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换身体后,小王爷变成了表姑娘》 楔子为什么也要五个字 天元十四年五月初八,旷州钓鱼城城破,知府沈季儒与妻子张氏守城而亡。 鞑靼人放火屠城,钓鱼城内百姓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女童被奶妈妈抱在怀里,婢女阿桃护在她们身前,三人抱成一团跪坐在屋中角落。 屋外不断传来悲鸣与男人们的叫骂声,还有火烧房屋那木头烧焦的味道。 张妈妈抱紧了怀中女童,她的袖袋中藏着一把匕首,如果事情走到最坏的境地,她也绝不会让小姐与大人的血脉落到鞑靼人的手中。 屋门被粗暴的踹开,阿桃吓得浑身一跳,就见三名鞑靼兵拿着火把走了进来。 他们先是扫视了一遍屋中财物,发现瑟瑟发抖的女子们,淫笑着走上前来。 阿桃虽然已经吓得眼泪直流,仍是扑到鞑靼兵面前阻止他们继续向张妈妈和姑娘靠近,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向鞑靼兵求饶道。 “……只要能放过我们家小主人,婢子们任由兵爷处置!”虽然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虽然已经怕的腿都软了,阿桃还是爬向了鞑靼兵,抱住了其中一名的小腿。 女童已经吓得不敢说话,她拼命把头往奶妈妈的怀里钻,似乎只要看不见听不见,她就能逃开这惊恐的一切。 张妈妈将她推到身后,也撩了撩有些松散的头发,露出姣好的面容来。 三名鞑靼兵猥琐的相视一笑,被抱住小腿那名兵士弯身就将阿桃提了起来,摸了摸她滑腻的少女脸蛋,淫笑着就开始剥她的衣裳。 阿桃不敢动作,只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要能护得姑娘一条命,她什么都愿意做。 另外两名鞑靼兵越过她,一把按住了张妈妈将她背后的女童提了起来。 张妈妈大惊,她慌张的要去抢夺女童,却被鞑靼兵死死的按住。 那提着女童的鞑靼兵倒也没为难女童,将她甩在了房间一角,对那两人叮嘱了两句,便开始搜起屋内值钱的财物,等装了满怀的东西便走了出去。 女童被甩在地上不知撞到了哪里,她开始只是痛得呜呜咽咽的哭,后来哭的越来越大声。 张妈妈只能强忍着屈辱出声安慰她,熬一熬,只要熬过了这场劫难,老太爷一定会来救姑娘的,只要她们能多拖延一些时间,老太爷一定会来的。 可女童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往常她一哭,娘亲和张妈妈就会过来抱着哄她,可如今娘亲不在身边,张妈妈和阿桃也不理她。 鞑靼兵被女童吵得心烦,他从阿桃身上站起走向女童,阿桃大惊连忙扑过去想阻止他,被鞑靼兵一脚踢开。 鞑靼兵先是提起女童就是两个耳光,把小姑娘打得直接懵了,听到声音的张妈妈也急得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女童从小就被父母娇惯,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她只是懵了一瞬,便又大声的哭叫起来。 鞑靼兵更是不耐,又打了她几耳光发现不能止住她的哭声,就将她狠狠的甩了出去。 女童的身体飞了起来,撞翻了别在墙上的火把,落地时后脑重重的磕在了屋内矮桌的桌角,瞬间没了声音。 “姑娘!”阿桃目眦欲裂,她疯了一般抄起手边刚才碰倒的黄铜烛台,将尖刺狠狠的送进了那名鞑靼兵的后心。 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了,这一下虽然刺中了鞑靼兵,但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被惹恼的鞑靼兵痛的大叫,他回头一拳打倒阿桃,抽出扔在一边的腰刀,就将阿桃的脑袋砍了下来。 “阿桃!”张妈妈还被鞑靼兵压在身下,她身上的男人正狂妄的大笑着看同伴杀人。 可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插入胸口的匕首,张妈妈用尽了十分力,那匕首整直没入他的胸膛,心脏已经被刺穿了。 张妈妈双手抽出了匕首,鞑靼兵的血溅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她的衣服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 推开身上鞑靼兵的尸体,张妈妈披散着头发像恶鬼一般站了起来。 被女童撞翻的火把滚落在地毯上,火瞬间烧着了丝绸的帘幕,一时间屋内火光四起,照得张妈妈的脸无比的狰狞。 杀死阿桃的鞑靼兵对着同伴的尸体大笑,对于同伴被女子所杀,他并不感到悲伤愤怒,只有嘲讽和蔑视。 他轻蔑的看着张妈妈对自己发起攻击,像玩弄猎物一般对她进行羞辱。 张妈妈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她看到女童身下汨汨涌出的鲜血,她的身体自己就动了起来,她要为姑娘报仇!她要杀了这个鞑靼兵! 可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无论她如何向鞑靼兵刺击,都被他轻易躲避开去,还能反手抚摸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又一次被打翻在地上的张妈妈摇晃着站起来,鞑靼兵淫邪地盯着她,等她为自己带来新一轮的乐趣。 等终于玩腻了,鞑靼兵扑倒筋疲力尽的张妈妈,不顾自己后背仍流着鲜血也要对张妈妈行凶。 张妈妈拼命挣扎,可她只是一名柔弱的女子完全不能与鞑靼兵抗争。 火光中一直没有声息的女童突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十分轻盈,张妈妈与鞑靼兵居然都没有发现。 她拾起了被鞑靼兵拔下扔在一边的黄铜烛台,在鞑靼兵终于意识到身后有人之时,划开了他的后颈。 这一击用力极大,竟是比阿桃的力气都要大上许多,直接划断了鞑靼兵的颈骨,鲜血喷了女童一脸。 她推开鞑靼兵查看张妈妈的情况,她叹了口气,怪不得张妈妈没有发觉她又活了,原来竟是已经咬舌自尽,气绝多时了。 她用袖子抹了抹脸,屋内的火已经越烧越旺,再不赶紧逃出去的话,怕是就要被烧死在屋中了。 女童双手合十,对着张妈妈和阿桃的尸体拜了拜,捡起地上那把匕首就要出门去。 谁曾想刚走到门口,那名离去的鞑靼兵就抱着一堆财物慌张的走了进来,他高声呼喊着什么,可女童听不懂鞑靼话。 鞑靼兵一见屋内情况立时大惊,怀中的财宝都掉落在地上,见女童正手持一把匕首,登时抽出了腰刀。 女童一矮身避过他的攻击,手中匕首直接攻击他的下盘,匕首划破了皮甲,卡在他的护腿上。 鞑靼兵大怒,挥刀下劈要将女童劈成两半,可背后劲风突至,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鞑靼兵高举着腰刀,滑落在地。女童见他喉咙的羽箭,连忙坐倒在地装作被吓傻了的模样。 不几息一名穿着长衫却配着盔甲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全铠少年,手中还提着一把长弓,身后是几名英武亲卫。 “真姐儿!!!”中年男子看到傻愣愣坐在尸体边的女童,一时又悲又喜将她抱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拍着怀中女童的后背,眼中也溢出了泪水。“祖父来了!祖父来了!” 女童抱紧了中年男子的脖子,她越过中年男子看向那名全铠少年。 少年不仅身着全铠,连脸都被围巾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只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中亮得惊人。 第1章 又重生了 沈惟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照右照,接着又摆出几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宽大穿衣镜里的少年随着她的动作搔首弄姿,良久,她伸出手盖在了镜中少年的脸上。 美!真美!各个角度怎么看怎么美!美成这个样子居然是个男孩子吗?! 沈惟真在心里怒吼,想她广安郡主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居然输给了这么小的一个男孩子。 该不会他其实是个女的吧?沈惟真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她盯着手暗暗想着。 该不会是九江王妃其实生了女儿,怕世子之位不能落入囊中,将女儿扮成男孩儿吧? 下定了决心,沈惟真颤巍巍的右手伸向了自己的胯下…… 妈耶!有那个东西!!! 虽然她十四岁就随着父兄南征北战,也算自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荤段子张嘴就来。但也只是嘴巴厉害,这么直面的发现自己长出了那个玩意还是很恐怖啊! 而且……美貌居然输给了男人…… 沈惟真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流泪,还不等她继续哀叹,屋外的正房里隐隐约约的传来男女争吵的声音。 沈惟真好奇甩掉了鞋,爬上了窗下的罗汉床,把耳朵紧紧地贴在窗纸上。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九江王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好似九江王妃再说一句话,他就要出拳打她一般。 “我无理取闹?”九江王妃却全然不怕他,甚至一挺胸又向九江王靠近了一些。“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不处置罪魁祸首,还要带清哥儿回军营?!” “我告诉你苏远意!”她毫不客气的伸出白皙的玉指猛戳九江王的胸口。“如果你不重罚郑远那个孽种,你就休想再带清哥儿回军营!” “你、你!”面上凶恶看似随时都会动用暴力的九江王面对她却无计可施,甚至被九江王妃戳得倒退了几步,坐在了身后的玫瑰椅里。 “远儿、远儿不是孽种!”半天他吭哧瘪肚的竟是憋出这么一句话,更是点爆了九江王妃的情绪。 “安怀!安怀!!!”九江王妃狂暴的一扫桌几上的茶具,摔碎的瓷器碎片与茶水都溅在了九江王的衣服下摆上。 “殿下!”院子里匆匆的冲进来个面白无须五十多岁的男管事,他的身子躬得极低向九江王妃行礼。“老奴在,老奴在。” “送王爷出去!”九江王妃全身都在颤抖,她修长的指甲紧紧的攥在掌心。“不许他再踏进我的院子!!再敢来就打出去!!!” 安怀面色有些为难,但还是躬身对着九江王一拱手。 九江王正盯着被茶水濡湿的下摆,这时他也有些冷静下来了。他冷冷的站起身扫了一眼已经侧过身去的九江王妃,冷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去。 沈惟真实在听不清正房里争吵的内容,先是听见有人进去,现在又有人出来,她赶紧跳下罗汉床躺回了床上。 九江王在院子里停了一会,便大踏步的向沈惟真所在的厢房走来。安怀在他身后阻止,被他一甩手就挥到了一边。 九江王虽然身形高大,但步履却十分轻盈,光听脚步声沈惟真就知他下盘功夫一定很稳。 九江王进了屋,看到正在装睡的沈惟真,她的额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白布,整个人面色苍白的沉沉睡着。 刚想迈步近前,他就被赶上来的九江王妃抓住了袖子。他一回头,对上的就是九江王妃喷出怒火的眼睛。 九江王妃不说话,就将他往外扯。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儿子受伤的样子起了愧疚之心,九江王竟也没挣扎,任由她将自己揪了出去。 “滚!”九江王妃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关上了院门,气呼呼地带着安怀回了正房。 等整个院子又归于安静,沈惟真才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的人生还真是峰回路转,前世苦等不到大哥的援军,最终带着遗憾和怨恨守城而死。 结果一睁眼身处火场,还以为自己常年带兵征战杀戮太盛被打下了地狱,结果还是一座被破的孤城。 不知怎么的她居然重生到了旷州知府的独生女儿沈唯真身上,结果一重生,父母皆守城而亡,身边的奶妈妈与婢女也被鞑靼人凌虐致死。 要不是沈唯真的祖父沈晋文是九江王心腹谋士,终于借来了兵马驰援,她也不知道她依靠一个十岁女童的身体能不能闯出钓鱼城。 朝廷为了安抚为国尽忠的沈知府夫妻,京城的皇帝还特别封了沈唯真一个县主,食上天家禄米了。 当时在京城的沈唯真外祖安阳侯府张家就写过信,想接她去京城生活,被她祖父沈晋文以孙女要守孝为由拒绝了。 前半月她刚出了孝,以为就要过上安稳的日子了。结果京城张家又给沈晋文写了一封信,不知怎的就说动了老头,把她打包塞上了马车往京城去了。 她躺在老头为她精心打造的马车床铺上想着,去京城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前生戎马半生,为的不就是跟着父兄打进京城吗,如今也算全一全心愿了。 没曾想她美美的睡了一觉,就躺在了九江王妃厢房里的炕上了。 我这一波三折的人生啊……沈惟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想那沈家幼女的名字与自己只差了一个字,可能才招来了她这抹孤魂。 可九江王世子苏凤清,跟她八杆子可打不到一起,为何她又上了他的身。 而且……现在她躺在这里,岂不是那苏凤清也就躺在了她的马车上…… 沈惟真打了个哆嗦,想她一个成年女人突然身下长出了不该有的东西都内心慌乱,苏凤清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东西没有了,怕不是已经慌得在马车上哭了。 不怪我啊……不怪我……,沈惟真直在心里念起阿弥陀佛。 第2章 吊诡的九江王妃 还有这个九江王府,沈唯真痛苦的抱紧了脑袋,真真是一团乱麻,多在这里生活一天简直都是煎熬。 如今离她战死那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在前生她战死两年后,父亲吴王与大哥终于打入京城,前朝灵帝自刎于宫室之中。 随后父亲登基为帝,大哥由吴王世子加封太子,建立了如今的大燕。 对于大哥,沈唯真是服气的,不止她,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心服口服。 父亲与嫡母是少年结发,大哥是他二人唯一的儿子,自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 文韬武略众兄弟姐妹中无人能出其右,正因为大哥是太子,所以其他的兄弟们也都老老实实的受了诰封,四散各地就藩去了。 没想到在嫡母患病西去的两年后,大哥也因为一场急病薨逝在太子东宫。 父亲接连失去爱妻爱子,让人到暮年的他性情大变。而与他一般性情大变的,还有那些因为大哥薨逝而心思浮动的兄弟们。 大哥是众兄弟头上无可逾越的高山,他不仅才华武功出众,还独享了父亲特别的宠爱。 对于父亲来说,只有发妻爱子是他的家人,其余的姬妾子女不过是他为了建业沈氏开枝散叶必要的工具与手段罢了。 而如今,这座高山自己崩塌了。皇后已逝,太子妃病弱,前头几个小郡王皆夭折,只留下了个六岁的小皇孙。 此时再不出手,又更待何时?他们以前的温良恭谦不过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罢了! 而父亲只是冷眼看着这些夺位心思渐渐浮出水面的儿子们开始明争暗斗,不但没有出手阻止,竟还屡屡鼓励挑拨。 得到了父亲明里暗里的默许,就连就藩许久的兄弟们也频频开始动作,拉开了燕朝血腥的夺嫡序幕。 父亲不仅鼓动儿子们争斗,就连女儿们也没有放过。 沈惟真的同胞妹妹,贵妃所出的新明公主,也被父亲以她这个战死的姐姐为榜样,蛊惑着参与到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场之中。 而在兄弟姐妹的自相残杀中,父亲一边清洗着跟随自己起事的旧臣势力,一边逐渐收网。 持续了六年的夺嫡之战,终于在父亲的操控掌握中落下了帷幕。 这场养蛊大战让成年藩王与皇子殁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被父亲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肖想帝冕的儿子。 她的妹妹新明和那些被父亲用权力蛊惑而下场的姐妹们,也因为勾结藩王、不孝不悌被下令处死,母亲贵妃与其他那些涉事嫔妃也皆被毒杀。 当年她在沈府得知这段历史,内心悲痛怨恨的几天吃不下饭。还被沈晋文以为是失去父母悲痛欲绝,偷偷炖了肉粥亲自喂给她吃。 父亲将皇子藩王与旧臣势力清洗了一遍,扶了大哥那已经时年十二岁的儿子做了太孙。 为了留给宝贝金孙一个清明的朝堂,跟随父亲起事后受封的四王八公十二家被父亲屠得只剩四家。 九江王就是那四大异姓王中最后的独苗,因为当时的九江王本就是因旧朝对鞑靼扰关不理不睬才跟随的父亲。 父亲登基后,他就选了江州作为封地,自请镇守边关。 这百年来一直与鞑靼人厮杀,并没有参与到夺嫡的战争中而幸免于难。 八公里剩下的那三家如今也变成了一侯二伯,其中那一侯就是沈唯真的外祖张家。 而老侯爷早已驾鹤西去,承爵的二舅舅已是安阳伯了。若不是外祖母张老太太——黄太君还健在,他们安阳侯府的匾额早就该换一换了。 而这个看似忠诚牢靠的九江王府也是诡异连连,作为一个异姓王居然娶了当时还未退位的太上皇的女儿,现在皇帝同胞亲妹的长宁公主做王妃。 想到长宁公主,沈唯真不禁又打了个寒战。当年她被沈晋文接回江州,九江王妃还曾来沈府探望她。 那时怎么看九江王妃都是个温柔和气的妇人,没想到竟是个敢跟九江王动手的悍妇。 不仅如此,长宁作为当时的天家帝女如今的长公主,居然连座公主府都没有建,身边还破格带着一名内侍,一直居住在九江王府。 而且吧……沈唯真翻了个身,若说九江王畏惧长宁公主也不尽然。 九江王的姬妾加起来,可以开两座戏台唱堂会,这种明晃晃打长宁公主脸面的事,九江王真是没少做。 而就在这样庞大数量的姬妾包围下,九江王膝下除了长宁公主所出的世子苏凤清,愣是连颗蛋都没生出来过。 若说这不是长宁公主的手笔,怕是没人会相信。如今自己变成了这两夫妻的儿子,总觉的前途渺茫。 推开的门声打断了沈唯真纷乱的思绪,长宁公主带着安怀和婢女走了进来,见她已经醒了,便笑着走上前来坐在了床边。 “怎么,吵到清哥儿休息了?”长宁公主慈爱的望着儿子,伸出手理了理他睡乱的碎发。 “嗯,嗯……刚才父王过来了?”沈唯真只能硬着头皮应答,她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长宁公主身后的安怀,身体又是一僵。 老内侍正躬着身笑眯眯地捧着一匹上好的亮色缎子,婢女则是捧着几张画纸。 见儿子目光落在安怀和婢女手上,长宁公主笑吟吟的抽出一张画展开在沈唯真的面前。 “看,这是母亲新为你画的花样子。”长宁公主献宝似的展着那张画,“这是你舅母从京城送来的最流行的款式。” “母亲也挑了你最喜欢的缎子,等你伤好了,咱们母子俩一起绣,很快你就能取回记忆回想起来了!” 沈唯真虽然面上一片平静,实则内心疯狂尖叫。 你有病吧?!你儿子是藩王世子,你却教他绣花?!还一起绣?! 长宁公主这诡异的教子在她刚穿到苏凤清身上时就领教到了,当时她实在是搞不清状况,便只能假装失忆稳住他们,日后再徐徐图之。 没想到第二日长宁公主就拿来了一堆的巾帕荷包让她看,说都是苏凤清的手艺,望图能唤起她的记忆。 当时的沈唯真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无论是她作为广安郡主征战四方时,还是作为沈知府遗孤被接入沈府后,她都没拿过针线。 也是因为长宁公主这怎么看怎么诡异的行事,让她一直怀疑苏凤清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世子。 “头、头好痛。”沈唯真连忙捂着脑袋低下头去,“母亲、母亲!我的头好痛啊!” 为了逃避这绣花地狱,沈唯真只能继续装失忆,在心中同情苏凤清。 而被他同情的苏凤清所在的张家车队,正踏入了平安州的地界。 第3章 平安州遇匪 张暻的双腿有些打抖,他正抱着一根木棒护在沈家表妹的马车前。 他们在正午时就进入了平安州的山路,他这次奉了祖母的命令前来接沈家表妹进京,他自己就带了四十多名镖师好手。 加上亲家老太爷从九江王府兵中又挑选了五十名兵士,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扮作了护卫,但好歹也有百来号人浩浩荡荡,居然还能遇到山匪! 这些山匪还十分凶恶,拒绝了镖头提出了留下财物放人的提议,坚决要求人财两受。 什么平安州!一点都不平安! 即便已经吓得有些战战兢兢,张暻还是护在马车之前。毕竟沈表妹是小姑姑唯一的女儿,若是她掉了一根头发,等回了京城祖母就能将他剥皮拆骨。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名山匪居然突破了护卫们的防线,向马车前的张暻砍来。 张暻顿时大惊,挥起手里的木棒挡住了山匪劈来的大刀。 山匪的武器并非精良之物,那刀砍在木棒之上竟是没有削断。山匪拼命向下劈,张暻拼命向上抬,两人一时角力在一起。 可毕竟张暻是个富家公子,渐渐力气就落了下风,山匪狞笑着下压,眼见那大刀的刀锋就要落在张暻的脖颈间。 一只青瓷缠枝莲花纹的茶壶从车厢内飞了出来,正正的砸在山匪的太阳穴上,茶壶里温热的茶水泼了山匪一头一脸,他惨叫一声身子歪了几歪。 张暻抓住这个机会,高举起木棒猛敲在山匪的脑袋上,直敲得山匪倒在地上。 见对手倒下,张暻也激出了一口恶气,他上前两步疯狂的举棒敲击,只打的山匪鲜血飞溅脑袋都瘪了一块下去。 等山匪终于一动不动了,张暻才擦着脸上的血,握着木棒站回马车前,还安抚车厢中的沈家表妹。 “表妹莫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车厢中闭着眼睛养神的苏凤清嗯了一声,他的左右各坐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与十岁的女童。 “姑娘打的真准。”那女童笑嘻嘻的道,“就是可惜了咱们那茶壶,等到了下个镇子,奴婢再去买新的茶具来。” 战斗的确没有持续太久,山匪的人数虽然比车队护卫要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哪能敌得过正规的兵士与镖局好手的合作。 镖头与统领近前来通报,统领出声询问俘虏如何处置。 苏凤清刚想开口吩咐统领就地格杀,又在话语出口前忍住了。 毕竟现在他不是战功赫赫的九江王的儿子,只是个失去父母的孤女县主罢了。 “着人去平安州州府报信,请知州前来处置。” 统领领命而去,张暻也在马车外开口询问道:“天色不早了,表妹,咱们是退回之前那个镇子去?还是?” “扎营吧。”车厢里传来少女音色软糯却语调清冷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古怪。 张暻倒也是不以为意,这半个月来与沈家表妹相处得也算熟悉些了,她就是这么惜字如金的一个小女孩子。 本来他也算是车队的决策人,可那些兵士根本不听他说话,只听从沈家表妹的命令,他也逐渐习惯了先询问苏凤清的意见。 镖师与兵士们都很习惯了野外扎营,很快就在山间围起了一片休憩的营地,一堆堆的营火烧了起来。 张暻守在外围砸了砸嘴,有兵士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山泉,取完了车队所需饮水,沈家表妹就命人用车队携带的厚重缎布将山泉围了起来,带着那两名下人前去洗浴。 就见缎布将山泉小湖围成了一个小区域,每二十步便有一名兵士护卫背对把守。 这做派哪里像什么知府女儿,倒有几分京城里王孙公子们出行的派头。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张暻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休息去了。 时值盛夏,即使山中泉水冰冷,入浴却也并不刺骨。 泡在水中苏凤清回想着这半个月来的事情,仿若做梦一般,他被郑远那个卑鄙小人打破了脑袋,一睁眼居然躺在了摇摇晃晃正在前进的马车上。 他当时还以为是母亲得知了消息,从王府派来接他的马车。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鹅黄色锦缎衣裙,吓得他当时就坐了起来。 苏凤清将身体沉入水中,在水下吹起的泡泡浮在水面上。 他后来在几番与身边下人的套话中,他才知道自己居然变成了老师的孙女。 水下的苏凤清露出一个笑容,简直是天助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多么想脱离九江王府那个地方,也许是上天真的有听到他的抱怨,降下了神意。 苏凤清快速的洗干净了身体与头发就爬上了岸,那名妈妈带着女童捧着巾帕上前为他擦干了身体穿上衣裙。 “姑娘~”那名十岁的女童为苏凤清系好了裙子,跪在他的小腿边撒娇似的哀求道。“燕儿也想去洗一洗,求姑娘准允~” 苏凤清正侧卧在铺着厚厚柔软锦缎的青石上以手支颐闭目养神,那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拿着巾布轻柔地为他绞着头发。 他微微睁开眼扫了一下燕儿满怀希冀的小脸,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吧。 没想到燕儿开心的三下五除二的就脱光了衣服,快得苏凤清都来不及闭上眼睛。 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可苏凤清的目光依旧被燕儿的身体牢牢的吸引住了。 十岁女童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在她平坦的左胸下,竟是刺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飞鹰。 苏凤清的瞳孔都被惊得震动起来,这是他父王九江王亲卫——铁鹰卫的标志,每一名铁鹰卫身上都有这样的刺青。 虽然铁鹰卫是朝廷登记在册的藩王亲卫,但是只有九江王极少的心腹知道,铁鹰卫分明暗两部。 明部自然是有编制的藩王亲卫,他们的铁鹰刺青都刺在手臂之上。 而暗部则是九江王暗地里豢养的暗卫死士,其中男女老幼皆有,刺青标志也皆是纹在不易被人发现的隐蔽之处。 “别玩太久,耽误了姑娘休息的时间。”为苏凤清绞头发的妈妈出声提醒燕儿,打断了苏凤清的思绪。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位妈妈,见她对燕儿胸下刺青并无惊诧之色。 今日在山中遇匪,这位岑妈妈与燕儿的反应都十分不像平常的下人。 他原以为是老师担心孙女,特地寻来的什么江湖人安排在沈小姐身边服侍,没想到居然是父王的铁鹰卫。 他复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养神,这样看来这沈小姐上京,也许还背着什么父王与老师密谋的任务。 还以为从此能用沈小姐的身份过上安宁的日子,没想到还是没逃开九江王府的掌控。 第4章 怎么又要绣花 安怀笑眯眯地将托盘中切好的桃子递到小主人手中,沈唯真傻愣愣的接过,又继续傻愣愣的放入口中。 对面的长宁公主正舒适的半躺在软椅里,数名九江王的姬妾像蝴蝶团花一般围绕在她的身边。 为她捏肩捶背的、为她打扇扇风的,还有跪在地上捧着果盘,只等公主玉手垂怜的。 沈唯真机械的又从托盘里取了一瓣桃子塞入口中,看长宁公主这架势,仿佛九江王的姬妾根本是为她而娶的一般。 最近她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经从长宁公主厢房中搬回了自己的院子。每日用了早膳后来给长宁公主请安,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香艳的情形。 九江王眼光着实不错,姬妾各个容色出众,连声音都如黄莺出谷。她们这么一圈娇娇柔柔的围在长宁公主身边,当真是赏心悦目。 她原本猜测天家帝女下降异姓王,结果连座公主府都没有,长宁公主大概是心怀怨恨背着什么政治目的而来。 但是半个多月的相处小心试探,这长宁公主根本是自愿嫁到江州来的。 又以为她是被皇室厌弃,不得不在九江王府忍气吞声。 结果前两天就有京城里的赏赐送到江州来,丰厚贵重到抬着礼物的下人能从九江王府大门口一直排到长宁公主的院子。 而她对待九江王和九江王姬妾的态度更是嚣张跋扈到极点,不仅敢对九江王动手,如果姬妾们犯了错更是鞭子棍棒打的院子里血流满地。 九江王还屁都不放一个,只是他一直住在军营中,若不是几次想回来带走儿子,怕是这两夫妻一年里也见不到几面。 长宁公主惬意的睁开了眼,见对面儿子傻愣愣的表情微微一笑。 她挥了挥手道:“折腾了一上午本宫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姬妾们如蒙大赦,立刻规规矩矩的起身对长宁公主福身行礼,安静地退出了厅堂。 等人都出了门,长宁公主向沈唯真招手道:“清哥儿今日头还痛吗?” 沈唯真打了个哆嗦,赶紧咽下口中桃子道:“不疼了不疼了。” “那太好了。”长宁公主心情很好的笑道,“那今日跟母亲一起将那屏风绣完吧。” 一听到又要绣花,沈唯真面上一苦。 自从确认了苏凤清绝不是什么假凤虚凰的女世子,沈唯真对长宁公主这诡异的教养方式实在是想不明白。 若不是苏凤清完全继承了长宁公主的美貌,母子二人长得十分相像。她几乎要怀疑苏凤清其实是九江王跟什么姬妾生的孽子,长宁公主生不出来孩子才将他抢到身边。 然后抢到了身边又难消心头之恨,故意以教养女子的方式将苏凤清养大,借以报复九江王呢。 这几日在世子院子里,她也从贴身伺候的小厮那里套来不少话。 苏凤清九岁以前一直跟着长宁公主生活在王府后院,之后被他爹九江王趁长宁公主外出宴客之际,抢了出来带到了军中。 看看九江王那怂样,居然还要支开公主,才敢偷偷带走儿子! 长宁公主回府以后大发雷霆,亲自驾车追到了大营门口,好在她还没有丧失理智硬闯兵营。 然则九江王愣是做了缩头乌龟,根本不敢出营与妻子相见。两人耗了半个多月,最后以长宁公主的失败结束了这场拉锯战。 九江王与长宁公主大吵一架后约定,不会限制儿子自由,但是绝不可能再让长宁公主将他锁在后院,必须将苏凤清留在军营由自己亲自教养。 想到这里沈唯真更是头疼不已,这吊诡的两夫妻实在让她叹为观止。 而且……九江王身边那个郑远……,沈唯真心念一动,想着无论如何先避开这个绣花的话题。 “母亲!”她三下五除二的吃掉手中桃子。“儿子最近想起些事情来,还想请母亲为儿子解惑!” “哦?是什么事?”最近长宁公主因为儿子受伤失忆操碎了心,现在听到儿子有隐隐恢复记忆的势头,自然准备知无不言。 “是一个人名。”沈唯真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道。“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儿子就心中不快。” 长宁公主闻言眉头一动,显然是猜到了儿子要说什么,接下来果不其然的听到了那个名字。 “母亲,郑远是谁?”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那个孽种的名字,长宁公主的表情竟一时间有些狰狞。 “清哥儿问那个人做什么!?”那丝狰狞很快消失在她美丽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蔑视与无奈。“既然都已经忘了,就算了罢。母亲不想那些污糟事污了你的耳朵!” 这几日沈唯真虽然从伺候的下人们口中套来了不少的话,特别是关于郑远这两个字,下人们虽然也有言语,但是听得出来全是些避重就轻的事。 无论她怎样威逼利诱,只要谈到郑远,除了说苏凤清与郑小将军有些许不和,苏凤清的脑袋也是被他误伤外,其他的再也套不话来。 “母亲就告诉儿子吧!”沈唯真上前走到长宁公主身边,撒娇地摇晃着她的手臂。 “儿子虽记不起他是什么人,却总想亲手将他杀之而后快!” “而且阿山告诉了儿子,郑远就在父王身边!”沈唯真咬了一下舌头,硬逼出几点泪光。“儿子所受的伤,也是那郑远所为。” “父王到现在不仅没处置那个伤了儿子的凶手,还把他带在身边!” “母亲。”沈唯真哭丧着脸注视着长宁公主。“难道在父王心中,儿子还比不上那个郑远吗?” “怎么会!”长宁公主心疼的搂过儿子。“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会疼爱别人多过疼爱你呢!” “那父王为什么不处置他!”沈唯真把头埋在长宁公主怀中闷闷地问道。“儿子受伤月余了,父王也只来看过儿子两次!” “求母亲告诉我,那郑远究竟是什么人!” “莫伤心,清哥儿莫伤心!”长宁公主心疼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母亲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第5章 狗血的父母爱情 沈唯真在安怀的服侍下躺在了罗汉床上,一边吃着安怀递来的水果,一边听长宁公主咬牙切齿的讲了个狗血的故事。 九江王幼时有个家将女儿的小青梅孙氏,俩人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有些情分。 “却没想到那贱人是个不要脸面的,长大以后居然与你父王私相授受勾搭成奸!”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一提到孙氏长宁公主还是咬牙切齿。 她的愤怒感染到了沈唯真,毕竟能激得一名天家公主口出恶言一派怨妇神情,谁能不诧异呢。 接下来的故事也不是很曲折,太上皇下旨赐婚女儿与九江王,九江王不从却被当时还健在的老王妃压着接了旨。 随着九江王与长宁公主完婚,孙氏也嫁给了九江王的亲卫,并且十分恰巧的在长宁公主前面生下了儿子郑远。 嫁过来的长宁公主本就怀疑九江王与孙氏藕断丝连,看到因孙氏安全产子而兴高采烈的九江王,更是怒上心头甚至动了胎气。 之后两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而就在这种夫妻不合的气氛下,那名郑姓亲卫在与鞑靼人的战争中为了保护九江王而死。 孙氏没了丈夫痛不欲生,九江王深感愧疚,那时老王妃已经过世,他甚至想要将孙氏母子接进九江王府供养。 长宁公主大发雷霆坚决不允,不论九江王如何伏低做小,长宁公主都没有松口。 “谁知那贱人不声不响的,却突然有一天夜里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说到这一段长宁公主不由自主的开始喘粗气,安怀赶紧递了热茶到她手中。 孙氏一死,九江王更是愧疚不已,不顾长宁公主的反对将幼小的郑远收为义子接进了王府。 “哼,本宫一个弱势公主,又能奈他一个手掌军权的王爷如何呢。”长宁公主的脸上浮现不屑。“也只能眼不见为净的任由那孽种在王府里住下了。” 你也算弱势公主啊……沈唯真在心里吐槽。 虽然长宁公主怀疑郑远是九江王血脉,但既没有证据,更不愿意承认郑远真是九江王的孩子。 她随便指了个院子,派了下人好生的将他养了起来。 谁知有一天九江王去探望郑远时,却发现伺候他的丫头婆子不仅克扣郑远的用度,院子里更是不见人伺候,只剩幼小的郑远独留在屋中。 九江王大发雷霆,寻到长宁公主的院子里来将她喷了个狗血淋头。 “本宫虽然眼里见不得那孽种,但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孩子。”长宁公主喝了口茶道。“反倒是那孽种跟他的贱人母亲是一个胚子里出来的下贱玩意儿!” 她越说越气,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公主身份,脏话都飙了出来。 “那孽种人不大心眼却多,屡次在你父王面前污蔑于我,还有你。” 突然被cue到,沈唯真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望了望长宁公主又望了望身边的安怀,安怀点了点头。 “说咱们母子苛待于他,还说你总是纵容下人欺负他,又是仗势欺人殴伤于他,又是逼迫他做马给你当坐骑玩儿!” “你父王仿佛是中了孙氏那贱人的邪,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的话!”长宁公主气的垂泪。“从此他就将郑远带去了军营常住。” “等你大了,你父王将你也带在身边教养。” “那郑远眼红你父王与你的父子情,处处与你作对。” “这次你受伤,你父王说什么是他无心之失,我才不信!他一定是故意的!” “母亲莫哭!”沈唯真扯过一旁安怀手里的巾帕,轻柔地为长宁公主拭泪。 “怪不得我一想起他的名字就心中郁气难消,果然是我的对头!” “这样说,我更应该赶紧回军营去!” “??”正在抽泣的长宁公主被儿子突然转了弯的话惊到,差点打出一个嗝来,好险才忍住。 “怎么突然说起回军营去?”她担忧的摸着儿子的脸,“你的伤才没好多久,母亲不放心你。” “找那个郑远报仇啊!”沈唯真跳起来气呼呼的说道。“虽然我被他打的失忆了,但我信母亲的话,一定是那郑远故意行凶才伤了我!” “可是……”长宁公主担忧的拉住她,刚蹦出两个字就被沈唯真打断。 “而且一想到现在这个卑鄙小人还待在父王身边。”沈唯真反握住长宁公主的手。“他一定还在向父王进谗言!” “儿子若是离开大营太久,没有人与他对质,父王岂不是更要相信他的假话!” 虽然觉的儿子言之有理,但好容易才能让儿子陪伴在身边的长宁公主还是犹豫的拉住沈唯真。“你是正经的九江王世子,就算你父王被那孽种蛊惑,也不会有什么的。” “话不能这么说。”沈唯真颇为苦口婆心的劝道。“放任这么一个卑鄙小人在父王身边同进同出,我又就不露面,长此以往兵士们岂不是不认得我苏凤清只认得那郑远!” 长宁公主虽然犹豫,但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很对。 自从九江王将郑远收为义子带在身边,军营中的兵士都称呼郑远一声少将军。 孽种算哪门子的少将军!长宁公主攥紧了手中的巾帕。 “那、那母亲写信,叫你父王来接你?”虽然很不愿意对九江王低头,但为了儿子长宁公主还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那也不必。”沈唯真笑着搂住她的胳膊,“何须母亲忍气吞声对父王低头。” “离上次父王回来探我,也过去快半月了。” “父王不是一直想带我回去?” “想必不久他又会回来了,到时他再提出要我随他回营,母亲顺势答应他即可。” 她把头搁在长宁公主的肩膀上撒娇道:“虽然儿子很想赶紧去处置了那个卑鄙小人,但儿子也想多陪陪母亲呀~” 只要你不是天天催着我绣花就行,沈唯真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长宁公主被她逗笑,手指一点儿子脑袋,两人都笑起来。 一旁伺候的安怀也笑得慈祥和善,捧着果盘伺候母子二人吃起水果来。 第6章 就你叫郑远啊 九江王骑在马上狐疑的盯了旁边的沈唯真一眼,今日他打定主意无论长宁再如何闹,也要将儿子带回军营去。 没想到就吵了几个回合,长宁居然就答应了,派人把他和儿子一起打包赶出了王府。 沈唯真兴奋的打着手中马鞭,自从重生到这百多年后也过去了三年多,还是头一回骑马,感觉自己的马术都要生疏了。 她的小厮阿山穿着一整套的兵士服,纵马跟在她的身边。 安怀站在九江王府的大门前,一直到九江王几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才转身回了内院。 正院正房的内室中长宁公主坐在炕上,以手托腮正在对窗出神。“他们走了?” “走了,走了。”安怀躬着身子走过来,立在了长宁公主身边。 “哼,真是父子天性。”长宁公主自嘲的冷笑,“即便是失了记忆,也会想方设法的向他靠近。” 安怀低着头没有言语,窗外晴朗的天空渐渐飘来乌云,远处的云层中隐隐有划破天光的闪电一闪而落,透过窗纱照亮了长宁公主的脸。 等回到了大营,沈唯真也兴致勃勃的跟在九江王的身后。虽然王府的富贵日子实在养人,但天天有个催着自己绣花的长宁公主,那她真不如在军营自在。 九江王刚想叫儿子来他的营帐商量一下一个月后的军中比武,见他正一脸兴奋的左顾右盼,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清哥儿既然还没想起以前的记忆,也不必将他逼的太急。 “你且先带着阿山去营帐安置吧。”九江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有什么事,派人来知会父王一声便可。” “是!儿子谢过父王!”沈唯真内心流着口水扫视周围装备精良的兵士们,他们各个身形健硕,可见伙食也很不错。 当年前朝灵帝暴政百姓民不聊生,她与父兄虽然揭竿而起做了军阀,可还是穷的叮当响。 他们几个领军的兄弟姐妹,为了自己军中粮草军备,脑浆子都能打出来。 九江王注视着儿子的脸,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清哥儿跟着长宁在王府长到九岁,性格却是不一般的阴沉,见了他也总是一副安静不语的样子,三棒子下去真的是一个屁都打不出来。 