了我家六弟,我们岂能不表谢忱。倒是你这夷虫,言语中藏头露尾,实则妒火中烧,满腔的龌龊心思,不说也罢。也不看你云崖宫是些什么样的扁毛畜生,竟敢打人家九天仙娥的主意。” “放屁。你胆敢强逞口舌,小爷非要让你尝些厉害不可。”楚钟被他戳破心事,恼羞成怒。更有甚者,财生主言语中将他编排的一文不值,谪仙子虽是清冷自若,一副毫不萦心的样子。却让他又是失望,又是愤恨,满脸怒火自然要撒到竹谷兄弟身上。 “哈哈……”财生主大笑道:“云崖宫又如何,凭你这般德行,也妄想染指人家谪仙子。冷睛剑楼执掌九夏仙道牛耳,岂是你妖荒蛮类高攀得起的。谪仙子对我六弟有救命之恩,我竹谷兄弟正愁无处报效,今天便代她教训教训你这不识礼仪之徒。”他素来颇有智计,自是知晓云崖宫并非无势可依的竹谷六友招惹的起的,因此言语中却拐弯抹脚将云崖宫和冷晴剑楼对立起来。 今日诸豪俱在一旁,竹谷六友若和楚钟大起冲突,不论胜败如何,日后传扬出去,必然和冷睛剑楼难脱干系。他们竹谷兄弟为谪仙子挡了架,也算维护冷睛剑楼的声誉,将来若是云崖宫要报复他们,冷睛剑楼为着自己在仙道门派中的超然地位,又岂能坐视不理。要知‘通天六隐’虽然气焰盖世,毕竟远悬海外,论及人脉还不如天元正宗抑或七大左道,它若要保持自己的超然与神秘,便须庇护自己的信奉和追随者,如此才能长盛不衰。 楚钟怒气冲冲,背后黑气乍现,两只羽翅便要伸展出来。 楚齐暗自一叹,急忙说道:“大哥,这个财生主甚是狡猾,他想让我们和冷睛剑楼对立起来,你不可上他的当。” “那又如何?”楚钟不服。 “大哥,千万莫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楚齐耐心地道:“如今‘九歌真解’尚未到手,你我可说是寸功未建,怎好和冷睛剑楼结下仇怨。你若如此莽撞,受些责罚事小,爷爷必对我们心生失望,诸长老只会更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日后还谈什么借助圣宫为父亲报仇。” 这番话便如当头冷水浇下,楚钟身体一僵,浑身灵力渐渐散去,额上汗渍微现。顿了半晌,才道:“多谢小妹提醒,来日方长,我便让他们多逍遥几天。” 楚齐板起面孔,轻哼道:“我兄妹虽然神通初成,急于一试。也不能滥用其锋,寸功未建,强敌先竖。你身为荆威侯长子,更不该器量狭小,耽于儿女私情,树下无穷祸患。今日之事若被一些旧日的叔叔伯伯知道了,岂不堕了父亲的威名。” “我知道。”楚钟虽知妹妹说得在理,被她这般教训,面上也是挂不住。 楚齐微微摇头,见他面上多有狂躁之气,心中更是不悦。 第203章 天人合一 ( 竹谷六友见楚钟哑了火,自然也没有主动挑衅云崖宫的道理,混天大圣鹏魔王身为妖族魁首,可不是他几个湖海散人招惹得起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诸豪虽对楚钟的所为不以为然,惮于云崖宫的名头,都是自扫门前雪,敬而远之,免得麻烦找上身。 傅尘霄乃【雪苍云府】府主白云生九大弟子之首,云府座次,只在白云生一人之下,地位尊显,华贵莫比。楚钟虽是鹏魔王之孙,却是初出茅庐,他自不会放在眼里,况且仙妖异途,也没有交结的必要。[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如今泰平军方兴,四海震动,天下气运为之一变。又有桃花源主撒下英雄贴,广招天下豪士入谷参详【九歌真解】。这桃花源在人族自来便是一神秘居所,被视作奇谈。仙道看来,却又不同。凡人之视野,只能及生身之百年而已,上不能通天,下不能彻地。仙道则参天化地,功夺造化,是以能博知事物,从而逍遥物外。 诸豪接了那桃花笺,还在疑惑不定。只因好利之心驱使,才不辞艰险而来。傅尘霄却大为震动,因那【九歌真解】关系人神格局,历代被天庭讳莫如深。 当年夏启开创家天下之局,天帝赐以【九歌】、【九辩】,夏启答以【九招】,这一段记在【山海经】中,向来被人忽视。只道【九招】也如大舜【南风】诗一般,乃是颂扬天下大治的乐曲。不知这其实是‘春秋笔法’,晦其意而已。 今人或讶异希腊、北欧皆有‘人格神’,而中夏独为‘教化神’,泥塑木雕而已。不知人格神时代,以力为威,力强为尊。教化神时代论资排辈,万世一系。是以,‘教化神’非从古而然,一旦掌控天地,自然要力辟‘人格神’,方能稳住神位。 希腊、北欧,国亡种灭,法门早失,所以神话得以流传。中夏则万古一人种、一人道,所以古神话窜乱、漫灭,深为天庭忌讳。如今天庭第一天条,便是仙凡不相婚配,古来仙女私配凡人者,皆受严惩,便是玉帝亲眷也不得姑息。其中因由岂不可深思?实是害怕太古、上古‘人格神’血脉流入人间,因为上古神以力称强,无所忌惮,容易对天庭的万世一系构成威胁,如今的天庭战神二郎神便是其中典型,他是玉帝之妹私配凡人所生,勇武无畏,在天庭地位超然,所谓‘听调不听宣’者便是。 昔日,天帝赐夏启【九歌】,【九辩】,夏启答以【九招】。双方答成谅解。从此人族开创家天下之局,天道愈高,人道愈卑。天子即天之子,代天抚下,作之君,作之师,抚育万民。兴周封神之战,仙神合力覆灭截教,截教门下妖灵,蔑为湿生卵化之辈,死无噍类。从此人、妖异途,灵族一厥不振,得成神道的被天庭羁绊,融入天神。妖族遗民皆窜逐化外,失去和人族争夺至尊的能力。 后来妖族裹胁徐偃王叛乱,西王母派遣【八骏】日行三万里,协助周穆王平叛,旋生旋灭,不成气侯。此事记在【穆天子传】。秦始皇六合诸侯,一统天下,致力于万世一系,一则恐招天庭所忌,一则惧生民多力,乃焚毁周室及诸侯国史,深隐太古、上古诸神事迹及麟凤龟龙四灵古族史实和人族自燧人氏,伏羲氏以来与四灵争强,并最终代替灵族支配大地之事,只有一部【山海经】因为有图无志凡人难懂,又因是四灵族圣经流传极广无法尽毁,得以流传。 自伏羲之时,始订嫁娶之礼,黄帝时,鼓励与灵族通婚,人族血脉渐强,神异辈出,刑天,夸父便是其中佼佼者。自夏启时,人神格局划定,天子奉天之命,抚育万民。周武王伐纣,覆灭截教,窜逐灵族,并蔑之为妖。周公制礼,渐有夷夏之分。诸夏自尊,不由蛮夷杂处,至汉时,人族血统又神异大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年女娲补天,炼成灵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只用了三万千万五百块,余一块未用。一日,受天地灵气感生,化了一只石猴出来,去海外学成神通,自号‘齐天大圣’美猴王。因其神通广大,便和妖族六圣结作兄弟,渐渐引起天庭注意。 玉皇上帝听了太白金星的主意,便招他上天作官,加以羁绊。谁知美猴王生性怠赖,不喜拘管,适值王母娘娘召开【蟠桃大会】,因他出身卑微,资历浅薄,未得邀请与会。美猴王恼羞成怒,便使计骗开众仙,大闹蟠桃盛会,偷蟠桃,吃御酒。又醉入三十三天【兜率宫】老子道场,盗吃仙丹无数。接着反下天宫,约上六大圣,与神人两族争强。 西王母乃与汉武帝结盟,出兵南越,击退狮猊王,又邀请西天如来镇伏妖圣。其余几圣眼见事不可为,便暂且罢兵。这段故事流传人间,便有人作了一部道书,一部情书。作道书的便是吴承恩,专叙美猴王出世得道,大闹天宫及后来归依佛门,保护唐僧上西天求取真经之事。唤作【西游释厄传】。作情书的则是曹雪芹,专写美猴王不合适宜,无才补天,混迹人间之事。唤作【石头记】,又叫【红楼梦】。一人两传,本就有虚有实,孰真孰假,只能让看官自辨了。 汉武帝征逐匈奴,寰区大定。董仲舒进【天人三策】,称道‘天人合一’之意。天人合一,便是要君主服从天道。亦是天庭和官家联合治民之意,天庭掌主权,官家掌治权。汉武帝然其说,便尊奉【五经】为官学,儒士百倍,因习五经而大盛,统治两汉四百年。其实这五经原非儒家之书,【诗经】,风、雅、颂乃是前古诗乐。【易经】,乃是伏羲、文王所传。【尚书】,【春秋】皆是上古史书,古说‘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乃中夏古史的传统。‘言’便是尚书,记叙朝廷颁布的典章文诰,‘事’便是春秋,记载古事及人物。【礼记】乃是周公制定的礼仪系统。有说六经皆史,便是指六经记叙了前古以来的方方面面。 所以,六经本是官学,又是中夏人道传承所系。自从周天子衰微,王官之学散入民间。大师多隐入齐鲁之地。后来,人道大圣孔子删定诗书,删去里面的所谓怪、力、乱、神,也即是‘四灵’之事,同是避讳天庭的意思。庄子也说‘六合以外,存而不论’,墨子则言天志天命。自夏启至孔子,圣人百辈,皆以妖族为大敌,而天庭则难以抗衡,取合作态度。天道遐,地道迩,致力修其孝悌仁义,希望可以远祸全族。 汉武帝尊【五经】,儒士因为历代修习五经,所以因而昌兴。又因孔子为大圣,‘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所以后儒通常只着眼于人事政治。可以说,人族以失忆的代价,和天庭获得永久联盟。这个联盟的核心意义就是‘万世一系,共辟妖族’。 其实域外人族也是一样,今传四大古国,五大文明,埃及、巴比伦,希腊都数度亡国,失其种类。印度素来不重历史,中夏汉时,印度佛教大盛,古神皆被尊入佛教,譬如创世神‘大梵天’成为佛教护法神大梵天王。因为古史古神被始皇禁毁,儒家又不言怪力乱神,中夏神道出现空白,佛教乘虚而入,汉时开始传入中夏。太清太上老君乃授意张天师开创道教,道教将万世一系的理念发挥至极,所谓‘先有鸿钧后有天’,‘道祖一气化三清’,‘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大神生其中,开天辟地,化身万物’。三清四御掌管天界,三皇五帝掌管大地,从此,古神和四灵族类彻底从古史中抹去,一若天人从来尊贵,妖族从来卑贱,天地生民,以天子作之君,作之师,抚育万民,宠于四方。万民不但须向官家交纳粮税,还须向天神供俸香火。妖族战败溃逃,万民便成为天神和官家座下的大悲剧。 呜呼!哀哉!。.。 更多到,地址 第204章 亡人无以为宝 ( 那九歌又名【东皇录】,【东皇语要】,原是尧舜时代极重要的一部书。 人族自燧人氏取天火,有巢氏教土居,而现文明之源。后有华胥女履大人迹于雷泽,生伏羲,女娲兄妹,人族始兴。伏羲兄妹俱是人首龙身,天生神异。当时,龙族代麟、凤、龟三族而兴,并称为四灵。袭五方感生帝之名,号为五龙帝。役使万族,莫敢不从。[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伏羲学道于祥瑞宫,与龙马太子为友,得窥麒麟族傲诀【河图】。归而创为八卦。率领族人大败青龙帝。龙庭震怒,派木神来攻,三战三败。伏羲乃遣使于貔貅,狻猊,白虎等族,晓以利害,合五族之众,直捣龙庭。龙族大挫折,天地侧目。 天皇乃延请诸王及伏羲论道于‘紫光殿’内,伏羲极叙万物并生,相生相长之理,谈吐博雅,闻者心醉。五族无有能难之者。天皇大悦,赐号为【太昊】,即太阳之意。人族始列名于麟凤龟龙之后,成为天地间第五大族。 伏羲驾崩,共工康回自以为功大,来争帝位。女娲以五德相生之义,燃木而为火,故号祝融氏。祝融即是火神。康回与女娲战不得胜,怒而撞不周山,致使四极废、九州裂、天柱折、地维缺,女娲氏力任艰巨,炼五色石补天,又断玄龟之足,支撑四方,才得以平息祸患。 后又制定婚姻,使人族得以繁息。后人传为‘抟泥造人’,不过是指婚姻之制而已。 自人皇开基,千百年虽忧患不断,人族血脉终不中辍。后神农氏生,乃遥继羲皇,延续盛业,号为烈山氏,亦号炎帝。尝百草,播五谷,自渔猎进而为农耕,人族大兴盛,传七世,四百余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炎帝七世末造,九黎族以善铸刀兵著名,首领蚩尤,三头六臂,铜额铁骨,刀枪不入。有兄弟八十一人,皆兽身人语,俱貔貅族血脉。蚩尤趁炎帝之衰,发兵攻之,袭炎帝之号。轩辕黄帝乃起兵勤王,合炎帝之兵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三战而杀蚩尤。 黄帝轩辕氏乃人族又一雄主,亦传下中夏第一个黄金家族。黄帝克定九夏,乃分封长子青阳经营东夷,青阳有伏羲之德,故号为【少昊】。 黄帝传位于其孙颛顼,颛顼又传位于堂侄帝喾,乃少昊之孙。帝喾崩,传于长子帝挚。 …… 太古之时,天地初辟,万物生成。万族争势,专赖大圣而强。道祖知弱肉强食非雅道,万物生息之道在于相克相长,乃讲道于‘紫霄宫’中,飞禽一族得天独厚,是以凤凰、孔雀、大鹏、青鸾皆得闻道。又有三足金乌帝俊既生十日,又生十二月,独以功大,受道祖法旨,乃建立天庭,自号【天皇】。 其时,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以白虎为首,水族以玄武为首,群尊麒麟为长者,麒麟、白虎、玄武、凤凰便是四族之大圣,因号为四灵。四族因得圣而强,天皇乃分封十日,使居下土,抚育万民,以监万国。世用【金乌历】,即所为太阳历,是为太古,亦是天皇时代。 其后,祖龙篡麒麟之位,建而为帝国,麒麟之圣位也被祖龙所夺。祖龙放逐麒麟王,击败貔貅,镇伏玄龟,号令水族,腾而入云,隐而入渊。自以为功过天皇,位尊四灵,自称始皇帝,至尊帝。号称大地之主,废黜金乌历,改用【万世系】。是为中古,后称为地皇时代。 当时祖龙称雄海陆,乃颁下【山海经】,详录万国之尊位及帝系传承,和山海诸神及献祭之物。当此之时,天皇亦侧目而视,避其锋芒。独凤凰不服,号为‘不臣’。又有孔雀,大鹏为助,祖龙战之不胜,亦无可如何。后祖龙崩,帝国裂为五,分为五龙帝执掌。 至五龙帝之末世,兵禁大解,悍霸之辈蜂出。五龙帝各号令诸侯,连年攻战,山涸陆移,流血飘橹。 太古之时,天皇最尊,禽鸟为贵,次而为四灵。上古之时,龙族为尊,祖龙元凤分庭抗礼,天地崇尚为之一变。至人族之兴,天皇观伏羲神异天纵,体气高妙,乃赐号为太昊,与十金乌并视。其时,龙族飞扬跋扈,白虎、凤凰俱不能制,天皇对伏羲另眼相看,亦有制衡龙族之意。伏羲兄妹又是人首龙身,和龙族关系不浅,封官皆以龙名,是以得振兴人族。 当时,伏羲观河图奥妙,创为‘八卦’,用以铨叙人文。气象已与禽兽之类迥异。禽兽之技皆以父子相传,不能越代,是以其道生而复息,息而复生,终不能有所传承,更不能有所增益。西哲所谓,站在巨人肩上。实在是人与禽兽相别之根本。是以伏羲氏以前,人族混迹禽兽之间,籍籍无微名。自伏羲八卦一出,圣人叠出,终以治强。人族一无毛羽,二无皮革,却能与彼辈争强,并终胜而制之,岂非传承之功耶? 是以,伏羲八卦一出,又有神农之结绳纪事,尝百草,播五谷,著【神农本草】,使病有所医,人族繁衍从此一盛。 至黄帝时,著作大备,制衣裳,造文字。车马弓箭,无所不有。史载仓颉造字,‘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纹鸟羽山川指掌而创文字。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 天雨粟,鬼夜哭,龙潜藏。非虚语也。 大约文字一出,人族之代兴已不可抵敌。故而,天雨粟并非天上落粮食,后人解为天下将饿,谓人族将弃耕作而务刀笔,舍本去末,故而将饿。此本是无稽之谈,若说耕作为本,传承不得为本耶?若无传承,人已恐将不识椒麦,更别说耕具之进化,水利之兴起,弃耕作而务刀笔,亦是杞人忧天而已。这天雨粟,其实便是说万族贡奉,岂非天与之?鬼夜哭,自然是万族知惧,知人族从此不可战胜。龙潜藏,知我人族必将代替龙族,支配天地。 是以中夏文字,实与龙马河图,神龟洛书,凤鸟丹诏并而称四宝。 自仓颉造字,进而为甲骨文、钟鼎文,又为大篆,大秦一统,作为小篆,隶书。至汉末,又有楷书。文字之道,与时俱进,和人体之生长没什么不同。譬如人之初生,三五岁,十余岁,身体渐长,饭量渐增,毫不出奇。文字之事,亦在于足用而已。 是矣,八卦进而为结绳,结绳进而为文字,皆因制作渐增,不敷其用之故。商周之事,渺焉难知,文字大约为巫觋所掌,藏之秘府,所以刻于甲骨,钟鼎已足。至周秦之世,天子道衰,王官之学散入民间,著之帛书,刻之竹简,大篆而已。大秦一统,书同文,车同轨,六国文字大同小异,不得不统一之,是以有小篆,又为公文简便起见,则有隶书。至于楷书,只是形体有不同而已。 东汉许慎著【说文解字】,以明汉字体例,即‘六书’是也。所谓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前四种,为造字之法,转注,假借为用字之法。 自【说文解字】一出,六书体例大明,汉字可称完备,好比人之成年,身量已足,饭量已定。之后,行书、草书,不过是求便利或兼顾书法艺术罢了。 文字笔划固然不是愈繁愈好,但也绝非愈简愈好。因我中夏汉字并非符号文字,一笔一划都有意义所在。文字之道,在于足应用。先人造字,实在并非造了几个文字,更是指明了一种记叙万事万物的方法。根据六书的方法,不但千万年前的事物,可以表达出来,千万年后的新生事物,也可以表而出之。是以,许慎一将六书体例道明,中夏文字便成为一种完备的文字,数千年来,真草隶篆,蔚为大观,称为艺术,而无大增减。实在是文明之钥,传承之本。 千百年后有人徒羡泰西之制作,率而将一切归罪于文字,此等不学无文之徒实在应该以金瓜击顶。至于反问何不习大篆,何不写甲骨文之流,亦等若说你是喝母乳长大的,既言母乳好喝,何不回去喝母乳。便是痴傻之人也该知此议之不可了。譬如人已长成,饭量已足,每顿吃两碗饭两个馒头,今嫌你吃饭费时,必只与一碗饭一个馍,人能不饿耶?但是亲生爹娘便不会这么干。 是以,有以明六书之文字,方是活文字。任意斧削,鲁莽灭裂,便是废文字,符号而已。有人方从废文字中寻找规律,并厚颜以诲人,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此亦何异于换子而食耶?。.。 更多到,地址 第205章 空前绝后的人族盛世 黄帝封少昊于东夷,临崩传位于王孙颛顼,颛顼乃少昊养子,传位于少昊之孙帝喾,帝喾崩,传位长子帝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黄帝时,制作大备,制衣裳,造文字,人文始大。从黄帝到帝喾,四君皆贤明仁德,位列五帝。不但于中夏治史中为仅尔,放眼天地万族之中,四代皆圣人,亦是绝无仅有。人族又安能不盛不强? 是以,黄帝至帝喾四代之中,承伏羲神农之治,征亡逐北,疆土大辟。万族莫敢与我争强。 至帝挚之时,龙族势微,白虎乃有合纵之议,遣使游说诸侯,结连万族,联兵抗御人族。 当是时,海皇龙神若兴风作浪,提劲旅威行大陆,十二孽龙为其前驱,江河泛滥,人族为鱼鳖,鏖战九年之久。 妖族沆瀣一气,以六君为首,合四方之众,八面来攻。 其一,为窫窳,赤身人面,其状如牛,嗜血残虐,杀人如麻。为妖族三军大元帅。 其二,为凿齿,齿长三尺,尖利如凿,左手操戈,右手持盾,雄武非常,驻军畴华大野。 其三,为九婴,生有九头,能喷水吐火,呼其名能止婴孩夜啼,因名之为婴。驻军凶水之上。 其四,为大风,鸷鹫之类,排翼如云,凶猛异常。驻军青邱大泽。 其五,为修蛇,身长数丈,碧眼鲸齿,能生吞犀象。又名巴蛇,后世蛇吞象的典故便因此而来。驻军洞庭。 其六,为封豕,体似巨象,铜头刚鬣,万夫莫敌。驻军桑林。 当时,合纵军声势浩大,翻江蹈海,移山造陆,即便千万年后,提及洪水猛兽,人族还心有余悸。 帝挚无计可施,只得求告于天皇。帝俊之意,自然不愿任何一族太过壮大,威胁天庭地位。当年,祖龙一统大地,开创【万世系】,气焰万丈,帝俊也不敢轻撄其锋,后来,祖龙崩逝,帝国裂而为五,五龙帝攻战不休,天庭才得以尊威起来。前车之鉴不远,帝俊自然是深以为戒。现今妖族合纵攻伐人族,他也乐得人族削弱,达成制衡之局。可是作为至高无上,抚爱万族的天皇,帝挚的求告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赐人族大将大羿彤(红)弓素缯(缯),使扶下国。意思是你们自己打吧。 帝挚气怒非常,却也无可奈何。既然天皇不肯出面,只得遣使与合纵军求和。海神若要求和帝挚约谈,帝挚无奈应允,结果被扣押在妖族大营之中,人族顿成群龙无首之局。 唐尧乃帝挚之弟,先被封于唐,当此危亡之际,便被迎立为帝。 帝尧于是起而收拾残局,命大羿率人族大军迎战妖族六君,又命鲧迎战海神若。 帝尧继位之时,人族看似日益强大,同时也是内忧外患。除了妖族六君和退居深海的海神若。人族内部又有所谓四凶,各拥众兵,难以节制。 其一为驩兜,黄帝之子,好行凶恶,是非不分。 其二为共工,少昊之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 其三为鲧,颛顼之子,不可教训,好勇斗狠。 其四为三苗,蚩尤之后,贪财好利,溺于享乐。 这四人俱是名族之后,节制一方,又因性情跋扈,诸帝碍于情面,不能处置,至帝挚时,遂成尾大不掉。 当时,帝尧命鲧迎击海神之军,鲧知道帝尧有一宝物,唤作‘息壤’,祭出去能围筑土城,连绵不绝。于是想方设法窃出,鏖战之中,仗着宝物利害,不听帝尧号令,致使川决堤溃,损失惨重。帝尧命舜斩之,诸侯侧目,纲纪为之一肃。 随后,羿率人族大军连战连捷,诛杀妖族六君。 帝尧有季(小)女,唤作瑶姬,神通广大,勇冠三军,诛杀十二孽龙,万族震怖。 五龙帝不肯罢休,上天庭要求天皇惩治瑶姬。帝俊顾忌龙族势大,又见事与愿违,四灵及龙族死伤惨重,人族益发强盛。于是命十大金乌捉拿瑶姬,瑶姬力战不屈,肉身被十金乌晒化。 当十日齐出,焦禾稼,杀草木,五谷尽死,人族因先天体质所限,饿死、晒死者不计其数。帝尧大怒,命羿大战十大金乌,射落其九,向天庭宣战。 当是时,金乌坠落,万族胆寒,天皇被迫退位。帝尧又命大舜流放四凶族,镇守四方,命禹平治洪水。天下大定,帝尧封禅泰山,昭告天地,开创天皇、地皇之后的第三个时代,后世称为中古。 昔日,秦始皇六合诸侯,一统天下,自以为功越天皇,德超五帝,命群臣议定帝号。大臣说,‘古有天皇,地皇,泰皇,泰皇最贵。’然而泰皇为谁,古史已茫昧难知。 有说泰即是太,古时太写作大,泰皇即是人皇之误。却不知这天皇,地皇,人皇之说,本是汉代以后才有。其时,古史亡失,纖纬之说盛行,胡乱猜度层出不穷。却不知古之天皇、地皇、泰皇与道教盛行后的人族三皇原不是一回事。 事实上,这泰皇即是九歌中的东皇,名太一,亦作泰一,因而称作泰皇。 当时天地平靖,人族雄视万族,总管天地。帝尧封禅泰岳,自号东皇,亦称泰皇。 分封云中君代掌天庭。 分封大司命掌管冥府。 分封少司命为春神,掌管婚姻之事。 羿以射日之功,又诛杀妖族六君,封为东君,即日神。 舜以流放四凶之功,封为湘君,为大地之主。 娥皇、女英以女德,封为湘夫人,为水神。 瑶姬因斩杀十二孽龙,封为山鬼,为万山之主。 大禹以治水之功,封为河伯。 大祭阵亡将士,生为雄杰,死为鬼雄。 这便是【九歌】,又叫【东皇录】,【东皇语要】,其实便是尧舜时代的史书。古有【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皆是古史。【九歌】也一样,只不过【九歌】这一段历史太过惊人,可谓是人族治史上空前绝后的事业。上管天庭,下管冥府,悉决于人族。亘古以来,何曾有过。 尧舜时代人族至强,但飞禽一族经营天宇亿万年,和天庭千丝万缕,关系密切,便是龙族盛时,也奈何不得。龙、妖两族虽然死了六君,十二孽龙,大伤元气,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其煊赫历史决不在人族之下。不肯就此俯首,亦是显而易见。 此时,西王母便开始崭露头角,她审时度势,看出人族的神通大能专在九神,其中又以大羿最为强悍,于是赐以长生药,借机笼络于他。大羿坚拒,结果被害。 东君一死,人族势力便退出天庭。之后,帝尧渐老,四凶蠢蠢欲动,帝舜南巡,死于苍梧之野。 帝国三传以后,便不复尧舜时气象,后来大禹传子,开创家天下之局,亦是收势固本之计。夏启时,与天庭达成谅解,天庭赐以【九歌】,【九辩】,夏启达以【九招】,便不复分庭抗礼之势。 后来,三教共签‘封神榜’,人族要借重仙道抵抗妖族,这段历史自然渐渐深隐起来。几千年来,也只有一个屈灵均,好学深思,一篇【离骚】,一篇【天问】,能追本溯源,省察天道。想来屈灵均之时,【九歌】已经窜乱不能读,只是大舜、大禹的毕生志业与楚地关系甚大,所以楚地保有祭祀十神的风俗,大羿因为活跃在北方,所作所为又太过惊世骇俗,人道渐卑之后,百姓习惯了王道教化,自然就以虚诞视之了。 屈灵均之为人,心怀美政,志业不移。以楚王之愚弱,自保都困难,更别说尧舜那样的事业了。只好作【九歌】表出十神身份,后人只要爬梳古史,便不难缀而连之,揭示本原。所谓,‘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灵均之志行言论让人难以理解,后人茫昧,只能以高洁视之,只有知道这一段隐秘之事,一切才能豁然开朗。 试问一个人心中藏着这样一段深隐的辉煌历史,藏着一腔光大人族,学法尧舜,总领三界的理想和抱负,偏又触怒时禁,无可言说。 这可不就是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吗? …… …… 有票吗?? 第206章 创生真解 ( 这一段秘事因为天庭的忌讳,几千年来渐不为凡人知晓,【通天六隐】背景特殊,傅尘霄身为【雪苍云府】少府主,地位超然,却是知之甚详。 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却是为何?[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要知寿命只是一种计量方式,‘上寿百二十,七十古来稀,’只是人族的计量法,日月一替是为一日,月魄盈亏一度是为一月,便像发行币值,面额既不是越大越好,也不是越小越好,而是要兼顾市场,用着方便。 但是,神仙妖鬼却与此不同。好比半桶水和半桶缸水,同样是一半,但是多少却大不相同。人族受认知所限,彭祖阳寿八百,已觉得惊世骇俗。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一年三百六十日,这也许便是说神仙的平均寿命是人的三百倍。中寿几千年,高寿三万岁。 知道这一点,就不奇怪为什么以堂堂神仙之尊,却挤破头要参加西王母的【蟠桃会】了,那蟠桃园中有三千六百颗桃树,分为三等,有三千岁,六千岁,九千岁一熟之分,三千岁的吃了得道飞升,六千岁的吃了长生不老,九千岁的吃了与日月同庚。说的直白点,就是分别延寿三千年,六千年,九千年。高的几乎是加了一倍寿命了,俗话说越老越怕死,仙道岂能例外。 你想吧,若是一个神仙吃了一个三千岁的蟠桃,延寿三千岁,六千岁的蟠桃就该熟了,吃了六千岁的蟠桃,就可以等到九千岁的了。这也可见,天庭的金字塔顶端便是蟠桃会中人,这人又分为三等,三千年一小会,六千年一中会,九千年一大会。长此以往,三界主宰的力量便牢牢掌握在以西王母为核心的九千岁老神仙手里。这个定额应该不是会超过一千二百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年美猴王大闹【蟠桃会】,肯定间接弄死了不少神仙,他也真是少不更事,一下得罪了全体神仙,难怪人人皆曰可杀,不但二郎神应邀参战,便是西天如来也赶来帮忙。 言归正传,【通天六隐】虽然不受仙箓,却也是神仙中人,帝尧征天以来的几千年岁月,人世间虽是沧桑变幻,在他们眼中不过十数年而已。 而【通天六隐】能够超然于神道之外,实在也有一段渊源来由。 …… 当年,大羿斩杀妖族六君,射落九日,万族震怖,帝俊有鉴于祖龙霸天地的旧事,便私自将皇子皇孙遣送海外仙山躲避。 帝俊娶羲和,生十日,娶常曦,生十二月,这是尽人皆知之事。然而要问羲和和常曦的来历,可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这事还得从天地创生说起。 自来创生法则,老子的【道德经】,和伏羲【易经】说得明白。 便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推衍六十四卦”,既是铨叙周天之事物,亦是化生之过程。 【道德经】则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以和【易经】之说互补。这两种说法之所以有主次之分,乃是因为【道德经】出自老子之手,自然要推尊道祖。 先来说【易经】,所谓‘太极生两仪’。 太极便是【混沌之主】,万物皆由混沌而生,这点诸国神话皆同。 太极生两仪,便是阴阳两极。 一阴便是【道祖】,一阳便是【盘古大神】。 何以见得道祖为阴,盘古为阳呢?只要看【道德经】中,处处以水譬道,又说冲、虚,柔、弱,以婴儿作比,便可见一斑。 混沌之主化生道祖和盘古大神,气力已尽。 作为两仪的道祖和盘古还要继续化生四象,便是太阳,少阳,太阴,少阴。 而同时,作为一生二,二生三的‘一’,道祖和盘古还要各自化生两仪。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生二,好理解,便是太极生两仪,二生三,却并非二加三而得五,而是二生一,一合二以为三,俗话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必要阴阳相济才能化生万物。所以实在是一生二,二又生一,合二以为三,三三相配即得九,九九相配即是八十一,如此自然是化生万物了。 知道了创生之法,自然能推知创生之物。 道祖化生的两仪,即是阐道与截道。盘古化生的两仪,便是皇天与后土。 后世流传的盘古化生万物的传说,明显是不确的。因为化生是一个过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绝不可能是一步到位的。万物并生是在既生的许许多多的‘三’的基础之上,如果是一,便只能生二,不会一下生万物。譬如人族之制作,车马弓箭,诸般发明,必然是一件一件发明出来的,而且出自不同人之手。 又因盘古和道祖各得混沌之一极,所以化生方式自然有不同。 道祖代表的是‘阴极,道,虚无飘渺’,所以道祖化生出阐道和截道,依然是道祖。祖是后人的尊称,本称便是‘道’,道不论如何化生,他还是道,总不见得以道喻人,自己反而无道了。 盘古代表的是‘阳极,力,至阳至刚’,所谓力有时或穷,所以,盘古开天辟地,轻气上浮为皇天,浊气下凝为后土,又分出四象,太阳,少阳之后,便陨落了。 道祖之两仪,阐道与截道,即是后生开创阐截两教的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 盘古的两仪,皇天与后土,即是第一代神王。两人合力化生三位大神,便是太阳之母羲和,月亮之母常曦,以及九天玄女。 道祖和盘古合力化生的四象,也俱是了不得的存在。 太阳便是‘五行之火’,即三足金乌【帝俊】,后来成为第二代神王,即天皇。 少阳便是五行之木,即【木公】,又叫东王公。后世传为西王母之兄。 太阴便是五行之水,即【老子】,后称太上老君。 少阴便是五行之金,即【瑶池金母】,又叫西王母。 然后,四象合力化生八卦。 便是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神。 第一代神王皇天的事迹已经不得而知,后世每言天道,因道虚无飘渺,难以确知,惟有观天与地而知。天又叫‘至高天’,统风雷水火诸神,自然是桀骜不驯。观希腊神话中神王的遭遇,皇天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想来不是被道祖所驯,便是被帝俊所篡。 然后才是,帝俊娶羲和,生十日,娶常曦生十二月。受道祖法旨,创立天庭。 帝尧征天之时,帝俊将皇子皇孙遣送到海外仙山避祸。日后羲和一系居于方壶,便是如今的【冷晴剑楼】。月后常曦一系居于蓬莱,便是如今的【云梦仙阁】。 第一代神王皇天,第二代神王帝俊可以说都是盘古大神的嫡系。帝俊退位之后,天庭至尊便落入道祖一系掌握,太上老君接替道祖成了大太师,西王母因为拿掉东君大羿,稳坐摄政之位,后来两次下界,和周穆王、汉武帝联盟打击妖族,事迹被记载在【穆天子传】和【汉武帝内传】。后来虽迎立玉帝,西王母的显赫地位也是不可动摇。武则天代唐自立,西王母能不颔首。 汉代以后,三界格局渐趋稳定,太上老君授意张天师创立道教,极力推尊道祖的地位,才有‘先有鸿钧后有天’之说,鸿钧到底是不是道祖之名还很难说,因为有说‘鸿钧即是天’,或者道祖也和宙斯之父二代神王克洛诺斯吃掉阿波罗,哈迪斯一样,把皇天给吃了,所以天道合为一体?不过后来宙斯干掉克洛诺斯,救了阿波罗几个兄弟出来,太古神的化生与死亡不能以人族的认知来测度,也许皇天还在紫霄宫思过也说不定。 太上老君在【道德经】中极力尊‘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若似万物皆由道衍化。虽然大体不错,却是昧了盘古一系的功绩。‘一’即是太极,又是混沌之主,按【道德经】的说法,道祖出生还在混沌之前,这就难怪盘古被后世说成道祖的座下小童了,开天辟地也是受了道祖的旨意。想来这种说法也只能出现在道祖一系大盛之后。上有道祖、三清超然物外,天庭有西王母坐镇,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汉时的‘盘古开天辟地,化身万物’之说,大概是矫枉过正,又把功劳都归了盘古。 近世梁任公、钱宾四均认为【道德经】是战国时候的书,这固然是道祖一系稳住局势之后,宣扬其万世一系的思想打造出来的。若是天皇、地皇或是帝尧极盛之时,万族深知创生法则,四灵皆是神王之后,太上老君即便要这么鼓吹师尊,也得好意思。。.。 更多到,地址 第207章 阐与截 ( 苏东坡说:“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也是只言其一,未言其二。其才其志固然重要,还须有时势机遇。 大羿的才志可谓不世出,可若没有帝尧来任用,又岂能杀六君,射九日。大舜的仁德可谓绝少有,若没有帝尧来拔擢,也不免于老死荒村,埋没无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自夏禹家天下以来,天子以下大都向天庭拱手听命。只有一个后羿,一个武乙,想要踵继尧舜之事业。可惜这两人在历史上的风评并不好,大约都是恃武逞威之流,所以敢于向天庭叫阵吧。 可是千年以后,连这样的人都不再有了。 尧舜称神之事埋没无闻,孔子虽删订诗书,【尚书】断自唐虞,也只称道尧舜的贤明仁德,征天霸地之事,不提只字。 大约浑沌之主化生两仪,一传道统,一传神力。盘古开天辟地,化生四象之后,便神力耗尽。一传至皇天神王,二传至天皇帝俊,都是神力霸世。自从帝俊退位,西王母掌摄天庭,太上老君为大太师,道祖一系水涨船高,元始天尊传阐教,通天教主传截教,修道一脉的势力猛涨,直至封神之战,三教合一,天皇一脉的势力退缩到海外。修行神力的法门便渐渐湮没不闻了。 几千年来,九夏虽然仍有游侠一脉存在。和修道一比,便觉有天渊之别。一听修道,就是腾空御剑,白日飞升,无所不能。一说武学,大概就是碎碑裂石之流吧,谁又能跟盘古大神,天皇帝俊以及二郎神,哪吒这等肉身成圣的天庭名将联系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修道者超然物外,阐截两派教主自封神战后,都紧闭山门,不预闻天庭之事。太上老君也僻居三十三【兜率宫】,专心炼丹。他们在下界的那些徒子徒孙虽然招摇撞骗的不少,但谁也没有起心怪罪到三清头上。 武学就不一样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强身健体可以,卖艺杂耍可以,当然,写成小说看个热闹也可以。虽然中夏武功如雷贯耳,妇孺皆知,名扬海外,究竟能到什么境界,却是谁也说不出来。 浑沌之初,天地未分,是为太极。 太极生两仪,一阴与一阳。阴阳共济,化生万物。 自皇天,至帝俊,至泰皇,可谓阳气之盛。 尧老舜死,阳气由盛转衰。 道祖化生两仪,即一阐一截。 阐,便是开的意思,指生。 截,便是断的意思,指死。 生死便是道。 截教覆灭,道祖一脉有生无死,成了一家独大。天道失了制衡之力,所以愈来愈病。 几千年来,道教兴盛,群口言超脱世俗、逍遥物外。不知‘道’即是一阐一截,一生一死,生死之外,哪来的超脱。只因中道失衡,予之生不能夺之死,所以诸神皆如泥塑木雕,妄自尊大。诸神治下之官吏,又岂能不因循苟且,肆意享乐。 所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没有什么不对。这虽然不是太古创生的真相,却实在是三界当下的写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放眼三界,又有何物能凌驾于道祖之上? 三界格局大定,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病则病矣,人人知病,也能推求病因,可要说对症下药,使其痊愈,可就难上加难了。因为万物皆有其法则,相生相长,相依相存,便是道祖也不能置身物外。 傅尘霄虽和这桃花源主,从未谋面一语,但那五柳先生是屈灵均之后第一个人文大圣,不但人世传诵不绝,仙道之中也自有一段贤名。他散下豪士笺,遍招天下英杰入谷参详【九歌真解】,不但九夏豪贤望风而兴,仙道之中,也对此一举措大为震动。 其实,万物生长衰谢,皆入轮回,虽难长生,轮回亦即是长生。凡人之认知,只能识一世之生息,不知前生,不知来世,仙道又不同。所以玉妃死后,玄宗请临邛道人代传云外之信,也并非神化其事。 诸豪一进这桃花水泽,有那胆大的便四处察探起来,心眼多的便紧盯着傅尘霄及仙阁、剑楼两位仙子。俗话说马首是瞻,想必是因为老马识途,人族也同样有此习性,自然,并不一定惟老是瞻。 桃林深处传来两声嗥嗥牛叫,几个豪客扭头一看,立时大声叱喝起来。 “陆灵枢,原来是你。” “姓陆的,你还想跑?” “站住了,看你往哪里逃?” 眼尖的豪客顺着牛叫声一望,便见一个大袖飘飘的文士端坐在牛背上,却是那送请柬的陆灵枢。连忙展动身法,围了上去。 诸豪被这【天河倒影阵】困的心头火大,不说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关键是这老半天来,连桃源谷中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本是一腔欢喜赶来参详神通秘法,哪知不但吃了个闭门羹,还被折腾的五劳七伤,人人胸中都有一段怒忿,就差将陆灵枢锉骨扬灰了。 “哦,诸位豪侠,诸位豪侠。你们怎么还没有离谷而去呀。”陆灵枢在牛背上打着团揖,一脸讶异。 “离谷?去他奶奶的。”一个性情暴躁的豪客摇着雪灿灿的长刀,咬牙道:“姓陆的,你想怎么死?” 陆灵枢一脸不悦,拂袖道:“这位大侠,不知我陆某如何得罪你了,为何出言不逊。” “来,来,来。你我先斗三百合。”那人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这位大侠且慢。”一个长髯飘飘的道者喝了一句,大声道:“既然这姓陆的,要装傻充楞。咱们倒好跟他三头六面,说个清楚。果真他谷中有意戏耍我们群豪,先拿了此人,再找他们谷中理论不迟。” “云岳道长,所言有理。咱们还是先问一个青红皂白,再厮杀不迟。” 这云岳道长似乎在江湖上有些声名,他一开口说话,便有几个豪客起声附和,先前那人黑着脸道:“既是云岳道长讲情,我便给这姓陆的一个辩白的机会,若有半句入不得耳,可要让你跟我的宝刀说话。” 陆灵枢斜瞅了他一眼,轻捻胡须,低眉顺目,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云岳道长轻咳一声,上前道:“陆先生,你既然撒了请柬,邀请我们众豪客入谷,为何又在外面摆下一副拒人千里的阵势,那老农先生,也着实有几分不通情理,我等皆抱诚心而来,便是不惬贵谷之意。也该有个商量的余地,怎能遽然引发恶阵,将我们困在其中,百十豪侠,皆被阵法所伤。我等千里迢迢而来,又都是江湖上扬名立万的人物,今日之事,若无个善法了结,将来传扬出去,我等丢人现眼是小,岂不让江湖上以为桃源谷不懂得待客之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陆灵枢目光露出沉思之色,失声道:“啊呀,坏了。” “怎么?”诸豪见他神情突变,心头跟着咯噔一跳。 “不瞒各位,我陆灵枢只管那分发请柬之事,至于延请诸豪客入谷,却是那老农负责。这老农乃是谷中左执事,素得谷主的信任。想必众位在来时已然见过。” 云岳道长点点头,疑道:“方才不知陆先生又因何事失惊?” 陆灵枢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实话与你们说了吧。那老农与我家谷主汇报说,今来群豪皆非当意之人,他已命人各赠一粒桃籽,遣送出谷去了。我家谷主叹息了一回,便赴好友之约而去,此刻早已不在谷中。” “什么?竟然有这等事?”诸豪各自愤愤不平,既恨那老农言语不实,欺上瞒下,又叹息谷主已然出游,恐怕要缘悭一面了。 “事情确实如此。”陆灵枢说着一脸歉然,“是以我方才一见众位豪客盘桓不去,心中也是万分讶异。” “不知贵谷主,都与何人为友?”云岳道长问道。 陆灵枢仰天大笑,“人文大贤辛稼轩,人道大圣朱晦庵,是我家谷中生平好友。” “朱晦庵?可是那个‘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朱夫子?”一个豪客扯着嗓子问道,此言一出,诸豪都跟着嘿笑起来,神情中大有鄙薄之意。。.。 更多到,地址 第208章 ( “哈哈哈哈……” 陆灵枢仰天长笑,清朗笑声远远传了开去,颇有凤啸鹤唳之意,与之相比,诸豪的嘲笑反有魍魉之感,登时大觉没趣,一个个住了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岳道长脸色沉了沉,问道:“阁下有何好笑?莫非我们群豪言语中有可讥之处。”[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陆灵枢冷淡地道:“君不闻‘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 “呸,酸秀才,问你话呢,你念什么鸟诗。”先前那个手持长刀的豪客愤恚的叫骂起来。 诸豪中有些稍通文墨的,咀嚼诗中之意,便不由噤了声,相顾间有些尴尬之意。 那甲帐便是汉武帝所居之帐,丁年便是成丁之年。这句诗乃是吟咏苏武牧羊之事。说他归来之日,不但汉武帝已驾鹤西去,便是自己也非复壮年了。 “苏子卿出使匈奴,被流放北海,一十九年,持节不坠,当其吞毡咽雪之时,岂不正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陆灵枢嗤笑道:“尔等连这段故事都不知晓,还敢妄称豪侠,又大言不惭讥笑朱夫子。前史俱在,尔等不知自看,只懂耳食些讹传之事,津津乐道,如同鄙妇。我问尔等哪个看过【近思录】片言?一毫不知圣贤之学,却开口闭口讪薄圣人,此等凡夫又何其可怜。今乃知老农言语不谬,你们还是回去吧。”他慨叹一声,拂了拂袖,便有逐客之意。 “你……你这穷酸,竟敢小视我们江湖豪侠?”群豪被他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自有那不服气的大声喝骂起来。 “古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其间必有名世者。我中夏这几千年传承,又有何物永为世法?百十个豪杰而已。大约万族之强,端赖圣人。圣人者,随气运之升降,数百年方得一出。必有超世之才,又有坚忍不拔之志。此所谓过人者。圣人者,人之灵者也,爱之者,敬为完人,仇之者,指为妖孽,固常有之。我等看这辈人物,首先须当作正常人看。观其出处,索其原意,方得为自具眼目之人,不然,圣人亦将为不通情理之人,此不通情理之圣人竟能传于百世,岂不以百世之人为猪狗。” 陆灵枢又道:“李陵【答苏武书】有言,‘赐不过二百万,位不过典属国。’此计利之心也。孔子说,‘求仁得仁,又何怨。’百世之言也。是以,你们这些人,为一世之豪雄已足,又何必求甚‘九歌真解’,自取祸患。” “穷酸休要拽文,只说今日戏耍我等,若不说出个道理出来,俺们就拆了你这桃源谷。” 群豪怒斥声四起,谁也不肯善罢干休。 “雪苍云府傅尘霄,见过陆灵枢先生。”傅尘霄轻轻一笑,引着四个女侍越众而出。诸豪知道雪苍云府的份量,见他出面便自觉的让开道路,站在一旁观望。 “桃花源谷都是神仙中人,陆先生何必跟一般俗客谈艺论道,岂不是对牛弹琴,大伤风雅。” “原来是傅少主。”陆灵枢淡瞅他一眼,嘿然道:“怎么,你雪苍云府奇功秘法无数,难道还对我这‘九歌真解’有意思。” 傅尘霄沉吟道:“九歌真解事关天下气运,自从东君蒙难,湘君南巡不返,唐虞盛事已成过眼烟梦,盘古大神一系神力傲世,易发难收,不如道祖冲淡,一旦放神格转世,是福是祸便是不测之事。便是五柳先生,恐怕也难以拾失残局。贵谷岂不得三思。” 陆灵枢呵呵一笑,捻着胡须道:“傅少主所言不错。我家谷主也是深知其中利害,是以命老农摆下石鼎大阵,先锻去诸位豪客身上恶气。可惜诸豪皆是受名利之心驱使,心性修为离道太远。五柳先生得了老农奏报,也知此事难为,已然息了此念。眼下已和辛稼轩,朱晦庵两位云游去了。” “五柳先生修为深湛,心性豁达。美誉覆及九夏,尘傅岂有不知。”傅尘霄心中将信将疑,面上却是声色不动,“只是九歌真解关系太大,一旦流传出去,天庭定不会坐视,五柳先生若真欲以此篇振兴我族,何不与天下仙道参看。譬如……” “譬如?”陆灵枢淡淡微笑。 “譬如天元正宗,或是七海散仙。” “傅少主此议甚好,”陆灵枢点头笑道:“其实若论天下仙道之佼佼,又有哪个门派及得雪苍云府,不但通天六隐中名列第一,九大弟子,四大仙王,皆是盖世奇才。五柳先生若想找人参详九歌真解,正该上昆仑山结海楼拜访云生府主才是。”这一番话说得傅尘霄心花怒放,连忙谦逊道:“陆先生谬赞,敝门可不敢当。” “怎奈这九歌真解本是谷中长老世代镇守之物,”陆灵枢微微叹息,“五柳先生虽是当代谷主,又素来德高望重,却也难以凭一己之意决定此篇的去留呀。” “原来如此。”傅尘霄暗暗失望。 “傅少主,我闻九夏兵祸又起。你们雪苍云府执仙道之牛耳,怎么也不派弟子神州行道。反让我们这些不相干世外之人出来越俎代庖。”陆灵枢说着便有几分埋怨,“若是海清河晏,谁不想安稳度日。你们不想着勘平祸乱,反到我这桃源谷刺探些什么?” “哦,尘霄岂敢。陆先生言重了。”傅尘霄忙道:“其实尘霄此番入世,便是奉师尊之命,观察九夏病结之所在。只要时机适当,云府自然会派遣弟子联合仙道大派扫除邪魔,其时想必已不远矣。” “如此最好。”陆灵枢微微颔首,拱手笑道:“若无别事,咱们就此别过。”说着拍了拍青牛。 “想跑?姓陆的,你给我站住。” 群豪各自掣出兵刃,却不容他就此脱逃。 陆灵枢哈哈一笑,青牛脚底生云,拱起脑袋朝群豪撞去。大伙看那牛角凶恶,虽然人多势重,却是谁也不肯出死力,纷纷惊呼着闪避。 “拦住他,啊呀,追风剑,你敢放他走。” “放屁,他撞我,我能不躲吗,你有种站着别动。” 两个豪客一边抖着手中长剑,一边相互埋怨。 “陆先生,请留步。”云岳道长飞身跃起,挥剑斩向牛蹄。他知道陆灵枢关系紧要,虽是冲突难免,也不欲伤了他。 那个使刀的大胡子豪客也大喝着举刀劈来,此人相貌粗俗,一身劲力倒颇是不凡,看其刀势竟不逊色于青牛的顶撞之力。 陆灵枢扬眉笑道:“傅少主,替我送送诸位豪侠。我去也。”话音刚落,一人一牛化作一团白光,顷刻消失无踪。 铛啷! 一刀一剑撞在一处,正是云岳道长两个。陆灵枢突然消失,两人都收手不及。刀剑交撞,云岳道长掠飞三步,大胡子豪客哎呀一声,被剑上劲气撞得连退数步,卟通一声,坐倒在地,四目相视,都有些发怔。 “呸,这穷酸跑得倒快。”大胡子豪客忿忿的骂了一句。。.。 更多到,地址 第209章 ( “两位仙子,那陆灵枢的话,想必你们都已听到,不知眼下有何打算?” 傅尘霄回转过来,向着姑射仙子、谪仙子致意询问,要说三人都是‘通天六隐’一脉,即便未曾见过,于对方的声名也绝非一无所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通天六隐’虽然神州并称,除了神通高绝是一极似之处,彼此之间倒颇有些素不闻问的架式。只是雪苍云府、云梦仙阁、冷晴剑楼三派持道甚正,向来被‘天元正宗’称引,分庭抗礼,隐然持仙道之牛耳。傅尘霄对这一阁一楼两位传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不劳多问,告辞了。”姑射仙子淡淡回了一句,飞身掠入桃林之中,倏时便杳如云雁。 傅尘霄愕了一愕,见她说走就走,心底泛起一丝怅然,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谪仙子也道:“傅少主,我还须回师门复命,告辞。” “哦,后会……” 傅尘霄拱起手时,谪仙子裙袂飘飘,早在数十丈外。 “谪仙子――” 楚钟急唤了一声,展动双翅追了上去。 “大哥……” 楚齐未料到兄长竟然如此莽壮,跺了跺脚,俏脸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轻轻瞟了傅尘霄一眼,身形微晃,化作一只青鸾,高飞而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群豪见这四人各施神行之术,虽是巧妙不同,却是一般的迅捷精奇,不由看呆了眼。 半晌才有人嘿嘿笑道:“这个小鲲鹏,一身妖气,性情乖张,竟敢觊觎我们正道仙子,真是岂有此理。” “飞云虎,你这憨货吃什么飞醋。小鲲鹏虽是人品可疵,人家到底也是天池仙顶的人物,这年头呀,笑贫不笑邪。可叹我们白跑一趟,想要修个神品修只坐兽,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也是,也不知这‘云崖宫’收不收外门弟子,哪天火急了老子,便一口气投了妖族去。听说妖族的娘们儿……嘿嘿。” 飞云虎摸着下巴一脸邪笑,他身边几个豪客也不以为忤,都心有意会的笑将起来。 “傅公子,本座乃是蜉羽门下道清散人李玉玫,蒙伏魔司野槐首座看重,常备顾问。现今名列‘十大剑’之中,江湖朋友送个雅号,唤作‘莲花大剑’。本座久闻六隐之名,今见公子风仪,果然不同凡响。” 道清散人微笑着上前礼见。方才【天河照影阵】异象纷呈,处境险恶,众人都是忙于自保,她虽是久慕‘通天六隐’之名,却未得机缘厮见。姑射仙子和谪仙子虽然去得太急,不免遗憾,但看她两人的形貌标格,也不是很好接近的样子,倒是傅尘霄冲虚和雅,似乎还是个知礼之人。 “原来是蜉羽门高士,幸会,幸会。”傅尘霄听她说是蜉羽门下,便拱了拱手。至于诸多称号,他却不屑去记。 道清散人却是难得的笑容满面,“傅公子若要行走九夏,除魔卫道,除了我们几个天元正宗的掌门宗主不可不识外,六国豪杰也有不少值得结识的人物。” “哦?”傅尘霄心思玲珑,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听道清散人的话中有引介豪杰之意,目光便有意无意打量她身后之人。回雪风姿娇美,柳梦梅面目俊逸,然流苏虽以白纱遮面,一身秀色却是呼之欲出。安乐公子殷千羽衣饰华贵,气度沉凝,大是不凡。一个武士打扮的汉子扶剑站在他身后,观其风范,想必是武术好手。 傅尘霄一眼瞟过,几人风采气度以及道武两术的修为便已十知七八,他身后四女侍都是万里挑一,样貌气质均不在回雪之下,然流苏虽是稍胜半筹,却还及不得姑射仙子。那捉刀武士是人驭下可以不论,柳梦梅未及磨炼,也难入他法眼。思忖之时,道清散人已接道:“现今九夏之中,若论风头之劲,声誉之响,当推‘四大公子’。四人虽有国戚之尊,却在道术一门大放异彩,六国国主也有所不及。” “呵,战国四公子广纳才士,贤名播于天下,可惜强秦一统,废分封,行郡县,此事便成绝响。想不到今日九夏竟能重弹雅调,不知是哪四人,有此赫赫之名。”傅尘霄好奇心起,也想问个究竟。 “神州四公子,赤火、雪山、青雷三国各得其一。”道清散人微微停顿,一整容色,指着殷千羽笑道:“但若论地位尊贵,声名阔大,还要推举安乐公子,乃是当今殷官家王弟,新近被【明政堂】册封为洛阳王。” “莲花大剑如此推举,千羽何幸。”殷千羽谦逊一句,微微拱手,“‘雪苍云府’执仙道牛耳,傅少主堂堂仪表,光彩照人,千羽有幸拜识。” “原来是大景洛阳王当面,失敬,失敬。” 傅尘霄只道一个‘四大公子’的名号,只是江湖中人沽名好誉,算不得什么要紧。想不到这殷千羽年纪轻轻,已被封为‘洛阳王’。大景的封爵素来谨慎,这是一朝之风格,也难以说什么对错。 自天齐帝一统以来,官家虽然皆以殷字为姓,其实却并无血脉传承。大景全称为【神圣大景帝国】,天齐帝当年号称‘戮天神帝’,废黜前史以来的天子之名,设立明政堂,中设十二个席位。昔年相助天齐帝夺取天下的‘十大神将’,各占一席。官家则可以从‘十大神将’及其后人中挑选才能之士,收为义子,赐姓为殷。再通过‘明政堂’的认可,才能践祚为帝。是以,为了防止继承人争权夺利,除非有特别的贡献,明政堂是不会在继承人未明朗之前,册封什么王爵的。 通天六隐看似地位超然,深隐天外也自有其不得不尔的衷由。六合之内,若说有人屏弃名利,超然物外,这是理之所应然。可是没有哪个宗派能如槁木死灰,无欲无求还能存在的。如果有这么一群人,便绝对抟不成一个宗派。宗派必然有宗旨,有理想,有利益纠葛,仙道也莫能例外。飘渺九天之外,固然是仙道的一种特质,那也只是因为人的认知所限,及其表不及其里罢了。 然则有没有认识神圣仙道的方法?有。 那就是成仙得道。 傅尘霄和安乐公子简单客套几句,说了些相见恨晚的话。以他们的地位自然不会寻求什么肝胆相照,义气相投。对他们来说,世间之人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而已。。.。 更多到,地址 第210章 镇妖殿 ( “辛兄,那道清散人折了‘八音刀’,只怕是不会与我们善罢干休呀,她虽是名列‘十大剑’,却并非什么气量宽宏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说着向道清散人那边瞅了一眼,看着辛昭面露谑笑,意思是人家要傍上强靠了,咱们可得小心一些。[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怕个什么?”辛昭忍笑道:“俗话说,‘天塌下来,自有个儿高的顶着’。楚兄才智神通俱在我之上,这回有楚兄和我共同进退,莫说是什么道清散人,便是十大剑联手,我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 楚煌闻言苦笑,“辛兄,我是说正经话。” “哦,难道往日楚兄都是不正经的吗?”辛昭一语说完,便觉出有些不妥,脸颊上顿时微微一烫,眼神也有些飘忽起来。见楚煌面有尴尬之色,忙道:“我也知你是慎重其事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方才和那位涟岚小姐避开众人许久,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避开?我和义姐是落入陷阵好不好?”楚煌闻言气结,听她的意思倒像自己两个溜开幽会一般。 “好,是落入陷阵。你心头没鬼,又急个什么。”辛昭笑了一笑,询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楚煌斩钉截铁的道,非是他不愿向辛昭透露,一来事有蹊跷,说了也徒然费人揣思。二来,人多目杂,若传入有心人耳中,反而招惹麻烦。 辛昭大有深意的望他一眼,便不再追问。倒是一旁的管方衡冷哼一声,脸色不善。楚煌微微一愕,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这时,只听得几个豪客大声叫嚷:“大伙儿快来看,这里有古怪。” “什么古怪?” “大家看看去。” 群豪原本就恋栈不去,谁也不愿空手而回,这会儿见有人发现状况,哪有不攘臂争先的道理,所谓‘人同此心,心有此理’。个个都怕旁人得了先手,立时一窝蜂的奔了过去。 …… 万树桃花,雾霭郁郁。 一座祠堂坐落在僻静之处,瓦舍寂寂,颇为粗简。两扇木门,久经风霜,已多有斑驳痕迹。门头上挂着一块黑漆匾额,写着‘三皇殿’三字,古篆幽雅,让人心生敬意。 此时,大门已被豪客们推开,百十豪客一拥而入,里面却是个破旧的院落,正堂是‘天皇殿’,右廊是‘地皇殿’,左廊是‘泰皇殿’。 楚煌几个赶来的时候,三座大殿已被群豪翻了个底朝天,只是三殿中空空如也,许是废弃已久,便是蛛网都结了几多。群豪大为失望,聚在一起大声咒骂起来,喧腾四起,一时颇为热闹。 楚煌和辛、管两个在三殿中转悠了片刻,只见殿中空空落落,只余一些石台,像是供奉过神像的模样,再有,就是几张破烂桌椅。 “楚兄,你道这三皇殿供奉的都是何人?”辛昭问。 “看这天皇殿的规模阔大,远胜地皇两殿,想必有谷中先人陪祀。至于祭祀何人,却不好推测。伏羲氏,神农氏,燧人氏为三皇,也只是一说而已。” 辛昭轻轻点头,“不错。古来无万世不灭之鬼,也无万世不替之神。我九夏治史悠长,历代供奉皆是前史大圣。若我没有料错,这‘天皇殿’中供着的便是奠基中夏人道的伏羲、女娲两兄妹。” “何以见得?”楚煌心中一奇。 “楚兄能看出这石台上陪祀的是谷中先祖,又怎会想不到这殿中供祭皆非神像。” “不是神像?”楚煌微怔,心念电转,果见墙壁上露出一截钉头,只因土墙破败,蛛丝盈结,若非辛昭心细,可不易察觉得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笑道:“我知辛兄为何断定是伏羲氏兄妹了。” “举一隅能以三隅反,孺子可教也。” 辛昭抿嘴一笑,那墙上钉头两边各一,高下相齐,若非两像并挂,又作何解。 “那地皇、泰皇,辛兄想必也皆知为谁?” “地皇神农氏,这点诸史皆同,论其功绩,尝百草,播五谷,也是当之无愧。”辛昭说着一顿,“至于这泰皇,却费人思解。史书言:‘始皇一统,自以为德越三皇,功过五帝,着臣下议立帝号。大臣说道,古有天皇,地皇,泰皇,泰皇最贵。’有人说泰皇便是人皇,古时泰即太,又写作大,泰皇系人皇之误。究竟确否,我不敢笃定。” “古说虽是三皇议论良多,要之,也不过遂人氏,神农氏,伏羲氏,女娲氏,轩辕黄帝,盘古,祝融,共工几位。其实祝融即是女娲之号,便如伏羲又号太昊一般,与火神祝融本是两人。我中夏传承即久,同名同姓也不足为奇。古史每欲将名号相同之两人甚或数人指为一人,事迹矛盾,不能融合,实在是不通人情之常的缘故。伏羲,女娲即以合祀,亦是阴阳合尊之义,燧人氏渺远,可以不论。若论及古史,也只有轩辕黄帝可与伏羲、神农神台共尊。” “辛兄一毫未见,已能十断七八,让人佩服。” 两人正议论间,只听门外嘈杂声大起,似乎又有什么新发现。 “走,看看去。” …… “镇妖殿。” 一般的黑漆匾额,镏金大篆,投入眼中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一座殿宇不和三皇殿相连,却是在后院一极偏僻之处,若非群豪极尽爬搜之能事,还真不易找到。这座大殿极破旧,门前已长满青草,窗户皆有木板钉死,贴满各色镇伏邪魔的灵符,木门更以一把大铜锁牢牢锁定,又灌入铜汁,早锈死了。百十豪客聚在门前,纷纷揣测这殿中的古怪。 “七弟――” 竹谷六友远远躲在一旁看热闹,涟岚一眼瞟见楚煌赶来,连忙招了招手,面露喜色。 “岚姐,几位哥哥。” 楚煌和顺时风他们打个招呼,便笑嘻嘻地站到涟岚身边。 “看你,大殿里面脏兮兮的,你倒呆得住。” 涟岚说着从他衣襟上扯下两道蛛网,又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脸得温柔神色。楚煌面颊微红,讪笑着任她施为。只见她颜如桃李,娇艳异常,几缕发丝滑落下来,她拨了数次,也不知是否乌发太过柔顺,总是拨了复坠。楚煌笑了笑,伸出手来将那两缕青丝为她拂到耳后。 涟岚呆了一呆,被他温热的手指触到面庞,只觉心头一慌,飞快的直起身子。目光滑到楚煌身后,和辛昭碰个正着,不由得脸颊绯红,大不自在。 “楚兄真是好福气,有一个这般温柔的义姐,让人好生羡慕。”辛昭微笑说道,暗道:人言‘桃谷六友’的老五雅号‘女神龙’,英风侠烈,豪气干云,想不到温情之处,也让人沉醉。可惜女为己悦者容(修饰),知之者便少了。 “开了,开了。” 楚煌还不及问个所以然,便听得叫嚷声起,诸豪跟着吹呼雀跃,‘铛啷’声中铜锁落地,有人便将大殿的木门推了开来。让人牙酸‘咿呀’声传来,群豪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一阵阴风刮起,大伙都是艺高胆大,也不由得后退几步。 “呸,大伙莫怕,这桃源谷就爱玩些鬼花样,什么狗屁‘镇妖殿’,老子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妖邪,若是雄的便一刀砍了,若是雌的,正好拿住了乐呵乐呵。” 一个豪客大声嚷道,却是在外间挑头攻袭陆灵枢那人,浑号叫作‘斩鬼刀’。此人修为平平,远不及那云岳道人,不过手中长刀却是件灵奇之物,据说能劈妖斩鬼。更兼为人粗豪,人缘倒颇不恶。群豪听他言语虽粗,却颇为豪迈,登时大声附和,胆气为之一壮。 当下,便有几个身手好的,冲进殿去。一旦有人当先,群豪便不肯落人后头,发声喊,一窝蜂涌了进去。 外间虽是青天白日,殿中却甚为幽暗,群豪各施神通,有的祭起夜光之宝,有的聚起灵力,掌上便有灵光,雷火之类,还有的拔出刀剑,提聚道息,贯注灵力,刀剑光华烁烁,比起明火也毫不逊色。 霎时间,殿中明火大亮,群豪聚起目力,小心翼翼打量殿中。只见这大殿有十丈方阔,大的惊人。殿中也无别物,只在中央矗立着一尊一人多高的石像,背生双翼,作飞翔之姿,背对大门,不见面目。 “谁?谁?”群豪见殿中有人,吃了一惊。 “别慌,别慌,是石怪。” “呸,什么鸟怪,看看去。” 群豪各掣刀剑,明光闪烁,簇拥着向石怪靠近。为保险起见,不约而同的避开数尺间距,慢慢转到石像面前。 “别慌,是人。” 走在前面的提醒了一句,群豪缓缓放下心来。仔细看那石怪,头顶束发,戴大方巾。面目英挺,宛如刀刻。上身赤裸,肌肉虬结,下身着鼻犊裤,裤腿高挽,赤脚凌空。背后双翼开张,眼目下视,面有怒忿之色。他右手握着一支长弓,左手搭箭,弓开如满月,指着足下。整个石像怕不有数百斤重,支点却是一支箭镞,如此造像,实在是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更多到,地址 楔子 三皇历纪 ( 浑沌之初,天地未分,是为太极。 太极生两仪,一阴与一阳。 一阴便是【道祖】,一阳便是【盘古大神】。[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道祖化生两仪,便是阐道与截道,即【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 盘古化生两仪,即开天辟地,化生【皇天】与【后土】。皇天为第一代神王,与后土结合,生太阳之母【羲和】,月亮之母【嫦曦】,和【九天玄女】。 道祖和盘古合力化生四象:太阳,少阳,太阴,少阴。 太阳乃五行之火,即三足金乌【帝俊】,为第二代神王,号天皇。 少阳乃五行之木,即【木公】,号东王公,传为西王母之兄。 太阴乃五行之水,即【老子】,号太上老君。 少阴乃五行之金,即【瑶池金母】,又叫西王母。 四象合力化生八卦,即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神。 皇天统天、风、雷、水,后土统地、水、山、泽。 …… 太古、天皇时代: 道祖废黜皇天,天、道合而为一。 帝俊娶羲和,生十日,娶嫦曦,生十二月,受道祖法旨,创立天庭。号为【天皇】,用【金乌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分封十日,居下国。 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以【白虎】为首,水族以【玄龟】为首,群尊【麒麟】为长者。 东王公为麒麟族守护神。 西王母为白虎族守护神。 太上老君为水族守护神。 天皇帝俊为禽鸟守护神。 九天玄女为禽鸟圣女。 祝融为火神,玄冥为水神,蓐收为金神,勾芒为木神,后土为土神。 …… 上古、地皇时代: 【祖龙】,为麒麟王子,逐麒麟王,击败白虎,镇伏玄龟,建立帝国。号【至尊帝】。用万世系。颁布【山海经】为圣经。 凤凰号为‘不臣’,以孔雀、大鹏为助。祖龙征天不胜,崩。 帝国裂为五,被五龙帝所掌。青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黄帝含枢纽,白帝白招拒,黑帝什光纪。 传十一世。 燧人氏取天火。 华胥氏女履大人迹于雷泽,生【伏羲】,【女娲】。皆人首龙身,青龙帝子。 伏羲学道‘祥瑞宫’,与龙马太子为首,参悟【河图】,成大神通,败青龙帝,木神。 伏羲与龙族论道天皇‘紫光殿’,叙万物并生之理,谈吐博雅,龙族无有难之者。天皇大悦,赐号【太昊】,与十金乌并视。 伏羲画八卦,制嫁娶之仪。 女娲订婚姻之制,后传为‘女娲造人’。以五德相生之意,号【祝融氏】。共工康回争帝,触不周山。天柱折,四维绝。女娲采五色石补天,断玄龟之足支撑四方。 神农氏播五谷,教农耕。尝百草,著【神农本草】。号【烈山氏】,【炎帝】。继伏羲之德。 传七世。 九黎蚩尤攻七世神农,袭炎帝之号。 黄帝轩辕合炎帝之兵,与蚩尤大战涿鹿之野,杀之。 黄帝制衣裳,制作大备。仓颉造文字,天雨粟(寓万族贡奉),鬼夜哭(寓妖族栗惧),龙潜藏(寓代龙族而兴)。 黄帝封长子玄嚣于东夷,玄嚣有伏羲之德,号【少昊】。 黄帝传位于孙【颛顼】。 颛顼传位于堂侄【帝喾】,为少昊之孙。 四世皆圣人,位列五帝,称强。 帝喾传长子帝挚。 …… 中古、泰皇时代: 【白虎】始议合纵。 妖族六君来攻,【猰貐】为元帅,【凿齿】屯畴华之野,【九婴】屯凶水之上,【大风】屯青邱泽,【修蛇】屯洞庭,【封豕】屯桑林。 【龙神若】发动九年之水,十二孽龙为前驱。 帝挚求告天皇。天皇赐【大羿】彤弓素缯,使人族自战。 帝挚入妖族大营议合,被扣。 唐尧践帝位。 帝尧命大羿迎击妖族,命【鲧】迎战海皇若。鲧窃息壤,不听帝命,尧帝命大舜斩之。 大羿杀六君,【瑶姬】(帝尧季女)杀十二孽龙。 龙族赴诉天庭,要求帝俊惩治瑶姬。 帝俊命十金乌捉拿瑶姬,瑶姬战死。 十金乌齐出,焦禾稼,杀草木,人族饿死晒死者不计其数。帝尧命大羿射日,十落其九。 大舜流放四凶。 大禹治理洪患。 帝尧征天,天皇退位。 帝尧封禅泰岳,自号【泰皇】,【东皇】。尊人族五德帝为神,即青帝伏羲、白帝少昊、黄帝轩辕、炎帝神农、黑帝颛顼。封【云中君】代掌天庭,【大司命】掌管冥府。【少司命】为春神,掌生育。大羿为【东君】,大舜为【湘君】,娥皇、女英为【湘夫人】。瑶姬为【巫山神女】,大禹为【河伯】。大祭阵亡将士。人族至强。 西王母赐大羿不死药,大羿不食,被逢蒙暗算。 大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 夏禹传子。 天庭赐夏启【九歌】,【九辩】。夏启答以【九招】。人族与天庭结成同盟。 有穷氏国君号称【后羿】,驱逐太康。无何,被寒浞所杀。 商帝武乙发兵【射天】,败死。 商纣纳妖后,祸连九夏。 周武王伐纣,覆灭截教。人、妖判然分途。号天子,向天庭称臣。 周公制礼,明华夷之别。 徐偃王叛乱,西王母派【八骏】助【周穆王】平乱。语在【穆天子传】。 老子传下【道德经】,推尊道祖。 孔子删定诗书,不语怪、力、乱、神。 屈原作【九歌】,【天问】,以明十神之尊位。 秦始皇统一六国,焚毁周室及六国古史。 董仲舒陈说【天人三策】,以明人道服从天道,天庭掌主权,皇帝掌治权。 汉武帝尊奉五经,儒士因修习五经而盛。 美猴王大闹天宫,妖族六圣起而响应。 西王母与汉武帝结盟,汉武帝出兵南越,击退狮猊王。语在【汉武帝内传】。 西天如来收服美猴王。 …… …… 数千年之后。 ……。.。 更多到,地址 第211章 议结宗社 “这汉子是谁呀?”群豪轻吁口气,不由揣测起此人的身份。 “傅少主,你乃仙道中人,博知天下事物。想必知道此人为谁?”道清散人笑着问道,他们一行自恃身份,本不愿和一般江湖豪客同行止。早有离去之意,谁知竟被群豪发现了‘三皇殿’,道清散人和安乐公子同感好奇,再也相跟傅尘霄多亲近一番,便随群豪过来看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此言一出,群豪也都注目过来。他们虽也企盼傅尘霄出言解惑,又怕真有个什么‘九歌真解’,被他仗恃神通抢了去,是以,谁也不肯倡议傅尘霄主持其事。 “世间除了三界圣人,又有谁敢言博知事物。在下微末道行,更是差之远矣。”傅尘霄淡淡回绝,目光打量那尊石像,心中颇为疑惑,这桃花源谷既然不愿群豪得知九歌秘辛,又何以留此破绽。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能与人明言之处? 群豪看那石像并无异样,渐渐收起恐惧之心。于是又各显其能,在大殿中摸索起来。这些三山五岳之士,虽然不乏鸡鸣狗盗之流,既然爬得大雕之背,进得桃源谷来,多半不是庸手,机关消息,奇门阵法,总是不乏通人。 更有几个豪客围着石像研究起来,一旦心生贪念,急智也是层出不穷,源源不绝。刚过片刻,便有人叫了起来。 “大家快来看,这石像下面有字。” “什么字?找个认字的。” “让余秀才来认一下。” 群豪把声音传了出去,便有一个秀才打扮的瘦削汉子凑上前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几行字却在石像下面,箭镞便扎在其中一个字上。 “你来认认。” “你这穷酸到底认不认得呀,这般磨蹭,不认早说话。”却是斩鬼刀看那余秀才皱眉不语,急了起来。 “展大侠莫要心急,……”云岳道人接了一句。 “这只是战国文字,并不难认。”余秀才整了整衣帽。 “啥字?”斩鬼刀看他装腔作势,心中就来气。 “哦,还请余先生明言。”云岳道人拱手笑道。 “道长你来看,这五句乃是二十个字,也并无甚么特别希罕,只是【诗经】上的几句诗而已。” “哦?”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余秀才念了一遍,顿了顿,又道:“这石人的箭镞便扎在这个‘仇’字上。”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云岳道长直起身来,捻须沉吟。“莫非?莫非……这箭镞下面埋了什么物事?” “啊呀,”余秀才想到什么,忽然叫了一声。 “你鬼叫什么?”斩鬼刀粗着嗓子问。 余秀才顾不得和他斗气,一脸兴奋地道:“你们可听过【水浒传】中‘洪太尉误走妖魔’的故事?” 群豪面面相觑,江湖豪客虽然读书不多,于水浒、三国、隋唐、说岳之类豪义故事,多半耳熟能详。‘洪太尉误走妖魔’讲得便是梁山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应运降世的一段。那天罡、地煞的神格皆被龙虎天师镇伏在伏魔大殿中,洪太殿不听劝说,非要开门断锁看个究竟,又挖开镇魔石碑,以致天罡、地煞神格转世,聚义梁山水泊,做成一段大事。 “你的意思,那天罡、地煞又被降伏在这‘镇妖殿’里了?”斩鬼刀鼓起牛眼问道。 “你这……”余秀才欲要骂他几句,看他面相凶恶,只好收了声,耐心说道:“也不一定是天罡、地煞,或许是别的妖魔,这大殿既然唤作镇妖殿,想必是些什么妖邪也未可知。” 云岳道人慎重地道:“若真是桃源谷主伏了妖邪在此,咱们贸然放他出来,可不是苍生之福。” 斩鬼刀大叫道:“什么妖邪?那都是一班道貌岸然之辈污人之词,想那梁山好汉是何等的忠直信义,聚义水泊,替天行道。连九天玄女娘娘也赐下天书,助成其事。又岂会是邪魔之流。此事若假便罢,倘是真的,就该放将出来,多杀些脏污狗官,替天下百姓出气。” “此事还是要慎重一下。”云岳道人眉头大皱。 “还慎重个鸟,方才在外面你也说慎重,不也抢着进来了。” 云岳道人老脸一红,他倒不关心这下面藏着的是邪魔还是妖道,心思实在那九歌真解上面,若是神功未得,反而惹下祸事,日后传到江湖上,受人讥笑事小,若被天元正宗或伏魔司找上门来,麻烦却大。思忖及此,他一振长剑,扬声道:“诸位,若不掀了石人,看看到底有没有‘九歌真解’,大家想必也不甘心。这番工事,不是一人能办,若是大家心有顾忌,谁也不肯向前,便是耽搁十天半月,也无济于事。现在咱们身处人家地头,那桃源谷主到底是正是邪,我等也是一无所知。此事须要速作决定,在下有一个计议,不知诸位肯听否?” “什么计议?” “云岳道长请说。” “先说来听听。” 诸豪听他说的在理,江湖豪客大多是粗豪性子,当下便嚷将起来。 “诸位,诸位,”云岳道人作个团揖,待疏疏落落的声音静了下来,方吐气扬声,“俗话说,‘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大家同为那‘九歌真解’而来,也算一场缘分。自古道,‘蛇无头不行’,又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日,不管这石人下面是邪魔妖道也好,是‘九歌真解’也好,我等都惟有戮力同心,方能不负此行。若是‘九歌真解’,大伙便一道参详,若是邪魔妖道,大伙便并力击之。利则同受其利,害则同被其害。如此,才是进退之道。” “有理,有理。”群豪相互点头,议论纷纷。 “云岳道长所言虽是,但不知如何得一个共同进退的法?”一个持重的老者上前问道。 “原来是九天神鹰狄老前辈,失敬,失敬。”云岳道人见那老者,微吃一惊,连忙拱手答礼,缓缓道:“天下宗派无数,皆不脱义利二字。自水浒群雄之后,能以义结者渐少。万姓皆弱,只有宗派能强。我等欲要成事,何不结成宗盟。再推举素有德望之人为宗门长老,大伙都谨听号令,此事便可成。” 狄神鹰轻捋白须,“云岳道长为宗盟发起之人,自然应居长老之位。” “岂敢,岂敢。”云岳道人连忙谦逊,“在下德望浅薄,不过有此想法而已。成与不成,还要看众位豪侠的意思。” “好,好,好,”斩鬼刀急声嚷道:“云岳老道总算拿了个主意,大伙这便结了宗派,挖了石人,取了‘九歌真解’,以后得成了神道,看那四大强寇,八大魔宗,哪个还敢小视我们。” 狄神鹰轻咳道:“我老朽对云岳道长此议甚为赞同。今也略陈薄见。” “老前辈请说。” 狄神鹰一开口,份量又是不同,他乃是燕赵之地第一个豪侠,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狄神鹰虽未名列‘三山五岳’之中,名气却不在卓道子等人之下。 “今日我们皆是应桃源之约而来,那五柳先生在请柬上说道,天道崩毁,九夏道丧,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等看来,又岂能不生戚然之意。如今泰平军方兴,四大寇为乱,攻城掠池,也不知其为善为恶。我等不管是侠义中人,还是修道之士,皆以仁道为本,胸怀匡扶之志。今日义结宗社,推举盟首。将来正可除魔卫道,为我中夏仁政出力。” 诸豪见他须髯飘扬,精神矍铄,都有敬重之意,又听他言辞慷慨,无丝毫矫情之处,不觉精神一振,豪义之气油然而生。。.。 更多到,地址 第212章 九天神鹰狄盟首 “我等推举狄云天老前辈为盟首。” “请狄神鹰为盟首。” 看来这燕赵大侠‘九天神鹰’果是名下不虚,一番话说得群情振奋,呼声极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狄神鹰摆手道:“诸位豪士,诸位豪士,现有‘雪苍云府’傅尘霄公子,又有蜉羽门‘莲花大剑’在此,两位皆是正道高人。诸位豪杰何不与我一同推举这两位做咱们的盟首。我老朽资质驽钝,仙道难成,又已是鬓发苍然,岂堪为此重任。” 群豪自然都知道‘十大剑’的份量,至于傅尘霄,则出身【雪苍云府】,那简直是神仙中人了,既然要开宗立派,盟首自然能耐越大越好。 “狄老先生请了。”傅尘霄见狄神鹰走来,忙施礼道:“我‘雪苍云府’少履人间,行事皆有门规约束,不得专擅,狄先生龙形鹤步,修为过人,尘霄甚愿结识,只是入盟一事,还请先生海涵。尘霄恕难从命,还望您另请高明。” 狄神鹰愕然半晌,浩叹道:“公子是神仙中人,原也不合久浸人间琐事。也罢,道清散人……” 道清散人也忙摆手,淡笑道:“贫道是蜉羽门中人,不好再入别派。狄神鹰推重之意,贫道心领。其实以狄神鹰的神通与威望又何须更择他人。” “既是傅公子和莲花大剑都不愿屈就本盟,狄前辈又何必强人所难。本盟有狄前辈执掌已足。” 云岳道人私心本对狄神鹰延请傅尘霄和道清散人一事有所不满,心头微微冷笑,高声道:“大伙同请狄盟首为本盟定名。” “是啊,请狄盟首定个名字。” “狄前辈当得盟首,请勿推辞。” 云岳道人一起头,自有那嚷门大的跟着呼喊,气势一足,群情振奋,一个个欢呼雀跃,争襄盛举。 狄神鹰默然半晌,开口道:“老朽虽然有一点本事,蒙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个‘九天神鹰’的雅号。可是毕竟年近古稀,自古仙道不易,老朽受俗务牵扯,早已息了成仙得道之念。今逢盛事,蒙诸位豪侠抬爱,要我做这个盟首。可自古哪有古稀老者能当大任的。” “哈哈……,狄盟首此言差矣。”云岳道人道:“姜太公年过七十尚垂钓于渭水之畔,八十岁辅佐武王兴周伐纣,这段故事,天下皆知。狄盟首即便不如太公,亦是当世有数之豪杰。上寿百二十,仙道之人更要加倍,狄盟首精神矍铄,更难得是众望所归。还请不要推辞了。还是为本盟定立名号吧。” 狄神鹰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诸位豪杰如此抬爱,老朽便权摄此位,一边再寻访神通智计超绝的青年才俊。一伺盟首得人,老朽便当退位让贤。” 群豪一听,鼓噪又起,有的说:“狄盟首何须太谦,若非才德如神鹰,我等岂能心服。”有的说:“如今九夏失统,哪有什么青年才俊,能够独当一面。” 人多口杂,也说不到一处,倒是同声催促,“请盟首为本盟起个名号。” “对呀,拿个响亮的名号。” 狄神鹰慢捋髭须,沉吟道:“我等难得相识在这‘镇妖殿’之中,麟婴凤雏,群英济济,今日既已开宗立派,将来便好仗剑除魔,为天下正道出一份力。不如就唤作‘镇妖盟’,诸位意下如何?” “镇妖盟?好啊,日后管他什么邪魔妖道,但叫遇着本盟,通通给他镇慑了。” “我等有此响亮名字,日后便应好自努力,现今武术退隐,道术消沉,本盟正好给他来个武道合流,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群豪诹诹,大约都道这名字选得好。其实诸豪多半不究文艺,只要名字响亮,能得其心便可。雅与不雅倒在所不计。 也有些爱嚼舌头在一旁推敲,“镇妖盟?难道本盟只管镇妖,便不管伏魔了吗?” “为何要叫盟?却不叫宗、门、帮、派?” 狄神鹰轻咳道:“今日我‘镇妖盟’开宗立派,仪式先暂且从简,等来日选个黄道吉日,再请众兄弟开怀畅饮。眼下要紧之事,便是选一二执事,主持盟中日常事物。再就是选些素有威望之人,出来担任护法长老。不知众兄弟以为如何?” 余秀才笑道:“这执事又何必再选,我看今天云岳道长和斩鬼刀大侠出力不少,不如便他们两个便了。” “执事?你这穷酸选我当个什么官呀。”斩鬼刀嚷道。 狄神鹰微微点头,“云岳道长素有侠名,修为不俗,又是本盟发起之人,日后老朽仰仗之处尚多。斩鬼刀兄弟豪迈直爽,亦是一时之选。老朽正有意延请两位作本盟执事,不知两位肯相顾否?” 云岳道人笑道:“本道既为镇妖盟一分子,自当为本盟执鞭坠镫,尽我所能。盟首吩咐,我岂敢不从?” “云岳道长肯干,那我也愿作。”斩鬼刀挠头道:“只有一件,我和云岳道长都是执事,这两个执事却是谁大谁小?” 云岳道人面露尴尬之色,狄神鹰抚须笑道:“展兄弟快人快语,果是豪杰本色。你和云岳道长两个,一为左执事,一为右执事,只是职司不同,并无大小之分。” 云岳道人轻咳道:“盟首,本盟第一件大事,便是取那‘九歌真解’。此事必得群策群力才好,我看今日与会之时,总在百员以外,除了傅公子、道清散人这等厕身名门正宗的,料想也得百人左右,还须得有所统属才好。除魔卫道是本盟大志,至于盟中兄弟平素好恶,只要不悖江湖道义,本盟亦无干涉之理。便是傅公子、道清散人此等名门高士若能答允在本盟做个客卿,常备顾问,也是难得之事。凡此种种,总须先有长老护法,为门中长者,再有堂主、舵主为本盟开拓势力,招揽人才。所以当务之急,还是选些素有才德之士出来住持,本盟便可稍成规模。” 狄神鹰颔首道:“左执事果有统帅之才,此事便由两位执事商议着来办吧。” 云岳道人拱手答应了,便去准备将殿中诸人分类造册,或内门,或外门,或客卿,或实职,或供俸,都在此过程中摸个虚实。不得不说,这云岳道人确实有些才干,本来诸豪中虽然不乏修为高强之人,只因不相统属,便成一盘散沙,真要应对突变,或者齐心协作之时,便不免捉襟见肘,想要成事,可比登天还难。 方才他倡议开宗立派,自然有人欢呼雀跃,推波助澜,有人三缄其口,冷眼旁观。至于这其中原由么,一来开宗立派并非关系切身利害之事,既然开启石人非独力可办,这其中的利益瓜葛便有些可以商榷之处,云岳道人的提议也算正中下怀,于是便听之任之。 二来,俗话常言,在家依父母,出门靠朋友,江湖豪客大都喜欢招朋引伴,凑个热闹。只因名门正派门庭深严,规矩又多,自然跻身者少,又不为江湖豪客所喜。正所谓,万民皆贫弱,只有宗派能强。如今宗派已成潮流,不管名门正宗,还是邪道魔派,无不如此。江湖难混,谁不想有个倚仗。 诸豪此行自然有不少是独往独来的,三五成群的却也不少,只是方才在大阵之中,有的豪客落入陷阵,便失了踪影。傅尘霄说这桃花水泽水涡亿万,大约都是些迷眼幻阵,虽不害命,落入陷阵的想必已被谷中遣返。有好事的便替失散的同伴也报上大名。 云岳道人一边不紧不慢的登记,一边低声询问些余事,当然也只是点到为止。若有那三五结队的,便问个长短,多半就有一二长老无须另选了。 轮到楚煌这边时,楚煌便算入‘桃谷七友’之中,辛昭也只说是楚煌的朋友。云岳道人只道辛、管两人都是‘桃谷七友’的朋友,便草草登记了姓名,不再多问。 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云岳道人方把登籍造册的事情做完,派中的长老护法也顺便产生了。 被选为长老的自然都是些成名豪侠,放到江湖上也是一方表率。其时,武术渐卑,道术看似兴旺,因其超然凡世,弟子也并不甚盛,倒是寻常豪侠,往往武道不分,虽然有所偏重,多半炼有几件傍身的灵宝。况且,仙道旁门号称三千,与天元正宗相比,虽是有些沉沦下流的意思,混迹世俗之间,门人弟子也颇有不凡。 这也是所谓民无好恶,专赖时势导之,上行下效,千古皆然。 至于护法,倒有一二十人之多,大多都是三五成群的一干人中挑一二个牵头的,观其江湖知名,多寡不等。像桃谷六友这一行,顺时风、财生主便皆入选护法之职。让楚煌稍感意外的,道清散人那边却选了柳梦梅为护法。 卓道子和卧追儿已在外面失散,可以不论,张无眠三人却也没有入选。看来群豪中如他这等隐藏身份的也是不少。自然,群豪最大的兴趣还是在那‘九歌真解’身上,至于‘镇妖盟’能不能深结群豪之心,便要观其发展了。。.。 更多到,地址 第213章 镇妖石碣 镇妖殿中。 ‘九天神鹰’狄云天素有声望,云岳道人也是千灵百巧的人物,两人岂会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开宗立派虽是权宜之计,趋奔的人一多,便难免有些利益纠葛在内。太过郑重其事,便是过犹不及,反而不美。 云岳道人将长老、护法宣布出来,群豪都鼓掌叫好,便有人急不可待的叫道:“宗盟已定,这便快请狄盟首带领咱们大伙石人,取那‘九歌真解’吧。”[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群豪都有此念,一见有人大声喊了出来,登时便拍手叫好,在一旁推波助澜。 狄神鹰和斩鬼刀在一边低语几句,只见斩鬼刀上前两步,抱拳喝道:“各位同盟兄弟,展某不才,虽是得了个斩鬼刀的浑号,其实这刀剑的功夫吧,嘿嘿,也稀松平常的很……” 他貌相粗犷,言语直爽,颇能结群豪之心,大伙听他言语谦逊,都是大笑起来。 斩鬼刀口气一转,拍着胸口道:“但咱生就得一膀子好气力,那话怎么说来着,‘力拔山兮气盖世’,嘿嘿,五百斤以下拎若无物。” “是不是真的呀。”群豪也知凑趣,一时哄笑四起。 狄神鹰笑道:“展兄弟以神力闻名江湖,老朽往日虽有耳闻,却未能一见。这座石人高伟雄奇,怕不有几百斤重,咱们正好请展兄弟大施身手,将石人移了去。” “不错,不错。便请展大侠动手。”群豪一听斩鬼刀要独力移开石人,岂有不拍手叫好的道理。 “各位瞧好吧。” 斩鬼刀招呼一声,将上衣解下,露出精壮的上身,果然肌肉虬结,健如虎豹。他重新扎了扎腰带,面皮渐渐凝重起来,群豪见他绕着石人踱了几步,疏疏落落的议论声便静了下来。那石像有一人多高,振翼张弓,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架式。斩鬼刀虽然身躯健壮,往石人前一站,倒有瘦弱之感。 斩鬼刀沉下腰马,踏前两步,一把抓住石人两臂,蹩了一口气,面孔蓦然变得红赤,喝声:听得呼然一声,石人被他抬起一尺多高。 群豪被他神力所慑,惊了一惊,轰然叫起好来。 “大家静一静。”狄神鹰看斩鬼刀面上青筋暴跳,连忙示意大伙噤声。 群豪也知眼下是要紧关头,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盯着斩鬼刀煞也不煞。 一步,二步,三步…… 斩鬼刀沉着身体迈出七步,大喝一声,丢了石人飞退,只听得轰然巨响,石人两臂连着弓箭跌为数段,半个身躯撞到地上,龟裂迸起,憔悴不堪。 群豪愕了一愕,几个不知深浅的豪客刚要拍手叫好,眼见无人附和,只好讪笑着放下手来。 斩鬼刀跌坐地上,哼哧哼哧喘了半天,他提起石人方觉出沉重远过意料,本来想举过头顶,也只得作罢,这退畏之心一生,便短了一往无前之势,勉强移开几步,现在还觉着双腿打颤。 群豪都不知这地下到底埋着什么,术法易发难收,坏了宝贝反而不美,当下便不敢莽壮施展术法,云岳道人挑选了一些兵器便利或是能变化的,分工已定,便动手挖掘起来。 大伙心系‘九歌真解’,这一番操劳也不觉得时间难过,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已挖了两米多深,只听下面的人叫道:“有了,有了。” “什么东西,有什么了?”群豪个个心生疑问。 “盟首,是一块石碣。” 狄神鹰双目一亮,大声道:“挖他上来。” “对呀,快挖上来。”土坑旁边早站满了人,见狄盟首发话,都跟着吆喝起来。 那石碣才刚刚露出些纹面,要完全挖出来自然还得些功夫,直到下面准备好了。才吆喝群豪放些绳子下来。大家都有些灵宝在身,眼下便各显其能,可比凡俗强了百倍。有的献出宝绳,有的兵器一抖,就幻化成长绳,几个豪客在下面顶,又有十数个大侠在上面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石碣抬了上来。 “上面有字,找人来认认。” 众人擦去石碣上泥土,便有些古篆现了出来。大伙都觉着成功在望,登时越发勤力起来。余秀才三步抢上,伏到石碣上,皱眉参看起来。 “什么字,快说说什么字。”群豪同声催促。 “别忙。”余秀才拽着一颗夜明珠,缓缓念道:“泰皇初即位,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妖族六恶八面来攻,泰皇乃使东君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收其魂魄,镇以碑石。” 诸豪面面相觑,都觉骇然,大羿射十日,杀六怪之事,【山海经】早有记载,群豪或知或不知,大多以为神圣其事,未必实有。哪知这大殿中竟有此蹊跷。 狄神鹰思忖着道:“观这碑文之意,泰皇原来是尧帝,东君又明是指大羿。九歌真解,九歌真解,那九歌神灵,今日只知大舜为湘君,大舜之妃,尧帝之女,是那湘夫人,山鬼虽道是巫山神女,神女瑶姬却又身世成谜。有说天帝之女,有说炎帝之女,莫衷一是。” “尧姬?名叫尧姬,自然是尧帝之女了,这又有何好疑惑?” 一个豪客叫了一句,倒让狄神鹰心头一动,击掌道:“这位兄弟说者无心,说不定倒能得旧史真相。原来瑶姬并非瑶池仙姬,也并非媱草之媱,却是帝尧之女。帝尧两女皆嫁大舜,瑶姬传为季女,便是小女了。” 余秀才点头道:“这般看来,泰皇**便是东皇了,东皇太一又作泰一,因此得名泰皇也说不定。九歌神灵看来便是尧舜一世立下大功之人。” “盟首,咱们还挖吗?” 一些不通文墨的豪客自不知他们推想个什么,眼见这石碣无甚用处,有用的多半还在下面。 “挖什么.”余秀才急斥道:“这石碣上面写了,下面埋得是六大妖魔魂魄,若是放他们出来,岂不是祸患无穷。” “去,我们堂堂‘镇妖盟’,岂会怕他什么妖魔鬼怪,真真可笑。你余秀才识文断字的在行,降妖捉怪趁早靠边站。就你这熊样,也敢到桃源谷来。” 一个豪客不屑说道,登时有几个同伴同声讥笑起来。 余秀才不理他们,急切地道:“盟首,这石碣上所写若真,下面的东西实是非同小可,上古六恶为害,也不知坏了我人族多少性命,大羿不知花费多少艰难方才镇伏了他们。这石碣上几行字,古书里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个中凶险又岂能计算。望盟首为天下生民计算,那‘九歌真解’不要也罢。还是快快将石碣埋回去吧。” 狄神鹰暗暗点头,还未答话。便有豪客叫喊起来,“狗秀才放屁,咱们费了千辛万苦方才找到这埋宝之地,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这桃源谷喜欢故弄玄虚,多半是设些诡计想吓咱们回去,若大伙都像姓余的穷酸这般没胆,岂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奸计。” “是啊,莫说这下面就是宝物所在,便是真有几个妖怪魂魄,咱们群豪在此,正好降了妖除了魔,让那妖物魂飞魄散,岂不便利。胜过压在这石碣底下,将来万一被不晓事的放了出去,祸害岂不更大。” “别管这穷酸,他不挖咱们挖,得到手的东西想让老子还回去,门都没有。” 群豪呼喝连声,便有几个当先跳下土坑,这人贪心一起,便如中魔魇,什么妖魔鬼怪都唬他不退。 “不能挖,大家千万别挖。” 余秀才抢了出去,挡在诸豪面前。 “**的得了失心疯了是不是,你两个将他架开,再敢挡大爷的事,我活埋了你。” “你……”余秀才话未出口,便被两个豪客架了出去。 “挖,快挖,‘九歌真解’便在下面。那邪魔魂魄岂是一块石碣能够压得住的,下面八成有宝贝。”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一般心思,精神更振,劲头立时更足了。 “盟首,盟首,你快制止他们吧。”余秀才还不死心,向着狄神鹰求告。 狄神鹰皱眉不语。云岳道人喟叹着上前,低声道:“秀才,镇妖盟刚刚成立,盟首还未有威信,现今群豪一意要探个究竟,便是盟首说话,约束得了众人行止,又岂能约束得了旁人心中的贪念。万一群豪忤犯不尊,盟首脸面何在。” 余秀才心知他说得不错,一眼瞅见傅尘霄一行站在远处,飞身冲了过去,叫道:“傅公子,道清散人,那石碣上写得千真万确,下面镇有邪魔,一旦放出,祸害无穷。你们快设想制止大伙吧。” “你怎么知道千真万确?”道清散人反问。 “我……,这……”余秀才语塞。 傅尘霄沉默不语。其实眼前形势,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群豪若非贪念作祟,岂会到这桃源谷来,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些线索,谁又肯就此罢手。道清散人、狄神鹰这等人即便有心阻止,一来众怒难犯,二来心中也是沉吟不绝,都想看个究竟。只是人家江湖名流,成了精的人物,自然不会直言相告,表露心迹。 余秀才无计可施,只得远远坐在一旁,摘下帽子,哀声叹气。 楚煌瞅了他一眼,淡笑道:“这位秀才倒是个谨慎的。” “楚兄以为这石下埋着的,倒底是神通秘法还是妖魔邪祟?”辛昭笑问。 “是非真假,桃源中人比我们清楚。” 辛昭心头一动,想不到乱局嘈杂之中,楚煌还能有此机心,微微点头道:“不错。桃源谷强手如云,一鳞一爪已不在名门正宗之下。他们都不来阻止,想来,要么无须阻止,要么是无力阻止。” “你说的,天塌下来自有个儿高的顶着。桃源中人若顶不住,我们又何德何能。”楚煌摇头苦笑。。.。 更多到,地址 第214章 封禅书 “有了,我找到了。” 盏茶功夫未到,土坑中便有豪客叫嚷起来,声音中满是兴奋之意。 “找到什么了?找到什么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站在上面的豪客一边探头张望,一边焦急询问,怎耐坑中豪客只顾低头发掘,却没人仰头答话。 “拿到了,‘九歌真解’,是真的‘九歌真解’,哈哈,归我了。” “让老子看看,让老子看看。” “滚,你小子别抢。老子还没摸够呢。” 坑下豪客你推我攘,乱作一团。这时心有所寄,也顾不得泥土脏污,便在泥坑里厮打起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快拿上来呀。” “是九歌真解吗?真的是九歌真解吗?” 土坑四周早被一众豪客围得秘不透风,一个个紧盯着土坑,急得直搓手。他们站在外面,看得较分明,此时土坑中已挤了十几个人,再无插足之地,是以只得在一旁干瞪眼。 “什么物事?众家兄弟,还不快将东西交与盟首,大伙儿好一道参详。” 云岳道人几步跃到坑边,大喝了一声。这话倒是正中下怀,群豪一听大起共鸣,纷纷喝道:“对,快将东西交与狄盟首处置。” “交出来,交出来。” 群豪围着土坑大声鼓躁,只听土坑中大喝一声,一个豪客跳起半空,十指如锥,飞快在土壁上一扒,飞窜上来。 “宝贝,我的宝贝。”坑下有人惊叫起来。 “别让他跑了,别让他跑了。”群豪斥喝连声,‘啷呛’声中,各掣了刀兵在手,寒光烁烁,将那人逼住。 云岳道人打量那人一眼,见他一身黑衣,面目精瘦,双手戴着一副皮革手套,翻转之间,隐隐有一抹亮色,心下沉吟,厉声道:“原来是‘穿山虎’叶布叶兄弟,你不把东西交与盟首,想拿到哪里去。” 叶布瞅了一眼四周刀剑,露齿一笑,“左执事说哪里话,我正是要将此物进献盟首,不过……” “不过什么?”云岳道人面色一沉。 “不过,我为本盟做下这件功劳,总该有个说法吧。” 狄神鹰大步上前,大声道:“叶兄弟为本盟立下这开盟头一功,本盟赏罚分明,自不会怠慢了自家兄弟。左执事,你先为叶兄弟记上一功。” 岳道人恭应。 “呵呵,多谢盟首。”叶布微微一笑,捧着那物走上前来。 “我来吧。”斩鬼刀抢上前去,将东西接在手中。 云岳道人扬声道:“众位兄弟,东西交到盟首手上,大家尽可放心。只要是大殿之中初盟兄弟,将来名则同享,利者同分。请各位长老护法,上前参详此物。其余兄弟,暂且让开道路。诸位护法长老都是大伙儿生死兄弟,亲自推选,料来也没有信不过的道理。” “信得过,信得过。”诸豪稀稀落落的应了几声,便有几个豪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顺时风和财生主对视一眼,财生主嘿嘿笑道:“和尚也正想看看他们得了什么宝贝。” 顺时风微微点头,两人也一前一后排众而出。 “盟首,是个石盒子。”斩鬼刀笑道。 “嗯,我看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物事转了几个人的手,上面的泥土几乎便磨净了,却是一个黑漆漆的石匣,长一尺,宽六寸,厚只二指。入手颇为沉重。 狄神鹰接过石盒细细端详,一边驭使灵力除去上面泥垢。一番施为下,自又干净了许多,露出一些白色光泽。 “盟首,上面有画。”一个长老叫道。 狄神鹰轻轻点头,翻转之时,也发现这石匣四角皆有图案,瞧来像是镌上去的。 “哦,原来是四灵图案。正东苍龙,正西白虎,正南朱雀,正北玄武,中宫则是麒麟。不但有图案,还有星位。” 狄神鹰捋着白须,暗自称叹,这五方五象造像精奇,瞧来栩栩如生,让人奇气顿生。 “盟首,反面好像有字。” “哦,有字。”狄神鹰盯着密密麻麻的篆文苦笑道:“这个还须余兄弟来认认。” “余秀才,唤你呢。”群豪把声音传了出去。 “盟首。”余秀才上前。 “哦,你来看看这上面写些什么?”狄神鹰招呼一声,将石匣递了过去。 余秀才皱着眉头接过,细看那石上篆文,不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封禅书?竟然是封禅书?” “封禅书?什么封禅书?”有些豪客茫然不解。 “封禅便是古时圣天子,澄清天下之后,祭祀天地的盛举。” “这上面写了什么?”狄神鹰问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昭昭日月,茫茫泰山,千秋万世,佑我生民。”余秀才抚着上面文字,一字一句的念道。“以下便和那石碣上所说无异,都是说尧帝时,十日为害,妖族来犯,龙族纵九年之水,民不聊生。尧帝命大羿射十日,杀六恶,命大舜流放四凶,命大禹治理洪患。功成之事,祭告泰岳,明我人族为万类灵长,万古一尊。最后便是封立九神,统领天地。” “哦,竟有如此盛事。”群豪面面相觑,这段故事湮没已久,众人虽知那九歌祭祀的是楚地古神,却未想到不仅大舜夫妻,同时大羿、大禹、瑶姬皆有封诰,尧帝更是自号‘东皇’,率领人族上管九天,下掌九地,并称言要千秋万世,万古一尊。如此气魄,真是睥睨千古,后无继者。 后世单道尧舜仁君,不知尧舜更是雄主,虽是时势造就,亦是君王气魄阔大,以智与力养民也。 一声幽幽叹息响起,“几位哥哥,天晴了吧。” “小妹又做梦,这万钧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睡了吧,睡了吧。” 那声音沉默一会儿,又道:“几位哥哥,这几日我觉得封禅书上‘独尊之气’淡了不少,身子渐能动弹,你们可有感觉。” “那又如何?只要人族称强一日,便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谁在说话?啊呀,妖物。”余秀才忽觉着石匣变得温热起来,顿时吃了一惊,失手将石匣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狗秀才,你疯了。”群豪大声斥骂。 “你们没听到吗?有妖怪在说话,定是那六恶的魂魄,他们说话了。”余秀才浑身发抖,颤声说道。 “放屁,休要妖言惑众。” “噤声,你没看盟首他们神色不对。” 几个长老离得较近,隐约也听到有说话声传出。倒是不敢断定从石匣上来。云岳道人快步上前,正要将石匣拣起。谁知那石匣竟然自己打个转,平空掠起一道阴风。 云岳道人大惊退开,指着石匣舔了舔嘴唇,不住道:“有古怪,有古怪。” 只见石匣上‘卟卟’激起数道灵气,五种神兽图案凝成五团明光渐渐浮升起来,每高一寸,便变大一些。 苍龙色青,白虎色白,朱雀色赤,玄武色黑,麒麟色黄。不数息,便升至一人多高,神兽也长至三四人大小,须眉毕显,凌空盘旋,骇人眼目。 “真得有妖怪呀。”殿中群豪纵非胆薄之人,眼见这般景像也不由得牙齿打颤,心惊不已。 “别……别胡说,是神兽。” 一个胆大些的豪客刚要安慰下同伴,不料话声未落,那玄武神兽的玄蛇半身砰然炸开,现出一条数丈长的大蛇,粗如巨树,碧眼鲸牙,让人胆怵。 “真的是妖怪呀,快跑。”一个豪客大喊一声,扭头就跑,刚窜到大殿门口。不妨巨蛇碧眼一眨,‘卟卟’打出两团绿光,那人惨呼一声,身上火起,都没能挣动两下,便化作一团焦炭。 ‘砰砰’声中,神兽光团纷纷炸破,苍龙镇着的是一头九头怪兽,白虎镇伏的是一头长牙怪,一爪操戈,一爪持盾,威风凛凛。朱雀镇伏的是一只凶猛恶鸟,毛羽如缎。玄龟半身镇伏的是一头野象,铜头铁额。这几只怪物自然便是妖族六君了,被人族唤作六恶。 几头怪物朝着麒麟光团大声笑道:“恭请大哥重临三界。”。.。 更多到,地址 第215章 妖族六君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 麒麟兽微微一定,光团炸破,现出一头庞然巨兽,龙首牛身,浑身火赤,便是以好吃人著称的猰貐怪了。他接着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身躯雄壮的虬髯汉子,身穿数重兽皮,头系玄蓝麒麟带。他眼目一转,轻笑道:“被‘封禅书’压了数十年,龙妹想必是闷坏了,这些凡夫俗子修为浅薄,你又何必跟他们置气。”[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谁让他叫我妖怪了,我最讨厌人族叫我妖怪了。”修蛇微微一笑,身躯一扭,化作一个美貌女子,黑衣紧裹,雪肤花貌,身材热媚,“大哥看我像妖怪吗?” 猰貐还未答言,一旁的封豕嘿笑着接口,“龙妹,你是不是妖精,还是我最清楚。”他也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身材墩实的大汉,只是耳大鼻长,颇不雅观。 凿齿、大风、九婴相视一笑,各施术法,变了一个人形,只是兽相难掩,或身躯长大,或佩饰可怖,恶模恶样让人侧目而视。 猰貐怪眼一瞟,抖手打出一片金光,‘封禅书’被他灵力所慑,缓缓升浮空中,石屑毕削掉落,现出一片乌金色彩,上面镌着五方五象及封禅文字,或浮凸,或深镌,精美已极。 猰貐低喝一声,十指开张,指甲如勾,浓郁的玄蓝灵力若有实质,‘封禅书’倏的一声,被他慑入掌中,消失不见。他抬头扫视了一下大殿,微微点头:“许多年不见天光,真是沧海桑田呀,不但人事全非,物况也早非旧时。” “嘿,这不是东君大羿的神像吗?”封豕一眼瞟见巨翼石人倒在一旁,大步冲了过去,诸豪看他面相丑陋,都是不迭闪开。封豕微微冷笑,绕着石人转个圈,大喝一声,伸掌慑去,那石人呼跃一声,高高跳起,被他就势托住,扛在肩上。 “啊呀,”诸豪看他如此气力,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尽皆变色。斩鬼刀更是惊讶的叫出声来,他自负神力过人,与此怪一比,实在是天渊之隔。 封豕扛了石人,背负着放到猰貐近旁,让石人面目朝下,两翼向上,伸出袖子在背上擦了擦,笑道:“大哥请坐。” 貐点了点头,大马金刀的坐将下来。 大风笑道:“大羿当年不可一世,害得咱们六兄妹在那封禅书下压了若许年,今天也让他吃些苦头。”说着瞟了众人一眼,他生得面孔狭长,鹰鼻鸟喙,两只眼珠犹如夜枭,阴寒可怖。众人被他盯的栗惧暗生,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你们羞辱一尊石像算什么本事。”大喝声中,却是余秀才跳了出来。 六怪微微一怔,纷纷盯视过去,余秀才心头一寒,怯意暗生。 “你这凡人柔弱可怜,倒还有几分胆气。”猰貐哈哈一笑,抬起一脚踩在石像上,“实话说了吧,本君纵横天下,岂屑和一块石头斗气。我和大羿虽有恩怨,神通赌斗,生死胜负各安天命,原也无话可说。我便是在他神像上踩个百十脚,又能解什么气。只是看你们这些凡人庸弱可怜,我才开心。哈哈……,自古无不灭的神灵,神灵之强否,一半在自身,一半在后人供奉,若是千百年无人献祭,其神便如孤魂野鬼一般。是以,本君并非踩石像,而是踩你们这般丢宗忘祖的后人,哈哈……日日说修仙,便是成了神仙,也是些势利小人,你们不记身所自来,便让祖宗都做了孤魂野鬼吧。” “你……你……”余秀才大汗涔涔,已是说不出话来。 “哟,小兄弟,你这小模样可真是俊俏。” 修蛇咯咯一笑,走上前来。伸出纤纤玉指抚着余秀才脸颊,面上笑吟吟的,娇媚横生。 “你……你这妖女。”余秀才身体一僵,只觉着腰间一紧,却是那修蛇幻出蛇尾出来,在他身上缠了数缠,直绞得他胸口憋闷,似欲断气。 “来,小兄弟,只要你向我大哥磕几个响头,再叫几声爷爷,姐姐便放你一条生路,更允你投入我们妖族,日后做好大官,富贵美人应有尽有。” 修蛇半个身子缠在他身上,也不知使了什么术法,余秀才哆嗦着向前走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哈哈……龙妹,你让他叫大哥爷爷,却自称姐姐,那你岂不也成了大哥孙女,我们都是大哥兄弟,你又该叫我们什么?”九婴戏谑着说道,此怪倒是相貌文雅,一袭白衫,俨然一文士,瞧起来风度翩翩。却不知他生平最为好杀,呼其名,能令婴儿止啼。 “好么,”修蛇媚眼一瞟,冲着封豕甜腻一笑,“花猪,九哥让我唤他爷爷呢,你该叫他什么?” 封豕双眼瞪圆,粗里粗气地道:“他那是嫌自己脑袋太多了,咱们两口子便做做好事,替他揪几个下来。”他这话倒是切中要害,九婴确是生有九头。 说话之间,余秀才却未停步,渐渐走到猰貐跟前,修蛇在他面上吹了口气,媚声道:“跪下,……快叫啊。” 斩鬼刀跳了起来,大喝道:“余秀才,你万万不可向妖物屈膝。” 余秀才回头望了他一眼,面上露出些惨然之色,倏的转为苍白,回来头来,一字一句地道:“士可杀,……不……不可辱。卟……” 修蛇愕了一愕,见他口有血沫,言语不清,已知他借回头之机,咬舌自尽。余秀才一口血雾喷出,她身躯长大,躲闪不及,不但面孔上沾了一些,更有些血沫洒到雪腻的胸口,修蛇尖叫一声,尾巴一甩,击到余秀才脸上,将他整个身躯打得抛飞出去。 “秀才,秀才,”斩鬼刀飞身将余秀才尸体接住,只见他一脸殷红,面孔开始溃烂,料想那修蛇尾上藏有剧毒,便是神仙也救他不活了。几个豪客聚了上来,看他如此模样,叹息之余大生畏惧。 “这帮凡人好生可恶。” 修蛇形容狼狈,怒斥一声,眸中杀机隐现。身形一晃,便失了踪影。 “展兄弟小心。” 耳边传来一声急喝,斩鬼刀心中一惊,眼前疾风倏然,一条蛇尾魅影一般在几个豪客脖颈上缠过,几人‘呜聿’惊呼,摸着脖颈再也说不出话来,慢慢软身倒地,竟是一击毙命。 修蛇现身出来,五指一伸,疾抓他面孔。指尖幽幽,毒气薰人。 “闪开。”大喝声中,狄神鹰从天而降,抓起斩鬼刀肩膀,反手甩了出去。五指箕张,迎向修蛇毒手。他这双手上有六十年精纯功夫,‘九天神鹰’的绰号便从这手‘鹰爪功’而来。 所谓苍鹰搏蛇,正是相克。修蛇轻咦一声,只见狄神鹰爪影迅疾,撕抓勾拿极有分寸,灵力如珠又如箭,毒手一挥,闪身退开。狄神鹰须发飞拂,微微喘息,额上汗渍密布,方才三招两式,实已倾尽所学。鹰蛇虽是天敌,又怎奈气力有时或穷,雏鹰终不及修蛇。 修蛇淡淡一笑,轻掠秀发,两点碧光蓦然射出。狄神鹰大喝一声,鹰爪翻覆,急忙抓拿,双手灵力勃郁,将两点碧光收入掌中。众人看得心头一紧,见他履险为夷,方才稍松口气。 狄神鹰感觉掌中灵力化尽,刚要退开几步,避其锋锐。不妨两丝劲气刀锥般跳出,蹦入眼眸之中。 “啊呀,”狄神鹰惊呼一声,飞身疾退。 “盟首——,盟首——” 众豪客大吃一惊,纷纷冲上前去。自从妖族六君现身,气焰万丈,诸豪侧目。先烧死一人,又逼死余秀才,群豪噤若寒蝉,尽皆生出不可抗拒的感觉。狄神鹰奋勇向前,本使士气稍振,谁料他顷刻见伤,瞧得人心胆俱碎。 “散开,散开,盟首——” 斩鬼刀大步分开众人,将狄神鹰扶起,只见他两个眼眶中血肉模糊,银发散乱,紧紧握着斩鬼刀手掌,却是说不出话来。 “盟首——”云岳道人急喊道:“哪位兄弟有治毒灵药?” “我有碧玉香,能解百毒。” “我有辟寒丹,专解热毒,妙用无穷。” “我有百消散,……” 一个清朗声音传来,“两位执事,尘霄想看看狄盟首的伤势。” “是傅公子。” “雪苍云府的傅公子呀。” 正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群豪一见傅尘霄上前,连忙让开道路,云岳道人正要给狄神鹰胡乱用些解毒丹,闻言停下手来,连忙起身礼见。 “傅公子肯出手,我家盟首便有救了。” 傅尘霄也不多言,上前观察了一下狄神鹰的气色,又把了把腕脉,皱眉道:“拿‘还阳丹’来。” 一个女侍应了一声,掏出一个细瓷小瓶,微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公子,这‘还阳丹’珍奇无比,九大弟子十年才得一粒,负命出外,才可请一粒。为妨不测……” “多嘴。”傅尘霄接了小瓶,淡淡说了一声。女侍连忙闭口,恭身退开。 傅尘霄从瓶中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有珍珠般大小,晶莹剔透,这丹药名叫‘火龙丹’,俗称‘还阳丹’,在雪苍云府中也是珍稀无比,历来只有‘九大弟子,四大仙王’才能得到,既名‘还阳’,自然有起死回生的妙效。 那修蛇是妖族六君之一,功法霸道,比之现今的七圣也不遑多让,若论辈行,还是七圣的前辈。修蛇眼中碧火乃元力神通,‘天地五火’,天地人道妖各得其一,若论妖族灵火之强,又要算各种神兽元力之火,皆是与生俱来,所谓先天之物,端得是非同小可。先时,一个豪客疯逃,被他碧火打中,盏茶功夫便烧成焦炭。尚幸狄神鹰先用‘鹰爪功’将碧火灵力炼去大半,只有些元气炼他不动,一时不察,被打入眼眸之中。 傅尘霄为狄神鹰顺下‘还阳丹’,又从云岳道人那里拣了一味化毒丹,嘱咐他捏碎了给狄神鹰敷到眼上,这些化毒丹都是群豪通过各种手段收集,往常也都珍惜百倍,只是比起‘还阳丹’,便差了许多。也治不了修蛇的夺命碧火。 “傅公子,狄盟首的眼睛……”云岳道人询问道。 “先保住性命再说吧。”傅尘霄淡淡一语,说得他心中凉了半截。。.。 更多到,地址 第216章 详说七圣 “本君听闻你们刚刚成立了一个什么‘镇妖盟’,呵呵,口气倒是不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猰貐微微哂笑,“你们中夏人族擅长蚕织耕作,我们妖族则以弓马厮杀为等闲,两族禀赋虽有所不同,同为九夏生灵,又何须存彼我之见。倒不如取彼之长,补己之短,同荣共辱,岂不甚美?” 群豪面面相觑,见他忽然好言好语起来,都是惊疑不定。[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猰貐甩开披风,傲然道:“本君方欲重临三界,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我有心放你们一条活路,你们须得奉我为君,日后,我君临三界,以我妖族的弓刀为你们四方厮杀,尔等则努力耕作供我给养。如此则我卫汝身,汝奉我口,同荣共利,无分彼我。” “呸,老魔好不知耻,你是我东君箭下游魂,还敢妄自尊大,说什么弓马称强,岂不可笑。我九夏男儿,手中有刀,胸中有血,自能护卫家国,岂能折三尺之躯,任我妻儿为戮辱哉?” 狄神鹰挺身大喝,威棱不减。那‘还阳丹’果是灵妙,他服下不过片刻功夫,便舒醒过来,双眼也由云岳道人扯下衣袂包好,精时稍振。这时一听猰貐言语嚣张,论调卑劣,不由得气往上冲,迈步而出。 封豕大怒,指着狄神鹰骂道:“你这老东西,好不容易拣了一条狗命,还不远远滚开了,竟敢对我大哥出言不逊。” “贼泼怪,你骂哪个?”斩鬼刀冷笑上前,“你这两条腿走路的猪妖,即便学得了人族行路,也遮不住妖怪的嘴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找死。” 封豕恼羞成怒,两手黑气滚滚,幻出两只猪头大的铜锤,那铜锤也是一副猪面孔,作切齿怒目之状,各有百斤。 “展兄弟,切莫冲动。”云岳道人急忙提醒。 “老子这条命本就是盟首拣的,若要苟且偷生,不要也罢。”斩鬼刀暴喝一声,招出一柄鬼头大刀,掣了在手。“妖怪,纳命来。”劈砍两下,挺身扑上,霍霍刀影直向封豕头脸招呼。他绰号‘斩鬼刀’,自是说其刀法迅疾,连鬼魅也躲闪不开。这把鬼头刀虽然长大,在他手中却犹如无物,刀光闪闪,刀风飕飗,当真是鬼魅难当。 “好小子,有两下子。” 封豕被他抢了先手,一时摆荡不开,倒被他迫退了几步。顿时激起了凶性,大吼一声,两锤交撞,发出一声轰然大响,将无数刀影尽皆砸碎。抢上两步,铜锤一扬,向斩鬼刀当头砸下。 “展大侠且退。” 斩鬼刀眼见封豕铜锤一撞,刚猛霸道,将漫天刀影砸得支离破碎,心中一突,便见那猪头铜锤当头砸下,如同泰山压顶之势,身后退路俱被封死,顿时心头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耳畔响起一个冲淡的声音,接着脚底一虚,腾云驾雾一般倒飞出去。 眼前白影一闪,却是傅尘霄横掠进来,曲指连弹,气劲如同疾箭,宛如六出霜光,直打封豕胸口。此是雪苍云府一路‘裁云指’,专打人身上气窍,端得是非同小可。封豕愕了一愕,也识得这路指法厉害,铜锤一封,匆忙退开。傅尘霄微微一笑,飘身而退,也不追赶。 两人交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沾即退,众人只见傅尘霄体似轻云横在铜锤之前,斩鬼刀便被他身上气劲弹开,傅尘霄衣袖微动,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段,封豕大喝一声,封锤急退,傅尘霄随即倒掠而回,一掠一回,犹如脱兔,几乎便和斩鬼刀同时落地。 “你这小子,倒有几分手段。姓甚名谁,快快报上名来,我铜锤太子手下可不杀无名之辈。” 封豕盯了傅尘霄一眼,面上露出几分慎重之色。妖族六君当年俱有封号,上古之君便相当于后世的王侯,封豕封号为‘桑林君’,又叫‘铜锤太子’,在妖族中地位显赫。 傅尘霄淡淡一笑,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向猰貐拱了拱手,“青纹君,你们妖族六君乃是上古巨擘,何必与这些人族后辈为难,日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七妖王面上无光。” “七妖王又是哪个?”九婴开口追问,眼中露出阴冷之色。他六人被‘封禅书’所镇,妖族必有新王继起,这本是意料中事,六人虽是神通广大,不惧这些个后辈妖仙,也不得不早定智计,培养羽毛,这也是六君对群豪大施淫威的原因所在。 “当今妖族若论声名显赫,神通广大,首推七大圣,这七个妖仙,各据仙山胜景,文臣武将不可计数。上到天庭,下到人间,无不对其心怀忌惮。” 傅尘霄说着微微一顿,晓以利害,“六位虽也算神通盖世,毕竟是数千年前之事,旧部凋零,放眼三界,已是籍籍无名,若是七大圣容你们不得,只要不张凶焰,九夏人族也能与你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何苦逞一时之快意,与群雄结下死仇。如今九夏仙门道派无数,便是七大圣也不敢随意生事。何况几位人孤势单,若是出了此殿,谁弱谁强还是未知之处。” “岂有此理,你这小子竟敢夸大其词,吓唬我们。”封豕闻言大怒,挥着铜锤叫道:“我们六个纵横三界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人族多是一些欺软怕硬的势利之徒,有何可惧。你且休虚言恐吓,先吃我一锤。” “封弟且慢。”猰貐摆手止住跃跃欲试的封豕,闷哼道:“你倒是说说这七大圣有何了得之处?” “老大牛魔王,唤作平天大圣,此人交游遍及三界,使一条蟠龙铁棒,力大无穷,又能通地煞变化,神通之强,不可测度。” 猰貐微微点头,暗道:“此人的蟠龙铁棒不知及不及得我的虬龙棒。” “老二蛟魔王,唤作覆海大圣,此人乃是龙神若的半子,坐领七海,三界称强。使一条银蛟哺月戟,摧浪掀波,视作等闲。” 封豕急吼吼地道:“我家九哥盘踞凶水,天生九头,喷水吐火,神仙难近。一双水火虎纹枪,出神入化,岂惧他一个倒插门的赘婿。” 猰貐寻思道:“七海一向是龙族根脉,自祖龙臣伏玄龟以来,岁月渺茫,难以计算。当年我妖族与龙族达成盟议,水陆夹击,十二孽龙被瑶姬所杀,想必元气大伤,七海竟被一只老蛟称尊得大。九婴虽然水陆皆雄,毕竟江河不比七海,计较起来恐怕要略逊一筹。” 傅尘霄见猰貐面有疑虑,想了想,继续说道:“老三鹏魔王,唤作混天大圣,现居天池云顶,单翼一扇五万四,双翼齐扇十万八千里,腾云之术天下无对。使一条鹏翅镏金鎲,有万夫不当之勇。” 猰貐闻言瞟了大风一眼,暗道:“此人和风弟倒是对手,只是腾云之法,风弟恐有所不及。” “老四狮猊王,唤作移山大圣,移山填海,担山逐日,样样皆能。使一把狮吼七星刀,英勇之气也不在鹏魔王之下。” 猰貐轻‘嗯’一声,“凿齿二弟左戈右盾,骁勇异常,也不惧他。” “老五白猕王,唤作通风大圣,此人善聆音察理,能推知前后,使一条紫金魔云杵,悍霸之气,闻者变色。” 猰貐暗自一惊,“此人精通心算之术,我六人中无可匹敌,若论智计,龙妹或不在他之下,只不知神通一道谁高谁下。” 傅尘霄又道:“老六厉象王,唤作驱神大圣,此人以桀骜不驯闻名,数度殴打仙官,天庭都无可奈何。使一条象牙犀眼鞭,是个神仙都不愿招惹的人物。” “我封弟铜头铁额,悍厉蛮霸,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厉象王也不可惧。”猰貐如是想道。 傅尘霄缓行几步,扬声道:“这老七美猴王,唤作齐天大圣,此人会地煞变化,通‘筋斗云’,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使一条如意金箍棒,乃是唐尧三杰,大禹所传。他当年大闹天宫,满天神将都降他不住。此事九夏皆知,也不必费词。”。.。 更多到,地址 第217章 名公子 猰貐微微沉默,当年他们被大羿所制,魂魄压服在‘封禅书’中,几千年不与闻世事,想不到妖族倒出现了这么几个了得的人物。听他说这齐天大圣如此了得,只怕也不在几个兄长之下,自己兄弟以六敌七已先输了一筹,况且,这几千年来旧部星散,而七圣却是气焰正炙。 “你又是何人?”猰貐见他气度不凡,言语得宜,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不才‘雪苍云府’弟子傅尘霄。” “雪苍云府?那又是什么所在?”九婴接过话头问道。他们失手被囚之时,世上还没有这个字号。 “几个粗鄙魔头,连雪苍云府都不知道。”斩鬼刀大笑道:“雪苍云府可是我们九夏正道的泰山北斗。论其地位犹在天元正宗,十大道门之上。府主坐下九大弟子,四大仙王,可都是成了仙道的人。傅公子便是九大弟子之首,可称之为九夏道门第一名公子。” “道门第一名公子?”猰貐笑着点头,“这个名头不错。年青人,你方才一番说词虽还入得我耳。但你莫不是指望抬出七妖圣来,便让我们六君偃旗息鼓了吧。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我们六君七圣本是同根同源,而人族反倒和我们素来便是势成水火,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可才是我们的生死大敌。” 傅尘霄淡淡一笑,缓缓道:“在下不揣神通浅薄,想与青纹君赌个胜负。” “什么?就凭你也敢跟我大哥单打独斗。” “小子不知死活。” 六君闻言神色各异,怒斥有之,冷笑有之,显然都没将傅尘霄放在眼里。 猰貐微微一讶,问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若是败了,在下自然任凭六君处置。”傅尘霄道。 “少主,……”四女侍大急上前。 傅尘霄抬手止住四人,严厉的盯了她们一眼,回头笑道:“若是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便向青纹君讨个人情,莫要再为难众人。” “你想胜我大哥,简直是做梦。”封豕不屑的瞪着他。 “哈哈……”九婴摇头笑道:“傅公子打的好算盘,莫说是你一个,便是你们满殿豪客,我六君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又何须胜了你,再加以处置。” “青纹君以为如何?” “我可以答应你。”猰貐轻轻点头,口风一转,“不过若我胜了,你和这满殿豪士都须投到本君麾下。你能答应吗?” 傅尘霄沉吟不语。雪苍云府虽然号称仙道宗主,他却无法代表群豪来做这个决定。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大感为难,满殿豪士之中大概也只有傅尘霄和妖族六君有一搏之力,若是单打独斗,或者还有一线之机。若是六君群起而上,傅尘霄肯定不敌,群豪则只有任人鱼肉的份儿了。 “尘霄公子,你有把握吗?”道清散人走上前来,一脸急色。 傅尘霄讶然望她一眼,迟疑的摇摇头。“妖君元力浩大,我万万不及。只能施展‘观云剑术’,或可侥幸胜出。” “哦,那你自己小心。”道清散人关照了一声,急急退入人群之中。 傅尘霄怔了一怔,眼目中若有所思。 “哈哈……傅公子,你看看,眼前的形势,我们还需要比吗?你们人族从来都是势利为先,既想沾便宜,又怕吃大亏,你想和我一战,可是,人家却未必肯把生死交托到你的手上呢。” 猰貐靠在石人背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罢,看在你今天有胆挑战我的份上,本君可以饶你一命,你随时可以离去。”笑了笑,喝道:“封弟,你去问问,愿降者,留下。不降者,杀之。” “好嘞。”封豕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众人面前,眼睛一扫,指着一个豪客,叫道:“降,还是不降?” “我……”那人心头一怯。 “去你妈的。”封豕手起一锤,将他脑袋砸落半边。 “你,降否?”封豕问下一个。 “狗娘养的,老子跟你拼了。”那人痛骂了一句,挥剑疾劈。 封豕冷冷一哼,抬手将来剑震开,飞起一脚将那人揣飞出去。 “啊?……”众人看得又惊又惧。 “你,降还是不降?”封豕又问。 “看我法宝。”一个豪士断喝一声,拿出一团明晃晃的物事,照着封豕晃了一晃。 “什么狗屁玩意。”封豕暗自撇嘴,妖族六君都是几千年的修为,什么奇宝异兵没有见过,当年统帅妖族四战天下,也不知被过多少创伤,一般人族修士炼制的灵器,如何能伤得了他们。 那个豪士拿出是一种落魂之宝,能让凡人魂魄震动,籍以伤人。封豕肉身早丧,魂魄压服数千年,毫不怯弱,全是因为神坚魂牢的缘故,岂惧这小小灵器。明光照在身上,也只觉微微一烫,大步冲上,撞飞了数个豪客,一把抓过那人灵宝,却是一颗巴掌大的金色珠子。 “什么玩意。”封豕拿在手里掂了掂,瞅着那豪客冷冷打量。那人见他修为如此霸道,早吓得两腿打颤,本想抽冷子给他一击,谁知偷鸡不成,反而恶运临身,颤声道:“我……我……愿……” 封豕不等他将那个‘降’字说出,抬手将灵宝塞入他嘴巴中,那人愕了一愕,捏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双目怒凸,充满惊惧之色。一股焦臭从他脸上传来,不一刻便双颊深陷,形容可怖。 “兄弟们,跟妖怪拼了。” “对,拼了。” 几个豪客对视一眼,大喝上前。刀剑齐加,枪矛疾挑,将封豕围在垓心。 “哈哈,来得好。这才像个英雄好汉的样子。” 封豕大笑冲上,一锤将来枪砸弯,又复进一锤,将一个豪客砸得惨呼一声,抛飞出去,鲜血狂喷,死多活少。身旁剑影霍霍,另一豪客早到。封豕锤交左手,看也不看,劈手抓向那人胸口。那人微微一怔,大喝一声,奋剑疾削,铛的一声,如击败革。封豕一身铜皮铁骨,自非这小小力道能伤,一把揪住他胸口,高高举起。身后风声倏然,却是一条长矛毒蟒般刺到。 “妖怪,纳命来。”封豕回身一脚,将长矛踏在脚下,接着顺势一揣,正中那人面门。 “啊——”喝声中,两个豪客双刀交互,飞斩他后背。 “哈哈…豕断喝一声,将手中抓着的豪客抛向两人。正要赶上几步,一拳一个,结果了性命。耳听得一声大喝,“大伙退开,让我来。” 封豕耳朵微微一动,一丝细风吹过,一条人影蓦然掠至身前,巴掌一抬,大如蒲扇,猛拍他后脑。 封豕稍稍一愕,料不到此人身法如此迅快,百忙中大喝一声,鼓起脑袋顶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大响,那人闷哼一声,手臂如欲折断,猛提一口真气,平空拔高数尺,轻飘飘的回掠而去。 “想跑。”封豕冷笑一声,大口一张,‘哈的’一声,腥红的舌头飞卷出来,拉伸数丈,粗如蟒蛇,在那人腰上缠了数缠。那人微吃一惊,连忙聚起千斤之力,奋力挣拒,竟尔挣他不开。 “妖怪,休伤我大哥。” 一个胖大和尚急喝一声,僧袖连摆,无数铜钱飞射出来,尽数打在封豕的舌头上。封豕怪叫一声,舌头一晃,蟒蛇入洞一般急收了回去。 “大哥,你没事吧。”和尚飞身上前扶住那人。 “多谢兄弟相救。”那人道声谢,盯着封豕惊疑不定。 “泼怪,休伤我大哥。”大喝声中,又有几个形貌卓异的男女赶了过来,却是一卦清、鬼难藏几个。 不用说那大汉和和尚便是顺时风兄弟了,两人身为‘镇妖盟’长老,眼见封豕大杀豪士,登时义愤填膺。顺时风‘御风术’精妙,也是江湖一绝,当时,神鬼不觉的侵近,急施‘大手印’拍下,本是颇得先手。谁料封豕不愧是妖族六君之一,不但浑身铜头铁骨,脑门也不例外。舌头上也有一般奇妙,凭空伸展,差点让顺时风脱不了身。还好财生主及时出手相助,方得全身而退。 财生主那手铜钱唤作‘青蚨镖’,每文都薄如白纸,着实是件利刃。 竹谷兄弟望见大哥遇险,顾不得远远观看,连忙挤开人群,冲了上来。。.。 更多到,地址 第218章 各显神通 正急乱间,只听的大殿门口两声轰然大响,却是两扇木门被人用气力震裂,轰然倒力。 道清散人大喝道:“梦梅、回雪,保护洛阳王先走。”原来她早趁人不备,暗暗潜到殿门旁边。盘算着出其不意震坏木门,只要逃出大殿,大伙四散奔逃,妖族六君虽然神通广大,必然也追之不及。[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众人眼见木门倒地,殿外的明光照射进来,心头升起一阵狂喜,大叫道:“兄弟们,快逃啊。” 各人都是一般心思,自是无须招呼,发声喊,一窝蜂的冲向殿门。 “岂有此理,都给我散开,让洛阳王先走。”道清散人心中大急,未料到这些豪客粗鄙至此,竟然丝毫不懂得尊卑之道。双手飞抓,提起几个冲到前面的豪客,远远丢了出去。 “你这臭婆娘,竟敢挤老子。”一个豪客不忿骂道。 ‘啪啪’声传来,却是道清散人接连抽了他几个耳光,几个豪客心头大怒,顿时一拥而上,飨以老拳。 “哎哟,你们这群草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是莲花大剑,哎哟,我是道清散人。” “贱人,管你是谁。” 群豪纷纷喝骂,大家都挤着向殿门冲去,身边针插难进,更别说施展神通。道清散人空有一身本领,被豪客制住手脚,哪里还施展得出半点儿。眼见得乱拳纷下,劈头盖脸的着了不少。好在他元力深厚,一身修为早及于头脸,虽然脸上啪啪直响,却不曾就势晕去。 “前面的快跑呀,老子要踩你们了。” 离门远的眼见群豪挤作一团,情势大大不妙,登时灵机一动,展开身法踩着群豪脑袋肩膀凭空掠去。这大殿甚为轩敞,房顶更有数丈高下,一点也不影响御风而行。 “谁踩老子,可恶。” 挤在下面的大为气恼,也是各施手段,或抱脚,或拽腿,将掠飞头顶的人扯落下来。这一下,自是砸作一团。人挤人,挤死人,被扯下来的豪客深恨底下的人拖自己下水,一言不和,便开揍起来,群豪大斗,不惟不像在逃命,倒想一场滑稽剧。 “尔等,哪里逃。” 大风厉喝一声,双翼连扇,带起无穷风力。群豪惊呼连声,立时便如秋风中的黄叶,随风披拂。 大风仰天大笑,他看封豕将群豪打的人仰马翻,早已技痒,双手一摆,现出两柄金灿灿的棒槌,双翼一张,掠飞半空,双槌连击,‘卟卟’声中,奔逃半空的豪士被他砸中脑瓜,翻滚下来,血浆浇了下面豪客头脸遍是。 大风在空中打几个盘旋,顺着门框掠下,双槌一横,挡住殿门。“哈哈……,青邱君在此,我看你们哪个能逃得出去。” “妖物休狂。” 一条人影厉喝一声,掠空而至。劈手打出两道火链,随风挥舞,好似狂龙。 大风轻‘咦’了一声,双翼猛扇,火链去势一滞,倒卷而回,那人微吃一惊,半空几个急旋,落身下来,却是一个极为清俊的少年,自是楚煌了。 “小小年纪,习得好一手妖火。” 大风讶然的看他一眼,双槌一旋,飞扑砸来。楚煌急忙收束心神,微一观想,荒芜刀暴射而出,化作一尺多长的银白光影,挥手劈截,犹如实质。 两人互换数招,楚煌身法变换,心头惊凛不已。这大风自是他生平从未遇过的劲敌,交斗之间,也不如何作势,双槌击打,却挟着千钧之力,元力浩大,犹如高山大海,不知其竭,实非泛泛修为可比。楚煌边战边退,大风双翼鼓动,俱有大风相伴,横空凌虐,颇是难忍,再斗数合,大风玄翼一张,扑击而下,楚煌振刀疾劈,气劲交撞顿时闷哼一声,伸手在地上一撑,彻地飞退。 大风哈哈一笑,“小子,受死。”两只金槌翻转,落力砸下。 “楚煌,——” 惊呼声四起,管方衡冷哼一声,急忙祭起‘权天印’,金光闪闪,飞砸大风后背。 “嗯?”大风挥起双槌力砸,猛觉得一股刚猛元力冲来。不由身形一滞,疾扇双翼,和‘权天印’撞个正着,轰然声中,大风闷哼一声,身体连翻,掠开数步。‘权天印’也被他击得崩飞出去。 “好,想不到大殿之中还真有几个像样的豪杰。”猰貐击掌大笑。 凿齿冷哼道:“大哥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待我取那使印的女娃性命。”伸手一旋,蛮盾呼啸一声飞掠而去,锋棱逼人,划落头颅无数。凿齿大喝一声,飞身骑到蛮盾上,“那女娃听好,凿齿爷爷取你性命来了。”长戈一扬,飞斩管方衡脖颈。 管方衡冷哼一声,早挽了‘天月刀’在手,赶上几步,飞身掠起,斥喝一声,对准凿齿脑袋劈下。凿齿微微一愕,改斩为刺。两兵相交,管方衡禁不住大力贯冲,横刀飞退五步。 凿齿抄了蛮盾在手,双足一蹬,后发先至。长戈一扭,挺身飞刺。“杀,杀,杀……”他口中呼喝连声,一脸凶狠之相,戈锋不离管方衡头脸方寸,气势疾厉,让人胆寒。 管方衡银牙紧咬,握紧了‘天月刀’左遮右挡,一时却没有还手之力。 “杀,杀,杀……” 凿齿步步紧逼,左盾右戈,虽然招式狂猛,却是攻守谨严,无隙可乘。管方衡又退五步,后背一实,却是撞到一棵殿柱上。 “杀——”凿齿攒戈猛刺,势如流星飞坠,管方衡侧身疾格,‘卟的’一声,长戈插入殿柱当中,搅起漫天石屑。管方衡斥喝一声,双腿在殿柱上猛蹬,同时挥刀力劈,刀光凛冽,果然好刀。凿齿阴惨惨一笑,蛮盾疾侧,将刀锋夹了进去,就势一翻,牢牢卡在臂膊上。管方衡惊了一惊,双臂力振,却挣之不脱。 “受死吧。”凿齿厉喝一声,挺戈飞刺。管方衡眸光冷冷,伸手抓在戈柄之上,戈锋来势不绝,猛得刺入她肩头之中。管方衡闷哼一声,牙关紧咬,一脸倔强之色。 “二弟——” 辛昭惊呼一声,她一直盯紧楚煌和管方衡两方面的战况,虽知妖族六君神通高绝,却也未料到高到这种程度。楚煌在大风攻击之下,只是勉强撑挡,管方衡更是交击数合,便身上挂彩。 身形方动,眼前白影一闪,却是九婴横挡在前。此人白衣飘飘,面上纹着半边艳丽的花绣,倒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派头。他也早紧盯了场中战局,眼见这几人年纪轻轻,修为竟也颇为了得,虽和六君不能相比,比那大名赫赫的莲花大剑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手一抖,现出两条蟒纹长枪,一白一赤,耀人眼目。打量辛昭一眼,笑吟吟地道:“以二敌一,可不有失公平吗?你要打,我陪你玩玩。” 辛昭冷笑道:“妖族六君,俱是妖族前辈魔头,只合和东君大羿单打独斗,怎么却和后生小辈讲起公平来了。” 九婴老脸一红,六君与大羿拼斗,又何只不是单打独斗。任他心机毒辣,颇有智计,一时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杀——” 凿齿攒戈又刺,管方衡紧抓戈柄,顺着他的冲击之力,错步急退。一进一退,相持八步,凿齿振臂一挑,将她整个身躯挑得离地而起,‘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凿齿冷冷一笑,眼中射出嗜血之色,振戈急插她心口,势要将她钉死在墙壁上。。.。 更多到,地址 第219章 你死我活 “二弟――” 辛昭疾呼一声,右手龙剑匹炼般射将出去,赤芒隐隐,犹如流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九婴微微冷笑,手中蟒纹枪也跳射出去,蜿蜒灵动,便如一条白蟒,猛然扑咬到龙剑剑脊上,所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龙剑章法先乱,在半空盘旋砍击片刻,振鸣一声,倒掠而回。[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杀――” 凿齿厉喝一声,拧戈疾刺,管方衡不比他元力强横,手上拿捏不住,生死之中腰肢一收,避开数寸。腰间一疼,已被戈锋划破,‘卟的’一声,扎进身后泥墙内。凿齿狰狞一笑,两脚并起,飞踢管方衡头脸,他这脚上怕不有数百斤力道,若被踢实了,哪里还有命在。 “二弟――” 辛昭挺剑疾冲,却被九婴舞动蟒纹双枪堪堪挡住去路,她身无羽翼,想要冲过九婴毒龙般诡异的双枪遮挡,无异比登天还难。 楚煌和大风刀来槌击,斗得难解难分,他的‘化蝶离魂术’大成,浑身气窍如封似闭,可与天地交换云气,本是不惧元力乏竭,可是和大风交起手来,却又不同。大风两只巨翼凶猛异常,交战之时,扇起罡风阵阵,俱有杀气,楚煌可不敢妄开气窍,若被罡风趁机攻入,不但有害无利,甚至会大伤神魂,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耳听的辛昭一声疾呼,充满忧切之意,她与楚煌相交以来,素来睿智从容,何曾有这等愤怒惊惧,不可自制的时候。楚煌百忙中眼眸一瞅,正见凿齿振戈挟盾将管方衡钉到墙上,双腿齐踢向着他头脸招呼。楚煌心中一惊,不及细想,左手白刃嗡鸣一声,飞射出去,势如白虹贯日,疾不可当。 凿齿双腿齐踢,一脸狞笑,只道这一击便生死立判,管方衡再无幸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离她胸口还有半尺,管方衡便抵不住罡气逼迫,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浓血。说时迟,那时快,凿齿更不迟疑,双腿踹她面目,管方衡鬓发散乱,口有血迹,只能束手待死。千钧一发之际,面前一道白光擦过,气寒如冰,卟得射入凿齿脚踝之中,将他双足穿到一起。两人齐齐一愕,凿齿腿上罡气一散,一阵剧痛传来,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管方衡厉喝一声,肩头一侧,和身怒撞凿齿胸口。凿齿惨嗥一声,巨熊般的身躯倒退数步,脚下剧痛传来,‘砰訇’一声,坐倒在地。六君魂魄强横,虽不惧寻常灵器,但那荒芜魔刀本是太古魔刀,又有一刀当四剑之称,可见分量。凿齿双足被它贯穿,也是急痛难忍。 这边管方衡稍得喘息,楚煌掷出荒芜刀救她一命,立时便被大风穷追猛打,境遇凄惨。楚煌虽然颇有奇遇,怀携灵宝秘法不少,像‘阎浮天书’、‘紫芯梧桐’本是龙凤两族元力至宝,以他的修为还难以发挥其奥妙,‘浴凤真炎’、‘定魂砂’之类又不足以给六君这等巨魔造成伤害,只有一个荒芜魔刀稍能抗衡,楚煌能和大风周旋甚久,全赖此刀,此时掷出救人,登时便落险境。 大风双翼拍击,势如鹰隼,寻常身法如何能挡,金槌轰下,楚煌勉力合掌一挡,双槌继起,‘砰砰’两记,砸在他胸口,气漩崩散,楚煌闷哼一声,整个身躯便如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当空喷出一道血雾,胸襟尽殷。 这时,荒芜刀方倒掠而回,没入他手臂之中。 大风上前将凿齿扶起,皱眉道:“二哥,你负伤了。” 凿齿脚下一瘸,不由闷哼一声,“那鬼小子也不知施了什么鬼门道暗算于我,着实可恨。” “我去收拾他。”大风一紧捧槌,大步冲上。 “你不可伤他。” 白影一闪,挡在楚煌面前,却是一个手持长剑的美貌女子,身材窈窕,相貌和婉,白如萱是也。 “哟,好标致的小娘子。”大风一摆棒槌,嘿笑道:“待本君结果了那小子,再来和你玩耍。” 白如萱俏脸一沉,“你须先问过我手中长剑。”手上捏着‘炎火诀’,白虹剑一挽,带起一道火龙,夭矫叱咤,也颇有声势。 “嘿嘿风两翼一张,避开火龙,右手棒槌飞出,‘铛的’砸到白虹剑上,白如萱惊呼一声,振剑疾挑,电光乍现,白虹剑灵气一黯,‘喀嚓’一声,折为两断。她这等寻常灵剑,自然及不得六君兵器凶厉。 白如萱愕然半晌,见那棒槌迎面砸到,竟尔不知闪避。 “快闪开。” 耳边响起一声冷喝,管方衡挥刀疾劈,将棒槌震了回去。瞟了白如萱一眼,凝眉道:“你去看看楚煌是死是活。”楚煌躺在地上,半天不见动静,恐怕伤得不轻。 白如萱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你是我二哥手下败将,还有胆前来架梁。”大风微微冷笑。掂了掂棒槌,正要让管方衡知些厉害,耳听的一声斥喝,“妖物,休得猖狂。”背后风声飒然,两条银白锁链疾射而来,缠住他两条胳臂。 大风回头一瞅,却是一个轻纱遮面的黄衫女子,娥眉娟好,眸如寒星,双手抖出两条银链,衫袂飘飘,大是不凡。 “你又是谁?莫非跟那小子也是一伙儿?” 面前突然现出这许多豪士,大风虽是无所畏惧,也不由大感惊讶。 “妖邪之物,人人得而诛之。”张浅语眸光一寒,冷冷说道。 “就凭你们。”大风不屑一笑。双翼一张,离地而起,呼扇之间,带起一股怪风,臂上银链随风跳跃,‘砰砰’崩为数段。大风故技重施,棒槌一旋,带起一蓬金光,飞砸张浅语肩颈。 “还有贫道。”平和笑声中,张无眠飘身而至,拂尘一甩,击到棒槌之上。 大风扫量他一眼,大笑道:“好,好,好,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 大殿之中,妖族六君被楚煌他们分头抵敌,无暇他顾。群豪得了喘息之机,争先恐后奔向殿门逃命。 管方衡和凿齿两败俱伤,楚煌倒地不起,张无眠兄妹接住大风,辛昭使开‘龙蛇剑’独斗九婴的‘水火蟒纹枪’,正是难解难分,她见管方衡化险为夷,心头稍安,九婴三番五顾上前拦阻,却是让她怒气勃发,龙蛇剑使开,一赤一白,随身环绕,或击或攒,变化莫测,九婴的‘水火蟒纹枪’也是一枪质寒,一枪质热,往来冲突,诡谲百出,两人剑来抢还,争抢先手,变招之快,情状之险,也不在先时楚煌战大风之下。 封豕逼问群豪,被顺时风兄弟从中阻止,又被其全身而退,自然不肯罢休,挥舞着‘猪头铜锤’飞身扑上。恰逢一卦清四个赶来,鬼难藏掣出鬼火鞭,观彻宇拔出雷公锥,大喝着加入战团,兄弟四人将封豕围在核心,各施兵刃,战得难解难分。 “好啊,难得这几个小娃这般伶俐,我也来试试手。” 修蛇在一旁瞧得眼热,双手一招,现出一条蟒信三股叉来,便要上前助战。 涟岚红裙一摆,挡住去路,雪白掌心金光乍现,幻出一支金批雕翎箭,淡笑道:“要打,我陪你打。” 修蛇妖媚一笑,打量她一眼,“妹妹花朵般的人物,若被我一叉搠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道武相争,生死各安天命。”涟岚哂笑道:“我有个绰号唤作女神龙,岂会惧你这条蠢蛇。” “放肆。”修蛇变了颜色,三股叉一搅,带起一阵阴风,腥气扑鼻,闻者欲呕。 涟岚挥箭斜指,在那叉柄上打个盘旋,让过银叉,反手抽过金箭,疾点她脖颈。修蛇微一吃惊,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今修蛇利其长,涟岚利其险,修蛇一个不察,被她侵进方寸之地,连忙眼眸一眨,打出两道碧火。涟岚挥箭急抽,碧火一沾即炸,燃着半边衣袂,大显狼狈。 “蠢蛇,休伤我五妹。” 一卦清站在一旁,为两处掠阵。眼见涟岚失了先手,有些缚手缚脚起来,伸手从卦筒中抽出三支卦签,抖手作暗器打去。口中大叫道:“哎哟,蠢蛇施主,你运道大大不好,贫道连抽三签都是下下,看来今天你横死有份,大伙稍时便有蛇羹喝了。” 修蛇银叉一摆将涟岚迫开,碧火连射将卦签烧尽,耳听的一卦清胡言乱语,险些气炸了肺,幻了蛇尾出来,当空一甩,向一卦清缠去。 “哎哟,我老道五情早绝,色相尽空,你要向我卖弄风骚,可是打错了主意。” 一卦清口中笑谑,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随手抽出卦签,窜高伏低,向着修蛇飞射。他这封筒也是件灵宝,唤作‘生死卦’,不但卦签连绵不绝,旋抽旋生,更有上中下三签,签又有签,各有无穷妙用。虚实变幻,五行绝异,让人防不胜防。 修蛇虽仗着神通深湛,被他卦签没头没脑的打了片刻,也有些焦头烂额。有时驭使灵力抵挡,才知卦签是虚幻之物,并不伤人,这是上上签。以下便有风雷水火诸物,随处施展,皆能伤人,修蛇虽是并不畏惧,却也不胜其烦。叵耐一卦清甚为滑溜,只是绕殿而走,修蛇体型长大,一时却追他不上。。.。 更多到,地址 第220章 忍死须臾 傅尘霄眼见殿中忽然现出十数个豪杰,将妖族六君尽皆抵挡住了,群豪得了喘息,得隙向殿门逃去。不由又是安慰又是惊讶,回头吩咐四女侍道:“你们四个掩护众人离开,我稍时便与你们会合。” 这四女各掌拂尘、瑶琴、玉箫,寒剑,名字也甚有意思,分叫作拂扰,瑶音,玉诉,寒霜,以拂扰为首。这时听傅尘霄吩咐她们退走,顿时大感为难。[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拂扰道:“少主,我四人服侍少主多年,怎敢在危急之时,置少主安危于不顾,只管自己逃命。便是回了云府,也无法向府主交待。” 傅尘霄皱眉道:“这是我的命令,又何须你们交待什么。难道你们留下不走,便挡得住妖族六君吗?” 拂扰嗫嚅道:“少主千金之躯,何必要以身犯险。” 傅尘霄面色一沉,斥道:“混账话,我雪苍云府为天下道门魁首,我身为府主大弟子,面对妖君肆虐,岂有独自逃命的道理。况且这殿中许多素不相识的好汉,他们不求名不为利,尚能冒死与妖君拼斗,我若不能为云府扬名,回去如何面对师弟师妹。” “好,好,打得好。”猰貐坐在石人上拍腿大叫,眉飞色舞,“几位弟妹,切莫将这几个好汉给我打死了,我还要留着他们性命,为我妖族效力。” “拿我剑来,我斗一斗这位妖族魁首。”傅尘霄紧盯着猰貐,微微抬手。 霜上前将长剑交到他手上。 “傅公子莫非技痒,还想和本君一战?”猰貐眼目盯来,他看似漫不经意,殿中丝毫异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固所愿也。”傅尘霄退开两步,拔剑出鞘,剑身如一道秋泓,耀人眼目。沉声道:“剑名‘诀云’,请青纹君赐教。”他踏罡布斗,不再关心四女侍去留。据传云府府主白云生精通‘九字真诀’,分传九大弟子。傅尘霄所得便是个‘云’字,灵器心法皆以‘云’名,譬如裁云指,观云剑法之类。 “好,本君正要试试你这雪苍云府份量如何?” 猰貐哈哈一笑,长身而起。伸脚一挑,石人呼的一声跳起半空,猰貐大喝一声,单手托起,朝傅尘霄砸去。这几式一以贯之,霸气毕露,果然神力惊人。高手相争,有进无退,傅尘霄一改云淡风清的样子,斥喝一声,驭剑疾劈,‘喀嚓’声中,将石人斩为两半。眼前狂风呼啸,一条钵盂大的棒头当胸撞来,却是猰貐掣出‘虬头棒’随后杀至。 傅尘霄飘身而起,剑势连绵,一招一式皆有云雾相伴,一条长剑顿在云遮雾现中,一鳞半爪,难知虚实,恰似夭矫神龙,见其首不见其尾。正是一路观云剑法。 “果然有些门道。” 猰貐暗暗点头,这路剑法真是极尽虚实相兼之能事,确是闻所未闻。趋避之间,能尽云之特征,忽焉来去,遮其锋芒,只是若稍稍掉以轻心,必有暴雨雷霆紧随其后,不免要吃大亏。 “这小子意在拖延时间,我可不能如他之愿。” 猰貐追击片刻,见那傅尘霄一意游斗,并不与他力拼,略一思忖,便知他意图所在,心头一动,‘哈的’一声,吐出一阵黑气,剑上云气被黑气所染,长剑锋芒便无可遮拦,黑白映衬之下,反而纤毫毕现,愈见分明。 “哈哈,看你还往哪里逃。” 傅尘霄微吃一惊,想不到这猰貐不但神通了得,智计也颇为老辣,难怪能统掌妖族六师,号称三军总帅。当下左袖连挥,使开‘裁云指’,曲指弹出数道劲气,击打他全身气窍。左指右剑,交互施展,才堪堪抵住,猰貐虽然神通强横,也不是恃勇蛮干之流,更兼失了肉身,对他裁云指着实有几分畏惧。虬龙棒虽将傅尘霄逼得左支右绌,却须妨着他裁云指变化莫测,不敢过份紧逼,一时倒拿他无可奈何。 …… “楚煌——” 白如萱快步上前,将楚煌扶了起来,只见他双目紧闭,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唇角血迹未干,胸口血污一片。 “楚煌,你醒醒。” 白如萱看他如此模样,心头大急,拿出一方绢帕,为他拭去嘴上血迹。却见他急咳两声,血沫喷出,胸襟一片狼籍。绢帕殷湿,已不可用,白如萱只好撕下一片衣袂,重新为他擦拭,暗道:“看来楚煌的五脏六腑伤得不轻,这可如何是好。” “傻瓜,你明知那妖族六君都是通天霸地的修为,为何还要逞强与他们厮斗。” 白如萱将他揽在怀里,眼见殿中打作一团,心里泛起几分软弱之感,眼圈登时红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笑道:“姐姐莫非善泪,这回可不是我将你弄哭的吧。” 白如萱闻言一喜,果见楚煌睁开眼来,瞧着她一脸谑笑,方悟自己定是不觉流下泪来,打到他面颊上。微微一羞,连忙抹了抹泪痕。 “你这个坏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拿我取笑。” “哪里是取笑,我本来确是要向阎王老爷报道,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姐姐唤我,我想啊,这一去,冥路相隔,姐姐岂不是要哭死了,心里一时舍不得,便撇了鬼卒逃回来了。”楚煌说着轻轻一笑,一口气没转顺,顿时又咳了两声。 白如萱面颊一红,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急道:“你快别说话了,我看你伤的极重,这是我师门的‘培元丹’,你先吃两粒,调养一下元气。” 楚煌苦笑道:“白姐姐,我不乱吃药的。你扶我起来,我先提聚道息,使脏腑归位。”他的根基还是‘叩鼎九问’和‘破魔箭’两种,只是身边无人指点,一向进益不大。后来殷月传了‘化蝶离魂术’,修缘教了‘北溟接引术’,楚煌觉得高魂术法门奇妙,更胜一筹,接引术入门繁琐,便习不甚精了。 叩鼎九问偏于武术,有些神力证道的意思,破魔箭号称破尽天下灵器,却是一种专门克制灵器的道术。叩鼎九问他习至第三层功夫,后来进境太慢,便渐渐丢掉了。破魔箭则只是粗知物理而已,要知世间灵器千变万化,探其物理容易,真正实战起来,却未见得管用,是以也不适合独自研习。 ‘化蝶离魂术’虽号称‘分以众象,合以太极’,其实却是一门弊病极大的道术,因为过于求速,便不讲元神培养,而先求化茧为蝶,法门虽不错,思路却有南辕北辙之处。昔日,庄周梦为蝴蝶,不知是庄周化为蝴蝶,还是蝴蝶化为庄周,之所以能得此身外化身,便是有道门那一套无为自适的心法底子。所谓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化茧为蝶岂是容易,今以势利为之,实有无穷凶险。 殷月和楚煌当时都是少不更事,未想明这段缘由,以为是修道捷径,冒冒然修炼,后来在结茧中遇到绝大困难,不得已破茧而出,致使魂体大弱,与肉身不能合一,只能暂借‘北斗玉辰衣’出外历练,想方设法补救。后来遭遇希奇,所谓道法三千,各有巧妙,然而也难免良莠不齐,潜力有限。一旦遇上妖族六君这等神通,才真是望洋兴叹,大生河海不及之感。。.。 更多到,地址 第221章 大殿中劲气四溢,一片狼籍。 楚煌跌坐一旁,闭目调息,道息运转一周天,气往上涌,‘卟的’吐出一口污血,顿觉胸口一畅,轻舒口气,睁开眼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你感觉怎样?”白如萱本在关注着场中战局,见他行功完毕,连忙俯下身来,妙目如水,满是关切之意。 “还好。” 楚煌握起袖口,擦着额上虚汗,脑光电转,寻思着脱身之策。 方才大风雄踞殿口,提槌叫骂,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派,楚煌挺身而斗,倒并非一时要强,或是有心要取义成仁,只是局面至此,必须有人当其冲要,振奋士气,不然群豪心气一馁,就只能任人宰割,下场难以逆料。楚煌自觉有荒芜魔刀为魄,保住性命应该不难。也是打定主意,激起群豪求生之念,乱局一起,便可乘机脱身。 谁知交战一起,妖族六君纷纷投入战斗,桃谷六友和辛、管两人也俱都不得脱身,现在再想寻隙脱身可就难了,况且,他与桃谷六友八拜为交,和辛、管二人也算义气相投,若要独自逃生,可有些说不过去。 人族每以禽兽骂人,便因禽兽只知趋利避害,人族则以气义相许,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孟子说要舍生取义。 岂能尽如人意?岂能皆在计算? 不过,自己几人还远不是妖族六君对手,虽然拼着一时锐气还可稍作抵抗,这六君元力强横,神通莫测,一旦元力耗尽,疲态显露,必然为其所伤,神通较技,可是半点存不得侥幸之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顺时风兄弟四个围了封豕,各施平生绝学并力拼斗。顺时风掌风霍霍,一手‘大手印’,气力浑厚,练至极处,几可说是无坚不摧。他这手功夫虽未大成,一双肉掌也有四五分火候,随手拍击,掌劲凝而不散,打的墙壁‘砰砰’直响,尽是硕大的掌印。 封豕虽有铜皮铁骨,也不愿生受他的掌劲,摇着双锤奔退数步,正好来到一条殿柱旁边,他灵机一动,砰砰两锤将殿柱砸作数段,石柱呼啸着飞砸顺时风而去,每段都有百十斤重,横空掠飞,声势猛恶。顺时风吃了一惊,勉力躲开两截,每三段早迎面砸到,不得已使开‘大手印’,砰的一声,击为石屑。 封豕哈哈一笑,随后掠至,铜锤一扬,当头砸下。 “大哥,当心。” 财生主三个纷纷呼喝,鬼难藏将‘毒火鞭’抖开,飞缠封豕腰臂。观彻宇锥锤互击,打出一道闪电,击打他后心。财生主祭起‘青蚨镖’,当空的溜溜几个翻转,变作磨盘大小,猛的将封豕套在钱眼当中。 只听得一声轰然大响,顺时风合掌震开铜锤,借势退开数步,落地之时,竟然站地不住,翻身摔倒在地,滚了数滚,‘啊呀’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 几个兄弟急喊了一声,手上飞快进招,一时却脱身不开。雷电打到背上,封豕愕了一愕,回头咧嘴一笑,伸臂将‘毒火鞭’抓了在手。这时,‘青蚨镖’当头罩下,封豕闷哼一声,挣了两下,却未挣开,心头顿时焦躁起来,身上黑气滚滚,身躯变得越发粗壮,体毛如鬃,妖态毕显。 财生主吃了一惊,刚要施灵力摧逼铜钱,只听‘崩的’一声,铜板已被他身躯撑破。 鬼难藏看得一怔,‘哈的’一声,喷出一道青烟,瘴气滚滚,凶恶异常,却是他的看家本事。 毒烟袭来,封豕摇了摇脑袋,若无其事,一拽毒鞭,鬼难藏站立不住,整个身躯撞到土墙上,一阵气血翻涌,半天爬不起来。 “四哥——” 观彻宇暗自咬牙,‘闪电锤’接连敲击,‘雷公锥’上电光缭绕,一道接着一道,亦颇惊人。 封豕厉吼一声,瞬间侵进,扭背一扛,将观彻宇撞飞出去。 “妖怪,佛爷和你拼了。” 财生主眼见几个兄弟接连负伤,又惊又怒,大吼着挥掌扑上,别看他身躯肥大,封豕妖相半露,粗壮如小山一般,气力相较,何只数倍。怪笑声中,封豕一把抓住他肩头,将他提的双脚脱离地面,一矮身扛在肩上,就地转了几个圈,丢手扔了出去。 “二哥,六弟——” 一卦清一脸诧异,他只顾绕殿奔走,一边打出卦签牵制修蛇,却未料到盏茶功夫不到,几个兄弟便被封豕打的纷纷溃败,更无还手之力。一惊愕间,脚下劲风忽起,却是修蛇尾巴猛然窜出,他心惊欲逃,早被蛇尾缠上双腿,腥气扑鼻,中人欲呕。 “妖物,放开我三哥。” 涟岚轻斥一声,金箭飞出,宛如一道流火,射入蛇尾之中。她这只金箭却是不凡之物,相传大羿本有十只羽箭,当年射日,十落其九,还有一支未用。涟岚虽不知此说可信与否,当时偶获此箭却也是一场机缘,箭镞斩铁如泥,颇有神妙,她以此为兵器,倒并未觉出什么不便。 修蛇尾上中箭,顿时厉叫一声,挥起三股叉挺身疾刺,碧眼中怒火熊熊。涟岚急招了金箭回来,横刃封挡,强猛力道传来,一个轻飘飘的身子被击飞出去,‘砰的’撞到石像之上,筋骨欲裂。 修蛇却不罢手,掠身追近,手起一叉,便要将涟岚刺死在地。 “龙妹留她性命。”猰貐反手一棒,将傅尘霄砸飞,瞅见修蛇欲置涟岚于死,不由微微皱眉。 “岚姐——”楚煌见涟岚处境危怠,猛然站起。 “五妹——五姐——”竹谷兄弟听到楚煌声音,心惊望去,都是挣扎欲起。 修蛇手持‘蛇信三股叉’,锋刃离涟岚脖颈不过数寸,见猰貐出言提醒,暗自咬了咬牙,媚笑道:“小妹子,看不出来你小小年轻,相好倒是不少。却也难怪,你这张脸蛋果是美艳。既然大哥要留你性命,也罢,你且表个诚心,只要是真心归顺,姐姐今日便放你一马。” 涟岚淡淡一笑,缓缓道:“我平生志愿,誓不与妖类为伍。” 修蛇闻言一怒,森森笑道:“看来你对自己这张小脸着实爱惜的很,待我给你划上十七八道口子,再看看咱俩谁更像妖怪。”说着银叉一递,涟岚脸颊微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妖女,住手。”楚煌飞掠而至,见修蛇手段歹毒,连忙大声喝止。 “好啊,你的小情人来了。”修蛇妖媚一笑,“你猜猜呆会变成了丑八怪,他还会不会这般着紧你。” 抬头瞟了楚煌一眼,咯咯笑道:“小兄弟,你最好站着别动。不然,姐姐心里一害怕,手上这么一抖,这张如花似玉的漂亮脸庞可就再也没有了。”。.。 更多到,地址 第222章 涟岚扭头看了楚煌一眼,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吃力地咳了两声,急忙背过身去吐了口浓血。 修蛇微微一讶,娇笑道:“哟,小妹子真是体贴的很呢,重伤咯血,都不让小情郎瞧见,怕他为你担心吗?可叹我们女子一片痴心,世间男人只是贪图我们青春貌美,一旦风华不再,你再体贴于他,又有什么用呢?”[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涟岚微笑道:“你喜欢他是你自己愿意,又何必在乎他是不是同样喜欢你。喜欢若是能交换,便不是真得喜欢。” 修蛇微微一怔,叹口气道:“我见犹怜,何况男子。再说下去,只恐我也要生出不忍之心。你如此气定神闲,姐姐也自愧弗如。只是我心中奇怪,如若我毁了你的容貌,你真的不担心你的小相好会离你而去吗?” “你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修蛇奇道。 “他是我义弟,……” “你们两个既是义气相投,又容貌相当,如此天作佳偶,何必结什么姐弟,实是暴殄天物。”修蛇摇头失笑,斜瞅了楚煌一眼,笑吟吟地道:“小兄弟,你喜欢你这位义姐吗?想不想娶她做老婆。” 楚煌微微一怔,他虽不知修蛇玩什么花样,眼下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冷静地道:“我义姐美貌无双,性情又温和无比,自然……少不了仰慕之人。” 修蛇笑道:“我不问别人,只问你呢,你愿不愿娶她为妻?” “够了。”涟岚冷着脸道:“楚煌,你平日里机敏多智,今天为何不知进退。我们竹谷兄妹今已一败涂地,逃得一个是一个,你不寻隙脱身,净跟她歪缠着什么,你若再跟她说一句话,我……我从此便没有你这个兄弟。” “哟,你不说她性情温柔吗?莫非你只是一厢情愿。” “她又如何不温柔了,你只听得她对我说了两句狠话,就作此结论。难道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作,爱之深,责之切。”楚煌笑着道。 “嗯,有道理。”修蛇轻笑道:“如此说来,你确是知她甚深。你这小子倒还不错,眼见小相好落难,没有只顾着自己逃命。小妹子就倔强得很了,我看你们彼此都大有情义,倘若呆会有个三长两短,到死都未能互诉衷肠,岂不辜负这一段相思。姐姐有心给你们一个机会,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不如就在此时此地拜了天地,姐姐我就做个主婚人,大伙儿则都是证婚人,让你们临死前也了段心事,做一对同命鸳鸯。” 涟岚脸颊涨红,怒道:“你快点杀了我吧。” “小妹子,你可想好了。”修蛇抬起银叉压到她香肩上。 “慢着。”楚煌急忙喝止。 “还是小兄弟明白事理。”修蛇笑了一笑,“好了,我便给你们一刻钟的功夫叙叙衷肠,稍后再为你们主持拜堂成亲。也免得你们说我洞湖君不近人情。”说完便收了银叉,远远走了开去。 …… “龙妹,你搞什么鬼。”封豕看得一头雾水,走近询问。 修蛇得意一笑,“你没听大哥说么,要留下他们性命,咱们六君重临三界,正须招兵买马,这几个人的修为虽然比起我们差之甚远,放在人族中也算一时雄杰了。况且,他们胸怀义气,敢架强梁,这点至为难得。若能收为己用,可不是如虎添翼。” “可我看着你不像是在给大哥招揽部下,倒像是做上了红娘,怎么还要主持拜堂什么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修蛇狡黠笑道:“我方才以毁容相威胁,那女娃都凛然不惧,杀又杀不得。想要招降于她,岂不是困难百倍。我看她和那小子互有情意,却说是什么结义姐弟,我这双眸子阅人无数,还能被他两个小男女骗过了。是以才推波助澜,玉成其事。这女子的心思,你可是不懂,但叫他们真的拜了堂成了亲,结为夫妇,那男的就是她的死穴,只要这点拿准了,再叫她低头归降,那可就十拿九稳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龙妹果然高明。”封豕想了想,又道:“那光他两个降了也不成呀。” “这女娃是我盯上的,我便只管招降女娃的事,别的我可管不了。”修蛇摆摆手。 “不会吧。”封豕两眼瞪圆,“九婴战那使双剑的女娃,凿齿二哥战那使刀的,大风战这小子,数我吃亏,一斗四,真刀真枪的较量我在行,若是动嘴皮子招降纳叛可就要我的老命了。不对呀,那个贼眉鼠眼的老道也是你的对手呀。” “那老道本是一旁掠阵的,只因我手段高明,他才过来相助那女娃战我,还不是因为你无能,战那四个不下。现在还想让老娘帮你招纳老道,招降女娃我就在行,男的我可侍侯不了。难道你想老娘陪他上床呀?” 修蛇越说越气,伸手拽住他的猪耳朵训斥起来。 “不敢,不敢。娘子饶命。”封豕腼着脸打躬作揖。 …… “岚姐,你伤得重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涟岚强撑着坐起,轻咳了一声,“今日死则死矣,绝不能向妖类卑躬屈膝,大义面前,最怕给自己预留退路,一存苟且之念,势必越陷越深,终至不可自拔。修蛇留我性命,不过想收为爪牙而已,我岂能如她所愿。” “岚姐,”楚煌拿起她冰凉的纤手,轻笑道:“你我结义一场,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姐姐素来以气节自砺,我又岂能任你先我而死。” “如此说来,倒是姐姐拖累你了。”涟岚沉默道:“七弟,你天性颖悟,修为一日千里,日后成就正不可限量,不比我们这等久倦江湖之人,切不可轻言死字。唉,不有死者,无以酬知己,不有生者,无以图将来。若我竹谷兄弟全军覆没,将来还有谁找六君报仇。” 楚煌微微皱眉,眼下情势固然脱身极难,却也未必没有机会,只不知涟岚为何萌生死志,这可不是好兆头。因笑道:“岚姐,那修蛇虽然心性毒辣,有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涟岚微微一怔,大约是想起了什么,纤手触电般蜷了回去,俏脸微烫,平淡了口气道:“你还是多想想如何逃走是正经。” “岚姐,我要娶你为妻。”楚煌缓缓说道。 “什么?”涟岚几疑是自己听错了,板起俏脸道:“不许胡说。” “我要娶你。”楚煌盯着她笑道:“你若是活着,便是我义姐,若是死了,便是我妻子。活着,我听你的。若你非要以死明志,可就管不得我了。” 涟岚呆了一呆,怔怔地流下泪来。。.。 更多到,地址 第223章 劫后余生 “你两个商量的怎么样了,可以开始拜堂了吗?”修蛇笑吟吟地走了过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七弟,我缠住她,你赶快逃吧。”[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涟岚轻咳一声,手上露出一截箭芒,想起楚煌方才的说话,心头微微恍惚了一下,又酸又甜,也不知是何滋味。 “岚姐,且慢。”楚煌急忙扯了她一下,“你忘了前时我们是如何逃离奢乐岛的?” 涟岚闻言一怔,疑惑的望了过来。 楚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飞快思忖,那‘紫芯梧桐’奇诡莫测,功法奥妙难以尽窥,让人实有难以驾驭之感。尤其面对六君这等级别的巨魔,他也深怕施术不成,反被人抢了去。不过眼下别无他法,说不得只好行险一试了。 “怎么,你们还没打够?”修蛇笑道:“姐姐是可怜你们夙愿难偿,两个小娃娃可莫要不知好歹。” “多谢了。” 楚煌冷喝一声,略一观想,胸口紫芒陡亮,一派诡异气象。 “哟,这是什么物事。”修蛇也不畏惧,笑容不变。 楚煌正要取了‘紫芯梧桐’出来,脚下陡然轰隆大震,整个大殿摇摇欲倒。众人心惊停手,只见房顶摇坠,乱石劈头盖脸砸落下来,倏时,轰隆水声传来,冲破门窗,撞倒土墙,灌入大殿中来,滚滚白水哗哗流响,横冲直撞,犹如狂龙一般。 众人眨眼间便被洪水没顶,大殿被冲得七零八落,更不知身在何处。楚煌一看机会来了,忙捏个‘分水诀’,拽着涟岚便泅水而去。 修蛇却是水下的好手,他号称‘洞湖君’,论起水下功夫,在六君中仅次于‘凶水君’九婴,虽然大水突至,将众人冲得手忙脚乱,彼此不能相顾。修蛇却没有忘了盯紧楚煌两个,一见他们渡水潜逃,当下便拖着三股叉劈水斩浪追来。 “可恶,这个妖女倒跟我们耗上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瞅见修蛇不依不饶的追来,不由暗暗叫苦。凡人之性,都是乐土居而惧水泽,修道之人虽然道息稍强,入水也必得辟水诀、分水诀,或者一些辟水灵宝才能保无虞,和水族的妖怪比起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更别说在水下打斗了。 当下,楚煌将分水诀使到极至,也甩不开修蛇分毫,倒是涟岚在水下一阵颠簸,灵力消耗甚剧,眼眸便有几分迷离之感。这一追一赶,速度极快,又过半刻钟,涟岚禁不住轻咳两声,登时喝了两口冷水下去,神情很是难受。 楚煌看得心疼不已,一紧她腰肢,低头凑了过去,便将她温凉的嘴唇噙住了,涟岚猛的哆嗦一下,清媚的眸子轻轻闭了起来。 楚煌一边与她渡气,一边加急寻找有利地形,抬眼望见远处一片桃林,也不知是不是先前被困的所在,化身荒芜刀光影出来,利箭一般飞窜了进去。 “桃花水涡?” 楚煌飞快在桃林中打量,只见地上水涡遍地,无数风漩厮扰不休,瞧起来大是凶险。 “哟,这天地都还没拜,倒是先咬上了。小妹子,我只道你是个端庄矜重的人儿,想不到见了情哥哥,也粘乎的很。” 修蛇追了进来,见他两个搂在一起,嘴唇相接,顿时谑笑起来。 涟岚娇躯一震,回过神来,羞不可抑,急忙挣拒。无奈楚煌揽抱甚紧,见她螓首乱摇,还伸出手来正了一下,示意她不要乱动。涟岚气恼不已,在他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楚煌紧了紧眉毛,‘啪的’一声,在她俏臀上打了一下。 涟岚呆了一呆,娇躯一软,却觉得楚煌竟把舌头送进口中,不住衔弄自己的小舌,还有种咸咸的血腥气,怕是方才那一下咬得不轻,她脑中轰然一炸,心里乱成一片。“他这是轻薄我了,他怎好轻薄我呢。” 修蛇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见他两个粘乎的起劲,总不好这个时候上前递招,未免太煞风景,盯了片刻,却见楚煌脚下若有意若无意的移动,猛然心头一省,暗叫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小子要逃。” 心念未已,楚煌脚下一滑,闯进风漩之中,立时被水涡吞了进去。这水涡之下,千穴百窍,声息互通,正所谓,‘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任你天大本事,也休想追得上。 修蛇黑起脸庞,哭笑不得。 …… 水涡之下,水流甚急。 楚煌见修蛇未有追来,心头一松,这茫茫春水,自也难辨道路,眼下只好随其波逐其流,楚煌使一个辟水诀,凝一个气罩将两人收在其中,余下的事,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掉进水涡之时,涟岚也明了楚煌百般厮缠只是障眼法罢了,至于是不是虚虚实实,就只有两人心知肚明了。涟岚虽是恨得牙痒痒,也不好怪责于他,只好先记下账来,秋后再算。 方才在水中追逐,楚煌虽使了分水诀,慌张之中,涟岚的裙裳也尽皆洇湿,不过她穿的葛布衣裳,质地极好,倒不虞春光外泄。当下,两人便背靠着坐在光罩中,以维持平衡。此地也并非晒衣之处,她就只是将衣摆的积水拧了两下。 涟岚伸手披着乌发,也不和楚煌答话,这一半日遭遇虽然希奇,击斗更是惨烈,却也不及和他的关系变化可惊。想起在镇妖殿中,他说‘活着,我听你的,死了,也要娶你为妻。’那是想自己有所牵挂,以阻死志了。只是我没有问他,若我不死,便做不得你妻子吗?唉,这又何必问,世上焉有活人嚷着娶死人做妻子的,若是死了还牵挂,生时又怎能不喜欢。 只是,他真的喜欢我吗?为何他从来也不说。还是仅仅为了激我以生呢? 涟岚在一旁柔肠百转,不由叹了口气。却觉着背上有些暖意传来,却不是体温能够了。她心知是楚煌怕自己着凉,才使了什么术法,好蒸干自己衣上的湿气。 “岚姐,……” “也不知大哥他们有没有逃出去。” 两人又都沉默,楚煌轻吁口气道,“吉人天相,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涟岚点点头,“看,水流变缓了。” 水流果然变缓了,碧波涟纹,水声潺潺,夹岸桃树,落英缤纷。 “这里好熟悉。”楚煌站了起来,心中微讶。 “来了,来了,又飘来一个。” 嘈杂声传来,眼前现出一艘大船,和来时所坐一般无二。几个豪客站在船头,手中张着几面大网,在河中打捞着什么。 “二哥――,” 两人顺水漂近,刚好看到几个豪客从渔网中抬出一个胖大和尚,却是财生主无异。 “二哥――” “老二――” 楚煌两个上得船来,却见几个大汉早围了上去,虽然衣裳沾湿,形貌狼狈,分明便是顺时风几个了。 “你两个竟没被那水涡冲得晕过去,修为倒是不俗呀。”几个豪客嘿笑着打量两人一眼,也不多问,径自赶去打捞漂在水上的豪客去了。 “五妹,七弟――” 顺时风一眼瞟见楚煌两人,大为欣喜,快步冲了过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岚眼眸微热,连连点头。 “楚兄。”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楚煌猛得转过身来,一人卓立,笑靥如花。 “辛兄。” “你不抱下我吗?”辛昭上前。 楚煌灿然一笑,伸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楚兄,张无眠似乎接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已经先一步离去了。”辛昭笑道:“当然还有那两位绝代佳人。那位白小姐好像跟你甚是熟稔。我看她颇有恋恋之意,大约对你很是牵挂吧。” 楚煌微微沉默,摇头笑道:“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一切当然还要拜桃源中人所赐,他们既不想群豪丢命,自然能想方设法放我们逃去。妖族六君虽然神通非凡,稍加牵制料想也不成问题。” “好一个神秘的桃源呀。”楚煌微微感叹,“桃花源主遍邀豪士,该不会为着放跑那妖族六君吧,此事殊不可解。” 辛昭笑着摇摇头,轻声一叹道:“楚兄,我们只怕也得分道扬镳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辛昭悄然念了一遍,抬头道:“日后你若有暇,可来金风国一会。” “好,一定拜访。” 辛昭轻笑道:“不是随口敷衍吧。” “岂敢。” “你这回拼死救护我二弟,她心里也很感激你呢。只是性情冷傲,不擅言辞,你可多担待。” “道义相交,岂能见死不救。”楚煌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楚兄,这夹岸桃花千树,胜似当年桃园。你我患难扶持,情拟知己,何不就此结为生死兄弟。” “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相视微笑。 “你跟我来。” 辛昭使开‘驭云术’,登空而起,掠进桃林之中。楚煌也不迟疑,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桃林深处。 管方衡提刀而立,大约是创伤未愈,她面颊雪白,更增清冷之感。 “二弟,我把楚兄给你请来了。”辛昭笑着上前。 “怎么,让我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辛昭避而不答,直言道:“我和楚兄相约结为兄弟。” “随便。” “你何不也随我们一同结拜。” “为何?” 辛昭愕然半晌,一时倒被她问住了。。.。 更多到,地址 第224章 病从何来 楚煌返回大船的时候,群豪都已各自散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辛、管两人无他牵挂,便没有随他返回。 当时,管方衡要辛昭说个结拜的理由,辛昭知道这位义弟性情高傲,异于常人。她既然有此一问,那什么义气相投,救命之恩,或者三才神兵,天作之美等等说辞便不足以服她之心。[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辛昭想了想笑道:“自古一男一女拜天跪地,那可只有做夫妻才是这般拜法,从来不闻可以结作兄妹。万一皇天后土错会了可该怎么办,不如我们三个一道,相较起来稳便一些。” 管方衡虽是不以为然,一时却无话可说。便被辛昭撺掇着拜了几拜。 辛昭又道照胧云已有消息,飞熊寨已经安然无事,她则一路护送子衿向兰泽国去了,辛昭心知楚煌多半要寻子衿而去,便嘱他见了照胧云让她早日回去。 楚煌也颇为挂念子衿安危,听她这么说时,稍稍放下心来,自是满口答应。 “七弟,你那两位朋友不过来了吗?” 竹谷兄弟还在船上等待,瞧见楚煌大是欢喜。 煌点点头,又道:“几位哥哥又有何打算?” 顺时风道:“我们时下还在襄州境内,此处离中天庄该当不远,卧追儿邀请我们兄妹到庄上作客,当时不曾回绝了他,说不得便要向那任庄主盘桓几日。” “现下南方兵祸连绵,中天庄只怕也是朝不保夕,几位兄长这时到中天庄去,一旦兵祸延及,恐怕不好脱身。” 财生主哈哈笑道:“咱们兄弟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便是妖族六君这等强霸的对手,今日不也化险为夷了么。七弟无须担心。” 楚煌也知竹谷六友修为不俗,只这妖族六君都是欺天霸地的神通,不免吃了些亏。换作旁人,可未必奈何得他们。 “七弟,你若没有别事,不如同我们一道上中天庄坐坐,听说那任皇图素爱交结天下英豪,今日难得有人引介,若能结识此人也是件美事。” “我……,眼下还有些琐事脱身不开。”楚煌笑道:“留待异日吧。” “也好。”顺时风叹口气道:“我们到中天庄盘桓两日,时日不会太久。你若寻我们,可到洛下竹谷来。咱们自家兄弟,却总是乍见又分,让人不快。” “大哥何须伤神,咱们兄弟相聚的日子还多着呢。”楚煌笑道。 顺时风拱了拱手,大袖飘飘,飞掠上岸。兄弟几个各自道别,轮到涟岚时,自然别有一番不舍之意。 “岚姐,改日我到竹谷寻你。” “你说话可要作数。”涟岚瞪他一眼。 “自然,”楚煌笑道:“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 “什么话?现在不能说吗?”涟岚奇道。 “你要是不走,我便慢慢说与你听。” 涟岚若有所悟,轻啐道:“哪个喜欢听你胡说八道。” 楚煌微笑不语,只是看着她的面庞,看不够似的。 涟岚轻柔一叹,转身欲走。 “岚姐,”楚煌忽觉得情不可抑,急追了两步,赶到船舷边上。涟岚衣袂一展,已是驭云而起,半空中回过头来,乌发披拂,如花似玉。 “几位哥哥,待我舞刀与你们饯行。” 楚煌淡淡说了一句,荒芜刀落入掌中,清寒幽幽,如有实质。 “日尽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这一路刀法使开,刀气纵横,敛而不散,进退之间,便如鹤舞鹰扬,气韵潇洒,端得是精妙非常。 楚煌舞了两遍,回头看时,桃花缤纷,长空寂寞,六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咳,咳,”楚煌咳了两声,不由一阵心悸,只觉着灵力在体内四处奔窜,身体滞重欲死,顿时急出了一身冷汗。他知这些年四处奔走,修习过的功法极多,不少都是浅尝辄止,体内道息不免有些驳杂不纯。再有,‘化蝶离魂术’的修炼脱离正轨,也不知这门功法本身便不完善还是怎么,这次被大风棒槌一击,便觉着精气涣散,有大病之兆。 不错,是病。 凡人有生老病死,人人都知道。仙道也有生老病死,便不被常人熟知了。 仙道是人么?能人之所不能。 仙道不是人么?惟人可修炼而至。妖魅虽也能修炼,循其正轨,却比人族曲折不少。也或者是妖族大败之后,法门失传,现今盛传的法门都源出人族,是以便有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自然多些曲折。 自浑沌元主化生万物,修行之路便可归结为两法。一为盘古至阳之法,一为道祖至阴之法。至阳之法在于强健体魄,肉身成圣,后世传为武术。至阴之法在于锻炼神魂,培筑元神,后世传为道术。 天地万物莫不有阴阳之分,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必须阴阳两合,方能化生万物。 是故,万类天生莫不有魂有魄,魂即阴魂,魄即是肉身,为阳。是以,人族常唤人间作阳间,称冥府掌管阴魂之地为阴间。 至阳者,为天地一切实物。故盘古能开天辟地,实为天地之祖。 至阴者,无物无象,虚无飘渺,是以‘道’似若不可察知,而又充塞天地,无处不在。 人类之生,阴阳相合,故有魂魄。 人类之死,魂魄相离,魄埋天地,魂入冥籍。 阴阳若合而实分,暂合而终分,是以人类终不可以长生。 是以,武术之修炼,磨炼筋骨,皮肉,至者伐毛洗髓,返老还童,使阳魄坚固,则能牢锁阴魂,所谓金钢不坏,便是指此法。 道术之修炼,筑基、结丹,使神魂至坚至凝,以肉身为赘物,只须夺舍重生,弃之无憾。 ‘化蝶离魂术’乃是六魅玄藏奇士观察武道两法之异同,取长补短得来。 武术之修炼,要人固本培元,有所谓‘童子功’,专要人元阳不泄。要知人之一死,阳魄生机便绝,如天地化生,轻清者上浮,重浊者下凝,阴魂即轻清之物,阳魄一死,浑身气窍大开,阴魂便离体而出。是以武术修炼最忌讳一个‘泄’字,所谓铜皮铁骨,全在一个锁字诀,上层武术,活个一二百岁,浑若等闲。 又说:内炼一口气,外炼筋骨皮。 外家功便是打熬筋骨,江湖上比比皆是,不过褒养生机,外加一个锁字诀而已。内家功即是炼一口气,又称吐纳,大约是从禅宗得出来的体验,练至极处即所谓天眼通,天耳通,已是沟通神魂的功夫了,有一些肉身成圣的意思。 化蝶离魂术却有些不同,先要结茧,其实便是一种高明吐纳功夫,只是要艰苦严格许多,结茧成时,肉身之气窍与神魂之灵窍合而为一,此两窍好比是两重门,平时各自开关,所以阴阳无法通气,现在要让两门合一,欲开则开,欲关则关,阴阳得以勾通,得一这一步,便是天眼通,天耳通的功夫了,之所以称之天眼、天耳,其实并没有多么玄妙,只是阴阳勾通,灵妙百倍的缘故。 阳魄人人得视,得感,阴魂则不可察,要观察,只有通过思感,思维活动的时候,人人都知道是灵魂在思考,而不会以为是**在思考。是以阴阳沟通的功夫,便在于气窍和灵窍两门合一,欲开都开,若不通法门,便只有等待偶然。关闭是一种恒常状态,吐纳则是一种同时调动阴魂阳魄的方法,既需要用思感控制,同时又是一种呼吸的方式。吐纳有成,便是内息,所以内息便是不用鼻口呼吸,不用鼻口用什么?便是用阳魄之气窍。 化蝶之后,便是离魂。 凡人之三魂六魄,其实只是一种分功。合三魂六魄方能成神魂之整体。但修道一途本以提升神魂为能事,法门众多,分身术自然是其中之一,分身术虽曰分身,其实分的并非是身,而是魂。因为身是血肉之躯,滞重之物,无可分割。便是盘古化生天地之后,也是神力耗尽,可见阳魄是分无可分的。 只有灵魂、思想、念力这些玄妙的东西才有分的可能。离魂便是按照化生法则,太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分以众象,合以太极。本意是希望缩短修炼时间,和一步一步的筑基培丹不太一样。 可是这门功法虽然思路上颇经一番深思熟虑,修炼起来仍是困难无数。当时楚煌被龙宫六率围攻,神魂被三气锁龙阵洗炼,灵机大合,颇有离魂之能,一时心喜,以为功法大成。谁知这段时间以来,却难以寸进,有些进退维谷起来。 其实不管武术和道术,一般法门皆是稳扎稳打,筑基培炼,虽然大成者极少,至少修炼中遇到迈不过的坎,能够及时煞住,迷途知返。 上层内家功都讲练气,贮气之地为气海,道术从筑基培丹开始,所以根基都扎在这个丹上,好比三军统帅,指挥调度。楚煌今天被大风一槌震伤,气机崩散,才发现少了这么一个东西,好比三军无帅,日常还不觉得如何,一旦战败溃逃,便自相倾轧,难以收挽。 楚煌大脑一阵发麻,慢慢软倒在甲板上,左臂刀光大亮,将他吞噬了进去。。.。 更多到,地址 第225章 黄雀在后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潺潺的水声渐渐止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暮色微微罩了下来,淡淡月华洒在碧水上,清风漾来,鳞波涟缕。 风里透着些花的香气,山野孤旷,分外怡人。大船倒似被人遗忘了一般,天地间惟余花鸟对语,一众豪杰带走的,似乎不只是觊觎之心,失望之情,还有世俗的尘嚣呀。 一道月华披洒下来,楚煌脑中一清,醒了过来。方才他道息窜乱,不能自抑,大有走火入魔之兆,心中吃惊不小。正没奈何间,却被荒芜刀收了进去,自身意识顿时进入假死状态,体内道息也不知如何调理了一番,现在虽觉四体空乏,灵窍中却隐隐有灵力蛰伏,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 修行之法,不论道术还是武术,皆须从炼气开始,贮藏于气海。楚煌修习的‘化蝶离魂术’虽然未在气海结丹,是一点小不同,炼气这一步却不能跨越。只是此术先一步打通魂气两窍,灵力便在魂窍中集结,不但要结丹,还要同时结亿万丹,所以号称‘分以众象’,大成之时,再求众象合一,自然是事半功倍。不过,寻常道术结一个丹都要历经千辛万苦,此术却要同时结亿万丹,其中凶险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本来楚煌要专行此法,大成之日实在渺茫,因此法本是六魅玄藏奇士读人道大圣庄周【南华经】化蝶一篇,突发奇想而来,殷月机缘巧合获得此法,也不识其中玄奇,只当是稀世大神通,便和楚煌一同参详,根本不知其中的轻重。 这半日混混沌沌,楚煌神魂假死,浑不知道息窜乱的凶险,此时仔细忖思,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修习此术一久,便渐渐察觉到种种不可索解之处,大约此术是道法高士研习之用,绝非初学入道所宜,身边又无师友参详指引,难以贯通之处不得不囫囵带过,想要习有所成,实在是千难万难。 还好,前些时在招摇山中夺得荒芜魔刀,缘会之中与刀魂合而为一,炼就魔刀之体。这荒芜刀是太古魔刀,确切来历,早不为人所知。但此刀阳魄而阴质,质地之美,实不输与【阴阳天】顶尖道者。所蕴灵力竟不在一门宗主之下,更兼月出时,能自哺英华,导引之法闻所未闻。楚煌方才神魂假死,全靠此刀自身特质疏理刀魄,凶险之余发现此种妙用,倒也算因祸得福。他有心揣磨此刀的奥妙,更兼道息疲弱,犹如大病初愈,当下仍是收敛神魂,任刀体自己含哺月华,锻炼阳魄,暗暗观察它的洗炼之法。 正在有所心悟之时,衣袂破风声隐隐传来,楚煌心头一动,大船上已落定几个黑衣人。 “来得好快。”楚煌见这几人身法不俗,心中微微一讶。 当先两人俱是一身深蓝斗蓬,不见面目。身边几人则穿着黑色劲装,黑巾包头,一脸肃然。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慑人之气,显得见修为不凡。 楚煌心念电转,暗道:这群豪前脚刚走,便转出这么一群神秘人物,瞧来不是寻常路数呀。 …… 当今仙道大派之中,十大道门号称【天元正宗】,蜉羽、太乙、秋水、龙象又称‘上四门’,徒属之众,遍及海内。天音贝阙、龙城凤都、琅嬛御院,清愿静殿则以奇术传世,门人弟子虽有所不及,声望却足以与其分庭抗礼,毫不逊色。 琅嬛御院以御术传宗,称言天下万物莫不可御。可惜御术体大难精,琅嬛弟子在道门大会上屡遭败绩,颇损声望,近年开始弃道攻文,在道法理论上多有发挥,分阶划等,定名称号,颇为官家推重。 琅嬛御院将道术划为【阴阳天】、【自在天】、【轮回天】、【浑元天】四等,各有品阶若干,称号若干,已被殷官家颁之国典,道门弟子皆须依典授箓,否则,即便你神通过人,神国也是不会承认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阴阳天又叫‘色欲天’,琅嬛御院划为九阶,基本可以囊括人界道者,十大道门、三千旁门均可授箓。 阴阳天之修行专看人阴阳相合的程度,阴阳即魂与魄,人一降生,魂魄似合而实离,白天魂魄暂合,故人虎虎有生气,晚上魂魄相离,故人如梦如死,伤之极易,当年张桓侯武勇盖世,也不免于此。 化合阴阳原本是整个修行的过程,阴阳相合即是肉身成圣或者成仙得道了,但自来人们的认识上有一点误会,以为得道即是成仙,而事实上位列仙班那可是需要天庭授箓的,昔日,美猴王在海外学成神通,自以为得道,结果鬼卒还是找上门来,将他锁到冥府,他自然不服,大施神通将十殿阎罗打得屁滚尿流。这样一来,天庭才知道他真是得道了,急派太白金星下界招他做官。 有一些妖魔精怪,修炼了几千年,躲在深山古洞之中,也以为得道了,你得道天庭得承认呀,天庭通常先让雷公劈两下试试,这就是人们认作理所当然的雷劫,劈不死的,哦,是得道了,过一段时间再劈劈。 要知道,那蟠桃园的桃是有数的,早被人定完了,你得道了也得等名额呀,不幸很多人熬不过,所以才有所谓怀才不遇呀,人说‘抬头三尺有神明’,不信邪不行,一般满腹牢骚写文章表示怀才不遇的下场都很凄惨,好听点就叫英年早逝吧,大约神仙听烦了,跟阎王一通气,就被请去回炉了。 所以,得道与否,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人们只有看某人成仙了推想他是得道了。同样的,你修行到什么品次也不太能看得出来,所以得有道门颁发道箓,神国才能承认。 …… 楚煌看这几人步履轻趫,尤其是跟着两个斗蓬人身边的半百老者,气度沉凝,双目深湛,虽看不出合道程度,只怕也不在一派宗主之下。 这时,老者一摆手,几个黑衣人分窜出去,在大船上搜索起来。 老者踱了两步,轻咳道:“两位圣使但请放心,此间出路已被我布下天罗地网,我看此番赴约豪杰俱已狼狈不堪,稍时,定要将他们一举成擒。” 楚煌陡闻此言吃了一惊,这老者是何来历,竟敢出此大言? 斗蓬人点头道:“黑龙使办事一向谨慎,宗主将此事交付于你,岂能不有所考量。不过……此次与会之人,都是江湖上一方豪俊,他们行作一道,实力不容小覤。本宗神通广大,自是不惧这些个江湖豪强,但万事总以周全为好。来时宗主再三吩咐我俩,‘九歌真解’关系重大,他老人家本欲亲自前来,只因宗门有些事务未了,才遣我三个打这前锋。宗主随后便至,若是拿不到那‘九歌真解’,黑龙使可有以交待。”声音极为清冷,却是个女子。 “本使也拿了他几个修士,反复审问过,无奈那几人都说桃源谷存心刁难,并未见什么‘九歌真解’,我思量这眼下之计,也只有将这干豪客一发拿了,再挨个审问,那秘法若有,也必在这些人的身上。”黑龙使苦笑了一下,逊谢道:“伏圣使,你在宗主面前可要给小人多美言几句,小人为宗主办事,那可是鞠躬尽瘁,一毫也不敢懈怠。” “听他们对答,敢情也是为着‘九歌真解’而来,却不知为何只守在谷外。他们口中这个宗主,不知又是什么人。看他们的言语打扮,不像道门中人,莫非是八大魔宗之一?”楚煌暗暗思量。 伏圣使冷哼道:“我们为宗主效力,谁不是兢兢业业,这话又何必说。只是宗主意在那‘九歌真解’,我们拿到了便是有功之臣,若是拿不到,便等着宗门处罚吧。” 黑龙使面孔抽搐,脸色也阴沉下来,他也知道门规的厉害,本来还存着一丝侥幸,见伏圣使如此不留情面,心头登时凉了半截。 几个黑衣人飞快奔回,恭身道:“回禀两位圣使,黑龙使,船里船外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人迹。” 伏圣使为难地道:“风圣使,咱们在此处守了数日,都没有‘九歌真解’的半点消息。宗主又早有严命,不许我们接触桃源谷的人,眼下进退维谷,你说该怎么办?” 风圣使默然道:“此行以黑龙使为主,我俩只是奉令监督宗门弟子勿使懈怠,行动计划自然还得黑龙使拿主意。” “风圣使所言甚是。”伏圣使笑道:“黑龙使,行动开始,你不须临阵指挥吗?” 见他两个有推诿的意思,黑龙使暗自咬牙,只是人家是宗主座下圣使,位高权重,他虽是五龙使之一,也不敢轻易得罪。躬身道:“请两位圣使一同观阵。” 凤圣使缓缓摇头,“我俩自会观阵,便不劳黑龙使相陪了。你须身临战阵,我们跟去,岂不是碍手碍脚。” “不敢。”黑龙使见他们无意同行,又怕布置有甚差池,只好道声告辞,引着几个黑衣人飞快离去。 伏圣使待几人奔远,轻嗤道:“这个岳季常老谋深算,自以为思虑甚精,这几日定谋布阵全掌在他手,我们哪说得上半句话。现今看着谋划不成了,寸功难立,责罚有分,却千方百计拖我们下水。此次若是拿不到九歌秘法,看我不向宗主告他个专断之罪。” 第226章 双雀庄 风圣使淡淡道:“他也是立功心切,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只要他不老来搅扰我们,我才不耐烦跟他计较许多。”伏圣使‘噗卟’一笑,她原本清清冷冷,这一笑顿如春冰乍破,大有娇媚之感,可惜面上罩着厚厚的斗蓬,难以见分毫颜色。 风圣使轻哼一声,“宗主应该这两日便到,咱们还是先回双雀庄侯着吧。我看岳季常此去,即便拿住几个豪客,也济不了什么事。拿不到九歌秘法,宗主多半还要见怪。” “双雀庄?孔琬说他家住襄州城外双雀庄,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关联。”楚煌一听双雀庄之名,疑心大起。那天在飞熊寨中,孔琬曾力邀他到双雀庄一会。楚煌自问记忆极好,绝然不会听错。 “主事的是黑龙使岳季常,我两个只掌监督之职,取不到九歌秘法,是他岳季常调派不力,我们能担什么干系。”伏圣使笑道:“风师哥,你这趟刚从东边回来,便被宗主派来监管此事,宗主对你真是看重的很呢?” “哪里。” “只是……只是你这次回来怎么和我生分了许多。莫非你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 风圣使轻咳道:“你莫胡说。我们一心为宗门办事,哪里有暇顾及私情。” “师哥,你忘了以前唤我什么的吗?”伏圣使轻声一叹,她此刻温柔尽显,和方才的冷淡样子判若两人。只是他宗门中似乎有规矩,圣使都是遮头罩面,衣衫厚重,两人隔着斗蓬,谁也看不到对方表情,只听声音,那伏圣使好似情根深种,风圣使就有些左摇右摆,吞吐难言。 “那是什么?”风圣使面孔一侧,疑惑的说了一声。 “师哥,你到底怎么了。”伏圣使低首轻叹。她只道风圣使又是借故转移话题。 “你快来看。” “什么?” 伏圣使心头疑惑,扭头看时,不由轻咦了一声,得他一提醒,她也发现甲板上有一片月光凝聚不散,刺得人眼眸生寒。这自然是楚煌所化了,荒芜刀无形有质,这时恣意吞哺月华,寒芒大盛。 凤圣使伸手一掬,竟把那团月光敛到手中,抚摸之时,若有锋刃,不由轻吸口气,“这不是一把刀么?”他随手挥出两刀,刀气所及,甲板上现出两道勾痕,桅杆‘喀嚓’一声,从中折断。 两人眼明手快,身形一晃,飞掠上岸。回头看时,桅帆方才砸到甲板上。 “真是把好刀。”伏圣使摇头称叹,疑道:“如此宝刀,理应被修行之人珍若性命才对,怎么会丢弃在甲板上。” 风圣使也觉难解,自笑道:“先不管它怎么被丢到船上,自古神兵认主,此刀既然被我所得,以后便归我了。” “师哥,你不打算把此刀进献给宗主吗?” 风圣使一愕,试探道:“你觉得呢?” “咱们都是宗主门下,有所捕获自然该交奉宗主才是。不过……”伏圣使迟疑道:“不过,神兵利器难得,师哥一见爱惜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若想保有此刀,恐怕不易。一旦此事泄露,宗主肯定要大发雷霆,到时只怕性命不保。” “师妹说得是。”风圣使笑道:“我刚才一时欣喜,便起了顾惜之念。倒没有想这么许多,其实咱们求个神兵利器,还不是希望提升自身修为,好为宗主效力,为本门多立战功。”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伏圣使叹道:“我只是害怕你因为此刀招灾惹祸。其实,咱们的性命都是宗主的,何况一把刀呢。” 风圣使点点头,又道:“你可知宗主因为什么事姗姗来迟么?” “此事倒也是段奇闻。”伏圣使笑道:“你可还记得宗主的小舅子伏天一。” “伏天一?”风圣使含糊的应了一声。 “伏天一?那不是伏地魔君吗?原来还是他那什么宗主的小舅子。”楚煌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怎么也没料到会从两人口中听到伏天一的大名,而且似乎还大有关联。 “对,就是那个好色如命的伏天一。”伏圣使冷哼道:“伏天一仗着夫人的关系,对我们一个姐妹图谋不轨,结果被夫人臭骂一顿,着他无事不得到宗门来。此人在江湖上名号颇恶,唤作什么‘十大魔君’,是个讨人嫌的角色。只是近日不知触了谁的霉头,听说被整治的不轻,宗主也不能坐视不理,眼下想必正料理此事。” “这伏天一竟然还没死。”楚煌听的暗暗皱眉。 “原来是这样。” 风圣使正想再询问一番,只听的衣袂破风声大作,兼有刀剑交击之响,不由暗自皱眉。 “两位圣使,……两位圣使不好了。”一个黑衣人气喘吁吁的奔到面前,衣服上破了数处,皮开肉绽,一身狼狈。 “怎么回事?慢慢说。”伏圣使冷冷说道。 “不好了。黑龙使大人本已抓到那一干豪客,谁知突然有一队修士赶来求援,弟兄们措手不及,死伤惨重。黑龙使也负了伤。” 伏圣使问道:“来援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仙道门下,为首的说是‘三千旁门第一’的碧遥宗门下。” “碧遥宗?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和我证龙魔宗作对。”伏圣使大为恼怒。 “证龙魔宗?原来你们果然是‘八大魔宗’的人?”楚煌听她说出证龙魔宗的字号,已不觉得意外。 “是,是。许多豪客都被他们救走了。黑龙使命我禀明两位圣使,请你们火速赶往双雀庄。小的们殿后阻住来敌。” 风圣使点头道:“既然如此。大家便到双雀庄汇合。” 黑衣人躬身应是,转过身飞奔而去。 伏圣使看那黑衣人走远,方道:“师哥,这碧遥宗虽不足虑,却要防着他纠集更多得仙道门人。我们没拿到九歌秘法,反而招惹这许多仙道门派,可不好向宗主交待。” “那双雀庄可靠吗?”风圣使问。 “双雀庄和宗门有些渊源。”伏圣使见他意有不解,笑道:“这庄子上代的庄主姓伏。” “姓伏?”风圣使恍然道:“风、伏两姓都是我宗门大姓,莫非这双雀庄的庄主也是我宗门中人。” 伏圣使笑道:“我证龙魔宗世代供奉羲皇,以羲皇之道为道,羲皇风姓,名伏羲,是以我宗主姓风,宗主夫人姓伏,皆是人皇之后人。羲皇之官以龙名,我宗门又有五龙使,皆掌重权。据我所知,这伏姓庄主虽未厕身宗门,大约也是同道中人。” 风圣使奇道:“听你的意思,这姓伏的庄主莫非已不在了。” “现在的庄主是此人内侄,不过可奇的是,他却不姓伏。”伏圣使摇头道:“不过,这一层关系已非要紧,最近跟宗主走得甚近的那个皇赤瞳,他跟双雀庄的渊源更深。只要有皇赤瞳在,便不怕他双雀庄拒而不纳。” 两人说完辨明路径,到一旁的桃林里牵了马匹,避开黑龙使埋伏的地方打马向双雀庄赶去。楚煌见那风圣使一心赶路,伏圣使即便有心想说些私话,也不得其便,估摸着是听不到什么有益的消息了,便收敛了神魂,自在魔刀里调养。 …… 两人赶到双雀庄的时候,已是深夜。远远看着庄外灯火通明,显然有大事发生。两人不知黑龙使有没有泄露行藏,为保险起见,便直奔后门而去。 这双雀庄位于襄州城外一处山岗之上,居处幽深,占地极广。此时,夜色窈暗,斜月微明,山庄隐在夜色之中,难以尽观,颇有几分神秘的味道。 风、伏二人来到庄后的一处小门,伸手一推,那门竟是开的,刚牵着健马走了不远,却见一个衣着朴质的老者走了过来,双眼还有几分惺忪之意。 他一见两人吃了一惊,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不悦的道:“两位圣使,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风圣使轻咳道:“宗伯,我们看庄前灯火通明,似有吵嚷之声,可是庄中有甚事发生?” 宗伯过去将小门关好,摆手道:“两位勿须担心。只是一些江湖豪客说是从桃源谷来,一路奔走,人困马乏,现今天色已晚,想求个宿处。我庄中无甚么不便,只是两位庄主性好清静,不喜与俗人牵缠。你们的马匹自有我来料理,两位还是自回房间歇息吧。记住不要随意走动,若是冲撞了庄主,我可是吃罪不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人听的略略放心,伏圣使问道:“那岳先生可回来了吗?” “这个……好像还没有。” 伏圣使轻‘哦’一声,“那马匹便有劳宗伯了,我二人今日也乏了,这便歇息去了。” “去吧,去吧。”宗伯一脸心虚地直摆手。 风、伏两个一前一后朝后园走去,离得远了,伏圣使撇嘴道:“这老头紧张兮兮的。每次与我们说话都是小心翼翼,这双雀庄的两个庄主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连我们证龙魔宗都不买账,住他几天庄子倒像是做贼似的。” 风圣使低头迈步,也不答话。说话间,两人便来到厢房前面,风圣使在门前停了一停,淡淡道:“今天甚是疲累,早点休息吧。” 伏圣使开口欲言时,不由微微一怔。却见风圣使闪身进了房间,随手将房门关上了。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风圣使稍稍松了口气,翻身躺到绣床上,却连鞋袜都没顾得脱。 楚煌暗暗奇怪,看那伏圣使的意思,两人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为何这风圣使却又对她如此避讳,莫非真得是移情别恋。想至此处,不由得微微失笑,旁人的私情又管来作甚。 第227章 皇赤瞳 ‘毕削’敲门声传来。 “谁?”风圣使从床上坐起。 “风公子,宗伯说您回来了,让我们过来给你准备热水。” 房门打开。 两个翠衣小鬟站在门外,手上各提了一个木桶,方自腾腾冒着热气。风圣使点了点头,让到一边,让她们自去准备。 两个小鬟忙了半晌,走过来道:“热水已经放好了,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有事自会叫你们,先下去吧。” 风圣使摆了摆手。这双雀庄的架子甚大,他们寄宿于此,颇有寄人篱下之感,主人照应虽还算周到,总是有些生疏的意思。 眼见两个小鬟退了出去,风圣使上前将门插了,才转过身去,窸窸窣窣的将斗蓬解了下来。 松开绾结,乌发披散。却是个易钗而弁,化雌为雄。 楚煌微微一讶,方才荒芜刀一直被此人提在手上,佩在腰侧,楚煌身为魔刀之魂,虽是百般收敛神魂,隐约间也觉出他与寻常男子有些不同,至于如何不同,却未有深想。 此刻她解下斗蓬,显出面目。只见得肤如初雪,气韵优雅。她面容极美,明眸皓齿,嘴唇丰润,只是面庞轮廓稍深,与中夏女子有些相异。 楚煌心中疑云大起,伏圣使明明呼她为师哥,这是断断不会弄错的,莫非她这个圣使是假冒的? 思量之时,风圣使从口中哺出一颗碧绿珠子,自笑道:“这颗‘蜃音珠’能随意转变声色,不管老者少年,妇人女子都形神毕肖,这回可出力不少。”说着收进衣带内。 楚煌听她声音妩媚,果然与先前大不相同,心中益发笃定她这个圣使是伪装的了。 风圣使脱下外裳,扔到床上,向屏风后面走了几步。眼眸一转,又回转了将荒芜刀抓在手中。看来她对此刀很是珍重,竟是片刻不愿离身。 屏风后面空间不大,只摆放着一只木桶,里面已蓄满热水,热气腾腾,让人心生慵懒之意。 风圣使将魔刀放在木櫈上,低下头来宽衣解带,她身形高颀不输男子,骨肉却颇为丰腴,肤白如缎,香泽隐隐。她将亵衣搭到屏风上,探手解下抹胸,随意扔到木櫈上,覆在魔刀上面。 楚煌看那抹胸非丝非绸,也无花饰,只是五彩晶莹,倒是见所未见,正在猜测这女子身份。风圣使伸手翻开抹胸,将荒芜刀抓了过去,捏在手中,细细把玩。柳眉微凝,明眸隐约,似乎也在猜测这魔刀的来历。 楚煌呆了一呆,她的脸目近在呼吸之间,双颊水珠隐隐,好似海棠衔露,颇有几分娇慵的味道。那两个小鬟大约以为他是个男子,便没有洒些花瓣滋润肌肤。白花花的身子虽是隐在清水之中,却也妙相隐约,让人浮想连翩。 楚煌正欲退到刀魂深处,却听得敲门声响起,伏圣使叫道:“师哥,你在吗?” 风圣使娥眉微紧,却没想到她会在这时赶来,伸手在亵衣上翻了两翻,才想起‘蜃音珠’丢到外面的绣床上了,只好噤声不答。 伏圣使连唤了数声,不见她答应,却也并未就此离去。在门外徘徊片刻,双手贴在门上,暗使灵力将门插震作两断,推门走了进来。 房中的琉璃灯都已熄灭,只在圆桌着放着一支烛台。伏圣使在房中打量一眼,床榻上却没有风圣使的踪影,看那榻上衣衫散乱,屏风后面有些微光传来,缓步向屏风走去,口中笑道:“师哥,你在里面吗?”问了一句,也不见有人答话,伏圣使暗咬红唇,转到屏风后面一瞧,不由愕了一愕,屏风后面只有一个大木桶,哪有半个人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谁在我房里?”脚步声响,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师哥?”伏圣使心头生疑,回头却见风圣使一身单衣站在门口,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长发披散,颇为可怪。 “伏师妹,你怎么在我房里?” “这两日宗主便要赶来与我们汇合,眼下岳季常又将事情办砸了,咱们总该商量个妥当的说辞,免得宗主问起来乱了手脚。”伏圣使笑了一笑,奇道:“这么晚了,师哥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哦,我刚才洗完澡,不见那两个丫鬟过来取水,等得不耐,便出去寻她们一下。免得等我睡下,她们再来敲门。那可惹厌的很。” 伏圣使闻言面上一红,她眼下做的可不正是惹厌之事,所幸面上仍戴着那顶斗蓬,旁人也看不到她面上神色。 楚煌见这风圣使应变迅捷,说辞缜密,也是暗暗称叹。其实她也不过借着伏圣使转入屏风后面的片刻功夫,无声无息的取了‘蜃音珠’,又诈作外出方回而已。此人有如此心机,难怪敢孤身潜入证龙魔宗,有所图谋。 “师哥,你脸上这张面具,我却没有见过。是你在东边办事的时候得的吗?” “伏师妹,宗门机密,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风圣使生怕她起意要拿下来玩玩什么的,连忙将宗门抬了出来。 “这我知道。”伏圣使果然没有问下去,“我房间的丫鬟应该已经收拾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风圣使还未答话,门口忽然掠过一阵热风,现出一个红裙丽人,瞅了两人一眼,嗤笑道:“风承宗,伏青袅,你两个好大的胆子,眼下谋划未成,你们不思为宗主分忧,倒有心在这里幽会。” “皇赤瞳,——”伏青袅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我和风师哥正是商议宗门大事,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污我二人清白。” “妖凤?”楚煌一见此人,着实吃了一惊。原来这红裙丽人正是多时不见的妖凤。当年楚煌游历到【丹穴山】,得知妖凤正千方百计炼一块上古琥珀之精。楚煌发现她不甚精通铸冶之法,便自告奋勇相助。结果琥珀中炼出一段‘紫芯梧桐’,楚煌知道是凤族元力至宝,妖凤得宝之后,为绝后患,肯定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于是先下手为强,盗了‘紫芯梧桐’一路逃遁。妖凤追赶不休,后来在洞庭龙岩的‘乾元金光古阵’中大斗一场,妖凤被白发女子惊走。 楚煌以前只道她叫凰韵儿,是以虽听伏青袅提过皇赤瞳之名,却也未有疑心到她身上。想不到冤假路窄,竟会在此处相遇。 “商议大事?”皇赤瞳微微哂笑,“你两个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处一室,偏又衣衫不整,便是真有大事可商,也该知道‘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纳履’的道理吧。” 伏青袅轻哼道:“我证龙魔宗本来就不禁止男女弟子相好,宗主和夫人都无甚言语,何须你一个外人操心。” “此言也是。”皇赤瞳感叹一声,“我倒是忘了两位都是圣使身份,颇得风宗主宠信,自然不是寻常弟子可比。”她对证龙魔宗知之甚深,知那宗主风回天外宽内忌,虽未明令禁止男女弟子婚配,那也要相当的地位和宠信才有可能,寻常门人哪能有此待遇。 伏青袅不愿与她纠缠,直言问道:“这三更半夜,你不自去歇息,却来寻我两个作甚?” 皇赤瞳笑道:“我听闻庄上来了许多江湖豪客,言语间对你们证龙魔宗大为不满,我一时好奇,便留心了一二。原来是黑龙使岳季常无端向他们发难,利用‘蛇涎香’迷倒豪士无数。所幸【云遥宗】及时赶到,才没有闹出大乱子。现下,那一辈豪客也被庄中安排到这座园子里。我是一番好心,提醒你两个堤防一些,免得不知底细,冲撞起来吃了大亏。风宗主曾请我照看你们,我总须略尽绵力,朋友面上才说得过去。” “那可多谢皇小姐了。”伏青袅听明原委,也不愿真个开罪了她,嘴上便客气了几分。 “那‘九歌真解’是何等重要的东西,风回天竟然如此轻忽视之,实在可叹。可惜我手下没有人手,不然怎么也要到桃源谷中看个仔细。将那秘法抢了过来。” 皇赤瞳微微叹息,摇着一把红翎玉骨的扇子,款款走了开去。 伏青袅暗暗恼怒,自是听出她话中有讥讽自己几个无用的意思。 楚煌见妖凤走开,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他们两个结怨已深,这妖凤偏又神通高强,心机狠辣,楚煌着实不愿跟她照面。 ‘风承宗’暗转心思,正琢磨着怎么将伏青袅送走。却听得一声叱喝传来,随即吵嚷之声大起,接着便响起金铁交击,气劲冲撞之声,显然是有人一言不和,打将起来。 “怎么回事?”风、伏两人对视一眼,别是皇赤瞳刚刚交待过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呼喝声此起彼伏,间还有衣袂破空之声,‘风承宗’听那声音渐近,只怕是朝着自己住处而来,连忙返回房间,将外裳斗蓬罩了上去。 伏青袅一个晃身,掠到檐角之上,顺着打斗声张望,不一时,又飞掠回来钻入房中,反手将房门闭了。低声道:“果然是岳季常领着几个人被那帮豪客堵住了,双方厮杀起来,眼下众寡不敌,岳季常正向我们这儿撤退,大该是指望我们想办法助他。这场冲突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第228章 君子剑云香帅 “他们有那么多修道之士,仅凭我们两个如何能够抵敌,也不知宗主何时能到?” ‘风承宗’故作为难的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这个圣使是假冒的,自然不肯为证龙魔宗出死力。 伏青袅埋怨道:“我们先看看情势,再作打算吧。这个黑龙使也是宗门的宿老了,今天怎么如此不小心。” ‘风承宗’试探着问,“那个皇赤瞳好像神通不俗,她既然和本门颇有交情,又和双雀庄大有渊源,若有她出面调停,……” 伏青袅不待她说完,便断然道:“这个妖妇狡猾之极,万万信她不得。来时宗主曾有交待,不让我们与她联系,一切等宗主赶来再作定夺。” “那就只好静观其变了。” 说话间,交斗之人已来到院中,当先的正是岳季常领着几个全身黑衣的证龙魔宗弟子,身后追着数十个提刀抡剑的豪客,当先一人,面相粗豪,袒着胸膛,捉一把鬼头刀,叱喝劈砍,很是猛威。身边跟着一个使剑的道人,袍服飘飘,剑势凌厉。 楚煌看到两人微微一讶,这两个却是镇妖盟的左右执事,一个唤作‘斩鬼刀’展威,一个便是那云岳道人。自从镇妖殿乱起,楚煌几人力敌妖族六君,群豪攘臂争逃,彼此便失了联络。想不到,这才几日不到,便又在此处遇见。 岳季常带人退到园中,群豪纷涌而上,四面围定。他身边只有区区数人,已是无路可逃。眼见几个护卫节节败退,岳季常冷喝一声,探手从一个黑衣人手上夺过长剑,反手向展威掷去。 “展兄弟小心。”云岳道人耳聪目敏,疾挥几剑倒掠而起,飞挑来剑。两剑相交,发出钉的一声,竟然粘到一处。云岳道人微吃一惊,急施灵力震了两震,却逼之不开。 岳季常飞身早到,手臂一长,抓到剑柄之上,长剑抖颤,散出无穷剑气,粘着云岳道人快速移动,将追击豪客尽数挡开。展威斜眼瞅见,大喝一声,掉转刀头猛劈而去,灵力贯注下,整个刀锋裹着一团滚滚黑气。 岳季常冷冷一笑,手腕一振,剑上溢出气漩,将鬼头刀也吸了进去,他边战边退,剑上灵力绵绵不绝,展、云两人却似没头苍蝇,虽是呼喝连声,却递不进刀剑,也收不回来,脚下反似喝醉酒似的大显散乱。 狄神鹰拄着一条铁枪站在一旁,耳听的身旁豪客议论纷纷,心惊展、云两人战之难胜,再不罢手,恐怕凶多吉少,连忙大喝一声,“恶贼看枪。”铁枪一抖,如飞龙在天,横空急挑。他眼目虽盲,一身修为却未落下,手中铁枪大开大阖,威力丝毫不减。他本以‘鹰爪功’著称,素来便炼就的耳聪目敏,远过常人。现下双眼虽盲,一双耳朵却聪灵倍于往常,这一枪神力贯注,当者披靡,颇是难当。 岳季常早知狄神鹰之名,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就见他身法展动,长剑一振将展、云两人逼开,剑势连绵,便有一圈圈云气放出,虽然不及傅尘霄的观云剑法奇奥,诡秘之处却犹有过之。 两人交斗数合,狄神鹰终究吃了双目不便的亏,被他剑上灵力逼住,有些缚手缚脚起来。他心中焦躁,再斗数合,连忙大喝一声,铁枪搅处,崩出数道流火,势猛声疾,宛如霰弹。 岳季常大吃一惊,急忙横剑封挡,一边缩身急退。他这长剑本是手下黑衣人所佩,虽能贯注灵力,到底灵妙不足,挡格之时,‘啪的’一声被流火击为两断。流火来势不绝,登时将他衣服毛发撩着了。 群豪看得精神大震,一边厢大力鼓掌,叫起好来。 岳季常冷哼一声,掷了断剑,拱拱手道:“狄神鹰请了,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以苦苦相逼,莫非想对岳某赶尽杀绝不成。须知道,我证龙魔宗非怕事之徒,你是个好眼目的,该知道岳某方才已是手下留情,诸位可不要不知进退。否则,即便你们人多势众,我证龙魔宗又岂是任人拿捏的。” “好一个无怨无仇。”狄神鹰一磕铁枪,厉声道:“我来问你,黑龙使在桃源谷外鬼鬼祟祟设下埋伏,抓了我镇妖盟许多兄弟,却又何说?” “镇妖盟?什么镇妖盟?”岳季常一脸茫然,“我也算久历江湖,却未曾听过这个字号。” 云岳道人上前道:“姓岳的听了,我们一众豪士已在桃源谷中成立镇妖盟,专与你们这些奸邪妖魔做个对头,盟首便是‘九天神鹰’狄云天老侠,在下不才,忝为盟中左执事,你这魔头,竟敢无端拿我盟中兄弟,如今山穷水尽,还妄想推脱干净,可知廉耻二字?” 岳季常暗暗惊奇,他只道拿得是一辈松散豪客,并无统属,谁知他们竟成了一个镇妖盟,偷蜜糖捅了蜂窝子,这麻烦可是大了。他心念电转,嘿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狄神鹰原来今番也开宗立派,做了盟首,可喜可贺。不瞒各位,我家宗主听说桃源谷主广撒英雄柬,邀请道门高士商议事体。风宗主身有要务,未曾与会,我几个不揣冒昧,便想约几个豪客,询问一下个中消息。也是我证龙魔宗名声不佳,以致让众位豪杰生了误会。狄盟首,你看我们区区几个人,又岂能拿得了你盟中兄弟,想必是天色昏暗,你们同行甚众,自己走散了吧。” “呸,魔头还敢信口雌黄。”展威骂道:“若是好意相邀,哪有用‘蛇涎香’先药倒众人,再横施绑缚的道理。” “呵呵……,那是我手中兄弟不懂事,我这厢先向展大侠道歉了。”岳季常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说着拱手一揖。 “呸,魔头好不要脸。一看事机不对,便想蒙混过关,当我们群豪都是傻子吗。” “抓住这几个恶贼,千刀万剐。” “想活命的,还不快快老实交待了我们盟中兄弟的去向。” 群豪见岳季常使诈耍奸,都是大为恼怒,不依不饶的骂将起来,群词诹诹,又有沸腾之势。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狄盟首,可拿住了一干贼子?” 众人一闻此声,议论之声顿时一肃,有人叫道:“是‘君子剑’云真人和云遥宗的几位老师来了。” 群豪回头一看,纷纷让开道路,几个衣着萧散的道者越众而出。为首的男子年过四旬,头戴素冠,面如温玉,颔下微须,一领道袍,步履闲逸。和他并立的是一个道装美妇,容貌姣好,秀雅脱俗。身后则是七八个素色道袍的弟子,背插长剑,举手投足间自有种矜傲之气。 “云真人,碧落散人――” 狄神鹰见云遥宗的人赶来相助,登时大为喜慰,连忙引着云、展两个过来见礼。 “狄盟首勿需多礼,两位执事请了。”云真人笑着上前见过,言词之间颇为客气,他本就仪表不凡,加之平易近人,自然让人好感大增。 伏青袅在房内看得分明,心头隐隐觉得不安,顿足道:“云遥宗的人果然也来了,这下黑龙使可要凶多吉少。这云雁徊绰号‘君子剑’,人称‘香帅’,也是道门十大剑之一,名望还隐隐在其师兄,云遥宗宗主邀云散人之上,此人在伏魔司中也有供职,和章凤翥合称‘南云北凤’,极得府主宰野槐信重。他身旁的女道乃是‘碧落散人’陆华浓,修为也不差多少。现今两人齐至,黑龙使纵有天大手段,也抵敌不过。” ‘风承宗’想了想道:“纵然战他们不过,逃还是逃得掉的吧。” 伏青袅叹道:“即便岳季常和我俩能逃得性命,他手下许多弟兄却是必死无疑了。也不知岳季常抓那几个豪客,到底问没问出一些线索,如若九歌秘法一事落空,再死伤这许多宗门兄弟,便是你我两个也难逃责罚。” ‘风承宗’淡淡道:“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心中却暗叫倒霉,她潜入证龙魔宗时日不长,正巧遇上这段事故,风回天极为看重那‘九歌真解’,便派她赶来协助伏青袅取此秘法。谁知一来两去,不但秘法影踪未有见着,反要因此落下罪责,她对证龙魔宗所知尚浅,想要打探的东西还毫无着落,说不得只好弃了这个身份,再寻求别的门路了。 “这位想必便是证龙魔宗的黑龙使岳季常吧,方才在黑暗之中,让你们借机逃遁。我本道此番要失之交臂,谁料得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么快便再次相见了。” 云香帅淡淡打量岳季常,言语中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味道,似乎已是智珠在握。 岳季常在宗门也是独当一面,自不愿弱了气势,当下也冷冷地道:“原来是‘君子剑’云雁徊云真人,岳某失敬。云真人素有君子之名,声名赫赫,为‘十大剑’之冠。我证龙魔宗与云遥宗素来井河不相犯,不知你为何要插手这场是非。” 云香帅冷哼道:“邪魔外道,人人皆欲除之以正视听,我身为‘十大剑’之一,道门之名望所寄,岂能坐视你们残害道义之士,我来问你,你将捉拿的豪客藏到哪里去了。若是从实招来,尚可留你性命,如若怙恶不悛,定要叫你做我剑下亡魂。” 第229章 魔宗有奇功 “看来云大剑是执意要和兄弟过不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岳季常微微冷笑,他虽然算计落空,但毕竟拿了几个赴会的豪客,风回天面前还能搪塞一二,自然不肯轻易放人。证龙魔宗在‘八大魔宗’中首屈一指,向来和名门道派纠葛不少,他也不会妄想放了那几个豪客便能全身而退。 “如此,本座只好得罪了。”云香帅冷哼一声,袍袖微微拂动,整个人便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这几个小小魔头,何须云师亲自动手,有我兄弟几个足矣。” 碧遥宗阵中一个弟子大声说了一句,衣袍展动,四个背插长剑的素袍道者掠出阵来,轻叱声中,纷纷拔剑在手,寒光闪烁,锋刃如霜。 “请云师准许我兄弟四个拿下此獠。”四人各捏剑诀,隐成合围之势站立,同声请战,气势逼人。 “君方,君正,君平,君玉,”云香帅扫了四个弟子一眼,点头道:“好,好,岳先生是证龙魔宗一员大将,你们要仔细了,也让邪魔外道瞧瞧咱们名门道派后继有人,不容他魔焰猖狂。” “是。”四人恭身应是,宝剑起处,身法也随之展动,踏罡布斗,各站方位,演出一套四象剑阵。 “哈哈……”岳季常冷冷扫视四人,不怒反笑,“好你个云香帅,竟然派几个小辈来和老夫试手,你名门道派的弟子可都是金枝玉叶,向来金贵的很,你就不怕老夫一个失手,将他们打断胳膊踹断腿。” “呸,恶贼,休逞口舌之利。今日要你看我们兄弟手段。”君方厉喝一声,宝剑闪烁,使一招‘漫天星斗’向他头脸罩下。 四人各镇一角,君方一动,剑阵便运转起来,几人攻守相望,其他三个师兄弟也不敢怠慢,各抖长剑,击刺岳季常全身要害。 他四个都是‘君子剑’云香帅的亲传弟子,在【阴阳天】中已算修习有成,修为皆在御物和遁光之间,炼气的功夫已颇有根基。 岳季常在腰上一翻,也化出趁手兵器,乃是一对银光闪闪的峨嵋刺,施展起来,神出鬼没。四人分剑合击,一时却占不了便宜。 君方四人有心建功,又是少年气盛,久战不胜,便觉得面上无光,当下叱喝一声,使出御剑之术,宝剑脱手飞出,趋动之间,犹如急电。兄弟四人似是以他为首,君正三个眼见君方使出师门绝技,立时也如法施为,四柄长剑当空攒射,四人则在外围腾挪遥驭,外间看来,倒像每人御使着四柄宝剑一般,一时间,四象阵中到处都是银光剑影,往来穿梭。岳季常不虞剑阵如此霸道,游刃有余的局面已不可复得,只得化攻为守,将峨嵋刺舞得风雨不透。 …… “想到云香帅这四个弟子炼气功夫已颇有小成,这御剑术一旦使出,情势便比方才凶险十倍,不知黑龙使还有无破解之术。” 伏青袅两个虽躲在房内,却将场中形势看得分毫不差,这时见岳季常处境堪忧,跟着便有几分愁眉不展。 “这四象剑阵如此了得,难怪云香帅敢放手让四个门人和黑龙使一战。” ‘风承宗’暗暗点头,眼下九夏道派虽众,又号称‘三千大道,皆能证果’。其实法门多也是大同小异,通常便是从导引炼气开始,然后再结丹御物。君方几个力足御物也不出奇,只是这‘四象剑阵’颇有几分门道,加上御剑之技更显得神鬼莫测,比单纯几个炼气士夹攻要强上数倍,黑龙使虽是久经战阵,交斗经验极其丰富,一时却也难以击破剑阵,反守为攻。 两个正各打算盘,忽觉得一缕微风从门缝吹了进来,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承宗,青袅――” 两人呆了一呆,回头望时,房中已多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玄蟒锦衣,头戴紫金冠,面色淡金,双颊清瘦,眉目细长,五绺长须,宽袍大袖,颇有威严之色。 伏青袅看清来人,不由惊了一惊,连忙躬身行礼,“属下不知宗主到来,有失迎迓,还望恕罪。” “金龙使者风承宗见过宗主。”‘风承宗’忙收起讶色,小心礼见。 “原来此人就是证龙魔宗的宗主风回天。” 楚煌见两人神情拘紧,执礼甚恭,也在魔刀中打量这个魔门宗主,却见他双目开阖间精光隐隐,如有实质,修为之深难以测度,连忙收敛神魂,免得被他发现。 “承宗,你腰间灵器锐气不凡,想必是柄刀剑,可是此番有所收获。” 风回天淡淡一语,三人都是暗自一惊,心生警惕。果然这风回天六识过人,要想在他眼目之下私藏灵器,只怕不是容易。 ‘风承宗’不敢迟疑,连忙将荒芜刀解了下来,小心说道:“这把宝刀正是弟子在桃源谷的大船上拾得,想必是哪个豪客因故失落。” 风回天却未向魔刀看一眼,摆手道:“既然你有此机缘,本宗主岂会掠人之美。只要你不负我的厚望,胜过一把宝刀多矣。” “自来,红粉赠佳人,宝剑送烈士。弟子岂敢有吞没之念,……” 风回天打断他道:“神兵利器,修道之人个个梦寐以久,本座岂有不知。你是我门下弟子,本宗主素来信任有加,你我情同父子,何来彼我之分。” 伏青袅忙道:“师哥,你还不快快谢过宗主赐刀,以后正可仗此宝刃为本宗多立功劳,不负宗主厚望。” “是,属下多谢宗主赐刀,承宗为宗主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风回天拒不纳刀,自然是一种笼络的手段,‘风承宗’岂有不知,不过在她却是正中下怀,更有伏青袅从旁帮力,她便借坡下驴,将此事轻轻揭过。 风回天满意地点点头,转口道:“你们到桃源谷打探到九歌秘法的消息,结果如何?为何黑龙使会被一干道门弟子围住,大打出手。” “回禀宗主。”伏青袅恭谨说道:“属下奉宗主之令在那桃源谷外守了几日,直道一众豪客从谷中出来,也曾抓了几个豪客拷问,都说是桃源谷主故弄玄虚,无人得到‘九歌真解’。黑龙使却不相信,在谷外布下埋伏,要将一干豪客尽数拿了,再作打算。谁知云遥宗正巧赶到,黑龙使功败垂成,我等本在庄内等候宗主命令,谁知那许多战败豪客也来本庄投宿,黑龙使不知底细,也不知怎地惊动了他们,群豪不肯干休,便成了如今之局。” 伏青袅将事情始末了,她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看似不偏不倚,却也将那错处尽数推到黑龙使岳季常身上,说时不觉得怎么,这会儿见风回天皱眉不语,心头便砰砰直跳,她知道风回天驭下极严,若是细加追究起来,几人的处境便很可担忧。 风回天喟叹道:“我也知那九歌秘法关系极大,桃花源主未必会轻易示人,此事容后再谈。眼下还是将那一干豪客打发了,黑龙使是我宗门要人,断断不能有失。” 伏青袅应声道:“宗主如此爱惜羽毛,实在是我等弟子之福。” “以黑龙使的修为,那几个云遥宗的小辈也困他不住。只是云香帅,陆华浓和他那两个同门师兄弟及狄神鹰有几分道行,呆会儿我放出讯号让黑龙使逃离此地。你们趁乱设法羁绊住这几个人,待我会几个朋友,再来和你们汇合。” 风回天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化作一道清风消失不见。 ‘风承宗’咋舌道:“宗主竟还精通变化之术,果然是神通广大。” “宗主是魔宗领袖,听说他的修为已窥及【轮回天】门径,自然不是我们这等小小术法能望其项背。”伏青袅傲然说道,倒似风回天神通不凡,她也是面上有光一般,见‘风承宗’一阵默然,岔开话题道:“师哥恭喜你了,我也未料到宗主如此慷慨,想也不想便将那把宝刀赐与你了。” “那是宗主有心栽培。”‘风承宗’嘴上恭谨,心中却冷哼道,这把宝刀本来就是我得到的,这个风回天倒好意思说是赏赐,真不要脸。 这片刻功夫,岳季常与君方四人的打斗已到生死将判的地步,不但君方四个道息不继,长剑飞射的时候减少,持到手上递招的时候为多,岳季常也是一脸凝重,左格右挡,脑门见汗。 云香帅几个也是凝神注视场中,确如岳季常所言,修为到了君方四个这份上,在门中已是登堂入室,道门事业多半要着落到他们身上,云香帅身为道门长辈,自然不能看着他们伤在魔头手上。 再斗数合,岳季常边战边退,大喝一声,峨嵋刺飞挑将两柄长剑挡开,口中喷出一股浓烟,周围两个黑衣人惨呼一声,被他抓在手中。几个同伴未及反应,便觉着黑衣人背上传来一股吸力,一个收步不住,也被吸了过去,前胸贴后背,胶着一处。 岳季常闷哼一声,双臂聚起无穷黑气,七窍之中白烟滚滚,身上衣服刺啦开裂,浑身骨骼壮大了一倍有余。 第230章 三头六臂 “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群豪看得吃惊不已,心中直犯嘀咕,证龙魔宗列为‘八大魔宗’之一,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岳季常身为魔宗大将,岂能轻易败于几个小辈之手。 君方几个也停下攻击,盯着岳季常惊疑不定,只见那几个黑衣人慢慢软倒,一脸黑气,已是死多活少,几人更是心惊。 君方壮着胆子道:“好邪魔,连自己手下都不放过,分明是丧心病狂。几位师弟,咱们一起御剑,斩杀这个魔头。” 四人对视一眼,同声叱喝,四柄长剑脱手飞出,雷声隐隐,迅猛如电。 “哈――”岳季常闷吼一声,手中打出两道黑气将长剑吞没,两边肩头黑烟滚滚,猛然伸出两个脑袋,众人看得惊呼四起,心神大为震动。岳季常身上异变却未停止,肋下魂气漫散,探出四条手臂,肌肉虬结,如同树魅。整个人顿时化作三头六臂,前面两手抓着峨嵋刺,后面四条手臂各执一柄长剑,却是君方四人之物,煞气冲天,让人心凉。 “让你们尝尝我‘炼魂大法’的厉害。” 岳季常哈哈大笑,张狂之气毕显。三个脑袋喷出无穷黑烟,六条手臂挥舞长剑、短刺,凶神恶煞,当者披靡。 君方四人失了兵刃,功力大打折扣,兼之灵力消耗甚剧,早成强弩成末,眼见岳季常大步冲来,不及闪避,顿时被撞飞了出去。 这时,本已是深更半夜,月色不明,再加上岳季常黑烟作怪,群豪视线被黑烟遮挡,心中先生了几分栗惧,都有退缩自保之念,只听得黑暗中几声兵刃交撞,喊杀声渐渐寥落起来。 “大家不要慌乱,各守阵角,不要让岳老怪跑了。” 狄神鹰大声疾呼,怎奈岳季常有心突围,他有三头六臂,同时使开六件兵刃,哪个能挡,群豪斗的心惊胆颤,生怕追得太近,遭了暗算。 “云师兄――” 碧落散人陆华浓只觉身前银光一晃,云香帅已御起宝剑追踪岳季常而去,连忙衣袖一挥,祭出一面青色小旗,那青旗上云气蒸腾,灵力浩大,唤作‘碧云旗’,乃是碧遥宗的宗门重宝。 碧云旗在半空盘旋片刻,幻出绵绵青气,缓缓将黑烟驱散。陆华浓默念法咒,收了灵旗,场中群豪奔散,互相检视伤亡,早不见了岳季常和云香帅的踪影。 …… 岳季常冲出重围,落荒而逃,过了盏茶功夫,三头六臂便渐渐萎顿,化作一阵青烟,慢慢澌灭。原来他这三头六臂只是借‘炼魂大法’榨取旁人身上魂气所化,虽然当时威力大增,神通无俩,那魂气却无法长久保持。 岳季常交斗之时,陡然听到风回天‘传音入密’,顿时惊喜非常,风回天交待他独自逃遁,其中缘故也不必细说。岳季常当机立断,施展‘炼魂大法’使神通大增,同时也杀了那几个黑衣下属灭口,免得他们落入云遥宗的手中,坏了大计。 方才只顾逃遁,慌不择路,这时听得喊杀声渐渐远了,岳季常才缓下脚步,只见眼前也是一片花园,亭台楼阁,假山小桥,随处可见,优雅之处比起宗伯安排的那座可要强胜数倍。岳季常虽不懂得园林清致,到底也是老于江湖,妍媸美丑也能看出几分。想起宗伯曾经叮嘱过不要在庄中随意走动,以免主人怪罪,不由心中打鼓,无奈风回天并未交待他在哪里相会,只得先在一片水池边上,靠着假山躺了下来。 时已近冬,夜晚颇有几分冷意。岳季常裹了裹衣服,只觉着一股倦意袭上心头,这是那炼魂大法的后患,强行洗炼别人的魂气,于本体神魂也大有伤害,魂魄不相附,是以便有困顿之意。他心中暗暗叫苦,正欲行功修复神魂,猛然觉得面孔一寒,顿时打个机灵,挣扎欲起时,早有一把长剑架到脖颈上面,耳边响起一声冷笑,“岳先生,久违了。” “云真人,”岳季常瞥了云香帅一眼,讪讪地坐了回去,嘿然道:“久闻云大剑的‘苦海神功’是天下一绝,今日我栽在你手,也是心悦诚服。” 云香帅冷哼一声,“我来问你,你证龙魔宗大肆捉拿江湖豪客,到底所为何事?” “哈哈……”岳季常大笑道:“你云真人号称‘君子剑’,怎么反以小人之心测度旁人,这是我宗门机密,你道我会说与你吗?” “难道你不怕死?”云香帅目光一寒。 岳季常摇头道:“你杀不了我。” 云香帅微微一怔,兵刃破空声传来,一条铁爪迎面抓到,他看也不看,长剑一振,反手疾点,同时手臂一长,急扣岳季常的肩膀,在他看来,将此人牢牢抓在手中才是要紧。 岳季常哈哈一笑,嘴巴一张,又是一道黑烟喷出。云香帅微微皱眉,衣袖连挥,灵力幻成一面光网,将黑烟收束其中,耳听得‘叮当’连响,铁爪被长剑劈开,倒掠而回,一个面罩斗蓬的蓝衣人抬手收入袖中。 云香帅这把剑唤作‘雨花剑’,灵力贯注,剑刃气寒如冰,抖振起来,犹如漫天星雨,人所难逃。他扫了伏青袅一眼,却似并未将她放在眼中,只看他反手出剑,头也不回,可见对剑上功夫的自信。 “伏圣使,你总算来了。你老人家若是迟来一步,我老岳可要做了云大剑的剑下之鬼。” 岳季常借机后退,和伏青袅并肩站立,不无讨好之意地说道。 “原来是一个魔宗小辈,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魔门贼子赶来送死。” 云香帅飘身而起,抬手打出一拳,无尽威压之力传来,好似空气都收紧了。岳、伏两个身形一滞,都觉得运转不灵,连忙聚起灵力相抗。 云香帅仗以成名的‘苦海神功’,又有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八种法门,各有无穷妙用。方才这一拳使得是‘怨憎析魂术’专门拘禁对手神魂,使其魂魄不能相安,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岳季常方才施展‘炼魂大法’,元气未复,便是神完气足也要逊着云香帅几分,此时更不足与他相抗,伏青袅在证龙魔宗地位虽尊,论起修为却远不及岳季常,两人被他‘怨憎析魂术’压制神魂,只觉得烦恶萦心,强自支撑,苦不堪言。 云香帅抖开长剑,方要将两人六识斩断,好细细审问。一股冷意从背后袭来,却是一柄银月光刀盘旋飞至,猛斫他后颈。云香帅竖剑急挡,短促的金铁交撞之声响过,光刀的溜溜打个盘旋,被一个身披斗蓬的魔门弟子抓在手中。 “好贼子。” 云香帅得理不让,袖风一鼓,大鸟般掠至,挥拳连击,‘怨憎之气’四面团聚,将来人退处尽皆封死。他见岳季常援手纷出,还不知有多少魔门弟子藏在暗处,心中起了速战速决的念头。 ‘风承宗’挥刀疾斩,灵气贯注之下,荒芜刀银光大盛,虚空中雷电隐隐,气劲交碰之声此起彼伏,她不欲在云香帅显示真实修为,以免被伏青袅看出破绽,当下力求自保,斩碎灵力包围,腾身飞退。 “你竟然能破开我的怨憎析魂术。” 云香帅微微一怔,眼见‘风承宗’掠向半空,手掌一翻,‘雨花剑’激越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追斩而去。‘风承宗’收聚灵力,封刀一挡,灵力炸开,雨花剑难以进击,‘风承宗’手起一刀,将来剑震开,借势掠到一片假山之上。 云香帅收起宝剑,心中惊疑,这个魔门圣使的修为之高远在他意料之外。 “尔等何人,竟敢擅自闯入我玉雀阁,此间岂是你们打斗之地。” 一个冷淡的女声传了过来,伏青袅三个轻轻舒了口气,既然庄中有人出面,想必是不会任由这个君子剑横施淫威了。 这时,晨曦微露,斜月将隐,园中微风隐隐,吹得池塘碧波粼粼,更有几分幽谧之意。 伏青袅拱手道:“在下证龙魔宗‘金龙令使’伏青袅,只因被人追杀,误入此园,非是有意冒犯,还请主人海涵。” “本座乃云遥宗云雁徊,捉拿贼人到此,义愤所激,还望主人不要见怪。” 云香帅微笑扬声,一边游目四顾,观察那说话之人隐于何处。 “我不管你们是何门派,擅入后园,客礼何在。还是速速离了本庄,不要再相厮扰为好。” 那女声清冷异常,措辞虽不甚激烈,却有种不容分辩的味道,逐客的意思那是明白的很了。 伏青袅知道‘苦海神功’的厉害,三人若这般出去,多半要落在云香帅的手中,她是奉了风回天之命来接应黑龙使的,事情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办砸了,否则以后在宗主面前还有何地位可言。 想了想,笑道:“回禀庄主,我宗门和贵庄也算颇有渊源,今我三人被强敌追杀,已是穷途末路,庄主又岂能见死不救。” 云香帅微微一讶,心道:“这双雀庄素来深隐无名,不欲人知,想不到原来和魔门有些勾连。” 第231章 木牛流马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冷哼道:“牛官,马官,送客。” 话声刚落,只听得池塘中轰隆两声震响,两头巨怪跳了出来,带起水花数丈,几人站得近了,身上都被打湿不少,匆忙躲闪,着实狼狈。 伏青袅跃开几步,面前一黑,两个小山般粗壮的怪物已挡在面前,俱是身高一丈,浑身铁甲,壮硕似犀象一般,一个牛头,一个马脸,面孔漆黑,毫无表情。一个绰一条镔铁棍,一个持一把钢叉,皆有梁椽般粗细,走动之时,身上哗啦直响,倒像拖着沉重的锁链一般。 两人上来也不答话,马官哼哧两声,明晃晃的钢叉急叉而下,虽然别无花巧,以两人的体魄来说,举手投足可不得有数百斤的气力。 伏青袅飞身急躲,无奈马官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兵器也大过寻常规格数倍,她看似踏空飞掠,马官钢叉一竖,便够个正着。伏青袅心头一慌,百忙中铁爪打将出去,那马官也不躲闪,铁爪抓到头脸上,只见得火花乱迸,好似金铁交击,不但分毫未伤,便是动作也未曾缓得一缓。 她这边险死还生,那边牛官也擎着镔铁棍上前驱赶岳季常,还没躲闪片刻,铁棍当头砸下,岳季常就地滚开,劲气刮得面目生疼,刚要伺机逃入褊狭之地,不料牛官双臂一伸,打出数道银链,四面交缠,登时将他缚住了。 伏青袅也是一般想法,百忙中溜身一窜,掠入假山之间。马官却不追赶,也是臂管中银链飞射,将整个山体缠牢了,伏青袅愕了一愕,那银链也不知甚物所铸,刀剑难伤,她冲不出去,倒成了瓮中之鳖,被马官施展银链穿空进去,缠缚了勾扯出来,也和岳季常一般,缠作一团。 “这两个蠢物如此健硕,偏又手段高明,也不知这庄主如何降伏了,放在这里看守门户。” 牛马两怪不片刻便拿住两个道行高手,云香帅也是暗暗心惊,这两怪身躯硕大倒不可虑,让人胆寒的是浑身坚如金铁,刀剑难伤,云香帅暗施灵识观察,却未察觉到两人身上有魂气波动,他的‘苦海神功’未有大成,‘怨憎析魂术’之类专靠拘人神魂取胜,似这两个铁塔巨怪,恐怕难以奏效。既然伏青袅他们都被巨怪拿了,稍时多半要丢出园去,我又何妨在园外坐收渔人之利。思虑之间,马官拿了伏青袅,接着便向他冲来。 云香帅哈哈一笑,抄起长剑道:“既然主人有逐客之意,在下若不知进退,岂非枉负了君子之名,不劳门神相送,这就告辞了。”说时展开‘苦海踢浪步’,发如机括,行如怒舟,倏时便去得远了。 ‘风承宗’却不如他见机得早,伏青袅两个被拿,是战是逃,还有几分迟疑。牛官早擎着镔铁棍冲到,井口粗的铁棍横扫竖砸,罡风阵阵,势如雷霆下击,哪还有还击之力。‘风承宗’躲闪片刻,也知难敌,一个凌空横掠,转身向着园外奔逃。牛官却不容她从容脱身,银链如法施出,长空夭矫,如同银蟒。 ‘风承宗’暗自恚怒,轻叱一声,回身飞斩几刀,只听得钉铛之声不绝于耳,银链上光华顿失,被荒芜刀斩了数截下来。牛官这银链虽然铁质希奇,比起张浅语的‘八门玄机链’,又不可同日而语。 世界万事万物,以修行论之,都无大异。有凡物,有灵气之宝,有灵性之宝,有精怪,像荒芜刀这样能自具刀精的,固然是百世少有,像十三神兵,皆有妖相的,可谓灵性之宝中异常杰出的了。八门玄机链虽是稍逊一筹,也是变化万端,灵性不坏,灵性不坏便能以灵气修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牛官这等银链只是铁质特异,只能算携有灵气,凡兵难伤。比起荒芜刀来,却是差着数筹,奋力挥斩之下,哪有不断之理。 ‘风承宗’砍断银链,心中大喜,立时信心倍增。荒芜刀忽尔微微一振,脱手飞出,势如白虹贯日,肉眼难及,她方自心生愕然,荒芜刀猛得插至牛官口中,那怪正要举棍劈下,却听得体内‘咯噔’几声,竟然保持那个姿势,呆立不动了。 ‘风承宗’讶然自思:“莫非这两个怪物是机械操纵,宝刀果然是宝刀,竟有如此灵性,它能察知怪物的关窍所在,可省了我不少麻烦。” 转见马官舞叉追来,连忙飞身掠起,将荒芜刀从牛官口中拔下。她哪里知道,这可不是荒芜刀灵性发作,只是楚煌在暗中操控罢了。他躲在刀魂之中,旁观者清,早觉出那怪物行动滞重,体内时有锁链牵扯之声,很是奇怪。又见这两怪似是口不能言,面孔木讷,观察之中,行险一试,竟是大奏其效,也是始料不及了。 这也是荒芜刀锋锐超逸绝伦,牛怪面上护具也是精铁所制,若无荒芜刀之利,便是觑中要害,也很难刺破面罩,挑中机括。 ‘风承宗’也是聪敏异常,一看这般情影,便明了机关所在,既已窥知马官弱点,动起手来便容易多了,好比庖丁解牛,行有余刃,不数合便刺破马官面罩,依法挑断机括。 ‘风承宗’暗舒口气,正要上前将伏、岳两个解下,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僻静处转出一个红衣丽人,却是那妖凤凰韵儿,又有个化名唤作皇赤瞳。 “精彩,精彩。想不到风回天座下竟有如此人才,单人只刀破了伏龙的木牛流马,风圣使可是真人不露相呀,让我刮目相看。” ‘风承宗’心中‘咯噔’一跳,方才独斗马官,虽没有使出独门兵刃,激斗之中,事关生死,也顾不得收敛灵力,却不知有无破绽落在有心人眼中。 “原来是皇先生,承宗侥幸察知这两个怪物机关所在,全靠宝刀锋利,才得以自保。皇先生嘉许之意,在下愧不敢当。” 皇赤瞳不置可否,自笑道:“当然伏龙以木牛流马大破魏军,连老谋深算的司马懿也难以察知机关所在。他若知你有此侥幸,岂不恨死。” “木牛流马?伏龙?皇先生口中的伏龙莫非便是诸葛孔明,这两具怪物就是传说中的木牛流马。” ‘风承宗’难以置信地问,虽是罩着斗蓬,也不难听出她的吃惊之意。 “伏龙、凤雏,得其一可安天下。伏龙便是诸葛卧龙,乃是人皇伏羲的后人,身兼龙、凤、人三族神通,惊才绝艳,可是个百世难得一见的人物。” 皇赤瞳微微感叹,上前在巨怪口中一阵摸索,巨怪体内传来几声咯吱响动,锁链牵引声不绝于耳,两怪‘哗啦’一声委顿在地,变成了两头牛马之形的四足怪物。 ‘风承宗’疑道:“这牛马两怪刀剑难伤,难道却不是金铁之属,而是树木所造?” 皇赤瞳点头道:“不错。‘木牛流马’和‘八卦图’都是人皇伏羲所创,伏羲以木德为王,五德帝中推为青帝,乃是一极善制作之人,当年仗此道引领人族大破龙族,从而在万族中争得一席之位。人族天性苒弱,不及天禽地兽,伏羲便以青木制作出牛马之属,助人族争战耕作。后来古史湮灭,制作之技便未得留传,只有战车和刀矛剑盾还能观其万一。人族得牛马之利已久,牛耕田,马拉车,千古不绝,还能从中看出些消息。” ‘风承宗’奇道:“既然古书不传,那伏龙又如何得知制作之法?” “你是风回天的亲信弟子,难道不知风回天自诩为伏羲之后,风、伏两姓俱是伏羲、女娲所传,伏龙也是一般,况他智略特出,不但能穷极旧学,继承人皇衣钵,又能自出机杼,发扬而光大之。” 皇赤瞳叹口气道:“当年汉末纷争,豪杰并起,人族势微,曹孟德杀伏后,又杀孔融,崔珪,荀彧等肩道之士,专以诈力为威,虽然煊赫一时,却助成司马氏机诈奢靡之风,遗下大患。伏后亦是人皇一系,伏后一死,人道便不入汉庭。时言伏龙、凤雏得其一,可安天下。凤雏便是凤族少主,俗名庞士元,伏龙既承人皇之道,取黄承彦之女为妻,黄便是凰,其人乃是凤雏族叔,故而伏龙娶黄月英,传雀翎扇,兼习凤族神通。合三族之力,扶持昭烈帝肩人道,以仁义为旗,以公法为戒,功虽不成,却常为后世称道。” 皇赤瞳说着探手入牛马口中一阵拨弄,一牛一马迈动四蹄,跃入池塘之中,隐没不见。 ‘风承宗’听她娓娓道出这段故事,却是前所未闻,古史所录一鳞片羽,经她这般说来,倒是严丝合缝,让人霍然开朗。 楚煌虽对皇赤瞳怀着几分忌惮,听她言谈惊人,也顾不得收敛神魂,心道:“孔琬曾说他有一个双生妹妹,这庄名双雀,庄主多半便是他兄妹两个了。只不知刚才指挥木牛流马逐客的女子是不是他这个小妹。听妖凤的意思,孔琬多半便是伏龙的后人了,怪道他手中一把羽扇,从未丢下,原来是凤族的灵宝。这皇赤瞳自言姓皇,皇与凰相通,莫非她也和伏龙的妻族有甚关系?” 第232章 南方凤皇 “阎惜娇,你还敢来见我?” 清冷的声音如在耳畔,眼前物象一变,假山池塘尽为乌有,着目一片森绿的竹林,苍苍竹节,直指天穹,空气中颇有一种湿润之意,不远处一条小溪静静流淌,一个乌发披散的女郎拿着一个竹筒,弯着纤腰正从河中汲水。 “这女郎竟有移山换日的神通,真是可惊。” 楚煌微微纳罕,却觉‘风承宗’软倒在地,耳畔酣声隐隐,岳季常和伏青袅也都伏在竹下昏睡。楚煌更觉惊异,这必是那女郎施了什么手段罢。 那女郎一身绡衣,腰如绢束,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丽质生成亦属尘寰难觅,只是眉宇间有种恹恹之意,让人无从揣测。楚煌打量她一眼,不由心下狐疑,此姝和孔琬倒有几分相似,也不知是不是他妹子。 皇赤瞳听女郎严声质问,却未露出慌乱之色,开口笑道:“南葳姐姐,上次取了你一段‘紫琥珀’,是我的不是。小妹自知理亏,这回可是特意赶来给你赔礼的。” “赔礼就不必了。你以后少来我双雀庄便好。”南葳轻哼着说道,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楚煌大感纳闷,方才明明听这南葳唤妖凤作阎惜娇,她也应承不疑,再加上凰韵儿,皇赤瞳,这妖凤到底是何来历,哪个才是她的真名? 皇赤瞳笑容不变,轻叹道:“宛若姐姐,咱们姐妹几千年的交情,何必因为一件灵宝伤了和气。我知姐姐神通参天,原不将那紫琥珀放在心上,只是恼我不告而取罢了。小妹行此下策,还不是想将那‘紫芯梧桐’炼出来,好振兴我族么。姐姐你身为南方凤皇,我若功成,你也喜闻乐见。我也是思虑及此,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那南葳小名叫宛若,她这般称呼,自是想将两人关系拉近一些。 楚煌微微恍然,原来那紫琥珀却是妖凤从这南葳身边盗去,那南葳又是甚么南方凤皇,妖凤都对她毕恭毕敬,看来论及地位或神通还在妖凤之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上古之时,祖龙一统寰宇,与天皇帝俊争衡。龙族有五龙帝,执掌四方。鸟族为了和龙族分庭抗礼,也有五方神鸟,皆是凤凰之类,号为五方凤皇。分别是:东方发明,西方鹔鹴,南方鹓雏,北方幽昌,中央玉雀。 南葳冷笑道:“你行事不知轻重,不为我凤族招灾惹祸便是好的。我来问你,那紫琥珀现又何在?” 皇赤瞳苦笑道:“我本已将那‘紫芯梧桐’炼了出来,谁知一个不慎,却被人盗走了。” “还有人能从你手里盗走东西?”南葳意示不信。 “此事千真万确,我也知道这‘紫芯梧桐’关系重大,岂敢欺瞒姐姐。” 南葳娥眉微蹙,沉吟道:“那紫琥珀中虽只是一些‘紫芯梧桐’的残片,若是流入人界,落到歹人之手,也是非同小可。” 楚煌暗暗恍然,“原来那紫琥珀中的‘紫芯梧桐’只是一些残片,怪不得我参悟不透,有些法门也运转不灵。想必当年祖龙与元凤大战,各以元力至宝对抗,双双殒落。‘阎浮天书’和‘紫芯梧桐’两宝也炸毁无遗,只有些残片埋入地下,又被凤族后人发掘得到。威力自不能及先时的万一了。” 忖思之时,只听南葳接着问道:“你可察知那盗宝之人?” 皇赤瞳点头道:“这小子乃是东方侯庶子,我已在他府上埋伏了眼线,可恨这小子甚是奸滑,他也知‘紫芯梧桐’是件要紧的物事,又对我深为忌惮,是以数月以来,都躲藏在外,从未和家人有过联系。” “东方侯?”南葳微微一怔,疑道:“据我所知,七年前,商容意欲革新政治,东方侯亦曾从旁匡助,结果阻力太大,新政不久废弃,商容被移驻北海,八大刺史尽皆流放,南方侯被杀,东方侯也被囚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东方侯这个儿子,竟盗了紫芯梧桐,可莫要从中生事才好。” “姐姐足不出双雀庄,却对天下形势了若指掌,实在让小妹佩服。”皇赤瞳拊掌轻叹,眼眸闪烁,试探着道:“现下泰平军方兴,九夏之内烽火遍地,反王三十六,烟尘七十二,天下可不是殷官家一个人说了算了。” 南葳淡淡瞟她一眼,摇头道:“东方侯虽然被囚,恩遇未绝,他的长子李文襄坐镇鲁阳七年,羽翼已成,朝廷新封为龙骧将军,东海银鲨王已难以求进。西方侯、北方侯并未在新政中受到打击,朝廷又加封了虎翼将军,武威将军,盖让、褚须雄、左髭丈八也难成气候。只有南方乱局已成,淮阳军,襄州军,关城军,兰泽军,看似利益纠葛,却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倒是泰平军虽是气盛一时,却后力难继。攻占秣陵以来,再无作为。近闻淮阳孙绰已挥兵收复天河四郡,把持了天河上游,和襄州军连成一片。形势可对泰平军大大不利。” 楚煌暗道:“原来孙绰真的攻下了天河四郡,怪不得辛昭说张无眠接到传书,匆忙离去。孙绰用兵如此,不愧是将门之女。” 皇赤瞳见南葳对外间形势如此熟悉,言语间更是小心谨慎,“那以姐姐的意思,该如何拿回这‘紫芯梧桐’?” 楚煌微微一惊,“好呀,敢情这妖凤磨叽半天,是找人助拳对付我来了。这南方凤皇只怕比她还要难缠,可得小心应付。不过,她们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我就躲在他们跟前呢。” 南葳凝眉道:“紫芯梧桐之事一旦泄露,必然要闹得沸沸扬扬,眼下既然未有听闻,想必那人还懂得小心遮掩。待寻到那人,只将‘紫芯梧桐’收回来便是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等灵宝落在谁的手中,也不敢大肆宣扬。” 皇赤瞳笑了一笑,手掌一翻,现出一个五彩晶莹的小瓶,“我知姐姐饮必醴(甘)泉,食必竹实,如今三界失道,灵脉残毁,此等仙物更到哪里找寻,姐姐于饮食上,必是委屈的紧。我自知前番失礼,特地找来一点琼浆向姐姐赔罪。” 南葳微微苦笑,皇赤瞳所言正也是她心中所难,她虽是神通广大,不需要每日进食,饮必甘泉,食必竹实,却是鹓雏天性,丝毫苟且不得。当年人道大圣庄周在【南华经】中极力称赞此般高洁,“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本是物之本性,一毫勉强不得。 “我天禽地兽不比人族,他们可荤可素,天成地长,自植五谷,无不可食。便是瘟鸡腐鼠也能苟且活命,单以这饮食看来,这天地之统,哪有不让于人族的道理。如今商业肇兴,偷天时,竭地利,乌云盘空,地脉尽毁,我四灵之族死则死矣,不死的也只好千方百计寻一点灵脉,苟且延命,性命都不可保,哪还有争胜人族的兴致。” 皇赤瞳上前拿起一支竹筒,调了几滴琼浆勾兑到泉水里面,塞好玉瓶,笑道:“这琼浆之粕极为香醇,一筒泉水只需两滴便足,姐姐是品饮之道的大行家,自不用我来献丑。”衣袖一拂,面前顿时现出一套茶具,她小心倒了半杯,轻轻摇了摇,暗使‘凤炎真劲’烘煮,不一刻,茶水便冒出腾腾热气。 皇赤瞳微微一笑,双手递到南葳面前,“姐姐,你请。” “那我就多谢惜娇妹妹了。”南葳一笑接过,微微一嗅,果然芳香清冽,中人欲醉。 皇赤瞳如法施为,将几个茶杯都倒上了,喝的时候,只需驭起‘凤炎真劲’,随手一热就成。 南葳沾了沾唇,浅笑道:“妹妹这手‘浴凤真炎’可真是精益不少。” “我这点小小伎俩,哪里敢称作‘浴凤真炎’。”皇赤瞳笑容可掬,“还是多亏姐姐传我此火的法门呢。” 【天地五火】,天地人妖道各占其一,‘浴凤真炎’便是凤凰涅槃之火,堪称妖火之首。皇赤瞳的‘凤炎真劲’,只能算后天修炼所得,相较之下还是差着一筹。 南葳淡淡微笑,也不谦逊。一杯热茶入腹,面色顿时好看许多,恹恹之气褪尽,明眸中顿现光采。 “姐姐,请。” 皇赤瞳还欲劝饮,南葳伸手一挡,摇头笑道:“一杯已足。” 皇赤瞳不敢勉强,放下杯子笑道:“姐姐的话是不错。只是我凤族凋零至此,也着实可伤。姐姐一身神通大法尚且如此,旁人想要谨守旧法不是更难么。” 南葳笑叹道:“我是禀性难改了,至于同族谋求他计的也不为少。五方凤皇,除我南方鹓雏之外,也不乏化成人形,游迹人间的,饮食不得其道,虽然伐性伤体,倒也不至便死。人族常言上寿百二十,几千年来,能真活一百二十岁的,也是寥寥无几。凡人无所秉持,匆匆百年,长一些短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依我看来,姐姐怕是被高名所累吧。”皇赤瞳眨眼笑道:“自庄子【南华经】一出,天下皆知姐姐高洁之性,李义山也说,‘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意未休’。谁料千年以下,灵脉败坏至此,听闻现在云脉多有空洞,已不足覆盖四维,大有当年不周山倾,银河泛滥之象,神将日日倾轧,也以官宅不足为难。天庭职司尚且如此,何况我等草野之物,时无女娲,谁能补天。姐姐若不肯牵就物利,难道要饥穷而死吗?” “我宁愿全性而死,绝不贪食而生。随世浮沉,我将非我。我若非我,何以见凤族元祖。”南葳推杯淡笑,容色自若。 第233章 胭脂泪 南葳虽是言笑晏晏,话语中却有种决绝的味道,皇赤瞳也知她性情孤拗,绝非言语可以说动,低头喝茶,借以掩饰尴尬之色。 “茶也吃了,此事就此揭过。‘紫芯梧桐’我自会向那人索取。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自便吧。” 皇赤瞳见她有逐客的意思,却是展颜一笑,“不瞒姐姐,眼下确实有一点小事要和姐姐商量。” “哦?” “妹妹是个世俗之人,比不得姐姐清高,如今九夏战火纷纭,兵戈四起,智能之士皆思有以报效,攀龙附凤,求个人间富贵。妹妹我也是见猎心喜,只恨本领低微,倘若遇上个神通高强的,怕要稀里糊涂丢了性命。我知姐姐是南方凤皇,宝物众多,因想求借几件,功成之日,定当如璧奉还。” 皇赤瞳娓娓道来,面上始终挂着一丝浅笑,眼眸煞也不煞盯着南葳,深恐她骤然发难,避之不及。 出奇地,南葳淡淡一笑,反问道:“不知你想借甚么物事?” 皇赤瞳心念电转,咬牙道:“小妹想借那神鸟令一用。” “我道你因何无端献媚,原来是为着神鸟令而来。”南葳轻声一叹,浅笑道:“当年元祖置五方凤皇统领族众,以神鸟令为权符,此令虽贵,却是我五方凤皇使之贵,你以为只此一个小小令牌便可号令一方么?” 皇赤瞳面色微沉,冷淡地道:“赤鸟令是我族权符,姐姐自甘隐匿山野那也由你。自古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天下将乱,万族势运正在不可测度之中,当年凤鸣歧山,开兴周八百年天下,始皇一统,自以为祖龙再生,凤凰乃退居后位。汉末,凤雏助昭烈争天下,不幸英年早逝。匆匆岁月,沉溺至此。我也不强求你出山相助,既然你觉得赤鸟令无用,何不做个人情,相赠于我。” “送给你么,也不是不可以。” 南葳唇角轻勾,听的皇赤瞳心头一喜,继而升起几分狐疑。却见她摇头叹道:“可惜你来迟一步,我向来不耐烦藏此无益之物,早已随手赠人了。” “送人了?赤鸟令是五方神鸟令信之一,权威赫赫,何等关要。你岂会将它送人?”皇赤瞳自不肯信,一脸恼怒地道。 “神鸟令是上古旧事,当时凤族与五龙帝交战,为调度族众,不得不创此令信,而今早已是明日黄花。飞鸟与人族杂处,自有真仙掌管。我凤凰拙大之物,又自许高洁,营生乏计,早不预闻人间之事。” 南葳叹道:“也幸得如此,天庭才稍弛罗网。振兴凤族云云,可不是痴话么。” 皇赤瞳无暇理会她的感叹,直言道:“你到底将赤鸟令送给谁了?” 南葳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年深日久,我哪还记得。” “可是那两只小雀儿?”皇赤瞳追问道。 南葳蹙了蹙娥眉,不再说话。 皇赤瞳冷哼一声,眼眸一转,端起茶杯嗅了一下,咯咯笑道:“宛若姐姐,这‘胭脂泪’的滋味的可还不错吧。” 清冷的眸子露出一丝迷离之色,南葳轻轻摇了摇头,脸颊上泛起两朵浅浅晕红,有些困倦的扶住额头。 身后传来几声响动,却是伏青袅三个醒了过来,岳季常老于江湖,发觉不对,立时跳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伏圣使,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皇先生……”伏青袅望见皇赤瞳和一个素衣女郎对席而坐,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皇赤瞳暗暗松了口气,笑容愈发甜腻,摇着茶杯笑道:“刚才姐姐镇定自若,我倒差点被你瞒过了。风回天将这‘胭脂泪’说得神乎其神,现在总算让我放下心来。你若非念力变弱,怎会连证龙魔宗的三个小人物都锁他不住。” “你给我下了毒?” “不是毒。”皇赤瞳一脸得意,盈盈笑道:“姐姐你是仙灵之体,百毒不侵,我岂会傻到给你下毒,那不是嫌命长么。诗云:‘胭脂泪,留人醉’,只是酒而已。不过这酒可不是凡品,论及香醇不亚于琼浆玉液,更有千年醉之称。我方才故意以灵力温热,使酒力增倍,你素常只以醴泉为饮,即便不醉足千年,小睡一场,总是免不了的吧。” “难为你这般费尽心思算计于我。”南葳悄然一叹。 皇赤瞳和声道:“姐姐妙丽无双,待我也甚是亲厚。若不是迫不得已,小妹也不会出此下策。” 南葳轻哼一声,扭过头去,鄙夷之意表露无遗。 皇赤瞳心头一怒,南葳的倩美风姿本就让她又恨又妒,况她又是南方凤皇,素性清高自持,天下皆羡美称之。皇赤瞳本也颇为自视,和南葳一比,不但样貌大大不如,出身地位乃至才智品性无一不相形逊色,她的妒恨也就可想而知了。 强忍着心头火气,皇赤瞳讪笑道:“只要你将那赤鸟令交出来,我今日便放你一马。” “我南葳可是任人威胁的么?”南葳反问道。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以为自己还是南方神鸟,一方凤皇吗?这双雀庄中还有谁能救你?”皇赤瞳冷声道:“你若是执迷不悟,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南葳干脆闭上眼睛。 皇赤瞳脸上阴睛不定,她虽对‘胭脂泪’极有信心,南葳毕竟是南方凤皇,盛名之下,无有虚士。眼下还不知‘胭脂泪’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皇赤瞳也不敢过份逼迫。心念电转,解下腰间的香囊,取出一个钥匙一般的小葫芦,默念咒语,葫芦慢慢涨大,化作巴掌般大小,纹理如奇花异草,显见得不是凡物。 伏青袅三个站在一旁,早从她俩的言语里听出皇赤瞳在向那素衣女郎逼问一件重要物事,她们知道其中利害,也不敢贸然上前。这时见皇赤瞳变了一只葫芦出来,都是一脸迷惑,也不知她搞什么名堂。 三个远远盯着皇赤瞳,暗自揣测她企图何在。就见她微微一笑,将葫芦塞子摘了下来,一黑一白两道烟雾从葫芦里飘散而出,缓缓凝成两个人形,却是一男一女。男的锦袍紫冠,貌相威严,女的紫绡宫裳,仪态端方。 伏、岳两人愕然半晌,失声道:“宗主,夫人……” 皇赤瞳微微一笑,“风宗主,伏宗后,委屈二位了。”敢情这一男一女就是证龙魔宗的宗主风回天和宗后伏蓉。三人真也是思虑周详,明知南葳念力高强,半点魂气瞒她不过,两人却委曲求全,藏在这葫芦之中,以此瞒天过海,若是一计不成,皇赤瞳借机放出两人,三人合力,也有一拼之力。 风回天在场中略一扫视,面上露出几分喜色,“看来皇先生已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皇赤瞳摇头道:“风宗主先不忙庆贺,眼下南葳虽被‘胭脂泪’醉倒,念力大大减弱,那赤鸟令可还未曾到手。” “素闻南方凤皇为念力之雄,胜人于心念转动之间,可惜性情过洁,神通再强也不及皇先生的一剂迷药。”伏蓉微微轻叹,旁人听来也不知是褒是贬。 皇赤瞳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了风宗主和宗后的千秋大计,小妹也不得不行此下策。各为其主,又何可奈何?” 风回天眉头微皱,插口道:“南葳虽然中计,‘胭脂泪’还不知能困得她几时。宗后还不快对她施以禁制,待她喘息过来,我们再想得手可就难了。此行不但要将赤鸟令拿到手,黄鸟令也是志在必得。” 伏蓉轻轻点头,走到南葳跟前,只见她单手支颐,娥眉紧凝,娇楚之色让人心生怜惜,不由微微感叹,低声道:“南小姐,得罪了。”说罢微微凝神,提聚道息,曲指连弹,几个金色光团应手而出,粘到南葳莲臂和足踝上面,光芒定了定,化作几个金琢。 皇赤瞳拊掌叫道:“好一个金琢连环,黄金乃至坚之物,念力也冲它不破,南葳被此琢约束,念力再强,也不必惧她了。” 伏蓉见她兴灾乐祸,不由得黛眉大皱。 风回天也松了口气,手上灵力盘聚,幻出一座琉金宝塔,郑重其事的道:“待我先将南葳收进‘五蕴黄金塔’里,此塔有五蕴之火烧煅不息,她念力再强,也禁受不住。到时不怕她不将赤鸟令交出来。趁那金雀,玉雀尚不知南葳被陷,咱们打铁趁热,将那两只孔雀一发拿了,将黄鸟令也搜了来。” 皇赤瞳点头道:“那小玉雀机伶得紧,神通虽不可惧,心机却远在南葳之上,若非风宗主和伏宗后相助,我也不愿招惹于她。还好南葳和小玉雀未在一处,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咱们正好将她们逐个击破。” 楚煌在一旁暗暗寻思,“他们口中的金雀和玉雀想必便是双雀庄的庄主了,也不知哪个是孔琬。对了,孔琬小字子瑜,琬、瑜可都是美玉,孔琬多半是那玉雀了,他心思沉稳,难以捉摸,正合乎妖凤说他难缠的评价。” 又想:“这南葳既是庄周称美之人,又神通高强,妖凤今番如此害她,以南葳的性情,两人正是水火不能相融,必是越行越远。我何不救她一救,也好和妖凤作个对头,以后便不怕妖凤再来抢我的‘紫芯梧桐’。只是妖凤神通太强,只怕也已窥【轮回天】门径,和妖族六君相比,也差不了许多。再加上一个风回天,一个伏蓉,敢算计一方神鸟,神通也差不到哪里去。妖凤若知我在此,多半要除之后快。我自保都是困难,又能怎么救她呢。”思虑及此,不由大感头疼。神通较技,可是由不得半点侥幸之心。 第234章 五蕴黄金塔 风回天默念咒法,将‘五蕴黄金塔’祭起,那宝塔宛如平地生成,盘旋云丛中,越升越大,高渺入云,塔体一片金灿之色,犹如烈日当空,让人不能直视。塔身更有五彩雲气盘旋不休,雲气中分明集结着莫大灵力。 这五蕴塔乃黄金所铸,五蕴者,受、想、行、识、身,莫不被此塔压制,念力强手若被此塔慑住,几乎是插翅难飞。 南葳被‘胭脂泪’所迷,念力渐渐涣散,再被伏蓉的‘金琢连环’所制,支颐斜坐,神情颇为困倦。五蕴塔在半空盘旋片刻,一道玄光罩下,南葳也不知抵抗也未,便被宝塔收了进去。 “真得是五蕴黄金塔?”‘风承宗’低呼一声,声音里却有些兴奋之意。 风回天拿了南葳,正自暗暗松了口气,闻言转过身来,冷笑道:“你也知道五蕴黄金塔?” ‘风承宗’看他神情有异,只怕行藏已经暴露,轻哼一声,暗暗寻思脱身之策。 皇赤瞳看着风回天笑道:“我见他举重若轻破了木牛流马,已知有些蹊跷。只是风宗主隐忍不发,想必留他有些用处。岂料此人这般沉不住气,竟然这么快便露出马脚。我们再要装作不知,可就自欺欺人了。” 风回天沉着脸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混入我证龙魔宗打探消息。风承宗现今又在何处?” ‘风承宗’轻轻一笑,将斗蓬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她从口中取出‘蜃音珠’,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冷哼道:“说甚么证龙魔宗,左右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辈,风回天,你倒是说句实话,那‘五蕴黄金塔’真是你家的吗?” 风回天脸色微变,目光中露出疑虑之色,“原来你是为着‘五蕴黄金塔’而来。自古,天地奇珍惟有德则居之,此塔为我证龙魔宗所宝,已有三世,我不管你是何人,早些熄了这个念头,尚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执迷不悟,可莫怪本宗主心狠手辣。” 那女郎仰天笑道:“好一个已历三世,怎么做爷爷的巧取豪夺,传到孙子便可以堂而皇之了么?到底是魔门宗主,说起这等强盗的勾当,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妖女,你把我风师哥怎样了?”伏青袅铁青着脸,大声质问。 “那姓风的到我家鬼鬼祟祟,一门心思想偷东西,可叹他学艺不精,被我妹妹拿个正着,你说他能怎样。本公主正琢磨着将他交给伏魔司法办呢。” “你敢……”伏青袅气得咬牙,手掌一翻,现出一条青丝软鞭,便要上前动手。 “青袅住手。”伏蓉急喝了一声,沉吟道:“这位小姐,我听你方才自称公主,只不知你又是哪家的公主?” 女郎扬了扬娥眉,冷声道:“本公主乃是东海骊龙长女龙曼歌,‘五蕴黄金塔’本是我龙族至宝,这点你们总该心中有数。” “原来是老骊龙大龙女,失敬,失敬。”伏蓉娇柔一笑,“这‘五蕴黄金塔’原先被老骊龙所藏,这本不假。可若说是龙族之宝,旁人不可染指,我可不敢苟同。当先,祖龙一统,搜刮万族财宝,尽归龙宫,可不正也是强取豪夺么,大龙女今日理直气壮前来索取,不也是堂而皇之么?” “你……”龙曼歌杏眼圆瞪,一时语塞。 风回天冷冷道:“回去说与你家老子,现今人族称强,万族尽尊。老骊龙还是谨守门户,莫起争念为好。” 龙曼歌微微冷笑,口唇微动,念出一串法咒,‘五蕴黄金塔’有所感应,从风回天身后化出,隔空飞了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风回天吃了一惊,连忙施展慑物术争夺。 宝器归藏也是法诀的一种,最浅显的可用‘灵气袋’收藏,不但临敌之时,取用不甚方便,也极易丢失,早为术法深湛之人鄙弃。稍好一些的,可以炼成身上饰物,戒指、耳环、手镯之类,因男女偏好而有所不同。再进一步,因思路不同而有所分异,向外寻求则有三才藏和五行藏,向内寻求则有五官藏和五脏藏。 三才藏和五行藏即是根据灵宝的属性藏之于自然,因为自然之力无所不在,所以取用起来也极为方便。比如楚煌的‘湛龙腾雾矛’便是三才藏的一种,可以藏于大地。 五官藏和五脏藏便是用人体自身来收藏,许多剑仙习惯将飞剑藏到鼻腔中,用的时候,一拍后脑,鼻中喷出两道白烟,便是五官藏的一种。传说齐天大圣美猴王喜欢将‘如意金箍棒’变成绣花针放在耳朵中,也是此类。五脏藏相较起来,更为高深,不但要看灵宝的属性如何,五脏的开辟也是一大难题。不过,若真的修炼成五脏藏,则灵宝和自身真正合为一体,互为哺养,受益无穷。楚煌的荒芜神刀虽然不属于五脏藏,事实上却是异曲同工。 开辟自身来收藏灵宝或者助成奇功,原本是很普遍的法门,兽修的思路其实也是着眼于此,不过兽修多以精气哺养,不免身受其害,为正道所不取。五脏藏意在互益,可说是至为高深,不过,五脏皆是性命之所寄,想在上面有所开辟,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修炼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五蕴黄金塔】是龙族三大‘元力亚宝’之一,和【山海经】、【阎浮天书】,齐名并称,实在是非同小可。当年,祖龙一统寰宇,颁定【山海经】为圣经,详叙大荒诸神神通秘法和平生事迹。再以【阎浮天书】籍录万族生灵,以【五蕴黄金塔】拘囚违命诸侯,这宝塔中有‘五蕴真火’,相当于天地五火合而为一,三界之内谁人能挡。 当年,祖龙与元凤大战,‘阎浮天书’和‘紫芯梧桐’双双被毁,只留下一点残片积久化成琥珀被南葳所得,后来皇赤瞳炼而出之,又被楚煌盗取,他虽不知此物确切来历,却仗着两件残宝数度死里逃生,‘十步杀’在江湖上也算一方豪杰,被此宝慑住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擒拿起来如同探囊取物。 【山海经】虽然流传人族之间,因其有图无志,文字是后人臆作,已难以窥见其神异奥妙。只有这【五蕴黄金塔】一直被龙族宝藏,证龙魔宗费了莫大心力,才从老骊龙手上盗走。此宝的威能不可测度,风回天自然是珍逾性命,一心想修成五脏藏,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五官藏和五脏藏皆以自身为归处,于五行之理上不能不有一番斟酌。除五行相生相克之外,还有相合一说。比如,鼻藏飞剑,飞剑是金铁之属,鼻则五行属金,五行相合,则无变化,这是最平稳的法子。美猴王以耳朵藏金箍棒,耳是五行属水,众说周知,金箍棒又名‘定海神针’,乃是夏禹治水所遗。这又是五行相克,故可安然无事。 ‘五蕴黄金塔’五行属金,论其属性,五脏中与肺相合,收在肺中原是最为稳健,然而这却不足餍其欲望,必欲使五行相生,以宝塔‘五蕴真气’锻造己身。所谓金生丽水,玉出昆冈,五脏中肾属水,故而风回天一心想将宝塔收藏在肾中。 也是他术法未精,龙曼歌一念法咒,黄金塔倒从肾中被招唤出来,两人各施慑物术,灵力交撞,顿成僵持之局。 伏蓉娥眉微蹙,她知风回天五脏藏修炼未稳,偏巧龙曼歌是个知道黄金塔底细的,若是一个不慎,只怕遗患无穷。衣袖微动,袖口束了一个金环,飞打龙曼歌面门。这一手功夫唤作‘流云水袖’,似柔而实刚,金环更是胜过金铁,无坚不摧。 水袖迎面,罡风刮的面目生疼。龙曼歌识得厉害,双手云气变幻,急忙封挡,同时缩身飞退。耳听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伏蓉轻抖衣袖,面露讶色。 却见龙曼歌双手已多了一双钩镰枪,枪柄呈碧色,枪头作鸳鸯展翅之状,钩镰如雪,极为精美。她冷冷盯了伏蓉一眼,轻哼一声,将宽大的外衣扯下,露出一身淡金色的鱼鳞甲,甲光映日,英武非常。 “你手上的这双兵器莫非是鸳鸯双飞镰?”伏蓉问。 龙曼歌仰了仰下巴,轻哼道:“算你有几分眼光。” 楚煌目光一亮,这‘鸳鸯双飞镰’也在十三神兵之数,排在第十一位,名次虽不甚高,但入选其中的都是千古霸兵,决非易与,心生羡慕还来不及,谁又敢心存轻视。 皇赤瞳笑吟吟地道:“风宗主,伏宗后,你们若是还想得那黄鸟令,最好是速战速决,不然等那玉雀心生警惕,再要捉她,可要大费手脚。” “此事何须叮嘱,本宗主自然心中有数。” 风回天闷声说了一句,那‘五蕴黄金塔’被他仓猝收回肾中,行功颇有不适,对龙曼歌恨意更生。衣袖一甩,飘身而起,手掌一翻,无数风声应手而集,龙曼歌顿如置身漩涡之中,钩镰枪交竖身前,严阵以待。 风回天递掌进招,随风翔舞,使开一路‘八卦游龙掌’,身法夭矫,掌法飘忽,灵力忽焉聚散,神出鬼没。龙曼歌将钩镰枪舞得风雨不透,枪法凌厉,也是丝毫不让。 第235章 五大傲诀 ‘八卦游龙掌’向在武林之中流传,似乎并不出奇。却不知孩童和壮汉,同是打出一掌,力量大小却不可同年而语。这套‘八卦游龙掌’脱胎于河图,相传是人皇伏羲所创,步踏九宫八卦,掌如游龙在云,变化万端,实在是大巧之技。自从玉帝鼎革,天道愈高,人道愈卑,人族血统丧失神异之力,这套掌法自然也难以发挥奥妙,只在一般武者之间流传,根据个人资质而显高下。 证龙魔宗号称以人皇之道为道,这套‘八卦游龙掌’也是传习已久,颇能得其本来面目。 风回天施展开来,夭矫叱咤,威能大是不凡。他脚踏八卦之位,浑身云气缭绕,掌中灵力也忽寒忽热,忽尔猛似雷霆,忽尔骤如飘风,一招一式都携着八卦之威。 论及修为,龙曼歌比他着实差了两筹,虽有‘鸳鸯双飞镰’之助,于胜负也无大补益,边战边退,盘算着放出神兵妖相对付他,借以脱身。 风回天早将她的计算看在眼中,手上迅速拍出两掌,飘掠半空,哈哈笑道:“你既是为着‘五蕴黄金塔’而来,本宗主便成全你,让你做了塔中之鬼吧。” 他的五脏藏虽还没有修炼到体器合一的境地,却也有四五分火候,心头一动,‘五蕴黄金塔’从腰后盘旋而出,在身前一挡,元力猛涨,却是一阵黄光射出,龙曼歌心中一慌,急使钩镰枪封挡时,那‘五蕴真气’直指本心,如何能够挡得住,磅礴灵力慑来,眨眼间便被宝塔吸了进去。 皇赤瞳一脸艳羡,赞叹道:“这‘五蕴黄金塔’果然不愧为龙族至宝,这龙曼歌也算【自在天】的高手,风宗主拿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风回天冷淡一笑,轻叹道:“今番拿了南葳,还算有些收获,可惜至今未得那九歌秘法确切消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那秘法是一世神通之首,人族秘法第一。仅在五大傲诀之下,本宗主真怕被旁人抢了先手,因此失之交臂。” 岳季常身上冷汗直冒,快步上前,躬身道:“属下无能,未能探得那九歌秘法消息。