他猛然发觉儿子的性子被养歪了,把他从长宁的手里抢了出来带在身边,可即使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改变过一丝他那阴郁的气质。 而如今脑袋受伤失了忆,性子反而变得活泼开朗了些,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九江王心情复杂的又摸了摸儿子脑袋,推他去安置,自己回营帐去了。 “世子跟小的来~您的营帐在这边~”阿山似乎也更喜欢军营生活,一扫在王府时的唯唯诺诺规规矩矩,扛着长宁公主为沈唯真打包的行李走在前面引路。 啊~好幸福啊。 沈唯真的心情在看到一队骑兵骑着膘肥体壮的战马回营后,更是到达了一个顶点。 这么多的战马,这么多精良的武器军备,还有这些一看就训练有素的健壮士兵!这么富裕的军队,以后都是我的啦~ 阿山却是扫到那批骑兵领头小将士的样子后脸沉了下来,在他正犹豫是催世子快走,还是准备吵架之时,那名小将也看到了他们。 “世子!”小将高兴的唤了一声,跳下马就走到还在走神的沈唯真身前。 “您的伤好了,真是太好了!”说罢他英俊的脸上,还挤出了几分愧疚之色。 可惜沈唯真的思绪早已飘远,完全没注意他的一番作态,越过了已经站在原地的阿山,往前走去。 小将似乎对这番无视的态度习以为常,对仍在马上的自己亲卫使了个眼色,自己又快步绕到沈唯真前头拦住了她。 “世子!郑远知错了!”他十分诚恳的说道,沈唯真被他伸手拦住了路,也回过神来。 身后扛着行李的阿山没好气的上前,伸手就推得郑远后退了两步。 “郑小将伤了我们世子的脑袋,现在又要做什么?!” 阿山挡在沈唯真和郑元之间,气鼓鼓的发问。 郑远自然不会跟个下人一般见识,见他那亲卫走了过来,便伸手接过来亲卫递过来的一根戒棍。 阿山更是如临大敌,行李箱笼全扔在了地上,现在世子仍是迷迷糊糊的没有记起以前的记忆,可不能让郑远这卑鄙小人再伤害世子。 “郑兄弟拦我何事?”经过阿山的提醒,沈唯真已知这小将便是长宁公主恨得牙痒的郑远。 只见对方穿着一副骑兵轻甲,腰佩长刀身长玉立,头盔下的面容也是剑眉星目,长得颇为英俊。 郑远被沈唯真得称呼惊得愣住了,他与苏凤清素来不和。虽然在九江王的面前依然是兄友弟恭,但是一离开九江王的视线,苏凤清对他从来没有过好声气。 别说这样和气的称自己一声郑兄弟,要么无视自己,要么就从他那与长宁公主极像的薄唇中吐出冷冰冰的孽种两个字。 但他从小与苏凤清母子勾心斗角这么多年,反应也是极快的。就见他将头盔脱下扔给了亲卫,双手将戒棍捧到了沈唯真面前。 沈唯真:? “虽然王爷体谅属下伤了世子是无心之失。”郑远十分诚恳的注视着沈唯真的眼睛道。“但属下的的确确是伤了世子,即便王爷不追究,属下也心下难安。” “如今见世子伤势大好,特来向世子请罪。” 说罢他又将手中戒棍递得近了几分。“属下用木棒误伤了世子,世子便也用着戒棍打回来吧。” 沈唯真:…… 沈唯真:三句话不离苏凤清他爹不追究你是吧?口口声声无心之失是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行私刑处罚你架住我是吧? “不不不。”沈唯真脸上挂起笑,使得苏凤清那张美貌的脸顷刻间生动了起来。“郑兄弟言重了。” 她伸手一推,将郑远捧着戒棍的手推了回去。“既然父王都信郑兄弟伤我是无心之失,我又怎好再追究呢。” 郑远这回是真的被苏凤清震惊到了,他居然对自己笑了?! 虽然的确是想在众兵士面前把苏凤清架起,毕竟世子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他也摸得十分清楚了。 苏凤清跟他母亲长宁公主一般无二,甚至比嚣张跋扈的长宁公主更阴险卑鄙。 他与他们母子斗法的这些年,长宁公主每每被他激得破防与九江王大闹,都闹在明面上。 而世子苏凤清则总是在背地里使阴招,他小时候总被骗过吃了不少的暗亏。 他永远不会忘记苏凤清命令仆人将他按在地上,剥光了他的衣衫用脚踩在自己脸上的那份屈辱。 那时苏凤清才八岁,他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目光轻蔑的就像看一只虫子。 即便是在九江王的面前,他也从不曾对自己展露过笑容。 郑远心中警铃大作,他认定了苏凤清这番作态一定又有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便又将戒棍递到沈唯真面前,两人一时你推我拒的纠缠在一起。 第7章 这可是他叫我打的啊 阿山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世子与郑远推拒,总是冷冰冰表情的世子笑得还很阳光灿烂。 他一时间悲从中来,自家世子真的是被郑远打傻了啊!他怎么会对着郑远笑呢! 郑远的亲卫和那队骑兵也惊诧非常,因为世子向来与郑远不和,这事儿全大营除了九江王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也一直都为郑远打抱不平,世子不过就仗着自己是九江王独子,处处与郑远为难,连带着对他们这些跟着郑远的兵士也带着轻蔑。 但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个笑得温柔和煦的美少年,真的是那个成天一副死人脸,看谁都如虫豸的世子吗。 虽然被苏凤清一反常态的态度惊到,但郑远笃定他那阴险的性子还是没变。 苏凤清从来不在明面上出手整治他,只要当着众人的面逼得他原谅自己,日后若再暗地里对他使绊子,他又能籍此去九江王面前给苏凤清上眼药。 “世子如此宽厚大量,更让郑远汗颜!”他又一推将沈唯真推回来的戒棍递过去。“郑远伤了世子是事实,如果世子不惩治郑远,郑远实在内心惶恐!” 俩人又是一番推让,沈唯真笑着拒绝,郑远低头奉上戒棍,几番拉扯之下,郑远突觉手上一轻。 “既然郑兄弟如此诚心,本世子再不接受岂不是见外了!” 沈唯真抄起郑远就差递到自己脸上的戒棍,狞笑着光速出手,一棍就抽在了郑远的脑袋上。 郑远只觉头顶剧痛,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少将军!!!”郑远亲卫大惊,赶紧上前扶住他软倒的身体。骑兵中也跳下数人,将昏厥的郑远围了起来。 “世子你怎可?!”沈唯真这一棍直抽得郑远头破血流,鲜血染红了扶着郑远的亲卫手掌,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盯住沈唯真。 “大家都听到啦~”沈唯真握着戒棍耸肩摊手,身旁阿山的嘴巴已经被惊的合不上了。“是他求我打他的啊。” “我不同意,他还非要我打!” “!!!”亲卫一噎,也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就见沈唯真一撂手,那戒棍就扔到了亲卫脚边。 “郑兄弟如此诚意,本世子却之不恭。” “当日他打破了本世子的脑袋,害得本世子昏迷了半个多月,养到如今才伤势痊愈。” “如今他求着本世子也打破他的脑袋,本世子打了。” “各位兄弟做个见证,我们二人恩怨两清了啊~” 内心不忿的兵士们也皆都一噎,的确不管少将军是不是失手伤了世子。但的确都是少将军先伤了世子,那日世子血流满面的被阿山背回军营,长宁公主大闹的事还历历在目。 “没事儿了吧~?”沈唯真又是一摊手,“没事儿了就快滚开,别挡本世子的路!” 她后半句语气骤冷,面上也从一派和煦变成了冷若冰霜。众兵士皆是一惊,尽都低头对她行礼,抬起昏迷不醒的郑远去看军中大夫了。 “哼。”沈唯真冷笑一声,回头对阿山道。“我营帐呢?还不快带路。” “嗳、嗳!”阿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喜滋滋的又抱起地上散落的行李,继续为沈唯真引路。 妈呀~世子居然当众揍了郑远那个卑鄙小人!那小人仗着有王爷怜惜,成日的给世子上眼药使绊子。 世子顾忌王爷的脸面,都是明面上忍气吞声过去,暗地里再报复郑远。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还是有仇当场报痛快啊! 此次世子受伤失忆,性子也变了,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看变的好啊!这回狠狠的给了郑远那厮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在世子面前装什么温良恭谦! 一路被阿山带回了营帐,沈唯真坐在行军榻上一言难尽的看着四处忙得像小陀螺的阿山。 “你遇上什么好事儿了?”望着阿山喜气洋洋的脸,沈唯真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高兴。 “当然了!”阿山扔了手里的抹布,几步就扑到沈唯真脚边跪下。“世子今天那一戒棍,真是太出气了!” “哦、哦哦。”阿山眼里冒出来的星星,简直能实质化蹦到自己身上,沈唯真有些不自在的挥了挥手。“怎么以前我总受他的气吗?” “那倒也不是。”阿山狗腿的给沈唯真捏起腿来。“就是世子你总顾忌王爷的脸面,表面上忍让他,咱们背地里也给了他不少苦头吃!” “上次咱们在十里坡挖的那个大坑,把他和他那几个眼睛长在头上,对您不敬的卫兵都填进去了。”不等沈唯真追问,阿山已经滔滔不绝了起来。 “一想起他们几个灰头土脸的样子,小的都能多吃几个馒头!” 沈唯真笑着挥开他,看来这苏世子也不完全是个受气包,背后阴人的事儿也没少做。“别贫了,小心让我父王听到,赶紧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知道世子爱干净,阿山笑着站起身就往外走,结果没走多久又转了回来。 “世子,沈先生在外面求见。” 听到是沈晋文这个便宜祖父来了,沈唯真心里有点囧,摆手让阿山快请进来。 本以为这一去京城祖孙俩怕是此生再难相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而且想是以后都不会再分开了。 沈晋文被阿山请了进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穿着灰色的儒士长衫,恭敬地对沈唯真行礼。 沈唯真赶紧站起来将他扶起,那句祖父差点就脱口而出,险险的忍住了。“老师快请起,不必多礼。” 直起身的沈晋文慈祥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学生,见他的确伤势痊愈身体无恙,才笑着与沈唯真一起落座。 “殿下身子如今大好,老朽这颗心也放下了。”他笑着接过阿山奉上的热茶道。“不知一个月后的军中大比,殿下可有章程了?” “嘎?”沈唯真灌了口茶,军中大比?那是什么玩意儿? 沈晋文见他一副茫然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叹,世子果然如王爷所说失忆后虽然渐渐认得些人,但大部分的事还是忆不起来了。 他便将茶水放在一边,详细的为沈唯真讲解起来。 第8章 爱信不信 演武场的擂台上,握着铁枪的沈唯真闭目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手中铁枪如电闪刺出,如行云流水蛟龙出海,看得一旁的阿山不由地鼓起掌来。 虽然魂穿到了苏世子的身上,没有他的记忆更想不起九江王的家传枪法,但好在自己的力气还在。 当年钓鱼城破,她在沈小姐身上醒过来时就发现了,虽然换了一个身体,但当年自己那身力能扛鼎的神力也没有消失。 如今即便又换了一个身体,那股神力似乎是会跟随她的魂魄一般,依然没有消失。 听祖父讲这百年来的战争,由于九江王世代尽忠,已将鞑靼人打的元气大伤,安分了许多。 去年更是主动求和,想与大燕签订停战协议开放互市,和平相处。 九江王为了不让士兵因和平而失去血性,便制定了每三个月便会举行的军中大比武。 大比武倒也简单就两个部分,武将决斗与红蓝对抗演武。 关于武将决斗这部分,虽然使不出苏家的武艺,但反正也能用失忆糊弄过去。 只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红蓝对抗,竟是让带兵将领指挥自己的部署对抗打斗,模拟战役进行。 果然是和平年代了啊,沈唯真叹了口气,想她带兵那些年,成日都在征战,哪有功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思绪越来越乱,手中的铁枪攻势也愈来愈猛,每一次的挥击都能带起破空之声。 阿山拍得手都痛了,没想到世子虽然失忆,但看着武艺却更精进了。只是这一招一式跟九江王家传的枪法都不太一样,更为刚猛豪横。 得知了儿子一回营,就打破了郑远脑袋的九江王走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幕,穿着白色藩王世子箭袖蟒服的少年身姿飘逸招式凌厉。 手中铁枪出势如电犹如狂风骤雨,收势如龙轻盈矫健,身影翻飞如行云流水。 看的九江王都忘记了自己是来训斥儿子的,被这套枪如龙势如电的枪法惊艳得忍不住出声叫好。 可他突然反应过来,清哥儿这套枪法并不是他们苏家的家传武艺,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从没见过,也不知清哥儿是从哪里学来的。 听到九江王的声音,沈唯真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收了枪跳下擂台,小跑了几步到了他跟前。 “父王!” 九江王神色复杂的盯着儿子的脸,他似乎从未在儿子脸上看到这般阳光灿烂的笑容。 起初他只以为儿子依赖母亲,被长宁教导得与自己不亲近。 可见清哥儿与长宁相处时,也是一副万年难化的冰块脸,才意识到儿子已经养成了阴郁的性子。 他卷起咳嗽了一声,肃了脸色严厉的道:“你上午打了远儿?” “是呀。”沈唯真毫不迟疑的回答,噎得九江王后面那些想要训斥他撒谎嘴硬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咳咳咳!”因为一时语塞,九江王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只能进行战术咳嗽。 “是他求儿子打的。”沈唯真瞪着苏凤清的一双美目无辜又天真的说道。“儿子推拒了好几回,他非要求儿子打他,儿子见他纠缠不休,就用了三分力打发了他。” 这句三分力像是激活了九江王的说教系统,他瞬间有了言语。 “孽障!”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因为你那一棒,远儿现在还在昏迷!” “陈大夫给他看了,说是脑部遭了重力击伤!现在连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 “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三分力,你根本是看他不顺眼借此发难!” 沈唯真被九江王骂的有点迷糊,她挠了挠头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注视九江王:“儿子没有狡辩呀,儿子承认了是打了郑远啊。” 九江王又被她噎住,还不等自己发话,沈唯真又开口道:“当时那么多军中兄弟都看见了,是郑远痴缠不休非要儿子打他,怎么到了父亲口中就是儿子看他不顺眼借此发难了?” “父王若是不信儿子,寻来当时在场的兵士兄弟来讯问,是不是郑远他苦求儿子打他,儿子怎会对自己的同袍兄弟动手?” “那戒棍都是他自己奉上,差点杵到儿子脸上,儿子见实在拗不过他才随便抽了他一棍?” 九江王被她连珠炮的话语又一次噎住,郑远的亲卫前来禀报说郑远被世子打了。 他跟着亲卫去营帐一看,果见郑远血流满面的躺在行军榻上人事不省,他一时冲动也没多加询问就跑来训斥儿子。 但是作为父亲,尊严是不可被侵犯的。他只能将文章又做到沈唯真那句三分力上。 “你犯了错还不知悔改!”九江王斥责道,“既是远儿诚心向你请罪,他到底是你义兄,你原谅他也就罢了!” “若真是有气难消,打他几棍也就罢了,何必用上全力打得他现在伤重至此!” “儿子没有呀!”沈唯真一脸委屈的叫道。“儿子当真只用了三分力随便抽了他一棍就走了,父王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儿子呢!” “住口!”九江王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远儿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若是你只用了三分力又怎会血流如注?你这逆……” 九江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猛烈的气浪打断了,他大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儿子,那句逆子卡在喉咙里硬是吐不出来。 像是被九江王冤枉得悲痛伤心,沈唯真手中的铁枪猛的挥向擂台下的石墩,竟是硬生生将两人合抱粗的石墩拦腰击碎,飞起碎石打得旁边的阿山连连痛叫着蹦起来。 “父王看到了吧。”沈唯真一脸的委屈悲伤,“别说是全力,儿子但凡使出五分力,那郑远的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 “早就跟这石墩一般碎成几块了!” “既然父王不信儿子,儿子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全听父王处置!” 九江王吞咽了口口水,沈唯真手中那铁枪已经因巨力击碎石墩而变得弯曲变形。 他从来不知道儿子居然身负这般巨力,别说这只是五分力,就算是苏凤清的十分力,打在郑远头上也早就让远儿毙命了。 “你……他……这……”九江王以为把苏凤清带在身边这几年已经足够了解儿子了,却没想到苏凤清还有这样多的惊吓等着他发掘,一时也是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父亲若是没有什么吩咐的,儿子累了,先行回去休息了!”沈唯真见九江王半晌也憋不出个屁来,对一旁的阿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对九江王一行礼,扔下变形的铁枪扬长而去。 第9章 表小姐进京 阿山一脸担忧的跟在沈唯真的身后,王爷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一定又伤了世子的心了!都怪郑远那个卑鄙小人! 只是沈唯真一转身时,脸上的委屈就变回了开朗的微笑。 开玩笑,九江王又不是她亲爹,爱偏心谁就偏心谁呗。更何况论偏心还要属她亲爹,父亲对大哥的偏爱才叫真正的偏心!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瞅瞅她手下的那支骑兵,她沈唯真当年在吴王的子女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就算不能拔得头筹,也绝不能在下个月的军中大比中出洋相! 不过她在心里还是小小的同情了下苏凤清,老比登偏爱别人的心情她是体会过的,但是到底吴王子女众多,吴王的宠爱就算平分每个孩子也分不到多少。 苏凤清却是九江王独子,他得到的宠爱居然还不及一个外人,还真有些可怜。 苏凤清却全然不知千里之外有人同情自己,他的车队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踏入了京城的地界。 张暻算了算时间,现在入城刚好是午膳的时候,老太太用完膳总是要午睡片刻,不然下午总是精神不济。 便先遣人回去送信禀了表姑娘下午进城,就带着苏凤清去了城外的庄子梳洗打理,用了些膳食整顿了一番,才往城里行去。 安阳侯府早已开了大门,虽然沈唯真只是个府上的表小姐,但她到底头上顶着个皇帝亲封的县主名号,还是不敢慢怠。 马车行驶在安阳侯府中,燕儿兴冲冲地撩起帘子四处打量,苏凤清依然坐在车中闭目养神。 “怎么了?”见燕儿没看多久便甩下了窗帘,岑妈妈笑吟吟地问道。 “没意思,比咱们九江王府差远了。”燕儿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 苏凤清听了她的童言童语也是牵了牵嘴角,这一路上他也试探了燕儿与岑妈妈多回,但此二人却好似与他推想的不同。 她们并没有身负什么父王与老师的算计,只是单纯的老师担心孙女,求了父王拨了两个得力的人在沈小姐身边保护。 等到了二门上,岑妈妈扶着苏凤清下了马车,由安阳侯府的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往老太太的松鹤堂去。 松鹤堂里已经坐满了女眷,黄太君坐在软榻上不住的打发丫头出去看表姑娘到哪里了,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几位太太还算稳得住,不停的和黄太君说话逗趣儿,几个姑娘奶奶也交头接耳的聊着话儿。 等苏凤清终于迈进门口,黄太君激动得站了起来,她的丫头们赶紧上前扶住她,待苏凤清行完礼黄太君已经哭了起来,将苏凤清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苏凤清一直跟着长宁公主长大,每日应付母亲和九江王的那些姬妾,对于做戏简直是手到擒来,只是揉了几下眼睛,就已经和黄太君抱在一处小声啜泣了。 多亏了张暻,苏凤清这一路上已经摸清了安阳侯府的人脉关系。 黄太君一生诞育了二子三女,沈小姐的母亲张氏是黄太君最小的女儿,颇受安阳侯夫妻的疼爱。 此次与丈夫一起殉身为国,黄太君自然悲痛不已,只要自己能拿捏住这老太太,作为张氏唯一的孩子,他在安阳侯府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祖孙二人相对垂泪了一番,几位太太就已经围上来劝解了。黄太君擦了眼泪,拉着苏凤清的手为她介绍起几位舅妈。 大舅妈许氏穿一身银蓝色绣祥云暗纹的褙子,配了条白色的绫裙。身上首饰不多,头上的发髻简单地梳起,插了两支雕花简单的金簪,连颗宝石挂珠也无。 整个人暮气沉沉的,脸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脂粉,她红着眼眶拿帕子给苏凤清擦脸,扶住了他行礼的身子。 二舅妈柳氏则是珠光宝气的让人睁不开眼,衬得许氏更加寡气黯淡。她一抬手扶住苏凤清,就露出手腕上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头上一整套的镶宝嵌珠凤钗头面几乎要闪花苏凤清的眼睛。 苏凤清不禁抬眼多看了一眼柳氏,他自小便对人的情绪敏感。 虽然柳氏与许氏一样红着眼眶拭泪,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柳氏并不像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隐隐的对着他时,还带了一点得意的感觉。 三舅妈陈氏打扮得比柳氏稍素淡些,但也比许氏鲜活。她与张氏曾是闺中密友,见了好友的遗孤,真心实感的拉着苏凤清落泪。 见过了三位舅妈,姑娘奶奶们就围了上来。大房许氏的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只有儿子张暻的媳妇大奶奶李氏与苏凤清上前见礼。 她是个爽利的性子,扶着苏凤清就为她介绍起二房的姑娘们。 三姑娘张玉芙是柳氏亲生,与她母亲一般打扮的光彩照人,衬得她庶出的姐妹六姑娘张玉萝十分寡淡。四姑娘张玉蔷与五姑娘张玉薇皆是陈氏所出,姐妹几个亲亲热热的拉着苏凤清说话。 互相见礼又送了见面礼,黄太君才招手让苏凤清回到身边,娘儿们几个又说了不一会子的话,外面就有丫头通报,说是老爷和少爷们回来了。 黄太君点了点头,太太们便带着姑娘们行礼退下,不多时张二老爷与张三老爷带着儿子们走了进来、大房庶子张大老爷几年前已经病逝了,只有张暻陪着叔叔弟弟们走了进来。 又是一番繁琐的见礼,苏凤清感觉腰都福得有点酸,这张家不愧是百年世家枝繁叶茂。 二舅舅有两个儿子,皆是柳氏亲生。二表兄张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五表兄张曦与沈小姐同岁,还在家中族学读书。 三舅舅也是两个儿子,亦都是发妻陈氏所出。三表兄张昀与四表兄张曜也都是和和气气,与苏凤清见完礼坐在下面陪着说了几句话。 到底是男嗣不比女眷,见完礼几人也只是问了黄太君的安,宽慰安抚了苏凤清几句就告退了。 黄太君也有些乏累,叫丫头们把碧纱橱收拾好,让表姑娘先休息一番,等着参加晚上阖府上下的接风家宴。 第10章 不服气的张三姑娘 “知道了,你且继续去老太太那守着,有什么事再回来告诉我。” 打发了大丫鬟粉玉出去,三姑娘张玉芙自己撩了帘子进了屋,妆台前母亲的心腹陪房刘禄家的正在为张二太太换首饰。 “怎么样,在哪安置了?”张二太太从镜子里看到女儿进来,一边试另一支红宝凤钗一边问道。 “在老太太的碧纱橱睡下了。”张玉芙怏怏的坐下。“刘妈妈先给我倒杯茶来。” 刘禄家的哎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头面首饰走到圆桌旁给二小姐倒茶。 “怎么了?又哪儿不高兴?”张二太太继续拿着首饰在发髻上比比划划。 “哼,母亲为她把鹤影馆收拾的那么敞亮,她倒好,在老太太那就住下了。”张玉芙接过刘禄家递来的温热茶水喝了一口,不忿的继续道。 “祖母就是偏心,母亲求了祖母那么久,也没让我住进鹤影馆。” “现在来了个外人,倒是大方起来了。” “什么外人。”张二太太语带讥诮的回答。“那可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儿~” “那院子原本就是张少筠的,老太太给了她住也无可厚非。” “母亲也说了是外孙女。”张玉芙将茶碗往茶碟上一砸,语气不忿的接口道。“女儿看祖母就是老糊涂了,偏心外人!” “好啦好啦。”张二太太推开继续帮她试首饰的刘禄家的手,走到女儿身边坐下。“她是个什么东西,你也犯得着跟她置气。” “现在姑爷姑奶奶都不在了,她再是出身名门有什么用?” “现在又搬到咱们家里头来了,还不是攥在我手里的玩意儿。” 张二太太笑吟吟的整了整女儿头上的金簪。“等过两年她及了笄,随便把她这么一嫁,过苦日子去。” “你呀,现在就给我规规矩矩的,等着做侯府的新娘子就是啦。” 张玉芙听母亲提及她的亲事,脸上一红倒在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躺在黄太君碧纱橱床上的苏凤清也在捋着今日见到的张家人关系,大房一家看着是好相与的。 大舅妈守寡多年,又因为是庶子媳妇不管府里的事。张暻夫妻俩虽然管了些庶务,可俩人市侩的精明中却冒着一丝傻气,也是好糊弄的。 二房那几人就有些有趣了,二舅舅虽然只说了些宽慰的话,可看得出来与沈小姐的母亲兄妹关系不错,更何况他一个男人不会管内宅的事,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影响。 反倒是他那个老婆,沈小姐的二舅母柳氏。虽然她极力的掩饰,表现得对沈小姐有所怜惜,可那股高高在上的不屑劲,苏凤清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 也不知道她们当年姑嫂发生过什么龃龉,就连那她亲生的张三姑娘,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恨不的鼻孔扬到天上去。 至于庶出的那个张六姑娘,年纪还小着呢。 两个表兄到底没说两句话,只觉得柳氏那长子像是有点心思的,次子则是浑身都冒着傻气。 三房的人倒是和气多了,三舅舅与三舅母很明显释放的都是善意。两位表兄和两位表姐也友爱得很,只是那两位表姐…… 苏凤清翻了个身,三房的两个姑娘他从张暻那里也打听过。当时张暻的表情明显一滞,但也含糊着说都是三舅母亲生混过去了。 今日一看,那五姑娘张玉薇眉眼间颇似舅舅舅母。四姑娘张玉蔷虽然也美貌,但是不仅与三房夫妻完全不相像,连与其他的三个兄弟姐妹也不相似。 有点意思啊。 苏凤清将双手枕在脑后一笑,这张家的确百年传家枝繁叶茂子嗣昌繁。 再看看自己家那个九江王府,张家的后嗣子女虽多,加起来却还没有父王的姬妾一半多。就这样,父王膝下却还只有自己一根独苗。 晃了晃头,苏凤清把九江王府的事甩出脑袋。如今他已不再是什么藩王世子,是安阳侯家的表姑娘。 何苦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以后他就要用沈小姐的身份安稳的活下去,去过他以前设想过无数遍才却没有机会获得的生活。 至于那原来的沈小姐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他,正面对九江王府这一堆烂摊子,他才懒得去管。 安阳侯府的家宴设在了藕香榭的水榭之中,如今荷花盛开,荷香扑鼻甚为雅致。 因为成年男嗣们饮酒,黄太君把他们的席位赶到了水榭的另一头,中间用十二扇的屏风隔开。这边为张暻接风,那边为苏凤清洗尘,倒也热闹。 张家的少爷们除了成年的张暻在那边饮酒,其余还小的也都在女眷这边作陪。 宴间张玉芙一直频频注视老太太身边的苏凤清,见他姿态优容,暗地里冷笑了一声。 等宴罢丫鬟们鱼贯而入为各位主子奉上了漱口的茶水,张玉芙更着端着杯子盯住了苏凤清。 谁知苏凤清像是极为熟悉了这些规矩,仪态万方的漱口净手。 等端起茶时,也不知是嫌弃茶水难喝,还是感受到了张玉芙的目光,他眉头一蹙抬起眼来,正好与张玉芙的眼神对上。 张玉芙心中一惊,赶紧想要低下头时,却听的苏凤清笑吟吟地端着盖碗出了声:“三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莫不是妹妹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说罢他将盖碗放下,转过头去问黄太君。“外祖母快帮真儿看看,别叫真儿在众兄弟姐妹面前闹了笑话儿~” 黄太君被他逗笑,将他揽进怀里心肝肉儿的称赞他最漂亮。 张玉芙被闹了个红脸,周围的姐妹兄弟也都净完手开始饮茶,她一个没注意,竟举起手中漱口的茶水喝了一口。 张二太太在一边伺候黄太君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喝了漱口水,她身边伺候的丫头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三姐怎么喝漱……”张曦见自己姐姐居然喝了下去,刚想说话。他旁边的兄长张晖就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闭上了嘴。 张玉芙对面的五姑娘张玉薇嘻嘻笑了起来,站着伺候的张三太太点了点她的肩膀,她才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 第11章 皇帝舅舅来圣旨了 张玉芙如坐针毡的陪着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就在母亲的掩护下告退了。 张三太太见老太太带着苏凤清要回松鹤堂,便也带着子女都退下了。 张玉芙红着脸带着丫鬟一路狂奔,一并出来的张曦喊了她几声也没理,三房的张昀笑嘻嘻的上来拉住他,几个堂兄弟有说有笑的也回自己院子去了。 张三太太拉着张玉薇的手低声训她,说着些名门闺秀时不可以吐舌头的,这个习惯要赶紧改掉。 虽然是训诫,但语气却是慈和温柔的,张玉薇也还是亲密地挽着母亲的胳膊应声。五姑娘张玉蔷缀在她们身后,低着头不发一语。 等把老太太送回了松鹤院,张二太太终于能去女儿院子看看。等一进了屋,就见张玉芙扑在床上肩头一耸一耸的哭泣。 张二太太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屋里伺候的丫鬟就都福身退了出去。 她走上前扶起女儿。“不就是喝了点漱口水,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听闻母亲又提到自己的丢脸事,张玉芙嘤的一声靠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五妹妹都看见了!她还笑我!”她抽噎着道。“还是!还是在那个沈唯真的面前!” “谁没有个走神的时候!”张二太太拿着帕子给女儿轻轻的擦脸。“你何必跟那个贱丫头一般见识!” “她刚进府的时候闹的笑话多了去了,你不也笑话她了。” “如今被她笑上一回,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听了母亲的安抚,张玉芙还是心中难平。“光是五妹妹也没什么,只是女儿今天就在那沈唯真面前出了丑,不知她以后怎么想我!” “她?她能怎么想?”张二太太一下下的顺着女儿的头发安抚道。“她也就比五丫头以前的日子过的好些,一样是个乡巴佬!” “可、可人家是县主娘娘呢!”张玉芙抽了抽鼻子,张二太太在张二老爷面前还装装样子,但在她们这些儿女面前,从来都不掩饰对小姑子的轻蔑。 这么多年来耳濡目染,她也一直以为小姑母家的表妹是个粗鄙的边疆野孩子。就算被封了县主的名号,也不过是皇帝怜惜她父母以身殉国,给她的安抚罢了。 可今日一见,那沈唯真不止气度姿容不俗,待人接物也毫不露怯落落大方,跟自己想象中与五妹妹一样土里土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听了女儿的话张二太太笑了起来。“县主?哪门子的县主?” 她理了理女儿纷乱的头发不屑地继续道:“不过是皇上看在她那死鬼爹娘的份上,赏她一份禄米,等沈晋文归西以后不至于让她饿死罢了。” “跟咱们京城里金枝玉叶的县主们比,她算个什么东西。” “好啦。”她摆正女儿的身体,“别为这种小事不开心,下个月初八你不是要去参加梁小姐家的寿宴?也没几日了,到时候好好去玩玩儿,散散心吧。” “嗯。”想到要去好友府上饮宴,张玉芙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只是她突然问道。“要是祖母让我也把沈唯真带上怎么办?” 张二太太嗤笑一声。“去人家家做客不得做新衣服打首饰?那个穷丫头刚出了孝能置办起什么?她去不成的。” 听了母亲这话,张玉芙也咯咯地笑起来,靠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只是第二天,宫里来的天使就到了安阳侯府。 彼时一群女眷正聚在松鹤堂里陪黄太君说话解闷,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各自回去更衣,苏凤清也安静的先回了老太太的碧纱橱等待。 等张家人呼啦啦的跪了一院子时,张暻赶紧进了宴客厅请正在喝茶吃点心的冯公公起身。 冯公公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走进院子,见张家人都跪好了,黄太君正跪在最前头,便也堆起一个慈眉善目的笑问:“柔嘉县主是哪一位?” 黄太君茫然的抬起头,冯公公见此便心里有了数。 “陛下这旨意是特地赐给柔嘉县主的,黄老太君快将你外孙女儿请出来吧。” 张二太太心中一震,身后的张玉芙也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张三太太拉住身后的小女儿跪好不让她乱瞄宣旨的内侍,张玉蔷偷眼扫了扫她们母女,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听了刘禄家的前来禀报,苏凤清也是摸不着头脑。原以为是皇帝舅舅给张家的旨意,自己才避了开去,没想到居然是下给沈小姐的。 他也没多做思虑,吩咐岑妈妈和燕儿为他更衣梳妆,也往前院去了。 等他款款而来,黄太君连忙招手让苏凤清跪在了自己身边,惹得张二太太和张玉芙心里一阵不悦。 冯公公见苏凤清到了,便也笑着从身后小内侍的手上接过了圣旨,展开宣读。 皇帝的圣旨不长,总体又是夸奖了沈知府夫妻为国尽忠,垂怜沈小姐失去父母。当初沈小姐远在江州守孝,所以只是下旨赐了封号降了禄米。 如今沈小姐被张家接来了京城,作为忠烈遗孤皇帝再次恩赏,不仅赐了寻常的贡物,还赐了锦阳坊的一座宅子。末了还允了沈小姐进宫谢恩。 张二太太低着头牙齿都咬破了下唇,听着那些赏赐和皇帝褒奖张氏夫妻的言辞,她心中十分不快。 黄太君则是暗暗心惊,外孙女儿昨日才进了京,今日皇帝的旨意都赐了下来。自从太上皇退位,新皇掌握了东厂后,这锦衣卫简直是无孔不入。 “沈小姐舟车劳顿了。”冯公公笑眯眯地将圣旨合上,递到了苏凤清高举过头的双手中。“但皇恩浩荡,沈小姐还是尽快递牌子进宫,向皇后娘娘谢恩吧。” 苏凤清连声应是,恭敬的接过了圣旨。身边的黄太君被丫鬟们扶着站了起来,大丫鬟鹦哥躬着身子向冯公公奉上了一只精美的荷包。 “公公辛苦了。”黄太君笑着应酬他,“不如再多留几刻,用些茶水点心。” 捏着轻飘飘的荷包,冯公公十分满意张家的上道儿,也是很有礼得对黄太君一拱手,推脱还要回宫伺候,便带着仪仗离去了。 “这就是圣旨呀!”等冯公公等人一走,张玉薇就挣脱了张三太太的手,围到了苏凤清的身旁。 “我能摸摸吗?”她扬起漂亮的小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哩!” 第12章 进宫谢恩 苏凤清正捧着圣旨走神,他没想到皇帝舅舅居然还挺重视老师的这个孙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而张五姑娘的这两句话说的又快又急,还带上了一点苏凤清没听过的口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可还不等他说话,张玉薇已经飞快的伸出手摸了摸明黄的圣旨,跑回张三太太身边了。 “娘亲娘亲!”她举着手小脸兴奋的涨红。“我摸到圣旨了!你也快摸摸我的手!” 张三太太本想着斥她两句,但见女儿如此高兴心立刻就软了。笑眯眯的握住张玉薇的手,身后的张昀两兄弟也凑了上来将手抚在母亲妹妹手上,一家人顿时笑做一团。 苏凤清余光扫了一下站在外围的张玉蔷,见她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也走上前和母亲妹妹说笑起来。 “老二媳妇。”黄太君笑着向张二太太招手,柳氏赶紧整了整表情笑着走向婆母的身边。 “真丫头才刚出了孝,又要进宫谢恩。” “你是她舅母,赶紧为她张罗些衣裳首饰,别怠慢了时辰。” 张二太太笑着应下,心中却是一阵阵的不屑。贱人生的小贱人,没想到运气还不错,宫中的贵人们居然还念着。 她斜睨了一眼还在与姐妹们说话的苏凤清,心中依然满是嘲笑。 张玉芙则是有些心神不宁,母亲刚说过沈唯真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县主。今天就被打了脸,不止允她递牌子进宫,居然还降下了这么丰厚的赏赐。 她偷瞄了一眼苏凤清,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苏凤清顺眼了起来。 自从有了这道圣旨,老太太想着苏凤清就不单单再只是她们安阳侯府的表小姐了。 京城勋贵圈的太太们耳目是最快的,怕是今天冯公公一走,外孙女儿的名字就能被她们知道。 既然如此,以后来往交际苏凤清也免不得到处饮宴,那还住在她的碧纱橱里也就不方便了。 不过也是便宜,一开始就想把外孙女儿安置在女儿原来住的鹤影馆里,早早的就吩咐张二太太把院子收拾好了。 自真丫头进府后,带来的行李也都送了过去,只是外孙女儿刚进府自己舍不得与她分开罢了。 现下直接叫丫鬟婆子们将真丫头贴身的物品收拾一下,搬进去就是了。 于是苏凤清就在张玉芙嫉妒的目光中,带着自己的下人与老太太拨给她伺候的大丫鬟鹦哥住进了鹤影馆。 张二太太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但老太太都明着吩咐她也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叫了锦绣阁和珍宝阁的女掌柜上门。 本来想籍着给苏凤清置办用度的名头,给张玉芙也添点东西。结果黄太君来了兴致,把府里的姑娘都叫了来,人人都挑了几样。 张二太太心中憋闷但面上仍要挂着笑,回了院子狂灌了几杯茶水,心中那口气都没泄得出去。 而当第二天得知苏凤清进宫去了,更是诧异非常。首饰也就罢了,那衣裳裁做哪能有这样快。 刘禄家支支吾吾的,最后硬着头皮说了打探来的消息。原来亲家老太爷早就给表姑娘准备好了,什么头面衣裳整整装了五个大箱。 气的张二太太倒抽一口气,瞪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刘禄家的吓得上来又是给她抚胸顺气又是掐人中的,生怕自己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贱人……贱人生的小贱人!”张二太太喘着粗气,这几年她在侯府掌家,公中银子的油水她不知道搂了多少,早都将这些财物视为自己的私产。 这次黄太君一时兴起,所有姑娘们都拿了几份,银子却都是公中所出,仿佛就是刮她的肉一般。 刘禄家的低头大气不敢出,她是跟着张二太太陪嫁过来的。 当年张二太太和小姑子张氏之间那点龃龉她是一清二楚,只是实在没想到自己太太对小姑子的仇恨如此之深,都迁怒到了表姑娘身上。 而守在寿安宫外等候皇后召见的苏凤清,自然是不知道张二太太这滔天的怒火,他垂着眼睛跟在宫婢的身后,目不斜视的等在长廊下。 只见帘子一打,几名贵妇退了出来,几人有说有笑的刚好与苏凤清打了照面。领着苏凤清的宫婢笑着与她们行礼,说笑了几句便带着苏凤清进了殿。 “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真周正。”其中一名头簪蓝宝挂珠斜凤钗的太太好奇的询问送她们出来的内侍。 “是原旷州知府沈季儒的独女。”那公公笑着答道。“如今受封柔嘉县主的那位。” “哦~是张少筠的女儿。”另一名穿着五彩缂丝石青色褂子的太太恍然道。“都长这么大了。” 说罢几人说笑着随着内侍向宫门行去了。 殿中苏凤清规规矩矩地给皇后行了礼,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总是往江州送恩赏的舅母。 皇后今年不到四十,保养得十分好,人也慈眉善目的,与自己的母亲长宁公主那种明艳张扬的美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他刚拜下身去皇后就命宫婢扶起了他。 苏凤清心里也有些复杂,在张家见了好几位沈小姐的舅母,喊得倒也是亲热。如今见了自己真正的舅母,反而是只能称呼声娘娘。 皇后仔仔细细的询问了苏凤清在江州的生活,好在沈晋文是苏凤清的老师,偶尔也会讲起些沈小姐的事,苏凤清编了些故事陪着皇后说了些话,也就糊弄过去了。 “沈姑娘这样的忠臣之后,陛下是极为看重的。”皇后招手示意苏凤清走到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沈姑娘以后在京里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递牌子进宫,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这简直是一个保证,是天大的恩宠。苏凤清虽然满腹狐疑,不明白帝后对沈小姐这亲厚的态度,但面上还是恭敬地行礼谢恩。 等他被内侍送了出来,之前在他等待的长廊处,也等了几名新的命妇。 他跟在内侍的身后向宫门行去,身后隐隐的能听见背后传来命妇们打听他身份的声音。 第13章 梁府赴宴 就如黄太君所想,自从苏凤清谢恩回来,柔嘉县主的名字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传开了。 那些太太奶奶们给张家的帖子自此也会多下一份给这位表姑娘,就连马上就要开宴的梁御史家也补送了帖子来。 张玉芙捏着信纸叹了口气,她的手帕交梁五姑娘还特地给她写了信,要她此次来赴自己祖母生辰宴时将柔嘉县主也带上。 梁五信中充满了对苏凤清的好奇,要她一定将人带来给姐妹们见见,用词又十分谦谨,让张玉芙对苏凤清的看法又改变了一点点。 说到底母亲与小姑母的旧怨她也不曾见过,也就是长年累月里母亲不加掩饰的蔑视罢了。 如今见了苏凤清,并不如母亲说的那样粗鄙不堪,张玉芙也开始怀疑母亲的话了。 黄太君得知梁家补送了帖子来,也觉得这是苏凤清进入京城勋贵交际的好机会。细细的嘱咐了张二太太要好生带着苏凤清赴宴,气得张二太太生生把锦帕揉成了麻花。 苏凤清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这种宴会在江州的时候他就不是很感兴趣。 坐在张二太太下首的张曦却兴冲冲的跑到他身边。“沈妹妹一定要去!虽说梁御史家的园子不大,却修得十分雅致。” “他们家的姐姐妹妹们也极和气,到时候我带着妹妹好好玩玩!” 苏凤清一言难尽的瞄了眼这位只比沈小姐大了几个月的表哥,连日来他在侯府里住着,也摸清了这些亲戚的脾气。 其他三位表兄都在专心念书想要科举举业,独独这个张曦,十三岁的年纪还依旧混在后院,成日跟女孩子们姐姐妹妹的。 不过心念一转,如今自己又不是什么藩王世子,作为一个孤苦的县主,出去交际应酬对自己将来的生活也有些益处,便点了点头。 赴宴那日坐在马车上,张玉芙感受着母亲的低气压,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看着张二太太闭着眼睛皱眉养神的模样,还是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这次不仅有五丫头,还有那个小贱人。”张二太太闭着眼睛开口道,在女儿的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你要看好了她们,别丢了侯府的脸。” 沈表妹还用自己看着?她那县主派头比自己都大。张玉芙暗自腹诽,但也只是笑着应声。“母亲放心吧,女儿省得的。” “还有四妹妹呢,五妹妹这两年也懂事多了,母亲不用太过忧心了。” “哼。”张二太太睁开眼盯了一下自己的傻女儿。“指望你四妹妹能看住五丫头?她不故意让五丫头出丑就不错了。” “哎呀娘~”张玉芙挽住张二太太的胳膊,“您怎么总是看四妹妹不像好人?” “五妹妹回来这么久了,女儿看着四妹妹也挺老实的呀。” 张二太太让女儿的傻气气笑了,她刚想再说点什么,马车已经到了梁家的门口,只能想着回去再慢慢教吧。 门口迎客的是梁二老爷夫妻,张二太太带着张玉芙,张三太太带着张玉蔷张玉薇下了马车,苏凤清自己一个人由着岑妈妈扶着下了马车,跟在了她们身后。 “哎呀柳妹妹来了。”梁二太太见到张二太太上前招呼寒暄,身边的梁四姑娘就拉住了张玉芙。 “妹妹待会儿快进去。”梁四姑娘显然跟张玉芙十分熟悉。“我五妹一直念着你呢,刚才还来门口看你来没来。” “没想到她刚回去,你就到了。”说罢她眼神扫到张玉芙身后的张玉蔷,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很快就掩藏住了。 “呀,玉蔷妹妹也来了。”梁四姑娘虽仍语气温婉,但显然不像面对张玉芙那般热络了。“快带着玉薇妹妹进去吧。” 张玉芙却全然没意识到梁四的变化,她伸手拉过苏凤清笑着介绍道:“给四姐姐见过,这就是我沈家表妹。” 梁四的眼中瞬间放出点光彩,笑着和苏凤清见了礼热络的招呼他。“原来这就是柔嘉县主,果真玉一般的人儿。” 梁家的门口车来车往衣香鬓影,几人就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又来了好几家的太太奶奶。张二老爷几位男客也跟梁二老爷寒暄过,张家人就分别进府往前后院去了。 等给梁老夫人请过安,果然众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在了苏凤清的身上。 沈唯真的容貌虽不比上苏凤清,但也是雪肤花容。配上岑妈妈精心挑选的头面衣装,再加上苏凤清那股疏离清冷的气质,倒也是个遗世小佳人。 太太奶奶们都是人精,这柔嘉县主虽然幼年怙恃双失,唯一的祖父不过是个长史。但她一入京城就能荣获圣宠,帝后摆明了怜惜她是忠烈之后。便一个个的都对着苏凤清慈眉善目,极尽褒美。 至于内里是否真的如嘴上说的那样好听,反正大家面子上好看就是了。 “好啦好啦,看咱们这里闷的,孩子们都不耐烦了。”梁老夫人笑着发话。“五丫头,快带着姐妹们去园子里玩吧。” 正拉着张玉芙说话的梁五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就带着张家的姑娘们往园子里去。张三太太拉住张玉薇嘱咐了几句,就让她赶紧跟上其他姐妹。 张二太太身边的张曦笑着也要跟着往出走,被张二太太一把揪住了袖子。 他狐疑的回头望着母亲,就见张二太太还在跟旁边的贵妇说笑,一只手却紧紧的抓着张曦不让他出去。 张玉蔷与梁家的六姑娘是熟识,在园子里见了说笑着要去画画,两人便辞了众人走了,留下紧张得不行的张玉薇。 张玉芙回头望了她一眼,想着到底在别人家里,刚想招手拉住她,就见张玉薇几步凑到了苏凤清的旁边拉住了他的袖子。 张玉芙:……也行吧。 她扇着玉兔捣药金纹团扇笑着对苏凤清道:“沈妹妹是第一次来梁府,就与我们一道儿吧,让梁五好好带咱们玩儿玩儿。” 苏凤清微笑着向张玉芙和梁五点了点头,就低下头看着已经紧紧贴住他的张玉薇。 “沈妹妹,我、我害怕。”张玉薇显然很紧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苏凤清的袖子。“我跟你一道儿,你别放开我。” 第14章 雕虫小技 苏凤清虽然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不过相处下来他也的确是发现了张玉薇的奇怪。 她的规矩不是很好,不像一直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姑娘,说话偶尔还会飙出一些听不懂的口音方言。 不过苏凤清对别人的隐私不是很在意,并没有叫岑妈妈她们去打探。作为一个寄居的表姑娘,他觉的对张家人的敬而远之就是了,不必知道的太细。 梁五带着众人来到荷花池边一处水榭,这水榭建在池面上,中间挖空围了一圈雕花栏杆,几个姑娘正围坐着投喂几条养成了猪一般的锦鲤。 梁五似乎有很多话要与张玉芙说,众人互相见了礼,她便拉着张玉芙坐在鹅颈椅上聊了起来。 那几个姑娘一听说苏凤清就是那位柔嘉县主,本也是想跟她说说话。结果苏凤清一副冷冷清清的态度,又一直跟那个张五姑娘坐在一块儿,便也熄了心思继续说笑着围着栏杆,随着那几条锦鲤投起鱼食来。 张玉薇见没人再注意她们放松了许多,抓着苏凤清袖子的手也松开了,见水榭中的小几条案上摆着瓜果点心,便也不抬头看人,只取过点心吃起来。 苏凤清用团扇掩口打了个呵欠,眼神扫到水榭中间那几个姑娘。她们也都以扇掩口,交头接耳的偷瞄着他和张玉薇,时不时的漏出几声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声。 苏凤清有些不悦,他很肯定这几个姑娘是在嘲笑他与张玉薇。他刚张了张嘴,就听见了张玉芙的声音。 “刘家妹妹这是笑什么呢?”张玉芙笑着松开梁五的手,走到苏凤清身边坐下。“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说出来也让我们开心开心呢。” 那个偷笑得最大声的姑娘被点了名,瞬间就红了脸,她家官职大不过安阳侯家,只能讷讷地说了两句没什么。 另一名穿着鹅黄色如意牡丹纹交领的姑娘讪笑着打圆场,可眼神又飘飘忽忽地瞄着苏凤清和张玉薇,被张玉芙瞪了一眼,吓得连忙拉着其他人逃也似的出了水榭。 “三姐姐真威风!”张玉薇见张玉芙几句话就把那个姑娘撵出了水榭,高兴的奉承道。 她当时跟在苏凤清的身后进了水榭时,就见到陈都尉家的女儿。 她十分怕那位陈小姐,她似乎与四姐张玉蔷关系不错,在四姐的面前陈小姐对她还算和善。 但只要她独个儿一人时,陈小姐就会变了个人似的拉着人对她冷嘲热讽,她嘴巴笨总是被陈小姐说哭,给母亲又闹出难看来。 “哼~”听了堂妹的奉承,张玉芙说心里不舒坦是假的。 虽然她也看不上五丫头这个乡里乡气的的土妞,但是一旦出了府,那就都是自己张家的姐妹,谁敢嘲笑五丫头就是嘲讽自己,她决计不能允许。 “看你,又没人跟你抢。”张玉芙笑着拿出帕子给张玉薇擦了擦嘴角,“怎么又吃得脸上都是,让三婶见了又训你。” 张玉薇嘿嘿傻笑着,任由张玉薇给她擦脸。见有捧着茶的侍女路过,梁五也笑吟吟的走过来招手,叫侍女将茶奉过来,给张玉薇润润喉。 苏凤清耳朵动了动,抬起眼看那奉茶而来的丫鬟,她脚步有些凌乱,眼神也有些飘忽的瞄向张玉薇旁边坐着的张玉芙。 “哎呀!”就听那侍女惊叫了一声,像是脚被绊住,上半身向前扑了过去,手中的托盘和茶水就飞到了空中。 苏凤清:……真假。 张玉芙正笑着对梁五说话,听见侍女的惊叫也吓了一跳,她一抬头就见一个湖绿色的影子在身前一闪,那绣在裙面上的百蝶芙蓉祥云纹就像一朵真正的花儿一般开在了眼前。 张玉薇张大了嘴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沈家表妹一个转身抬手就捞住了飞在空中的盖碗和托盘,好像还伸出脚绊了一下那名侍女。 侍女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痛得她又是一声惨呼。她艰难的抬起头,就见那位柔嘉县主正端着她的托盘,托盘里盖碗里的茶水一点都没泼溅出来。 苏凤清睃了一眼一旁也愣住的梁五姑娘,淡声道:“梁姑娘家的婢女还是要多教教规矩。” “这若是茶水打翻了,我三姐姐的裙子可就毁了。” 张玉芙一愣,不由的盯了一眼自己海棠红的散花牡丹长裙。这是张二太太为了让她参宴做的新衣裳,用得十分名贵的鲛绡纱做了外罩衫,这要是被茶水打在上面,她可不会再穿第二次了。 梁五姑娘的脸有些僵硬,还趴在地上的侍女已经磕起头求饶,梁五带着怒气抬起脚踹在她的身上。“成天毛毛躁躁的,滚下去!晚会子等母亲罚你!” “沈妹妹好厉害!你是怎么接住那茶水的!莫不是学过戏法!”张玉薇兴奋的小脸通红,苏凤清那一转一抬手实在太好看了,比以前在乡间见过的杂耍艺人厉害多了。 如果苏凤清知道张玉薇心中所想,怕不是会整碗茶都泼在她脸上。只是他不会读心,只是微微牵了牵嘴角把茶水递给了张玉薇,张玉薇笑着接过来就喝。 梁五赶走了那侍女,回身又笑着跟张玉芙说话。苏凤清眼角扫了一下原来站在她身边的婢女,发现居然也跟着那名侍女一起走了。 用团扇掩住唇角,苏凤清玩味的望着正与张玉芙继续说话的梁五,直盯得梁五有些不自在起来。 “县主如此看着我,是有什么吩咐吗?”梁五不自在的用团扇扇了扇风。 “的确是有。”苏凤清也扇着扇子回答。“看五姑娘与三姐姐聊天实在无聊的紧,不如五姑娘带着我们在园子里转转?” 梁五脸上一红,没想到苏凤清一个上门的客人说话却这么不客气,只能忙不迭的站起来。“看我,好久不见玉芙,光顾着说话慢待了县主和玉薇妹妹。” “不如我们去打秋千吧,还是想去看百戏?堂会这会儿都是太太奶奶们点的戏,没什么意思。” 还不等苏凤清接话,梁五的那个婢女急匆匆的去而复返了。 她进了水榭笑着对自家姑娘和张家姐妹行礼,然后对着张玉薇道:“张五姑娘,张四姑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画了新的花样,等张五姑娘您过去看呢。” 张玉芙一听,正好她跟梁五的话还没说完,就笑着说:“那正好,沈妹妹同五妹妹一并过去吧。” “我还有些话跟雪柳说,等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虽然母亲叮嘱她要看好苏凤清与五丫头,但是只要跟四妹妹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刚才梁雪柳跟她提起她未婚夫陈世子的事,她还没询问完,正好将这俩人推给四妹妹看着,她也好跟梁雪柳说点悄悄话。 没曾想她话音刚落,人已经被苏凤清抬着胳膊扶着站了起来。 “三姐姐,我害怕。”苏凤清握着团扇作出一点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今儿是我第一次来梁府做客,三姐姐别放开我。” 沈唯真的身体身材娇小,两人站在一块儿,张玉芙比苏凤清要高出半个头来。 向来清冷疏离的女孩子扯着你的衣袖楚楚可怜地哀求,是人都会心生一点儿怜惜,张玉芙也不例外。 她怔了一瞬就点了点头,回过头对梁五道:“说的也是,我表妹初来乍到身边离不了人,雪柳还是你陪着我们一起过去吧。” 第15章 处处是暗鬼 几人随着婢女的引路来到假山的一处凉亭,亭中摆着条案画几,几个姑娘正在专心作画。 张玉蔷也埋头在案前,她身边的几位小姐不时还发出几声赞叹。 她笑着抬头,见到张玉薇与苏凤清走进来,眼中笑意更甚,刚想开口却发现后面张玉芙与梁雪柳也走了进来。 张玉蔷想要出口的话霎时间就卡在了喉咙里,她狐疑的望向梁雪柳,可梁五却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躲避着移开了视线。 张玉蔷在心中暗骂一声废物,心念一转手按在画纸上站了起来。 “三姐姐也过来了。”她笑吟吟的从画案后转出来,伸手就想牵住张玉芙的袖子。 只是苏凤清的动作比她更快,就见他姿势优美地一伸手,手中的团扇就抵住了张玉蔷的手指。 “五姐姐真是不小心。”苏凤清微微用力,团扇便把张玉蔷的手顶了开去。“画个画儿而已,怎么就沾了一手的墨呢?” 张玉芙闻言一愣,和身后猛然抬头的梁五一起看向被苏凤清团扇顶开的张玉蔷的手,那白皙的纤纤玉指上果真带着几点黑色的墨迹。 张玉蔷瞬间涨红了脸,赶紧攥住右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瞧我,刚刚画的太入迷了,沾了墨都没注意到。” 张玉芙却不买她的账,刚刚差点被婢女将茶水打翻在她的新衣服上,现在张玉蔷又差点用墨毁了她的衣裳,她心中的那点不耐烦早变成了小火苗,生起气来了。 “呵呵,四妹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张玉芙睨了她一眼,冷笑着道。“果然一作画就专心致志,只是还好沈妹妹眼尖,不然我这件衣裳就毁在你手里了。” 说罢张玉芙拉起苏凤清就往画案前走。“快让咱们看看,四妹画的什么大作!” 张玉蔷嘴唇翕动了几下到底没说出话来,梁五跟在张玉芙身后也往画案那里去,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只有张玉薇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用帕子帮她将手指上的墨迹擦掉了。 “好了,擦干净了~”张玉薇抬起脸对张玉蔷甜甜的笑,张玉蔷盯了她一会儿,才勉强露出一个敷衍笑容。 张玉芙出身百年世家张家,父亲不但袭了爵还有身有实职,在京城里也算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贵女之一。 一旁的几个姑娘不敢替张玉蔷说话,也只是堆着笑拉张玉芙坐下给她看张玉蔷还没画完的芙蓉图。 因为苏凤清两次出手,张玉芙看在自己新衣裳的份上,打算在众人面前施舍点好脸色给他,便笑吟吟的举起了画纸给他看。 苏凤清坐在凉亭的鹅颈椅上,他对那画兴趣缺缺,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团扇。 张玉芙见状也不以为意,笑着对张玉蔷说:“四妹这芙蓉画的还不错。” “只是光画花儿也没什么意思,既然我也过来了,不如四妹妹给我画幅小像如何?” 张玉蔷站着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一旁的梁五终于开口打圆场:“哎呀,画人像那可要点子时间了,多没有意思。” 她向后推了推站着的张玉蔷,笑着走到案前。“咱们还是去打秋千吧。” 张玉芙有点不满梁五没有顺着自己的意思,但到底自己是客梁五是主不好当众给她脸色,便回头问苏凤清想去哪儿玩。 苏凤清扫了一眼亭内的众人心中冷笑,他可不信茶水墨迹是什么巧合。这两件事分明都是冲着张玉芙来的,要是这他都看不出来,他在九江王府的后院就算白活了。 这种女孩子被污了衣裳,去后院换衣服闹出来的幺蛾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虽然不知道这张四为什么会和梁五勾搭到一起害自己姐姐,但如今他的身份是张家的表姑娘,若是张三坏了名声,沈小姐的名声也要被带累。 沈小姐的名声被带累,自己的日子就要不好过。只要他离开了张家,谁还管这三四五斗不斗。但现在走不脱,就不能看有人害了张家的女儿带累自己。 “没什么意思。”他淡淡地出声。“打秋千弄一身汗,不如在这儿画画了。” 张玉芙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转过头看向张玉蔷,手指一松,张玉蔷那张未完成的芙蓉图就飘落在地上。“我也这么觉得,来吧,四妹妹,把我画得漂亮一些呀。” 旁边的姑娘们虽有些讪讪,但谁也不好违逆张玉芙的意思,她们便都笑起来,恭维张玉芙花容月貌怎么画都漂亮。 张玉蔷咬住了下唇,她余光扫向梁五,发现梁雪柳已经走过去奉承张玉芙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也挂上了微笑走到画案前拿起笔来。 梁家一处客院里,梁七姑娘正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她五姐不是说的好好的,很快就能将张玉芙引过来吗,怎么等了这许久还不见动静。 梁七有些害怕的抬眼看了看正房,正房屋门紧闭隐隐的传出几声男人的声音。 她赶紧收回眼跑到院门口向外张望,发现她的婢女小环正从远处跑过来。她惊喜的张口想要招呼小环,一只大手从背后伸了过来环住了她。 梁七刚爆发出一声惊叫,男人的另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难闻的酒气从脖颈后面传过来,梁七一时吓得眼泪直冒,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小环一进院门就看见自己姑娘和一名男子纠缠,她也惊叫一声上前推搡。 “表少爷!表少爷快松手!”小环奋力推搡着已经抱着梁七往屋里拖去的男人惊叫道。“这是七姑娘!不是张三姑娘啊!” 男人似乎已经喝醉了,他听不清小环的叫声只觉得她聒噪。怀里的梁七身上的香气熏得他浑身燥热,只想赶紧将怀里的女孩儿拖进屋里。 被推倒在地的小环又冲上来,梁七用尽力气也终于挣脱了男子的纠缠,她跌跌撞撞地就往院门跑。 “不要!放开我!”梁七不管不顾的奔到院门口,回头一瞧才发现男子又抱住了小环,小环虽然力气比梁七大,但她一个人也挣不脱男子的纠缠。 “姑娘!姑娘救我!!姑娘救救我!!!” 小环绝望的哭叫着,她拼命求梁七回来救她,可梁七姑娘已经吓得脚软,扶着门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环还想尖叫救命,可嘴巴已经被男人捂住,整个人腾空被男人扛进了屋子,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第16章 梁府破事 接下来的时间苏凤清一直跟张玉芙走在一起,梁五像是怕了他,没再对张玉芙做出些什么。 直到饮宴完毕,这些太太奶奶们都被招呼着来看堂会。梁家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红角儿,大家也都兴致勃勃。 张玉薇两姐妹也回了张三太太身边,兴冲冲的看戏。苏凤清见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打起瞌睡来。 张曦在母亲与姐姐后面与他坐在一起,兴高采烈的给他讲戏。苏凤清左耳进右耳出的,嗯嗯哦哦的敷衍他。 只是接下来不知是哪位太太点了折四郎探母,这戏既没有年轻姑娘们喜欢看的情情爱爱,也没有武戏的热闹,张玉芙就有点坐不住了。 “母亲,母亲。”张玉芙凑近身边的张二太太小声的道。“梁五说那边请了几个伶俐的女先儿来说书,我想看看去。” 张二太太瞪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不允的意思显而易见。 张玉芙毫不气馁,回头拉起了已经睁着眼睡着了的苏凤清的手。“母亲就让我们去嘛,沈妹妹也想去的。” 苏凤清:…………呼噜…… 张曦听自己姐姐说沈妹妹也想去听说书,便也对母亲献起殷勤来,想跟着姐妹们去玩玩。 “真姐儿也想去?”张二太太见自己的傻女儿突然跟苏凤清要好起来,强压心中不快笑着问道。 被他们母子三人吵醒的苏凤清有些不快,用团扇抵着唇抽回了张玉芙攥着的手道:“三姐姐还是消停会儿吧。” “就这么会子的功夫,又是茶水又是染墨的。” “小心再有什么波折,毁了你这件新衣裳。” “哎呀,那不都是意外嘛!”张玉芙不以为意,挽住母亲的胳膊。“这戏不好看,母亲放我们去听说书嘛。” 张二太太可不像女儿那般好糊弄,她的重点全集中在毁衣裳上面了,但是四下人众多她也不好追问,只是扳正了女儿的身体,让她消停着继续看戏。 张曦见母亲不允也只能作罢,又继续陪着苏凤清说话。还好他还顾忌周围的人声音不大,苏凤清才又继续打起瞌睡来。 只是听了他的话,张二太太的椅子上似是有刀一般让她坐立难安,勉强又听了两折戏就拉着女儿起身告辞。 张三太太和张玉薇对着戏台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张二太太说要走她也不好再留,叫人去前院给丈夫儿子送了口信,也一起告辞了。 出了梁府的大门,张二太太赶紧揪着女儿上了马车。张曦见状又凑到苏凤清跟前,想扶他上马车。 只是见车帘一打岑妈妈笑吟吟的一伸手,苏凤清借力就轻巧的上了马车,张曦只能悻悻地回去骑马回府了。 马车走出了没多久,张二太太就连忙逼问女儿今日赴宴都发生了什么。 张玉芙不明白母亲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干嘛,但看着母亲沉下来的脸色,也只能细细地将今日的来龙去脉都讲了。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母亲担心这个做什么。”张玉芙讲完了事情,笑着挽住张二太太。“反正有沈妹妹在,保住了我这身新衣裳。” 张二太太皱着眉问她:“你说四丫头差点将墨染到你衣服上?” “是呀。”张玉芙眨了眨眼睛,“还是母亲说的对,亏我一直以为四妹妹也是个谨慎人,原来也是马虎得上不得台面。” 张二太太一点她的脑门,实在不明白自己跟丈夫都是聪明人,长子张晖更是早慧,怎么就这个女儿和幼子傻得跟他们不似一家人。 “你怎么突然跟那小贱人要好起来。”张二太太可不想自己女儿跟张少筠的孩子交好,不满的责怪张玉芙。 “也没有交好呀。”张玉芙虽然不谙世事,但到底是摸的清母亲的性子。母亲从来不掩饰她与小姑母之间的不和,她可不会为了苏凤清去触张二太太的霉头。 “只是看在她救了我的衣裳,分了点儿好脸色给她而已。”说罢她娇笑着窝进张二太太怀里,撒着娇糊弄了过去。 梁二太太送走了宾客,又伺候着梁老夫人回院子歇下,把其他善后的事交给了梁大奶奶,才急匆匆的赶到了梁府一处偏僻的客院。 这客院平常没什么人来,只有梁府设宴的时候会打理一下,用来给客人整理休憩。 而现在夜已经深了,这个平常冷冷清清的客院却灯火通明,院子里也是人影憧憧。 梁二太太抿了抿唇快步走进正房的厅里,梁大太太正坐在主位上喝茶,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酒气熏天的男子,梁家的二姑奶奶黄太太和几个婢女正围着他给他喂醒酒汤。 堂上跪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婢女,梁七姑娘与她的生母周姨娘站在婢女旁边正抱在一起抽泣。 “弟妹来了。”梁大太太端着茶碗抬眼看她。“今儿辛苦了,这么晚还得来收拾。” 梁二太太虽心中不快,脸上还要堆着笑,她试探的出声:“大嫂言重了,都是份内的事。” “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梁大太太笑得讥讽,她扭头注视着黄太太。“还是叫二姑奶奶来说给二弟妹听吧。” 黄太太喂着男子喝完了醒酒汤,仔细的用帕子给他抹了抹嘴角,心疼的又拢了拢男子的衣领才抬起头来。 “什么事儿?”她不客气的盯着梁大太太,“不过就是源儿收用了一个丫头,也用得着大嫂这样兴师动众!” 梁二太太狐疑的望了他们姑嫂两眼,又转头去看梁七姑娘和周姨娘。只是那俩母女一直低着头,一眼都不敢多瞧她们的主母。 “我兴师动众?”梁大太太将茶碗重重的放下,震得堂上跪着哭泣的小环一个激灵。“今儿是老太太的寿辰,他敢在宴会间做出这种事,二姑奶奶还觉得挺轻巧呢?” “不就是一个婢子!”黄太太毫不示弱的站起身,对着小环抬脚就踹。“说不得都是她勾引的源儿!” 第17章 一场好戏 正跪着哭泣的小环被踹倒,她哭着抱住黄太太的腿不停的摇头。“不是的!奴婢没有!” “奴婢没有勾引表少爷!是表少爷强迫了奴婢!!” “还敢犟嘴!”黄太太踢了踢腿甩不脱小环,低下身就要去撕她的嘴。 “够了!”梁大太太重重地一拍案几。“二姑奶奶跟个下人一般见识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有失身份?”黄太太可不怵这个大嫂,扬起声音就呛声道。“现在有人要害我儿子,我还在乎身份!?” “害他什么?!”梁大太太一扫还跟烂泥一样坐在椅子里的黄源不屑地道。“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 “二姑奶奶休要再胡搅蛮缠了,弄清楚来龙去脉才是正事!” “什么正事?”黄太太手一挥指着自己大嫂,“不过就是收用了个丫头!这还能捅破了天不成!?” 梁二太太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黄太太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就是横行霸道的性子,没想到嫁了人更是变本加厉。 梁大太太被黄太太气笑了,她凉凉地开口:“二姑奶奶可别忘了你大哥头上是什么帽子。” “御史台御史的外甥在外祖母的寿宴上,收用了自己表妹房里的丫头。” “这还不够严重吗!”梁大太太的眼中喷出怒火。“非要等被有心人知道,参我们老爷一本身为御史内帏不修,二姑奶奶才能明白点道理吗?!” 说罢她又冷冷的扫视跪在地上的小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仔仔细细的说!” “说不清楚你全家都要吃挂落!” 小环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哪敢说出实情。若是咬死了就是表少爷强迫了自己,也许还有一条命在,要是供出了是五姑娘吩咐的她和七姑娘,那才是全家万劫不复了。 见她只是哭就是不说话,梁大太太也失了耐心。她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她的配房沈妈妈就低下身来等着她吩咐。 “拉出去打。”梁大太太睨了一下右下首坐着的梁二太太。“打到她说为止。” 沈妈妈立刻直起身子招手,围在黄源身边那几个丫鬟便走上来拖住了小环的胳膊。 “不!不!姑娘救我!!!”小环吓得肝胆俱裂,她拼命的哭叫挣扎,那几个丫鬟竟一时拖不动她。 沈妈妈眉头一皱,亲自上来揪她,小环吓得更是尖叫起来。 “烦死了!别吵了!”一个烦躁的声音响了起来,黄太太一惊,赶紧回身去看,果然是黄源醒了。 “源儿源儿!”她赶紧扑过去,拿着帕子给儿子仔细的擦脸。“你醒啦,头痛不痛?” 黄源不耐烦的推开黄太太伸来的手,稍稍坐直了一点儿身体抬眼去看梁大太太。 “大舅母刚才的话,外甥也都听见了。”他的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又转头去看梁二太太。 梁二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也烦大嫂这么不依不饶,不过是她房里庶女的一个婢子罢了,给了表少爷就给了呗,闹得现在大家都拉不下脸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籍这个事儿给二房脸色看,梁二太太帕子后的嘴角不屑的撇了撇,打算开口打个圆场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来龙去脉嘛,有个人比我们都要清楚。”谁知盯着自己的黄源又突然开口,梁二太太便闭上了嘴巴。 “谁?”梁大太太对外甥的眼神十分不快。 黄源低头喝了口母亲递到唇边的茶,才复又开口:“大舅母去问问你那好女儿吧。” 他话音一落,室内的人都怔住了,梁二太太眉头一跳,她盯着站在一旁的周姨娘母女,发现那两人也是吓得脸色惨白。 “荒谬!”梁大太太咬着牙开口,她有两个女儿,大姑娘已经出嫁,只有梁五还带在身边。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梁七跟黄源这癞蛤蟆之间的龌龊,怎么还攀污上了自己的女儿! “外甥说的是真是假,大舅母叫五妹妹来问一问不就明白了。”黄源咧嘴一笑,他那双被酒气熏得迷蒙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尽是讥嘲。 不可能!梁大太太在心中怒吼,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跟女儿有关系。这院子里这么多人,只要女儿来了,就算不是她的事儿,也会被人扯上关系说嘴。 “这么晚了,你五表妹早就歇下了。”梁大太太强忍着不快平静的开口,“她今天一直在府里陪着安阳侯府的张三姑娘,片刻都没离了她的身边。” “表少爷说话,还是不要随便攀污的好。” “哈哈哈哈哈。”黄源大笑出声,“我攀污她?就是她叫……” “住口!”梁大太太又重重地拍下桌子,她身边的沈妈妈连忙招呼屋内伺候的丫鬟。那几个丫鬟也是早就恨不得堵起耳朵,见状呼啦啦的跟着沈妈妈都退了出去。 黄太太也听出点门道,儿子这事儿跟大嫂家的五丫头有点关系。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她望向梁大太太道:“诶哟,刚才不是大嫂不依不饶非要弄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嘛?” “如今源儿说了,怎么大嫂又不让讲了呢?” “怎么,事儿落在二嫂头上的时候,大嫂要做青天大老爷。”黄太太斜着眼角扫了一下正在低头喝茶的梁二太太。“等落到自己头上了,就想糊弄过去呢?” “还不快把五丫头带过来!” 梁二太太被她尖锐的声音吓得差点喷出茶来,抖嗦着将茶碗放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二姑奶奶这话也没说错。” 她也抬眼去看梁大太太。“这事儿弯弯绕绕的,要弄清楚,还是请五丫头过来一趟吧。” 梁大太太捏紧了桌角,恨不得把眼前这几人全都掐碎。一开始知道二姑奶奶家的表少爷跟二房的七丫头有了首位,她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想瞧一出热闹。 谁曾想瞧来瞧去,这戏唱到了自己头上! 见大舅母阴沉着脸不说话,黄源的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他今天也是着了道儿了,本想着只跟张三说几句话。天知道五丫头居然还摆了他一道,也不知道她一个御史家的小姐从哪里弄来了催情香料。 他为了跟张三说心里话,特意喝了酒壮胆,没想到在客院等着五丫头带张三过来时中了催情香,稀里糊涂的就跟七丫头的婢女缠到了一块儿。 第18章 实情 “母亲!我头好疼啊。”黄源突然捂住头叫道,吓得黄太太又扑上来围着他又是吹气又是按揉额角的。 “走!走!!”黄太太心疼的拉起他,“咱们现在就回家!” 梁大太太心里烦闷非常,本来想借着这个事儿敲打一下难缠的小姑子和二房,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也牵涉其中。 她心中还抱有侥幸,小姑子家里这个儿子成天斗鸡走狗的不是什么正经孩子,万一他只是随口胡扯栽赃给自己女儿呢? 见黄源直说头痛,便想趁机先把他们稳住,赶紧回了院子把女儿揪起来好好地问一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思及此,梁大太太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开口道:“算了,今天这事儿我回去会仔细问五丫头的。” “天色不早了,二姑奶奶也别回去了,就在府里住下吧。” “我也好请个大夫来给源哥儿看看。” 黄太太一听就气笑了,黄源也是服了这个给了台阶不下的大舅母,他拉住又要跳起来的黄太太冷冷的开口。 “我母亲的院子,大舅母早就做主给了别的妹妹。”他站起身来挡在黄太太面前。“难道要叫我们在梁府的客院住一晚上吗?” “既然大舅母这么想知道来龙去脉,外甥告诉大舅母就是了!” 梁大太太暗叫不好,刚要打断他,黄源就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当着梁二太太等人的面说了个干净。 “舅母那好女儿,前阵子写信与我,信中直言她知晓我对安阳侯府三姑娘的心意。” “说是怜我一片痴心,可以带张三姑娘来跟我说说话。” “谁知道我那好妹妹,不知从哪弄来了下九流妓子用的催情香,点在了客院里。” “至于怎么跟我躺到一块儿的不是张三姑娘,反而是七妹妹的丫头,那就真的只能去问五妹妹了!” 黄太太在儿子背后张大了嘴巴,周姨娘也震惊的推开怀里的梁七,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梁七吓得小脸一片煞白,摇头不敢点头更不敢,嘴唇翕动着站在原地半晌也发不出声音。 最先回过神的是梁二太太,她神色尴尬的望向坐在上首的大嫂,只见梁大太太惊得身子都打起了颤。 黄源一口气说完,也不再看梁大太太,扶着自己的母亲就往出走。路过还跪在地上的小环时,他抬脚轻踢了她一下。 早已被吓成一滩软泥的小环惊恐的抬起头,就见黄源蹙着眉对她说道:“既然本少爷跟你已经成了好事,你就是本少爷的人了。” “还跪在这做什么,跟本少爷家去。” 小环哪里肯听,她一家还在梁二太太手里呢,今天这事被表少爷全捅破了,还不知后面要怎么发落他们一家。 黄源心里直道这婢子是个傻的,但的确是他中了药坏了人家的身子,便也忍着不快又劝了两句。 “还不赶紧走?你留在这,明天一家怕是都要去大同挖煤。” “跟本少爷走了,搞不好全家还有命在。” 说罢他在不言语径直而去,这一天下来小环的脑子仿若一团浆糊思考不明,只听得有命又想到大太太刚要打她板子,便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跟住了黄源。 黄太太有些不快,不过就是一个婢子何必对她那么好心?不过在人前她从来不会拂逆儿子的意思,想着不过就一个小丫头,回头收在儿子房里做个通房罢了。 梁大太太眼前金星直冒,想开口阻拦又觉得喉头发甜,胸口憋闷得她直喘粗气,那口血就憋在喉咙里吐、吐不出,吞、吞不下。 黄太太见此也不再理她,只是眼风一扫还愣在椅子里的梁二太太,丢下一句话就带着儿子和小环出门去了。 “这丫头的身契,二嫂记得明日送到黄府来。” 守在门口的沈妈妈哪里敢拦,只得让黄家母子扬长而去,她几步上前走到梁大太太面前,刚想开口就见梁大太太终于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太太!”沈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坐在下面的梁二太太也不好再装傻充愣,也连忙走到她们身边。 “你、你说!!”梁大太太狠狠的推开沈妈妈和梁二太太扶着她的手,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还留在屋中的梁七。“表少爷都是在胡扯对不对!?他、他说的都不是真的!” 梁七姑娘早被吓白了脸,哭着摇头说不出一个字来。还不等梁二太太出声训斥,她的生母周姨娘就跳起来捶打她,只打得梁七姑娘发髻松散,长发都披散了下来。 “你说!你快说呀!!”周姨娘恨铁不成钢的捶打着女儿。“大太太问你话呢!你还遮掩什么?!” “是你做的你就说!不是你做的别白白担了冤枉债!” 周姨娘是真的心急如焚,这梁府谁不知道大太太是个面慈心苦的人,就算是自家太太也得奉承巴结着。 这事儿听表少爷的口风很明显是五姑娘逼着自己女儿做的,再不赶紧说,等着被大太太都栽在女儿身上,女儿这辈子就完了! 梁二太太走上来推开她,把梁七姑娘抱进怀里顺了顺她凌乱的头发。 “小七你乖。”她的声音沉静温柔,安抚着梁七姑娘的心。“大伯母问你的话,你只要说实话,谁也不会为难你的。” 梁七姑娘今年也不过十二岁,先是被梁大太太的阵仗吓破了胆,又被周姨娘没头没脸的打了一顿,现在嫡母如此温柔的抱着她,终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没有!二表哥没有说谎!”她哭着抱紧了梁二太太的腰。“都是五姐姐叫我们这么做的!!” “我、我也不知道五姐姐要做什么!她只是吩咐我让我等在这,等张三姑娘来了,就说这里是我的院子,让她进正房换衣裳!” “但是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五姐姐带着张三姑娘过来!” “谁知二表哥怎么就从屋子里出来了!!!他、他怎么叫都不听,扯住小环就往屋里去,我吓坏了就跑走了!!” “其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太!”随着沈妈妈的一声惊叫,梁二太太抱着梁七转头去看,只见梁大太太又是一口血喷得地面都染红了。 “我没说谎……呜呜呜……我没……”梁七姑娘把头埋进嫡母的怀里,不断的重复道。 第19章 又咬出来一个 梁五姑娘自从回了院子就心神不宁的,今天的事儿张三到底没上套儿,她也就没进行后面的计划。 想着反正张三也没过去,七妹等不到人也就该自己散了,二表哥那里想必也是一样的。 她由丫鬟们伺候着洗漱躺下,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慌,但想着虽然计划没有成功,但到底没出什么篓子。 就在她安慰着自己赶紧睡觉时,外面值夜的碧蕊进来说太太来了。 闻言梁五心里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瞬间包围了她,她浑浑噩噩的坐起身来,梁大太太已经走进内室来了。 碧蕊要给梁大太太上茶,就被沈妈妈拥着出了房门。梁五白着脸下床来,怯怯的喊了声母亲。 梁大太太冷着脸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灯火下她脸上的阴影明明灭灭,梁五更是吓得不敢说话了。 “说说吧。”良久,梁大太太疲惫的开口。“今天你二表哥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都知道了!梁五不可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想着,母亲作为梁府的主母,果然这府里的事儿都瞒不过她。 