请宗主责罚。” 伏青袅不敢怠慢,也忙道:“属下办事不力,有负宗主所托,……” 风回天摆手道:“罢了,那九歌秘法何等关要,本宗主原也未指望你两个能将它拿到,眼下只能多留心江湖消息,九歌秘法倘若真的被人所得,断不至于丝毫风声也无。” “宗主英明。”岳、伏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应声俯首。 “风宗主,说起这九歌秘法,我倒有些孤陋寡闻了,前时桃花源主约请天下豪杰,我滞留东鲁,未及赶回,也是未料到这东西如此要紧。还有那五大傲诀,也是初次听闻,还请风宗主赐教一二。” 皇赤瞳这话倒不是自谦,她于修行一道也是个半路出家的,这等秘闻多半是上古大战流传下来的,始皇焚书,古史不存,这些秘闻百不遗一,后学者自然无从得知。 风回天微微一怔,摇头笑道:“修行之士不知道五大傲诀,便如同说美男不知道潘安、宋玉,说美人不知道貂婵、西施一般。古语说,不知子都之美者,无目者也。想不到皇先生也未得深察于此。” 皇赤瞳眼眸微寒,笑吟吟地道:“还请风宗主告知。” “五大傲诀者,【河图】、【洛书】、【丹诏】、【易经】和【仓颉篇】。”风回天目光微凝,露出神往之色,“上古四灵受命而生,麒麟传‘河图’,玄武传‘洛书’,凤凰传‘丹诏’,各统一方。后来人族兴盛,伏羲与龙马为友而传河图,创为易经八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夏禹治水得传洛书,凤凰衔丹诏授命于文王,再加上黄帝时,仓颉造文字传承中夏人文,是为仓颉篇。这五大傲诀,都有惊天动地之能,震神泣鬼之威。” 皇赤瞳道:“如此说来,这五大傲诀是皆为人族所传了。却不知与现今留传世间的又有何异同。” “五大傲诀多出于未有文字之时,是以奥妙万端,隐合大道,非言语所能道尽。” 风回天感喟道:“至于九歌秘法,则有盘古大神所传肉身成圣之道,当年泰皇正位天地,封禅泰岳,也曾效法祖龙汇聚世间大法,编为【九歌】、【九辩】,与祖龙的【山海经】正可互相印证。可惜,后来夏启向天庭称臣,删九歌、九辩以成‘九招’,其中精要便秘而不传。再经始皇焚书,更无从知其原委。只有桃花源避秦乱世,源主乃风雅高士,或有吉光片羽留存,是以五柳先生‘桃花柬’一出,不论知与不知,识与不识,都竟相奔趋,惟恐落于人后。”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皇赤瞳轻声一叹,苦笑道:“听风宗主这番说话,只怕便是那五大傲诀放在眼前,我等也未必能识其奥妙,更别说修炼有成了。” 风回天笑道:“修炼五大傲诀的,不是千秋霸主,便是人道大圣,寻常之辈哪能窥其门径。” “风宗主也是当世有数人物,若被你得了九歌秘法,倒也不难窥其堂奥,来日继踵人皇事业,君临三界,谁人能比。” 皇赤瞳这话倒是说到了风回天心中所想,他淡淡一笑,岔开话题,“眼下还是拿了‘黄鸟令’要紧,到时五大神鸟令可得其二,估且不说上面记载的神通秘法,遇到那一辈凤鸟后人,哪个敢撄其锋锐。” “不知宗主可思量好投奔何人?”皇赤瞳问道。 “眼下泰平军攻占秣陵,天公将军张无缺已尊狄心为天王,朝廷兵马则有大将军高玉柱率三十万关城军驻扎在樊城,天下局势以此最为关要。双方必有一战,泰平军若败,短时间内必然难以求进。大将军若败,朝廷肯定得手忙脚乱,就此一厥不振也大有可能。有志于天下者,便该当从这中间设法。”风回天随口分析,显见得对天下局势筹谋已久。 皇赤瞳道:“朝廷素来奉十大道门为座上客,此番东南大乱,十大道门自不会坐视不理。宗主虽是雄才大略,奈何世胄蹑高位,英俊之士沦于魔道。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宗主怕是得帮泰平军一把了。” “泰平军以天兵天将自命,和当年的戮天党志意虽相反,自神其事却是一般无二。张无缺本是豪杰,传道三十年,弟子数十万,可他为收笼人心,不能不对昔年的永乐大王余部大加笼络,又尊狄心为天王,自己仅得为将军,自古云,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自加掣肘,可不是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么?” 风回天摇头道:“我料泰平军不论胜与不胜,久后必有一番自相屠戮,我们或可从中取利。” “宗主的意思是……?”皇赤瞳目光一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多说无益,还是找那玉雀取黄鸟令要紧。” 风回天哈哈一笑,当先向林外走去。皇赤瞳暗暗点头,随后跟上。岳季常和伏青袅见风回天不再提及九歌秘法的事,心知这个关口已算过去,都是暗自松了口气,风、皇两人谈论掌故和当今局势,他们亦步亦趋,自然没有插嘴的份。倒是伏蓉也一副事不关心的样子,由得皇赤瞳上前献媚,眸光清冷,也不知想着什么。 …… 龙曼歌被‘五蕴真气’慑入黄金塔中,心中也提起几分小心。东海老骊龙丢失此塔虽然已有近百年,龙曼歌矢志要将宝塔找回,对其奥妙的了解也不在风回天之下。 触目一片黑暗,身边没有一丝光亮,也不知身在何处。一条河流蜿蜒伸展,默默流淌,无声无息,竟然没有些微粼光。黑暗中静到了极点,六识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了,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龙曼歌发现了其中古怪,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腰间的弯刀震了一震,化作一道银光洒落下来,却是一个俊美出尘的少年。 “你是谁?”龙曼歌一脸讶然。 “我?”楚煌眼眸转动,轻笑道:“我便是这荒芜刀的刀精了。” “刀精?荒芜刀?”龙曼歌怔了一怔,称叹道:“原来这把刀唤作‘荒芜刀’,此刀竟然有刀精存在,果然是柄宝刀。” 自人族称治以来,灵宝按其神异的程度,可以分为精、灵、魂、气四种,气品最下,可以贯注灵力,挥出劲气。魂品稍胜,可以驭使助飞,长空呼啸。灵品又不一般,往往具有灵性,可与其主互为攻守,有的更能化出妖相,威能惊人。这三品同称灵器,灵性自有高下之分。至于生成精怪,几与脱胎换骨无异,已经不单单一件器用那么简单,自然是绝大造化。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分法而已。 “你怎么现出真身来了,莫非你有法子助我脱困?”龙曼歌眸中异彩连闪,盯着楚煌大感有趣。 “没有。”楚煌摇摇头。 “那你快变回去吧,这里可危险的很。呆会儿我若窥出破绽,施法逃出,你呆头呆脑的,可别落在这里。”龙曼歌抿嘴轻笑,她这身‘鱼鳞甲’也是件不凡之物,‘五蕴真气’虽然厉害,有此甲在身,自保却是有余。 第236章 天地五余气 “你若能逃得出去,当时又为何被此塔陷住?”楚煌笑吟吟地问。 龙曼歌俏脸一红,她千方百计要寻回此塔,对其灵妙确实有几分了解,只是知易行难,到了临阵较技,生死相敌,风回天祭起宝塔来,她也莫可奈何。况且风回天正修炼‘五脏藏’,对此塔的控制能力极强,想要强夺谈何容易。这段因由却不能说与楚煌,自暴其短。 “这宝塔本来就是我家之物,我虽被陷住,也是缓兵之计罢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正好观察一下此塔的底细。” “那你探查出什么来了?”楚煌笑了笑,也不揭破。 话声未落,昏黑如哑的河流中猛然暴窜出重重绿焰,两人未及躲避,便被绿焰层层包裹,火炙之力寸寸烧锻,极为难忍。 “黄泉碧焰?” 楚煌惊了一惊,只觉得五脏如焚,已是说不出话来,连忙紧闭魂窍,希望可以躲藏到刀魂之中。这‘黄泉碧焰’乃幽冥阴火,系天地五火之一,当初在招摇山大战伏地魔君,伏天一便炼有此火,只是他的阴火是后天修炼,不甚精纯,因此不敢径称作‘黄泉碧焰’,正如皇赤瞳的‘风炎真火’,不敢称作‘浴凤真炎’一般。两者虽然皆是脱胎于‘天地五火’,却有先天后天的差异。 碧火喷薄了一时三刻,才渐渐潜息下去,没入混流之中。冥河沉寂一如最初,谁又能想到陡然之间便释放出偌大威煞。 龙曼歌暗松口气,转见楚煌也睁开眼来,不由暗自点头,心道这刀精果然有些修为。 “这‘五蕴黄金塔’,按天、地、神、人、鬼之序分为五层,号为‘天地五余气’。暗藏五海五气,号为五蕴真气,直接烧锻仙灵五蕴,即色,受,想,行,识,入此塔来,诸天神佛也休想安然逃遁。” 楚煌倒吸一口凉气,方才被‘黄泉碧焰’烧锻了一时三刻,他已知这塔中神异奥妙,非比寻常。想了想,问道:“不知何谓天地五余气?” 龙曼歌叹了口气,解释道:“天地五余气,即是妖、魔、阴、血、煞,这是相对于‘天地五正’而说的,天地五正即是天、地、神、人、鬼,而妖为天之余气,魔为地之余气,阴为人之余气,血为神之余气,煞为鬼之余气。” “妖之前身本为禽鸟,天之初成,禽鸟便生其中,是以为天之余气。当年二世神王帝俊执掌天庭,他真身为三足金乌,是以禽鸟特为亲重,号称皇亲国戚,皇即指天皇,国即指天国,祖龙一统寰宇,和元凤争战不休,指禽为妖,这五蕴塔最底层就是专为妖禽而设,最贵之鸟,却置之最下。这也是祖龙不尊天命之意。中有银河之灵,日日以‘穹苍紫雷’交击。” “魔之前身本为走兽,地之生成,走兽便游其上,是以为地之余气。宝塔第二层,有冥河之灵,‘黄泉碧焰’生其中,专门拘囚四灵之族的违命诸侯以及龙族不臣者。当年龙凤争霸,龙族指禽鸟为妖,凤族指走兽为魔,妖魔之称便由此留传下来。” “阴本为人之余气,当时伏羲女娲兴盛人族,与龙、凤互有攻战,宝塔第三层,有黄河之灵,‘九曲金砂’生其中,拘囚人族不驯之豪杰。” “宝塔第四层,有血海之灵,生成‘血域冰魄’,拘杀不归命之天神。血海原本是帝俊拘囚一世神王皇天党羽的地方,却被祖龙依法施为,转而刑杀帝俊一党。是以为神之余气。” “宝塔第五层,有苦海之灵,生成‘铁围玄刀’,拘杀不驯之鬼雄,鬼死而为煞,是以煞为鬼之余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如此,”楚煌咋舌道:“想不到这‘五蕴黄金塔’竟是这般来历。”暗暗心惊这地皇祖龙的气魄,这‘五蕴塔’的构思如此周密,不惟是发人所未发,想人所未想,当年炼造此宝,还不知损耗多少心力。 “祖龙不比皇天和帝俊,一个是盘古大神所生,一个是道祖所养,他虽是麒麟王之子,因为生来麟首蛇身,与同族体貌大异,被认作不祥之物,数次被遗弃,天幸不死。” 龙曼歌轻轻一叹,美眸中露出追忆之色。“后来学成神通,成就千古霸业,受麒麟王之禅,放逐貔貅,臣伏玄武,颁布【山海经】,分封诸神,又以‘阎浮天书’籍录万族,‘五蕴黄金塔’明其刑典,连天皇帝俊都侧目而视,不敢与他争锋芒,不只开辟以来,未曾有过,便是上古之下,又有谁能够相提并论。我龙族自从祖龙以来,不但一跃而为四灵之首,千万年来,永为世间尊贵生灵,遗泽如此,又岂是一辈只知穷兵黩武、开疆辟土的人族帝王可比。” 楚煌无心跟她谈论祖龙的丰功伟绩,暗道:“方才那阴火果真是‘黄泉碧焰’,看来这确是宝塔第二层了,脚下这默无声息的河流便是冥河之灵所化。” 刚想向龙曼歌多询问一些五蕴塔的底细,耳听的一声闷吼,幽冷的冥河中伏出一头漆黑如墨的怪兽,体态臃肿,不辨面目,如影如魅,只有两颗眼珠碧火幽幽,瞧的人心头一悸,倏倏直冷。 龙曼歌瞥了楚煌一眼,飞快说道:“这是冥河吸星兽,相传此兽深藏冥河之中,也不如何伤人,只是若有阴魂身上阳气未曾褪尽,便会被此怪吸去。” 楚煌微微失笑,暗道:“此怪虽不伤阴魂,却和修道之人天生便是对头,修道者阳魂壮猛更胜常人,想要渡越此怪守卫的冥河,可不是容易。” 吸星兽低吼一声,拉长了双臂向两人抓来,动如影魅,不闻丝毫生息,好像和黑暗化为一体似的。两人早就凝神戒备,各施身法,踏河飞躲。那怪兽也不追赶,两臂探回河里,慢慢蹲了下去。 楚煌怔了一怔,正不知它弄何玄虚,却觉着胸口一重,好似被魇住了一般。 龙曼歌急道:“不好,咱们的影子被冥河慑住了,影子为阳魂之余气,阴阳互通,原来这吸星兽,不是吸星,吸得却是影。” 楚煌急忙看时,果然冥河上现出两个淡淡人影,吸星兽探手在两团人影上面,也不知使了什么古怪,人影便渐渐稀薄起来。这般看时,胸口便是一阵烦恶,似乎有一团血腥气弥漫开来。 龙曼歌在一旁凝眉顺目,提聚道息,撑持片刻,雪白的额头微微见汗,心知吸星兽精于此道,僵持之下只怕凶多吉少。连忙轻叱一声,招出钩镰枪,抢上前去飞斩那怪脑袋。 楚煌正欲上前助战,却见那怪并不还击,蹲坐河中,如寂如死,任得龙曼歌将钩镰枪使得凌厉狠辣,却连脑袋都没有抬一抬,整个身躯便如同一团暗影,‘鸳鸯双飞镰’这等神兵,竟然都伤它不着。 “原来这怪吸影之时,竟然有胎息假死之法,自我保护。” 楚煌冷冷一笑,万物元始不过阴阳两物,你能躲得过阳兵,却未必躲得过暗箭,抓了一把‘定魂砂’在手,运转阴阳二气,金砂变得霜雪也似,劈手打了出去。 金砂浇面,吸星兽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假死法告破,龙曼歌手起一镰砍到它脖颈上,吸星兽仰天便倒,沉进冥河之中,随即便有无边阴火燃烧起来,比方才还要猛烈几分。 “你刚才用甚物打它,竟然一举破了它的假死术,若非你这一击之功,我还真对它无可奈何。”龙曼歌飞掠回来,美眸的的,大有刮目相看的意思。 楚煌笑道:“只是一件小小灵器,大家身处患难,理应同舟共济。” “这吸星兽虽不可惧,‘黄泉碧焰’却是难缠。我这件‘鱼鳞甲’虽然颇有些护卫之功,久炙之下,也很可忧虑。你这刀精倒是天生异秉,竟然连‘黄泉碧焰’都伤你不得。”龙曼歌轻轻笑道,神情大有艳羡之意。 “听你说这五蕴塔神妙非凡,千古以下,也不知拘杀了多少豪杰英霸,那些人的神通才智,恐也不在你我之下。想要从容脱身,只怕不是容易。” 楚煌微微苦笑,心念一转,猛省道:“那个南葳,据说是南方凤皇,修为该当还在风回天、皇赤瞳之上,若能得她相助,说不定便有几分把握。” 龙曼歌摇头道:“这宝塔之中界限分明,塔层早有术法锁定,若要超越塔层,只怕比破塔而出,还要难着几分。” 楚煌忖思道:“南葳是南方凤皇,禽鸟之属。论理她应该在最底一层,和我们仅隔一楼。与其坐以待毙,何不试上一试,或许能有些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你跟那南葳难道曾是相识么?” 楚煌闻言一愕,龙曼歌笑道:“你若不是一门心思想救她,倒不如收拾心神,多想想脱身之法。这塔中千难万险,危机丛丛,若是专心调养道息,也许还能多撑一些时候,浪费灵力,根本和送死无疑。你修成人形不易,宝刀再强,总还不是不死之身,既非不死之身,便该知道五蕴真气的厉害,莫说你打不开楼层结界,便是侥幸打开了,被‘黄泉碧焰’锻烧之余,根本就禁不住‘穹苍紫雷’一击。” 第237章 宝塔之秘 “这‘五蕴真气’皆是三界神力,穹苍紫雷、黄泉碧焰更在‘天地五火’之列,烧锻神魂,五蕴难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个大龙女虽对宝塔构造有些了解,说到脱身之法,可就指望不上了。南葳被妖凤称作念力之雄,一身修为风回天夫妇和妖凤合力都要忌惮三分,眼下只是被‘胭脂泪’和‘金镯连环’所制,才被此塔慑住。我若能跃入底层,帮她解了禁制,脱身与否至少也是五五之数,胜过坐以待毙多矣。” 楚煌暗暗忖思利弊得失,“这‘五蕴塔’的灵妙除了镇伏五余之雄,助成灵力也是关要之处,风回天修炼‘五脏藏’,还不是为了吸取此塔的‘五蕴真气’。祖龙当初铸炼此塔,也不知毁了多少三界英霸,神通大能定不在少数,我可不信尽皆没有破塔之力,多半是慑入之时,已被施了禁制,方被‘五蕴真气’所害。南葳岂不也是一般,至于龙曼歌,看来若不是风回天掌控此塔未得灵便,便是料定她的修为不足以破塔而出了。” 楚煌试着向冥河之中沉去,不料那冥河元力勃郁,一种炙热之气灼人欲死,楚煌心头生疑,“这冥河本当一羽皆沉才对,怎么反而有偌大浮力,……定是那吸星兽害怕我俩追击,布下了禁制,这厮倒也心思狡诈,它有隐身之术,难道我便不能转化阴阳。”思虑及此,便洒了‘定魂砂’出去,附在魂窍之上,潜运道息,由阳入阴,金灿之色转为冰寒,倒像穿了一件霜衣。这般再试,果然浮力制他不住,缓缓向河中沉去。 “喂,你还真得要去破那楼层结界呀。”龙曼歌大感不解。 楚煌笑道:“我先去下面探探路,若是有些门道,再回来寻你。” “哼,你要自己寻死,我可不奉陪。”龙曼歌撇撇嘴,对楚煌的做法嗤之以鼻。 楚煌笑了笑,不再跟他纠缠。使了个泅水诀,沉入冥河中去。 河中一片漆黑,水声也迟缓异常,幽幽咽咽,如同鬼哭。河水也忽冷忽热,变化无端,正不知化入了多少魂气。昏黑中难辨方向,楚煌只能小心地分开水波,向下潜游。大约过了一刻钟,水中的磷光渐渐多了起来,有了些幽幽鬼意,虽然目光难以及远,比起先时的黢黑一片,倒是强胜许多。 这冥河幽旷,若是见个鬼影,怕都要亲近几分。楚煌微微失笑,也不知潜了多久,脚底一实,似乎是到了河底。他四处打量一下,蹲伏下来,估摸着脚下的材质。 “这‘五蕴塔’即是炼铸之物,不论若何神异,总须有些材质的痕迹。塔中的‘五蕴真气’虽然和三界所生同本同源,毕竟只是沧海之一瓢,若说威能相等,我可不信。” 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呔,你是哪来的大胆小子,竟敢闯入冥河送死。”却是那逃回冥河的吸星兽。 “你总算现身了。” 楚煌站起身来,讶了一讶,未料到此怪还能说话。磷光碧火之下,只见此怪五短身材,挺着肚腩,穿一条鼻犊裤,额头上老大一个肉瘤,鼻孔朝天,甚是丑怪。耳朵上戴着一只金环,手中握一条兽骨拐杖,双目灼灼,打量着楚煌微微冷笑。 楚煌手掌一翻,放出荒芜刀来,闪身逼近,刀芒暴涨,一刀斩下。 “好小子,竟然偷袭你家……” 吸星兽一振拐杖,无穷碧火聚在杖头,舞动起来,风声霍霍,如同翻滚不绝的闷雷。 刀来杖往,飞快交换数合,楚煌觉得此怪除了一身鬼火外,也无甚可惧,他虽能吸取魂气,奈何自己全身以‘定魂砂’裹定,以己之长形彼之短,吸星兽空自暴跳如雷,却拿他无可奈何。 再斗数合,楚煌伸手飞抓慑住杖头,吸星兽正要用力争夺,楚煌微一观想,额上金线一霍,打出一道神光,吸星兽‘哎呀’一声,仰面摔了出去。 楚煌翻转兽骨杖,却见得柄如雪玉,隐隐有升龙飞凤之影,杖头作蟠龙,鳞角毕现,栩栩如生,杖柄上更有四个鸟篆,却是‘御赐百兽’四字。楚煌暗暗疑惑,这锡杖大是不凡,吸星兽本领寻常,怎么会有这等利器。 “还我的百兽杖。” 吸星兽跳了起来,一脸血污,指着楚煌喊了一声,却不敢上前抢夺。 楚煌冷笑道:“你一个将死之人,又要此杖何用。” “你……,你要杀我。”吸星兽咽了口唾沫,心生寒意。 楚煌抢上前去,一脚将他踹翻。吸星兽畏怯一生,斗志全失,惨嗥一声,转身之时,杖柄早指到咽喉,楚煌只须那么轻轻一送,此怪就得了账。 “大仙饶命,……你不能杀我。”吸星兽急忙打拱求饶,无奈仰躺在地,想要打拱作揖也不可得。 “饶你?”楚煌冷淡一笑,“你生食多少阳气,伤生害命无数,早就死有余辜。” 吸星兽哀告道:“小人只是至尊帝奴仆,奉命看守这‘五蕴塔’,所有的魔囚都是塔主慑来,又被‘黄泉碧焰’炼死,小人虽嗜阳气,可不敢杀人害命。”至尊帝便是地皇祖龙,他当年扫清寰宇,自以为功高盖世,惟我独尊,是以有此称号。 “放屁。”楚煌一脸不屑,“方才你使得那什么吸影之术,要害我两个性命。若非本公子技胜一筹,哪能逃得过你的残害。” “这……”吸星兽眼珠一转,作出一副可怜之相,挤着笑道:“自从龙族失统,此塔顿失其主,小人本是靠着吸食阳气为生,却因至尊帝造塔之时,下了符禁,不得擅离此塔,小人已经有几千年没吃饱过肚子了,刚才见了您二位大仙,一时糊涂,这才做出蠢事来。望大仙海涵。大仙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楚煌冷冷听完,淡笑道:“想要活命么,也不是不可以。我来问你,这塔层之间,可有办法走动?” 吸星兽吸了口气,小心说道:“不瞒大仙,这‘五蕴黄金塔’乃是至尊帝以五蕴真气炼‘无量真金’而成,‘五蕴真气’原本就相生相克,至尊帝为保其精纯,炼塔之初,塔层便是相互独立,无所凭赖,更无有相通之理。” “这塔层既不能相通,我留你这憨货又有何用,还是死了干净。” 楚煌怒哼一声,杖头一送,作势要结果了他。 “大仙饶命啊,这都是至尊帝干的错事,与我无关呀。”吸星兽一脸惊惧,口不择言的道。 楚煌见他不似作伪,收起锡杖,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是,是。多谢大仙不杀之恩。”吸星兽擦了把汗,连连作揖。 楚煌将‘百兽杖’往地上一插,这本是无心之举,谁知锡杖竟然没地而入,他微微一愕,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冥河吸星兽?” 吸星兽嘿嘿一笑,拱手道:“劳大仙动问,大名鼎鼎可不敢当。不过我吸星兽世居冥河,以阳气为生,在冥王老爷驾前混个差事。” “那你有名字么?”楚煌问。 “回大仙的话,小人出生之时,已是太古末世,当时万族大战,龙凤争霸,各族都将生口载籍造册,吸星兽都以邢为姓,小人叫阿季。” “伯仲叔季么,想不到吸星兽也有此排行。”楚煌哑然失笑。 “邢季,你既是太古末世生人,到现今少说也有上千万年了吧。吸星兽都这般长寿么?” 邢季摇头道:“我吸星兽一般能活数千年,上寿能得万余。小人是托了至尊帝的福,被他老人家炼成灵体,在这塔中做个看守,因此寿元长些。” 楚煌点了点头,笑问:“这塔中除了你以外,可还有别的看守?” 邢季戒备的看了一眼,小心地道:“当然有。每个楼层都有一个看守,都是五海家族的人。” 楚煌轻哦一声,“怎么样一个五海家族?” 邢季干笑道:“五海便是天界银河,灵界黄河,地界冥河,冥幽的血海和苦海,这两处一为放逐天神之所,一为镇伏鬼魔之狱。我们吸星兽世居冥河,一向谨小惧微,从不与人争强,托冥王庇护,日子还算过得去。” “原来九地之下,还有这么许多奥妙。”楚煌轻轻颔首。 “那是,”邢季绘声绘色地道:“大仙你想啊,那天有三十三层,普天之中又有多少神灵。只是从皇天神王到帝俊神王,虽然神王变了,那天可丝毫未变,有道祖他老人家在紫霄宫坐镇,元始天尊掌阐教,管天与生,通天教主掌截教,管地与死,人族兴盛,又有太上老君掌人教,三教合一,铁板一块,普天之下又有哪个邪魔能反出天去。” 楚煌轻笑点头,这邢季虽然神通寻常,却难得寿元久长,古史湮没已久,便是有时,总不如长者故老言传可信,是以太史公作【史记】,行遍天下,访问故老旧闻。邢季见识未必出众,但他说的都是族祖长老口耳相传,史实上总有可取之处。他在这‘五蕴塔’中独居了千万年,虽是看守,也如同囚禁,平日里半个说话的也没有,现在见楚煌并不如何疾言厉色,便慢慢收起了惧怕之心,侃侃而谈,情辞俱佳。 “那地也有十八层,虽然比起三十三天少了这么十……十几层,我算术不行,让大仙见笑了。” 楚煌笑说无妨,又问道:“这地怎么便不是铁板一块?” 第238章 阴王煞主 “大仙莫非不知,”邢季说道:“自从天地生成,盘古大神陨落,皇天神王和后土神后统率天地,道祖命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传阐截两教,两仪由此而分,相齐相合相克相生,天地万族的争竞合战都从此而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是时,飞禽从广寞无极之天而生,以凤凰为王,走兽从平旷无垠之地而生,以貔貅为王,水族从浩淼无涯之海而生,以玄武为王,麒麟王独以圣德知闻,被三族奉为长者。想创生之时,道祖和盘古大神各自化生两仪,又合力化生四象,太阳之火,为三足金乌帝俊,被凤凰尊为神灵,少阳之木,为东王公,被麒麟尊为神灵,太阴之水,为太清老子,被玄武尊为神灵,少阴之金,为西王母,被貔貅尊为神灵。” “如此说来,太古四灵之战,都是这几位神灵左右其间了。” 楚煌熟知史事,自然能举一反三。古书传写原本不易,更经始皇焚书,百不遗一。佛教为东汉以后传入,解说古事自不足凭信,道教虽是本土所生,其推尊老子、玉帝,自神其事,言论往往河汉无极,经不起推敲。想希腊、北欧、印度神话言创生之初,皆有一辈人格神统管天地,较为近理,我中夏自然也莫能例外。 “太古四灵攻伐,势力各有消长。小人出生之时,已难知其中详细。只知道后来皇天神王触怒道祖,因此遭到废黜,太阳神帝俊做了二世神王,后土神后一怒之下离开天宫,自在九地之下开辟轮回。皇天神王和后土神后育有三女,长女光之女神羲和,次女暗之女神嫦曦,季女银河女神玄女,帝俊娶羲和生十大金乌,娶嫦曦生十二月女,又册封银河女神为九天玄女,向后土神后示好。天地才得相安无事。” 楚煌听罢默然,良久方才叹道:“天生五行,便是相生相克,皇天一死,后土列入五行,想要相安无事,谈何容易。” 邢季笑道:“大仙真是一语中的。天宫经过此次分裂,元气大伤,往时,天高神王远,九地之下便颇不太平,此后便更加动荡。其一,便是九曲黄河之下,那里金砂沉积,阳气极盛。太古之时,四灵族得天独厚,肉身虽丧而魂气不散,多有阴魂盘踞此处,希望借金砂阳气修成不死之身。当时,通天教主掌截教,管地与死,便令三大弟子云霄、琼霄、碧霄来此镇伏邪魔。三霄在那里建了一座三仙宫,宫中有一宝唤作‘混元金斗’,专能收人阴魂。” “这便是天地五余中的‘阴’了。”楚煌奇道:“据传,三霄不都在封神之战中被害了么?” 邢季叹道:“封神之战中,通天教主力保妖族,失爱于道祖,手下弟子死无余类,反而太清老子因为左袒人族,得掌人教,从此飞黄腾达。后来张天师创立道教,太清老子位尊至极,连凡夫俗子都以为他是道祖大弟子。” “难怪道教独尊北天真武大帝,原来太清老子本是水族守护神灵。敢情这中间还有些香火之情。”楚煌微微失笑,摇头道:“三霄既然便害,不知阴界现在又是谁人做主?” “封神之战后,昊天上帝地位渐渐巩固,人族不能上天入地,除了泰皇尧帝时,曾遥封大司命代掌地府之外,夏商三代以后,恐怕梦都未曾梦过。天庭本欲接管阴界,哪知阴界早有阴王盘踞,玉帝派了十万天兵,李天王挂帅,哪吒三太子为先锋,都战之不下。你道这阴王是谁?” “是谁?”楚煌见他说的眉飞色舞,兴致盎然,也大起好奇之心。 邢季道:“此人便是夏代末帝夏履癸,商汤谥之为桀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夏桀?竟然是他?”楚煌大感愕然,此人可是古史上第一个有名的暴君。 “自古有言,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夏桀名声极坏,在人族中可谓人人喊打,当时百姓便群言,‘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他生时横暴无度,自以为死了便可以一比勾消。哪知生时为善为恶,均有莫大业力。若是为恶太多,死后便日日受银针剜心之痛,若是心存善念,百姓感念不忘,香火不绝,死后便可为神为圣,天帝亦须礼敬三分。” 邢季说着顿了一顿,眼目中露出艳羡之色,又摇头感叹道:“这夏桀虽然生时横暴,却也神力过人,想那游荡阴界的,多是些凶厉难驯,不听管束的,夏桀日日与这般人相处,以暴制暴,倒也得其所哉,久而久之,倒也聚集了一股势力。只是碍于三霄仙子坐镇三仙宫,这些顽雄也不敢不收敛锋芒。后来三霄遇害,夏桀便趁机踞了三仙宫,天庭来攻时,一众阴鬼为求自保,纷纷投在麾下,与天庭生死相搏,正在胜负难分之际,又有商纣王带着一干截教妖徒来到阴界,这商纣的恶名和神勇比夏桀有过之而无不及,兼有截教妖徒助阵,将天庭杀得大败。再后来,周幽王也来到阴界,此人素来和夏桀、商纣齐名并称,昏庸更有过之,自然气味相投。三人盘踞在‘三仙宫’,号称三大阴王,势力雄劲。” “三代以下,更有那陈后主、隋炀帝、唐玄宗、宋徽宗、明思宗,来到阴界称雄,势力在三大阴王之下,别而为五大阴主。这八位君主大多遭遇亡国之痛,虽然声名不齐,要而言之,都是颇有才华之人,让人纳罕的是,八人掌国,皆是情悲事惨,或让人怒忿,或让人悲悯,同掌阴界,事业草创,竟也颇有规模,天庭屡攻不下,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由得此八人逍遥。” “或许天庭的腐烂更在这八人之上也说不定。”楚煌笑了笑道:“我闻天地五余,妖、魔、阴、血、煞各居其一,如今妖魔合一,同称七圣,已经难以分而别之。这阴界又有三阴王,五阴主,不知血、煞又如何?” “血与煞同处十八层冥幽之下,一为血海,一为苦海,两海相接,而泾渭分明。血海原为放逐天神之所,血族世代居于其地,自称是天神之后。苦海铁围山,即为俗说的十八地狱,乃是监禁强鬼之所,一旦被打入十八地狱,则不得超生。相传,楚霸王乌江自刎后,来到冥府。欲与虞姬相见,冥君坚拒不允。楚霸王一怒而下,反出地府,来到苦海铁围山,占踞十八地狱,自封煞皇,一号鬼雄。天庭无将可派,延请西方轮回王入冥,与楚霸王大战十日十夜,两人英雄相惜,握手言和。天庭封轮回王为阎罗王,又以十殿阎王匡助其管理地府。地界才暂得相安无事。” “借虏平寇么?这倒是人族故伎。”楚煌微微冷笑。“如此说来,地界之中,阴、血、煞皆是自雄一方,天庭虽设了阴司地府,却也制他们不得。势利之争,三界俱不能免。” “大仙可莫要忘了。”邢季笑道:“除了阴血煞和阴司地府之外,还有后土神后执掌轮回,便如同道祖执掌天道一般。据说至尊帝便是后土神后的弟子,否则他哪能修成偌大神通,麒麟王、貔貅王全都不是对手,海王玄武更是避位为相,永为臣属。” “祖龙是后土神后的弟子?”楚煌微吃一惊,世人皆知祖龙神通广大,功绩显赫,更言他是麒麟王之子,至于如何学成神通,却语焉不详,倒像祖龙天生神灵一般。平生事迹也多湮没不传,便是他亲自颁定的【山海经】也毫无知闻,只有太史公【史记】中将他与始皇相拟,功业可于此窥见几分。 自盘古开辟,道祖传道以来,皇天后土是盘古大神之分体,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是道祖之分气,不论神通、地位,皇天、后土都比元始、通天高出一线。祖龙排击走兽,兵威水族,使太清老子、东王公、西王母尽皆失势。于情于理,也只有后土神后能教出这等弟子,否则,就只有疑心域外魔君了。 楚煌也无心妄自揣度无益之事,笑道:“你天天呆在这‘五蕴黄金塔’里,于外间的时局变化倒是知道的不少。” 邢季闻言一愣,生怕楚煌怀疑他所言不实,连忙苦着脸道:“小人只是喜欢听一些外界议论,实在也没有别的本事。” “我来问你,这柄骨杖是怎么回事?”楚煌笑着问。 “这……”邢季一呆,“这就是一柄骨杖,并没有什么……” 楚煌打断他道:“这‘御赐百兽’是什么意思?” “御赐百兽?”邢季轻‘哦’一声,眼珠乱转,陪笑道:“这骨杖本是至尊帝赐给百兽仙王的。” “百兽仙王又是谁?” “大仙见问,小人更不敢有所欺瞒,这百兽仙王乃是祖龙大帝征伐天下的一位大功臣,也是他的义兄。” 楚煌微微一奇,沉声道:“此人又在何处,这柄骨杖又是如何落到你的手中?” “大仙有所不知,这冥河便是那百兽仙王所化。”邢季叹口气道:“当年,祖龙大帝趁着麒麟王年老德衰,貔貅王和海皇玄武攻战不休的机会,揭竿而起。他曲意接纳四方豪杰,与五人结为金兰兄弟,共图大业。这五人皆号仙王,都是当世英霸。” 第239章 替天行道 楚煌笑道:“说来听听。” “一位唤作百鸟仙王,乃飞禽之属,一位唤作百兽仙王,是个走兽之类,至尊帝排在第三,四弟唤作百灵仙王,乃是人族才俊,五弟唤作百草仙王,来自血域冰山,六弟唤作百葫仙王,来自苦海铁围山。五人随祖龙大帝征南逐北,功勋显赫,可惜,后来兄弟失和,颇涉秘闻。至尊帝炼成‘五蕴黄金塔’,欲采五海之灵,炼出五域神力,这五位仙王正合‘天地五余’之数,便被至尊帝设法收在塔内。” 这五位仙王既合‘天地五余’之数,想必平素修炼的便是五方神通,至尊帝将他们神魂抽去,元丹引爆,浑身元力炸开,充塞黄金塔内,从而炼成一件绝好灵器,镇慑万族千万年之久。手段不可谓不辣,心机不可谓不毒。 楚煌听至此处,已知这五个仙王定然是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所谓伴君如伴虎,势利使人争,此劫几人能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无可如何,是非曲直倒在其次了。他想明此节,不由暗暗纳罕这骨杖到底有何灵妙,还是百兽仙王神魂未死,为何这一杖下去,竟能刺进‘无量真金’炼就的塔层呢。 “你可知道这百兽杖的详细来历?” “这个……”邢季迟疑了一下道:“据小人所知,这锡杖乃是当年百兽仙王大败貔貅王之时,至尊帝赐下。百兽仙王向来在走兽中权势极重,至尊帝此举想必有表彰之意。” 楚煌轻轻点头,心道:“御赐之物自然是一种笼络的手段,先不说他权威如何,材质想必也不一般。这层塔板隔着‘穹苍紫雷’和‘黄泉碧焰’,这两种火同是三界神力,又是一阴一阳,即便它无量真金,被两火煅烧了数千万年,恐怕也要打些折扣,水滴尚能穿石,祖龙心机虽深,又岂能将千万年后的事情想得周全。可惜五大仙王,却等不到这一日了。” 他在此处耽搁了不少时间,心中有了定计,便要早作行动,以防有变。招呼邢季道:“我要下去看看,咱们就此别过。” “下去看看?怎么下去,小人真得不曾说谎。” 邢季正自怔愣不已,楚煌微微一笑,手起一杖,穿进黄金塔板之中,摇身一变,化作一团淡淡银光,附到骨杖上面,缓缓向塔层下面滑去。 黄金塔层坚凝无比,更由祖龙种下结界,楚煌附着百兽杖向‘无量真金’中刺去,过了约摸顿饭功夫,也不知穿进几许,只觉得四周灵力滚荡,好像凝聚着无穷的力量,让人心头发怵。眼前更有无尽的火炙之力,他知这‘无量真金’中金海一片,光辉灿烂,极易毁伤眼睛,是以早闭了双目,又以‘定魂砂’护住身体,只放出一丝灵识探路,即便如此,也觉得火炙难当。 这‘五蕴塔’被炼出了两仪之力,因此可大可小,小时如须弥芥子,大时可拄天拿云,皆非其本来面目。但是世间灵器,不管其若何之大,或是如何之小,都必有一个限度,只是各人识力所限,难以窥其全貌罢了,所谓斥鷃讥笑鲲鹏,夏虫不可语冰,皆是此类。 楚煌也不知这五蕴塔的深浅,只觉得越向深处,火炙之力便益发浓烈,结界的能量便愈加迅猛,他已是箭在弦上,舟已半渡,更无回头的可能。当下暗暗调匀道息,控住百兽骨杖,动如怒发之箭,迅如流星破空,冲撞到结界之上,耳畔轰鸣之声大作,‘百兽杖’寸寸碎裂,被金海剥蚀。 楚煌化身光影,‘叮’的一声,穿破结界,心头霍然一亮,眼前景物又有不同。 金光一闪,楚煌现出真身,入目是无尽云丛,大朵大朵的云彩在眼前飘来荡去,好像置身在高天之中,云丛中电光隐动,游如惊龙,窜似飞蛇,轰隆雷声不绝于耳。 “这想必便是银河雷丛了,只不知南葳拘在何处?” 楚煌心知穿过塔层,目的已达,不由一阵心喜。想了想,便聚起‘金德天眼’,探寻南葳的所在。 楚煌在云丛中四处观察,同时闪避空中击下的紫雷,这‘穹苍紫雷’是九天云雷之源,亦是天庭有名的雷劫、雷刑,多少人苦心修炼上千年,都经不起紫雷交击,楚煌若非修有金刀之体,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楚煌知道其中凶险,时而化身魔刀,借以躲辟紫雷劈击之势,在云丛中穿梭了片时,果然看到南葳躺在一片云朵上面,静谧异常,身边紫雷交下,连绵不绝,她却视而不见,好似一无所觉。 “南小姐,”楚煌喊了一声,使个‘遁地金光术’,跃向她身前。 ‘倏倏’两道紫电迎面,却是南葳抬手指了他一下,便有两道电光迸射出来。空中雷电受了牵引,登时万雷俱下,电光缭绕,猛恶之状惊人已极。楚煌微吃一惊,连忙摇身一变,藏到荒芜刀中,即便如此,数道雷电打到刀身上,避之不及,立感一阵气血翻涌,烦恶欲呕。 南葳微微一怔,似是未料到楚煌突然出现,美眸中露出一丝讶色。 半空中传来一阵嘎嘎怪笑,“南葳,你中了‘胭脂泪’,还敢妄动念力,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小小野鹜,何时轮到你来聒噪。”南葳淡淡一语,满是不屑之意。 那人闷哼一声,云丛中几个电闪,现出身来。却是一头背生双翅的恶禽,那人尖喙鹰鼻,面如蓝靛,身形颇为高大,上身精赤,双手握着一柄五尺长的厚背重剑。随意劈砍两下,便有无穷雷电射出。南葳轻哼一声,五指一收,面前电光织成一片大网,那人砍出的雷电尽被阻住,一时攻不进来。 野鹜精也不着慌,嘿嘿笑道:“往日你是南方凤皇,我只是区区一野鹜,本是判若云泥,不能并飞,谁料想你也被摄入这‘五蕴黄金塔’来,如今我为塔中将,你为网中囚,岂不也是一段缘份。我实话告诉你,自从至尊帝炼成此塔,也不知坏了多少神通大能的性命,从不曾逃得半个出去。你南葳何能例外。倒是现今至尊帝驾崩已久,这黄金塔中,便是大爷说了算,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跟大爷做对夫妻,我便徇个私情,饶你一命如何?” 南葳轻哼道:“粗坯下材,便是再过一万年,你也休想得道。” 野鹜精闻言气结,狠‘呸’了一声,怒道:“臭娘们,少在我面前摆你南方凤皇的臭架子,如今老子是祖龙大帝的镇塔大将,又有哪点儿配不上你。你可别不识抬举,呆会儿老子夺了你的贞元,再毁了你的金丹,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有何能竟敢如此夸口?” 楚煌哈哈一笑,荒芜刀划破电网,飞射而出。 野鹜精愣了一愣,眼见那宝刀来劲甚疾,慌忙横剑一挡。刀剑交击,紫电俱至,气劲如旋散溢开来。野鹜精振开双翅,腾身掠起,眸中惊疑不定,急喝道:“你是何人,如何来到我云雷丛中?” 楚煌正是要借着他心生疑虑之时,突出奇兵制胜,自然不会跟他从容言语,银刀在半空微一打转,光芒暴涨,照着野鹜精当头劈下。 野鹜精再挡一刀,荒芜刀却是步步紧逼,不容他有喘息的余地。野鹜精大为忿怒,几乎气炸了肺。重剑连挥,聚起无边紫雷,将荒芜刀四面缠住,他久居雷云丛中,对这操雷之法极为熟稔,又兼生性乖觉,颇懂得趋利避害,只是今天见南葳受制于人,本想拣个老大便宜,谁知半路杀出个坏事的,野鹜精已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搅起雷电,誓要将荒芜刀击碎。 楚煌微微冷笑,他在桃源谷的大船上‘化蝶术’行岔,几乎性命不保,好在有荒芜刀相助,又吸取月华之力,将‘化蝶术’的路数理清不少,一身修为几可谓脱胎换骨,比先时更强数倍。当时尚敢迎战妖族六君,现下更不会畏惧这小小的野鹜精,即便他被祖龙炼成灵体,修为也反不出【自在天】去。 楚煌暗运心法,荒芜刀在半空中的溜溜一转,突然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递增为无穷数。野鹜精愕了一愕,万刀齐出,如何能够抵挡,惨叫声中,被无数光刀透体穿过,手中重剑寸寸崩断,搅入雷电之中,荡为粉屑。 “你究竟是谁?” 野鹜精强撑着问了一句,嘴边流出乌黑的血液,身体被雷电收裹进去,抟成一个硕大的电球。 无数光刀射入野鹜精的身体,透体而出时,却已合而为一,好像一团金芒从他后背抽出来一般。接着当中一旋,现出楚煌的真身出来。他盯着半空中收缩的紫电光球,微微冷笑,“还想跑?”手起一刀,拉长着光影劈到电球上。紫电炸毁,露出里面一颗核桃大的内丹,楚煌心知他想借着雷电遁逃,连忙打出‘凤炎真劲’抽杀内丹上的灵力,炎火滚滚,将内丹吞噬其中。 “为什么?……我和你无怨无仇?”野鹜精嘶声叫道。 “替天行道。”楚煌冷冷说了一句,这种欺软怕硬的货便是死到临头,一样不知道悔改,又何须跟他浪费口舌。惨叫声渐渐沉寂,楚煌挥手打出两道炎风,倒似为野鹜精驱魂一般,其实他的内丹早被炼净,哪里还有魂魄可驱。 第240章 完璧归赵 “你是谁?” 南葳见楚煌数合之间击杀野鹜精,顿时心中惕然,那野鹜精修为不弱,人又奸猾,南葳被困以来,数次想示敌以弱,将其扑杀,除去祸患,都未能如愿。不料这么难缠的对头竟被楚煌一举击杀,观他气度和凝,容貌挺秀,倒有几分深浅难测的感觉。 她一念才动,云丛中的紫电纷纷如蛇伏龙隐,咝咝吞吐之声不绝于耳,看似相安无事,却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楚煌微微一讶,南葳竟能以念力操控云雷紫电,分明已反客为主,修为至此,真可谓深不可测。 “南小姐请了,你不识我,我也不识你。但是我有一物,小姐或会眼熟。”心念转时,胸口紫芒暴涨,一截紫桐若隐若现,这却是凤族元力至宝‘紫芯梧桐’了,虽然那紫琥珀中保留的只是一些残片,经九大鼎炉之首的‘太元丹秋鼎’重新洗炼,威能也不亚于灵性之宝。 “紫芯梧桐?你是……莫非你便是那东方侯之子?” 紫芯梧桐有元力至宝之称,在凤族灵宝中名列第一,南葳身为南方凤皇,天生便和此宝有些微妙感应,俗话说,‘近乡情怯’,个中滋味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不过宝物真假可丝毫瞒她不过。 楚煌坦然道:“不错,鲁阳李君侯便是在下义父。” 南葳轻哦一声,奇道:“李公子从何而来?” 楚煌眉梢微挑,摇身一变,化作一柄银色光刀,半空中打个盘旋,又现了真身出来。 “我如今是金刀之体,方才便一直藏在那东海老骊龙的大龙女身上。” “好刀,”南葳黛眉微蹙,疑道:“莫非是太古魔刀荒芜刀?” 楚煌笑道:“凤君真是好眼力。” 南葳沉吟道:“荒芜刀素来声名赫赫,为太古三大魔刀之首。我观你将紫芯梧桐深隐异常,并非毫无心机之人,为何又肯以此刀见示?” 楚煌失笑道:“凤君高洁,庄周和李义山都称叹不已,我又有什么放心不过。” 南葳不置可否,想了想问,“你是穿过塔层结界过来的?” “正是。” “据我所知,‘五蕴黄金塔’乃是祖龙采‘无量真金’炼就,塔层之间,更种下结界,用以分割五方神力,我虽在念力一道上颇下过几分功夫,也不敢妄言打破结界。你又是如何办到的?” 南葳娥眉微凝,她和楚煌素不相识,仅听他一面之辞,自然不能无所怀疑。楚煌也不隐瞒,便把如何制伏吸星兽,取了‘百兽杖’,又是如何穿过黄金塔层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出自己的揣测,“这塔层一面隔着‘穹苍紫雷’,一面隔着‘黄泉碧焰’,这两火都在‘天地五火’之数,却是一阴一阳,五行之中,火能克金,这两种神火不熄不灭的烧了千万年,便是真金也该炼化了。自古以力为威者,虽能逞一时凶焰,却从来难以长久,强秦二世而亡,胡虏无百年运,不是正可相互印证。” 南葳微微点头,“这般说来也有些道理。” “凤君可有办法化解‘胭脂泪’和金镯连环?” “金镯连环倒困我不住,”南葳轻轻一叹,“只是‘胭脂泪’与我素性相违,对我的念力干扰甚剧。须要设想解除。” “你可有想到计策?”楚煌问。 “本来是没有。”南葳淡淡笑道:“你这一来,倒是有了。不过……” “不过?”楚煌怔了一怔,恍然道:“凤君说的莫非是‘紫芯梧桐’,……这倒是我的疏忽,此宝是凤族元力至宝,妖凤当初修炼此宝,本就意欲用来浇灌元神,自是对修行大有裨益。” 南葳欲言又止,不消说是害怕楚煌会有所吝惜,毕竟‘紫芯梧桐’这等上佳的宝贝,即便不是完璧,也胜过无数奇珍异宝,修道之士珍逾性命也是平常得很。一旦拿出帮南葳脱困,局面可就非他所能掌握,三思而行原本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楚煌现在对此宝的认识又有不同,首先这‘紫芯梧桐’只是原宝的一些残片,灵妙之处大大减弱,许多法门难以发挥,对凤族来说,自然可以浇灌元神,神异非凡,对旁人却未见得有甚妙用。‘六识神光’和‘指幻为幽术’,实在只有遁逃之力,而无臂助之功。楚煌握着此宝,如同鸡肋,反要想方设法躲避妖凤,实在是得不偿失,倒不如做个人情还给南葳。 至于南葳的性情绝非反覆无常之辈,当年人道大圣庄周一语定评,楚煌也是深信不疑。 想至此处,楚煌更不迟疑,反出打出紫芒,将‘紫芯梧桐’祭起,长笑道:“紫芯梧桐原本就是凤族宝物,今日天幸与凤君相见,原璧奉还,我又何敢过惜。” 紫芯梧桐盘旋云丛,枝丫排空,紫芒缭绕,一派夺目光亮。南葳隐入云丛之中,稍时,化作一只赤火萦绕的凤鸟,毛羽亮泽,形状极美,浑身散溢无量光云,果然有帝皇之威。赤鸟围着梧桐绕了数周,双翼展开,飞落枝头。 楚煌在一旁暗暗称奇,此情此景也是生平仅见,往日只听说【轮回天】以上仙道能修成法相,光辉灿烂,出神入圣,南葳的元神也无一毫妖气,和妖凤的悍重威霸,真有天地之别。妖凤只能使人惧,是以为妖,南葳却能使人敬,无怪其为神为圣。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清冷话语传入耳中,楚煌微微一愕,却见云丛光华早已消失,一个双十年华的丽人站在近前,鬓似堆鸦,颜如雪玉,柔情绰态,举世莫比。她穿着一件鹓雏翔舞玫红曲裾,外罩着枣红色的凤羽华氅,比先前的冰清自若又有不同。 “南小姐修为尽复,可喜可贺。” 南葳点头道:“既然你自愿归还‘紫芯梧桐’,我也可不追究你盗窃元宝之罪。” 楚煌微微一呆,怎么我千辛万苦救你脱困,才仅仅得个无罪。转念一想,自己此番做为也全是些利害趋使,归还‘紫芯梧桐’也是不得不尔,将心比心,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让人称谢的。现今九夏纷纷说利害,仁义之说如同梦话,廉耻丧尽,非只一日。 这般想想,便也气平了,眼下只要能逃出‘五蕴黄金塔’,已算谢天谢地了,还计较旁的作甚。 南葳淡笑道:“不过,你助我解了‘胭脂泪’的禁制,受人涓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讲来便是。” 楚煌心下愕然,原来是这般一个说法,你倒是公私分明。换了旁人,得南方凤皇金口一诺,定然要喜出望外,楚煌却无此欢喜,只淡淡道:“不必了。” 南葳浅浅一笑,也不纠缠此事,“那便先出了‘五蕴塔’再说。” 楚煌道:“我助凤君,本为寻出塔之法,倘若凤君能施法脱困,你我两个都是求仁得仁,更谈不上什么恩情报答。” 南葳微微摇头,“五蕴黄金塔是龙族三大元力亚宝之一,当年祖龙一统海陆,收天下金铁铸就此塔,内蕴五方神力,也不知降伏了多少豪杰英霸,他一心与我凤族元祖争胜,塔中早对我五方凤皇设下禁制,我想要脱身而去,反而比旁人更难。” “此话当真。” 楚煌虽知南葳不善作伪,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一番所为全是寄希望于南葳,若是她都束手无策,岂不是只剩下坐以待毙。 南葳道:“施法与塔中五方神力相抗,自然是下策。” “不可力敌,便当智取。凤君莫非已有定计?” 楚煌心思活泛起来,这南葳也不知性情如此,还是养尊处优惯了,便是言语间山穷水尽,也丝毫不见颓丧之色,到底是一方凤皇,只这份心性功夫,便胜过世间仙道多矣。 南葳轻轻点头,“风回天和阎惜娇意在我的南方神鸟令,必是算定了胭脂泪的药性,待到觉着万无一失,便会放神识入塔,向我索要。到时我们便可见机行事。” 楚煌点头称是,奇道:“你为何唤她作阎惜娇,这妖凤到底是何来历?” 第241章 南葳之威 .南葳绽唇笑道:“大宋宣和年间有一人,乃是天魁星降世。此人素以忠义为本,高张替天行道大旗,一伐大辽,天狼丧胆,平田虎,定王庆,又征江南方腊,四方征讨,衣不解甲,实有文王之功,可惜,功高震主,终为奸臣所害。” 楚煌奇道:“南小姐说的可不是时称为‘及时雨’的宋公明么?中夏有一施氏作【忠义水浒传】,单道此人一众兄弟的事迹。不过,历来只是被视作小说家言,似是不足凭借。”[搜索最新更新尽在“岂不闻假作真时真亦假。当时人言,宋江曾得九天玄女赐下三卷天书,你道那九天玄女又是何人?”南葳淡淡笑道:“她可是皇天后土之女,天皇帝俊的妻妹,声名赫赫的银河战神。上古之时,因传授轩辕黄帝兵法和‘轩辕剑’大败九黎蚩尤,而功高位尊,只有执掌天庭的西王母和人皇女娲可与相提并论。想开辟之初,盘古大神和道祖化生四象,是为帝俊、木公、金母、老聃,分别为四族之神,后来帝俊做了天皇,九天玄女便代帝俊成了凤凰一族的守护神,这玄女天书可不就有丹诏授命的意思。” 楚煌皱眉道:“宋江既是战功彪炳,又有玄女天书相助,为何却功业难成,死于非命?” “这中间缘由复杂,也难以细说。”南葳说道:“你不闻宋江怒杀阎婆惜,你道是什么缘故?人只言是阎婆惜匿了宋江的招文袋,那袋中却有梁山好汉的书信,宋江害怕东窗事发,才一时失手致她于死。这也是枝末的话,全因不识得阎婆惜的底细?” “阎婆惜有何底细?莫非……”楚煌心头一动,大觉难以置信。 “不错。阎婆惜便是阎惜娇的化名。她本是北方凤皇幽昌的属下。当年,幽昌深恨九天玄女不传天书于他,千方百计与天魁星主为难,直到后来请得麒麟族正传的天罡星卢俊义上山,幽昌才不得不有所收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南葳说至此处轻轻一叹,摇摇头道:“这也都是沉年往事,只因你问起阎惜娇的来历,自然引出这一番话来。听闻施氏的【水浒传】斐声中夏,号称‘四大名著”江湖人士莫不详熟,依我看来,却有些不惬人意之处。” “哦?”楚煌微微一讶,笑道:“凤君熟知本事,若有议论,定也是卓尔不凡。” 南葳绽唇微笑,沉吟半刻,才道:“这第一么,【水浒传】涉及神异之事,大多云遮雾现,语焉不详。洪太尉误走妖魔,九天玄女授天书事,天降石碣以明座次,俱都虎头蛇尾,莫知原委。徒使后人以伪诈视之。虽是事涉秘闻,向为官家所忌,也是施氏昧于鬼神,不能深思的缘故。” 楚煌点头道:“凤君功参造化,神通盖世,施氏只是一凡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理亦如此。近世能以人道进窥天道,只有一纪晓岚而已,蒲留仙亦有所不及。” “施氏写人物,即如鲁智深,武松,林冲之辈,皆是生龙活虎,人间雄杰。反而一百单八之魁首,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宋公明显得庸懦可怜。这又是施氏不明人事变化之处。” 南葳笑了笑道:“遍观古今太平之时,多是平庸浮诡之人居于上游,德能才杰之辈或沉沦下僚,或远避江湖,左思所谓,‘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不惟是一时之言,同样是万世之论。皆因始皇以来,专一尊君弱民,不许民间多气力也。” “绿林之中又不然,况有偌大声名如宋江者。观其身边兄弟,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宋江勇不及玉麒麟,智不及智多星,却能名满天下,众望所归。其高举大旗,道是‘替天行道”此一事已可发见肝胆,庸弱之流能如是耶?” “古来草莽豪客,啸聚山野,打家劫舍多如恒河沙数,宋江独能被人称赏,千载以下莫不心服,权谋伪诈之流又能如是耶?君不见魏武曹操何等豪雄,勘平祸乱,功劳不可谓不大,徒以喜好权谋之术,不能以肝胆见人,方落得个奸邪之名,谁道庶民之眼目不能明辨是非?今读【水浒】,却觉宋江之名实不能相符,岂不是昧其事而难昧其名的缘故?” 楚煌叹道:“自汉武罢黜百家,而独尊五经,儒学若似炙手可热,一仁一义早不知丢在何处。千载纷纷罪儒家,何曾有一真孔子。礼失而求之于野,水泊宋江正是其中佼佼,可惜,真仁真义向来被假仁假义忌讳,群情习于伪态,反于其真处生出怀疑。施氏既写出这般一个鲁智深、武松,便不该有宋江来总摄之,即便有时,也绝不该是此一番面目。” 南葳点头道:“莫说人族,便是四灵与神圣,也不可能完美无缺,世界雄杰也是一样,如宋江此人本非等闲之辈,偏要和世间恶吏同看,已是岔了。像方今神国,五百年间,神人辈出,更是可笑。想你们人族开创之祖,伏羲、黄帝何等的通达睿智,不料后世子孙如此庸弱可欺,大概倾轧太周,气数将尽,已不足以统率三界。” 楚煌微微沉默,“虽是官家无能,毕竟太平不易,几世人填死沟壑,仅换得今日硕鼠满仓。” 古说积德百年,方可以兴礼作乐,现今泰平军又起,官家必视作洪水猛兽,役税也会随之而来,盛德之事只怕已是遥遥无期。 “听那风回天的意思,还要寻什么‘黄鸟令”不知这件物什又在何处?” 南葳瞟他一眼,淡淡言道:“黄鸟令在我中央凤皇玉雀手中,方才我误中阎惜娇的机关,已暗传讯息与她知道。金雀、玉雀有了防备,阎惜娇想要得手,可不容易。” 楚煌心头一讶,虽不知她如何跟玉雀通的讯息,但是盛名之下无有虚士,况四灵之族,皆以神通称强,可不比人族可以沽名钓誉。他正想询问些庄中之事,却见南葳稍稍露出些倦怠的神色,大约是这一阵言谈颇伤素慧。 这时,云丛中悄然多了一道刚猛魂气,雷电受这魂气感应,登时便有不堪驯伏之状,随空缭绕,电火伤人。 “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情势正在南葳计算之中,脱困的机会便在眼前,楚煌也是蛰伏许久,登时便有些跃跃欲试。 云丛中黑芒陡亮,锦袍紫冠的风回天现身出来,见两人站在当面,与心中预料大不相同,不由微微一愕,神情间便有些不太宁定。 楚煌刚要扑上,南葳早掠身而起,势如苍鹰搏兔,凌厉异常。眼前这个风回天乃是其一缕魂气所化,和他的神魂相依相存,若能将其执住,风回天的神魂便会出现空隙,对‘五蕴黄金塔’的控制能力大幅减弱,自然便有脱困的机会。 “南葳……” 风回天忙蓄劲气,方要说些什么,早被南葳探手掐入脖颈,想这一缕魂气能有多大道行,便是风回天亲自上阵,也未见得能全身而退。南葳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段,掌心一道火焰蟠龙般射出,缭绕直下,将风回天绑缚其中,烈炎怒卷,颇为酷烈。 风回天怒叫一声,身上浮起滚滚白气,面孔立时干瘪起来,不片刻化为余烟。 “走――,”南葳轻喝一声,在云丛中缓行几步,朵朵白云轻软可人,好像她身上霓裳,凶厉的紫电早不知匿到何处。 楚煌眼看她渐行渐遥,刚想迈步跟上。云气忽然澌灭,身边景物为之一变,只见得琐窗朱户,桌椅井然,已是到了一间厢房之中。 耳听的一声厉吼,风回天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他腰后金光闪闪,缠裹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黑气,双眼圆睁,神情如痴如狂。 楚煌知他利用‘五蕴塔’修行五脏藏,看这模样似乎是行功不慎,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式。观其颠狂之状,几乎和先前的沉雄威重判若两人。 衣影一闪,南葳现身出来。风回天一见是她,立时怪叫一声,如遇鬼魅。猿猱一般跳了起来,一个飞身穿破窗棂,竟是不战而逃。 南葳轻哼一声,摇身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南小姐,……” 楚煌啼笑皆非,未料到堂堂证龙魔宗一宗之主,在南葳面前竟然如此不济,不过说来这南方凤皇实在有些高深莫测,即便没有‘紫芯梧桐’之助,只怕风回天也难以将她怎么样。 看眼前的情景,风回天却是自己回到厢房之中,也不知那玉雀得了南葳的传讯,做了什么防备,风回天一行似乎是徒劳无功,他本想先取了赤鸟令,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南葳若是真要取他性命,风回天只怕已是在劫难逃。 窗外传来两声叱喝,似乎是伏蓉的声音,想必是证龙魔宗的人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查看。 “喂――”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大公主?” 楚煌看是一身鱼鳞甲的龙曼歌,也不十分意外。南葳破了风回天的布体罡气,‘五蕴塔’失了宿主,自然也困她不住。。.。 第242章 庄中大火 “你还真得潜到塔底将南葳救出来了?” 龙曼歌一脸纳罕,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根本就是难以办到的无益之举,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她再加怀疑。[] “侥幸而已。”楚煌淡淡一笑。 龙曼歌柳眉微凝,盯着他道:“我看你不像刀精。” “哪里不像?”楚煌笑问。 “没有妖气。”龙曼歌微微撇嘴,继尔‘卟哧’一笑。 楚煌不置可否,向着门口走了两步,心头泛起一丝浮躁之气,不由脚下一缓,盯着门口,眉梢轻挑。 “姓楚的,你可让我好找。” 冷喝声中,一团红影挡在门口,柳眉凤眼,颇增威煞,却是妖凤皇赤瞳到了。她和风回天看似通诚合作,实则却是各怀鬼胎,风回天独自进房施法讨取赤鸟令,她这心里便有几分衔恨,待见风回天弄巧成拙,被南葳打的落荒而逃,她就更不敢露面了,由得伏蓉独自上前相助,眼瞅着三人跑远了,她才现出身来,谁想正把楚煌堵个正着。 “皇先生,别来无恙。” 楚煌微微冷笑,他知盗宝之事早晚得有个了断,皇赤瞳神通虽强,他已从南葳那里得知她并非凤族真传,若是后天修成,术法便要大打折扣,时至今日,楚煌倒不信自己没有一战之力。 皇赤瞳眼眸生寒,恻恻地道:“我自然无恙,倒是你,有些不妙。” “是么,”楚煌噙着笑道:“敢情你不知道南葳是谁放出来的?” “难道是你?”皇赤瞳暗吃一惊,心头疑云大起,“你能有这本事?” 楚煌也不分辩,自笑道:“我有没有本事不要紧,我又不曾骗南葳喝下‘胭脂泪’。” “你知道的倒还不少。”皇赤瞳无暇追问楚煌当时藏在何处,若是南葳真的去而复返,对她可大大不妙,其实她现在的上上之策便是赶快离开双雀庄,找个隐秘之处躲藏起来,只是‘紫芯梧桐’的意义对她来说实在非同一般,她千方百计盗得紫琥珀便是希望修成无上神通,只要神通大成便是遇上南葳也不可惧。 “少废话。”皇赤瞳寒声道:“把紫芯梧桐交出来。” “这个,我已经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你交给南葳了?”皇赤瞳勃然大怒,“你敢骗我。”紫芯梧桐是何等宝物,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她才不信楚煌肯将此物拱手让人。 楚煌嘻笑道:“其实我倒是帮你办了一件好事,弥补了这个大罪过,只要你再向南葳悔过一番,以她的性情,想必也不会再为难于你。” “一派胡言。” 皇赤瞳怒不可遏,她原本就对南葳面和心忌,楚煌这些话更是刺到她的痛处,想到自己千般算计,终究棋差一招,挫败之感都化作滔天怒火。探手从衣袖中取出一把‘七彩红翎扇’,在手掌上翻了两翻,彤红浮现,炎气流溢,化出一阵怪风扑卷而来。 楚煌识得厉害,摇身一变现出金刀之象,在火丛中沾了一沾,闪了开去。 龙、楚两人原本相离不远,楚煌闪身一逃,龙曼歌立时便当其冲要。她本对皇赤瞳之能有些不以为然,先时乔扮风承宗,还不得不收敛锋芒,如今现了本来面目,就没必要心存顾忌了。皇赤瞳和证龙魔宗过从甚密,便不为虎作伥,也是一丘之貉,正好风回天夫妇自身难保,便可一股作气,断其爪牙。 这些念头都是电光火石般瞬间一闪,龙曼歌轻哼一声,反手祭起‘蜃音珠’,这珠子原本是海中巨怪的内丹所炼,和皇赤瞳的‘七彩红羽扇’,一水一火,正是克星,那珠子盘旋半空,浑身散发出碧绿灵气,将空中炎火尽数吸纳尽去,便如长鲸吸水一般容易。 两人正僵持间,金刀从火光中跳跃起来,楚煌真身一现,抖手便是一把金砂,飞打皇赤瞳面门。皇赤瞳微吃一惊,忙用衣袖一遮,撤了羽扇,旋身退开。 楚、龙二人方要乘胜追击,皇赤瞳却也机巧,也不见她如何施为,卟卟火苗凌空乱窜,扑到桌几床幔上,声猛势疾,不片刻便蒸郁一片,几无完物。她这火焰又非凡火可比,劈啪烧锻声中,梁木纷纷砸落下来。皇赤瞳早借着火势退了出去。 “这妖女倒是乖觉。” 龙曼歌恨恨说了一句,却没有贸然追击。她能在证龙魔宗刺探多时,心思自也缜密,皇赤瞳火术精湛,既然有心逃遁,多半已在退路之上留了后手。贸然追击,自非上计。 一截梁椽砸将下来,楚煌眼明手快,疾劈一掌,房梁斜飞出去,轰的一声,将一堵墙面砸出一个大洞,两人身形如电,一前一后跃了出去。 “奇怪,这火越烧越大,声势不小,为何庄中却无人前来救援。” 园中厢房都是土木构架,一房失火,势必要殃及邻厢,皇赤瞳惊觉楚煌两人非独力可胜,放火阻击自是其一,再也,只怕正想给庄中造些混乱,好让南葳无暇他顾。 楚煌听龙曼歌如此一问,也觉得有些蹊跷,双雀庄规模不小,庄丁门客定然也不是少数,而今却都不见踪影,莫非庄中有甚大事发生。 “你的‘蜃音珠’好像是件宝贝,这大火绵延总归不是好事,你何不施术救他一救。”楚煌见火势盛大,不由暗暗皱眉。 龙曼歌微微一愕,冷笑道:“这本是那皇赤瞳造的孽,双雀庄藏圬纳垢,眼见得也并非甚么良善,我不去火上浇油便是好的,干嘛还要救他。” 楚煌叹道:“大火一起,烧梁焚屋,无逾千百,我俩和双雀庄本无仇怨,若是伤及无辜,岂是我等衷心?” 龙曼歌摇头道:“姓皇的火毒猛恶,如今火势已成,匆忙之间,神仙也难以措手。自古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咱们还是速离此地为好,免得被人家认作恶人。” 楚煌见她先时出‘蜃音珠’对付皇赤瞳的妖火,灵妙异常,现下却不肯拿出一试,只怕是事不关己,不愿为此耗费神力。此时火势已大,攀屋绕栋,无所不往,夜风呼吁,尤是惊人。水火二物,皆是天地大威,一旦脱却羁绊,泛滥开来,便有人力难以维持之处,可惊可戒。 “好了,这双雀庄富甲一方,区区几间房屋,于它不过是九牛之一毛,我等亚仙之体,神通兼人,何必为了些微人力嗟伤。” 龙曼歌见他神色凝重,心头着实有几分估摸不透,骊龙原本就以富藏著称,骊珠之名声闻天下,珍奇之处绝不在和氏璧、隋侯珠之下。她又向在东海银鲨王麾下效力,那也是堆金如山,富于聚敛的主儿,龙曼歌居处优容,自然不识得盘中餐飧,粒粒皆辛苦之味。 况且方今修真演道之法声焰日高,人人皆习以为强力为尊,妖魔横道,有无可如何之感。昔日,庄周揭逍遥游之意,曰无待而已矣。今日倡为自由者,反其道而行之,必得香车驷马,皇皇殿宇,美人在侧,然后可以云自由矣,于中夏之礼治五伦,名节操守,则蔑以为封建遗毒,一切摧灭之,举社会之种种规范一切付之于法律,名之曰最后防线,如此则遍社会只有法外之人,囹圉外之犯人与囹圉内之犯人而已,立论荒谬使瞽者自明,岂待深辩。此亦是所谓邯郸学步,画虎不成反类犬也。 “大公主,今日中夏皆思学道,谓可出人头地,一身荣宠,大公主骊龙掌珠,高华无比,举天下之富贵犹如拾芥,旁人寤寐求之,钟鼓琴瑟思之而不可得之物,大公主却尽在掌握。你不安享富贵荣宠,却不顾性命莫测之险,出入非常之地,在我这等俗子眼中,正也是同一不解。” 楚煌哈哈一笑,衣袂拂动,身如脱弦之箭,窜入火丛之中。龙曼歌微微愕然,细思他话中所问,暗叹人都有弗得之苦。抬眼看时,楚煌早掩身在火光之中,只是隐约有些影像。她原思荒芜刀是件利器,本有据为己有之念,这半日相处,却愈发觉得楚煌不是寻常精怪可比。风回天一战失利,此后必是加意防范,能否夺得‘五蕴黄金塔’,也是殊无把握。若能将楚煌引为臂助,倒是好事一桩。 思量至此,龙曼歌便顺着楚煌的去处追了过去,两人谈话虽只片刻间事,此时夜风正大,房屋又易着,火势蔓延,便有难以收拾之势。叱喝声中,终有三五庄人奔了过来,火烈烟毒,匆忙间哪里能够近前。 龙曼歌对庄中援手并不在意,手持钩镰劈开两条残断的木椽,就见楚煌卓立一旁,两臂金砂流溢,却是在以定魂砂的阴阳两气吸纳房中之火。 龙曼歌观察片刻,已知楚煌对此火并无特别手段,这是皇赤瞳有心作怪,自不容两人轻易平患。她有心验证心头所想,钩镰飞攒将房顶撞破,纵身冲上顶屋,果见庄中火光四起,或是证龙魔宗的人乘机作乱也未可知。 楚煌见她直扑房顶,略一转念,已知就里,挥手收了金砂,掠身跟了上来。 “你看,庄中多处火起,必是皇赤瞳他们惧怕南葳,使得脱困之计。我们若不就此脱身,等到庄主兴师问罪,只怕也难逃干系。”龙曼歌指了指远处的火光,笑吟吟地道。 第243章 金雀庞鑫 自当时飞熊寨前一遇,楚煌对孔琬的言谈风采本也颇为心折,蒙他盛情一邀,虽未存必践之心,此次不期而至,别时言诺,也颇在怀想。及见南葳之高洁,与皇赤瞳的酷虐霸道相比,孰高孰下,更是显而亦见。 楚煌既对双雀庄素怀好感,见庄中大火陡起,自不能不生恻然,他一意撺掇龙曼歌救火,也是古人‘勿以善小而不为’之意,如今大火四起,绝非薄力可持,楚煌亦知龙曼歌所言在理,不由萌生遁去之念。[] 龙曼歌见他知难而退,正是求之不得。正想趁着庄中喧闹,从容避去。耳畔蓦的响起两声琮琮琴音,优雅闲远,大有出尘之意,世外之趣。 方时,庄客发现园中失火,立即敲锣呐喊,汲水来救。大约这一座园子,是专门赁给证龙魔宗风回天几人的,他们行踪神秘,来去无影,巡逻庄客得过关照,甚少注意于此,平日大家倒也相安无事。此次,火起突然,又无生人呼救,更兼庄中别有事端,巡逻人手裁撤不少,是以待庄中发觉,便要大费手脚,几乎难救。 这大火蔓延何其厉害,庄客虽是训练有素,身手干练,一时也只有呐喊之功,甚少援手之力。楚、龙两人方将避退,漫天火势之中又何来这幽幽琴声? 楚煌两个对视一眼,都是大感纳罕,那琴声琤琮,声声入耳,虽是不成曲调,却听得人闭气敛息,似有一种魔力。 “这弹琴之人莫非是庄中的道法高手?” 两人疑虑丛生,不由暗自戒备,那琴声看似轻描淡写,毫不费力,以两人的修为却早感觉到天中云流大变,云气无端集聚,夜风渐起,乌云抟起有欲雨之象,琴音渐疾,划然变轩昂,一道白光从房中射中,疾电一般射入云雾丛中,天空喀嚓一声,雷电交加,暴雨便至,直似江海乍破,倾翻了下来。 皇赤瞳所放之火虽是厉害,经道法高手调来天雷之雨岂是凡物,如此倾盆一泻,漫天大火便不能逞其凶焰。 当那电光乍射之时,楚、龙两人也是猛吃一惊,房顶炸裂,乱瓦四卷,两人也站立不住,就势落入房中。 此时,房中已多了一个怀抱瑶琴的妙龄少女,她穿了一件金丝云线的褙子,上面多有香草花色,芬芳动人。肤如白雪,容貌绝美,所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此其人也。 “你二人与我双雀庄有何仇怨,为何要放我烧我们的庄子?” 少女琴音奏功,顿时大雨如泼,火势为之一消。先前忙于救火,无暇与两人计较,这会儿腾出手来,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此时房顶被掀飞大片,大雨浇来,两人皆感狼狈,只那少女俏立屋中,身上散出一层淡淡光晕,丝毫不惧水火为害,倒让人侧目而视。 楚煌微微一讶,便觉出她那件外裳光华流动,不是凡物,只怕是有些来历。 龙曼歌盯了少女一眼,疑道:“你身上所穿,莫非是‘十大宝衣’中的‘金缕衣’?” “正是‘金缕衣’。”少女点头道:“看来你们还是有备而来。” 龙曼歌轻嗤道:“十大宝衣天下闻名,本公主思之已久,你怕是和双雀中的金雀有些关系吧,这都是显而易见之事,又何须预为筹谋。” “公主?”少女凝眉道:“你又是谁家的公主?” “本公主乃东海老骊龙大公主龙曼歌。”龙曼歌一脸傲然。 少女疑惑道:“东海骊龙与我家素无瓜葛,你为何无端烧我庄园?” “看你一副聪明面孔,谁知却是笨得可以。”龙曼歌不耐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烧得园子?” 少女闻言也不气恼,淡淡道:“既然此事与你们无关,便请速速离开吧,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冷冷说了一句,便欲拂袖离开。 龙曼歌倒未料到她如此心气平和,转念想定是庄中有甚事端,使她急于脱身,不愿与自己纠缠。 “姑娘请留步。”楚煌见少女要走,急忙唤了一声。 “这位公子还有何指教。”少女扭头打量他一眼,面上讶色微露。 楚煌拱手道:“不知姑娘在庄中有何执事,可否知道孔琬其人?” “孔琬?”少女加意盯他一眼,“你识得孔琬?” “数日前,我与孔琬曾于飞熊寨有一面之交,蒙他慨然相邀,……” “你可是姓楚?”少女笑问。 “正是楚煌。” 少女失笑道:“你却是如何进得庄,既是来践旧约,为何不让庄客报于孔琬知道。” 楚煌苦笑道:“此间有些曲折,何妨留作异日再谈。” “原来是楚公子大驾光临,敝庄简慢了。”少女施了一礼,“孔琬回庄之后,常在我耳边提起公子,想不到却在此间相见。我名庞鑫,孔琬是我幼弟,公子来我双雀庄,幸勿拘世间俗礼。” “庞小姐。”楚煌听她自承是孔琬之姐,自也不敢托大,当下一本正经地道:“冒昧到访,多有搅扰。”心中暗自奇怪他们姐弟缘何不同姓。 庞鑫和声道:“大火之后,此间敝破不堪,公子可肯移步?” 楚煌逊谢道:“有劳主人。” …… 玉雀孔琬乃中央凤皇之后,虽是蹑居人间已久,行事间多半还有些部族旧法遗意,此处庄中虽无多少凤族禽属,孔琬姐弟和一般庄客也很见上下之分。大火经庞鑫一番施为,已不足为患,大雨不过一时三刻停毕,须臾云开雾解,先时被阻断在外的庄客便忙着清扫房屋,忽见庞鑫从房中走出,着实骇得不轻。庞鑫早是智珠在握,便不愿苛责下人,淡淡吩咐了几句,便引着楚煌两个向后园走去。 庞鑫和楚煌边走边谈,自然问了许多他和孔琬相识的经过,楚煌见他言辞和婉,殊非南葳落落寡和可比,倒和孔琬性情相似,当下也是有问必答,只是要言不繁,少有赘语。 龙曼歌怎么也想不到楚煌竟是有所为而来,和金雀、玉雀好似非常熟稔的样子,虽然化敌为友,也是美事一桩,只那庞鑫美貌惊人,神通也强,又是中央凤皇之姊,龙曼歌恃以自傲之处似乎皆非其敌,不免在心中有些不快。 “孔琬自负所学,常欲和世间雄杰一争长短,我常惧其锐气太盛,不能善持。楚君英华内敛,言词浃洽,真是子瑜良友。”庞鑫轻柔一叹。 楚煌暗道惭愧,“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志意所在,鸿议高论,讵可免哉?” 庞鑫微微颔首,“恕小女冒昧相问,不知龙公主和楚君有何戚谊?” 楚煌愕然,直言道:“朋友之交。” 龙曼歌跟在两人身后,闻言狠瞪了庞鑫一眼,冷哼一声。 庞鑫淡淡一笑,不再追问,改口道:“近日庄中得到消息,黄天军(泰平军)顿兵襄州城下,日夜攻城不止。更派出许多军帅四处借粮,双雀庄树大招风,不日便要遭其攻打。是以子瑜忙于联络乡老,四处布置,庄中侦骑四出,日夜戒备。谁知祸起萧墙,反被证龙魔宗乘隙作乱。好在我和南姨、子瑜素有异术联络,攻守有序,自不惧他诡计多端。只是黄天军势大,却敌之策殊无把握。楚君若肯在我园中小住几日,子瑜早晚有暇便可相会。至于穷寇百万,何妨付之一笑。” 楚煌恍然道:“原来庄中正有这场事端,如今南方扰乱,强寇遍及天下,无处无之。庞小姐盛情相待,投桃报李,义所应当。只是双雀庄似不比飞熊寨,庄客都是寻常百姓,不习攻战,且又无险可守,若大军一旦来攻,只怕玉石俱焚。” 庞鑫沉思点头,“我也心忧于此,一座双雀庄,虽是有些囤积,原也不足可惜。只是此间村庄数百户,皆与本庄唇齿相依,兵祸起时,各处乡老便入庄陈辞,以本庄马首是瞻,攻守相望。若是小股流匪厮扰,自是自保有余,似黄天军这等巨寇,又岂同儿戏。子瑜虽熟习兵事,却从未出入行伍,我正怕他心高气傲,对莽寇轻忽视之。” …… 庞鑫姊弟所居内园正是先时龙曼歌大战木牛流马的那座。当年伏龙、凤雏名高天下,伏龙娶妻黄氏,黄或作皇,和庞姓同为凤族的显姓,凤雏庞士元实在便是伏龙的同族妻兄,当年伏龙、凤雏同出扶保后汉昭烈,皆有后人留居故地,伏龙名高已成绝响,易以双雀,凤族传承已隐在其中。 皇赤瞳本是北方凤皇幽昌麾下,自帝俊退位,九天玄女俨然凤族至尊,助轩辕黄帝炼就轩辕剑,后又赐之夏禹,又授丹诏于文王,皆有大功于有人族。当北宋末造,胡患日深,九天玄女授天书于天魁星主,下界匡扶人族,破大辽,平三寇,名扬百代。可惜,方时官家积敝之深,不可振拔,三界荆棘丛生,只成权贵醉生梦死之地,有志之士几何不扼腕叹息。 当年,皇赤瞳化名阎惜娇,盗取玄女天书,宋公明终为谋害。自此得到北方凤皇青眼相看,南葳为南方凤皇,孔琬则继中央凤皇之位,五方凤皇同气相属,其间有这层渊源,更兼皇赤瞳心思机巧,自不难博得庞鑫姊弟的好感,谁知皇赤瞳包藏祸心,遂有近日之祸。 第244章 人道大义 自从黄天军兴兵大举,八荒妖魔静极思动,天下已成多事之秋,且修道之人总以避世清修为上,先时在招遥山中耽搁许多时日,已非情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取道南行,又频生波折,迁延至今。 庞鑫素性矜贵,平日里深居简出,自是神鸟之性,不与俗同。楚煌在园中住了两日,也不得孔琬消息,想必是战事牵扯,难以脱身。他筹谋行止,便有道别之意,念及庞鑫前日所言,双雀庄恐怕祸在目前,此时求去,又岂是朋友相交之道。[] 这日,闲居无事,楚煌便走出房门,在园中观赏散闷。这所内园大约极少人来,便是婢仆也难觅踪迹,看守园子的大概便是那木牛流马之流,园主庞鑫姊弟自是神通不俗,南葳更是难测深浅,神鸟之性,御风而去,踏云归来,却不与人族香车驷马,婢仆成群善作威福相拟。 这两天,楚煌却再没见过庞鑫,至于果腹之物,也只是些瓜果之属,倒似随处都有,随时取用,颇不思饥渴,如此岁月,倒也自在。 “楚煌,你让我好找。”风声响处,龙曼歌飞身而至。 “龙公主,你不是走了吗?” 楚煌微微一讶,这龙曼歌一心要抢夺‘五蕴黄金塔’,自不能如他一般闲逸,楚煌早料到她绝没心思在园中住下,这两日不见她的踪影,只道她已追那风回天去了。 龙曼歌得意一笑,“我只是出去探一探情势罢了,这座园子是双雀的老巢,进可攻,退可藏,闲杂人等无一敢进,岂不是最好的避匿之所。” “哦?”楚煌问,“那你探听到什么了?” 龙曼歌俏脸微沉,泄气地道:“就是什么都没探到,所以可气。证龙魔宗的人是不用说了,自风回天以下,全都不知所踪。只有那些个江湖豪客还吵闹着向双雀庄要人,可惜他们惮于双雀庄的大名,也不敢恃力硬闯,估计三五日内都要散去。” 楚煌点头道:“黄天军四处剽掠,这帮豪客若是不想无辜丧命,还是越早脱身越好。” “那你呢?”龙曼歌道:“你怎么不尽早脱身?” 楚煌哈哈笑道:“龙公主都不怕,我又怕个什么。” “你是自觉手段比我强了?”龙曼歌柳眉轻挑,一脸怒气。 “哪里,”楚煌淡淡道:“龙公主身娇体贵,富可敌国,可比我一介布衣金贵多了。” “狡辩,你就是觉得神通比我强。”龙曼歌虽是一脸不服气,却也知道楚煌神通并不在她之下,破塔而出也全仗他的功劳,只是对他的言不由衷有些气忿而已。 楚煌不置可否,龙曼歌也莫奈他何,改口问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刀精吗?怎么又和金雀、玉雀很有交情的样子?” 楚煌嘿笑道:“混沌初开五余气,妖魔鬼怪本一家。公主与我,也算是患难之交吧。” “呸,谁跟你是一家。”龙曼歌轻啐一口,颇显娇态。踯躇了片刻,直言道:“自古云,‘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你们神兵一族不是都须认主的吗?你肯不肯,认我作主人?” 楚煌闻言一呆,大笑道:“好一个女毛遂。” “笑什么?”龙曼歌神情大恼,面颊羞红,怒道:“你也知我骊龙富可敌国,难道做不得你的主人吗?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说出来。” 楚煌知她性情真率,也不愿过于为难她,想了想道:“公主岂不知,宝有四等?” “此言何意?” “宝有四等,精、灵、魂、气。”楚煌说道:“最下者气宝也,在驭之而已。上一等为魂宝,略具三魂,小有七魄,世人以为通灵。再上者灵宝,通人性,能幻化,世所谓神兵者,大率为此。至于演化成精者,和道者无异,脱却物性,功夺造化。也是天地之一灵,和天、地、神、人、鬼同观并视,谁还能仆从视之。” 龙曼歌怀疑地道:“这般说来,你便是那杀身不辱,诸神莫臣的精灵了?” 楚煌微微颔首。他虽非刀器成精,而今却俨然刀器之魂,魂魄合一,称为刀精也不为过,倒非他有意不加辩白。 龙曼歌沉吟道:“天地有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你既为天地之一灵,此五伦也概莫能逃。……不如我们……” “龙公主的雅意,楚某心领了。”楚煌也是心灵机巧,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公主以仁道待我,我自当以仁道报之。过犹不及,反而不美。使人族称强,三皇五帝以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合九夏拒四夷,专在于仁道,便是四灵之族,群魔妖兽也仰风歆羡,多有浸润。仁道者,即人道也。人道之大,在于五伦,五伦之重,贵在双修。” “双修者,非仅花妖狐鬼阴阳采补之谓也。君明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妻贤夫顺,朋友曰信,是以五伦皆在于双修。秦汉以下,不识五伦双修之义,遂使仁道日毁,道消魔长。夫妻之礼,而施于匈奴,后世因袭不改,数被其祸。兄弟之礼,流于草莽,杀人越货,狂呼叫嚣,而以义为称。父子之礼,引入军阀,藩镇割据,父子相继,祸国殃民。君臣之礼,施于四夷,割地称臣,寡廉鲜耻。是以相约益亲,为害愈大,惟不知五伦之义在于双修,以为托于五伦之名,可以结骨肉之亲,贼名坏义,九夏失道,至于其极,则并五伦一切摧灭之,而九夏仁道从此绝灭矣。” 楚煌虽和竹谷六友以及金风国辛昭姊妹皆有兄弟之义,却多是义气相投,龙曼歌却不过想引他为臂助,何必以五伦之名,而行利害之举,名实不符,徒然各怀鬼胎。 龙曼歌愕然半晌,轻叹道:“楚公子识见绝人,让人好生佩服。千万年来,我龙族久服五伦之礼,虽遭一辈雄鸷杰出之士毁谤,而终不可易。人道化物亦大矣,古往今来,不识五伦双修之义,皆成祸乱之根,昔日四灵攻杀,因而亡族,如今风气浇薄,黄天军乘势而起。皇古至今,屡试不爽。”她见楚煌先将此义托出,明了是有相拒之意,只好将心中计议暂时搁下。 两人正各怀心事,一阵叮叮琮琮的悦耳琴声响了起来,那日,庞鑫略引宫商,便引得九天雷雨熄了烈火,两人目睹此技,对她的修为可是半点不敢小视。当日在飞熊寨,楚煌曾听孔琬言道,他有一双生妹妹,琴技无双,能引着白鹤翔舞,百鸟朝觐,数日来,既未见孔琬之面,此事自然也无从探问,不知他那位妹子的琴艺比起庞鑫却又如何? 那琴声婉转悠扬,似有留客之意。这园中动静,想也瞒不过庞鑫的耳目,她虽不愿楚煌就此离去,却也不便出来延客。 琴音消歇,楚煌默然道:“昔日,李太白听蜀僧弹琴,有‘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之句,让人心向往之。蜀僧琴技不可再聆,听庞小姐弹琴,却觉昔人技艺大约也难以过此了。” 龙曼歌见他如此称誉,大为不满,轻哼一声,掠到假山之上,登萍渡水,跃到对面的凉亭中。 “龙公主……”楚煌拿不定她意欲何为,连忙施展轻身术追了过去。 凉亭四周皆有布幔,中有石桌,瑶琴横陈,薰香一炉,堪堪燃尽。庞鑫端坐一旁,敛眉垂首,若有所思。她身旁却站着一个白衣修颀的少年,头戴纶巾,手持羽扇,意态风流。 “你又是谁?”龙曼歌眼见亭子里多了一人,不由怔了一怔,她原本对庞鑫以琴声打断两人谈话,带着几分怨气。加上所谋不遂,这点怨气自然一发冲庞鑫而来。 “子瑜兄?……”楚煌随后跟来,一见白衣少年,顿时又惊又喜,敢情此人正是多时不见的孔琬。 “楚兄,呵呵……”孔琬疾步而来,拱手笑道:“飞熊寨一别,楚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庞鑫和颜笑道:“楚君远道而来探望子瑜,我姊弟多有简慢,还望楚君海涵。” “庞小姐客气了。”楚煌赞叹道:“此园山水佳胜,气候温怡,不啻人间仙境。这两日,徜徉园中,于修行一道颇有领悟,岂非贤姊弟之赐。” “楚兄说笑了。”孔琬引他来到亭上,对面坐下,轻叹道:“楚兄肯来敝庄盘桓,实是蓬荜生辉,可惜,近来黄天军攻打襄阳甚急,几个一等将帅派遗手下军帅四处借粮,我等百姓颇为其所苦。孔琬忝为此间首领,向为此事烦扰。否则,且当与楚兄谈经论道,陈说琴书,再聆楚兄妙论。” “孔兄过奖。哪有什么妙论。驳杂不精,恐为识者所笑。”楚煌自笑道:“楚某一介闲人,醉心道术,本无十分本领,过蒙孔兄称赏,深恐名实不能相符。黄天军虐流天下,所过之处,白骨遍野,孔兄自当以安境保民为紧要。琴书闲事,何妨闲时再谈。” 孔琬轻摇羽扇,沉吟道:“我观黄天军,亦是戮天党之流亚也,昔日,天齐帝以诈力得国,不思开诚心,布公道,修明政治,专以雄猜为心,遂使妖氛弥漫,祸沿三世。我常思楚兄论气运升沉,不知此下之局面,究竟如何?” 第245章 今昔之言 “怎么个气运升沉……?”龙曼歌听孔琬话有蹊跷,忍不住出言相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孔琬手上微顿,淡淡瞟了她一眼,眼眸中若有所思。[] “此事……正未易言也。”楚煌轻咳一声,自笑道:“我还未与孔兄引介,这位乃是东海老骊龙大公主曼歌小姐。今次是为追踪证龙魔宗风回天而来。” “哦?幸会。”孔琬略一拱手,浅叹道:“证龙道风、伏二姓原本与我孔氏颇有些师承渊源,皇姨也与我姊弟素来亲近,我只道她聪明太过,总还有些香火之情,想不到此次竟然和风回天合起手来谋害宛若(南葳)姑姑,我姊弟也险些遭其暗算。人情险恶又何至于此呢?” 庞鑫娥眉微蹙,轻哼道:“自古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赤瞳前次盗取南姨的紫琥珀,已是有了前车之鉴,只是你自恃聪明机巧,不让于人。明知她心怀不轨,还不思早作堤防。” “呵呵……,”孔琬神情自若,也不辩驳。 庞鑫颇感无奈,拂衣而起,斜凭到一旁的栏槛上,望着亭外湖水,不再言语。 手上羽扇摇了两摇,孔琬声色不动,伸手提起石桌上的紫砂茶壶将面前的杯子一一斟满,拭手笑道:“家姊颇通茶艺,你我来得正是时候,楚兄,请。” 楚煌听得此茶是庞鑫准备,却见她倚栏远眺,并不回首,想这姊弟之间想必是有些龃龆,尴尬的笑了笑,却不便承此不情。 孔琬促黠一笑,也不勉强,自顾啜了一口,轻叹道:“楚兄,如今四大寇烽起四方,赫然有席卷天下之势,殷官家计穷智拙,动皆局促,此正英雄思起之时,楚兄肯为我一抒襟抱否?” 楚煌不为所动,淡淡道:“楚某学问未醇,岂敢妄论天下大势。” 孔琬微微一愕,默然道:“我自闻楚兄气运升降之说,此议常在胸膈之间。若依楚兄所言,继汉唐刚明之后,中夏宜有一盛世,此盛世实为我中夏仁道之复兴。观四洲之势,西风东渐其势未已,中夏古学相形渐绌,复兴之事遥遥无期,且时有没顶之象,此议虽新,却让人不敢自信。” 楚煌轻声一叹,缓缓道:“自祖龙焚书,古史残毁,虽有素王绍述五经,前汉学者力图恢复其本来面目,所存者,终不过是儒家经说而已。变封建而为郡县,此诚中夏之一大转折,此下虽云有大汉中兴,大唐中兴,大明中兴,终不过是吏治败坏,王道倾覆至于其极的一种逆反而已。易言:否极泰来,物极必返。古人云,一治一乱,岂是泛泛而言也哉。” “盖天之行,日月轮转,地之行,百川东流,万物生长,无时不动。非趋于好,即趋于坏,世事循环,周而复始,岂非情理之中事。所谓人力者,不过聊以补救气运之不足而已。若想振弊起兴,一朝改易,岂易言哉!” “王莽、王安石、张居正、康长素亦一世之伟人也,王莽以帝王之尊,思救天下积弊,其心则廓然大公,亲子犯法尚不肯救,其自信伟力,素王以来,一人而已。其奈身败名裂,千载之下,尚遭谗毁。安石效王莽之法不过一二,虽能稍效其功,流弊丛生,亦是诟骂满身。张居正之伟力新政又不及安石,只保得及身而荣而已。康长素当让清末造,亦思变法图强,铲除积弊,其奈诏令方出,怨恶便至,西太后一纸告令,六君子悬首国门矣。康、梁遁逃外国,仅以身免。” “观此数子,不论其志意高下,不管其操术若何,岂不皆欲为天下振衰起敝,虽遭蹉迭,亦可敬矣。若说及身之富贵,得之如同拾芥,又岂是此数子之腹心哉。反视天下蝇营狗苟之辈,真有天壤之别。伟力若彼,公心如此,依然不可挽救,存心愈正,披祸愈惨,难道是这天公不许人力自我补救,以沮碍盛衰之序也哉!” “天道悠渺,何难言也。”孔琬摇扇笑道:“怪不得古人惟愿随赤松子游,逍遥物外,不预闻人间之事了。” 楚煌摇头道:“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楚兄真义山之解人也。”孔琬抿嘴一笑,忖思着道:“自黄天军称兵以来,声势日趋壮大。攻下秣陵之后,易名建康,俨然有南面称王气势。日来又派兵四处剽掠,南方破碎,形势岌岌可危,更兼大将军屯兵樊城,裹足不前,襄州侯步步退让,只求自保。益长枭寇之气焰。近闻黄天军要来借粮,我虽应乡老之情,筹措数日,想来划地而守,终非了局,不如携家避之。楚兄可有以教我?” “坐以待毙确非上计。”楚煌微微点头,“不知孔兄想避往何处?” 孔琬沉吟道:“现今四面干戈,国无宁日。南有黄天军,北有黑山贼、北海盗,只有金风国尚算安宁,我待这两日风头过去,正想带族人到金风国避上一避。” “金风国?”楚煌疑道:“金风国向遭朝廷魏仲闻太师大军攻打,孔兄难道不知?” 孔琬笑道:“楚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楚煌饶有兴致的问,“愿闻其详。” “此一时,彼一时也。”孔琬缓缓道:“神国自天齐帝雄杰自视,扫空万古,历天元帝、天和帝数世,积敝丛生,虐流天下,民怨沸腾早非一日,风雨飘摇由来已久。如此朝廷岂能久长,神权坠毁只在早晚而已。可笑那金风国主不识政理,倒行逆施,变本加厉,国人终于不堪其虐,愤而起逐之。当此之时,朝廷惊心,天下侧目,魏太师王师亲出,正欲馘其魁首,以儆效尤而已。” 楚煌叹道:“金风国此举确实倾动一时,自天齐帝起兵戳天,帝权神圣,举国如中魔魅,信而不疑。金风国人驱逐国主,不啻九天云雷,振聋发聩,其功大矣。” 孔琬淡淡一笑,接着道:“魏太师有横扫六合之威,其奈金风国推举辛国相守城,上下一心,正不易破也。况且,金风国并无不赦之罪,殷官家反有无名之师,辛充国虽号直相,却无另立国主,依然奉官家号令,以示不反。依国人之议,上十大条陈,希求官家迷途知返,秽政一改,当此之时,亦算是拳拳诚心了。岂料殷官家自恃兵威,不容得旁人置喙,交合不下,遂成骑虎。陈兵期年,竟无寸功。” “如今黄天军大兴兵戈,黑山、北海遥相呼应,高大将军独木难支,金风国早成鸡肋,双方均是久疲之师,握手言和只是早晚间事。我料殷官家必命魏太师督师在南,高玉柱则镇守京畿。天下一日不得平靖,殷官家或无余力督师向西。” “荆棘丛中,非栖鸾凤之地。盛衰有常,在人自勉而已。” 楚煌稍稍感慨,目光落到那张桐木瑶琴上,不由意动,随手拂动琴弦,清音激越,大有奋发之意。楚煌只觉得指尖发麻,心头颇有通彻之感,惊道:“好琴。” 庞鑫讶然的回过头来,妙目灼灼,似有惊异之色。孔琬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楚兄可识得此琴?” 楚煌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孔琬看了看手中羽扇,感叹道:“雀翎扇与七弦琴因先祖伏龙之名斐声天下,雀翎扇乃凤族之宝,祖母黄氏所遗,可以不论矣。七弦琴声名更大,原为五弦,相传乃人皇伏羲裁紫芯梧桐所制,传至帝舜,歌南风之诗,而天下大治。后来文王被拘羑里,吊伯邑考被纣王所害,加一弦,清幽哀怨,是为文弦,武王伐纣,诛贼抗暴,加一弦,慷慨壮烈,是为武弦,因此名曰文武七弦琴。此弦有六忌,七不弹,八绝,前人称述甚详,楚兄强博多闻,便不须我来饶舌了。” “原来如此。”楚煌瞅了庞鑫一眼,暗道:“原来此琴本是神品,怪不得庞鑫引弦而奏,能有偌大神力。” 两人不觉走出凉亭,楚煌忽尔心头一动,回首道:“昔年,昭烈三顾茅庐,伏龙隆中画策,三分天下,跨有荆益。天下有变,着一上将率荆州之众攻向宛、洛,昭烈自引益州之兵出于秦川。其后武安失荆州,昭烈死白帝,此议遂成泡影。今之金风国,亦是三川旧地,孔兄志意卓人,莫非想重祭此策,以慰先人出师未捷之遗恨?” “楚兄智敏,真乃我之畏友。”孔琬笑而不语。 “呵呵……,”楚煌本不过一时意动,才出言询问,不料孔琬全不澄清,言语间倒有几分直承其事的意思。天下事原非三言两语可定,两人相视而笑,也便一笑置之。 “少爷,大事不好了。……”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便见宗伯提着衣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何事惊慌?”孔琬眉尖轻挑,迎了上去。 宗伯急道:“少爷,祸事了。黄天军四面而来,将本庄团团围定。指明要让庄主出去相见。” 孔琬挥了挥袖,笑道:“可有申明何事?” 宗伯不忿的道:“这群草寇口出狂言,说要本庄备粮八百石。若有分毫差池,即刻便要打庄。” 孔琬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要我相见,孔琬便正好会一会这帮狂寇。” “楚兄……” “孔兄若有所命,楚某愿效微劳。” “岂敢劳烦楚兄。”孔琬浅浅一笑,“兵凶战危,欲避无从。楚兄便与我一同观敌如何?” “主人盛情,敢不从命。”楚煌微笑。 第246章 临危收徒 楚煌几人来到前厅的时候,庭院中早已聚满了人。孔琬自是磊落英多之士,步趋之间谈笑风生,倒似并不以兵临城下为虑。楚煌阅历已多,面上也是不动声色,见他指点园中景物,便只随声漫应而已。 庞鑫虽对孔琬的豪杰自喜有着几分不悦,倒底也是姊弟情深,大敌当前,也不忍束手不管,只是向来深居简出,甚少以真面目示人,这时便以一方绢帕遮住面孔。[] 龙曼歌倒是实在的事不关己,但她对楚煌还不肯轻易死心,叵耐一直也不没有巧言说服的机会,她自念术法高强,纵是敌围千重,也不虞脱身无计,便也跟了过来闹个热闹。 黄天军来势汹汹,庄中强豪自也不敢等闲视之,正在议论纷纷的当儿,一见孔琬现身,都是喜出望外,远远的抱拳迎迓。孔琬也是面上含笑,一一拱手作答,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拾级步入议事大厅。 大厅中一张主座,左右交椅两道排开。交椅上坐着的都是些望高威重的人物。 右首的椅子上,几位老者须髯飘白,孔琬认得是四围村庄的几个乡老。左首椅子上却是些羁留庄上的外客。为首的一男一女,面孔清逸,潇洒不凡。挨着的是一个瞽目老者,长髯过腹,蹙眉如虎。 楚煌对那几个乡老不甚熟悉,却认得那一男一女便是云遥宗的‘君子剑’云雁徊和碧落散人陆华浓,瞽目老者却是镇妖盟盟首‘九天神鹰’狄云天了。他盟中两位执事云岳道长和‘斩鬼刀’展威也在座中。 这几人近日和证龙魔宗一场大斗,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加上后来庄中大火四起,群豪人人自危,避退之间更是颇为憔悴,自桃花源中无功而返,群豪对误放妖族六君之事便颇为栗惧,豪气催残几同惊弓之鸟,这回又和证龙魔宗起了事端,如何善后便颇多争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黄天军兵来神速,一夜之间,便将双雀庄围了个水泄不通。群豪竟成瓮中之鳖,不要说和双雀庄料理是非了,能否全身而退眼下都殊无把握。 楚煌虽在园中应承了要助孔琬一臂之力,却不愿参与他枢机之事,便在廊下停住脚步,隐在人群当中。 孔琬放慢脚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抱拳笑道:“孔琬来迟,劳烦诸位久候了。” 几位乡老连忙起身相见,笑声中自不免客套一二。孔琬微微颔笑,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宗伯又走上前来,将座中云雁徊诸人一一绍介与孔琬知道。 云雁徊虽非天元正宗,一身修为却颇得时人赞赏,在十大剑中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狄神鹰亦是江湖老侠,新近更做了镇妖盟的盟首,眼下却仍然推他坐了首位,可见群豪对他的态度实在是钦敬的很。 孔琬对几人略略拱手,也只道声幸会而已。 那几个乡老早已忧形于色,待得众人坐定,为首一老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庄主,前日听闻黄天贼北上厮扰,各路州府人人自危,我等已分派斥候,各有布置,着意打探黄天贼的动向。果不其然,这黄天贼说到便到,恐我等庄民不习攻战,实在难以应付。” 孔琬直了直身子,反问道:“听闻那黄天贼放言索要粮秣八百石,不知几位乡老可有善策应对?” 那赵太公沉吟道:“八百石虽然不是小数目,我几个庄上勤俭一些,也能备得出来。就怕这干蟊贼言而无信,得了粮食,还不肯退兵,却又如何?” 几个乡老低声议论,自是心中都有此顾虑,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里长连连搓手,“赵太公所言极是,狂寇性情不定,听闻他们正在聚兵攻打襄州城,那襄州乃是襄州侯孙贲屯聚重兵的所在,岂是好打的。若是与他,只怕这些狂寇得了便宜,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厮扰,若是不与,灭顶之祸又在目前。” 一个山羊胡子诉苦道:“是啊,不管与是不与,我等都应该早作打算。现今狂寇有心进取,或还有些道理可讲,一旦吃了败仗,必是蜂涌而散,四处剽掠,那时节才有我们的苦头吃哩。” 一人嗟叹道:“可叹我等乡野小村,非可久守之地。山寇来时,我已托亲旧四处捎信,遍询附近守军,一旦山寇来攻,可否发兵救援,观那回信,无非是些推攘之词。纵有亲旧抹不开情面,也只劝告些战守之事,嘱我事急之时可前往投奔。于保民之事仍是一筹莫展。” 几人想到愁困处,个个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大难来时,各自惜命,情势如此,倒不是杞人忧天。 几人座后传来一声冷哼,“几位叔伯何须如此怨天尤人,料那草寇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有何本事。连日以来,我兄弟演练已久,草寇竟敢欺上门来,自有我等前去抵敌,誓要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大哥说得对,且看我等前去厮杀。”几个戎装少年大声喝道。 这些戎装少年都是几位乡老的后辈子弟,虽无十分的本领,却也颇习过一些刀枪,就中尤数赵太公的三个儿子最为了得。那先前说话的便是赵大郎,奉父亲之命练兵已久,少年人尚气喜斗,锐气十足。 “大郎且慢。” “几位贤侄且莫冲动。” 几位长老性情持重,识得厉害,自不敢放少年轻易厮杀,激生祸端。见那赵大郎一时兴起,便要带着几个戎装少年走出厅去,连忙上前拦阻。 “哈哈……”斩鬼刀展威见战事未开,乡老们先自乱作一团,不由仰天大笑,神情中颇有些鄙薄之色。 赵大郎勃然大怒,指着展威叫道:“你这大汉,平白笑个甚么?” 展威斜睨他一眼,冷哼道:“我笑诸位年轻识浅,此一去启衅是小,只怕无端丢了性命。” “你敢小看我等武艺。”赵大郎一紧手中枪,怒形于色。 展威嘿笑道:“黄天军起兵数月,无往不克,虽然兵士不过是些流民草寇,统军诸将却不可小视。况且张无缺悉心招揽湖海之士,精通左道术法的可不在少数。你这哥子虽是武艺不差,若是遇上那怀携异术之人,只怕三合未竟,便要做了泉下之鬼。” “你……”赵大郎心有不服。 “大郎不得无礼。”赵太公连忙上前,“这位大侠言之有理,为父要你保境安民,却不是要你妄送了性命。” 云雁徊轻咳一声,呵呵笑道:“赵太公三位公子都是英气勃发,根骨甚正,若是不嫌雁徊名薄德微,异日可上我云遥宗习些玄门正法,将来便不惧他邪魔外道。” “哎呀。”赵太公心头大喜,老脸上推起笑容,乐得连连拱手,“久闻‘君子剑’云真人急人之难,古道热肠,素有菩萨之称。我这三个逆子素喜舞刀弄棒,不喜管束,若由云真人点拨一二,定能化解其乖戾之气,使入正道。我赵家三生有幸,真不知该如何称谢才好。” “太公客气了。”云雁徊轻声一叹,语重心长地道:“我修道之人重在扶危济困,如今狂寇四起,天下纷扰,正是我道门除魔卫道之时,赵太公一方长者,三位公子皆是热血赤子,拒寇保民,我云雁徊身为道门一员,素来颇有微名,当此万难之时,岂敢坐视不理。” “云真人一世风标,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赵太公大喜过望,忙喝道:“大郎、二郎、三郎,还不快快拜师。” 云雁徊十大剑中推首,云遥宗三千旁门第一,门下弟子无不是千挑万选,今日竟然一口答应收下赵太公三个儿子,实在是莫大机缘。赵家三郎自然深知云遥宗君子剑的份量,哪里还敢怠慢,当下便把云雁徊纳回座中,拜了几拜,奉上茶茗,算是成了师徒之礼。 云雁徊又道:“今日山寇来势汹汹,战事迫在眉睫,大行不顾细谨,受尔之拜,饮尔之茶,从此便有了师徒之份。至于拜上祖师,列入门墙,再因材施教,传授技艺,只好留待来日。” 赵太公父子千恩万谢,都是满心的欢喜。几个乡老在一旁看的又羡又妒,只好感叹自家子弟无此福气。 孔琬笑吟吟地坐在主位,云雁徊收徒也算一桩美事,他倒是乐见其成。 众人尚移情于这段意外之喜,却有庄客前来报告,说有敌将在门外挑战,要庄主出去见个高下。 赵太公回过味来,自觉方才有些反客为主,对孔琬未免有些失礼。双雀庄声名浩大,金雀、玉雀向来似神龙入云,见其首难见其尾,护庄保民正多有仰仗之处。 “孔庄主,三个小儿有幸拜得云雁徊真人为师,亦是我庄园之福。云真人侠义为怀,道法高强,必不肯坐视强寇鱼肉百姓。如此,我们保庄的成算便又高上几成。” 孔琬似笑非笑地道:“云真人海内人望,孔某闻名久矣。保庄之事还要多多仰仗云大剑出手相助。” “孔庄主客气了。”云雁徊哈哈笑道:“敬天护道,乃是我辈份内之事。” 孔琬颔首笑道:“既然黄天贼派人挑战,我等正好借此一探其虚实若何?” 众人纷纷应是,正欲随着孔琬出去观战,陡听的一声大喝,“且慢。” 第247章 义气相激 “兀那汉子,你还有何话说?” 庄中子弟见那出言拦阻之人又是那‘斩鬼刀’展威,登时颇为不悦。赵家三郎大步冲上,朝着他怒目而视。[] 展威仰天笑道:“驱寇御敌固是要紧,孰敌孰友却还须分个仔细?” “你跟那黄天贼是一伙儿的?” “你要与我双雀庄为敌?” 展威一语落定,众人又惊又怒,叱喝四起。若这镇妖盟真和黄天军有些勾结,可要让众人措手不及。 “非也,非也。”云岳道长见展威言词隐约,反而生出误会,众庄客虎视眈眈,一言不合,便欲动手。连忙上前施礼道:“众位稍安勿躁。本盟与那黄天贼自是豪无关联,只有一事,需向孔庄主问询。” “我等在路上与证龙道有些摩擦,那证龙魔宗乃八大魔宗之一,行踪诡秘,素来不容于正道之间。今番无端捉拿我盟中不少兄弟,是敌非友更无可疑。” 云岳道长眼珠一转,接道:“谁知我等投宿本庄,无意中发现贵庄与证龙魔宗颇有关联。此事倒要相请孔庄主澄清一二。” “呵呵……”孔琬排众而出,拱了拱手道:“云岳道长请了,展大侠请了。不是孔某夸口,我双雀庄名重荆襄,九夏豪客望门投止者不可胜数。只要其不违反天朝律法,不悖于世间道义,本庄一率以客礼相待。证龙道或是镇妖盟于孔某看来,均是无甚重轻,更不会厚此薄彼。前天证龙道无端放火烧我庄园,我只道是本庄有甚照顾不周之处,引得旁人狂兴大发。却原来是与贵盟论道斗法,本庄却是遭受了池鱼之殃了。” 赵大郎怒道:“好啊,敢情你们是伙杀人放火的歹人,竟敢逞凶烧我庄园。今天若非贼寇围庄,便要将尔等统统绑缚了,送交官府。” 展威等人听了孔琬这一番说辞,顿时疑虑大消,更被赵大郎大声叱喝,不由面皮涨红,神情颇为尴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狄神鹰轻咳一声,拱手上前道:“我等心切盟中兄弟安危,率尔与那黑龙使交手,谁料此人魔功高强,一个不慎竟让他逃了,反而生这般祸端,遗累于庄主。狄某甚感惭愧,至于修葺之资,毁坏之费,自应着落在镇妖盟身上,狄某所不敢辞也。” “狄盟首言重了。”孔琬忙道:“只盼众位豪杰能体谅本庄的难处,勿以误交匪类见责,孔某已感欣慰。” “岂敢,岂敢。”狄神鹰谦让道:“斩鬼刀展兄弟心直口快,一时出言无状,尚请庄主海涵。”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孔琬摇头笑道:“本庄身处是非之中,岂能不让人心生揣想。只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欲加之罪,孔某所不敢领。”他说着又一抱拳,不再理会三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转身走出大厅。此事根细他自是心如明镜,便是楚、龙两人也能窥知一二,只是孔琬姊弟原本就身世神秘,这其中隐秘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 黄天贼将庄子围了数重,早已摆好阵势。庄人们不敢轻忽,凡是青壮男人都提刀挎剑,抡枪使棒,被乡老 聚集起来,守在围墙后面。 孔琬上了逍遥马,一声令下,庄中枪炮齐鸣,锣鼓并作,庄人大声呐喊,推开大门,一干人前簇后拥拉开阵势。 孔琬手持羽扇,在额前搭个凉蓬,望向敌阵。却见黄天贼个个头缠黄巾,旗甲鲜明,列阵在百步之外。庄前却站了一个红衣女将。身姿修美,容貌姣好,身穿锁子连环甲,乌发披散,手中拽一条乌金铜棍,背后伸出两只雪白羽翼,十分妖异。 赵家三郎见了女将这般打扮,心中便有几分惊疑不定。他三个虽拜了君子大剑云雁徊为师,眼下却还没学到什么仙道本事,云雁徊自恃身份,自不会出庄赌斗,镇妖盟刚与本庄有小龃龉,便也要避些嫌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几位乡老不通武艺,和楚煌、庞鑫等人尽在庄内高台上观战。这头一仗,虽是孔琬坐镇指挥,却须得赵家三郎冲锋陷阵了。 赵大郎抖擞精神,持枪喝道:“来将通名,因何凭白无故侵犯本庄?” 那女将上前几步,明眸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高声道:“不知哪位是这双雀庄的庄主?” 孔琬笑了笑,驱马上前,“在下便是,女将军有礼了。” 女将抱拳道:“庄主请了,本将黄天军赤飞霜。” 楚煌听的心头一动,原来这女将便是赤鹤族公主,前族长赤尊信之女。当时招摇山一别,听闻赤、青、白三族大都投奔黄天军而去,想不到匆匆岁月,却会在此处相见。赤飞霜性情挚烈,美貌无双,尤其一双雪白羽翼,放在赤鹤族中也是绝无仅有。楚煌一登高台,便认出她来,这时听她自报名号,自然更无可疑。 孔琬却和赤飞霜素昧平生,浅笑道:“不知赤将军有何指教?” 赤飞霜轻咳一声,缓缓道:“我黄天军欲为天下兴利除害,目下四处征战,粮草匮乏,敢请庄主资粮八百石,两相罢兵,免使生灵涂炭。”其实这借粮之事,本就是有借无还,等于强夺,赤飞霜素有气义,如今逼不得已,沦为盗贼,心底已是老大不愿,言辞草草,殊不理直气壮。 赵大郎怒意横生,挺枪叫道:“你这狂寇,有何本事。竟敢上门欺夺。粮秣我庄中自有,只看你有无手段来取。” “大郎且慢。”孔琬出言止住赵大郎,他察颜观色,却觉这赤飞霜颇有羞惭之意,不由大感兴趣,摇扇笑道:“自秦末暴政,陈涉首难,刘、项并起。豪杰相继为天下诛除暴政,代有其人,至于今数千有余年矣。官家不仁,贪残豪奢,虐流百姓,豪杰起而兴利除暴谁曰不宜。” “然而,遍阅古史,除汉皇祖、明洪武能划定舆图,终以成功之外,若黄巢、李自成之胸无长计,张士诚、陈友谅之求于一逞,又有何益于兴利除暴,又有何功于天下百姓。此数辈皆以诛除暴政为名,稍能侵占土地,聚集徒众,便思称帝号、置百官,别尊卑,立贵贱,而口口声声,只说我为百姓兴利除害,变本而加厉,贪官、民贼等恶于天下,又何必抑彼而扬此。” “至前度洪水滔天之起也,且曰我为民族大义,观其所为也,骄奢淫逸,自相屠戳,援引一不知所谓之上帝愚弄黎民,摧残人文,甚于暴秦,向使逐一残贼,得一禽兽,又奚若?昔年、武王伐纣,古史所谓应于天而顺于人者也,伯夷、叔齐尚且饿死于首阳之山,不食其粟,作歌曰:以暴易暴,不知其可也。黄巢、李自成以下,皆难逃此讥也。” 赤飞霜怔愣半晌,叹道:“庄主高识,飞霜自愧不如。” 孔琬轻哼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亦各言其志而已。官家横虐,而要百姓缄于口默于心而无怨言,岂可得耶?如宋公明辈虽在下僚,却能稍知仁义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亦是一世豪杰。百姓心知其义,百代传美,功虽不成,已足以不朽。” “今日黄天军起不过数月,攻州夺郡,裹胁甚众。结连四方寇盗,登高一呼,天下震动。声势不可谓不足,气魄不可谓不大,建康封王,将帅列等,这和当今朝廷又有何分别?孔琬岂是一般病于目而盲于心之人,安用此诛贼抗暴之名诓人。我观赤将军,勇义之人也。何必在此乌合之中求富贵,早日回头,尚得全身而退,一旦朝廷起用精兵良将,则泰山压顶,三族不可保矣。” “孔庄主好言相告,飞霜铭记于心。”赤飞霜轻声一叹,“只我身在军中,也是情不由己。贵庄只要将粮草献上,飞霜立刻退去,保证贵庄安然无恙。” 孔琬摇扇不语,他见赤飞霜语出至诚,不似作伪,暗自权衡其中利弊。 赵大郎早已不耐,骂道:“贼将狂妄,竟敢小觑我庄中无人?”大喝一声,催马飞至,挺枪照着她面目疾刺。 赤飞霜娥眉微凝,风雷棍横了在手,脚下猛撤,铜棍斜挑将长枪逼开。枪棍相交,赵大郎正欲变招,赤飞霜借势在枪杆上一压,飞身突进,曲肘撞到马腹之上。 那马‘嘶聿’一声,收势不住,带着赵大郎掀飞出去,一人一马压在一处,半天爬不起来。 “妖女,休伤我兄长。” 二郎、三郎猛吃一惊,做梦也没想到交手一合,赵大郎便倒地不起。三人技艺原在伯仲之间,兄弟俩心意相通,喝叱一声,驱使坐下马匹,一左一右,双双杀到。 赤飞霜急步腾挪,风雷棍晃了两晃,故伎重施将三郎的长枪顺势带住了,眼瞅着二郎攒眉刺来,棍头一挑,又将来枪紧紧逼住。 两人拼命拉拽,却不知赤飞霜虽是女子,双臂却有千斤之力,哪里拽得动分毫。赤飞霜冷冷一哼,双翼猛然张开,剧风起处,掠起窜近,横棍直撞。二郎、三郎疾呼一声,被金棍砸在胸前,远远跌下马去。 赤飞霜却在半空打个盘旋,晃了晃铜棍,落回原处。 “孔庄主,我不愿徒作杀伤,害人性命。希望你能如我所请,天黑以前,将粮食送到军前。飞霜感激不尽。” “多谢赤将军手下留情。” 孔琬见赤飞霜如此手段,心中也颇为感佩,拱手道:“此事容孔某回去与诸乡老商议。” “那飞霜便静候佳音。” 赤飞霜微微点头,抱拳一礼,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248章 深入虎穴 庄人慌忙救了赵家三郎回阵,孔琬勒马回庄,紧闭了庄门,早有乡老赶来查看赵家三郎的伤势,一边探问孔琬作何打算。 孔琬笑道:“此事还要向几位乡老问计。孔某虽积下这片庄子,其实并不可惜。”[] 赵太公忧心忡忡地道:“那贼将这般了得,本庄又无险可守,想要抵敌谈何容易。不如就舍他些粮草,保得眼下太平要紧。” 孔琬微微点头,“这个赤飞霜似还有些道理可讲,要她退去,倒也不难。只是黄天贼方兴,狂寇势众,一虎虽去,难保不更来群狼,八百石不过供她大军一二日用度,杯水车薪,总是后患无穷。” “那依庄主,可该如何是好?”赵太公见三儿皆遭挫折,心中更无凭恃,已是失魂落胆。 “若依我看,不如破了她的大军。各庄弃了村子,逃到州县之中,好作防守。再来,她大军一路劫掠,财宝必多,大家得些细软也好为后日生计。此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庶几能有所保全。” 孔琬一语即出,赵太公失色道:“我各个村庄不过七八百户人家,男女老幼不足万人,如何能和她大军相抗,更莫说击而破之了。” 孔琬摇头笑道:“狂寇乌集而来,兽奔而去,虽然声势煊赫,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俗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当擒王,魁首一失,必然顷刻星散。我等再弃庄而走,便绰有余裕。” 几个乡老面面相觑,皆是心有疑虑,里长轻喟道:“庄主筹划固然是好,但那贼将骁勇异常,赵家三郎已是庄中精壮,都非贼将一合之敌。此等贼将,狂寇中还不知有几多?庄主的计策虽好,奈何却无人可当此重任?” “哈哈……里长多虑了。”孔琬摇扇笑道:“只我孔某便可当此任。” “你……?” “庄主乃我庄中主帅,不可轻易犯险。” 众人听得孔琬自告奋勇,一忧之后又是一喜,盛名之下无有虚士,孔琬虽然举止文静,想必是有些手段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自蹈险地,得失难计,若他真有武略,坐镇庄中岂不更加稳当。众乡老都为身家性命考虑,纷纷上前劝阻。 楚煌见他们七嘴八舌,争执不下,上前笑道:“孔兄为本庄元魁,一庄性命之所系。岂能自效博浪之锥,作奋戈一击。我与那赤飞霜原有数面之缘,不如此计便由我代孔兄前去如何?” 孔琬喜道:“楚兄若肯出马,我使元贞(庞鑫)助你一臂之力。” “这位小哥看起来文质彬彬,可能入阵搏杀?” 诸老见孔琬喜动颜色,心头却是大惑难解。若非孔琬极力推戴,早就以无稽斥之了。 孔琬笑道:“井蛙不识真龙,楚兄何不聊为欠伸,使诸老一识尊范。” 楚煌淡笑点头,手掌虚抬,只听得一声动地嘶吼,紫电缭绕中,一条斗大黑蟒裂地飞出。诸老猛吃一惊,不迭退避,惊嗥之声四起。就见黑蟒在楚煌身周盘旋数匝,化作一柄锋芒四湛的蛇矛。楚煌挽起蛇矛,随手一划,厉风过处,水磨地面上现出一道数尺长的勾痕,却是被其锋刃所逼,杀气所泄,深可数寸。 “哈哈……好兵刃,好手段。” 孔琬拊掌赞叹,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挽着他的手臂笑道:“我们再斟酌一下此计的细末。” …… 傍晚时候,一支车队从双雀庄中缓缓驶出,直奔黄天贼的军阵而去。 车辆上都蒙着厚厚的布幔,下面露出些扎紧的麻袋,想来是粮食无异了。 楚煌和龙曼歌便坐在头前的马车上,护送粮车的数十个精壮汉子也都是各村精挑细选出来的。 车队堪堪驶近黄天贼的营寨,只听得一声呼啸,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冲了出来,长枪林立,刀光映雪,不一刻便将车队团团围住了。 “车队,停下。” “快快停住。” 呼喝声中,一个披有全甲的将官提着朴刀排众而出,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大步走到一辆粮车跟前,伸手揪了上面的壮汉下来,飞起一脚,踢到那人屁股上,口喝道:“去你奶奶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人站立不稳,立时跌了个狗吃屎,黄天贼的喽罗们发出一阵轰笑,送粮的汉子们则个个怒火填膺,楚煌坐在车上冷眼旁观,却只微微冷笑。 那将官手起一刀扎进粮袋,白花花的大米溢了出来,将官抓了一把,放在鼻下嗅了两嗅,拍拍手道:“不错,这双雀庄还算老实。” “万岁,万岁……” 众喽罗见粮食到手,挥舞着刀枪,大肆欢呼起来。 将官挥了挥手,喽罗们发声喊,群起而上将守粮壮士拽了下来,刀逼绳绑,驱赶至一旁。众人措手不及,又见楚煌神色不动,一时也不敢发作。 “哈哈……”楚煌仰天长笑,声振林莽。 将官睥了他一眼,气急而笑,大喝道:“你这小子,死到临头,还笑个甚么?” 楚煌冷眼一瞟,扬声道:“我笑你们黄天贼果然是些背信弃义之徒,赤飞霜何在?她与我家庄主相约,粮至退军,为何现在却自食其言,连面也不敢露。黄天贼见利忘义,何以取信于天下?” “我们要见赤飞霜将军——” “请赤将军出来与我们对质——” 众庄人心领神会,异口同声的叫喊起来。 “混账,你们瞎嚷嚷个什么?”喽罗们勃然大怒,挥起刀柄向着众人身上招呼。 “哈哈……”那将官大笑道:“这事却是怪不得我们黄天军背信弃义,你可知道,赤飞霜不过区区一师帅,岂能号令三军,我营中尚有两位监军大人,节制中军。赤飞霜首战不利,不但未能斩敌杀将,反而和豪强暗通款曲,乱我法度。监军大人已判了她杖责之罪,此刻正在营中反省己过。她立的约又如何能够作数?” 楚煌冷哼道:“既然你们横生变故,为何不知会本庄?” “现在告诉你们也不算晚嘛。”将官大声笑道:“你们既然如约送了粮草过来,也算是个识相的。监军大人也不愿过于为难你们,只我黄天军替天诛暴,正值用人之际,天下豪杰莫不俯首听令,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们这百十条汉子既然到了我的营中,是想出钱呢?还是出力?” “好算计。”楚煌恍然道:“看来贵军是想把我们当作人质了。” 将官嘿然一笑,伸了伸指头,“不多,一条命一百两,你们百十号人,就凑个整数,一万两吧,你两个像个领头的,……”他盯着龙曼歌看了一眼,似未料到她如此美貌,不由舔了舔嘴唇,涎着脸笑道:“这小妞生得真俊……”伸出手来向她脸上摸去。 龙曼歌冷冷瞟他一眼,飞起一脚踹到他小腹上,将官‘哎哟’痛叫一声,咕咕噜噜滚了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这小妞给我摁住了,本大爷重重有赏。” 将官捂着肚皮,一脸的气急败坏,他也算久经沙场,竟然没能看清那一脚是如何踢出来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喽罗们方欲冲上,龙曼歌轻哼一声,飞身掠入密林之中,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把这些人质给我押在后营。”将官一脸阴沉,指了指楚煌,“这人,也给我看好了,他值一万两,让他们赶快给家里写信,银子送来,便可活命。如若不然,金鸡三唱,便叫他们人头落地。” 众喽罗轰然应诺,赶着粮车,押着庄人,兴高采烈的返回营地。 …… 将官将庄人交付好,便着人押着楚煌回到自己的营帐。此人原是黄天军中一个旅帅,唤作金九,绰号朝天乐,手下也管得二三千的喽罗。 “给他纸笔,让他给我写。” 金九在交椅上坐定,勒令楚煌向庄中求救。 楚煌一脸为难,“不瞒旅帅,我是个外乡人,在庄中并无亲旧。哪里会有人为我出那一万两银子,你算盘打错,这番只怕要折本了。” 金九神情变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道:“你是那送粮队的首领,即便在庄中没有亲眷,也必是庄主信重之人,双雀庄富甲一方,还怕拿不出钱来。你便写信与那孔庄主,否则的话……哼”他重重哼了一声,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也好。”楚煌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搦起笔管,在白纸上写了数行字,笔势如行云流水,意态潇洒。 金九先是一怔,继而大喜过望,没想到楚煌如此俯首帖耳,心头暗起鄙夷之念,“这孔庄主千挑万选,竟然找了个怕死鬼过来,看来双雀庄声名虽盛,却并没有什么能人,江湖盛名,往往言过其实。待我收了银两,报与监军大人知道,必是大功一件。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呶。”楚煌扔开纸笔,叉手坐定,神情冷漠。 “快拿来我看。” 金九急不可待的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写道,“现有黄天贼死鬼金九一名,饕餮无厌,贪财横死,请阎王老爷收纳。” “好小子。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戏耍本旅帅。” 金九怒不可遏,三两下将信笺捽为粉屑,拔出佩刀,便欲冲上。 “哈哈……”楚煌长声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我欺也。” 呼! 一阵狂风猛然从帐后吹了进来,边上灯烛摇摇欲灭。金九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股杀气急速逼近,他大惊回首,就见一道人影扑击而至,百忙中横刀格挡,只听得‘铛鎯’一声,佩刀折断,一道厉风刮面而过。金九圆瞪双目,连退数步,砰的撞到桌案之上,慢慢缓倒在地。 这时,场中已多了一个手使双钩镰的女子,鱼鳞铠甲,面容清冷,却是龙曼歌到了。 砰!砰! 楚煌一拳一脚,解决了两个兵卒,紧紧抿了抿嘴唇,敌众我寡,想要手下留情岂可得耶? “下一步,如何做?”龙曼歌问道。 “我们去会一会赤飞霜。” 第249章 置之死地 先前,金九在帐外突起邪心,龙曼歌心知还不是图穷匕现的时候,略斗数合,便乘势遁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却趁着这片刻功夫,将黄天贼的大帐布置摸索清楚。她原先在强手如云的证龙道潜藏多时,连老谋深算的风回天都几乎被她瞒过,黄天军乌合之众,自然更不在话下。 龙曼歌横空突至,斩杀金九,将他的辖帐掌握在手,因她有‘蜃音珠’,善能摹拟诸般声线,是以便暂且留在帐中,假扮金九,稳住局势。[] 楚煌则溜出营帐,伺机试探一下赤飞霜的心思,还有那两个监军的动向。楚煌走到僻暗处,摇身一变,幻了魔刀光影出来。那荒芜刀原就是弦月之影所化,无形有质,在月夜之下,便如一缕微光,营帐中虽有喽罗往来巡查,但他们都是肉眼凡胎,又如何能察觉出半点蹊跷。 黄天军四处剽掠,并没有顿师攻坚的意思,这营寨自然也扎的马马虎虎,只那中军大帐还有些样子。楚煌在营中游荡片刻,猛然瞟见一个身形高瘦、背负双翼的黑脸老者从中军帐里走了出来,不由心头一动。直觉的有些面善,看那人双翼火赤,分明是赤鹤族的人,细心一想,不由微微恍然。原来此人就是初时随赤飞霜一同攻打白禺族的族老,唤作赤百炼。 楚煌虽不知他在赤鹤族中的地位若何,但想来必是甚得赤尊信的信任,只是后来赤尊信一死,此人立即背弃故主,向赤暗沙、飞羽父子百般献媚,禽兽之性,真不可以仁义绳之也。 眼见赤百炼走进一所帐子,楚煌遥缀着他转到帐后,这魔刀化身,不但眼目聪敏,穿石破壁也无不灵便,他只在帐蓬上一撞,刀光便透帐而过,进了帐子。 营帐布置简易,一边搭着甲胄,一边竖着刀枪,颇有些肃杀之气。一员女将侧坐在主位上,靠着几案,面有倦色。 楚煌看那女将正是赤飞霜,不由心中一喜。此时,赤百炼掀帐而入,赤飞霜娥眉微动,却没有转过身来。 “小姐……”赤百炼唤了一声,呵呵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慢慢打开了,放到赤飞霜身前的桌案上,却是些烤熟的野味。 “小姐为我军立了大功,辛、但两人嫉贤妒能,不但不加以封赏,反而百般刁难。我看你半日都没有进食了,小姐智量宏远,可不要跟这两人置气。” “多谢你了。”赤飞霜模样冷淡,“方才多亏你在两位监军面前为我求情,不然我只怕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 “小姐说哪里话。”赤百炼连忙摆手,就在一边的马札上坐下,慨然道:“小姐本是我族中第一高手,兵法精熟,能征惯战,若非老族长遭遇不测,小姐本该大有作为,怎会受这两个鸟人的闲气。” “过往之事还提他作甚。”赤飞霜浅淡一笑,缓缓道:“我只身来投,黄天军授我一师之帅,不为薄遇。两位监军,说我手下留情,也不算空穴来风。那孔庄主与我约定,晚间便将粮草如数送上,现在可有消息?” “这……”赤百炼迟疑地看她一眼,嘿笑道:“两位监军既然褫夺了你的统领之权,此事他们自会应对。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天色已晚,小姐进些饭食,便歇下吧。” “监军将此事交与何人了?”赤飞霜问道。 “还不是那‘朝天乐’金九,此人善作逢迎,两位监军对他器重的很。……” 赤百炼忽觉失言,干咳一声,起身道:“小姐日间劳累,末将就此告辞。” 赤飞霜摆了摆手,眼瞅着赤百炼转身出帐。她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目光触及桌上的野物,不由眼圈一红,拿起来咬了两口,一抹嘴,起身披上甲衣,抄起风雷棍,熄了灯,转入后帐。 楚煌现身出来,拿起桌上剩下的烤肉,看了片刻,不由皱了皱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赤百炼性情反复,按说赤飞霜早该对他敬而远之才对,看他方才那番说辞,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帐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煌大感奇怪,赤飞霜若要就寝,为何还要披上甲胄,凝神听时,却不闻呼吸之声,他转过帐后,只见得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帷帐上露出一道长长的划痕,楚煌正想追出,忽听的脚步杂沓,三五个兵丁聚在营外。 一人沉声问:“怎么样,看清楚了吗?”竟然是那赤百炼的声音。 一人道:“禀旅帅,看得一清二楚,赤飞霜溜出营帐,朝着金旅帅的辖帐去了。” 赤百炼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赤飞霜神通虽强,却只会意气用事,难成气候。莫说赤暗沙容你不下,辛、但两监军也都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这又怪得谁来。” 那人笑道:“监军大人若知道赤飞霜私出大帐,无视军纪,定然大为震怒。先时,尚有旅帅为她求情,这一回,两罪并罚,不死也让她脱层皮。” 赤百炼得意道:“欲要取之,必先与之。赤飞霜也是蛮横惯了,只道现在还是他老子当族长的时候不成。你去将此事设法散入监军耳中,就说是无事中看到的。你——去给我跟着赤飞霜,必要的时候,要给她添把火,最好能将金九打杀了。” “妙呀,金九可是监军大人的爱将,若是赤飞霜坏了他的性命,监军非要他偿命不可。” 赤百炼催道:“事不宜迟,快快去办。” 几个兵丁答应一声,便狼奔豕的去了。 …… 楚煌待几人散了,一个兵丁兴匆匆的向着金九营帐走去,刀影顺势粘到他衣襟上面,此人一路念念叨叨,喜动颜色,却是毫无所觉。 楚煌甫一跟近,已知此人武艺平平,毫无出奇之处。赤百炼能在各营之中埋下诸多眼线,虽然是个惯于周旋的,也是这些人见利而动,易于收买的缘故。 赤飞霜擅长飞行术,想要跟踪她原本不易,只是她原本也是黄天军将帅,和金九并无私人恩怨,自然不好突进营盘,激生喧乱。 因有这一番打算,赤飞霜便在营门前解了身法,走上前去着守门将士通报,论起军职,赤飞霜与金九本有上下之别,不该挡驾。只是现今监军亲自督战,金九恃宠而骄,对她并不十分买帐。守门将官又看她只身而来,摸不清状况,只得勉强报与中军知道。 岂料那金九早被龙曼歌一枪刺死,她本待楚煌策反了赤飞霜,便纠集庄丁袭击中军大帐,谁知楚煌的信号未有收到,赤飞霜却不请自来,眼下情势不明,自不好贸然相见,便将守门官臭骂了一顿,着他将赤飞霜挡在营外。 “赤将军,我家旅帅已然安寝,有什么事,明日到监军大帐再行商议吧。”营门官得了探报,上前说道。 赤飞霜娥眉一轩,轻哼道:“我来问你,今日双雀庄可有将粮草送到?” “那是自然。”营门官傲然道:“我黄天军军威浩荡,所过之处,无不纳粮请降。双雀庄何能例外。而且……” “怎么?” “而且,我家旅帅将那些送粮的卒子全都拿了,说要让他们纳银活命呢。” “岂有此理。”赤飞霜叱道:“他们现在何处?” “就押在营中呀。”营门官见她面有怒色,不由心头一怯。 “我去看看。” “赤将军,您留步。”营门官阻拦道:“军门重地,没有旅帅下令,任何人不得硬闯。” “大胆。”赤飞霜气极而笑。 “赤将军,小人听令当差,你可别为难我。否则小人只好不恭敬了。” “刘三,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跟师帅大人说话呢,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声中,一人大步冲了上来,他奉了赤百炼的指令跟踪赤飞霜,就怕她跟金九不生岔子,远远见了她跟营门官争执不下,连忙现身出来。 “吴卒长,你这是哪来呀?” 营门官一看来人,愕了一愕。 吴卒长嘿笑道:“今日师帅在阵前大显神威,将双雀庄诸将打的人仰马翻,送粮请降,我家旅帅也是佩服的很。特命本将前去相请,说是要讨教一二。岂料师帅已先到一步,本将步迟,几乎误了差事。” 营门官大为疑惑,“不对吧,方才旅帅可是说他已经歇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放屁,定是你小子口齿不清,未有说明是赤师帅大驾光临。我这奉命相请的还能有假。若有差池,全让我姓吴的一力承担。” 吴卒长说着直拍胸脯,“师帅大人,这就请吧。” “既是如此,小人不敢拦阻。” 营门官放了两人入营,远远盯着吴卒长,呸了一声,“有你小子好看的。” 两人走到一僻静处,吴卒长拱手道:“赤师帅,双雀庄的那些庄丁全被关在后帐,小人有事在身,便不奉陪了。”说完也不等赤飞霜追问,便步履匆匆的走了。 赤飞霜满头雾水,却也无可如何。她投奔黄天军原本就是出于无奈,对于攻城掠地,斩军杀将也不如何热衷。三族率众来投,张无缺也颇为礼遇,韩志公、火弩、赤飞羽皆授以总制之职,权势还在监军之上。赤暗沙、赤飞羽父子对她视作芒刺在背,本族之众分毫也不与她统领之权,她又是秉性刚直,凌蔑世俗,是以虽经百战,却劳而无功。 此次,她奉令筹粮,想那双雀庄一带,不过是些寻常百姓,横施杀掠,实非所愿。她本想筹到粮草,便行退军,谁知两个监军却别有打算。扞格不下,几乎性命不保。 第250章 一恶一怒 那吴卒长行踪诡秘,赤飞霜也有几分察觉,此刻也不及深思,便绕开巡查兵士,使个身法,掠入羁押庄丁的营帐之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个看守帐蓬的兵士方觉一阵怪风从身畔刮过,对视一眼,同感惊骇,急忙跑进帐中察看,却是一阵拳风扑面而来,砰砰两声,软倒在地。[] “赤飞霜?……” 帐中庄人有认出眼前的红袍女子就是白天打伤赵家三郎的女将,顿时惊呼出声。 “别怕,我是来放你们走的。” 赤飞霜示意众人不要惊慌,“黄天军监军并无意和你们庄主和解,我虽据理力争,也无计于事。趁着现在天色已晚,营中防备松懈,你们还是顺着小路逃走吧。若是金九追来,我自会抵挡。” “这……”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庄中选出的勇武好手,配合楚煌、庞鑫实施斩首行动的,现今还未得到指令,却不敢擅自行动。 “你们还不快走,难道想白白送死?” 赤飞霜见众人神情怪异,不由娥眉微蹙。 “哈哈……好你个赤飞霜,果然里通外敌,心怀异志。”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赤飞霜微吃一惊,喝道:“谁?”心随意动,风雷棍奋疾一指。 “哈哈……赤将军且慢动手。” 场中刀影一闪,便如一蓬月光洒下,楚煌从光刀中现身出来。 “楚煌?”赤飞霜看清来人,又惊又诧,明眸满是喜意,收棍笑道:“你怎会在此呢?” 楚煌也感欣然,“此间孔庄主正是我的朋友。” “原来如此。” “周大,你找两个兄弟换上黄天军的衣服,到帐外放哨,以免露出马脚。” 楚煌招呼过一个手脚精壮的大汉,低声吩咐几句,此人唤作周汉,乃是众人中的一个首领。 周汉应诺而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时,帐外传来‘咦’的一声,“这帐外的守卫哪里去了,过去看看。” “不好,是营中的巡查。” 周汉赶忙催促两个庄人出去应付,又示意众人将那两个兵士拖到营后。 一队巡查刚要冲进帐蓬,却被两个庄人挡了出来,为首的睨了两人一眼,皱眉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一个庄人整了整头巾,嘻笑道:“旅帅大人有令,这里面的人质每个都值得一百两银子,我兄弟自然要加倍小心,方才便催促他们早点写了乞活书,好送到双雀庄兑取银子。” “你两个小子倒捞了件美差。”为首的嘀咕两声,回身走了两步,忽的折了回来,盯着两人道:“你两个好生面生,旅帅的亲卫我都厮熟,为何未曾见过你们?” “嘿嘿,这位兄弟倒是目光如矩,近来战事减员,我们是托了大表哥的关系递补进来的。” “哦,原来如此。”巡查冷笑两声,“姓吴的可真是无利不起早,把手都伸到旅帅的亲卫里面来了,真是好的很。”他只道是吴卒长收了两人的银子,这个表哥什么的不过是遮人耳目,当然无从查究。 …… 众庄人听着巡查终于带人走了,心头堪堪松了口气,却听得马声杂遝,兵士高喊道:“监军大人到。” “来得好快。” 楚煌断然道:“他们监军大驾光临,营中只怕要乱些手脚。事不宜迟,你们这就做好调派,抢回粮车,准备好燃火之物,四处放火,接应孔庄主大军劫营。” “是。”周汉得了命令,自去准备。 赤飞霜疑惑道:“监军怎会突然来到,莫非是我露出了马脚?” 楚煌默然不语,赤飞霜本就是赤鹤族长之女,兼且神通高强,赤暗沙父子虽然攘夺成功,却也不安于位。赤百炼卖主求荣,对她也是必欲除之而后快,赤飞霜性情介直,恐怕要中了人家的借刀杀人之计。 这时,营中尘土飞扬,两辆战车冲近中军,战车皆由五色神牛驾辕,奔疾如雷,气派非常。 战车上坐着两员身披重甲的大将,一个面如朱砂,须眉皆赤,一个面色惨白,两颊枯瘦,獠牙外透。一个衣青,一个穿白,一身连环甲,腰系狮蛮带,威风凛凛。 “这两人有些妖异。”楚煌看清两人面目,不由微微皱眉。 赤飞霜低声道:“红脸赤须的唤作怒将辛尚起,青面獠牙的唤作恶将但边生,这两人是狄天王的亲信,俱有万夫莫当之勇,东南诸将全都受其节度,神通更不在你我之下,你若想将他二人击退,只怕不是容易。” “两位监军驾到,金旅帅还不出帐迎接。” 赤百炼率着几个旅帅护在战车两边,一时却不见金九列队迎迓,辛、但两人俱露出不耐神色,赤百炼连忙大步迈出,高声叫道。 “金九来也。” 大帐静默片刻,忽有一条人影扑了出来,神牛低哞一声,拱起犄角将来人撞开,那人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滚了几滚,便不动了。 “啊?……” 几个旅帅相顾愕然,赤百炼奔了几步,只见那人面孔发黑,浑身泥屑,却是金九无异,心头一阵暗喜。快步跑到战车跟前,“两位监军,大事不好了,金旅帅被人害死了。” “谁干的?”辛尚起怒哼一声,挥起毛绒绒的手臂在车轼上砸了两下,“帐中何人,还不快快给我滚出来。”喝声未已,大口一张,喷出一团火球,撞到营帐中,轰的炸裂开来,柱帷飘飞,流火四射,一座札实的营帐顷刻间便四分五裂,散作飞灰。 “东海龙曼歌在此。” 龙曼歌未料到怒将神通如此霸道,舞开钩镰枪将空中的断木碎幔挑开,飞身而出。 “龙曼歌?你不是银鲨王麾下之将么?”辛尚起诧问道:“银鲨王被我们狄天王封为东王,算来大家也是同气相求,你为何要害我黄天军大将?” 龙曼歌咯咯笑道:“你这丑八怪,一看就不是好人,谁要跟你同气相求。” “你……”辛尚起闷哼道:“便是银鲨王亲至,也不得无礼杀我部下。待我拿了你,再找银鲨王讨个说法。”手掌一翻,展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大环刀,长可五尺,锋芒逼人。他厉喝一声,从战车上扑击而下,龙曼歌也不示弱,舞开双钩镰,飞身抢上。 辛尚起凝眉怒目,一路刀法便如疾风骤雨,狂澜四起,往来冲杀,无所不至。两人交不十合,龙曼歌便抵敌不住,双镰交叉,挡了一击,就势飞掠而退。轻叱道:“楚煌,你还不滚出来帮我。” “哪里逃。” 辛尚起冷笑一声,正要追击,只听的砰砰轰震,无边火光冲天而起,数十辆火焰滚滚的马车从后营冲了过来。 “不好了,走水了。”喽罗们哭喊四起,狼奔豕突,只顾逃命。 原来这片刻功夫,周汉已带着庄人杀到后营,他们都怀携短刃,伺机格杀了看守粮草的兵卒,将粮车上面的麻袋掀开,下面却藏着些芒硝、硫磺、芦苇、稻草易燃之物,粮车的暗格中则藏有兵器,当下掣出朴刀,放火为号,马车见火失惊,便在营地中横冲直撞,不一时便引燃全营,火光四起,喊杀声扑天盖地。 辛尚起勃然大怒,抓刀站在场中,正迎着几辆怒马疾冲而至,当下厉吼一声,卟卟喷出数个火球,宛如平生响起几声雷震,光焰炸出,连马带车炸为血沫。 杀!杀! 周汉举火为号,看似声威浩大,其实多半是营中喽罗自相惊乱,未有摸清底细而已。楚煌不敢怠慢,抬手劈翻一截营柱,向着卓立场中的辛尚起飞起砸落。 辛尚起不疑有它,木柱飞来,挥起一拳砸为数段。寒锋突至,楚煌挥矛杀到。辛尚起须发皆扬,掣起大环刀横劈而至。 砰!轰! 甫一交手,楚煌便觉压力倍增,这个辛尚起刀法沉勇,风雨不透,果然是生平仅见。