虽然不知道母亲都知道了多少,但是母亲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与其再进行隐瞒,不如顺着母亲的意思坦白些事情,自己还能少受点儿惩罚。 “就、就女儿知道了二表哥、二表哥他心悦玉芙。” “他说想跟玉芙说说话,女儿、女儿觉的只是说说话罢了,就、就想弄个借口把玉芙带开……” 说着她赶紧几步跪到梁大太太面前,抱住了母亲的膝盖。“可是女儿没能把玉芙带来,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母亲就饶过女儿这一次吧!” 梁大太太坐在榻上盯着女儿的头顶,雪柳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本来想多教点她后院里女人们的那点事儿,好让她将来出嫁不会太吃亏。 但又担心教得多了,带坏了她的心性。可如今看来,她没教,女儿却不仅懂了许多,还懂到歪门邪路上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梁五的头上响起母亲冷冰冰的声音。“那屋子里的香,是你点的?” 梁五心头大惊,可还是咬着牙装作茫然的样子抬起头。“香?” 见女儿闪烁的眼神,梁大太太心中一片冰冷,但她还是没有发怒,只是冷着脸把黄源和小环的事儿说了。 梁五听的满脸通红,她抱着母亲的膝盖拼命的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女儿怎么会有那种腌臢的东西!母亲相信女儿!!!” “那你就说实话!”梁大太太一拍榻上小几。“你是如何知道你二表哥心悦张三姑娘的?!” “你平常跟源哥儿也不甚亲近,又怎么想着要成全他的相思之情?” “就不说那香,即便只是孤男寡女私下见面,可这事儿万一捅出来,你祖母!你父亲!梁府的脸面!要搁在哪里?!” “你还敢撒谎?!” ”我、我……”梁五被母亲突然爆发的怒气吓白了脸,她还想狡辩,可又无从辩驳,只能咬住了嘴唇不发一言。 梁大太太心中大怒,她高声叫沈妈妈进来。 “你带人、带人把五姑娘身边的丫头都押起来!给我拖到院子里打!” “一人先打十板子!再问问她们最近姑娘都跟什么人来往!” “若是说不出来的,都直接打死!” “不要!母亲不要!”梁五大惊,她急得哭了起来。 梁大太太不为所动,任凭女儿跪地哭求也绝不松口。 外面的碧蕊和其他几个大丫鬟都被沈妈妈带着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不多时院子里就响起了板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声。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痛哼与哭声,梁五也是哭得泪流满面,可是她实在是怕和盘托出连她也要吃母亲的板子。 十板子很快打完了,女孩们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谁也不知道大太太晚上为何突然发难,等沈妈妈挨个询问她们姑娘最近与什么人来往时,都茫然的说不出话。 只有碧蕊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沈妈妈见问不出什么,便叫婆子们继续打。这回没有再嘟嘴,几个女孩子都哭求梁五出来救她们。 又挨了几板子,见屋里的梁五没有动静,碧蕊实在受不住,哀求着沈妈妈招出了实话。 等沈妈妈附在梁大太太耳边说了那个名字,梁大太太也是睁大了眼睛。 梁五见此面如死灰趴在了地上,梁大太太气她这个不争气的样子狠掐了她的手臂一下,将她拖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跟张玉蔷这么要好了?”梁大太太恨铁不成钢的啐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清楚,咱们家还不清楚吗?!” 梁五不说话,只是呜呜的哭。梁大太太气结,又舍不得对女儿下重手,两母女一时僵持住了。 良久梁五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哭叫起来。 “都怪母亲!都怪你!”像是破罐破摔了一般,梁五把心里那点事都喊了出来。“都怪你不给我跟大表哥定亲!” “张玉芙她不就是会投胎长的漂亮吗?!她哪里配得上大表哥!” “你还要我恭维她、巴结她!我每次见她在我面前炫耀大表哥,我心里都跟刀割一般!” “我就是要毁了她!让她再也不敢出现在大表哥面前!” 梁大太太被女儿的癫狂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她赶紧捂住女儿的嘴,生怕她的胡言乱语太高声被外面的丫头婆子听见。 “你疯了!”她捂着梁五的嘴骂道。“这也是能大喊大叫的事?” “你跟你大表哥不合适!”梁大太太气得也滴下泪来,她处处为女儿着想,没想到女儿居然心里还怨恨她。 “你大姑母岂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一心攀高枝儿,使尽浑身解数才进了平西侯的门,她能容忍儿子娶一个御史的女儿?!” “我就是与她说了你与诚哥儿的婚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梁五呜咽着投进母亲怀里摇头。“不会的!大姑母那么疼我,她不会不同意的!” “好了!”梁大太太喝止她。“别扯这些没用的,你赶紧把张玉蔷和今天的事儿给我讲清楚!” “不然你真的把天捅破了,母亲想帮你补也补不起来!” 梁五被梁大太太斥责的一抽一抽,思及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抽噎着对母亲坦白起来。 第20章 上赶子的闲话 相比较梁府的鸡飞狗跳,安阳侯府倒是宁静祥和的多了。 张玉芙因为梁老太太寿宴上的这些小插曲,而被打断了与梁五的密谈,回了家还兴致勃勃地想要写信与她继续密话。 毕竟自从平西侯老夫人去世以后,张玉芙与她的未婚夫平西侯世子陈永诚已经快有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因为规矩使然在陈世子守孝期间,除了年节送礼的来往,他们二人连书信都没有通过。 梁五本来要告诉她陈世子的近况和最近的好恶,她还打算打听出来后告诉母亲,多置办一些陈世子喜欢的物品添在节礼中送去平西侯府,以来讨好她的未来丈夫与婆婆。 然而与浑身散发粉红泡泡的傻白甜女儿不同,张二太太则是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在卧室中踱步。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张玉芙在梁府遇到的那些事只是意外,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对女儿下手。 只是因为苏凤清的搅局并没有事成,而因为没有事成,即使她心里知道有人要害女儿,想发作也无从下手。 而且这件事蹊跷得很,梁五到底是外人,她的动机怎么想都能随便想出来一个,不需要去追究。 反而四丫头为什么会去想害自己人,张玉蔷无论如何也是一直养在张三太太的跟前,吃穿用度品行教育没有一样缺过她的。 她与自己的傻女儿不同,精明得很。大家族里姐妹的名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玉芙坏了名声,四丫头那门好亲事也难免不会出纰漏。 所以四丫头为什么会伙同外人,来害自己姐姐这样的事让张二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更可气的是因为没事成,也没有什么证据,自己想要整治她和三房,就成了凭空向三房发难。 但是这口气不出,张二太太实在胸中不快。 又来回走了几步,张二太太眼珠一转,叫来了自己的陪房刘禄家的。招手让她附耳到身前,细细的吩咐了一番。 鹤影馆中,苏凤清正坐在绣架前绣一幅日照青山图。 这画是前朝苏大家的名作,真迹作为长宁公主的嫁妆一同送进了九江王府。 长宁公主十分喜爱这画,经常挂出来观摩。苏凤清也因此临摹了许多遍,如今自己画了花样子出来刺绣也是易如反掌。 鹦哥和燕儿正坐在屋内的锦凳上为他整理丝线,只听得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喊了声刘妈妈来了,帘子一打刘禄家的带着张二太太的大丫鬟粉玉,捧着一只三层食盒提篮走了进来。 刘禄家的带着粉玉对苏凤清行礼,苏凤清依然端坐在绣架前,只是微微抬起脸冲她点了点头。“刘妈妈请坐。” 刘禄家的笑眯眯在圆桌边坐下,粉玉便打开了提篮的盒盖,香甜的点心气味弥散在室内。 “这是咱们京里有名的鱼福斋的点心。”刘禄家的依旧笑得慈和。“二太太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口味,便每样都买了一些,给姑娘尝尝鲜。” 苏凤清这才从绣架后抬起眼来,也微笑着谢过。“二舅母费心了,还请刘妈妈代我谢过二舅母。” 刘禄家的满意的眼神一扫粉玉,粉玉便托住了正给刘禄家的倒茶的鹦哥,半托半扶的将鹦哥扯着到院子里说话去了。 屋中只剩下燕儿,她只好走过来将鹦哥没倒完的那杯茶为刘禄家的斟满,乖巧的将茶盏推到了刘禄家的面前。 刘禄家的打眼去看苏凤清,口中问着姑娘到侯府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还过得惯否,眼神却示意苏凤清将燕儿摒退。 谁知苏凤清早已低头继续飞针走线,只淡淡回了一句还好。 刘禄家的只得又说些话想引起他注意,笑道:“表姑娘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打发了人去跟二太太讲,二太太那么疼爱姑娘一定无有不应!” 提到了张二太太,苏凤清才又抬起头来。只是他像看不懂刘禄家的眼神一般,只是笑着说:“我晓得了,妈妈代我谢谢二舅母。” 复又低下头手中动作,丝毫没有让燕儿出去的意思。燕儿也像是看不懂刘禄家的机锋,还劝她喝茶。 刘禄家的心中尴尬,苏凤清就是不接话,她一个奴婢不好接着言语。 但受了太太的吩咐,她也不能抬脚告退,只得又硬着头皮寻问道:“姑娘在府里交际关系熟悉的如何了?”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询问奴婢。” 苏书凤清仍是继续低头刺绣,只轻轻的嗯了一声,把刘禄家的憋得满腔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脸有些涨红,表姑娘这个不给台阶的样子,显得得她接下来的话就像上赶子来传闲话一般。 可即便是这样,顶着二太太的吩咐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刘禄家的把心一横,索性直接摊牌。 “表姑娘有所不知,表姑娘在江州时亲家老爷家里简单。不像咱们府里,人口繁盛有些弯弯绕绕。” “可说到底,咱们大房二房的人,都还是好相与的,只是那三房老爷一家……” 刘禄家的故意拖长了尾音,想吊起苏凤清的好奇心,等着他主动来询问。 可苏凤清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绣架前专心的绣着那幅日照青山,憋的刘禄家的一时僵在原地。 说吧,觉得太丢脸。不说,又不能完成太太的吩咐。 苏凤清在绣架后偷觑着她的神情,在心中冷笑一声。 三房一家不好相与?自从来安阳侯府这些时日,与三房的人相处下来,他也早就看清了三房一家人的性情。 若说沈小姐这三舅舅一家不好相与,这世界上就没有好相与的人了。 与走文官路子的精明二房不同,沈小姐的这位三舅舅早先领的是武职,娶的老婆张三太太也是武将家的女儿。 生的双胞胎儿子和张玉薇的性子,都像极了他们夫妻。他们一家就与九江王大营里那些连脑子都长满肌肉的参将一般,是非好恶都写在脸上,与他们打交道最省心思。 只是那个长得与张三老爷夫妻都不相像的四姑娘,有些不同。 张玉蔷若不是他长得与张二老爷夫妻也不相像,苏凤清都要以为张三老爷夫妻和张二老爷一家抱错了孩子。 那傻乎乎的三姑娘张玉芙,才更像张三老爷夫妻孩子。 第21章 被偏爱的有持无恐 无论刘禄家的怎么吊胃口,苏凤清就是不接话。 沈小姐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去搞清楚人家家的隐私做什么。他好容易才从九江王府那个错综复杂的后院里出来,吃饱了撑的才要再搅和进张家的隐私里。 于是只是坐着继续绣图,送客之意溢于言表。只是刘禄家的是带着二太太的吩咐而来,也是假装看不见,噼里啪啦的把事情都抖搂了出来,直听得背后的燕儿目瞪口呆。 等说完了话,刘禄家的也不等苏凤清吩咐燕儿送客,起身施礼自己打了帘子出去,拽起廊下正和鹦哥说笑的粉玉,逃也似的出了鹤影馆。 “哇,这三老爷一家,就跟话本子上说的一样!”燕儿感叹地说道。 “行了,这些闲话听听就是了。”苏凤清低头说道。“不要往外传出去。” 这三房家的事儿,跟自己心中猜测也算是八九不离十。这张玉薇姐妹果然是抱错了的千金,只有张玉薇是张三老爷夫妻的亲生女儿,张玉蔷则是京郊一家农户的孩子。 不过其中有一点倒是有些意思,张玉蔷养在张家自然是金尊玉贵的长大。而张玉薇也颇受那农户夫妻宠爱,虽然是个乡野孩子,但是活泼开朗。 本来都会有各自幸福的未来,却因为梁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凤清停了手放下了绣花针,燕儿机灵地递来了杯热茶。 梁家作为御史一般是不太跟京城这些勋贵门来往的,只是因为张玉芙的未来婆婆是梁家的姑奶奶,才让张梁两家有了些来往。 那梁大太太是个有意思的人,她不过见了张三老爷夫妻几面,居然就能记得住人家的容貌细节。 在她带着女儿去京郊庄子上时,发现庄子里一农户的女儿长的颇为肖似张三老爷。等回了京告知了张家,才引得张三老爷夫妻前来认亲。 苏凤清低头啜了口茶,心中嗤笑。想必那梁大太太误以为张玉薇是张三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女,不知是想卖个好给张三老爷还是怎的,总之是她间接促成了张家三房的骨肉团圆。 三房夫妻的处理态度也很有意思,没有把假女儿送回家去,反倒是对外宣称当年在大佛寺生的是双胞胎,因为被大师批命说小女儿十岁前有一大劫,只能隐没养在外面。 如今十岁已过劫数尽消,就接回府里来了。把个真女儿假女儿全养在了膝下,真女儿还要喊假女儿一声姐姐。 这龙凤胎长得各异的多,姐妹双胞胎长得如此不相象的还是极少。但大家也都认下了张家对外的说法,想是畏于张家的权势不敢也不会不识趣的深究多嘴罢了。 思及此苏凤清猛地甩了甩头,琢磨这些事做什么? 他的手搭上绣架,这绷的是上好的软烟罗,用来做屏风再好不过。 苏凤清满意的盯着自己的这幅日照青山图,还有三个月就是黄太君的寿辰了,他打算将这幅日照青山图绣出来为黄太君做个玻璃炕屏。 抚摸着自己精巧的绣工,他在心中自嘲的一笑。 莫不是母亲长宁公主是个先知,知道他将来会和沈小姐互换了身子,才将身为男孩子的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才能让他为黄太君作出这么一份寿礼。 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感觉得到黄太君是真心的疼爱沈小姐这个外孙女。甚至因为怜惜她身世凄苦,偏爱得连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都排到了后面。 府里那些敢慢怠他的下人,都被黄太君狠狠的敲打过了。轻的,拖出角门板子打得噼啪作响。重的,全家都被撵出了侯府。 他一个看似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却是在安阳侯府里横着走,什么芙蓉蔷薇暻晖曦韵,都要靠边站! 他一想到黄太君,苏凤清的心口隐隐发热。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独一无二的偏爱。不要说九江王,就连在长宁公主身上,他也从未感受过这种真切的,独一份的宠爱。 怪不得郑远那个狗东西总是带着炫耀和嘲弄的目光看着自己,获得了父王偏爱的他,一定觉的自己可怜又卑弱。 他一到京城,就受了皇帝的恩赏,本想着藉由皇帝赐下宅子的名头搬出安阳侯府,过自己快乐自由的生活。 毕竟老师沈晋文给沈小姐带来京城的,除了人手还有大笔的产业财产,如今都与那五十名军士一起安置在了赐下的宅子里。 是黄太君对他的真心,才让他留了下来。今天张二太太派刘禄家的来说的这些话,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喜欢看到家庭和乐,儿孙绕膝。一切会伤害黄太君的事,他苏凤清绝对不会允许。 只是……黄太君真心疼爱的,是沈小姐吧……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低落,苏凤清连忙又甩了甩头。 黄太君真心疼爱的是沈小姐又如何?他现在就是沈小姐,沈小姐就是他!即便是真的沈小姐回来要她的身子,他苏凤清也绝不放手! 突然像想到什么,苏凤清托着腮望向窗外笑了出来,惹的一旁的燕儿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瞅着他。 如今他成为了沈小姐,那想必沈小姐就变成了他。他与沈小姐只见过一面,就是钓鱼城破的那夜。 小小的女孩子坐在死人身边睁着一双大眼却没有眼泪,不知道她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了男人,会不会吓得直哭呢? 来京城也快两个月了,老师的书信也来往了几封,除了问候亲家老太太与张家安好,就是关爱的询问沈小姐的近况,关于九江王世子之事完全不曾提到。 想必是沈小姐取代了自己的事并没有暴露,这样说来沈小姐也是个能人。能在母亲长宁公主和郑远那个狗东西的注视下,而丝毫没有露出马脚,看来是个不一般的小姑娘。 至于九江王,怕是门口拴着的狗取代了自己,他都不会发现吧。 苏凤清胡思乱想着,盯着窗外的两只画眉鸟渐渐地出了神。 而万里之外的江州,被苏凤清担心的沈唯真的心情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这个feel倍儿爽!!! 第22章 男人的身体真方便 沈唯真一直为生为女子为傲,她六岁习武,十岁因父亲起事自立吴王而受封郡主,十二岁力压众兄弟被父亲选中进入军营带兵。 直到二十二岁战死时,她都没有因生为女儿身后悔过。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想亦是如果还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依然要用女子之身在这乱世之中挣出一条道路。 不过就算是这样,现在的沈唯真也不得不赞叹一句:男人的身体真是太方便了! 没有了每个月让她头疼的天葵,也再也不用将胸部缠成钢板。她不仅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连傲人的身材也没有错过。每每为了行动方便,都要将胸口缠得严严实实。 而现在!她光着大膀子跟手下的兵士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训练,都不会被父亲训斥些什么女子带兵也要有女子带兵的样子,真真切切的可以与部属同袍同吃同住打成一片。 有机会我还是想做一个女人。 沈唯真在心里想着,可一面又希望可以能多用一阵子苏凤清的身体,因为真的好快乐啊! 这种快乐在她带领的红军,在军中大比的对抗演武中取得最终胜利时,又达到了一个高峰。 这一个多月来,九江王给予世子苏凤清的这两千精骑亲卫早已被她训练的服服帖帖令行禁止。 虽然大营的唯一主人仍是九江王,但九江王之下除了世子他们不会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在彻底击溃蓝军的军阵后,阿山跟在沈唯真的身后拼命的为她鼓掌。看台上的沈晋文也是笑着拱手侧身对九江王恭喜。 “世子年纪轻轻,便已可智计百出,带兵亦有策略。” “王爷后继有人,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九江王被心腹幕僚如此奉承,也是心中舒畅非常。没想到儿子起步虽然比郑远晚,还被长宁教坏了性子,但依然是继承了他卓绝的领兵才能。 儿子那新编制的五人一组兵阵的确也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兵士们对号角口令也是融会贯通令行禁止,在儿子的指挥下居然连自己的老部将李将军的蓝军都击溃了。 虽然只是笑着点头口中只称沈先生谬赞、多亏沈先生教导有方,但九江王脸上自豪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而看台下的郑远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九江王与沈晋文互吹笑的牙不见眼的一幕。 九江王那溢于言表的自豪让郑远嫉妒的发狂,他握紧了腰间长剑的剑柄,连手指都用力的泛白。 这次军中大比武,他和苏凤清都是第一次参加。他本是想在大比武上打败苏凤清,好好的羞辱他、给他一个教训。让苏凤清知道自己比他更优秀,更适合做九江王的儿子。 但万万没想到,本想给苏凤清使绊子,却因失忆后的苏凤清性情大变不按常理出牌,导致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苏凤清一戒棍,直打着他在床上昏迷了十多天才醒来。 即使人醒了,也依然是微微侧头都会头晕耳鸣,被军医嘱咐只能卧床休养,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能下床走动,如今他的脑袋上还缠着绷带。 这使得他这一个月来根本没有时间训练士兵,虽然早前已经制定过对抗演武训练的计划与方针,但是没有他亲自监督执行,士兵的配合与指挥调度都不甚融洽。 导致他在抽签的第一轮就败在了一位副统的手下,连苏凤清的面都没有碰到。而苏凤清却是一路过关斩将,现在还夺得了演武的冠军! 郑远暗自咬牙,不仅如此,军中还不知被谁放出了流言。说他害世子摔破了脑袋养了一个多月,他才养了半个多月就能行走,全因世子宽仁大度不忍伤害同袍。 而他郑远心黑手毒针对世子,就连世子给的他这一棍也是他自己心虚讨来的,害得他在军中声望暴跌。 等士兵们都整装完毕重新排成整齐队列,九江王就面带笑意地走上高台发表了褒美的讲话,除了按名次赐下早已定好的军中奖赏外,还不吝言语的大大褒奖了沈唯真与她手下的这两千兵士。 兵士们在校场上皆都听得热血沸腾,口中高喊九江军必胜。直喊得九江王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才满意的回到了看台。 接着就见自从受伤后性情大变,再也不是万年冰山死人脸的世子挂着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窜上了高台。 “兄弟们今日辛苦了!”沈唯真大方的小手一挥。“正经话我父王已经都说完了,本世子来点实际的。” “今日出阵的二百名兄弟,晚膳一人一个肘子,本世子自掏腰包加餐!” 看台上的将领们爆发出一阵笑声,就连九江王也被儿子这地主家暴发户的发言气笑得差点喷出茶来。 台下的兵士们却激动了起来,特别是沈唯真手下今日参加对抗的那两百名兵士纷纷欢呼。而在甄选中被筛下的兵士都扼腕不已,心中暗想以后训练定要更加刻苦,在下一次军中大比中一定要抢到出阵名额。 毕竟虽然军中伙食不错,但一人一个单独的猪肘子可是连过年都没有的待遇! 沈唯真走下高台,就见阿山双眼晶亮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好像在问,世子!虽然阿山没上场但阿山也想吃肘子。 “少不了你的。”沈唯真对着他的脑袋一个暴栗,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阿山立时笑的更加灿烂,直凑上来忙碌地给沈唯真捏肩捶腿,还不忘奉上热茶。 他谄媚的笑问道:“世子世子,不一会儿就是斗将了!有没有信心再拿个冠军?” 再拿个冠军?沈唯真用眼角扫了一下上首看台上的那群九江王老部将。虽然自己有信心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可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失忆后连家传枪法都使不出的九江王世子。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力压这些火里来血里去的老将,好像还是有点太打眼了。她没有苏凤清的记忆,虽然有失忆做借口,但是做的太过节外生枝大可不必。 啜了口茶沈唯真笑骂道:“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做,我对斗将兴趣不大。” 说罢她又扫了扫下阶看台上郑远的背影,笑了句:“只要打爆那郑远就够了。” 第24章 九江王的疑惑 “啊?可是郑校尉好像不参加斗将。”阿山脱口而出。 “嗯?”沈唯真端着茶盏有些诧异。“这种出风头的事,那家伙怎么可能不参加?” “那还是世子厉害嘛。”阿山狗腿地给沈唯真捏起肩膀。“郑校尉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过小的也是刚才隐隐约约的听到将军们谈话时说到的。” “说是王爷顾虑郑校尉头上的伤,不允他参加。” “哦~那真是可惜了~”沈唯真看着郑远的背影放下了茶盏,本来还想给郑远那个家伙一个实在的教训,让他以后别再没事找事的给自己使绊子。 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自己真的就是轻轻挥了一棒,还给他打出重伤了。 不过想来这九江王也有些可笑,父亲吴王虽然也偏心大哥,但到底那是嫡妻长子。九江王却对着自己的儿子不亲,把一个外人的孩子当成眼珠子。 还好她不是真的苏凤清,若是那个小少年在这里,不知道会如何伤心呢。 看台下的郑远也是心中焦虑,斗将不像对抗演武还需要严格的抽签层层筛赛。斗将不论兵士将领,但凡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的都可以登上擂台挑战。 现在演武场的擂台上已经有人开始比斗,他抚了抚头上的绷带。军医嘱咐他伤口刚刚愈合,万不可再激烈刺激,不然伤口爆开又要养上好一阵子时日。 可是他不甘心!这个机会他不会放弃,从九江王那里他得知世子是真的失忆,如今连苏家的家传枪法都忘记了。 九江王这月来都在重新教导世子枪法,每次都叹气而归。 而他自幼被九江王带在身边,九江王也对他视若亲子倾囊相授。他一定要在众人的面前打败苏凤清,让苏凤清知道自己比苏凤清更适合学习苏家的枪法! 随着擂台上比斗如火如荼的进行,沈唯真也是看得心头火热,终于是忍不住也跳上了擂台。 郑远瞳孔一震,不自觉的抬头去望九江王。却发现九江王也在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似乎在规劝他不可轻举妄动,以保重身体为要。 郑远咬紧了牙,他自幼父母双亡,虽然被九江王接进了王府后院却受尽了怠慢欺凌,是九江王救出了他。 虽然知道苏凤清才是九江王亲子,但他仍是忍不住要去与他争夺在九江王心中地位的高低。 如果违逆九江王会使得他不快,可郑远不甘心,不甘心!他比苏凤清要优秀!要一定要让九江王彻底对苏凤清失望,他要做九江王心中独一无二的儿子! 郑远在心中反复纠缠选择,沈唯真却已连胜十一人。台下全是兵士的喝彩欢呼。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一个雄浑粗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原来是刚被沈唯真打败的九江王副将陈将军回到了看台上。 他边走边整理自己的衣衫,笑着恭维九江王道:“世子如此年纪武艺便已精湛如斯,已有了王爷年轻时的风采!” “有这样的继承人,何愁我九江军不坚如磐石军心大振!” 九江王笑着与他点了点头,心中暗骂了句马屁精。老子在苏凤清这般年纪在草原上与鞑靼人厮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给哪个校尉扛旗呢。 只是他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台上的儿子身上,这一路斗将他看得十分清楚,特别是儿子与陈将军比斗的这一场,虽然儿子武艺精妙但完全不是他苏家的枪法。 虽然儿子说失忆忘记了,这月他也悉心教导过,可儿子的身体仿佛也忘记曾经修习过自家的家传武艺,一点肌肉记忆也无。 他虽然忧心儿子已经十四岁了,再从头修习枪法会不会太晚。可从今天儿子斗将的表现来看,完全是杞人忧天。 只是儿子使出的这枪法…………九江王皱紧了眉头,这枪法比自家武艺更刚猛豪横,他隐隐约约地也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九江王猛的攥紧了王座的扶手,用力之大让身边的沈晋文微微侧目。 对了,他见过的,是沈家的枪法!此沈家非沈晋文的沈家,而是大燕皇族的沈家。 在老九江王横守江州的他的少年时期,朝廷曾派遣过当时的老赵王前来支援。儿子今日使出的这套枪法,像极了老赵王当时使用的武艺。 可儿子是怎么学会天家武艺的,难道是长宁?不、不可能,九江王自嘲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与长宁已经成为了一对怨侣,但长宁爱他至深,绝对不可能教导儿子学习沈家的枪法。 就在九江王百思不得其解时,台上的沈唯真已是热身完毕越战越勇,这战斗的感觉仿佛让她回到了还是广安郡主的时候。 她大笑着向擂台下高喊,还!有!谁!? 台下的兵士们欢声雷动,高喊着世子喝彩。郑远终于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他咬牙卸掉佩剑走向校场跳上了擂台。 “咦?”沈晋文捋着胡须诧异地出声。“郑校尉的伤痊愈了吗?” 九江王被他打断了思绪,抬眼望去只见郑远已经抽了一杆木枪,站在了沈唯真的对面。 “远儿!”九江王失态的站了起来,他不是吩咐过远儿不可冲动吗,他伤了脑袋若是不好好休养万一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沈晋文侧目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那些大老粗部将也三三两两的因为九江王的失态而互换眼色、窃窃私语了起来。 对于九江王对待郑远超出常理的关爱,沈晋文也很不解。作为苏凤清的老师,他在清楚不过这是怎样一个贴心的孩子。 但众人面前他不好多言,只能卷起手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九江王要赶下看台的行动。 “王爷。”他出声道。“既然已经上了擂台,若是不战而退,对郑校尉来说更难堪。” 沈唯真只见眼前一闪,郑远就跳上了擂台,她笑得更加狡黠。 虽然她不认识郑远,但从长宁公主与阿山的叙述中也摸清了郑远的性子。她一口气连胜十一人,连陈将军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她就不信激不起这郑远上台。 “哟~”她单手将自己的木枪扛在肩上,吊儿郎当的出声。“这不是被我一棍打成重伤的郑兄弟吗?” 第25章 逗你玩儿 你不是也被我坑得一个多月都没下得来床?郑远腹诽道,只是他身份到底比不得苏凤清,不敢明面上讲出来。 他只是沉默的从兵器架上也取了一杆木枪,走回沈唯真的面前,恭敬地行礼道:“请世子赐教。” 沈唯真却并不着急开始与他比斗,依然是笑眯眯地扛着自己的木枪,一脸关怀地问道:“郑兄弟伤势未好,还是莫要争一时之长短,赶紧下台去吧。” 郑远抬起眼,细细地打量对面的沈唯真。他与苏凤清斗了这么多年,自认为摸清了苏凤清的性子,可自从世子失忆后他又有些摸不准了。 别说笑的如此灿烂,就算在九江王的面前不得不与他扮演兄友弟恭的义兄弟时,苏凤清也绝不会对着他牵一牵嘴角。 “多谢世子关心,郑远无碍。”他出声回答,举枪又拉开了驾驶。 却见沈唯真还是不急不忙,左手将扛在肩上的木枪挽了个枪花又抛到右手上。“郑兄弟还是下去吧。” 沈唯真的语气无比真诚。“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伤了你,不知我父王要多伤心呢~” 郑远又是心头一震,他深认为苏凤清虽然总是口是心非地表现的并不在意九江王更看重谁,但九江王实实在在是他心中逆鳞,不然也不会跟自己不和至今。 每每九江王偏袒自己使得苏凤清吃瘪时,他总是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疯狂地报复自己。 而现在的这个世子,居然能语笑言偃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我真的是将世子打傻了吗? 见郑远似是陷入沉思,沈唯真也颇觉无趣,毕竟挑衅这种事得对方有反应才有乐趣。 她无奈耸肩摊手对郑远道:“唉,这军中上下都知我父王偏爱郑兄弟。” “为了不使我父王伤心,这擂台胜利,本世子送你好了~” 说完便向擂台边缘走去,郑远猛然抬头,他自认为武艺胜过苏凤清许多,也想要堂堂正正地与世子在擂台上一较高下。 之前沈唯真的挑衅之意他不是没听懂,只是他笃信自己会赢所以不去在意。 如今世子说什么?居然说将胜利送给他?那他的胜利有什么意思?以后军中说起来这场比斗,大家只会觉得世子仁厚不忍伤他,甘愿不战而退!他的这份胜利,就全是世子的恩赏了! 郑远伪装平静的眼中终于射出了愤怒的光,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已经走到擂台边缘的沈唯真豁然转身,背对着台下的兵士们对郑远做了个鬼脸。 “骗~你~的~” 郑远大怒,挺枪就要攻向沈唯真。沈唯真却是毫不在意地举枪抱拳对他行礼,郑远只能也险险的收住脚步,憋着气对她还礼,两人终于是拉开了架势在兵士们的呼喝声中战到了一起。 看台上的九江王注视着擂台上两人的你来我往,不由得攥紧了看台的栏杆。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月仙的儿子,他都很担心。虽然他觉得郑远要比苏凤清似乎出息那么一点,但如今一个失忆一个头上有伤,他生怕这场比斗会出什么岔子。 自己偏心吗?九江王在心中哂然一笑,到底他答应过月仙,要好好照顾她的孩子。苏凤清有他、有长宁,甚至有大燕皇室的疼爱。他只是偏心了郑远一些……又如何呢…… 只见擂台上的沈唯真身如蛟龙,手中长枪势如疾风,却不采攻势只是像逗着郑远玩儿一般闪转腾挪。 几个回合下来,郑远心中暗暗吃惊,他自认为这多年来刻苦奋发,自己的武艺绝不在苏凤清之下。 可被对面的人如此轻巧的玩弄,那一招一式仿佛都算准了他的应对,只是引着他出招,然后被轻轻巧巧的拨了回来。 就像、就像戏弄猫狗一般! 郑远心中发狠,沉着脸运力挺枪向沈唯真的要害刺去。 沈唯真却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横枪格挡住郑远这全力一刺,旋身极快地闪开了他的面向绕到了背后。 郑远大惊,回身想要格挡却已来不及,若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沈唯真这一招便可捅他一个透心凉。 九江王闭上了眼睛,只要沈唯真一枪挥出,郑远必要被打飞出去,比斗就结束了。 就连台下的阿山也已经准备给沈唯真鼓掌喝彩,却见自己世子竟是轻飘飘地伸出了左手,推向了郑远的后背。 郑远已经斜过身子想要垂死挣扎,没想到沈唯真居然没有出枪,他心中一喜连忙双足用力下坠,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好回身再刺一枪。 谁知沈唯真这轻飘飘的一推,触及他的肩膀却是来势刚猛,郑远的双足甚至离了地,整个人踉跄着斜着向擂台边缘跌去,他拼命的挥舞双手都无法扑倒在地。 郑远心中又怒又悲,他原以为即使这场比斗要输,也是与苏凤清一番恶战,虽败犹荣。却没想到整场世子闪转腾挪好似很忙,却招招都克住了他的攻势。 这场战斗就像一个大人在逗弄不服气的小孩子玩耍一般,整场他都没有受到沈唯真任何一招认真的攻势。如今世子只是略伸一伸手,他就要跌下擂台? 不甘心!他不甘心! 沈唯真依然笑着,她几步奔上前来一手勾住了郑远的外袍衣领,接着向后一拉避免了郑远跌出擂台。只是她手劲极大,竟是一把拉脱了郑远的腰带。 她向后一抛,郑远便只着雪白的中衣,几个翻滚落向了擂台的中央,而他的外袍还留在沈唯真的手里。 “别着急走呀,郑兄弟。”沈唯真将郑远的外袍甩在擂台上。“我还没玩儿够呢。” 郑远的木枪在几个起落翻滚中早已脱手,他涨红着脸挥拳向沈唯真攻去。没有武器,沈唯真用长枪戏弄他更是轻巧,两人在擂台上又是一番缠斗,台下的兵士们已经爆发出一浪又一浪的笑声。 “够了!逆子!!”九江王生气的一拍栏杆就往看台下走去,无论沈晋文咳破了嗓子都没能阻止他的脚步。 望着九江王远去的背影,沈晋文无奈地摇了摇头。 九江王一路挟着怒气,校场上的兵士们不敢阻路,纷纷有序地分做两边,给他扔出一条路来。 擂台上的郑远终于捉住了沈唯真的长枪,他将枪身夹在腋下想要节制沈唯真的行动,欺身上前挥起拳头就想要砸在沈唯真的脸上。 沈唯真笑容不减,望着向她奔来的郑远,右手一用力,郑远就觉眼前一花双腿离了地面。他瞬间反应过来,沈唯真竟是用枪将他挑了起来! 郑远瞳孔剧震,低头去看沈唯真,见她依然笑的轻松,自己的身体仿佛鸿毛,她随随便便就能挑起。 沈唯真的眼角扫到台下怒气冲冲而来的九江王,不等郑远松开她的长枪跳落擂台,她已发力震飞了郑远,接着像打马球一般一枪挥在飞起的郑远背上,将他打得向擂台下飞去。 九江王刚走到台下想要飞身上台斥责儿子,就见眼前一花一个黑影迎面而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不曾想那黑影来势凶猛,他接住以后竟然是稳不住身子,他双足发力使出下盘功夫也依然被撞的倒退数十尺,他的靴子在校场的地面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拖痕。 他低头去看,发现接住的正是郑远,人已经昏了过去。 “父王来的真巧。”头上传来儿子苏凤清的声音,不再是阴郁冷漠的语气,那欢快的调子任谁都能感受到开口者愉快的心情。 “正好接郑兄弟回去。” 九江王抬起头,擂台上的沈唯真拄枪托腮笑的灿烂,苏凤清的身体本就容貌昳丽,配上这笑容更是让天地都为之一黯。 第26章 前尘 等郑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的营帐中没有点灯,月光与火光从营帐门口的缝隙中洒落进来。 他眼神定定地盯着营帐的帐顶,外面似乎是兵士们在举行大比的庆功宴,时不时的有欢呼起哄的欢快声音传来。 郑远本以为自己会哭,可心中却出奇地平静。他输了,输得彻底输的一败涂地。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世子的深浅,可今日的比斗让他知道,他根本从未了解过世子。 “哈哈哈哈哈哈。”郑远捂住脸笑出了声来,说什么自认为武艺绝不在世子之下,甚至高过世子许多。结果今日世子就像戏耍他一般,如此轻松的就打败了自己。 苏凤清!!!!!郑远在内心狂吼,我不会认输的!!!绝不!! 打败世子让九江王彻底对他失望,已经成了郑远的心魔。他从小便听母亲日日哭诉,说她不应该嫁给自己的父亲。她本应该是九江王的妻子,自己也应该是九江王的儿子。 他幼时是不明白这些话的,但是每次父亲回家但凡与父亲亲近,母亲就会勃然大怒,渐渐地父亲也很少回家了。 家中只留下他与哀怨的母亲,一日日地听着母亲对长宁公主怨毒的咒骂,对九江王无穷无尽的思念。 直到父亲去世的那一日,母亲才像变了一个人。操办完父亲的后事,母亲开始渐渐地变得明媚欢快,日日都在告诉他九江王会接他们母子进府。 郑远那时候就觉的母亲已经疯了,他明明是父亲的儿子,但母亲似乎在长年累月地自我洗脑中相信了自己的谎话,已经坚定的认为他是九江王的血脉。 无所谓的,那时幼小的郑远在心中想着。即便是假的,就算母亲疯了,只要母亲开心就可以了,他没有了父亲,母亲已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可九江王想接他们母子的决定遭到了长宁公主强烈的反对,那一段时间两人闹得九江王府鸡犬不宁,他们母子进府的日子也就耽搁了下来。 无所谓的,反正又不是活不下去。郑远依然这么想着,只要他跟母亲还在一起就够了。 谁知有一天他起身用了早食去给母亲请安时,推开房门就见到了悬在空中的两只绣花鞋。 母亲最后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郑远已经记不起来了,他的那段记忆就像丧失了一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九江王安置在王府的后院里了。 也终于见到了美艳明快的长宁公主,他被九江王牵着跪下对长宁公主行礼。 他偷眼打量对面华贵的女人,却觉的她面目模糊完全看不清长相。但是他知道,这女人便是他与母亲的仇人。是她,让母亲不能与九江王在一起。是她,使自己只能是一个低贱亲卫的的儿子。 是她夺走了母亲的性命。 长宁公主作为天家帝女无疑是骄傲的,虽然对郑远母子心中不快,但她并不会去对付像郑远这样的一个小孩子。 