赤飞霜许他有万夫不当之勇,言语中颇有避让之意,确然不是好相与的。 两人相交数合,都是使尽浑身解数,一时却占不到半点便宜,辛尚起暗暗心惊,打量楚煌一眼,喝道:“你这小子是哪来的?” “哈哈……我乃是阎罗王派来取你性命的。” “口出狂言。” 辛尚起疾扑数刀,将身一侧,一条毛绒绒的物事扑面打来,楚煌躲闪不及,登时被那物事卷住矛柄,仔细看时,却是一条碗口粗的银白毛尾。 楚煌微吃一惊,辛尚起横刀劈至,撤身疾退时,却被刀气划破数重单衣,几乎闹了个开肠破肚。 “楚煌,我来助你。” 龙曼歌躲在一旁观察片刻,眼见楚煌交战不利,轻喝一声,飞起疾刺辛尚起的后背。 但边生细眼一眯,冷声道:“龙公主莫非想以二战一,但某正自技痒,不如我陪你耍耍。”说着飞身跃下战车,双手一拉,寒光流溢,展出一条三股钢叉,就要加入战团。 半空中劲风袭耳,铛的一声,一棍飞至将钢叉挡开,却是赤飞霜到了。但边生斜睨她一眼,眸中寒光连闪,“赤将军,你好大的架子,深更半夜的,却要让我和老辛亲自来请。” 赤飞霜轻哼道:“双雀庄不过是些普通百姓,况且已答应捐粮助军,我黄天军既然自诩为仁义之师,还请两位监军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们为难。” “你果然投敌叛国。”但边生阴阳怪气的一笑,“双雀庄竟敢放火烧我营寨,还敢说是普通百姓。本监军不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难消我心头之恨。”一捻钢叉,向着赤飞霜面门飞刺。 铛!铛! 辛尚起的大环刀刚猛无俦,但边生的钢叉也是神出鬼没,凌厉异常,赤飞霜虽未和他们交过手,却也知他们手段狠辣,自负神通,修为隐隐在自己之上。当下也使开风雷棍,尽力抵挡。 第251章 侥幸一时 楚煌和龙曼歌双战辛尚起,杀得难解难分。 龙曼歌的‘鸳鸯双飞镰’自是‘神兵榜’上有名的利器,招式用老之时,双钩镰竟能化作双翼,凌空翔舞,数度助龙曼歌化险为夷,虽在恶战之中,也让人看的大为新奇。[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辛尚起刀法猛恶不必说了,一条尾巴更是倏隐倏现,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突出鞭策,宛如一路奇兵,疾如枪,怒如锏,柔如鞭,让人防不胜防。 黄天军的将领见两位监军怒战不息,自然不敢轻易退却,纷纷掣出兵刃向周汉等人杀去,敌众我寡之下,战势渐渐逆转。 楚煌心中暗急,‘湛龙矛’大开大阖,尽显一往无前之势。辛尚起被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夹攻的大为恚怒,疾劈几刀将龙曼歌逼开数步,尾巴一甩,搭到蛇矛上面慢慢绞紧。 楚煌微微冷笑,‘湛龙矛’倏的化作一道紫电,消失无迹。对面龙曼歌倏退倏进,攻势凌厉,辛尚起将她一刀斩退,陡觉的尾巴一紧,却被楚煌抓实了在手,不由心头一慌。 龙曼歌心喜得手,咯咯一笑,钩镰双枪突如骤雨,舞的天花乱缀,让人目不暇接。辛尚起被楚煌拿住尾巴,不论如何变化,总是挣他不脱,后背空门大开,顿时大感缚手缚脚。 楚煌扯住他的尾巴,便如同拿住毒蛇七寸,任他如何腾挪,也难以逃脱掌握。两人大战上峰,再斗数合,龙曼歌娇叱一声,腾起半空,手中钩镰枪一旋,咯嚓声中,枪头裂变为四,猛的将环刀锁住,枪头幻出一团绿火,响起一声鸾鸣,疾叉他脖颈。 辛尚起大吃一惊,百忙中将身一扭,滚倒在地,浑身包裹进一片迷雾之中。 “哪里逃?” 楚煌却不放手,拉拽之时,只听的一声兽吼,宛如平地中响起一声炸雷,一条白额吊睛猛虎返身猛扑过来,却是辛尚起所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猝不及防,立时被扑倒在地。白额虎张开血喷大口,獠牙毕露,腥气扑鼻,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口。 “啊,楚煌……”事起突然,成败变化太过匪夷所思,龙曼歌手足无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白额虎一口咬下,楚煌不及细想,抬起左臂塞到虎吻之下。猛虎劈口咬落,顿时哀嗥一声,震得满嘴牙齿钉铛直响。楚煌这条手臂藏着荒芜魔刀的刀魄,无坚不摧,却非辛尚起所知了。得这片刻喘息,楚煌心目大亮,急忙抓起一把金砂劈手打到白额虎面门之上。 那猛虎怒吼一声,两支利爪便如尖刀般撕下,楚煌缩身疾退,饶是他身法迅捷,肩膀上也被它抓破数道爪痕,隐见血肉。 这时,赤飞霜也和但边生也已斗到生死关节。 赤飞霜的棍法原比但边生有所不及,两人斗到三十合开外,赤飞霜棍法渐乱,急递数招,双翼一张,飞到半空之中。但边生微微冷笑,身躯一摇,背后黑气滚滚,生出两只黑色肉翼,追了上去。 “此人到底是何妖怪,竟然也有神行之术?” 赤飞霜稍感意外,却也不惧,她在空中的手段更胜平地,张开雪翼,在半空中打个盘旋,迎头痛击。 两人略交数合,但边生挺叉将她逼开,荡开双翼返身就走。原来这空中作战不比平地,空中气流万变,风向莫测,逆风而战的话未免使修为大打折扣,与胜败颇有不利。是以,两人皆求顺风扑击,打着旋在半空扑斗。 鹤之为物,清高皎洁,风姿莫比。然而在飞禽中却非凶悍之类。再斗片刻,赤飞霜已发觉但边生的速度和力量都在自己之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桀桀……”但边生怪笑道:“赤飞霜,你非我敌手,若想活命,还不快快投降。” “哼,我赤飞霜岂是贪生怪死之辈。” 两人出云入雾,往来追击。赤飞霜渐觉一阵寒意透体而出,不由一阵气促,伸手在面上一抹,触手却如敷了一层霜露,几滴暗红的血液从鼻际流了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莫非这姓但的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异术。” 身上元力一分分流逝,这般下去绝无幸理。赤飞霜暗暗咬牙,就空一个盘折,摇棍猛冲而至。 “你小丫头疯了吧?” 但边生不怒反笑,却见赤飞霜棍法刚猛,浑身散发出一种阴郁之气,全是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边生边战边退,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撑得几时。” 再斗片刻,赤飞霜神气渐怯,但边生厉啸一声,钢叉一翻,将风雷棍震开,舍长用短,朝着赤飞霜顶门扑击而下。他素来羽肱多力,勇健自视,近身扑击便是赤飞霜神完气足也不是对手,此时爪指箕张,大有图穷匕现的架式。赤飞霜勉力遮挡数合,肩背手臂便被抓得鲜血淋漓,面庞晦暗,全身渐渐蒙上一层冰霜。 但边生舔了舔爪上的鲜血,嘿嘿笑道:“臭丫头,这是你自寻死路。”羽翼猛张,飞抓她面门。 赤飞霜元气流泄,早知此战凶多吉少,最后关头强提结阵心法,雪白羽翼宛如花苞闭合起来,将全身包藏其中,随后道息奔窜,似有崩溃之势,羽翼上迅速结了一层寒冰。 但边生利爪猛攫,迅如狮鹫,只听的一阵砰匐大响,雪白羽翼寸寸龟裂,散入云雾之中,赤飞霜整个身体抛飞出去,坠下云丛。 …… 辛尚起被金砂打中面目,眼前金光乱冒,疼痛难禁,这一亏吃得不小,更是狂兴大发。 楚、龙二人见他如此撒泼,一时也难以近前。正在僵持之间,便见得赤飞霜大败亏输,从半空中栽将下来。 “飞霜……” 楚煌大吃一惊,赤飞霜双翼已毁,修为也不知剩得几成,若是这般摔将下来,哪里还有命在。他连忙摇身一变,化作一柄光刀,疾如流火,飞身迎了上去。 这边刚把赤飞霜揽在怀里,耳边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但边生迎头扑击而下,此人心机深沉,胜过辛尚起许多,这分明是欲取先与之计,对手来势猛恶,说不得只好硬接一二。 电光火石之间,一条金丝软鞭突截而至,刷得缠到但边生利爪上面,隔空一荡,将他甩了出去。 那软鞭却在一个眉目清澈的黄衣女子手中,有美一人,婉兮清扬。 “庞小姐,你总算来了。”楚煌看见庞鑫,大喜过望。 “你又是何人,莫非也是他们一伙的?”但边生摇着三股叉,打量庞鑫一眼,神色中有些惊异不定。方才他鼓足气势,自以为一击必得,谁知却被庞鑫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心中又怎能不提起几分小心。 庞鑫轻哼道:“你这恶鹫,不顾惜修成人形不易,偏要来人间兴风作浪,莫非今日想恶贯满盈吗?” 但边生心头一突,嘿然道:“你竟然知道我的来历,也罢,今日大打一场,本将也有些疲累,便暂且放你们一马。” 庞鑫淡笑道:“我若不显些手段,料想你也不会甘心,久后还会前来厮扰。若是就此打杀了你,一来都是天皇一脉,二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不容人改过自新。就取你半条命吧。” “什么?”但边生心头一恶,“臭丫头,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三股叉一晃,挺身杀来。 庞鑫轻哼一声,御风而起,软鞭随意一抖,恰似游龙夭矫,神鬼莫测。 只听的啪的一声,但边生‘哎呀’惊叫,三股叉脱手飞出,再看双手,各有一道火红鞭痕,如被火烫。但边生心头大怵,双翼一张,便欲落慌而逃。 庞鑫手起一鞭,直中其背,黑翼便如刀剑滑落一般,咯嚓折落,但边生稳不住身形,栽落云头去了。 …… 双方交战至此,情势又有不同。 双雀庄中保甲早就蓄势待发,只待楚煌等人斩首成功,就开庄杀至。 方才,周汉举火为号,庄中得了讯息,便聚合庄丁杀奔而来。黄天军诸大营群龙无首,登时一败涂地。 几个旅帅本来仗着人多势众,将周汉等人渐渐逼退,双雀庄援军杀到,登时斗志全失,辛尚起被庞鑫横起一鞭几乎揪断尾巴,落慌而逃,其余兵将更不济事,被孔琬带人往来冲杀,几乎没有接战之力。 这一仗,双雀庄大获全胜,辛、但二将损兵折将,于黄天军的军心士气实有莫大影响,虽思卷土重来,一来对庞鑫的手段颇为忌惮,二来,黄天军内部此消彼长,天公大将张无缺对二人趁机打压,借以打击狄天王的威信,二将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这一战,虽是侥幸一时,保得双雀庄安然无恙,赤飞霜的情状却颇为堪忧。楚煌对她的人品遭际是颇有几分爱惜之意的,更兼两人数度患难,交情更不比寻常。 这几日,虽似风清浪阔,而南方战事不断,时有不测之忧。孔琬更有盍庄移居的计划,连日来和乡老商议迁徙之事,几乎难得一见。庞鑫清冷自持,自更不必说了。 倒是南葳不但神通高强,且又颇通医道,此次孔琬托她为赤飞霜医治伤势,南葳慨然应允,倒也颇不自矜。 第252章 寒蜩冰蜕 “楚煌——” 龙曼歌唤了一声,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哦,龙公主。” “怎么?赤飞霜还没有醒来?”龙曼歌见他面有不愉之色,试探着问。[] 楚煌笑道:“孔琬已找来南方凤皇为她医治,相信飞霜不难痊可。” “但愿如此。” “嗯——,”龙曼歌盯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该走了。” “哦。” “你就不想问问,我要到哪去?” 楚煌笑道,“是啊,龙公主此行何去?” “或者继续追寻‘五蕴黄金塔’,或者回我的骊龙海宫了。”龙曼歌浅浅一叹。 “万事小心。”楚煌知道相劝无益,只得淡淡说道。 “我送你件东西吧,也好留个纪念。” 龙曼歌笑了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碧玉来,上有龟形蛇篆,剔透玲珑。 楚煌看的出此物价值不菲,摆手笑道:“好奇怪的碧玉,此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我可不能要。” “也不是了。”龙曼歌摇头道:“只是年代久些罢了。前古之时,玄武乃我海中之皇,他与灵后乃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惜后来玄武被祖龙所败,纳降称臣,连妻子也难以保全,堂堂海皇,竟成为由人耻笑的无能之辈。” “此玉唤作‘灵犀璧’,虽与奇功秘法无涉,却着实有些来历。世人皆知,玉有五德。温文润泽,是为仁德。观其纹理,可知其内,是为义德。声韵舒扬,可以达远,智之德。宁折不挠,勇之德。锐廉自持,洁之德。此玉在智德之中,允为上品。相传手握此玉,哪怕相隔万里,也能察知你心头之人的颜容。” “哦?竟有如此妙用?”楚煌大感新奇。 龙曼歌苦笑道:“可惜此玉伴我多年,却从未见其显过灵验。或许是我未能窥其中奥妙吧。你倒是可以帮我研究一下。” “这……” 龙曼歌微恼道:“楚煌,我认你是磊落男子,我是实心相赠,你也莫要矫情吧。”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煌接过‘灵犀璧’,在手中轻轻摩挲,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 龙曼歌转身快走几步,接着一个腾跃,飞身掠出园子。 过了片刻,只听得‘吱吜’一声,南葳从房中走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件兰花锦缎的齐胸襦裙,素淡雅洁,若有芬芳,乌发高挽,玉颈修美,柔姿绰态,让人屏息。 “凤君,”楚煌怔了一怔,轻咳道:“飞霜她伤势如何?” 南葳紧了紧娥眉,斟酌着道:“赤小姐的伤只怕有些麻烦。” “难道以凤君的修为都难以为力?”楚煌大急。 “你先不要着急。”南葳摆手道:“前日你助我从‘五蕴塔’中脱困,我是很承你的情的。况且,赤小姐助孔琬保全本庄,使此间百姓免遭涂炭。莫说她只是重伤在身,便是……更难治一些,我南葳也会竭尽所能的。” “凤君所念我皆尽知。”楚煌道:“不知飞霜的伤到底有何难处?” “赤小姐被但边生震碎两翼,这风雷双翅只怕是保不住了。” 楚煌皱眉道:“飞霜一身修为得此翼之力甚多,况她是赤鹤族族长,毁折双翼情何以堪,难道就真的无法可想?” 南葳轻声一叹:“若只两翼受伤,或许还有些办法可想。只是现在赤小姐的伤情还有更要紧的,便是中了一种十分罕见的奇毒,此毒现已渐入她奇经八脉,再加上两翼受伤,不时溃烂,如此下去,只怕随时有性命之忧。毒蛇噬臂,壮士断腕。惟今之计,恐怕只有先剔掉她背上的翮骨,阻止伤情恶化,更慢慢设法来破解此图了。” “中毒?”楚煌沉着脸道:“此事多半是那赤百炼干的,他一心想借助辛、但两人除掉飞霜,又知飞霜神通高强,为求万无一失,便在飞霜的食物里下了剧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飞霜虽对此人有些警惕,到底他跟在赤尊信身边已久,爱屋及乌,难免顾及旧情。可惜前日,赤百炼见机不对,便趁乱逃了,未能拿得此人,问个备细。” 南葳却摇头道:“只怕便是拿住此人,也对解毒毫无裨益。” “哦?”楚煌疑道:“不知此毒到底有何难解?” “此毒唤作‘寒蜩冰蜕’,乃是世间十大奇毒之一,这寒蜩天性至寒,平生栖息于冰谷崖角之中,吸风饮露,三千年一死生,遗下冰蜕,乃是天下阴毒,炼毒之人乃是以冰蜕收集清夜的露水,此露水伴以熟食,初食时不觉如何,久之,却凝结在人心肺之中,使人气机衰损,直至寒毒攻心而死。” 南葳又道:“且此寒毒在人体内,则一切外伤都难以自萌生机,创痛难复,血流不止,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这寒蜩奇毒可有破解之法?”楚煌问。 南葳沉吟道:“十大奇毒都是天地间生成奇物,穷尽造化之瑰伟。至于为药为毒却不在虫草本身。若说破解,也只能因人而异了。这‘寒蜩冰蜕’久已不见人间,我虽对世间万物多所知闻,此物却是没有见过。伐毛洗髓似是一法,但是能否成事也是殊无把握,我还要多加斟酌。如今也只有先保她不死,至于解毒,却非朝夕间事。” “没想到连凤君都毫无头绪,飞霜身体如此虚弱,……唉。”楚煌长叹一声,听她方才所言,实在叫人气短,赤飞霜这伤只怕是凶多吉少。 南葳沉默道:“若到万不得已,只好先用冰冻之术将她身体冻住,以妨……”一言未尽,却听得房中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飞霜——” 楚煌连忙推开房间,闯了进去。却见赤飞霜上身赤裸,栽倒在地,俏脸煞白,让人惊心。 她的双翼因体内寒毒扩散变得坚脆异常,又强提道息铸成结阵,被但边生一击而碎,枝末牵连,已不成形状。 南葳先时为她察看伤势,便将她身上衣甲全都剪下,因她背上有伤,便没有换上亵衣。 赤飞霜陡然醒来,只觉得背上疼痛异常,回想当时情状,哪还不知就里,随即想到父亲赤尊信惨死之时,也是折翼伤残,不由悲从中来,她身中寒毒,身体已是滞重非常,勉强起身,却不慎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会儿,她上身赤裸,下身也只穿了一条亵裤,胸前蓓蕾犹如堆雪,颇有凛栗之意。楚煌将她抱回床上,扯过被子为她盖上。 赤飞霜眨眨眼睛,眸子中却流下泪来。 “楚煌,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等我死了,我想请你把我带回章莪山,和我爹爹葬在一处。” 楚煌心中一痛,强笑道:“你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 “飞霜你看,这位南葳南宛若,她可是五方神鸟中的南方凤皇,不但神通广大,医术之精也是世间难觅,你不过是受些小伤,岂能难得倒她?” “五方神鸟?”赤飞霜凝眉道:“我以前好像听爹爹说起过。南姐姐你好,多谢你费心医我。” 南葳浅笑道:“赤鹤族也是天皇一脉,大家同气连枝,倒是不必客气的。你们赤鹤族的双翼羽肱多力,不太寻常,乃是因为背上多出两块剑骨,从小磨砺,可以当作兵器使用。其实取下来,倒没什么不便。” 赤飞霜愀然不乐,虽未出言驳斥,不情愿的意思那是分明写在脸上了。 南葳轻声一叹,“我们飞禽一族向以羽翼自傲,上摩苍天,下拂草艾,那是得天独厚的很了。可这世间称强的,却要属人族,既无羽毛之美,也无皮革之强,你道是什么缘故。古来仙道神圣,皆能遨游八极,上天入地,又何须羽翼呢?今日你横遭劫难,性命且将不保,羽翼反为赘物,难道去了这双羽翼,你便别作一物了吗?世间生灵,聪明良善,皆是在神不在貌。福寿夭死,皆在天赐,何必灰心丧志,和自己为难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赤飞霜摇摇头,闭上眼睛。 南葳淡淡一笑,世间生灵,换了谁人遭逢此变,恐怕都难以遽尔坦然,何况刚挚倔强如赤飞霜者。 “小妹妹,你有婆家吗?” 赤飞霜微微一怔,虽不明白她此问何意,依然答道:“没有。” “那——你可有儿女?” “我云英未嫁,又何来儿女。你当我赤飞霜是何等样人?”赤飞霜心头暗恼,登时觉的背上一阵疼痛,不由闷哼一声,不悦道:“没有。” 南葳轻叹道:“这世间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们成就美满姻眷,开枝散叶,承欢膝下。你既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之遗体尚且可宝,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只因区区伤痛,便断绝生人之恋。既未成家,又无儿女,眼见得只是个孤魂野鬼,九泉之下又有何见目去见你的父亲。” “我……”赤飞霜珠泪满颊,默然不语。 南葳见她神情大变,心知这番话已是摇动其心,浅笑道:“小姑娘,我寿元万载,阅人多矣。我观你并非短命横死之相,眼前虽小有挫折,对我等修道之人而言,却并非不可挽救。况且你印堂明亮,晦气渐消,此后必是红鸾朗照,贵不可言,儿孙满堂,福泽绵长,切莫自暴自弃,不恤天赐。” 楚煌笑道:“凤君乃南方凤皇,一言九鼎,她既如此说,飞霜你大可放心。此伤断不难治。” 赤飞霜腼腆一笑,歉然道:“飞霜不察南姐姐深心雅心,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你先休息一会儿,待我准备一下,好为你剔去伤翼。” 南葳吩咐了一句,便转身出门去了。 第253章 诛天铠 赤飞霜两翼伤重,又受寒毒牵制,难以调养,以南葳的意思,便要愈早剔掉愈好。赤飞霜虽还难以坦然接受,先时听了南葳一番话,求死之念遂熄,对她的医治也不再抗拒。 晚间,南葳便准备金针、鸾刀,双管齐下,一面以金针封住寒毒,再运用鸾刀,将她背上剑骨切割下来。这一番手术自然不是容易,昔年,华元化为关壮缪刮骨疗伤,已属骇人听闻。南葳却要从她背上将翮骨切下,若非医道通神,岂敢轻易尝试?[] 据南葳说来,剑骨是赤鹤身上最奇异的骨骼,平日里飞行格斗,功用甚至要超过双臂,即使施以麻药,也很难使她不感到疼痛。只有晚间寒毒流动加速,浑身骨骼会更为娇脆,比较的易于下刀。兼且赤飞霜潜修多年,本身对寒毒会有所抵御,此时浑身元气聚起来对抗寒毒,不至四处流散,南葳再以念力将她心神锁定,使她陷入沉睡。这几点因缘考较起来,晚间实是动刀的最佳时机。 等到夜月朦胧,南葳才推开房门,缓步走了出来。楚煌听得响动,从廊下一跃而起。 “凤君,飞霜伤情如何?” “你还没有休息?”南葳微微一讶,浅笑道:“飞霜的剑骨我已经取下来了,伤口用金线缝合了,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没有大碍。” “那寒毒……” “寒蜩冰蜕之毒我还未想出妥贴的医法,白天我可以用金针为她渡些阳气,压制寒毒。到了晚上,却比较麻烦,寒毒会在她奇经八脉中喧奔扩散,凶险无比。我虽可以用银针为她导出一些,却如同苇管以泄长洪,为力甚小。” 南葳无奈道:“她身体被寒毒所制,浑身会结出冰霜,阻塞气窍,所以每过两个时辰,都需要将她全身抹干,以免她身躯冰冻。” “楚煌,我虽是不惮辛劳,但此治法甚是琐屑,我还需提取飞霜体内寒毒研治化解之法,恐怕很难一直守在她身边。” “你是说?……”楚煌闻言愕然,上一次无意看了赤飞霜裸身,虽然心无别念,终究男女有别,两人见面还有几分尴尬。 “你跟我来。” 南葳招了招手,引着他回到房内。此时,床上被褥都已除去,却是为了防止赤飞霜浑身结霜将被褥冻上。 这会儿她双眸微阖,模样恬静。身上穿了一件金丝云线的单衣,上面勾勒着金萼、银莲,光彩流溢。 “这莫非是……金缕衣?”楚煌认得此衣正是庞鑫身上那件。 “不错,”南葳轻轻点头,“飞霜寒毒布体,诸般布褥都不得沾身,这件金缕衣水火不伤,倒能维持一些。前时,庞鑫姗姗来迟,飞霜受伤奇重,她也很感歉然。”说着走上前去,捻住赤飞霜的衣带轻轻一拽,金缕衣质地柔滑,薄如冰绡,自然散在床榻,赤飞霜纤秾得宜的玉体便一丝不露的显现出来。 “现在她体内塞毒乱窜,得这金缕衣之助,难以结成冰霜,但是身体常常被冰冷的毒水浸泡,伤害也是极大。” 南葳取出一方棉帕,轻轻楷拭着她胸口的冷水,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 “呶,你要给她常常擦拭身体,若是毒性有什么特别变化,务必告我知道。我则会按时给她金针渡穴的。” 南葳将棉帕塞到楚煌手中,淡淡一笑,走的时候还带上了房门。 赤飞霜乃赤鹤公主,本就修长窈窕,风姿婀娜,就这般裸裎眼前,实在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楚煌怔了半晌,不由微微苦笑,赤飞霜又无亲眷,事到如今,他似乎已是责无旁贷。缓步走到床前,只见她雪白的肌肤上,细汗密布,隐约月色透过窗罅,汗水竟泛着些浅浅幽蓝,瞧得人寒意顿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暗自一惊,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伸出棉帕,将她脸上细汗抹去,又渐及胸口、小腹,他不敢多看,匆匆将她正面抹过,再小心合上衣衫,帮她翻过身去,将后背依次擦了一遍。渐渐也发现,这棉帕颇为温暖,居然沾水不湿,看来也不是凡物。 赤飞霜平时刚挚倔强,其实却是十足一个大美人,此时,恬然睡去,雪白的瓜子脸庞温凉如玉,柳眉微凝,樱唇轻抿,大有柔婉之意,若是不识的,只当是位大家闺秀呢。 楚煌为她打点停当,便搬把椅子坐在床边,听着她细细的呼吸,此刻倒有难得的宁静。 到了鱼肚泛白,晨曦从窗户射了进来,赤飞霜面上毒水又多,楚煌又如法给她擦拭一遍,这次有了前番的经验,便不如何着慌,想赤飞霜先前为一族公主,前簇后拥,一呼百诺,如今身在异乡,伤势沉重,身边却没有可以倚恃之人,人生际遇,往往可哀。 而我辈一心慕道,求取长生,不辞三山五岳之险,虎豹蟒虫之恶,锱铢必较,亦悲亦喜,一旦稍有差池,道毁身殒,又于世何益。天人之间,可不深思? 这一通忙过,他也稍觉疲累,倚在床头,不觉沉沉睡去。 “楚煌——楚煌——” 迷迷糊糊之中,忽听的耳边传来几声叫唤。 “谁?谁在喊我?”迷蒙中不知所在,只见一条流光在四周飞来窜去。 “呵呵……”那声音道:“多日不见,楚小友别来无恙?” “你是何人?寻我作甚?” “哈哈……”流光落地消散,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脸老者。 楚煌一看那人,大感讶异,“雷鸣长老?好久不见,你这是从何而来?” “哈哈……我听得赤飞霜伤重难治,特来助你一臂之力?”雷鸣掀髯大笑。 “你有办法医她?”楚煌闻言大喜,转念又想,“坏了,难道我心系飞霜过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了幻觉不成?” “呵呵,赤丫头耿直倔强,甚合老夫的脾胃。比她老子可强多了,可惜,那寒蜩冰蜕世间罕见,连南方凤皇都不敢轻易下手,我雷鸣残息一缕,更是毫不足道了。” 楚煌奇道:“你刚才不是说有法可医吗?” “别急,听我说完。”雷鸣笑道:“我虽无计可施,那日在刀府之中,殷相如以参商指破了血郁独的铁滑车,无意中却放出了一件绝妙宝贝,刚巧被我得了,说不定却能解得赤飞霜的寒毒。” “你是说那周天云图?”楚煌也想起那日之事,周天云图藏在铁滑车之中,被雷鸣伺机夺去,殷相如虽然恚怒异常,却是无计可施,两人一战决死,结果两败俱伤,神魂不保,此后周天云图的去向便不得而知。 “嗯。”雷鸣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天道四图,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八极图’摆荡天地,‘太极图’调和阴阳,‘周天图’定云,‘璇玑图’定海。四图向归三界圣人掌管,凡俗难得一见。声名之响那是不必说了。” “不知这‘周天云图’如何能解那寒毒?”楚煌心有疑惑。 雷鸣摆手道:“不是用此图来解,而是这图里收着的东西有莫大妙用。” “收着的东西?” “是啊,当日这周天云图一显现,我就发现这里面收了几件厉害的宝贝,简直是非同小可。” 雷鸣说起此事,大为得意,“你可有听说过诛天铠?” “诛天铠?听起来似乎来历不俗。” “那是当然。”雷鸣喟然一叹,“想当然,祖龙击败貔貅,臣伏玄武,逼迫麒麟王退位,一统九域。自盘古开辟,天帝称尊,从古以来寰宇之中何曾从过如此剧变。祖龙野心勃勃,数度与元凤大战,更要与天皇帝俊一较高下。可惜,陆师海旅虽然雄霸一方,帝俊占据天时,又有凤皇护卫,四大天门犹如铜墙铁壁,银河弱水,鹅毛不浮,祖龙想要攻占天宇,又谈何容易。” 楚煌心头一动,“诛天铠,莫非是征天的利器?” “孺子可教也,”雷鸣嘿然道:“祖龙混一九域,颁定山海经,分封五藏大山山神,又营建水晶宫,收刮天下珍宝。其间更不知击杀了多少不肯驯伏的英枭悍兽,这些神兽几乎个个都是神勇绝伦,神魂之坚牢,阴阳之变化,比起神圣也不遑多让,却偏偏桀骜不驯,鲜受羁绊。祖龙是既爱其勇,又深恨其不能为我所用。” “后来,一个唤作尉獠的为祖龙献计,将这般猛兽的魂识殛灭,却将他们的元神炼铸成铠甲,再挑选聪明机警的少年来炼化元神,成为铠甲的主人。此法一出,祖龙果然声威大振,连元凤也战败陨落。不过,祖龙所行不义太多,征天之战中突然暴毙,诛天神将群龙无首,被银河女神祭起周天云图,困死在其中。” “那血海向为放逐天神之处,也不知血族如何盗取了周天云图,却将它藏入铁滑车当中。我看这铁滑车多半是有人想要仿制诛天铠未果,却被那个少不更事的血郁独私携出来,不但小命不保,还遗失了周天云图这等重要物事。仿制诛天铠,此事甚中天庭忌讳,血鸿祖纵然恼怒,也不敢过于声张。这却是有趣的很了。” “说了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周天云图或是诛天铠如何能帮飞霜驱除寒毒?” 楚煌皱眉道:“这才是目下要紧事。你该不是想让飞霜祭炼诛天铠吧?” 第254章 溯洄从之 “你是不知道这诛天铠的厉害呀。” 雷鸣感叹道:“想那天地开辟以来,万族各以声气相求,并无此疆彼界之私,尔虞我诈之险,后来皇天神王所为暴虐,道祖将其废黜,又使帝俊继位为天帝。三界是非日多,毛、羽、鳞、介皆以声息相通,习性相投,党同伐异,互相倾轧。如此数千万有余年。等到四灵末世,天下纷纷厌弃战乱,祖龙乃崛起草莱之中,击貔貅,伏玄武,败麒麟,一统九域。从此寰宇为一,山海相通,开创辟以来未有之剧变。” “祖龙又废弃帝俊以来对山神海国的羁縻之策,大肆征伐枭禽异兽,铸炼诛天铠,别其差等,又迁徙四灵豪族到平原广漠之地,使其脱却地利之险,繁衍生息。当是时,祖龙可谓是振长策而御宇内,吞莽苍而慑山海。若非不识治道,惟以穷兵黩武、宰割黎民为事,或许真能移天帝之祚也说不定。” 楚煌默然道:“如此说来,祖龙却是以诛天铠来授受官吏,震慑万民了。” “四灵中神通大能正复不少,若不以诛天铠加以震慑,如何能经纬天下,使九域不起纷乱。” 雷鸣哂笑道:“铠士百万,皆是祖龙亲授,当时称为宫使,其中尤推十二铠将,最为了得,号称三公九卿。” 楚煌微微一愕,“那散在四海的想必都是山守海尉了。” “正是如此。”雷鸣摆手道:“祖龙得失,咱们暂不考较。我看这‘周天云图’中刚好收了一件诛天铠,难得得是完好无损,乃是当年九卿之一的夏官司马所掌,――毕方铠。这毕方本就状貌如鹤,又是天生火德,赤丫头若能将此铠祭炼,体内寒毒定能不攻自破。” “毕方?此鸟在山海经中倒是赫赫有名。但愿此法果然有效。” 楚煌听他说明始末,顿有拨云见日之感。雷鸣呵呵一笑,手掌一张放出一团光亮,“快快拿去救她性命吧。” “多谢雷老。” “多谢……”楚煌心头一震,醒了过来。却见窗外早已大亮,一只雀鸟扑棱跃起,穿入桐树当中,传来几个叽喳鸣叫。 胸口明光闪动,似乎有些异样。楚煌想起梦中遭遇,连忙探手一摸,果然握到一幅卷轴。打开看时,却见卷轴上云遮雾绕,迷蒙一片,只是有几点红光绿焰,时而隐现出来。 “诛天铠?……”楚煌在图上端详了一会儿,却是不得要领,合上卷轴,却见赤飞霜不知何日已睁开了眼眸,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醒了?”楚煌大喜上前。 “嗯。”赤飞霜收回目光,面颊一红。 “飞霜,我找到帮你复全的法子了。” “是么?”赤飞霜浅浅一笑,也不十分惊讶。 “你来看。” 楚煌正要跟她说明诛天铠的事情,‘毕削’敲门声响起,“楚兄,你起了吗?” “是孔庄主。”楚煌在赤飞霜香肩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不用紧张。走上前去,拉开门闩,将孔琬让了进来。 孔琬瞅了两人一眼,和颜笑道:“这两日事务繁忙,也不知赤小姐何时醒的,这次大败黄天贼,赤小姐居功至伟,孔某还没有谢谢你呢?” “孔庄主说哪里话。”赤飞霜面有惭色,“飞霜学艺不精,若非令姊相救,几乎遭了毒手。又承蒙凤君为我治伤,飞霜感激不尽。” “莫说赤小姐确实于本庄有恩,理当拜谢。你又是楚兄的朋友,孔某更当竭尽所能,见外的话还是莫要说了。” 孔琬呵呵一笑,摇了摇羽扇,岔口道:“这几日,我已将庄中宾客散去,村民乡老各从其便。本庄则欲到金风国暂避一时,等到战乱平定,再返还故园。不知……两位有什么打算?” 楚煌轻‘哦’了一声,孔琬早有搬迁之议,他先时便知道,这次黄天军虽吃了些亏,若是卷土重来,依然不是区区村庄乡民所能抗衡,趁眼下还算太平,早早迁走未必不是良策。此次将紫芯梧桐还给南葳,了却一段心事,他本有还家之意,只是赤飞霜重伤在身,却难以撒手不管。 “飞霜伤势未愈,……” 孔琬听出他话中疑虑,点头道:“我也听宛若姑姑说了那‘寒蜩冰蜕’的厉害,若想寻出排解的方法,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办到。赤小姐若是不以为嫌,不如跟着本庄一同上路,我宛若姑姑素来言出必践,自然须医治得你痊好为止。楚兄若无要事在身,何不也和我们一同北上,路上也好继续照顾赤小姐。” 两人对视一眼,赤飞霜飞快的垂下目光,她现下寒毒缠身,若无楚煌在身边,举目无亲,未免更生寄人篱下的感觉,只她性情倔强,不论如何也不会开口屈人从己了。 楚煌朗声一笑,站起身拱了拱手,“如此,便叨扰孔兄了。” 孔琬也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两日后,孔琬便准备车辆,取道向金风国而去。他本待一把火将双雀庄夷为平地,以免歹人啸聚。又想眼下兵戈虽兴,却未必没有勘平之日,到时若是未遭残毁,尚可籍以修整,先自烧毁,未免可惜。况且,留下本庄给强寇,或许能稍平其劫掠之心,亦是一番忠厚之意。 如今南方扰乱,不但黄天贼四处劫掠,土匪强盗,地痞无赖也都百十成群,借机坑害百姓,官家的残兵游勇也往往有转作盗匪者,陆路几乎寸步难行,拖家带口自然很不安全。 孔琬一行只在陆路走了两天,便转作水路,大江一望平阔,只须挂起风帆,金风国那是指日可待了。只是当朝太师魏仲闻在金风国陈兵已久,近来虽然听说有和谈的意思,究竟如何却是人言人殊,若是官家未曾解甲,只怕金风国还是咫尺千里,可望而不可即。 赤飞霜有伤在身,晚上寒毒激荡,往往昏睡不醒,那是不必说了,便是白天,也常常有疲累之感。楚煌已将诛天铠之事说与她知,只是两日来车马奔波,两人毕竟只是朋友之交,在外人面前总不好太过亲昵。 这一日,改行了水路,大船轩敞自非马车逼仄可比,孔琬家口众多,乃特意盘下一艘大船,船上更无闲杂人等,连日紧张的心情总算安稳下来。 这次,楚煌又和孔琬住在一处,赤飞霜则和庞鑫、南葳歇在一起。一觉醒来,已至后晌,这几日晚上要为赤飞霜擦拭身体,本就难得睡上一会儿,闭上眼也总是她温软香洁的玉体,虽然是秀色可餐,到底是难以下箸。现下赤飞霜和庞、南两女住到一起,楚煌总算稍稍空闲,这半日睡过,精神也觉好了许多。 看看舱中,却并不见孔琬所在,他也不甚在意,便从怀中拿出那周天云图仔细观看。 “雷鸣说这周天云图中收着几件诛天铠,却不知怎么才能取将出来。”观察了片刻,仍觉得如同前日一般,云遮雾现,高深莫测。想了想,收起云图,推门走出舱来。 这艘船甚是考究,内里装潢也颇有意蕴,全不同一般商船之破败,也不知孔琬是怎么找来的。 辨认了舱房的牌号,楚煌正要敲门,却听的‘依呀’一声,房门先自拉开了,一个恰似芝兰的女子站在门内。 “庞小姐,……” “你找飞霜吧,我出去一下。”庞鑫淡淡说了一句,便让开身子,因那房门甚窄,楚煌挡在门口,她若抢着出去,恐怕会有些摩擦。 楚煌会意的闪进房去,却见赤飞霜难得坐了起来,靠在舱板上,望着他微觉赧颜。她还是穿着庞鑫的金缕衣,袖口翻起,露出一截圆润的小臂,领口因为濡汗的缘故,微微敞着一些,内里又无亵衣,大片光洁的肌肤露了出来,让人怦然心动。 “你……你饿吗?”赤飞霜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抢先问道。 也许是两人关系日益亲密的缘故,也或者是她伤重气馁,赤飞霜已经很少展现飒爽之态,虽不说温柔如水,也堪言心细如发。楚煌后来也知道南葳安排他给她擦拭身体却是经过她默许的,虽说羽族对世间礼法可能没有那么多避讳,楚煌内心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听赤飞霜一问,他才发觉整天未有进食了,抿抿嘴道:“有点。” “那我这里有些点心。”赤飞霜盈盈一笑,从身边拿过一个银盒,里面却是些花羔、枣饼之类。 “那我可不客气了。”楚煌确实有些饿了,便也不再矜持,他不喜腻甜之物,就拣着胃口淡的吃了两枚。 赤飞霜抱着盒子,仔细的盯着他看,倒像他脸上长出花儿似的。 “怎么了?”楚煌抹了抹脸,还道是枣沫粘到脸上了。 赤飞霜俏脸一红,轻声道:“楚煌,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之后,你又几次三番的救我,这几日,你日夜不停的守着我,生怕有个闪失,你对我的恩情,我只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了。” “怎么忽然说这个。”楚煌哑然一笑,正色道:“咱们本是道义相交,谈什么报答不报答。世间像你这样的女子可是不多,多一个,总是为世间增几分光彩。” “我哪有了。”赤飞霜伸了伸小舌,赧然道:“我爹爹常说我少不更事,我原是笨的很,又不爱读书。爹爹在时,还想着为族人多出一分力,让他们都能过上好点的生活。如今……我爹突然亡逝,我才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好难呀。”她说起这段往事,不由勾动心事,泪水便如断线珍珠一般洒落下来。 楚煌伸手揩了揩她面上珠泪,轻笑道:“读书有什么难的,论语上说,‘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不学而知道,说的便是你这等人。” 第255章 何处相逢 赤飞霜娥眉微凝,抿嘴笑道:“听得出来是很好的话。” “呵呵……”楚煌见她一洗阴霾,心中也觉高兴,转念又把‘周天云图’拿了出来,展在身前,仔细观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这周天云图瑰怪莫测,我数度想度一缕神识进去,却都如泥牛入海,难以窥知端倪。” “生死有命。这也是勉强不来的。……”赤飞霜轻吁口气,玉容淡漠。 “自古云,云开雾散。‘周天云图’既是定云之宝,非风不能驱散,八卦四象,巽风属金,必得以金铁之物幻起大风,待我施法一试。” 楚煌主意打定,手掌一张,化出一团旋绕紫电,迎风壮大,正是盖世神兵‘湛龙腾雾矛’。 “去。”轻喝声中,紫电飞旋划作一道黑气,犹如巨蟒夭矫,风声呼啸,钻入‘周天云图’中去。 “如何?” 两人定睛瞧去,却见云图猛然幻出一片白光,元气流溢,狂风骤起,坐船也跟着摇晃起来,云图倏的飘转而起,祭起在半空。 “啊……”赤飞霜轻叫一声,环抱双臂,脸色便不太好看。 “怎么了?”楚煌顾不得管那奇诡莫测的周天云图,连忙上前询问。 “寒毒好像要发作了。” 赤飞霜哆嗦着说了一句,这片刻功夫,她的面庞上已结了一层冰霜,眉宇间凝起一股驱之不散的青气,瞧来甚是惊心。 楚煌急道:“我去找凤君给你金针渡穴。” “不必了,今天寒毒发作有些反常,凤君未必能够料到。她这几日四处寻访解毒之法,此刻只怕远在万里之外。” 赤飞霜舒展双臂,贴着他胸口强笑道:“不碍事的,呆会儿就过去了。我好冷,你陪我一会儿吧。哪也……不要去。” 楚煌吃她紧紧抱住了,只觉她娇躯冰冷,顿起怜惜之意,抬头看了看盘旋不息的周天云图,皱眉道:“莫非这寒毒是受了云图牵引,才猝然发作。好会作怪,回来吧。”正要凝定心神将‘湛龙矛’招出,云图中蓦的搅起红光万丈,‘湛龙矛’化身的紫电玄蟒低吼一声,飞窜出来,背上还聚着一团红光,在半空卷滚不休。 紫电蟒冲出云图,当空一折,便隐了踪迹。红光中一声鹤戾,现出一只雄奇至极的怪鸟。 赤身青羽,朱睛白喙,状貌如仙鹤一般,却是仅有一足。 “毕方?……” 怪鸟失了对手,折翼息声,当空一转,化作一幅火赤的铠甲,奇丽无双,犹有鹤形。 ‘周天云图’光彩一黯,翻卷起来,倏的射回楚煌身边。毕方铠幻了一幻,变作一块血红色的玉佩。 “这定然便是雷鸣所说的诛天铠了。”楚煌心中大喜,抬手将玉佩吸到掌中。 “飞霜你看。” 这佩玉通体火红,却是一块血玉,上面镌着一只怪鸟,鹤形只足,想来便是毕方了。 赤飞霜接过玉佩,只觉着掌心一暖,玉佩上泛起融融红光,倒把她身上寒毒逼退了。 楚煌松了口气,喜道:“这玉佩中藏着毕方元神,假以时日,你只需将元神炼化,不但寒蜩之毒可以消弥,还可以祭起诛天铠,修为应该更胜往日。” “嗯。”赤飞霜喜动颜色,俏脸上顿现光彩。四目相望,楚煌才发现两人还模样亲昵的偎在一起,赤飞霜衣衫单薄,微一下视,便可看到内里的春光。 楚煌轻咳一声,正想扶她坐起,不料赤飞霜却双臂一紧,偎在他胸口,一脸甜蜜。 “呃。”楚煌轻抚着她漆亮如瀑的秀发,若有所思。 ……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岂有此理,你们的船是怎么开的。”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楚煌霍然道:“糟了,可能刚才‘周天云图’元气太盛,坐船受了影响,不知是否撞到别船了。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赤飞霜掠了掠发丝,站了起来。 “你?……”楚煌大感愕然,难道毕方铠真有这般神异,连日来缠绵床榻的赤飞霜忽尔就行动自如了。 赤飞霜笑道:“我的背伤早就没有大碍了,刚才寒毒被毕方铠驱使一遭,我已觉得体内生机萌生,再不如往日的苟延残息了。这几天躺在床上,不得稍动,我困也困死了。” “可是你……?”楚煌指了指她的衣服,这下面可什么都没有。 “啊?你好讨厌呀。”赤飞霜也惊觉身上只穿了一层单衣,整了整衣襟,坐回榻边,大感气闷。这件金缕衣一日脱不下来,只怕她都难以自由走动。 “呵呵……”楚煌心情大好,凑趣道:“现在船上人多眼杂,你若真想出去,不如再等两个时辰,到得夜深人静,船舷上无人往来了,你便是不穿衣服,也没什么打紧。” “哼,不去便不去。”赤飞霜侧了侧身子,又展颜笑道:“你去看看外面有没要紧,莫要真的弄出人命,可也是你我的罪过。” …… 楚煌赶到船头的时候,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方才,‘周天云图’猝然发作,云气充塞带起一阵风漩,孔琬的坐船便如脱缰之马横冲直撞,将上游而来一艘大舫拦腰撞成两断。 孔琬一家本就身世神秘,这艘楼船虽是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其实却是精工打造,价值不菲。那艘舫船不及堤防,登时被撞的四分五裂。 孔琬赶到船头,对面的舫船已是半浸在水里,他们又是北方的来客,多半不识水性,孔琬一边着人搭上船板,将舫船上的客商救到大船上来,一边招呼身边的艄工水夫下水救人。 “刚才也不知哪里刮来一阵怪风,船工一时失了把握,却把迎面的来船给撞坏了。” 孔琬眼见楚煌赶了上来,不无埋怨的道。 楚煌询问道:“人都救起了吗?”这会儿却不好直承那阵怪风是自己招来的。 孔琬摇扇不语。 这时,船头还有落水的人陆续被搭救上来,几个身手矫健的汉子众星拱月一般将一个锦衣男子围在中间,那人大约在四旬左右,相貌方阔,颇有须髯,锦衣纹绣,华贵绝伦。身周那几个背刀挎剑的汉子,也都相貌精干,衣饰讲究,分明有不俗修为在身。这几人对周围的人甚是警惕,心思倒不全在落水同伴身上。 这时,一个锦衣大汉快步赶了过去,凑到男子身前低声说了句什么,态度恭谨。那人脸色微微一变,捋了捋胡须,皱眉不语。 楚煌观察片刻,低声道:“这几位商客似乎来头不小。” “嗯。”孔琬叹道:“这次突生变故,总是我们的不是,咱们且去问问人家损失多少,看看如何弥补。” “理当如此。”楚煌点头答应。 两人走不几步,锦衣大汉连忙迎了上来,拱手道:“不知两位公子有何指教?” “你们的人都救上来了吗?我们想和贵主人略作叙谈。”孔琬眉尖轻挑,心头微感不悦。 “这……” “赤骥,请两位公子过来吧。”锦衣男子不理大汉心有顾虑,扬声说道。 “是。”赤骥不敢违拗,躬身让开道路。 锦衣男子身后尚有一个玄衫公子,一直背对众人,眼望江心,这时,听得锦衣男子说话,不由回过头来。目光瞟到楚煌身上,顿时‘啊’了一声,愕然道:“楚公子?” “你是?……”楚煌闻声一怔,就见那白衣公子面如芙蓉,鬓似堆鸦,柳眉芳唇,直使天地生色。分明是易钗而弁,丽质难掩。 “哦――鹿……” “楚公子,黑水一别,不图和公子在此相见。” 白衣公子盈盈浅笑,敢情此姝便是黑水国的长公主鹿静。 锦衣男子惑然道:“三妹,莫非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二哥,这位便是我和你提起过的楚煌楚公子。当日,我们在奢乐岛和北海群盗周旋,还是多亏了楚公子相助。” 鹿静颔首微笑,又为楚煌引介道:“这位是我二哥鹿鸿,公子相必也有耳闻。” “原来是黑水国的护国大将,久仰,久仰。”楚煌拱了手,又道:“这位是我朋友孔琬,乃是这艘楼船的主人。” “幸会,幸会。”鹿氏兄妹也抱拳为礼,相互见过。 孔琬微微沉吟,“我观贤兄妹面有忧色,莫非还有溺水之人未曾找到?” 鹿鸿喟然一叹,“孔公子见微知著,正是小女还未得踪迹。” “鹿酥当时在后舷流览江景,变起突然,大家先只顾得就近救援,一直也不曾听到她大声呼救,莫非顺着江水冲到下游去了。” 鹿静忧形于色,她对鹿酥最为爱护,这许多时都不见动静,只怕是凶多吉少。 孔琬沉思着道:“这一段江水并不湍急,大伙儿救援的也算及时,应该不会无声无息的冲走吧。” 这时,船工都已疲累,在江水搜了几圈,再不见活人踪迹,便依次上了大船,听得尚有一个女孩未能救起,顿时纷纷嗟叹,悬揣万端。 楚煌观察江水,忽尔问道:“大伙都在江面上搜寻,可有人去那艘舫船下面找过?” “你是说……”鹿静眸光一亮,也觉得大有可能。 “公子有所不知。”一个船工道:“刚才楼船拦腰撞来,舫船几乎断成两截,船舱一进水,舫船便渐渐倾侧,哪里还站得住人,只要带口气的都掉到水里去呢。况且,这舫船沉重,这会儿船里已十沉七八,想要钻进船舱寻找,我等可是力有未逮。” 第257章 不识愁味 现在总在子时以后了,今日船工们忙了半晌,都是累得可以,将楼船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妨碍,便抛了铁锚停靠在岩下,这会儿只怕都睡熟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楚煌引着赤飞霜来到后舱外,夜风吹拂,波澜相击,自有一番宁静的感受。白天虽然说了出来看海,楚煌也只当是玩笑话,以往这时赤飞霜都是寒毒攻心,要紧护心脉保命,如同假死,万事不知的。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赤飞霜扶着船舷站立,迎着海风,轻轻闭上双目。夜风吹得衣袂和发丝猎猎作响,她却浑然不觉。 踢踏脚步声渐渐走近,却是两个船工前来巡视。赤飞霜娇躯一震,顿时面如红霞,这金缕衣是左右开襟的,她现在穿不得纨袴,不但修长大腿若隐若现,两截小腿也露在外面。她只道夜间甲板上不会有人,哪里想到还有巡逻的船工。 楚煌灵机一动,抓起一把金砂当空一撒,化作一件流光四溢的披风,将她身体裹住。赤飞霜心头一暖,抖颤的娇躯软倒在他怀中。 “谁?楚公子。”船工走近,认得楚煌是船主的好友,连忙恭身问好,“公子还没休息呢?” 楚煌点点头,笑道:“两位辛苦了。” “这位是尊夫人吧,真是大家闺秀,貌美非凡。” “过奖了。” 两个船工客气几句,便继续巡视去了。 赤飞霜望了望天空,浅笑道:“没有了羽翼,还真是不习惯呢。” “等你祭炼起毕方铠,还如同往日一样。”楚煌如是劝慰。 “是吧,不过我现在更像人了呢。”赤飞霜转过身来,嫣然笑道:“听说人都有七窍,双眼可以辨别黑白,双耳可以辨听美恶,双鼻可以辨识香臭,嘴巴可以陈说道理。我们赤鹤族多一羽翼,勇捷好斗,用力时多,用智时少,虽有六窍,一窍未通,往时,我自诩神通为族中第一,今日才知道神通不足为恃,一窍未通,就是一败涂地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难得你有这番体悟。”楚煌大感惊讶,轻叹道:“六窍皆是天以遗人,惟有一窍乃是人以报天。天以遗人者,五音、五色、五味,人以报天者,道也,理也,实在是天下之大经,大本。” 赤飞霜恍然道:“原来羽族去了一个斗,就是人了,怪不得仓颉造字,武即为止戈之意。” “是啊,”楚煌笑道:“若是哪一日,羽、毛、鳞、介、人五族不再相互侵伐,而是开诚布公的讲道理。三界大同之日便不远了。” “哦,”赤飞霜盯了他一眼,不由粉脸一红,转过身依着船舷,心头砰砰直跳。 “怎么了……”楚煌见她有些异样,一时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煌……你……你……”赤飞霜吞吐了半晌,悄然一叹,“风变大了,我想回去了。” “好,那我送你。” “嗯。”赤飞霜轻应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脚步。 “鹿酥,你躲在这儿做甚么?” “啊,小姑姑。嘘……” “怎么?” 楚煌闻声看去,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倏的缩回舱口的暗影里去。他本没想到这时甲板上还有旁人,心中毫无戒心,鹿酥又无歹念,两人的魂识便毫无所觉。 “楚公子?……” 鹿静走到舱口,自然看到楚煌站在船舷旁边,心中微觉尴尬。鹿酥推门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初时还不以为意,许久不见她回转,才暗暗奇怪起来。一出房门,就看见她躲在舱口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躲在外面,那是幽会无疑了。鹿静娥眉微蹙,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暗恨鹿酥这鬼丫头让自己不知就里闹了笑话。 楚煌却无愠意,反而笑道:“鹿小姐,真巧呀,你也出来观赏江景呀。” “……是啊,”鹿静面颊一烫,心头暗恼,明明是我撞破了你们,怎么好像是我和人幽会被撞见了一般。眼眸不由地瞟向赤飞霜,正巧她也妙目的的打量过来。四目相撞,鹿静不觉露出微笑,点头示意。 赤飞霜微微一怔,口唇微动,也点了下头。 楚煌笑道:“我们正说要回去呢,不打扰两位鹿小姐的兴致了。” “哦,两位请便。” 鹿酥眼见两人走远了,搓着手臂叫道:“外面风真大,小姑姑,我回去睡了。” 鹿静沉着俏脸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房间,鹿静随手解下披风,和衣躺到床上。 鹿酥怔了半晌,爬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姑姑,你生气了。” 鹿静扭身不答。 鹿酥坐起来自语道:“想不到楚煌这么喜欢沾花惹草,上次在奢乐岛,他就跟那个竹谷六友中的涟岚眉来眼去,不清不楚。这次又深更半夜领一个妖女到甲板上鬼混。真是气死我了。” 鹿静微吃一惊,诧异道:“你干嘛这么关心他的事?” “你不是喜欢楚煌吗?”鹿酥愕然道:“他要不喜欢你干嘛拼命救我,难道他喜欢我呀?” “你给我闭嘴。”鹿静脸蛋涨红,“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真是岂有此理。” “喜欢就喜欢嘛,楚煌还不错呀,除了沾花惹草以外。”鹿酥一脸不屑。 鹿静呆了一呆,摇头道:“你可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我知道呀。”鹿酥不满地道:“我这次跟着爹爹出来,就是想除贼平寇,为国立功呀。可是那也不用抛绝情爱,做了姑子才成吧。” “好了,你小姑娘懂个什么。”鹿静轻哼道:“别说我不喜欢楚煌,就算我……嗯?我也不能管着他跟所有女子断绝来往吧。刚才那个女的修为可是不俗,连我也没把握胜她。你要是在外面乱搅舌根,惹恼了人家。她要跟你算账,你鹿郡主神通广大,可不要让我替你出头。” “哎哟,小姑姑,你还怕了她了。”鹿酥轻皱瑶鼻,兴致勃勃地道:“我叫她妖女可是一点都没错,你没看她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大腿都露出来了,也不知是个什么花妖狐怪。糟了,楚煌多半是被她迷住了,你说他会不会被那妖女采阳补阴,这下楚煌可惨了。喂,你真不喜欢他呀。姑姑,小姑姑……” 鹿静大感头疼,背过身瞌上双目。鹿酥扶着她肩膀摇了两下,鹿静只是不理,粘的紧了,鹿静重重哼了一声,鹿酥缩缩脖子,不敢再打搅她,爬到另一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 楼船行了数日,所过之处都是些富庶郡县,人烟稠密,因此上还算风平浪静。只是黄天贼四处攻城掠地,颇多厮扰,朝廷厢军大都一触即溃,不堪一击,全靠有声望的乡绅纠集一些乡勇,保境安民。孔琬船上准备了充裕的食物,便不需上岸采买。 这几日也颇过了几个郡县,只是鹿氏兄妹却没有上岸的意思,孔琬虽是暗暗奇怪,却也不便勉强,依然礼数周道,让他们衣食无缺。 这日,几人坐在舱中叙话。孔琬浅啜了口热茶,若无其事的道:“我听闻镇南侯新近已经收复了天河四郡,他虽是和官家有些龃龆,和黑水国也算同殿为臣,多少有些戚谊。鹿将军何不请他于路护送,这南方数郡除了黄天贼之外,还没有谁敢不买镇南侯的面子。” 鹿鸿脸色微变,轻咳道:“不瞒孔公子,如今天下多端,我们黑水国和镇南侯相隔万里,素来没有多少交情。况又听说镇南侯攻打三山关,中了箭伤,尚在病中,不能理事,他家是朝廷的对头,连年攻打关隘,早有不臣之心,我黑水则为朝廷经国治民,好比井水不犯河水,我怎好求到他的头上。” “原来如此。”孔琬轻轻点头,岔口道:“再过半日,便要到济陵郡的地界了,过了济陵郡一路西行,都是高山峡谷,水深湍急,不知鹿将军想在哪里上岸。哦,前日在江中撞坏了鹿将军的坐船,几位匆忙脱难,只怕来不及带什么盘费。孔某虽非巨富,也算小有盈裕,一二船只,还能办得。况且,撞坏坐船,虽因天时,孔某也万难卸责。” 鹿鸿连忙谦让道:“孔公子说哪里话。这几日盘桓贵舍,颇多叨扰,鹿某常感不安,区区舫船,也值不得甚么,岂敢让公子赔付。我本是在襄州约了几个师门兄弟,这一次取道南来,颇思一会。另外,也想到樊城拜谒一下高大将军,只是南下路断,水路又颇悠迢,始终未得如愿。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既是天有凑巧,公子一语点醒我梦中之人,金秋十月,天下仙道龙门盛会即将开始,我不如搭乘一下公子的顺风之船,直接上巫山上善峰天一阁,拜会我掌门师尊,再求教退兵之计。” “鹿将军既是如此说时,孔某也乐得成人之美。”孔琬淡淡一笑。 “大船慢行,接受检查。”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这两日,江上的兵船渐渐多了起来,时常有兵船截住检查,说是怕暗藏敌军奸细,其实,多半是想盘剥往来航船一些油水,如今兵慌马乱,纲纪废弛,在外的只能自求多福,委曲求全而已。 孔琬借机告辞了出去,果见几个兵丁趁着船速放慢,搭了绳索,攀沿上来,孔琬交待老艄工上前打发,自顾转过舱道,摇着羽扇,顺着木梯上楼去了。 第256章 龙门大会 “胡乱猜测也不是办法,我下去看看吧。” 楚煌也不跟众人多说,解下外面的蓝色直裰,露出一身短褐,纵身跃入江中。 早在洞庭龙宫的时候,楚煌就和太史紫仪学过一些分水的法门,现在修为大进,浑身气窍如封似闭,足以潜气内转,在水下来去自如,远非寻常船工可比。 鹿鸿的坐船本也甚是坚固,只是楼船突然横撞,太无章法,船上的舵手根本毫无防备,舫船毁坏的很是严重,大半船身都侧躺在水中,难以动弹。 楚煌围着舫船游了半圈,便分开折倒的横木,向着后舱寻去。依鹿静的说法,鹿酥当时正在后舱玩耍,大船忽然倾倒,或是极力自救,或是落入水中,她也是黑水剑派弟子,虽未入室,也已登堂,岂会毫无声息。惟一的可能,就是被断木压在某处,一时难以脱困。 楚煌在舱中穿进穿出,却也不见鹿酥踪迹,想了想,又潜到舱底找寻。过了盏茶功夫,忽尔瞟见折到水中的桅帆,不由心头一动,连忙游了过去。这船帆浸了水变得更加沉重,楚煌干脆运起左手的魔刀,将船帆削的一片一片,才过数刀,便看到下面露出一角衣袂,鹿酥却被挂到桅帆中间,额头上青紫一面,大约是被砸晕过去了。 楚煌不敢耽搁,一手将桅杆抬起,轻舒胳臂将鹿酥抱了出来,脚踩船舱微一借力,箭支一般窜出水面。 “出来了,出来了。” 船上众人都在着急观望,一见楚煌果真将鹿酥托了上来,登时纷纷惊呼,鹿鸿兄妹更是大喜过望,赶忙迎了上去。 “鹿酥……她怎么了?” 鹿静见她额上青紫,不由心头一慌,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细瓷小瓶,倒出一颗碧油油的药丸,给鹿酥顺了下去。其实修行之士体质远胜常人,只要心脉不断,便无救不活的道理。鹿酥只是被桅杆砸中,一时背过气去,至于被桅杆挂在中间,倒没喝多少江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鹿静的药丸本是作聚气之用,药丸入肚,便听她腹中咕噜两声,鹿酥呻吟出声,连连咳了几口,鹿静松了口气,在她腹上加紧抚了几下,鹿酥‘啊’的一声,吐出一口污水。 “姑姑,”鹿酥缓了口气,一见鹿静,顿时哇的一声,扑入她怀中,痛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鹿静轻拍她后背,也觉得后怕不已。 “好了,好了,人没事,大伙散了吧。”老艄工嚷了两声,便吩咐船工下去试船。 “鹿酥,你猜方才是谁下水救得你?”鹿静卖个关子。 “谁?我认识么?”鹿酥讶道。 “楚公子,多亏你下水救了小女性命,大恩不言谢,我鹿鸿感激不尽。”鹿鸿拱手上前,一脸殷勤。 “哪里,哪里。” 楚煌抽隙将身上的湿水蒸掉,又从孔琬手上拿过外衫,听得鹿鸿称谢,不由暗暗苦笑。他本就是这场横祸的始作俑者,此刻若是明言,鹿鸿不翻脸才怪。 “啊……楚煌,楚公子。”鹿酥冲了上来,指着楚煌,惊讶不已。 “小郡主,别来无恙。”楚煌呵呵一笑。 鹿酥小脸一红,呆呆不语。 鹿鸿皱眉道:“鹿酥,你还不快谢过楚公子救命之恩。” “哦……” 楚煌摆手道:“大家相识一场,就不必谢来谢去了。小郡主头上还有伤,还是先换身干净衣服,将伤口包扎一下,免得遗下后患。” 鹿酥也和鹿静一样,穿了一件青色长袍,作男子打扮。方才在水中浸了片刻,不但衣袍尽湿,头巾也不知丢到何处,一头乌发湿漉漉的披散下来,香肩柔弱,若不胜衣。 “楚兄所言甚是。”孔琬笑道:“我先着侍者为两位鹿小姐准备客房,今日天时不巧,怪风忽来出了这段变故。几位的坐船是走不成了,只好到前边渡口再作打算。” 鹿静点头道:“那就多谢孔公子了。” …… 大家经过这番闹腾,不但耽搁了行程,还凭添不少麻烦,着实是始料不及。好在有惊无险,虽然毁了一艘舫船,两行人并无损伤,也算无幸中之大幸。 到得众人分散,早已是暮云满江。孔琬吩咐船工给鹿鸿一行打扫客房,楚煌便先行回房。鹿鸿手下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人提不起亲近的心思。善后的事有孔琬来安排,他也没有心思跟着虚应客套。 本来还想和赤飞霜研究一下毕方铠的妙用,只是天色已晚,南葳、庞鑫说不定都已回舱休息,这时过访可就不大方便。 楚煌正想推开窗户,吹吹江风,房门‘伊呀’推开,孔琬闪身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楚煌心头一奇:“我以为你和鹿鸿要起些争执呢?” 孔琬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黠笑道:“托楚兄的福,那鹿鸿并未多说什么,反倒非常感激本庄主的收留,也许是楚兄救了鹿酥性命,让他感恩戴德也说不定。” “听说铁天王盖让攻打黑水国甚急,黑水王左支右绌,局势危殆。鹿鸿在南方出现,总不会是游山玩水来了吧。” 楚煌哑然一笑,“想必他是看出孔兄你财大气雄,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因此乐不思蜀了吧。” “黑水国确实危如累卵,只是官家视黄天贼为大敌,大将军抽调各郡丁壮,组成五十万大军南下平叛,至于北海铁天王,黑山褚须雄、左髭丈八,东海银鲨王虽然群起呼应,声势很大,却是久困一隅,不过是芥藓之疮,平西侯、定北侯谨守门户,京畿之地可无大患。官家之所以稳如泰山,全仗此策。黑水国既是鞭长莫及,鹿鸿求告无门,也是无可如何。” 孔琬摇头轻叹,放下茶杯,拿起羽扇摇了两摇,试探道:“楚兄是道门中人,想必也知今年是天下道门三十年一度的‘龙门论道盛会’,介时不论是天元正宗、旁门左道,还是巨盗魔徒,都会望风而来。此盛会不但要评定奇功秘法,金丹宝器,更有各大门派前辈名宿,后起之秀的斗法较技,惯例还要捕杀几个凶魔巨盗,以示天下魔消道长,仙道威严。鹿鸿本是秋水门弟子,想在大会上求些援助,原本也是意料中事。” “一经品评,身价百倍,一跃龙门,鲤鱼化龙。”楚煌笑道:“龙门盛会,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听闻上届龙门盛会选定本届由秋水门做东道主,可惜,如今战乱频仍,道路阻断,天下丧道已久,又要此盛会何为?” “是啊,我也不关心他什么盛会不盛会,只是想看看,这龙门大会之后,道门是否能持身布道,为天下力挽狂澜。” 孔琬缓缓道:“孔子云,‘昔我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听其言而观其行’。‘巧言令色,鲜矣仁’。可叹天下有名无实者多矣。” 楚煌轻哼道:“但愿天元正宗能稍事振作,免得让天下向道之士齿冷。” 孔琬笑了一笑,坐到榻边,除下鞋履,饶有兴致地道:“我方才和鹿鸿交谈,曾问他从何而来。不出所料,他果然是从济陵郡乘得船。现今,镇南侯和黄天贼沿江大战,天河四郡数易其手,济陵郡被镇南侯麾下大将把持,只船不得下水。鹿鸿南下不得,只好取道东来。” “我看他行迹匆匆,恐怕尚有对头缀着也未可知。他的坐船虽毁,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此改了线路,可要让他的对头乱些手脚。” 楚煌奇道:“鹿鸿既是远来向师门求助,何不直接上巫山天一阁,静候龙门大会召开。却在南方四处奔走,好似没头苍蝇。” “此事殊不可解,想必有其原因,只是外人无法揣知罢了。” 孔琬摇摇头道:“这个鹿鸿不愧是黑水国的护国大将,兵法要略虽然不怎么样,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露,我看日后若再有接洽,不如由你和鹿静去谈,相信以楚兄的机敏,定能探知更多玄机。” 楚煌好生无语,见孔琬正要合身躺下,踢了踢他道:“脱衣服呀,你怎么袜子也不脱,脚也不洗。” 孔琬老脸一红,嗫嚅道:“我……我洗过了。” “洗过了?什么时候洗的?洗过了再把脏袜子穿上?” 楚煌自不肯信,“好了,不洗也可以。那咱们做一边睡。” “我才不跟你一边睡。”似乎觉出口气有些不对,孔琬大感不自在,撇撇嘴道:“我脱袜子就是了。”眼睛一转,抱过一条被子,抖散开来。 “不是吧,这天气还要盖被子,有毛病啊。”楚煌一脸愕然。 “要你管。”孔琬刺溜一声钻进被子,过了片刻,从被子下面提出两条袜子,折了两折,塞到床褥下面。 “算了,你们羽族有些特殊的癖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煌扭过身去,两人便不再说话。也许是白天睡过了,这时候,翻来覆去却没有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细的敲门声传入耳中,“这么晚了,谁来打门?庞鑫?南葳?飞霜?总不会是……” 敲门声静了下来,却没有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楚煌迟疑了一下,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拉开房门。 “飞霜?……” 赤飞霜俏生生的站在门外,穿着一袭轻薄的金缕锦衣,乌发如绸,眸如点漆。 “是不是耽误你睡觉了,我实在想出去走走。可是……有点害怕。” 楚煌轻轻地带上门,微笑道:“那走啊。” 第258章 铁索拦江 鹿氏兄妹改变心意,要直上秋水门天一阁,孔琬虽知原因并不如鹿鸿嘴说的那样,不走济陵郡倒也正合他的心思,此去金风国,正好路过巫山诸峰,顺风顺水,免却许多周折。于是吩咐船工在河汊折转北上,也免得路上多有郡兵截住索贿。 此一路都是崖高水急,风景奇丽,孔琬传令挂起风帆,楼船日行千里,却是如覆平地一般,略无颠簸,众人虽然日夜坐船,倒也不很苦闷。 几日来,赤飞霜的伤情也大为好转,她于修道一途本就颇有天分,毕方铠又生具灵性,调息了几日,已将寒毒逼住。本来毕方铠藏在血玉里面,只要施法祭起,也能收护卫之效,不过于诛天铠的威力难以发挥万一罢了。 要想神通大成,却需将血玉中的毕方元神炼化,魂魄相合,介时不但可以随心幻化,披上神铠,还能化出法相,成就上古妖皇一般的神通。这却非朝夕之功可至了。 赤飞霜伤势一好,便将金缕衣还给庞鑫,换了寻常衣衫。虽然同为女子,那般穿着还是不免有裸裎人前的感觉。赤飞霜虽然英姿豪逸,不让男儿,也是情不能堪。 …… 晨曦微露,宿云未收。 这一段山势险峻异常,峡高谷深,河道变窄,船工生怕有强寇出没,因此上早早就抛锚启行,希望能在天光大亮之时,开出这段峡口。 外面江风甚大,波澜翻覆,万籁齐作,初听时惊心动魄,久而久之,却发觉妙趣横生,只是风涛浪急,性命攸关,鲜有人得此暇趣罢了。 “楚煌——早啊。” 赤飞霜掀帘走了出来,望见楚煌偎在舷边,轻轻一笑。她穿了一身宝蓝缎衣袍,锦带束腰,外罩云白大褂,乌发束起结了一个髻儿,英气夺人,神采焕发,居然一英挺男子。 “呵呵……赤公子。”楚煌打趣道。 赤飞霜面颊一红,“我见鹿家小姐都作男子打扮,想必是出门在外图个方便,一时心动,便也东施效颦一番,倒让公子见笑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也不见得呀,”楚煌笑道:“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男子,也许更招麻烦也说不定。” “为什么?”赤飞霜或者想到甚么,推了楚煌一下,轻啐道:“胡说八道。” 楚煌微微一怔,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忽听得一阵歌声传来,“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唱完哈哈大笑,歌声苍凉放恣,闻之者一洗尘俗。 两人顺着声音张望,却见一只孤舟从尘雾中驶了出来,船上一个半百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颊苍瘦,双目炯炯。 船工发现渔舟从峡道里闯了出来,连忙降下风帆,放慢了速度。 孔琬闻声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抱拳道:“老丈,晚生有礼了。” “老朽还礼。”老渔人呵呵一笑,高声道:“不知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孔琬感叹道:“如今黄天贼作乱,百姓难以安宅。小可家园被毁,正欲到金风国省亲避难。敢问老丈,此地是何名胜,为何峡道如此广长,此行出谷还需多少里程?” “金风国?去不得了,去不得了。”老渔人侧耳一听,连连摆手。 孔琬奇道:“为何去不得,可是朝廷和金风尚未休战?” “公子有所不知呀。”老渔人指着峡谷道,“此峡广长九百余里,峡高谷深,地势险要,唤作‘鹰愁涧’。此间的鹰愁崖上,聚着一伙强人。麾下有江船九部,都是天和年间,朝廷大肆开凿天河,毁家无归的百姓,他们散落四郡,以行船为生,一呼百应,都有勾连,专一和朝廷作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为首唤作‘铁索横江’庄丕浑,人都称他‘横江王’,他有二子一女,俱是英雄了得。长子庄倏,人称‘飞天修罗’,次子庄忽,唤作‘覆海夜叉’,小女绰号‘玉罗刹’,据说是仙道传人,本领更在两位兄长之上。” “江船九部?”孔琬笑道:“看来这横江王可真是名闻遐迩,老丈直是如数家珍呀。” “哈哈……”老渔人掀髯笑道:“横江王经常接济我们这些穷苦无告的渔民,颇得小辈们爱戴,南楚旧地无人不知其名。但有往来商旅打这鹰愁涧路过,若是单船孤客,径自放过,便有个三忧四难的,横江王或者还会帮趁一些。若是高桅大船,不管你是官是商,也不问你凶狡良善,一律要剥层皮。我看公子的坐船甚是气派,这鹰愁涧只怕难过,着实难过。” 孔琬眉峰略紧,轻哼道:“横江王如此猖狂,难道朝廷便不管吗?” “朝廷?”老渔人面容一冷,嗤笑道:“早年里,若非朝廷好大喜功,开凿甚么天渠,哪里会遗下这数十万无家可归的江船百姓。现在要管,晚了。” 老渔人摇起双浆,和楼船擦身而过,远远唱道:“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楚居三户,亡秦必楚,哈哈……” 孔琬闻声微怔,“楚兄以为如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煌摇头道:“孔兄喜欢跟官兵打交道,还是愿意跟强寇搏生死?” “皆非所愿。”孔琬苦笑道:“前有强寇,后有乱兵。真让人进退两难,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强寇明抢,或许还尚有余地,若是折返济陵郡大路,只怕我的盘缠一路撒出去,难以支到金风国呀。” 楚煌默然道:“听那老丈所言,这峡谷凶险莫测,不可久待。” “楚兄言是。” 孔琬霍然醒悟,连忙传令船工张起风帆,提速行船。只是峡道狭窄,恐有暗樵起伏,船速转较前日慢了。 为了以防万一,孔琬将家眷都聚到中舱,通习武艺都带上刀剑,就近保护。 好在那渔翁虽把横江王说的凶神恶煞,大船行了半日,却并不见什么异样。眼看大船便冲出峡道,转入平旷之地,众人稍稍心安,庆幸有惊无险。 大船又行了一箭之地,不知何处飞来一支疾箭,‘倏的’一声,将高桅大帆射落下来,大船骤然减速,船身猛的一震,也不知撞上甚么物事,就此停住了。 “糟了,看看是怎么回事。” 孔琬带着几个老船工正要冲出舱门观看,却听的倏倏弦响不绝,无数弩箭劈头盖脑射了过来,卟卟声中,插满了舱门,众人被箭雨所迫,一时难以动弹。 “大家不要慌,伏下身体,不要靠近门窗,十一郎,保护好老小。” 变起突然,舱中老幼不免有些惊惧,孔琬心系家眷,飞步赶回中舱吩咐一个族弟带人护卫。 “趁强寇还未围上,我们强冲过去。只要到了平阔江面,咱们的船快,他们追不上的。” 楚煌伏在窗边飞快说道,这片刻功夫,可见两岸高阜处站满了手持弩箭的大汉,恰似星罗棋布,将整个楼船牢牢钉住,一见船上有人露面,便会放箭震慑。 孔琬点头道:“话是不错,只是他们在江中预做了布置,咱们的船不知被甚么东西绊住了,驶不过去。” 楚煌应承道:“我下水看看。” “多加小心。” 孔琬叮嘱了一声,楚煌微一点头,借机窜出船舱,崖上早有弩手观看,倏倏数箭射下,却哪里能碰到他半角衣袂。楚煌窜高伏低,几个起跃掠上船舷,飞身跃下江心。 …… 过了片刻,弩箭渐渐停止。一团青影大鸟一般从山崖上飞掠下来,在桅杆上轻轻一踏,顺着船帆滑下,跃到甲板上。 “哪位是双雀庄孔庄主,敢请出来一见。” 青影落地,却是一个身形高颀的男子,外罩青缎披风,内穿玄色武士服,面孔白晳,脸上戴了一个金色的鹰眼面具,手扶长弓,披风下箭袋隐现。 孔琬微微一讶,缓步走出船舱,拱手道:“敢问壮士可是‘飞天修罗’庄倏。” 青衣人打量孔琬一眼,笑道:“正是在下。往日听闻孔庄主大名,还道是须髯大汉,今日一见,想不到如此风流俊俏。失敬,失敬。” “双雀庄区区微名,何足挂齿。”孔琬轻摇羽扇,试探道:“庄公子阻我船只,可是想图些金银?” “非也,非也。”庄倏摆手笑道:“前时黄天军为了区区八百石粮草,攻打双雀庄不成,反被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孔庄主一战成名,威震天下。庄某不愚,岂敢再作此想。只我父子三人久仰孔庄主大名,今日庄主路过敝寨,若是过门不入,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岂不让天下豪杰耻笑我父子不识英雄。” 孔琬微微一愕,谦谢道:“孔某客行匆匆,未得拜上横江王和两位公子,已觉惭愧,想孔某一介后辈,有何令誉,过蒙庄公子推举,实不敢当。我家口繁累,不敢叨扰贵寨。” “哈哈……”庄倏豪笑道:“孔庄主,你可以不卖我庄倏面子,但我寨中尚有庄主一位故人,庄主恐怕不得不屈尊一见。” “故人?既然如此,何不请他江上相见。”孔琬不以为然。 “也罢,久闻孔庄主英略杰出,咱们都是修道之人,难得相见,岂能不略为试手?” 庄倏一甩披风,大鸟一般旋起半空,一手展出长弓,飞快的捻弓搭箭,照着孔琬一箭射下。 第259章 飞天修罗,覆海夜叉 楚煌飞身跃到江水当中,连忙捏个分水诀,潜息内转,向着船头游去。 “原来是这玩意儿?铁索横江,好一个铁索横江。” 楚煌潜到船下,看到羁绊大船的物事,不由暗暗称叹。原来这横江王弄了两个万斤石人绑到河道两旁的崖壁上,悬浮不定,石人上面又绑了上下三道铁索,这要是换了旁人,即便察知根结所在,一时半会儿也休想解开铁索。 “今天算你晦气,我倒要看看这铁索能有多硬。” 楚煌游到跟前,摸了摸铁索,正要化出魔刀将其斩断。却听的‘忽剌’异响,一面大网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网了起来。楚煌刚要挣扎,两个撒网的黑影一左一右,紧缠了数下,将他手脚绑结实了,脖颈一凉,寒刀闪闪的短刀已架到颈上。 “竟然有人?还都是女人?” 楚煌心头一凉,直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只道此事易为,怎么也未料到石人后面还藏有喽啰张网以待,她们都穿着鲨鱼皮水靠,头缠巾帕,身姿曼妙,脸上戴着湛青色水鬼面具遮住半边脸。 一个葱绿色水靠的女子游上前来,盯着楚煌一看,不由怔了一怔,似乎没料到是个青年男子,双颊微微一烫。 此女肤色白腻,下颔尖尖,眸如寒星,似要比周围女兵地位稍高一些,这时,两个女兵挨到身前,做了几个手势,青衣女郎抿嘴一笑,向上面指了指,示意将楚煌带走。 身后两个女兵短刃微松,楚煌急捏法咒,化作一道刀光,从渔网中窜了出来。 几个女兵相顾愕然,面容一肃,飞快追了上来。 楚煌却不愿再有耽搁,光刀径自撞到铁索上面,铛、铛、铛,三条铁索次第崩断,船身‘轰的’一声,开始移动起来。楚煌头也不回,光刀在水里窜了数窜,霎时去得远了。 …… 庄倏飞起半空,反身一箭射来,伴着一声轻鸣。 孔琬眉尖微挑,尚未有所动作。一道人影‘砰的’撞破窗户,掠了出来,半空中软鞭一挥,‘啪的’一声将箭支打为两断。 “好身手。”庄倏踏到桅杆上面,见是一个黄衣女子突然飞出将自己箭支打掉了,意外之余反而大声叫好,“双雀庄果然藏龙卧虎。孔庄主,再接我两箭。”他不好跟庞鑫较劲,这次搭了两支箭,一弦双发,仍是飞射孔琬。 庞鑫看也不看,软鞭却如生了眼睛一般,当空一抖,将两个羽箭尽数打落。 “你这女子姓甚名谁,我飞天修罗从不和无名之辈交手。” 庄倏心头微怒,他对自己的射法甚为自负,加上一身青衣,身法劲捷比之飞鸟也不遑多让。方才只是出箭试探,本没有必取之意,落在旁人眼中,却似屈居下风了。 “要打便打,啰嗦个甚么。” 庞鑫冷笑一声,娇躯一转,也不知使何手段,再看时,已掠在半空。庄倏大吃一惊,他却不知庞鑫是金雀之身,飞行便如吃饭走路一般容易。 庞鑫手起一鞭,缠到桅帆的横木上面,就势一旋,船帆的溜溜转了几转,将庄倏裹在当中。庄倏一惊不小,身后披风一甩,疾缠到横木上面,他却弯弓搭箭,倏倏四箭,好似连珠,飞射庞鑫头颈。 庞鑫随手抖动,将来箭打落,软鞭一颤,抖得笔直,卟的一声,穿入横木当中。庄倏闷哼一声,虽是避得及时,披风也被穿了一个破洞,擦的肋下一阵剧痛。 庄倏心中着慌,不敢再胡乱放箭,飞身跃到大船顶楼。不料,楚煌正在此时斩断铁索,楼船猛然开动,庄倏一脚没能站稳,身体向后栽倒。 “抓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人影一晃,庞鑫定在半空,软鞭疾甩递到庄倏面前。 “多谢。”庄倏不及细想,伸手将鞭梢抓住,不料庞鑫就势一拽,庄倏‘哎呀’一声,从楼层上摔落下来,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庞鑫飞身掠回顶舱,眸中露出一丝笑意。 “庄公子,你没事吧。”孔琬上前笑道。 “我……”庄倏拍拍衣衫,又气又怒。 “大哥莫慌,我覆海夜叉来也。” 长笑传来,数十艘快船从峡谷后面转了出来,兵分两路,迅如疾箭,将大船围在核心。 船上喽啰舞刀大叫,纷纷扔出挠钩抓到船舷上面,借势攀援上船。为首青年面孔黧黑,身躯精瘦,一身短褂,裤腿高挽,手持两把牛耳尖刀,一拽绳索,飞掠上船。 “孔庄主,我父子好意相请,庄主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覆海夜叉横行江海多年,手头的人命不算少了,本不在意多杀你几个船工,只是我老爹先有交待,要好言相请,我庄忽不敢不从。我鹰愁崖打家劫舍这么多年,还没有哪条船能从我庄忽眼皮底下溜走。孔琬若是执意不肯,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们可就顾惜不得这阖船的性命了。” 庄忽的部下都是行船的行家里手,早有人砸破底舱的门窗,一拥而尽,船工眼见拥进这么多手持兵刃的凶神恶煞,哪里还敢反抗,不过片时便被喽啰们制住了。 一个喽啰跑上来在庄忽耳边低语两句,就见他仰天一笑,得意地道:“怎么样,孔庄主,现在楼船已落在我掌握之中,是和是战全凭你一言而决。” 船舱中传来一阵躁动,显然大伙都被庄忽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震慑住了,孔琬淡淡一笑,摇扇不语。 “好一个覆海夜叉,好大的口气。”一个声音哈哈大笑。 “谁?” 庄忽脸色一沉,骤觉一道迫人劲气透体而来,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反应也是极快,两刀交错回身急挡。 铛! 庄忽手臂猛震,牛耳尖刀被光刀劈中,立时断成数截。庄忽心头一寒,光刀碎成光屑,化成一个人影,楚煌伸手一递,荒芜刀凝成数寸长一柄短刃,架到庄忽颈上。 “让你的人退回去。” “哼。”庄忽心头不忿,怒声道:“你敢……使诈。” “闭嘴。”楚煌紧了紧短刃,冷笑道:“我们和鹰愁崖无怨无仇,也不愿无端竖敌。你覆海夜叉固然是有些本事,上了船也是死鱼一条。送你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管庄丕浑心意若何,我们只想赶路,没空见他。” “让你的人滚开,不然的话……哼哼。” “杀我?你敢么,杀了我你们这艘船统统都得给我赔葬。”庄忽狂叫道。 “那好啊,我送庄二公子先走一步。”楚煌一手抓着庄忽发髻,一手用力割下。 “且慢。”庄倏急道:“公子手下留情,舍弟虽然鲁莽,但我等绝无恶意。你们都给我退开。” “算你狠。”庄忽轻舒了口气,“都给我滚开,回到船里去。没看到老子落在他手中吗?” “是,是。” 众喽啰眼见两位公子都发话了,底舱里的也都奔了出来,蔫头蔫脑的跃回船中,霎时间走得一个不剩。 “如此就麻烦二公子送我们一程。”楚煌露齿一笑,扬声道:“快开船。” 船工惊魂甫定,各自找回位置,缓缓行进。赤飞霜从船舱里抢了出来,抓起落下的桅帆,飞身掠起挂回桅杆上面。鹰愁崖的小船立时被甩在身后。 “两位公子,你们何时放我二弟回去。”庄倏见大船渐行渐远,着急问道。 楚煌笑道:“只要你们鹰愁崖不再派人厮扰,到了安全地带我们自然放人。大公子若是心有顾虑,大可以留在船上呀,一个人的食住,我们还是担负的起的。” 庄倏沉吟道:“事情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我还须回去报于父亲知道。免得手下人不懂事,乱搅舌根,坏了两家的和气。” “大公子请便。” 庄倏微一点头,盯了庄忽一眼,“二弟,你多保重。”嘿然一笑,展开披风,疾如飞鸟,霎时飞得远了。 楚煌抬手在庄忽‘肩井穴’上戳了一下,只听他闷哼一声,软倒在地。他的元力深厚还是乃兄之上,楚煌虽然出其不意,将他制住,对他的修为却也不敢小视。这一手是道门的截气功夫,与肉身毫无所损,却能让人的道息阻塞不通,难以施展高明的术法。 孔琬招了两个船工,吩咐道:“把他关到底舱的贮藏室,一日三餐,别饿瘦了。” “是。”两人笑着答应,抬起庄忽去了。 孔琬轻声叹道:“庄倏此去,只怕是不会甘心呢。” “咱们侥幸得手,自然难以服他之心。”楚煌摇头笑道:“孔兄可有想过,这庄丕浑请你,到底所为何事?” 孔琬失笑道:“他说崖上有我一个故人,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一段路,自打遇见那个奇怪的渔翁,就处处透着怪异。庄倏还说我大破黄天贼,名扬天下。难道庄丕浑想留我做个军师,此事真不可解。” “此事倒有可能。”楚煌嘻笑道:“庄丕浑号称横江王,现今战乱方兴,英雄思起,他手下有数十万人,没准还真想割地称王。” 孔琬轻叹道:“官逼民反,民又岂能不反?” 第260章 同舟共济 两人回到舱中,孔琬安抚下一众亲眷,便吩咐十一郎带领族人回顶舱歇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鹿鸿唏嘘道:“此次多亏两位公子极力周旋,总算有惊无险。” 孔、楚二人对视一眼,孔琬缓缓道:“眼下庄忽虽然落在我们手中,横江王志高气满,恐怕不会甘于挫折。不但今晚要连夜行船,日后也尽量少作停留。据那渔翁所言,江船九部结连甚众,暗中都奉着鹰愁崖号令。咱们务必要小心在意。” 鹿鸿点头道:“此言甚是,只有到了巫山左近,那里是秋水门立派之地,正道云集,仙长无数,料那横江王也不敢乱来。” 孔琬微微颔首,摇扇道:“此去巫山诸峰还有十日路程,咱们就算日夜兼程,也需七日左右。白天还好,夜里却须派出术法高强之人,往来巡视,一来,堤防鹰愁崖前来救人,二来,也要时刻小心突生变故。” “我无异议。”鹿鸿拱手道:“一切听凭孔庄主吩咐。” “岂敢。”孔琬略一谦逊,直言道:“咱们船上虽然高手不多,也足可应付,楚兄和赤小姐的修为那是有目共睹的,我和家姊也颇不拙劣,贤兄妹矫矫仪表,麾下八骏也都堪为人中之龙。我的意思,咱们分成三组,轮流守夜,孔某身为船主,自当以身作则,今夜便从我开始,由我和家姊担任巡查,几位意下如何?” 鹿鸿赞叹道:“孔庄主思虑周详,鹿鸿甚是佩服。不过,今日四位都出力不小,正应该养精蓄锐,夜间还是由我和舍妹来巡视吧。” “这……”孔琬迟疑道:“还是客随主便。” “我兄妹仰食舱中多日,现又不是冲锋御敌,孔庄主何不让鹿某一效微劳。” 鹿鸿固执己见,孔琬也莫可奈何。鹿静浅笑道:“我二哥所言不错,孔庄主今日退敌劳累,还是由我兄妹守这第一夜,明日再由庄主巡守也是一样。” 孔琬微微苦笑,“既然贤兄妹这般坚持,孔某也无话可说,那就有劳了。” “庄主只管放心。鹿鸿不才,也是黑水国护国大将,料那鹰愁崖总比不得铁天王的千军万马。” 鹿鸿豪气干云,当下便传令道:“赤骥,你带领盗骊、白义去底舱好生看管那覆海夜叉,敌人若敢来,必不敢置庄忽的生死于不顾,只要看住此人,我们便立于不败之地。” “诺。” “逾轮、山子、渠黄、华骝,命你四人守护顶舱,那里是庄主家眷所在,务必小心看视。” “诺。” “绿耳,你留在本将身边,随时听候本将调遣。” “诺。” “我和二妹坐镇中舱,只要敌人敢来,我便鸣剑示警,知会庄主和诸位杰士早做准备。” 鹿鸿微微一笑,“庄主以为如此分派可有不当?” “嗯,”孔琬欲言又止,踌蹰道:“鹿将军的调派自是滴水不露,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鹿鸿哈哈笑道:“孔庄主尽管放心,本将理会得。” …… 鹿氏兄妹坐镇中舱,楚煌等人便告辞出去,回到顶楼休息。 孔琬和衣躺到榻上,羽扇遮着额头,长叹一声,“我观鹿鸿此人,权奇自喜,其实却既不知人,也不知己,麾下虽众,调派虽周,却未必能力保无虞。” 楚煌闻言笑道:“孔兄固然是既知人,又知己,奈何却抹不过情面。” 孔琬洒然一笑,坐了起来,沉思着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日我等小挫了庄倏庄忽两兄弟,鹰愁崖定会以为我们战胜之余,应该小有松懈,若是趁夜来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况且,今日之后,我大船日行数百里,假以时日,必在千里之外,鹰愁崖纵然神通广大,疲师远击也已是强弩之末,岂易为力哉?是以,鹰愁崖不来便罢,他若来攻,定然在这七日之内,时间则是越早越好。鹿鸿人手虽多,却是只求自保,只怕会为人所乘。” “孔兄所言,自是句句在理。不过……”楚煌嘿然笑道:“难得鹿鸿肯自告奋勇,若是鹰愁崖真个攻来,少不得还要他们出力。如今鹿鸿既然守在明处,咱们在暗处多加留心也是一样。今日战胜还是多亏庄丕浑有心相请,无意厮杀。我们只是与他周旋,还应留有余地,否则,船上眷属甚多,可敌不得强寇凶狡。” “嗯。”孔琬点头称是,随手除了鞋袜,轻笑道:“这两个时辰料想鹰愁崖不会来攻,咱们先休息一会儿,说不定后半夜就有一场拼斗。” 楚煌笑了一笑,神情有些异样,孔琬微微一呆,这才发觉自己一时不谨,在他面前除了袜子,露出一双雪白的脚丫。她面颊一热,‘刺溜’将双足缩到身后,抱过被子挡到身前。 “我还以为你脚上长花了,藏那么紧。”楚煌尴尬一笑,嘀咕道:“个子那么高,脚却这么小,这双鞋子有玄机呀。” “你……”孔琬钻进被子,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楚煌看了他一眼,暗暗道:“羽族,羽族嘛,不同于常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 大江上涛声隐隐,约摸已是丑时。 鹿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鹿静姑侄则对坐弈棋,打发此聊赖长夜。 鹿酥捻起一粒白子,掩口打了个哈欠,睁了睁惺忪的双眼,‘啪的’摁到棋盘上,无精打采的道:“我走这儿了。” “你这不是胡来吗,本来这片还有口气,这下被你填死了。”鹿静无奈摇头。 “哦?不会呀,我不是黑子吗?……呀,我是白的。”鹿酥拍拍额头,眼见鹿静一脸愠色,不由伸了伸香舌,摆手道:“不玩了,困都困死了,反正我也赢不过你。” “谁要你逞强不睡了,快回顶舱休息吧。”鹿静站起身来,拿起椅背上的披风,“我到外面巡视一下。” “且慢。”鹿鸿睁开双目,沉吟道:“上下舱房都有八骏守着,何劳你再去巡看。日前鹰愁崖输了一阵,还被我们拿住了覆海夜叉,若无十足把握,他们定然不敢复来。” “小心无大错。”鹿静笑道:“不管敌人来是不来,咱们总是要做到万无一失。免得横生变故,乱了手脚。” 鹿鸿轻嗤一声,摇头道:“鹰愁崖不来便罢,若他们真的乘夜攻来,咱们船上这一点儿人手,哪里斗得过人家。说不得只好弃船保命,你和鹿酥哪儿也不能去,以免我慌乱之中,不及救援。” 鹿静呆了一呆,诧异道:“二哥,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如今大家同舟共济,理当相互救助,以策万全。” “三妹,你可不要意气用事。”鹿鸿冷哼一声,见她不以为然,先缓了缓口气,“江船九部结连甚广,人多势众,横江王气焰万丈,岂是孔琬所能抗衡。咱们此次南来,本是为了在龙门大会上说服十大道门解我黑水国之围,如今铁天王肆掠州县,百姓有倒悬之苦,咱们身负使命,怎敢再节外生枝。孔琬家口众多,一旦鹰愁崖无所顾忌,孔琬受此牵累,必然插翅难逃。难道咱们也要跟着他失陷敌手?” 鹿静冷笑道:“难得二哥有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若是鹰愁崖真个来攻,我掩护你逃走便是。背信弃义的事,我可做不来。”说着一拂衣袖,大步出舱去了。 “三妹,三妹……”鹿鸿喊了两声,见她头也不回,不由怒哼一声。 “爹爹,我……”鹿酥害怕的躲在一边,指着鹿静,欲言又止。 鹿鸿睨了她一眼,愠怒不息。沉着脸生了会儿气,忽然眉头一紧,跳了起来。 “咦,船怎么停了?” 为了防备鹰愁崖的人追来,孔琬已下令连夜行船,希望早些离开是非之地,船工听命行事,难道还敢乘隙怠惰不成。 “王爷,……”绿耳大步冲进中舱。 “怎么突然停船了,可是出了什么变故?”鹿鸿急急问道。 “禀王爷,前方出现大片渔船,阻塞了河道。” “怎么回事?” 鹿鸿脸色一沉,连忙冲到船头,只见雾霭朦胧中,几十条渔船横七竖八的躺在河道之中,将不甚宽广的峡谷阻的水泄不通。渔船上都坐着赤膊大汉,盯着大船默不出声。 “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鹿鸿吩咐绿耳道。 “是。” “喂――,我们大船正在行路,请你们让开河道,放我们过去。”绿耳上前高喊。 “什么?――” “我们要赶路,请你们让开。” …… “楚兄,听――,好像有人拦路。”孔琬坐了起来。 “划浆声也停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吧。” 两人不约而同穿起鞋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却听的隔壁房门也‘伊呀’打开,赤飞霜整着罩衫赶了出来。 “飞霜――” “我听见有人拦船,出来看看。” 楚煌颔首笑道,“我去下面看看那覆海夜叉。” “还是我去吧。” 赤飞霜自忖应变非所长,又一直未见过孔琬和人交手,不知修为究竟如何,有楚煌跟着比较得宜。 “那你多加小心。”楚煌也不坚持。 “放心吧。”赤飞霜浅浅一笑,转身快步而去。 第261章 玉罗刹 大船甫一停下,便有两道黑影从江水里探出头来,认了下位置,按动小臂的机括,两条小巧的挠钩倏倏射了出来,带着丝绳钩到船舷上面。 两人拉了拉绳索,觉着甚是牢固,便使开轻身功夫,从水里窜了出来,飞鸟一般掠了上去,贴到底舱的风窗旁边。 两人都穿着鲨鱼皮水靠,头裹巾帕,面戴水鬼面具,一个色青,一个色赤,身姿曼妙,却是女子无疑。赤面女向窗中一瞥,只见许多船工都无精打采的靠在桨位上,两个提刀的精壮汉子在中间走来走去。 将舱中情形观察清楚,伸手从臂上的机括里抽出一支两寸长的绿管,对着风窗,悄悄拔出塞子。 只听得嗡鸣声起,无数莹绿的小虫飞了进去。 众船工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便哈欠连连,身体一歪,一个个倒地不起。 “哪来的虫子?”两个大汉正是鹿鸿手下八骏中的盗骊,白义,一见众人忽然软倒,顿时警惕的抽出佩刀。 “什么味道?不好,是迷香。” 原来那飞荧虽然无甚奇特,竹管里却放了迷香,使闻者昏昏欲睡,盗骊两人抵抗力稍强一些,尚能醒悟过来。 赤面女伸出两个手指向同伴比划一下,青面女会意点头,两女各捏了一个吹管,转身伏到窗口,卟卟两响,细如牛毛的绵针打了出来,正中盗、白两个脖颈,便如蚊子叮了一口似的,盗骊两人只觉颈上一阵麻痒,应声而倒。 两女神色一喜,缩身从风窗跃进底舱。 底舱后面连着贮藏室,覆海夜叉便关在里面,由赤骥单独看管。他听的外间砰砰响动,心中有所警觉,缓缓抽出佩刀。 砰的一声,舱门被赤面女一脚踹飞了出去。赤面女随后掠进,赤骥大喝一声,佩刀疾斩而下。赤面女手掌一翻,现出一柄短刃,反身格挡。 铛! 两兵相交,赤面女退了一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青面女也已闯进,倏倏两剑刺出,赤骥腹背受敌,百忙中挡了两记,连忙跃身退开。 “红桃、绿柳,你们总算来了,快点救我。” 庄忽一见两人,喜形于色,他被船工五花大绑了扔在一边,早就气闷的不行。 红桃娇叱一声,纵身抢上,短刃凌厉,势如急雨,绿柳也挥起短剑,从旁夹攻。赤骥左遮右拦,边战边退,“坏了,鹰愁崖果然前来救人,盗骊、白义莫非已遭了毒手。”他疾冲了几次,想要将庄忽抓到手里,都被两女逼退,暗想,保护王爷要紧。当下无心恋战,卖个破绽,夺路而逃。 绿柳娇喝一声,“接着。”抖手打出一面渔网,红桃顺手抄住,渔网张开,向着他兜头罩下。赤骥微微一愕,他搏战经验虽多,却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兵器。挥刀疾劈时,怎料得渔网材质不俗,刀剑难伤,两女变幻身法,渔网一收,将他拖倒在地。 赤骥大吃一惊,就地滚了几滚,冲到窗边。两女无心取他性命,经这一番挣扎,差点被他走脱了。 一道银光从窗口穿了进来,‘砰的’砸到赤骥后背,赤骥闷哼一声,栽倒在地,昏了过去。一团红影从风窗掠了进来,将银光接在手中。只见她身穿红色蛟皮水靠,柳腰袅娜,仅可一握,眉翠如黛,眼眸如泓,却是一个美貌女子。那道银光却是一把四棱螭纹银锏,分量可是不轻。 “小姐。” “三妹,你快来救我。”庄忽仰头叫道。 原来这女子就是‘铁索横江’庄丕浑的小女儿,人称‘玉罗刹’的庄蹁跹,日前,庄倏兄弟两个亲自出马,却接连失手,她虽在江中布置了女兵看守铁索,拿住了楚煌,谁知一个不慎便让他溜了。横江王声名赫赫,那是不必说了,便是庄氏兄妹三个也是响当当的字号,当然不肯就此放孔琬过去,是以庄蹁跹接到消息,便亲自带人追来。 “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覆海夜叉也有今日。”庄蹁跹捏住庄忽身上绳索,随手捻断,奇道:“你身上还被施了什么禁制?” “我也不知,只是现在丝毫劲气提不起来。”庄忽咬牙切齿的道:“若让我逮住那小子,非把他碎尸万断不可。” “好了,都做了人家的阶下囚了,还胡吹什么大气。你和大哥都失手了,这下可要看我的手段。你就回船歇着吧。” 庄蹁跹拍拍手站了起来,吩咐道:“红桃,绿柳,你两个带着我二哥先走,让船下的兄弟多卖把力气,把船凿沉了,本姑娘重重有赏。” “是。” “你们想往哪里走,把覆海夜叉留下。” 赤飞霜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她赶到底舱,便发现船工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冲进贮藏室,正撞着红桃、绿柳扶起庄忽欲走。 “你们直管带我二哥走路,这里交给我。” 庄蹁跹傲然一笑,两手一展,银芒变幻,将一双四棱螭纹银锏招在手中。 “你是何人,竟敢偷入我楼船救人?”赤飞霜化出风雷棍,晃了两晃,见庄忽转身要走,使个‘荡魔式’,一棍横扫。 “好棍法。” 庄蹁跹脚下一转,挥锏疾打,将金棍架住。斜睨了赤飞霜一眼,轻哼道:“我便是庄丕浑之女庄蹁跹,人送绰号‘玉罗刹’,你又是谁,跟双雀庄孔琬是甚么关系?” “玉罗刹?原来你就是玉罗刹。” 赤飞霜冷笑一声,眼见红桃三人依次从窗口跳下,心中一阵焦躁,哪还有心跟她搭话。手上金棍元气横溢,风声倏倏,雷鸣隐隐,气势颇为劲悍。她这几日得了毕方元神之助,寒毒已不足为患,炼气进程虽慢,却得益不小,金棍使出,势如疾风暴雨,比往日还要得心应手几分。 庄蹁跹也未料到赤飞霜如此了得,她的锏法也是得仙人传授,施展起来,滴水不露,刚猛之气并不在风雷棍之下,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舱室颇为逼仄,于赤飞霜的棍法却是有些不利,纵有横扫千军之力,却也施展不出。 再斗片刻,猛然听到脚下传来叮叮铛铛之声,赤飞霜心头微怔,金棍一扫,跃身退开,“这是什么声音?” “呵呵……”庄蹁跹侧耳一听,嘻笑道:“这位公子,你怕是还不知道我们的人已经在下面将船板凿透了,你本领再好,恐怕也免不得落到江中喂鱼呢?” “岂有此理。” 赤飞霜脸色一沉,心头忧急如焚,“底舱出了这么大岔子,楚煌只怕还不知道。跑了庄忽不说,连船都被凿坏了,我可该怎么跟楚煌交待。不行,此事得尽快让他知道,好想个对策出来。”她和楚煌几次三番患难与共,不觉对他生出依赖之心,当下不敢恋战,舍了庄蹁跹,回身就走。 “喂,你不抓我了?” 庄蹁跹狡黠一笑,见她返身要走,疾喝声:“着。”伸手一指,掌心飞出一条红线,赤飞霜不妨有此,没了风雷双翼,防守之力大大降弱,被那红线缠了几缠,登时绑得牢了。 …… 绿耳在船头连问几声,对方却只是装聋作哑。 鹿鸿心头暗怒,高声喝道:“你们到底是甚么人?让你们头领出来答话。” “二哥,出了什么事?” “鹿将军,……” 鹿静正在船上巡查,听得前方出了变故,连忙折返回来,路上碰到匆忙下楼的孔、楚二人,三人约略说了两句,却都摸不清状况,便一同赶到船头。 “孔庄主,楚公子,”鹿鸿客气一笑,指着江心道:“这些渔船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阻住河道,不让船只过去。” 孔琬轻摇羽扇,略一沉吟,向着江船扬声道:“在下双雀庄孔琬,路过宝方,未有拜上,不知何方朋友,阻我去路,孔某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一二。” “原来是大破黄天贼的孔庄主,失敬,失敬。” 一个仰躺在船中,用斗笠遮住头脸的青年坐了起来,嘿嘿笑道:“在下小白鲨黄雄,久闻双雀庄礼贤下士,富甲一方,咱们兄弟生计艰难,托身为盗,也是迫不得已,难得遇见孔庄主这样的大财主,您是拔一根寒毛都能粗过咱们的大腿,兄弟等了你半天,还盼孔庄主慷慨解囊,让咱们兄弟买顿酒喝。” 孔琬淡然一笑,拱手道:“原来是黄兄。江湖上以讹传讹,说甚么富甲一方,如何可以当真。孔某平生不好积金银,惟爱交朋友,全家老小仅足温饱而已。黄兄莫不是听了谁的诓骗,让你半路拦我,不瞒黄兄,我这艘坐船也是抵压了庄子向一位朋友借的,家资么,实在是单薄的很。黄兄若能网开一面,咱们江湖兄弟,感激不尽,倘要求财,只怕要让黄兄失望了。” 黄雄面孔一沉,扇着斗笠笑道:“孔庄主真会说笑,我许多兄弟深更半夜躺在江面上,不为求财,难道得了失心疯不成。孔庄主既不愿请兄弟吃酒,这样吧,只要赠我一千两银子,兄弟我摆开两行,恭送你上路。若是不肯,嘿嘿,即便我黄雄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手下的兄弟可也不肯呢?” 孔琬尚未答言,一个清锐的女声传来,“小白鲨黄雄可是艨斗江上一条好汉,这一开口,才要区区一千两银子,孔庄主真是好大的面子。” 黄雄闻声一呆,连忙跳了起来,摆手道:“兄弟们,把船摇开,迎接三小姐。” 众喽啰轰然应诺,各自撑船摇橹,让开一条道路。一艘快艇从后面冲了上来,船头站着一个英气勃勃的红衣女子,正是庄蹁跹到了。她在外面罩了一件玄色披风,身后跟着红桃、绿柳,还有一人被绑缚了坐在船中,却是赤飞霜。 第262章 鹰愁崖 “楚煌……” 赤飞霜一见楚煌,忍不住就要站起,却被红桃、绿柳一边一个紧紧摁住了,不得动弹。 “飞霜?不好,底舱出事了。” 孔、楚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不妙。赤飞霜本领不俗,性子又好,有她护卫底舱,本该万无一失才对。她都失手被擒,看来这领头的女子小觑不得。 “来者可是横江王的千金‘玉罗刹’?”孔琬听黄雄称她作三小姐,是以有此一问。 “聪明。”庄蹁跹黛眉微扬,轻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省得拐弯抹脚,孔庄主,我爹爹请你到寨子里做客,你去还是不去?” “去,为何不去。”孔琬扬声笑道:“横江王一番盛情,孔某早就铭记心中了。不过我家口繁累,这做客么,总没有带上百十口家眷的道理。” “天下广大,何处不可为家。”庄蹁跹道:“孔庄主反正也在搬家,不如就落脚我鹰愁崖便了。” “这……”孔琬怔了一怔。 楚煌低声笑道:“看来这庄丕浑是真的想请孔兄上山入伙呀。” “楚兄休要取笑。”孔琬眉峰略紧。 “不好了,船漏水了。” 楼下忽的喊声四起,船工们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惊惧之意。 “主上,底舱……底舱被敌人凿透了。我们的船要沉了。” 赤骥三个满脸狼狈的跑了过来,底舱进水,众人被冷水一浸,身上的麻药便失了效用,船工察知变故,纷纷从底舱中跑了出来,各自逃命。 “什么?这可该如何是好?”鹿鸿闻讯大惊。 庄蹁跹高声道:“孔庄主,事已至此,胜败显而易见。庄主若能为阖船性命着想,只要点个头,小妹便派出船只,救你家眷如何?” 孔琬冷笑道:“我孔某不愿做的事,还没有谁能够勉强。” “事到如今,孔庄主还想力挽狂澜不成?”庄蹁跹大讶。 “都慌个甚么,本庄主还没死呢?”孔琬轻斥一声,止住簇拥上甲板的船工,高声道:“十一郎,看好顶舱,不要让家眷胡乱走动,更不许下楼。” “是。” “庄主,江水已经快淹到甲板了。”老船工焦急说道。 “此事交给我吧。” 楚煌上前两步,略一观想,耳听的一声嘶吼,江水好似煮沸了一般翻滚不休,众人大惊失色,庄蹁跹愕然道:“水里是何怪物?” 正在惊疑不定的当儿,一条紫电环绕的黑色巨蟒裂水而出,带起数丈水浪,绕着大船缠了数匝,看的人怵目惊心,胆子小的早吓得昏了过去。 “怪物啊……” 众人正疑心要遭了蛇吻,不料那巨蟒盘住大船,却静谧不动了,本来摇摇欲倾的大船霎时又变的稳如泰山。 “孔庄主竟有如此神通,真让人大开眼界。” 庄蹁跹识得厉害,顿时收敛了几分。绿柳快步上前,凑到她身旁耳语了一番。庄蹁跹恍然道:“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我们设在水中的铁索可是被你斩断的?”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楚煌淡然一笑。 庄蹁跹瞪了瞪眼,心头大是不忿。那铁索拦江原本是她的杰作,却被楚煌如此轻视,不由她心中不恼。 “孔庄主,你擒捉了我二哥,我也凿穿了你的坐船,咱们就算扯平了。你若实在不肯赏脸,小妹也不敢勉强,大家一拍两散。不过庄主该不会是想让这条大蛇驮着你的坐船走路吧,那小妹可要见识见识。” “也罢,”孔琬喟然一叹,“既然横江王如此坚持,盛情难却,孔某从命就是。” 庄蹁跹松了口气,击掌道:“好,孔庄主真乃快人快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黄雄,叫船。” “哎,”黄雄应了一声,奔到船头,嘬口一声呼啸,数艘客船从山后转了出来,虽然不如孔琬的大船高峻,倒也颇不简陋。 “庄主请。还有这位断我铁索的公子。” 庄蹁跹说起此事还是恨的牙痒痒,若非碍于情面,只怕就要跟楚煌较量一番。 楚煌淡淡一笑,也不计较,便和孔琬上了一艘单舱快船。庄蹁跹随后带着红桃、绿柳,押着赤飞霜跟了上来,招手黄雄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命令船工挂起风帆,向着鹰愁崖而去。 “我已命令黄雄照顾庄主的家眷上船,他们随后便可与庄主团聚,庄主勿须担心。” “庄小姐办事,孔某放心的很。”孔琬淡笑道。 楚煌沉声道:“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鹰愁崖的客人,还请庄小姐为我朋友松绑。” “好吧,料他也上了不天去。” 庄蹁跹明眸含笑,上前道:“我还不知公子的名字呢?” “我叫……赤飞江。”赤飞霜心有不服,便没透露真实身份。 “原来是赤公子,”庄蹁跹盈盈一笑,“赤公子棍法精奇,小妹甚感佩服,侥幸以左道之术得胜,还望赤公子莫要见怪。” 赤飞霜勉强道:“庄小姐锏法超群,改日还要讨教。” “那小妹就恭候赐教咯。”庄蹁跹若有深意的笑了笑,玉手微抬,默念法咒,红线一松,被她收了回去。 “赤公子,孔庄主,不如我们到舱中叙话。” “请。” 庄蹁跹自恃有孔琬家眷在手,对他们并无戒心。孔琬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几人俯身钻进舱中,隔桌而坐,有一句没一句的漫应着。庄蹁跹倒似对赤飞霜兴趣极大,千方百计的找些话头,旁敲侧击,打听她的身世来历。 楚煌看的暗笑不已,也不管几人各怀鬼胎,掀开竹帘,走到甲板透气。 “古人说,行藏用舍,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九夷之地,孔子尚且说,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无怪后来常有人自许为一身当天下之大道,不惟九州尽同,九州之外也不谋而合,时局纷乱,真让人无所适从。” “公子,……” 楚煌闻声回头,却见一个翠衣少女俏立亭亭站在身后,双手托了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套兰花白底的细瓷茶具。竹帘下还有一个红衣少女趴着偷看,眼见楚煌眼目望来,倏的放下帘子,缩了回去。 翠衣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白净的脸蛋先自红了。 “你是……” “我是三小姐的丫鬟,绿柳。”少女将盘子放了下来,双手提起茶壶微颤着斟了一杯,显见心中很不平静。 “我们……见过?”楚煌微感奇怪。 少女娇躯一震,俏脸微垂,轻嗯了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楚煌笑道:“你的网不怎么结实呀。”原来绿柳就是带着女兵在船下撒网的那个眼睛很亮的女子。 “公子好记性。”绿柳确认楚煌没认错,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水鬼面具,戴到脸上,正是那天的装扮。 “为什么要戴这个丑怪的面具?”楚煌问。 “打仗么,总要打扮的凶恶一些。”绿柳拿下面具,浅浅一笑,她的脸型极美,明眸皓齿,柳眉丹唇,几不在庄蹁跹之下。 楚煌见她心绪有些低落,露齿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们小姐是不是看上那位赤公子了?” 绿柳微微一呆,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楚煌只是摇头。 “赤公子武艺高强,我家小姐甚是敬重,难免有些爱慕之情,”绿柳心头微动,试探道:“公子可肯从中撮合。” “原来庄蹁跹放了飞……赤飞江,是想让她以身相许呀。这个只怕有些难办。”楚煌捻起茶杯喝了一口。 绿柳急道:“怎么难办了?” 楚煌胡诌道:“我这位赤兄弟,负气好强,性格傲岸,今日失手被擒,颜面尽失,定然视为奇耻大辱,又怎会娶庄蹁跹这个玉罗刹。” “那可如何是好?”绿柳呆了半晌,无心再谈,慌慌张张的跑回船舱去了。 …… 这一路顺风顺水,行的极快,到了天光大亮,便回到了鹰愁涧,小船径自拐进一条峡谷当中,悬崖峭壁上不时出现卡哨,过了数重关卡,才划进一座水寨,正中一块牌匾,大书‘鹰愁崖’三个字,竹楼上都有兵丁巡逻,旌旗招展,气派非常。 又行了数里,小船停靠岸边,几人跳上岸来。一个小喽啰跑上前来,在庄蹁跹跟前低语几句,庄蹁跹黛眉微凝,挥手让他退下。 “孔庄主,你船上可真是卧虎藏龙呀,竟然有人打伤了我的兄弟,挟持了一艘快艇跑掉了。” “莫非是鹿鸿?”船上除了孔琬家眷,便是鹿鸿一行,他们心怀二意一点也不奇怪。 “这是我的不是了,”楚煌道:“鹿鸿兄妹是看我的面子留在船上的。伤了贵寨的兄弟,楚某难辞其咎。” “楚兄说哪里话。分明我撞坏了别人的坐船在先。”孔琬拱手道:“庄小姐,这几位朋友是路上碰到的,他们一心赶路,我未能向贵寨通融,是我考虑不周,贵寨有什么伤损,算在孔某身上便是。” “真是有甚么样的人便有甚么样的朋友。”庄蹁跹一瞥楚煌,奚落了一句,“还好只是几个兄弟受伤,你这几位朋友一点也不顾忌孔庄主的安全,可不怎么仗义呀。” 第263章 绿柳 庄蹁跹引着三人上山,却不忙着让他们和横江王相见,反而吩咐手下给他们安排房间先住下来。 楚煌游历天下,也颇去过一些地方,远的不说,飞熊寨、双雀庄比起横江王的气派便颇有不如,倒是‘铁天王’盖让的奢乐岛可与鹰愁崖一较高下。这水寨之后又是山寨,层层哨卡,随处都有兵丁防守,寨内的房屋栉比鳞次,红墙绿瓦,院落相接,倒也落落大方。 楚煌三人跟着绿柳来了一重院落,正巧碰到一个黄衣女子离开房间,随着一个喽啰出园去了。 楚煌一眼晃见,不由呆了一呆,直觉的眼熟无比,“原来是她?”那女子身姿高佻,面罩细纱,极似张无缺的妹子张浅语。 “楚兄莫非认得那女子?”孔琬察颜观色,好奇问道。 “有些面善。”楚煌一笑。 绿柳推开一扇房门,退到一边,娓娓道:“房子每天都会有人打扫,三位公子若有甚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 “这房间倒也清雅。” 三人步入房间,不由暗暗称赏,这房间极大,内外两重,颇为讲究,里面一张红木大床,帷幔低垂,倒像是富贵人家一般。 “公子喜欢便好。”绿柳笑道:“还有隔壁的两间,都没有人住。” “这么大的房子,我们住一间就好了。”楚煌说着到床上坐了坐,他倒是挺长时间没好好睡觉了。 “这里只有一张床,三位怎么睡?”绿柳眨眨美眸。 “三间便三间吧。”赤飞霜吁口气,“我去隔壁。” “哦,赤公子随我来。”绿柳当先引路。 孔琬背着手打量墙上的字画,听的房门关上,转身坐到大案后面的靠椅上,挥挥衣袖笑道:“这客房倒是讲究,不但挂着字画点缀风雅,还有这么大一个书案,笔墨纸砚一样不少。”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楚煌翻身坐起。 “谁?” “大贤良师张无缺的妹妹,有着智多星之称的张浅语,”楚煌轻声一叹,“庄丕浑所指的故人只怕便是她吧。” “智多星?如此正好一会。”孔琬并不在意。 “这张……” 楚煌正要说话,‘伊呀’门开,绿柳呆呆的看了楚煌一眼,怯怯地道:“我给赤公子安排好了,孔庄主,你随我来吧。” “好。”孔琬点点头,拿起羽扇,若无其事的去了。 楚煌扭过身去,过了片刻,又听的脚步声响,停到门口。楚煌闭目假寐,久而不闻异动,心中一奇,扭头只在绿柳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轻啮口唇,欲进不进。 楚煌莞尔一笑,招了招手。绿柳粉脸一红,痴痴地走了进来。 楚煌坐到床边,微笑道:“怎么你很怕我吗?” 绿柳连忙摇头,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有点。” “为甚么?” “小姐说,谁抓到了俊俏男人,就是谁的。可是……我打不过你。”绿柳俏脸低垂,扭着衣角,悄然一叹。 “怪不得。”楚煌摇头失笑,“绿柳……,不知这绿柳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绿柳,还是‘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的绿柳?” 绿柳闻言一呆,吃吃道:“我是有一个姐姐唤作红桃。” “敢情庄蹁跹是以洛阳女儿自比呀,‘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只是薰香坐’,看似心高气傲,实也寂寞的很。” 楚煌走到靠椅上坐下,从案上翻出一叠纸笺,笑问道:“你认识字吗?” “小姐教过一些。”绿柳双眸一亮,有些跃跃欲试。 楚煌点了点头,便倒了些墨在砚台,抽出一支小羊毫笔,在墨汁里醮了醮,“来,你写给我看。”说着站了起来,腾出靠椅,邀她坐下。 “我……,嗯。”绿柳微微挨着椅子,接过毛笔,在白纸上写了‘绿柳’两个字。 “不错,挺工整的。”楚煌笑了笑,推着靠椅往她香臀下面挪了挪,“接着写啊。” “哦,”绿柳答应一声,又写了‘红桃’、‘庄蹁跹’出来,瞅了他一眼,忸怩道:“公子你别笑话我,我认字不多,写的也不好。” “写的不好不要紧,写的好的原本就不多,识字不多也没关系,真识字的本来就没几个。五十步笑百步,笑人的本来孤陋,被笑的也不必沮丧。” 说至此处,楚煌冷淡一笑,“人非生而知之者,圣人尚且如此,何况我辈凡夫俗子。” “你说的话真奇怪,”绿柳仰起头看他一眼,“小姐不让我多读书,她说古人的书看多了,脑子会坏掉的。” “是她不会看罢了,不要信这种屁话。”楚煌谑笑道:“你看方今那些为非作歹,脑子坏掉的人,有哪个是读了古人的书,信了古人的话?” “嗯。” “有一个了不起的古人说过,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楚煌看她露出疑惑之色,笑了笑,解释道:“就是说,生而为人,却不知道读书,就像牛马穿了衣服一样。” “可是古人的书,很难的。”绿柳小声道。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确实是难,”楚煌道:“爬不爬得到山顶,要看个人造化,多攀一段,自有一段之风景。当时冉求也说,‘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圣人说,力不足者,半途而废,而你却是叶公好龙,裹足不前。” 楚煌坐到靠椅上,绿柳娇躯一僵,小心的向旁边挪了挪,楚煌淡淡一笑,也不在意,捻起毛笔在纸笺上写了一行字,“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绿柳小声的念了一遍,扭头看着他。 楚煌呵呵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要诚心向学,我都会教她,但是太笨的人,我是不教的。” “嗯。”绿柳小耳微红。 “你来写吧。” “哦。” 两人正小声谈论,却听的脚步声响,一个红衣少女探头进来,看到楚煌两个坐在一起,不由长长的‘哟’了一声,目露黠笑。 绿柳微微一呆,俏脸晕红,慌忙放下毛笔,跑了出去,“红桃姐姐,……” “行啊,绿柳,看不出你还有这本领,”红桃嘻笑道:“这才一会儿功夫,就郎情妾意,如胶似漆的,姐姐真的服你。” “红桃,你别乱说。”绿柳跺了跺脚,一脸娇嗔。 “好了,不逗你了。”红桃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这傻丫头,真是太好哄了,没让人家占便宜吧。” 绿柳忙摇头,“她在教我写字呢。” “这姓楚的甚么怪癖好。”红桃摇摇头,改口道:“差点忘了正事,老爷中午要在‘栩然堂’设宴招待三位公子,到时你引着他们前去赴宴,不能有分毫差错。” “我理会得。”绿柳点点头。 红桃又交待了几句,顾不得再打趣她,急急忙忙地走了。绿柳摸了摸脸蛋,才发觉烫得吓人,怔了半晌,才走进房间继续抄写[论语]去了。 …… ‘栩然堂’是庄丕浑的内室,宴会设在这里,倒像寻常家宴一般。 楚煌三人来到的时候,早见庄倏站在门口,远远的抱拳叫道:“孔庄主,两位公子,请。” 走进大堂,迎面便是一幅鹏程万里图,展翼高飞,目空一切。两旁各摆了几把交椅,大都空着。只有一个黄衫女子在座,这次楚煌看的分明,确是张浅语无疑了。 张浅语原本就是一副冷漠姿态,眼见有人进来,也只淡淡一瞟,便扭回头去。楚煌不知她心思若何,按说两人见过多次,那次骑着大雕去桃源谷,楚煌还颇有轻薄嫌疑的抱过她,就算再渐忘的人也不该无动于衷才是。 庄忽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锦缎披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看到三人也不上前招呼,冷哼一声,只作未见。 庄倏微觉尴尬,连忙招呼三人坐下。孔琬微笑颔首,楚煌则在堂中四处走动。 “看什么,又不是鸿门宴。”庄忽忍耐不住,冷冷说了一句。 楚煌回过头淡淡一笑,也不理他。庄倏朝着他直打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三人呆不片刻,便听的后堂内一阵哈哈大笑,庄蹁跹伴着一个半百老者大步走了出来。 “孔庄主,久违了。” 三人闻声向着老者望去,顿时齐齐一呆,“是你?” 这老者一身黑缎锦袍,身形高瘦,面如寒铁,额头系了一条玄丝抹额,气度沉凝,颇有鹰扬之势。虽然装束大异,三人仍一眼认出他便是前日江上遇到的那位古怪渔翁。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想不到孔某竟然与横江王当面不识,惭愧。” “呵呵……”庄丕浑笑道:“老夫不惯在这山寨之中仰食于人,平素常在江中行钓,那日见庄主气度不凡,便有心请你来山上做客,是以才危言耸听坚你之心。我知庄主抱非常之志,定然不惧龙潭虎穴,何况区区鹰愁涧。” “横江王谬赞了。孔某实不敢当。” 庄丕浑摆摆手,岔口道:“张小姐来我寨中多日,老夫事务繁忙,多有怠慢,还望小姐勿怪。” “晚辈岂敢。”张浅语微微欠身。 “今日老夫设宴,一来给张小姐陪罪,二来为孔庄主接风洗尘,除了三个小儿,别无外人。几位也莫要拘束。” 庄丕浑向偏厅一让,“几位请。” “横江王请。” 偏厅早就摆好了桌椅,庄丕浑坐了首位,张浅语坐到左首,孔琬、楚煌、赤飞霜坐了右首,庄氏三兄妹对面作陪。 第264章 谈婚论嫁 “哦,忘了与庄主引见。”庄丕浑欠了欠身,“这位乃是黄天军三公大将之妹,浅语小姐,人送绰号‘智多星’,庄主想必有所耳闻。” “原来是张小姐,失敬,失敬。”孔琬拱了拱手。 “孔庄主客气了。”张浅语淡然一笑,“近闻孔庄主大破我军恶怒二将,小狄天王大为震怒,有意兴师问罪,却是我大兄言道,孔庄主礼贤下士,名重一方,与我义师原是同道中人,这中间定是有甚么误会。我大兄早思与庄主一会,想不到庄主已举家远走,倒是浅语有缘拜识。” “贵军滥施刑戮,百姓视为洪水猛兽,孔某不得不避其锋锐。”孔琬轻摇羽扇,微微一哂。 “众将邀功滥杀,祸及百姓,也是有的。”张浅语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轻声一叹,“自来天下崩乱,皆是义军为其先导,陈涉吴广以来屡试不爽。方今朝廷君昏臣贪,虐流百姓。我大兄行医天下十数年,活人无数,奈何朝政日非,虽有国手,也无补于世。及闻中夏多难,皆是皇天失位,阴阳失衡所致。” “昔盘古开天辟地,道祖推衍变化,皇天、后土执掌三界,元始、通天主宰生死,天道圆满,万民安乐,诚所谓黄金大同之世。其后,盘古陨落,道祖和皇天反目,黜皇天而立帝俊,后土退守阴界。三界阴升阳沉,混浊日多。尧舜虽曾射落十日,迫帝俊退位,也只是昙花一现,大羿不久被害,西王母称制,三界禁声,万马齐喑,直至今日。” “我大兄推衍世道崩坏之由,皆是道祖、西王母为图一己之私,尊天弱民所致。是以作一揭其覆。所幸天道好还,皇天即将转世人间,到时便可推翻虐政,一扫阴界,还都天庭,三界大同之日便不远矣。” “怪不得张无缺号‘天公大将’,张无眠号‘地公大将’,张无量号‘人公大将’,原来便是征伐三界之意。”孔琬微微失笑,感叹的摇了摇头。 “两位别光忙着叙谈,吃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庄丕浑举着酒杯劝道。 “孔庄主有所不知呀,黄天军潜滋暗长数十年,拥护小狄天王的不在少数。张氏兄弟虽然豪杰,却常常受其掣肘。……” “横江王,”张浅语道:“如今天河四郡落入镇南侯手里,随时危及建业的安危。我军收复的那些官军水师,全都不堪一击。天兵又不习水战,虽由天将日夜操练,只恐远水难救近火,江船九部依水而生,靠水吃饭,如此精锐天下绝无仅有,我大兄想请横江王出兵相助,不知大王思量的如何?” “这件事好办。”庄丕浑一口答应,“黄天军兴师除暴,庄某岂有不共襄盛举的道理。不过……” 张浅语见他意有沉吟,忙道:“大王有甚么要求,不妨直言,只要黄天军力所能及,料无不允之理。” “张小姐,你也知道。”庄丕浑轻叹道:“我手中这些兄弟都是跑水路的穷苦百姓,他们既然推戴我为头领,我便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死活。出兵四郡那可是随时都会掉脑袋的事儿,自古云,‘君子喻于义,小人(民)喻于利’,若是无利可图,只怕我手下兄弟不答应呀。” “大王为我黄天军出力,所需军资及粮草之属自然由我们包办。”张浅语见他不动声色,顿了顿,又道:“我还可请大兄保举大王为我黄天军的丕王,和东西五王地位相等。” “张小姐,你还没有择婿吧?”庄丕浑笑问。 “你……”张浅语心头暗怒,想不到他会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欲要拂袖而去,却是心有不甘。 庄丕浑见她神情变幻,一时不明就里,呵呵笑道:“我这两个小儿也都未婚,虽然不甚成器,也算颇有微名,张小姐若不嫌弃,不如咱们两家结为姻亲,从此无分彼此,共同进退,我那些手下也就不敢有异议了。” 庄氏兄弟齐齐一怔,连忙放下手中食物,竖起耳朵倾听。 “原来是……”张浅语暗松口气,“大王一番美意,浅语敢不承情。不过,这事还要秉明我大兄。纳彩下聘总须一些时日。” “镇南侯盘踞四郡,日日有东顾之意,……” 张浅语知他所言不假,暗自一叹,强笑道:“此事但凭大王做主。” 庄丕浑捻须笑道:“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我大寨诸事齐备,只要小姐点头,万事都好办。” 事已至此,张浅语心知难有转圜余地,微微颔首。 “好。”庄丕浑喜形于色,“孔庄主,老夫还有一不情之请?” “大王请说。” 庄丕浑感慨道:“小女蹁跹虽然性情顽劣,样貌颇不丑恶,……” 孔琬眉尖一挑,忙道:“孔某少时已聘有妻室。” “哦,不,”庄丕浑呵呵笑道:“我观你手下这位赤飞江公子仪表非俗,俗话说,‘长兄如父’,庄主可肯为他们做主?” “这……” “不可……”赤飞霜大惊失色,她本就是女儿身,怎么能娶庄蹁跹,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楚煌大为讶异,庄蹁跹不辨男女也就罢了,怎么庄丕浑也老眼昏花至此,不过再看孔琬的阴柔之气比赤飞霜还强盛几分,也就不足为怪了。 庄蹁跹见赤飞霜神情激动,香肩微震,明眸中又羞又恼。 楚煌不动声色的拽了拽赤飞霜的衣角,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个庄丕浑老谋深算,看她刚才向张浅语逼婚,直是图穷匕现,让人退无可退。现在孔琬家眷都在人家掌握之中,若是贸然挑明,谁知庄氏父女会不会恼羞成怒。 “赤公子有话要说?”庄丕浑微微皱眉。 赤飞霜面颊一热,“飞江只是太过意外,不曾想到大王如此抬爱。” “赤公子武艺高强,小女也甚是佩服。至于偶尔失手,本属寻常之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庄丕浑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以一时成败论定英雄。” 前日在船上,楚煌便窥知庄蹁跹对赤飞霜有爱慕之意,当时便拿负气好强搪塞绿柳,自然传入庄蹁跹耳中,这庄丕浑只怕是辗转听来,以为赤飞霜出言反对仍是对失手被擒一事耿耿于怀。 “爹,你少说两句吧,赤公子,咱们不听他唠叨。”庄蹁跹一脸娇嗔,拽着赤飞霜便往外走。 赤飞霜老大不愿,苦于难以言宣,只得虚于委蛇。 “哈哈……真是儿大不由爹,我才说了两句,人家就护起女婿来了。” 庄丕浑拍着大腿,乐的胡子直抖,“孔庄主,飞江的事,咱们可就说定了。” “哦,”孔琬好没奈何,任她智计百出,也不知从何化解。 “依老夫的意思,正好三日后,一起办了。”庄丕浑拊掌道:“我鹰愁崖双喜临门,可要好生热闹一番。” “三日?有些迫促吧。”孔琬迟疑道。 庄丕浑摆手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鹰愁崖不日便要出兵四郡,此事自然早办早好。免得小儿女们悬心。” 张浅语离席道:“浅语有些困倦,先行告退了。” “哦,张小姐慢走。” 庄丕浑话未说完,庄氏兄弟却全站了起来,张浅语眼皮都没抬一下,便步履匆匆的去了。 “爹,你打算把张小姐许配给谁呀?”庄忽性情直爽,当先问了出来。 庄丕浑一瞥两人,轻哼道:“长幼有序,当然是你大哥了。” “为什么?”庄忽不满道:“大哥和红桃早有私情,他娶张小姐,却要将红桃置于何地?” “你胡说,”庄倏面皮涨红,抗辩道:“那都是红桃一厢情愿,我跟她清清白白,哪来的私情。” “清白?”庄忽不屑地道:“你跟红桃早就私订终生了,若非三妹管得严,你跟她能清白的了。” 庄倏反口道:“那你和绿柳还不是一样?” “大哥,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庄忽道:“绿柳仗着三妹爱惜,压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再说了,绿柳哪能跟张小姐相比。” “够了。”庄丕浑面色阴沉,“你两个还不给我退下,丢人现眼。” “哼。”庄忽一甩披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爹爹,孩儿告退。”庄倏见老爹面色不善,不敢多说,也灰溜溜的退下。 “犬子不才,让庄主笑话了。”庄丕浑神色略和。 “两位公子都是当世英雄,年年轻轻,便闯下偌大名头,何来不才之说。”孔琬淡淡一笑,“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张小姐丽质无匹,换作谁都要争取一下。” 庄丕浑苦笑道:“不瞒庄主,此事还真让老夫头疼。” “此事并不难办。”楚煌怪异一笑。 “哦,楚公子有何高见?”庄丕浑目光大亮。 “不论哪位公子娶了张小姐,只要给另一位聘一个姿容气质不在张小姐之下的,不就可以了。” “如张小姐这般容色本不多见,匆忙之间老夫哪里去再找一个。”庄丕浑大为失望,“楚公子所言虽是在理,奈何却是望梅止渴。” “我既然计出于此,自然是心中有数。”楚煌娓娓道:“大王本意想将张小姐许配给大公子,可二公子心有不愿。那便成全二公子好了。大王只怕不知,孔庄主尚有一姊,容色绝美,不在张小姐之下,且又神通卓异,当时在船上曾力挫大公子飞箭绝技。我看大公子意有惊艳之色,大王若能力聘此女,大公子定能望峰息心,将张小姐拱手相让。” “孔庄主,”庄丕浑拍案大喜,“楚公子此言当真?” 第265章 兄弟相争 “楚兄,你闯了大祸了。” 从栩然堂出来,孔琬便拽着楚煌疾步走到园中僻静处,埋怨道:“元贞若知道你胡乱给她订了一门亲事,肯定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飞霜女扮男装,这事纸包不住火,早晚都要暴露,到时庄氏父子必然迁怒于你,你身家性命俱在他掌握之中,岂能不早做补救。”楚煌顿了一顿,谑笑道:“若是庞鑫真能和庄倏结成秦晋之好,不但你可以平安无事,飞霜也能早点脱身。” “你只图自己脱身,可曾顾及我姊的名节和终身。”孔琬一拂衣袖,气忿异常。 “庞鑫神通广大,她若心有不愿,谁能勉强得了她。”楚煌小声道:“你只需跟她说如此如此。” “如今也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了。”孔琬摇头道:“我凤皇一族为了避忌天庭,本是不愿在人前展示神通,惊世骇俗,多生事端。现我全家失陷在这鹰愁崖上,江船九部势力广大,想要从容脱身,谈何容易。说不得只好使些变化,早些脱此厄困。” “你若无意给横江王当臂助,还是早做决断为好。”楚煌轻声一叹,“你听那张浅语说起神异之事,舌灿莲花,能使顽石点头,再观黄天贼的所为,真如孟子所言,‘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如同缘木求鱼一般’。孔子云,‘巧言令色,鲜矣仁’。岂是仅对一人之善恶而言之哉?妖道,官商寇霸,无不可以此言证其真伪。‘听其言而观其行’,‘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参以此法,没有不露出狐狸尾巴的。” “虽然如此,若非会通古今,岂能察其源而辨其流。‘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真伪复谁知。’今日黄天贼凿凿大言,我不敢信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孔琬点头道:“我心中早有定计,绝不会见猎心喜,眼下金风国还算安稳,宰执辛充国颇能开诚布公,若是战事不起,或许能有些作为。” “你快看……。” 楚煌远远看见庄氏兄弟从园中走了出来,边走边争执甚么,暗道:“这两兄弟为了迎娶张浅语该不会打起来吧。” 庄氏兄弟在一片湖水跟前停了下来,庄忽大笑道:“大哥,此次出兵四郡,靠的是水上功夫,你轻功虽好,奈何却派不上用场。张小姐肯定不会选你。” 庄倏讥讽道:“你覆海夜叉那么能耐,怎么前日却让人家逮着了。” “你……”庄忽被戳到痛处,勃然大怒,挥手揭下披风,飞身跃到湖中的竹筏上,冷哼道:“大哥,有本事别作口舌之争,咱们水里见个高下。” “怕你。”庄倏纵身疾掠,在湖面上轻轻一点,踩到一丛荷花上面,环抱双臂道:“谁若离开湖面,便算谁输了。” “一言为定,输了的人便自动退出。” 庄忽挑起长篙,在身后一撑,那竹筏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庄倏轻哼一声,算作回应。竹筏堪堪要撞进花丛,庄忽大喝一声,挥起长篙横扫,风声呼啸,气势凌厉。 庄倏猛掀披风,宛如生成鸟翼,悬在半空。双腿连踢,蜻蜓点水般立到长篙之上。庄忽疾抖长篙,点截横扫,连绵不绝。两人飞快交换数合,一时却谁也占不到便宜。庄忽心中焦躁,脚下用力,竹筏呼的一声,打横撞去,庄忽以篙作枪,挽了个花,斜刺里疾搠。 庄倏微吃一惊,提了口气,半空中一个后翻,飞腿力劈而下。庄忽双手一滑,长篙倒搠,‘啪的’将竹筏绑绳刺断,其势不绝‘卟的’扎到湖底淤泥里。 庄忽站立不稳,双脚撑着竹筏摆了个一字马坐到湖面上。庄倏见机不可失,半空中腰身一转,飞快的弯弓搭箭,倏倏两箭射来。庄忽微微失色,猛的将长篙拔出,挥篙疾挡时,‘卟的’一箭射穿竹篙,另一箭却穿透发髻,上下摇晃。 “怎么样,二弟,你可心服。”庄倏得意笑道。 “我服……个屁。” 庄忽丢了长篙,将发上箭支拔下,‘卟的’钻进水中,只听砰的一响,两片竹筏合上,湖面也恢复了平静。 “这两兄弟还真打呀。”孔琬在一旁看的直摇头。 “但愿不是生死相搏。” 楚煌一语未落,湖中凝起一片涡漩,荷花丛中枝叶横飞,伤残无数。庄忽挥舞两把牛耳尖刀,将荷盖削得一朵不剩,庄倏顿时大为被动,在花枝上站立不住,御风飞掠,站到竹筏上面。 “庄老大要糟呀。”楚煌暗暗摇头。 果然庄忽持重许多,不但未有露头拼斗,反而一个猛子钻到竹筏下面,挥起尖刀,依前法施为。庄倏对着湖中射了几箭,都伤他不到。再僵持片刻,竹筏哗的一声,从中炸开。庄忽双手疾抓,拉住庄倏双腿,猛然拽下。 庄忽绰号‘覆海夜叉’,一提名号能叫过往商旅退避三舍,庄倏虽也熟悉水性,比起乃弟可就差远了。龙游浅海还要遭虾戏,何况对方是水中蛟呢。 庄丕浑得了报告,大步赶来,一见两兄弟在水中扭打,不由火冒三丈,“老大,老二,你们还不住手?” 庄忽见老爹露面,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庄倏已经喝了不少污水,好在他颇有几分修为,还不至于晕死过去。 “你们两个成何体统,都给我闭门思过去。”庄丕浑拍了拍胸口,咳道:“气死我了。” …… 楚煌两个躲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及见庄丕浑亲自赶来,不敢遗人话柄,便乘隙溜回客房。 庄丕浑将孔琬全族都劫了上山,虽未明说要拉他入火,赤飞霜和庞鑫这两门亲事若真是结成了,孔琬可就是上了贼船,想脱身也不可能了。庄丕浑老谋深算,一顿家宴就搞定一切,果然姜是老的辣。 楚煌一推房门,就见红桃坐在书桌后面的靠椅上轻轻抽泣,绿柳围在她身边小声劝慰,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两女见她回来,两双滴溜溜的明眸齐齐看了过来,红桃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晕红着脸道:“楚公子。” “公子,你回来了?”绿柳喜滋滋地道:“困了吧,我给你打水。” “公子,我……”红桃指了指房门,欲言又止。 楚煌看她面上泪痕未干,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故作不解道:“好好的哭甚么,谁欺负你了?” “没……”红桃慌忙摇头。 “哦,我知道了。你们小姐三日后出嫁,你是应该陪嫁的吧。喜极而泣?” 红桃微微一呆,似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楚煌笑道:“放心吧,那位赤公子的为人很好的,你放心嫁就是。” “嗯。”红桃轻轻点头,“不打扰公子休息了,红桃告退。” 楚煌摆了摆手。 红桃走到门口,正撞到赤飞霜拐了过来,想到楚煌方才的话,顿时面颊绯红。 “她见我脸红甚么,奇怪。” 赤飞霜摇了摇头,苦笑道:“楚煌,我算是明白你说的女扮男装的麻烦了。庄蹁跹竟然要跟我成亲,这可如何是好?” “实话说了吧,事到如今,我也是一筹莫展。”楚煌道:“要么挑明身份,要杀要剐随她。要么,给她来个不告而别,远走高飞。” 赤飞霜轻轻一叹,“孔庄主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他有了难处,我又怎能一走了之。” “我就知道飞霜你重情重义。”楚煌道:“现在也只有尽量将庄蹁跹稳住,等我们脱了身,日后还可以向她解释。” 赤飞霜迟疑道:“其实庄蹁跹本性不坏,如此对她,我总觉得于心不忍。” “公子……,赤公子也在。”脚步声响,却是绿柳端了盆水走了进来,面里还冒着热气。 楚煌接过柔软的毛巾,净了净面,赤飞霜便告辞出去。楚煌推说中午饮了酒,有些犯困,便自顾上床休息,眼睛阖上,脑子里却在想着鹰愁崖的地形地势,想来想去,若不用奇功异法,想要将孔琬的百十口家眷,从层层卡哨的严密防守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护送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前时‘紫芯梧桐’已还给南葳助她调养元力,他手上还真没有合用的宝贝,庞鑫的本事是不必说了,孔琬虽未展示过神通,听那皇赤瞳的意思,该当不在庞鑫之下。南葳先前出入三川五岳寻求破解‘寒蜩冰蜕’的方法,及后来赤飞霜得毕方铠之助,将寒毒渐渐压制,南葳看此法果有奇效,才将此事搁下,以后便不见回转,或者受了孔琬之托,先到金风国寻找安身之处了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众人身遭厄困,难以脱身,也不能她能否赶来相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困意渐渐袭来,便真个朦胧睡去。 第266章 要胁 一觉醒来,天已入夜。 楚煌看了看床边的西洋钟,算来已经是亥时。前古社会,人们大都鸡鸣而作,日落而息,对时间没有特别精确的必要,虽有漏壶、日晷,也不过止于刻而已。 近代商业兴盛,西人乃发明钟表,分秒必争,于此也可观社会之演进。 孟浩然有诗曰:“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又有古语说,“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人事有代谢’可谓言古今之变化,‘无古不成今’又可谓言古今之不变。 昔年,秦始皇一统六合,自以为功过三皇,德兼五帝,焚毁六国古史,使万民皆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以为秦朝即是从古以来最好的朝代,以后可以君天下真至万世,不管人们信是不信,只顾自己深信不疑。结果,张良寻了一位大力士,趁着始皇巡幸至博浪沙,以一百二十斤大铁锤将其坐驾砸的粉碎,虽是误中副车,却把始皇帝吓得一命呜呼了。不久,陈涉首义,刘邦、项羽戮力同心,遂灭秦族。 到得大汉承平,诸儒千方百计复原古书,才发现上古三代才是理想的社会,强秦却为暴政之蒿矢。此固当时百姓心知其意,敢怒而不敢言者也。 楚煌发了会儿呆,正在无聊赖时,却听的‘毕剥’敲门声响起,“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楚煌上前拉开房门,一道女影飞快挤了进来,“怎么是你?”那女子身穿黄衫,面罩轻纱,却是张无缺之妹,有‘智多星’之称的张浅语。 “楚公子,莫非你要装作不认识我?”张浅语悠然笑道。 楚煌皱眉道:“你可是马上就要成为鹰愁崖的少夫人了,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独处一室,若是被人撞见,只怕你我免不了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我拜访一下朋友,又碍着别人甚么事了。”张浅语寻找椅子坐下,瞅着楚煌道:“那日在桃源谷大战妖族六君,我也算为你施过援手,难道你不该请我喝杯茶。” 楚煌笑了一笑,便去桌上拿了茶壶,倒了一杯,放到张浅语身旁的几案上。 “有一件事,公子或许还不知道,说来咱们还真有几分渊源。”张浅语轻啜了一口,接道:“你的几位结义兄弟现已加入了我黄天军,还有你那位叔父,大名鼎鼎的楚庄王,如今也在我小狄天王麾下效力。” 楚煌脸色微变,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可能还有些不信。待我细说与你。”张浅语娓娓道:“我军征骑四出,无往不克,近日更有烟冥镇的中天庄庄主任广图望风影从,此人乃是绿林豪杰,游侠魁首,小狄天王封他为南王。竹谷六友都是任广图生平好友,当时便同襄盛举,顺时风、财生主更是甚有勇略,攻城略地,功勋卓著。” 楚煌默然不语,当日桃源谷外分手,竹谷六友确曾说要到中天庄做客,若是任广图真的揭竿而起,六友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先时咱们为了飞熊寨斗死斗活,你们挫败我的计谋,我还曾心有不甘。”张浅语瞟他一眼,轻声一叹,“谁知须臾之间,主客易手,楚庄王伙同卢追星、万荻花揭起反旗,霸占了飞熊寨,遥奉我黄天军号令,又和任广图合兵一处,直杀向临安城去了。兰泽王苟延残息,只怕这回是在劫难逃。” 楚煌轻哼道:“张小姐夤夜到访,就为着跟我说这些?” “你先前帮着孙茗防守飞熊寨,似乎交情不俗。”张浅语道:“这次她弃寨而逃,不但未受贬黜,反而得以监察天河四郡。如今咱们也算同仇敌忾,天河四郡落在镇南侯手中,对建业威胁极大。公子若能结好孙茗,将四郡的江防图盗出,定然是大功一件。” “我跟孙茗只是朋友之交,江防图这般重要的东西,定然看管极严,她岂会给我可乘之机。”楚煌随口敷衍道:“况且,我并非贵军将领,谈何功与不功。” “大景官吏蠹甚,民心丧尽,已是不可挽回。”张浅语轻叹道:“如今群雄并起,宰割天下,力多者胜,战胜者王,公子兄弟叔父都投在我军帐下,你不与他们共事,难道想刀兵相见?” 楚煌摇头道:“我志在修道,不问世事,小姐要建功立业,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浅语听出他有逐客之意,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那位赤飞江公子,我觉着好生面善,不知他是哪里人氏,蹁跹小姐一往情深,但愿能琴瑟和谐才好。” “你想怎么样?”楚煌面色一沉,赤飞霜曾是黄天军将领,张浅语只怕并不陌生。 “孔庄主大破恶怒二将,我军师帅赤飞霜临阵投敌,不知所踪。我见这赤飞江样貌秀美,又闻他同是以金棍作为兵器,心中已然存疑。只那赤飞霜是赤鹤族人,背有羽翼,这是一点不符。我又想起恶将但边生曾说他和赤飞霜大战数十合,曾惩创于她,重伤于翼。这样一来,便八九不离十了。” 张浅语抿嘴笑道:“我倒是没有见过赤飞霜,刚才贸然一试,这中间果有蹊跷,不然以公子的城府,何以会沉不住气。” “你倒底想怎样?”楚煌见她如此诡诈,心中暗暗警惕。 “你帮我取天河四郡的江防图,我不但帮你们保守秘密,还会为你们遮护。”张浅语笑吟吟地道:“公子觉得这样可算公平?” “张小姐,你太自以为是了。”楚煌冷冷一笑,摆手道:“你还是自便吧。” 张浅语微微一怔,眸中露出疑惑之色,旋又笑道:“看来公子是想赌上一赌了?浅语若被你虚声吓退,岂不枉负了智多星之名?退一万步说,我又何须向庄家父女挑明呢,只要旁敲侧击,让其疑窦自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得,即便我输了,仍是坐稳了少夫人之位,若是公子输了,你们勾连起来,让赤飞霜易钗而弁,向蹁跹小姐骗婚,这居心何在呀。” 楚煌眉尖一挑,手掌一翻,暗中凝起金砂,呼的一声,飞身向张浅语抓去。炙气冲面,张浅语微吃一惊,只觉一股火炙之力逼人而来,连忙屏气敛息,掠身飞退,衣袖一甩,一道银链击射出来,飞打楚煌面门。 “来得好。”楚煌侧身微让,出手如电,将银链抓在手中。 “你竟敢以肉掌格挡我的八门玄机链。”张浅语气极反笑,这‘八门玄机链’虽不如十三神兵名闻遐迩,却也生具通灵,变化莫测。随手一抖,银链宛如灵蛇一般,蓦然伸展起来,顺着楚煌手臂极速攀上,须臾又绕着肩膀缠绕而下,将他由头至脚缠裹其中。 “楚公子,你自忖修为远胜我吗?竟然想杀我灭口。”张浅语扬了扬柳眉,意有不屑。 楚煌淡淡一笑,略一观想,眉心现出一道金线,霍然洞开,‘砰的’打出一道神光,乃是世间兵气所化,无坚不摧,张浅语不妨有此,被那神光打中手腕,不迭缩手。 “破,”楚煌暗驭‘北溟接引术’,银链上的灵力一泄千里,倏倏缩了回去,楚煌一把揪住银链,反手一甩,北溟神力倒贯,也如张浅语方才所施一般,银链急窜而起,反将她缠了几缠。 “你……你怎么会我的‘天织术’”?张浅语又惊又讶,瞪着楚煌咬牙切齿。 ‘北溟接引术’原本就是‘琅環仙苑’镇派神通,善能驾驭各种灵力。楚煌一运此功化掉银链上的灵力,便对张浅语的‘天织术’有所心悟,虽然只有三分形似,张浅语陡失倚仗,斗志全失,哪里能够分辨。 “怎么样,张小姐,你可心服?” “雕虫小技,若非你突施暗箭,我岂能被你所算。”张浅语怒哼一声。 “你想置我于死地,难道我还需对你退避三舍,再排兵布阵。”楚煌摇头失笑,抬手在她‘肩井穴’戳了一下。张浅语闷哼一声,陡觉一缕劲气透体而入,将她经脉截断,登时道息不畅,难以提聚元力。 “每次见你都戴着这劳什子面纱,难道你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 “你才见不得人。”张浅语怒目而视。 楚煌轻哼一声,伸手把面纱扯了下来。只见她瑶鼻挺直,红唇温润,不但一扫冷漠之感,更凭生几分风娇水媚。楚煌大感意外,顿时讶了一讶。 张浅语微微一呆,神情微微失措,遂即俏脸涨红,怒气勃发。 楚煌捉起她巧俏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张浅语大惊失色,红唇紧紧抿住,一边拼命挣扎。 楚煌伸手抚着她的乌发,狡黠一笑,用力吻住她的樱唇。张浅语‘咿唔’两声,被他吮吸的浑身火热,脑袋里乱轰轰的。无奈双手被绑,用肩头在他胸口攘了几下,楚煌环住她后背一按,倒像**似的。 再纠缠片刻,张浅语渐渐不敌,红唇微启,便被楚煌乘虚而入,不停啜吸她柔嫩的小舌。 “楚煌,你到底想怎么样?” 良久唇分,张浅语粉颊红透,又嗔又恼,娇躯微微颤抖。 楚煌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先奸后杀。” “你……恶棍,你有种现在杀了我。” 张浅语破口大骂,不妨浑身一麻,闷哼一声,却是胸前尖挺被楚煌抓在手中。 “难道你想让庄氏兄弟跑来看看我是怎么弄他娘子的?” “姓楚的,我不会放过你的。”张浅语银牙暗咬。 第267章 朝生暮死 “好啊。” 楚煌拉开她的衣带,衣襟翻开,露出里面的淡黄亵衣,饱满的胸脯在亵衣下微微起伏,显见主人心中大不平静。伸手挑开她的亵衣,却是一件绣着荷花的白缎面抹胸,雪白的肌肤泛起一层红艳,好像调匀的胭脂。楚煌心头卟卟直跳,转见张浅语早就闭上眼睛,清澈的泪水淌在面上,口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楚煌探手到她后背,摸到一个蝴蝶结,两指捏住轻轻一扯。 “楚煌,完事后,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但叫我有一口气在,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张浅语咬着口唇,一字一句的道。 “完事?完什么事?已经完事了。” 楚煌飞快将她抹胸抓了下来,只见得两团雪白蓓蕾微微颤动,上面粉粒犹如红豆,让人嘴唇发干。楚煌不敢多看,将她衣服草草掩了,退开两步,“你走吧。” “你放我走。” 张浅语瞪圆美目,慌忙掩了掩衣服,见他并无阻拦之意,恨恨地道:“姓楚的,你会后悔的,我要你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等等。”楚煌捏着那件白缎抹胸,“若是那件事有所泄露,我便拿着这个东西给横江王看看,到时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好你个楚煌,我今日算是栽了。”张浅语又羞又气,想起衣服下空无一物,哪里还敢停留,冷哼道:“咱们走着瞧。”转身飞奔而去。 “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楚煌闻到抹胸上散发着一丝幽香,似乎还带着张浅语的体温,不由微微苦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挠着额头暗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可把张浅语得罪惨了。” 一阵清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楚煌心头微动,抬眼却见跟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黄衣女子,“张……庞小姐?”楚煌还道是张浅语去而复返,定睛一看,眼前女子眉目清冷,多了几分超尘脱俗的气质,却是孔琬的姊姊庞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庞鑫也不答话,曲指一弹,只听铮的一声,一道琴弦飞射而出,将楚煌绑了起来。 “庞小姐,有话好说。” 庞鑫伸手虚招,楚煌只觉一股莫大吸气传来,肩头一紧,被她抓在手中。 “坏了,看来被孔琬说着了,庞鑫这回真得是大动肝火。” 庞鑫一挟楚煌,飞身掠出房间,她本是金雀之体,即便不现法相,飞掠之时也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楚煌心知理亏在先,也不敢过于挣扎。庞鑫眼观六路,在一片密林中落下,曲指一弹,琴弦飞出缠到树枝上,将楚煌吊了起来。 “不是吧,庞小姐,有话好说呀。” 楚煌叫了两声,庞鑫头也不回,娇躯一扭,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喂,庞小姐,庞鑫,庞元贞……她该不会是想吊我一夜吧。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绑了张浅语一遭,转眼就轮到自己身上,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楚煌知道这琴弦是取自‘文武七弦琴’,乃是人皇伏羲炼五行之精所制,等闲修为只怕休想挣得它开。 烦恼了一会儿,突然一阵人语传入耳中,楚煌仰头张望,却见不远处有一座凉亭,一男一女躲在亭中幽会,女的身姿高佻,男的面貌俊美,正是庄蹁跹和赤飞霜。 楚煌暗觉好笑,别说赤飞霜是个女子,就算她是男的,以她刚挚木强的性子,哪里懂的哄人。 赤飞霜也是有苦难言,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在庄蹁跹面前只好装傻充愣,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取消这门亲事,也为时未晚。 岂知庄蹁跹以为觅得如意郎君,正自满心欢喜,于他些微古怪的举动,也见怪不怪,不往深究。两人一个有心诉衷曲,一个但求能脱身,不免言语隔膜,甚无趣味。 楚煌远远看得庄蹁跹也不知说了句甚么,赤飞霜连忙起身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庄蹁跹大为嗔恼,手起掌落,将亭旁花树打的簌簌扑落,花枝惊飞。 一个声音哈哈笑道:“人虽木讷,花却解语,庄小姐不去打那惹你生气的木人,却来拿花草出气,花草若有心,何其可怜也。” “何方蟊贼,躲在一旁阴阳怪气。”庄蹁跹黛眉微凝,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哈哈……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一个白衣修士从花树后面转了出来,抱拳道:“在下长夜魔宗公孙穆,尚有一兄唤作公孙朝,江湖都称我俩作‘朝生暮死’,庄蹁跹天生丽质,何苦明珠暗投,嫁一个有目无珠之人。”那人颔下微须,样貌清奇,轻袍舒带,风度潇洒。又言语文雅,好为风趣,似乎颇能得佳人垂青。 “长夜魔宗的人?干嘛深更半夜闯入我鹰愁崖来。”庄蹁跹娇怒道:“你这登徒浪子,竟敢出言不逊,你说谁有目无珠?” “哈哈……听闻贵寨即将出兵四郡,我宗与庄先生同是太清老子一派,本就颇有渊源。此番在下更是奉了小狄天王之命特地前来助拳的。”公朝穆笑道:“闻说庄小姐出阁在即,我还道是甚么英雄人物,岂料如此不堪。” “你是甚么下流东西,竟敢毁谤于我。” 庄蹁跹冷喝一声,伸手一招,半空中传来一个轻吟,两道银光倒射而来,飞打公孙穆后背。 “哈哈……要打也可以,久闻玉罗刹不但人比花娇,一身神通也是威震九部,鲜逢敌手。切磋一二却又何妨。” 公孙穆耳听的银光袭来,双袖一摆,直掠上对面花树。庄蹁跹从亭中一跃而出,将四棱螭纹银锏接在手中,使一个‘流星赶月’,追到花树之上,挥锏就打。 公孙穆阖掌疾挡,灵力透掌而出,凝成一片气墙,将其阻得一阻,转身跃向密林中来。 “哪里逃。”庄蹁跹手起一锏,将气墙打碎。她见公孙穆行踪诡异,生怕有诈,也不忙着追赶,单锏飞出,好似流星飞坠,疾砸公孙穆后背。 “这丫头倒还机灵。” 公孙穆暗自一笑,耳听的银锏砸来,轻喝一声,展出一把短柄玉斧,返身疾劈。 铛! 两兵相撞,如同金声玉震,两人各收了兵器,察看有无损坏。修行之人得宝不易,常常看的比身家性命还要着紧。赌斗之时,也往往审时度势,以保身求全为上。 公孙穆这柄玉斧唤作‘伐性斧’,乃是长夜魔宗三宝之一,向来珍视异常。他见庄蹁跹并不追来,伸手一掀,将外衫脱下,祭在半空,那衣袍迎风鼓涨,倏的落下,向她头脸罩去。 “这是什么古怪招式?” 庄蹁跹微微一讶,挥锏疾打时,那衣衫扑面而至,上面带有一股淡淡香气,她猝不及防,稍微吸入一些,顿时脑中一阵昏沉,暗道不好,返身便走。 “蹁跹小姐,哪里去。”公孙穆将衣袍抄在手中,几个起跃,截住去路。 “你卑鄙,竟然暗施迷药。”庄蹁跹横锏在胸,勉强支撑着道。 “哈哈……我公孙穆好色如命,迷香只是小可之事,天生小姐这般佳人,便应由我这样的吉士来呵护。你那位赤公子,实在是太过差劲,辜负小姐的天姿国色。”公孙穆见她面颊酡红,顿时馋涎欲滴。 “哈哈……公孙穆,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也配跟人家赤公子相提并论。” 楚煌见庄蹁跹处境危殆,连忙出言相救。 “谁?……何方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密林中枝丫繁茂,夜月不明,若非楚煌突然发话,两人还真不知道树上吊了一个人。 “楚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庄蹁跹认出他来,又惊又喜。 “呵呵……庄小姐,你好。” “你这小子自身难保,还想英雄救美不成。你就不怕,我一板斧把你的脑袋劈下来。” 公朝穆看清楚煌是被绑吊在树上,顿时戒心大减,摇着手中玉斧,一脸狂傲。 “呸,亏你还自称是长夜魔宗的人,原来如此孤陋寡闻,不知我老人家正在吸收日月精华,调养元神,你这蠢才,只知道男女交媾,肌肤之乐,哪里懂的修行大道。”楚煌微微冷笑,一脸蔑弃。 “你这小子休得大言唬我,你分明是被人绑吊在树上,奄奄待毙。”公孙穆道:“我修行多年,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蠢才,”楚煌骂道:“你看那天狼啸月,纯狐哺华,哪个不是在悬崖峭壁,世间高阜处;仙人修道,方士炼丹,哪个不是避世隐居,远离尘俗。人间浊气太重,实是修道之大忌,这鹰愁崖虽是好了一点,也必得双脚离地,才能吞吐月华。你道我身上这根线是何物,这可不是一般丝线,乃是人皇伏羲传下‘文武七弦琴’的一根商弦,暗合五行之金,凄厉肃杀,坚韧莫比,不信,你拿手上的破斧子砍它一斧试试,看看能不能斩断。” “你想骗我救你,我公孙穆可不是三岁顽童,任你鬼话连篇,岂能诓得了我。”公孙穆神色变换,虽是面上笃定,心中却不能无疑。 庄蹁跹最初也和公孙穆一般,认为楚煌是被谁绑了在此,后来听他说得玄之又玄,双眸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哈哈……你看庄小姐面如红潮,定能倍感煎熬,本使还是风流快活要紧,你乐意吸取月华,修你的大道,本使也管不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乐便是。” 公孙穆见他行迹古怪,言语怪诞,打定主意还是不去招惹为妙。“待我跟庄小姐把生米做成熟饭,后日的新郎倌可就是我老穆了。” 第268章 嵇鸣玉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庄蹁跹银牙暗咬,稍提道息,便觉着浑身躁热,脑中一片模糊。 “老穆,看招。” 眼见公孙穆对庄蹁跹虎视眈眈,楚煌自不能见死不救,抓起一把金砂暗捏一个‘风’字诀,金砂呼啸一声,飞打公孙穆面门。. 公孙穆早就对他暗中堤防,见那金砂光焰闪闪,炙气逼人,连忙将衣衫一抖护住头脸。金砂打中衣袍,立时响起一阵噼啪之声,检视衣裳一看,上面焦糊一片,颇不雅观。 公孙穆勃然大怒,他这件衣袍虽不在‘十大宝衣’之数,却也是费尽心血炼成,功成之日犹如身外化身,无往而不利,岂料今日被楚煌一把金砂毁坏。 “小子可恶。”公孙穆一紧玉斧,掠起半空,对着楚煌头颈力劈而下。 “来得好。” 楚煌哈哈一笑,上身疾扬,伸脚在斧头上一踩,借力荡了开去。公孙穆挥斧追砍,楚煌虽被吊在半空,却以双腿迎敌,忽左忽右,颇为滑溜,公孙穆空自将玉斧劈的呼呼作响,却连他一根毫毛也未曾碰到。 “好小子,你倒还有些本事。” 公孙穆一阵无奈,脑光急转,飞扑到树丫之上,喀嚓一声,将整个树枝斩断下来。楚煌身躯急摆,将断枝捏在手中,随手一削,树枝上分叉枯叶一般扫落。 楚煌跃到庄蹁跹身前,喝道:“快走呀,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那你……” “他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楚煌眉头大皱。 “你两个谁也别想走。”公孙穆冷哼一声,追了过来。斧风霍霍,气势十足。楚煌以棍作矛,转身一记横扫。可惜上身被绑,两手活动不得,只能稍用腕力。略斗两合,一个避闪不及,木棍便被玉斧削作两断。 庞鑫这根商弦本是伏羲以五行之金所炼,神妙种种,难以尽言。被这琴弦绑住,身上便如加了重重禁制,经脉阻滞,道息不畅,一身修为便要大打折扣。 公孙穆连进数招,将楚煌逼的左支右绌,眼见便要将他伤在斧下,公孙穆心中正喜,耳听的‘铛’的一声,一道银光横刺里插入,却是庄蹁跹飞身赶来助了楚煌一锏。 这一锏她已是强提道息,勉力施为。被玉斧一震,道息更为涣散,额上细汗密布,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好啊,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这柄神斧的好处。” 公孙穆嘿然一笑,玉斧在虚空劈了数下,斧风所及,竟然现出几个袅袅娜娜的女影,四面围上,将楚、庄二人围在核心。 那女影俱是乌发秀鬟,绮年玉貌,有的身披绛纱,有的身袭轻绡,雪肩玉腿,若隐若现,云遮雾现之中,虽是面目难辨,直觉得妙丽无比。 庄蹁跹微微一呆,她本就身中迷香,情潮涌动,再看那些女子个个衣衫不整,香泽微闻,更是面红耳赤。 “小心。” 女影舞动片刻,便要投体入怀。楚煌疾退数步,却见庄蹁跹不知躲避,连忙推她一把,女影一闪即没,却是一道斧影迎面劈来,楚煌飞身急躲,差点遭了开肠破肚之厄。 他修习的‘化蝶离魂术’原本就是幻术的高明窍要,对这小小伎俩自不陌生,虽然双手被制,修为大减,也不至于被其所趁。 两声铮铮琴音传来,好似竹露清响,流泉入耳,让人心中一清。 “庞小姐。”楚煌觉得身上琴弦一松,心中大喜,握起琴弦随手一抖,兹兹穿入女影之中,将斧风绞作粉碎。 公孙穆大吃一惊,“何方高人,竟然破了我的‘香雾云鬟阵’?”一个闪避不及,早被楚煌曲指一弹,琴弦射出绕到斧柄之上。 “我的神斧。”公孙穆心惊欲夺,琴弦在斧柄上跳了两跳,疾刺他眉心。 公孙穆收斧疾挡,不妨楚煌操控琴弦一收一放,玉斧倒撞入怀,砰的一声,砸在胸口,公孙穆气闷欲死,琴弦跳起,在他颈上缠了数缠,楚煌掠身逼近,将琴弦接在手中,这只要稍一用力,公孙穆的大好头颅便要告别脖颈。 “这位公子手下留情。” 生死之际,一道黑影从密林中射了出来,那人一身黑衣,头发散乱,胡须如猥,腰畔挂着一个硕大酒葫,颇有几分放达之气。 “你莫非是这位公孙穆的兄长。”楚煌看这两人有五六分相似,试探着问。 黑衣人拱手道:“不才正是公孙朝。舍弟虽然性好渔色,也只是我长夜魔宗纵 欲尽性之旨,并无十恶不赦之罪。还请公子手下留情,留他一条性命。” “纵情尽性?”楚煌冷笑道:“他这是好色无耻。中夏多少百姓,辛勤一生,温饱难求。‘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不稼不穑,硕鼠而已,尔等有何能为,声色犬马如同禽兽,还敢托言纵 欲尽性,独酒色为尔之性耶?” “今日就算你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楚煌一抖琴弦,玉斧飞起半空,斫到一棵树上。“你不是喜欢飘飘 欲仙吗,今天我就成全你。”说着一提公孙穆,飞起一脚,将他踹的腾起半空,砰的撞到大树上面,脑袋一晕,顺势滑下坐到斧刃之上。 “啊……”惨叫声响彻夜空。 “穆弟,”公孙朝大吃一惊,掠起半空,将公孙穆救了下来,却见他满头冷汗,下半身血红一片。“你竟然将我穆弟废了。” “我正是要救他性命,不然,以他这样的作为,总有一天要被人碎尸万段。” 说到此处,楚煌不由想到张浅语咬牙切齿的表情,“虽然是她胁迫我在先,不过以后遇见她还是躲远一点儿,除非杀了她以绝后患。” “庞小姐。”楚煌想起弹琴相助之人,连忙跑进密林寻找,想着将琴弦还给庞鑫。 “咦,你是……莫非这世上还有琴音和庞鑫相上下之人?” 一个怀抱瑶琴的女道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楚煌微微一呆,大感匪夷所思。他先入为主,只道帮他解了绑缚的琴音定是庞鑫所发无疑,却没料道另有其人。 那女子一身月白道袍,发梳道髻,眉目清丽,温雅高洁,怀中抱着一具瑶琴,翩翩若仙,不类俗客。 “公子力挫公孙穆,真是可喜可贺。” “多亏了道长相助,楚煌感激不尽。”楚煌拱手笑道:“还未请教道长大号。” “楚煌公子,”女道浅浅一笑,“在下‘乘化道’嵇鸣玉。” “乘化道?又是八大魔宗的人。”楚煌微微一讶,“素称神秘的‘八大魔宗’片刻功夫便见了两个,倒是际遇未有之奇。”既然同为‘八大魔宗’,嵇鸣玉为何要帮他对付公孙穆,楚煌正不得其解,刚要探询一下。 半空中一个声音道:“阮宗主,你我同为‘八大魔宗’之一,又是道门一脉,你为何要处处跟我作对。” “哈哈……”一人笑道:“长夜魔宗厚诬我宗门先师,本宗主自然要正本清源。” 话声中,一辆坚车从密林中飞了出来,车上坐了个英俊男子,浓眉细目,隆鼻薄唇,头戴金丝蝉翼冠,颔有浓髭,颇有几分顾盼自雄的架式。此人便是长夜魔宗宗主杨假。 “宗主,……”公孙朝一见那人,喜形于色。 “左使怎么了?”杨假见公孙穆浑身是血,浓眉紧皱。 “哎,我穆弟技不如人,被人家给废了。”公孙朝无奈摇头。 “鸣玉,你在这做甚么?”一个半百老者本是追逐杨假而来,一眼晃见嵇鸣玉隐在密林中,顿时收起身法,停了下来。 “宗主,”嵇鸣玉见了一礼,给楚煌介绍道:“这位是我‘乘化道’宗主阮从啸先生。” “阮先生,久仰。”楚煌看那老者头带葛巾,身披鹤氅,五绺长髯,鹤步龙形,衣袍轻缓,手持藜杖,哪有丝毫一门宗主的味道,不由暗暗称奇。 阮从啸摆手道:“什么宗主先生,不过是虚应故事,乡野之人,乐此沐猴而冠何为?” “阮先生,杨宗主,你二人卖我庄某人一个薄面,今日暂且休战如何?” 声音传来,却是庄丕浑父子三人追了过来。庄丕浑瞧见阮从啸,远远便高声劝阻。 “我和杨宗主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打也不争这一时半会儿。”阮从啸捋须笑道:“不过,庄兄你现在虽是劝我,呆会儿只怕要换我拦你呢?” “阮先生,此言何意?”庄丕浑面露讶色。他知阮从啸不会无的放矢,一时却不知他话中所指。 “三妹,你怎么在这儿?” “三妹,你怎么了?” 庄倏兄弟见庄蹁跹面颊红晕,目光迷离,顾视一眼,都是大感不对劲儿。 “我……我好难受。” 庄蹁跹被迷香折磨许久,方才一心抵御公孙穆还能勉强支撑,这时见到两位兄长,心头一松,登时摇摇欲倒,手中银锏‘铛啷’滑落在地。 “蹁跹小姐中了公孙穆的迷香,只怕有些不妙。”楚煌把公孙穆如何威逼庄蹁跹就犯的事说了出来。 “公孙穆在哪,让我先宰了他。”庄忽勃然大怒,拽起牛耳尖刀,就欲冲上。 “忽儿且慢,”庄丕浑面色微冷,沉声道:“让他先把解药交出来,救你妹妹要紧。” 第269章 真假阳学 “庄公子,我穆弟这‘鹤涎香’乃是从人气窍攻入,不运道息则已,倘若擅施元力,迷香便会游走于奇经八脉,浑身如沸,非男女交 合不得解除,更无解药可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公孙朝一脸尴尬,他也早知这‘鹤涎香’太过阴毒,屡次劝戒公孙穆不要滥用,谁知他脱略形骸惯了,终于害人害己。 “什么?”庄忽怒道:“让我先扎这混蛋几个透明窟窿。” 公孙朝连忙将乃弟护住,苦笑道:“我穆弟已经被人所废,也算遭了报应,还请庄公子留他一命。” 庄丕浑知他所言不假,怒声道:“红桃、绿柳这两个丫头哪里去了,为甚么不跟着蹁跹,还不快给我找她们过来,将蹁跹送回卧房。老大,你去把赤公子请来。” 庄蹁跹要和赤飞霜独处,自然不会让红桃、绿柳跟着碍手碍脚,谁知偏巧就出了变故。庄氏兄弟点头答应,连忙分头找人。 楚煌揣磨庄丕浑的意思,这解毒只怕非赤飞霜不可,本来两人是未婚夫妻,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是赤飞霜本是女子,如何能跟庄蹁跹行那男女之事,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这件事要提前漏馅? …… “楚公子,多谢你救了蹁跹性命。” 赤飞霜听庄忽简略说了今晚之事,只得硬着头皮赶来。远远看到楚煌,借着道谢之机,小声问道:“事情怎会变成这样,你快想个办法出来呀。” “没奈何,你先进房去吧。”楚煌道:“我去找孔琬想办法。” “你明知我解不了‘鹤涎香’的毒,到时不但我们大祸临头,还会害了庄小姐性命。” 赤飞霜摇头叹道:“事到如今,还是向庄丕浑坦白算了,本来我们也不是有心骗他,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楚兄,赤兄,寨中到底出了何事,大半夜的人声吵闹。”孔琬随后赶了过来,摇着羽扇低声道:“飞江,你进房之后,让红桃、绿柳烧一桶热水,将庄小姐放进去。其余的事就不用管了,我已经知会了元贞,她会在暗中帮忙的。” “烧一桶热水,这样能行吗?”赤飞霜大惑不解。 “直管照做。” 庄倏到园中秉明了庄丕浑,这件事倒不好让他出面接洽,叮嘱了两句,庄倏忙退了出来,见三人凑在一起叙话,轻咳一声,上前道:“事不宜迟,请赤公子随我来吧。” “好的,大公子请。”赤飞霜得了孔琬布划,心中稍稍安稳,便当先入园而去,庄倏则是心中尴尬,也不好和楚、孔两人多说。 庄倏引着赤飞霜在园中走了一段,转过一条回廊,眼前现出一座小楼。庄倏止住脚步,给她指明路径,“红桃、绿柳都在房中侍候,赤公子有甚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哦,”赤飞霜微一颔首,走到楼前,敲了敲房门,咿呀门开,绿柳迎了出来,喜道:“赤公子,你可算来了。我家小姐在楼上,你快上去吧。” “嗯,”赤飞霜依言上楼,装作若无其事的道:“你给我准备一桶热水,呆会儿我要用。” 绿柳忙道:“热水我俩已经备下了,公子随时可以取用。” “赤公子,”红桃却是守在楼口,见得赤飞霜上来,俏脸先是一红。 楼上布置甚是雅洁,木床上帷幔低垂,若有若无的呻 吟声传了出来,让人心头一荡。床榻一角摺着一张屏风,后面的木桶已经蓄满热水。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赤飞霜轻咳一声道:“没有我的招唤,任何人不要上来。” “是,”两女都知道她要怎么给庄蹁跹解毒,得了这话,如蒙大赦,飞也似的溜了。 赤飞霜吁了口气,走到榻前,拉开床幔。一阵香风扑面,庄蹁跹将身上薄被踢开,猛的扑入她怀里,鼻息咻咻,娇喘连连。 “庄小姐,你醒醒。” 庄蹁跹的衣服早被红、绿两女除去,身上只剩一件粉红裹肚,粉背玉臂,如凝霜初雪,白腻的晃人的眼。她的身形极美,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纤秾得衷,珠圆玉润。 温香在抱,赤飞霜面颊通红,庄蹁跹身躯火热,一张俏脸娇艳欲滴,一边咿咿唔唔的娇声呼唤,一边用力扯她的衣裳,火烫的唇吻更是雨点般的落到她面目之上。 “该死的楚煌,你害死我了。”赤飞霜伸手推拒,岂料庄蹁跹神志模糊,力气大的惊人,柔韧娇躯紧紧缠在她身上,如同青藤一般密实。 赤飞霜一个踉跄,差点被她带到床榻上去,连忙将她娇躯抱起,投到大桶里面。 “不,我不,赤公子,飞江……”庄蹁跹又是娇嗔,又是轻啼,将热水拍的水花四溅,直是无知顽童一般。 “庞小姐,怎么还不来。累死我了。” 赤飞霜微微苦笑,蓦然传来两声铮琮琴响,靡曼舒缓,让人心生遐思。庄蹁跹呆了一呆,好似侧耳倾听,琴音琮琮,益发的旖旎缠绵,好像软红帐中,儿女对语。 庄蹁跹低吟了两声,玉手覆住湿透的肚兜,粉颊上既羞又怯,胸口一片绯色。赤飞霜大为愕然,琴音却似拨在心头,撩的她一阵心浮气躁。庄蹁跹低叫一声,舒臂扑来,赤飞霜不及堤防,被她拦腰抱紧,一个站定不住,整个身体栽进木桶之中。 …… “杨宗主,你到底是前来助阵的,还是来找我鹰愁崖晦气的?” 庄氏兄弟将事情打点完毕,庄忽想起旧账,不由忿忿的道。 “杨某御下不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实在是难辞其咎。还望庄兄和两位公子看在左使已领受责罚的份上,放过他这一回。”杨假倒也坦荡,明知这事狡赖不得,索性直认不讳,也免得庄氏父子纠缠不清。 庄丕浑见他一门宗主肯认错道歉,心气便平了不少,摆手道:“所幸蹁跹没事,此事便就此揭过。素闻长夜魔宗‘朝生暮死’,左右二使,一个嗜酒,一个好色,也是我鹰愁照应不周,才使得宾主不欢。” 公孙朝忙道:“横江王说哪里话。都是我穆弟胆大妄为惯了,这次对庄小姐如此唐突,不但我这个做兄长的惭愧万分,我家宗主也是面上无光。只是,鹰愁崖出兵在即,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不如罚他在军前戴罪立功,也可稍赎前愆。” 庄丕浑点头道:“出兵四郡,还要仰仗杨宗主和长夜魔宗的众位兄弟。” 杨假笑道:“杨某避居已久,这次黄天军大举,承蒙小狄天王抬爱,拜我为右国师,夜王,天河四郡被镇南侯所占,威胁大业,小狄天王食不安寝,天幸庄兄肯出兵相助,天河四郡指日可破。只不知,庄兄打算何时出兵?” “不瞒杨宗主。庄某已为小儿娶得天公大将之妹浅语小姐为妻,将在两日后完婚,待我为他们办完了婚事。随时可以发兵四郡。” 庄丕浑听他被封为右国师,不由露出艳羡之色,“杨兄这一出山,便坐了右国师的高位,真是可喜可贺。” 黄天军向有一个国师,便是布道天下的‘大贤良师’张无缺,起事之后,又自号‘天公大将’,后来教中拥护狄飞惊之后狄心为天王,人称小狄天王,他封杨假为右国师,显然有抗衡张氏兄弟的意思。 杨假哈哈笑道:“昔年太清老子传下三大弟子,一为孔丘,创下儒宗,天下忻然尊之数千年,人道赖以维系。一为杨朱,为我、尽性,不以利天下而损一毛。一为庄周,逍遥物外,最能得清虚无为之旨。可惜,儒道倡明,杨墨之学埋没千年,无人问津。难得小狄天王慧眼识真才,本宗主助黄天军夺得天下,必为我杨学放一异彩。” “呸,呸,好一个大言不惭。”阮从啸发笑道:“阳生之学,‘物彻疏明,全性葆真’。古来所谓养生一派的便是。你所言者,不过是魏晋纵欲之流,伪造列子,谤毁阳生,阳生书虽不传,观《吕氏春秋》本生、重己、贵生、情欲、尽数、先己几篇尚可知其端倪,流及魏晋,也不过阮籍、嵇康之放达,渊明之自然而已。纵欲尽性,等同禽兽,我尝观一书,视作人类,则大谬不然,视作禽兽,则往往相合。尔等言论若真是金玉良言,宏大可观,何必藏头露尾,厚诬古贤。” “斯人已矣,何必我言为非,你言定是。”杨假笑道:“即便如你所说,阳生真言已佚,伪书却传,则伪书未必离人性甚远。你不见世间禽兽而衣冠者所在皆是,你既知贵生重己,又何妨等闲视之。”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阮从啸冷笑道:“你要为虎作伥,信不信我要你‘贵生剑’下做鬼。” “贵生剑?哼。”杨假脸色微变,心中一阵发怵。 相传天下十大名剑,乃是五行五德。 轩辕剑,土性,当今大景天子所宝。 龙渊剑,木性,赐威东侯。 湛卢剑,水性,赐定北侯。 泰阿剑,金性,赐平西侯。 赤霄剑,火性,赐镇南侯。 这是五行五剑,另有五德剑五,乃是: 道家清虚剑,太清老子所传。 儒家纯一剑,至圣孔子所传。 阳朱贵生剑,阳生所传。 墨家非攻剑,子墨子所传。 还有一剑传自法家,素称神秘,无人知其名号。 ‘贵生剑’是阳学道统所系,大名鼎鼎五德剑之一,长夜魔宗虽然伪托阳学,却没能将这把名剑弄到手,杨假对阮从啸心存忌惮,全在于此。 第270章 兵发四郡 “来者是客,阮先生何不卖庄某一个薄面,暂且和杨宗主放下恩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庄丕浑出来打圆场,轻咳一声,道:“如今人道断绝,百家都废,大家正应当同心协力,为往圣继其绝学。列子虽伪,未必其人成心作伪。况且文字尚有可观,只要心知其意,也不见得就能遗害于人。” “昔日,庄周辟孔、杨,以为俱未得老子之道,独以老子真传自居;孟子辟杨、墨,荀子非十二子,也只是申明己见,有所发扬而已。古来邪说,何曾少过,虽不乏嚣腾一时者,也只是旋起旋灭,若是一意辟邪,难免与邪说一起破碎,又于世何补。魔道消长,人人知之,恶贯满盈,报应不爽,报应岂在天哉?实在人心而已。” “当年,强秦灭六国,杀降无数,却说甚么六国劲敌,不得不杀。人以为儒学迂远,不如申韩易于收效。‘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岂真迂远之言?德岂有他哉?开诚心,行善政而已,战国数百年,早已是书同文,人文化成之力,诸夏人道所及,六合为一,尽人皆知。天下百姓之所以恶秦不降,皆因强秦乃是弃礼义、尚首功之国,天下皆不能堪(忍受),故而虽以强力挽合为一,不能久亦明矣。是以,项羽灭秦,坑杀降卒数十万,岂非秦人之果报。” “好,”阮从啸一振藜杖,呵呵笑道:“那老夫就等着看杨宗主的果报。” “报应不爽,但来何晚也。”嵇鸣玉浅笑摇头。 “哈哈哈哈……”阮从啸道:“鸣玉你有所不知,荀卿曾说庄周‘蔽于天而不知人’,横江王自谓学承庄周,却能从人心而明果报,也算青出于蓝了。” 杨假对他两人冷嘲热讽只作未见,轻咳道:“横江王,你既打定主意要为小狄天王效力,何必非要等令公子完婚之后,再图出兵之计。到时镇南侯站稳脚跟,天河四郡恐不易破呀。” 顿了顿,又道:“况且,张小姐大婚,不但小狄天王未能送礼祝贺,三位兄长也无缘观礼,这实在是太过草率。恕我直言,横江王一门英豪,麾下江船九部,水军十数万,黄天军想要荡平南方,仰仗之处尚多着呢?横江王不思早立功勋,却忙于儿女私计,是否有些考虑的不甚周全。” “杨兄之言确实有些道理。”庄丕浑微微点头,心中大费忖思。“我先前借出兵之事迫张浅语答应婚事,本是缓兵之计,养寇自重,以邀爵赏耳。今闻中天庄任广图已起兵南下,楚庄王也在飞熊寨起兵呼应,黄天军势力大增,虽则水师尚未得到和我江船九部相衡之人,对我的冀盼也必大为消减。我屯兵水寨,寸功未立,小狄天王能封我个丕王之爵,也算不小了。再拖延下去,徒然贻误战机。” “况且……”庄丕浑扫了两个儿子一眼,眉头微紧,捋须一叹,“这两个逆子为了张浅语吵闹的甚不消停,白天竟在湖上比斗起来,这般下去,如何得了。我虽有心为老大娶孔琬之姊,但那女子放出话来,要想娶她,需得在神通上胜过她。老大闻此一脸沮丧,分明不是那女子对手,有知难而退之意。若是真的在后天择一子和张浅语成婚,恐怕让两人生出嫌隙,出兵在即,主帅不和,与军大大不利。” 沉吟至此,庄丕浑笑道:“杨宗主所言甚得我心。张小姐是三公大将之妹,金枝玉叶,她的大婚岂能如此迫促。不如等拿下四郡,再邀请三公大将一同观礼。” “庄兄真乃深明大义。”杨假道:“这般一来,于三公大将的面上也好看一些。” “好,”庄丕浑一拍大腿,传令道:“老大,老二,你们先下去休息。天一放亮,便准备船只粮草,即刻发兵四郡。” 庄忽闻言大喜,抱拳道:“父亲,孩儿愿为前部先锋。” “我也愿打头阵。”庄倏当仁不让。 庄丕浑眉头一皱,连忙收起不悦之色,轻咳道:“好,命庄倏为左前锋,庄忽为右前锋。速去准备吧。” “是。”两人顾视一眼,转身自去准备。 “孔庄主,”庄丕浑招手道:“出兵在即,只怕赤公子和小女的婚事也得稍为延后,等到攻下四郡之后,再举行婚礼,庄主以为如何?” “孔某并无异议。”孔琬微微一笑,心中正是求之不得。 “孔庄主文韬武略,乃是难得的将才。”庄丕浑道:“本王有心请庄主随我大军出征,参赞兵机,未知庄主意下若何?” “孔某才拙智短,不敢当大王厚爱。”孔琬谦逊一下,淡淡笑道,“只我全家上下仰食大寨,大王既欲为天下兴利除暴,孔某岂敢不稍效微劳。” “如此甚好。”庄丕浑拊掌道:“庄主麾下勇力必多,也请一同出征,但有功勋,本王必一视同仁,重加封赏。” 孔琬暗道厉害,庄丕浑说的好听,不过是怕他留下庄勇,乘机作乱,孔琬岂会不明其意。 “前时与黄天军大战,不过恰逢庄客多有能人,譬如新近镇妖盟盟首狄云天老侠和云遥宗的‘君子大剑’云雁徊真人,否则,以区区乡勇如何能敌怒恶二将。若说是有,也只是楚、赤两位公子,皆是孔某平生好友,神通过人,俱有万夫莫当之勇。大王若要勇力,岂能少此二人?” “原来如此。”庄丕浑点头道:“那就请楚公子随军出征,本王先授他参将一职,若有功勋,再加提升。”至于赤飞霜,庄丕浑只道经此解毒一事,做他女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自然不能跟楚煌一同看待。 ……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虽是清秋寥落,自是碧云好天。 鹰愁崖上,战鼓雷动。 自横江王庄丕浑以下,庄氏兄弟及山寨众将俱是崭盔亮甲,刀兵齐全。几艘高桅楼船停在江面上,亭亭待发。大船上站满了手持长枪,身披锁甲的兵卒,头戴苍巾,威武雄壮。 庄丕浑带着寨中大将下了山寨,正要驾舟入水寨。却听得急促脚步声从后追来,“爹爹……” “蹁跹。”庄丕浑回头看到庄蹁跹快步追来,脸上露出一丝慈爱之色。 “爹爹今日出征,怎么未曾知会于我?”庄蹁跹不满的道。 “呵呵……”庄丕浑低声道:“爹爹知你昨夜受了些惊吓,今日出征,有你两位兄长担任左右前锋,你还是好好歇息几日,为爹爹守好山寨,我可免却后顾之忧。” 庄蹁跹粉颊一红,不依道:“你们都去打仗,我才不要看守山寨,你还是招江叔叔、海叔叔回来吧。攻打四郡这么大的事,怎么少得了我。” “正是因为此事重大,我才将山寨防守全权交付于你。”庄丕浑将她拉到一边,慎重地道:“我在这崖上打家劫舍十数年,何曾亲率大军,出涧远征过。虽我水师水战精熟,毕竟未有对抗过官军。况且,镇南侯鏖兵多年,熟知兵法,可是一个劲敌。偌若我军不利,守好山寨,尚能立于不败之地。” “最近,我将九部首领都调出山寨,就是为此进可攻,退可守之计。江洪、海大漠虽然也可以独当一面,往日也甚得为父信任,可是这事关系成败大局,你二位兄长只是一勇之将,不足以大局相托,况他二人又随我出征。惟今也只有你是合适人选。若是我军大胜,兵锋所指,足以割地称雄,为父到时自然会招你出崖。今日若我父子四人一同出征,岂不是如同孤注一掷,若有差池,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爹爹既如此说,女儿遵命就是。”庄蹁跹轻轻一叹,庄丕浑考虑的如此周全,她也无话可说。 “嗯。”庄丕浑拍拍她的香肩,又道:“对了,赤飞江也是个将才,为父虽未能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心中已把他当作女婿看待。你可教他熟悉寨中事务,日后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庄蹁跹粉脸一羞,低头道:“女儿理会得。” “呵呵……”庄丕浑大步疾走,挥手道:“大军出征。” “威武――威武――”山上兵卒摇旗呐喊,声震山野。 …… “济陵郡、陵阳郡、临江郡、江沙郡,是为天河四郡,此四郡俱是临河而筑,非水师不能攻取。我军开拔已有数日,消息只怕已经传到济陵郡守将那里,到时免不了一场恶战。诸位,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主帅船内,庄丕浑聚起众将,开始战前布署。他先将四郡情景略说一遍,便邀众将各陈己见,以备顾问。 大舱中,将分两列,右首是国师夜王杨假、‘飞天修罗’庄倏、‘覆海夜叉’庄忽、‘朝生暮死’公孙朝、公孙穆兄弟,左首则是孔琬、阮从啸、嵇鸣玉和楚煌几人。其间江船九部各有将领赶来听候调遣,此去彼来,也认不清楚许多。 “冲关斩将,何待空言,”庄忽大笑道:“等到了济陵郡水门,本将自带五百水军潜伏过去,斩杀守关兵士,打开关门便了。” 庄丕浑面色一沉,轻斥道:“用兵乃军国大事,休得儿戏视之。” “呵呵……二公子英雄了得,有些锐气自是好的。”杨假轻轻一笑,沉吟道:“听闻镇南侯孙翊攻打三山关失利,阵前被总兵郑九功所伤,多时未曾露面,眼下却是由其姊孙绰暂摄兵权,此女乃十大道门之一的‘天音贝阙’门下弟子,武功通玄,又精通兵书战阵,此次攻取四郡,也全都出自她的调派。又闻孙绰的姑姑,素有‘赤练仙’之称的孙茗因失了飞熊寨被派到济陵郡来监军。她虽未必懂甚么守城之道,却是道术高手,遇见了务必要小心。” 第271章 虎符 “张仙姑到――” 门将高声通报了一声,众将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一身黄衫的张浅语迈步走了进来。 “横江王,浅语来迟了。” 庄丕浑忙道:“张小姐不必多礼,快请入座。”便有兵卒在孔琬上首加了把椅子,张浅语微微逊谢,坐了下来。 “我军已行了数日,不久便到济陵郡城下。这座城池背靠大江,城防坚固,河道很深,我军先时也曾攻下此城,可惜守备仓猝,遂被镇南侯袭取。” 张浅语微微叹息,“这次虽是有丕王水师精悍,只怕攻其一门,甚难奏功,不如会合黄天军其他人马,三路佯攻,水路直取,使城中守军顾此失彼,不知丕王意下如何?” “攻城之策,我也思之良久。”庄丕浑沉吟道:“我军偏师水战,易成僵持之势,迁延一久,反而误事。张小姐既有此意,便请黄天军各路人马从陆路进攻,我水师则以奇兵突袭,如此奇正相合,可保万全。” “嗯。”张浅语起身道:“既然如此,我这就登舟上岸,联络各路军马前来攻打。到时丕王可观察城中动静,伺机以水师取胜。” “张小姐可要随员护卫?”庄丕浑问道。 “兵丁太多反容易招人耳目。”张浅语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众将,“有一二副将从旁协助便好。” “这也容易。”庄丕浑大笑道:“我帐中大将可任由张小姐选用。” 张浅语眼波流转,让过孔琬,走到楚煌跟前,微笑道:“我闻孔庄主大破恶怒二将,楚公子担任前锋,陈力甚多,今日天下兵凶战危,扰乱已甚,此行非得楚公子相助不可?” “楚参将,张小姐想请你随她联络诸军,你可愿意走这一遭?”庄丕浑呵呵笑道。 楚煌本没在意他们讲甚么攻城之策,这次,他和孔琬随军出征,庞鑫、赤飞霜都留在山寨当中,庄丕浑父子倾巢而出,大寨空虚,庞、赤两人想要找个机会将家眷送走,应该不算太难,只要此事办完,楚、孔两人便可寻个由头趁机脱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几日,船上兵士虽都是摩拳擦掌,两人反倒轻松不少。 楚煌未料到张浅语推荐他一道联络黄天军诸将,脑光电转,一时也猜不透她打甚么主意,和孔琬顾视一眼,起身道:“末将遵命。” “好,有楚参将一路护送,本王便放心了。”庄丕浑微微点头,神色不动。 …… 楚煌两人出得帅舱,早有兵丁准备了小船等候,两人坐上小船,船夫撑起长篙,顺流而下,渐渐偏离行军路线。 楚、张两人坐在舱中,各占一隅,张浅语一反先时的彬彬有礼,变得不冷不热起来。她见楚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道:“庄丕浑出征四郡,兵精将勇,气势如虹,济陵郡危在旦夕,你跟孙茗交情不俗,难道不想入城帮她?” “帮她?”楚煌闻言默然,“兵火无情,刀枪无眼,荣辱成败,岂能由一人所转移?” “但是你可以略尽人事呀,至少可以保她不死。”张浅语冷淡一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出来,并非为了联络诸将,好给庄丕浑策应。而是为了进济陵郡见孙茗的。” “为了四郡的江防图?”楚煌心中一动。 “算你聪明。”张浅语轻声一叹,“庄丕浑拥兵自重,若让他轻而易举拿了四郡,对我黄天军可不是甚么好事。况且,我这次奉命游说庄丕浑出兵四郡,寸功未显,反而不得已和他儿子订了婚约。我张浅语岂是以色媚人之辈。” 楚煌失笑道:“不管怎么说,和鹰愁崖结亲,也是对你们两家都有利的事情。你们兄妹正好得一强助,何乐而不为?” “你真的这么看?”张浅语冷哼道:“对两家或许有利,对我却未必是甚么好事。如今兵戈方兴,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强的可以削弱,弱的也可能变强,我修道多年,虽不敢说博贯淹洽,也算是泛观典籍,不以胸中所学以示女子之可用,反而以色事人,以势结人,一旦势颓色衰,我且将置于何地?” “智多星果然不是徒负虚名,失敬,失敬。”楚煌听她这番言语,不由的刮目相看。他对张氏兄妹无甚好感,此念既久,或者竟成成见,张浅语雄心勃勃,甚有谋略,两人话不投机,便都不再开口。 这船舱狭小,倒也安适,楚煌背对着她躺了下来,听着潺潺流水,神思便在半梦半醒中。 山光西落,逝者如斯。 到了月上中天,四野悄寂。张浅语叫停船夫,在一个僻野崖角上了岸,楚煌不知她有何图谋,只好跟了上来。她白天在舱中看似推诚于人,其实机心却是密察之至。楚煌原本早就心存脱身之念,却被她轻轻一句话拽了回来,他跟孙茗本就有些情丝牵缠,若是不知便罢,既然知道张浅语对她有所图谋,难道还能坐视不理吗? 张浅语离船上岸,也不和楚煌多说,好像知道他会跟来似的,辩认了一下方向,便展开身法,向着西南方飞掠。楚煌也不怠慢,刚打了个盹,精神正足,御风而起,和她追了个不离不即。 约摸行了四五里路,平野中现出一座破败的庙宇,走近看时,供的却是山神,不过香案早空,蛛丝牵结,似是废弃已久。 张浅语拿出一张符纸,摺了一个鸟形,吹口清气,那鸟扑棱棱飞了起来,在空中绕了两绕,飞进夜幕中去。 楚煌看的一奇,暗道:“那日在忘川谷中,曾见张无眠折叶而舟,和这手神通倒有异曲同工之妙。看她的神情,该是在等甚么人吧。” 过不片刻,头顶传来一声鸣叫,一只金雕扑了下来,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黑衣男子,鹰鼻尖喙,一头短发,身躯精干,背上还系了一个黄色包裹,见了张浅语,纳头便拜。 “金雕拜见仙姑。” “起来吧。”张浅语淡淡说了一句,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属下幸不辱命。”金雕瞅了楚煌一眼,目光中露出警惕之色,迟疑道:“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楚煌。”张浅语道:“他的叔叔便是‘九鼎大将’楚庄王,和竹谷六友也都是结义兄弟。也不是外人。” “哦,楚公子。”金雕收起疑虑,目光在庙中一扫,大步走到香案旁边,手臂一挥,如同刮起一阵旋风,将桌上灰尘蛛网扫落,解下身上的包裹,“仙姑,请看。” 包裹打开,里面却是一大一小两个匣子,另有一团绸布包着甚么物事。 张浅语疑惑道:“这三样都是甚么宝贝?” “第一件,唤作琼玉永好瓶,”金雕将大匣子打开,现出一个八寸长的白玉净瓶,“这只瓶子,据传是白玉雕成,天生一段灵气,寻常之水注出,略一摇晃,便可化作琼浆玉液,道术之士饮下,可以伐毛洗髓,进益不浅。” 张浅语拿起玉瓶观看,触手有种温润之意,让人不觉提起几分小心,“诗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非)报也,永以为好也。想不到一个瓶子也知此意,难怪以‘琼玉永好’为名。” “这第二件么,乃是这件落霞衣。”金雕将绸包打开,里面却是一件五彩变幻的衣裳,五光十色,迷人眼目。“落霞衣虽不在‘十大宝衣’之数,却也有些神妙。穿上此衣,便可以隐匿行藏,寻常地仙修为休想察觉。据说,此次‘落霞衣’之主便是要携此衣上龙门大会,请天元正宗加以品评,实指望列入‘十大宝衣’之中。可惜,身在半道,便稀里糊涂的被人所害。” “原来这几件东西都是抢来的呀。”楚煌一听他话里的意思,登时恍然大悟。 “第三件又是甚么?”张浅语好奇心起,便要打开那个小匣子。 “仙姑且慢。”金雕急喝一声,面上掠过一丝惊惶。 “怎么?”张浅语疑道:“莫非此物看不得?” “这件东西的确是轻易看不得。”金雕咽口唾沫,轻叹道:“仙姑有所不知。这件物事不比琼玉瓶和落霞衣,其来历实在是非同小可。” “到底是甚么东西,竟然看都不能看。”张浅语冷淡一笑,暗暗怀疑金雕在故弄玄虚。 “不瞒仙姑,此物乃是……虎符。”金雕一脸郑重。 “虎符?” “不错,信陵君的虎符。”金雕解释道:“当年,强秦铁骑战无不胜,东方六国惟有一个信陵君可以敌之。廉颇、赵牧虽也是世之名将,却不过籍全赵兵力与秦争胜而已。当年,赵括败死,邯郸被围,信陵君窃符救赵,威振天下。能结六国之众,追亡逐北,使强秦不敢开关西向者,惟一信陵君而已。信陵君一死,六国先后夷灭。秦皇遂能扫清寰宇,坐御天下。传闻此虎符能调动九地阴兵,皆是六国枉死之辈,冀望信陵君登高一呼,率众抗暴,其心至此不灭。天元正宗生怕阴兵聚集,惑乱阳间,闹出祸端,是以在虎符上加了数道符咒,密不示人。后来辗转落入天王寨之手。” “天王寨?”楚煌奇道:“那是甚么所在?” 第272章 云间三子 “相传当今有四大天王,北海盗首领盖让,人称铁天王,乃是我黄天军盟友,新被小狄天王封为北王。其余尚有金、银、铜三个天王,原都是一方豪强。不过银天王在青雷国,铜天王在赤火国,只闻其名,不知究竟如何。” 张浅语淡笑道:“金天王则就在左近,这天王寨便是他的巢穴。当年,金天王势盛时,南方豪强都要仰其鼻息,甚么中天庄、飞虎岭、雁行寨、银蛟帮原都是金天王手下喽啰。可惜,金天王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朝廷,势力一落千丈。旧家兄弟也都各扫门前雪,和他断了来往。金天王只得谨小慎微,煊赫地位也渐渐被中天庄取代。” “怪不得如今只有铁天王声名独大。”楚煌恍然。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雕叹口气道:“如今兵连祸乱,天下大乱,虽不知金天王作何想法,他手上兄弟受了这么多年窝囊气,难免就有些按捺不住的,便撺掇金天王的儿子金西翰盗出虎符,号令一方。谁知消息泄露,不但虎符被人抢走,金西翰也死于非命。” “金雕,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便找到了三件宝贝,足见对我黄天军忠心耿耿,确是一员能将。”张浅语轻笑道:“待我回到大业,便禀明天公大将和小狄天王,为你加官晋爵。” 金雕大喜过望,抱拳道:“多谢仙姑提拔。” 张浅语点了点头,心头一动,“对了,为何不见你的兄弟银雕?” 金雕微一愕然,带着几分尴尬道:“禀仙姑,我和银雕得了宝物,在城中隐蔽了几日,银雕嗜赌成性,暗间赌瘾大发,便到附近玩耍去了。我因仙姑传唤甚急,不及寻他,只好独自赶来。” 张浅语娥眉微蹙,“这三件东西都是道术之士梦寐难求的宝物,得主失宝必不甘心,你两人务必远离此地,免得引火烧身。” “卑职明白。”金雕迟疑道:“不敢欺瞒仙姑。这三件东西的确是云间三子强取豪夺而来。闻说是要献给黑水国护国大将鹿鸿的,好让他在龙门大会上贿赂几个显要之士。我兄弟曾在黑水国落脚,于那鹿鸿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便由我二弟施展李代桃僵之术,骗过了云间三子,使得他们心甘情愿将宝贝送于我俩。云间三子自以为得计,这会儿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段曲折。”楚煌微吃一惊,怪不得鹿鸿在大江上流连往返,漫无目的,原来是等云间三子和他会合。 “云间三子在道门名头不小。你们两个虽得计一时,难保三子见到真的鹿鸿,不回来找你们算账。”张浅语轻哼道:“你两个还是快回大业去吧,那里是我黄天军天都,强手如云,三子即便知道上当,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是。”金雕恭身道:“卑职告退。” 张浅语挥了挥手,便要将三物收起。 “金雕,快快滚出来受死。”一声冷喝蓦的传来,震的梁上灰尘簌簌直落。 “不好,”金雕面色大变,“云间三子来了,仙姑快走,这里有我抵挡。” 张浅语俏色冷肃,缓缓点头。 砰! 庙门凭空碎裂,一条白影掠了进来,手持一把霍霍长剑,耀人眼目。 “原来还有同党?” 白衣人眼目一扫,冷冷一笑,身影一晃,便掠到金雕跟前,挥剑疾挑。此人面孔狭长,白衣如雪,一双眼睛冷如寒星,让人不寒而栗。正是云间三子之首的忘忧子。 “仙姑快走。” 金雕展开双翼,飞扑而上。两只小臂都泛起淡淡金色,十指如锥,锋利异常。忘忧子疾抖长剑,冷光呼啸,好像挑下漫天寒星,只听的铛啷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金雕奋起双臂连挡数剑,闷哼一声,肩头已经挂彩,他双翼怒扇,掠起半空,带起一阵狂风,当空扑下。 “我们走。” 张浅语打出银链,将一旁的门窗击碎,飞身跃了出去。 “捋愁子在此,快将宝物留下。” 一条银枪独龙般刺了过来,阴风飒飒,让人心底生凉。张浅语看了不看,银链一甩,将枪头缠上,手腕一陡,银枪斜刺里一送,‘卟的’一声插入土壁中。 “妖女休走。” 房顶传来一声大喝,却是弹寂子躲在上面,往来接应。他手上擎着一条竹节鞭,飞身直下,好似怒龙入海,砸向张浅语顶门,这一记要被砸实了,哪里还能活命。 “那个使鞭的,看招。” 楚煌随后冲出,正遇着弹寂子凶神恶煞挥鞭砸下,抖手就是一把金砂,弹寂子不妨有此,金砂罩顶,炙气熏人,顿时大吃一惊,百忙中将身一纵,凭空掠开数丈。 “好小子,你竟敢暗施偷袭。” 楚煌不等他落地来攻,手臂一转,亮出荒芜魔刀,御风追至,刷刷劈出数刀,刀风至柔,若有若无,让人难识奥妙,弹寂子勉强挡了两刀,后退不迭,楚煌劈手打出一条火链,诡秘莫测,弹寂子如何能挡,胸口如被闪电扫过,衣衫立着,大胡子也被烧去一半,滚身便倒。 “不要跟他纠缠,快走。” 张浅语逼开捋愁子,匆忙说了一声。楚煌也不欲恋战,两人腾起云雾,霎时走的无影无踪。 …… “好险,终于把这三个家伙甩脱了。” 两人腾云驾雾,又与寻常轻身术、提纵术不同,瞬息便在千里之外,丝毫不在羽族之下。 自西王母称制,尊天弱民,三界各有职守,五正五余各安本份,尚能相安无事。近年来,修道之风复又大盛,三界是非不免日多,是以要想不招惹是非,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就必须要知道一些。 譬如腾云术便不是每个修道者可以随意妄用的,如今神州道派不计其数,上有天元正宗,旁门三千,还只是其大端,其余的小帮小派哪里数的过来。若是刚学了一点腾云术便胡乱施展,万一碰到个仙人鸾舆,或是妖魔云兽,不小心冲撞了,岂不是死无全尸。 这且不说,整日介无有穷尽的道者在云丛飞来飞去,不但扰了仙人清梦,于天庭治安也大大不利,是以天庭便授权伏魔司颁发‘腾云箓’,无箓腾云,便是违反天条,不出事便罢,真要出了事端可是要受到裁处的。 曾经的仙人逍遥物外,连秦始皇、汉武帝这些人间至尊也羡慕不已,谁知如今人满为患,天条繁苛,哪还有丝毫乐趣。 楚煌两个虽有腾云之能,却并未在伏魔司签下‘腾云箓’,闻说这‘腾云箓’已经涨到一箓万金,尚且供不应求,虽有监云使不断开辟云路,仍然有不少道者驾云撞死,可怜一身珠光宝器,到头来不过一坨粪土。 古说:“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可惜人不悟此,都以仙道驾云为恒常,更以祥云、紫霞、鸾舆、云兽别其差等,彰显尊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哪还有丝毫清虚无为的真旨。 当年帝俊失道,人们都骂他鸟人、鸟人,西王母专权,人们都骂她老母、老母,至今呼之不绝,谁知现在三界老母遍地走,鸟人多如狗。诚所谓蔑古而不知今也。 孔子说:“人皆曰予(我)知(智),驱而纳诸(之于)罟擭(网)陷阱之中,而莫(不)之知辟(避)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可不深思。 “我们下去,找个机会把宝物献给孙茗。” 两人按落云头,来到城中。 夜月消沉,晨曦初露。 道边的食摊已经开始忙碌,街旁的店铺也渐次开张。虽然大战在即,清晨的街市却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张浅语转到僻静处,从百宝囊中取了一件粗布衣裳,摇身换上,又将面上轻纱摘了下来。 楚煌微微纳罕,笑道:“你打扮成这样就能取信于孙茗了,莫说那件虎符,便是琼玉永好瓶和落霞衣的份量也不是寻常道者可以想望,孙茗也是个聪明女子,肯轻易接受你的宝物,惹祸上身?” “是啊,若是你肯帮忙,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张浅语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你看那是谁?” 楚煌回头一看,正见云间三子行色匆匆的赶来,连忙招呼张浅语。 云间三子跑到一间客店外面,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伙计惺忪着双眼将店门打开,还未及发问,便被三子一把撞开,大步抢了进去。 “这三个是要找甚么人吧。”张浅语怀疑道:“你猜这店中住得是谁?” 楚煌微微摇头,心中虽有人选,却没有说出口来。 张浅语话锋一转,“我要到督军行辕去见孙茗,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种种利害在脑中电一般闪过,楚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张浅语笑了起来,竟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你就跟她说我是你姊姊吧,庄丕浑大军将至,咱们就算是关心她,特地前来报讯的。至于那三件东西,我便是真的献给她,也只是暂且让她保管一下。若能财不露白,便将事情办成,那是再好不过。” 楚煌见她巧笑嫣然,一股淡淡体香缭绕鼻际,胳膊分明感受到她胸前的绵软,顿时身体一僵,想起这下面的无尽春光。 张浅语发觉他神情怪异,心中想起甚么,别过脸去咬了咬红唇,连小耳都红透了。 第273章 隐身 楚煌两人赶到督军行辕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外面围满了人,这些人多是背刀挎剑,衣着整肃,不惟是江湖人士,更有不少帮派中人,两人大为诧异,凑上前来看个究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本以为我们已经是早的了,谁知今天督军大营这么热闹。”张浅语左顾右盼,瞅着楚煌抿嘴一笑。. 一个面目清瘦的老叟从门内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众人,拱手一揖,“监军大人已经接见了天王寨的金夫人,诸位所言之事,监军大人自会处理。你们还是尽早散去吧,大早上的,堵着督军行辕甚不雅观,若被寻常百姓瞧见,只恐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请问这位大人是府中何人?”一个锦衣老者抱拳问道。 老叟谦谢道:“老朽孙安,并无官职,不过帮监军大人递个话。” “阁下莫非是监军大人的管家。”锦衣老者听他自言姓孙,不由吃了一惊。 “呵呵……”老叟不置可否,只是笑道:“此事由监军和金夫人商议,足见非常注重,诸位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锦衣老者轻声一叹,“最近黄天贼派遣高手,连杀我道门中人,公然抢夺宝物,我等江湖道派人人自危。监军大人为四郡魁首,手握重兵,若不能抓住罪魁,明正典刑,实在让天下正道寒心呢?” 孙安捋捋白须,“此事监军已命人彻查,若真的是黄天贼所为,自然是依律惩处,绝不姑息。”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声音蓦地传来,“黄天贼祸乱天下,天河四郡岌岌可危,他们生怕修道之士相助镇南侯守城,于是派遣高手在城中到处暗杀,劫夺宝物。此乃尽人皆知之事,孙老不必存疑。”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十多个衣着不俗的道者行了过来,为首三人皆穿道袍,戴道冠,有认得的不由‘呀’了一声,小声议论起来。 “原来是秋水门云间三子,在下天狼坡白念笙,见过三位道长。”锦衣老者排众而出,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 三子打个稽首,波澜不惊的点点头。 “云间三子也来了,”张浅语微微一讶,小声道:“你可认得他身边的人。” “便是黑水国鹿鸿和他手下八骏。”楚煌早看见鹿鸿兄妹跟在三子身边,他和三子交过手,不想被他们认出来,躲在人群中,尽量不往三子身边看。 “三位道长,这些都是我天河四郡的好汉,有雁行寨,银蛟帮,飞虎岭……”白念笙一一为三子介绍。 忘忧子淡淡点头,上前道:“孙老,近日江湖道派多有重要人物遭人暗算,防身宝物也被抢夺。大伙儿都认定是黄天贼所为,奈何如今战事纷纭,镇南侯对我们修道人士多有防备,反而给了贼寇可乘之机。我们三兄弟本是奔着金秋十月上善峰的龙门大会而来,听闻此事,甚感不平,我秋水门既然厕身天元正宗,便应该为天下除魔布道,我三人身为秋水门弟子,惩恶扬善更是义不容辞。” “三子大名,老巧素有耳闻。”孙安踌躇道:“只是此事查无实据,监军忙于练兵拒寇,一时恐怕难以顾及于此。” “孙老要的证据我已找到。”忘忧子冷冷一笑,摆手道:“把人带上来。” 赤骥引着一个头戴斗蓬的汉子越众而出。张浅语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这人是谁?” 众人盯着这个衣着诡秘的汉子,议论纷纷。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将头上斗蓬摘了下来,露出一身黑色劲装,此人面孔瘦小,泛着淡淡银色,耳朵略尖,双眼不时转溜,显得灵动异常。 “这人是……”孙安迟疑着问。 “此人唤作银雕,乃是此次黄天贼派在郡中的刺客之一,他还有个兄长,叫作金雕,两人奉了圣善仙姑张浅语之命,在郡中犯案多次,据他招供,青松真人的‘琼玉永好瓶’,栖霞上人的‘落霞衣’,以及天王寨的‘藏兵匣’,都被他们抢夺得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忘忧子侃侃而言,眼皮都不眨一下。 “果然是银雕出卖了我们。”张浅语恨恨说道,她早就觉得金雕刚到庙中,就被云间三子追来,这中间定有蹊跷。银雕嗜赌如命,见利忘义,自然不是靠得住的主儿。 “更可气的是云间三子,人前冠冕堂皇,暗地里龌龊不堪,这些事情本都是他们做下,竟然一股脑儿的推到我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看来忘忧子是想利用这些江湖道派将宝物夺回去。”楚煌皱眉道:“这甚么飞虎岭、雁行寨又不曾死了喽啰,丢了宝贝,却为何也这般热心。” “他们和天王寨原本有些交情,这回只怕是趁火打劫来了。信陵虎符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哪个修道之士不眼红。”张浅语冷笑一声,埋怨道:“我本只说让金雕寻几件宝物,谁知他这般没有轻重,将云间三子都给劫了,这三人修为如何暂且不说,却是秋水门的掌门弟子,狐朋狗友着实不少。” “这个至善仙姑真是可恶,若是被我逮到,定要将她碎尸万段。”白念笙听了忘忧子的话,勃然大怒。 “黄天贼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竟敢纠结乌合之众,扰乱郡县。我们四郡帮会若不联起手来,给他们些厉害尝尝,倒让他小觑我天河四郡无人。”一个银蛟帮的女首领高声嚷道。 “快说,那个至善妖女在哪里?”众人齐声斥责,吓的银雕面如土色。 “这些家伙真是无耻之尤,”张浅语又惊又怒,“我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喊打喊杀还不够,居然要将我碎尸万段。”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楚煌冷笑道:“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污秽不堪,你既已成了众矢之的,那便没甚么道理好讲了。” “各位豪杰请息怒。”银雕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地道:“那至善仙姑说了,秋水门将要在巫山上善峰举行甚么龙门大会,到时天下的修行之士都要赶来凑个热闹,携着重宝的必定不少,让我兄弟两个招子放亮点,她好杀人夺宝。” 白念笙怒哼一声,“那你们是怎么害死三人,将宝物夺到的。” “青松道长和栖霞上人仪表不俗,一看就是得道之人,我兄弟一拥而上,将两人杀了。又将他们毁尸灭迹。”银雕含糊其词,他倒是听三子说起过两人的死法。 “可恶。”众人闻言更怒,一边对张浅语三个大加谴责,又为两人之死叹息不已。 那女头领怀疑道:“就凭你,也能杀得了青松和栖霞两位?” 银雕面皮一红,“小人虽然本事不高,不过我大哥却是手段了得。况且,我兄弟混迹江湖多年,深知道不可力敌,便当智取的道理。” 白念笙急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害死了金西翰贤侄?” “金西翰武艺高强,守卫众多,我两个万万敌他不过,却是禀告了至善仙姑,由她亲自出的手。”银雕信口诌来,倒也合情合理。 “这还用问嘛,定是那妖女使了美人计,金大少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豪客扯着喉咙嚷道。 一个笑骂道:“赵老三,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了,既然三人接连作案,事实清楚,咱们还是请孙监军为我们主持公道,早日拿住至善妖女,为金大少三个报仇。”忘忧子生怕众人问来问去,银雕不慎露出马脚,连忙岔开话题。 “对,请孙监军主持公道。剿灭黄天贼,捉拿姓张的妖女。”众人挥臂高喊。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张浅语俏脸阴沉,虽有满腔怒火,可又无处发泄。 孙安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便请众位派出几个代表出来,和我入府拜见监军,当面说个备细。” 忘忧子点点头,笑道:“白坡主,你以为如何?” “我等自然惟道长马首是瞻。”白念笙哈哈一笑。 当下便由几个帮派头领选作代表,再加上云间三子、鹿氏兄妹,青松道长和栖霞上人本是江湖散人,无甚相得的朋友,虽有一些豪客跟过来看看热闹,几大帮派自不会放在眼里,便将他们忽略不计。 若非张浅语横插一脚,这两样东西被鹿鸿送出去做人情,那些名门显要得了宝贝,只管称心如意,哪会管他是何来路,外人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这位是……”孙安指着鹿鸿,面有疑问之色,他见鹿鸿随从甚多,料想不是等闲之辈,少不了要盘问一下。 “哦,”忘忧子笑道:“这位鹿先生,也是我秋水门弟子,和孙监军份属同门,此次路过济陵,正好前来拜会。” “鹿先生?”孙安点点头,也不多问。“众位随我来吧。” “他们都进去了,咱们怎么办?” 孙安带着一众豪客走进行辕,大门随后阖上,众人微感失望,便三五成群,围着一处,相互交谈起来。 “走。”张浅语狡黠一笑,拽着楚煌绕到围墙外面的僻静处。“金雕将那落霞衣说的神妙无比,今天正好一试。”玉手一伸,光芒流转,‘落霞衣’现了出来,张浅语将衣裳抖开,往身上一披,便隐匿了踪迹。 “张小姐——哎……”楚煌喊了一声,脑门一疼,被人砸了一记。 张浅语‘卟哧’一笑,将帽子掀下,现了真身。楚煌刚要回头,张浅语在肩膀上拍了拍,“快,蹲下。我带你隐身进去。” “好吧,”楚煌苦笑着摇摇头,背上一暖,张浅语伏了上来,‘落霞衣’盖住头脸,两人顿时隐了身形。楚煌一提道息,御风飞掠,翻进围墙里面。远远看到孙安引着鹿鸿他们从廊下走来,几个起跃追了过去,跟在众人身后。 第274章 一言而决 孙安引着众人来到大厅门口,向三子告了个罪,先行走进大厅通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督军行辕原是济陵郡一个大富人家,只因战事起来,盗贼横行,主人便携上细软逃到别处去了,南都军收复四郡,便把这座宅子拿来做了孙茗的府堂。. 厅中经过一番修葺,粉墙朱户,焕然一新。孙茗坐在主位上,端了一杯热茶,叠起双腿,漫不经心的轻轻摇晃。她身穿黑缎锦袍,发簪云珠冠,头系红抹额,足登蛟皮靴,真是个粉面朱唇,翩翩一表。 她的下首坐着一个让人望而生怜的女子,一身白色襦裙,钗环皆素,脂粉不施,明眸皓齿,娥眉紧凝,也不知是谁家娇娜。 “小姐,几大门派在门外吵闹不去,却是秋水门的云间三子抓了一个唤作银雕的,说是此案的嫌犯,那银雕也自承是黄天贼部下,所为都是受了至善仙姑的指使,我已将他们带到门外,听候小姐发落。”孙安走进大厅,《》道。 孙茗将茶杯放到一边,欠了欠身道:“若惜,你看这事该当如何是好?” “我公爹年老多病,早已不预闻江湖之事。实指望西翰能挑起天王寨的担子,谁知他好谋无断,竟然被奸人所乘。侄女如今别无所求,只盼能抓到真凶,为西翰手刃仇人。他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可瞑目安息了。” 孟若惜说着眼圈一红,连忙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原来她就是天王寨少主金西翰的夫人,天王金大鹏的儿媳。说来也巧,这孟若惜之姐孟若怜却是嫁给了镇南侯孙翊。因此上,金天王和孙翊之父孙翦生前来往颇密,后来,孙翦参与新法,被朝廷所害,金天王也失了靠山,天王寨的声势一落千丈。 “也罢,这事我是非过问不可的。”孙茗正襟危坐,挥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孙安点头应是,出去将众人让了进来。 “孙师妹,多时不见,师妹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呀。”忘忧子呵呵笑着,抱拳一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原来是云间三子。”孙茗淡淡点头,他们虽然都出身秋水门,但那秋水门是天元正宗上四门之一,徒属之众仅次于蜉羽门,和太乙门相埒,门人弟子不计其数,若非同师学艺,几乎漠不相识。 “是你……”孙茗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蓦的脸色一变,盯着鹿鸿神情变幻,香肩微微颤抖。 “孙师妹,”鹿鸿见她认出自己,拱手笑道:“当年山门一别,大家天南海北,难得相见,匆匆岁月,至于今日。所幸师妹神采犹昔,让人好生羡慕。” “原来是鹿师兄。”孙茗暗吁口气,心绪平定下来,淡笑道:“请坐吧。三位道兄也但坐无妨。” “小兄谢坐。”鹿鸿洒脱一笑,坐到右首。鹿静姑侄则站到他身后。云中三子也逊谢落坐。 孙茗淡眼一瞟,“多年不见,鹿师兄真是风流不减,走到哪里都有美人陪伴。” “师妹误会了。”鹿鸿只当她未忘旧情,心中暗喜,“这位是我三妹鹿静,这……是小女鹿酥。” 孙茗微微一愕,打量着两女道:“令妹真是天姿国色,男子穿着仍是秀色夺人。令爱……” 鹿酥见她跟鹿鸿‘眉来眼去’,心中有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令爱也是可人的紧。”孙茗也不见怪,笑吟吟地道。 “小女生性顽劣,让师妹笑话了。”鹿鸿连忙谦逊。 “看来鹿鸿跟孙茗甚是相熟呀。”张浅语将厅中情景看在眼里,轻笑道:“说甚么同门兄妹,八成是旧情人了。” 楚煌轻哼一声,便在鹿鸿下首找了张空椅坐下,将张浅语塞到椅子里,她娇躯虽不甚重,老这么背着也觉得不惯。 张浅语粉颊一烫,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缠抱着坐在一起,若非有‘落霞衣’隐匿了行藏,她可真没脸见人了。 孙茗道:“这位是天王寨金少主的夫人,你们找到了甚么证据,直管说与她知道便是。” “金夫人,凶手在此。”白念笙推了银雕一把。 “你就是银雕?”孟若惜冷声问道,俏脸含煞。 “是……是的,”银雕心头微突。 “你是如何害死西翰,夺走的藏兵匣?” “这……” 银雕瞟了忘忧子一眼,“金少主并非小人所害,我只是帮着来回探路,下杀手的乃是黄天贼的至善仙姑。” “至善仙姑?她又是如何下的杀手?”孟若惜继续逼问。 “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银雕连连摇手。 “此事不难。”忘忧子道:“只要我们抓住了姓张的妖女,一问便知。” 孟若惜沉思着点了点头。 “至善妖女杀人夺宝既是黄天贼的计策,她理应不会就此罢手。不在城内,便在附近。”忘忧子分析道:“惟今只有请孙师妹下一道命令,允许几大门派出入城防,搜捕妖女。我料她插翅难飞。” 孙茗轻轻一叹,“近闻鹰愁崖的强寇庄丕浑也归降了黄天贼,目前已派出水师,兼程攻打我天河四郡。大战将开,城防也不得不谨慎。尤其是道术之士,出入城防更需严加盘查。时势如此,我也是无可奈何。” “我家金天王膝下惟此一子,无端被妖女所害。是可忍孰不可忍。”孟若惜哀恳道:“还请监军看在你我两家通家之好的份上,给我一纸通令,待我抓住妖女,为西翰报了血仇。便率领天王寨上下,来监军帐下听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忘忧子也道:“妖女在城中四处杀人夺宝,分明是挑衅镇南侯的军威,若任她逍遥法外,岂不徒增黄天贼的气焰。” “两位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孙茗眼眸一转,绽唇笑道:“不过,法由我定,又岂能由我破坏之,如此,我军法的威信何在?” 孟若惜俏脸一黯,“监军……” “金夫人稍安勿躁。”孙茗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缓声道:“夫人刚才说,要引天王寨归顺本监军帐下,我没有听错吧?” 孟若惜咬牙道:“只要抓住妖女,为我丈夫报仇,天王寨上下随时听候监军调遣。” “这便好。”孙茗轻轻点头,“既然金夫人和天王寨都是我的属下,我自可发一道手令命你们出城寻找妖女的踪迹。” “多谢监军。”孟若惜大喜过望。 “不过……,”孙茗叮嘱道:“这道手令只能让你带领天王寨的人马。” 孟若惜点头道:“我天王寨的事情自不敢劳烦旁人大驾。” 孙茗轻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面朱雀令牌,交到孟若惜手里。当年大景建基,便颁定四方侯各以四象为标识,镇南侯的令牌便都镌有鸟形。 “早去早回,事情若有差池,要及时知会本监军。” “侄女理会得。”孟若惜接过令牌,心中悲喜交集,郑重点点头,转身出厅去了。 群豪相顾愕然,谁也未料到会是这般结局,忘忧子轻咳一声,“至善妖女精通左道之术,青松道长、栖霞上人都是道行有成之辈,却接连毁于他手。金少主也是一方豪杰,尚且被害,金夫人未必胜过其夫,况她是一介女流……” 孙茗冷哼一声,变了颜色,质问道:“怎么忘忧子师兄瞧不起女人吗?” 忘忧子愕然闭口,这才想起孙茗也是女流之辈,面上一热,忙道:“岂敢,岂敢,我只是……” “金西翰被害,自有金夫人为他报仇。金夫人不成,还有本监军为他出面。天王寨既已归顺我帐下效力,本监军自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以正视听。不管杀害金西翰的是黄天贼的妖女,或是别的甚么人。本监军都会查明真凶,严惩不怠。” 孙茗淡眼一瞟,起身转入后堂,轻喝道:“将银雕给我押下去,好生看管。孙伯,送客。” “孙师妹……”忘忧子还想再说,孙茗早就走得远了。 孙安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将银雕扑倒在地,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啊,干嘛绑我,忘忧道长,救我,捋愁道长,弹寂道长……” 忘忧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孙安笑着上前,“诸位也都看见了,我家监军已命金夫人缉拿妖女,查明真凶。各位也可放心回去了吧。” “妖女生性狡猾,手段高强,但愿金夫人能够手到擒来,得偿所愿吧。” 群豪面面相觑,只好转身出了大厅。孙茗性情狠辣,早年便博下一个‘赤练仙’的名号,如今做了天河四郡监军,位高权重,群豪即便心中有些不服,又有哪个没长眼的敢宣之于口。 “鹿师兄,你看这事……” 忘忧子算盘落空,只好向鹿鸿重新问计。云间三子抢夺‘琼玉永好瓶’和‘落霞衣’,都是仗着天元正宗的身份,先结好青松道长和栖霞上人,趁其不备,突施杀手,事后将尸体抛下悬崖,或野火焚尽,手脚甚是干净。 至于金西翰却颇费了一番手脚,三人本不愿招惹天王寨这种一方豪强,实在是那‘信陵虎符’太过诱人,如今兵戈方兴,若能夺取此符,不啻手握百万雄兵。 云间三子和金西翰颇有交情,此次经过济陵郡,便在天王寨落脚。金西翰静极思动,趁着天下大乱,颇思成一番功业,因此将主意打到此符上面,千方百计将虎符从金大鹏处盗出,谁知交友不慎,反遭暗算。三人之所以没能和鹿鸿按约定时日碰面,就是在等金西翰盗取虎符,他们本没有打算将此符交与鹿鸿,谁知金雕扮的假鹿鸿知此消息,想瞒也瞒不住。他兄弟俩以有心算无心,将东西调了包,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谁知青松道长和栖霞上人这次参加龙门大会,倒颇约了几个道友,事情也不知怎么宣扬开来,加上金西翰突然被害,飞虎岭、雁行寨、银蛟帮、天狼坡都出奇热心的要给他找出凶手,报仇雪恨。忘忧子灵机一动,便想将此事栽赃嫁祸到张浅语头上,打算在围剿她的时候,把东西趁机夺回来。谁知孙茗根本不买他们的账,一番计划全都泡了汤。 第275章 “师兄,孙茗派人将银雕关了起来,这小子首鼠两端,会不会把我供出来。” 几大帮派老大没趣,讪讪的退了出去,忘忧子忙向鹿鸿问计,捋愁子也凑上前来,将心中忧虑说了出来。. “没想到孙茗如此决断,她好像并不信任咱们。”忘忧子沉着脸道:“银雕落到她的手里,随时都有可能倒打我们一耙。” 捋愁子皱了皱眉,“要不咱们跟孙茗套套交情,把银雕保出来。” “咱们跟孙茗能有甚么交情,你不见她方才爱搭不理的样儿。”忘忧子嘿笑道:“要说论旧情,那也只有鹿师兄出面。” 几人方自议论,急促脚步声传来,几人讶然回头,却见孙茗走了回来,身上多了件墨绿色的披风,似乎要出府去。 “几位怎么还没离去?”孙茗微微一怔。 “孙师妹,那银雕是至善妖女手下得力之人,又是杀害青松、栖霞两位道友的凶手,我们还想从他口中打探妖女的下落。”鹿鸿笑道:“师妹军务繁忙,无暇顾及魔道争斗,留着此人也无甚用处,不如还给三子,或许能早日捉到妖女也说不定。” “魔道纷争我自是管不着,不过银雕既然是黄天贼徒属,理应交与镇南侯法办。”孙茗唇角轻勾,“我尚有军务在身,不及和几位师兄叙礼了,几位请便,在下告辞了。” “且慢,”鹿鸿心中一急,神情激动地道:“孙师妹,咱们好歹同门一场,如今小兄身有急难,你怎能见死不救。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你不住,事过境迁,师妹莫非还心怀怨恨。” “怨恨?笑话。”孙茗回来头来,冷淡一笑,“我是该叫你陆俊飞呢,还是鹿鸿?鹿鸿向来风流自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何曾管过别人的感受。” “为兄承认,当年在秋水门学艺,确实隐姓埋名,不欲人知,我虽为黑水王世子,却不敢招摇过市,同门数年,我等也无人知你是镇南侯之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师妹想必也能理解。” 鹿鸿唏嘘不已,“当年你我情投意合,婚姻几成,我数度想跟你坦白身份,又怕你多所揣想,反生怨怼,因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婚事定下,此事自然不成问题。谁知朝中有变,王父以重病为籍口招我回去,我闻听之下,心急如焚,方寸大乱,是以才不及跟你辞别。”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才须待七年期。你女儿都这般大了,还提那些沉年旧事作甚。”孙茗微微哂笑,明眸露出淡淡喜悦,“况且,我现在早有了心上人。” “哦,”鹿鸿闻言一愕,强笑道:“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我孙茗喜欢的,便是最好的。以我镇南侯的权势,还须和豪门攀亲吗?”孙茗轻叹道:“当年不听兄长良言相劝,几乎铸成大错,今日孙茗已经知错,可惜我兄长早已作古。”她摇了摇头,转身大步去了。 “你们可知道孙茗和谁结了亲?”鹿鸿皱眉问道。 “镇南侯高张反帜多年,哪个世家子弟敢跟她结亲,孙茗又是心狠手辣的性子,江湖大号‘赤练仙’嘛,这些年来一直独往独来,也未听说跟哪个名门高弟过从亲密。”忘忧子笑道:“听她方才的意思,只怕真是个无名之辈,孙茗只怕是自觉人老珠黄,胡乱找个男人得了。” “好了,不说她了。”鹿鸿微感不悦,岔口道:“既然孙茗不肯放人,咱们只好先回去,撇清了干系,再想办法不迟。” “嗯。”忘忧子心领神会,阴冷一笑。 “没想到素以心狠手辣闻名九夏的赤练仙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若非亲眼所见,我多半以为是江湖讹言,博人一灿罢了。” 众人一时走了个干净,厅中只剩楚煌两人,张浅语将楚煌推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风姿娇媚。 “孙茗说她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人该不会是你吧?” 楚煌冷哼道:“现在不光鹿鸿和云间三子要找你算账,三帮四派也皆欲得你而甘心,你不想着躲回大业免祸,倒有心思闲言碎语。” “怎么我说到她,你不高兴了。”张浅语抿嘴一笑,“三帮四派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不足为虑。倒是云间三子比较难缠。我想要洗脱嫌疑,这事还得着落到孙茗身上,恐怕还得楚公子为我引介。” “你也看到了,孙茗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她坐掌大局,于谁是谁非看的很清楚。你若是以为她好欺负,那可打错了算盘。”楚煌摇头一叹,这半日来,孙茗纵横摆阖,让云间三子接连碰壁,大异于印象中暴躁易怒,实在让他刮目相看。 “我们去见一下银雕,我倒要看看云间三子给他许了甚么好处,让他连自己兄长也能出卖。” 张浅语举步刚要出门,耳听的风声有些异样,连忙折了回去,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披上‘落霞衣’,隐了形迹。 衣袂破风声传来,孙茗飞掠而至,急目在厅中扫视,面上有些惊疑不定。她本想和郡尉商讨守城之事,中途忘了一件重要物事,不得不折了回来。走到石桥时,因那里地势稍高,已可看到厅中情形,无意中晃见厅中多了一对陌生男女,那男子样貌神态,都似极了心想那人,她也不及多想,连忙施展身法看个究竟。 楚煌见孙茗盯着厅中,眼眸煞也不煞,心头微突,也不知哪里露出了马脚。正小心向着后堂躲避,孙茗伸手腰间,猛然掏出一面金光闪闪的镜子,在厅中左右一晃。 楚煌大吃一惊,这面‘分光镜’暗藏阴阳两气,正是落霞衣的克星,落霞衣让人隐匿形藏,实也不过是阴阳变换,遮人耳目而已。分光镜足以照见阴阳,如何能瞒得过。 孙茗掏出宝镜一照,随即面色大变,紧盯着楚煌娇躯微微颤抖。“果然是你……” “孙仙子,”楚煌微微苦笑,看她神情分明形藏已露,连忙将张浅语放下,现身出来。 “好,好……”孙茗咬牙道:“楚煌,你好……” “孙仙子,你听我给你解释?”楚煌讪讪道。 “好,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厅中做甚么?你给我解释清楚。”孙茗话未说完,眼圈先自红了。 “这位便是‘赤练仙’孙姐姐吧。”张浅语盈盈笑道:“小妹张浅语有礼了。” “哪个是你姐姐。”孙茗别过头去。 “姐姐只怕是误会楚公子了。”张浅语道:“我和他只是朋友之交,至于藏在这厅中,那也是事出有因。” “朋友之交?”孙茗冷哼道:“朋友之交有抱在一起的吗?” 张浅语粉颊一红,“这却是迫不得已,实在是因为这件隐身衣的缘故。不得不尔。” “隐身衣?原来你们方才是穿了隐身衣。”孙茗微微恍然,气也消了一些。 “不错,”张浅语淡淡笑道:“不敢欺瞒姐姐,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至善仙姑,刚刚那件宝衣便是三宝之一的落霞衣。” “此话当真?”孙茗吃了一惊,楚煌也是大感讶异,不知她为何坦白身份。两军交战在即,难道她不怕被孙茗劫作人质。 “身份自是真的,三宝现今都在我手,这也不假。”张浅语轻声一叹,“不过,青松、栖霞以及天王寨的金少主却不是我杀的。” “你既是黄天妖女,怎么敢到我督军行辕来。别以为你跟楚煌有些交情,我便会放过你。”孙茗面颊微热,横了楚煌一眼。 “镇南侯揭起反帜多年,我们黄天军不过是后来居上罢了,如今南方成四战之地,各路人马相互攻杀,各怀鬼胎。咱们两家,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呀。” 张浅语娓娓说道,“大将军高玉柱在樊城驻扎了五十万大军,按兵不动,坐壁观望,你知道他的矛锋是指向黄天军呢,还是你镇南侯呢?” “你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孙茗轻轻点头。“近闻庄丕浑降了黄天军,正发水师来攻我天河四郡,你若有心和我军结盟,却为何这般没有诚意?” “敌我攻守,瞬息万变,岂可拘泥。”张浅语道:“庄丕浑征发水师,既可以直捣四郡,也可以挥师南下,攻取江襄嘛。” “张小姐所言可能作数?”孙茗心有疑虑。 “只要孙监军做得镇南侯的主,浅语所说自然算数。”张浅语扭身坐下,胸有成足的道。 “那好,请张小姐传话给庄丕浑务必缓两日攻城,我要把小姐的意思转与镇南侯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还得由镇南侯来做决定。” 孙茗沉吟着说道,孙翊的死讯一直瞒着南都众将,如今淮阳却是由孙绰主事,大小事务都由她来做决断。 “这事容易。”张浅语轻轻一笑,“不过,三宝之事却还须监军帮我洗脱嫌疑。金少主三人其实都是被云间三子所害,他们为帮鹿鸿收集宝物,在龙门大会上向道门宿老行贿,才行此险计。我则不是过顺手牵羊而已,谁知行踪不密,被他们抓了银雕,又千方百计的嫁祸于我。” 第276章 “青松、栖霞的死原本无甚要紧,‘琼玉永好瓶’和‘落霞衣’虽然宝贵,毕竟还算不上甚么了不得的物事。只那金少主和我家有些渊源,他的孀妻找上门来,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更麻烦的是,藏兵匣牵连甚广,看今日三帮四派蠢蠢欲动,便可以知得。” 孙茗说至此处,眉尖轻轻一挑,似笑非笑的道:“你若肯把藏兵匣交还给天王寨,这事我倒可以帮你摆平。”. “监军可知道这藏兵匣里是何物事?”张浅语笑着问道。 孙茗微微摇头,“想来不是甚么神兵利器,便是灵丹妙药吧。” 张浅语咯咯一笑,话锋一转,“我把楚公子给姐姐送了来,这么重的一份大礼,难道你就不该投桃报李,帮妹妹一把。” 孙茗双颊一烫,白了楚煌一眼,轻叹道:“好吧,这事我会尽力的。”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到外面走一走,让你们俩谈些别后相思。”张浅语眨眨眼眸,快步出厅去了。 大厅里静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不舍之意。楚煌轻咳一声,“孙仙子,听说飞熊寨……” “别说飞熊寨,我不想听。”孙茗一口打断,摇了摇头。 “那说甚么?”楚煌微微一怔。 “说我们……”孙茗走到他跟前,仰起红扑扑的俏脸,吹气如兰的道:“楚煌,你就不肯抱抱我吗?” 楚煌轻轻一笑,伸臂将她搂在怀中。孙茗深吸口气,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背,双眸微阖,眼睛里却流出泪来,狠声道:“姓楚的,我真想咬死你。” 楚煌听她语带哽咽,托起她脸庞一看,珠泪沾湿的俏脸上满是欣喜之意,长长的睫毛微颤,避开他的目光。 楚煌心中爱极,忍不住低头吻住她轻颤的红唇,孙茗轻吟一声,娇躯一软,玉臂环住他脖颈,热烈的回应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煌退了两步,坐到靠椅上,孙茗却似挂在他身上一般,不依不饶的粘在一起。 “你一直都躲在这里,那你全都看见了?” “甚么?”楚煌一脸疑惑。 孙茗轻咬口唇,在他胸口点了点,低声道:“鹿鸿。” “哦,”楚煌淡笑道:“我相信你。” “相信我甚么?”孙茗问。 “相信你可以爱与憎。”楚煌抚着她的脸庞道。 “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你已经知道了。”孙茗轻柔一叹。 “不跟我说,不怕我生气?” “我爱说就说,不爱说就不说,管你生不生气。” 孙茗娇蛮的皱皱鼻子,两人相视一笑。 “我以前比较任性,你是知道的。……” 楚煌心中暗笑,“现在也未必好很多。” 孙茗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疼的楚煌倒吸口气,连忙神色一正。 “当年,我上秋水门学艺,和鹿鸿拜的是同一个师傅,那时,他叫陆俊飞,是平陆的陆,而非麋鹿的鹿。此人风流自赏,琴棋箫艺,样样来得。据说,师姐妹们被他迷住的不少。” “不怕你笑话,我那时对修道的痴迷远过于男女之情,一心想着炼气筑基,养元结丹,直到学成下山,师兄弟依例要结伴游历,我两个修为相当,远胜同辈,攻守相助自是多了一些,于是便有些谣传出来,我那时对鹿鸿的修为也颇为佩服,有时会讨论一些修行中的疑难。说到男女之情,只怕还远远谈不上。不过那时,心性懵懂,如何分的清楚。一次,我们游历到淮阳,被城中的守将认出我来,同门惊异我是镇南侯之妹,我一时虚荣心起,便邀请他们到我家中做客。” “后来,谣言不知怎么传到我兄长耳中,他不但查明了鹿鸿的身世,而且坚决反对我们来往。我自然心中不服,一来恼那谣言无中生有,二来却恨我兄长干涉我的私事。我脾气上来,便偏要和他作对,再加上鹿鸿忽然变的殷勤起来,我也乐得在人前做做样子,气我兄长。谁知,过不多久,我兄长便被朝廷谋害,鹿鸿也不辞而别,从此不知所踪。” 孙茗苦笑摇头,“现在想来,鹿鸿当时已有妻室,他也未必真的喜欢我,大约当时新法初兴,我兄长正炙手可热,他也只是想结好我大哥罢了。后来,我大哥被害,他生怕惹祸上身,自然就远走高飞了。” 楚煌静静听她说完,想她兄长突然被害,情郎也舍她而去,心中痛苦可想而知,即便当时只是做做样子,并无多少情意,一旦失去反而会凭生无限美好。 “楚煌,楚煌……”孙茗伏在他怀里,轻轻唤道。 “怎么?” “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你,”孙茗轻声一叹,“可是,你只是怜惜我,而不是喜欢我。我知道。” “我不只是怜惜你。”楚煌老实说道。 “那你有想过我吗?”孙茗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目光中全是殷切之意。 “想过。” “好,你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孙茗站起身来,扯着楚煌道:“你跟我来。” 楚煌微感疑惑,不知她要弄甚么玄虚,却也依言跟着她转入后堂。穿过两道园门,转过几处走廊,孙茗一言不发,俏脸上便如结了一层寒冰。 园林中景致甚美,小桥假山,随处可见,奇花异草,触目皆是,可见主人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谁知今日国破山河在,当时指点风景之人,却不知又在何处。 两人上了楼梯,孙茗便在右首第一间房外停住脚步,这间房屋通光甚好,凭高远眺,几可泛观园中全景。 孙茗推开房门,将楚煌让了进去。房间布置得甚是清雅,墙壁都由细纱贴过,一桌一椅也莫不是精工刻镂,床榻上绛纱低垂,若有若无的薰香透入鼻际,让人不由想起李义山那醉月朦胧的诗句,‘蜡罩半笼金翡翠,麝薰微透绣芙蓉’。 “孙仙子,你这是……” 耳听的‘啪嗒’一声,门闩落下。楚煌笑容一僵,诧异的回头望去。 孙茗轻轻拉开披风上的结带,柔软的披风滑落在地。拔下头簪,取了珠冠,解开绾结,满头乌发瀑布般流泻下来。解下衣带,拉开绳结,玄色锦袍掉落地上。 “茗儿,你……”楚煌呼吸一滞,口唇微动,却不知说甚么才好。 孙茗轻啮口唇,缓缓解下亵衣,露出洁白光润的臂膀,她的胸口却被层层布带束住了,因她平日里喜着男装,这里就显得有些不便。她抱了抱肩膀,伸手摸向背后的摺角。 “茗儿,别……。”楚煌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里。 “好哥哥,我喜欢你。” “我知道。”楚煌重重点头,“我也喜欢你。” “我不信。”孙茗‘卟哧’一笑,“我听听你心跳快不快。” 楚煌轻哼一声,抄起她的双腿将她抱了起来。孙茗娇呼一声,“你要做甚么?” 楚煌也不答话,大步走到床前,撩开帷幔,将她放到柔软的床榻上。孙茗勾住楚煌脖颈让他弯下身来,微羞道:“你想跟我洞房花烛么?” 楚煌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天都没黑呢?”孙茗觉着他温热的大手抚上玉腿,不由娇吟了一声。 “那就先洞房好了。” 楚煌温柔一笑,低头吻住了她,伸手到她柔滑的后背,将束胸缓缓解下。孙茗咿唔连声,被他吻的上气不接下气,两条美腿绞在一起,难耐的轻轻摩擦。 楚煌将束胸拿开,一双饱满的玉球跳了出来,雪白的肌肤宛如透明,孙茗娇吟一声,慌忙伸手将胸前掩住。楚煌狡黠一笑,直起身来将身上衣袍脱下。孙茗红晕满面,楚煌本就生得虎背狼腰,颇有雄杰之气,平日里衣袍蕴籍还不觉得,这一开诚相见,便有些鹰扬虎视的味道。 楚煌伏下身去,握住她的玉手按在胸口的软玉上,孙茗嘤咛一声,娇躯便如一滩春水软在榻上,不时轻轻扭动。两人十指相扣,纠缠在一起,撩人遐思的喘息声低徊在帷幔之间。 …… 一阵敲门声惊醒熟睡的鸳鸯,楚煌撩开帷帐,探头问道:“谁呀?” 门外静了一下,张浅语迟疑道:“楚煌,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谈。” “好,你稍等一下。”楚煌慌忙找寻衣裳。 “谁呀,不要理她。”孙茗从绣被下探出头来,抱着楚煌的手臂不让他动。 楚煌微微苦笑,只见她一头乌发披散在枕头上,明眸中满是痴缠之意,香肩裸裎,白嫩胸肌从被下露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 “还没看够呀,坏蛋。”孙茗拉了拉锦被,娇嗔着道。 “当然,”楚煌笑了笑,捧起她的俏脸在额上吻了一记,“银雕留在府中,是个祸乱之源。我出去看看,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有大收获。” “我跟你去。”孙茗挣扎着要起来,不由轻叫一声,柳眉一紧。 楚煌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将她扶回枕上,轻笑道:“这事有我就可以了,你就安心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就过来陪你。” 孙茗甜蜜一笑,小声道:“那你快点回来。” 楚煌笑着点头,起身将衣服穿了,又将帷帐掩好,看了一眼帷幔后美好的身影,转身出了房间。 第277章 天王寨 “张小姐――” 楚煌拉门出来便看到张浅语背对房间站在廊下,轻咳一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找我?” “天都黑了你还不知道吧。”张浅语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楚煌老脸一红,岔口道:“银雕关在府中,必定让很多人不能放心。咱们去暗中守着,说不定能有些不寻常的发现。” “那是当然。”张浅语冷笑道:“我料云间三子今夜必来劫人。”她忖度云间三子必不容许银雕落在别人手中,若是三人同来劫人,她一人未免顾此失彼,穷于应付。若非迫于情势,她不也好意思前来坏旁人的好事。 孙茗起先未觉得银雕是甚么要紧人物,只让兵丁将他绑缚了扔到柴房里,随便派了两个兵丁看守。 楚煌两人赶了过来,也不欲打草惊蛇。这院中栽了几棵高大树木,虽然时已近秋,倒还并未如何凋蔽。楚煌朝树上指了指,飞身掠了上去。 张浅语跟了过来,找了根枝丫坐下。楚煌则靠在树干上,这夜繁星寥落,四周一片悄寂,柴房中一灯如豆,隐约传来兵丁的低声笑谈。 张浅语伸出尖尖的丝履在他腰间点了点,楚煌疑惑望去,只见她眼波荡漾,赧然道:“楚煌,如今事过境迁,你虽未帮我拿到四郡防图,倒底也算将孙茗引介给我,这次,和镇南侯达成和议,也是我大功一件。我也懒得再去横江王面前搬弄是非,你该把那件东西还给我了吧。” “那件东西?”楚煌恍然醒悟,翻了翻衣角,将那件白丝抹胸掏了出来,递还过去,“张小姐,上次是我多有得罪。” 张浅语飞快将东西拽了过去,捏进掌中,心头微动,奇道:“你怎么将它藏在衣角里?难道你没有百宝囊或者齐物袋?”她说的这两样都是道者常用的藏宝之物。因道者视宝物如性命,收藏起来自是格外小心,必要其无迹可寻才好,一般女道会将齐物袋做成身边饰物,至于百宝囊几乎是人手一个了。 “先前倒是有一个。”楚煌说的是‘紫芯梧桐’,神妙万端远在齐物袋之上,后来拿出破塔救人,便还给南葳了。他修行本以道法为上,不以灵丹宝器为意,自也用不着百宝囊。这次倒是一个意外,思来想去才找到这么个隐秘所在,所幸没有被孙茗发现,不然可就百口莫辩了。 张浅语捏着抹胸,心中暗自懊恼。那次在大雕上被他无端搂抱,已让她羞忿难抑,这次更被他取了贴身之物,半个身子都看去了,她心想本该对楚煌恨之入骨才对,可是自己非但没有将他视若仇敌,反而三番五次找他帮忙,心思复杂难以言说。 两人各怀心事,一边耐着性子等待。眼得见夜月寂寂,被一片纱雾笼罩,一阵沙沙阴风传来,两人对视一眼,暗道:“来了。”连忙紧紧盯着柴房观望。 一道金光射下,展出一个金光四射的将军,一身金甲,威武不凡,手握一柄长刀,整个人都隐在金色光团当中,面目难见。 “这人是谁?”两人大感诧异。 金甲将大步冲进房门,两个兵丁叫了半声,便没了声息。过了片刻,只见那人挟着银雕走了出来,纵身一跃,驾雾而去。 “追。”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展开身法,御风追去。 金甲将身法极快,宛如一道拖着火尾的流星,两人生怕被他走脱了,也是潜运道息,寸步不舍。 三人一前一后,足足赶了一刻钟功夫,金甲将降下云头,落入一片高楼繁阜之地。 楚煌两个赶了过去,面前却是一片山阜,山脚下一片灯火辉煌,中道立了一个牌楼,写着‘天王寨’三个字。 “难道劫了银雕的是天王寨的人?” 两人暗自惊异,本以为劫人的必是云间三子无疑,谁知还有人热心在三子之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遥见金甲将顺着石阶登上石城,两人一心要探看究竟,也亦步亦趋的追了过去。 金甲将窜高伏低,一跃数丈,终于来到一所大宅的后院,纵身掠了进去。 两人伏到檐角观看,院中却是一个富贵人家,房屋相连,小楼互望,园中一片老大荷池,一个道者盘膝坐在假山下面,身穿八卦袍,头戴紫金冠,长须如墨,凝眉顺目,似乎正在使着甚么术法。一个身姿纤薄的女子站在一边,看到金甲将面色一喜,“爹爹,银雕带来了。” 金甲将跃了过去,将银雕扔在地上。 道者长眉一轩,睁开眼来,恨恨骂道:“蠢货,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金甲将神情一怒,横着长刀,转过身来。 两人知道行藏泄露,便施展身法,跃入园中。金甲将低吼一声,也不答话,挥起长刀,反身劈来,浑身带着一股火炙之气,若是寻常之人,被他身上热气一冲,只怕立时便要晕了过去。 张浅语脚尖一点,两条银链激射而出,一条飞打长刀,一条缠向他脖颈。金甲将也不闪避,银链打到却如同击空了一般,与他身躯分毫无伤。金甲将大步冲上,哈的一声,喷出一口热气。张浅语吃了一惊,连忙祭起‘落霞衣’,躲了开去。 “小心,此人好像不是血肉之躯。” “那又如何。”楚煌冷冷一笑,左臂一划,将荒芜刀凝在手中。金甲将掠起半空,一刀飞劈而下,炙气所至,燎人毛发。楚煌横刀疾挡,两兵相交,便如烧红的铁块投入水中一般,激起丝丝水气。楚煌鼓刀疾冲,猛削他十指。金甲将运转不灵,踉跄后退。楚煌得理不让,腾起半空,刀如闪电,一刀将他头颅斩下。 金甲将呃呃叫着退了两步,无头身体横刀冲来。楚煌虽惊不退,连劈两刀,将他双臂砍落。 道者吃了一惊,起身甩了甩拂尘,疾喝声:“退。” 金甲将浑身一振,俯身将断臂接上,捧起头颅,划作一条金光,被道者收入手中。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道者双目一厉。 “这个老道竟然已经修炼到元气化神的程度,想不到天王寨中有此高手。”楚煌暗暗一凛。 “你又是谁?”张浅语冷哼道:“竟敢私入督军行辕劫夺要犯?” 道者微微恍然,“如此说来,你们是对这个银雕感兴趣了。莫非,是三帮四派请来的高手?” 张浅语不答,瞟了旁边的白衣女子一眼,奇道:“这位不是金少主的夫人吗?我听她叫你爹爹,莫非你就是金天王金大鹏?” “你们到底是谁?”孟若惜讶了一讶,“既然识得我,还敢擅闯我天王寨?” “天王寨又如何?又不是龙潭虎穴。”张浅语眉尖轻挑,绽唇笑道:“金夫人想要审问银雕,尽可以在督军行辕审嘛,为何深更半夜出此下策,若是孙监军知道了,恐怕不好交待吧。” “金夫人不必迟疑,这妖女便是杀害金少主的凶手。”突兀声音传来,却是云间三子从墙头掠了下来。他们本也打定主意要将银雕劫出,至不济也要杀人灭口。谁知晚了一步,赶到行辕时,正见金甲将把银雕掳走,楚煌两个随后追了出来,三子又惊又喜,未料到张浅语躲藏在此,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下便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紧跟在后面。 “你就是黄天贼的至善仙姑?”道者眼睛一亮,瞟了三子一眼,轻捋胡须。 “不错,如今三宝确实在我手中,不过金少主却不是我杀的。”张浅语笑道:“金夫人,你既已投在孙监军帐下,我黄天军现今也和镇南侯结成了盟友,算来大家都不是外人,正应该同仇敌忾才是。” “妖女休要狡辩,”忘忧子生怕她们言语一多,启人疑窦,厉斥一声,“你作恶多端,今日便叫你恶贯满盈。”伸指一弹,白光耀目,一柄长剑飞射出去,势如长虹贯日,风声呼啸。 “颠倒黑白。”楚煌抢上一步,毫无花哨的劈出一刀,只听铛的一声,刀剑交撞,气漩崩散打的荷叶哗哗直响,长剑猛的一震,打着盘旋飞了出去,忘忧子大吃一惊,纵身一掠,将长剑抄回手中。 张浅语银链一抖,将银雕卷到脚边,冷笑道:“金夫人若是不信,何不亲口问他。” 道者轻哼一声,却如半空响起一声闷雷,银雕身体一震,睁开眼来,目光一扫,骇然道:“仙姑……三位仙道,你们都在呀。” 道者低眉顺目,若无其事的摇摇拂尘。孟若惜抓起银雕身上的铁锁,将他提了起来,冷声问道:“快说,金西翰到底是谁害死的?” “银雕,”忘忧子恻恻一笑,“既然金夫人动问,你就把白天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吧。” “是,是……”银雕浑身哆嗦,语不成声。 张浅语冷冷道:“你若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狗命。” “你这妖女今日是在劫难逃了,还敢虚声恐吓。”忘忧子道:“金少主若不是你杀的,藏兵匣又如何会落到你的手中?” “当然是有些蠢货,事机不密,被我略施小计,从中劫获的。”张浅语笑吟吟地道:“我又未口蜜腹剑,杀人嫁祸。顺手牵羊,有何不可?” “妖女无礼,你骂谁是蠢货?”弹寂子勃然大怒,他突然发作,倒让忘忧、捋愁两人怔了一怔。 张浅语更是洋洋得意,嫣然笑道:“谁是蠢货,我就骂谁咯。” 第278章 地宫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忘忧子轻哼道:“妖女信口诬蔑,弹寂师弟不需跟她置气。”他的城府远胜两个师弟,被他这么一说,弹寂子陡然醒悟,恨恨的闭了口。 楚煌暗暗摇头,若非他早知事情真相,见忘忧子这般义正词严,只怕也要信了他的话。. “金夫人,金少主实是死在……”银雕瞅瞅忘忧子,又看看张浅语,汗如雨下。 “说……”孟若惜面如冰霜,轻叱一声。 “银雕,你只管实话实说,不必惧这妖女。”忘忧子淡淡笑道:“有我云间三子为你做主,这妖女不能把你怎么样。” “杀害金少主的是……”银雕微微一顿,一指三子,大声道:“就是他们。” 众人齐齐一怔。 “哈哈哈哈……”忘忧子沉声笑道:“银雕出尔反尔,眼见是个毫无信义之徒,你以为反咬一口,金夫人就肯相信你了吗?” “白天是他们逼我那么说的。”银雕飞快说道:“忘忧子说了,只要我大义灭亲,再把杀人夺宝的事推到仙姑身上,不但对我既往不咎,还可以让我列入秋水门的门墙。我知他们心狠手辣,一时糊涂……仙姑救我。” “大义灭亲?”楚煌冷笑道:“一群不知信义为何物的东西竟然好意思妄谈甚么大义,真是自欺欺人,罪通于天。” “金夫人,银雕原本就是黄天贼一丘之貉,你不可听他搬弄是非。”忘忧子收起长剑,缓缓道:“我和金少主情同兄弟,此次路过济陵郡,也是金少主盛情款待,我兄弟心怀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加害于他。这厮信口攀咬,根本就毫无证据。现在三宝全在这妖女身上,她不是凶手,还能有谁?” 孟若惜沉吟不语。道者捻着拂尘笑道:“银雕信口雌黄,原本就不足凭信,况他是黄天贼的小卒。果真伙同张小姐害了西翰,哪里还敢承认。” 忘忧子喜道:“还是孟老先生明白事理。”原来这道者却是孟若惜的生父孟公威。忘忧子曾在天王寨住过一些时日,对他并不陌生。 “不过,张小姐敢作敢当,她既否认此事,想必也是事出有因。”孟公威捻须笑道:“我有一法,可使大家心服口服,不知三子和张小姐可愿一试?” “什么法子?”忘忧子面有疑色。 “西翰去世不过十多日,为了查明真凶,尸体便一直藏在地宫之中,迟迟未能安葬。”孟公威叹息道:“老夫有一法,可使他暂且还魂,那时大家当面对质,由他自己指认出凶手,不就真相大白了。” “使他还魂?”忘忧子心中微凛,金西翰修为平平,只不过懂得一些炼气功夫,当日三子趁他酒醉,突下杀手,金西翰一命呜呼,只怕三魂七魄都已散尽,孟公威纵然有些神通,难道还能有此手段? “怎么样?几位可愿一试。”孟公威神情自若。 三子对视一眼,捋愁子笑道:“孟老先生有此手段,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不但我兄弟三人可以洗刷嫌疑,还能见西翰兄弟最后一面,何乐而不为呢?” 弹寂子嚷道:“就怕这妖女心虚,不敢请老先生施术呢。” “有何不敢。”张浅语笑道:“金西翰果能自己开言,那是再好不过。浅语也想见识一下孟先生的异术呢。” 孟若惜娥眉微蹙,迟疑道:“西翰尸骨未寒,我们这样去打扰他的清静,恐怕不好吧。” “女儿何必太痴。”孟公威轻叹道:“眼下的要紧事,乃是查明真凶,好让西翰早日入殓。施术使他还魂,也是迫不得已。” 孟若惜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既然爹爹如此说,诸位就随我来吧。” 孟若惜引着几人来到一片假山跟前,在山腹里摸索片刻,只听‘咯嚓’数响,假山移动起来,现出一个窄门。孟若惜当先走了进去,云间三子随后跟上,然后是楚煌、张浅语,孟公威则走在最后。 孟若惜走不数步,转动石壁上的菱形机关,脚下訇然洞开,显出一条密道。顺着石阶走下,甬道渐渐宽敞起来。孟若惜手掌一张,也不知使了什么术法,两旁的火盆卟卟燃烧起来,照得甬道亮如白日。 “想不到天王寨竟有这般富丽堂皇的地宫?”众人紧跟其后,心中暗暗惊异。 孟若惜又打开一道石门,一股逼人寒气扑面而来,几人大步跟进,不由目瞪口呆。 面前现出一个巨大宫室,高可数丈,室顶镶着数十颗鹅蛋大小的翠玉明珠,墙壁皆以汉白玉砌成,室中辟了一个方形池塘,森森寒气便是从塘中飘来。帷纱处处,宛如仙境。 “敢问孟老先生,西翰兄的遗体又在何处?”忘忧子收起艳羡之色,笑着问道。 “忘忧子,金西翰早被你打的魂飞魄散,你是真不知呢,还是以为老夫真有还魂之术?”孟公威一甩拂尘,微微冷笑。 忘忧子微吃一惊,强笑道:“孟先生何出此言?” “云间三子,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们也算名门大派弟子,想不到行事却如此龌龊不堪。”孟公威仰天大笑,面上尽是不屑之色。 “如此说来,你是早就知道金西翰死于谁手了,”忘忧子面色一沉,“那方才所言却是有意欺诓我们了?” 孟公威点头道:“你们三个心怀叵测,与其留下来碍手碍脚,不由打发了干净。” 忘忧子心头一动,“原来你也是意在信陵虎符?” 孟公威微微一怔,哈哈笑道:“算你聪明。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出去。” “老狗,你狂什么,当我们云间三子是吃素的。”弹寂子勃然大怒,提掌聚气,青芒闪烁,将竹节鞭擎在手中。 孟公威冷冷一笑,拂尘疾抖,麈丝暴射而出,宛如千万支银箭,猛恶至极。弹寂子首当其冲,左掌急拍,灵力凝成不散,作化一面坚盾。劲气交撞,只听的轰然一响,坚盾琉璃般破碎,弹寂子横鞭急挡,孟公威摆动拂尘,兹兹将竹节鞭缠牢。 “老贼,休伤我师弟。” 忘忧、捋愁未料到孟公威手段如此狠辣,慌忙化出兵刃,一枪一剑,左右刺到,一个如毒龙探头,一个如蛇信吞吐,灵力交迸,组成一面光晕流转的大网,将他夹在中间。 孟公威挥动拂尘,竹节鞭一阵猛旋,砸到弹寂子胸口,一枪一剑同时攻上,孟公威左拂右甩,脚步变换,边战边退,再斗数合,就见他面带冷笑,手掌猛张,掌心光芒闪烁,刺得人睁目难见。 二子大惊后退,孟公威得理不让,拂尘灵蛇般甩出,二子听风辨形,各施兵刃抵挡,以耳代目,如何能够避闪的开。捋愁子大叫一声,脖颈被抽的血迹模糊。忘忧子听得师弟受伤,心中一慌,飞身疾退时,膝下一软,被拂尘打了一记,连忙着地滚开。 “张仙姑,老贼意在‘信陵虎符’,我兄弟若是失手,你又岂能活命。如今咱们是唇亡齿寒,你可莫要袖手旁观。”忘忧子瘸着腿大声叫道。 张浅语轻叹道:“不帮你吧,是唇亡齿寒,帮你吧,又是与虎谋皮,果真让人好生为难。” “师兄,我缠住他,你们快走。” 弹寂子大喝一声,擎着竹节鞭冲了上来。 孟公威微微皱眉,又是故技重施,抬手在他面上晃了晃。他这手神通唤作‘红雷闪’,可不只是遮人耳目那么简单,修到极处,可使对手神魂飘荡,如遭雷击,瞅一眼,便如五雷轰顶,当场魂飞魄散。孟公威虽未修到那种可惊境界,三子一看,也觉得头晕目眩,战意全消。 弹寂子知道如此斗下去,三人绝无幸理。他也不管‘红雷闪’的厉害,飞身扑上,将孟公威拦腰抱住。 “混账,你这是什么打法。” 孟公威气极反笑,没想到名门弟子不以术法取胜,竟然形如地痞无赖一般,反手一抓,拿住他后心,冷喝一声,高高举了起来,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弹寂子哼都未哼一声,浑身骨头尽碎,七窍流血不止。 “师弟。”忘忧子两个心惊胆寒,飞窜到门口,寻找开启之法。“想逃。”孟公威冷冷一笑,正要施展身法追击,衣摆一紧,却被弹寂子死死拽住了。 “真不知死。”孟公威摇了摇头,一脚踩到弹寂子脖颈上,只听‘咯嚓’一声,弹寂子颈骨断裂,死于非命。 孟公威出了口气,睨了孟若惜一眼,皱眉道:“若惜,你还不快将这两人拿下,只管愣着干什么?当年我将你嫁给金西翰,还不是为了这‘信陵虎符’,今日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你还不与我把虎符取来。” “是。”孟若惜螓首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孟公威冷哼一声,飞身向二子追去。 “楚煌,你看这孟公威的修为如何?”张浅语小声问道。 楚煌沉吟道:“只怕不在你三位兄长之下。”会使拂尘的楚煌也颇遇见过几个,譬如张无缺、张无眠兄弟,还有奢乐岛的金德星君公孙太白,这手神通若非将阴阳两气使得出神入化,则不能有成。看孟公威的手段,分明已将化刚为柔修炼到极高境界,比之张无眠还要强胜几分,也许只有张无缺才是对手。 第279章 冰窟大战 “既然能和我兄长相埒,那我不是对手了。” 张浅语淡淡一笑,和楚煌对视一眼,暗中观察地宫构造,寻找脱身之策。. “把虎符交出来,我饶你们不死。”孟若惜冷着脸道。 “交出来?”张浅语轻视地道:“有本事就自己来拿吧。我们走。”脚步一错,飞扑寒池而去。一丈开外,便觉着一股冷气逼人而来,砭骨针肌,面上迅速罩了一层白霜。 “这可是寒窟,下面积满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任你术法精湛,也休想挨得过一时三刻。你就算自寻死路,也不需如此死法吧。”孟若惜冷笑着走近,却不阻拦。 “那可多谢你好言相劝了。”张浅语哪里肯信,纵身跃入寒池当中。 “张小姐,……”楚煌生怕她有个闪失,连忙跟了过去。 孟若惜微微摇头。 孟公威正将忘忧、捋愁两人逼得左支右绌,拂尘一抖,将捋愁子击飞出去,回头见张浅语两个跳入寒池,皱眉道:“若惜,你怎么放他们跑了?” 孟若惜轻笑道:“这地宫除了那扇石门,根本没有别的出路,这寒池下面都是万载寒冰,绝非凡人修道者消受的起。他们两个要自寻死路,我还能横加阻拦不成。过得片刻,他们道息消耗的差不多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虽如此,事关‘信陵虎符’,我们可是半点大意不得。”孟公威突起一掌,将忘忧子劈倒,他心切虎符下落,见二子失了还击之力,冷笑道:“先让你两个苟延残喘一时,待我拿到了虎符,再取你们的狗命。” “今日本来想掳出银雕盘问姓张的妖女下落,谁知她自己倒送上门来,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孟公威探头往寒池里看了看,沉吟道:“事不宜迟,你还是快点下去将这两人解决了,一来,早拿到宝贝,你我心安。二来,我们躲在下面久了,容易启人疑窦。” “好。”孟若惜点了点头,摇身一变,素白襦裙化作一身翠绿荷衣、纨袴,紧紧裹在身上,衣袖仅到小臂,露出雪白的胳膊,腕上约了两只金镯,和肌肤相映生辉,颇增颜色。 孟公威看在眼里,目中亮色一闪而逝。 “我去去就来。”孟若惜淡淡说了一句,绿影一晃,隐入池水中。 …… 楚煌两个下到寒池,果见下面寒冰堆积如山,凝而不化,若非冷湍流急,几疑身在雪域。 两人忙以道息护住心脉,绕着积冰寻找出口。这些寒冰似乎形成一座阵势,可惜,身在其中,难以窥其全豹,两人寻了片时,不但出口找不到,连来路都迷失了。 “不能再走了。”张浅语一把拽住楚煌,四目相视,楚煌竟似到她的声音,仔细看时,她的口唇却丝毫未动。“别看了,我用的是念语,不过是魂术的一个小法门。这寒窟里寒气太盛,咱们再奔走下去,不但门户找不到,倒有可能先力竭而死了,惟今之计,只有先护住元神,孟公威父女为了拿到虎符,早晚会追来。到时,再设法跟他们周旋。” “也只好如此了。”楚煌笑了笑,他原本懂得‘分水诀’,不难在水下说话,只是一直以为张浅语要凝息闭气,才装了这么久的哑巴。 张浅语怔了一怔,瞪他一眼,似怪他明明能开口,为何不早说。念语也甚耗元力,现在顾不得和楚煌饶舌。冷眼一瞟,打出银链锁住一大块坚冰,借势攀了上去,藏在冰山夹缝中。 楚煌则就地坐下,这样一明一暗,也可以互为掎角,攻守相助。刚刚闭上眼睛,水纹微微有些异样,楚煌心中一动,果见孟若惜遥立水中,怀中抱了一个碧玉琵琶,轻拢慢捻,水波翻滚,渐渐凝成箭支,四面射下。 楚煌转身急避,只听轰的一声,水箭将身后冰柱撞了一个大窿窟,冰水汩汩流泻出来。 倏倏两条银链飞射出去,却是张浅语跃了出来,银链飞舞,犹如匹练,倏往倏来,凌空转折,穷形尽相,妙处无端。孟若惜忙正琵琶,挥弦如泼,真是个‘银迸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水波被她随意挑引勾拨,借力打力,展柔为刚之术和孟公威的拂尘如出一辙,似乎还引而上之。 楚煌化出荒芜刀,分波踏浪,急冲而上。一浪过,一刀斩,孟若惜抱着琵琶飞退,双手勾拨却不停息。水波乱窜,冰山横冲直撞,让人目不暇接,险恶之处笔墨难尽。 孟若惜显然对寒窟地形极为熟悉,她一发觉两人修为不俗,便化明为暗,隐到寒冰缝隙中。楚煌两人面面相觑,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耳听的两声琵琶勾弹,数重冰石蓦地转动起来,朝两人挤压,两人各施术法躲避,张浅语急打银链将冰柱击穿,掠在半空,回头一看,一座冰柱横刺里插入,眨眼便不见了楚煌身影。 “糟糕。”张浅语暗自恼怒,耳听的水声汩汩,孟若惜飞身而至,手掌一翻,寒光闪闪的银甲迎面刺到,两人交手在呼吸之间,银链利在及远,不谙近斗,张浅语被她连进数招,步步紧逼,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眼见幽幽银甲当面扫来,张浅语脚下急划,使一个‘铁板桥’,手腕急抖,两条银链激射而出,一条锁她手腕,一条飞打她面门。 孟若惜却未乘势逼近,反而将身一扭,急勾琴弦,卟卟连弹两指,将银链打落,红唇一张,吐出一阵清气。 张浅语微微一怔,清气扑到面上透着一股莲香,她大睁着美眸,张了张口,娇躯一软栽倒在地。 孟若惜轻舒口气,走上前来将她腰间的百宝囊解下,将‘藏兵匣’翻了出来,沉思了一下,飞掠到水中,琵琶送到背后,反手一捻,冰山又复移动,将张浅语困在其中。 …… 十数冰山纷至沓来,楚煌左冲右突,回头看时,早不见了张浅语,摇身一变,化作光刀之形,疾如投梭,穿出冰阵。 “张小姐……” 寒窟中似乎恢复了平静,楚煌数度用延展六识之法察探动静,都没有发觉丝毫异样。找寻了片刻,蓦然听到一阵‘忽刺’之声,楚煌顺着声音找去,那声音却是从一所阔大坚冰里面传出,楚煌好奇心起,绕着坚冰转了两圈,却觉那声音忽远忽近,大感纳闷。 一个声音喊道:“小子,你是哪来的?” 楚煌微微一愕,回头见冰山上现出一个镜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大胡子凑到镜子上面正往外看。 “在下与人赌斗,偶然到此。前辈怎么在冰山里面?” “哈哈……,这又有何难。”大胡子朗声一笑,镜面传来一阵呼呼风声,好像一个风穴,楚煌只觉得凌风欲起,身躯倏的一声撞了进去。 “呃?” 楚煌睁目一看,已落身一个冰洞之中。冰洞里摆着风箱、火炉,墙角更堆放了无数刀剑枪戟。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叉着腰站在风箱前面,盯着楚煌嘿嘿直笑。 “在下楚煌,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楚煌轻咳一声,恭谨问道。 “楚煌?你也姓楚?”老者讶异的转过头来。 楚煌笑道:“莫非前辈也姓楚?” 老者摇摇头,沉吟道:“你既是姓楚,可有听说过荆威侯楚放其人?” 楚煌怔了一怔,点头道:“颇有耳闻。” “我看你也是个修行之士,我这里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诸般兵器,虽不敢说冠绝当时,也颇不俗劣。你我相识,也算有缘。若有合意的,老夫便送你一件如何?”老者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呵呵笑道。 “多谢前辈惠赐,敢不恭领。” 楚煌见这冰室中兵器奇多,也颇感兴趣。便到一边墙壁边,随意拣玩。老者走到风箱前面坐了下来,冷眼旁观,淡淡微笑。 楚煌拿起一条长枪,比划了两下。这条枪寒光闪闪,锋芒刺骨,枪柄也不知何物所制,入手又凉又沉。古来虽不乏神力绝俗之士,毕竟天帝鼎革之后,渐渐禁止仙凡相配,生民之力早已卑怯,除了刀剑鞭锤等短兵不乏通体金铁外,长刀枪戟之属皆以木柄为多。近来修道者日众,沉重兵器渐也有人问津,不过易木柄为铁制,柔韧性大打折扣,虽有灵力辅助,毕竟好铁难寻。 楚煌有‘湛龙腾雾矛’乃是地皇神农所炼,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件。这老者的兵器虽精,楚煌自不会贪他的,况且兵器入手,都嫌轻巧花哨,这也是他用惯湛龙矛之故。 老者见他挑来拣去,似不当意,忍不住冷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目高于顶,莫非我这些兵器都入不得你的法眼?” “前辈铸兵之法精绝,技艺已是天下少有。打发寻常道者也算绰绰有余。”楚煌笑道:“前辈虽是一番好意,非我所愿,我也不取。贪图小惠却不如留给正主。” “哈哈……,你这小友倒也有些意思。”老者也不生气,笑叹道:“我这里有一把‘负云弓’你若能拉得开,我便送与你也罢。” 第280章 负云弓 “负云弓?”楚煌迟疑道:“听闻荆威侯神通盖世,屡却北寇,平生有两件兵器不离其身,一是‘神飞焰云枪’,一为‘负云弓’,不知和前辈所言是否恰好同名。” “不错,”老者霍然站起,走到墙壁跟前,一拳轰出,只听得砰訇巨响,冰室中一阵地动山摇,冰墙上破了一个大洞,一柄金光闪烁的长弓露出半边。. 老者伸手握住,将长弓缓缓抽出,轻喟道:“相传此弓乃金神蓐收之宝,铁为昆仑之金,弦为杀伐之声,尧帝征天,大羿夺得此弓,用其射落九日,晋位为东君。大羿一死,此弓便不知所踪。当年瀛寇东来,神州陆沉,幸有卫国帅、荆威侯这一班雄杰,才得以保全。古人诗说,‘海角崖山一线斜,而今也不属中华’。那是何等沉痛。南渡之后还能北归,真是千古一见而已。” “前辈究竟是何人,为何此弓会落在你手?”楚煌听他话语中颇多感慨,不由暗自诧异。 “哈哈……你来我天王寨,竟不识得金大鹏吗?”老者摩挲着长弓笑道。 “你便是金大鹏,金天王。”楚煌愕然。 “不错,你试试能拉得动几分?”金大鹏点头一笑,长弓往他身前一送。 “好。”楚煌握住弓背,触手只觉沉如寒铁。此弓较常弓为大,弓背镌着螭纹凤藻,弓角作飞鸟吞吐之状,一道弓弦若有若无,泛着淡淡银色。 楚煌伸手抚弦,只觉一股浓烈杀气弥漫开来,让人不寒而栗。他心中一凛,连忙凝眉顺目,收拢心神,拉了一个马步,使出浑身力气,贯注到长弓之上。 金大鹏退到一边,抚着髯须,微笑不语。 “开――”,楚煌调整道息,不觉用上‘叩鼎九问’的心法,长弓上灵芒流转,嗡鸣一声,好似飞鸟展翼,缓缓拉了开来。 金大鹏微微一怔,“你可懂得楚氏的‘破魔箭’,且试上一试?” 