孙氏用命在她与九将王的之间插了一根刺,可这都是大人之间的恩怨,如今孙氏已死,迁怒小孩子也没什么意思。 她只是冷着神情认下了九江王的这个义子,吩咐下人好好的把他供养起来,但自己和儿子绝不会去关心他、亲近他。 于是郑远在九江王府的日子并不是很难熬,只是有些许的寂寞,九江王见下人将郑远照顾的很好,便也渐渐地来探望的也不是那么热切了。 对于郑远来说,衣食无忧呼奴唤婢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的心中一直记得母亲的仇恨,以及母亲对让他成为真正九江王儿子的执念。 他用钱财引诱下人犯错,不惜自残来构陷长宁公主苛待自己。更是一找到机会,就会挤到苏凤清的面前对辱骂长宁公主勾起苏凤清的怒火。 只是他没想到苏凤清表面上冷冷清清的,下手却又阴又狠,这个比他还小的男孩子命令下人折磨他的时候真的会下死手去欺凌他。 但是郑远忍耐住了,好像一个永远不会吃到教训的孩子,屡屡在苏凤清面前挑衅,终于让九江王目睹了他被苏凤清整治的场面。 九江王与长宁公主大闹一场,连苏凤清也被斥令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自己也如愿以偿的被九江王接进了军营带在身边。 他认为这一路已足够努力,他讨得了九江王的关心,不仅让他们夫妻反目,更是让九江王倾囊相授,不止是军略筹谋还是不外传的苏家武艺,他都学了个十成十。 在九江王的亲自教导与偏宠下,他一直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去审视苏凤清这个失败者。常年被关在王府后院的苏凤清身体单薄,刚被带进军营时还生了好几天的病。 在他已经可以带领骑兵巡逻草原时,苏凤清还在军营里练习枪法。 可是今日,他输了,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 不能认输,不能。郑远攥紧了胸口的被子,他以前能让长宁公主与九江王反目,现在一样能让九江王与苏凤清父子离心离德。 他可以的,一定可以。 营帐外兵士们庆功的声音越来越高,隐隐地还能听到沈唯真欢快的声音,郑远堵住了耳朵。 九江王府中,长宁公主正坐在临窗的炕上绣着一个荷包。绣绷上是上好的蓝色凌波缎,她一针一线绣着喜鹊登枝的图案。 安怀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双手正捧着一封信。他走到长宁公主的身边躬起背举起了双手,将信呈到了长宁公主手边。 “殿下。”老内侍的声音响起。“那边来信了。” “烧了吧。”长宁公主头都没抬,手中的动作更是丝毫没有停顿。 安怀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直起了身子走到旁边的香炉架前,打开了青铜四脚瑞兽香炉的盖子,只是将信投入香炉前,他还是回头多问了一句。 “殿下,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封了。” “烧了。”长宁公主回答的很快,手中依然在飞针走线。 安怀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过身将整封信投入了香炉中,看着那带着皇室徽记的信封彻底化成了灰烬,才捧着香炉出去收拾了。 屋内淡淡的熏香混进了纸张烧糊的气味,长宁公主被呛得鼻子动了动,她停下手中的针,将绣绷举起来观赏着自己的作品,那喜鹊绣得十分灵动,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 结束啦~!咩咩的项目终于做完了!!!熬了差不多三个多月终于结束啦~~~ 快熬成羊干了,终于可以进入稳定更新期了。 第27章 往事 京城的安阳侯府里,张玉蔷正俯在凉亭的鹅颈椅上望着荷花池出神。她的手垂在水面上,鱼食从她的指缝间窸窸窣窣的撒落在池中。 失败了,居然失败了。张玉蔷盯着那些色彩鲜艳明丽的锦鲤们争抢着浮上水面,去抢食她撒落的鱼食。 她特意在诗会上结交梁六,从而接近了梁五,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口舌才说动了梁五对张玉芙动手,居然失败了。 梁五虽然将心事藏的很好,但是对于经历了上一世的张玉蔷来说毫无用处。上一世的梁五痴恋自己的大表哥,即使张玉芙嫁了过去她也没有改变心意,后来闹出了那些破事京城里无人不晓。 张玉蔷利用了她这番痴恋,一切布置的天衣无缝,只要梁五将张玉芙骗过,带到那个小院子就成功了。 谁知梁五那个废物没有成功,自己的临时起意也被沈家表妹轻飘飘的就岔了过去,使得一切的盘算都打了水漂。 她这几日都不敢再联系梁六打听梁府的情况,也不知道梁五后续收拾的怎么样了。不过整件事里,她只是用言语挑拨蛊惑,并没有做任何实际伸手的事。 就算差点用墨迹污糟了张玉芙的衣裳,但是因为后续计划并没有事成,就算梁五被查供了她出来,张玉蔷也并不害怕。 毕竟梁大太太不会因为这件没有事成的阴谋,而公然打上安阳侯府来自讨没趣。 张玉蔷拍了拍手掌,将手心里的鱼食碎屑拍落在池水中,翻身坐了下来。 似乎从她重生后,这几年来她做了很多事、很多准备,却依然是一事无成。 她明明做了那么多陷害张玉薇的事,张玉薇也回回落入陷阱出丑又丢脸,为什么张三老爷夫妻与那一对双胞胎的哥哥仍是对她宠爱有加大度包容呢? 这一世她又争又抢又算计,为什么还是与处处忍步步退的上一世一模一样呢? 想起前世,苦涩与绝望就袭上心头。上一世她得知了自己与张玉薇的身世,成日惴惴不安生怕张三老爷夫妻会抛弃她接回亲生女儿。 她只能收敛被娇惯的性子,一夜长大变得懂事又听话,对着被接回侯府的张玉薇也捧出了一颗真心对待。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听话懂事打动了张三老爷夫妻,才留了她继续作为张家女儿住在侯府。可是这一世,她明明用了完全不同的法子,也没将张玉薇从张家赶出去。 直到张家终于明确了她与张玉薇都是侯府女儿她才稍稍放下心来,紧接着她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婚事。 老锦乡伯是张三老爷的同僚,张陶两家亦是世家,于是早早就给与她青梅竹马的锦乡伯世子定下了娃娃亲。 后来老锦乡伯战死,因为战功使然皇帝恩赏让世子不降等袭爵。张玉蔷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进伯府做伯夫人,可如今她成了农户女张家三房嫡女另有其人,她虽然也被留了下来,可京城里那些流言蜚语让她仍十分惧怕这门亲事会被换给张玉薇。 她只能一面忍着张玉薇的粗鄙,不在意她在人前出洋相四处带着她交际,介绍自己的朋友让张玉薇更快的融入京城贵女的圈子,使她们感情看上去好的就是亲生姐妹。 一面愈发的谨小慎微讨好着父母与兄长们,直到她最终如愿以偿的嫁入锦乡伯府她才觉的这一生终于可以安稳下来。 谁知嫁了人,才是地狱的开始。张玉蔷坐在鹅颈椅上揪住了自己的衣襟,那种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 她与锦乡伯陶天宇成婚后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般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不到三个月锦乡伯居然就想将婚前打发到庄子上的两个通房接回伯府。 张玉蔷当时如坠冰窖,不敢相信自小恋慕的未婚夫如此薄情。其实对于高门大户之家总会有些妾室通房,张玉蔷是理解并能接受的,张三老爷这样不纳二色的男人才是异类。 但是高门大户里的少爷们婚前虽会有通房,但在少爷成婚前都会将这些通房打发配人。只因她们与少爷有年少情谊,会对将来进门的原配正室与少爷的感情不利。 张玉蔷哭过闹过妥协过,她同意锦乡伯成婚不足三月便想要纳妾,但绝对不能将他成婚前的那两个丫头开脸。 不论是自己陪嫁里的丫鬟,还是要出去再买两房良妾她都可以妥协,但是那两个丫头绝对不成。 谁知一直对她柔情蜜意的夫君锦乡伯这一次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将这两个丫头留下,还执意要张玉蔷给她们开脸抬房。 无奈张玉蔷只能向婆婆寻求帮助,可自她嫁进来对她疼爱有加的锦乡伯老夫人居然拒绝了她的求助。 张玉蔷实在气不过带着人回了娘家,张三太太听了女儿的哭诉勃然大怒,当即使了下人叫还在上学的双胞胎儿子抄家伙打上锦乡伯府。 张昀两兄弟听了下人的报信也是气炸了肺,这刚成婚还没出三个月就敢欺负他们妹妹,这如何忍得? 两人从国子监出来将锦乡伯堵在街上架回了锦乡伯府,当着锦乡伯老夫人的面狠狠的胖揍了锦乡伯一顿,随后赶来的张三太太更是逼着锦乡伯老夫人交出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 虽然安阳侯府现在的主事人已经是与锦乡伯同为伯爵的张二老爷,可张二老爷在吏部张三老爷在兵部领的都是实职,虽然爵位日薄西山但在朝中的势力也是如日中天。 二房的长子张晖也是个有出息的,兄弟子侄使使劲再立什么大功让爵位复上一层楼也不是白日空谈,张家依然是大燕的百年勋贵。 而锦乡伯虽平等地袭了父亲的伯爵,但他只在武库司挂了个闲职,他们陶家才是真正的日薄西山靠祖荫度日。若不是张三老爷仁义,平常人家怕是老锦乡伯殉国后就会断了这门亲事。 锦乡伯老夫人深知就算只是张三老爷一人拔下根腿毛,都要比自己儿子腰粗,捏着鼻子吞下了这口气,堆着笑脸将锦乡伯的两个通房身契拿了出来。 张三太太在锦乡伯不服气的眼神中接了,回去就恩威并施地敲打了那两个丫头一番,远远地把她们打发到扬州去了。 鹅颈椅上的张玉蔷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她原以为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娘家是她的福气,可后来的事态却让她觉得张家三房都是一样的粗鄙野蛮,也是他们毁了自己与锦乡伯的姻缘。 第28章 没苦硬吃的张四姑娘 “四姑娘~四姑娘~” 远远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打断了张玉蔷的思绪,站在凉亭门口的丫鬟冬青连忙向外招手。 “姑娘在这哪!”张三太太身边的珊瑚看到了冬青,一路小跑着进了凉亭。 “刚去姑娘院子,听姑娘来了园子里可叫我好找。”珊瑚笑着对张玉蔷行礼道。“太太请姑娘过去一趟呢。” 张玉蔷微笑着起了身,带着冬青和珊瑚往张三太太的院子去了。 人处局中自然会迷失自己,张玉蔷笃定自己上辈子的悲剧都是张家造成,只殊不知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 自从被张三太太带着双胞胎儿子上门整治过,锦乡伯母子着实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让张玉蔷这个伯夫人做的十分舒心。 只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还是要吃shi。锦乡伯不敢明面上在家里跟婢子们胡混,生怕张玉蔷再回娘家自己就要吃上一顿好打,便打着疏通人脉的名头天天在外面应酬。 后来更是争一时意气花了大笔的钱给一个红牌妓子赎了身,带回家是不敢的,便养在了外面做了一个外室。 只是锦乡伯本就是跟人争面子才给妓子赎身,加上他又喜新厌旧,过了那段不如偷的新鲜感,渐渐的也就对她失了兴趣。 可那妓子不愧是楼里的红牌姑娘,对男人的心思拿捏把控的十分熟练。见锦乡伯已经有了拿钱打发自己的念头,使出了各种手段悄悄地怀上了孩子,等肚子稍显时便找上了门去。 当时张玉蔷正在外做客,锦乡伯老夫人听说外面来了个怀孕女子说是儿子的种,本想乱棍把她打出去。但是想到之前张三太太给自己吃的排场,心里又惧又怨,存着给张玉蔷添堵的心把妓子接了进来。 张玉蔷回府后如遭雷击,锦乡伯也厌他老娘给自己找事,本来都想把妓子打发了,怎么还要弄进府里添堵,万一再招来张家三房,挨打的不还得是他。 可是这一次张玉蔷居然没闹,经历了上一次两个通房的事,张玉蔷也看出来她的天宇哥哥是个好女色的人。 天天困着他不许纳妾,他倒是找了女人养在外面,还不如接近府里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掌握。 左右不过是个妓子,既然他们锦乡伯母子都不嫌弃肮脏的妓子生下伯府的血脉,她作为不可撼动地位的主母又何必去在意。 就算这女人肚子里怀的是儿子又怎样?有一个做过妓女的贱籍生母,他还敢跟自己将来的孩子争家产?就算自己没有儿子,皇帝宁愿收回爵位也不可能让他袭爵。 更何况……张玉蔷在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忧,虽然张三太太上次为她仗腰子着实是出了口恶气。但锦乡伯到底是她的丈夫,她已经嫁进伯府,母亲与哥哥们这样不给她的夫君面子,她实在害怕把锦乡伯逼急了跟自己一拍两散。 做夫妻不就是你进我退,我敬你一尺你还我一丈,接了这女人进府,锦乡伯也能记个她的好吧。 只是她太傻了,锦乡伯明显是畏惧她背后的娘家,只要张家不倒,她就是在锦乡伯府里横着走,锦乡伯母子敢对她说半个休字? 于是张玉蔷按照她这番自以为通透的夫妻之道退了一步,却没有获得她想象中的家庭和睦,更是将她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锦乡伯母子意外张玉蔷的忍让,他们俩可不以为这是张玉蔷顾全大局,他们只觉得是拿捏住了张玉蔷的软肋——她还是爱着锦乡伯的。 锦乡伯老夫人更是得意的不行,她深觉胸中烦闷都得到了疏解。京城张家的女儿又如何?就算她是九天的仙女,还不是爱上了自己的儿子下了凡? 于是本来收敛了性子的锦乡伯母子故态复萌,锦乡伯老夫人开始用立规矩的名头折磨张玉蔷,锦乡伯虽然没有抬那个怀了孕的妓子做姨娘,却是收用了几个锦乡伯老夫人给的丫鬟。 张玉蔷还是忍了,除了她还想与锦乡伯做夫妻外,还因除了比她先出嫁的张玉芙,张玉薇前阵子也出嫁了。 不论是姐姐还是妹妹都婚姻美满,她不像被她们看了笑话。 只是一步步的忍一步步的退让锦乡伯母子更加得寸进尺,成婚还不满两年锦乡伯的通房已经塞了一院子,甚至连张玉蔷的四个陪嫁丫鬟都糟蹋了,这四个丫鬟中还有两人是已经被张玉蔷许了人的。 张玉蔷终于爆发与锦乡伯大闹,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锦乡伯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她与张玉薇的身世秘密。 成婚两年多来,虽然锦乡伯因为张玉蔷的退让在女色上已经不再节制,但对张玉蔷这个正妻还是有些许的尊敬,毕竟她背后的张家可不是好惹的。 张玉蔷虽然允了他纳妾收通房,但依然是牢牢的把持着后院,他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早对张玉蔷不耐烦了。 见到丈夫居然对自己这么不客气,张玉蔷也怒火上头与锦乡伯动了手。可现在锦乡伯知道她并非什么侯府女儿,只是个农户之女,就算闹将出来他也可以用侯府骗婚钳住张家。 不然他真的将张玉蔷休了,张家也讨不得好! 听闻儿子儿媳打起来的锦乡伯老夫人赶了过来,张玉蔷以为婆母多少会帮助自己和一下稀泥,不曾想竟是被锦乡伯母子混合双打,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顿毒打打碎了张玉蔷的心,也打掉了她刚上身两个多月的身孕。锦乡伯母子见躺在地上呻吟的张玉蔷裙下漫出鲜血也是慌了神,立刻封锁了后院扣住了张玉蔷的下人。 在软禁张玉蔷的期间,锦乡伯还不停的给她洗脑。不停地同她讲姐姐张玉芙已经是侯夫人,妹妹张玉薇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官家娘子。 两个姐妹都嫁得如此好,她若是敢回家哭诉,自己就是跟张家拼了也要休了她。到时候一门姐妹都幸福美满,只有她零落成泥。 张玉蔷因为失去了孩子人已经恍惚,她成日只是躺在床上哭,无论锦乡伯与她说什么也不回话。 这更助长了锦乡伯的胆子,他和老娘把媳妇打流产可不是小事,那彪悍的张家三房若是知道怕是能拆了锦乡伯府。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跟锦乡伯老夫人商量决定给张玉蔷下毒,让她慢慢地死在后院里,到时候死无对证,你们家姑娘命薄张家还能让他们母子填命不成! 于是二人威逼利诱收买了听话的张玉蔷带来的贴身下人,那四个陪嫁大丫鬟也有三人倒向了锦乡伯,只有其中一名叫竹画的丫头没有屈从。 她本是被张玉蔷许了人的,明年开春就可以出嫁做管事娘子。即便是主子,她也打从心底里看不上锦乡伯这个烂人。 见锦乡伯母子又是收买又是发卖张家的下人,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又见自家太太的身子每况愈下,咬牙与锦乡伯虚与委蛇,终是逃出了锦乡伯府回安阳侯府报信去了。 第29章 上辈子的陶家 张三太太听了竹画讲述的来龙去脉,当时就被气得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张三老爷也下了衙。 夫妻俩都为女儿受的苦落了泪,但他们还是决定要让女儿和离,不然再待在锦乡伯府那个火坑里,女儿的性命都要没有了。 虽然三房女儿大归回家对张家女孩儿的名声有损,有些对不起未出嫁的张玉萝,但是张三太太实在不能再忍受女儿吃苦。顶多、顶多等张玉萝到了议亲的年纪,她帮她添一份丰厚的嫁妆,总能嫁个好人家的。 于是这一次张三老爷亲自带着妻子与儿子打上了锦乡伯府,比之上一次更为激烈,直接将锦乡伯府的匾额都打了下来劈成了柴火。 锦乡伯强压心中恐慌从姨娘的床上爬起来,让下人们拖住张三老爷一家,他收拾一下就去宴客厅见岳父岳母。 谁知就听院子里几声惨叫,几个面生的健壮婆子就冲了进来把还未穿好衣衫的他架起来就走。被架出二门的时候,他似乎看到岳母带着两个嫂嫂的背影往张玉蔷的院子去了。 等被架着扔在了宴客厅的地上,还不等锦乡伯喊声岳父,张三老爷父子三人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直打得他连声哭嚎求饶。 打了许久,披头散发的锦乡伯老夫人也被张三太太带着人拖了进来,锦乡伯老夫人见到儿子被打得满脸是血,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护住了儿子。 锦乡伯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也不再求饶了,梗着脖子痛骂张三老爷夫妻骗婚。锦乡伯老夫人也是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哭叫张家骗人拿农户的女儿充作孩子嫁给他们陶家。 张三太太气得一个箭步冲到锦乡伯面前,锦乡伯见岳母来势汹汹一个缩头藏在母亲背后,张三太太就啐了锦乡伯老夫人一脸。 “骗人?!”张三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眼眶通红语气却无比坚定。“蔷儿出了娘胎就养在我身边,我说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我的女儿!!!” 张昀连忙上来扶住母亲,张曜作势又要殴打锦乡伯,锦乡伯老夫人连忙用身体护住儿子,张曜实在不好对女人动手急的直跳脚,张三老爷也冷着一张脸听锦乡伯老夫人叫骂。 张三太太一把甩开张昀,上来揪住锦乡伯老夫人的头发连拖带拽的将她挪开,张曜张昀立刻扑了上去对着锦乡伯一顿好打。 锦乡伯老夫人护子心切也爆发出了潜力,和张三太太打了起来,急得张三老爷赶忙叫婆子们拉开锦乡伯老夫人,不要让夫人吃亏。 但到底锦乡伯老夫人身有诰命,婆子们哪敢下死手对她动粗,一时间两个太太是分也分不开。 正在焦灼的时候,张四奶奶杜氏从走了进来,见自己婆婆正跟人扭打,抽了发上金簪就扑了过来,直戳得锦乡伯老夫人松了也揪着张三太太头发的手。 最终锦乡伯母子被张家三房打得不能动弹,张三奶奶宋氏也将小姑子张玉蔷与她贴身的细软都收拾好。张昀押着锦乡伯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几人带着大批的下人浩浩荡荡地抬着张玉蔷的嫁妆回了安阳侯府。 至于张玉蔷那些陪房,除了忠心的竹画几人也都留在了锦乡伯府。 那名妓子抬的妾室咂舌的目睹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幕,之前她虽然如愿进了伯府,但锦乡伯对她早已兴趣不再。虽然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并没再分得多少宠爱。 见张家如此硬气,在勾栏院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最后竟是连女儿都不要了,趁锦乡伯母子被打得起不来身只能在床上养伤时,偷出了自己的身契雇了个老头充作自己的伯父去官府销了档。 等锦乡伯想起她来的时候,早已是逃得无影无踪了。锦乡伯虽然生气但是也懒得去追究。 现在他最痛恨的还是张玉蔷和张家,他养好伤不仅将张玉蔷那三个陪嫁丫鬟都让母亲做主开了脸抬了姨娘,更是破罐破摔与张家撕破脸把张玉蔷的身世闹了出去。 只是还没得意几天,就有御史参了他一本,说他玩忽职守导致武库司的器械受损。皇帝派人来调查发现属实,连他那份闲职也革去,彻底回家吃老本了。 锦乡伯又怎肯老实,他知道这一定是张家的手笔。张玉蔷的姐姐张玉芙如今是平西侯夫人,她婆母是梁御史的女儿,梁御史又刚升了御史大夫,指使手下御史台里的御史给他编个罪名简直是易如反掌。 于是锦乡伯除了在家里酗酒玩女人,就是在外面乱传张玉蔷的谣言。 只是不知怎的,他后来染上赌瘾,将锦乡伯府赔了个精光。到后来不得不变卖下人还债,连那三个张玉蔷丫鬟抬的姨娘,也被他为了一点赌资都卖到了楼子里去。 即使这样他最后还是因还不上赌债,被人扒光吊在了京城有名的酒楼望江楼的楼上。 一名伯爵居然因还不起赌债被人像吊猪崽一样吊了起来,御史们欢快地又开始写折子。皇帝得知也是勃然大怒,上一次饶过锦乡伯只是革了他的官职,没想到居然还不思悔改变本加厉,直接将他的爵位也收了回去。 从今锦乡伯一蹶不振也不敢再外面造张家的谣,皇帝感念老锦乡伯为国有功并没有革了锦乡伯老夫人的诰命,他们起码还有宅子可以栖身。 只是锦乡伯不仅染上了赌瘾还酗酒,在冬天的时候终于是喝酒喝死在了家中。锦乡伯老夫人只能卖了宅子,带着孙女回老家去了。 本来到这里对于张玉蔷来说,也算是个好结果了。张三太太也不着急再让她出嫁,只希望女儿能养好心伤。即使不想再出嫁,张家难道还养不起她一个姑奶奶吗。 为了让女儿安心养身养心,张三太太严令下人不许将陶家的事告诉张玉蔷。只是她的这个决定,却让张玉蔷愈发的胡思乱想起来。 ———————————— 这章好多张三,咩咩还是列个表吧哈哈哈。 张家三房的各种张三结构: 张三老爷+张三太太夫妻 张三爷张昀+张三奶奶宋氏夫妻 张四爷张曜+张四奶奶杜氏夫妻 因为陶天宇袭爵,所以他老娘虽然称一声锦乡伯老夫人,但是跟张三老爷夫妻是同一辈。 第30章 疑心生暗鬼 张玉蔷刚迈进张三太太的屋子,就见张玉薇已经偎在了张三太太的身边。 两母女正腻腻歪歪地吃一盘点心,这番母慈女孝的场面刺痛了张玉蔷的眼睛,她微微垂下眼福身给母亲行礼。 “姐姐来了~”张玉薇欢快地站了起来,捧着一块枣泥糕就送到张玉蔷的面前。“鱼福斋新出的点心,姐姐快尝尝!” 盯着送到面前的点心,张玉蔷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生怕点心上的油渍污了自己的衣裳。忍住想要挥开张玉薇手的冲动,张玉蔷挂着笑抽出了帕子。 “瞧你,又吃了一脸。”她笑吟吟地帮张玉薇擦着嘴角,语气十分宠溺地道。“再这么不小心,吃了个大花脸,又要被陈小姐笑话了。” 听到陈小姐的张玉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仿佛那些嘲笑她的刻薄声音又回荡在了耳边。身后的张三太太却是出了声:“什么陈小姐?谁笑话薇儿了?” 张玉蔷帮张玉薇擦脸的手一顿,随即用轻松的语气道:“忠武校尉陈家的姑娘,也没什么,都是姐妹们玩闹罢了。” 张三太太招手叫张玉薇回到身边,摸着她的头发道:“她们欺负你了?” 想起以前张玉蔷叮嘱自己不要让母亲担心的话,张玉薇还举着那块枣泥糕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姐姐说的姐妹们玩闹罢了,都是我不好,吃得太急点心沾到脸上了。” “真的没有?”张三太太追问道。 “没有没有。”张玉薇说了谎话不敢再看张三太太,低头咬了口枣泥糕,想靠吃东西敷衍过去。 见小女儿不说,张三太太也不再追问,京城这些名门闺秀那些规矩毛病,她刚从东北嫁过来的时候也领教过。 “没有就好。”张三太太递了杯茶给小女儿,抬眼对大女儿道。“蔷儿你在外面多照看些薇儿,那个什么劳什子忠武校尉家咱们可不放在眼里,有什么事自由父母亲给你兜底。” 张玉蔷刚接了珊瑚奉上的茶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次不屑。还是一样的粗鄙野蛮!她在心中暗想道。 只是她抬起头回答张三太太时,又挂上了温柔的微笑。 上一世她被接回安阳侯府后,张三太太怕她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便天天派了两个嫂子来陪她说话。 四嫂杜氏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想给张玉蔷解解气,就把那天在锦乡伯府的事都讲了,特别是婆母张三太太冲冠一怒为女儿,亲自上阵将谁也不敢碰的锦乡伯老夫人胖揍一顿的事讲得尤为绘声绘色。 张玉蔷那两年被锦乡伯老夫人以媳妇立规矩的借口折腾得也是够呛,听了锦乡伯老夫人被张三太太打得鼻血都出来了,心中的确是出了口恶气。 只是她还惊讶于母亲一个堂堂的尚书夫人,居然会像那些市井泼妇一般与她的婆母动手,让她除了不可思议外还觉得母亲十分野蛮。 只是两位嫂嫂与母亲都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张三太太甚至还摸着她的脸说什么只要是为了她,跟一个老虔婆动手算什么。 张玉蔷虽然听了心中熨贴,可隐隐地还是觉得高门贵妇是不可以如此行径的,甚至觉的张三太太太过不留情面过于粗野。 许是距离产生美,又许是分开之后只会念起对方的好。随着张玉蔷的身体渐渐养好,当初想跟锦乡伯拼命一拍两散的冲动散去,她居然又开始思念起锦乡伯。 彷佛锦乡伯大肆在后院收用丫鬟,与锦乡伯老夫人一起将她殴至流产都没发生过似的。忆起的全是张玉蔷与她的天宇哥哥少年时的青梅竹马,刚成婚时新婚燕尔的柔情蜜意。 她甚至埋怨起父母未经过她的同意就压着锦乡伯与她和离,像上次整治锦乡伯一样给他们母子一个教训,让他们不敢再苛待她不就好了,何必搞得自己成了和离妇人呢。 特别是无论是自家姐妹,还是她出嫁前的那些闺蜜手帕交,现在都嫁入高门做了太太奶奶。而她张玉蔷,当初京城有名的高门才女,居然落到了和离大归的地步,让张玉蔷更觉面上无光。 于是她开始打听起锦乡伯的消息来,只是张三太太为了让女儿安心养身,三令五申不许下人们透露锦乡伯在外面大闹,将女儿的身世秘密捅得全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儿。 张三太太把张玉蔷保护的很好,可这份保护招来的却是张玉蔷与日俱增的埋怨。 还是张玉芙回娘家来探望张玉蔷时,张玉蔷才得知锦乡伯官职被革在家酗酒的消息。 已经出嫁的张玉芙性子依然与做姑娘时一样,打扮得更是跟以前一样珠光宝气。她生得实在是好,即使已做妇人打扮依然压得住那些眼花缭乱的首饰头面,还更添了一分贵气。 从她的言语中也能听出她在平西侯府过得十分好,夫妻恩爱婆母怜惜,她的幸福大大地刺激到了张玉蔷。 张玉蔷开始爆发式地嫉妒张玉芙,她逐渐变的阴郁偏执,成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做些哀怨的诗词,画些当初她与锦乡伯都喜爱的景画。 张三太太对女儿的转变也是急的团团转,殊不知她在担心张玉蔷的时候,张玉蔷却在怨恨着她。 张玉蔷知道锦乡伯官职被革一定是父亲的手笔,自家家做得如此绝情,当真是断绝了一切她与锦乡伯复合的可能。 有回她不死心与母亲提起想要去看看锦乡伯母子,被张三太太严厉地斥责了。并且告诉她,就算是养她一辈子,也绝不可能放她回锦乡伯府吃苦。 张玉蔷却并不感激她的一片苦心,只是变本加厉的怨恨起张三太太夫妻,连带对哥哥嫂嫂也心生嫌隙。 竹画因为保护主子有功,早就被张三太太赏了一笔嫁妆放了籍,出府嫁人了。怕女儿被旧人勾起伤心往事,那些带回来的几个下人也被张三太太恩赏放出了府。 等张玉蔷终于用钱财收买了身边新伺候的下人,帮她打探到锦乡伯府的消息时,已经是锦乡伯酗酒而死,锦乡伯老夫人携孙女回乡的时候了。 ———————————— 被抓去加班了,疯狂码字ing,明天会来修细节。 反对加班呜呜呜。 第31章 不识好歹 张玉蔷得知锦乡伯的死讯竟是大哭一场,她不相信她的天宇哥哥会染上赌瘾,甚至将整个伯府败光。一定是有人陷害!有人阴谋构陷!有人引他误入歧途! 伤心过后张玉蔷也有些茫然,她不知道锦乡伯在外面如何抹黑构陷她的事儿。她还做着与锦乡伯复合回去做伯夫人的美梦,如今锦乡伯一死,梦也醒了。 浑浑噩噩的张玉蔷成日像一抹幽魂,在园子里四处飘着,好几次都吓到了伺候的下人。 一日她正在园子里晃荡,偶然听到了回娘家的张玉芙与自己三嫂的谈话。 原来找人引诱锦乡伯染上赌瘾的人,竟是张玉芙派出去的。锦乡伯在外面大肆传播谣言抹黑张玉蔷,虽然张玉蔷的身世的确有猫腻,但是大部分还都是锦乡伯瞎编出来的脏水。 锦乡伯的这番行径不止让张家三房的名声受损,连整个张家都被带累。张玉芙觉得面上无光气不过,既是为了给堂妹张玉蔷出气,也是让锦乡伯赶紧闭嘴,才整治了这么一出。 张玉蔷听得浑身颤抖,可三嫂宋氏却对张玉芙的行为赞不绝口,只道是张玉芙给张家出了口恶气,解决了这么一个麻烦。 张玉蔷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张玉芙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还是那姓陶的小子性情不好,若他是个好的,又怎会被人稍加引诱就将整个伯府都败光了呢?即使没有我,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善终的结果。” 可张玉蔷却忘记了锦乡伯对她做的那些事,忘记了锦乡伯老夫人苛待她,忘记了宋氏接下来说的锦乡伯为了还赌债将他的妾室通房都卖进了勾栏院。 她只是在内心大喊不是的,她的天宇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天宇哥哥只是好色了点,爱喝酒了点,还会打老婆,但是绝对不会去赌博!如果没有张玉芙指使人去引诱她的天宇哥哥,他是绝不会落到如斯田地的! 如今锦乡伯一死,留给张玉蔷的全是记忆中的他的好,张玉蔷怎么舍得去怪他。 莫名其妙的,张玉蔷将满腔的怒火对准了张玉芙。她本来就嫉妒张玉芙,现在又认定是张玉芙害了她的天宇哥哥,她要报复!她要为天宇哥哥报仇! 只是她一个和离大归的张家姑奶奶,又能有什么法子去对付高高在上的平西侯夫人呢? 有道是思想滑了坡,办法才比困难多。接下来的一连数日,张玉蔷都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冥思苦想。 最后她终于决定了报复的手段:她要去勾引平西侯!她要破坏张玉芙这幸福的婚姻,即使不能让张玉芙也变成和离妇人,也要让她尝尝丈夫出轨小姨子这种悖逆人伦的滋味! 于是她一改往日阴郁的性子,与张三太太多走动了起来。又是添置衣裳,又是购买首饰,还求着张三太太带她出门做客。 张三太太惊喜地以为女儿终于想开了,彻底忘记锦乡伯那个烂人,便也尽心地为她行动起来。 只是张玉蔷如此努力了许久,却没有一点成果。毕竟她一个和离妇人,即便张三太太脸皮再厚,也不好带着她随便参加宴会,能碰见平西侯的宴会张玉蔷是一次都没蹭到。 可张玉蔷并不气馁,终是在她的坚持不懈地围追堵截中,堵到了平西侯两次。 不过,一次是还不等张玉蔷跟她这位侯爷姐夫打招呼,平西侯陈永诚就已经策马从她身边而过,飞起马蹄扬起的灰尘撒了张玉蔷一头一脸,弄花了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衣裳。 第二次好容易挤到了平西侯的面前,低低地对姐夫福身,平西侯却只是目不斜视的嗯了一声就翻身上马,又一次绝尘而去。 来来去去地折腾小一年,张玉蔷也没能跟姐夫折腾出一点首尾,倒是折腾得不少想要娶填房的鳏夫的帖子摆满了安阳侯府的门房。 虽然此时张玉蔷的身份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可张家在对待这件事上的反应让众人都清楚,什么农户家的女儿,只要张三老爷夫妻认张玉蔷,那张玉蔷就是安阳侯府的四小姐。 看看苛待张玉蔷的锦乡伯,就因为欺负了这位假千金就被整治的家破人亡,还不是因为张家三房看重张玉蔷吗。 结亲本就是成两家之好,只要能娶到张家的女儿,管她原本是什么农户女商户女都不是问题! 张三太太夫妻自然是乐开了花,虽然家中儿子儿媳都站在女儿这边,表示养妹妹一辈子也没关系。 但毕竟等自己老两口一咽气,女儿就变成了住在哥哥嫂嫂家中,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可不是好感受的,还是女儿有了自己的家才是圆满。 张三太太与丈夫开始严格得给女儿挑选再嫁的人选,张玉蔷却强烈反对。她还要折腾去勾引平西侯,破坏堂姐张玉芙的家庭呢,怎么能让母亲将她嫁了! 张三太太这次却没有再纵容她,虽然并未逼迫张玉蔷立即嫁人,但也压着她相看起来。 张玉蔷满脑子都是为她的天宇哥哥报仇,张三太太此举更是加深了她对张三太太的怨恨,可又不得不随着张三太太交际起来。 只是还不等张三太太夫妻为她挑出再嫁的人选,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只因为随着夫君外任的张玉薇回京了。 当年张玉蔷嫁到锦乡伯府后,张玉薇不久也出嫁了,嫁的是礼部侍郎的小儿子王子悦。 王家在京城也算是知根知底,张三太太对这门亲事也十分满意,两家当时是决定等王子悦大考之后就完婚。 当时张家并不觉的王子悦能中榜,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下场。没想到王子悦竟是十分的争气,虽然最后险险地挂在了二甲的倒数几名,但到底是没有成为同进士。 张三太太见女婿如此年少有为更是开心,从自己的私房里又给张玉薇添了份嫁妆,让小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使张三老爷也颇为满意,特意央了二哥走门路,给王子悦找了个安稳富庶的县城,外任做县令去了。 第32章 世上总有不迁怒别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之前上一任的县令是个大才,将县里治理得井井有条蓬勃发展。 只要王子悦脑子不是有泡,干出什么天怒人怨欺男霸女的事儿来,只要稳住上一任县令的成果,他三年的考评张三老爷就能让他全优,等任期一满就给他走门路回京做官一家人团圆了。 王子悦也没辜负张三老爷的期待,在任上兢兢业业爱民如子,虽不如上一任县令发展得当,但主打一个稳字也是让当地的老百姓安居乐业。 张玉薇成婚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张三太太早就想外孙想疯了,张玉薇夫妻携子归京又想到大女儿抗拒再婚,便把张玉蔷再嫁的事儿搁置下来,忙活起女儿回京的事起来。 张玉蔷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看母亲一为了妹妹就把自己丢到了一边,竟对张三太太又生出几分怨气。 这几分怨气在张玉薇回京住回了安阳侯府时,爆发性的变成了怨恨。 王侍郎不愧是在礼部任职,夫妻俩做人不仅识礼还同情。他们知道儿子岳父对他的前途可比自家有助力得多了,更何况等他们留在京城,与自家住在一起的日头可长着呢。 于是夫妻俩还允了王子悦陪着张玉薇回张家去住上个把月,张三太太喜不自胜,天天在府里收拾女儿的院子。 然而与喜气洋洋的张家三房不同,张玉蔷又一次在阴暗中吼叫。看到张玉薇拥有通情达理的公婆、幸福美满的夫君,又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都是因为张玉薇!是因为她回到了安阳侯府才导致了自己的悲剧!如果没有她,自己就是确确实实的张家女儿,没有人会去怀疑她的身世! 只要她的身世不再存疑,锦乡伯也不会对她那般薄情! 都是张玉薇!都是张玉薇的错! 不仅再一次迁怒别人,张玉蔷甚至连把寻到张玉薇告知张三老爷夫妻的梁大太太和梁家都一并恨上了。 自己捧出一颗真心对待张玉薇,可张玉薇却害了自己!以前她步步忍让,现在她要夺走张玉薇的一切! 于是张玉蔷连同对张玉芙的嫉恨,无法对平西侯下手的怨恨都发泄到了张玉薇的身上。 她勾引不到平西侯是因为自己根本接近不了平西侯,如今妹妹的丈夫可是住在自己的家中,想要接近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从此张玉蔷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园子里各种偶遇王子悦,其热情把王子悦吓得张玉薇不再身边时,连园子都不敢单独出去。 可惜大抵是男人的劣根性,没有多少男人能够拒绝一位美艳女子对自己的倾慕与追求。 更何况这名女子不仅长得貌美,她寡妇与大姨子的身份更是让刺激与背德的buff加满。 最后在张玉蔷时而热情如火、时而若即若离的勾引中,王子悦终于沉沦。 已经完全放下脸面只想着报复妹妹的张玉蔷,将之前锦乡伯教她的那些被她不齿的手段全都使了出来。 这样在床笫之间的骚媚入骨,是王子悦从未来张玉薇的身上感受过的刺激,他也渐渐迷上了张玉蔷的身体。 他甚至为了方便继续与张玉蔷幽会,回府去劝说父母让他陪着张玉薇在安阳侯府再多住一些时日,打得都是张三太太夫妻疼爱外孙舍不得小女儿的旗号。 王侍郎夫妻知道张三老爷正在为小儿子的前途跑门路,也正想讨好亲家老爷夫妻,便也很爽快了应允了他的要求。 可是张玉蔷却烦了,她并不是喜欢王子悦才去勾引他,不过是想报复妹妹而已。而且他们的奸情也不能公开,既然一直瞒着张玉薇又有什么报复的意思。 而且奸情一旦闹将出来,事态必然一发不可收拾。平西侯也就罢了,即使张玉芙不会和平西侯和离,自己做平西侯的妾还马马虎虎,可王子悦是什么东西?做他的妾,他也敢想?! 更何况就算王子悦休了张玉薇,娶自己做正室也没什么意思。就以王子悦的家世、官职来看,他还不如那些想求娶自己做填房的鳏夫! 于是张玉蔷渐渐地想将王子悦甩掉,王子悦哪里肯依?他似乎对这种与自己大姨子偷情的刺激背德感食髓知味,他又是威逼又是央求,使得张玉蔷不得不一直与他保持着不伦的关系。 直到有一日,胆大包天的两人为了寻求刺激,居然在黄太君的寿宴上,在园子里的假山石洞内就干柴烈火地媾和起来,被彼时也已出了嫁的表姑奶奶柔嘉县主沈唯真撞破。 两人本以为藏得十分好,谁知沈唯真耳力惊人,竟是循着两人细细碎碎的声音摸到了洞内,直接将两人抓住。 三人都是大惊失色,张、王二人更是在六神无主下冲动地想将沈唯真杀人灭口。 谁知从前寄住在安阳侯府的这位表姑奶奶以前看着只是性子活泼些,打起架来却是力大无穷,对上张、王二人丝毫不落下风。 就见她两个耳光就将张玉蔷打翻在地,更是一脚差点儿断了王子悦的子孙根。接着像拎小鸡崽儿似的,一手一个将二人拖进了假山的山洞深处。 在他们惊惧地目光中,这位身材娇小的表姑奶奶徒手搬起了一块巨大的假山景石堵住了洞口,找来下人将两人看管了起来。 直到老太太的寿宴散席,他们二人才被丫头婆子们放了出来,架着拖进了安阳侯府的正厅。 黄太君已经被瞒着回松鹤堂歇下了,两房的老爷太太坐在厅里,年轻的爷们儿奶奶们也都被勒令带着孩子回了院子。 只有已经听了表姑奶奶沈唯真讲了来龙去脉的张玉薇将孩子托给奶妈妈照看,自己垂着泪坐在张三太太的身边。 事已至此,张玉蔷只是不言不语的跪在厅里。王子悦命根子痛得厉害,哭着给岳父母和妻子磕头求着给他请个大夫看看。 张玉薇刚想出去招呼下人,就被张三太太拉住。见下人们也都退了个干净,沈唯真将今日在园子里撞到二人的事,又讲了一遍。 第33章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王子悦跪在厅里听得也是面如土色,见岳父母对他的哀求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也着实慌了起来。 他虽然迷恋张玉蔷的身体,可从来没想过要与张玉薇分开。张家三房的这两姐妹的身世早已被锦乡伯闹的满城皆知,即使是身在远方的他在与父母的书信来往中也得知了一些。 他认为天下的父母必然都是更偏心一些自己的亲生子女的,虽然张三老爷在对待锦乡伯的事件上,像是对张玉蔷也如亲生般疼爱。 可人心总是会偏的,他现在的前途都捏在岳父手里,怎么可能会舍了张玉薇这位真千金,去求张玉蔷这位假千金呢。 若是张三老爷夫妻一生气,像对待锦乡伯那样,硬压着自己跟张玉薇和离,再把张玉蔷赶出家门,他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哭得更加卖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向张玉薇与岳父母认错,还指着身旁一言不发的张玉蔷大声咒骂,说全是她勾引了自己,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张玉蔷的身上。 