楚煌点了点头,催动元气,一道淡淡银箭从掌心凝了起来,附到弓弦之上,长弓上猛然传出一股浩然之气,倒贯入掌心。楚煌大喝一声,弓开如满月,气箭离弦飞出,好似一团流火,轰的一声,将一片冰壁炸为屑沫。楚煌腿上一软,坐到地上,擦着额上汗渍轻轻喘气。 “楚煌?原来你真是荆威侯的公子?”金大鹏呆了半晌,失神地道。 “金天王莫非识得荆威侯?”楚煌讶然问道。 “何只认识。”金大鹏叹道:“我当年追随荆威侯南征北战,便如同周将军服侍关老爷一般。威侯被害,帐下兄弟各奔东西,‘负云弓’便一直由我保管。拉开‘负云弓’须有扛鼎之力,大羿的‘贯日箭’虽然难觅,威侯却创下‘破魔箭’,乃是脱胎自贯日箭,你刚才施展虽不及威侯百一,倒也颇有几分神韵。” “天王过奖了。”楚煌摇头一笑,他方才射那一箭,简直比大斗一场,还要耗力,哪里还敢轻易尝试。 金大鹏皱眉道:“当年秦琼之父为北齐将,死战不降隋,其后隋炀帝无道,秦琼效力瓦岗寨,诛灭暴隋。当今天下群雄争起,听闻任广图和楚庄王都揭竿而起,戮力成功。你身怀一身本领,为何不去相助?” 楚煌叹道:“我观天下汹汹,皆有乱天下之心,而无安百姓之志。是以不愿附骥尾。” “你能作此想法,固然是好。”金大鹏道:“当年商容主持新法,稍能注意于百姓生计,可叹终被朝臣阻挠,惨遭放逐。镇南侯被害,威东侯被囚禁,当时我便知道大景终究不可救药,便在这里建下一座地宫,这些寒冰都是我四面八方收集而来,无人知其用途。却不知我一身无他技,惟对铸兵之道若痴若狂,有此天寒水,何怕炼不出好兵器。……你跟我来。”他招了招手,大步走出冰室。 楚煌疑惑的跟在背后,却见金大鹏走到一片略似的冰室外面,在门口的冰柱背后稍一摸索,一道冰门呼呼陷入地下,金大鹏拍拍手,快步走了进去。 楚煌跟着一看,心中暗暗纳罕。冰室中堆了数个铁箱,里面不乏金银之属,金大鹏看也不看,伸手将一口铁箱揭了开来。里面却是各式弓弩,制作精良,触手如新。金大鹏拿了一把,又从箱中的皮袋里摸出几个石子,一一装进射槽。 “看好了。”金大鹏轻喝一声,瞄准冰壁,扣动机簧,只听‘卟卟’几声,石子纷纷炸开,粘着冰壁熊熊烧灼。 “火灵弩?”楚煌吃了一惊,敢情那石子确是火质灵石。前时,他杀了‘十步杀’中的獐子精,也曾弄了两把火灵弩,金大鹏所藏,不论技艺威力分明犹有过之。他知这火灵弩是朝廷为了对付仙道,根据前古的火铳改制的,火铳虽是威力不小,却也只能伤得肉身,火灵弩打出的灵石,却能克制仙道术法,只不过做艺未精,大多只限于火质灵石而已。 “这是火质灵石,确实不怎么希罕。” 金大鹏见他神色如常,嘿然一笑,又掏了几枚黄色灵石装了进去,扣动机括,灵石卟卟发动,将冰壁打出几个深洞。“这是金质灵石,若是多几把火灵弩,一同施展,管他甚么仙道高手,都要低头认栽。” 楚煌暗暗点头,火灵弩虽不一定能把仙道制伏,倒也是一个绝大威胁。 金大鹏扔下灵弩,喟然道:“孙翦一死,我便不闻世事,日日躲在这冰窟之中,研究铸兵之技。我制的兵器,虽不敢说天下无双,自问也颇能收效于目前。如今天下变乱,我有心召集三帮四派,揭竿而起,谁知我儿好谋无断,竟然将‘信陵虎符’之事泄露了出去,以此召来杀身之祸。” “天王,杀害令郎的云间三子刚刚已被孟家父女劫住,弹寂子也已死于非命,忘忧、捋愁两人料想也难以活命。”楚煌宽慰他道。 “楚煌你有所不知。”金大鹏苦笑摇头,“我儿其实是被孟公威所害,云间三子不过适逢其会罢了。当年,我见他修为不俗,便引为同道,还和他结成了儿女亲家。谁知此人包藏祸心,如今悔之已晚。” “糟了,”楚煌霍然道:“我还有一个同伴被困在冰石之中,‘信陵虎符’便在她身上,这是孟家父女志在必得之物,如何肯放得她过。” “信陵虎符……哈哈哈哈,”金大鹏冷笑道:“我知此物事关重大,岂会让人轻易盗去。” “你是说?”楚煌心中一亮。 金大鹏轻轻点头,从怀中捣出一团物事,外面包以黄布,显见珍视异常。他将黄布打开,里面果是一块青铜虎符,状若虎伏,镌有古篆,不过仅有一半。 “我骗他们说,虎符能召集阴兵,不得其法,不能轻易开视。开都不能开,谁能识其真假。其实我手里的虎符只有一半,这也是威侯留下的,另一半我也不知其处。古时合符之法,一半归将帅保管,一半君主自藏,两符相合,方可发兵。‘信陵虎符’若真能征发阴兵,恐怕也需要两符相合才行。” 金大鹏将虎符包好,交到楚煌手中,轻轻笑道:“楚煌啊,我在八所冰室中都屯满了金银兵器,另有齐物袋一个,足以收纳。我能在临死之前,将‘信陵虎符’和‘负云弓’交还于你,也就没有遗憾了。” “天王,”楚煌吃了一惊,抬头见他身上浮光大亮,身躯渐渐透明起来,分明是神魂飞散之象,伸手一抓,却是如中虚无。“你怎么了?” 金大鹏摆手笑道:“我一日不死,孟公威一日不肯死心,其实我肉身早丧,拼着一口元气逃到这里,死不足惜。天幸……天幸最后你来了。” “天王……”楚煌喉头一紧,他和金大鹏虽只匆匆一面,却隐然有师徒之实。 “孟家父女都非常人,你遇见了千万小心。……孟若惜心性不坏,我能苟延一息,也是拜她所赐。你……”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楚煌忙道。 金大鹏笑着点头,神魂渐渐澌灭,终至无声无息。 楚煌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找到金大鹏说的齐物袋,再把八个冰室全都打开,兵器财宝一样不落的装了进去。 带着‘负云弓’走出冰室,楚煌暗暗心惊它的神威。不论走到何处,水波都避不沾身,冰石也远远退避,非但不敢拦阻,反倒在指明路径一般。 少了这些冰石的迷惑,道路便易行多了,楚煌捏个‘分水诀’,重新寻找张浅语的下落,不过片刻,便看到几座冰岩聚在一起,隐成阵势。他冷冷一笑,摘下雕弓,做一个拉弓的姿势,骇的冰岩纷纷避让,盖因五行生克,物各有神,‘负云弓’本是金神蓐收之宝,自有几分如神亲临的架式,冰石、寒水哪有不退避的道理。 冰石退开,果见张浅语伏在地上,楚煌连忙掠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张小姐……”只见她面颊结霜,浑身冰冷,好在心口还有热气。楚煌暗自一叹,“寒水冰冷,不可久留。”抱起她的身子,向着上游飞掠。这半日功夫,他已渐渐熟悉寒窟地形,再加上‘负云弓’生具威慑之力,行不片时,便找到寒池出口。 楚煌抱着张浅语跃出寒池,扫视地宫,孟氏父女早已不知去向,便连忘忧、捋愁二子和弹寂子的尸首也不知所踪。奇怪的是,地宫的石门竟然开着,似是不及按动机关恢复原样。 第281章 若惜 张浅语中了孟若惜的迷烟,一直昏迷不醒,又被困在冰石阵里许多时候,若非她修为不俗,尚能以道息护住心脉,哪里还有命在。 地宫中甚是寒冷,楚煌一时也想不出良方助她驱除寒毒,所幸石门已开,可以免去一番手脚,楚煌不敢延留,抱着张浅语向外奔去。 先时,孟氏父子引着几人下来,实有重重阻碍,楚煌顺着原路出去,竟然发现甬道中的石门全都开启着,道上还遗落了不少火把,油焰都未燃尽。他心中暗暗奇怪,飞身掠出假山,陡觉得外间灯火通明,院落中竟聚了不少人。 楚煌游目一扫,观其装束,却是日间堵在督军行辕外的帮派中人,天狼坡的白念笙和银蛟帮的冉秋红都在其中,更奇的是,忘忧、捋愁二子和鹿鸿都站在头里,围着孟氏父女虎视眈眈。 “哈哈……久闻雁行寨,飞虎岭,银蛟帮,天狼坡,号称天河四派。令旗所至,人人退避三舍。孟某人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烦劳几位当家的亲自出马。” 孟氏父女被四派围在核心,孟公威轻摇拂尘,却是夷然不惧。 原来云间三子起意劫出银雕,鹿鸿实是主谋之人,只是碍于颜面,不好亲自出头。三子现身戮破张浅语的身份,鹿鸿便在一旁观望。三子本想坐实了张浅语的杀人之罪,谁知孟公威提出两可之议,三子骑虎难下,便同他一起下了地宫,鹿鸿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天河四派日间在督军行辕闹了一回,却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自然也不肯死心,天王寨稍有异动,早有内线报与四派首领知道,四派一听闻是张浅语露了行迹,顿时大张旗鼓的赶了来。鹿鸿躲避不及,被四派堵了个现形。他也有心借助四派之力,便将张浅语的去向说了出来。四派自然不想让孟氏父女得了先手,派中不乏鸡鸣狗盗之徒,颇通机关暗道之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杀进地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四派冲入地宫,眼前情形却让他们目瞪口呆,当时,孟若惜刚入寒窟夺取宝物,孟公威独自在寒池旁边等候,不妨四派忽然杀了进来,忘忧子两个大喜过望,连忙大声呼救。 四派满以为孟公威得了信陵虎符,又见他迫害正道之士,登时群起而上,誓要将他乱刀分尸。孟公威也真了得,只身大战四派数十高手,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恰逢孟若惜从寒窟赶回,孟公威目的已达,更不恋战,父女两个连施杀手,夺路而逃。 天河四派威振一方,虽是良莠不齐,却也不乏高手。尤其四派首领更是其中佼佼,多有精通左道之术。四派高手一拥而上,孟公威父女想要脱身,又谈何容易。 “孟先生,我敬你是金少主的岳父,也算是江湖前辈,怎么今日为了一块区区虎符,竟枉顾江湖道义,不但对云间三子痛下杀手,便连天王寨的体面也不顾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约摸四旬上下,身穿圆领文士衫,腰系犀角带,目光湛然,相貌俊雅,乃是雁行寨老大‘云中雁’韩复生,雁行寨有九大寨主,号称‘九雁’,在四派中实力最雄。 “原来是韩大寨主,彼此彼此。”孟公威眼目一扫,冷笑道:“今日大伙本都是为了信陵虎符而来,你们合四派之力围攻我父女两个,还谈甚么江湖道义,传扬出去,岂不叫九夏豪杰齿冷。” 一个虎须老者怒哼一声,轻喝道:“金夫人,尊夫尸骨未寒,你不思为他查明凶手,报仇雪恨,怎么反而穿红挂绿,成何体统。我金老哥年纪老迈,不能理事,金贤侄又英年早丧,怎么你父女两个倒要胡作非为,毁了天王寨不成。”这老者是飞虎岭三条虎之一,‘锦毛虎’燕翻。 “哈哈……,”孟公威笑道:“觊觎宝物也罢,维护道义也罢。四派都是济凌郡响当当的字号,几位当家的都在,何必派些喽啰们送死。老夫在此夸下海口,四派若有人能胜得老夫,我心服口服,信陵虎符双手奉上,从此不踏入济陵地界。若是无有能人,只妄想以多取胜,那便少说废话,亮兵器上吧。” “老贼狂妄,我家九雁大王俱是武艺精熟,三招两试便可取了你的狗命。” “俺们飞虎岭三条大虫,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老贼真是嫌命长了,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剐了老贼,让他给弹寂道长偿命。” 四派一听孟公威公然叫阵,顿时大声议论起来,怒骂有之,担忧有之,忖度者亦有之。 白念笙轻咳一声,嘿然道:“孟先生既是划下道来,四派岂有不应战的道理。只不知孟先生这个比试是怎么一个打法,胜负又是怎么一个算法?” “十阵,”孟公威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缓缓道:“四派可派出十人和我单打赌斗,只要胜得了我,孟公威立刻践约,绝不反悔,若是无人能胜,四派威振一方,一言九鼎,想来也不会食言。至于这胜负之数么,刀枪无眼,术法无情,只有各凭本事,胜负各安天命了。” “姓孟的好生狂妄,我四派人才济济,难道无人胜得了你。我冉秋红先来战他一场。”冉秋红一甩披风,迈步欲出。 “二妹且慢,听听韩大当家的如何说。”身旁一个面目黧黑的汉子喝住了她,却是银蛟帮帮主冉清江。 “何须十阵。”韩复生摇头道:“我四派各出一人与你赌斗便了。若是哪一派输了,便率众退出,永不再提虎符之事。” 几个当家的暗暗称是,若是四派真以十阵的车轮战法胜了孟公威,也不见得光彩,传扬出去,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四派各出一人,败者退出,合情合理,孟公威也无话可说。 韩复生笑了笑,瞟了一眼孟若惜,“并且,金夫人也可以代父出战,当然,金夫人若败,孟先生便也算败了,这是显而易见之理,想来两位也没有异议吧。” 孟公威轻轻点头,如此算来便是以一敌二,比起一战四或是一战十自是轻松不少。其实,孟公威提出十战决胜,也并无十足把握,雁行寨九雁,飞虎岭三虎,银蛟帮银蛟双煞,天狼坡一门四狼,虽然强弱不等,倒是并无庸手,况有几个精通左道之术,对战时更得提起几分小心。 四派则觉得孟若惜的修为应该不及其父,若是由她出战,或许胜面更大也未可知。 韩复生捻须笑道:“既然众位都没有异议,那便开始吧。咱们天河四派向来同气相连,本是无分彼此,胜固可喜,败亦欣然。不知几位当家的可有择定人选,若是还须斟酌,我雁行寨便占先了。” “雁行寨是四派之首,九雁兄弟各有奇技,韩大当家自然应该稳坐压轴。这头一阵,便让我献丑吧。”冉秋红纵身一跃,凌空几个盘旋,落到场中。 韩复生微笑点头,后上场虽可占些车轮便宜,万一孟氏父女先被击败,虎符不免落入人手。这些利害,几个首领心中都有计较,银蛟帮实力居四派之末,冉秋红心知无法和三派相争,抢先出战不但可以示人磊落,若能获胜,更是意外之喜,即便拿不到虎符,日后在四派中说话也能响亮几分。 孟公威一甩拂尘,沉着脸道:“若惜,你先过去和冉副帮主过几招。” “是。”孟若惜并不迟疑,缓步走到场中。 此时夜已入静,暮色重重,夜月不明,四派徒众全都高张火把,将四面团团围定。楚煌把张浅语放到假山下面,两人脱出地宫,张浅语身上生机渐显,冰霜褪尽,脸颊也现出红润之色,只是鼻息沉沉,好似睡着了一般。楚煌暗道:“那孟若惜也不知使了甚么邪术,让她如此昏睡,看来要解去此术,还非得着落到孟氏父子身上不可。” 扭头向场中看了看,孟若惜已经和冉秋红交上了手,那冉秋红使一双峨眉刺,神出鬼没,险招迭出。这回孟若惜却没有使出碧玉琵琶,反而幻出一对寒光闪烁的宝剑,和冉秋红杀到一处。一个如银蛟戏水,一个似游龙哺云,衣香袂影,寒光冷锋,招式之凌厉让人目不暇接。 冉秋红被她双剑变幻逼的一阵手忙脚乱,兵刃一挡,掠开几步,轻笑道:“金夫人好凌厉的剑法,你可敢和我到水中比试一番?”她说完将身一扭,几个起跃,扑入荷池之中,霎时没了形迹。 “有何不敢。”孟若惜淡然一笑,也不示弱。她知银蛟帮做的水里的营生,水中功夫乃是银蛟双煞的看家本领,不过两人赌斗未完,孟若惜若不迎战,便算是输了。她也一个起跃,掠入水中。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颈观看,只见水中波浪翻覆,涡漩越聚越大,隐现一条红影一条绿影往来交战,各不相让,水波被劲气激得起伏不定,时有冲天巨浪狂掀而起。 再过盏茶功夫,方见一条红影旋身跃出水面,踏波飞驰掠到岸上,一道寒光追了过来,疾如飞箭,冉秋红大惊回头,寒光嗡鸣一声,擦着她头发掠过,将她发上头巾挑落下来,铛的刺入假山之中。 几缕乌发落了下来,冉秋红脸上忽青忽白,心悸不已。 水面轰的一响,孟若惜掠身而出,走到假山旁观,将长剑拔了出来,淡淡道:“承让了。”众人看此情景,哪还不知道胜负已分。 《》提供最快最新的小说.. 第282章 解烦 “这第二场,便由我燕翻前来领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虎须老者大喝一声,脱下锦袍,扔给身边弟子,接过一柄长柄虎头刀,挽起袖管。. “三弟,多加小心。”‘出林虎’赵坚在一旁道。 “二哥放心。”燕翻抱拳辞别,缓步出阵。 孟公威淡淡笑道:“素闻锦毛虎的‘虎啸功’凛然生威,百兽辟易。若惜,你不可掉以轻心。” “是。”孟若惜应了一声,提剑迎上。 燕翻皱眉道:“孟公威,金夫人已战了一场,你怎不亲自出战?” “你若能赢得若惜,信陵虎符便可到手。余事可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吧。”孟公威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就休怪老夫以大欺小了。”燕翻冷哼一声,横起虎头刀,摆了一个起手式。“金夫人,请吧。” “请。”孟若惜抱了抱拳,一剑指天,一剑指地,形如舞鹤。 燕翻大喝一声,拦腰直劈,刀头才动,便有风啸之声随之而来,数丈高树全都簌簌抖动,真有猛虎出林之势。孟若惜使一招‘闻鸡起舞’,掠起半空,剑光霍霍,疾刺他面门。 燕翻猛转长刀,三步一劈,五步一砍,刀势连绵如狂风巨澜,孟若惜仗着身法灵动,双剑如游龙一般,往来穿梭,她方才和冉秋红在水底一场大战,颇耗元力,冉秋红久负盛名,要胜她却也不易,如今又碰上燕翻这等狂风暴雨的打法,只得步步为营,且战且退。 燕翻却没什么耐心和她慢慢周旋,六六三十六式虎行刀法使完,长刀一扬,面皮蓦的涨作血红,毛发森立,虎须飞扬,脖颈陡然粗了一倍,孟若惜暗暗心惊,便见燕翻吼的一声,一股磅礴气浪喷薄而出,众人都被惊的呆了一呆,离的近的不迭后退,数棵大树首当其冲,咯嚓声中拦腰折断,孟若惜腾空而起,双剑虚劈,灵力指处,一截断树呼的飞起向着燕翻砸去。燕翻闷哼一声,手起一刀,将断树砍作两断。在断树上一蹬,跃起半空,紧追不舍。 孟若惜绕场而走,不断牵引断树飞撞燕翻,都被他挥刀劈开,眼见得无路可退,孟若惜绕树一匝,倒掠而回,燕翻心中一喜,正要举刀扑上。不妨她手中剑脱手射出,疾如飞电。 “啊?”燕翻吃了一惊,百忙中闪身一躲,额上一凉,孟若惜飞身追至,剑锋离他额头不过半寸。这要稍一用力,他的脑袋早缺了半边。 “金夫人剑技超卓,老夫佩服。”燕翻长叹一声,将虎头刀扎到地上。 “燕寨主虎啸功天下一绝,若惜领教了。”孟若惜咳了两声,脸上殊无自矜之色。 白念笙见她面色苍白,心知她已是强弩之末,燕翻的‘虎啸功’霸道绝伦,众人远远听了尚且耳鸣头痛,孟若惜首当其冲,岂能安然无事。 “孟先生,这第三场,不知是你亲自迎战呢,还是仍由金夫人赐教?” “白坡主莫非要自己上场?”孟公威微微哂笑。 白念笙嘿然道:“金夫人连赢两场,我身为长辈,与她交手,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白某虽然不才,也算是一帮之主。岂能置道义二字于不顾。” “白坡主既然以侠义为怀,我又何须阵前易将。”孟公威朗声一笑,盯着孟若惜道:“我想若惜定然不会让我失望。” “好,”白念笙肃容道:“小贪,你去领教金夫人的高招。” “嗨。”他身旁的高瘦青年应了一声,大步走出。天狼坡号称一门四狼,说的便是坡主白念笙和三个儿子。这白小贪虽是他的幼子,身手却在两位兄长之上。更兼身怀左道之术,白念笙深知其能,才特意挤兑孟公威,想要拣个大便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请。”白小贪亮出一根铜棍,冷冷盯着孟若惜,一脸桀傲之色。 “看剑。”孟若惜一反常态,雌豹一般扑了上去,一时间,场中到处都是剑光霍霍,好像她身化数人一般。白小贪举棍封挡,斗不数合,脚下一滑,忽然没了踪迹。 孟若惜微微一愕,耳朵微动,异响传来,白小贪顺着一棵大树扑击而下,形如恶狼,孟若惜挥剑挡格,边战边退。斗不数合,白小贪当空一翻,又变的无影无踪。 “难道是五行遁术?” 孟若惜心中起疑,背后哗然一声,白小贪倏的从土里窜出,双手疾撒,两把泥土漫天散开,迷人眼目。孟若惜何曾料到这种下三赖的招数,登时双目一迷,封剑飞退。谁知白小贪早算到她有此一招,也不知在地下如何一窜,扑到她背后,一棍砸下。孟若惜虽是侧身急挡,仍被铜棍砸的气血翻涌,远远滚了开去,半天爬不起来。 “我赢了,爹,我赢了。”白小贪欣喜若狂,刚要向白念笙跑去,不及妨脚踝一紧,猛的向上拽去。白小贪‘哎哟’一声,还未明白出了何事,便被倒吊到大树上面。 孟若惜翻身坐了起来,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眸光有些黯淡。 “你……你这个暗施偷袭。”突然之间,成败逆转,白念笙高兴了半截儿,不由暴跳如雷。 “令郎施展左道之术,又以泥土打人,我看也算不得甚么光彩。”孟公威反唇相讥。 “三派都已败北,看来只有韩某来领教孟先生的高招了。”韩复生缓步而出,走到孟公威面前。四目相视,两人都是淡淡一笑,也不知是何意味。 “都给我住手。”众人正聚精会神观看两人交手,不妨一声冷喝传来,数十衣甲鲜明的兵士冲了进来,手中各持硬弩,将众人围了起来。 “是督军府的人。” “房檐上也有人。” 众人各持刀剑,四处戒备,却发现四周高阜处都伏满了手持弩弓的兵卒,竟然在神鬼不觉之中,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身锦衣的孙茗排众而出,管家孙安竟也跟在身边。两个兵卒也不知从哪搬来一把靠椅,放到孙茗面前。谁知她一脚将椅子踹开,轻喝道:“滚开。” 孙安连忙上前挥了挥手,着两人退下。 “怎么,这深更半夜的,天王寨好生热闹呀。”孙茗扫了众人一眼,冷冷说道。 “孙师妹,你怎么来了?”忘忧子见她脸色不善,故作恍然道:“师妹莫非是发现银雕失踪,才寻来此处的?” “你又为何在此?”孙茗轻嗯了一声,勉强点了点头。其实,银雕失踪是小,关键是楚煌跟着也不见了。孙茗刚刚得偿所愿,和情郎互诉衷肠,只盼形影不离才好,谁知楚煌被张浅语叫出去后,至今未归。恰好府中发现银雕失踪,孙茗心知其中关联,又有人报告天河四派大规模出动,孙茗便带着手下精兵赶了过来。 先前,他奉襄州侯孙贲之命,在飞熊寨监军,那真是孤家寡人,徒有其名。这回被孙绰派到天河四郡监军,境遇可大大不同,孙绰特别派了五百名‘解烦兵’随身护卫。这解烦兵乃是镇南侯的精锐,和平西侯的白马义从,定北侯的大戟士齐名并称,每个兵卒都有手搏猛虎之力,人手一把火灵弩,便有仙道当面也得避让三分。 “孙师妹你有所不知,我们也是发现了银雕踪迹,才跟了过来。谁知遇上了黄天贼的妖女,这个孟公威因为贪图妖女身上宝物,便要杀我三人灭口,可怜我弹寂师弟一世英雄,竟然死于非命呀。”忘忧子长声唏吁,云间三子共事多年,情谊甚笃,虽然行事有些不择手段,他这份伤感倒也不是假装的。 “弹寂子死了?”孙茗怔了一怔,弹寂子比起两个师兄的狡诈多智还不是那么讨厌,死了倒也可惜。 “孙小姐,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孟公威朗声一笑,走上前来。 “孟先生,你也在呀。怎么弹寂子是你杀的?”孙茗娥眉微蹙,孟公威也是孙翊的岳父,孙茗对他自不陌生。 “不瞒孙小姐,云间三子才是杀害金西翰的真正凶手,我这也是为我女婿报仇而已。”孟公威一本正经地道。 “你血口喷人。”忘忧子跳起来道:“姓孟的分明是贪图信陵虎符,想要据为己有。若非天河四派的英雄及时赶到,我和捋愁师弟也必被他所害。他杀人灭口不成,反以莫须有的罪名诬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煌暗暗摇头,听金大鹏的意思,显然孟公威谋害他们父子,谋取信陵虎符在先,而云间三子不过是适逢其会,替人背了黑锅尚不自知。不过,忘忧子口才甚好,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加上弹寂子确实死在孟公威手里,倒多半信了他的话。 孙茗俏脸微沉,“这般说来,那虎符是落到孟先生手中了?” “不错。”忘忧子抢着招认。 “那……黄天贼的妖女呢?”孙茗急道。 “虎符在姓孟的手中,妖女自然是被他们父女杀死了。”忘忧子微微一怔,搞不明白孙茗为何要关心那妖女。 “那妖女可有同伴?” “有……除了银雕兄弟之外,好像还有一个。” “那人现在何处?” “当时,孟公威要杀我三人灭口,妖女和她的同伴便跳入寒窟逃跑,谁知孟若惜从后追上,杀掉妖女,抢了宝物。那人当然也没有生还之理。”忘忧子奇道:“师妹为何要关心她的同伴,莫非……” “不可能……”孙茗连连摇头,脸色苍白已甚,猛然道:“寒窟在哪,我要下去看看。” 第283章 相见 “孙小姐贵人事忙,在下便不奉陪了。”孟公威哈哈一笑,身影变幻,落到孟若惜跟前,低声道:“虎符何在?” 孟若惜瞟他一眼,取出一个精致木匣,看也不看,递了过去。. “哈哈……,真是爹的好女儿,多亏你了。”孟公威目光大亮,飞快将木匣拢入袖中。 “怎么,孟先生还未和韩某打过,莫非想溜之大吉了?”韩复生拦住去路,手中现出一柄九尺雁翅鎲,耽耽相向。 “这里人多事杂,我便是胜了韩寨主,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孟公威嘿笑道:“你若真有成算,何不约束了帮众,咱们俩选个僻静之处交手。若我输了,虎符双手奉上,绝不抵赖。” “好,孟先生快人快语,韩某恭候便是。”韩复生也生怕三派不肯死心,若是两人另择地点赌斗,便是胜了,也可以秘而不宣。 “走?孙伯,你给我看好了众人,没有本监军的命令,一个也别想离开。”孙茗心急楚煌的下落,刚向忘忧子问明了寒窟的所在,便想下去探个究竟。 “孙小姐威风不小,莫非以为这些个兵卒,便能拦得住我孟某人。”孟公威微微冷笑,身形微动,飞扑房檐。他的身法高妙,脚下才动,便化出一形十影,缩地成寸,须臾十里,韩复生看在眼中,也觉难及。 孙安面容冷肃,见他飞身逃遁,大喝一声,“放——”。 解烦兵早就严阵以待,灵弩瞄准孟公威,纷纷扣动机括。灵石爆破声不绝于耳,孟公威甫登檐角,便觉着凶险气息四面围来,身形微微一滞,灵石砰砰射到檐面上,瓦面横飞,几无完物。 “好厉害的火灵弩。” 孟公威倒掠而回,虽是见机的早,没有受伤,心中却留有余悸。 孙茗领着两个兵卒向着假山走去,孟公威心中一动,身法变幻,又使出‘一形十影’之法,飞扑孙茗而去。 “你干什么?” 两个兵卒大吃一惊,拔刀冲上。孟公威拂尘急抖,啪的击中一人手腕,又飞起一掌,正中那人面门,另一个兵卒大喝冲上,孟公威看也不看,拂尘一甩缠住那人颈项,随手一抖,将他脖颈扭断。 “姓孟的,你找死。” 孙茗勃然大怒,她本无心和孟公威计较,谁知被他突施杀手,连杀两个侍卫,看那势头,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反手掏出‘分光镜’,对着孟公威晃了两晃。 “不好,”孟公威识得厉害,连忙使开身法,避了开去,拂尘急抖,犹如长空疾电,打向宝镜。孙茗收身急躲,她顾惜宝镜,又手无寸铁,不利远战,被孟公威拂尘收卷,一阵急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解烦兵虽然手持灵弩,奈何投鼠忌器,一时也不敢胡乱施为,生怕伤到孙茗。 孙茗再退数步,背后一实,退到一面假山上,孟公威急挥拂尘,缠住她手臂,飞身掠起便要将她抓在手中,胁作人质。 “老贼,找死。”千钧一发之时,一条人影窜上假山,劈出就是一把金砂打出,却是楚煌眼见孙茗势危,赶来相救。孟公威不虞有此,只觉得面前金灿一片,连忙衣袖一翻,护住头脸,闪身便退。拂尘扯着孙茗手臂,却不稍放。楚煌冷眉一挑,抖手一道火链,将拂尘烧断。 “楚煌——,”孙茗一见是他,欣喜无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心,孟公威修为深湛,他想劫你为质,不能给他可乘之机。”楚煌挡在孙茗身前,紧盯着孟公威的一举一动。 “算了,他是孙翊的岳父,今日便放他一马吧。”孙茗见楚煌无恙,心中柔情无限,哪里还有厮杀之心。 楚煌点了点头,伸手一划,将‘负云弓’招在手中,目示孟公威,缓缓拉了开来。 “有弓无箭,这小子搞什么名堂?”孟公威也不敢贸然上前,眼见楚煌只是将‘负云弓’拉满,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楚煌淡淡一笑,暗运‘破魔箭’心法,一支气箭从掌心凝出,搭到长弓上。孟公威陡吃一惊,楚煌大喝一声,弓弦嗡鸣,气箭暴射而出,疾如流火,磅薄难御。孟公威急忙聚起浑身元力,凝结气盾,只听的一声气劲交撞,宛如半空响起一声震雷,孟公威闷哼一声,喷出一口浓血,整个衣躯倒飞出去,砸入荷池当中,激起一阵水花,隐没不见。 “孟公威跑了……” 众人连忙凑到池边察看,只见水中一道黑影,晃了两晃,霎眼便失了踪迹。银蛟双煞对视一眼,双双扑入池中,紧紧追了过去。四派自然不肯就此收手,围着荷池在岸上穷追猛截,大呼小叫,乱作一团。 “楚煌,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担心死我了。”孙茗紧盯着楚煌,明眸中又羞又甜,煞也不煞,若非这里人声嘈杂,只怕早就扑到他怀中去了。 “委屈你了。”楚煌微感歉然。 孙茗摇了摇头,想起两人从相识到相思,虽是聚少离多,倒也颇有默契,古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怎不让人感慨良多。 “对了,张小姐中了孟若惜的异术,现在还昏迷不醒。”楚煌拉着她手,来到假山后面,张浅语斜靠在山壁上,柳眉纤纤,只是沉睡。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只怕还要着落到若惜身上。”孙茗也束手无策。 两人急忙找寻孟若惜踪迹,却见忘忧子领着鹿鸿一干人将她围了起来。 “孟公威杀了弹寂师弟,孟若惜也是老贼帮凶,现在老贼逃了,咱们便先让孟妖女偿命。再去找老贼算账。”忘忧子此番大受挫折,先时被孟氏父女堵在地宫中,几乎送了性命,自然恨他们父女入骨。 “要杀就杀,何必哆嗦。”孟若惜持剑而立,俏脸苍白,毫无血色,冷眼微瞟,却是略无惧怯。 “等等,”楚煌将张浅语交给孙茗照顾,掠身闯了过去,瞥了鹿鸿一眼,轻笑道:“鹿将军,鹰愁崖一别,我只道将军是挂帆西向,不想却在此间相遇。” 鹿鸿老脸微红,尴尬地道:“鹿某琐事缠身,不及和楚公子道别,实在惭愧。”他们当时劫了鹰愁崖的船,实在是置孔琬一行的生死于不顾,鹿鸿只道他们已凶多吉少,他一怕追兵,二怕劫杀,行不多久,便弃船登岸,取道向济陵郡而来。谁知前后不过数日,楚煌便也跟了来,真是始料不及。 “怎么,鹿师兄竟认识此人,他可是那至善妖女的同伴。”忘忧子从旁提醒。 鹿鸿恍然道:“怪道听闻鹰愁崖的庄丕浑降了黄天贼,近日便要来攻打天河四郡,孔庄主和楚公子莫非也做了黄天贼的同党?” “家国破碎,英雄争起。官亦非官,贼也非贼。忘忧道长莫非忘了张小姐所言,镇南侯已和黄天军结为同盟,她现今中了孟若惜的异术,急待救治。因此,这孟若惜可不能死。”楚煌淡笑道:“几位若还惦记‘信陵虎符’,还是快去找寻孟公威的下落,一旦虎符落入四派手中,再想抢取,恐怕要大费周折。至于弹寂道长的死,也是孟公威下的杀手,孟若惜已经无足轻重,你们何不卖镇南侯一个薄面。” “这……”几人面面相觑,本以为孟若惜已是釜中游鱼,杀了她,正好出口恶气。谁知又牵扯出镇南侯来,解烦兵手持灵弩护定四周,以孟公威的强横,都难以冲出重围,他们又怎敢轻撄其锋。 “既是镇南侯要人,我们又岂敢阻拦。”忘忧子笑道:“只要孙师妹说句话,于公于私,我们哪有不从命的道理。” “孙伯,这园中还有哪个敢逗留不去的,都给我带回督军府,按奸细罪仔细盘问。” 孙茗怒声喝道,事到如今,忘忧子还想讨价还价,分明认为楚煌的份量不够,是可忍孰不可忍? 忘忧子聪明一世,哪里知道楚煌在孙茗心中的地位,若是他爽快放人,没准还能博取孙茗几分好感,这下可是得不偿失。 “孙师妹,你这是何意呀?”忘忧子大惑不解,高声叫屈。 “孙伯,带下去。”孙茗懒得跟他废话,招呼孙安带解烦兵攻上。 “且慢。”还是鹿鸿见机的快,连忙拱手道:“我师弟不知轻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楚公子不要挂在心上。”方才,孙茗被孟公威攻的狼狈不堪,惟有楚煌挺身相救,两人即便往日不识,孙茗最重恩仇,也必对他心怀感激。忘忧子不知此理,眩其小智,弄巧成拙。况且,观孙、楚两人的神情,分明关系匪浅,说不定楚煌便是她在督军府所说之人。 “几位请便。”鹿鸿丢下阖船人独自逃命,和云间三子也是一丘之貉。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煌摆摆手,不愿他们多说。 “后会有期。”鹿鸿抱了抱拳,率着八骏大步去了。忘忧子一脸恨恨,却不敢挑孙茗之怒,跟着鹿鸿后面,亦步亦趋。 “金夫人,……”楚煌回过头正想请孟若惜施术将张浅语救醒,不料她身躯一软,化作一片绿荧,一朵青莲凝在半空,旋转不定。 “莫非孟若惜是青莲成精?怪不得金天王说孟氏父女都不是寻常人。” 青莲悬浮片刻,缓缓合起花瓣,凝成一个花苞,上面绿荧飘散,花苞也旋转不休,直到化成一颗莲子,光彩一黯,落到楚煌衣襟里。 孟若惜在寒窟中和楚煌两人一场大战,掀浪移冰,本就很耗元力,出得寒池,又被四派围追堵截,不得稍息。孟公威定下四战之约,孟若惜独战三阵,连败三大帮派,冉秋红水战了得,内息精纯,燕翻刀法猛恶,‘虎啸功’更是拔树摇山,悍然无匹。白小贪遁术精奇,神出鬼没,个个都不是庸手,孟若惜久战之余,又斗此三场,实已接近油近灯枯。等到忘忧子等人灰溜溜的退走,便再也支撑不住,现了本相。 楚煌心中暗奇,却见张浅语‘嘤咛’一声,睁开美目,迷惑地道:“我这是在哪呀?” “还好孟若惜的异术自动解除了,看来她对张小姐无意加害。这样倒好,免去了一番周折。”楚煌见张浅语难得露出娇慵之态,不由莞尔一笑。 第284章 临安 孙绰接到孙茗的密报,立即派兵迎接张浅语到淮阳商议订盟之事,镇南侯虽然地狭兵少,但他和朝廷交战多年,车骑水师都是久经战阵,堪称精锐,远非兰泽国和襄州兵可比。 南都军新下天河四郡,对黄天贼的天都大业来说,自然是绝大威胁,不过他的水军既不足相抗,庄丕浑姗姗来迟,想他与南都军拼死力战,只怕也是一厢情愿。两军达成和议,黄天贼得此喘息之机,小狄天王遂下令,在大业城外天河口建立两座水寨,一名蟠龙,一名腾蛟,拱卫大业,又命丕王庄丕浑率军驻守其一。 张无缺去了后顾之忧,便尽起大军,杀奔樊阳而来。那里驻扎着大将军高玉柱的五十万关城军,乃是平叛大军的主力。 与此同时,任广图、楚庄王遥奉小狄天王之命,继续南下,杀向兰泽王屯守的三城。另有青狐王韩志公、赤鹤王赤飞羽、白禺王火弩以及血族大将血腥、血仇率领黄天贼一部一路劫掠,裹胁三十万大军攻到临安城下,安营扎寨,连绵数十里。临安城外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 楚煌降到临安城外的高阜处,远望城外营帐相连,旌旗蔽日,不由暗暗惊心。任广图、楚庄王都是荆威侯旧部,此次颇以此相号召,自然对出卖了荆威侯的兰泽王兰修儒恨之入骨,韩志公则和兰修儒有杀父之仇,更是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碎尸万段。这一干人将临安城围住,这一城军民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敌我双方多多少少都跟他有些关联,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得。楚煌摸了摸腰间的齐物袋,这里面有数千支灵弩,刀枪剑戟无数,金银财宝足以装备一支军队,全是金大鹏屯积十数年所得,楚煌知道他的心愿,便是推翻暴政,然而世无令主,兵刃再好也只是制造更多的杀孽。 一阵喊杀声遥遥传来,楚煌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征骑奔驰,一骠头裹黄巾的骑寇正将一行人撵的狼奔鼠窜,狼狈不堪。这些人都作寻常客商打扮,骑着健马,手持刀剑,皆有武艺傍身。怎奈骑寇甚众,这些人边打连逃,不断有同伴从马上摔落,死于非命。黄天贼紧追不舍,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再追得一箭之地,那队人已所剩无几,为首的勒住马匹,看了看几个亲随,说了句什么,几个人勒转马头,挥着刀剑向着骑寇杀去。楚煌猜想这些人是明知必死,所以要拼死一搏。 骑寇围着几人大呼小叫,长矛短刀一拥而上,将那人亲随砍落下马,那人怒吼一声,状如疯虎,手持佩剑,左冲右突,骑寇不妨他困兽犹斗,几个喽啰倒撞下马,健马狂嘶,颇为惊心。骑寇退散开来,又复四面拢住。那人勒着马匹,冲突不出,眼见身边亲随死的一个不剩,心中升起苍凉之感,不由长叹一声,掉转长剑向着脖颈抹去。 一条人影鹞鹰一般掠了进来,一抓那人手臂,轻喝声“走。”脚尖在马鞍上一点,掠起半空,骑寇猝不及防,指着半空大声喝骂,怎奈两人如鸿飞冥冥,早已杳无踪迹。 …… “多谢英雄搭救。” 楚煌抓起那人,使开神行之术,来到一个安全之地。那人纳头便拜,状甚诚恳。楚煌见他在三旬开外,形貌坚毅,颇有短须,淡笑道:“他们为何要追杀于你?” 那人微一迟疑,抱拳道:“不瞒英雄,我本是兰泽王派往樊阳求援的信使,我见大将军每日屯粮自守,并无发兵之意,不敢久呆,匆匆率随从赶回复命,谁知临安城已被黄天贼四面围定,飞鸟难进,我行迹不密,被他们窥出破绽,才遭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楚煌微微点头,“你姓甚名谁,在兰泽王身边担任何职?” “哦,在下穆雄,现为兰泽王卫军统领。”那人小心问道:“还未请教英雄高名上姓。英雄年纪轻轻,便神通了得,想必是名门大派弟子。” “我道号行素,乃是天都山玉华宫太乙门下弟子。”楚煌淡淡说道,他虽未列身太乙门墙,倒是确有一个师傅出自太乙门下。 “原来是太乙门高弟,失敬,失敬。”自让清废除科举,中夏复以门庭相尚,权贵横行,道派豪奢,非只一日。穆雄一听他是天元正宗上四门仅次于蜉羽门的太乙门弟子,自然刮目相看。 “不知道长是偶然到此,还是有事要办?” “虽是偶然到此,但我上四门肩负天下道统,今见黄天贼肆掠天下,临安城危在旦夕,不由心中恻然。”楚煌半真半假的道。 “确实如此。”穆雄叹道:“天元正宗声隆天下,黄天贼起时,兰泽王便派人四处求救,也不知有无仙长肯下山扶持我国。道长既是太乙门下,神通了得,何不随我入城晋见兰泽王,一来扶持危城,可以伸道于天下,二来一展所学求取富贵,亦是事所应当。” 楚煌故作迟疑道:“我和兰泽王素未谋面,只恐他见我年轻,不肯重用。” “道长不必疑虑,此事包在穆某身上,道长若能送我入城,我必在兰泽王面前一力举荐,‘年无少长,达道为先’。以道长的神通,我王必以国师相待。”穆雄拍着胸口说道。 “既是如此,我便去见见兰泽王也好。”楚煌笑笑。 穆雄反复担保请他不必顾虑。楚煌知他能被兰泽王派出送信,定然是兰修儒极信任的人,此人被黄天贼攻杀,举剑自刎,也颇有气节,应该靠得住。当下使挟起穆雄,施展神行术,不过数息之功,便落入临安城中。 穆雄对城中道路甚是熟悉,他身负使命,不敢耽搁,急忙引着楚煌直奔王府而去。 …… 自明末遭后金之乱,国家卑礼制而重权术,肇元公鼎革,适值泰西勃兴,公卿上下莫不以西学相尚,更无人计及先王之道,百家之言。故言礼即以为繁文缛节,或者存天理、灭人欲之类,掩耳厌闻,惟一言礼仪之邦则沾沾自喜,我人思想之矛盾往往类此。 自周公制礼,于公室城墙莫不有制度,以别上下,以定名份,然后可以防侵夺,安百姓,干名犯义者人人得而诛之矣,故兴周八百年方灭于秦,亦礼崩乐坏之渐也,而礼固深中于人心矣。 繁文缛节,人人知厌矣,而婚丧嫁娶,安之而不可废。郡县之制,相习数千年,名虽有州、路、道、省,其实一也,所谓因地制宜,行政之便,何莫不然。古有聚一村之众,自以为皇帝,设丞相、将军者,人皆笑之,今则公衙无制,动为一邦之首,岂不闻水浒传中诗: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当此之时,尚能望公子王孙察农夫之情耶? 故国家之礼,所以防侵夺也,私家之礼,所以淳风俗也。礼者,在国为精神,在人为人情,故老子精于礼而薄礼,非薄礼也,薄其徒饰虚文而不中人情而已。其论则曰小国寡民,小国寡民非人情耶?礼记曰:临丧而泣。临丧而泣非人情耶? 繁文缛节,有不可弃者,所以彰郑重也,譬如:敬天祭祖,婚丧嫁娶,其余也不过合于人情而已。古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是让其知耻伏罪,‘礼不下庶人’,乃所以防官僚之侵夺也。庶民则无可侵夺,又要礼何为?故有浮言讹议,以礼为迂文不便,皆所以诓惑黎民,以便其侵夺而已。 县不可凌郡,郡不可凌州,岂非势之当然,惟其各安于分,方有一国之行政。古之官僚多言爱民如子,肇元公兴革,乃颇言为民之仆,岂不闻狐狸赞乌鸦之歌喉,实为其吻间之肉耳,百姓不自察其何以爱之如子,为尔之仆,亦何如乌鸦之不自知其歌喉之动听否也。非分之心一启,反受无穷之欺骗,乌鸦方沾沾自喜,不知吻间之肉已为狐狸叼去矣。贪虚名而亡实利,耳食为心,岂非惑上加惑哉? …… 大景鼎革,以黑水国、青雷国、雪山国、金风国、赤火国、兰泽国为六郡国,皆不掌兵。而以威东侯、镇南侯、平西侯、定北侯驻节四方,为六国御外。 故而,黄天贼一起,兰泽国几乎土崩瓦解,陵安虽有坚城深池,却不能守,兰泽王惟带卫军逃到亢州,改名为临安。 这王府便是当年亢州的州衙,却修的气派非常,富比王侯。其实中夏州州如此,郡郡争效,这也是等闲之事。 穆雄刚要上前请人通报,却听的健马嘶聿,烟尘飞扬,一骠兵马转入街道,也不缓辔徐行,惊的街上百姓慌乱躲避,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人侧目。 楚煌扭头看去,为首是一个戎装青年,头戴压云冠,身穿烂银甲,大红袍,腰系玉束带,面白无须,鹰鼻薄唇,双目阴鸷。他似乎对百姓惊慌闪避早就视作当然,唇角微微冷笑,眼睛都不稍斜一下。 “此人是谁?如此飞扬跋扈。”楚煌眉尖轻挑。 穆雄苦笑道:“他便是丞相裴无寂之子裴阳秋,现为卫军都尉,裴氏父子如今炙手可热,咱们还让他一让,呆会儿再入府通报吧。”说罢拽着楚煌胳臂,躲开正门,闪到一旁。 第285章 玉人 裴阳秋手臂一挥,勒定马匹,身后兵骑也齐刷刷的停在一丈开外。他睨了一眼府门,翻身下马,扶了扶佩剑,拾级而上。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迎了出来,远远地便抱拳笑道:“裴将军,你不上城巡守,怎么有暇到我王府来了。”. 裴阳秋拱手笑道:“卫长史,我听闻郡主偶染小恙,特来探望。”回头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兵士抬着大小箱盒,跟了上来。 “哦,”长史卫都捻须一笑,“郡主夜来确实偶染风寒,不过已经由医士诊断过了,开了几味药材,此时刚刚服下,只怕已经睡去了。将军,你看……” “既是如此,那我晚些再来。”裴阳秋面色微沉,大感不悦,挥手让兵士把礼物放下,拱手道:“告辞了。” “将军请。”卫都见他气势汹汹,只得任他将东西撂下。 裴阳秋走了几步,目光一瞟,嘿然道:“这不是穆雄穆统领吗?” “哦,裴将军。”穆雄见他认出自己,只得回身作礼。 “你不是被大王派到樊阳向大将军求援去了吗?”裴阳秋四下一扫,疑道:“怎么不见你那些属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惭愧,末将不知黄天贼已将城池团团围住,行藏不密,被他们一路追杀,若非行素道长相救,早已性命不保。可惜我那些兄弟,无一生还。”穆雄摇头叹息。 “行素道长?”裴阳秋一指楚煌,“就是这位?” “这位行素道长乃是太乙门下高弟,术法卓绝,我此番正要将他引介给大王。”穆雄热络地道:“道长,这位乃是卫军都尉裴阳秋将军,他父便是我兰泽国丞相裴无寂大人。” 楚煌轻轻颔首,算是见过。 裴阳秋皱眉道:“天元正宗上四门,北方居三,南方居一。我朝中多是秋水门弟子,不过,我倒颇有几位太乙门的朋友。不知道长是哪位仙长门下?” “我师傅唤作金灯道人,只怕将军未必知道。”楚煌淡淡一笑。 “金灯道人?敢情不是太乙七子。”裴阳秋微微一哂,摆手道:“本将有事在身,告辞了。”太乙七子便是以北斗七星为名的七位真人,又称七星,和蜉羽门的三垣,秋水门八愿,龙象门四象,都是天元正宗的顶尖人物,景天子以下至六国四侯莫不礼遇有加。 道门通例,真人不是道法高深,就是一方宗主,俗呼为仙长,散人则为萧散之客,多以世外真人自居。至于道人,稍通术法的都可以引以为名。是以裴阳秋听他师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甚么金灯道人,便觉得无足轻重。 “裴阳秋不识英雄,道长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我家大王万万不会如此。”穆雄生怕楚煌拂袖而去,连忙出言宽慰。 “天子重虚名,九夏无正士。我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楚煌微微冷笑。 “道长尽管放心,请随我来。”穆雄大步走出,高声道:“卫长史,我穆雄回来了。” “哎呀,”卫都看清来人,拊掌道:“你小子可回来了,不枉大王日日悬盼。待我速去禀报。” “呵呵……有劳,有劳。”穆雄连连拱手。 “你两个把这些箱子拿到账房登记,千万别让郡主看见,惹她生气。”卫都吩咐了一声,引着穆雄两个迈步入府。路上穆雄问了些大王安好的话,卫都唉声叹气,显然对临安的局势很不乐观。 三人穿廊过院,来到王府后园,卫都止住脚步,关照道:“王爷这会儿正在书房歇息,待我进去看看,他若是醒了,我便唤你进去。” “好。”穆雄点头称是。 眼见卫都一路小跑转入园中,穆雄沉吟道:“道长,呆会儿王爷传唤,我先去禀告出使之事,待我叙到道长相救之恩,王爷必会招你相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请你在此稍等片刻,不要胡乱走动,因是王府之地,女眷都在后园,若是冲撞了,恐遭责怪。” “穆兄放心。本道理会得。”楚煌呵呵一笑。 穆雄点点头,过不片刻,便见卫都站在门口向他直招手。穆雄整了整衣服,兀自不放心地道:“道长不要走动,稍时便来引见。” “你放心去吧。”楚煌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不由心中失笑。 穆雄大步走进园中,楚煌便依言站在园外等候,兰修儒要询问援军意向,还要讨论些南方战况,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了结,楚煌在外面等了整整一个刻钟功夫,也不见穆雄露头。反而一个戎服女将从后园转了出来,楚煌生怕遭人盘问,便背过身来,不去看她。 那女将步履匆匆,走过数步,脚下一停,又折了回来。颐指气使地道:“喂,你去帮我看看,那个姓裴的讨厌鬼走了没有?” “不用看了,走了。”楚煌摆了摆手,扭头看到那女将面容,不由怔了一怔。 “楚煌?你怎么在这儿?”那女将一脸惊喜,跳起来抓着他的肩膀。 “胧云,好久不见。”楚煌微微笑道。原来这女将便是辛昭的侍卫长照胧云,那日在飞熊寨,照胧云出战投靠黄天贼的许一飞、成坤。楚煌、辛昭、管方衡则敌住张无眠、张浅语兄妹。后来,楚煌几人辗转进入桃源谷,便和她失去了联络。 当时,楚煌三人将张无眠引走,十步杀仅余的横剑、侯嬴又被楚庄王抵住,卢追星和万荻花夫妇指挥兵士守城,许、成二将失了内应,飞熊寨又据险而守,急切间难以攻破,便被孙茗渐渐稳住局势。 战事结束,照胧云得到辛昭秘术传信,并要她保护不懂术法的兰毓。南方战事严峻,兰泽国危在殆夕,兰毓一意南行,照胧云心知辛昭对楚煌甚为看重,而兰毓显然又和楚煌关系匪浅,况且有辛昭事先关照,她便只好跟随兰毓南来,一路保护。 两人相见,都是又惊又喜。楚煌见她一身戎服,衣甲鲜亮,比往时的飞扬跳脱沉静了不少,颇有种威武之气,不由暗暗点头。 “我知道了,你是来看兰毓郡主的对吧。”照胧云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你跟我来。” 楚煌轻轻一笑,也不推拒。 两人快步走进后园,迎面是一片花圃,虽是气温渐寒,红紫将落,绿意葱茏,倒未调尽。房舍也都是红墙绿瓦,园中空落,不见人迹,比外间还要静谧许多。 照胧云向一面朱漆木门指了指,推推楚煌道:“郡主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楚煌点点头,走到房舍跟前,心中砰砰直跳,轻轻推了推,那门却未上锁,咿呀一声,便打开了。 这房间也不甚大,正中挂了一幅兰花图,两旁对联写着“山间碧蕊多婀娜,峭壁垂兰万箭多。”香案上放一只铜兽香炉,薰香已尽,犹有余馨。墙上都是轻绡贴纸,琐窗碧纱,仿若春巢。 墙上一个圆拱门,帷幔被银钩挂着,一个女声从那边传过来,“胧云,……”她显然是听到有人进屋,半晌不闻动静,便试探着唤了一声。 楚煌微微一震,扭头向门里看去。却听那女子轻呀了一声,好像充满痛楚。 “子衿——”楚煌不及细想,大步冲了进去。 房中放了一张绣案,一个身着鹅黄衣裳的女子坐在旁边,清媚无端,眉目如画,她手中提着一只鞋子,螓首微垂,盯着手指,娥眉微凝。 “啊……”兰毓偶一抬头,一见楚煌当面,不由双目圆瞪,红唇微颤。 楚煌扫视房中,见她安然无恙,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兰毓听的外间有人,喊了一声,不闻答应,心头猛的砰砰跳动,若有感应,一个不慎,针尖便在手指上扎了一下。 楚煌看她指上有鲜血流出,拿起她柔若无骨的玉手,噙到嘴边。 兰毓娇躯一颤,晕生双颊,慌道:“好了,我没事。” “嗯,不流了。”楚煌摩挲着她的玉手,轻问道:“疼吗?” “有一点儿。”兰毓红唇微嘟,娇嗔道:“还不是你,偷偷摸摸的跑了进来,一点响声都没有,我还以为是胧云那个冒失鬼呢。” “呵呵,怪我不好。”楚煌拿起她腿上的鞋子,奇道:“你还会做鞋子,不像女孩儿穿的,是给我做的吗?” “才不是。”兰毓一把抢过,搂在怀里,难为情的道:“这只还没好呢,就兴你做鞋子,我便做不得。” 楚煌心头一动,低头去看。兰毓知他所想,刺溜一声,把双足收进衣摆下面。不过,这一晃之间,楚煌已看到她足上还穿着那双草织的‘蹑云履’。想她生长富贵,却对一双草屦珍惜如此,若非怀有至情,何能如此。 兰毓将鞋子收起,又从枕头下面拿了一双做好了的,咬着口唇走了过来。她穿了一身白色藻纹裙衫,外罩鹅黄色褙子,纹绣锦缘,华贵非凡。乌发梳作云髻,金钗簪发,珠翠满身,自有种雍容气度。 “这是我学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脚?”兰毓啮了啮口唇,指着绣橔,轻声道:“坐下。” “不用吧,你做的肯定合适。”楚煌尴尬笑道。 兰毓上前扶着他肩膀一按,楚煌抵受不住,苦笑着坐下,却见兰毓蹲下身子,伸手要帮他脱鞋。 “别……”楚煌吓了一跳,慌忙将鞋子脱下,拿过她做的新鞋,换到脚上。这双鞋蓝色缎面,鞋底轻软,踩到地上很是舒服。点头道:“确实很合适。” 兰毓伸手在鞋尖按了按,觉得还有空隙,估摸着他并没说谎,才满意的站了起来。 第286章 行素 , 阳光透过窗纱,好像被稀释了一般,变得温和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房间里一片宁静,甚至可以听见心跳。 两人对视一眼,兰毓想找张椅子坐下,不由微微苦笑,她这间屋子里是不别设坐椅的,惟一的绣橔又被楚煌占着了。. “怎么了?”楚煌抓起她的玉手,轻声道:“子衿,你还好吗?” 兰毓娇躯猛的一颤,摇头道:“不好。很不好。” 楚煌眉梢轻挑,佯怒道:“谁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 兰毓‘卟哧’一笑,轻轻叹道:“还能有谁。黄天贼兵临城下,临安城是守不了多久了,你父亲虽非能主,到底是朝廷的封疆大吏,城破之日,必无生理。我还能快活吗?” “前人有语,愿无生帝王家,毅宗语公主,也说,汝何为生我家。这是黄梨洲旧语,世事轮回呀,竟不稍变。” 楚煌怒道:“数百年来君王,都是酒囊饭袋,到底种得何因缘。” “子衿不好,惹你生气了。”兰毓甜甜一笑,蹲下身子,趴到他膝盖上,轻声道:“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怎么舍得不再见你。”楚煌抚着她狐裘般柔软的秀发。 “你真的是想我才找到这儿来的吗?”兰毓仰起俏脸问。 “千真万确。”楚煌托起她的俏脸,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娇躯一软,坐到楚煌身上。 “我听说楚庄王、任广图、韩志公率领大军已席卷三城,直逼临安城下。他们有为荆威侯报仇的,有为自己的父亲报仇的,我父亲过恶满身,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可是……” 兰毓微微哽咽,珠泪簌簌,“可是,我不希望你来杀他,你明白吗?我又想见你,又怕见你,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为见我而来的,还是……为了杀我父亲。” “子衿,你读过柳子厚的吗?”楚煌叹道。 “嗯。”兰毓疑惑的点点头。 “若是荆威侯确是有违国法律条,兰修儒从而揭发之,虽人品可议,而荆威侯固是死于国法,这个仇便不报也罢。反之,若是荆威侯言行清白,却被兰修儒深文罗织,加以莫须之罪状,冤沉海底,刑吏不能辨,朝廷不能察,则人人得而诛之,何况为人子者?” 楚煌将她扶起,叹口气道:“子衿,那日飞熊寨一别,我一直对你放心不下,早就想来看看你。只是俗事冗杂,不得其便。即便兰修儒死有余辜,你是一个好女孩,不必陪他而死。” 兰毓眨眨美眸,轻声道:“你知道吗?现在城中尚有十万卫军,不过绝大多数都被裴氏父子掌控,裴阳秋让我履行婚约,你又如此,我没有别的路好走。” 楚煌别过头去,不敢看她,眼眶里热热的,将脚上新鞋除下,反手放到桌子上,淡淡道:“你的鞋子做的不错。” 兰毓转过身去,脸上的泪怎么抹也抹不干净,直到听的房门阖上,才娇躯一软,伏到绣案上,痛哭起来。 楚煌走出房间,照胧云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纤眉微凝,“郡主怎么了?你欺负她了?” “没有。”楚煌随口应付,心头空落落的。 “你这个挨千刀的,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兰毓泣声虽低,倒底瞒不过她的耳目,照胧云咬牙切齿的瞪了楚煌一眼,大步冲进房去。 “道长,你在这儿呢,可找到你了。”穆雄在园外游来逛去,鬼鬼祟祟的不敢进来,一眼瞅见楚煌,焦急的连连招手。 “穆兄,事情谈完了?”楚煌快步迎上。 “道长,你怎么不听我良言相劝呀,这后园岂是我们进得的。大王要知道你闯入后园,还不知该如何怪罪。”穆雄小声抱怨。 两人走不几步,正撞着一行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中年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那人身穿圆领锦袍,头戴犀玉发箍,约摸四旬上下,面相清癯,稍显病态。瞧这情形,多半便是兰泽王兰修儒了。 卫都远远看到穆雄,招呼道:“穆统领,大王着你招行善道长晋见,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让我们一阵好等。” “这个……”穆雄搓着手道:“刚才道长内急,……” “长史休得无理。”兰修儒摆摆手道:“昔年,昭烈帝三顾茅庐,方请得卧龙出山。求贤之心,便该当如此。何况我们只是稍等了片刻。” “兰泽国有广纳贤才之心,何愁黄天贼不能平定。”兰修儒身边一个女道微笑着道。 楚煌这才看清兰修儒身边围了不少道门中人,只不过年长些也只有这个女道和一个中年道者,其余七八个人显然都是些门下弟子,楚煌淡眼一扫,不由微微一怔,人群中竟然有一个熟悉面孔,宜喜宜嗔,似忧似喜,见他望来,不由红唇微嘟,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阁下便是从贼寇合围中救出穆统领的行素道长?”兰修儒微微一讶,似是未料到楚煌如此年轻。 “行素见过兰泽王。”楚煌抱了抱拳。 兰修儒轻捋髭须,感叹道:“中庸有言,‘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道长年轻虽轻,志量可不浅呢。行素,真是个好名字。” “兰泽王过奖了。”楚煌颔首逊谢。 “来,本王为你引介两位道门高士。”兰泽王指着身边道者笑道:“这位乃是‘名闻绝域之表,妙得阴阳之中’,‘龙城凤都’的龙城四圣之一,‘青龙’庞入霄。” “久仰。”楚煌见这道者双目狭长,兀傲自视,一副目高于顶的样子,不由淡淡一笑。 “贫道乃是凤都于采湘,这几个都是我门下弟子。他们年轻识浅,学艺不精。便不劳兰泽王一一介绍了。”于采湘笑了笑,话锋一转,“听闻道友是太乙门下弟子,可惜金灯道人我却鲜闻其名,想必是位世外高人吧。” “哦,我师傅乃是太乙七子的师弟,只是向来喜欢游戏人间,金灯道人也不过是其化名而已。”楚煌淡然道:“我师傅本非名利中人,我也有好多年未有见过他了。” “原来如此。”于采湘听他这般说时,心知不论真假,都难以深究了。 “道长……”兰修儒刚要说话,转见兰毓和照胧云步覆匆匆的跑了过来,不由眉头一皱,“毓儿,什么事情这般慌慌张张的?”兰毓向来聪睿沉静,兰修儒还曾戏言她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此匆促,倒也罕见。 “女儿……”兰毓瞅了楚煌一眼,恭谨地道:“女儿听说府中来了一位道长,神通广大,精通百艺。女儿近来颇有心疾,茶饭不思,坐卧不安,夜则难以入眠,记事多忘,时觉若有所失。女儿……女儿只恐命不久矣。”她说着心中一酸,不由悲从中来,轻轻啜泣起来。 “我也听说你有些不适,只是近来军务繁忙,没能看顾于你。谁知,竟病到这种程度。”兰修儒上前拍了拍她的香肩,轻声一叹,回头道:“庞、于两位道长,这是我女儿兰毓,她方才说的病症,两位都听到了吧,你们谁有把握医她。” 庞、于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虽是修道多年,对医术却没有专长,素闻兰泽王有此一女,视若掌上明珠,听她说的病症,虽看似寻常,却并不易治,俗话说,‘心疾还须心药医’,两人怎敢贸然尝试。 几个弟子见兰毓如此美貌,偏是重病缠身,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恻人心肠,不由纷纷嗟叹。香…壶得无理。”兰修儒摆摆“不好,门口向他直招手。穆雄有气节。 兰修儒见庞、于两人谁也不应,脸色微沉,却不好发作,目光晃见楚煌,心中一动,“行素道长,你可有手段治我女儿的心疾?” “有。”楚煌也不多话。 “此言当真?”兰修儒神色一喜,却又怕他不知轻重,过甚其辞。 “郡主之病,乃是心忧所至。只须让她心气平顺,缓进饮食,多加休息,自然可以痊愈。”楚煌缓缓说道。 “倒也有几分道理。”兰修儒点点头,皱眉道:“只不知如何才能使她心气平顺?” “那却得问问郡主心忧何事?”楚煌笑笑。 兰修儒沉吟不语。 穆雄轻咳一声,“大王,如今黄天贼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我王正值用人之际,龙城凤都这许多高手以及行素道长都不畏艰险,赶来相助,足见我王人心未失,理应对其酌情封赏,一来使天下知我王广纳贤能之诚意,二来可劝进勇士,扶危济困。” “穆卿所言甚是。”兰修儒轻声叹道:“自黄天贼起事,本王向天元正宗请援,不下十数,各派都置之不理,又派兵将出使樊阳,或至赤火国,却无单师只旅来救。致使我军节节败退,坐守孤城,虽说形势如此,毕竟让人寒心。今本王仅余三城,宁州、丽城又被任广图、楚庄王联兵攻取,朝不保夕。庞、于两道长临危来助,行素道长仗义入城,足见都是雄杰之士。本王决定,封庞道长为右国师,行素道长为左国师,于道长为护国仙姑,各赏锦缎百匹,黄金万两,诸位龙城凤都弟子,各赏锦缎十匹,黄金千两。若能战前立功,再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多谢大王。”众人躬身称谢。 , 第287章 陈鱼 “行素道长,”兰修儒面露忧虑,和声道:“小女的病,还须道长多加费心。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吩咐卫长史采办。只要能保得毓儿无恙,本王在所不惜。” “父亲——”兰毓口唇微动,欲言又止。 兰修儒摆手道:“你身体不适,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呆会儿让行素道长为你好生诊断一番,他是太乙门下弟子,师承渊博,医道也自不俗。” “是。”兰毓瞅了楚煌一眼,默默转身去了。 “行素道长,你请吧。”照胧云往边上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煌微一颔首,朝兰修儒拱了拱手,“在下告辞。” “道长请便。”兰修儒微微点头,招呼道:“庞先生、于道长,咱们再商议一下拒敌之策。” …… 楚煌随照胧云回到后园,主楼的房门却还开着,照胧云呶了呶嘴,低声道:“进去吧,好生说话。若是再把郡主气哭了,我可不饶你。”说着拽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守在一旁。 楚煌摇摇头,走进房中,兰毓看他进屋,连忙站了起来,微垂着螓首道:“我怕他们为难你,是以……” 楚煌摆手道:“郡主身体虚弱,还是卧床调养为好。” “我……”兰毓口唇轻颤,泪水便要夺眶而出。 “别哭,”楚煌吓了一跳,上前揩着她的珠泪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这些时日没少受惊吓,你又不会道法,虚弱一些是难免的。” “谁让你叫我郡主,郡主也是你叫的?”兰毓咬着红唇,在他胸口捶了两记。 楚煌笑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反正没外人在的时候,不许你叫我郡主。”兰毓娇蛮的道。 “来,我扶你躺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笑了笑,将她扶到榻上。抖开薄被,帮她掖好,将绣橔搬了过来,放到床头,陪着她坐下。 “楚煌,你跟我说说话吧,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兰毓枕着小臂,痴痴地道。 “好,我慢慢说给你听。”楚煌略一回思,便把当日如何跟黄天贼交战,防守飞熊寨,又是如何遇到陆灵枢,进得桃源谷,如何挖起了镇妖石碣,放跑了妖族六君,他又如何到了双雀庄,如何和鹰愁崖的人斗智斗勇,之后又如何解了济陵郡之围,楚煌缓缓陈说,巨细无遗,只不过将任何凶险都说的轻描淡写,兰毓也不多问,只是极耐心的听着,等他说到救下穆雄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之后,我便带着穆统领进了临安城,他去向你父亲复命,我就被胧云碰到了,往下的事你就知道了。”楚煌看了看天色,轻笑道:“困了吧,想吃东西吗?” 兰毓摇头道:“我想睡一会儿。” “那好,你先睡着,我让胧云给你准备点吃的,等你一觉醒来,肚子饿了再吃。” 楚煌刚要站起,手臂一紧,却被兰毓抓住了。楚煌疑惑的扭过头来,兰毓眸中掠过一丝惊慌,小声恳求道:“我不饿,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好吗?” “也好。”楚煌点头一笑。 兰毓甜甜一笑,伏在枕头上,阖上双目。双手却牢牢拽着他的大手,一点也不放松。她许多日都没睡过好觉,难得放下心事,倒是很快睡着了。楚煌见她模样恬静,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指不定做什么好梦呢。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楚煌手臂有些酸麻,刚想动一动,兰毓便樱唇微嘟,纤眉凝起,面上老大不愿。楚煌微微发笑,见她额上泛起一串细汗,握着袖口帮她擦了擦。 房门‘兹吜’一声推开,一串啪嗒脚步声响起,楚煌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他约摸也就六七岁年纪,锦衣绣裤,甚是整洁,头发抓了两个髻,颈上戴了一把长命锁。 “噓,”楚煌伸出手指在口上比了比,小童好像心知其意,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来,趴到榻边,盯着兰毓看了看,小声道:“姐姐,睡着了。” “这小孩莫非是兰修儒的儿子?”楚煌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怯怯地看他一眼,挠着头道:“我叫小双。”又指了指兰毓,“姐姐睡着了。” 楚煌笑了笑,还未说话。却听一个娇柔女声唤道:“小双,你在里面吗?” “娘亲。”小双闻声连忙回头看去。 一个衣饰华美的丽人急步走了进来,看到楚煌坐在床边,竟和兰毓双手相握,不由怔了一怔,上前抓过小双,微怒道:“娘亲说过多少次了,你总是乱跑,真是该打。” “小双没有乱跑,小双要和姐姐顽。”小童细声细气地道。 “姐姐是大人,哪有功夫跟小孩子玩,快跟我回去。”丽人拉着他要走,小童虽有几分不愿,却也不敢违拗,嘟着小嘴,一脸不快。 兰毓嘤咛一声,醒了过来,迷惑的看了丽人一眼,“姨娘,你怎么来了?” “郡主,”丽人微觉尴尬,“小双,不肯好好吃饭,一眼没见,便跑出来玩耍,我来找他回去。” “哦,”兰毓发觉还拽着楚煌的手,俏脸微晕,轻笑道:“小双,到姐姐身边来。” “姐姐,我要跟姐姐玩。”小童挣脱了丽人的手,跑到床边。 “郡主,这位是……”丽人微感疑惑,她知兰毓素来清冷自持,多少世家子弟都难以博她一笑,而今竟然睡着了还要握着这个男子的手,足见两人关系匪浅。 “这位是太乙门行素道长,刚被父亲封为左国师。”兰毓赧然道:“我这两日心疾发作,难以成眠,是以请道长前来诊治。” “原来如此。“丽人点了点头,也不好多问。 “道长,这位是我父亲的陈夫人,这是我弟弟小双。”兰毓抚着小双的脑袋,笑着说道。 “行素见过陈夫人。”楚煌起身拱了拱手。这陈夫人一身湘绮紫襦,风姿婀娜,头梳堕马髻,耳中明月珰,眉清目澈,妙丽绝伦。丰艳处比起兰毓还犹有过之。 “道长不须客气。”陈夫人也不看他,上前抱起小双,轻声道:“不打扰郡主休息了。”转过身疾步而去。 “怎么,看傻眼了呀。”兰毓卟哧笑道。 “哪有,”楚煌沉思着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位陈夫人应该很得宠才对,怎么看起来反倒有些郁郁寡欢。” “是么,我倒是不觉得。”兰毓饶有兴趣地道:“你猜这位陈夫人叫什么名字?” “干嘛猜这个?”楚煌奇道:“这中间有什么稀罕处?” “古来说起美女,都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究竟如何一个美法,却是劳人悬想。你只看陈夫人,可是名实相符?”兰毓抱着被子坐起,瞟着楚煌一脸黠笑。 “哦,原来她叫作陈鱼呀,观其人,确也堪称是这两个字的注脚。”楚煌微微恍然。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当年,兰泽王处死韩志公之父,到底用的什么罪名?” “怎么想起问这个?”兰毓微觉尴尬,想了想道:“韩胤在朝堂上罗列裴无寂十大罪状,结果被人家反咬一口,我父亲说那些罪状查无实据,按反坐论处,将韩胤下狱,后来韩胤便在狱中自尽了。韩志公不肯相信韩胤是畏罪自杀,带人刺杀裴无寂不成,反被裴阳秋率兵追杀。后面的事,便不必再提了。” “原来如此。”楚煌笑道:“你那个小兄弟倒是挺腼腆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女孩呢。” “是么,呵呵。”兰毓倒未多想,轻叹道:“其实这个陈夫人我也看她不透,她可是裴无寂送给我父亲的,只怕两人关系匪浅。” “竟有此事。”楚煌大为惊讶。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年吕不韦赠邯郸姬,生秦王政,成一统功业。那陈鱼生得美貌动人,让人一见难舍,兰修儒受之坦然,一点也不奇怪。况且,身处高位者往往顾盼自雄,以为可以受其利而拒其害,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饿了吧,我找胧云给你弄点吃的。”楚煌压下烦乱丝绪,握着她的玉手,轻轻一笑。 “这一睡,还真有点饿了。”兰毓伸了个懒腰,抿嘴笑道:“行素道长果然医术通神,不施药石,便让人沉疴尽释。” “谁说我未有下药,我这只手臂可被你抓了好一会儿了。”楚煌拍拍手掌,其实早就不麻了。 兰毓粉颊一羞,推他道:“不说了,快去快回。” 楚煌抚了抚她的秀发,目光中露出复杂之色。 出得房门,已是月上中天,四周一片悄寂。 如今黄天贼围城,战事严峻,王府守卫也抽去了三之二,这后园虽是紧要处,却也只有陈鱼和兰毓被特别看护。 楚煌和兰毓躲在房中叙话,照胧云开始还不时进去看看,后来见兰毓睡下,便不再进去打扰。这会儿也不知是去准备吃的,还是回房休息去了。楚煌刚想去寻个究竟,一阵衣袂破风声传入耳中,两条黑影从房檐上飞掠过去,迅如飞鸟,分明已达到凌波虚度的上乘境界。 第288章 寻仇 “终于来了。”楚煌精神一震,使一式‘燕子三抄水’,窜高伏低,紧随其后。 两条黑影一左一右掠下房檐,小心翼翼的跃到廊下,将耳朵贴到门窗上,一间一间听着内面的动静。 楚煌知道这一进院落是兰修儒的书房所在,长史卫都和穆雄白日里便常在这里走动,随时汇报城上的战事和种种庶务。楚煌却不打草惊蛇,伏在屋檐着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这两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一个身形高大,一个稍显矮小,看那身段,似乎是个女子。 这时,几个屋子的明光渐渐熄灭了,只有一间还亮着火光,两人对视一眼,刚要扑上看个究竟。却听的轻捷脚步声传来,一个兵卒提了一盏纱灯,后面跟着两个女子,前一个身姿窈窕,披了一件大红绣袍,却是那陈夫人陈鱼,身后跟一个双鬟丫环,提着一个红木食盒。 三人走到门外,陈鱼让兵卒在外面等候,领着丫环推门而入。 这间房屋正是兰修儒的办公之处,房中放在七八张桌案,每张桌案上面都堆满了卷宗,一张稍大的对面放置,旁边墙壁上挂了一张中夏全图,兰修儒此刻便举着一盏短檠,在地图上小心摸索。 如今天色已晚,所有的官吏都收工歇息,只有长史卫都坐在一旁,整理着什么。 听到房门声响,兰修儒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卫都连忙离开坐位,躬身道:“属下见过夫人。” “卫长史不必多礼。”陈鱼轻声一叹,“我看天色甚晚,大王迟迟未能用膳,特备下一些点心,给大王充饥。” 兰修儒回头看了看窗外,将短檠放回桌上,点头道:“确实很晚了。既然夫人送来了吃的,不可辜负她的美意,卫卿,你也一起来吧。” “哦,”卫都轻笑道:“如今战局纷乱,政令阻滞,急切间难以恢复。属下已经将这些卷宗爬梳一遍,只好等明日再分派下去。黄天贼声势浩大,若是宁州和丽城果真难保,临安防守必是压力倍增。大王还须养好精神,方能与敌周旋。今有龙城凤都几位仙道赶来相助,左道之术可以不惧,关键还在我卫军的军心士气。夫人想必和大王有话要谈,属下告退。” “卫军守城确实还须谋划。你先下去吧。”兰修儒挥了挥手,坐了下来,揉着眉头,面色阴沉。 “你也下去吧。”陈鱼接过食盒,挥手让丫环退下。 “是。”丫环低应一声,将房门阖上。 陈鱼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小牒一一摆到桌上,都是些糖糕,麦饼之类,做的甚为精巧。 “哦,”兰修儒抬头道:“夫人可有吃过,若是未有用膳,不如一起吃点。” “妾身已经吃过了。”陈鱼淡淡说道,说来也怪,她好似从未笑过。 “这些时日,本王从陵安一路败退至此,席不暇暖,朝不保夕,实在委屈夫人。”兰修儒轻声一叹。 “妾身一介妇人,不懂国家大事。”陈鱼漠然道:“万一临安不可保,不知大王要如何处置我母子二人?” “毓儿和小双都是我掌中之珠,可惜小双年纪太小,毓儿也柔弱无自保之力。万一我城破身死,她们便如飘蓬泛梗,无可倚恃。”兰修儒握着她的玉手,轻喟道:“还盼夫人能妥为照料。” “大王意气尽,妾身又何能为力?”陈鱼将纤手抽了出来。 兰修儒怔了半晌,苦笑道:“只怪我当年一念之差,合该有此无后之报。” 陈鱼讶异的看他一眼,口唇微动,却未说话。 一个声音冷冷道:“兰修儒,现在后悔,岂不是太晚了。” “谁?”兰修儒霍然一惊,一阵狂风卷入,门窗哗然大开,一个黑衣人飞身掠入,落到一张桌案上面。 “你到底是谁?”兰修儒将陈鱼拉到身后,冷冷问道。 “荆威侯楚放之子楚钟。”黑衣人扯落面上黑巾,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只见他双眉斜飞,目光炯炯,颇有英枭之气。 “楚钟?”兰修儒脸色古怪,讷然道:“你是荆威侯的长子楚钟?” “正是小爷。”楚钟冷笑道:“你当年背信弃义,不但出卖了我父亲,还要将我兄弟赶尽杀绝。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大概做梦也未想到,我会被异人所救。今日艺成下山,便是找你寻仇来了。” “你真的被异人所救?”兰修儒哑声发笑,眼中泛起泪光。 “你多行不义,便该知道会有今日。”楚钟轻蔑一笑,手掌一翻,现出一把短匕,鹰隼一般扑击而上。 “闪开。”兰修儒急忙推开陈鱼,抓起桌上的短檠,奋力招架。这短檠本是铜制,上面的红蜡所剩不多,兰修儒曲指一弹,红蜡断为两截,飞打楚钟肩井要穴,又快又疾,火光都未曾熄灭。 楚钟轻哼一声,飞起一掌将红蜡拂落,房中顿成陷入黑暗。楚钟修炼的乃是‘鹰隼八击’,眼聪目明,倍于常人,火光虽灭,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刃锋霍霍,追着兰修儒击刺不休。 这房中空间本狭,又被几张大桌占满,兰修儒并不与他力拼,手持烛台,绕桌而走。楚钟匕首虽利,一时却奈何他不得。 “兰修儒,你有种不要躲避?”楚钟气怒异常,一眼晃见陈鱼站在一旁,一个起跃扑了过去,将她抓在手中。 “不要伤她。”兰修儒堪堪退到门口,一眼望见陈鱼被制,连忙高喊一声。 “大王。”衣袂破风声传来,却是庞、于两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此情景,一亮兵刃,便要攻上。 “国师切莫轻举妄动,夫人还在他手上。”兰修儒急道。 “有刺客。”巡逻兵卒一见情况不对,慌忙跑了过来。他们个个手持火把,身背硬弩,不一刻便将院子围了个风雨不透。灯火通明,照得院中如同白昼。 “都给我退下。”兰修儒怒喝一声,不悦的摆摆手。上前两步,高声道:“楚钟,你将夫人放了,我便留你一条活路。你看如何?” “兰修儒,你别做梦了,我便是杀了这女人,你们也拦我不住。”楚钟傲然道:“你若想救她,便拿你自己的命来换。” “大王,万万不可。”庞入霄冷哼道:“你是一国之主,身系临安城数十万百姓安危,绝不可轻易涉险。” “父亲,出了何事?”娇呼声中,兰毓带着照胧云快步跑来。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自不能坦然处之。 “毓儿,不要惊慌。你弟弟呢?”兰修儒眉头微皱,飞快地道:“你姨娘被刺客控制住了,你快去照顾好小双,别让敌人有机可趁。” “刺客?刺客是谁?”兰毓大吃一惊,娇躯微微颤抖。 “他自称是当年荆威侯的长子楚钟。”兰修儒轻叹道:“这里面有一点误会,我一时也难以跟你说清,有这么多龙城凤都的高手在此,你大可放心,快去保护你弟弟要紧。” “楚钟?荆威侯的儿子不是楚煌吗?”兰毓疑惑的盯着房门,兰修儒后面的话她便没有听进去。 “兰修儒,你到底想好了没有,陈夫人的生死可全都在你的掌握。”楚钟大声道。 兰毓听那声音确实不是楚煌,暗暗松了口气,忙道:“我这就和胧云过去保护弟弟。” “楚钟,你不要伤害她。”兰修儒轻吁道:“本王愿意以命交换。” “大王……”于采湘开口欲劝。 “仙姑不必相劝,只管在此等候。本王去去就来。”兰修儒推开房门,便见陈鱼坐在一张椅子上,美眸眨动,似是不能动弹。楚钟抱臂坐在一旁,匕首扔在桌上,他斜睨了兰修儒一眼,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肯拿命换这个女人。” “楚钟,荆威侯去世时,你不过才三五岁,当时的真实情况,你未必清楚。”兰修儒寻把椅子坐下,面色如常。 “你做的那些事情,天下皆知,难不成你还想巧言蒙骗于我。”楚钟一拍匕首,怒声道:“你当我楚钟是三岁顽童吗?” “当年,我和任广图、楚庄王、金大鹏、卢追星同在威侯帐下为将。楚庄王是威侯义弟,金大鹏是威侯亲卫,但要说到为将,还是我和任广图最得威侯信重。天齐帝龙起天下,以天国昌言,牢笼一世,岂易辩真伪哉?” 兰修儒慨叹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功过复谁知?’倘若天齐帝一统九夏,便告崩谢,必不至今日之声名狼藉也。” 楚钟冷笑道:“你是在为自己的包藏祸心找籍口吗?” “我兰修儒少随荆威侯南征北战,九流百家,颇有耳闻,今将暮年,方知道诸说皆是以浮议动人,譬如六朝之清淡,南北宋之名儒实禅,国运陵夷,已有先鉴。昔人说,‘昔日清谈谈老庄、今日清谈谈孔孟,平时袖手无一用,急难一死报君王。’再观今日之西学圣学,清谈之祸犹未已也。”兰修儒道:“当年,我也被浮议所惑,以为理想人言人殊,不知天下之大道实未尝有彼我之分。审时度势,天下事鲜有不可知者。知其可为而不为,徒因其无生人之气而已。” 第289章 救孤 “巧言令色,”楚钟狠呸一声,冷笑道:“当年,瀛寇东侵,荆威侯赤心报国,立下赫赫战功。撼山易,撼建威军难。九夏不亡,究竟是何人之力?天道昭彰,可谓乌云终能蔽日耶?” “我也自知遭人訾议,死不足惜。”兰修儒微喟道:“只是如今黄天贼围城,杀掠奇重,我身为兰泽王,守土保民之责未尽,不敢轻言生死。” “哈哈哈哈……,殷官家与天下百姓离心离德,非只一日。往日九夏清平,你不思植民之力,四方无事,你不思重民之产,一旦天崩地裂,只有延颈受戮而已。”楚钟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仰天笑道:“我大军所至,州县官员望风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有装载金银的,有不忘妻子的,可没有哪个惦记过百姓。若尔等真有此心,天下又岂能至于今日?” “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虽然如此,城破之日,我必与民同生死。”兰修儒神色自若。 “可惜你等不到那一日了。”楚钟轻哼。 “你或许不知,当年我本有一长子,唤作兰钟,小女则名兰毓。自古言,钟灵毓秀,我这一儿一女,便是一灵一秀。” 兰修儒想起往事,脸上露出温柔之色,“威侯有两个儿子,长子楚钟,年方五岁,幼子楚煌,尚在襁褓之中。当年建威军战败,威侯自戕,我军城池也不可保。朝廷因威侯功大,对他避忌甚深,这两个儿子自是非得不可。众将商议,将一子送与威东侯,一子送与镇南侯,这两人都是博雅君子,德高望重,足以庇护二子。新军势锐,任广图率众登城死战,楚庄王携着楚煌突围,而将楚钟托付于我。” “他们哪里知道你狼子野心,早就和新军暗通款曲,将建威军的部署泄露了出去,否则,我父百战之将,人称‘无敌’,岂能陷此绝境,山穷水尽。”楚钟惨然一笑,“而我则被误托匪类,正好由你这卑鄙小人献给新军邀功领赏。” “我确实和新军暗中联络,甚至帮他们在建威军中安插不少人,便连自己身边也伏有眼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兰修儒苦笑道:“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城池甫破,新军大将便闯入我家要人。当时,我那小儿兰钟正和楚钟在院中玩耍,我一念之差……” “什么?”楚钟面色大变。 “我一新败之将,正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惟恐行差踏错。这人我是不能不交的,但威侯乃盖世英雄,待我不薄,我素以气义自许,众将托我,深信不疑。……”兰修儒仰天长吁,盯着他道:“我当年一念之差,让小儿兰钟以身相代。而真的楚钟却辗转送往镇南侯孙翦那里。” “你胡说,你胡说……”楚钟圆瞪双眼,暴怒道:“我不信。” “你道我兰泽国无能战之将,无赫赫之师,黄天贼一起,土崩瓦解。当年,镇南侯孙翦身死,孙翊高张反帜,攻打三关山数年,祸不及兰泽,中间岂能无因?黄天贼都知道,兰泽富庶,据之可以图远。孙翊难道不知?他久战艰困,兵疲将乏,孙绰一起,立克四郡,何以能如此?难道是孙翊兵事真不及其姊?” 兰修儒一连数问,问的楚钟哑口无言,他苦涩一笑,“当年,你被异人所救,虽是有些风声传出来,朝廷却矢口否认。我不肯死心,这些年一直暗中派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惜当年押送你的兵卒,大半亡故,这几年法禁渐驰,我才得以证实此事,可与你的生死下落终究难以察明。我只道……只道我们父子再也难以一见……” “住口,谁是你的儿子,简直一派胡言。”楚钟沉着脸道:“你又有什么证据?” 兰修儒默然道:“我也没有什么证据,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向镇南侯孙翊求证一二。” “我……我娘呢?”楚钟问。 “她……念你成疾,忧心而死。”兰修儒神情黯然。 “我不要相信。”楚钟用力摇了摇头,目露凶光,“谁要认你这种狼心狗肺之徒。纳命来。”抓起匕首,飞身疾刺。 兰修儒不妨他突然动手,抬眼间匕首已刺破重衣,一道指风从屋底传来,铛的一声,将匕首震开。楚煌掀破屋顶,落到房中,手臂一长,将兰修儒拽开数步。 “是你?”楚钟手臂微麻,定睛一看,认出两人在桃源谷见过。 “行素道长,你怎么来了?”兰修儒微微皱眉,不知方才说话是否被他听到。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楚煌轻叹道:“兰钟,你不能杀他。” “你是兰修儒请来守城的帮手?”楚钟冷冷问道。 “楚煌,你不要杀我爹。”兰毓急呼一声,推开屋门,闯了进来。她刚回到前院,便听得房中传出楚煌声音,顿时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撞了来,于、庞等人不妨有此,竟然没能拦住。 “毓儿,你刚才喊了什么?”兰修儒一脸诧异。 “不错,我就是楚煌。”楚煌抿了抿嘴。 “楚煌,你别害我爹。”兰毓扑到他怀里,轻泣道:“他不是有心的。” “子衿,”楚煌抱紧她香软的娇躯,轻嗅她的发香。 “楚煌?莫非……”兰修儒吃惊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打斗声从外间传来,一个女声道:“兰修儒,你的小儿子在我手里,你不想他有事的话,快点放我大哥出来。” “小双……”陈鱼惊呼一声,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她方才一直不言不动,兰修儒还以为她被点了哑穴。 楚钟在她肩头拍了一掌,解开禁制,几人连忙冲出房间观望。 楚齐的黑巾也已解下,柳眉凤眼,粉面含煞。她一手抱着小双,一手握持鸾刀,金芒流溢,精巧之极。 “妖女,快把小世子放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照胧云横持‘豹骑枪’,将她截住。瞪圆了一双明眸,偏是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急攻。 小双睁着晶亮的眼睛,瞅来瞅去,眼见兰修儒等人出来,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要爹爹,我要娘亲……” 楚钟跃了出来,将小双接到手里,捏了捏他的小脸,不由露出怜爱之色,上前几步,交还到陈鱼手里。 “大哥,你怎么……”楚齐一脸不解。 “回去再说。”楚钟摆摆手,朗声道:“兰修儒,方才所言之事,我自会去找镇南侯孙翊求证,倘若我查到你所言不实,到时再杀你不晚。” “我等你。”兰修儒点点头,目中颇有喜慰之意。 “我们走。”楚钟冷哼一声,元力凝起,背后哗然一声,展出两只黑色羽翼,掠起空中,楚齐也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鸾鸟,扶遥而上,眨眼消失在夜幕当中。 庞入霄变色道:“这两人竟有如此神通,黄天贼果有能人,怪不得席卷半壁,所向披靡。” 兰修儒轻咳一声,拱手笑道:“多谢右国师和仙姑闻讯来救,今日天晚,两位先回去歇息吧。” “大王一身系全城安危,世子、郡主难免遭人觊觎。”于采湘沉吟道:“不如分派我门下弟子,妥为保护,大王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兰修儒轻轻点头。观今夜之势,陈鱼和小双确也需要道门高手护卫。 于采湘回头吩咐,“红珠、云霞、月绡,你三个负责保护夫人和世子,寸步不离。” “是。”三个女弟子恭身应命。 “太史师侄,由你来保护郡主,如何?”于采湘微笑着询问一个玄衣女郎,一来此女不是她亲传,二来门中地位不同,便客气几分。 “紫仪遵命。”玄衣女郎瞥了兰毓一眼,眸光一黯。 “这就不必了吧。”照胧云小嘴一撇,嚷道:“保护郡主有我照胧云一人足矣。” 于采湘见她稚气未脱,轻笑道:“倒不是说照将军护卫不力,只我师侄原是洞庭龙宫镇殿大将,性情稳重,武艺不凡,有她从旁帮衬,可以万无一失。”原来这玄衣女郎便是太史紫仪,楚煌早知她是龙城凤都门下,却不知如何有空闲来此。他先时要隐瞒身份不便与她相见,紫仪又是个温吞水的性子,自也不会主动招惹于他。 “原来太史姑娘是天庭授箓,失敬,失敬。”兰修儒讶然。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太史紫仪淡淡一笑。 一阵嘈杂之声从府门传来,卫都一脸惊慌的跑了来,急道:“大王,裴行寂(字无寂)率着卫军冲进府中,不听劝告,只说要面见大王。” 众人相顾失色,园外火光通明,果见裴氏父子引着一队卫军闯了进来,那裴行寂一身金丝玄锦,头戴进贤冠,身形高大,面目方正,颔有短髯,目中隐含煞气。裴阳秋仍是一身甲胄,跟着其父身边,寸步不离。 “无寂,何事如此惊慌,竟要你带着卫军入府?”兰修儒冷冷问道。 裴行寂赶至园中,一见兰修儒全家俱在,兵卒也全都列阵守护,暗诧他如何能见机的如此之快,忙和裴阳秋躬身行礼,“臣下见过大王。” 兰修儒暗松口气,和声道:“到底有何事端?” “大王莫非还不知道?”裴行寂道:“三日前,任广图大将风朗空,朱汉拔已经攻下丽城,又率步骑日行数百里,晚间已和韩志公大军合兵一处,方才在南门一阵佯攻,试探我军虚实。本相得了回报,连忙上城拒守,还好贼寇不久退却,我看此事甚急,因此不及卸甲,便赶来报与大王知道。” “竟有此事?”兰修儒怒道:“丽城三日前便已陷落,为何无人报知?” 第290章 议嫁 “这……”裴行寂略一迟疑,轻笑道:“想必是卫长史生怕大王忧心太甚,所以才暂缓报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大王,臣下并无收到战报……”卫都慌忙分辩。 “卫都,”兰修儒冷喝一声,怒目而视。 “臣……臣下知罪。”卫都咬了咬牙,拜伏于地,不敢再说。 “念你一片忠心,今日之过,暂且记下。”兰修儒一拂衣袖,怒气稍息,淡淡道:“丞相可还有别的事?” 裴行寂察颜观色,轻喟道:“黄天贼四处剽掠,卫军多是从陵安撤下,对家乡父老多怀挂望,援军迟迟不到,我军困守孤城,长此以往,军心浮动,怨言四起,大王不可不防呀。” “那依丞相之意,又该当如何?”兰修儒和声问道。 “我军从国都陵安撤出,五卫军伤亡不等,异于旧时。更有兰泽国各郡郡兵,一路多有纠合,退守临安之后,又有郡守章迟募集的郡兵,是以兵员杂糅,编制混乱,如今大战在即,急待一番整合,方有固守之望。” 裴行寂陈说道:“我国都本有五卫军十万余人,乃是镇南侯揭起反帜之后,逐年扩充所得。经过数场大战,也已十去二三,左右两卫又被抽调分守丽城、宁州,以成掎角之势,中卫军本穆雄统领,护卫王府,最为精锐,约有二三千人。前后两军合而为一,设一都尉,登城御敌,现由小儿裴阳秋统领,约有五万余人,又得各郡纠合之众约有四五万人,章迟郡守招募之兵,又有二万余人,杂糅一算,仍有十万之众。” “不过章郡守之兵只是寻常百姓,军械尚难齐备,各郡之兵又是新败之后,斗志全失,且其中多杂有难民,不可为恃。以臣下之议,谋划守城之策,须得先设一大将,统领全城之兵,选其壮士,补充精锐,兵马粮草,统一调配各营,教守习战,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丞相所言甚有道理。”兰修儒一指裴阳秋,呵呵笑道:“裴少将军忠勇果决,素有气力,这大将是非他莫属了。阳秋现为卫军都尉,提调前后两卫,本王今封你为大将军,统率全城兵马,可从各路郡兵中选调精壮,扩充卫军。” 裴氏父子对视一眼,裴阳秋忙恭身道:“末将谢大王隆宠,必肝脑涂地,为大王守好四门。” 兰修儒满意一笑,招手道:“我再为两位爱卿引介一下,这位是右国师庞入霄,乃是‘龙城凤都’龙城四圣之一。本王想请国师入裴大将军幕下参赞,两位以为如何?” “大王高瞻远瞩,得庞国师相助,胜过十万雄师。小儿荣幸之至。”裴行寂呵呵而笑,兰修儒授给裴阳秋那么大的权柄,自然要找个信的过的人从旁监视,各人心照不宣,面上却颇为热络。 “大王,末将听说郡主玉体欠安,不知可有请医士看过?”裴阳秋瞅了兰毓一眼,毕恭毕敬的道。 兰修儒轻哦一声,故作恍然道:“毓儿最近有些心疾,本王已着左国师行素道长为他诊治,料想应无大碍。” “行素道长?”裴阳秋老大不悦,“这位行素道长听闻是什么金灯道长的弟子,大王竟封了个左国师给他?还让他给郡主治病?” “行素道长是太乙门下,又从万军之中救了穆统领回城复命,功劳不小,神通堪任,爱卿何必多疑。”兰修儒淡淡摆手,他现在也知道楚煌身上有诸多疑点,不过当着裴氏父子的面,可不好揭破。 “大王,末将对郡主爱慕已久,今见郡主无人照料,积忧成病,实是感同身受,情发于衷,不能自已。敢请大王将郡主许配于我为妻,末将一心一意,绝不敢辜负她半分。”裴阳秋一撩战袍,跪在地上,心意坚决。 “毓儿芳龄不小,前因许配太傅韩胤之子韩志公,韩胤目无尊上,谤毁重臣,韩志公则久伏逆志,刺杀太宰,本王所谋不良,遂遭蹉跎。” 兰修儒轻捋髭须,望着裴行寂笑道:“裴爱卿公忠体国,当朝纯臣,无出其右,阳秋又年轻有为,统领有方,毓儿能嫁入你家,本王也很是欣慰。” “如今国事艰难,本不当为儿女私计,只是小儿对郡主一往情深,无时或忘。臣下身为人父,也颇想玉成其事,所幸大王恳允,我裴氏幸何如之。”裴行寂恭身为礼,轻喝道:“阳秋,你还不快来谢过大王。” “末将谢大王许婚。”裴阳秋大喜过望。 “虽是国家多难,但礼不可废。但以目下情势,实也不易大肆操办。”兰修儒沉吟道:“不如三日后聚集群臣,举行婚礼。迟则恐怕黄天贼大举攻城,无暇计及于此。” “大王英明,臣下这就回去打扫厅堂,准备一应礼庆事物。”裴行寂恭身笑道。 “也好,今日天色太晚,大家也都忙碌半晌,疲累不堪,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谈吧。”兰修儒笑笑。 “臣下告退。” 兰修儒微微颔首,裴氏父子便收起兵卫,退出王府,健马长嘶,步声杂沓,渐渐去的远了。 …… “庞国师、于仙姑也回去歇息吧,有劳三位道长护送夫人和世子回房安歇,毓儿和行素道长留下,我还有事跟你们谈。” 兰修儒挥散众人,引着楚煌和兰毓走进书房。卫都跟了进来,吞吐道:“大王,我……” 兰修儒摆手道:“卫长史,方才委屈你了,裴行寂父子气势汹汹,我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各路战报都是先呈送丞相府,裴行寂不欲我知,或者丽城失守,有他的责任,我岂会毫无所觉。” 卫都轻叹一声,“大王让裴阳秋抽调左右两卫助守丽城、宁州,可他仅派一些老弱病残及各卫统领与他不睦的,却将精锐人马编进前后两卫当中,如今,裴行寂又逼着大王将城守之权都交给裴阳秋,其心昭然若揭,大王不可不防呀。” “大景立基,京畿以外又分为六郡国,四方侯,兵不与政合,六国情势虽不一致,世家主政却不稍变。我本是建威军之将,虽然略通政理,也无特别过人之处。朝廷封我为王,用为国主,不过想使我和中天庄任广图、天王寨金大鹏等建威旧将相互堤防,互为牵制。实权却在裴行寂手里,他是十大神将之后,树大根深。即便临安陷落,兰泽国被黄天贼扫荡无余,裴行寂回到朝廷,仍不失公卿之位。” 兰修儒轻轻一叹,“这临安城的防守,裴氏父子可是半点指望不上的。” 卫都忖思道:“丽城既已失陷,宁州恐也难保。事已至此,孤城难守,大王何不图日后之计。” 兰修儒摇头道:“我这一生,少年四战,颇快心意,中年为王,不失富贵,如今行将老矣,二十年来,惟欠一死。当年建威军百战之师,非无能战之将,可惜,皆以富贵偷生,无人敢效死力,我若弃城而走,和裴行寂又有何区别?”他叹息了一回,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卫都退了出去,将房门阖上。 “爹爹……”兰毓轻咬口唇,欲言又止。 “你便是当年楚庄王抱与扞东侯抚养的楚煌?”兰修儒打量楚煌一眼,露出缅怀之色,“见到你,真仿佛回到当年,我和威侯,我们年轻的时候。‘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当朝揖高义,举世钦英风’甚矣,吾衰矣。” “想不到临安城的形势,危殆至此。”楚煌默然道:“若是裴氏父子只谋一己之私,根本无心守城,临安如何可保?不知大王终究作何打算?” “裴氏误国,我欲杀之。”兰修儒沉着脸道。 “何时?何地?” “三日后,就在毓儿的婚礼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楚煌轻叹道:“倘若裴氏父子有所防备,此计万难得手。” “事到如今,不得不行险一试。”兰修儒岂会看不透其中厉害。 “裴氏手握重权,猝然格杀,恐怕军心大乱。”楚煌道:“况且城外屯驻黄天贼三十多万大军,纵然杀了裴氏父子,临安也难以为守,难道大王想率军民死战?” “先将裴氏父子拿下,或和或战皆有余地。”兰修儒长吁道:“我现在苦无援手,穆雄所统中卫军不过二三千人马,军中诸将即便不对裴氏父子死心塌地,也无甚可以倚重之人,龙城凤都虽然来了几个高手,却不可以参入机密。我更担心的是,万一黄天贼突然大举攻城,所有谋划未免终成泡影。” “城外任、楚、韩三路大军都是冲着你来的,先时之所以逡巡不进,是因为要攻拔丽城、宁州,剪去你的羽翼,如今任广图大将已攻下丽城,宁州怕也难保。三路大军合而为一,随时都有可能攻来。”楚煌暗暗感叹,这个准岳父还真够遭人恨的。 “任广图、楚庄王对我误会颇多,韩志公更是恨我入骨,你可有办法让他们缓两日攻城?”兰修儒微微苦笑。 “可以一试。”楚煌笑道:“我也有多时未见楚叔叔,正好去城外看看他。这些年来,他从没跟我提过大哥之事,多半也以为死于你手,任广图想必也是一样。这次起兵,虽遥奉黄天贼为主,却是以建威军相号召,先来攻打临安,也就不足为奇了。” “子衿,”楚煌握着兰毓的玉手,温柔一笑,“三日以内,不管事情办的如何,我一定回来寻你,你可不能真的嫁给那个姓裴的混球。” “嗯,除了你,我谁都不嫁。”兰毓贴到他怀里,深吸口气,她的心结得以解开,便如满天乌云被风吹散,虽在兵凶战危之中,却不觉得可惧了。 “照胧云和太史紫仪都是可任之人,有她二人充作护卫,大王可无后顾之忧。”楚煌和兰修儒说了一声,抚着兰毓的肩膀,轻笑道:“等我。” 兰毓惦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粉颊红红的道:“不要太久。” 楚煌笑了笑,转身出了书房,再留连下去,他生怕就此改了主意,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第291章 任南王 楚煌走出王府,辩认一下方向,刚要使个腾云之术,赶往城外。耳畔风声倏动,一只暗器如飞打来。他也不及细想,心随意动,侧身急闪,反手一探,将暗器捏在手中。低头看时,却是一支卦签。两条人影在巷角一闪即逝。 “三哥?”楚煌使个‘遁地金光术’,摇身化作一道金光,倏隐倏没,跟了过去。 两人也并未走远,一个青布道袍,浓眉虎须,一个绮襦红裙,容色端丽。正是竹谷六友中的一卦清和涟岚。 楚煌见两人站在巷中等候,摇着卦签笑道:“三哥、岚姐,别来无恙。” 一卦清收回卦签,笑着解释道:“楚钟兄妹报仇心切,擅自离营,任南王生怕他们有个闪失,才让我和五妹同来接应。不料,却发现你也在兰修儒府中,我和五妹不知你作何打算,未即离去,便是想见你一见。” “楚钟兄妹也在任广图营中?”楚煌微微一讶。 “是啊,”一卦清分说道:“楚钟是荆威侯遗孤,和任南王颇有瓜葛。张无缺数度致意任南王,晓以大义,动以爵禄,任南王都举棋不定,不敢承命。还是楚钟兄妹艺成下山,请求任南王召集建威军旧部,上可为天下除暴,下可以报仇雪恨。任南王才打定主意,受了黄天军封号,兴兵南下。” “原来如此。”楚煌点头道:“任广图和楚钟兄妹对兰修儒有些误会,楚钟无功而返,也全是为此。若是误会解开,或许两军能免却拼杀,阖城百姓也可少受荼毒。” “误会?”一卦清纳闷道:“怪不得我看楚钟脸色不善,还只道他是未能得手之故。原来还别有因缘。” “那你又为何在此?”涟岚紧紧娥眉,心有疑虑。 “其实……我便是荆威侯少子。”楚煌也不愿多作解释,点到即止。 两人齐齐一怔,显是大感意外。一卦清轻喟道:“原来你也是向兰修儒寻仇的。” “黄天军三路大军围城,临安城无不破之理。兰修儒命不久矣,是非曲直,自然要找他问个清楚。”楚煌淡淡笑道。 “我看你这是要出府而去吧。”涟岚瞪他一眼,若无其事的道:“这次又要去往何处?” “我四叔楚庄王率大军驻在城外,我想去见见他。”楚煌道。 “七弟,你有所不知呀。”一卦清摸着胡子笑道:“任南王起兵之初,便知会飞熊寨卢追星、万荻花夫妇共谋大事,楚庄王虽是拔寨而起,却不愿奉任南王号令,双方约定,一攻宁州、一拔丽城,先到临安城下者为主,现今任南王率轻骑先至,楚庄王迟迟未到,只怕已是输了。” “如此说来,我四叔的大军还在百里之外,未能和韩、任两军合兵一处?”楚煌暗暗寻思,若是楚庄王迟而未至,全军攻城只怕还要拖延,对于兰修儒的计策倒不无益处。 一卦清哈哈笑道:“楚庄王虽然未至,咱们竹谷兄弟可都在任南王军中,你我兄弟多日未见,大哥他们也甚为悬念。今日难得相聚,七弟莫非想过门不入?” “三哥取笑了。”楚煌微笑道:“听闻大哥、二哥为黄天军将兵,攻城掠地,立下不少战功,此次攻拔丽城,更是斩将搴旗,率兵先登。任南王则为绿林豪雄,此次节制南方众将,声名煊赫,我也久思一见。” “大哥,二哥如今在军中行走,确实不比以往江湖散人了。”一卦清摇头一笑,两手一拨,卦筒的溜溜盘旋半空,云气缭绕,眨间大了数倍,他纵身一跃骑到卦筒上面,招手道:“七弟,你上来,我载你一程。” “如此甚好。”楚煌笑了笑,掠了上去。 “五妹,为兄先走一步了。”一卦清捏根卦签,向着前方一指,卦铜微震了震,倏的窜入云丛当中,声疾势猛,倒也稳当。涟岚伸出一划,灵芒闪动,御起‘金批雕翎箭’,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空中风大,楚煌倒骑在卦筒上,正好看到涟岚御箭飞在半空,红裙飘飞,宛如云间仙子。四目相视,涟岚大不自在,金箭微微一偏,倏的越过卦筒。一卦清也不甘人后,暗施灵力让卦筒加速,两人头尾相衔较劲了两三回,黄天军大帐已在眼前。 涟岚拨开云丛,金箭一折,飞落下来。一卦清也收起卦筒,大步走进营中。 两人都在军中为将,虽不如顺时风、财生主那般显要,但也颇为知名,营门将校虽见他们带了一个陌生面孔,也不敢上前盘问。 任广图刚拿下丽城,因和楚庄王事先有约,便拣拔精锐,率步骑直逼临安城下,傍晚时候,命顺时风、财生主率部佯攻,观看城上的战守虚实,入夜才消歇下来。任广图发现楚钟兄弟未有禀明,便擅自潜入城中找兰修儒复仇,生怕有个闪失,急命一卦清和涟岚前去接应。 他又得知楚庄王大军未到,便好整以暇的在营中排开宴席,为诸将请功。一卦清三个回来的时候,诸将正喝的杯盘狼藉、热火朝天。 任广图在主军大帐外面摆了数十道流水席,着兵卒杀牛宰羊,割鸡烹狗,虽不精细,却十分丰盛。 楚钟面色阴沉的坐在一旁,任广图只道他因未能得手,心有不快,安慰了几句,便暂将此事放下,继续向诸将劝酒。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将官,踉踉跄跄的跑到楚钟桌前,举起酒杯叫道:“楚将军,来,喝一杯。” 楚钟淡淡瞟了他一眼,知他是军中旅帅,唤作什么耿大志,看了看桌上的浊酒,没有说话。 耿大志自顾一饮而尽,大着舌头道:“楚将军,你就是太心急了。胜败乃……乃兵家常事,何必闷闷不乐。有咱们诸将在此,还怕那姓兰的孙子多生条腿跑了不成,此事包在我老……耿身上,来日攻破了临安城,拿住了兰……兰修儒,我挖了他心肝下酒,给你楚将军出气。”说完笑嘻嘻的看了楚钟一眼,又斜瞅着楚齐,吞了吞舌头,嘿然道:“楚……小姐,你真是美过天仙呀,来,跟我老耿喝……喝一杯。”说着将酒碗递到楚齐面前。 楚齐冷着俏脸尚未说话。楚钟端起酒碗冷不丁的泼了他一脸,怒道:“喝,今天不喝死你,爷爷就不姓楚。” 耿大志酒劲一醒,瞪着眼道:“姓楚的,耿大爷给你老子报仇,你他 妈别不识抬举。” “去你 的,你是谁大爷?”楚钟拽过他的襟领,按到桌案上,响起砰的一声,耿大志闷哼一声,脑袋都木了半边。楚钟微微冷笑,捏开他的下巴,抓起一大坛酒灌了下去,“你个老小子,给你醒醒酒。” “楚钟,你给我住手。”诸将听到动静,一个个转过头来,任广图皱起眉头,怒喝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几个将领慌忙上前将耿大志救下来,却无人敢招惹楚钟。顺时风嘿笑道:“两位今儿个都喝多了,手脚摩擦也是免不了的。来人,快把耿旅帅扶下去。” 众人醒悟过来,连忙招了几个兵卒过来,将耿大志扶住,只是楚钟这一灌,着实又让他喝了不少,耿大志走了两步,被夜风一吹,登时哇哇大吐起来。 众将纷纷掩鼻,躲到一旁暗暗窃笑。 “任叔,小侄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楚钟勉强拱了拱手,也不管任广图作何想法,大步冲出营帐。 “你看看这事闹得。”三人走进营地,刚巧撞到这一幕故事,一卦清连连摇头,大是不以为然。 “三弟,五妹,你们可回来了。”顺时风瞅见三人,连忙放下杯碗,大步迎上,“七弟,你怎么也来了?” “大哥,我和三哥、岚姐是在城里碰上的。”楚煌嘻笑说道。 “哦,”顺时风也不多问,招呼道:“你们还未吃晚饭吧,正好南王设了酒宴,大家一起入座。”他笑着揽住楚煌肩膀,转身入帐。 顺时风一身戎甲,披散的长发也束在头顶,面孔瘦削一如往日,神气却大有不同,浓髭虽未修饰,反更增勇武之气。楚煌笑道:“多日不见,大哥神采是更胜往常了。” 涟岚两人微微偷笑,顺时风尴尬一笑,“南王说为将者应有仪容仪表,我也是不得不然。” “风将军,这位是……”任广图见顺时风伴着一个少年走进大帐,神情热络,不由心头一动。 “南王,这是我七弟楚煌。他年轻虽轻,修为可丝毫不在我兄妹六人之下。”顺时风连忙介绍道。 “原来是楚少兄,广图早听东岳卓先生提起过你,想不到今日才得面见。”任广图含笑说道。他生的眉清目淡,面孔白晳,穿一件圆领白袍,头戴纱罗幞头,胡须廉廉,颇有儒雅之气。 楚煌微微一讶,想不到任广图如此神气,与绿林魁首,虬髯大将的预想颇不相符,拱手笑道:“楚煌见过任南王。南王文武兼资,雄烈过人,真可谓是见面胜似闻名也。” “楚少兄谬赞了。”任广图礼让道:“快请入座。” “我兄弟多日未见,该当先饮几杯。南王不必客气。”楚煌拱手笑了笑,随意找个位子坐下。顺时风告了个罪,和一卦清、涟岚返身入座。 第292章 不让走 财生主和鬼难藏坐在一处,两人都已喝了不少,财生主更是醉醺醺的趴在桌上打盹,他仍是一个光头,却披了一身甲胄,红光满面,醉眼乜斜。鬼难藏也好不了多少,一张蓝脸透着红潮,坐在那里直打酒嗝。 “六弟,他两个怎么喝成这样,你也不知道拦着一些。”涟岚瞅着两人,远远便闻到酒气醺天,不由柳眉微蹙。. 观彻宇苦笑道:“二哥、四哥率众先登,此番立下大功,将官们都来敬酒,他们是来者不拒,酒桌上的事,我哪里拦得住。难不成开罪了众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那也不能喝成这个样子。”涟岚轻哼道:“大哥也是有功之将,也不见得喝个烂醉就有面子。” “大哥那是有名的面寒如铁,他说不喝,任南王都不好相劝,诸将谁来碰这个晦气。”观彻底笑了一笑,“二哥就不成,他是笑脸如佛,四哥则以义气自雄,诸将可爱跟他俩拼酒了。” 涟岚拿他没法,摇摇头不再言语。 “五妹,”财生主听到声音,晃晃脑袋,睁开惺忪醉眼,见涟岚就坐在一旁,眼睛一亮,抓起案上的酒坛,一摇三摆的走到桌前,脚下一软,坐到地上,冲着涟岚嘿嘿直笑。“五妹,你可回来了,我还没有给你庆功呢?来,喝一杯。”说着拿过案上的酒碗倒满,打个酒嗝,送到涟岚面前,脸红脖子粗的道:“五妹,喝。” 涟岚冷着脸瞅了他一眼,悄然一叹,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好,好酒量。”财生主竖起拇指,呵呵直笑。 “好,涟岚女侠真是痛快。” “是啊,不愧女神龙之称。” 众将见财生主抱着酒坛向涟岚敬酒,早就暗中偷瞟,及见涟岚面色不变饮了一碗,顿时纷纷叫起好来。 财生主眉开眼笑,回过头嘘了两声,让众将噤口。“五妹真是好酒量,这第二碗,我陪你喝。”他伸手拿了个空碗摆在面前,抱着坛子便倒。 “二哥,你喝醉了。”涟岚冷着脸道。 “没,二哥没醉,咱们打了胜仗,今天我高兴。谁都别拦着,咱们不醉不归。”财生主拿起两个酒碗,互碰了一下,端起笑道:“五妹,请。” “喝,喝……”众将探头出来,纳喊助威。 “我看你真是醉了。”涟岚无动于衷。 “都胡喊什么呢,有酒有肉都塞不住你们的嘴。”顺时风挺身而起,冷叱了一声,众将老大没趣,缩回座位讪笑起来。 在座除了任广图被黄天军封为南王之外,顺时风、财生主都积功成为军帅,鬼难藏为师帅,在顺时风部下为将,一卦清、观彻宇、涟岚淡薄名利,虽在军中行走,却并无军职。财生主则早已独当一面,诸将军职都不及两人,见顺时风站了出来,哪里还敢起哄,只好低着头乖乖饮酒。 “老二,你今天也喝了不少了,大家连日苦战,都很劳累,还是早点休息吧。”顺时风上前拍了拍财生主的肩膀,便要将他搀起。 “别,大哥,我要跟五妹说说话。”财生主推开他,笑嘻嘻的蹲了回去,在怀中摸了半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了开来,却是一只碧玉晶莹的手镯,“五妹,以前二哥穷,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这次我们攻打丽城,多杀了几个狗官,听说这个镯子价值连城,我特地给你留了下来。这东西,也只有你配得上。” “二哥,你何必如此。私匿财物,可是违反军令的。”涟岚说道。 “屁……屁的军令。”财生主回头一指,“他们哪个没有私藏些金银珠宝,兄弟们提着脑袋卖命,还不是为了弄点钱财,娶房媳妇。这可是二……二哥拼了老命换来的,来,我给你戴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说着,伸出脏兮兮的手掌去拉涟岚的胳膊。 “朱汉拔。”涟岚一拂衣袖,霍的站了起来,气怒之下,不由喊出财生主的本名。 “怎么了?”财生主仰起脑袋,一脸愕然。 “哼。”涟岚冷哼一声,转身向围帐走去。 “五妹――,你给我站住。”财生主大喝一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 “唔,”鬼难藏正坐着打鼾,被他这一声震的一个激灵,茫然的抬起头来。 “二哥,你别闹了。”观彻宇看出事态不对,难忙上前相劝。 “你走开,别管。”财生主一把推开他,快走几步,赶上涟岚,殷切的道:“五妹,这么多年来,二哥心里怎么对你,你就一点也不明白吗?” 涟岚神情微冷,质问道:“当年,咱们兄妹六个义结金兰,誓约如何,你可还记得?” 财生主咽了口唾沫,嘎声道:“气节自砺,道义相守。” “可有儿女私情?”涟岚问。 “难道我们就不能……?”财生主泄气道。 “若是二哥真要以此相逼,那咱们兄妹的情谊可就到此为止吧。”涟岚口气坚决。 “五妹,咱们竹谷六友以气义相投,这些年在江湖上扶危济困,虽非出身名门,也未投过名师,但我六人转相师法,勤苦修行,技艺也颇不俗劣。财生主微喟道:“当年,我们以诚相交,直至今日,仍是不改初衷,此言可对?” “不错。” 财生主又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朱汉拔虽非君子,自问也是顶天立地,如今大家投了黄天军,攻城掠地,斩将搴旗,我从不落人后,积功而为军帅,比起什么谦谦君子,也未必差了。而五妹自是难得淑女,有目共睹,我们兄妹相伴游历,若要不生爱慕之心,除非是瞎眼老僧,我往常虽托身佛门,可未真个出家,何况我这双眼睛可不瞎,难道这便错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以你为兄。”涟岚淡淡道:“况且,我已经心有所属,他说会娶我为妻,我已在心里答应他了。” “二弟,有什么事情不能改日再谈,今天当着这么多将官的面,你让五妹情何以堪。”顺时风追了上来,暗自一叹。 其实六人结义,涟岚作为惟一的女孩子,兄弟几个自然视作珍宝,况她容貌性情都是罕见其匹。一卦清曾娶过妻室,观彻宇功法奇特,断绝五情,倒还没有什么,顺时风三个便不免有几分倾慕之意,只是顺时风面冷口讷,鬼难藏毒功缠身,面目丑怪,尚不敢唐突佳人,财生主心思活泛,经常变着法讨好于她,因此常被鬼难藏冷嘲热讽。 “是,是,今天喝多酒,说了不少胡话。被这小风一吹,清醒多了。”财生主轻轻讪笑,“五妹,你方才的话是骗我的吧?” “千真万确。”涟岚仰起头,轻轻说道。 “那人是谁?”财生主脱口问道。 涟岚面颊微红,摇摇头,走出帐外。身影单薄,大有落寞之感。 “三哥,我去看看岚姐。”楚煌跟身边的一卦清打声招呼,跑了出去。 “嗯嗯。去吧。”一卦清夹了一筷肥肉,正要往嘴里塞,抬头一看,楚煌早跑的没影了,不由呆了一呆,摇着头轻声一叹。 “三哥,你叹什么气呀。”观彻宇好奇的问。 “六弟,三哥教你个乖,多看,少问。”一卦清将肥肉送到嘴里,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这肉煮的真烂。想吃肉呀,就得有耐心,煮不烂,塞牙。” “是么,不过我吃素,清静。”观彻宇撇着嘴道。 …… “岚姐。”楚煌生怕涟岚走远,跑出帐外,四下一张望,见她快步向辕门行去,连忙喊了一声,使个‘循地金光术’,此起彼落,拦到涟岚身前。 涟岚听到喊声,娇躯一震,回头却未见到有人,涩然一笑,迈步时不妨楚煌施术落了下来,差点走到他身上,骇的娇呼一声。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楚煌嘻嘻一笑。 “要你管。”涟岚轻哼一声,绕过他便走。 “岚姐,”楚煌伸手抓住她小臂,皱眉道:“你去哪?” “我……回竹谷。”涟岚也不回头。 “真的?”楚煌走到她迎面,涟岚却又别过头去。“朱二哥便是对你有几分爱慕之情,也算不得什么,今日事情说开,他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你看他现在热衷功名,日后不难找个好娘子。涟岚素来大度,何必斤斤计较于此呢。” “你也不必拣好听的说,我就是气量狭小,就爱斤斤计较。”涟岚挣着手腕道:“你放开我。” “不放。”楚煌腼着脸道。 “哼。”涟岚心头气恼,抓着他的胳膊,低头咬了上去。 楚煌倒吸口凉气,做梦也未想到涟岚会用上这手。这还是那个英气夺人的女神龙吗? 涟岚抬眼瞟来,见楚煌面色古怪,掰了掰他的手指,楚煌倒是一掰就开,但他有五个手指,只要有一根卡在腕上,就休想挣脱。涟岚掰了半晌,却被他来回耍诈,无计可施,跺足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让你走。”楚煌笑道。 “好,我不走。你放开。”涟岚无奈答应。 楚煌依言放开。涟岚揉了揉手腕,虽然楚煌并未舍得用力,雪白的腕上仍是留下几个红痕。涟岚瞪了他一眼,脚下一晃,化作一片红云,眨眼消失无踪。 第293章 良弓赠佳人 涟岚掠出一箭之地,回头不见楚煌追来,红光落地即隐,现出真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今已是深夜,黄天贼营寨连绵,一望难尽。瞭望台上的兵卒都倚着长矛打起瞌睡,豪饮之声依约传来,旋又被夜风吹散。除了偶尔响起的金柝传更,天地间便是沉沉死寂。. 涟岚登上一个小土坡,踮起脚尖向辕门望了望,低声骂道:“楚煌,你这个大笨蛋。你要不来,我可真走了。”呆呆地瞅了半晌,辕门外一片空阔,哪里有半个人影。倒是营门官领了几个兵卒将守卫换下,指挥着将寨门也关上了。 涟岚大失所望,她不想被营中兵卒看到,转身往城外的林子里走去。 “难道是我的术法太过奇诡,七弟猝不及防寻我不到?他若是到处寻我不到,会不会很着急呢?不行……” 涟岚脑子一热,回头走了几步,心思一转,气道:“我干嘛去寻他,万一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而是喝酒睡觉去了,我这般回去,岂不让他们笑话。”她倚着一棵树痴想了一会儿,倦倦的蹲下身子,想起方才楚煌追她出来,好言相劝,心中一阵甜蜜,转而又想起她堵起气来,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心头微酸,眼泪便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楚煌声音在耳边响起。 “七弟……”涟岚又惊又喜,连忙拭了拭眼泪,跳起来转了两圈,却不见楚煌身影,诧异道:“难道我听错了?” “不对,方才明明是七弟的声音。”涟岚微微忐忑,“七弟,是你吗?” 楚煌应了一声,轻笑道:“想不到岚姐也会骗人。” 涟岚粉颊一红,这次听的分明,那声音确是从身后传来的,回头看了看,仍是空空如也,轻嗔道:“你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干嘛装神弄鬼的吓唬我?” “哈哈……我当我傻子么,若你再摇身一变,我却到哪里寻你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涟岚抿嘴一笑,狡赖道:“我何曾骗你了,我只说不走,可没说不用术法。你看我刚刚是用走的吗?” “这……,” “况且,你不也追来了嘛,姐姐是跟你顽的,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真生气了。”涟岚板起面孔,软硬兼施。 “好吧,我出来便是。”楚煌应了一声。 “算你识相。”涟岚左右看看,奇道:“人呢?” “岚姐,我在这儿呢?” 涟岚听那声音好似从身上传来,吓了一跳,低头看时,前襟上浮着一条三寸长的白光,缓缓凝成个人形,正嘻笑着朝她招手呢,果是楚煌的样子。 “你作死呢?”涟岚唬的环抱胸前,生怕他有什么过份举动,瞪眼道:“还不快给我下去。” “我也只答应了现身出来,可没说别的呀。”楚煌现学现卖,盘起双腿坐到她衣襟上,他这是魔刀化身,无形有质,轻若无物。前时涟岚施展云遁,楚煌便将计就计,化作一道金光粘到她后背上,涟岚心事重重,哪里能够察觉。 “坏蛋。”涟岚伸手欲打。楚煌乘势粘到她手臂上,流光四溢,现了真身。 “岚姐,你还是被我抓住了。”楚煌握着她柔滑的手臂笑道。 “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咬一口。”涟岚抬起胳膊,似笑非笑的瞟着他。 “岚姐若是真的饿了,我也只好以身饲虎了。”楚煌拍拍胸口,腼着脸道:“不过,以后你的绰号可要改一改了,不能叫女神龙,应该叫母老虎,虽然意思还是差不多。” 涟岚闻言气结,轻骂道:“楚煌,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说着呼的一掌拍出,楚煌道息逆转,身形猛然变的奇薄如纸,凝成一片光影。涟岚连击数掌,此起彼落,倒也颇有章法,楚煌的身子却如风中落叶,左摇右摆,游刃于掌风之外。 “臭小子。”涟岚轻啐一声,玉手轻飘飘的一拢,风声呼啸,顿时被切割成数道利箭,张弓待发。涟岚平日以‘金批雕翎箭’为兵器,这套‘箭翎掌’便是从弓箭中变化而出,灵力凝而不散,可将风气削成五支利箭,暗藏指缝之中,涟岚虽不想和楚煌真个动起兵刃,这手连珠箭气也是非同小可。一掌拍出,五道箭气砰砰攒飞,将楚煌化身的光影打的千疮百孔,枯叶一般飘落地上。 “喂,你没事吧。”涟岚一掌拍出,心中也暗暗后悔,见他光影黯淡,不知是否受伤,正要上前察看。光影甫一落地,倏的弹身而起,扑到涟岚身上。 “啊……”涟岚不妨有此,骇了一跳,慌忙衣袖连拂,飘身飞退。后背砰的一声,撞上一棵大树,低头看时,楚煌又故伎重施,粘到她衣襟上面。 “你快点下去。”涟岚脸颊微红,挥袖去拂,光影荡了一荡,滑落下去,粘到她衣裙上。 “七弟,姐姐要生气了。”涟岚夹紧双腿,脸蛋娇艳欲滴。 “你若是再打,我便躲到你衣服里面。”楚煌嘻笑着道。 “你敢……”涟岚凤眼一瞪,见楚煌真要撩她衣襟,慌道:“不要,……姐姐怕了你了,你快下去吧。” 楚煌哈哈一笑,不为已甚,跳了下来,摇身现出本身。 “你跟谁学得这下 流伎俩。”涟岚轻嗔一声,背过身去。 楚煌见她衣衫单薄,风姿柔媚,更显得妙丽无匹,轻咳一声,笑道:“岚姐,我给你看样东西。”他生怕方才闹得过份,涟岚真的拂袖而去,那可不好收场。这些时日虽是经行曲折,倒没得到什么稀奇宝贝,想来想去,还是那把‘负云弓’有些意思。 楚煌微一观想,将‘负云弓’招了出来,拨了拨弓弦,讨好道:“我知岚姐素以‘金批雕翎箭’为兵刃,想必是位用弓的行家。你看看这把弓怎么样?” 涟岚好奇转身,见‘负云弓’金背银角,龙纹凤篆,眼中露出惊叹之色,接过雕弓,端详了片刻,试了试弓弦,点头道:“确实是把好弓。” “岚姐何不开弓试试?”楚煌见她高兴,便在一旁凑趣。 涟岚想了想,提着雕弓走开几步,开个马步,扣着弓弦缓缓拉了开来,楚煌微吃一惊,这‘负云弓’的劲力他知之甚深,初开此弓时尚觉得十分吃力,想不到涟岚对弓性如此娴熟,只看她面不红,气不喘,柳眉轻扬,眼手笃定,确实让人自愧不如。 涟岚手拨空弦,弓弦嗡鸣一声,百步之外一棵大树哗然断为两截,竟是被气劲所激。 “好强的箭气。”楚煌拍手称赞。 涟岚轻声叹道:“想不到今时还能见到如此好弓。我自觅得那一支‘金批雕翎箭’,无时不在想寻一把良弓,可惜,我经手的所谓良弓不下数十,却没有一把能射出那支金箭。七弟,你真是福缘深厚,不知这把弓从何处得来。” “不瞒岚姐,这把弓便是当年荆威侯所用的‘负云弓’。”楚煌道:“前些时日,我曾到济陵郡会过天王寨的金天王,他曾是荆威侯部将,保得此弓。也是一段机缘,蒙他将此弓相赠。” “负云弓?”涟岚检视了片刻,送还到楚煌面前,“你既是荆威侯的儿子,这把弓送了于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七弟技艺出众,何愁此弓不得其用?” 楚煌却不接手,笑道:“俗话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此弓在岚姐手中,远胜于我,我岂不能成人之美?” “别傻了,‘负云弓’和‘神飞焰云枪’乃是十三神兵中排名第八,第九的兵器。”涟岚叹道:“当年荆威侯一人得两宝,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十三神兵,个个都是兵中之王,这‘负云弓’在弓道中已是绝无仅有,我岂能平白受你的。” “原来‘负云弓’竟在十三神兵中排名第八,这我倒不知。”楚煌呵呵笑道:“岚姐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你既然早知道十三神兵中有这么一件奇物,难道不想据为己有?” 涟岚正色道:“此弓自荆威侯死后,早就不知所终。我虽知有这么一件,却并未抱什么希望。” “咱们是金兰兄弟,难道我便送不起你一件东西?”楚煌笑问。 “别的东西也罢了,‘负云弓’我绝对不能要。”涟岚仍是摇头。 四目相视,楚煌看她一脸坚决,不由笑了一笑,忽然捧住她的俏脸,低头在她唇上吻了起来。 涟岚咿唔一声,她双手拿着雕弓,这下措手不及,被楚煌衔住丹唇,吻了个不亦乐乎。 “这样可以吗?”涟岚刚要推拒,楚煌却抬起头来,微笑着问道。 “你……,”涟岚轻喘着横他一眼。 楚煌掠起她柔顺的发丝,定定的道:“岚姐,你真美。” “油嘴滑舌。”涟岚轻啐一口,抱着雕弓,红着脸移开目光。 “哈哈……”楚煌抚上她的光滑细润的脸蛋,划着粉红的口唇,黠笑道:“你也是一样。” “早知道你这么讨厌,当初就不应该认你作义弟。”涟岚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不让他乱动。 “现在后悔不嫌太晚吗?”楚煌轻轻一笑,舒展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身上一带,涟岚嘤咛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前靠了靠,连忙伸手撑在他胸前,雕弓化作金光一缕,消失无迹。 “岚姐,你身上好香啊。”楚煌伏到她香肩上,嗅着她的体香笑道:“我倒是庆幸找了一个好姐姐。” 第294章 苍角军 “坏蛋,有你这么对待义姊的吗?” 涟岚脸颊绯红,娇嗔不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虽是早已到了花团锦簇的年纪,但素来洁身自好,何曾跟成年男子如此亲近。那次在桃源谷大战妖族六君,她和楚煌死里逃生,在桃花水涡中颇涉暧/昧,以她的性子自是难以释怀。之后又各奔东西,未免更增悬想。是以,她和财生主直言心有所属,实是她的一段心事。 几人当年在北海奢乐岛共历患难,结为金兰兄弟。楚煌和竹谷六友相处时日虽不算多,对他们的性情却知之甚稔。他游历九夏多年,所遇修为胜过六人的所在多有,能以志率气的却并不多见。以此观之,六人也的确算是江湖异人了。 涟岚往日英气夺人,立地不移尚在几位兄长之上,只是上次被楚煌占了偌大便宜,对他便有几分另眼相待,嘴上说,心中想是一回事,真要面对楚煌,便不免有些瞻前顾后,多了几许别样情态。 楚煌虽未听到她跟财生主说了些什么,隐隐也觉得涟岚暗怀心事,上次的事两人心照不宣,要装作若无其事如何可能? “岚姐,”楚煌盯着她的清媚的眼波,正色道:“我心里一直都爱重你,不管你是我的义姊,还是……” “别说了。”涟岚浅笑着贴住他的胸口,深吸口气,轻声道:“我都知道。” 楚煌搂紧她的纤腰,轻轻一叹。 今夜月色甚美,天空中净无点尘,外间虽有连营十里,危城深池,行将对垒,林子里却悄无声息,飞鸟归栖,浑不知身外事。 “怎么了?”涟岚听他叹气,疑惑的仰起头来。月色泻在脸上,更觉得白腻雪净,宛如莲朵。 楚煌勾起她细润的下巴,涟岚心有所觉,神情微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目光。 楚煌笑了一笑,低头噙住她香甜的嘴唇,恣意吮吸起来。涟岚娇躯微软,纤手抓着他的衣襟,不安的轻轻扭动。 楚煌却不满足,一边和她香软的小舌痴缠,一手滑下拉开她的襟带,大手伸了进去,隔着亵衣抚摸她胸前的柔挺。涟岚娇躯一颤,伸手按住他在衣下活动的大手,面如红潮。 楚煌进攻受阻,也不气馁,在她丰/翘的臀部上捏了两下,将长裙撩起掖到腰间,抚摸她光滑紧/致的大腿。 “别,七弟,姐姐会受不了的。”涟岚觉着他的大手缓缓上移,慌忙伸手一握,睁开惺忪的美目,眼眸中满是羞意。 “姐姐哪里受不了?”楚煌舔着她的耳垂,轻轻笑道。 “嗯。”涟岚羞不可抑,支吾着不肯说话。 楚煌抽出手来,抱着涟岚腰肢一紧,使她脚下离地,紧走两步,靠到一棵树上。涟岚轻呼一声,后背被大树咯的不太舒服,娥眉微微凝起。 楚煌俯身压了上去,两人胸腹相贴,手脚交缠,都是微微喘息,涟岚觉着他衣裤下隆起一个硬/物抵到小腹上面,磨得她很是难受,她一时心中迷乱,探手抓到掌中,好奇的捏了捏。 楚煌闷哼一声,抓起涟岚修长结实的大腿扶到腰上,拉开她的亵衣,将头埋进香暖的怀抱。 “坏蛋,……好弟弟,轻……” 涟岚明白过来手中是何物事,顿时轻轻饮泣,光滑的玉腿不着寸缕夹在楚煌腰间,两个堆雪一般的玉球被他从抹胸下面剥了出来,口手并用,恣意品尝。 “七弟,嗯……”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了过来,远处尘土飞扬,直冲辕门而来,怕不有数千之众。 “七弟,有人来了。”涟岚也不知哪里忽然来了力气,慌忙将楚煌推开,手忙脚乱的整理衣物。 楚煌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将两个恩物藏到衣里,暗道:上次在济陵郡跟孙茗欢好了几次,好像定力差了不少,刚刚竟然把岚姐祸害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儿。 楚煌知道涟岚原本就对他有几分宠溺,自从上次有了肌肤之亲,就更加割舍不下,是以才会对他如此纵容。他心中微感歉然,连忙收起心思,帮着她将衣裙理好。涟岚轻掠发丝,摸了摸发烫的脸蛋,微羞道:“七弟,姊姊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负我。” 楚煌笑了笑,招出‘负云弓’放到涟岚手里,认真的道:“这便是咱们的证物,若是我辜负了岚姐,你就用这把弓,照着这里,就那么一箭……”他伸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涟岚浅笑摇头,“我是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向你放箭呀,傻瓜。” 楚煌笑着握起她的柔滑的手掌放到心口,眨眼道:“感到我的心跳了吗?” “嗯。”涟岚微感不解,仍是柔顺的点点头。 “只要我心跳不止,对你的心就不会变。”楚煌笃定的道。 涟岚浅浅一笑,眼眸不由微微湿润起来。 这片刻功夫,那队人马已冲到辕门面前。两人对视一眼,掠出林子观看,只见这队兵马衣甲甚是齐整,比任广图所部还要强胜几分,兵卒一率以青巾包头,健骑如墙,长矛如林,旌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莫非是我楚叔叔到了?”楚煌喜道。 “楚庄王所部都是飞熊寨的底子,那里原本就是襄州侯孙贲招安卢追星、万荻花夫妇的人马。卢氏夫妇把守飞熊寨,颇得孙贲器重,军马钱粮十分充足,在黄天军中应该算是少有的精锐。” 涟岚笑道:“听说楚庄王所部人人头戴青巾,号称苍角军,看这队兵卒的打扮,只怕是十有八九了。” “既然来了,正好去见见,咱们竟瞎猜个什么。”楚煌见她有几分忸怩之色,握着她的玉手笑道:“岚姐莫非还有心结?” “也不是了。”涟岚轻叹道:“我本不乐于厮杀之事,只是竹谷六友向来共同进退,几位兄长都应了任南王之请,在军中为将,我也不得不虚应其事。如今大战将至,为将的个个摩拳擦掌,我却想不通如此杀戮所为何来?” “世间之事,皆是有因有果,古诗说:‘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惟今也只能聊且度日而已。”楚煌微微苦笑。 苍角军在寨外停住,自有营卫报与任广图知道。任广图刚散了宴会,歇下不久,猛然听的营卫报知苍角军来到,连忙穿起衣袍,传令擂鼓聚将。众将刚刚喝的东倒西歪,清醒的不到三分之一,还好衣甲未脱,免却不少手脚。任广图脸色阴沉,让士兵打来冷水,帮着喝醉军将醒酒,如此忙活片刻,总算弄醒十多员将领,再加上顺时风等少数喝的不多的,上了健马,带上亲卫,直奔辕门而来。 苍角军这只先行部队约有三千余人,一率是长枪骏马,训练精良。为首一将,渊亭岳峙,燕颔虎须,声如洪钟,身披大叶紫金甲,墨绿披风,狮蛮带。正是楚庄王。左右各有一将,左首是一个花甲老者,布衣短褐,精神矍铄,右首是一个沉稳汉子,八字须,重眉眼,身穿锁子乌铁甲,大红袍。乃是十步杀中的侯赢、白虹。 那日在飞熊寨楚庄王和十步杀相约一战,横剑等人伪装入寨,被总兵淳于猛无意中识破,双方大打出手。獐精送命,五岳遁逃,其余几人都被楚煌收在阎浮天书当中,只有侯嬴、白虹两个乔装改扮,瞒过众人耳目。后来许一飞、成坤率黄天贼大举攻城,侯嬴两个起作内应,被楚庄王截住一场大斗,卢追星夫妇赶到,两人寡不敌众,被囚在飞熊寨,直到楚庄王起兵南下,两人才得以释放,并作了他的副将。 营门大开,任广图引着一干将领缓辔而出,远远便抱拳为礼,呵呵笑道:“楚老四,多年不见,想不到你我兄弟还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楚庄王回了一礼,冷冷笑道,“任南王这些个兄弟心绪不佳呀,是不是夜来庆功宴上喝多了酒,到现在都没有回过魂来呢?” 任广图知他心有芥蒂,忙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先来后到,哪里当得了真。楚四弟手下精骑众多,来日攻打临安城还须仰仗四弟多出力呢?” “我军迟到数日,只恐耽误了任南王攻打临安城的大计。现今晨曦吐露,旭日将出,若是任南王没有什么不便,何不请韩总制一起商讨三军攻城之策。”楚庄王雄踞马上,丝毫也没有日夜奔驰的疲态。 “既然四弟如此说,那任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任广图呵呵笑道:“我这就派人去请韩总制等人,四弟是要先安营扎寨,或是暂且到我寨中歇马都无不可?” “我这三千军马只是先遣部队,步骑正由卢老弟伉俪领着午间便至,若不打好寨盘,哪里安置的下。”楚庄王朗声笑道:“我看南王的大军也未有齐集,我便不给你添乱了。聚将议事时我自会赶至。告辞了。”他摆了摆手,掉转马头,让侯嬴、白虹择定地点安营扎寨,兵卒纷纷下马,打点营帐等物,各自忙活开来。 第295章 箭在弦上 苍角军将围幔圈定,兵卒便开始擂木动工,楚庄王三人则坐在营中的空地上,商议些攻战之事。 “四叔……” 楚煌引着涟岚一阵风般闯了进来,卫卒只见得人影一闪,还道是自己眼花了,哪里拦得住术法之士。 “凤皇,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楚庄王又惊又喜,那日在飞熊寨,两人分头御敌,之后便不曾会面,他一直甚为悬心。 “呵呵……这是我义姊涟岚,江湖人称女神龙。”楚煌介绍道。 “莫非是竹谷六友之一?”楚庄王微微讶然。 “正是。” “竹谷六友不是都在任广图军中吗?听闻顺时风风郎空,财生主朱汉拔,骁勇善战,屡建奇功,如今已是任南王手下军帅。” 楚庄王和任广图立约,先至临安城下者为主。任广图能早他半日,顺时风兄弟陈力甚多,楚庄王和任广图颇有嫌隙,爱屋及乌,恶亦同然,对竹谷六友不免有些隔阂。 “我岚姐又无军职,你跟她谈甚么战阵攻守,”楚煌拽着涟岚,坐到一旁的马扎上,笑道:“岚姐,咱们坐。” 楚庄王微露尴尬,坐回主位上,轻哼道:“你倒还知道来我军中看看。” “听闻你们以建威军相号召,临安城行将难保,兰修儒必死无疑,我哪里敢不来。”楚煌笑笑。 “兰修儒这个卑鄙小人,当年吃里爬外,致使建威军全军覆没,无数将士不死于外寇之手,反而丧生在同袍刀下。背主求荣,尸位祸国数十年。这回合该他恶贯满盈,城破之日,我必将他碎尸万段。”楚庄王怒气冲冲的道。 “四叔,你可知道我还有一个大哥?”楚煌开口问道。 “哦?看来此事你已知道。”楚庄王口气微缓,沉吟道:“当年新军围城,我带着你拼死杀出,你大哥被众将托与兰修儒照看,本意是要送给镇南侯抚养,谁知兰修儒早就暗藏鬼胎,羊入虎口,哪有幸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些年,我们都只道你兄长早已被害,是以这件事我也未有跟你提及。谁知近日楚钟艺成下山,到中天庄探访任广图,我们方知道他当年被异人所救,尚在人间。他这时还在任广图军中,不知你们有无见过?” 楚煌微喟道:“四叔只怕还不知道。任广图军中的楚钟本是兰修儒之子兰钟,而真正的楚钟早被兰修儒李代桃僵救了下来,辗转送交给镇南侯孙翦,现在的少侯孙翊便是。” “这等讹言你又是何处听来?”楚庄王皱眉道:“是不是兰毓那丫头说与你的。我先时还只道她秉性纯良,不肖其父,想不到也是一丘之貉。红颜祸水,诚不我欺。凤皇,你可不能感情用事。” “此事是否足信,的确有待查证。当年我大哥已有五岁,孙翦突然多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不会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少侯孙翊也必心知肚明。”楚煌顿了一顿,不悦道:“这事是楚钟入府刺杀的时候,我从兰修儒口中听到的。跟兰毓毫无关系,四叔你可不要口无遮拦,诬陷好人。” 楚庄王脸色微沉,他一意兴师问罪,如今胜利在望,哪里料到会有此一出。 侯嬴轻咳一声,拱手道:“大将军可肯听在下一言。” “侯兄但讲无妨。”楚庄王忙道。 “两军攻战不比江湖行侠,快意恩仇。此事真假,容有可查。但如今兵临城下,断不可偃旗息鼓,自乱阵脚。” 侯嬴轻捋白须,晓以利害,“我军中精锐乃是飞熊寨守军,大半是昔年卢追星所率建威军旧部,我军席卷东南,战无不克,一来自是大将军一马当先,统领有方,二来也是建威军旧属感念威侯之恩,一心要将兰修儒生擒活捉,报仇雪恨。”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骑虎难下,惧其反噬。若我忽言兰修儒不是仇人,不但非仇,而且有功、有恩。前后反复,自相矛盾,则人情必不能堪,人情不堪,则军心必乱。况且,大军十战之后,已养成其鸷猛之性,譬如苍鹰,若让它望肉而不攫,攫而勿食,岂可得耶?当此之时,也只有纵其一搏而已。若是大将军以为兰修儒可以不死,可以网开一面,也可以生擒活捉。独不可沮三军之志,若然,则非但我等主事之人命不可保,即如野马,断绝羁縻,鲜有不狂骋覆车的。何况以三军之盛,披甲执兵,散之四方,后果不堪设想。” 楚庄(字庄王)郑重点头,“兰修儒生死事小,我等起兵本为吊民伐罪,伸信义于天下,除非兰修儒开城归降,否则祸在目前,更无别的话好讲。” 他看了看楚煌,轻叹道:“凤皇,如今四方大乱,修行不过是细事,若能割据称雄,以安百姓,坐观风云,天下事可知矣。你何不留在我军中,咱们叔侄相聚,也好有个照应。” 楚煌见他目露殷切之色,便不忍一口回绝,笑了笑道:“四叔既有吞吐天下之志,小侄敢不效犬马之劳。” “哈哈……”楚庄拍腿笑道:“有凤皇助我,东南半壁必在我掌中矣。” 侯嬴微微一讶,不知他何以有此豪言,朝楚煌拱了拱手,“少将军,我那几个兄弟自从追杀孙监军之后,一直下落不明,大将军曾言你或会知道。不知可肯相告?” “实不相瞒,十步杀除了信陵君和五岳一死一逃之外,其它几人都被我施法收了。”楚煌沉吟道:“五岳心性惨毒,枉顾兄弟情义,信陵君实是死于他手。” “老四功法智谋皆是上上之选,想不到持志如此。”侯嬴微微叹息,求情道:“如今咱们都在大将军麾下共事,侯某敢请少将军放了我那几个兄弟,让他们将功折罪,同为大将军效力,不知少将军意下如何?” “十步杀倒非穷凶极恶之流,我本无意害他们性命。如今时移事易,你们既已和四叔化敌为友,这几人原是要放的。” 楚煌拂动衣袖,‘阎浮天书’飘到半空,金光闪耀,舒展开来,上面云气浮动。楚煌挥掌打出一道灵力,轻喝声:“开――”云气飘散,几道人影翻滚出来,落到地上,正是朱亥几个。 “三弟,五弟,老六……”白虹连忙离座而起,将几人一一扶起。 楚煌微微一笑,收起功法,将阎浮天书收回。 “二哥?咦,这是哪里。”几人好似大梦初醒,扶着脑袋一脸诧异。 “楚庄王?还有这小子也在?”朱亥瞪眼叫道。 “是害我们那小子?” 兄弟几个正自七嘴八舌乱叫,侯嬴轻叱道:“几位兄弟不得无理,如今我和老二都投在大将军楚庄麾下,方才求得少将军放了你们,还不快来拜见。” 楚庄笑着站起,摆手道:“几位都是绿林俊杰,初来乍到,不必多礼。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几人微微讪笑,勉强揖了一揖,见楚庄如此大度,才戒心稍去。 楚庄四下看看,轻笑道:“我看这营帐也扎的差不多了,几位兄弟阔别多日,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连日不得自由,腹中也饿的很了。不如先略作歇息,饱餐一顿,来日也好上阵杀敌。” “多谢大将军。”几人正也求之不得,听楚庄如此说,便欢天喜地的告辞下去。 “凤皇,咱们也到军中走走。”楚庄招呼了一声,两人边走边谈,“你也看到了,军中多是飞熊寨旧人,我手下真正可以信任的没有几个。若是没有豪杰相助,终究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此次,我一路南下,收编兵卒甚多,十步杀中颇有几人可用,这固然是好,倘若派他们各自统兵,尾大不掉,却也堪忧,你若能统领一军,必能为我强助。” “我倒觉得大战在即,仓猝之间,自将一军不如跟在四叔身边合适。”楚煌呵呵笑道:“十步杀中五岳和信陵君都是异类,本不足道。其余八人都颇知气义,可以一用。侯嬴之谋略善察,四叔知之已深,不用我来多说。其它如白虹、横剑质朴无华,可用为大将。吴钩、胡缨颇有勇锐,也不失为校尉之选。三杯通医术,可以为军医,照银鞍善驯马,又可日行万里,可以掌斥候。朱亥则心雄万夫,膂力过人,可以带卫军。有此数人,大军之规模可定,张无缺仅用为细作之流,视勇士为莽夫,不能谓知才。” “听你如此一说,十步杀确实堪用。”楚庄拊掌大喜。感慨了一会儿,沉吟道:“我想派人去查证当年之事,你看如何?若是真的如你所言,兰修儒虽然卑劣,总算保全了你大哥性命,功过参半,似可对他网开一面。再者,兰毓对你一往情深,若能消弭仇怨,也可成全你们。” “查自是要查的,不过远水难救近火。”楚煌听提及兰毓,也不辩驳,“一人生死是小,一城生灵是大,还愿四叔以战胜攻取为上,不要徒施杀戳,上干天和,下失民心。至于此事,则年代久远,并不好查。最好还是找镇南少侯孙翊求证,却也并不易为。” “你倒是心明如镜。也罢,我听你的便是。””楚庄摇头而笑,回头瞅了瞅,皱眉道:“还有那个女神龙涟岚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的关系可不一般呀。” “我和竹谷六友八拜为交,关系当然不一般。”楚煌故作不知。 “你小子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楚庄嗤之以鼻,“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往日闯荡江湖,倒也颇闻女神龙的雅号,以我看来,远胜那些郡主小姐,要不四叔出面,给你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有个人管着,我也放心。” 第296章 一晌贪欢 “岚姐,”楚煌兴冲冲地跑回帐中,便看到那个修长窈窕的身影,涟岚正绕着大帐四处观看,玉容淡漠,很有几分较真的神色。 楚煌心中一热,揽着她的柳腰轻轻一带,大手按在温暖的小腹上。涟岚仰头看了一眼,靠入他怀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岚姐要回任南王军中吗?还是留在这里?”楚煌笑着问道。 “你方才跟大将军谈了什么,为什么你们看着我笑的贼兮兮的?”涟岚见他两个笑的怪异,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才跑进帐中躲了起来。 “也没什么。”楚煌笑道:“四叔说我眼光不错,将你夸赞了一番,说要代我向你提亲呢?” 涟岚娇躯微颤,转过身盯了他一眼,咬着口唇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求之不得了。”楚煌拉起她的玉手紧了紧,“我说几位义兄都在任南王军中,四叔若是有心成全,便可向风大哥他们商议。你看这样说行吗?” “你真得想娶我为妻吗?”涟岚眼眸清亮。 “当然,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楚煌认真点头。 “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心思你也深知。”涟岚偎在他的胸口,轻轻道:“若是清平时节,咱们结为夫妇,粗茶淡饭,不离不弃,这一生也便足了。可如今风高浪急,兵连祸结,有志之士谁不思有所作为,你既答应投在军中,朱二哥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让大将军前去提亲,眼下却不是善策,弄不好还要伤了咱们多年的兄妹情份。其实你我相知,贵在知心,天人可鉴,不能算非礼,至于世俗礼仪,倒不必急于一时。” “岚姐果有先见。”楚煌苦笑道:“我方才跟四叔如此说,四叔也有些踌躇。他们都是有军职在身的,一举一动都大有干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子说,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应以丧礼处之。”涟岚道:“此时此地,岂是谈婚论嫁之时。” “岚姐读过[老子]?”楚煌微感讶然。 “修道之人哪个没有读过[老子]五千言。”涟岚轻哼道:“我自是读书不多,你若想娶个女学士,就别来找我。” “哈哈……”楚煌笑道:“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过说[牡丹]、[西厢]容易启人相思,吟风弄月无非自眩才思而已。古来以才相试,不过科举一途。既不允女子作官,则有才难施,岂独女子,天下士都是一般,又有何德可言?至于[老子]五千言,本尚女权,言简意赅,人尽可读,胜过[女诫]之流多矣。” “就你会哄人。”涟岚抿嘴一笑,“若非大将军说起,我都不知你跟兰修儒的女儿交情不俗,看来此番你未必不是为兰修儒作说客,怎么听那侯嬴一段言语,便闭口不言了?” “侯嬴所言正是道理,此老以人情为言,深通战局,我若强作辩解,岂不反而害了四叔。”楚煌淡笑道:“况且兰修儒暗通新军,并非空穴来风,做了这么多年兰泽王,也是乏善可陈,虽说时事如此,也是他自作自受。” “那兰毓呢?”涟岚瞪着眼问。 “岚姐可见过兰毓?”楚煌试探着道。 涟岚轻哼道:“我和三哥奉命接应楚钟兄妹,当然不能离得远了。你和兰毓眉目含情可瞒不过我的眼睛,今听大将军一说,果然关系不浅。” “任南王一会儿只怕要击鼓聚将,商议攻城之事。卢追星夫妇所率大军也离得不远,岚姐一夜未眠,最好休息一会儿,免得大战起来,精力不足。”楚煌拉着她往后帐走去,笑道:“我们看看这睡榻铺的怎么样?” 涟岚知他有意岔开话题,手上挣了两挣,无奈地白他一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帐后地方不大,地上铺了数重毡毯,床褥也掖的挺厚,楚煌在上面坐了坐,轻笑道:“还不错,我睡的话是足够了。岚姐试试怎样?” 涟岚抱臂站在一旁,红唇微撅,也不理他。 楚煌笑了笑,一个急跃,揽着她的粉背,抄起双腿抱了起来。 “啊……坏蛋,吓我一跳。”涟岚轻嗔薄怒,使劲捶他。 楚煌大笑一声,将她放到床褥上,涟岚弹身欲起,却被他抓住两手,钳住双腿,紧紧按住了。他俯下身去,在她香滑的脸蛋上亲了亲,小声道:“岚姐,要不咱们把林子里的事接着做完?” “不要……”涟岚脸颊绯红,扭着娇躯道:“坏蛋,你快起来。不然,我喊人了。” “别动。”楚煌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她这么一扭,火热的娇躯便如一点火种,迅速将他点燃了,贴着她翘挺的臀部,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揉捏她胸前的柔挺。 “好弟弟,这里不行。你先放过我吧。”涟岚娇躯发软,摊在床褥上轻轻娇喘,迷糊中听得自己轻吟出声,慌忙掩住小口,细瓷般的脸蛋红的直欲滴出水来。 “叫哥哥,我才饶你。”楚煌舔着她柔滑的粉颈,笑嘻嘻地道。 “臭楚煌,你不要太过份。”涟岚羞不可抑,衣结松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 “叫不叫?”楚煌伸进衣服里,抚着她饱满的胸肌。 “臭……哦,我不会放过你的。”涟岚勉力捉着他手,谁知被楚煌反握了,按在玉球上,轻轻揉动。 “岚妹妹,咱们互相叫着玩,你也不吃亏,对不对?”楚煌笑了笑,一手捏着她丰翘的雪臀。涟岚本就娇躯丰润,肌肤细滑富有弹性,臀部翘而不肥,羞涩的掩在裙子里。这时,天已大亮,比起林子里的夜月昏昧大为不同,涟岚娇躯微弓,睫毛上粉泪荧然,感到臀部也被他恣意摸索,羞得夹紧双腿,红着脸轻啐道:“你休想,……你。” 楚煌轻轻一叹,直起身子,涟岚疑惑抬头,以为他要知难而退,微微松了口气。不料楚煌挥起手掌,在她翘臀上拍了两记。涟岚半边身子一酥,双腿乏力,被他大手趁机插到两腿中间,手指按住柔嫩的所在。 “啊……快拿开,别……,我叫了……哥……哥哥……”涟岚娇躯急颤,麻痒的感觉传遍全身,丰润的大腿怎么夹也夹不紧。 “岚姐,你……。”楚煌觉着指尖一热,笑容微僵。涟岚羞恼的盯他一眼,趴到枕头上轻轻啜泣。 “这个,岚姐……”楚煌腼着脸躺到她身边,抚着她的乌发,小声劝慰。 涟岚抄起枕头在他脸上砸了几下,咬着口唇道:“坏蛋,让你欺负我……” 楚煌见她罗衫半解,秀发微乱,一张俏脸妩媚横生,竟是从未有过的美丽,心中怜意大起,揽着她的纤腰,低头噙住红润的口唇。 涟岚也不抗拒,两人轻怜蜜爱了一会儿,倦意袭来,便交颈睡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呜呜号角声响起,轰隆的鼓点犹如急雨,肃杀之气侵入枕衾。 楚煌神思一醒,温暖的触感袭来,虽无有斗绡罗帐,却有美人在怀,比起外间的料峭秋气自是迥然两异。 涟岚娥眉微凝,玉容恬静,光洁的玉臂搭在他胸前,紧致的大腿贴在身侧,她身上仅着亵衣,骨肉丰盈,香泽微闻,风光旖/旎无逾于此了。 涟岚被他占了偌大便宜,羞恼之后,便也无可如何了。纠缠之下,反被楚煌宽衣解带,展玩玉体,只差了行云布雨,摇闪打雷。涟岚娇躯敏感,小丢了两次便困倦不堪,缠着楚煌沉沉睡去。两人一时忘却所在,浑不知外间正兵凶战急。 这一阵号角轰鸣,鼍鼓雷阵,鹰见而鹰决,兽见而兽走。两人都是道术之士,神识异于常人,哪有不醒的道理。 涟岚睁开眼来,睹此情景,免不得一阵脸红,她素来端庄自持,这半日和楚煌极尽缠绵,无所不至,放在以前,可是做梦都未想过。连忙挣扎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起衣衫。 楚煌跳了起来,他下身却是光裸的,那物经了方才的刺激,也变得气势昂扬起来,峥嵘尽显。涟岚一眼瞟见,不由轻啐一口,“看你的丑样子,难看死了,还不快点穿上衣服。” 楚煌嘿笑道:“先时是非要看,现在又说难看,岚姐你可不能翻脸无情呀。” “你再说,信不信我拧你的嘴。”涟岚羞愤欲死。 “不是,岚姐,你是不是把裤子穿错了,为什么我的找不到?”楚煌遍寻不到,也微微着慌了起来。 “那怎么会?你再找找,会不会被野猫叼走了。”涟岚同情地看他一眼,也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梳子,慢条斯里的篦着秀发。 “哎呀,我想起来了。”楚煌叫了一声,从床褥的夹缝里翻出一条纨袴了,抖开看了看,面上露出奇怪之色,“岚姐,你看这条裤子是谁的?” 涟岚瞥了一眼,微微一呆,小口微张着半天合不拢,两人玩闹之时,楚煌脱了她的绣袴藏了起来,后来涟岚困极欲睡,她倒知道不能光着,伸手摸了一条,只道是自己的便迷糊穿上,全然忘了绣袴被匿的事情了。 第297章 会盟诸侯 号角长吟,鼓点骤如密雨。 楚庄率着数十精骑冲入任广图营中,左首楚煌、涟岚,右首侯嬴、白虹,军甲齐整,刀枪如林。 大寨中早已严阵已待。黄天军列作数个方阵,持戈抱戟,旌旗如云。 中军帐离地数尺,以示郑重。右首是一群带甲士卒,挥刀舞盾,声容沉着,正跳着一段破阵乐。左首燃着几堆篝火,上面架好汤锅,剥好了牛羊准备开煮。 任广图一身戎甲,按剑立于帐前,两旁站着数十军将,头缠黄巾,衣甲鲜明,风朗空、朱汉拔都在其中。 楚庄远远见了这等阵势,便也按辔徐行,到了仪仗队前,便由哨令官引着一众骑兵到大寨后面等候,楚庄几个则翻身下马,径入中帐。 “大将军、须立侯楚庄到!”唱礼官扬声报上名号。 任广图远远听见,便带着风朗空、朱汉拔两将迎上数步,拱手道:“楚大将军,一路辛苦了。” “楚庄见过任南王。”楚庄报拳为礼。 “大将军不必客气,快请入帐。”任广图大笑上前,挽着楚庄的胳膊相携入帐,不管此人腹心如何,以他的地位还能如此守礼,确也让人心折。 “侯将军、白将军,两位请。”风朗空上前迎迓。 “两位军帅请。”侯、白两人拱手入帐。 “五妹、七弟,你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风朗空迎完客人,回头问道。 “小妹无状,让大哥担忧了。”涟岚微感歉然。 楚煌笑道:“岚姐嫌军中沉闷,我们便到平旷处说了些话,正巧碰到我四叔赶至,便到他营中休息了些时候。大哥莫怪。” “自家兄弟有什么怪不怪的,你们没事就好。”风朗空摆手道:“快进帐吧。” “两位兄长也请。”楚煌谦谢道。 风朗空携着楚煌进帐,涟岚紧跟其后,朱汉拔面有尴尬之色,迟疑道:“五妹……” 涟岚娇躯微震,回过头来,浅笑道:“二哥,有话要讲?” “昨晚我酒后失言,还请五妹不要见怪。”朱汉拔一脸殷切。 “昨晚之事,二哥不必放在心上。”涟岚淡笑道:“只要二哥不忘咱们兄妹情谊,小妹待你还如往日一样。” “那是自然。”朱汉拔勉强笑了笑。 任广图让着楚庄到右边首位坐下,侯、白两人则到后排就坐。楚煌跟涟岚本是入不得大帐的,不过他是威侯之子,又是楚庄之侄,身份特殊,任广图便请他到楚庄下首坐下。涟岚身份更是古怪,按说她是风、朱二将义妹,在任广图军中也已多时,以往不过是个庄客,如今算个行人。照理是参与不了机要的。不过楚庄既有提亲之议,心中早对她刮目相待。楚煌招手让涟岚坐到身边,却也无人反对。 任广图坐到主位上,摆手让人侍者奉上香茶,对此事一笑置之,算是给足了楚庄面子。 其实若论战力,韩志公所部是几族拼合而成,参差不齐,任广图所部则是绿林啸聚之辈,虽有风朗空、朱汉拔颇通兵机,装备上比起兰泽军仍有不小差距。倒是楚庄所部多是飞熊寨守军,兵精粮足,装备精良,实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以卢追星一关寨门,许一飞、成坤两大军帅率数万兵力都难以寸进,决非偶然。任广图有此计较,怎能不对楚庄另眼相待。 “飞熊侯卢追星总制、飞岈侯万荻花总制到!” 唱礼声传来,任广图放下茶杯,站到门口迎接。 卢追星夫妇仍是全身甲胄,夫唱妇随,形影不离。 “卢老弟,万总制,咱们多年不见,两位风采可是丝毫不减呀。”任广图拱手笑道,一脸热络。 “卢追星、万荻花见过任南王。”双方相互礼见过。 万荻花笑道:“要说风采甚么的,还是任南王让人艳羡。在野为雄,在朝为王,从来春风得意,岂是我等穷家舍的可比。” “万总制取笑了。”任广图摆手道:“两位清寒自守,谁人可比,以两位德才,富贵唾手可得。苟且取容,又岂是二位所愿。” “任南王说起话来,总能让人高兴。”万荻花浅浅一笑。卢追星面容冷毅,素来不苟言笑,听他两个寒暄,也不插话。 “青阳侯韩志公总制到!” “火罡侯火弩总制到!” “风峭侯风野总制到!” “赤云侯赤暗沙总制到!” “赤翼侯赤飞羽总制到!” “血东侯血腥总制到!” “血西侯血仇总制到!” 唱礼官一声声报来,显是韩志公所督诸军都到了。他们也都如楚庄一般只带了数十骑前来,大军则屯在四门,严阵待命。 任广图请卢追星夫妇到右首入座,楚煌不好让他们坐到涟岚下首,便起身请两人挨着楚庄坐,涟岚挨着万荻花,楚煌坐在外围。 这时,韩志公随从被哨令官引下,他才翻身下马,率着一僧一道大步入帐。 任广图对待他们又有不同,返回主位端起茶杯,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韩志公内穿青袍,身披金锁甲,头戴冲天冠,腰佩属镂剑,凛凛一表,确是意气风发。身后一僧一道,便是雷宝和尚和一真道长,他两人是张无缺派在军中的监军,地位仅在总制之下。 “韩志公见过任南王。”韩志公在帐内立定,拱手为礼。 “韩总制请坐。”任广图端坐主位,微微抬手。 “谢坐。”韩志公到左首坐下,雷宝、一真坐到身后。他看到楚煌面上讶色一闪即逝,端坐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便如老僧入定一般。 稍时,火弩、风野联袂而至,火弩身高一丈,一身轻袍,头戴纶巾,步履潇洒,风野蓬髯披发,一身玄甲,目光迥迥,上下翻飞,一看就不是善类。火弩身边却还跟着一将,身披烂银甲,披发浓须,身躯壮硕,五官方严,眸光清正,和风野恰似一黑一白,对比强烈。 楚煌淡眼一瞟,认得是白禺族武士白元,他本是白天亲传,雷鸣、秦筝推定的新任族长,不过听兰毓说他的处境可不太妙。 “火弩,风野见过任南王。” “两位总制请入座。” “谢座。” 火、风两个在白禺族久居长老之位,势力根深蒂固,白天、雷鸣虽都将族长之位传于白元,但白元心术功法都不及两人,虽有白通、白显、雷泽、雷被四将拥护,但四将也都是年轻后劲,难成气候。是以白禺族遂被火、风两人分而统之。 火弩心术更胜风野,他极力笼络白元等人,授以重任,势力实较风野为大。白元在火弩军中也是军帅之职,不过火弩只是借重他的威望,统兵之权全在雷被四将手中,此次面见任南王议事,他也不敢将白元留在军中,行止常带在身边,看似引重,实际却是监视。 “火总制,你身后这员战将又是谁人?”任广图见白元相貌勇毅,开口问道。 “哦,此是我族中勇士白元,现授军帅一职。”火弩微笑答道。 “壮士衣袍敝破,本王想送你一领。”任广图招手道:“来人。”便有侍者端上一件簇新的红袍,送到白元面前。 火弩微微皱眉,笑吟吟地道:“白元,任南王如此雅意,你还不快快谢过。” “末将谢南王赏赐。”白元先行拜谢,恭身接过衣袍。 “来,本侯为你穿上。”火弩拿过红袍,抖散开来,给白元披到身上,系起领带。退开两步,打量道:“不错,白元穿上任南王赐下的锦袍,果然更精神了。” “总制谬赞了。”白元淡淡道。 “招摇山一别,未曾想在此遇到楚兄。”火弩轻笑上前,“楚兄对黄天军颇有微词,我本道咱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想不到几经辗转,还是同处一军。世事无常,真不易言。” “火长老如今春风得意,难得能不忘故交。”楚煌微微笑道。 “哈哈……我火某人最喜结交天下奇士,楚兄少年英豪,让人一见难忘。今日更能同仇敌忾,真是可喜可贺。”火弩洒然笑道。 “什么事让火总制如此高兴。”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赤暗沙、赤飞羽父子走进帐中。身后还跟着两个火云般的大汉。 赤暗沙面孔干瘦,白须疏落,赤飞羽则是相貌英俊,顾盼自豪,父子两人俱是衣红袍,披铜甲,腰系玉带,神采奕奕。更兼身材高颀,远过常人,这也是赤鹤族固有之相。 他们派遣赤百炼伺机加害赤飞霜,得知她被恶将但边生击碎羽翼,去除了心头大患,从此坐稳族长之位,自是得意非常。不过赤鹤族高手缺乏,自从赤尊信身死,赤飞霜被排挤,实力更是大不如前,在三族中仅居末位。 白禺族原本高手最多,实力最强,无奈白天、雷鸣俱逝,火弩、风野又各持己见,分成两派,也是原气大伤。反倒青狐族经过韩志公一番整合,实力强劲,被张无缺授命总督三族军务,地位超然。 那两个火云般的大汉便是血影魔大将血腥、血仇。两人均是身高九尺,面如朱砂,须眉皆赤,身披革甲,护住要害,发如秋蓬,全是一般模样,外人真不好分出谁是谁。 第298章 计将安出 血影魔当初野心勃勃,和张无缺订下盟议,要整合三族,攻伐天下,谁知三族多异士,计谋遭挫败,为取荒芜魔刀,更在刀府中和龙袍人一场大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龙袍人来历成谜,功法之强,亘古罕见,以刀精雷鸣的修为尚且不是对手,血影魔如何能敌。结果,被他一记‘参商指’毁掉了血族重宝‘铁滑车’,血影魔也被炼成魂丹,生死不明。 血影魔手下四大血灵江、河、湖、海,先是被秦筝以‘广寒剑气’劈死一个,强抢荒芜刀,血江又被刀气震死。血河、血湖失了首领,生怕血鸿祖怪罪下来,哪里敢回冥森复命。后来被韩志公、火弩巧言哄骗,让他二人假传血影魔之命,着血腥、血仇率部众听候调度。一边将功折罪,一边等候血影魔消息,二人抱万一之念,以为血影魔还留在刀府之中,便着血腥、血仇到韩志公帐下听用,一面催促他打探荒芜刀下落。 而韩、火两人对荒芜刀都不甚热心,两人都是胸有谋略之人,对荒芜刀号令南荒之说并不怎么相信,他们或志在报仇雪恨,或志在中兴本族,前时臣伏于血影魔纯是迫不得已,现在正巴不得血郁独不得好死,哪里还会落力寻他。 况且,荒芜刀当日被楚煌所得,伏天一尚且一刀毙命,两人自问修为不及伏天一远甚,荒芜刀虽是神兵利器,却犯不上冒死争夺。如今在黄天军帐下为将,志意可伸,何必舍近图远,血河、血湖自身难保,本不成气候,对他们不过敷衍加哄骗而已。 赤飞羽见到楚煌在座,脸色微变,他和楚煌数度交手,都铩羽而归,对他是又惧又恨。 “赤暗沙携飞羽见过任南王。” “血腥、血仇参见南王。”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请入座。” “谢座。” 四人依次在风野下首落坐,韩志公、火弩、风野以下正好七人,楚庄这边则是卢追星夫妇、涟岚、楚煌五人,风朗空看了看,便和朱汉拔到右首入座。楚煌两个却不好坐到两位义兄上首,便请风朗空坐了第四,朱汉拔坐在第五,涟岚第六,楚煌第七。 “韩总制督率诸军陈兵临安城下已有数日,虽是未有强攻,却将城池围困的飞鸟难入,兰泽军无人敢战,已是挫动锐气。这两天我和楚大将军率军赶到,三军合力,步骑总在五十万以上。而城中能战之兵不足五万人,以十敌一,我军必胜无疑。” 任广图扫视众人,微微一笑,漫声道:“我召众将来,便是因我军部属众多,令出多门,难免有些紊乱,尤其破城之后,若是互相攘夺,却非我等所愿。诸将以为如何?” 韩志公冷笑道:“大景立基,专效秦法,所谓‘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哪一样都学了个十成十。临安旧城多所毁坏,已不足道。此次兰修儒逃入城中,又依恃旧日城池,广加修缮,十面固守。所谓望乾门(天)、钱坤门(地)、涌金门(风)、候潮门(雷)、泰清门(水)、武炎门(火)、艮山门(山)、春泽门(泽)、临云塔、兰王府。各依八卦九宫之位,暗藏甲兵。若是不知底细,贸然杀进去,只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决非上计。” “那依韩总制之意,又当如何?”任广图听他说这十门的名字,便知道有些奥妙,连忙小心问计。 “若以末将之见,我们须分散部从,攻此十处。临云塔是城中屯聚粮草之处,据说此塔高可入云,水火难侵。兰修儒在塔中屯了十万石粮食,可支城中军民数月之用,是以我们利在速取,围而不攻反而于我军不利。兰王府则是兰修儒的巢穴,尽人皆知,兰修儒五卫军之一的中卫军专力固守于此,听闻他又请得龙城凤都几个道术之士,可见要攻取兰王府必经一番恶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韩志公沉吟道:“至于八门也皆有奥妙之处,可惜我们知之不详,今日南王分调已定,诸将须得派出细作,打探八门底细,来日才好一鼓而下,活捉兰修儒。” 任广图缓缓点头,目光一扫,沉声道:“诸将谁可攻取八门?” “南王,”赤暗沙起身道:“我赤鹤族素以高飞远举为能,我父子愿攻它的天门。” “好,”任广图拊掌道:“便请赤总制攻他的望乾门。” “我风野以风为姓,我来攻它的风门。”风野咧嘴笑道。 “好,风总制攻他的涌金门。”任广图点头。 “风总制既如此说,那我火弩是必攻武炎门不可了。”火弩拱手笑道:“请南王下令。” “好,火总制来攻火门。”任广图首肯。 韩志公轻咳道:“志公愿攻雷门。” “有劳韩总制。”任广图哈哈笑道:“四位总制已签下四门,尚有地、山、水、泽四门,便由我和楚大将军攻取。楚四弟、卢老弟,你二人可有成算?” 万荻花笑道:“我夫妇这些年一直防守飞熊寨,水上功夫也不知稀松了多少,恐怕江湖已无人记得我‘水娘子’的绰号了。我和老卢来打它的水门。” “也好,让兰修儒也见识下万总制的威名。”任广图道。 “我来打山门。”楚庄说道。 “好,”任广图微微点头:“地门和泽门便由我率兵攻取。” “南王,”韩志公插口道:“八门只是临安城的门户,临云塔才是兰修儒的根脉,而兰王府更是枢机之地,不知南王于这两处又有何调派?” 任广图笑而不语,轻捻胡须道:“韩总制围城已久,对城中的形势定然远较我和楚大将军为熟,不知你对这两个地方,又有何良策?” “若能攻取八门,再破临云塔,兰王府瓮中之鳖便不足论。虽有若干高手,也难以抵挡大军。”韩志公斟酌道:“至于临云塔,则关系实大。临云塔若破,城中必军心大乱,八门便不可守。倘若我等仅攻八门,置临云塔于不顾,万一攻战失利,必成相持之势。城中有临云塔屯粮,足以维持。而我军则四方剽掠之众,粮不过十日,纵有数十万之师,恐怕也难以取胜。” 任广图轻喟道:“话虽如此,但大军围城多日,八门早已戒严,不取八门,如何能伤临云塔分毫。” “此事我已筹谋甚久。”韩志公微微笑道:“自我大军临城,便派出细作数十人,入城打探。有内线报我,兰修儒已将他女儿兰毓许配给丞相裴行寂之子裴阳秋,婚事将在两日后举行。到时城中守将和大小官员必会登门到贺。” “莫说裴氏父子炙手可热,裴行寂又是朝中十大神将之后,裴阳秋现为总揽军务大将,乃是守军最高将领,他的婚礼,兰泽官员必是剥尖了脑袋也要钻一钻的。南王若能派出精锐之士,闯入临云塔,烧毁粮草,则城中必定大乱。咱们便可诸军齐出,力克八门。到那时,攻取兰王府,便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韩总制所说自是妙计。”任广图慨然道:“兵贵精不贵多,我有心派出术法之士混进城去,破塔烧粮。却不知何人可担此重任?”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却无人应命。在座诸人虽不乏道术之士,但多半要率领大军,一军之将比起一夫之勇,自是要强胜许多。临云塔即是如此关要,看守之人定也不乏高手,若非术法卓绝之人,莫说不易成功,搞不好还会丢了命去。 任广图微微嗟叹,“若我游侠阵中五岳在此,定可担此重任。可惜‘东岳雄’卓老师和‘中岳峻’卧老师到大业面见小狄天王,至今未归。” “南王勿忧,小侄愿往。” 清朗的声音传来,楚钟大步闯进军帐。楚齐紧随其后,翠衿绿绮,面容沉静。 任广图微微一怔,捻须沉吟道:“贤侄虽是道术高强,但那临云塔非同小可,你毕竟年纪尚轻,若有差池,我心中难安。” “任叔叔尽管放心,小侄此行,由我妹妹楚齐陪同,以我俩的本事,根本不须走他城门。即便难以得手,高飞远扬也无人能挡。”楚钟自负其能,慨然道:“小侄在叔王军中多日,寸功未建,空负一身本领。现今正好有我出力之处,还望叔王答应我二人,此去必烧得他十万屯粮颗粒无存。” “楚四弟,你只怕还未见过他们兄妹。”任广图指着楚钟向楚庄笑道:“他便是我在信中和你提起过的威侯长子楚钟。当年,兰修儒将他交送新军,多亏有异人中道相救,他才幸免于难。” 楚庄微微点头,他已听楚煌说了兰修儒李代桃僵之事,心中不免有几分生疑。 “楚钟,”任广图笑道:“楚大将军是你父亲义弟,当年也是他拼死保全你二弟性命。” “哦,二叔。”楚钟挤个笑脸,勉强喊了一声。 “当年,我和你父亲八拜为交,因我二人同姓,所以分外亲近。”楚庄轻声一叹,“当时军中兄弟,有不少情同手足,以年齿算来,兰修儒第二,任南王第三,我排在第四,所以楚煌每唤我四叔。” “四……四叔。”楚钟面露尴尬,心头暗怒。 任广图呵呵笑道:“前时,卓老师在飞熊寨道上和楚大将军以及楚少兄相遇,言语不和,颇闹了一点误会。我听卓老师提及此事,便料到楚少兄是威侯少子,而今果不其然。楚钟,你们兄弟从小分散,往后可要多多亲近,切莫生分了。” “是。”楚钟看了楚煌一眼,笑道:“不瞒叔王,其实我们兄弟早就见过面了。” 第299章 临云塔 “南王,恕我直言,韩总制所说诚然是釜底抽薪之计,却也未免有些思虑不周之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楚煌离席而起,微笑着说道。众将原本都在计议破塔人选,不料他有此一说,纷纷诧异的扭头望来。. 韩志公正襟危坐,神色不动。 任广图心头微动,捋须笑道:“世侄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言。” “若如韩总制所说,兰泽王收集城中存粮屯聚临云塔内,倘能破塔烧粮,确可使城中不战自乱。可是我军攻城,岂是为图一时之快,以杀人为乐吗?老子有言,‘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一旦我军打破城池,百姓又是谁人之百姓?况且,我军一路剽掠,衣不解甲,再破坚城,诚所谓强弩之末,不可以穿鲁缟矣。临云塔屯粮,我军岂不欲得耶?” 楚煌淡淡笑道:“是以韩总制所划,攻城之策也,而非得城之策,倘若我等千辛万苦攻破城池,所得却是千疮百孔,饿殍遍野,此是蛮寇入侵之举,岂是仁义之师所为哉?” “楚公子所言甚有道理。”卢追星附和道:“我军长途奔袭,将士劳累,每日介数米为炊,甚为艰苦。临云塔既有若许粮食,就此烧毁实非上计。” 任广图微微皱眉,“临安城防坚固,又新建八门,奇奥莫测,若是战局失利,不免进退维谷,相持一久便于我军不利。韩总制所虑亦非失计。” “既然如此,不如双管齐下。”楚庄从容一笑,沉声道:“一面派人打探八门虚实,一面察看临云塔动静。到时,诸军齐出,若能先破它一二门,那是最好。倘若急切难以攻下,则就与临云塔四周放火,守军不知虚实,定然生乱。至于塔中屯粮,不到万不得已,总以保全为上。” “大将军言是。”任广图面容一整,扬声道:“八门虚实便由诸将各自派人打探。至于临云塔还是楚钟兄妹走一遭。你两人只管查看塔中防守,切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小侄遵命。”楚钟恭身领命。 “诸将若无异议,便下去准备吧。”任广图眼目一扫,按剑而起。 “诺。”众将也忙离席站起,恭身应了一声,络绎出帐。 大帐外面支了十几口大锅,热气腾腾的肉汤早已炖好,诸将所带亲卫人人有份,都端着大碗聚了几堆吃的津津有味。几个总制也无特别优待,各自上前盛了一碗,草草吃了,便引着亲卫赶回驻地。 楚煌仍是跟着楚庄回到营地,涟岚却没好意思追来,一来两人名义上还只是结义姐弟,二来这一半天被楚煌欺负的很了,生怕把持不住,真的做出事来。 “大将军,少将军——” “大哥,二哥——” 几人回到营地,便有朱亥等人接着一同步入帅帐。 楚庄在虎皮交椅上坐定,右首侯嬴、白虹、朱亥,胡缨,左首楚煌、横剑、三杯、照银鞍、吴钩,也算人才济济。 楚庄先将大帐议事说了一遍,总结道:“我军奉命攻打艮山门,一来要趁着这两日略作休整,二来须派一二高手摸清这山门的虚实。诸位,谁愿担此重任?” “禀大将军,末将愿往。”照银鞍挺身而出。 侯嬴拱手道:“我九弟的‘白马步法’天下一绝,由他潜入城中,绝无问题。” 楚庄微微沉吟,询问道:“照兄弟的神行术虽是无双无对,最好再得一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侯嬴轻捋白须,推荐道:“我三弟性情沉稳,一身技术在我兄弟中也是数一数二,有他同去,可保万无一失。” “横剑兄弟可愿同往?”楚庄笑问。 “末将愿往。”横剑应声而起。 “那本将便祝两位马到成功。”楚庄霍然站起,朝两人拱了拱手,一脸肃然。 两人对视一眼,抱拳一礼,大步走出营帐。 楚庄目光一扫,郑重说道:“诸将各自勤练士卒,厉兵秣马,静候本将号令。” “诺。”几人领命出帐。 “四叔,临云塔事关重大,也不知兰修儒派了谁人看守,若是楚钟兄妹应付不来,不免要耽误大事。我想到临云塔查探虚实,四叔以为如何?”楚煌等众人一一出帐,才和楚庄商量。 “你方才在大帐驳斥韩志公的计策,陈议甚好。诸将一心求胜,全都计不及此。经此一事,已可看出你见识远在众人之上。不过战场情势瞬息万变,总以战胜攻守为上。韩志公所言也是求胜之道。你到临云塔看看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要好过清谈坐议许多。”楚庄点头答应。 看了楚煌一眼,顿了顿又道:“涟岚肯留在任广图军中,确实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战阵攻杀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四叔也希望你能以大事为重,涟岚如此,兰毓也是一样。” 楚煌微微一怔,笑了笑道:“我理会得。四叔保重。” “去吧。”楚庄挥了挥手,展开案上的地图,低头看了起来。 …… 金光寺位于玉娘湖边,乃是临安城第一个香火鼎盛的所在。临云塔又在金光寺中,数里外便可看到高崒的塔体,不过,等闲却难得其门而入。 楚煌赶到寺外的时候已是薄暮,如今黄天军兵临城下,八门封锁,道路不通。城中到处风声鹤唳,天一入暮,街上便少见行人。 楚煌摇身一变,化作一道薄光,洒在地上和月华毫无二致,寻常修为休想分辨出来。 寺中果然屯住了不少兵卒,四面驻扎,将临云塔围得水泄不通,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随处都有兵丁巡逻,瞧这阵势,只怕一师一旅都难以讨得好去。 楚煌籍着魔刀之形,在寺中大摇大摆走动,观看片刻便觉得守军也是外张内驰,无甚士气,甚至有不少兵士聚在一起赌博的,浑不知祸在眉睫,想靠他们守卫王城,岂非是痴人说梦? 楚煌暗自摇头,径向临云塔掠去。走不十步,只听得倏倏异响,两道黑影一闪即逝,飞鸟般掠了过去。 “这兄妹两个果然来了。”楚煌一眼便看出黑影正是楚钟兄妹无疑,他俩一身夜行衣,和前日刺杀兰修儒的打扮一般无二。 临云塔在寺后的一所禅院里面,也不知是何时建造,历经多少岁月,只这座塔通体黝黑,全是铁打,檐角四望,造相庄重。难怪号称水火难侵,果然有些奥妙之处。 禅院外面也驻扎着两哨人马,比起寺中的又要精干许多,楚钟两个窜高伏低,趁着守军不备,扑到院墙上查看。 禅院中一片静寂,铁塔矗立远处,门口站了两个黑衣人往来走动。塔中灯火通明,直达于顶,这塔有十数丈高,望之巍巍,便有目眩之感。 楚钟低声道:“这寺中不过是些寻常士卒,若有道术高手必在这塔中无疑了。我们设法进塔中看看,是何深浅便可了然于胸。” “大哥切莫莽撞,任南王曾言不可打草惊蛇。”楚齐沉思着道:“不如我们多观察片刻,这塔中高手还能不出来走动。到时伺机打杀几个,扮作他们的人,才可收奇兵之效。” “小妹真是妇人之见。谨小慎微如何能成大事,南王远在城外,哪里知道此间之事。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想查清虚实,不进塔中如何能知底细。你要害怕便在这里守着,让我入塔打探一番,若是无甚高手,我便顺手结果了,你我两个守在塔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时才见得我楚钟的本事。不然我每日厮混军中,身无寸功,又有何益。” 楚钟微微哂笑,便欲施术上前。楚齐忙唤住道:“大哥且慢,你既必欲见功,我也不拦你。不过为了万全起见,我们最好一内一外,声东击西,使其首尾不能相合,将来脱身也容易一些。” “也好,”楚钟点头道:“你去将塔中守卫引出来,我进塔察看备细。” 楚齐纤眉微蹙,迟疑道:“大哥化身硕大无朋,不易隐蔽。还是我进塔去吧,你在外面吸引追兵。” 楚钟一想也是,楚齐化身青鸟,确实比他灵便许多。叮嘱道:“那你小心一些。我先下去。” 楚钟跃下围墙,大步走出。两个黑衣人看见,顾视一眼,轻喝道:“口令?” “口什么令?”楚钟大笑一声,电般冲近,在一人胸口拂了一下,那人微微一愣,元力冲撞而来,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军机重地?”另一个人醒悟过来,拔出腰刀,力劈而至。楚钟随手划了个圈,云气浮动,那人身形一滞,再也难以寸进。楚钟冷笑一声,飞起一脚,将那人踢的高高跃起,他一手扣住,疾上两步,砰的砸到面前的木门上。沛然元力透体而过,木门哗然一声,炸为碎屑。那人面露骇然之色,身躯慢慢软倒。 “何方鼠辈,竟敢到临云搭撒野。” 一人大喝一声,摇动尖叉疾冲而至,楚钟衣袖微拂,倒掠数丈,站到塔前空地上。 几个身披麟甲的大汉跃了出来,为首一将,身穿苍青色细麟甲,头戴雁翅盔,背插两把宝剑,手持三股钢叉,面如寒铁,散发着淡淡青气,神情睥睨。他身后排开四员战将,也都身披麟甲,手持刀剑,将那人护卫在中间。 第300章 郁火功 “又是何方鼠辈,竟敢藏头露尾的躲在这临云塔中?”楚钟看几人形貌妖异,面露不屑之色。 “哈哈……实话与,我乃证龙魔宗青龙使,今奉裴行寂丞相之命镇守临云塔,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打伤我门下守卫,眼见的必是黄天贼的奸细。” 青龙使摆笑道:“青龙四卫,给我拿下这子。” “是。”四人飞身抢上,脚步变幻,各站四象之位,将楚钟围在中间。 “证龙魔宗的人?”楚钟暗暗冷笑,手掌一翻,现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匕。 青龙四卫分别唤作角、爪、鳞、尾。角卫使一条铜棍,爪卫使两只银抓,鳞卫展出两柄短剑,尾卫拿出一条软鞭,四人群起而上,各施兵刃,寒光闪闪,爪影幽幽,攻守之间颇有法度,显是训练有素,楚钟手持短匕左冲右突,一时倒颇不易应付。 “青龙摆尾。”青龙使拄着钢叉,在一旁喝道。 角卫大喝一声,挥舞着铜棍砸下,爪卫银抓翻飞,飞插楚钟两肋,鳞卫则剑光闪烁,疾刺他胸前大穴。楚钟深吸口气,催动元力将铜棍砸开,短匕斜拨挑开双抓,袖手在来剑上一拂,让过鳞卫,这几式兔起鹘落,拿捏的极有分寸,还未能暂缓口气,尾卫软鞭一抖,直扫他下盘。 楚钟吃了一惊,摇身现出羽翼,掠身开去。 “这子有些门道。”青龙使见他展出黑翼,微感讶然,急喝道:“亢龙有悔。” 尾卫快步冲近,软鞭挥出丈余,飞缠而上。楚钟只觉腿上一紧,眼前抓影连闪,剑光摇曳,角卫更是大喝一声,铜棍横冲直撞,戮向他面门。 “岂有此理。”楚钟急使一个‘缠云手’,将铜棍拿在手中,轻喝声中,短匕流星般流窜出去,爪卫、鳞卫缩身不迭,纷纷中招,楚钟身形急旋,掠在半空,尾卫惊呼一声,软鞭拿捏不住,脱手飞出。眼前一黑,楚钟飞到面前,两翼拍击,便如云雷在耳畔震响,尾卫惨叫一声,耳鼓破裂,七窍都流出血来。 “子休得狂妄。”青龙使见四卫溃败,一振钢叉,冲了上来。 …… “想不到防卫临云塔的竟是证龙魔宗的人,这青龙使口是奉裴行寂之命,也不知兰修儒是否知道此事。”楚煌在一旁暗暗盘算。 眼见楚钟和青龙使杀在一处,楚齐也不敢耽搁,娇躯微颤化作一只青鸟,展动翅膀飞到铁塔上面。楚煌心头一动,也急忙跟了上去。 这铁塔有十八层之高,下面几层都有高手防卫那是无疑了,楚齐躲到窗户外面观看,各层窗口都被铁板盯死,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些情状。塔楼里果然堆满了粮袋,每层都有两三个黑衣人在一旁看守。 楚齐接连看了几层,都是一般模样,倒也不见什么异处,到了第六层,却听的脚步声响,一个黑衣人从楼道跑上,恭身道:“人见过龙使大人。” “我听的下面有些打斗之声,可是出了什么状况?”一个黄衫文士背窗而坐,抚着一团毛绒绒的物事,慢条斯里的问。 楚齐仔细一看,那物却是一只狸猫,陡见窗外落了一只青鸟,顿时挥动毛爪,似要飞扑过来。 “怎么了,狸让”黄龙使卡住它的脖颈往怀里按了按。狸猫轻叫了一声,心有不甘的伏下身子。 黑衣人躬了躬身,肃然道:“回禀黄龙使,传报有黄天贼的奸细前来刺探军情,青龙使已带人出去抓捕,请龙使大人和宗后放心。” 黄龙使轻嗯了一声,摆手道:“下去吧。” “是。”黑衣人恭谨退下。 楚齐听的他是证龙魔宗五龙使之一,生怕他有甚异术,露出马脚。不敢多呆,扑扇着翅膀继续向上飞去。 连上几层也都无甚奇特,到了第十一层,里面却坐了个黑衣老者,楚煌冷眼旁观,认得是黑龙使岳季常。暗暗算盘,“这五大龙使已现了三个,听闻宗后伏蓉也在上面,证龙魔宗的高手倒有一半守着这临云塔。风回天却不现身,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楚齐一层层的看上去,到了十六层,便不再堆放粮袋,也不见黑衣人踪迹,反而有几个妙龄女子守在楼下,塔中布置也讲究起来,四壁都贴满纱纸,桌椅井然,颇不简陋。 十七层坐着一个青衣女子,肤色白晳,眉眼盈盈,颇为动人,身后站着两个抱剑女侍,楚齐本道她便是宗后了,谁知听三人口中言谈,这女的却是什么圣使。楚煌却认得这少女便是伏青袅,上次在双雀庄还有过一面之缘。 楚齐料想宗后定在顶层无疑,行动益发心起来,展动翅膀飞到檐外,心头微微一讶,底下十七层的窗口依例都以铁板钉死了,只有这十八层竟然窗口洞开,想来这宗后伏蓉自负其能,并不惧什么变化之术。 楚齐心翼翼趴到窗口,一瞥之下,不由目瞪口呆。这顶层四壁也都贴满了纱纸,布置的甚为静雅。正对着楼口放了一架梳妆台,一把红木坐椅,都极尽工致。挨着妆台摆了一张凤榻,纱幔低垂,雕花刻镂,大有富贵之气。 床榻上轻纱低拂,帐幔却被银钩挂着,轻纱后面侧躺着一个美貌女子,乌发高挽,眉目如画,眼眸闭阖,似乎正在沉睡。她身上裙襦尽除,上面只穿了一件细珠连缀的抹胸,下身则是相同式样的裤,深勒着臀腹。那细珠颗颗莹白,点点似玉,和她白腻的肌肤相互辉映,衣饰上连缀着少许薄纱,护着胸胯,瞧来更增几分迷离之感。 “呸,怪不得人都证龙魔宗是八大魔宗之魁首,这宗后果然一身妖气,衣不蔽体的,也不知道个羞丑。”楚齐轻啐一口,惊愣之下差点从塔檐上滑下去。 伏蓉嘤咛一声,似欲醒转,娥眉微微凝起,却没有睁开眼来。 楚齐静伏不动,呆看了片刻,心头微奇,伏蓉的睡姿乍看无甚异处,细看来却颇有蹊跷,她一手支颐,手指却按着‘百会穴’,另一只手搁在腰侧,指尖不离脐窝‘神阙穴’,分明是在修炼一种高明术法。 楚齐心中一喜,恍然道:“原来伏蓉正在行功的要紧关头,大哥一心想建立功勋,若我将证龙魔宗的宗后生擒活捉,岂不是大功一件。”她心知机不可失,飞身掠入塔中,现出真身,手中灵芒闪动,展出一把精巧鸾刀。 楚齐刚想上前,心念一转,反手劈出一道刀劲,床前纱幔被刀气划断,缓缓飘落榻上。 伏蓉玉容恬淡,浑不知危险将至。她越是不动声色,楚齐越是笃定她有所顾忌,微一沉思,掉转鸾刀,向后飞掠,同时间鸾刀嗡声射出,飞打她‘膻中’要穴。这‘膻中’穴是人胸口要穴,元气运转必经之处,若被击中则道息涣散,重则有丧魄之险。 伏蓉娇躯一震,睫毛轻颤,明眸霎时亮如辰星,右手微抬,将鸾刀捏在手中。风声止息,好似收雷霆于一发,让人叹为观止。 “姑娘,是谁的属下,竟敢对我下手?”伏蓉俏脸微沉,伸手虚招,一领绣裙掩在身上。 “伏宗后果然术法神妙,妹今天长见识了”楚齐心知不是对手,身形一动,飞身掠向窗口。 伏蓉随手一指,方才被鸾刀划落的纱幔飞射出去,兹兹缠住楚齐双足。楚齐大吃一惊,整个身躯被倒拽回来,砰的摔到楼板上,她还没来得及有何动作,伏蓉倏然掠近,伸指在她眼皮上抹了一下,楚齐顿觉双目沉重,脑袋昏沉,脖子一歪睡了过去。 “宗后——,属下来迟,请宗后恕罪。” 伏青袅听到响动,慌忙带着两个女侍冲了上来,眼见楚齐倒在一边,伏蓉则衣衫不整,心头一惊,赶忙俯身请罪。 “起来吧。此女有几分道行,既然能到我这里来,们也拦她不住。”伏蓉摆手道:“我练功之时,向不许们接近,出了岔子,也怪不得们。揽琴、抱月、们先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今天的事情,不准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是。”两女恭身应命,上前提起楚齐,走下楼去。 “青袅,去给我倒杯茶水。”伏蓉淡淡吩咐了一声,坐到妆台前面,一脸懊恼。 伏青袅依言倒了一杯凉茶,看了看她的脸色,迟疑道:“宗后方才修炼‘郁火功’第三重,被那女娃无知闯入,没出什么岔子吧。” 伏蓉轻轻一叹,“我证龙道肇自人皇,从来都是宗主修炼‘青阳功’,宗后修炼‘郁火功’,方可有成。自从上代宗主得了龙族重宝‘五蕴黄金塔’,便把‘青阳功’搁下,到了风回天更是自幼修炼‘五脏藏’,我伏蓉虽不信命,修炼这‘郁火功’却是事倍功半,苦无进展,到如今才炼到区区第三重境界,从古以来,只怕还从未有过五重以下的宗后吧。” “宗主一心修炼‘五蕴黄金塔’,自是因为此塔元力浩大,修炼起来比‘青阳功’为易,待得宗主修炼‘五脏藏’大成,回头再修炼‘青阳功’也是一样,到时他根基浩博,对宗后的助益必定更大。”伏青袅在一旁心宽慰。
第301章 伏蓉 “风回天我是指望不上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伏蓉微微哂笑,“他对五蕴塔过于依恃,‘五脏藏’炼的还是肾中藏。取意金生丽水,欲借五蕴塔元力哺养周天,可惜强宾压主,难以调和,他又难以割舍五蕴塔之利,以致于骑虎难下。五蕴塔庞然大物,地皇祖龙所创,证龙道虽有些奇功秘法,想要驭使此物,仍是蚍蜉撼树,难以为力。风回天贪心太重,弄成这个样子,也怪不得谁人。” “宗后是说宗主已经肾水衰竭,炼不得‘青阳功’了?”伏青袅大为讶异。. 伏蓉轻声一叹,也不答话,举起手中的茶杯啜了一口,脸蛋浮起一抹红艳之色。 “该死,那小丫头要打我‘膻中穴’,我不得已只好松开脐上‘神阙’,元气却没能及时收入气海。” “那该如何是好?”伏青袅面颊一烫。 伏蓉轻颤着抓住她的小臂,咬着粉唇道:“你来帮帮我吧。” “我……”伏青袅娇躯一软,被伏蓉使劲一拽,跌入她怀里。伏蓉轻吟一声,她刚才急于御敌,仓猝间只来得及披上一件衣裙,这一挣动,衣裙便滑落肩头,露出大片滑腻的肌肤。 伏青袅趴在她胸口,低声喘息,她虽然对师兄风承宗倾心已久,但证龙道门规极严,没有宗主首肯,也不敢跨越篱樊。伏蓉的‘郁火功’炼到第三重,时常遭受情欲反噬,忍耐不过,也会找她做些假凤虚凰之事。 伏蓉被情火烧灼,力气大的惊人,她身上的裙衫早已落下,露出一身小巧的‘细珠缕’遮住羞处。伏青袅被她抱住亲吻,柔嫩的手掌不停在身上摸索,她生怕伏蓉情火焚身之下,不知轻重,若是扯坏了衣衫,被手下侍女见到,却不好看。连忙解开衣带,脱下衫裙,远远的丢在一边。 “青袅……姐姐好难受。”伏蓉抓住她的手掌按在胸脯上,娇躯微微耸挺,娇媚横生。 伏青袅目瞪口呆,伸手将她的小裤扯落下来,这套‘真珠缕’触手轻凉异常,一来可以遮蔽羞处,二来修炼郁火功的时候可以抑制情火,也是证龙道历代相传的宝物。伏青袅在她腿间一摸,触手一片湿腻,伏蓉娇哼一声,按着她的乌发向胯下贴去。 伏青袅有过经验,知道症结所在,手指在她下面一阵摸索,取出一颗碧绿的珠子,这叫‘含素珠’,也是辅炼‘郁火功’之物。她将湿淋淋的珠子放到‘真珠缕’上,还没回过神,便被伏蓉扶着后脑按到秘 处。 …… 远处的打斗声渐渐停止,也不知楚钟和青龙使胜负如何,楚齐被证龙魔宗抓住,她害得伏蓉差点走火入魔,这回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她和楚钟形影不离,又是兄妹相称,楚煌未听过威侯生前尚有一女,也不知这妹子从何而来。不过,楚齐并无大错,失手被擒,既然遇见了,又岂能见死不救。 伏蓉两人正亲昵的热火朝天,娇腻的肌肤一丝不挂,看她的神情,也不知还有几分功力存在。 楚煌心头一热,不敢多看,闪身进了顶楼,掠过楼道,向着下面行去。 伏蓉微阖着眼眸微微一怔,细滑的肌肤泛起一丝冷栗,舒畅的感觉传来,慌的她掩住小口,眼角泛起几点泪花。 揽琴、抱月趴在一起,指着楼上面露怪异之色,不时轻轻娇笑。显然对伏蓉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宣之于口而已。 楚齐被反绑了系到床槛上,双目紧闭,只怕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 楚煌悄然靠近过去,迅速现出真身,在两人腰间戮了一下,两人都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趴在桌子上,除了眼珠子尚能转动外,别的地方一概动弹不得。 楚煌修炼‘化蝶离魂术’,对全身气窍的了解程度,实在远过常人,不管截气、送气,用起来都是得心应手,功效便和武术中的点穴一般无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过点穴非按时辰运行不易点中,截气则可以随心所欲,手到擒来,实际便是以自身元气阻断别人气脉运转的霸道手法。穴位便如经脉之港口,必须血气过港才能令止,当然无法跟截气相比,不过点穴术寻常武人都能练习,截气则非勾通魂魄不能有成。 楚煌轻手轻脚的走到楚齐身边,观察片刻,也不知伏蓉使了何种手法,让她昏睡如死。没奈何,只好将她揽抱起来,等到出了铁塔,再另想办法。刚要上前将钉住窗口的铁板震碎,倏倏两道人影从顶楼掠下。 “恶贼,哪里走?”伏青袅伸手一抖,青丝软鞭激射而出,柔若无骨,运转随心,宛如一条大蛇。 楚煌微吃一惊,身形微侧,百忙中让了开去。软鞭势头不绝,砰的一声甩到窗拦上,铁板碎为两截,远远飘落下去。 “伏圣使好大的火气。”楚煌瞟了两人一眼,淡淡一笑。 伏蓉俏脸微红,她穿了一身白色裙裳,衣带齐整,只不知衣下是否也打理停当。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伏青袅咬牙切齿地道。 “我们?”楚煌奇道:“伏圣使莫非认得我?”他记得自己并没有以真身和他们照过面。 “何只认得。”伏青袅冷哼道:“你不就是那把妖刀,你不是跟骊龙宫的臭丫头在一起吗?她到底把我师哥怎么样了?” “你既然这般记挂风承宗,为何不去骊龙宫寻他?”楚煌淡笑道。 “我……”伏青袅看了伏蓉一眼,默然无语。她在证龙魔宗中虽看似地位尊崇,但这种身份颇有一些狐假虎威的味道,在风回天的积威之下,当然不敢拂逆他的意思。方今黄天军气势正盛,风回天也想混水摸鱼,一时却无暇顾及风承宗的事。 “你们可是黄天贼的细作?”伏蓉冷着脸问。 “我本道风宗主被南方凤皇追的无处安身,应该龟缩起来,小心度日。想不到你们还敢出来兴风作浪,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楚煌哈哈笑道。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伏蓉轻哼道:“可惜你是没有机会出去报与南葳知道了。”说着衣袖微抖,水袖匹练一般射了出来,柔软如水之物,偏有石破天惊之势。 上次在双雀庄,龙曼歌力战风回天,楚煌也未见伏蓉出手,刚才她数合拾掇下楚齐,虽是身法奇诡,也未见如何了得之处。这时,使出水袖功夫,直如浊浪排空,气势峻急。楚煌曾见张无缺兄弟和孟公威以柔化刚,将拂尘使的出神入化。伏蓉的‘流云水袖’随意招展,忽刚忽柔,难得是刚而能敛,柔而有势,单这一手功夫便不在张无缺之下。 楚煌数度想扑出窗口逃生,都被伏蓉轻描淡写的截了回来,躲闪片刻,怀中一紧,伏蓉衣袖微抖,缠住楚齐的头颈,他要是使力坚拒,只怕楚齐立时便要脑袋搬家。 楚煌微一犹疑,楚齐已被她拽了过去,挥袖一拂,一股沛然元力将楚齐推的横刺里飘出,伏青袅连忙接住,冷冷的瞅了楚煌一眼。 “宗后的‘流云水袖’果是天下一绝,好生让人佩服。”楚煌呵呵一笑,手掌一转,荒芜刀凝气而出,宽仅两指,毫芒吞吐。 伏蓉水袖一翻,飞打他头脸,脚下微动,横掠五步,玉掌轻飘飘的按他胸口。楚煌微吃一惊,荒芜刀和水袖迅速交换数合,水袖刚击柔翻,变化莫测,他连削数下,都难以得逞。 伏蓉已逼至当面,楚煌边战边退,这楼层空间本就不大,两人一追一退,瞬息便逼近墙壁。这墙壁外面是沉铁烧锻,里面却是砖石结构,坚固异常。楚煌暗暗咬牙,这伏蓉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想不到打斗起来,竟如此凶猛,两条水袖倏出倏没,便如同手舞两条银蛇,奋力应付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转身破塔。 再斗数合,楚煌抓了一把金砂在手,冷喝一声,“看打。”金砂灼灼,让人气息一紧。 伏蓉冷冷一笑,玉掌一翻,掌中云气浮动,一式‘鲸吞百川’将金砂拢到掌中。她勤炼‘郁火功’虽然进益不大,但那法门却是道门上乘,楚煌见她掌心凝如冰霜,金砂遇之即被抽去火炙之气,不由暗暗心惊。 “宗后好俊的功法,咱们就此别过。” 楚煌得此喘息,脚步一错,飞向窗口掠去。 “哪里逃。”伏蓉俏脸微沉,伸指连弹数弹,几个泛着金芒的光团飞了过来。楚煌识得厉害,反手疾劈数刀,将光团挡开。 伏蓉默念法咒,光团一炸即合,倏的粘到楚煌脖颈上,化作一个黄澄澄的项圈,伏蓉挥动水袖系到金圈上面,扬手一拽,楚煌‘哎呀’一声,倒掠而回。 伏青袅拍手笑道:“我家宗后给你戴个金项圈,看你小子还往哪跑。” 伏蓉‘卟哧’一声,笑吟吟地收回水袖,娇媚无限。 楚煌冷哼一声,心念转动,又作化魔刀之体,只是这回任他如何变化,即便薄如纱纸,那金镯还是牢牢的箍在上面,一点也不放松。 伏蓉冷眼旁观,待他施尽解术,曲指弹出一道劲气,楚煌身体一震,只觉一缕元气透体而入,道息微微一滞,运转不灵,顿时现了真身。 “启禀宗后,宗主和裴大将军来了,请你下去相见。”一个女侍站在楼口恭谨说道,伏蓉曾有严令,他手下这些女侍是上不得最后两层的。 “知道了。”伏蓉冷冷应了一声。她瞟了楚煌一眼,吩咐道:“青袅,你把这两个人送到顶楼,好生看管。这小子术法奇特,虽被我暂时制住了,我不在跟前,恐他会耍些机诈,伺机逃跑,不管他说些什么,你最好不要答应,明白吗?” “属下明白。”伏青袅恭身应道。 “嗯。”伏蓉点头道:“你帮揽琴、抱月两个推拿一下气血,我去去就来。” “是,恭送宗后。” 第302章 大小周天 伏青袅望着伏蓉下楼而去,回头瞟了几人一眼,揽琴、抱月被楚煌‘截气手’所伤,虽是神志清楚,却难以移动分毫。楚齐则被伏蓉所制,酣睡不醒,毫无知觉。楚煌被伏蓉送入了一道元气,亘断气脉,道息难以周流全身,想要遁逃是万难如愿了。 伏青袅见他闭目调息,不由微微冷笑,刚想讥讽两句,心念转动,想起伏蓉的叮嘱,顿时泛起寻思。. “宗后让我不要跟他说话,分明是怕我心忧师哥的下落,误了大事。再说这小子道法不俗,又有魔刀化身,变化莫测,宗后尚且跟他斗了数十合,才将他拿下。万一真像宗后所说,一个不慎着了他的道,未免得不偿失。” 伏青袅想到这里,便依伏蓉所说,将楚齐扛到肩头,再一手提起楚煌,放到顶楼。回来帮着揽琴、抱月两个推拿气血。 “宗后不让我问他话,我便干脆连顶楼都不上去,又有揽琴、抱月这两个小妮子作证,料想宗后也不会起疑。” 楚煌这时也无心找她答话,伏蓉素有‘金镯连环’,上次用来禁锢南葳,自谓可以阻断神识,隔空拿人也不亚于捆仙绳之流。好在荒芜刀也是盖世奇兵,楚煌挥刀劈砍,虽是脖颈上着了一道,倒没有让其组成连环。不过伏蓉送入他体内的元气却是她修炼的‘郁火功’,精纯无比。这郁火功修炼的是阴极之火,和宗门另一路‘青阳功’向来是相生相克。 这道元气刚猛霸道,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却和他以往所炼格格不入。 …… 其实修行一道,本有大乘、小乘之分,小乘即是人体小周天,注意于炼精化气,锱铢累积,未始不能有成。凡间宗主多是此类。大乘则是身外大周天,人仅为世间一物,和天地相交通,天地万物莫不挥之即去,招之即来,魔王妖圣,诸天圣人莫不有此境界。 而修行之人,最重法门,古来不乏为一奇功秘笈争的头破血流的,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所争者也未必都名符其实,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大道昭昭可见,必不许私心藏匿也,故而,可以秘不示人的断非大道。道门第一经典老子所传,言简意赅,人人可读,不过,真要有所领悟,却要看个人造化。 证龙魔宗号称道法人皇,虽然不知真伪,但门内流传的两门奇功‘青阳功’和‘郁火功’,却是大乘法门。楚煌修过六魅玄藏的‘化蝶离魂术’和瑯環御苑的‘北溟接引术’,这两种法门都在突破小乘,递接大乘,然而‘离魂术’本是奇人异想,并无邃密之思,‘接引术’法大术小,沦入小乘而不自知。另有家传‘叩鼎九问’,也算小乘的顶尖法门,观楚霸王当年力可拔山,终不免乌江自刎,便知道此法终难超凡入圣。况且,楚煌辗转习来,楚庄资质不佳,自也难以悉心传授。 楚煌上次在桃源谷和妖族六君大战,被大风罡劲所伤,离魂术敝病尽显,小乘而不以气海收束,大乘却难吸取万物精华,几乎酿成大祸。多亏荒芜刀魂魄相感,从此成就魔刀之体。自那以后,离魂术已和他功法不合,便不再炼,接引术不过是取巧小技,不知别择,则无益有害。至于叩鼎九问,则本非全篇,修炼下去也难以大成。 楚煌眼界一高,便觉得三种功法都非大乘正道,是以伏蓉送入一道‘郁火功’元气,他便难以化解。不过,他以离魂术开辟魂窍,使魂魄相合,既不同武术的专炼阳魄,也不同道术的偏重神魂,只可惜未通洗炼天地阴阳的法门,便如同空有广厦万间,却无人入住。 伏蓉所炼‘郁火功’精纯无比,若是寻常武者被他打入元气,必是经脉尽毁,魂飞魄散,若是道门炼气士,也难免道息紊乱,烧伤神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相比之下,楚煌已算幸运。 难得无人打扰,楚煌便趺坐一旁,闭目调息。那道元气在体内到处冲撞,楚煌只好以坚壁清野之计,闭合气窍,任它在经脉中游走,若有元气溢入气窍,则炼化于无形,如此细针密缕的炼了大半个时辰,郁火元气终于慢慢平缓下来,经这一番锻炼,平时气窍梗塞,元气难至之处也被冲融开来,气窍和魂窍更趋密合,魂魄相合也颇有精益。 故老相传,道门有‘九转元功’,便是一阴一阳,反复锻炼,终至丹成九转,魂魄合一,可惜古来能得此境界的不过寥寥数人,后人鲜能有此造化。 …… 不知过了多久,楚煌终将‘郁火元气’化入气窍,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微吃一惊。他被擒之时,尚是深夜,而看现在,则是天将入暮,莫非他炼化元气已用了将近一天时间? 楚煌在颈上的金镯上掰了掰,却难以分开分毫,心头微动,暗驭‘郁火元气’传到金镯上,那镯幻了一幻,‘啪嗒’掉在地上,拣起看时,却是手镯大的钢圈。“看来这金镯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却不知伏蓉是如何运用。” 他端详了半天,却也不得要领,凡世间宝物,都不脱五行之属,故而高明炼器师可采掇五行之精,炼成各种宝物,暗含阴阳化合之数,奥妙无穷。寻常修士不知其所以然,便只能记个口诀,聊以运用而已。若是碰到心知其理的,改变其阴阳之数,化合之法,便可将宝物据为己有。 楚煌无意中一扭头,却发现楚齐不知何时醒转过来,睁开晶亮的眼眸,疑惑的盯着他看。 “你醒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楚齐眨眼问道,她被伏蓉制昏过去,便不知道后来的事。 “别问那么多了,你现在能动吗?”楚煌急忙问道。 楚齐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还是浑身乏力,也不知伏蓉到底施了什么法术,我一点道息都提不起来。” 楚煌皱眉道:“要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楚齐俏脸微红,垂首不语。 楚煌正要俯身将她抱起,却听的脚步声响,伏青袅轻咦一声,“宗后,您回来了。这人是谁?” “他可是‘龙城凤都’的赫赫有名的龙城四圣之一,被兰泽王派到裴阳秋军中作了监军,明天是一个大日子,裴氏父子将有大动作,嫌此人碍手碍脚,便邀我和宗主将他擒了来。你们先将他看好了,看看明天情势,再作计较。”伏蓉轻声一笑,快步走向顶楼。 楚煌暗吃一惊,“兰修儒也要在明日设计擒捉裴氏父子,想不到他们却已抢先下手。‘青龙’庞入霄功法不弱,即便不如风回天,和伏蓉应有一拼之力。连他都被捉了来,兰修儒情势不妙。”他心念电转,这一迟疑伏蓉便快步上楼而来,眼见是跑不成了,他也想从伏蓉口中多听些裴氏父子的计算,便坐回原处,将金镯放回颈上。” “他们两个还算安稳吧?”伏蓉扫了两人一眼,笑着问道。 “回宗后,这两人一整天都在沉睡,想是宗后术法高妙,他们根本无力破解。”伏青袅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伏蓉面前,小心地道:“宗后出去一天,必是劳累的紧了,不知明天还有什么事情?” “嗯,确实有些累了。”伏蓉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揉着香肩道:“这些年养尊处优,几乎没怎么和人交过手,一连斗了三场,来回奔波许久,一时还真不习惯。明天有白龙、赤龙两位龙使相助宗主,我再派黄龙使前去接应,料想也足可应付了。临云塔也是要紧之地,和他俩同来的那个小子,昨晚被宗主惊走了,难保不会复来。黄天贼攻城在即,临云塔更是万万不能有失。” “以宗主和宗后的修为,什么样的蟊贼不是手到擒来。”伏青袅娇声笑道。 伏蓉放下茶杯,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还要炼一会儿‘郁火功’,龙城凤都的功法和我们证龙道颇有可以相互引证的地方,可惜绝学失传,庞入霄也不知根细。否则,宗主旧伤未愈,以我的三重‘郁火功’未必是他的对手。” “是,”伏青袅应了一声,又道:“这两人怎么办?” 伏蓉娥眉微凝,淡淡说道:“他俩就先留在顶楼吧,我们既然志在天下,便不易多竖强敌,他俩都是黄天贼的人,功法不弱,必非籍籍无名之辈,敢闯我的临云塔,也算有些胆识。万一黄天贼杀来,是战是和,都有用处。” “是,青袅告退。” “去吧。” 伏蓉待伏青袅下了顶楼,走到楚齐面前,故伎重施在她眼皮上抹了一下,楚齐顿觉大脑昏沉,歪头睡了过去。他又来到楚煌面前,瞟了他一眼,微微一讶,伸手拿住他腕脉,愕然道:“你竟然将我的郁火元气化解到这种程度?” 楚煌暗道惭愧,他见伏蓉过来,生怕她看出破绽,已将郁火元气尽数放出,做出到处冲撞的样子,不过伏蓉修炼‘郁火功’多年,对元气的熟悉远非他可比,些许碍眼法自然瞒她不过。 “我倒要看看郁火元气能不能奈何得了你。”伏蓉冷淡一笑,抓起他双手,顺着腕脉同时攻入两道元气。楚煌闷哼一声,额上冷汗直落,半个身子顿时浸在火盆里。 第303章 暗香浮动 伏蓉盯着楚煌看了一会儿,如法在他眼皮上一抹,楚煌本就被两道元气冲撞的浑身麻木,用不着这一下也难以睁眼。伏蓉似乎也早知如此,只是图个安心。她走到梯口布下一个法阵,火云弥散开来,便不虞有人靠近。一切就绪,才缓步坐到榻上,除下鞋袜。 ‘郁火功’全是一团阴炙之气,修至三重以上便须和‘青阳功’合炼,可惜风回天被五蕴塔所扰,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有精力助她修炼。 伏蓉进退失据,修炼越是精勤,所受阴火焚身之苦便越是强烈,今日和庞入霄一战,虽是勉强取胜,一身元力也十去七八,急需调养。榻上轻纱被楚齐一刀削断,眼下是不能再用了,布幔又嫌太厚,只好弃之不用。伏蓉除去裙衫,只余了‘真珠缕’在身,取出‘含素珠’放入下体,一手抚‘百会’,一手按‘神阙’,闭目调息起来。 仲秋的夜晚颇有几分清寒,月华穿过窗户洒落下来,冷冷淡淡,一洗尘嚣。桌角的烛台上放了一颗夜明珠,本是当作烛火使用,伏蓉随手抓起纱帐罩了上去,塔内顿变得朦胧起来。 楚煌日间炼了一天的郁火元气,对其性能已颇为熟稔,伏蓉送入的两道元气虽比上回强盛许多,楚煌有过经验,可算是轻车熟路,依然闭合了气窍,一点一滴将元气化入魂窍,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经脉冲融顺畅。 楚煌睁开眼来,便看到伏蓉仍是用一个侧躺的姿势闭目调息,塔楼里虽是夜月不明,楚煌魂魄坚牢,六识远胜常人,几乎可以达到佛家所谓天眼通、天耳通的境界。伏蓉体态曼妙,肌肤白腻如雪,乌发挽起,五官精致,清而不寒,媚而不亵,确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色。 “今日兰修儒要设计擒捉裴氏父子,谁知裴氏却找了证龙魔宗的人护驾,也不知他有无防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听伏蓉的意思,楚钟倒是全身而退,此人性情狂傲,也不知懂不懂出城找些帮手。八大魔宗的宗主我已见过三个,乘化宗的阮从啸、长夜宗的杨假,再加上证龙宗的风回天,三人修为绝不在道门十大剑之下,证龙宗又为八宗之首,五大龙使也都技艺不凡,绝非龙城凤都那些年轻弟子可以对付。” 楚煌暗暗寻思,看了伏蓉一眼,伸手将颈上的金镯取了下来,暗驭道息,金镯嗡鸣一声向着伏蓉头脸砸去。 伏蓉娥眉微蹙,眼见金镯便要打中面门,她才眼眸微启,也不见如何动作,金镯蓦地一滞,化作一道金光缠到皓腕上。 “这一手莫非是大乘功法?”楚煌心头微突,大乘功法和万物相交通,潜息内转,便可与阴阳感应。南葳的心念之力便是此类,伏蓉眨眼便化解危机于无形,大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味道。 “趁她正在行功,我还是溜吧。”楚煌用金砂都打她不着,深知‘郁火功’的厉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知会兰修儒,让他早作堤防。想通此节,楚煌快步上前,将楚齐扛在身上,飞身掠向窗口。 “着。”伏蓉轻喝一声,腕上金镯复又化成金光,倏的裂为五道,卟卟打向楚煌后背。 “我跟你无怨无仇,干嘛不依不饶的。”楚煌暗叫晦气,慌忙驭使‘郁火元气’反手将金光抓在手中。他刚要心喜得手,一股膀礴吸力传来,楚煌大吃一惊,手掌好似被粘着一般,整个身体倒掠而回,砰的撞到床槛上面。强劲的吸力却未停止,楚煌禁不住向后一仰,脑袋撞到伏蓉小腹上面,一道元气从头顶‘百会’倒贯出去,楚煌却像经历一场大战一般,浑身乏力,躺到床上呼呼喘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伏蓉娇吟一声,娥眉凝起,脸蛋升起一片晕红,雪白的身躯变得火热起来。刚才一道元气从楚煌的‘百会穴’攻入她体内,那是楚煌炼化的郁火元气,不过经过他一番洗炼,和伏蓉体内的本元元气,变的同质异秉,伏蓉的行动脉络立时被搅得混乱不堪,阴炙之气扩散开来,顿时浑身如沸,情欲猛涨。 伏蓉心骇欲死,她日前和庞入霄一番打斗,虽是元力消耗极大,重新洗炼却觉得更为精纯,隐隐有更上层楼的趋势,她正暗暗心喜,是以楚煌用金镯打来,她不觉便使出郁火元气操控金镯,颇为得心应手。 谁知她打入楚煌体内的郁火元气已被他炼化,两人同用郁火功交手,伏蓉是本元之主,不觉便将楚煌吸了过来,此时,郁火元气经楚煌洗炼一遭已和她体内格格不入,她数度想将异化元气纳入本元都徒劳无功,反而被阴炙之气四处流窜,雪嫩的肌肤如同抹了一层玫瑰色。 “怎么会这样?”伏蓉咬了咬粉唇,觉着楚煌的头颈还靠在小腹上,心头一阵烦躁,伸手要将他推开,玉手抚到他的头发,不由五指伸展,摸到他面颊上。 “羞死了,我不能这样。”伏蓉心中羞恼,纤掌却不听使唤似的抚摸着楚煌的脸颊,还伸出手指拨弄他的嘴唇和牙齿。 楚煌微微一怔,惊的跳了起来,只见伏蓉一手抚着饱满的酥胸,雪腻修长的双腿难耐的相互摩擦,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又羞又气,方才不妨楚煌突然挣脱,她的纤手扭着床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她的行功又出了岔子,我可不奉陪了。”楚煌看了看跌在床角的楚齐,踌躇着上前将她救起。 “别……别……”伏蓉羞红着脸蛋,痴痴地道。 楚煌唬了一跳,以为她又要动手,扭头见她趴在榻上,并无特别的动作,才稍稍放下心来。俯身将楚齐抱了起来,走了两步,暗道:“她这般烧灼下去,不会走火入魔吧。”回头看了看伏蓉娇艳的玉体,果真香销玉殒倒也可惜,要不再把那个伏青袅招来,让她们假凤虚凰一番。 楚煌恻隐之念微生,跑到楼道口看了看,这处被伏蓉布了一个法阵,钻进去红云弥漫,躁热难当,只怕也是郁火功驱使,想要破解可不太容易。 “喂――”伏蓉支起身子,曲指一弹,指风过处,烛台上的夜明珠卟的滚落下来,被纱幔缠了数缠,变得毫无光亮。她又手掌微启,一团红云卷出凝成一个法阵,将窗口也遮蔽住了。 “糟糕,”楚煌心头一凉,掠到窗口面前,抬手劈出数道火链,都被消融进去,未起丝毫效用。 “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奈何的了你,你就那么急着出去?” 伏蓉轻柔一叹,伸手将发髻抖开,一头乌发披散到香肩上,更增柔媚之色。她身上只穿了那套‘真珠缕’,此时,窗口被法阵遮蔽,塔楼变的昏暗无光,反倒她这身细缕散花着柔柔光泽,雪白的娇躯沐浴在明光里,一举一动都撩人无比。 “你来呀,……过来。”伏蓉轻轻招手。 “那怎么是好,难道你不怕风宗主晚上回来?”楚煌虽不十分抗拒跟这等美人春风一度,不过伏宗后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他可不想任人拿捏。 伏蓉微微沉默,“证龙宗本是风、伏两姓所传,一主一后,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一修青阳功,一炼郁火功,薪火相传。到了我这代,风回天一心修习‘五蕴黄金塔’,早在我们继任之初,他已阳气衰竭,不能人道。他素来心高气傲,晚上哪里敢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了你们夫妻这么大的秘密,你难道不会杀我灭口?”楚煌暗自警惕。 “我的‘郁火功’修至第三重,时常有反噬之忧,长此下去,我性命难保。其实‘青阳功’和‘郁火功’本是同质异秉,赋予男女而有阴阳之分,起初我也未料到你能将郁火元气炼化,这样一来,却暗含青阳功的窍要,是以我想要你帮我。”伏蓉咬了咬粉唇,她体内早已情潮澎湃,无奈楚煌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暗暗恚怒。 “我本以为伏蓉已经不足为患,想不到她还有余力布下法阵,‘郁火功’奇奥莫测,谁知她会不会诓我。”楚煌心念电转,冷笑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伏蓉气机稍泄,被元气冲撞了几下,趴到榻上微微发抖,咬牙道:“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讲出来好了。” 楚煌微微冷笑,走到窗口的法阵前面,伸出手掌,潜驭郁火元气。这法阵即是伏蓉用郁火功所布,他的郁火元气料想也能够凑效。 法阵震了一震,一股热气从掌心传入,楚煌心头大喜,看来这郁火元气果然有用。他正想趁着伏蓉无暇别顾,破开法阵,身后风声微动,伏蓉飞扑而来。楚煌早有防备,反手就是一掌拍出。扭身看时,伏蓉却并未施展什么奇妙招术,反而舒展双臂,合身搂抱过来。 楚煌吃了一惊,心念微动,掌力立时凝而不发,一团温暖的物事滑入掌中,却是伏蓉丰腻的胸脯。就见她嘤咛一声,面如红霞,扑到他怀中,娇躯微微颤抖。 “伏宗后……伏蓉……”楚煌推了推她,谁知伏蓉揽抱甚紧,她眼波迷离,面露痴笑,火热的唇吻雨点般落到他脸颊上。 第304章 福祸相倚 楚煌哭笑不得,捉起她的下巴将香舌咂进口中,伏蓉咿唔一声,凤眼眯了起来,抓着楚煌的大手按到胸脯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伏蓉……醒醒……”楚煌摸索着将她身上的珍珠小衣解下,一边揉捏着雪腻的胸肉,笑着在她脸蛋上拍了拍。 “怎么……”伏蓉娇吟着眼眸微启,疑惑地望着他。 楚煌抱起她的臀部几步走到床前,将她放到榻上,伏蓉娇躯一软,躺在锦被上,捂着胸前的美肉,一脸羞涩。 “转过去。”楚煌笑了笑,抓起她的细腰让她背过身跪到榻上,伸手在丰盈的翘臀上拍了两记,将细珠小裤扯了下来。 伏蓉娇羞难禁,趴到锦被上轻轻低泣。楚煌在她腿间摸了一把,知她已经差不多了,便抓住绵软的臀瓣,使劲一撞。 “什么东西?”伏蓉轻吟一声,楚煌也禁不住一个哆嗦,打了个冷颤,眉头微紧,也不管伏蓉大呼小叫,摸了半晌,才将‘含素珠’拿了出来。 “你的花样还真多,还有别的吗?” “没……”伏蓉红着脸,浑身乏力,这片刻她已丢了两回。 楚煌重振雄风,抄起她修长光滑的美腿,狠狠压了上去。伏蓉小口微张,柔臂紧紧揽抱着他的肩傍,娥眉凝了起来,颤声道:“轻……轻些……” 两人一个是血气方刚,一个是娇娆久旷,自不肯草草了事,伏蓉看似娇柔不堪,竟也极耐挞伐,口中虽是‘轻些’‘饶我’的乱叫,四肢相缠却一点也不肯放松。到了梅开三度,伏蓉猛一哆嗦,抓紧楚煌的脖颈,低声道:“别动,我来了……”红唇微启堵住他的嘴唇。 楚煌微微一怔,遂即觉得一股冰凉之气从下体传入,冲融气窍,运行一个小周天,反顺着‘百会’‘曲池’通过舌尖返回她体内。 那‘青阳功’和‘郁火功’一个质阳一个质阴,必须通过一番洗炼,才能阴阳化合,楚煌虽未炼过‘青阳功’,但这两种功法原本就是质同秉异,‘郁火功’经他一番洗炼,便可谓作青阳功,这也是他的‘离魂术’接近大乘法门,颇有一些底子,‘叩鼎九问’又正好是质阳之功的缘故。 元气运行一周天,两人同时睁开眼来,楚煌见伏蓉明眸清亮,雪白的脸蛋泛着动人的红润,和先前的冰雪之色大不相同,心知这一番化合,伏蓉获益非浅。他的根基虽远不如伏蓉,但得了她的红丸和津液,加以炼化,也算初窥青阳郁火功的门径,从此筑下根基。况且,伏蓉元气在他体内运行,被他轻车熟路炼化了不少,也是机缘不小。 伏蓉紧了紧娥眉,推他道:“你出来吧。” 楚煌嘿然一笑,挺了挺腰道:“蓉姐这里很温暖,我再呆一会儿。” “你怎么又……”伏蓉轻咬粉唇,抚着他的脸颊,轻声一叹,“小哥哥,蓉姐只怕喜欢上你了。” “是真话?”楚煌抓起她胸前的粉肉捏了捏。 “嗯。”伏蓉粉面通红,忍不住夹着他的腰胯,怔怔地道:“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黄天贼的人吗?” “我叫楚煌,城外的须立侯楚庄是我的四叔。”楚煌抬头笑了笑,含住她的粉粒。 伏蓉娇吟一声,挺了挺胸脯,轻叹道:“蓉姐被你害死了,小坏蛋,你再来爱我吧。” “蓉姐真是一个尤物。”楚煌啜着她的耳垂,小声说了几句。伏蓉面红耳赤,握起拳头轻轻捶他胸口。 楚煌哈哈一笑,抄起她细嫩光润的美腿,压到胸脯上,猛虎扑食一般大动起来。两人不知疲倦的弄到深夜,伏蓉把嗓子都喊的哑了,才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 楚煌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怔了片刻,想起今天还有大事才着了慌,伏蓉仍缠紧了他睡的正熟,床褥上秽迹斑斑,可见战状的惨烈,楚煌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微微苦笑,风回天不能人道也就罢了,伏蓉炼那邪门的‘郁火功’还能留着落红,倒让他稍感意外。 楚煌轻手轻脚的从她身下将衣服拽出来,伏蓉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看着他怔了一会儿,默然无语的起身穿衣。 “蓉姐,我今天有点要紧事,晚些再来看你好吗?”楚煌穿好衣衫,转见伏蓉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呆呆的篦着头发,上前抚着她的香肩笑道。 伏蓉轻轻一颤,面无表情地道:“你走吧,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回来。” “我可以把她带走吗?”楚煌一指楚齐。 “她是谁?”伏蓉轻咬粉唇,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我妹妹,唤作楚齐。”楚煌走到楚齐跟前,微微一怔,这小姑娘一脸憔悴,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可以。”伏蓉点头。 楚煌伸手在楚齐肩上拍了一下,他现在对‘郁火功’也颇为熟稔,要解开她身上的禁制便不很难。 楚齐觉着一股热气从足下‘涌泉’传来,不由跳了起来,瞪了楚煌一眼。 楚煌莫名其妙,他却不知道楚齐听了半夜床戏,不对他咬牙切齿才怪。走到窗口衣袖轻拂,将法阵解开,回头笑道:“我会回来看你的。” “你可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伏蓉冷着脸道。 “蓉姐你好好修炼‘郁火功’,下次我再来帮你。”楚煌语带谑笑,摇身化作一道金光,消失无迹。楚齐也忙化作青鸟,扑扇着翅膀飞了下去。 伏蓉面颊微烫,对着镜中那个如花似玉的人儿,轻柔一叹。 …… “楚齐,你可有办法和楚钟联络?”两人下了临云塔,飞身到寺后的竹林里,才停下脚步。 “有是有,不过大军午时便要攻城,现在联络也来不及了。我大哥心高气傲,只怕不会出城复命。我还是先向任南王说知塔中情况,免得耽误了大事。”楚齐确是对楚钟知之甚深,这番分析也入情入理。 楚煌点头道:“那好。你回去汇报临云塔的情况。我先到兰王府看看。” “那你多加小心。”楚齐叮咛了一声,转身化作青鸟飞向城外。 楚煌匆忙赶到兰王府,老远便看到府门张灯结彩,香车驷马络绎不绝,长史卫都一身锦衣,站在门口答礼贺客。 “卫长史――”楚煌喊了一声,笑嘻嘻的走上前来。 “行素道长,”卫都一见是他,微吃一惊,连忙小跑几步,挽住他的手臂走到一旁,小声道:“你可算来了,大王早有吩咐,说是你一回来,便请到书房找他。” “哦,那你忙吧,我认得路。”楚煌见此处人声嘈杂,也不是说话处,便撇下卫都,大步走进府去。 府中也到处张挂红绸,一团喜气,不少兰泽官员聚到回廊下,厅堂里,相互攀谈,一脸热络,浑不知贼寇即将攻城。 楚煌正思量着先看兰毓,还是先见兰修儒,一阵香风飘来,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看时,照胧云正对着他笑。她穿着一身烂银甲,乌发结成马尾以丝带束住,英气勃勃,很是干练。 “胧云,你怎么在这儿?”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再不露面,郡主都急死了。快走。”照胧埋怨了两声,拽起楚煌便向后园跑去。 “兰泽王准备的如何?黄天军也熟知城中之事,万一突起变故,局面难以收拾,他们必会乘乱来攻。”楚煌边走边说。 “抱香姐就只让我保护郡主的周全,别的事我哪管得了呀。你先去见见郡主,让她安心。” 两人快步来到后园,照胧云却未在兰毓房前停下,反而更向园里,穿过一条回廊,绕过一片花圃,走到一座小楼跟前。 “子衿不在外面吗?”楚煌心知兰修儒对兰毓定有一番安排,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十分疑惑。 “为了万全起见,郡主现在和夫人、小世子住在一起,由我、太史紫仪和几个龙城凤都门人一起保护。” 照胧云口中解释,正要上前将房门推开,却听的‘吱呀’一声,有人听到动静,将房门从内里拉了开来。 门里站着一个玄甲红袍的女将军,头戴凤翅盔,腰系狮蛮带,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怔了一怔。楚煌轻笑道:“紫仪,好久不见。” “嗯,楚公子一向可好?”太史紫仪让到一旁,两人虽是前两天才照过面,却未有交谈,她性情沉静,听楚煌如此说,便也一笑了之,自不会出言讥讽。 “还算平顺,你何时回了龙城凤都?”楚煌好奇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太史紫仪默然道。 “原来你们认识呀。”照胧云诧异地看着两人,指了指顶楼,“郡主在上面。” “你们上楼去吧。我到楼外守着。”太史紫仪站到门口,四处观望。 “我先去看看郡主。”楚煌轻咳一声,径自沿着木梯走上。 龙城凤都三个女弟子,红珠、云霞、月绡守在房中,陈鱼守在榻边,哄着小双入睡,兰毓则坐在桌旁,漫不经心翻一本书册。她早听到楼下的谈话声,无奈房中有这么多人,她可不好无遮无拦的跑下去。 “夫人,郡主――”楚煌在楼口站定,拱手和陈鱼见了一礼,和兰毓四目相视,便觉有无限满足。红珠三人也都扭头过来打量着他,眼中露出怪异之色。 “行素道长匆匆而来,莫非大王有什么吩咐?”陈鱼暗自一叹,她知楚、兰两人关系匪浅,总是不足为外人道,她算是兰毓的长辈,不得不出面敷衍一番。 “有龙城凤都几位师姐照料,大王可无后顾之忧。他让我来巡看一下,询问夫人和郡主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楚煌信口胡诌。 “我和小双都很安好,请大王不必顾虑。”陈鱼淡淡说道。 “是,夫人的话我定会送到。”楚煌微微颔首,扭头看着兰毓。 第305章 灵弩齐发 楚煌从小楼中退了下来,由始至终也没跟兰毓说上两句话,一来红珠三个在场,诸多不便,二来兰王府形式严峻,徒为甜言蜜语所惑不过是饮鸩止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了解兰修儒的通盘计划,并把这两天得到的消息告知于他。 楚煌走出后园,便听到府门前一阵噼啪鞭炮声,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的裴阳秋被人簇拥着走进府门,依例应该到兰修儒的书房奉茶,等待兰毓打点完毕,好迎上花轿,返回丞相府。 卫都带着几个园仆将裴阳秋送进书房,回过头高声道:“裴将军现在房中喝茶,请诸位大人先到园外等候,稍时一同到丞相府观礼。” “那是自然。裴将军既是丞相之子,又是大王之婿,这顿喜酒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吃的。”贺客们纷纷拱手,哄闹着返身出园,有些性急的便驾着自家马车,先一步往丞相府去了。 楚煌心头一动,摇身化作一道薄光,粘到卫都衣襟上。现在将近午时,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这点明光自是毫不起眼。 书房中已经过一番布置,几个大案被撤了下来,显得敞亮许多。兰修儒坐在主位,玄衣红袍,发束蛟带,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端茶坐饮,镇定自若。于采湘也坐在一旁相陪,轻嘘着热茶,眸光时或一转。 裴阳秋还带了几个接礼之人,围着桌子两边坐定,不紧不慢的吃着茶点。 卫都走进房来,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 兰修儒轻咳一声,欠了欠身道:“卫长史,你去催一下毓儿,让她快点准备,别让新贵人等急了。” “是,我这就去。”卫都缓步退出。 “且慢,郡主玉体娇贵,自是须打理停当,大王不必催促。”裴阳秋眼珠一转,举着茶杯道:“小婿正好恭聆大王的教诲。咱们以茶代酒,大王请。” “好,难得裴小侯这般懂事。”兰修儒拿起桌上的茶杯。 两人相视一笑,茶杯轻轻碰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两只茶杯哗然碎裂,摔到桌案上。两人微微一怔,他们都暗施劲气,将手中茶杯震碎,却未料到对方也是一般心思。 裴阳秋下首那人古怪一笑,撩开衣袍,一团毛绒绒的物事扑了出来,飞抓兰修儒的面门。却是一只棕毛黑纹的狸猫,这狸猫凶猛善斗,扑抓甚捷,大出众人意料,兰修儒挥袖击打,不妨裴阳秋早从袖中一探,拔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飞刺兰修儒胸口。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穆雄带着一队兵卒冲了进来,他们也都以兰修儒碎杯为号,却不知裴阳秋也有准备,竟然抢了先手。 兰修儒暗施劲气,将桌案高高掀起,借机阻了裴阳秋一阻,衣袖虚拂,木案哗然一声,裂为数段,一柄鲨皮包裹的长剑展露出来,兰修儒伸手一招,长剑脱鞘飞出,落入他手。反手一剑将狸猫扫开。剑名‘斩鲨’,长可五尺五寸,冷寒如冰,清光照眼。 这一串动作虽是迅疾,衣袖仍是被狸猫扯落下来,手背上现出几条血痕。他心头恚怒,沉声道:“裴阳秋,你竟敢私携利刃,想造反吗?” “兰修儒,你昏政失德,人人得而诛之。死到临头,还不觉悟么。”裴阳秋急递数剑,扭头道:“白龙使、赤龙使,你俩守住大门,黄龙使,于采湘便交给你了。” “裴将军放心,你只管动手便是。”黄龙使嘿然笑道,伸手入袖,掏出一把铁扇,撑开来轻轻摇晃。 白赤两龙使掀开衣袍,各自在腰间一摸,一个使一条白杆银枪,一个横一条狼牙短棒。他们使的都是‘五行藏’,腰间缀有金钮,可藏刀剑。 修行之士为图省便,灵器即要隐蔽,又要便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通常便有三才藏、五行藏、五官藏、五脏藏等法门。 三才即是天、地、人,藏于三才,以神识感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匿神兵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管方衡的天月刀,楚煌的地裂矛都是此类。 五行便是金、火、木、水、土,将兵器炼作五行之属,佩带身上,乃是最实用的法子。 五官则是眼、耳、鼻、口、舌,譬如剑仙藏飞剑于鼻,用时哼为白气,美猴王藏金针于耳,都是此类。 五脏则为心、肝、脾、肺、肾,风回天藏五蕴塔于肾,便是此种,大成之时,可与天地灵宝相互哺养,受益无穷。 两龙使大喝一声,截住穆雄搏杀,穆雄所率虽是五卫军精锐,近身交斗却不是两人对手,白龙使的银枪好似一条银蛇,抖散开来,幻影重重,众兵卒肉眼凡胎,哪里识得,惨呼声中,纷纷中招。赤龙使大吼冲杀,一条狼牙棒挥舞起来,携有百斤之力,当者立靡。 “奸邪小人,我为政如何,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兰修儒挥剑疾斩,剑气纵横,自有种逼人之势。他出身战阵,早年也蒙荆威侯传授过一些‘叩鼎九问’的心法奥妙,剑法大开大阖,寒人胆魄。 裴阳秋虽也是统兵之将,却无甚壮勇敢死之气,加之一寸长一寸强,两人所持均是宝剑,裴阳秋短他数寸,哪里占得到便宜。 黄龙使站在一旁观战,于采湘低头品茶,却也不忙动手。房间中刀光剑影,什物翻飞,一片狼籍。黄龙使见裴阳秋渐渐处于下风,口中唔咿连声,狸猫低伏于地,嘶叫一声,蓦的长大数倍,赫赫如一头猛虎,飞扑兰修儒而去。 “孽畜,找死。” 兰修儒正和裴阳秋近身搏杀,何曾妨得此招,剑下不敢稍忽,顿被狸猫一个起落,扑倒在地。眼见便要遭了虎吻,一道金光飞窜而至,绕着狸猫脖颈一扭,那孽畜吃疼不过,伸爪向金光抓去。金光幻了一幻,化作一个人形,楚煌凝出荒芜刀,飞快在它腹上划了一下。 狸猫惨吼一声,趴伏下来,浓血流了一地,复又缩回原状。 “你是何人,竟敢杀我爱兽?” 黄龙使变了颜色,刚要上前,于采湘暗施灵力,茶杯倏的一声,携着一股劲气,飞打他面门。黄龙使连忙张扇一挡,茶杯卟的碎裂,劲气凝而不散,好像一个千斤大锤猛砸过来。 黄龙使疾退数步,铁扇飞旋,将劲气泄去。于采湘轻叱一声,手中展出一柄青气勃郁的长剑,飞身刺来。黄龙使不敢怠慢,见招拆招,挺身斗在一起。 楚煌观看场中形势,低声道:“大王,裴阳秋早有准备,他手下几人都是证龙魔宗龙使,术法不俗,房屋狭小,不利弓弩,中卫军施展不开,于我们不利。” “好,咱们先退出去。”兰修儒也深知其中利弊,让开众人,疾步向门外走去。 “三位龙使不要恋战,抓住兰修儒要紧。”裴阳秋忙喊一声,挺剑攻上。楚煌微微冷笑,疾劈数刀,劲气犹如海潮,一波才动,万波相随,波澜相击,充塞斗室,裴阳秋只得掠身退开,避其锋锐。 “穆统领,速调弩士上阵。”兰修儒仗剑而立,高声吩咐道。 “是。”穆雄退开两步,猛一挥手,手持灵弩的兵卒掩了上来,扣动机括,火灵石砰砰打出,激起火光一片。于采湘舍了黄龙使,飞身疾退。黄龙使紧追而来,穆雄急喝声‘放’,灵石震响,迅如流火,饶是黄龙使躲避的快,肋侧仍是着了两颗,火毒攻心,血流如注。 赤、白两个也大惊后退,推过一个高大书柜,躲在后面。几人虽是颇通术法,但灵弩之劲之捷都堪比术道高手,几十张灵弩一字排开,便是一门宗主也不敢轻撄其锋。 几轮灵弩扫过,书柜上千疮百礼,四人都已狼狈不堪,眼见得便是釜底游鱼,命在顷刻。 兰修儒沉着脸道:“围上去,格杀勿论。” 几十个弩士分成两队,各端着灵弩缓缓逼近。四人面面相觑,额头都已见汗。沙沙脚步声好似细雨,房中静的落针可闻。 “你们快走。”白龙使大喝一声,一手抓透书柜,如同举着一面大盾向着兰修儒等人逼去,一手摇动银枪,将逼到近前的弩士挑翻。 楚煌冷哼一声,挥手劈出一道刀气,书柜哗然断为两截,露出白龙使半个身体。众弩士灵弩齐发,砰砰数响,将他打的面目全非。 赤龙使举起狼牙棒轰隆两锤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裴阳秋和黄龙使缩身跃了出去,等到赤龙使矮身欲跑,不妨白龙使殒命当场,他后背空门大露,弩士一拥而上,砰砰几响,全打在后背上,骨肉翻飞,眼见也难活了。 “裴阳秋跑了,快给我追。” 穆雄正要率兵返身去追,一股磅礴劲气从后面压来,一条黑影大鸟般掠至,出手如电,在后排弩士背上飞快拂过,几人哼都未哼一声,纷纷软倒。 众人大惊回首,园中已站了一个玄锦蟒袍的中年人,头戴金冠,黑须如墨,眸光幽冷,大有威凛之气。 “风回天?”楚煌心头微突,忙道:“大王当心,此人是证龙魔宗的宗主。”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兰修儒轻嗤一声,“风宗主,别来无恙。” 风回天冷笑道:“兰泽王你自命清高,不识英雄。当日我诚心谒见于你,你却拒不为礼。如今各为其主,你可别风某辣手无情。”敢情他曾经晋谒过兰修儒,却被拒之门外,之后才投了裴行寂。 第306章 黄雀在后 风回天突然现身,眨眼功夫便杀死数个弩士,穆雄无暇再去追赶裴阳秋两个,挥了挥手,弩士冲出房门,排开阵势,将兰修儒护在中间。 兰修儒冷眼一瞟,说道:“风回天,你只怕是来迟了一步,你的两个龙使都已在火灵弩下做鬼,你即便手段高明些,自信能在我的弩士下讨得好去吗?”. “兰泽王你休要得意。裴丞相算无遗策,他手下的卸甲死士早已潜入后园捉拿你的家小,你今天是回天乏术,还不快点束手就擒,当心祸及妻女,鸡狗难全。” 风回天扬声大笑,听闻两个属下惨死,也了无顾惜之意。 “卸甲死士?”兰修士脸色一沉,裴行寂是十大神将之后,有些卸甲死士相助,一点也不足为奇。 “邪魔外道安得猖狂。且和我于采湘斗几合。” 白影飞出,于采湘抖开长剑,光影闪烁,将风回天半个身体笼罩剑下,剑气流溢,激得他衣发猎猎作响。她使的是凤都心诀‘翔梧八式’,衣影蹁跹,宛如飞鸟翔舞,寒剑点刺,又全是一副破气手法。 风回天无心和于采湘久战,脚踏八卦九宫,飞起数掌,将寒剑逼开。反手一招,紫芒暴涨,一尊金光四射的宝塔祭了出来,落地猛涨,变作一人多高,从他头顶罩了下来。 众人莫名其妙,只见那宝塔罩在风回天身上,好似一件甲胄,风回天面如淡金,浑身光芒流溢,目如点漆,唇如涂脂,颇有妖异之相,让人望而生栗。 “妖贼,使得甚么邪术?” 于采湘冷叱一声,旋身欺近,一式‘有凤来仪’,疾刺他咽喉。风回天冷漠的看她一眼,直到寒剑刺破肌肤,他才猛一低头,下颔将长剑压住了。 于采湘又惊又怒,她和人交手无算,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托大,竟敢用下颔夹她的长剑,偏生风回天身上元气弥漫,她的长剑好似在他颈下生根一般,任她如何贯注元气,都难以拔出。 “于道长,小心。” 兰修儒看出情势不对,急喝一声。风回天蓦的抬手,掌中黑气一片,无数幽寒刀芒飞射出来,兹兹贯入她胸口。于采湘闷哼一声,浑身罡气被破,双目圆睁,唇角都溢出血来。 “看来风回天的‘五脏藏’又有精进,他方才使的莫非是五蕴塔中的‘铁围玄刀’?”楚煌暗暗吃惊。 “龙城凤都又如何?待我修炼‘五蕴塔’大成,神仙眷侣来了我也不惧。” 风回天仰天大笑,曲指一弹,颈下寒剑顿时断为数段,于采湘朝后便倒。他说的‘神仙眷侣’便是龙城凤都的门主,和三垣、四象、七星、八愿同为天元正宗顶尖人物。 “于道长?”兰修儒见于采湘殒命丧生,一惊非小,急喝道:“快,灵弩侍候。” 穆雄应声上前,摆手道:“放――” 弩士对准风回天,灵弩齐发,无数灵石卟卟打出,火光弥漫,便是一头犀牛也要炸个稀烂。风回天双臂一张,坦然领受,灵石打到五蕴塔上,瞬间即消融无迹,不但难以伤他分毫,只怕灵石都要给宝塔炼去。 “哈哈……穹苍紫雷――” 风回天渐渐收声,伸掌挥斩,隆隆紫电应手而出,平地交击,当者立靡,弩士惨叫连声,灵弩断折,顷刻便送了性命。 “大王快走,此人术法难敌。”穆雄大喝一声,将兰修儒推开,身体被紫雷击中,转眼化作焦炭。 “你们保护大王先走,我来阻他一阻。” 楚煌将吓呆的弩士一一掷了出去,反观内视,脚下传来一声裂地嘶吼,‘地裂矛’盘旋而出,妖蟒化身将风回天缠了数缠。 “都给我退下,”兰修儒推开身边弩士,催动神识,掌中白光环绕,展出一条九尺碧枪,枪柄如碧翠,枪头赤红如火,灵气流溢,不是凡品。 “此枪莫非神飞焰云枪?”楚煌眼目一亮,以他的修为自不难看出这条碧枪的灵气绝不在‘地裂矛’和‘负云弓’之下。十三神兵都是兵中元魁,各有妖相,相传‘神飞焰云枪’乃是火凤所化,论其神异本不在天月刀、地裂矛之下,不过凤之为物,孤高不群,好似花中之莲,不入俗眼,何足为奇。凡俗之名爵自也不能折其云翼。 “不错,”兰修儒微微点头,摩挲着枪头叹道:“当年威侯驰骋天下,一枪一弓都在十三神兵之数,勇略盖世,一世所无。十三神兵,天下所宝,一人得其二,也是从古少有。自威侯殁后,我辗转觅得此枪,可惜负云弓终是下落不明。” 楚煌刚要答话,风回天断喝一声,挣开妖蟒缠缚,掌中冰菱如霰,尽数打到妖蟒身上,将它生生冻住。 楚煌疾劈一刀,浩然元力击到冰柱上,哗然一声,碎为冰屑。妖蟒抖了两抖,紫芒闪动,盘绕到他掌中,化作一条双锋湛然的蛇矛。 “风回天用的是太古龙族至宝――五蕴黄金塔,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黄天军即刻攻城,三军不能无帅,大王理应聚将守城,张明裴氏父子之罪,而不是逞血气之勇,作匹夫之斗。”楚煌横持‘地裂矛’,挡在兰修儒身前,飞快说道。 “想跑?兰修儒,你今天注定要命绝此处,让你尝尝我五蕴真气的厉害。” 风回天双手箕张,小臂以下俱都化作青碧,肉掌虚拍,无数幽幽碧火卟卟射了出来,好似下了一场火雨,让人无处遁身。 “小心,黄泉碧焰。” 楚煌疾喝一声,飞身躲避。他认得此火是幽冥阴火――黄泉碧焰,前时伏天一修炼一手鬼火,尚不及黄泉碧焰精纯,赤、青、白三族高手无一能挡,遑论修炼五蕴塔颇有所成的风回天了。 众兵卒大惊躲避,流火铺天盖地,一旦沾身,便如附骨之蛆不死不灭,卫军十死六七,未死的都抱头鼠窜,士气一泄千里。 兰修儒使开‘神飞焰云枪’,将流火拨开,边战边退。风回天注意全在他身上,火团一朵接着一朵,兰修儒应接不暇,衣袖早着,手中枪法一乱,火炙缠身,立时冷汗直冒。 风回天哈哈一笑,大步向兰修儒逼去。楚煌挥动蛇矛将碧焰扫落,飞身掠近,劈手一把金砂直打他面门。 “小子,找死。”风回天脸色一沉,抬手放出数道紫电,楚煌旋身急躲,横矛跃起半空。 风回天脚步微缓,一条黑影从檐上飞掠而下,冲到兰修儒跟前,黑翼猛拍,将他身上碧焰扑灭,挟起兰修儒,飞身而去。 “楚钟――”楚煌认得那人正是楚钟,这一横刺里杀出,却是风回天始料不及,他背生双翼,精擅驾云之术,眨眼便失了踪影。风回天恚怒暗生,舍了楚煌,腾身追了上去。 园中突起打斗,众贺客生怕殃及池鱼,早就散的散,逃的逃,风回天连施五蕴真气,穹苍紫雷、黄泉碧焰、血海冰魄、铁围玄刀,哪一种不是惊天地泣鬼神,虽是他修为未臻绝顶,一番施为也打的园中狼籍满目,破败不堪。 楚煌早知风回天术法不俗,却也未料到他竟将五蕴塔修炼到这种程度,于采湘也是龙城凤都的一号人物,却因料敌不足,当场殒命。 听风回天的说话,裴行寂还派了卸甲死士控制兰修儒的家小,楚煌挂念兰毓安危,连忙使个‘遁地金光术’,飞奔陈鱼所住的小楼。 踏进后园,楚煌顿时吃了一惊,园中到处花木伤残,柱壁毁裂,也与外间一般无二,分明经过一场激烈打斗,小楼的房门也都敞开着,楼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满身血迹的黑衣人,有的被刺穿咽喉,有的被砸碎肩骨,楚煌知道照胧云使的是豹骑枪,太史紫仪使的是八棱铜鞭,至于红珠三个使的都是长剑,这显然是照、史两女的杰作。 “若是紫仪他们逼退了来敌,定然不会走远。倘若失手被擒,裴氏父子定会用他们来要胁兰修儒,现在兰修儒被楚钟所救,裴行寂未必找得到。” 楚煌从小楼出来,正好撞见卫都气喘吁吁的跑来,“卫长史,可有看到郡主她们?” “行素道长,”卫都一把抓住楚煌,慌张说道:“不好了,夫人他们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我方才躲在园外,正好看到他们从后门溜走。” “你可有听到他们去往何处?”楚煌问。 “临云塔,”卫都咽口气道:“我听他们说了,要到临云塔会合。” “我去救她们。”楚煌转身就走。 “等等,”卫都忙道:“马厩里有良马数十匹,道长若有需要,尽管取用。” “不必了。”楚煌摇头失笑。 卫都轻叹道:“我知道长术法高强,可夫人不懂武艺,若无健马代步,只怕会成为道长的累赘。即便能将她们救出,想要从容脱身也是不易。” 楚煌讶然的看他一眼,“卫长史思虑周详,让人佩服。这样吧,你驾好马车到临云塔外面的竹林里等我,我一旦得手,便可带她们速离险地。” “如此甚好。”卫都拱了拱手,“道长保重,我现在就去。” 楚煌微微点头,摇身化作一道金光,直奔临云塔而去。 第307章 看花满眼泪 “子衿她们被抓来此处,那是非救不可的。只是临云塔有伏蓉坐镇,又有黑、青两龙使从旁襄助,再加上一干卸甲死士,绝非我一人之力可敌,若有行差踏错,不但救人不成,想要脱身都是难事。” 楚煌赶到金光寺外,暗暗忖度敌我之势,思量救人之策。. 一阵车马辘轳声传来,一队盔甲鲜明的军士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转入街衢,飞快冲了过来。瞧这架式,想必是城中显贵。 楚煌隐起形迹,只见车马在寺外站定,两个仆从抬下车梯,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袍男子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年纪在四旬开外,浓眉短髯,气势不凡。 “裴行寂?他怎么来了。”楚煌认出那人正是兰泽国丞相裴行寂,心中一动,化作一道金光,粘到他衣襟上。 一个统领模样军将跑过去喊开寺门,寺中守军看到丞相驾到,自是执礼唯谨,裴行寂淡淡点头,随意问了几句防守之事,便带着随从快步向临云塔走去。 有了这尊大佛开道,楚煌也是大喜过望,老神在在的躺在他衣襟上,只等摸清状况,便可骤起发难。 临云塔外仍是站着证龙魔宗门下弟子看守,一见裴行寂亲自赶来,一个连忙恭身迎候,一个跑进塔中通报。 “裴丞相来得正好,柳某恭候多时了。”笑声传来,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迎出,此人面如冠玉,相貌温文,唇上微留短髭,虽是一身短褐,却有种矫然不群的气度。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也都身穿武士服,衣着干练,男的面目俊朗,女的模样娇美。楚煌一见两人,不由哑然失笑,那男子却是招摇山、桃源谷都曾见过的柳梦梅,女的更是稀罕,乃是韩志公的妹妹韩回雪。 青龙使也拄着三股钢叉站在一旁,身后跟着青龙四卫,寸步不离。 “柳令主,柳公子,韩小姐,青龙使……大家请。” 裴行寂和几人一一点头见过,原来那姓柳的男子便是‘卸甲’十大令主之一的柳寄龙。朝廷禁卫都道是‘北斗’‘七星’‘卸甲’,‘卸甲’十大令主隐有统帅十方之意,皆有世家显贵担任,权柄极重。 塔中陈设简易,不过备了几张桌椅,裴行寂和柳寄龙相对坐下,其余几人只好在边上站立。 “行寂得了柳令主传讯,便匆忙赶来,此次行动还顺利吧。”裴行寂开口询问,眼中露出殷切之意。 柳寄龙微喟道:“兰修儒早有准备,守卫妻女的颇有几个高手,虽是裴兄事先打过招呼,还是损折了几个手下。只将他夫人拿住,两个小儿却破围而去。” “敢情子衿和小双逃掉了,只有陈鱼被他们拿了来,卫都语焉不详,倒让我一阵着慌。”楚煌听他如此说,稍稍放下心来。 “兰修儒手下不过有几个龙城凤都的弟子,庞入霄已被我设计拿住,一个于采湘素常跟在兰修儒身边,分身乏术。卸甲素称神勇,兼之谋划周密,怎么损折了人手,却没将他们一网成擒。”裴行寂眉头紧皱,颇有埋怨的意思。 韩回雪冷哼道:“裴丞相是怪责我们柳令主办事不力咯?” “岂敢。”裴行寂心头一惊,讪然笑道:“行寂一时失言,柳令主勿怪。” “裴兄言重了。”柳寄龙摆手道:“不过,守卫兰修儒妻女的确有高手,一个使枪的女娃,年纪不大,枪法出神入化,我的手下一个失招,便被她连挑数人,还有一个女子,手使双鞭,术法精强,修为绝不在梦梅之下。” “事到如今,也无可如何,只盼风宗主能取得兰修儒性命,跑了兰毓、兰双也无关大局。” 裴行寂瞅了韩回雪一眼,淡淡笑道:“回雪小姐走这一遭,想必已知我所言不虚,你父之死跟裴某并无什么关系,他虽有杀我之意,我却并无害他之心。他的被害纯是兰修儒暗怀不轨之念,想要割据自雄,兰双本是个小女娃,他偏要认作男子,再让你父亲为少傅,掩天下之耳目。你父亲刚直不阿,不肯曲从,兰修儒怀恨在心,才杀他灭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就算你所言属实,我父亲之死跟你也脱不了干系。”韩回雪轻哼一声。 “韩小姐若定要这般认为,我也无话可说。”裴行寂摇头笑道:“咱们两家误会甚深,想要化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过,老夫对你们兄妹向来甚是欣赏,现在韩小姐投在卸甲麾下,咱们同为朝廷办事,理应公而忘私,韩小姐以为可对?” 韩回雪冷淡一笑,不置可否。 楚煌暗暗纳罕,兰双是个女孩,他倒早有想到,当日还跟兰毓开过玩笑,看兰毓神情,似是不知此事,却不知是何缘故。不过要说兰修儒有割据称雄之心,所以无子而谎称有子,妄想有朝一日传位于她,却是让人难以置信。 “陈夫人现在何处,行寂想去看望她一下。”裴行寂起身说道。 “哦,陈夫人和三个龙城凤都女弟子都关在楼上,有我手下看管,裴兄尽管上去便是。”柳寄龙见他如此不避嫌疑,虽是大皱其眉,但此时此地,相信裴行寂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裴行寂微微颔首,迈步向楼上走去。 “令主,让裴行寂去见陈夫人,怕是不太好吧。”韩回雪秀眉微扬。 “城外任广图、楚庄、卢追星都和兰修儒关系不浅,眼下虽是反目成仇,未必不会藕断丝连,不管他们是和是战,皆非朝廷所愿。和则战火蔓延,战则尾大不掉,兰修儒志意太深,和朝廷离心离德,早非一日。”柳寄龙晲了楼上一眼,轻哼道:“所以朝廷要保裴行寂,废兰修儒。谁也阻挡不了。我身为卸甲令主,岂能因为一个女人和裴行寂反目。” “可是陈夫人现在还是兰泽王的妻子?”韩回雪气恼的道,虽然也知这个理由很是无力。 “师妹放心吧,裴丞相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柳梦梅连忙相劝。 “但愿如此。”韩回雪眸中恨恨。 …… 楼上堆满粮袋,红珠三个被绑缚了丢在一边,陈鱼境遇稍好一些,尚得自由,这也是她不通术法之故,靠在粮袋上,发鬓散乱,颇为憔悴。 两个证龙魔宗的弟子坐在道口的桌子旁,轻斟慢饮,时而醉眼乜斜的瞅向向…丝连几个龙城凤都的弟子,庞入霄已被我设计拿住,一个于采湘也在几女,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另有两个卸甲死士守在楼口,一脸静肃,目不斜视。 裴行寂上得楼来,目光在塔层一扫,不由微微皱眉。 两个魔宗弟子一脸讨好的迎了上来,打着酒嗝道:“裴……裴丞相,您老是来看粮草的?还是来看美女的?” “你两个看守粮草有功,下去找青龙使领赏吧。”裴行寂沉着脸摆了摆手。 “谢……谢丞相。”两人连忙点头哈腰,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到时说明情况,青龙使心领神会,少不了要一顿拳脚相加,怪这两个丢了证龙宗的脸面。 裴行寂缓步走到陈鱼跟前,和声道:“小鱼,你受累了。” 陈鱼径自别过头去,也不吭声。 裴行寂轻咳一声,“小鱼,兰修儒剿抚不力,失爱于朝廷,这回是在劫难逃,过了今日,你我夫妻团聚,再也不用受他的淫威了。” “裴丞相,你认错人了吧。”陈鱼抬起头来,冷着脸道:“我为兰泽王妃,你至少应该尊我一声陈夫人。” “小鱼,你又何必如此。”裴行寂苦笑道:“天下便是这么一个天下,朝廷便是这么一个朝廷,当初,我一县衙小吏,有志难申,若非夤缘当路,巧作安排,使兰修儒看中了你,哪里会有今日。” “自我为兰泽丞相,朝中裴氏也主动结好于我,我才得以结交权门,冒称为十大神将之后,伺机搬倒兰修儒,使我夫妻破镜重圆。这些年来,我何曾有一日忘怀于你,自古云,‘贫贱夫妻百事哀’,强梁世界,豺虎当道,我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以我胸中韬略,尽日和土鸡瓦狗争食,我岂能甘心。” “不必说了。”陈鱼淡淡道:“现今我是兰泽王的夫人,你是当朝丞相,明日如何,所不敢知。但我不过是你结好权贵的什物,谈什么破镜重圆,岂不可笑。朝廷的权贵多着呢,你卖了我一次还不够,难道还想再卖一次?” “不,不,”裴行寂额上青筋暴跳,吞吐说道:“我现在是兰泽丞相,兰修儒一死,兰泽王非我莫属,我还需结好谁人?” 陈鱼轻嗤一声,“行寂,你素来自负才学,岂识古贤皮毛。孔子说行藏用舍,‘饮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贫贱之可哀,在无人可与共贫贱,举世滔滔,岂不可哀。‘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相如卖酒,文君当垆,夫妻相守,又何哀之有?” “什么贫贱相守,那都是肉食者愚人的把戏。不稼不啬,而锦衣文绣,不狩不猎,而酒池肉林,天下人谁非父母所生,天地所养,我裴行寂才非庸懦,智不让人,凭什么屈居人下,世道如此,我无错,亦不悔。”裴行寂怒气勃发,气势汹汹地说道。 “人孰无志,枉尺而直寻,也非断然不可。”陈鱼轻声一叹,“这些年你执丞相之位,若能行几件善政,落个好名声,我知你苦心孤诣,未必不能体谅。可惜,你心头所念,不过是一己之富贵,一人之不平,排抑忠直,倾轧异己,惟恐不周,狼子野心人人皆知,谤毁满身殁世难洗,我还何所顾惜。” 陈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脸上露出鄙薄之色,“你道这些年来真是顾念于我吗?你耿耿于怀的不过是你的无耻,你千万百计想要找回你作为男人的尊严,就算我屈从于你,你便可心满意足的自欺欺人了吗?何其可笑呀,你以为我陈鱼是你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还是,你以为天下人都可以富利诱之,如蚁附膻,如蝇逐臭,而以为天地皆为溷厕。‘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你虽然厚颜无耻,我却不愿自甘下贱。” 第308章 提师入城 “住口。”裴行寂断喝一声,气怒满面的指着陈鱼,衣襟微微颤抖,“妇人之见,妇人之见……我不怪你……”他沉着脸走到窗边,借以平复激动的情绪,一眼瞅见两个卸甲死士飞身跑进塔里,心头微突,顾不得再和陈鱼叙谈,大步走下楼去。 “令主,大事不好了。”两个死士埋头冲进塔中,气急败坏地道。. “何事惊慌?”柳寄龙微微皱眉。 “今日午时,黄天贼忽然兵分八路攻打城池,气势凶猛,裴大将军正去王府迎亲,无人居中调度。守军各自为战,不到一个时辰,韩志公便施展轰天雷炸开了候潮门,稍后楚庄攻破艮山门,朱汉拔攻破庆泽门,大军已杀入城中,韩志公的青狐营更直逼临云塔而来。” 裴行寂疾步走下,沉声道:“裴大将军现在何处?” 另一死士忙道:“禀丞相,大将军从兰王府突围而出,便直奔大营而去,现在应是率兵驰援城防。” 柳寄龙沉吟道:“三门已破,其余五门也难久守,裴小侯所率是城中精锐,若是临安难守,不如率军西进和高大将军会合,再徐图收复。” “韩志公眼光刁毒,兰修儒和他有杀父之仇,他不先取兰王府,却直奔临云塔而来,分明看中了这里的粮草,孤塔难守,令主还须派人急召我儿阳秋率军来救。”裴行寂从旁提醒。 “不错,”柳寄龙微微点头,命令道:“你两人速去知会裴小侯,让他务必以粮草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麾下大军还有大用,不必和贼寇争一城之得失。” “是。”两人飞身离去。 “裴兄,这寺中尚有多少军马?”柳寄龙问道。 “左右两哨各两千余人,守塔一部也有千五百人。”裴行寂对答如流。 “如此说来,寺中尚有五六千人军马,抵挡到裴小侯来援,料也足够了。”柳寄龙起身道:“梦梅,你速去见三哨将官,让他们布置守卫。” “是。”柳梦梅领命而去。 柳寄龙微微一笑,招手道:“青龙使,大战将至,还望伏宗后下塔相助,高大将军面前,我定会如实陈说,对贵宗大力褒奖。” “那本使便先谢过柳令主了。”青龙使拱了拱手,嘿笑道:“我这就去报知宗后。” …… 碏山三族之中,赤鹤擅飞,白禺擅走,而青狐心灵机巧,尤擅造作。 青狐能制一种巨炮,唤作‘轰天雷’,力大而体小,炮体如筒,尾部暗藏机括,进退以两金轮操控,将火质灵石研碎,制成火屑,裹以金铁,投入炮筒,一触即发,力可摧城摇山,惊人无比。 那日韩浊浪重伤垂死,被韩志公救回。因他是后辈子孙,遂将一身本领悉心传授。造炮之技,也在其中。天齐帝一统九夏,销锋镝,隳名城,收金铁,焚诗书,除了紫宸禁城,所有造作之技都不得私相传授。久而久之,便无人问津。 韩志公得此技艺,深知其威力惊人,大喜过望。于是便集聚物力,造了二十架出来,一直秘不示人。直到攻打临安城,才提炮上阵,一举奏功。 候潮门取名雷门,本是取其潮声如雷之意,守军在城楼上添置了数门火炮,以应此名,在八门中排在第四,守将是后卫军统领洪凯,本是裴阳秋的亲信。 此门本不易攻,谁知韩志公军中有雷炮,威力还远在兰泽火炮之上,实在洪凯意料之外。开战之初,便数炮齐发,将城楼炸的墙毁炮散,狼籍一片。 青狐族又擅幻术、骑射,黑压压的骑兵铺天盖地,张弓射箭,个个都是神射手,驰突起来,如何能挡。洪凯心胆俱裂,一看大事已去,连忙带领败残人马,向大营撤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韩志公深知临云塔的紧要,他想要成大事,建大功,便不能被私仇蒙蔽,临安城一破,兰修儒便是釜底游鱼,早晚成擒,谁能当先拿下临云塔,必能在任南王的联军中取得相当地位。 是以,他攻破城门,也不稍停,拉上十门雷炮,带着精骑,直奔临云塔而来。 柳寄龙仗着金光寺有五千官军,满以为可以支到裴阳秋率军来援,谁知韩志公排开火炮,一通狂轰滥炸,将山门轰塌半边,两哨卫死伤无数,被韩志公带着精骑一阵赶杀,心灰胆落,抱头鼠窜。 韩志公挥兵进寺,骑兵携即胜之锐气,一股作气,将守塔卫卒冲散,张弓满弦,锋镝遥指,将临云塔围得水泄不通。 “韩志公来得好快,想不到守寺兵马如此不堪一击,裴小侯也不知何时能到?”柳寄龙微微苦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青狐兵之精强与两哨卫之浮溃都在他意料之外。 “韩小姐,你和令兄被兰修儒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栖居荒山,老夫也甚为同情。如今你既在柳令主麾下,为朝廷效力,怎能眼见你兄长投身为寇。他提兵来打临云塔,你兄妹二人岂不是要兵戎相见。”裴行寂鼓其唇舌,只盼能说动韩回雪劝降其兄。 韩回雪默然不语,她深知其兄心志坚忍,绝非她片言所能摇动。 “我也久闻韩志公大名,今日观他用兵神速,果然天下少有。既然人家打上门来,咱们便出去见见。是敌是友自可分明。” 柳寄龙淡然一笑,引着众人走出塔门。铁塔已被韩志公大军重重围住,只有柳梦梅率了少许败残兵马,守住塔门。这也是韩志公记挂塔里的粮草未有发动强攻的缘故。 “韩将军,在下‘卸甲卫’南泽令主柳寄龙,微名不足挂齿。卸甲为朝廷禁卫,将军名门之后,想必有所耳闻。”柳寄龙淡笑拱手,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卸甲?”韩志公骑在马上冷哼一声,他仍是内穿青袍,外罩金甲,头戴冲天冠,飞扬踔厉,神采焕发。 眼目微扫,看到韩回雪微微一怔,盯着裴行寂朗笑道:“裴老贼,别来无恙呀。想不到你我还有今日。” “呵呵……老夫却是毫不惊奇。韩将军沉毅过人,勇冠三军,本就是世之良将,前时看似穷途末路,实则柳暗花明。”裴行寂也不气恼,好言好语地道:“我知韩将军对老夫有些误会,我已和令妹说明原委,现下两军交锋,老夫也不必辩白。我只是为将军可惜呀,当世良将,赫赫一表,却只得栖身为寇,岂不让有志之士同掬热泪。前时兰泽王无道,迫害将军父子,如今柳令主亲至,兰泽国必将诛除逆首,拨乱反正,将军不思同为朝廷效力,却蹑足一班穷寇之间,又有何功业可言?” “临安城旦夕可下,本总制提兵在此,裴老贼还不伏诛授首,鼓甚么唇舌。我韩志公岂是你这些疑似之辞诓惑得了的。”韩志公微微冷笑。 “韩将军何必如此。”柳寄龙微笑道:“现今黄天贼看似势焰正盛,其实也已是日薄西山。高大将军提兵五十万南下平叛,日前已和张无缺大战几场,连战连捷。魏太师也已平定金风国之乱,大军不日便可东进,老太师南征北战数十年,久经战阵,鲜有败绩。岂是黄天贼一班乌合之众能敌。将军前时被兰修儒逼得走投无路,走入荒山,本属无奈。你壮志有为之躯,经纶天地之才,何苦为穷寇驱策,而不为朝廷建功。这岂是安家国,报父母之正道耶?” 柳寄龙见他面有疑虑,心念一转,接着道:“况且将军之妹早拜在蜉羽门道清散人门下,而今又被荐入我卸甲卫中效力。明光坦途,无逾于此。将军堂堂一表,竟不明忠孝大义,托身贼寇,反而计出于令妹之下矣。” “废话少说。”韩志公拔出佩剑,冷笑道:“你既是卸甲令主,今天便饶你不死,回去给殷官家带个话,让他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天下百姓。若仍不知悔改,我早晚提劲旅杀入紫宸,将他揪下大位。至于裴老贼,祸害兰泽百姓已久,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说完挥了挥手,示意骑兵上前,轻喝道:“弓箭准备。” “且慢。”柳寄龙沉着脸道:“韩将军执意与朝廷为敌,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烧了塔中粮草,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 “粮在,留你狗命。”韩志公淡淡说了一句,挥剑道:“放箭——” 弓弦震响,万箭齐发。青狐族擅长骑射,不但射术精强,强弓箭矢也都制作精良,劲捷倍常,天下无出其右,几不在手持灵弩的弩士之下,而灵巧犹有过之。 柳寄龙见韩志公不为所动,也是大感头疼,甫一接战,守塔卫卒便死伤一片,身边死士连忙挥舞刀剑,拨开羽箭,护着柳寄龙等人退入塔中,关闭塔门,严防死守。 “想不到韩志公竟如此冥顽不灵。”柳寄龙暗暗恼怒。 “柳令主不必气恼。”裴行寂冷笑道:“此子年纪轻轻,却心志坚忍,你我兵微将寡,无力和他相抗,想要单凭几句言语便招降于他,岂不太也可笑。况且,他对老夫怀恨已久,当年就曾刺杀于我,若非老夫命不该绝,只怕早已丧生在他剑下。” “裴兄所言甚是道理。”柳寄龙微喟道:“不过裴小侯迟迟不来,看来我们只好弃粮突围了。” 裴行寂刚要答话,却听得塔外惨叫声起,砰砰灵石炸响之声不绝于耳,一个清朗的声音遥摇传来,“兰修儒在此,贼寇休得猖狂。” 第309章 仇人见面 韩志公率军破寺围塔,柳寄龙等人都出去迎敌,楚煌见机不可失,光刀化身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楼上,出手出风,在两个卸甲死士的脖颈上砍了一下,两人闷哼一声,气血阻断,立时软倒于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陈鱼几个愕然看着栽倒的两人,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夫人,你没事吧。”楚煌现身出来,上前将陈鱼扶起。 “行素道长,”陈鱼稍稍放下心来,忙道:“大王现在何处?” “大王被楚钟救走了,应该不会有事。现下韩志公大军来攻,裴行寂等人都出去迎战,趁着他们无暇他顾,咱们快走吧。” 楚煌走到红珠三个身边,将她们身上的绳索捏断,再送入一缕元气,疏通气脉,打开禁制。三人都是龙城凤都弟子,柳寄龙虽与兰修儒为难,却不愿和龙城凤都为敌,对她三个也算客气,不过片时,三人便一跃而起,面容虽还有些憔悴,气力已恢复不少。 “多谢行素道长搭救。”三人拱手称谢。 楚煌摆手笑道:“三位不必客气,你们带上夫人,咱们从背面的窗户走,暂且不要跟裴行寂照面。” 三人对视一眼,面有迟疑之色,红珠道:“不瞒道长,我三个虽能御剑,却只是小有所成,若要带上夫人,只怕难以载动。” 楚煌微微皱眉,御剑时小周天急速运转,若是修为不逮,难免元气外溢,带上一人确会受到干扰,若是掉入乱军之中,恐怕性命难保。 “既是如此,大行不顾细谨,只好有我护着夫人。”楚煌顾视陈鱼,就见她微微垂首,默不支声。眼下逃命要紧,小节本不必太过纠缠,红珠三个修为不逮,楚煌带着陈鱼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楚煌大步走到窗户,暗握金砂于掌,抓住钉死窗口的铁板,那金砂乃乾元金光阵所炼,火炙无比,铁板被他一抓,登时柔软起来,楚煌便在掌中搓了两搓,将铁板揉成一块铁饼。 “行素师兄和我们姐妹年纪相仿,修为却不知高过多少。真让人好生钦佩。”红珠见他如此手段,称羡不已。楚煌是太乙门下,她们则出身龙城凤都,十大道门同气连枝,叫声师兄也不为过。 “雕虫小技罢了。”楚煌将铁饼丢开,拍拍手道:“卫长史驾了马车在寺外竹林等候,咱们到那里和他会合。” “有劳师兄照顾夫人。我三个先走一步。” 楚煌点头让到一旁。三人从身上取出剑丸,屈指一弹,射出剑芒数尺,潜运道息,飞剑嗡鸣大震,带着整个人箭矢一般飞了出去。 “什么声音?不好,这几个人质要跑。” 楼上的证龙宗弟子听到动静,探头出来查看,却见得红珠三个穿窗而去。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大声叫嚷起来。 楚煌冷哼一声,抖出打出一条火链,火苗吞吐,缠住那人脖颈拽下楼来。这凤炎真劲是他炼化妖凤皇赤瞳的,和天地五火正是阴阳有别,威力无二。那人吃这一记立时面目焦黑,死于非命。他的同伴见此情景,亡魂皆冒,扭头便往楼上跑去。 楚煌屈指一弹,一缕劲气倏的将他腿骨射穿,那人惨叫半声,从木梯上滑落下来,望着楚煌,一脸惊惧之色。 楼上传来几声叱喝,脚步杂沓,显是证龙宗弟子闻声知警,赶来应援。 “你伏到我背上。”楚煌背转身唤了一声。 陈鱼轻嗯一声,方才楚煌打出火链将那人烧成焦炭,她虽是性子清冷,也惊出一身冷汗,身躯有些发软。楼上呼叫甚急,她向前迈了两步,腿上一软,温玉般的身子撞到楚煌后背上,娇喘微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临云塔,劫夺人质?”数个黑衣人从楼上跃了下来,舞动刀剑,大声叫嚷。 楚煌回头睨了一眼,冷然一笑,矮身背起陈鱼,飞身掠上窗台,腾起半空,头也不回的跑了。 铁塔已被韩志公大军包围,柳寄龙站在门外交涉,楚煌心有旁鹜,也听不得许多。金光寺虽然占地阔大,楚煌用上‘遁光术’,不到盏茶功夫,便也飞出寺外。额上金线微微闪耀,观看竹林动静。及见林中确实停着一辆马车,才飞身跃了下来。 “行素道长,夫人,你们总算来了。”卫都正向红珠三女询问塔中情况,见楚煌背着陈鱼赶来,大喜过望。 楚煌将陈鱼放下,见她脸颊如雪,发丝散乱,似还有些魂不守舍。方才云里雾里,实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又是新奇,又是忐忑,只顾乖乖趴在楚煌背上,什么念头也难以转动。这时跌回现实,神情便不免有些恍惚。 “卫长史,”楚煌点头和卫都见过,飞快道:“现下韩志公已攻破寺院,此间也非安全之地,你们还是快点保护陈夫人离开吧。” “郡守章迟大人对我王忠心耿耿,如今镇守望乾门尚未失守,我们将夫人送往那里,万一临安难保,也可随大军突围。”卫都将车门大开,红珠三女护卫陈鱼坐到车上。 “三位师姐,当时乱战之中,你们可知郡主和世子逃往何处?”楚煌喊住红珠,急忙问道。 车窗从里面推开,红珠撩起车帘道:“柳寄龙发现我们藏处,卸甲死士蜂涌而至,我们姐妹失手被擒,郡主被照姑娘和太史姑娘护着杀出重围,又伺机救了小世子。我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 楚煌微感失望,强笑道:“多谢师姐相告。” 红珠点点头,放下车帘。 “照、史两位姑娘武艺精强,既已杀出重围,想必贼人也莫可奈何。”卫都苦笑道:“我们人单力孤,还是会合了大王和章郡守再想办法。” “黄天兵马悍强,长史多加小心。在下还有事要办,咱们就此别过。”楚煌拱手道别。 “现今城中到处都是贼兵,道长还有何急事待办?”卫都微微愕然。 楚煌笑着摆摆手,衣袍微动,便失了踪迹。 …… 韩志公指挥青狐弓手将守塔兵卒冲散,柳寄龙见不可敌,便带人逃回塔中,闭门死守。 韩志公心切塔中粮草,如何肯放松,塔内有紧要物事,雷炮是用不得了,一边督促兵士攻上,灵机一动,让兵士推开一架雷炮,用力撞门。这炮筒是金铁打制,可比砍截断树强胜许多,况此炮极有威慑之力,若是炮筒撞破塔门,乌幽幽的炮筒伸了进去,可不把塔中的人吓个半死。 韩志公正感得计,不妨身后传来一窜火石炸响,一队兰泽兵冲了过来,为首一将,身披金锁甲,头戴雁翅盔,手持神飞焰云枪,勇力兼人,当者披靡。正是兰泽王兰修儒,左右都是骑着健马的弩士,端着火灵弩一阵疾射,青狐武士不及防备,顷刻倒下一片。 兰修儒被楚钟救走,便召集起中卫军,打探消息。谁知城门不旋踵被黄天军攻破,韩志公更亲领大军来攻打临云塔。兰修儒深知此塔的紧要,便率领中卫军赶来救援。 “大家不要慌,后队变前队,给我冲。”韩志公大喝一声,挥动长剑,指挥青狐兵攻上。 自从韩志公逃入招遥山,无一日不想着借兵报仇。他做了辅弼大将之后,更是每日操练军卒,攻守娴熟。若说训练有素,碏山三族自以青狐为最。 青狐兵突遭袭击,不由起了一阵躁动,待得韩志公传下命令,全军后队变前队,反戈冲上,和中卫军绞杀一处。韩志公所带精骑不过三五千人,兰修儒的中卫军也仅有此数,一方是身经百战,一方是素称精锐,一方长驱擅射,一方灵弩威猛,一时间倒杀了个势均力敌。 韩志公身先士卒,挥剑击刺,将几个弩士刺穿脖颈,挑落下马。游目四顾,却见得兰修儒持枪挑搠,便在左近。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志公怒极反笑,‘属镂剑’划出一道长虹,挡在面前的弩士纷纷中招,断臂横飞,灵弩遍落。 “兰修儒,还认得韩胤之子韩志公吗?”韩志公跃马长驱,怒忿填膺。 “韩志公?”兰修儒搠翻一个青狐武士,听到韩志公高呼,微微一怔,掉转马头冲去。 “兰修儒,你杀我父亲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韩志公勒马叫道。 “韩胤是我兰泽重臣,他在狱中被害,本王的确难辞其咎。”兰修儒轻喟一声,扬眉道:“但是你当街刺客丞相,畏罪潜逃。今日又投身寇贼,陷我城池,你对得起兰泽国的父老吗?” “哈哈,你知罪便好。”韩志公冷笑道:“说甚么尔王我寇,你当年也不过是建威军一将,只因暗通新军,便谋得这兰泽王的高位。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王败寇,不过如此。而今景贼恶贯满盈,第一个便拿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兰泽王祭旗。”说着一夹马腹,健马低嘶一声,撒开四蹄飞奔而前。韩志公抖开长剑,幽幽寒芒疾劈兰修儒颈项。 “好狂的小子。”兰修儒淡淡一笑,碧枪轻扫,将来剑挡开。两人马头衔马尾,各施手段,剑挑枪架,瞬息交换十余合,斗得难舍难分。两军将士见主将交手,渐渐退散开来,围成一个圆阵,振臂助威,凝神观战。 第310章 呜呼星殒 ~日期:~09月15日~ , “哎嘿,这下有好戏看了,韩志公果然跟兰修儒打起来了,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柳令主,看来咱们运道不错。” 裴行寂听的外面攻势乍缓,趴到门缝上观看一阵,笑得甚是得意。 “兰修儒也是为着塔中的存粮来的。你我仍是瓮中之鳖,你又高兴个甚么。”柳寄龙脸色微沉,“兰修儒都来了,为何裴小侯还不到。难道他便不知道这屯粮的紧要?” 裴行寂也感疑惑,轻咳道:“黄天贼已有三路军马攻进城来,城守必定万分危急,或许阳秋一时分身乏术,也是有的。” 柳寄龙皱眉道:“可是现在不但韩志公一心破塔,兰修儒更和我们势成水火,他们两个谁腾出手来,都对我们不利。” 裴行寂嘿笑道:“令主怎么忘了,陈鱼可在我们手上,至于兰毓兰双逃脱,他也未必知道。等他战退韩志公,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人质在手,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裴兄所言虽有道理。还是再派人催促裴小侯才是。”柳寄龙面色稍和,正要再派死士,却见青龙使脚步匆匆从楼上走下,脸色颇不好看。 “裴丞相,柳令主,有人乘我们不备,将楼上的人质救走了。” “什么?竟有此事。”裴行寂老脸涨红,他刚刚还自以为人质在手,足以钳制兰修儒,谁知话声刚落,便得此消息,登时恼羞成怒,喝骂道:“岂有此理。你们的人是怎么看守的?” 青龙使讷言无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裴丞相这话未免有些蛮不讲理吧。