张玉蔷见身边的男人从风光霁月的官家公子到丑态百出,心中也不由得生起一丝悲凉,可看到盛怒的张三老爷夫妻和哭泣的妹妹,她又获得了一直想要得到的报复的快感。 她不再沉默,将心中的怨愤嫉恨都嚷了出来。她跳起来指着被张三太太抱在怀里的妹妹大骂,直道是她夺走了自己的人生、是她夺走了自己的幸福,也是她才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面目可憎的地步。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的嘶吼惊得目瞪口呆,张三太太更是被向来温柔懂礼的大女儿这番无理取闹激得心口发痛。她几步上前对着张玉蔷扬起了手,却迟迟打不下去。 可张玉蔷却向她逼近了一步,开始诉说起她对张三太太的怨恨。她指责张三太太罔顾她的意愿,强逼锦乡伯与自己和离,还偏心张玉薇。 说着说着张玉蔷也落下泪来,仿佛张家三房都是罪人,全都对不起她,只有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偏待。 没想到自以为为了女儿好让她与锦乡伯和离,女儿却因为这个烂人对自己生出了如此的怨恨,她甚至还在怪她偏疼张玉薇这个亲生女儿而不爱她! 张三太太只觉眼前发黑,她摇晃的身体被赶上来了张三老爷扶住。张三老爷看向大女儿的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他对这个钻了牛角尖,把一切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已经偏执到只会迁怒他人而活的女儿没有任何言语。 对于一旁哭的死去活来直叫疼的女婿王子悦更没有任何的怜悯,那冰冷的眼神让王子悦惊慌非常,就怕张三老爷立时会丢出张和离书来在自己面前,叫他签字画押。 王子悦绝望的看向张玉薇,他拼命地对着妻子忏悔,拿出儿子打感情牌。 可这一切都无法再打动张玉薇,她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垂泪。无论王子悦如何磕头,如何拿那些恩爱的过往来哀求,她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见到妻子的沉默,王子悦在绝望中爆发了对张玉蔷的愤恨。都是她!!都是这个贱女人勾引了自己才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红着眼将正在哈哈大笑的张玉蔷扑倒在地,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张三太太大惊,她下意识的就扑了上去想拉开王子悦,可她的力气又怎么能敌得过已经丧失了理智的王子悦。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家二房夫妻也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张二太太赶紧站起身来招呼下人,张二老爷急得团团转,张三老爷与沈唯真也围了上去想要分开两人。 直到张二太太发出了一声不符合她身份的尖叫,厅中的兵荒马乱才停了下来。 王子悦看着张玉蔷脑后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再不用沈唯真与张三老爷抓着他就送来了手,吓得瘫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动弹。 张三太太这时哪还想着大女儿做了什么错事,她哭着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张玉蔷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掌和衣裳。 可张玉蔷并没有感受到她的这份母爱,随着血液的流失她渐渐感到寒冷,视线也模糊起来,只能拼命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住张三太太的衣服,继续从她的口中喷出怨毒的话语。 她恨张三太太、恨张三老爷、恨两位兄长和嫂嫂,但她更恨张玉薇。如果她没有回到张府就好了,死在外面就好了。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张玉薇,喃喃着断了气。 如果上天还能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再退让,她一定什么都要抢、什么都要夺,她要让张玉薇彻彻底底的成为低贱的庶民。 张玉蔷端着茶盏用盖子扫了扫茶碗中的茶叶,籍着喝茶偷眼打量正依偎在一处亲热说着话的张三太太与张玉薇,唇角逸出一丝微笑。 没想到她临死前的愿望真的被老天听到了,给了她一个重来的机会。被王子悦失手杀死后,没想到一睁眼竟回到了十岁的时候。 在确定了自己不是做梦以后,张玉蔷欣喜若狂。十岁时张玉薇还在京外乡下的农庄上,一切悲剧还没有发生。 这时的她早把锦乡伯抛到了脑后,就算前世她自己也深知锦乡伯并非良人,只是已嫁了他的无可奈何与为了逃避现实而迁怒姐妹,如今她还未嫁给锦乡伯何必再自跳火坑?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对付张玉薇! 十岁的张玉蔷很快就决定了她的计划,她要直接买凶杀人!将张玉薇和她那户低贱的养父母全家都杀死,那她们身世的秘密就永远都不会曝光,她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做她的侯府小姐。 只是想得很圆满,计划施行起来却是寸步难行。 首先是没钱,她才十岁,又因为张三太太夫妻的疼爱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她的月例银子总是花得精光还要张三太太补贴。 其次是没人,现在的她可不是什么伯夫人,能指使得动大批的下人。 伺候她的大丫鬟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子,唯一一个稍微大些的是张三太太从自己屋子里拨出来伺候她的。 别说让她们出府去收买地痞流氓去杀人,就是她今日少吃了半碗饭,张三太太不消一刻钟也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就算她弄到了足够买凶的钱,想要自己出府去收买凶手也不太可能。别说出府,她就是远远的想要靠近一下二门,都会被守门的婆子连哄带抱的送回院子去。 即便拥有前世的记忆身体像小孩儿头脑却是大人的张玉蔷,竟是两年里没能采取到任何阻止张玉薇回府的行动。 眼睁睁的看着梁大太太又一次寻到了张玉薇,张三太太夫妻将她带了回来。 第34章 给你机会你是真的不中用啊 想到此处,张玉蔷不忿地捏紧了手中茶碗。随即她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轻蔑地扫了一眼对面正窝在张三太太怀中吃枣泥糕的张玉薇。 虽然没能阻止她回安阳侯府,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改变。这一世她不再真心亲近张玉薇,只是做些表面功夫,暗地各种挑拨陷害张玉薇。 没有自己的帮助,两年了这个臭丫头的规矩也没有学好,经常因为带出乡下人的习性而被下人们暗地里耻笑。 既然不能阻止她回张家,那自己就要让她被张家背弃。安阳侯府百年世家,她张玉蔷就不信能容得下一个乡巴佬嫡小姐。 不仅不会再介绍自己的朋友们给张玉薇,更要在她们的面前抱怨,说父母偏心疼爱这个一直养在外面的妹妹,自己被逼得几乎在安阳侯府无立足之地。 她只要在背地里装些可怜推波助澜,自有那些因为张家家势而巴结她的小姐姑娘们、倾慕自己才情而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少爷公子们为她冲锋陷阵。 亲生的又如何?等张玉薇成了安阳侯府的耻辱,她倒要看看张家还留不留她。 只是……思及此张玉蔷又有些泄气,她带着一丝埋怨的睨着正温柔对着张玉薇微笑的张三太太。 张三太太的眼里只有宠溺和疼爱,就连张玉薇吃完点心嗦手指,她也只是笑吟吟地拉开女儿,拿帕子帮张玉薇擦干净手指上的点心碎屑,舍不得教训她一句。 张玉蔷在张三太太夫妻面前也没少坑害张玉薇,陷害张玉薇打碎了张三老爷心爱的砚台、张三太太陪嫁里名贵的香炉等等不计其数的东西,张三老爷两夫妻居然对张玉薇一句重话都没有。 还有两位兄长,自己在他们的面前装可怜,说张玉薇排挤欺负她。他们居然一点都不信!只说自己想多了,张玉薇没有那个意思,叫她不要多想。 气得她在一次宴会上,教唆自己那些小姐妹欺负张玉薇,弄散了张玉薇的发髻让她出了大洋相,让张昀张曜两兄弟看见她出丑的模样,想让他们知道张玉薇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妹妹。 谁知张昀张曜这两个安阳侯府的混世魔王直接叫小厮把欺负张玉薇的她那些小姐妹都扔进了荷花池里。 等那些小姐妹家的父母找上门来要说法的时候,还被张三太太排揎了一顿,以孩子还小不懂事就糊弄过去了。 一脉相承的野蛮!粗鄙!!!张玉蔷不服气的想道,这几年来在她的推波助澜中,不论是老太太还是大房二房家的人,甚至那些已经出嫁的姑母和她们的子女都对张玉薇这个找回来的真千金不冷不热。 京中的贵女小姐们也不爱与她来往,那些公子少爷们更是一提到安阳侯府这位五小姐都会带着嘲笑。 可偏偏就是三房一家!都站在全世界的对面了,还觉得是世界错了! 不过留下她也好,那就让她去跳锦乡伯府这个火坑吧。 自从重生回来,张玉蔷也一直在想办法跟锦乡伯退婚。上辈子念得那点锦乡伯的好,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辈子那是已经嫁了逼不得已,如今她可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就算退过婚,有张家这样的身世什么样的好亲事结不来? 她便在张三太太面前装乖卖巧,只说锦乡伯家这样的好亲事,定的是张家的女儿。 张玉薇流落在外十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寻回家来也是该苦尽甘来了。 虽然张三太太夫妻依然将自己视作亲女,她又怎好再夺了张玉薇的亲事?便要张三太太将亲事还给张玉薇。 谁知她这番举动的确是打动了张三老爷夫妻,两口子为大女儿如此通情达理非常高兴,然后大手一挥决定婚事照旧。 硬生生把张玉蔷憋得差点喷出口血来,她很想摇晃着张三太太怒吼锦乡伯是个烂人,上辈子你还要我跟他和离呢!他不仅养小妾还包楼子里的姐儿呢! 但是她之前说的那么深明大义情深意重,说锦乡伯如何如何好,应该把这门婚事还给流落在外的妹妹,现在又怎么敢多说一句锦乡伯的坏话。 她只能自己再想法子退婚,只是没想到很快老锦乡伯战死,陶天宇袭爵开始守孝闭门不出,张玉蔷就是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更何况她那个脑子还想不出什么手段。 最后好歹是想出了个还算可行法子,即可以毁了张玉芙又能让梁家受辱。 虽然张玉芙与人通奸会带累张家所有女孩儿,但是如果能籍着这股风让锦乡伯老夫人主动上门退婚也算是一箭三雕。 至于名声毁了日后不好婚嫁,她已经有了盘算,她已经挑好了这一世的良人,那个人现在还不过是个闲散武官。 就算张家的名声被泼了脏水,他能娶到自己也是大大的高攀了。 可惜居然被沈表妹轻飘飘地就给毁了,可恶的沈唯真,上辈子栽在她手里,这辈子还要来坏自己的好事儿! “蔷儿,蔷儿?” 张三太太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张玉蔷茫然地抬起头来。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张三太太见她有些精神不济,担忧的走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莫不是着凉了?” “没、没有。”张玉蔷赶紧回道。“昨日儿看棋谱入了神,睡的晚了,没什么大事。” “你呀。”张三太太心疼地搂住大女儿。“那些个棋谱多枯燥啊,你还能看入神伤了精神,今日可要多睡一会儿。” 埋在张三太太的怀里,张玉蔷抬眼去看对面的被撇下的张玉薇,发现她也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不屑地撇了撇嘴。 “好的,女儿知道了。”她故作撒娇地抓住张三太太的袖子。“母亲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给女儿听。” “你大姑母和三姑母的后日要来府里看沈姐儿,认认亲。”感受到怀里大女儿撒娇,张三太太笑吟吟地将她搂的更紧。 “到时候你那些表兄弟姐妹们也都要来的,到时候陪客时你多带着薇儿些,别让琅姐儿又闹她。” 听到又是要自己多照顾些张玉薇,张玉蔷在她怀里垮下了脸。不过一听说三姑母家的表妹褚琳琅也要来,心情又舒畅了许多。 那褚琳琅也是个蠢的,被她一挑拨竟是一直都看张玉薇不顺眼。虽然年纪比张玉薇要小一些,但是欺负起张玉薇来可不含糊。 由于她是自家的表姐妹,就连张曜也拿她毫无办法。 “嗯,女儿省得的。”张玉蔷乖巧的回答道。 第35章 张玉芙的转变 苏凤清坐在妆台前整个人都陷入了放空的状态,他的内室里如今摆满了各色妆奁,各种头面首饰珠光宝气的将屋子照得都更加光亮起来。 张玉芙的大丫鬟和自己的院里的丫鬟们正来来往穿梭,拿着不同的花钗掩鬓项圈戒指在他身上比比划划。 看着镜中被女孩子们包围住的自己,苏凤清仿佛看到了被九江王姬妾们围绕着伺候的长宁公主。 “还是这个吧!”张玉芙兴冲冲地拿着一支缠丝珊瑚红宝石芙蓉花钗插在苏凤清的发髻上,那垂下来的珍珠流苏在他鬓边轻轻地摇晃。 他肃着脸拔了下来,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做什么戴这么招摇的首饰。“不妥,我刚出孝……” “你都说是出了孝了嘛!”张玉芙按住他的手又将花钗插了上去。“看看你那些寒酸的首饰!明儿个大姑母和三姑母家的姐妹都要来,你可不能丢了我们张家的面子!” 苏凤清一言难尽地看着兴致勃勃打扮自己的张玉芙,沈小姐那些首饰寒酸?他可是戴着那些东西进宫谢恩的,皇后舅母都没怪他失礼,哪里寒酸了。 更何况,这个张玉芙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亲热起来?他可没忘记他刚到张府时,这位三表姐那副高高在上用鼻孔瞧自己的样子。 难道是知道梁府饮宴那日发生什么事了?是张二太太告诉了她了吗? “话说梁五小姐怎么样了?”苏凤清不动声色的问道,任由张玉芙将一对玛瑙耳坠戴在了他耳朵上。“三姐姐最近怎么没再与她一块儿玩儿了?” “你说梁五?”张玉芙左右观察他的耳坠,拆了下了又换了一对儿赤金累丝珍珠坠上去。“那日咱们赴宴回来后我倒是她写了几封信,约她出来打马球。” “只是听说她外祖母病了,回江阴侍疾去了。” 苏凤清瞄她,发现她还是一脸兴致盎然地为自己挑选首饰,完全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不妥。 苏凤清在心里暗叹口气,又问道:“怎么她外祖家没有孙子孙女了吗?老太太生了病,需要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孙女儿回去侍疾的?” “这有什么!”张玉芙很满意她打扮出来的苏凤清,又在装满戒指的妆奁中返照起来。“就事她外祖母想她了呗!” 真是个傻子……苏凤清定定地望着张玉芙忙碌的身影,这分明是梁家的事发了,梁大太太把女儿打发回外祖家避风头去了。 张玉芙对苏凤清态度的改变也的确不是因为梁府的事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差点遭遇了什么。 让她改观的,还是因为苏凤清最近随着她们姐妹一起在张家的家学中开始上学了。 张家对自己女儿读书没有什么太大的期望,识字懂礼陶冶性情也就罢了,先生教书也不过是《女诫》、《女训》再读几本诗经罢了。 当苏凤清说自己四书还未读完,正在读《中庸》的时候,先生的眼中明显地亮了起来。 之后的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更是让苏凤清和先生们都开了眼,苏凤清跟在母亲身边时,长宁公主都是亲自为他开蒙教导,从未请过先生。 而些张家花了大钱四处搜来的先生若是跟长宁公主一比,简直只配替她焚香磨墨摆线烧水。 这让即便已经隐藏了实力的苏凤清在张家姐妹中还是尤为突出,这与张二太太告诉张玉芙,沈家表妹是个在边疆长大的粗野乡下丫头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有张玉薇这个乡下丫头做对比,苏凤清更像一个生来就金尊玉贵的人儿。 特别是这个妹妹还会吟诗作对!张玉芙虽然生在一直走文官路子的二房,但比起吟风弄月这些风雅事,她更喜欢射艺投壶打马球。 但不会作诗不代表她不会欣赏这些风雅事,苏凤清的才情让张玉芙对他大为改观。 而且这个妹妹虽然有时冷冰冰地,但有时又十分有礼还嘴甜(在黄太君面前),让张玉芙在苏凤清一声声的三姐姐中迷失了自己。 把张二太太嘱咐的那些沈家表妹是贱丫头不要多来往的训诫早抛到了脑后,张玉芙为人虽然有些骄纵虚荣,可一旦被她划为自己人的范畴,她就会尽其所能对对方好。 自此三天两头的往苏凤清这里送东西,连之前因为被抢了鹤影馆的气也消了。 “五爷来了。”外面的丫鬟通报了一声,接着一掀帘子张曦走了进来,见屋内这般的珠光宝气,惊得他张大了嘴巴。 “三姐这是干什么呢?”他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沈妹妹这里开首饰铺子呢?差点闪花了我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张玉芙没好气的拿出颗蓝宝石戒指就要往苏凤清的手上带,被苏凤清推拒着连连拒绝。“没看见我跟沈妹妹试首饰衣裳,还不赶紧回你院子去。” 张曦接过鹦哥奉上的茶,也不介意自己姐姐的驱赶,笑嘻嘻地回答:“我这不是刚从族学回来,想着找姐姐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姐姐院子里的丫头说姐姐来了沈妹妹这里,我就找过来了。” 张玉芙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黄金自鸣钟才发现都这个时间了,忙叫丫鬟们收拾一下屋里,让苏凤清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张二太太倒也没苛待苏凤清,他住进鹤影馆后,四个大丫鬟两个管事婆子八个二等丫鬟和六个粗使婆子一应都给他配齐了,当下几个丫鬟们就将张玉芙的妆奁都收拾妥当,伺候着他们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气死我了!”张二太太狠捶了桌面一把,她还等着张曦下了学回来嘱咐他些明日陪客的事儿。 结果左等右等等不着儿子,打发丫鬟去问问,臭小子竟是下了学就钻进鹤影馆去了。 粉玉立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将茶盏往张二太太手边推了推。 “太太消消气。”刘禄家的挥挥手让粉玉几人退下,自己上前给张二太太捶起肩来。“五爷年纪还小呢,家里来了新来的姊妹,正是新鲜热闹的时候儿呢。” 第36章 当年的京城双姝 “哼!”张二太太听了她的话还是心头火烧火燎,不耐烦地将刘禄家的推开。 “太太~”刘禄家的把茶水奉到她面前劝道。“太太也是,何必钻牛角尖逼迫自己呢?” “现在老太太的意思显而易见,想把那沈姐儿留在咱们家里。”刘禄家的见张二太太低头喝茶,壮起胆子道。 “适龄的哥儿不就是咱们五爷和三房那对双胞胎吗?” “与其让这事儿落在三房头上,太太何不应了老太太,还能让老太太记得太太个好儿。” “等那沈姐儿成了太太的媳妇,还不是想怎么将她揉圆搓扁,都按太太的心意来?” “胡说八道!”张二太太还不等刘禄家的说完,放下茶碗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起来。“给曦儿娶妻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 “而且我一想到张少筠就来气,还把她的女儿娶进来摆在眼前添堵?”张二太太很恨地捶了刘禄家的一把。“你这老东西也是糊涂了,天还没黑就放起屁来!” “还把她放在眼前整治?我柳若瑛是那种人吗!” 刘禄家的挨了捶,讷讷地不敢出声,只能在心中腹诽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贱人小贱人的不离口,这时候又说自己不是那样人了。 还那样人,你是哪样人,我跟了你快二十年了我能不清楚吗! 但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刘禄家的只能抬手打起自己嘴来给张二太太赔罪。 “这是怎么了?刘妈妈快停下来罢。”帘子一挑张晖走了进来,笑吟吟地向刘禄家的摇了摇手。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见大儿子进来,张二太太的怒气一下就消了,拉着儿子坐下。“这些丫头们越来越懒怠了,爷们儿回来了也不知道吱一声!” “是我叫她们不要通报的。”张晖接过刘禄家递来的茶拍了拍母亲的手,“她们都在院子里守着呢。” “母亲这是怎么了,跟刘妈妈生这么大气?” “还不是因为你那讨债鬼兄弟!”对着出息的大儿子,张二太太总是满意的,拉着他就埋怨道。“见了天儿的往鹤影馆跑,一点儿都不听话!” 果然又是为了沈家表妹的事儿,张晖不由地在心中好笑,母亲与小姑母不和在他们子女间不是什么秘密。 最近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和总埋在脂粉堆里的弟弟,好像是不顾母亲的训诫,跟沈家表妹来往多了起来。 只不过吧,那沈家表妹来了府里小半年了,他看着也不像母亲说的那样粗鄙,无论是规矩礼仪还是才学情操,都比自己妹妹和三房那个张玉蔷高了不少。 他渐渐地,也觉得弟弟妹妹与沈家表妹多来往不是什么坏事了。 “母亲又在自寻烦恼了。”张晖笑道。“曦哥儿还小呢,家里来了新妹妹,自然是亲香的时候。” “我看沈家表妹也不错,跟她多来往也能管管曦哥儿那性子。” 竟是说的跟刘禄家的一样,张二太太赌气的一推大儿子的手,生起闷气来。 入了夜,刘禄家的吩咐完张二太太院子里的事就打算家去。谁知刚出了院门,就听见一声呼唤。 她打眼望去,石子路上正俏生生地立着一个丫鬟,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对着她福了福,正是张晖院子里的大丫头莲玉。 刘禄家的被莲玉引着进了张晖屋子时,他正斜在临窗的榻上看一本书。见刘禄家的进来,连忙起了身。 “妈妈来了。”张晖将书卷放在榻几上,扶住向他行礼的刘禄家的。“这么晚了请妈妈过来,是有些事要问。” 虽然刘禄家的心里一咯噔,但面上还是堆着笑答道:“不敢不敢,二爷尽管问,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莲玉给二人都上了两杯清水就退了出去,张晖便笑吟吟地开口道:“妈妈跟在母亲身边也有些年月了吧?” “是,奴婢是从柳家跟着太太嫁到京城来的。”刘禄家的不动声色,还是微笑着回答。“到如今也小二十年了。” “嗯……那想必妈妈一定清楚,我母亲与小姑姑当年……到底是有些什么龃龉?”也不再兜圈子,张晖开门见山的问道。 按理说,下人是不好议论主人是非的。只是问这话的是张二太太的儿子,如今张二太太因为老太太看中了小儿子想选给沈家表姑娘,导致张二太太总是发脾气,院里的下人总是被波及到。 想了想,刘禄家的也就对张晖和盘托出了,反正也不是些什么大事。二爷向来是出息有主意的,要是能劝好了太太,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好过些。 可能也是被自己太太捶多了,刘禄家的一开口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将当年张二太太和小姑奶奶张少筠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全抖了个干净。 等莲玉送了刘禄家的出去,一回来就看见自家二爷正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月亮,见他肩膀微微地抖动,莲玉也不敢上前只禀了刘妈妈回去了便退到外间去了。 “扑哧。”忍了太久,张晖终于卷起手笑得咳嗽起来。 他从小就知道母亲与小姑姑不对付,但是小姑母那时已经出嫁,他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听了刘禄家的讲了,实在是…… 柳家本来是张家祖上的部将,后来吴王建新朝,张家获封八公之一留在了京城,柳家一族被调往奉天做了布政使。 百年来张家交还兵权逐渐淡出武勋集团保住了爵位,族中子弟也纷纷科举举业走起了文官路子。柳家则是在辽阳风生水起,如今的当家人柳三老爷已是辽东总兵了。 张二太太是柳三老爷的嫡亲妹妹,从小被父母兄姐们宠爱着长大,被养成了目下无尘又娇纵的性子,在奉天可谓是贵女圈子里顶尖的存在。 张柳两家本就是世交,张二太太刚及笄就被母亲带来了京城,意欲再结两姓之好。 说起来不愧是亲母女,年轻的张二太太活脱脱就是又一个张玉芙,她明媚飞扬,成为了京城新的明珠。 当时的沈唯真的母亲张少筠还未出阁,其才情美貌也是满誉京城,因为张家的家世更是被捧为京城名姝。 骄傲的张二太太在奉天处处被人奉承,早就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张家她亦看不上,以自己的品貌嫁进宫去也是使得。 谁知来了京城却处处在张少筠手下吃瘪,就连自己最拿手的马球也败在张少筠的队伍下。 更何况这个该死的张少筠,就是吃喝玩乐都比自己会玩儿! 从此张二太太心里憋着一口气,把张少筠视作了劲敌,发誓要打败她。 甚至为了这个目的去认真读她从小最不爱看的诗经,恶补各种诗词歌赋,力图也能吟诗作对成为一个风雅的人儿。 往常什么荷包手帕,都是丫鬟们做好了她扎上几针,就充作了自己的手艺。现在为了打败张少筠,她捧着绣绷一坐一整天,十个手指都被扎出了血也绝不放弃。 她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快速,就连当时的皇后也曾在宫宴上夸奖过张二太太,称这位柳家的女儿可与张家的嫡幼女少筠并称京城双姝。 而就在张二太太全力发奋,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子时,张少筠却轻飘飘地嫁了人,随着夫君外放离开了京城。 这发展让彼时的张二太太目瞪口呆,她虽然心里嫉妒不忿张少筠,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张少筠才是真正的百年大家里费尽心血教养出来的贵女。 即便是将她视作对手,心里对她也是有些小小肯定与崇拜。 但这种赢了就跑的行为,她可不能原谅! 第37章 枝繁叶茂的张家姑奶奶们 接下来的事儿,刘禄家的就没有再讲,不过也没什么好讲的了。小姑奶奶张少筠自从嫁给了沈季如,就再也没有回到京城来。 直到钓鱼城破夫妻俩殉国,也再也没与张二太太见过面了。这朵当年京城最娇艳的花儿,终究还是萎败在了大燕的边城。 至于后来眼高于顶看不上张家的张二太太又是怎么嫁给了父亲,张晖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 床帐内溢出一阵低低地笑声,已经在榻上睡下的莲玉不由得抬起身来瞧了两眼,见张晖没有唤人,便又躺了回去。 用被子捂住了自己没忍住笑出声的嘴巴,张晖翻了个身。除了柳家本就想把母亲嫁入张家外,想必也是争强好胜的母亲当年没了打败小姑母的机会,干脆就嫁给她的哥哥,做她的嫂子,也算是压了小姑母一头吧。 “二爷?您要喝水吗?”他在床帐内翻来覆去翻身的声音还是让莲玉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事儿,快睡吧。”张晖好笑的打发她,自己也收起了思绪闭上了眼睛。明日一早大姑母与三姑母还要带着表兄弟姐妹们上门做客,是该赶紧睡了。 月落日升,天色渐白时张府的下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一直到日上中天,两架华贵的大车驶进了张府,更是内外两院都热闹了起来,直到日暮掌灯才渐渐安静。 张暻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完毕,从净房转出来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妆台前的大奶奶李氏刚被伺候着绞干了头发,用手炉熏得暖暖地,便也摒退了下人坐到了床边上。 张暻望着妻子丰润的背影和露出来的那一截雪白的颈子,心中不免心猿意马,当下拉起李氏的手就滚进了床里,一时间被翻红浪娇声浪语起来。 等云收雨住,张暻将李氏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今儿辛苦你了。” “三姑母家的琅姐儿每次来都要闹一场,幸亏你今天机灵。” “哟~大爷说的哪里的话,都是妾身份内的事。”李氏娇笑着回答。“而且琅姐儿也是长大了,懂事多了,哪里像小时候那样不讲理。” “唉,一整天都是兵荒马乱的。”张暻叹口气,“大姑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家的姐妹来见见沈表妹也就罢了,居然把她那几个庶女也都带来了。” 李氏又是咯咯笑着为他拉了拉被子。“这才哪到哪呀?四姑太太也是递了帖子来的。” “因为怕人太多闹着老太太,才跟大姑太太三姑太太错开了时间,再过两日,她也要带着于家的表兄弟姐妹们上门来了。” “等在京里的这几位姑太太都上过门了,二姑太太和柳家的姨太太她们,也差不多要到京里了。” “到时候才是真真的兵荒马乱的热闹呢!” “啧!”张暻放开妻子躺平了身体咂舌道。“祖父可是真能生,我这一大圈的姑姑们又生了一大圈的兄弟姐妹,当真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说罢他又侧过身笑着摸了摸李氏的肚子。“你说你怎么就只给我生了个儿子呢~” 李氏娇笑着啐了丈夫一口,伸出纤纤玉指就拧住了他的耳朵。“你就会说老太爷能生,你怎么不说这些姑太太也不都是从老太太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看看庄子上养老的那些个老姨娘,怎么着?你也想着纳上个几房小妾了?” 虽然被扭了耳朵倒也不是很疼,张暻调笑着向李氏求饶。李氏满意他的做小伏低,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儿你瞅见没有,大姑太太直把她那个儿子往沈妹妹那里推。” “有吗?”张暻一直在外院忙事儿,没在松鹤堂里坐多久,的确是也没怎么注意到。 “怎么没有,今儿大姑太太可是在沈妹妹跟前连连夸奖叶世子,就差让他在老太太的屋子里打套拳表现表现自己了。”李氏稍稍抬起点身子,俯在了床上。 “按理说这沈妹妹虽然让上头赐了个县主的名头,可到底亲家老太爷不过是九江王的一个长史。” “叶世子将来是要继承英国公府的,大姑太太能舍得让儿子娶她?” “你管这么多呢。”张暻打了个呵欠,“不管大姑母是转了性了,还是有别的图谋,都不能成的。” “你天天在老太太身边守着,还能看不出来老太太想把沈表妹留在家里?” “自从沈表妹进了咱们家,曦哥儿见天儿的往鹤影馆里跑,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到这个李氏也来了兴趣,直接就坐了起来,被子被掀开凉风灌得张暻一个激灵,赶紧把妻子按倒躺下。 “知道怎么回事有什么用?二婶儿能同意曦哥儿娶沈妹妹?”李氏拍着丈夫的大腿道。“二婶儿跟小姑太太不和这事儿我都知道,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万一二婶儿跟老太太闹起来呢?” “话说你知不知道二婶儿到底跟小姑太太什么过节?” 张暻已经困得有点迷糊,赶紧抱住妻子不让她乱动了,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你一个侄儿媳妇老打听长辈们过去的事儿做什么?快点睡吧,明天起来不是还得忙呢。” 李氏撇了撇嘴,不过想到一早起来又要给婆婆请安又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接着还得帮着二太太管点府里那些烦人的琐事。想着来日方长总也能打听得到,便也就不再追问,两夫妻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鹤影馆中的苏凤清也正趴在精工雕花的大床上,燕儿正跪在床里给他捏肩膀。 “今儿真是辛苦姑娘了。”鹦哥将院子里的事儿吩咐完了,一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笑着在榻上边铺床边道。 “可不是嘛!”燕儿有些抱怨的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这大姑太太一家的人,都快比咱们家的姑娘爷们儿加起来要多了。” 苏凤清在心里默默的点头,还好他平日里无聊的时候除了关起院门练练射箭,也经常做些荷包帕子什么的打发时间。 要不是有平常做的这些东西,今日只给那位大姑母家的姊妹见面礼都要不够。 被这些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着闹了一天,到了现在耳边还是嗡嗡的。 “哈哈。”鹦哥笑起来,“是,我也没想到大姑太太居然带了这么多姊妹来。” “不过那四位表姑娘都是大姑太太院子里姨娘们的孩子。” “咱们的正经亲戚,只有叶世子和叶五姑娘两位。” “不过三姑太太家是怎么的?”燕儿一边对着苏凤清僵硬的肩膀用力一边问鹦哥。“三姑太太只得了一位姑娘吗?” “唉。”鹦哥坐在铺好铺盖的榻上叹了口气。“三姑太太也是个可怜人儿,曾经有过一位小少爷,只是没长成,夭折了。” 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硬,燕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苏凤清也撑起身体来挥挥手让她下床去。“我做的那些针线还有多少?” “不怕不怕的。”知道苏凤清是想起后几日还有四姑太太带着子女上门,怕见面礼不够了,鹦哥笑着揽住要去翻箱笼的燕儿。 “四姑太太家人口比较简单,就一位姑娘三位少爷罢了。” “到时候还是送少爷们砚台送姑娘荷包,姑娘的东西还够呢。” 真能生啊。苏凤清翻身躺下,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第38章 打马球去吧 一连数日的待客让苏凤清都有些精疲力尽,这日好容易得了闲正在屋中画画,就见大丫鬟喜鹊笑嘻嘻地卷了帘子,张玉芙与张玉蔷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走了进来。 苏凤清一言难尽地在书案后抬起眼来盯着两姐妹拉着的手,眼风在两人脸上扫了扫,在心中为张玉芙这个小傻子叹了口气。 “妹妹好兴致。”张玉蔷走上来端详苏凤清的画纸,他正在画一只落在梅枝上的白色鹦鹉,红梅白鸟十分可爱。 “这是妹妹养的鸟儿?”张玉芙也走上来,瞧着那小鹦鹉十分欢喜。 “随便画的。”张玉芙也就罢了,苏凤清可不敢让张玉蔷靠近自己的东西,推着她俩到炕上坐下,喜鹊也奉上了热茶。 “三姐姐和四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凤清示意另一个大丫鬟画眉将他的画收了起来。 虽然苏凤清并不知张玉蔷前世今生的那点事儿,但就因梁府上出的那些枝节,就够让他将张玉蔷当贼一样防了。 那日张玉蔷先是沾了一手的墨迹故意要去抓张玉芙的袖子,后来替张玉芙画小像后还想偷偷地将小像收起。 本来张玉芙就是气张玉蔷差点弄脏了她的衣裳才故意刁难,出了气就抛到了脑后哪还有心思管小像画完了怎么处理。 若不是苏凤清眼尖发现张玉蔷想将小像收起时要了过来,还不知道张玉蔷会拿那画去做什么文章。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张玉芙状似生气的嘟起了嘴,苏凤清哪里愿意应付她,只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哎呀三姐姐又来了。”张玉蔷笑嘻嘻地煽风点火,“沈妹妹怎么会有那个意思,三姐姐别多心。” 苏凤清在心中冷笑,根本不去搭理张玉蔷,只是抬眼看了看张玉芙。 张玉芙可能是半年来与苏凤清相处的惯了,也没多想,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拉苏凤清的手。“成日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妹妹跟我们一起打马球去吧。” “不去。”苏凤清推开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哎呀~去嘛去嘛!”张玉芙不依不饶的抓他。 一旁的张玉蔷却是愣住了,那些准备架桥拨火阻止苏凤清去打马球的话也全噎在了肚子里。见对面两个少女你来我往的拉扯,张玉蔷眼睛有点发花。 这跟上辈子不一样啊!虽然这一世的沈唯真自进了府,她就觉的与上一世沈唯真的性子不大相同,但她忙着算计自己姐妹并没多去在意。 上辈子的沈唯真性子活泛,不像如今这样安静的待在府里,天天都吵着要出门去。黄太君又疼她,便成日的叫兄弟姐妹们陪着她四处玩乐。 差不多就是这时的日子,张玉芙来邀她打马球,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也就是在那次马球场上遇到了她未来的夫君。 张玉蔷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那人就是她这一世择好的良人,据说那人就是在马球场上对一袭红衣的沈唯真一见钟情继而求娶。 她这几日一直围着张玉芙转,目的就是想等张玉芙再邀沈表妹时,阻止她再去马球场。 但好像现在,不需要自己再多事了? 张玉蔷当机立断拉住张玉芙笑道:“沈妹妹既然不想去,三姐姐何苦逼她呢……” “好热闹呀!”从外面冲进来的张曦打断了她的话,三个姑娘都齐齐向他望去,张玉芙更是没好气的斥道:“这么没规矩,沈妹妹的闺房你就这么冲进来了?仔细母亲揭你的皮!” 张曦不为所动,他的大氅在外间就脱给了丫鬟,带着些许的冷气就要往炕上坐,被苏凤清一把就推了下去。 “哈哈哈活该!”张玉芙大笑。 张曦挠了挠头也不着恼,画眉也是忍着笑给他端了个杌子过来,让他坐在张玉芙旁边。 “我在屋子外头就听见了,姐姐们要带沈妹妹去打马球?”只要不是读书,说起什么张曦都是兴冲冲的。 “对呀,只是沈妹妹身子不太舒服,去不了了。”张玉蔷张口就胡诌,想着反正苏凤清都已经拒绝了张玉芙,想必也不会来驳斥自己。 苏凤清瞄了一眼张玉蔷,能感受到她突然高涨的情绪,似乎是达成了什么目的,张玉蔷此时的心情可比她刚进来时愉悦多了。 虽然苏凤清也想出去走走,自从穿到了沈小姐的身体里长途跋涉到了京城,现在精神也养的不错了。 但是一想到要跟这麻烦精两姐妹出门,恐怕还得横生枝节,他可懒得应付。 “妹妹身体不舒服?!”张曦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可要请个大夫瞧瞧?吃些药才好?” 张玉芙瞥了一眼张玉蔷,有些不悦的啐了她一句:“四妹妹怎么随口就来?沈妹妹哪里不舒服了?” 被二房姐弟吵得头疼,苏凤清连连摆了摆手。“没有,四姐姐误会了,我只是骑术不好,打不得球罢了。” “那就好,可着实吓了我一跳!”张曦这才笑眯眯的端起丫鬟奉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打不得球,也可以去观战呀!” “我三姐可厉害了,打遍京城无敌手,上回把许阁老家的姑娘都打哭了!” “而且她们打完球,咱们还可以在场上跑跑马,到时候我把我的踏月带去给你骑,不跑快,可好玩儿了!” 苏凤清恨不得拿起炕桌上的玉露团塞住张曦这喋喋不休的嘴巴,张玉芙听自己弟弟夸自己,被这通彩虹屁拍得很享受,又极力的邀起苏凤清来。 只有张玉蔷讪讪地攥着帕子,左看看右看看,叫二房这两姐弟不要勉强苏凤清。 苏凤清斜睨了她一眼,心知这张四姑娘似乎又在打什么主意,很明显不想他跟着张玉芙出门。 虽然不想跟着去收拾什么烂摊子,但他的确也是很久没出过门了。这小半年来在张府,他一直在适应沈小姐的身份,只跟着张家姐妹们参加些必要的交际。 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变成女孩子的状况,出去玩玩儿也好。 虽然苏凤清不想承认自己是起了逗趣儿的心思想跟张玉蔷做对,但他还是忍不住望着张玉蔷甜甜一笑道:“三姐姐五哥哥如此盛情相邀,我应是却之不恭。” 果然在张玉蔷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慌,苏凤清继续道:“那咱们去禀了祖母吧,只要祖母允了,咱们就一起去。” 第39章 沈姑娘外号睡神 松鹤堂里的黄太君正歪在炕上,她的大丫鬟琥珀正拿着美人锤给她捶腿,其他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围在她跟前说话逗趣儿。 黄太君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就要去摸摸炕上那座日照青山的玻璃炕屏。 琥珀见了自是知道老太太的心意,笑着边捶腿边夸起苏凤清来。 “沈姑娘的绣工是真的好。”她笑眯眯的觑着黄太君发光的脸道。“三个多月就赶出来了,听说还是特地拿了县主的帖子,去玻璃作坊为老太太镶的玻璃。” “可让咱们老太太在宴会上涨了脸了。” 几个小丫鬟也是伶俐,连连都夸起表姑娘孝顺起来,惹得黄太君笑得嘴都合不拢,叫大丫鬟珍珠拿了荷包赏给她们。 小丫鬟忙不迭的谢恩,张玉芙一行人也是这个时候来了松鹤堂。 见苏凤清也来了,黄太君高兴的招手,一左一右的拉着张玉芙和苏凤清在身边坐下,乐不可支地心肝儿肉的亲香。 得知张玉芙想带苏凤清出去看马球跑马,黄太君更是一口答应下来,还叫琥珀去知会大奶奶李氏一声,让张暻为苏凤清弄匹温顺的小马来。 张玉蔷看着她们和乐的这一幕,眼中只觉刺痛。但也只能亡羊补牢地做着补救,问苏凤清可有做好的骑装,时候赶不赶得上。 “这有什么。”张玉芙挽着黄太君的手不在意的道,“前儿母亲才给我做了好几套,沈妹妹穿我的就是了。” 张曦也在一旁捧哏:“就是就是,我三姐的衣服可多了,沈妹妹随便穿!” “不用了。”苏凤清在黄太君面前总是笑得格外甜。“哪需要麻烦三姐姐,来京之前祖父都替我考虑到了,骑马的衣服也是做了几套的。” 黄太君听了直道亲家老爷是个周全人,也疼爱这个孙女,只是又想起自己福薄的小女儿不免又伤感起来。 还好有苏凤清在侧,张曦又使尽浑身解数哄的她开心起来。 从松鹤院出来,张玉芙两姐弟就回张二太太院子去了,只有张玉蔷还跟着苏凤清,怎么甩都甩不掉的以帮苏凤清选衣服的名头跟回了鹤影馆。 等鹦哥和燕儿从箱笼里翻出了沈晋伟为沈唯真准备的那几套衣服时,张玉蔷一眼就看到那身大红色骑装。 她不动声色的走上来,直接拎起旁边月白色的衣裳。“穿这套吧。” 她笑着将衣服比划在苏凤清身上。“还是月白这种淡蓝色适合沈妹妹的气质。” “诶?可是我觉的姑娘还是穿这套红色的好看!”燕儿不服气的撑起那套红色骑装。“我们姑娘皮肤白,穿红色才好看!” 苏凤清睨着张玉蔷一时没忍住,好像要吃了燕儿似的脸色心中好笑。 “你不懂。”张玉蔷好容易是忍住想喝退这个小丫头的冲动,强挂着笑道。“三姐姐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到时候跟她撞了,又要惹她不高兴了。” “谁会管……”燕儿不服气的顶嘴被苏凤清打断,他轻轻拍了拍燕儿的肩膀,燕儿就闭上了嘴巴。 “原来是这样。”苏凤清叫燕儿将那套红色骑装收回箱子去,笑吟吟地又问张玉蔷。“那四姐姐这次去,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张玉蔷刚想随口敷衍过去,又立刻想到这时候骗人,等到了打马球那天不还是要被苏凤清知道,立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确定了张玉蔷肯定在马球场上打了什么鬼主意,苏凤清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假千金真是不惜福,张玉薇都回了张府,张家三房也仍对她视如己出,不惜委屈亲生女儿的名声也要对方宣称张玉蔷也是亲生。 她倒是好,还在府里搅风搅雨,真是好日子过的不痛快,应该扔到九江王府去吃吃苦就领到教训了。 想到九江王府,苏凤清顿觉心中无趣,打发了张玉蔷到榻上歪着去了。 到了马球赛那日,张府的少爷姑娘们简直是倾巢而出,出了张暻和张晖没到,连大奶奶李氏也得了空儿,跟出来散心了。 场地是位于西山脚下于鸿苑的南场,这是赵仪宾家的产业,仅供高门贵胄家的子弟吃喝玩乐,除了马球场外山上还有温泉汤池。 张玉芙和许阁老家的许四这次包下了南场,各自带着自己的小姐妹队员准备一较高下,现在正处于赛前双方主力互放垃圾话的环节。 “张三!这次你一定会败给我!”许四姑娘手指一挥,指着张玉芙高声道。 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张玉芙的头上瞬间开出一朵青筋的十字小花,她用手中月仗就往许四手上打去,被许四姑娘笑着避过了。 张家的包厢看台上,张曦见自己姐姐和那个长得贼难看的许四针锋相对,不由得跳起就给张玉芙鼓劲。 燕儿正和几个少爷姑娘的丫鬟们挤在一起,兴冲冲地往场上看去。等看到张玉芙身边的张玉蔷时,她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嘁,说什么担心三姑娘不高兴。我看是你想穿红衣裳,怕我们姑娘抢了你的风头吧!” 后面座位上的张昀张曜两兄弟更是恨不得头上绑根布条,手里拿着两根小棍子为张玉蔷摇旗呐喊。 苏凤清:………………呼噜。 李氏好笑的坐在苏凤清的旁边,难为他在张家这三兄弟这么聒噪的声音中也能睡得着,又为苏凤清拉了拉盖在身上的绣缎面银灰鼠皮大氅,让他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滚边里更舒服些。 比赛一开始两方便战得难解难分,很显然许四姑娘经过上一次的失败经验,这回对张玉芙可谓是严防死守,逼的张玉芙节节败退。 谁知她光顾着叫人防守张玉芙,却没想一直不怎么参加体育运动的才女张四姑娘却异军突起,在众人联防张玉芙时首先带球进场得了一分。 “妹妹!妹妹!!!!”张曜兴奋地跳了起来,张昀也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和张曦抱在一起大喊,就好像这一分就取得了胜利一般。 燕儿和几个丫鬟小厮也是兴奋地呼喊起来,李氏笑着回头望了望旁边。 苏凤清:………………呼噜。 第40章 欺负你咋地吧 没想到防住了张玉芙,却让平常娇娇弱弱成日只会吟诗作对的张玉蔷得了分,许四姑娘气的直用手中月仗连连敲地。 她面对投来挑衅目光的张玉芙心头直冒火,对自己的队友们使了个眼色,接下来调整战术终于由队友也进了一球拉平了比分。 那边许家的看台包厢中立刻欢声雷动,张家三兄弟齐齐对着那面做了个鬼脸,双手合在嘴边发出唏唏的嘘声。 逗得一旁的李氏笑得乐不可支,燕儿和张玉薇的丫头更是快爬上栏杆对着许家的包厢发出嘘声。 桌旁的张玉薇倒是没参与进来,一直像只小松鼠似的捧着点心吭哧吭哧地吃着,只是两只眼睛一直关心地望着场内。 苏凤清:………………呼噜。 接下来的上半场时间内两方都是你一分我一分的互相胶着着,无论哪方进了球,都会赢来对方家属的嘘声。 张家三兄弟:妹妹\/姐姐冲啊!! 燕儿和众丫鬟小厮们:三姑娘!四姑娘冲啊!! 张玉薇:吃吃吃吃吃吃(紧张到噎住) 李氏:金钏快给你家小姐倒碗茶来顺顺! 苏凤清:……………………呼噜。 今日北场也有人包场打球,但结束的要比张玉芙她们的南场要快。南场的看台上也陆陆续续来了些公子少爷们,来看这场女孩子们的马球比赛。 下半场快结束时比分持平,张玉芙又被对面包围,只有张玉蔷打马带球突破了许四姑娘队员的防线,眼看就要将球打进对面球门。 张玉蔷心中暗喜,如果进了这一分她与张玉芙的队伍就会获得胜利。这一回许四对张玉芙各种严防死守,反而人放得她游刃有余大出风头。 不知那人有没有看到她英姿飒爽的样子,既然上辈子他能因沈唯真红衣怒马而爱上她,那也可以爱上自己吧。 可突然有个后排防守的姑娘一夹马腹,竟是挥着月仗向她的手打来,张玉蔷一惊速度也慢了下来,场外的张昀张曜两兄弟也是惊得站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张玉芙一拉缰绳策马甩脱围堵她的两个姑娘,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她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胯下白色的骏马嘶鸣一声猛地向前冲去,一头撞上了那位要打张玉蔷的姑娘的马脖子上。 直撞的那匹马儿嘶鸣着倒仰着扬起了前蹄,带着背上的主人惊呼连连,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场上的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只有张玉芙撞倒了那姑娘后对着张玉蔷没好气的吼了一声:“愣着干嘛!?把球打出去啊!” 张玉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趁众人愣神之际策马又向前几步挥起了月仗,等后排防守的姑娘们回过神想夹击她而冲来时,球已经稳稳地进了许四姑娘的球门。 “噫————呀!!!!!”张曦激动地满脸通红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姐姐真的厉害! 虽然他三姐在府里总是嫌弃这个妹妹粗笨,那个妹妹不识抬举,嘴巴毒又不饶人。但是只要出了府,谁敢欺负他们张家人,三姐就能拔了那人的爪子! 随着代表比赛结束的线香燃尽,张玉芙的队伍靠着张玉蔷这决胜的一球又一次赢得了胜利。 “你!”许四姑娘气的大吼。“张玉芙你欺负人呢?!” 听着背后自家看台的欢呼许家看台的怒吼,张玉芙才得意地一扬下巴:“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怎么地?” 许四姑娘气的直想撅断手中月仗,掰了两下没掰动,愤愤地扔在了张玉芙的马蹄前。 张玉芙又怎肯示弱,她勒紧了缰绳,白色的骏马立时向上抬起了双蹄,重重落下时将那根月仗踏得稀烂。 “我帮你,不用谢我~!”张玉芙笑着一打马,绝尘而去。 旁边跑进来的下人们已经抬来了门板,将那名想要打人反被张玉芙创飞的姑娘抬下场救治去了。 看台上张昀张曜拉着张玉薇也是激动的满脸涨红,他们四妹从小就不爱动,只喜欢读读书做做画。没想到十岁以后突然转了性,天天缠着他们要学马术射艺。 看看今天这一鸣惊人的好球技和马术,真的没有白费他们这几年的教导,这场胜利他们与有荣焉啊! 张玉薇看到自己姐姐张玉蔷这么厉害,也是激动地扔了点心拉着哥哥们的袖子蹦跳起来。 “三姑娘威武!!!”燕儿已经兴奋地站到栏杆上,旁边张玉芙和张玉蔷的丫鬟吓的拉住了她粉色的裤脚,生怕她跌出看台去。 “姑娘你……看……”燕儿丝毫不以为意,她回头想跟姑娘一起庆祝,却发现苏凤清已经熟睡的头都仰到了椅子后面去。 李氏哭笑不得的将他扶了扶,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若是还在江州,苏凤清断不会睡得这样熟,无论是在九江王府时还是在九江王大营时,任何人靠近他都会立刻惊醒过来。 而如今李氏揽过了他的脑袋,他也只是在梦里瘪了瘪嘴,甚至因为李氏身上那股淡淡的熏香的气味,舒服地咕噜了一声往李氏怀里钻了钻。 李氏登时母性大发将他揽了揽,怪不得老太太疼表姑娘。这么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子如此信赖地依恋着你,谁会去不疼她呢。 张玉芙打发张玉蔷去领彩头,驾着马来到自己看台包厢下,张曦嘴里呼啸着探出身子跟自己姐姐击了个掌。 “姐姐太厉害了!”他笑嘻嘻地道。“就给让那个许四知道知道,长得丑就不要出来作怪!” 见张玉芙往苏凤清这个方向看来,李氏赶忙推醒肩上的苏凤清。三姑娘最喜欢听奉承话,要是苏凤清这时不说两句好听的,等回了府她肯定要闹。 苏凤清迷糊的揉了揉眼,就听张玉芙问了句什么,他刚睡醒听得不太清楚,就听见几个什么厉害看没看见什么的。 于是他下意识的夸了张玉芙两句,虽然连自己都不清楚在夸什么,但是很肯定地对张玉芙笑了笑:“三姐姐真的好厉害。” 张玉薇已经从后面冲到栏杆前,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张玉芙身上撒。她本来书就读的一般,说的都是些很接地气的夸奖话儿,听得更加真诚些。 张玉芙心中熨帖,大笑着一打马鞭策马围着球场跑起马来。 张曦兴冲冲地回头对苏凤清说道:“沈妹妹咱们也去跑马吧,我的踏月给你骑!” 苏凤清这时候还有些迷糊,李氏笑着将温热的茶水喂到他嘴边,就着李氏的手喝了几口,才完全清醒过来。 看球场上已经有姑娘少爷们三三两两的跑起马来,苏凤清睡饱了也来了精神,答了一句好啊。 ———————————————— 咩咩的亲友说咩咩是言情骗子,四十章了男女主还没见面。 咩:……快了快了!真的是言情!信我! 第41章 不出意外时就该出意外了 黄源坐在自己的包厢里的软椅上捏了捏眉心,他昨日和狐朋狗友们在相思楼胡混了一整晚,今日又一早来看张玉芙打马球,现在实是有些精神不济。 小厮们伺候着他系好了衣裳,恭敬地跟在黄源身后走出了看台,迎面就见几位箭袖少年说笑着走了过来。 黄源一怔,只见为簇拥在中间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穿一身红衣白袖四爪金龙蟒袍,正微笑着听身边人说话,那笑容好似出云破月般皎皎浓丽。 黄源侧了侧身避到一边让开了路,他在京城见过的美人无数,因自家堂姐在宫中做婕妤的缘故也见过不少贵人,可对这少年却毫无印象。 直到少年们远去了,他还禁不住回头多瞄了那红衣少年的背影几眼,才带着人回府去了。 下人们牵来了踏月,张曦兴冲冲地想要扶苏凤清上马,却见他熟练的一踏马镫轻巧地就翻上了马背,小皮鞭一打便驾着马稳稳地跑了起来。 张曦愣了一瞬,好笑的对着苏凤清的背影伸出手喊道:“妹妹等等我!” 踏月是匹漂亮的黑身白蹄小马,它年岁不大,从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被张曦挑中对它十分疼爱。大概是物似主人形的缘故,踏月的性子也被张曦娇惯地十分活泼。 它载着苏凤清在球场上欢快地跑了几圈,突然发现了它的梦中情马,漂亮的黑色大眼睛中瞬间放出了好似看到胡萝卜的光,也不顾苏凤清的命令载着苏凤清冲着那匹母马就奔了过去。 自从换到沈小姐的身体中,苏凤清也是好久没有骑过马了。如今肆意地跑起来心情也是十分舒畅,只是没想到还没跑几圈,胯下的小马就不听命令起来。 张玉蔷骑着张昀特地借给她的枣红马在场上跑了几圈,籍着跑马四处搜寻着那人的身影,想知道那人到底有没有见到她今日的表现。 正在她四处张望时,一只马头就蹭到了旁边,对着她的枣红马亲昵地蹭来蹭去。还好她为了搜寻那人跑的不快,不然真的差点吓得要跌下去。 “沈妹妹,这是……?”看到穿着月白色骑装的苏凤清坐在蹭过来的那匹马上,想到自己这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张玉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苏凤清像是没意识到她的尴尬,只是用手拍了拍踏月的脖子。“不知道五哥哥的这匹马发什么疯。” 对着还一直蹭枣红马脑袋和脖子的踏月,苏凤清也有些尴尬。他在九江王大营里跟马打交道多了,还能看不出来这小马崽子在对张玉蔷那匹母马献殷勤吗。 张玉蔷有些着急,她可不想跟苏凤清一起跑马,万一那人注意到她又看到苏凤清怎么办。她用马鞭支了支一直往自己这边靠近的踏月的脖子,可踏月就跟它的主人张曦一样,不听不听! 许四姑娘这时候已经在下人的伺候下,在包厢里穿好了大衣裳,在一群丫头婆子和护卫的包围下刚下了看台,气呼呼地正准备回家。 就见不远处红影一闪,是今天大出风头的张玉蔷和一名姑娘正驾着马在场上慢慢地溜达。 想到今天千防万防防住了张玉芙,却漏了这个张玉蔷,她的心中的小火苗噌噌地烧得更旺了。 该死的张玉蔷,不去参加她那酸了吧唧的诗会画会,跑来这儿坏她的好事! 她低头对身后的护卫嘀咕了几句,那汉子便左右看了看周围,在许四其他的下人掩护下向张玉蔷的方向猛地掷出一物。 张玉蔷正与苏凤清说话,突然胯下一直温顺听话的枣红马突然惨烈地嘶鸣一声,四蹄开始不断的踢打差点将她甩下身去。 张玉蔷大惊失色,她下意识的俯下身抱住了马脖子想稳住身体。在一番蹦跳踢打像是要甩脱什么似的后,枣红马又是惨鸣一声闷头载着张玉蔷狂奔起来。 一旁的踏月被枣红马猝不及防的发狂惊吓到,还被枣红马几蹶子尥在马身马腿上,要不是苏凤清直勒缰绳让它避开,它几乎要被比自己大上两圈的枣红马踢飞。 它那酷似张曦的无辜大眼睛里流露出惊讶与被马中女神尥蹶子的委屈,在原地傻傻地愣了几息,突然跟在枣红马的背后也载着苏凤清飞奔起来。 苏凤清起初也被张玉蔷的马发狂而惊讶到,他知道张玉蔷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没想到是惊马惊在张玉蔷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的以为张玉蔷是想要骑马撞死张玉芙,连忙向四周望去,想看看张玉芙在哪儿。 可还不等他找到张玉芙,胯下的踏月已经猛地向前冲去,若不是他缰绳抓得紧,这一冲就能将他甩得飞出去。 “停下!你这蠢东西!”苏凤清也怒了,又是抓马脖子又是勒缰绳,直勒得踏月的嘴都被马嚼子咯出血了居然都没能让它停下。 见到踏月被缰绳勒得摆头时,扬起的嘴边飞起的血沫子,苏凤清还是心疼地放松了缰绳。 虽然他不想去救张玉蔷,但他实在不忍心伤了踏月,只能夹紧了马腹稳住身形,随着踏月追着张玉蔷一人一马而去。 张玉蔷在马上惊叫连连,惊动了场上所有的人。发现有人惊了马,也有几位公子姑娘驾着马过来帮忙想要救人。 但是那枣红马是张昀的爱马平常养得极好,膘肥体壮不说发起狂来速度极快,几声嘶鸣竟还吓得好几匹马不敢靠近前来。 等张昀张曜骑马赶来时,枣红马已经载着张玉蔷在球场上跑了几圈礭速度不减地跨过了围场的栅栏,冲林子里狂奔而去了。 她的后面首先跟着的是苏凤清和踏月,紧接着还有几名策马的公子。张昀两兄弟见此也赶紧打马跟上,又过了几十息,张曦骑着李氏那匹小矮马才吭哧吭哧地沿着他们踏出的痕迹跟了上去。 第42章 你怎么会在这? 追着前面一路吱哇乱叫的张玉蔷,苏凤清的怒气也渐渐地拉满了。 山里的林子枝繁叶茂,枣红马驮着张玉蔷埋头猛冲,枝桠们不断划破她的衣裳,为了不伤到脸张玉蔷只敢埋头抱着马脖子尖叫。 苏凤清在后面无论怎么叫她,她也只是尖叫着不敢抬头。苏凤清的衣裳也被枝桠们挂破,还好天气冷了穿的都是厚衣裳身上并没有伤得多重。 见靠张玉蔷自己是无法停下枣红马,苏凤清也只能憋着一口气又打了几鞭,踏月为了追上自己的马中女神也是拼了命的往前冲,终于是追上了枣红马的马屁股。 虽然并不想去管张玉蔷的死活,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趁终于跑到一片空地,苏凤清在踏月身上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奋力一跃落在了张玉蔷的身后。 只是枣红马被他这一跃又是遭到了惊吓,长鸣一声冲得更快将踏月又甩开了几个马身。 “别叫了!烦死了!”苏凤清环着张玉蔷抢过缰绳,坐在她的背后张玉蔷的尖叫更是震耳欲聋,震得他的耳朵生疼。 张玉蔷被他吼的眼泪都差点憋了回去,脑子一片慌乱中都没意识到苏凤清已经跳上了她的马背。 努力安抚枣红马的苏凤清终于感觉到了沈小姐这具身体的不适,沈小姐身形娇小手短脚也短,现在环着张玉蔷拽缰绳都有些吃力,马镫更是只有脚尖堪堪的点了一点进去。 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枣红马停下脚步,只是稍稍减了些速度,不过也够后面那些策马赶来救人公子们远远地看到了他们的背影。 感受到枣红马速度的降低,张玉蔷也终于找回了点理智,也发觉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苏凤清却没空去搭理她的变化,他还在用沈小姐这具小小的身体努力的拉紧缰绳。谁知怀中的张玉蔷突然扭动起来,她的手肘用力的向后一顶,苏凤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竟是一时没拉住缰绳,身子向后一倒随着颠簸跌下马去了。 苏凤清在身子飞起来的时候,心里全是不可思议不可置信匪夷所思,那些个四字典故文雅的形容犹如万马奔腾而过再汇成一句话:八十老妇倒绷孩儿——————他苏凤清阴沟翻大船了! 一霎那他思绪百转千回,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张玉蔷为什么会突然要害自己。只能在空中护住了头脸,只希望落地时不要脸着地,将沈小姐这张本就不怎么美的脸毁了容。 只是想象中落地翻滚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手斜刺里伸过来拉住了他的后脖领子,那手的主人轻巧地将他的身体拎了起来,将苏凤清面朝下的甩上了自己的马背。 苏凤清的胃部结结实实地与马鞍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下直撞得他眼冒金星痛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救了他的人停下了马,身后数人策马越过他们继续追着张玉蔷去了。 “诶呦,这么多想要英雄救美的,还好我手快拎住了一个。”少年将手搭在额前望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笑道。 正趴在马背上干呕的苏凤清听到这把轻浮的声音如遭雷击,胃腹部痛得厉害,他咳嗽着抬起头想要看清楚马上的人。 只是不等他抬头,救他的少年已经又拎住了他的衣裳,像提溜一只小猫般拎着他斜着侧坐在了自己的前面。 “你怎么不说话?”见苏凤清刚坐好就扭过头来看向自己,清雅美丽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见到我太激动了?” 这声音苏凤清不知道听过千遍万遍,但从来没有这样一排轻浮的语气,他的身体因为震惊与努力些微的颤抖起来,他一把揪住了少年红色的蟒袍领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被苏凤清这么一拉,沈唯真的脸不由地向他靠近,自己那娇憨可爱的脸就出现在瞳孔中。 自从穿到沈小姐身上,沈唯真三年来不知照过多少遍镜子,沈小姐自小就是个粉雕玉琢的人儿,沈唯真断定将来她长大一定也是个顶尖儿的美人。 只是这半年多来习惯了镜中苏凤清的容貌,现在再看沈小姐的脸庞,就只觉得可爱娇憨,美丽不足了。 “哈啊?我来打马球啊。”沈唯真拉开他的手,小屁孩子劲挺大,扯得她的衣服都要破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很显然苏凤清有些失态了,他再一次揪住了沈唯真的衣襟,身子直得差一点就要站到马背上去了。 “母亲……母亲怎么可能放你离开江州!?”苏凤清的脸上出现错乱又惊诧的表情,他的双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沈唯真见他实在是认真,也收了那副轻浮的笑容将手搭在苏凤清的手上。“就是、就是你那个太上皇外祖父,说身子不太好了,怕是没两天就要登上极乐。” 她觑着苏凤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没来由的放低了些。“他怕这辈子见不着你这宝贝外孙一面,就让你皇帝舅舅下旨,让九江王派人送我入京了。” “不可能……不可能!”苏凤清疯狂的摇头,“我长了多少岁,京城的要我入京的圣旨就下了多少道,母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可能!不可能!!!” “你、你冷静一点。”已经听到了锦缎撕裂的声音,沈唯真向下一扫果然发现红色的蟒服衣领已经裂了一道口子,随着苏凤清的动作那裂口已是将胸前的盘龙金纹都劈裂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京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沈唯真示意让对面的苏凤清冷静下来,可苏凤清依然只是口中不断重复着母亲与不可能。 “沈妹妹!!!” 张昀两兄弟终于是追了上来,见沈家表妹正与一少年同乘一骑,自己妹妹张玉蔷仍不知所踪,急的得策马就围了上来。 待到了近前张曜认出了沈唯真,惊诧的道:“苏世子怎么在这里?” 苏凤清又是猛得抬头,连张曜都认识沈唯真的话,那她应是进京已经有些时日了。 他实在是把自己关在安阳侯府太久,没有去打听京里的消息。居然连九江王世子进京的事,他都不知道。 见张昀张曜两兄弟近了前,他也是稍稍冷静了些,赶紧松开手低下了头。可见到那被撕裂的四爪盘龙金纹出现在眼前,才恍然发现现在这个姿势是他回身头抵在沈唯真的胸口,好像整个人都靠在她怀里一般。 又赶紧低着头转过身子,在沈唯真的身前坐得直直的。 —————————————— 关于我们女主到底漂不漂亮,我们女主漂亮的!!!真的好看!!关于为什么张玉芙比女主漂亮,是因为张玉芙已经十五了,我们阿真才十三岁,还没长开呢! 至于苏凤清说她长得不是很好看,主要就是因为苏凤清自己长的太好看了……标准太高,跟他比没有人好看,长宁公主都不行…… 第43章 我要是不还呢? 询问了目前的状况,张昀两兄弟得知张玉蔷仍在惊马上担心得不得了。但张昀还是决定让张曜护送苏凤清回去,他继续去寻找张玉蔷。 “张公子是信不过本世子?”沈唯真用马鞭支开张曜伸过来的手,笑着勒住了缰绳。“两位还是赶紧去寻找令妹吧,不然这天儿眼瞅着要黑下来了,到时候可就不好找了。” “可是!”张曜虽然心中忧虑张玉蔷的下落,但放任沈表妹跟一个外男回去,怕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柔嘉县主是本世子老师的孙女,本世子还能害了她不成?”沈唯真好笑的看着这两兄弟,一打马鞭调转了马头就往于鸿苑南场的方向行去了。 张昀两兄弟也是实在忧心张玉蔷,一想到亲家老老太爷沈晋文与九江王府的关系,想到若是没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找到妹妹,她一个女孩子在这山中过夜得多惊惧,终于也是打起马鞭顺着沈唯真给他们指的方向追过去了。 苏凤清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侧坐在马背上盯着马儿的金色鬃毛有些出神,他伸出手摸了摸那美丽的毛发。 这匹马还是九江王送给他的,也是九江王唯一一个送给他独一无二的礼物,连郑远都没有。 这匹马儿是那些个胆大包天的马贩子从鞑靼草原偷贩回来的,小小的马驹通体乌黑只有四蹄与毛发是如融化的金子般美丽的金色。 无论是在大燕的马场还是鞑靼的草原,这样毛色的神驹也极为罕见,他高兴得不得了开心地给它取名飞毛将军。 沈唯真见张家老兄弟走了,速度也放了下来。她盯着苏凤清安静的头顶也有些出神,在来京城之前她试想过无数种与苏世子见面时的情况和要说的话。 如今真的相见了,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挠了挠头胡乱地找了个话题。“你刚才怎么不告诉他们,张玉蔷要害你?” “你看到了?”苏凤清没有抬头,依然抚摸着飞毛将军的鬃毛。 “嗯……也没看到。”沈唯真想了想回答。“只是我觉的是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跌下马来。” “呵。”苏凤清只是轻笑了一声,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沈唯真有点生气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互换身体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两个当事人见了面不应该抱头痛哭然后交换情报积极找寻换回来的方法吗,怎么这小屁孩儿随遇而安的都有点儿奇怪了呀。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她闷闷地用马鞭捅了捅苏凤清问道。 “没有。”谁知苏凤清不为所动,甚至趁沈唯真勒住马时轻巧地从她的臂弯中溜了出来,跳下了马。 “那我有话对你说!”沈唯真气笑了,她也跳下马来牵住了飞毛将军的缰绳。“你知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长出了不该有的玩意儿的时候,我有多惊慌吗?!” 苏凤清侧头斜了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沈唯真,还是没有说话。 “你倒好,冒充我的身份在安阳侯府过的很开心呀。”沈唯真双手环胸不依不饶地道。“现在咱们见了面,是该合计合计你怎么把身体还给我了!” 苏凤清睨着她心里也有丝疑虑,老师沈晋文是十分疼爱这个孙女的,他也是经常能听到沈小姐的一些故事,只是从未见过面。 如今真见了这沈小姐,怎么觉的跟老师话里那可爱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出言实在是粗鄙! “怎么,不满意我的身体吗?”他冷冷地出声问道。 沈唯真一怔,脑中瞬间跑过各种不健康的段子。不过想到这苏世子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她还是把那些废料从脑子中扇走了。 “母亲是公主,父亲是藩王,在江州你就是下一任的土皇帝。”苏凤清继续道。“比起一个空有县主名头的孤女来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本孤女见不得骨肉分离!”沈唯真反口讥讽道,“这么好的父母、如此显赫的家世,小女子承受不起!” “反倒是苏世子,口口声声说小女子不过是个孤女,那倒是把身体还给我!自己回去孝顺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要是不还呢?”虽然也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身体换回来,苏凤清还是很硬气地顶了回去。 沈唯真彻底有些惊讶了,任凭任何一个男孩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孩儿,不说惊慌失措痛哭流涕吧,起码也得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回去。 苏世子这小屁孩儿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反而对自己女孩子的身份还挺满意的? 想起长宁公主给她看过的苏凤清的针线活,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你、你!”沈唯真拿马鞭指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她也对男人的身体很满意,让苏凤清把身体还给她也不过是话赶话顺势而出,但是这个小屁孩子实在是气人!反倒是更想把身体换回来了!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旁边的飞毛将军却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儿宇宙的真理是什么的一匹马不应该有的慌乱思绪中。 它抬头看看对面冷着一张脸的苏凤清,又转过头看看拉着自己缰绳的表情丰富的沈唯真。看看苏凤清看看沈唯真……看看苏凤清看看沈唯真…… 它美丽的黑色大眼睛都被转成了蚊香眼,那个冷着脸的女孩子身上有主人的感觉,可一转头主人不就在自己身边吗? 超出了它的小马脑子思考范畴,它晕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靠感觉去找它的主人。 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跟沈唯真对嘴的苏凤清突然被飞毛将军的脑袋拱了个踉跄,让他鄙夷沈唯真的话都卡了壳。 他用手去推,可飞毛将军的脑袋却更是亲昵地对着他的脸庞和脖子又拱又蹭,拉得牵着缰绳的沈唯真都向前走了几步。 主人!没错!这个才是主人!飞毛将军闭着眼睛狂蹭这咯它靠直觉找到的主人,开心地向苏凤清撒着娇,鼻子里的热气全喷在苏凤清的身上。 苏凤清一时间愣住了,他得到飞毛将军的时候十分喜爱,那段时间和这小马驹同吃同住,自己都睡到了马厩中。 后来被九江王勒令不允,他甚至夜里把飞毛将军拴在了营帐里。 飞毛将军被他养的孤高骄傲,除了自己这个主人跟谁都不亲近。就连阿山都被它尥过蹶子,自己父王九江王因为在它面前训斥自己,还被飞毛将军顶过后腰。 一时万种心情涌上心头,抱住了飞毛将军拱过来的脑袋,苏凤清把脸埋了上去。 —————————— 咩咩楼上的邻居好像适合玩雕刻的,一年得有360天有电钻的声音,一天精神不济先去睡一会儿……晚上还有一更! 顺便强调一下,飞毛将军是母马是金发黑皮大美女!! 第44章 总之先回去吧 见这一人一马情意绵绵的样子,沈唯真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她试着拽了拽飞毛将军的缰绳,想把它的脑袋从苏凤清的怀中拉出来。 “奇怪嘿,它平常不亲近别人的。”沈唯真拉了几下也没拉动飞毛将军的缰绳。“难道是认出你了?” 接着她又没心没肺地接了一句。“哇~还是畜牲有灵性亲人啊,你亲爹娘都没发现自己儿子换了芯子~” 青筋爆开在苏凤清的额头,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又是一阵马蹄之声,接着一群穿着于鸿苑徽记衣裳的护院们也策马沿着痕迹奔了了过来。 见他们呼啦啦地围上前,沈唯真低声道:“有人来了,别这个死样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苏凤清却根本不听她的,只是抱着飞毛将军的脑袋闭上了嘴巴。 这群护院策马到了近前,看清居然是九江王世子,哪敢去质疑这二人一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跳下马上前给沈唯真行礼。 得知也是来寻张玉蔷的,沈唯真便给他们指了路,众人谢过后纷纷上马飞奔而去了。 “好了好了。”经过这么一打断,沈唯真的气也消了。想想她两世加起来也有二十五岁了,何必跟一个十四岁的小毛孩置气计较。 “放开它吧,一会你把它闷死了。”沈唯真松开缰绳拍了拍飞毛将军的脖子。“上马,我先送你回去,咱们之间的事儿,回去再从长计议。” “我骑马,你牵马?”苏凤清还是没撒手,只是稍稍抬起脸来瞅着沈唯真。 “它又不是扛不动咱们俩!”沈唯真呲牙道。 “男女授受不亲,跟外男同乘一骑会坏了我的名声。”苏凤清抚摸着飞毛将军道。 心里刚熄下去的小火苗噌噌地又烧了起来,沈唯真恶声恶气地对他做了个鬼脸。“是‘我’的名声!我不在乎!快上马,一会儿真的天黑了!” 苏凤清盯着她怔怔地不说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可以在一句话之内做出这样多的表情。 “现在是我的名声。”他坚持道。“我在乎,你牵马。” 深吸了一口气,沈唯真在心里不断地劝诫自己不要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突然她耳朵一动,装作与苏凤清说话的样子,从荷包中取出几颗金瓜子捏成一团猛地向不远处林中掷去。 苏凤清见状脸色也变了变,他见到沈小姐是激动了些,讲了不少不该说的话,若是被什么人听见…… 两人齐齐往被金子打中的方向望去,只听窸窸窣窣地突然蹦出一只松鼠,像是冬眠被打扰迷迷糊糊地大尾巴一扫爬上了旁边的松树。 沈唯真直觉不太对,现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山中动物已经冬眠,她将苏凤清和飞毛将军留在一处,嗖嗖地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四处眺望。 搜了半天发现真的没有人,她才跳下地来一扯苏凤清的领子就把他和飞毛将军分开来。 她自己的身体才到苏凤清身体的胸口下一点点,沈唯真拎小猫一般就要把他往马背上甩,谁知苏凤清突然一脚抬起就往她那长出不该长的玩意儿的地方踹去。 沈唯真大惊,一撒手就把他扔了出去,那羊皮小靴就险险地从她袍子上擦过,在下摆上留下了道浅浅地泥土印子。 “你疯啦?!”沈唯真不可思议的指着他,另一手掸着自己的袍子。“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你一点都不珍惜的吗?!” 苏凤清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你牵马。” “你!”沈唯真恨不得一拳把这个臭小孩打晕,然后再绑在飞毛将军的马尾巴上拖着回于鸿苑去。 不能打他……不能打他……打他就是打我……打他就是打我……沈唯真闭着眼睛不停地说服自己,可拳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硬了!拳头硬了!!! 啊等等……打他就是打我,那我打我自己算不算打他…… 沈唯真的大脑进入了冥想,苏凤清却扭过头去似乎隐隐地有呼唤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妹妹~~~” “沈妹妹~~~~”张曦终于是吭哧吭哧地骑着那匹小矮马,顺着前面几波人踏出的痕迹跟了上来。 他从林中转出来,见到苏凤清正好端端的与一漂亮的金毛黑身的马儿站在一起,高兴地向他招手。 等他晃悠着到了近前,才看到一旁还站着的沈唯真。虽然不认识,但那四爪金龙蟒袍他还是认得的,赶紧跳下来马来行礼。 与沈唯真互报了家门,张曦得知自己哥哥们已经去追张玉蔷了,心也稍稍安了下来。 “多谢苏世子救了我表妹。”他对着沈唯真又是一揖。“我四姐姐有兄长们搜寻必然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还是先回去了。” 说罢他牵过小矮马来,苏凤清也有些不舍地离开了飞毛将军,翻身上了小矮马。 见张曦牵着马对自己行礼告辞,沈唯真有些好笑地问:“这里与于鸿苑还有些距离,张公子是打算走回去吗?” 张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马骑不了二人。” 沈唯真瞟了一眼稳稳坐在小矮马上的苏凤清,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心中不免又咕哝了一句真不可爱,这张家小公子看着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可真舍得人家用两条腿走回去。 “既然如此,张公子不若与我同乘,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她笑眯眯地向张曦邀请道。 “啊……这会不会太失礼了?在下怎敢与世子同骑?”张曦连连拱手道谢拒绝,但是眼睛却不住地向飞毛将军瞥去。 此时的飞毛将军仿佛身罩一层柔光,在张曦的眼中美丽非常。他从未见过这样毛色的马儿,他的乌黑的毛发闪亮得像缎子一般,美丽的金色鬃毛更是馋的张曦想伸手摸摸。 “不妨事。”沈唯真笑道,她拍了拍马鞍。“张公子上来吧。” “那就多谢苏世子了!”张曦的眼里放出兴奋地光,也不管他的沈妹妹了,欢欢喜喜地就走了过来。上马的时候有些激动,还是沈唯真扶了他一把他才蹬了上去。 见他坐稳,沈唯真瞪了一眼面露不悦的苏凤清,也轻巧地一踏马镫,坐在了张曦的身后。 “驾!”苏凤清与沈唯真同时一夹马腹,慢慢地往于鸿苑的方向去了。 待他们渐渐地走远,灰头土脸的燕儿才从林子中露出头来,她摇头晃脑地拍打着头上身上的尘土。 —————————— 张曦:哪个男孩子见了布加迪威龙不迷糊啊! 第45章 如愿以偿的张玉蔷 “妹妹~~~” “四妹妹~~~~” 张昀两兄弟顺着沈唯真指的路与痕迹又在林中搜寻了很久,除了遇到几名也同是去寻找张玉蔷的公子,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妹妹的下落。 见天色逐渐要暗下来,林中被马踏出的痕迹也渐渐消失,两兄弟更是心急如焚。 “不能在这样找了。”张曜焦急地道,“哥!咱们分开找吧!” 纠结了一会儿,张昀还是点了点头。“好!要是天色黑了还没有找到,你就下山去!” “千万别小四没找到,你也留在了山里!” 张曜用力地点了点头,两兄弟拉动缰绳便想分头行动,可林子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哥!”张曜突然后怕起来,虽然是冬日大部分的野兽都已经冬眠,但是他们一路又喊又叫的,若是惊醒了什么野猪山熊,他们可无法招架。 张昀胯下的马儿不安地躁动起来,他强拉缰绳挡在弟弟面前。 他们兄弟二人见妹妹惊了马,招了下人牵马就进了山,并没有携带武器,若真是遇到了野兽他们得尽快离开。 只是很快的,从林中转出一个人来,张昀两兄弟见不是野兽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人低头赶路也没想到迎头就碰上两匹马,也是愣在了原地。 来人是名十八、九岁的男子,着一身银白的飞鱼服,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泥土。他的大帽不知所踪,发髻也有些凌乱,几缕碎发顺着额前贴在了脸上,形容有些狼狈。