我证龙宗只管看守粮草,人质是何人所抓?何人所藏?我们一概不知,丞相又何曾让证龙宗看守,怎么人质丢了,反而横生指责。”说话声中,一身淡黄罗裙的伏蓉走下木梯,乌发如云,娥眉淡扫,脚步闲缓,清丽脱俗,带着一股淡淡慵懒气息,让人不觉沉醉。 “伏宗后,老夫失言了,请宗后莫怪。”裴行寂见过她擒捉庞入霄,别看她风姿恬淡,可半点不敢小觑。 “丞相说哪里话。”伏蓉淡笑道:“证龙宗为丞相效力,若真有办事不力之处,如何切责都不为过。倘若责非其罪,本后只好敬谢不敏了。” 柳寄龙轻咳道:“青龙使,不知敌手是如何救走的人质,你们可曾见到那人。” 青龙使沉吟道:“那贼人甚是狡猾,方才我上楼去请宗后,柳令主和裴丞相都出去迎战,他便趁着这片刻功夫打晕了卸甲死士,救走人质。楼下虽有几个宗门弟子,却都不是那人对手,等到我闻讯赶至,那人早就走的没了踪影。” “可有看到贼人面容?”裴行寂急问。 青龙使点头道:“听我的门下弟子说,那人年纪不大,功法却甚是高明,也未看清是什么路数。” “此人我倒是见过。”裴行寂微微恍然,“最近兰修儒除了延请几个龙城凤都的高手来相助,还有一人,说是太乙门金灯道人门下,叫甚么行素道长。只因在城外救了中卫军统领穆雄性命,被兰修儒相中,封了个左国师。我看此子年纪甚轻,这几日又不是城中,便未曾放在心上。谁知他竟有这等本事。” “既然人质被救,多说无益。我再派死士向裴小侯请援。”柳寄龙顿了一顿,又道:“请伏宗后也调集门内人手,若是情有危急,咱们便放火烧塔,再伺机杀出重围。”他是朝廷禁卫,卸甲令主,本不愿和八大魔宗有甚瓜葛,不过如今同舟共济,还要借助证龙宗援手,面子上还是要礼数周到。 “也只好如此了。”裴行寂脸色阴沉。 …… 临云塔外,韩志公和兰修儒也战到紧要关头,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韩志公的属镂剑在马战上未免有些吃亏,兰修儒本是百战之将,虽然这些年身居高位,鲜有亲自上阵的机会,一身武艺倒并未落下,加上神飞焰云枪之助,更是如虎添翼。 其实韩胤曾是兰泽国少傅,被兰修儒授命教辅世子,韩志公则是五卫军将官,出入王府,时常跟在兰修儒身边,两家关系熟稔,韩志公的武艺也颇得过他的点拨,对他的枪法也早已烂熟于心。 两人斗到三十合以外,不免有了几分往日切蹉武艺的架式。兰修儒旋枪作势猛扎他咽喉,韩志公也自然侧身避挡,竖剑去架。 兰修儒一勒马缰,退开两步,收枪笑道:“韩志公,你的武艺都是我教的,想要杀我报仇只怕还差些火候,本王今日饶你一命,还是回去多练两年剑法,再谈报仇不晚。” “坐井观天,不知穹宇之大。”韩志公冷笑一声,五指虚空一抓,兰修儒坐骑长嘶一声,颈上现出五个血洞,倒毙在地。这是青狐族绝技‘千幻手’,本是失传以久,他因缘得了韩浊浪传授,才能习此技术,虽是时日浅短,尚未窥堂奥,突然施出也可出奇兵之效。 兰修儒微吃一惊,滚倒在地。韩志公在马鞍上一按,疾跃过去,挥剑便砍。兰修儒慌忙使枪架住,冷笑道:“原来你也学了一些左道之术。” “术法何分正宗左道,能取你性命便是好的。”韩志公左掌虚拂,劲气柔似清风,似是毫无威胁,兰修儒脸色微变,横枪疾退,膝盖上卟的一声,好似被一枚尖锥猛敲了一记,抓破一个血洞,顿时闷哼一声,蹲伏于地。 这千幻手本也是一种隔空劲气,只是手法变幻,刚柔莫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人防不胜防。当日赤尊信和假刀精大战,便因中了此术,才被血影魔所乘。 “保护大王。” 中卫军统领见兰修儒受伤倒地,连忙高喊一声,率人冲上将他救了下来,早有士兵牵过马匹,扶持兰修儒上马。 韩志公掠身退入青狐兵阵中,挥手道:“放箭。” 青狐兵站成三队,交替上前,弯弓搭箭,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羽矢如雨。中卫军无心再战,只是护定兰修儒向城外撤退,弩士零星回敬一些,也已全无斗志,溃不成军。 “不能退,不能退……”兰修儒伏在马上,连声喝叫,他腿上伤势虽是严重,毕竟久经战阵,还不算什么,但兵败如山倒,兰泽军本就久败气沮,如今兰泽王都险被擒捉,哪里还敢再战。只管掉转马头,狂奔而逃。 “哈哈……兰修儒哪里逃?” 一条黑影大鸟般掠至,双掌虚拍便有无穷流火射下,中卫兵大惊失色,慌忙扣弩还击,便被那人扑落下来,随手一拍,栽下马匹,死于非命。 “风回天?”兰修儒一惊非小,咬紧牙关,握持神飞焰云枪疾冲而上。 风回天哈哈一笑,一起一落,捷如飞鸟,双掌箕张,一股排山倒海的寒气猛冲过来,几个兵士首当其冲,立时连人带马冻成冰塑。 兰修儒心头骇然,‘焰云枪’在寒气上迅疾一点,冰寒虽可化开,劲气却难抵挡,兰修儒几个倒翻落到地上,腿上一软,脸上皆染了一层冰霜。 韩志公率军紧追不舍,青狐兵训练有素,弯弓放箭有条不紊,一排箭雨密集射下,兰修儒振枪疾扫,无奈腿上有伤,转动不灵,几支箭矢透体而过,他大睁着双眼,张口喷出一片血雨。 “停――”韩志公抬手约束住军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兰修儒的中卫军死的死,伤的伤,不死不伤的早四散逃命。风回天站在远处,背着双手,不见喜怒。 韩志公催马上前,围着兰修儒走了一圈,他胸前插了七八支箭,血透重衣,只怕神仙都救不活了。 兰修儒低喘两声,拄着碧枪想要站起,却终于膝上一软,蹲伏在地。韩志公扬起长剑,对着他的头颅斩下。这一剑下去,既是大功一件,也可以祭奠他的亡父。 一道狂风卷来,众兵士眼目被迷,纷纷垂首躲避。韩志公双眼微眯,只见一条人影伸展双翼扑了下来,羽翼一旋,便失了踪影。 狂风过去,四周再无异样,只是重伤垂死的兰修儒却不见了。韩志公轻呸一声,将‘属镂剑’缓缓还入鞘中,冷哼道:“楚钟――” …… 楚煌辞别卫都等人,返身向金光寺掠来,临云塔的屯粮至关重要,若是裴行寂狗急跳墙,放火烧粮,对城中兵民可不是好事。 甫进寺门,便见一道黑影伸展羽翼飞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个满身血迹的大将。 “楚钟?那人是……”楚煌心头一动,化身光刀隐在一旁。 楚钟一脸魂不守舍,也未注意于他,双翼仅能低掠,也不甚有力。楚煌和他擦肩而过,便看到他怀中抱着的正是兰修儒。 楚煌满以为兰修儒被楚钟救下,可以得保无恙,谁知再见时他浑身插满羽箭,已是奄奄一息。楚煌对兰毓视若珍宝,爱屋及乌,虽然有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但楚煌并不想害死他。况且兰修儒用自己的儿子救下了他的兄长,威侯之败死本因强弱悬殊,过不在一人,这般算来,兰修儒非但不是楚氏的仇人,抑或尚且有恩。 楚钟将兰修儒抱进竹林里,这里人迹稀少,对头一时找不到或者以为他必死无疑不必再来。 “钟儿……”兰修儒气息微弱的喊了一声,抬起手来想要拉住他。楚钟神色木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兰修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吃力的扭过头来,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手臂颓然放下。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楚钟看着他道。 “你能帮我照顾毓儿、双儿还有……吗?”兰修儒咳了两声,仰起头问。 “好。”楚钟道。 “这个……给你。”兰修儒握了握神飞焰云枪,交到他手里。 “……谢谢。”楚钟哑声道。 兰修儒躺了回去,望过高可参天的绿竹,望着不染点尘的天空,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安适的躺下来,安静的看看这片蓝天,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兰修儒微笑着、躺着,急促的呼吸变的平和,粗重的呼吸变的轻细,变的若有若无…… , 第311章 有美一人 四马奔腾,车尘飞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卫都坐在车辕上急加了两鞭,马车飞快的穿出竹林,冲到大路上。 金光寺已被韩志公率军攻克,卫都暗暗心焦,躲在竹林里不敢露面,却不知兰修儒随后便带着中军卫杀入,就此失之交臂。 楚煌飞身离去,卫都也阻拦不过,好在他身为王府长史,娴于事务,驾车之技也算精熟。他认了认方向,赶着马车向望乾门飞驰,心头盘算着如何跟郡守章迟陈说战事。 刚刚行了一箭之地,猛见的前路烟尘四起,马蹄杂沓中,一队骑兵飞驰而来。 卫都心头微突,连忙勒住健马,站到辕板上张望。只见来骑头裹黄巾,衣甲破败,分明是黄天贼的军马。 “卫长史,出了何事?”红珠觉着马车停住,推开车窗询问。 “是……是黄天贼。” 卫都大惊失色,脚下一滑,摔到车辕上,他也顾不得疼痛,一手急拽马缰,一手连连挥鞭,将马车掉了个头,放开四蹄就跑。 来骑也早发现了马车的异样,这马车雕饰华美,又是四马驾辕,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卫都只顾着往来迅捷,也未有作何掩饰。一彪人马从骑队中飞驰而出,摇着刀剑,一边追赶,一边叫骂,这山路颇为颠簸,道旁密林丛布,并不好走。卫都马车自不及单骑快捷,行不片刻,便被后骑赶上,团团围住。 “你是……卫长史?”为首的军官看是卫都,不由微微一呆。 “邵统领?”卫都也认出那将是左卫军统领邵广,看他身边兵士,全都头裹黄巾,哪还不知就里。“想不到邵统领竟然投降了黄天贼。” 邵广脸面一红,轻哼道:“大王派左卫军驰援丽城,却又任得裴阳秋抽调我卫军精锐,只剩些老弱病残,这哪里是什么救援,分明是让我邵某前去送死。兄弟也是百般无奈,黄天贼势大难敌,朱军帅骁勇善战,我不归降,难道还为着昏王佞臣效死。” “人各有志,那也罢了。”卫都摇头一叹,“邵统领若还念几分旧日情面,便请放我们一路生路如何?” “车中到底是何人?”邵广问道。 卫都沉吟未答。朱汉拔引着大队人马赶到近前,摇鞭笑道:“邵旅帅和这人认识?” “哦,回禀军帅,此人是兰王府长史卫都。”邵广恭谨答道。 “长史,卫都?”朱汉拔一瞥卫都,指着车厢道:“这里面载着的又是何人?” “军帅休得无礼,这是我兰泽王妃陈夫人。”卫都见邵广不为缓颊,只得如实说道。 邵广投在朱汉拔帐下时日虽短,却深知他外粗内细,智敏过人,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故弄玄虚,只怕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兰修儒大势已去,他的夫人还和本帅摆什么臭架子。”朱汉拔冷笑道:“请夫人下车相见。” “军帅不可。”卫都慌忙叫道。 朱汉拔‘啷呛’一声拔出佩剑,架到他脖颈上微微冷笑。“便是兰修儒在此,也不敢跟本帅说半个不字。” 邵广见朱汉拔冷眼瞟来,心头一突,连忙挥手道:“去,打开车门。” 早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卒跃下马背,拽住车门上的把手,用力拉了开来。 朱汉拔冷笑一声,缓辔向车厢内看去,就见两壁各坐了两个女子,中有一个尤为姝丽,绣襦罗裙,面容似玉,堪称天香国色。情态倒和五妹涟岚有几分相似。 自从那晚被涟岚所拒,朱汉拔如骨梗在喉,一直颇不痛快,今见了陈鱼这般姿色,不由呆了一呆。色授魂与,不能自已。 “军帅……军帅,”邵广见他半晌无语,心头暗笑,上前唤了两声。 “哦,怎么?”朱汉拔轻咳道:“邵旅帅有何话说?” “此女便是兰泽王妃陈鱼陈夫人。”邵广小声道。 “沉鱼?”朱汉拔回味一番,赞不绝口。“果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容色非凡,难得一见。” 邵广见他语无伦次,忙道:“军帅若是喜欢,不如小人先将她送往你的营帐,军帅则继续攻取临云塔,以成大功。如此则两全其美,各不相失也。” “如此甚好。”朱汉拔搓着手道:“那就有劳邵旅帅了,等我拿下临云塔,先为你记一大功。”他也深知临云塔的关要,是以一攻破庆泽门,便兼程赶来。大功唾手可得,自不能半途而废。 “多谢军帅。此事包在邵某身上。”邵广拍着胸口担保。 “好,我去去就来。”朱汉拔摇鞭欲行,猛醒道:“对了,若是见了我的几个兄弟,……” “军帅但请放心,只要我不透露陈夫人的身份,风军帅他们也都盼着您得其所爱,岂会妄加阻挠。”邵广笑道:“今日临安城易主,兰修儒也命不久矣。军帅是南王新贵,声名显赫谁人能比,久后便是此事泄露出去,也无人可以奈何?” “不错。”朱汉拔微微点头,“此事你若办成,我升你为师帅。” “卑职为军帅效劳,岂敢居功。” 邵广退到一旁,目送朱汉拔带着骑兵绝尘而去。摆手道:“来,带上车门。随本将返回大营。” “邵广,你身为左卫军统领,兵败投敌尚且不说,安敢卖主求荣,欺侮君上?”卫都怒声叱责,咬牙切齿。 “如今兵慌马乱,兰泽王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君上臣下。往日他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我等卑躬屈膝,任他驱遣。也尽对得起他了。”邵广漫声笑道:“而今树倒猢狲散,他撇下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夫人,谁见了不垂涎三尺,倘若能用作进阶之资,也算向我等回报一点为君之义,有何不可?” “你……无耻之尤。”卫都面皮紫涨,怒不可遏。 “卫都――,”邵广冷喝一声,板起面孔道:“我念着咱们旧日同僚的情份,原想拉你一把。以你的才华,也不难在军中谋份职事。若是冥顽不灵,不识抬举,哼哼,你私自载着陈夫人跑到这荒郊野外,置兰泽王生死于不顾,莫不是贪恋夫人的美色,想要趁火打劫,此事若传扬出去,你还想做忠臣孝子吗?” “你……血口喷人。你……” “来人,把他绑了,咱们走。”邵广挥手让兵卒上前。 一声冷哼响在耳畔,几条白影倏倏从车厢里射了出来,手舞寒剑,光芒吞吐,邵广大吃一惊,刚要指挥兵卒上前,耳听的惨呼声不绝于耳,身边兵卒纷纷被一剑断喉,跌下马来。 红珠、云霞、月绡都是龙城凤都弟子,修炼的是道门真诀,拾掇几十个寻常兵卒还是绰绰有余,盏茶功夫不到,邵广所率骑兵便死无余类,只剩他自己孤零零的骑在马上。 “师姐,这人恁的无耻,一个小小旅帅便如此张狂,若被他坐了任广图的位置,那还了得。”月绡冷淡说道。 “此人留着无用,一剑杀了,我们好赶路。”红珠睨了邵广一眼,扭身掠入车厢。 “两位姑奶奶,有话好好说。”邵广一脸苦相,见了三人的手段,他连挥剑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师姐说的对,像他这种德性,九夏大地如今遍地都是,毫不足惜,还是死了干净。”云霞撇撇嘴。 “驾。”邵广勒转马头,飞奔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云霞伸手一招,一人腰间的钢刀离鞘而出,跃在半空,月绡曲指一弹,钢刀嗡鸣一声,倏的掠过长空,划出一道鸿迹,从邵广后背透体而过。邵广勉力回了回头,伏在马上,再不动了。 一个急骤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两人抬头一望,却是朱汉拔又率着骑兵赶了回来,不由相顾愕然,月绡疑惑道:“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姓邵的报了讯?” “不可能,我们并未活口,姓邵的武艺粗劣,哪能瞒过我们的眼睛。”云霞微微摇头,“再说了,便是有人报讯,朱汉拔也难以这么快赶回。” “朱汉拔追来了,两位姑娘还不快上马车。”卫都又将马车掉了个头,连声催促两人上车。 两人微微苦笑,掠身钻入马车。卫都一甩马鞭,驾着马车飞快奔行。 “朱汉拔竟能未卜先知的赶了回来,真让人难以置信。”云霞一脸懊恼。 红珠忖思着道:“朱汉拔便是竹谷六友中的财生主,他本就精通术法,或许看出了我们身怀道术,这本不难猜测。” “这么跑下去,迟早被他赶上。师姐快想想办法。”月绡催促道。 “可惜我们马术不精,否则单人只骑或能跑得快些。” “不行,若是他们从后面放箭,我们要顾着陈夫人,反而更加危险。” “难道我们凤都三秀就这样坐以待毙,朱汉拔发现死了那么手下,岂能善罢干休。” 三人讨论半晌,却也不得要领,她们的术法还算扎实,应变却都非所长了,平日里也自诩什么凤都三秀,以为一出山门,定可大放异彩,声名鹊起,而今危难当头,才发现和预想全不是一回事。 陈鱼淡笑道:“三位姑娘不必为难,贼寇所欲得者,不过是我一人。以你们的修为,想要脱身并不太难。”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红珠勉强安慰了一句,也是忧形于色。 第312章 伏兵四起 旅帅在那儿……” 朱汉拔率着骑兵如飞而来,远远便看到一匹健马驮着一个军汉停在半道,低头咬着路边的杂草。 骑兵围了上来,两个骑卒赶上前去,将邵广扶起,伸手到鼻下一探,扬声道:“军帅,断气了。” 朱汉拔怒哼一声,方才他一见陈鱼便丢了三魂,亡了六魄,对她身旁的三个相貌清秀的丫头并未十分注意,只依稀记得她们面容憔悴,只道是惊吓之故,也未放在心上。他带着骑兵赶了二三里地,越想越觉的不对,陈鱼即是兰泽王妃,出现在此处本就让人觉得奇怪,以她的身份又怎能没有护卫。 这般想着,猛然觉得三女的手掌都有意无意的拢在衣袖里,分明藏着什么东西,他也听闻兰修儒延请了几个龙城凤都的高手入府保护,怎么事到临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想至此处,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号令骑兵,掉转马头,狂奔而来。谁知还是来迟一步,这片刻功夫,邵广所率的百十个兵卒便死的一干二净,连他本人也难以幸免。 “军帅,这些兄弟胸口还有温度,料想那马车并未走远。”几个兵卒下马检视死者,一人满脸喜色的道。 “军帅快看,在那呢。”身旁一个兵卒听到这话,连忙站到马鞍上伸长了脖颈向前方张望,就见面上一喜,指点远处的黑点叫道。 这山道广阔,两边密林丛出,路也颠簸难走,倒并不十分崎岖。是以二三里外都可一眼望见。 “给我追。”朱汉拔一抖缰绳,率着骑兵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果然这一追一赶,追了一箭之地,便看到马车跑在前面。这山路利于奔驰,不耐车行,卫都又非行家里手,急赶了片刻,不但未能甩开朱汉拔,反而被他们渐渐赶了上来。 正在岌岌可危的当儿,一阵急骤马蹄声又从前方传来,卫都驾着马车向旁边让了让,手搭凉蓬一望,不由暗暗叫苦。只见一队军马转入大路,盔甲整齐,刀枪闪耀,兵卒皆头裹青巾,却是楚庄的苍角军到了。 “停——”楚庄听得前方兵马冲来,连忙一勒马缰,马速放缓,又行了十步之距,方才缓缓停下。身边两将,一穿红袍,一着白衣,正是‘十步杀’中的胡缨和吴钩。 “大将军,好像是朱汉拔的兵马。”胡缨驱马跑了几步,看明敌我,折转回来会报。 “听闻朱汉拔破了庆泽门,他既走此路,想必是冲着临云塔去的,怎么又折了回来,难不成他已经攻下临云塔,取了粮草。”楚庄面有不信。 “我看未必。”吴钩撇嘴道:“若是朱汉拔真的拿下临云塔,岂能不带兵驻守。那塔中有十万石粮食,哪个不视作珍宝。” “你们快听,朱汉拔的兵马喊着什么?”胡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皱眉道:“好像是叫马车停下。” “大将军,这马车只怕有些蹊跷。”吴钩一指马车。 楚庄微微点头,三人驱马赶上,身边亲随围作圆阵,将马车劫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汉拔为何要追你们的马车?”吴钩扛着吴钩剑问道。 卫都扫了众人一眼,拱手道:“阁下可是楚庄楚大将军。” “不错,我是楚庄。你又如何识得某家?”楚庄奇道。 “楚大将军所率苍角军在黄天贼中独树一帜,军纪严明,不掠百姓,堪为黄天之冠,在下也颇有耳闻。”卫都轻喟道。 “我看你谈吐不俗,也不像是草野之士。”楚庄问道:“你又是何人?” 卫都回头望了望,见朱汉拔追到一箭之外,许是看到苍角军当道,便停在路上,不再追赶。 “在下兰王府长史卫都见过楚大将军。” “哦,原来是兰王府的人。” “正是。” 朱汉拔止住大队兵马,只带数十骑兵赶了上来,拱手笑道:“听闻楚大将军攻破艮山门,破城的首功那是非你莫属了。” “朱军帅何必太谦,你拿下庆泽门同样是大功一件。”楚庄笑道:“看军帅的架式似是奔临云塔而去,楚某原想凑个热闹,怎么朱军帅倒搬师而回了,莫非那临云塔已落入掌握?” “哈哈……大将军太高看于我了。”朱汉拔眼珠一转,嘿笑道:“我在道上擒了几个兰王府的人,谁知其中有术法高手,我一时失察,却害得几个兄弟丢了性命。是以亲率大军前来,便是要捉拿这几人为我帐下兵士报仇。” “哦,竟有此事。”楚庄皱眉道:“我听说这赶车的是兰王府长史,不知车中又是何人?”他听楚煌说起过兰修儒以李代桃僵之计救了楚钟,对他大为改观,不免起了恻隐之念。 “他们杀我兄弟,车中便是坐着兰修儒,我也要叫他血债血偿。”朱汉拔虽是心知肚明,面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卫都怒声道:“楚大将军,这车中坐得可是兰泽王妃,我王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任由贼寇如此折辱。” “既是兰泽王家眷,理应交给任南王处置,岂能由人私加藏匿。”楚庄微微皱眉。 “话虽如此,可他们杀了我数十个兄弟,这笔账可该怎么算。”朱汉拔咬住不放。 “等战事过后,一例交由任南王处置便了。”楚庄说道。 “也罢,既是如此,我便卖楚大将军一个面子。”朱汉拔心有不甘的看看车厢,狠瞪了卫都一眼。这事既已被楚庄撞见,他想要将陈鱼匿下是不太可能了。陈鱼如此美貌,任广图多半要自己受用,这到口的肥肉便这么飞了,实在让人气闷。 “胡缨,你带一队人马,将卫长史一行护送到任南王大营,不得有误。”楚庄命令道。 “是。”胡缨拱手听令。 “大将军,兰泽王妃身边尚有几个龙城凤都的女弟子,身手可都不弱,邵广旅帅在丽城投降我军,功劳不小,却被他们偷袭得手,含恨而终。大将军不可不防。”朱汉拔从旁提醒。 楚庄微微点头,“吴钩,你和胡缨二人同去,于路一定要保护兰泽王妃周全,倘若有人图谋不轨,一律格杀勿论。” “是。” 胡、吴两人各带一队人马,簇拥着马车遁着原路返回。 楚庄笑道:“朱军帅,临云塔的粮草是件大事,咱俩也别因小失大,这就率众前去如何?” “那是自然。”朱汉拔嘿然道:“大将军军容鼎盛,临云塔还不是手到拿来,朱某何德何能,敢占大将军的先手。” “朱军帅不必客气。”楚庄淡然一笑,“军中谁不知朱军帅有万夫莫当之勇,斩将先登,从不让人。军帅先至,还是你为前队,我为后队,至于如何破塔,便看临云塔布防强弱,再作计较。” “大将军既如此说,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汉拔勒转马头,率领前军继续行进。楚庄带领本军,随后跟上,两军隔着十丈之距,快马加鞭,向临云塔方向飞奔。 朱汉拔赶到竹林外围,一见寺门倾圯,破败不堪,不由微吃一惊,“莫非已有别个兵马攻入寺中,都因路上许多纠葛,终是来晚一步。”拔出腰刀,正要招呼三军攻上,只听的一阵倏倏弦响,惨呼声不绝于耳,两旁竹林穿出无数手持弓弩的兰泽兵士,乱箭齐发,矢坠如雨,朱汉拔做梦也未料到有此一招,挥刀拨开箭矢,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寺外本就是平旷之地,一览无遮,设伏的又是五卫军精锐,弓弩齐备,朱汉拔生怕寺中更有伏兵,不敢进前,欲要撤退,兵卒们互相践踏,哪里回旋的开,所带三五千兵马,不到片时,便死伤近半。 楚庄兵马和朱汉拔隔着十丈间距,前军中伏,他便率众来援,谁知朱汉拔后队一阵惊乱,倒撞入他军中来,登时将他步伍打乱,林中箭矢如雨,也不知藏着多少人手,数轮箭雨过去,两部军马都如同惊弓之鸟,竹林里一声呐喊,两哨兵马冲杀出来,乘胜掩杀,朱汉拔再难抵挡,回军急退。 “大家莫慌,孙虎,你带人挡住左边来敌,刘光,你去抵住右侧来敌。”楚庄凝神观阵,指挥两个将校率众挡住两翼敌军。 “杀——杀呀——” 背后一声震天呐喊,一队衣甲鲜明的兰泽军冲杀过来,为首一将穿着烂银甲,身披大红袍,头戴银盔,腰缠玉带,拈一条点钢枪,好似毒龙出海,骁勇异常,正是兰泽国督军大将裴阳秋。他早知韩志公、楚庄、朱汉拔攻破三门,齐向临云塔而来。他所督前后两卫虽有数万人马,若和三部兵马力拼,也没有胜算。他知韩志公攻入寺内,虽是危急万分,他却不径入寺中解围,反而将人马埋伏在寺外,等楚庄和朱汉拔兵到,再分三路杀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庄和朱汉拔两部兵马虽也久经战阵,却不似碏山三族以攻战为事,悍不畏死。裴阳秋所率前后卫精锐足有三万之众,又有强弓硬弩掩护,一个回合,两军便死伤近半,敌我兵力更加悬殊。等到裴阳秋从后杀来,两军可谓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被兰泽军切割的七零八落,各自为战。 第313章 “军帅快看,邵旅帅在那儿……” 朱汉拔率着骑兵如飞而来,远远便看到一匹健马驮着一个军汉停在半道,低头咬着路边的杂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骑兵围了上来,两个骑卒赶上前去,将邵广扶起,伸手到鼻下一探,扬声道:“军帅,断气了。” 朱汉拔怒哼一声,方才他一见陈鱼便丢了三魂,亡了六魄,对她身旁的三个相貌清秀的丫头并未十分注意,只依稀记得她们面容憔悴,只道是惊吓之故,也未放在心上。他带着骑兵赶了二三里地,越想越觉的不对,陈鱼即是兰泽王妃,出现在此处本就让人觉得奇怪,以她的身份又怎能没有护卫。 这般想着,猛然觉得三女的手掌都有意无意的拢在衣袖里,分明藏着什么东西,他也听闻兰修儒延请了几个龙城凤都的高手入府保护,怎么事到临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想至此处,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号令骑兵,掉转马头,狂奔而来。谁知还是来迟一步,这片刻功夫,邵广所率的百十个兵卒便死的一干二净,连他本人也难以幸免。 “军帅,这些兄弟胸口还有温度,料想那马车并未走远。”几个兵卒下马检视死者,一人满脸喜色的道。 “军帅快看,在那呢。”身旁一个兵卒听到这话,连忙站到马鞍上伸长了脖颈向前方张望,就见面上一喜,指点远处的黑点叫道。 这山道广阔,两边密林丛出,路也颠簸难走,倒并不十分崎岖。是以二三里外都可一眼望见。 “给我追。”朱汉拔一抖缰绳,率着骑兵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果然这一追一赶,追了一箭之地,便看到马车跑在前面。这山路利于奔驰,不耐车行,卫都又非行家里手,急赶了片刻,不但未能甩开朱汉拔,反而被他们渐渐赶了上来。 正在岌岌可危的当儿,一阵急骤马蹄声又从前方传来,卫都驾着马车向旁边让了让,手搭凉蓬一望,不由暗暗叫苦。只见一队军马转入大路,盔甲整齐,刀枪闪耀,兵卒皆头裹青巾,却是楚庄的苍角军到了。 “停——”楚庄听得前方兵马冲来,连忙一勒马缰,马速放缓,又行了十步之距,方才缓缓停下。身边两将,一穿红袍,一着白衣,正是‘十步杀’中的胡缨和吴钩。 “大将军,好像是朱汉拔的兵马。”胡缨驱马跑了几步,看明敌我,折转回来会报。 “听闻朱汉拔破了庆泽门,他既走此路,想必是冲着临云塔去的,怎么又折了回来,难不成他已经攻下临云塔,取了粮草。”楚庄面有不信。 “我看未必。”吴钩撇嘴道:“若是朱汉拔真的拿下临云塔,岂能不带兵驻守。那塔中有十万石粮食,哪个不视作珍宝。” “你们快听,朱汉拔的兵马喊着什么?”胡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皱眉道:“好像是叫马车停下。” “大将军,这马车只怕有些蹊跷。”吴钩一指马车。 楚庄微微点头,三人驱马赶上,身边亲随围作圆阵,将马车劫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汉拔为何要追你们的马车?”吴钩扛着吴钩剑问道。 卫都扫了众人一眼,拱手道:“阁下可是楚庄楚大将军。” “不错,我是楚庄。你又如何识得某家?”楚庄奇道。 “楚大将军所率苍角军在黄天贼中独树一帜,军纪严明,不掠百姓,堪为黄天之冠,在下也颇有耳闻。”卫都轻喟道。 “我看你谈吐不俗,也不像是草野之士。”楚庄问道:“你又是何人?” 卫都回头望了望,见朱汉拔追到一箭之外,许是看到苍角军当道,便停在路上,不再追赶。 “在下兰王府长史卫都见过楚大将军。” “哦,原来是兰王府的人。” “正是。” 朱汉拔止住大队兵马,只带数十骑兵赶了上来,拱手笑道:“听闻楚大将军攻破艮山门,破城的首功那是非你莫属了。” “朱军帅何必太谦,你拿下庆泽门同样是大功一件。”楚庄笑道:“看军帅的架式似是奔临云塔而去,楚某原想凑个热闹,怎么朱军帅倒搬师而回了,莫非那临云塔已落入掌握?” “哈哈……大将军太高看于我了。”朱汉拔眼珠一转,嘿笑道:“我在道上擒了几个兰王府的人,谁知其中有术法高手,我一时失察,却害得几个兄弟丢了性命。是以亲率大军前来,便是要捉拿这几人为我帐下兵士报仇。” “哦,竟有此事。”楚庄皱眉道:“我听说这赶车的是兰王府长史,不知车中又是何人?”他听楚煌说起过兰修儒以李代桃僵之计救了楚钟,对他大为改观,不免起了恻隐之念。 “他们杀我兄弟,车中便是坐着兰修儒,我也要叫他血债血偿。”朱汉拔虽是心知肚明,面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卫都怒声道:“楚大将军,这车中坐得可是兰泽王妃,我王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任由贼寇如此折辱。” “既是兰泽王家眷,理应交给任南王处置,岂能由人私加藏匿。”楚庄微微皱眉。 “话虽如此,可他们杀了我数十个兄弟,这笔账可该怎么算。”朱汉拔咬住不放。 “等战事过后,一例交由任南王处置便了。”楚庄说道。 “也罢,既是如此,我便卖楚大将军一个面子。”朱汉拔心有不甘的看看车厢,狠瞪了卫都一眼。这事既已被楚庄撞见,他想要将陈鱼匿下是不太可能了。陈鱼如此美貌,任广图多半要自己受用,这到口的肥肉便这么飞了,实在让人气闷。 “胡缨,你带一队人马,将卫长史一行护送到任南王大营,不得有误。”楚庄命令道。 “是。”胡缨拱手听令。 “大将军,兰泽王妃身边尚有几个龙城凤都的女弟子,身手可都不弱,邵广旅帅在丽城投降我军,功劳不小,却被他们偷袭得手,含恨而终。大将军不可不防。”朱汉拔从旁提醒。 楚庄微微点头,“吴钩,你和胡缨二人同去,于路一定要保护兰泽王妃周全,倘若有人图谋不轨,一律格杀勿论。” “是。” 胡、吴两人各带一队人马,簇拥着马车遁着原路返回。 楚庄笑道:“朱军帅,临云塔的粮草是件大事,咱俩也别因小失大,这就率众前去如何?” “那是自然。”朱汉拔嘿然道:“大将军军容鼎盛,临云塔还不是手到拿来,朱某何德何能,敢占大将军的先手。” “朱军帅不必客气。”楚庄淡然一笑,“军中谁不知朱军帅有万夫莫当之勇,斩将先登,从不让人。军帅先至,还是你为前队,我为后队,至于如何破塔,便看临云塔布防强弱,再作计较。” “大将军既如此说,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汉拔勒转马头,率领前军继续行进。楚庄带领本军,随后跟上,两军隔着十丈之距,快马加鞭,向临云塔方向飞奔。 朱汉拔赶到竹林外围,一见寺门倾圯,破败不堪,不由微吃一惊,“莫非已有别个兵马攻入寺中,都因路上许多纠葛,终是来晚一步。”拔出腰刀,正要招呼三军攻上,只听的一阵倏倏弦响,惨呼声不绝于耳,两旁竹林穿出无数手持弓弩的兰泽兵士,乱箭齐发,矢坠如雨,朱汉拔做梦也未料到有此一招,挥刀拨开箭矢,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寺外本就是平旷之地,一览无遮,设伏的又是五卫军精锐,弓弩齐备,朱汉拔生怕寺中更有伏兵,不敢进前,欲要撤退,兵卒们互相践踏,哪里回旋的开,所带三五千兵马,不到片时,便死伤近半。 楚庄兵马和朱汉拔隔着十丈间距,前军中伏,他便率众来援,谁知朱汉拔后队一阵惊乱,倒撞入他军中来,登时将他步伍打乱,林中箭矢如雨,也不知藏着多少人手,数轮箭雨过去,两部军马都如同惊弓之鸟,竹林里一声呐喊,两哨兵马冲杀出来,乘胜掩杀,朱汉拔再难抵挡,回军急退。 “大家莫慌,孙虎,你带人挡住左边来敌,刘光,你去抵住右侧来敌。”楚庄凝神观阵,指挥两个将校率众挡住两翼敌军。 “杀——杀呀——” 背后一声震天呐喊,一队衣甲鲜明的兰泽军冲杀过来,为首一将穿着烂银甲,身披大红袍,头戴银盔,腰缠玉带,拈一条点钢枪,好似毒龙出海,骁勇异常,正是兰泽国督军大将裴阳秋。他早知韩志公、楚庄、朱汉拔攻破三门,齐向临云塔而来。他所督前后两卫虽有数万人马,若和三部兵马力拼,也没有胜算。他知韩志公攻入寺内,虽是危急万分,他却不径入寺中解围,反而将人马埋伏在寺外,等楚庄和朱汉拔兵到,再分三路杀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庄和朱汉拔两部兵马虽也久经战阵,却不似碏山三族以攻战为事,悍不畏死。裴阳秋所率前后卫精锐足有三万之众,又有强弓硬弩掩护,一个回合,两军便死伤近半,敌我兵力更加悬殊。等到裴阳秋从后杀来,两军可谓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被兰泽军切割的七零八落,各自为战。 “军帅快看,邵旅帅在那儿……” 朱汉拔率着骑兵如飞而来,远远便看到一匹健马驮着一个军汉停在半道,低头咬着路边的杂草。 骑兵围了上来,两个骑卒赶上前去,将邵广扶起,伸手到鼻下一探,扬声道:“军帅,断气了。” 朱汉拔怒哼一声,方才他一见陈鱼便丢了三魂,亡了六魄,对她身旁的三个相貌清秀的丫头并未十分注意,只依稀记得她们面容憔悴,只道是惊吓之故,也未放在心上。他带着骑兵赶了二三里地,越想越觉的不对,陈鱼即是兰泽王妃,出现在此处本就让人觉得奇怪,以她的身份又怎能没有护卫。 这般想着,猛然觉得三女的手掌都有意无意的拢在衣袖里,分明藏着什么东西,他也听闻兰修儒延请了几个龙城凤都的高手入府保护,怎么事到临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想至此处,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号令骑兵,掉转马头,狂奔而来。谁知还是来迟一步,这片刻功夫,邵广所率的百十个兵卒便死的一干二净,连他本人也难以幸免。 “军帅,这些兄弟胸口还有温度,料想那马车并未走远。”几个兵卒下马检视死者,一人满脸喜色的道。 “军帅快看,在那呢。”身旁一个兵卒听到这话,连忙站到马鞍上伸长了脖颈向前方张望,就见面上一喜,指点远处的黑点叫道。 这山道广阔,两边密林丛出,路也颠簸难走,倒并不十分崎岖。是以二三里外都可一眼望见。 “给我追。”朱汉拔一抖缰绳,率着骑兵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果然这一追一赶,追了一箭之地,便看到马车跑在前面。这山路利于奔驰,不耐车行,卫都又非行家里手,急赶了片刻,不但未能甩开朱汉拔,反而被他们渐渐赶了上来。 正在岌岌可危的当儿,一阵急骤马蹄声又从前方传来,卫都驾着马车向旁边让了让,手搭凉蓬一望,不由暗暗叫苦。只见一队军马转入大路,盔甲整齐,刀枪闪耀,兵卒皆头裹青巾,却是楚庄的苍角军到了。 “停——”楚庄听得前方兵马冲来,连忙一勒马缰,马速放缓,又行了十步之距,方才缓缓停下。身边两将,一穿红袍,一着白衣,正是‘十步杀’中的胡缨和吴钩。 “大将军,好像是朱汉拔的兵马。”胡缨驱马跑了几步,看明敌我,折转回来会报。 “听闻朱汉拔破了庆泽门,他既走此路,想必是冲着临云塔去的,怎么又折了回来,难不成他已经攻下临云塔,取了粮草。”楚庄面有不信。 “我看未必。”吴钩撇嘴道:“若是朱汉拔真的拿下临云塔,岂能不带兵驻守。那塔中有十万石粮食,哪个不视作珍宝。” “你们快听,朱汉拔的兵马喊着什么?”胡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皱眉道:“好像是叫马车停下。” “大将军,这马车只怕有些蹊跷。”吴钩一指马车。 楚庄微微点头,三人驱马赶上,身边亲随围作圆阵,将马车劫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汉拔为何要追你们的马车?”吴钩扛着吴钩剑问道。 卫都扫了众人一眼,拱手道:“阁下可是楚庄楚大将军。” “不错,我是楚庄。你又如何识得某家?”楚庄奇道。 “楚大将军所率苍角军在黄天贼中独树一帜,军纪严明,不掠百姓,堪为黄天之冠,在下也颇有耳闻。”卫都轻喟道。 “我看你谈吐不俗,也不像是草野之士。”楚庄问道:“你又是何人?” 卫都回头望了望,见朱汉拔追到一箭之外,许是看到苍角军当道,便停在路上,不再追赶。 “在下兰王府长史卫都见过楚大将军。” “哦,原来是兰王府的人。” “正是。” 朱汉拔止住大队兵马,只带数十骑兵赶了上来,拱手笑道:“听闻楚大将军攻破艮山门,破城的首功那是非你莫属了。” “朱军帅何必太谦,你拿下庆泽门同样是大功一件。”楚庄笑道:“看军帅的架式似是奔临云塔而去,楚某原想凑个热闹,怎么朱军帅倒搬师而回了,莫非那临云塔已落入掌握?” “哈哈……大将军太高看于我了。”朱汉拔眼珠一转,嘿笑道:“我在道上擒了几个兰王府的人,谁知其中有术法高手,我一时失察,却害得几个兄弟丢了性命。是以亲率大军前来,便是要捉拿这几人为我帐下兵士报仇。” “哦,竟有此事。”楚庄皱眉道:“我听说这赶车的是兰王府长史,不知车中又是何人?”他听楚煌说起过兰修儒以李代桃僵之计救了楚钟,对他大为改观,不免起了恻隐之念。 “他们杀我兄弟,车中便是坐着兰修儒,我也要叫他血债血偿。”朱汉拔虽是心知肚明,面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卫都怒声道:“楚大将军,这车中坐得可是兰泽王妃,我王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任由贼寇如此折辱。” “既是兰泽王家眷,理应交给任南王处置,岂能由人私加藏匿。”楚庄微微皱眉。 “话虽如此,可他们杀了我数十个兄弟,这笔账可该怎么算。”朱汉拔咬住不放。 “等战事过后,一例交由任南王处置便了。”楚庄说道。 “也罢,既是如此,我便卖楚大将军一个面子。”朱汉拔心有不甘的看看车厢,狠瞪了卫都一眼。这事既已被楚庄撞见,他想要将陈鱼匿下是不太可能了。陈鱼如此美貌,任广图多半要自己受用,这到口的肥肉便这么飞了,实在让人气闷。 “胡缨,你带一队人马,将卫长史一行护送到任南王大营,不得有误。”楚庄命令道。 “是。”胡缨拱手听令。 “大将军,兰泽王妃身边尚有几个龙城凤都的女弟子,身手可都不弱,邵广旅帅在丽城投降我军,功劳不小,却被他们偷袭得手,含恨而终。大将军不可不防。”朱汉拔从旁提醒。 楚庄微微点头,“吴钩,你和胡缨二人同去,于路一定要保护兰泽王妃周全,倘若有人图谋不轨,一律格杀勿论。” “是。” 胡、吴两人各带一队人马,簇拥着马车遁着原路返回。 楚庄笑道:“朱军帅,临云塔的粮草是件大事,咱俩也别因小失大,这就率众前去如何?” “那是自然。”朱汉拔嘿然道:“大将军军容鼎盛,临云塔还不是手到拿来,朱某何德何能,敢占大将军的先手。” “朱军帅不必客气。”楚庄淡然一笑,“军中谁不知朱军帅有万夫莫当之勇,斩将先登,从不让人。军帅先至,还是你为前队,我为后队,至于如何破塔,便看临云塔布防强弱,再作计较。” “大将军既如此说,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汉拔勒转马头,率领前军继续行进。楚庄带领本军,随后跟上,两军隔着十丈之距,快马加鞭,向临云塔方向飞奔。 朱汉拔赶到竹林外围,一见寺门倾圯,破败不堪,不由微吃一惊,“莫非已有别个兵马攻入寺中,都因路上许多纠葛,终是来晚一步。”拔出腰刀,正要招呼三军攻上,只听的一阵倏倏弦响,惨呼声不绝于耳,两旁竹林穿出无数手持弓弩的兰泽兵士,乱箭齐发,矢坠如雨,朱汉拔做梦也未料到有此一招,挥刀拨开箭矢,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寺外本就是平旷之地,一览无遮,设伏的又是五卫军精锐,弓弩齐备,朱汉拔生怕寺中更有伏兵,不敢进前,欲要撤退,兵卒们互相践踏,哪里回旋的开,所带三五千兵马,不到片时,便死伤近半。 楚庄兵马和朱汉拔隔着十丈间距,前军中伏,他便率众来援,谁知朱汉拔后队一阵惊乱,倒撞入他军中来,登时将他步伍打乱,林中箭矢如雨,也不知藏着多少人手,数轮箭雨过去,两部军马都如同惊弓之鸟,竹林里一声呐喊,两哨兵马冲杀出来,乘胜掩杀,朱汉拔再难抵挡,回军急退。 “大家莫慌,孙虎,你带人挡住左边来敌,刘光,你去抵住右侧来敌。”楚庄凝神观阵,指挥两个将校率众挡住两翼敌军。 “杀——杀呀——” 背后一声震天呐喊,一队衣甲鲜明的兰泽军冲杀过来,为首一将穿着烂银甲,身披大红袍,头戴银盔,腰缠玉带,拈一条点钢枪,好似毒龙出海,骁勇异常,正是兰泽国督军大将裴阳秋。他早知韩志公、楚庄、朱汉拔攻破三门,齐向临云塔而来。他所督前后两卫虽有数万人马,若和三部兵马力拼,也没有胜算。他知韩志公攻入寺内,虽是危急万分,他却不径入寺中解围,反而将人马埋伏在寺外,等楚庄和朱汉拔兵到,再分三路杀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庄和朱汉拔两部兵马虽也久经战阵,却不似碏山三族以攻战为事,悍不畏死。裴阳秋所率前后卫精锐足有三万之众,又有强弓硬弩掩护,一个回合,两军便死伤近半,敌我兵力更加悬殊。等到裴阳秋从后杀来,两军可谓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被兰泽军切割的七零八落,各自为战。 第313章 斯人殂谢 裴阳秋所率前卫军皆配有灵弩,精强绝伦。大军排闼而进,灵弩连发,火光乱炸,将楚庄兵马打的人仰马翻,战马厌听震响,又不如裴阳秋所部都事先以棉绒塞住马耳,吃这一阵惊吓,顿时惊跳四散,混乱不堪。 “大将军,敌军势大,咱们赶快撤吧。” 楚庄带领亲卫四处冲杀,只见的兰泽兵越来越多,刀剑如林,旌旗蔽日,两翼人马攻杀过去,迅速没入敌阵,难觅踪影。 “左右,随我杀出去。” 楚庄见势不可敌,身后跟着的兵卒不过数十人,顾不得和左右翼军联络,勒转马头,返身杀了回去。长剑左劈右砍,斩落兰泽兵不计其数。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正撞见裴阳秋带着一骠军马堵在当道,马前站列着数排弩士,气势汹汹,张弓以待。 “总督大人快看,有人要从这里突围。”说话的是后卫军统领洪凯,他镇守候潮门被韩志公陷落,便率着败残人马跑回大营。这时看到战阵中征尘飞扬,一队人马冲杀出来,势如猛龙蛟龙,当者立靡,连忙喝令弩士准备。 裴阳秋轻哼一声,眼见那队人马闯出军阵,微微抬手,冷喝道:“放――” 众弩士各扣机括,火石齐发,遮天蔽日。楚庄眼前一花,耳听砰砰炸响不绝,健马狂嘶不前,亲卫纷纷落马,一股火炙之气猛然冲到胸口上,震响声中,从马鞍上倒撞下去,双眼一片火烫…… …… 韩志公还剑入鞘,盯了风回天一眼,疑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对兰修儒痛下杀手?” “哈哈……”风回天仰天笑道:“本座证龙宗主风回天,看你的打扮,莫非是青狐王韩志公?” “不错,”韩志公点头道:“原来是风宗主,八大魔宗向来超然物外,宗主为何自甘菲薄,任由裴氏父子驱使?”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风回天冷笑道:“青狐王虽是一方豪杰,可惜不识时务,本座也懒得和你多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你我便各行其是吧。”韩志公淡淡一笑,摆手道:“放――” 青狐兵早张弓以待,一声令下,箭矢如雨,劲疾无伦。风回天哈哈一笑,跃起半空,双掌一翻,打出黄泉碧焰,流火如霰,将箭矢化为灰烬。他也不和韩志公硬拼,飞身扑入阵中,一起一落,飘掠十丈,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与我杀回去,攻下临云塔。”韩志公振臂喊道。 “破塔――破塔――破塔――”青狐兵勒转马头,后队变作前队,蹄声如雨,杀奔临云塔而去。 …… “柳令主,如今韩志公正和兰修儒杀的难解难分,塔外未留多少人马,不如我们趁他大军未至,冲出塔去为好。若等韩志公腾出手来,再要突围可就难了。”裴行寂向塔外瞅了瞅,忧心忡忡地道。青狐兵将兰修儒杀的大败,韩志公率领大军追赶而去,塔外只留了三五百人马,确实是突围良机。 “裴小侯怎么还不到?”柳寄龙犹不死心,这塔中的粮草辎重实是莫大一比财富,若能送到樊阳,献给高大将军,定可解他燃眉之急,那可是大功一件。 “黄天贼势大难敌,倘若阳秋不来,定是城守危殆,再不走,只怕临安城被攻破,你我都成了瓮中之鳖了。”裴行寂哀叹着道。 “我家宗主来了,”青龙使惊喜叫道:“柳令主,裴丞相,我们风宗主回来了。” “哪里?”裴行寂连忙跑到门口探看。 风回天大鸟般掠了过来,身在半空,双掌此起彼落,灵力流溢宛如长流,滚滚紫电交击下来,将青狐兵打的惨呼四起,他飞身跃到塔前,伸手一招,一尊金光闪耀的宝塔祭在半空,越旋越大,高可参天,粗如抱树,猛然砸落下来。青狐兵哀嗥四散,死伤遍地。 “风宗主,你可算来了。我儿阳秋又在何处?”裴行寂见他大施神威,解了敌围,招呼卫卒打开塔门,当先大步而出。 “韩志公射杀了兰修儒,不片刻便要来攻此处。裴小侯刺杀失败,被黄龙使护着突围而去,至今不见踪影。看来我们是等不得他了。”风回天飞快说道。 “兰修儒死了?”裴行寂微微一怔,他和兰修儒多年恩怨纠葛,人前君臣和睦,暗地里心怀鬼胎,无一日不临深履薄,深恐行差踏错,现今听闻兰修儒已死,本该额手称庆,谁料心头一阵惆怅,殊无欢喜之色。 “裴小侯不来,可惜了这塔中的屯粮。也罢,风宗主,你负责放火烧塔,其余等人,随我杀出去。” 耳听的嘶杀声传来,却是韩志公率领青狐兵赶回,柳寄龙忙下决断,身边人手尽都掣出兵刃。 “柳令主放心,放火交与本座便是。”风回天淡笑道。 “好,大伙杀出去。” 柳寄龙抖出一截软鞭,使的也是家传‘荡魔八式’,带领一干卸甲死士和证龙宗门下杀入青狐兵中。 韩志公微微皱眉,这些人都是术法高手,倏来倏去,弓弩颇难为力。摆手道:“别管他们,给我杀进塔去。”青狐兵发声喊,簇拥着向塔门攻去。 柳寄龙微吃一惊,连施身法,掠起半空,向韩志公抓去。这‘荡魔八式’大开大阖,每一式都如飘风震雷,气势不凡。韩志公早有准备,自不容他近身来斗,挥手让弓手放箭,一阵箭雨过去,柳寄龙身形微滞,兵卒海水般涌至,顿被阻挡下来。 风回天连起数掌,紫电交击,碧火倏倏,将青狐兵震开。回头对着临云塔连起数掌,黄泉碧焰粘到塔上,立时熊熊烧灼,火势迫人。这火是九幽不灭之火,远非凡火可比,烧金锻铁也不在话下。火苗吞吐迅速将塔门包住,盘旋如火龙一般流窜直上,不片刻,便将参天铁塔烧的火柱一般。 韩志公又惊又怒,不断催促兵卒攻上。柳寄龙一看铁塔起火,便不恋战,招呼众人四散突围。 …… 楚煌赶回的时候,双方正战的如火如荼,临云塔上火光熊熊,透着幽幽碧焰,便是术法高手也不敢轻易闯入,粮草眼看是难以保全了。 楚煌微吃一惊,摇身化作一道刀光钻入塔中,外面火光映天,好在不甚多风,塔体又是铁制,粮袋倒有大半未有烧着。楚煌忙祭起齐物袋,张在半空,灵力罩下,粮袋便如小山般被搬了进去。便是有些带着火苗的,经此袋一装,也跟着熄灭了。 修行之士多有五气囊、百宝囊之类盛装器物,齐物袋虽也功用相似,灵能却不知高出多少,五气囊不过暗藏五行之气,可以将五行之宝分门别类收藏,百宝囊虽要强胜一筹,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相比之下,齐物袋便神妙多了,小到针尖麦芒,大到云背参天,无不可以收纳。向来也只有道门宗主才佩有此物,可见价值不匪。 金大鹏留下这个齐物袋着实中了大用,这里面已经藏了百十箱兵器枪弩,现在再将数万袋粮秣装进去,也丝毫不觉拥堵,可见灵能之强大。 楚煌忙活半天,总算将十多层的粮草都装了进来,登上塔尖一看,塔下的打斗倒疏落下来,反而寺外征骑四起,喊杀声正急。 韩志公杀退柳寄龙等人,来到塔前一看,塔上火苗扑朔,几乎只余了个空架子,里面的粮抹是不用想了。一骠军马从寺外杀来,兵卒全都身躯瘦小,生有白耳,为首两将,一骑黑虎、一骑玄豹,正是风野和火弩两个。 “早就得了韩总制的战报,我料想这临云塔定是你的囊中之物,谁知却是这般光景。”风野嘿然笑道。 “两位这是来看韩某笑话了。”韩志公微微冷笑。 火弩摇头嗟叹,“看来此处刚经过一场恶战,韩总制步伍整肃,倒是损伤不大。苍角军和朱汉拔部在寺外中了埋伏,死伤惨重,连楚大将军都阵亡了,韩总制莫非还不知道?” “竟有此事?难怪迟迟不见兰泽军来援。”韩志公默然道。 楚煌听到三人谈话,脚下一软,差点从塔上摔下来,后面说了什么便全没听到。 “楚大将军……阵亡……” 这个消息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楚庄心雄万夫,勇略兼人,修炼‘叩鼎九问’也颇有所成,身有狮虎之力,怎么会…… 楚煌飞身赶到寺外,远远便看见许多兵卒正在打扫战场,卢追星夫妇和侯嬴、白虹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卢总制,侯将军,我四叔人呢?……”楚煌现身出来,急切问道,禁不住眼眶一热。 “楚四哥……唉,”卢追星欲言又止,转过身不住叹气。 白虹微喟道:“大将军和朱汉拔部中了兰泽军埋伏,全军覆没,朱汉拔只带了数十骑逃生,大将军撞到了裴阳秋的卫军,拼死冲杀,最后力尽……身亡了……” 侯嬴轻吁道:“大将军首倡义举,攻无不克,战无不克,军纪严明,为诸军之冠,可惜功业未竞,猝然殂谢,可哀可悯,少将军……节哀顺便……” “我四叔人呢?……难道尸骨还未找到?”楚煌嘎声问道。 “少将军请随我来。”万荻花当先向竹林走去,楚煌大步赶上,几人也都随后跟来。 林中堆了无数阵亡兵卒的尸首,朱亥正指挥兵丁开挖土坑,准备掩埋,惟有一具尸首放在竹下,上面盖着白布,几人缓步走到跟前,楚煌踉跄跪倒,顿时悲从衷来…… 第314章 坐断东南 临安城以八门布防,暗合八卦之数,中藏不测之机变,谁知一日夜便有六门失守,惟有望乾门为郡守章迟镇守,赤暗沙父子率赤鹤兵攻打,虽有羽翮之利,却被章迟严防死守,急切间难以攻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风朗空率众攻打钱坤门,密受任南王之计,围而不打,却在城外多挖陷坑,布下埋伏。 裴阳秋率兵在金光寺外埋伏,杀了楚庄、朱汉拔一个措手不及,正要乘大胜之势攻入寺中,卢追星、风野、火弩三路大军又陷三门,也都率军向临云塔而来。裴阳秋知不可敌,又见临云塔起火,撞着柳寄龙等人从寺中逃出,说明原委,当下合兵一处,勒转兵马撤退。 其时,八门已陷落其六,只有望乾门、钱坤门尚且坚守,望乾门是郡守章迟防守,素来和裴氏父子不睦,钱坤门是前卫军统领胡越防守,也是裴阳秋亲信。几人一动议,自是杀奔此门而来。 当此之时,临安城已是摇摇欲坠,裴氏父子只顾逃生,大开城门,率领卫军冲杀了出去。风朗空准备多时,一声令下,伏兵尽起,裴阳秋仓遑逃窜,兵马多落入陷坑之中,死伤不计其数。柳寄龙手下死士死伤殆尽,证龙宗风回天以下也只剩三个龙使保得性命。 …… 七日后,尘埃落定。 任广图进驻兰王府,召集众将入府议事。众将在府门下马,一一进府应卯。 院中放了几个木栅囚车,枷满了要犯。不少兰泽官员衣饰整洁的站在院中,都是在兰王府录薄取用的,个个春风满面,殊无颓丧之意。往日同殿为臣,而今一为座上客,一为阶上囚,相隔不过百步,境遇如别宵壤,真不知是何悲喜。 马蹄在府门前停下,健马低嘶,銮铃钉当,楚煌一身兰藻素着,头戴素冠,腰悬长剑,衣饰清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扭头朝府门看了看,门楼的匾额已是焕然一新,上有几个隶写烫金大字,正是南王府三字。侯嬴仍是一件葛袍,鹤骨龙形。白虹、横剑、朱亥全都一身介胄,紧随其后。 几人翻身下马,整了整衣甲,迈步走进王府。院中官员伸头张望,顿时小声议论起来,都在揣测他们的身份。 “须立少侯楚煌到!”唱礼官高声喊道。 一人低垂着头,慌慌张张的从厅中走了出来,楚煌脚步微缓,那人却浑身不觉,眼看就要撞入他怀里,朱亥瞪起眼珠,急喝一声,“呔,你那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楚煌在那人肩头一按,也是微微皱眉。 “哦,不好意思,小可走的匆忙,请君侯恕罪。” 那人抬眼一瞥,便飞快垂下头去,让开道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长史?”楚煌微微一怔,自那日竹林分手后,他便一直没有见过此人,却不知他怎么又回得王府。 厅中排满了长案坐椅,众将已占了十之七八,卢追星、韩志公、火弩、风野、赤暗沙等人都已在座,至于任广图部将风朗空、朱汉拔以下也有数十员,再加上临安城降将便不可指数了。 任广图大破临安城,总算大获全胜,虽是楚庄、朱汉拔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楚庄也于阵身亡,朱汉拔仅带数骑遁逃,对他本部人马却仅算小有挫败,过不掩功远矣。 “末将见过南王。”楚煌等人立定行礼。 “楚世侄快请入座,几位将军请。”任广图微笑答礼,请楚煌坐到右列首位,这本是楚庄的位置,他举义之时,自号大将军,小狄天王未能予夺,也只好听之任之。楚煌也不谦让,和侯嬴、白虹落座,横剑、朱亥坐到身后。 任广图拿起案上的一封文书,略一浏览,轻声一叹,扭头和楚煌说道:“此战我军攻克临安城,大获全胜,惟有楚大将军不幸中伏,是可遗憾。此事我已奏报天都大业,小狄天王十分痛心,已有旨意从重褒奖。” “大将军起兵以来,大小数十战,战阵攻取,鲜有败绩,威名远播,远近钦仰。遽然遭难,让人不胜恻然。小狄天王追封大将军为庄王,黄金绫罗各当其数。又封世侄为一等勀侯,侯嬴为三等兰方侯,白虹为三等兰挠侯,诸将皆有封赏,世侄以为如何?” “如此小侄便谢过小狄天王褒奖。”楚煌慨然道:“南王为我四叔身后之事操劳备至,小侄铭感于心。” “我和大将军多年兄弟,这都是份内之事。”任广图抚着桌上的红木盒子道:“这里面是侯王剑印,这是封赏文书。至于封赏之物全在后堂,世侄随时可以领取。” “多谢南王。”楚煌三人拱手称谢。 任广图将印信交付三人,又将文书交给楚煌。 黄天军建都大业之后,便厘定官爵,王分三等,侯分四等,一等王便只有东、西、南、北、鸷五王,韩志公、卢追星等人也只是个三等侯,血腥、血仇则是四等侯,楚庄为一等须立侯,位爵便在众人之上。大抵是在内封王,在外封侯。 楚庄一死,任广图便将他战死始末备细报上,少不了要讨个恩荫,楚庄这等大将死后追封个王爵,那是毫不足奇。倒是楚煌无分寸之功,封个三四等侯已是非分,也不知大业那边是何打算,竟然直接封了个一等勀侯,侯嬴、白虹也都封作三等侯,楚庄这一部人马岂不是又要水涨船高。 楚庄和他多年兄弟,知根知底,任广图节制南方,根基未稳,让他三分,也是不得不尔,楚煌虽说术法不俗,毕竟是个后辈小子,如今任南王已坐镇临安,羽翼大成,好不容易熬死了叔叔,难道还得供着侄子? 任广图稳稳坐定,轻咳道:“大将军是国之重臣,溘然长逝,草木变色,天王优恤,惟恐不周。至于攻拔临安,诸将皆有功劳,本王自有封赏。韩总制射死兰泽王,立下首功。本王先赐你黄金万两,位进一等。” “谢南王。”韩志公起身拱手。 任广图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我军攻拔临安,南国大定,眼下还有数事要办。其一,便是临云塔的屯粮被裴行寂烧毁,我粮草渐尽,这几日颇有兵卒哄抢民产,将帅徇私,难以纠核。其二,三公大将和高大将军樊阳大战,相持数月,难以奏功。小狄天王命我俟南方大定之后,派一支兵马西进相助。” “第三,我军平定兰泽郡县甚多,应及早派定官员处理政务,以免再有反覆。第四,前时兰泽王向赤火国借兵,赤火王心存观望,按兵不动。我既为南王节度南国,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必得攻取赤火国,方可无后顾之忧。这四事都急待解决,不知诸将可有计策?”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大都是一勇之将,只知兵事,不通政理,寡谋少略,这些事跟他们商量,无异于问道于盲。 “启禀南王,”韩志公笑道:“以末将看来,这数事实在也便是一事。” “哦,此话怎讲?” “我军初定南方,一须西向助攻樊阳,二须南下攻取赤火,三有粮秣之忧,四有反覆之患。总而言之,在于出兵而已。助攻樊阳,须出兵也,攻取赤火,须出兵也,略定州县,须出兵也,屯聚粮草,亦须出兵也。” 韩志公缓了一缓,轻叹道:“前时,兰修儒以裴行寂为相,排摈异己,才杰之士芟除殆尽矣。急切间难以得人,选将守官不过择其通习吏事者,再辅以将佐,县以县尉,郡以郡守,南王自统大军居中调度,南方可以大定。再派出几路大军,或西向,或南下,或收取粮税,此数事都可粗定。” “韩总制所言甚是。”任广图微微点头,扬声道:“本王初定南方,亦欲整编卒伍,以利征伐,无奈临云塔粮草尽毁,三军乏粮,久屯恐生变故,我意以一师西向,一师南下,一师分守郡县,一师征收粮税,诸将以为如何?” “谨遵南王号令。”诸将同声道。 “众将听令,”任广图眼目一扫,抽取令箭道:“韩总制,命你为前军总管,整编步伍为青狐营,西向樊阳,助三公大将取胜。” “末将遵命。” “火总制,命你为后军总管,风总制、大小赤总制为后军副总管,整编步伍为白禺营、赤鹤营,南下攻取赤火国。” “诺。” “卢总制,命你为右军总管,万总制为副总管,整编步伍为飞熊营,征收郡县之粮税。” “诺。” “楚勀侯,命你为左军总管,侯次将、白总制为副总管,整编步伍为飞虎营,分守郡县。” “诺。” 任广图暗暗点头,“诸将各回大营整顿兵马,三军调拨俟南王府下达文书,方可行动。若有乱我军令者,不论谁人,皆依军法论处。散帐。” “诺。” 诸将散帐出来,兰泽官员才迤逦入厅拜见南王,山呼叩拜之声响起,便有些南王本部的将官聚在厅口,指点窃笑,流连不去。 “七弟——”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却是朱汉拔乐呵呵的赶了上来,他这次率军攻破庆泽门,功劳不小,可惜在金光寺外中了埋伏,损折极重,功过相抵,加官晋爵,便有些渺茫。方才在厅中,他也毫无喜色,不知现在为何眉开眼笑。 第315章 “二哥——?”楚煌疑惑的转过身来,朱汉拔是任广图亲信,他不陪侍左右,却不知有何话说。 “七弟,”朱汉拔将楚煌拉到一旁,轻咳一声,沉下眉眼,慨叹道:“我和楚大将军在寺外中伏,当时,兰泽国胜我们十倍,我俩各自为战,难以互相照应,赖兵士救护,我才逃得一命,谁知大将军却……唉。” “二哥不必如此。谁又能料到,裴阳秋自统大军,却早做弃城之计,他不防守城门,却在金光寺设伏,所督兵马甚众,又是装备精良,我军兵败也非战之罪。” 楚煌微喟道:“我四叔素怀大志,久在蒿莱,此次席卷东南,收聚徒众,朝廷闻风丧胆,志意良得,死又何憾。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四叔遵道而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倘若冥吏不昏,自不会草莽视之。” “那是,那是。”朱汉拔眼珠一转,有意无意地道:“此次大将军往攻临云塔,本带了胡缨、吴钩两将,可惜半路有些变故,此二将被他遣返,不然,有此二人从旁相助,大将军或许不至于此。” “哦,却不知道上生了什么变故?”楚煌心头生疑,这几日他忙着料理楚庄后事,军中事务都是侯嬴兄弟分掌,胡、吴两人一直没有露面,他也不甚在意。 “莫非胡缨两个还未将此事与七弟说明?”朱汉拔微微讶然。 “到底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我在赶往临云塔的路上,抓到了兰修儒的夫人,谁知一个不留情却被她跑掉了。是大将军提议,要将她送交任南王大帐,等战事过后,再作处置。胡、吴二将便听令于道护送。谁知大将军遭逢此难,这事也无人提及,也不知后续如何?” 朱汉拔摇头轻叹,他对陈鱼一直难以忘怀,这些时日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消息,却是毫无头绪,方才见了卫都入厅报事,不免触动心怀,便想向楚煌打听一下胡吴二人如何取的答覆。 “原来如此。”楚煌拱手笑道:“二哥,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好,”朱汉拔微微愕然,赶忙笑道:“七弟如今是一等勀侯,左军总管,自是军务繁忙,改日你我闲下,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两人互道别过,白虹几将等在一边,却不见了侯嬴,楚煌若无其事的笑道:“侯次将呢?” “我大哥说要会一会死守望乾门的章郡守。”白虹笑道。 “章郡守,他人在何处?”楚煌大感兴趣,临安城八门布守,七门俱都次第击破,独有章迟拒守望乾门,久攻不下,让赤暗沙父子大失颜面。 白虹回道:“临安城抗拒不降的将官都被枷在囚车当中。” 楚煌领着几人转出回廊,果见侯嬴站在一辆囚车外面,低声谈笑。囚车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一身短褐,手脚都带着铁镣。 “哦,少侯。”侯嬴一眼瞧见楚煌走来,连忙过来相见。 “这位莫非便是威震八门的章迟章郡守?”楚煌指着囚车问道。 老者瞥他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 侯嬴蹉叹道:“章郡守忠于职守,义勇为诸军之冠。若是临安八门皆能如此,我等岂能破城直入。”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此真无可奈何之事。” “二哥——?”楚煌疑惑的转过身来,朱汉拔是任广图亲信,他不陪侍左右,却不知有何话说。 “七弟,”朱汉拔将楚煌拉到一旁,轻咳一声,沉下眉眼,慨叹道:“我和楚大将军在寺外中伏,当时,兰泽国胜我们十倍,我俩各自为战,难以互相照应,赖兵士救护,我才逃得一命,谁知大将军却……唉。” “二哥不必如此。谁又能料到,裴阳秋自统大军,却早做弃城之计,他不防守城门,却在金光寺设伏,所督兵马甚众,又是装备精良,我军兵败也非战之罪。” 楚煌微喟道:“我四叔素怀大志,久在蒿莱,此次席卷东南,收聚徒众,朝廷闻风丧胆,志意良得,死又何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四叔遵道而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倘若冥吏不昏,自不会草莽视之。” “那是,那是。”朱汉拔眼珠一转,有意无意地道:“此次大将军往攻临云塔,本带了胡缨、吴钩两将,可惜半路有些变故,此二将被他遣返,不然,有此二人从旁相助,大将军或许不至于此。” “哦,却不知道上生了什么变故?”楚煌心头生疑,这几日他忙着料理楚庄后事,军中事务都是侯嬴兄弟分掌,胡、吴两人一直没有露面,他也不甚在意。 “莫非胡缨两个还未将此事与七弟说明?”朱汉拔微微讶然。 “到底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我在赶往临云塔的路上,抓到了兰修儒的夫人,谁知一个不留情却被她跑掉了。是大将军提议,要将她送交任南王大帐,等战事过后,再作处置。胡、吴二将便听令于道护送。谁知大将军遭逢此难,这事也无人提及,也不知后续如何?” 朱汉拔摇头轻叹,他对陈鱼一直难以忘怀,这些时日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消息,却是毫无头绪,方才见了卫都入厅报事,不免触动心怀,便想向楚煌打听一下胡吴二人如何取的答覆。 “原来如此。”楚煌拱手笑道:“二哥,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哦,好,”朱汉拔微微愕然,赶忙笑道:“七弟如今是一等勀侯,左军总管,自是军务繁忙,改日你我闲下,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两人互道别过,白虹几将等在一边,却不见了侯嬴,楚煌若无其事的笑道:“侯次将呢?” “我大哥说要会一会死守望乾门的章郡守。”白虹笑道。 “章郡守,他人在何处?”楚煌大感兴趣,临安城八门布守,七门俱都次第击破,独有章迟拒守望乾门,久攻不下,让赤暗沙父子大失颜面。 白虹回道:“临安城抗拒不降的将官都被枷在囚车当中。” 楚煌领着几人转出回廊,果见侯嬴站在一辆囚车外面,低声谈笑。囚车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一身短褐,手脚都带着铁镣。 “哦,少侯。”侯嬴一眼瞧见楚煌走来,连忙过来相见。 “这位莫非便是威震八门的章迟章郡守?”楚煌指着囚车问道。 老者瞥他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 侯嬴蹉叹道:“章郡守忠于职守,义勇为诸军之冠。若是临安八门皆能如此,我等岂能破城直入。”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此真无可奈何之事。” “二哥——?”楚煌疑惑的转过身来,朱汉拔是任广图亲信,他不陪侍左右,却不知有何话说。 “七弟,”朱汉拔将楚煌拉到一旁,轻咳一声,沉下眉眼,慨叹道:“我和楚大将军在寺外中伏,当时,兰泽国胜我们十倍,我俩各自为战,难以互相照应,赖兵士救护,我才逃得一命,谁知大将军却……唉。” “二哥不必如此。谁又能料到,裴阳秋自统大军,却早做弃城之计,他不防守城门,却在金光寺设伏,所督兵马甚众,又是装备精良,我军兵败也非战之罪。” 楚煌微喟道:“我四叔素怀大志,久在蒿莱,此次席卷东南,收聚徒众,朝廷闻风丧胆,志意良得,死又何憾。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四叔遵道而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倘若冥吏不昏,自不会草莽视之。” “那是,那是。”朱汉拔眼珠一转,有意无意地道:“此次大将军往攻临云塔,本带了胡缨、吴钩两将,可惜半路有些变故,此二将被他遣返,不然,有此二人从旁相助,大将军或许不至于此。” “哦,却不知道上生了什么变故?”楚煌心头生疑,这几日他忙着料理楚庄后事,军中事务都是侯嬴兄弟分掌,胡、吴两人一直没有露面,他也不甚在意。 “莫非胡缨两个还未将此事与七弟说明?”朱汉拔微微讶然。 “到底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我在赶往临云塔的路上,抓到了兰修儒的夫人,谁知一个不留情却被她跑掉了。是大将军提议,要将她送交任南王大帐,等战事过后,再作处置。胡、吴二将便听令于道护送。谁知大将军遭逢此难,这事也无人提及,也不知后续如何?” 朱汉拔摇头轻叹,他对陈鱼一直难以忘怀,这些时日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消息,却是毫无头绪,方才见了卫都入厅报事,不免触动心怀,便想向楚煌打听一下胡吴二人如何取的答覆。 “原来如此。”楚煌拱手笑道:“二哥,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哦,好,”朱汉拔微微愕然,赶忙笑道:“七弟如今是一等勀侯,左军总管,自是军务繁忙,改日你我闲下,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两人互道别过,白虹几将等在一边,却不见了侯嬴,楚煌若无其事的笑道:“侯次将呢?” “我大哥说要会一会死守望乾门的章郡守。”白虹笑道。 “章郡守,他人在何处?”楚煌大感兴趣,临安城八门布守,七门俱都次第击破,独有章迟拒守望乾门,久攻不下,让赤暗沙父子大失颜面。 白虹回道:“临安城抗拒不降的将官都被枷在囚车当中。” 楚煌领着几人转出回廊,果见侯嬴站在一辆囚车外面,低声谈笑。囚车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一身短褐,手脚都带着铁镣。 “哦,少侯。”侯嬴一眼瞧见楚煌走来,连忙过来相见。 “这位莫非便是威震八门的章迟章郡守?”楚煌指着囚车问道。 老者瞥他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 侯嬴蹉叹道:“章郡守忠于职守,义勇为诸军之冠。若是临安八门皆能如此,我等岂能破城直入。”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此真无可奈何之事。” 第315章 朝晖夕阴 “二哥——?”楚煌疑惑的转过身来,朱汉拔是任广图亲信,他不陪侍左右,却不知有何话说。 “七弟,”朱汉拔将楚煌拉到一旁,轻咳一声,沉下眉眼,慨叹道:“我和楚大将军在寺外中伏,当时,兰泽军胜我们十倍,我俩各自为战,难以互相照应,赖兵士救护,我才逃得一命,谁知大将军却……唉。”言下不胜惋惜。zxsm “二哥不必如此。谁又能料到,裴阳秋自统大军,却早做弃城打算,他不防守城门,却在金光寺设伏,所督兵马甚众,又是装备精良,我军兵败也非战之罪。” 楚煌微喟道:“我四叔素怀大志,久在蒿莱,此次席卷东南,收聚徒众,朝廷闻风丧胆,志意良得,死又何憾。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四叔遵道而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倘若冥吏不昏,自不会草莽视之。” “那是,那是。”朱汉拔眼珠一转,有意无意地道:“此次大将军往攻临云塔,本带了胡缨、吴钩两将,可惜半路有些变故,此二将被他遣返,不然,有此二人从旁襄助,大将军或许不至于此。” “哦,却不知道上生了什么变故?”楚煌心头生疑,这几日他忙着料理楚庄后事,军中事务都是侯嬴兄弟分掌,这段枝节倒未听人提起。 “莫非胡缨两个还未将此事与七弟说明?”朱汉拔微微讶然。 “到底何事?”楚煌笑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我在赶往临云塔的路上,抓到了兰修儒的夫人,谁知一个不留神差点让她跑掉n大将军提议,要将她送交任南王大帐,等战事过后,再作处置。胡、吴二将便听令于道护送。岂料大将军遭逢此难,这事便无人提及,也不知后续如何?” 朱汉拔摇头轻叹,他对陈鱼一直难以忘怀,这些时日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消息,却是毫无头绪,方才见了卫都入厅报事,不免触动心怀,便想向楚煌打听一下胡吴二人如何取的答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如此。”楚煌拱手笑道:“二哥,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哦,好,”朱汉拔微微愕然,赶忙笑道:“七弟如今是一等勀侯,左军总管,自是军务繁忙,改日你我闲下,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两人互道别过,白虹几将候在一边,却不见了侯嬴,楚煌若无其事的笑道:“侯次将呢?” “我大哥说要会一会死守望乾门的章郡守。”白虹答道。 “章郡守,他人在何处?”楚煌大感兴趣,临安城八门布守,七门俱都次第击破,独有章迟拒守望乾门,久攻不下,让赤暗沙父子大失颜面。 白虹道:“临安城抗拒不降的将官都被枷在囚车当中。” 楚煌领着几人转出回廊,果见侯嬴站在一辆囚车外面,低声谈笑◆车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面颊清瘦,穿一袭破旧的短褐,手脚都带着铁镣。 “哦,少侯。”侯嬴一眼瞧见楚煌走来,连忙过来相见。 “这位莫非便是威震八门的章迟章郡守?”楚煌指着囚车问道。 老者瞥他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 侯嬴蹉叹道:“章郡守忠于职守,义勇为诸军之冠。若是临安八门皆能如此,我等岂能破城直入。”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此真无可奈何之事。”楚煌唤过横剑,叮嘱道:“你带我的令信,去找押解官将章郡守开释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若肯为黄天军效力,便引他到前府录籍备选。若是不愿为官,也不要为难他。”说完也不回顾,迈步向后堂行去。楚庄不幸阵亡,小狄天王大为优恤,黄金绫罗之属运送不便,自是着落到任南王身上,他大军攻克临安城,府库缄而未发。南国向称富庶,奇珍异宝可是应有尽有。楚庄所部损折甚众,这份抚恤却是非要不可。 侯嬴快步跟了上来,低声道:“章迟素为封疆大吏,熟悉政务,难得他又通晓兵事,德望素隆,我军初下临安,根基未稳,人心不安,少侯既能施以恩德,何不将他收为己用?” “汉末董卓数召蔡中郎,亦以为蔡邕名高绝世,得之可收天下人望,而其为政则横暴不仁,终究恶贯满盈,自取其祸。蔡邕也不得善死。”楚煌轻哼道:“天下有道,贤者自出§庶入曹营,终生不为其设一计。侯将军和章迟相谈多时,以为黄天可能服其心?” 侯嬴摇头苦笑,他纵能舌灿莲花,若人心如铁石,又如何说得动?况且,楚庄新丧,楚煌虽被加封为一等勀侯,恩信未立。他们兄弟又名薄位卑,章迟曾是封疆大吏,临安郡守,论理也只有任南王能用得他动?楚煌即便肯潜心招揽,一来无甚职位安置,二来越俎代庖,岂不让南王心生嫌忌。 “今日正厅议事,少侯可看出其中蹊跷?”众人走到僻静处,侯嬴暂且放下章迟之事,岔口问道。 “不知侯老所为何指?”楚煌笑道。 “任南王分编五营,着青狐营西征,白禺、赤鹤南进,卢总制征收粮税,我军则分驻郡县,这中间实是有一番计较。”侯嬴轻捋胡须,沉吟道:“碏山三族向为异类,又骁勇善战,韩志公、火弩、风野、赤暗沙等辈也都桀骜不驯,各不相服。任南王新定南方,羽翼丰满,于三族向来是用而不信,此次借故将三族支走,除去心头之患。韩志公诸人手握兵权,也早思各逞其志,不愿受南王羁绊,此次正中下怀,必无异议,惟会多索钱粮而已。” “大将军和卢总制于飞熊寨举事,大将军兵无一旅,将不过我兄弟几人,而卢总制坐拥飞熊寨精卒,兵强马壮,粮草丰足,却甘为副将,此人志量深宏,决非琐屑小人可比。大将军中道殂逝,恰逢小狄天王隆遇,加封少侯为勀侯,名位不在卢总制之下。任南王从而分我军为两营,看似入情入理。他和卢总制多年相交,知之甚稔,着他为三军总督粮税,已有收为己用之意。” “至于我部分驻郡县,少侯恩信未立,任南王必会尊你之名爵,而不使将兵,我兄弟引兵在外,久之,便不能为少侯之臣属矣。” 楚煌沉吟片刻,低声笑道:“当日我四叔和任南王相约起事,先下临安者为主。任南王率众先至,围而不打,亦可谓推诚以待矣。” “我四叔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假使他如今尚在,也不当对任南王政令有何异议≠安初下,兰泽未服,诸将还宜齐心协力,扫平宇内。楚某寸功未建,受此隆爵,已然非分。若再私心不轨,岂不是沐猴而冠,让人耻笑。” “少侯心怀胆荡,固是让老朽佩服。”侯嬴眼眸微动,缓缓道:“只是你身处嫌疑之地,自古云,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当断不断,必受其患。” 楚煌摆手道:“此次我军元气大伤,任南王抚恤了许多金银绫罗,咱们先将这些东西兑了现,以免营中兄弟悬盼。” 侯嬴见他不愿多谈,纵有满腹智计也莫可奈何。几人向府中仆役问明路径,快步向后堂行去。 …… 黄天军初下临安,各处府库都需登籍造册,汇集到南王府供职事查阅。后堂堆满了朱红大箱,金银珠宝散落一地,数十个府吏奔走忙碌,一边登记库藏,一边核对帐目。门外更有健壮兵丁把守门户,盘查甚严。 中有一个身量高颀的文士捧着一卷簿册轻轻踱步,楚煌淡眼一瞟,便认得那人正是前时见过的长史卫都。 白虹上前几步,向门口守卫道明缘由,那兵卒打量众人一眼,转身跑入堂中,细语于卫都知道。 “楚少侯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卫都望见众人,目光喜色一闪即逝,连忙放下帐簿迎了出来。 “卫长史降了黄天?”楚煌问道。 卫都轻咳一声,俯身道:“承蒙任南王不弃,现为王府长史。” 楚煌微微颔首,也不多问,招手道:“我这里有一笔帐目,请卫长史代办。” 横剑会意,赍了文书上前。卫都打开文书,略一浏览,掩卷道:“既是小狄天王旨意,又有南王印信,下吏岂有不遵。只这书中数目不小,还须少侯随我到府库去取。” “无妨。”楚煌点头道。 卫都回屋召了两个书吏,一个拿着帐簿,一个携了珠算,引着楚煌几人向后园行去♀王府楚煌虽曾来过几次,却未有机会游览,后堂是府吏办公之所,与府眷住处相隔甚远,库藏更加偏僻,楚煌毫不熟悉,只是跟着卫都七拐八绕。 时已入冬,天气日渐寒冷,草木尽皆凋蔽,生意寡少。此度临安易手甚速,兰修儒临战而殁,王府仆役还浑如梦中,是以库藏落入黄天军中,倒未受到什么破坏,沿道花木虽嫌疏落,却幸而未遭践踏。 第316章 何事淹留 黄天军初下临安,对于府藏这等关要之地自也不敢疏忽。将近后园,沿道都有逻卒防卫,往来巡查,不曾懈怠。园中铁栅紧锁,一队盔甲齐整的兵士守在左右,一个将官模样的军汉腰悬利剑,负手站在门前。 卫都快走几步,上前道明来意,又着横剑翻开剑印文书与他观看,军汉辨认无误,又见楚煌等人军阶都远在他上,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挥手让兵卒打开园门,放诸人进去。 卫都含笑在前面引路,几人迤逦入园,刚行不数步,却听的一阵匆迫脚步声传来,兵卒一紧长枪,大喝道:“来人止步,此乃军机重地,不得擅闯。” “大胆,兰泽王妃驾前,尔等安敢无礼,还不作速退开。”一个女声冷斥道。 楚煌闻声微微一震,不由停下脚步。只见两个衣着素洁的女子站在门外,前一个身穿劲装,手持短剑,柳眉倒竖,目中含煞,却是前日奉命保护陈鱼母子的龙城凤都弟子红珠。她身后一人身姿窈窕,颜容如雪,乌发明铛,美貌无双,可不正是陈鱼么。 军汉摆手让兵卒退开,冷然道:“王妃不在府中静养,跑到这里作甚?” 红珠轻哼道:“王妃要到府库中取点东西,你只须防些鸡鸣狗盗即可,王妃的行止,岂是你能管得了的。” “不敢。”军汉嘿笑道:“只是本将奉命把守府库,须教王妃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黄天可比不得兰泽王以权谋私、任人惟亲,若想进入府库,须得南王府的印信文书,不知王妃可有带来?” 陈鱼沉默道:“兰泽王新丧,我只求十尺白绢,做件白裳,绝不敢妄取分毫,还望将军通融一二。” “既然无有文书,莫说是白绢十尺,便是一根草绳,本将也作不得主。”军汉哈哈笑道:“兰泽王腐秽无能,他这一死,南国子民莫不额手称庆,实乃大快人心之事。王妃不日便被南王纳作夫人,高迁富贵,本将正要恭贺。又为那昏王做甚么孝?” “利口小儿,休得胡言乱语。” 红珠颜色陡变,只听的呛啷一声,利剑出鞘,寒芒照眼。军汉大惊失色,佩剑掣不及半,光闪闪的剑刃已加到颈上,他缓缓将佩剑还入鞘中,冷笑道:“本将依律行事,恪尽职守,王妃你还敢纵容家奴杀我不成?” “杀了你又如何?” 红珠剑下微紧,刃薄伤肤,登时溢出血来。她素来沉静,也知骤施杀手,后患不小,虽是拿腔作势,却不敢手起剑落,了断此人。 军汉见她微露犹疑,已然成足在胸,大声道:“王妃,私入府库,罪责不小,本将万万承担不起,你纵然以死相胁,本将也碍难从命。还望王妃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卫长史,你可记得这段典故?”楚煌见双方僵持不下,笑着走了回来。 卫都微微愕然,不知他何以忽有此问,沉吟说道:“前汉武帝时,李将军弃置不用,一日打猎归晚,灞陵亭尉呵止禁行,随从说,此人乃是故李将军。尉醉言,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况故也。” 楚煌笑着接道:“后来李广复起为将军,请灞陵尉随军行,至而杀之。” “小人之德性本如此,师姐何须与他一般见识,这颗人头先与他寄在项上,且看他能不能放得安稳。” 红珠是修行之人,修行者褒生养性,素明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并不欲草菅凡俗,多造杀孽。见楚煌如此说,便收起利剑,微微点头。 楚煌叹道:“兰泽王战死,任南王尚且派出侦骑,希望寻得他的尸身,予以厚葬,夫人不过想做件孝裳,南王岂有不允之理。我看此事做得,那十尺白绢着落在楚某身上便是。夫人,请。” “多谢……”陈鱼欠身称谢,口唇微张,却未有多说什么。 军汉见楚煌神色不善,略感后怕,欲要上前告罪。楚煌部将横剑、白虹各率数个兵卒站在当面,甲胄勇武,自有种虎视眈眈的味道。军汉心头微突,哪里还敢多言。 …… 府库自在花丛深处。 卫都打开库门上的链锁,几个兵丁合力将铁门推开,窈深的库房中堆满了朱红大箱,不少刀枪剑戟、弓弩铠甲散落在地,金银绫罗耀人眼目,奇珍异宝说之不尽。 卫都回过身来,扫了众人一眼,轻声叹道:“南国战火不息,账目紊乱已久,还请少侯帐下军将稍待片刻,容我和两个属吏准备一下文书上的数目。” “长史请便。”楚煌点头。 卫都又道:“这库中尚有许多刀枪盔甲,缄而未发,少侯是带兵之人,或会有些兴趣。军械虽未著之文书,与其置之待朽,倒不若奉送于少侯。” 楚煌笑道:“如此多谢长史雅意。” “少侯请。”卫都抬手礼让,盯了陈鱼一眼,颔首道:“王妃欲取绢帛,也请随我来。” 卫都引着几人走进府库,将文书交与属吏,吩咐道:“你二人依着文书上的赏额点齐数目,我稍时过去清点。” “是。” 卫都摆手让两人退开,却又引着陈、楚两个向府库深处走去,这府库宽可数十丈,深有数百步,两旁一排排尽是高大铁架,铁架上面封存着绢帛绸缎,下面堆放着钉头鳞鳞的朱红大箱。 楚煌随意浏览,却见两人不言不语,神情有些异样,心头微动,脚步便也停住了。此时离库门已在二十步以外,库中积尘遍布,虽不十分气闷,却有种森冷的味道。 卫、陈两人齐齐一怔,楚煌轻咳道:“我着军士过来搬些军械。” “少侯留步。”卫都见他转身要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臂膊。 “长史有何话说?”楚煌瞅他一眼,微微皱眉。 “可否借一步说话?”卫都也不待他分说,拽着楚煌的衣袖闪身到一排铁架后面。 “你这是作甚?”楚煌愕然道。 “道长莫非从不顾念我家郡主的生死?”卫都沉声问道。 楚煌目光一亮,“子衿现在何处?” “生死不明。”卫都摇头叹息,“道长术法高强,为何不设法找寻郡主下落,难道投身黄天便是道长志意所在?” “黄天军……有何不美?”楚煌道。 “自古邪说扰攘,非是救百姓,实乃祸天下。自陈胜、吴广托鬼狐之言,鱼腹之书纠合刑徒,至汉末黄巾,张角创太平道,其势乃大。几千年来,每逢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必有此辈侧身其中,推波助澜,欺惑愚众。摩尼教、白莲教、天理教、义和团此起彼伏,屡试不爽。清末洪某拾耶教之余唾,假借种界之名,席卷天下,横暴无度,甫下南京,便志得意满,自相戕害,与满清何分轩轾?” 卫都慨然言道:“道长不记五十年间事乎?真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也。我中夏几千年来,常受官宦腐败、蛮族入侵之害,加上邪说扰攘,可以并为三矣。官宦腐败则国亡矣,蛮族入侵则种危矣,邪说扰攘则道丧矣,故而孟子辟杨、墨,韩子拒佛陀、宋儒各持正统,扞格不能相下,非是自为町畦,实有不得已之处。如今西风东渐,中夏不能自振,卫国帅有崖山之失,海天相限,被祸犹深。道长审黄天与朝廷为何如乎?” “长史言词痛切,让人感奋。”楚煌叹道:“实不相瞒,前因我叔父新丧,后事须人料理,故而蹉跎至此。我与黄天并无流连之意。” “如此甚好。”卫都松了口气,低声道:“王妃有事与你相商,我去外面守着。” 卫都快步走了出去,铁架后面便剩下陈、楚二人,楚煌稍觉尴尬,施礼道:“行素见过夫人。” 陈鱼忙道:“道长不必多礼,前时多有怠慢,还望道长莫怪。” 楚煌也不知她说的前时竟是何时,一笑道:“夫人有事?” 陈鱼轻吁道:“恳请道长助我脱此牢笼。” 楚煌微吃一惊,缓缓道:“此事说也不难,但方今南国共苦战斗不休,外间兵连祸接,朝不保夕。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全然不通术法,又手无缚鸡之力,即便脱身而去,只怕也是寸步难行。” “道长有所不知。”陈鱼轻柔一叹,“我本是浣纱溪畔一贫女,裴行寂为求富贵,将我献与兰王,以色事人,诚非所愿。只缘裴氏于我有恩,兰王真心怜我,才忽忽至此。现今兰王尸骨未冷,一双儿女生死难知,每一念此,便心如刀绞,只恨肋无双翼,不能奋飞,我又岂肯他从?但教见我双儿一面,陈鱼虽死不恨。” 楚煌沉吟道:“话虽如此,天地广大,欲寻兰毓姊妹下落,实非容易。况且夫人柔弱如此,天下攘乱如彼。稚子怀抱金砖而过市朝,我知其必被攘夺。任广图素有侠名,尚不失为豪杰之士,今日平定南国,声望如日中天,夫人若肯委身于他,一则芝兰可庇风雨,二则可借他之势找寻兰毓姊妹,庶几事半功倍。夫人何不三思?” 第317章 陈鱼面颊涨红,冷泉般的眼眸中露出恼怒之色,半晌才轻声道:“我若肯委顺于他,还来求你作甚么?” 楚煌一时语塞,微喟道:“天下事已如此,苟全性命于乱世,亦贤者所不能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还望夫人善自爱惜,莫要轻言死字。” 陈鱼摇头道:“我只盼寻得毓郡主和双儿,避世离居,了此残生,力可拔山之楚霸王尚有虞兮奈何之叹,乱世雄杰何足相托。设使任广图一日兵败身死,陈鱼又将流落何处?倒不如早离纷争,免生后悔。” 楚煌笑道:“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多少雄才遗讥千古,夫人有如此识见,楚某安敢不效微劳。” 陈鱼盯他一眼,垂眸道:“方才陈鱼出言无状,还请道长海涵。” “是行素冒失了。” “我……还有一事相求?”陈鱼微觉赧然。 楚煌一怔,忙道:“夫人但说无妨。” 陈鱼迟疑道:“道长方才所言亦是我心中所虑。我想拜道长为师,学习一些自保的法术。不知道长可能答允?” 楚煌失笑道:“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岂能做人师傅,夫人若是愿意学时,我指给你门径便是。” 陈鱼正要称谢,却见卫都快步闪了进来,打量两人一眼,询问道:“道长可肯答应相助?” 陈鱼微一颔首。 卫都喜道:“此事借道长之力,当可万无一失。我已让两个文吏点齐了抚金,事不宜迟,道长这就带着夫人返回营寨,只要出了王城,任南王便奈何你不得。” “长史是兰王旧属,我这一逃,任广图必会迁怒于你,你可有脱身之法?” 陈鱼大感歉然,这几日临安遽然失陷,王府卫军溃散无余,让人大生“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个是男儿”之感,卫都不顾生死护卫她逃命,确是忠勇可嘉。 “王妃但请放心,我已知会红珠三人,道长等人一出王府,她们便会寻隙逃生。三人都是道门弟子,术法不俗,王府守卫定然拦她们不住。至于我现已做了南王府的长史,我虽才识固陋,于黄天却还有些用处,任南王没有真凭证据,断然不会降罪于我。” 卫都说着俯身从铁架下面拖出一口朱红大箱,打了开来。楚煌探头看时,偌大的箱子里面竟然只有区区几锭白银,另有几本破旧的账册,卫都伸手拿出,拍落上面的灰尘,倒有数片短笺飘落下来。 楚煌伸手一抓,不待那笺纸落地便收入手中,随手翻看却见上面净写着什么“某吏部支取银钱若干”,“某郎官借得金银多少。” “这是什么?”楚煌奇道。 卫都打开别个木箱将账册投了进去,又从楚煌手中接过借据,摇头叹道:“几十年来,朝廷任人惟亲,污秽不堪,官吏巧言令色,只知道中饱私囊,上欺国家,下虐百姓,朝令夕改,沦为笑柄。自神国肇立,孤戾之气让人寒心,天齐帝以神明自居,聚九州之铁铸成大错。一旦晏驾,天下已是哀鸿遍野,元气凋丧殆尽。摄政虽稍知返矣,奈何亦是不学无术之徒。赖我民勤苦,国本稍滋厚矣。朝廷方顾视四方,以雄杰自视。狼行狗视之徒夤缘求进,井蛙鼓腹,何识治道?” “昔日,秦皇修阿房宫、骊山墓,刑徒揭竿,豪杰并起,隋炀帝造大运河,龙舟游幸,天下分崩,四海鼎沸。蒙元修黄河,饿殍遍野,不知存恤,石人只眼,挑动天下。秦皇扫平六合,势岂不盛?隋文积粮数世,国岂不富?蒙元雄视欧亚,力岂不强?一旦私欲炙盛,无不应手而灭。想我朝民力稍聚之时,正应该开诚心,布公道,复返于中夏之仁道,厚风俗而扬贞信,不图桓、和两朝,只知粉饰太平,筑巢于苇蒿之上,欲求其稳如磐石,天下宁有此事?” “国相破秋风执政,徒知遍天下修建楼宇,术亦何短哉?蜂房水涡,何只千万?推原积富之道,本亦无不可,奈何以政令之威力强取豪夺哉?譬如这箱中的库银,数不过十万,某部郎借十万,某员外借八九,箱中早已中空无有,而账目却是文过饰非,自欺欺人。外间流动之银币却数十倍于库藏矣,物价升腾,百姓破产,而我府库也一样贫乏难济。一旦民怨沸腾,兵事四起,朝廷兵备废驰,府库空虚,这仗又如何能打得赢?” 楚煌叹道:“有若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李义山也说,‘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今日天下竟相奢靡,世风颓丧至此,真不知是谁人之过?” “肉食者鄙,又能奈何?”卫都苦笑道:“我随兰王一路败走,这府库原是亢州府衙,兰王得知府库无银,也只好秘而不宣,深恐军心不稳。我已将文书上的抚金凑齐,另有十五口箱子,原是兰王自己积攒。你将其一并带去,留作王妃以后用度。若是放在此处,早晚还是入了黄天的口袋。你对外只说是盔甲兵器,料想也无人怀疑。还须委屈王妃在箱中躲藏片刻,方可逃过任南王的耳目。” 三人计议停当,便依计将陈鱼藏入箱中,楚煌随手在箱上一拂,就见得眼前一花,木箱已被收入齐物袋中,失了踪迹。卫都虽不明底细,也知道是仙家妙术。楚煌又让他指明了那十五只箱子的所在,一一如法收入袋中,如此一来,自不怕逻卒起疑。 两个墨吏也已将抚金装了五只箱子,楚煌招了军士进来搬运,和卫都道个别,押了箱子扬长而去。卫都自托词王妃传唤将红珠引入库中,别寻门路逃出王府。 楚煌一行大摇大摆的抬了箱子出府,府卫识得他是黄天军新贵,任南王新封的左军总管,自也无人敢上前盘问。走出王府,将箱子装载上车,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回大帐。 众人甫进辕门,便有胡缨、吴钩两将接着,簇拥着都至中军而来,诸将摘了兜鍪,两旁坐定,楚煌也拔下犀簪,落了素冠,掷到桌案上。 侯嬴轻捋白须,一阵踌躇,“少侯,这驻扎郡县之事……” 楚煌摆手道:“今日大伙往来奔波都已困乏,有什么事便明日再谈。南王这些赏赐便由侯老主持分发各营,侯老久在军中,娴熟兵事,营中之事还须你多多费心。” “不敢。”侯嬴逊谢道:“少侯吩咐,老朽自当从命。这里尚有小狄天王抚恤大将军并赏赐少侯的金银绸缎,……” “哦,”楚煌道:“诸将随我叔父攻城掠池,立功无数,楚煌并无微功,何须这些赏赐,也请众兄弟一并分了吧。” 第317章 封金挂印 陈鱼面颊涨红,冷泉般的眼眸中露出恼怒之色,半晌才轻声道:“我若肯委顺于他,还来求你作甚么?” 楚煌一时语塞,微喟道:“天下事已如此,苟全性命于乱世,亦贤者所不能免。还望夫人善自爱惜,莫要轻言死字。” 陈鱼摇头道:“我只盼寻得毓郡主和双儿,避世离居,了此残生,力可拔山之楚霸王尚有虞兮奈何之叹,乱世雄杰何足相托。设使任广图一日兵败身死,陈鱼又将流落何处?倒不如早离纷争,免生后悔。” 楚煌笑道:“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多少雄才遗讥千古,夫人有如此识见,楚某安敢不效微劳。” 陈鱼盯他一眼,垂眸道:“方才陈鱼出言无状,还请道长海涵。” “是行素冒失了。” “我……还有一事相求?”陈鱼微觉赧然。 楚煌一怔,忙道:“夫人但说无妨。” 陈鱼迟疑道:“道长方才所言亦是我心中所虑。我想拜道长为师,学习一些自保的法术。不知道长可能答允?” 楚煌失笑道:“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岂能做人师傅,夫人若是愿意学时,我指给你门径便是。” 陈鱼正要称谢,却见卫都快步闪了进来,打量两人一眼,询问道:“道长可肯答应相助?” 陈鱼微一颔首。 卫都喜道:“此事借道长之力,当可万无一失。我已让两个文吏点齐了抚金,事不宜迟,道长这就带着夫人返回营寨,只要出了王城,任南王便奈何你不得。” “长史是兰王旧属,我这一逃,任广图必会迁怒于你,你可有脱身之法?” 陈鱼大感歉然,这几日临安遽然失陷,王府卫军溃散无余,让人大生“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个是男儿”之感,卫都不顾生死护卫她逃命,确是忠勇可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王妃但请放心,我已知会红珠三人,道长等人一出王府,她们便会寻隙逃生。三人都是道门弟子,术法不俗,王府守卫定然拦她们不住。至于我现已做了南王府的长史,我虽才识固陋,于黄天却还有些用处,任南王没有真凭证据,断然不会降罪于我。” 卫都说着俯身从铁架下面拖出一口朱红大箱,打了开来。楚煌探头看时,偌大的箱子里面竟然只有区区几锭白银,另有几本破旧的账册,卫都伸手拿出,拍落上面的灰尘,倒有数片短笺飘落下来。 楚煌伸手一抓,不待那笺纸落地便收入手中,随手翻看却见上面净写着什么“某吏部支取银钱若干”,“某郎官借得金银多少。” “这是什么?”楚煌奇道。 卫都打开别个木箱将账册投了进去,又从楚煌手中接过借据,摇头叹道:“几十年来,朝廷任人惟亲,污秽不堪,官吏巧言令色,只知道中饱私囊,上欺国家,下虐百姓,朝令夕改,沦为笑柄。自神国肇立,孤戾之气让人寒心,天齐帝以神明自居,聚九州之铁铸成大错。一旦晏驾,天下已是哀鸿遍野,元气凋丧殆尽。摄政虽稍知返矣,奈何亦是不学无术之徒。赖我民勤苦,国本稍滋厚矣。朝廷方顾视四方,以雄杰自视。狼行狗视之徒夤缘求进,井蛙鼓腹,何识治道?” “昔日,秦皇修阿房宫、骊山墓,刑徒揭竿,豪杰并起,隋炀帝造大运河,龙舟游幸,天下分崩,四海鼎沸。蒙元修黄河,饿殍遍野,不知存恤,石人只眼,挑动天下。秦皇扫平六合,势岂不盛?隋文积粮数世,国岂不富?蒙元雄视欧亚,力岂不强?一旦私欲炙盛,无不应手而灭。想我朝民力稍聚之时,正应该开诚心,布公道,复返于中夏之仁道,厚风俗而扬贞信,不图桓、和两朝,只知粉饰太平,筑巢于苇蒿之上,欲求其稳如磐石,天下宁有此事?” “国相破秋风执政,徒知遍天下修建楼宇,术亦何短哉?蜂房水涡,何只千万?推原积富之道,本亦无不可,奈何以政令之威力强取豪夺哉?譬如这箱中的库银,数不过十万,某部郎借十万,某员外借八九,箱中早已中空无有,而账目却是文过饰非,自欺欺人。外间流动之银币却数十倍于库藏矣,物价升腾,百姓破产,而我府库也一样贫乏难济。一旦民怨沸腾,兵事四起,朝廷兵备废驰,府库空虚,这仗又如何能打得赢?” 楚煌叹道:“有若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李义山也说,‘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今日天下竟相奢靡,世风颓丧至此,真不知是谁人之过?” “肉食者鄙,又能奈何?”卫都苦笑道:“我随兰王一路败走,这府库原是亢州府衙,兰王得知府库无银,也只好秘而不宣,深恐军心不稳。我已将文书上的抚金凑齐,另有十五口箱子,原是兰王自己积攒。你将其一并带去,留作王妃以后用度。若是放在此处,早晚还是入了黄天的口袋。你对外只说是盔甲兵器,料想也无人怀疑。还须委屈王妃在箱中躲藏片刻,方可逃过任南王的耳目。” 三人计议停当,便依计将陈鱼藏入箱中,楚煌随手在箱上一拂,就见得眼前一花,木箱已被收入齐物袋中,失了踪迹。卫都虽不明底细,也知道是仙家妙术。楚煌又让他指明了那十五只箱子的所在,一一如法收入袋中,如此一来,自不怕逻卒起疑。 两个墨吏也已将抚金装了五只箱子,楚煌招了军士进来搬运,和卫都道个别,押了箱子扬长而去。卫都自托词王妃传唤将红珠引入库中,别寻门路逃出王府。 楚煌一行大摇大摆的抬了箱子出府,府卫识得他是黄天军新贵,任南王新封的左军总管,自也无人敢上前盘问。走出王府,将箱子装载上车,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回大帐。 众人甫进辕门,便有胡缨、吴钩两将接着,簇拥着都至中军而来,诸将摘了兜鍪,两旁坐定,楚煌也拔下犀簪,落了素冠,掷到桌案上。 侯嬴轻捋白须,一阵踌躇,“少侯,这驻扎郡县之事……” 楚煌摆手道:“今日大伙往来奔波都已困乏,有什么事便明日再谈。南王这些赏赐便由侯老主持分发各营,侯老久在军中,娴熟兵事,营中之事还须你多多费心。” “不敢。”侯嬴逊谢道:“少侯吩咐,老朽自当从命。这里尚有小狄天王抚恤大将军并赏赐少侯的金银绸缎,……” “哦,”楚煌道:“诸将随我叔父攻城掠池,立功无数,楚煌并无微功,何须这些赏赐,也请众兄弟一并分了吧。” “这却成什么道理。”侯嬴笑道:“众兄弟都是少侯麾下,虽是颇有微功,也皆是大将军统领有方,调度得当。这天王赏赐的东西,于我等并无分毫瓜葛,虽是少侯大度,体恤众兄弟,我等又怎敢造次。” 朱亥几人见侯嬴如此说,也纷纷点头称是。侯嬴起身一揖,招过兵士抬了两口木箱,告了个罪,和几个兄弟退出大帐。楚煌心中另有一番打算,脸容淡淡,也就不再勉强。他在帐中坐了一会儿,耳听的嘈嚷之声渐远,才踱步走出大帐。 任广图初下兰泽国,四方战事未宁,日前除了整合五营人马北伐南征,也调遣本部风朗空率精兵三万,先韩志公一步,拔寨北上。显然任广图也不欲坐守荆南,静观天下成败。 楚煌径回睡帐,扫了帐外的执戟郎一眼,缓步站定,沉声喝道:“本将今夜要调理真元,明日巳时以前,任何人不得入帐惊动。如有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谨遵将令。”执戟兵士一听是格杀令,登时心头一肃,连忙俯首听令。 这睡帐原是大将军楚庄卧处,自是搭的四平八稳,丝毫不显局促。执戟兵士都站在五步以外,又隔着厚厚的帐幕,帐中说话也不虞被人听了去,楚煌就不再另布法阵,启人疑窦。 楚煌向帐中走了数步,探手入袖将那红木大箱摄了出来。仙家术法自有一段妙处,却也不是故弄玄虚。皆因凡子食五谷,荦腥不禁,那禽畜之属灵智泯灭,茹毛饮血者有之,嚼草咽谷者有之,浑浑噩噩,生而待死。凡子以此为食,不免带了一种秽气,灵窍闭塞,不能升腾变化。 炼气之士太半禁绝荦腥,甚至辟谷废食,使浊气尽而清气生,体内自然涵养一段灵气,可与天地阴阳交通,如云之在天,水之流地,变化无方,多有妙用。即是世俗所习知的‘仙气’,吞吐在口,凡子多不知其所从来。 楚煌将‘齐物袋’藏在衣袖之中,收发由心,颇有袖里乾坤之妙,当下将红木箱子摄出,那箱子被云气缠裹稳稳的落在地上。楚煌上前两步,将箱子掀开。 这箱上虽被卫都凿了几个气孔,尚不十分憋闷,这一阵云里雾里也让陈鱼有些昏昏欲睡。眼前霍然一亮,局促感立时烟消云散,陈鱼禁不住心中一喜,柔躯微微一震,定神看了看帐中陈设,疑惑地道:“这是在何处?” 第318章 志意非常 “现在苍角军的大营当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楚煌微喟道:“不过日后,恐怕得叫飞虎营了。” “我可以出来了吗?”陈鱼扶着箱子慢慢站起,她在箱中蛰伏的久了,两腿都有些酸麻,那步子便迈不出去,娥眉紧蹙,脸色颇不好看。 “我扶你出来歇一会儿。”楚煌扶住陈鱼腰肢半揽半提的助她抬步出来,回手阖上箱子让她暂且坐在上面。 “没事的。”陈鱼轻啮着粉唇说了一声,一边握着拳头轻轻捶着腿,娇怯的样子让楚煌忍不住笑了笑。她虽是兰毓的庶母,论起年纪确也比她大不了几岁,只是素来仪态端方,不见喜怒,看起来老成许多。 “我失了踪影,不过一半天,府中定有察觉,此间恐也不是稳便之地,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夫人放心。我既然将你带出王府,自会护卫你的周全。”楚煌淡淡一笑,“今日任南王整合五部人马,无疑是见我四叔新丧,无人能与他相抗。他本就权位最尊,近日新下兰泽,功高盖世,更是急于聚合兵马,以免号令旁出。黄天军传檄天下,气焰熏天,收纳四方之众既多且杂,韩志公等赤青白三族乃是宗法旧制,主从之间势如铁板,任南王不会打他的主意。卢追星夫妇是他故交,起兵之初便多有招揽之意,我四叔新丧,他部下骄兵悍将,如十步杀之类都是江洋豪客,桀骜不驯,昔日被人公大将张无量延揽,未甚建功,如今军权在握,兵强马壮,自起兵之日便独树一帜,任南王想将此一部人马收为己用,恐非易事。” 陈鱼凝眉道:“楚庄虽丧,但公子今日晋位一等侯,位列五大总管之一,苍角军无首而有首,任南王纵然想一家独大,也不敢贸然签署军令,调拨你麾下兵马吧?” 楚煌摇头笑道:“我和侯嬴等将外无血战之分,内无一日之亲,徒以我为大将军内侄,暂且相安罢了。若彼等不惬于任南王的号令,必以我尸其名,以侯嬴的老谋深算,所谋如何,尚且难知。任南王欲达成其称王南国之目的,必然对我口蜜腹剑,心怀鬼胎。今日着我几位义兄拔寨南征,显亦不愿我们兄弟多有往还。我若久留此地,轻则有禁足之险,重则有性命之忧。” “黄天军兵烽方起,为善为恶,天下莫不张目以待。若以势利之争各怀避忌,衰亡之象现矣。是以我思之再三,不如封金挂印,离军而去。既不为侯将之尸位,亦不为南王之掣肘,诸人相安,我亦无事,岂不是上计?” 陈鱼愕然道:“黄天军兵威正盛,龙飞九五,亦是应有之分。多少人攀龙附凤惟恐不及,公子正值年少,又术法高强,却不以功名为重,弃置高位又是为何?” 楚煌退坐一旁,缓缓道:“若我尸居其位,恋栈不去,南国定有不测之忧。使我四叔尚在,必率十万之众,争胜于两军之前,而不肯优游府苑,和南王争权较势。自将一军,我则未能。争名夺利,亦非心愿。且我辈立志成道,岂能以功名为念?” 陈鱼眼眸流转,浅浅一笑:“妾身生性愚鲁,向不闻壮士之志,燕雀自小,亦所心惭。公子志意不群,真乃一洗俗耳。” 楚煌不再多言,从身边的地席上翻出一件道袍,却是他南行时穿的那件,后来楚庄去世,他便改换素着,至今尔然。 “你这身衣裳行路多有不便,还是换上这件衣袍,作个道者打扮,有道是,僧道莫欺,旁人莫测高深,便可少些麻烦。” 陈鱼轻应了一声,双手接过袍服。她一身锦衣绣裤,虽是素色兰花,也不掩美态。钗环钏铒,备极周致,虽无光彩迫人,却也都恰到好处。她本待为兰修儒去钗摘铒,尽些夫妻情分,只是早已心怀去意,这些金银手饰价值不菲,可备日后不时之需,落在府中也实在无谓。 “现在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你换了衣袍,还能休息片刻。我已吩咐执戟兵士,明日午前不得入帐。若无特别事端,料想他们也不敢擅闯。外间逻卒正多,此时不便脱身。我为营中主将,行止常在人耳目以内。侯赢兄弟又是术法高手,不可不防。” 楚煌道出心中疑虑,见陈鱼面有忸怩之色,不由哑然失笑。这睡帐虽是宽大,却也只铺些卧具,军中行宜从简,楚庄性情豪迈,楚煌自负其能,也不需多设遮敝。只是陈鱼素来端谨,虽是落难之中,也不愿太失分寸。要她当着楚煌的面宽衣解带,实在有些羞赧难抑。 楚煌心头暗笑,灵机一动,伸手措起木箱,竖立到卧席前面,这木箱有五尺多长,竖立起来,再打开盖子,宛然一张屏风模样,虽是粗笨一些,也尽可用了。 “多谢公子。”陈鱼拿着袍服,快步走到木箱后面。那箱子高及她胸脯,看来还需矮矮身子。 楚煌轻咳一声,指了指帐门,小声道:“我到门口守着。” 陈鱼面颊微红,微垂着眼眸掠了掠发丝,见他背着身在门口站定,刺溜一声隐没在木箱后面。 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楚煌微微一怔,这时虽已是后晌,营中逻守之声仍不稍断,他纵然耳聪目明,若非心有专注,也不该将这些微声响听的这般仔细。 想到晚间便要离营而去,心头颇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此行南来时日虽不甚长,所经异变也让人心生困倦。不但兰泽国覆亡,黄天军势力猛涨。兰修儒半生沉浮,最终也不得善死,楚庄何等英雄,却不免饮恨沙场。算只有兰毓堪怜,正不知流落何方。一世人黯淡收场,戏台上又何曾有片刻寂寞? “公子——”陈鱼一声轻唤将楚煌从沉想中拉回。她已经将皂袍换上,素洁的裙裳叠好了放在卧席上,金钗银珥也都一一摘下摆在一旁,清瀑般的乌发披散下来,衬着雪白如玉的面颊,宛然一副水墨图画。她手拿一把篦子轻轻梳着长发,皂袍穿在身上倒底有一点宽松,两臂因为篦发的关系,使得胸前的轮廓若隐若现,看起来和一妙龄少女别无二致。楚煌微微一怔,几乎忘了她曾是兰泽王妃,而且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儿。 “怎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对?”陈鱼见他脸色有些异样,心头莫名的起了一丝忐忑,微微侧起身子,将道髻扎起来。 “夫人真乃神仙中人也。”楚煌笑道。 陈鱼闻言一愕,盯了他一眼,掏出一方锦帕将席上的手饰包起,微声道:“我哪有毓儿好看。” 楚煌一笑不语,兰毓自然是天仙化人,他所识女子中只有鹿静堪与比埒,孙绰、白如萱则其流亚。至于姑射仙子,谪仙子那等真仙之流,又不可用凡俗之规矩尺量。 兰毓本是兰泽王女,正可谓花之富贵者也。当年韩门遭裴行寂迫害,兰毓为救助韩氏兄妹,逆犯王者之怒,不顺严父之命,宁愿遁迹荒山,受尽苦楚。亦和牡丹之不奉圣旨,惟顺物性,触帝之怒而被贬谪千里的遭际何其相似。而其身怀美材,不求人知又一如幽兰,只堪自怡悦,不可持赠人。 谈情说爱者滔滔皆是也,而独不知求其自爱,求其可爱,此情此爱又从何而生?是亦强人所难而已。 陈鱼之美艳脱俗,又可谓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其妩媚别致处又非人人可赏。 楚煌心中虽有这一段计较,却未有宣之于口。盖草木之物,终少一段灵气。自文人骚客延入诗文,名花美人已成俗谈,真情假意又如何得辨?若使人误以为口齿轻薄之徒,岂不是冤哉枉也! “晚间我们离营而去,将来恐不免风餐露宿,你可以先睡会儿,走的时候我叫醒你。” “我这身裙裳可能带着吗?”陈鱼拾起换下的衣物,眼眸中满是怅惘之色。 “这倒无妨。”楚煌笑道:“等你寻到了兰毓姐妹安顿下来,这些衣服再穿也不迟。” 陈鱼轻轻点头,将包着手饰的锦帕塞到衣褶里,想了想道:“你也劳累了一天了,晚上还要损耗法力,你也躺下来养养精神呀。我虽不知你用什么方法离开,但这万军之中,恐怕不是容易。” “此事我自有打算,夫人尽管放心便是。”楚煌默然道:“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陈鱼一声不响的将卧席铺好,又将棉被抖开,钻了进去,回头见楚煌将那卷衣物往袖里一投,便失了踪影,眨眨眼眸道:“回头要不要将这床被褥带走,日后若是找不到宿处,想必有用的很。” “可以。” 楚煌抿抿嘴唇,将箱子盖好放倒,便靠着箱子阖起眼睛。陈鱼虽是美艳无双,任南王却非一般好色之徒,想来即便发觉她失了踪影,也不至于兴师动众,大肆搜寻,更别说闯他的兵营了。楚煌虽萌去意,却未透露于任何人知道,再加上他暗怀荒芜影刀善于变化,不别而行料想不至出现什么拦阻。 第319章 陈鱼正要说话,只觉眼神一暗,硕大木箱便遮住视线,她对着箱子呆看了半晌,猛然转过身子,用棉被遮住头脸,这样过了片刻,又觉得憋闷的难受,掀开被子大口喘气。静听了半晌,也不闻异动,忍不住轻声问道:“公子,你睡了吗?” “夫人有何吩咐?”木箱那边传来楚煌的声音。 陈鱼一时语塞,她生就美貌,聪慧过人,虽然少时贫贱,却从未俯仰由人。她生父也是一好道之士,后来入山不返,母亲他适,她依祖父母而居,自小即操持家务,绝非弱不禁风的贵家娇女。十六那年,本县县令入乡劝农,府吏裴行寂对她一见不忘,惊为天人,之后极力聘她为妾,陈鱼自谓一浣纱贫女,所遇如此,亦可知足。 谁知主妇妒悍,裴行寂畏妻如虎,未得入门便将她置之外室,陈鱼正苦于遇人不淑,无所适从,裴行寂却为她延揽名师,遍授她琴棋书画,学无不精,其师皆自知叹弗如。 如此二三年后,裴行寂即借兰修儒巡查之机,巧设安排,使她误奏琴曲,拨动兰修儒丧妻之痛,因此夤缘求进,竟尔成了兰泽王妃。 陈鱼想起往事不由怔忡了起来,楚煌唤了一声,又不见她答应,心中暗自奇怪。两人一里一外,隔着箱子想着各自的心事,便都无心言语,睡梦之中也不知走了几多山路水程。 …… 缺月朦胧,夜气袭人。 击柝之声传来,多有几分清旷之意。楚煌听的更点已是四更,兵士都已眠熟,守备多有懈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楚煌一跃而起,待要将陈鱼唤起,却见她眼眸清亮,无一毫迷蒙之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见楚煌走近,连忙坐了起来,低声道:“要走吗?” 楚煌点头道:“还要委屈你在箱中躲藏片刻,等出了大营,我再放你出来。” 陈鱼应了一声,卧到箱中藏好。楚煌锁上箱子,如法收进齐物袋中,略一思忖,又把被褥卷好,一股脑收了进去。打点停当,便摇身一晃,化作荒芜刀光影,这口刀白日里无形无质,只在月光下才有薄薄光影,若以灵力贯注,却能暴出万丈光华,威棱尽显。 想那光影本是阴质之物,飘渺往来,神鬼不觉。楚煌透过营帐走将出来,又使个遁地之法,翩若惊鸿,捷如雷电,煞时便去的远了。 如是匆匆忙忙赶出数里,营中击柝早已渺不可闻,临安城也隐没在无尽的夜色中,楚煌才收起化身,将陈鱼从木箱中放出。 “终于出来了。”陈鱼四下里望了望,喜滋滋的说道。 楚煌呵呵一笑,忖思着道:“兰毓姐妹被照胧云、太史晴(紫仪)两人护卫逃脱,胧云是金风国人士,紫仪也曾在洞庭龙宫供职。他们得知兰泽国失陷,想必会一路南行以避凶险。” “但愿她们全都安然无事。”乾坤广大,要寻找一二个人谈何容易,陈鱼虑及前途难卜,不由面带忧色。 “我这两日先传授你一些炼气的法门,你若能小有所成,便可免去长路跋涉之苦。” 楚煌一语未落,忽尔面容一肃,陈鱼刚要点头称谢,猛觉得劲风压顶,好似一头劲隼扑击,让人胆颤心摇。 说时迟,那时快。果有一条黑影从腾空掠至,手握铁拳,犹如两把重锤,冲着楚煌颈、胸猛然击落。 楚煌闷哼一声,袍袖拂动将陈鱼挡开,电光火石间竖掌急封,同时飞起一脚,横扫那人腰胯。那人冷然一笑,浑然不惧。拳掌相撞,楚煌变掌为抓,五指如同扣在铁板上,火炙灼人。 楚煌料不到此人有此功法,但他炼有赤凤炎气,刚炙之处也丝毫不弱,那人见占不到便宜,便使个崩字诀,滚滚灵力如火山暴发,悍然冲撞。楚煌暗暗冷笑,他的北溟接引术已经大成,百脉俱通,如同河汊,火炙灵力在经络中绕行一周,便倒撞而出,势头之猛,更胜于先时。 那人怒哼一声,握拳疾退,飞鸟般掠到三丈以外。 “原来是庞先生,别来无恙?”楚煌见那人面孔精瘦,浓髯蓬蓬,认得是‘龙城四圣’中的‘青龙’庞入霄。兰修儒曾封他为右国师,被裴行寂视为大敌,是以派遣风回天夫妇提前翦除。伏蓉将其生擒活捉,放在临云塔城中看管。后来金光寺大战,风回天放火烧塔,证龙道弟子只顾夺路逃命,无暇顾及于他。可怜一代高手,差点葬身火海。尚幸庞入霄根柢深厚,及时冲破禁制,逃出生天。之后发现临安城失陷,兰泽王战殁,同门于采湘也于役身亡。几个弟子全都下落不明。 庞入霄纵横一世,名扬四海,何时受过这般挫折。此次损失折将,连都主爱将于采湘都未能保全,不但一世英名付之流水,回到门中亦必要受到责罚。他正是怒愤填膺,却发现楚煌堂而皇之的出入王府,似是在黄天军中地位不低。 庞入霄暗觉蹊跷,楚煌曾被兰修儒封为左国师,还自称是太乙门下,两人本无甚交往,但现在城池陷落,国主身亡,楚煌却在敌营中出现,不容他不起疑心。庞入霄正愁无颜回门中交差,有此发现登时让他精神大震,楚煌是营中主将,出入都有兵士随行,前呼后拥,庞入霄纵然自恃身手了得,也不敢贸然接近。他乘隙化作兵丁,混入营中,直到今日南王府封赏完毕,诸将都有些懈怠,又盯紧了楚煌回帐之后未曾出现,本待入待之后将他生擒活捉,谁知扑入帐中之际,却分别人去楼空。 庞入霄成名已久,于望气潜踪之术也有所成,再加上楚煌未料到有这等高手窥伺在侧,两人一前一后离营,竟然被他赶将上来。 “原来你竟是黄天贼的内应,兰泽王戎马一生,想不到却被孺子所卖。” 楚煌淡笑道:“庞先生是不是自觉损失折将,生怕门规处置,所以急于找一个替罪羔羊?” “你……”庞入霄被他戳破心事,禁不住老脸一红,冷哼道:“你本是楚庄的内侄,大战前假释穆雄,骗得他的信任,又诓言为太乙门下,坐上左国师的高位。暗地里却阴谋交通黄天贼,充当内应,害死兰泽王,黄天贼论功行赏,封你为一等勀侯。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他在楚庄军中潜伏多时,这些事情又非机密,要打探出来自是毫不费力。 楚煌啼笑皆非,他与楚庄确实亲比叔侄,处此嫌疑之地,纵然掬三江之水,也难以洗脱干净。 “庞先生你误会楚公子了。”陈鱼开口道:“临安城失守,实由裴行寂父子包藏祸心,兰泽王遇害也皆因黄天贼势大,韩志公心切父仇,裴行寂结交匪类,百般构陷。” “你是……兰泽王妃?”庞入霄打量陈鱼,不由疑心大起。 “正是。我此番逃出生天,还多亏了楚公子搭救。”陈鱼歉然道:“庞先生是正道前辈,此次为兰泽鞠躬尽瘁,极力护持,于道长不幸罹难,我兰氏好生伤悼。无奈贼人势大,我等也回天乏术。” 庞入霄道:“王妃既然逃得性命,何不随老夫上摩云峰见过我家城主,由他主持复国大计。外间兵荒马乱,王妃手无缚鸡之力,势必寸步难行,可莫要误信奸人,介时悔之晚矣。” 陈鱼淡淡一笑,轻叹道:“多谢庞先生好意。只是郡主和世子受裴氏所迫,尚且生死未卜,复国之事若无世子可辅,岂不是纸上空谈。” “哈哈……”庞入霄朗声笑道:“我龙城凤都乃天元正宗,海内钦仰,神仙眷侣名扬四海,领袖群伦。王妃试思,找寻世子郡主,是王妃独力容易,还是责之我宗门可期。况且此人暗怀谲诈,临安失陷他纵然不是内应,也难逃干系。王妃岂能受他巧言蛊惑?” “哼哼……”楚煌冷笑道:“庞青龙所言也无非是你悬揣之辞,说我交通贼首,根本就毫无证据。庞青龙被兰泽国封为右国师,监军五卫,我倒想问问,城破之时,你又在何处?是不是结交匪类去了?” “你……”庞入霄双目圆瞪,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失手被擒乃是平生的奇耻大辱,如何肯明白说出。“老夫乃是龙城凤都门下,岂能跟黄天贼有甚瓜葛。” 第320章 推衍仙传 庞入霄拳劲刚猛,元力充沛,一路‘乾元拳’使开,如同狂风巨浪,步步紧逼,拳风过处草木应手而枯,土地遍布焦痕。 楚煌素习‘赤凤炎气’、‘百炼金砂’的法门,对火炙之力丝毫也不陌生,若是换了功法相异的对上这路‘乾元拳’,多半不敢轻撄其锋,一步受挫便再无胜算,即便伏蓉那样的修为也只能采取守势,徐图进击之策。 楚煌浑身灵窍久经金砂淬炼,再加‘北溟接引术’和‘青阳郁火功’这两门调和道息的上乘法门,在‘乾元拳’疾雷破山般的攻势下却似如水得鱼,丝毫也不显窘迫。 楚煌谨守门户,浑身灵窍如封似闭,将流风溢气尽数收拢。庞入霄自被伏蓉所擒,又在临云塔中困了数日,功力不免大打折扣,因那‘青阳郁火功’堪称天下独步,伏蓉施下的禁制和天元正宗的法门可谓是格格不入,庞入霄这几日调整道息,自谓禁制已经解除,谁知激斗之下,体内反而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灵力,不时阻滞经脉,搅得他颇有内顾之忧。 三十合过后,楚煌仍是见招拆招,不紧不慢。庞入霄却不免焦躁起来,一来他是道门名宿,自恃身份,数十合拿不下一个后辈少年,已使他面上无光。再加上‘郁火真气’不时在体内反覆,也让他应变乏术。他却不知‘郁火真气’固然难以化解,以他的精湛修为原本也不足为患,偏生楚煌从伏蓉习得‘青阳郁火功’的法门,和庞入霄体内的‘郁火真气’同质同源,交手之下,元气交撞,原本蛰伏的‘郁火真气’被青阳功吸引,便也不甘雌伏,庞入霄不懂这其中缘由,只觉道息运转越剧,那股真气便愈形壮大,他生怕遭受反噬,拳上的真劲不知不觉便收敛了几分。 ‘青阳功’极擅沟流自然之力,两人再斗数合,楚煌便察觉到他体内有同质真气,心念一转,便即了然。掌心炎气倏发将来拳扫开,同时默运神识,‘地裂矛’坼地而出,楚煌掣矛在手,反身疾刺。庞入霄猛吃一惊,这几式兔起鹘落,让人目不暇接。他本就分神压制体内郁火真气,楚煌处处防守,庞入霄只当他技止此矣,何曾料到有此一手。百忙中变拳入抓,探手将矛头拿住。 楚煌的‘青阳功’只是薄有根基,要想调动对方体内真气本无可能。但‘地裂矛’是灵识之兵,和楚煌心意相通,庞入霄拿住矛头,体内郁火真气倏然一疾,楚煌体内同质真气又籍着矛柄疾冲而至。 庞入霄‘哎呀’一声,额上冷汗直冒,体内道息紊乱,全然不听掌控。楚煌冷冷一笑,他只需将矛锋轻轻一递便可取这位大高手的性命,不过此老虽然蛮横,尚不失为正人君子,他也不愿和龙城凤都结仇,手上蛇矛一震,庞入霄跌退数步,趺坐在地,盯了他一眼,缓缓阖起双目,收束体内紊乱的道息。 楚煌一言不发,转身抓起陈鱼的手臂,低声道:“咱们走。” “你没事吧?”陈鱼关切地问。 “没事。” “他呢?” “死不了。” 陈鱼听楚煌如此说,知他留有分寸,便不再问。楚煌心知经此一战,庞入霄即便不肯死心,短时间内也不敢贸然追来。他既然答应要传授陈鱼一些修道的法门,便不能将她整天装在箱里,但她一弱质女子,实在艰于跋涉,楚煌只好告声罪,让她伏在背上,连夜赶出数十里,直到天色眬明,才找了一处平旷之地,坐下休息。 …… “世间道法千奇万状,包罗万有。总在于调和阴阳,延年益寿。有生之物莫不有死,天地万类概莫能外。人为天地之中,万物之灵长,代毛、羽、鳞三族而统御天地,老君曰,上善若水,至柔者至强,比之毛、羽、鳞、介,人亦可谓柔矣。” 两人一觉醒来,楚煌便依约为陈鱼讲授法门,楚煌找一平滑大石坐下,陈鱼趺坐一侧,头梳道髻,身穿皂衣,也颇像仙家弟子。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楚煌虽以所知有限,也不愿单传杀伐之术,使人误入歧途。是以开谈明示,不免说一些天道循环、万物之理。陈鱼支颐而听,眼眸中神采变幻,有时绽唇微笑,有时若有所思,倒让楚煌心中纳罕。 楚煌轻咳一声,询问道:“我方才讲的,夫人可听的明白吗?” 陈鱼微微一怔,放下手臂平展了衣袍,直起身子道:“师傅是说天道至大,天、地、神、人、鬼莫不在此一循环当中,是以道门术法虽可略延寿命,切不可妄自尊大,毁道无法,伤人害命。” 楚煌点头道:“自天地未辟,万物未生,混沌太极便孕育此阴阳两气,前此四灵皆习于用阳而拙于用阴,盈满则亏,盛极必衰,古人所谓不窥牖而知天道,岂非此种道理么?” “自汉时西王母援引佛陀大败七圣,两教划天地而治,天道日隆,地道日卑,虽仙道有成也不得不受此牢笼矣。前此宗法未废,学在王官,道者也皆从阐截两教传下,师徒授受,便如炎汉之察举制。相传刘向撰《列仙传》,东晋葛洪又撰《神仙传》以继之,搜罗传闻才得百数十人,其时修道之途未广亦可知也。” “神仙之术,本有服食、炼气两途,服食又有所谓金丹大道,乃取黄金不灭不坏之义,古来帝王多有热衷此道,亦不闻有成仙者。相传只有美猴王偷吃老君仙丹,又经八卦炉炼了四十九日,终成金刚不坏之躯。盖此法无所授受,莫可究诘,昔日淮南王飞升,遗下一书名《枕中鸿宝苑秘》,此书被刘向所得,自幼习熟,自谓能炼就金丹,帝责之不验,下狱几死。自张天师道教兴盛,此法已成专门之业,查狐怪之书,纯一以金丹得道,俗世已甚难闻见。” “又有灵果、仙花、龙液、幽泉,服食得当,也多能返老还童,身轻体健,然此也不过抛绝世俗者为之。况天地灵物,不多可得,此法也非人人可期。” “今日俗世昌然大盛者,则为炼气一途。自玉帝重光天庭,神仙分途,聪明正直为神,譬如俗世之官吏,逍遥物外为仙,譬如凡间之德隐,是以神之权重,仙之望尊。神者,多以功德修成,又有阳世考核之法。此则神仙一道变化之微迹也。” 陈鱼笑道:“弟子昔时也颇看过些神鬼之书,自《山海经》、《搜神记》以下,至于《聊斋》《阅微》也曾翻阅数四,只道是谐趣之谈,不足凭信。子亦不语怪、力、乱、神,是以子贡曾言,夫子之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如师傅此等妙论,真是闻所未闻。” 楚煌微喟道:“夫子不言,亦是植本固源之法,夫子作《春秋》,是非二百四十年之间。有所见世,有所闻世,有所传闻之世。概乎言之,皆有鲁史可本也。至于神怪之事,若有若无,又何以取信于人人?况夫子之世,礼崩而乐坏,世间杂作且摇荡生民之情性,无所底止。是以夫子先正名,亦是汲颓流,正本源之法。‘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则夫子之诚可以证之于鬼神,行之于万世。岂似碌碌俗子,目眩于鬼神之有无,以取媚于利禄乎?” “夫子,圣之时则也。孟子扬性善,荀卿道性恶,岂孟子不知性之有恶,荀子不见性之四端乎?盖时有所不同也。董仲舒即援引阴阳之说,大倡天人合一。自美猴王大闹天宫,玉帝延请西方教主平定妖族七圣之乱。佛教东来,值五胡三百年之乱流,纳懦民于佛法之中,为说净土,为说天国,为说六道轮回,为说众生皆苦。此正夫子之不言,而愚民之易染也。” “昔陈胜已以三事纠集徒众,曰鱼腹藏书,曰假籍妖狐,曰买卜问卦。此皆真假莫辨而胁民以惧者也。后有黄巾,假南华授书之说,传三十六方弟子,托言黄天,震荡天下。我中夏广土众民,黎民之所染所信有不可致诘者,清平之时尚得相安,然而被邪说破产毁家,妻离子丧者亦复不少,乱世枭杰资以乱天下者更所在多有。自张角太平道以来,方腊之景教,元末之白莲教,清末之拜上帝、义和团,使邪教宰天下,真生民之大不幸也。” “此辈皆有乱世之力,无总成之功,陈胜虽造妖言,汉帝终入长安;张角气焰虽盛,魏武韬谋为深;红巾虽云先起,洪武实成其功。此三人皆知从政治上用力,是以汉、明开创平世,魏武尚谲诈,遂有司马氏之患。至于方腊扰乱,金兵乘势南下,李闯入京,满清随而入关,此又生民之大劫,人道存亡之机也。” “魏晋之清谈,宋明之理学心学,无不标榜情性,昌言天道,皆因佛教东来,彼辈胜言性与天道,百姓耳濡目染,儒者志在化民成俗,欲闭口不言亦不可得矣。” “敢问师傅,炼气之法应以何者为先?”陈鱼抿嘴笑问。 楚煌微一沉默,“我有‘五禽戏’一术,相传是汉末神医华元化所创,此术阴阳两济,有刚有柔,胜过趺坐吐纳多矣。” 第321章 逐如飞蓬 天下万物若是生于幽昧险隘之处,长于人迹罕至之地,俟寻幽觅奇者得之,则人人知其为珍矣;世间品类,必得摄缄縢,固扁鐍,密不示人,则人人知其可宝矣。若是布之天下,任人取与,世人熟视之若无见,轻慢之心由是而生。下士闻道大笑之,诚天下之至语也。 是以韩退之悲天下无马,刘伯温叹人间无琴,诗书之祸至于数四,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九州被祸,万马齐喑,此又近人之所知也。 五禽戏者,相传是后汉有神医之称的华佗所创,颇能延年益寿,养xing全生。此术在九夏流通甚久,自然算不得什么神通秘技。是以陈鱼闻听楚煌仅以此术相授,虽未将失望之情流于面目,心下也不免有些阑珊之意。 楚煌察言观sè,一笑道:“我见夫人无甚兴致,莫非以为此术不足一学?” 陈鱼微微摇头,轻声叹道:“五禽戏通行千年,诚然是天下之奇术。只恐我体质怯弱,素乏根基,又在行途仓促之中,如何能得窥门径?” 楚煌喟然道:“修道炼气固然不是哺金丹、饮玉液那般易易,却也不是难如登天。我现在纵然将此术的jing微玄奥说解得天花乱缀,也只是纸上画饼,当不得你的本事。五禽戏取法虎、鹿、熊、猿、鹤,各有步式若干,我只将这些步式隔ri传你一二种,看你修习的如何,再作打算。” 陈鱼点头应是。 楚煌略一忖思,便拣了鹤戏中的一个‘鹤步式’,一个‘亮翅式’,走到空场中比划了一下。陈鱼微感忐忑,她也曾拜师学习琴筝歌舞,缘她天姿灵慧,也不觉的有何吃力。说起这道术武艺,心头便先怯了几分。 好在楚煌颇有几分耐心,一本正经的指点她如何如何。陈鱼放下心事,这几年贵为兰泽王妃虽是养尊处优,但她出身清苦,又雅擅歌舞,论起气力也不输与常人。加上那步式与舞技颇有几分相似,她细心一揣摩,便做的像模像样起来。 世间的至德要道本无甚不可示人之处,只不过世人禀赋有差,所见便相隔甚远。 临安陷没,兰泽国亡。百姓亦是风流云散,逐如飞蓬。镇南侯和朝廷构兵已久,孙氏手握重兵,稍能抵御流寇,又在边近,是以百姓奔投淮阳者为多。 楚煌见陈鱼对鹤戏颇有领悟,到了第三ri将鹤戏五式传完,便不再教授新的步式。这五禽戏肖形于禽兽,也是师夷长技之类。yu求得意忘形,先得形神相肖,熊虎之戏与她相形为远,急切间恐难有所成效,学行之道最难得‘意’,所谓一通则百通,若她于鹤戏登堂入室,其它几种便不难事半功倍。 两人厕身难民之中一路北行,沿途不但有流寇肆掠,溃败的官兵也往往成群结队,哄抢百姓,真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有不可胜言者。 陈鱼锦衣玉食,半生富贵,何曾见过这般惨烈景象,难民流徙如同惊弓之鸟,喊杀声来,一哄而散,有那慌不择路的便向着寇兵的刀口上撞去,种种凄惨,让人怵目惊心。 楚煌纵然有些术法武艺,怎奈处处如此,兵匪如草,旋斩旋生,多有平民百姓无家可归,栖身为盗贼的,祸流天下,不知厎止。 两人只得寻些山路偏僻之处,且行且宿。 陈鱼虽有几分刚毅xing子,倒底是闺阁中人,行不得远路,现今兰泽国覆,群龙失首,到处兵荒马乱,干戈纷扰,流离之人思之涕下。遇上这等紧不得慢不得的境况,也是心急无益,楚煌依旧每ri提点她将鹤戏演练纯熟,量她步力赶半ri路程,秋气袭人,气候ri凉一ri,自打步入山区,每ri只见荒烟蔓草,怪石嶙峋,虽是少些残兵恶寇的肆虐,荒寒之意也着实难挨。 楚煌学道多年,风餐露宿倒是寻常之事,这幕野湿冷却非陈鱼所能禁受,还好当ri在营中依她之言将那一床棉被卷入‘齐物袋’中,眼下正好派上用场,这却是陈鱼思虑周至,谋过于人之处。 这晚,楚煌待陈鱼睡下,又和往常一般寻了一株高大的树木落定枝头打坐。自天地两分,物有yin阳,气有清浊,学道者意在汰沙去滓,弃浊取清,而当ri天地分判,气之清轻上浮者以为天,故以高阜处为佳,不但神仙多择妙高之峰,鬼怪也xing喜幽僻之楼。此本道者视为习常。 楚煌自和荒芜刀魂魄相合,月华朗照对修为裨益尤大,ri渐领悟贯通yin阳之道。yin阳变化,奥妙无穷,天地所赖,宇宙所系,又岂是只言片语所能道明。 楚煌正感有所神悟,欣喜莫明,耳畔蓦得传入一阵低泣,神思霍然,种种心会顿如睡梦,霎时不翼而飞,了无痕迹。低头只见陈鱼伏在卧被上,乌发披散,小声抽泣。连忙跃身下去,问个究竟。 “夫人,你怎么了?”楚煌问了两声,却不见她答应。心中奇怪,凑上前去,只见她面颊雪白,双眸紧闭,似在睡梦之中。心中稍安,在她香肩上紧拍了两记。陈鱼才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睁开泪眼朦胧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 “你没事?”楚煌啼笑皆非地问。 良久,陈鱼才轻声一叹,“刚刚看到了小双和毓儿,却原来只是一梦。” “俗话说,好梦成真。照胧云和太史晴都是术法好手,有她二人护卫,兰毓姐妹当可安然无恙。”楚煌随声宽慰,他又何尝不记挂兰毓的安危。 陈鱼呜咽道:“小双长到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往ri里仆从无数,车骑千群,煊赫富贵,我也未尝骄人,何意今ri生离与死别齐至,所得非所求,所失非所愿,天意弄人,复有何说?” 楚煌微微苦笑,一时也无话可说。母子天xing本是人之常情,悲愁怨苦也是思之所至,不可以理说,况此夤夜,正是人夜气积聚,良知萌发的时候,心志柔弱,心思善变。运遇之聚合,便是仙家也常言天命难违,况我凡人呢? 楚煌跌坐一旁,正感无言宽解,忽尔想起一事,从怀中摸出一块玲珑剔透的玉璧来,这玉璧上镌着龟行蛇伏,唤作‘灵犀璧’,乃是当ri在双雀庄骊龙海宫大公主龙曼歌临行时所赠,据她所言,此玉能勾通神魂,思无不达。只是她又曾言此玉佩戴甚久,讫无灵验,楚煌只道以她的修为都难以驱使此物,思我平生素不为彼苍眷顾,自是更加难以为力,是以一时未曾放在心上。 此时拿出来摩挲半晌,便把此玉的灵妙说与陈鱼,“母子天xing本是天道之常,想那二十四孝中,有‘啮指痛心’、‘扼虎救父’种种不可思议之事,古人常云,jing诚所至,金石为开,儿女言孝已是如此,父母思儿也是一般。此玉留在我身上无用,不如奉赠与你,或可揣摩出其中的奥妙来。”楚煌说了些法宝祭炼和使用的常理,只是未提及此玉也是旁人相赠,陈鱼自也无从得知。 法宝者,乃仙家器用之通称也。世间法宝,光怪陆离,神妙万端,有不可尽识者。如来曾与观音言道,以你的法力广大,能普阅周天之事,却还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碌碌余子,又何足道哉? 如此看来,仙家法宝何只万亿,如何能知其根底?尽人皆知,上古之世,制作草率,虎豹为邻,狼虫为伍,此所谓茹毛饮血之世也,千万年来,器用ri富,文明愈盛,虽然通天之圣人千年难觅,博识鸿儒却还代有其人,推知仙家,又何莫不然呢? 仙家素有先天、后天之说,先天之鸿宝亦不过是天地所钟,璞玉浑金,偶然得之。及至物种ri竞,万仙大战,成者为神,败者为妖,群思克敌制胜,祭炼之法大行其道,至于今ri尚不知厎止。 老子有言,“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值此战国离乱之世,天下群雄各以争伐兼并为能事,此言几何而不为天方夜谭。器用ri富,物yu炽盛,天下之极轨也。然而,以此而为天下万民之福祉,似又大谬不然。如此,则小国寡民之言,亦可以深长思也。 法宝之成,原是因仙家之器用而生,溽yin阳之气,采五行之金,小者移魂易魄,夺人xing命,大者参天化地,移山架海,此固凡人之所深惮,而又无可奈何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