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等张昀两兄弟看清楚立时大喜。 “妹妹!”张曜下了马立刻扑了上去,原来那人背上的正是惊马进了山的张玉蔷。 听见自己哥哥呼唤的声音,张玉蔷却是下意识地将环在男子的脖颈上的手臂紧了紧。但很快的她也就反应过来了,欣喜了喊了声:“哥哥!” 男子见是张玉蔷的亲人也连忙找了块大石,小心翼翼地将张玉蔷放了下来。 张昀张曜到底还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见了妹妹早忘记了询问那飞鱼服男子来历,两人只是围着张玉蔷担忧的打量起来。 “妹妹你受伤了?”见她裤脚上有斑斑地血迹,张曜心疼地问道,他的双手想去查看伤势又怕弄疼了张玉蔷,一时僵在了空中。 “没事,皮肉伤罢了。”张玉蔷的小脸煞白满是汗珠,一看就知道疼得厉害,张曜心里更是自责,明明自己和哥哥都在场居然还让妹妹受了这么大的罪。 “还要多谢这位陆公子。”张玉蔷羞涩地抬眼望着那飞鱼服男子,伸手递过一物,正是锦衣卫制服的大帽。“不然妹妹不知是否还在有命在。” 张昀这时才反应过来,见到妹妹太激动还未谢过恩人,连忙起身长揖到底吓得那男子来不及接过张玉蔷递来的帽子,先扶住了张昀。 “张公子客气了客气了!”见另一边的张曜也对他长揖,男子连忙两手将二人托住。“举手之劳罢了,陆某愧不敢当!”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张昀开始仔细打量起对面的男子。“待张某回府后禀了父母,必然要登门拜谢。” 男子接过大帽戴在头上,系绳在刚才救张玉蔷时在地上挂断了,只能虚虚地盖在头上。 “在下姓陆,单名一个寻字。”他向张昀两兄弟行礼道,“张公子实不必如此,陆寻救了张小姐也是机缘巧合,实在不必重谢。” 张昀与张曜交换了个眼神,到底是不愿意与锦衣卫沾上关系,一切还是回去禀了父母再议如何谢他比较稳妥。 此时也有几名于鸿苑的护院寻来,见找到了人便在林中打起呼哨,很快的林间呼哨声此起彼伏,人陆陆续续地都聚集了过来。 得知枣红马与踏月还在山中,张昀便吩咐了几名护院继续寻找,剩下其他人全部护送他们下山。 张玉蔷坐在张昀的身前偷偷打眼去瞄陆寻,虽然小腿痛得厉害可心中却是雀跃无比。 果然是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惊马进山时她还吓得要死,没想到竟是被陆寻救了!真真是意外收获! 她当时一念恶生想害苏凤清摔马,最好是能毁了他的容貌。可苏凤清是被她挤了下去,但她还是勒不住枣红马。 在骑着马在林中狂奔,她吓得眼泪狂飙心中只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对苏凤清下手,就算要害他也应该在自己安全之后啊! 但实在没想到陆寻居然也来寻她,她今天这番大出风头为得可就是为获得他的注意,如今直接与他结识,日后更可是籍着救命之恩与他多加来往…… 张玉蔷的嘴角不由得溢出微笑,沈唯真啊沈唯真,上一世你害得我没了命,这一世就拿你的好姻缘来补偿我吧! 此时张家的包厢中也是乱成一团,张玉芙烦躁的来回踱步,李氏揽着张玉薇不住的安慰,张玉蔷的丫鬟已经在其他丫鬟小厮的包围下哭成了泪人儿。 “不行!我也去!”张玉芙一甩披在身上的大氅就要往看台下去。 “小祖宗!你可别添乱了!”李氏吓得赶紧撇了害怕得抱着茶碗一碗接一碗喝茶的张玉薇,她几步跟上张玉芙一把拉住了她。“要是你也丢了,不如现在就拿绳子把我勒死!也好过我回去跟二婶儿交代了!” 而另一边的大看台上,阿山正被跟着沈唯真一起的那些少爷公子的丫鬟小厮们包围着,享受着众人追捧的感觉。 “阿山哥阿山哥~苏世子真那么厉害吗?”一名漂亮的小丫鬟谄媚地问,旁边的女孩子们也连连追问。 “那当然!”阿山得意地道,就这一会子的功夫他已经把他加世子吹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人儿了。“放心吧,有我们世子在,那张家姑娘们一定能妥妥地追回来的!” “那阿山哥你再多给我们讲讲江州的事儿吧!”一个小厮也双眼放光的围着他,甚至上手给阿山捏了几下肩膀。“你杀过鞑靼人吗?鞑靼人真的都住在草原上吗?” “杀过啊!”阿山吹起牛也是张口就来,“我跟你们讲,那鞑靼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血也都是红的,一刀下去脖子也得断~!” ———————— 张玉蔷的上一世就是在不断的埋怨别人中度过的,先恨锦乡伯,再恨张三太太,然后是张玉芙张玉薇最后是沈唯真。 反正必须得有个人给她恨,没人恨她就活不下去了。 第46章 谁没个小心思呢 苏凤清无奈地的斜了一眼沈唯真马上的张曦,他正在兴高采烈地与沈唯真说话,脸上激动得像放光一般。 真不愧是张玉芙的弟弟,苏凤清在心中摇头,两姐弟真是一脉相传的傻。 这一路来张曦已经成为了沈唯真的迷弟,这苏世子会吃会玩还见多识广,无论张曦说什么她都接得上,且还言之有物,使得张曦与她聊得十分投机。 毕竟只要不是读书的事儿,张曦什么都能谈得起劲。 见他如此好糊弄,沈唯真也渐渐的套起张家的话来,张曦毫无察觉有问必答,到后来已是沈唯真随便起个张家的话头,张曦就能接着眉飞色舞的说个没完。 现在张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已被张曦交代给了沈唯真,他还讲的意犹未尽,末了更是极力邀请沈唯真上门做客。 “好呀,等本世子的事忙完了,一定上门去给老太君请安。”沈唯真笑眯眯地摸了摸张曦的脑袋,一打马走近了张家的包厢看台。 “小五!”李氏见他们回来喜不自胜,赶紧走了下来。张玉芙也提着裙子就往苏凤清这里冲。只是她们谁也没有张玉薇跑的快,她飞快地越过嫂嫂和姐姐抱住了刚下马的苏凤清。 “呜呜呜,吓死我了。”张玉薇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吓得苏凤清连连把她推开。“沈妹妹!我姐姐呢!你回来了,我姐姐呢?我姐姐怎么没回来!” 张曦也跳下马来为李氏与张玉芙引见沈唯真,虽然是外男,但到底是救了沈家表妹的恩人,嫂嫂和姐姐也理应过来见个礼的。 得知这救了苏凤清的美貌少年竟是九江王世子,李氏与张玉芙带着丫鬟婆子连忙福身,谢过了她搭救自家表姑娘后,就焦急地询问起张玉蔷的情况。 得知张昀两兄弟还在山里寻找,两人的心又揪了起来,不过好在于鸿苑的人也都进了山,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苏世子救命之恩,我张家没齿难忘。”李氏拉过推着张玉薇脑袋的苏凤清,与他一起又低低福身道。“只是我四妹还未找到,实在忧心。” “苏世子大恩待日后我等再上门拜谢,今日先就此别过了。” 沈唯真笑眯眯地拉着飞毛将军看苏凤清对自己行礼,笑着只道张公子夫人客气。 飞毛将军见苏凤清跟着李氏等人走了,着急地就要跟上去。只是走了两步就被缰绳勒住了,它恍然着转头一看,沈唯真正凉凉地睨着它。 飞毛将军又陷入了迷惑,那个是主人这个也是主人,有两个主人? 超过马儿大脑的思考范畴,它又闭起眼睛对着沈唯真一顿乱嗅,没有错啊!这也是主人的味道!它有点不好意思地用头拱了拱沈唯真环在胸前的胳膊。 “哼!”拍了拍飞毛将军的马脖子,沈唯真翻身上马回去找阿山了。 还在被各色丫鬟小厮包围着吹牛的阿山突然头上一痛,低头一看不知是哪飞来的马鞭砸中了脑袋,又看了两眼十分眼熟的马鞭,他赶紧冲到栏杆边向下望去。 “磨叽什么呢!”沈唯真在马场上喊道。“赶紧点回府去了!” “哎!哎!”阿山连忙捡起镶着宝石玛瑙的马鞭,直接往高高的看台下跳去,惊得身后的丫鬟们惊叫连连。 就见阿山几个起落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笑着跑过来牵住飞毛将军。“世子回来的如此快,救到张家姑娘了?” “你世子我出马,会有失手的时候?”沈唯真得意的样子与阿山吹牛时如出一辙,她一夹马腹。“累了,回去。” “那不等陈公子他们了?”阿山跟着飞毛将军跑起来。 “难道本世子是他们爹娘?”沈唯真不屑的道。“他们难道不会自己回家?” 回了包厢里李氏又细细地问了苏凤清事情的经过,张玉芙也听得认真,张玉薇坐在旁边由着丫鬟给她擦脸。 隐去了张玉蔷要害自己的事,苏凤清将后来的事说了一遍。李氏等人听了也知现在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只能在心中求了几遍佛。 苏凤清喝了杯茶还是觉的有些口渴,刚想叫人添茶,燕儿就已经拎着茶壶给他续满了杯子。 “太吓人了!姑娘。”燕儿抚着自己的心口道,“还好您安全回来了。” 张曦正围着张玉薇安慰,他奔波了一路也饿了,一边嚼着嘴里的点心,一边直接用茶壶灌起了茶水。 “别哭了……嚼嚼嚼……四姐姐不会有事的……嚼嚼嚼……三哥四哥都跟去了……咕咚咕咚……于鸿苑的人也去了……嚼嚼嚼……很快他们就回来啦!” 张玉薇点点头,用她的丫鬟给她擦脸的帕子擤了擤鼻涕,惹得那丫鬟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又很快地隐去了。 马球场上的姑娘公子们渐渐地也散了,只剩下张家的人。在天色黑下来前,张昀等人终于是赶了回来。 “姐姐!!!”张玉薇惊喜的冲上来,见张昀小心翼翼地将张玉蔷抱下马,她赶紧收了步子。 “我无事。”张玉蔷见李氏等人也围了上来,打眼瞧到苏凤清毫发无伤心里一突。 见她似是腿上有伤,张玉薇怕自己粗手粗脚弄疼了她,只能焦急地看着丫鬟婆子们涌上来扶住了自己姐姐,只能在旁边揉着帕子焦急地询问。 张玉蔷回头找寻陆寻,想再去谢谢他,却只见周围都是于鸿苑的护院,不见那抹银白的影子。 “好了好了,人回来了就好,阿弥陀佛!”李氏双手合十,虽然张玉蔷受了伤,但好歹人回来了,她对三婶就有了交代。 “有什么回去再说,先回家先回家。”她招呼着丫鬟叫人去套车,她现在可遭不住再有什么意外。 而已经离开的陆寻正骑着从于鸿苑借来的马往城里行去,他将佩在腰带上的玉佩在手里抛着玩儿,随着玉佩的起起落落思绪有些飘远。 没想到今日来于鸿苑查点小案子,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份机缘。 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溢出微笑,要不是认出那惊马的是已有了婚约的张四姑娘,他高低要将那贵女想法子留在山中一夜。 他一把接住落下的玉佩,眼神定定地盯着那雕工精美的花纹。 锦衣卫里大多是祖荫,他也不例外,靠着父亲袭了个百户的官职已是顶了天了。 在镇抚司里卷不过比他更拼命的那些总旗小旗,家世也比不过那些千户佥事。 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意外地救了张家的女儿,那张四姑娘是谁,是安阳伯嫡亲的侄女儿~!看来他陆寻也要时来运转了! 他又摇了摇头,可惜那张四姑娘已有了婚约。若是那张五姑娘就好了,若是跟她在山中过了一夜,那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搭上了张家这条大船。 “驾!”不过到底是有收获的,今日他表现的如此有礼谦逊,想必那张家日后定要来寻他重谢。 陆寻难忍心中喜悦,狠狠地一打马鞭向城内奔去。 第47章 双叶 等张家众人回了府自然是一番兵荒马乱,张三太太得知大女儿好端端第出去打个马球回来时竟断了腿,眼前就是一黑。 整个关鸠院的下人都动了起来,张三太太抱着张玉薇坐在张玉蔷的窗前不断的抹泪。张昀张曜两兄弟被张三老爷罚跪在床前挨骂,直到大夫到了才被允了起身。 大奶奶李氏也没逃过一劫,张二太太把她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一路忍着回了陶然居,进了内室委屈地趴在床上哭的止也止不住。 张暻急得抓耳挠腮,围着老婆又哄又抱,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安静下来。 只有苏凤清施施然地去了黄太君的松鹤堂用了饭,又施施然地回了鹤影馆安然地进入梦乡,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另一边九江王在京城的府邸里,沈唯真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只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怕苏凤清嫌字多不看,扔进炭盆里烧了。 删删减减写了主要想问的话,又怕这死小孩避而不答,一时间炭盆里全是烧成灰烬的信纸。 最后决定还是约苏凤清出来见面,当面说话还是更妥当些。 “来人!” 听见她的呼唤,阿山连忙推门走了进来。 “去叫福伯来。”沈唯真将信装入信封吩咐道。 阿山点头应是,出了门就要去找福伯这个大管事,只是还不等他下了台阶,沈唯真又把他叫了回去。 “世子还有什么吩咐?”阿山觑着自家世子的脸色恭敬地问道。 “不要叫福伯了。”沈唯真将身体向后一靠,抬起修长的双腿靠在了书案上。“传双叶来。” 阿山立即又去传人,不多时一名美貌女子便进了沈唯真的院子。 女子约莫刚二十出头,却还梳着少女的飞仙流云髻,穿一身芙蓉花绣暗金底纹妆花缎褂子,下系月白色八幅马面裙,头上一支白玉蝴蝶珍珠步摇随着她袅娜地步子轻轻摇晃,浑身散发出一股妖娆地媚气。 她嘴角一颗美人痣,更是让她姣好的脸孔再添三分冶艳。 “双叶见过世子,世子万福金安。”女子低低地对着沈唯真一福身。 沈唯真正将脚搭在书案上一晃一晃地摇着椅子,见她进来便将手中的信封转了出去。 “你准备些礼物。”她吩咐道。“带上我的帖子去一趟安阳侯府,将这信亲手交到柔嘉县主的手上。” 双叶稳稳地接住了沈唯真扔来的信件,虽然心中不明白世子为何吩咐她做这些普通的活儿,但他们受到的教育第一条就是不问话只做事,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是,双叶告退。”又是一福身,双叶倒退着出了屋子。 第二日黄太君刚打发了来请安的姑娘们去家学上课,想让琥珀扶着她去院子里走走,就听见通报说是张二太太院子里的粉玉来了。 黄太君只得又坐了下去,粉玉进来规规矩矩地请安后,就递了张帖子给珍珠让她呈给老太太。 “刚才府上来了人。”她低着头对黄太君禀报道。“说是九江王世子府上的媳妇子,世子事务繁忙无暇拨冗,只能先遣了她来代苏世子向老太太请安。” “太太遣奴婢来问一问老太太的意思,要见她吗?” “你们太太也是成天忙糊涂了。”黄太君接过珍珠捧上来的帖子,瞟了一眼就扔在了一边的榻几上。 “这种小事,她自个儿处理了就行了。”说罢指挥着琥珀珍珠一左一右扶着她,去院子里遛弯了。 张二太太的院子里,双叶正坐着跟张二太太说话。 今日她梳了妇人头,穿了身古香绣缎面狐皮袄子,领口袖口都滚了一圈白狐毛边,下面系了条湖绿色凤穿牡丹马面裙,头上插一支赤金八宝金凤钗,整个人收敛了媚气显得端庄又大方。 张二太太笑着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若不是她年龄实在对不上,不然就她这身穿着,张二太太都要以为她是苏世子的房里人。 外面的小丫头一打帘子粉玉走了进来,她俯在张二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张二太太就抬头对着双叶笑道:“最近天儿不好,老太太身子有些不适,今儿见不了你了。” 双叶本来的目的也不是黄太君,她便笑着说自己来的不巧,将手中的礼单捧给了张二太太。 张二太太从刘禄家的手里接了礼单也是随便扫了两眼就放在一边,跟双叶东拉西扯的寒暄起来。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双叶便要告辞起身。 “今日奴婢除了登门向老太太请安,还有一事。”双叶从袖袋中取出沈唯真写的那封信。“沈长史沈先生托我们世子带了一封信给府上的柔嘉县主。” 张二太太闻言便冲刘禄家的使了个眼色,可待刘禄家的一上前双叶反而将信拿的后退了一步。 “沈先生是我们家世子的恩师,他的吩咐就连我们家世子也不得轻慢。”双叶笑吟吟地道。“世子吩咐了奴婢要将信亲自交到柔嘉县主手上。” “还请张二太太遣人带奴婢去向柔嘉县主请安。” 张二太太暗啐一口亲家老太爷多事,好似生怕他们张家吃了他孙女儿一样,还让九江王世子派个人来看看她的近况。 但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笑着打发粉玉带双叶往鹤影馆去了。 粉玉刚从松鹤堂回来,一路冷风吹得只想躲在屋子里喝杯热茶,结果又被派着去鹤影馆,心中委屈得走得又快又急。 双叶却是不紧不慢地缀在她身后四周打量着张家的园子,等粉玉发现竟是离得远了返回来找她时,她笑着拉住了粉玉的手。“府上园子修得真好,这位姐姐稍慢些,让我也好好瞧瞧。” 冬日里不见一丝绿意,荷池都结了冰有什么好看的。粉玉在心里撇嘴,就算是王府的人也不过北疆的乡巴佬罢了。 不过捏着双叶拉她手时趁机塞来的荷包,粉玉还是挂起了微笑,为双叶讲起安阳侯府的园子景致来。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停停看看总算到了鹤影馆的门口,两个小丫头正守着门玩翻花绳,远远地看到粉玉带人过来,连忙收了绣线迎上来。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小丫头伶俐地将她们往院子里带。“外面冷,快请进来。” “太太有吩咐,带这位王姐姐来见你们的姑娘的。”粉玉心情不错的跟着她们进了院子。 燕儿捧着一只红木雕海棠纹八边托盘从廊下转出来,跟粉玉和双叶正好打了个照面。 “姐姐来……了。”燕儿的声音在见到双叶时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双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边的微笑更甚。 “姑娘正在屋里呢,快请进来。”燕儿又扫了双叶一眼,转过了身。 ——————————————— 因为昨天被bgo伤害了,所以前文有些细节做了一些改动。 张家大姑太太之前写的是嫁给赵国公府的甄家,现在改为英国公府的叶家。对已经读过的小可爱实在抱歉! 顺便再讲一下张家姑太太们的关系。 安阳侯一共生了五个女儿,只有大姑太太和三姑太太以及女主的母亲小姑太太是黄太君亲生。 剩下的二姑太太和四姑姑太太都是不同的姨娘生的。 开始推荐了,各位小可爱动动小手儿帮咩咩点个免费的催更与书架~求求啦~这对咩咩真的很重要~谢谢~ 第48章 莫名其妙的信 鹤影馆正房中,苏凤清正捧着锦帕包裹好的手炉歪在炕上出神,面前的炕几上正摆着两副棋盘,张曦与张玉薇正坐在他的对面对着棋盘冥思苦想。 “姑娘,粉玉姐姐来了。”燕儿端着托盘进来,粉玉带着双叶笑眯眯地向三人行礼请安。 听她们说明了来意,苏凤清仔细了打量了一下双叶,发现对她并印象,便让燕儿将信取回来。 “沈先生托我们世子千山万水送来的信,小心点儿。”双叶笑道。 “这位嫂子放心吧。”燕儿也笑得天真灿烂,从她手中抽走了信封。 张曦也在打量双叶,虽然这位姐姐没有苏世子长得漂亮,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难道九江王府就连下人都长得如此貌美?真是上等的好风水。 见信已经到了苏凤清的手上,双叶又询问了一些苏凤清在张家的近况,装作是奉了沈晋文的吩咐前来探望他的样子,在寒暄了几句后便福身与粉玉一起告退了。 “不行,想不出来!”张玉薇向后倒在大迎枕上,手里的棋子也丢在了棋盘上。“认输了认输了!” 苏凤清没有理她,只看盯着那信封上苍劲有力地几个字。 沈小姐说话粗鲁的像个男人,字倒是写得不错,苏凤清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句。只是竟然不如一般女子那样习簪花小楷,居然写的是行书。 “你呢?”他低头拆开信,心不在焉地问还在抓耳挠腮的张曦。 这两人真是不相上下的臭棋篓子,跟他们手谈简直是一种酷刑。要不是他俩脸皮厚的赶不走,苏凤清真不想让他俩折磨自己。 “我、我再想想,再想想!”张曦抬手摇了摇,继续盯着已经要进入死路的棋盘。 抖开了信纸只看了一眼,苏凤清竟是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轻到正对着喜鹊讨点心吃的张玉薇,与还在对着棋盘苦苦思索的张曦都没有察觉到。 大概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这沈小姐为了伪装是老师的信,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只不过实在没什么话说,直接将道德经抄了上去。 在人前苏凤清也不好直接抽出最后一张信纸,只能装模作样地将沈唯真抄的道德经读了一遍。 “好!我下这里!”张曦终于想到了出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只是苏凤清不过从信纸上挪了一下眼,便抬手稳稳落子,张曦一口茶还没咽下去脸就又揪在了一起。 苏凤清继续读那道德经,终于是看到了最后一页,发现沈唯真居然什么话都没写,真真的只是抄了部道德经上去。 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苏凤清忍着心中莫名将信装好。 “不行不行了。”张曦将手中棋子扔下投降道。“输了输了,我输了!” 喜鹊与画眉笑着上来收拾棋盘,张曦又灌了口茶摩拳擦掌地道:“再来一盘!” 苏凤清可不愿再应付他,将手里的信交给燕儿好生收了起来,又捧起了手炉。“五哥哥当初答应我什么来着?” “输了就学小白!”一旁吃点心的张玉薇咯咯地娇笑起来,小白是她姐姐张玉蔷养的波斯猫,苏凤清拗不过非要下棋的他们俩,才定了这个彩头。 “我学了是不是就能再下一局!”张曦跳下炕来问道。 “先学了再说。”苏凤清用帕子掩口打了个呵欠。 “喵~喵喵喵~!!”张曦也不含糊,当即在屋子中间学起那猫儿来。先是学它追自己尾巴时的样子转起圈来,接着两手像猫儿洗脸般拨着脑袋,夹着嗓子喵起来。 一时间逗得屋里的人都笑了,就连苏凤清也用帕子按着嘴角笑得歪在了迎枕上。 与鹤影馆一派和乐的气氛不同,张三太太的内室中气氛却十分压抑。 “什么?你说是有人要害我们的蔷儿?!”张三太太猛地站起来,她身边的王妈妈连忙扶住她。 张三老爷也是面色阴沉,自从张玉蔷在于鸿苑受伤已经过去了几日,今日一早于鸿苑就来人将张昀的枣红马和踏月都送了回来。 随着两匹马儿一起回来的,还有被于鸿苑的人装在小匣子中的一颗带刺铁珠。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蔷儿才惊了马。”张三老爷将那铁珠用帕子捏着给张三太太看了看。“这东西打中蔷儿的马后扎在了马身上,马儿挣脱不掉又疼得厉害才发了狂。” “是谁!谁这么歹毒!”张三太太偏过了头,不想去看那腌臢物。 “还在查,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几日,当时在于鸿苑的人也都散了。”张三老爷叹了口气,“得慢慢查了。” “不过你放心,为了咱们女儿,我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的!” 张三太太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对张三老爷问道:“那位救了蔷儿的陆公子,老爷打算如何谢他?” 提到陆寻,张三老爷厌恶地蹙起了眉。“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不要跟锦衣卫沾什么关系为好。” “若他不是锦衣卫,我定然登门致谢。”他放下手中的茶碗摇了摇头。“你看着遣个什么人,送上一份厚礼就是了。” 张三太太深以为然,等张三老爷回了外院书房,她便耳提面命地对王妈妈吩咐了一番,王妈妈领命去办了。 采薇园里张玉蔷正躺在床上静养,她喜滋滋地捧着绣绷在一块月白色的缎子上绣着青竹。 她小腿上的伤并不严重,远不到断腿的地步。只是她见自己受伤,张三老爷夫妻担心的连张玉薇也顾不上了,日日围着自己转,她就决定在床上多养一些时日。 张昀两兄弟也因她受伤深深自责,这两日天天来陪她说话解闷儿,也没空带着张玉薇玩儿了,让她更是开心。 她将手中的绣绷高高举起,想象这块缎子做成的荷包佩在陆寻身上的样子。 虽然那陆寻长得不如锦乡伯俊俏,但也身姿挺拔算得上剑眉星目,一想到他日后飞黄腾达的样子,张玉蔷就忍不住掩口笑起来。 至于天宇哥哥……张玉蔷又收了笑,虽然想起他心中还是隐隐作痛,但上一世他到底负了自己,既然自己重生回了还未嫁他的时候,自然不能再伤一次。 对不起了天宇哥哥,张玉蔷继续拿起绣针,这一世只能我负你了。 夜深人静,张府守门的婆子们也开始偷懒打瞌睡。一袭黑衣的沈唯真轻巧地在屋檐上起落,她夜间目力也极好,籍着各院廊下微弱的灯光,按照双叶画出的地图很快地就辨认出通往鹤影馆的道路。 虽然张府也有巡夜的下人护院间隔来往,但她还是顺利的来到了鹤影馆外。 她几步上前蹬在偏僻处的外墙上,轻轻松松地就翻过了院墙落在了院子里。 只是还不等她抬脚往正屋走去,斜后方竟悄无声息地刺出一把短刀,那刀锋雪亮在黑暗中一闪而至。 第49章 登徒子夜探鹤影馆 沈唯真陡然一惊,侧身避过刺来的刀锋后旋身抬脚踢出。那短刀主人也矮身避过,双足蹬地又缠了上来,两人一时间在院子里就过了十来招。 沈唯真一拳击出,正打在那人格挡的刀背上,直打得那人倒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几个翻身才落在地上。 云层散去,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照亮了蒙着黑巾的沈唯真与正反握两把短刀的燕儿。 沈唯真暗自叫苦,她怎么就把燕儿的事忘了。当初她准备进京前夕,便宜祖父沈晋文特地传她去了书房,将燕儿与岑妈妈给了她。 说是从九江王暗卫中特意挑选出来保护她的,只盼她二人能一路安全护送她上京,并在京中安稳生活。 只是她刚出了江州地界睡了一觉就换到了苏凤清的身体里,半年过去她早把这两人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该死的双叶!她迁怒地在心里想到,办事一点都不严谨,居然没将燕儿的事上报,害得她也没想起来。 燕儿却不管她心中百转千回,挥着手中短刀又战了上来。 沈唯真自小习的就是马上功夫,全是些沙场杀敌的刚猛武艺,对上燕儿这种近身刺杀的敏捷刺客的确有些吃亏。但她巨力在身,只要一击便可使燕儿丧失战力。 霎时间两人又过了十来招,沈唯真瞅准空隙探手抓住了燕儿的肩膀。她心中一喜运力就想将燕儿提起,谁知燕儿的肩膀诡异地向下脱去,接着她的手臂手肘拧成一个常人不可能的姿势,她整个人像没有关节的蛇一般软绵绵地缠住了沈唯真的手臂。 沈唯真大惊,九江王的铁鹰卫果然没有泛泛之辈,这小姑娘难道是什么妖怪?!全身的关节竟能拧成常人不可能的角度,面对迎面而来的雪亮刀锋,她只能架起左臂格挡。 燕儿的短刀划破了她的左手背,鲜血飞溅在廊柱上,燕儿见一击得手刚想再度挥刀,就感觉身体被举了起来,随着一股巨力她被甩着飞了起来,直到撞断了一根廊柱才停下来。 她爬着喷出一口血,正溅在随着廊柱断裂落在面前的灯笼上。 沈唯真一言难尽地盯着自己手背的伤口,万万没想到竟伤在了自己人手里。 眼神扫到燕儿已经爬了起来,她挥舞着手中双刀又逼到了眼前。 “住手!”沈唯真无奈的拉下了面巾,苏凤清昳丽的容貌就倒映在燕儿的眼眸中。 燕儿瞳孔猛缩,她在空中猛地收住身形,单膝跪在了沈唯真的面前。“世子!” “世子……世子为何……” 还不等燕儿继续问完,沈唯真已经提着她避到了廊下的阴影中,还伸脚把那摔在地上的灯笼拨了过去。 院子里的厢房里似乎是听到了廊柱断裂的声音点起了灯,不多会儿一个小丫头举着烛台开门走了出来,屋外的寒风冻了她一个哆嗦。 她迷迷糊糊地举着蜡烛打量了一下院子,见并没有人在,便又揉着眼睛回去睡下了。 “世子……燕儿无意伤害世子,还请世子原谅。”燕儿被沈唯真夹在腋下垂着双臂小声地求饶道。 “哼!”见那出来探寻的小丫头回去了,沈唯真才将她放了下来。对于燕儿能认出她来也不在意,毕竟作为九江王的暗卫若是连九江王的儿子都不认识,那也不用在铁鹰卫中待下去了。 “刚才砍我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乖巧!” “冤枉啊世子!”燕儿耍赖般扔了双刀一把抱住了沈唯真的小腿,压低声音道。“燕儿愚钝,不知是世子前来,真不是有意的!” 沈唯真抬起腿晃了晃,没想到燕儿抱得死紧竟是没能将她摇晃下去,她气得笑了。 “撒开,我要去见你们姑娘。” 谁知燕儿一听这话抱得更紧了,甚至向上抱住了她的大腿,整个身子都巴在了沈唯真的腿上。 “不可啊世子!姑娘……姑娘交代过,没有她的准允什么人都不能进她的屋子。” “我也算在这什么人里?”沈唯真干脆抬起腿把她架在了空中。 “真的不可以啊,呜呜呜。”燕儿刷起赖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抹在了沈唯真的夜行衣上。“王爷把我跟岑妈妈给了沈先生,沈先生又把我们给了沈姑娘,呜呜呜。” “现在我们的主人是沈姑娘,她的命令是绝对的!” “呜呜呜!世子!世子不要为难燕儿!” 说罢她还抬起头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无辜的盯着沈唯真。 “少废话!”沈唯真又晃了晃腿。 “呜呜呜,燕儿也不能伤害世子,呜呜呜,燕儿也不能违抗姑娘的命令,呜呜呜。” 她终于放开了沈唯真跳下了地,捡起被她扔下的短刀双手奉到了沈唯真面前。“如果世子一定要进姑娘的屋子,就先杀了燕儿吧!” 沈唯真没理她,抬腿就往苏凤清的正屋去,没想到燕儿飞快的反手一划短刀就割上了她自己的脖子。 沈唯真大惊回手打掉她手中的短刀,燕儿顺势又抱住了她的胳膊。十岁女童的身体轻轻巧巧的,沈唯真一抬手她就挂在了上面。 “嘿嘿,我就知道世子舍不得燕儿去死。”女童后仰着头嘻嘻笑道。 “滚吧!”沈唯真好气又好笑的将她甩开,飞身上了廊檐隐没在黑暗中了。 燕儿吐了吐舌头,去水缸里取了水将之前与沈唯真打斗时溅出来的鲜血都擦了干净,拾了那盏跌破的灯笼往岑妈妈的屋子去了。 白日,张玉蔷的采薇园。 “小姐~小姐~”张玉蔷的丫鬟白芷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 张玉蔷刚起了床被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完毕,另一个大丫鬟红芍正在喂她吃一碗燕窝粥。 “毛毛躁躁地干什么。”红芍用帕子帮张玉蔷抹了抹嘴角,收拾了瓷碗放在托盘里站起身来。“别惊着了姑娘。” 白芷也不理她,身子一拱就坐到了张玉蔷的床边,红芍不耐看她这个轻狂样儿,端着托盘就走了出去。 待红芍一走,张玉蔷也连忙拉住白芷。“怎么?打听出来了?” 白芷猛猛地点头,她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太太遣了王妈妈,已经带着谢礼去了那陆公子府上了。” “什么?!”张玉蔷攥紧了白芷的袖子。“只叫了王妈妈去?父亲母亲,哥哥们都没去吗?” 白芷摇了摇头。“没有,只有王妈妈去了。” “听说只带了几色点心几匹缎子,其他的门房的旺儿就也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张玉蔷失魂落魄地倒在迎枕上,她回来之后可是夸大其词地对张家三房众人说了陆寻救她的事儿,简直说的就是没有陆寻就没她的命一般。 怎么父亲母亲还是这样轻飘飘地就打发了陆寻?张玉蔷有些后悔装伤重一直躺在屋里了,早知道父母亲对陆寻是这样的态度,她还不如早早的下地行走,多去母亲那里说些他的好话了。 “你去,你去请母亲来。”心念电转,张玉蔷又计上心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吃不下饭,请母亲来瞧瞧我。” 第50章 退婚又不成 张三太太得了通报,知道女儿身体抱恙还以为是张玉蔷的伤势起了变化,带着丫鬟婆子急急忙忙地往采薇园赶去。 进了内室就见大女儿面向里侧躺在床上,肩膀还在轻轻地颤抖。张三太太心痛不已,连忙遣退了下人坐在了女儿床边。 “蔷儿,蔷儿。”张三太太轻轻地揽过女儿的肩膀,就见张玉蔷正用帕子掩着嘴角抽泣心中着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别哭了,这是在剜你母亲的心啊。” 在张三太太的搀扶下,张玉蔷靠在迎枕上坐了起来,她拉着张三太太的袖子抽噎道:“母亲……母亲还是去陶家退亲吧。” 张三太太大惊,大女儿曾经是提过要与锦乡伯退婚,将婚约还给小女儿。但这事儿过去好几年了,他们夫妻也安慰过大女儿了,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事儿? 联想到几日前女儿在马场受伤又被那个锦衣卫所救的事,张三太太一时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难道是那个陆寻对你做了什么!”想到那些肮脏的锦衣卫,张三太太呼地站了起来。 “不是!不是!”张玉蔷连忙摇头。“陆公子是正人君子,他并未对女儿无礼……”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呀。”张三太太急得额上都冒出汗来,她心疼地用帕子帮张玉蔷擦了擦泪水。“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跟天宇退亲?” “只是那日……那日陆公子为了救我,近、近了我的身子。”张玉蔷咬着嘴唇害羞地道。 张三太太的脑子里像被放了烟花,耳边嗡嗡地眼前一黑就要往张玉蔷的床上倒去,那句被陆寻近了身子不断的在脑中重复。 张玉蔷见她如此也吓了一跳,顾不得梨花带雨的装哭了,不打磕巴的赶紧把那日陆寻为了救她,将她扑下狂奔的马儿时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背着她找到张昀两兄弟的事儿说了。 听大女儿将来龙去脉的细节都说完,张三太太才觉的自己活了过来,不免有些气闷起张二太太来。 听说二嫂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跟着兄弟们一起读书,读的都是四书五经这样的通情济世之理。 怎么嫁来了张家以后,给家学请的先生教女孩儿们读的都是什么《女诫》、《女训》和《列女传》这样的她都看不上的东西! 成天教些什么女子贞静为要,被人看了手臂就是伤了清白,过了门没同床也得守寡。屁!都是放屁!看看学的这些东西!把她好好的女儿都教成什么了! 张三太太缓过劲来心也落回了肚里,她一点张玉蔷的脑袋嗔怪道:“我看你读书读糊涂了!” “说什么脚踝被人看到就是白玉有瑕,被地痞流氓看到了脸就得带着嫁妆嫁到人家家里去!” “你母亲我家乡那些个百姓女子,哪个不是挽着袖子裤脚帮着家里种地。” “那些武将家的家眷,鞑靼人来了还要与男子一起上阵杀敌。” “若都是你这个想法,全都不要活了!” 张玉蔷目瞪口呆不知道母亲又想到哪里去了,一时想把话题转回退婚上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谁知张三太太还没说过瘾,她理着大女儿颊边碎发道:“虽然咱们这样的官宦富贵之家讲究要比平头百姓多,但事急从权,那陆百户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背着你行走。” “就算被天宇那孩子知道了,他不仅不会怪你还会怜惜你,感谢那陆百户呢。” 那可不一定,张玉蔷在心里腹诽道。 “更何况除了你哥哥们,谁也没见到那陆百户背过你的身子。”张三太太一脸你安心的表情笑着安慰她。“你哥哥们自是不必说,陆百户那里我也让王妈妈好好地提点过了。” “他虽然是镇抚司里的人,但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 “他不敢到处乱说的,你呀,就是多心!”张三太太又嗔怪地一点女儿的额头。 “不、不!”张玉蔷被张三太太说的心都揪了起来,“母亲,我、我还是觉的……” “怎么?你难道不喜欢天宇那孩子了?”张三太太突然问道,吓的张玉蔷心里一个咯噔。 她是想要跟锦乡伯退婚,但可不能担上个见异思迁的名声,她一定要不得已的、稳妥的与天宇哥哥退亲,还要在天宇哥哥心里留下个白月光的好印象。 “母、母亲!”她装作娇羞地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天宇哥哥……” “没有什么好对他不住的!”张三太太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这事儿你就放心吧!安心等着你及笄以后做天宇的新娘子吧!” 说完张三太太不再听张玉蔷的期期艾艾,叫了丫鬟进来伺候张玉蔷用膳。 张玉蔷心里尖叫,但也只能强忍着装作受了教,听话的由着张三太太亲自接了粥碗,一口口地喂自己吃起来。 等到用了大半碗粥又吃了小半个玉露卷,张三太太才满意地带着人回去了。 张玉蔷咬着牙将白芷招到身边,趁红芍等人出去了仔仔细细的吩咐了一番,直听得白芷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 “姑、姑娘……姑娘!这、这不好吧!”听了张玉蔷的吩咐,白芷的舌头都打起结来。 “听我的话就是了!”张玉蔷狠狠地一拧白芷的手背,“遇事这么毛毛躁躁的上不得台面,我以后有事还怎么放心交给你去办?” 想到姑娘都没有嘱咐红芍反而选了自己做这些秘不可宣的事,白芷抱着争宠成为姑娘身前第一大丫鬟的心思,咬着牙应了。 张玉蔷见她还有些害怕,脱了手腕上一只绞丝雕花镶玛瑙的赤金手镯塞到白芷手里。“好好听话,姑娘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51章 沈唯真再探鹤影馆 且说沈唯真被燕儿伤了手,最终还是没见到苏凤清。她怒气冲冲地回了王府,阿山虽然心中疑惑但什么也不敢问,只是替她包扎伤口上好了药就伺候她睡下了。 只是沈唯真实在心中郁气难消,一晚上来来回回气得做起来好几回,每一回都惊醒了睡在榻上的阿山。 折腾了这么一夜,一早起来主仆俩都是眼下青灰一片。 “世子今日还出门吗?”等丫鬟们伺候沈唯真梳洗完毕,阿山打着呵欠问。 “为什么不出!”沈唯真恶狠狠地咬了口包子。“今儿个黄婕妤家的那个败家子儿包场请我去相思楼玩儿,那么多漂亮大姐姐,不去是傻子!” 阿山一言难尽地望着恶狠狠用早膳的自家世子,自从来了这京城,世子简直就是放飞自我了。 之前虽然因为失忆变得些许活泼,但好歹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还是规规矩矩不敢触犯军规。 现在……口口声声说人家是败家子儿,看看入京以后账本上世子的花销,他也好意思说别人! 而且来了京城,世子的后盾从王爷公主变成了圣上和太上皇,他更是横着走起来。 前阵子跟一群纨绔子出去玩,把赵贵妃的亲内侄脑袋都打破了。赵贵妃在养心殿外跪了一上午,圣上也没下旨惩处世子。 没想到过了几天赵侍郎夫人却遭了皇后娘娘下旨申斥,指她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不说,把还躺在床上养脑袋的赵公子拖出来又打了十板子。 眼瞅着自家世子往那些个话本子上欺男霸女的纨绔恶霸上发展,阿山好怕等回了江州公主与王爷会将他下油锅里炸了。 “叫单叶和双叶都在府里候着。”沈唯真三两下把包子塞进嘴里。“我晚上回来有事要吩咐他们。” 阿山不敢质疑,忙忙地出去了。 相思楼不愧是京中第一销金窟,入夜之后那每一盏都缠着金线的红灯笼挂起后,竟衬得整座楼宇园子都显得有些金碧辉煌起来。 据说楼里的姑娘们各个琴棋书画歌舞弹唱样样精通,完全不输教坊司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高门小姐们。 如今相思楼里最出风头的花魁也是意外的两名,这两女乃是一对双生子,取“窈窕”二字为名。一女善歌一女善舞,自她们挂牌以来倍受京中风流公子们追捧。 多少豪门公子为听佳人一曲得佳人一舞一掷千金,多少痴人将豪产全数败光只为日日能见她们一面。 而如今其中善曲得窈娘正坐在包间中,一曲接一曲地唱着,直唱得嗓子都冒了烟也不得停顿。 窈娘在心中将这群纨绔子的祖宗十八代祖坟都刨了个干净,可嘴巴却不敢停,依然哀哀怨怨地唱着那些痴男怨女的情曲。 从来没听说过来相思楼包场只为听曲儿的!窈娘恨恨地想到,面前这群最大也不过十五岁的公子哥儿们,自从进了包间就是三三两两的谈天喝酒,有几个聊着聊着还高声叫骂地吵了起来。 她以为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一曲唱罢想赶紧灌口茶水润润嗓子。结果水还没咽下肚子,一只酒壶就砸在她的面前,酒水溅湿了她鲛绡纱的外裙,吓得她手中茶杯差点甩了出去。 “别偷懒!”一名小公子红着脸显然是醉了,“爷们儿们是来听曲儿的,继续唱!” 窈娘用眼神将这小公子千刀万剐,可脸上还是挂上了妩媚的微笑继续唱起曲子来。 黄源从榻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举着酒杯,他的葱黄色直裰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他内里小鸡崽儿身材的一排肋骨。 “世子靠在窗边,也不怕吹了风?”黄源走近正在窗边发呆的沈唯真,她正托着腮望着相思楼下园子里头,手中的酒杯很久没有斟满过了。 “我有心事啊。”沈唯真心不在焉的回了他一句,目光仍然盯着相思楼的园子。今天黄源豪掷万金将相思楼包下园子里并无其他客人,她盯的那处正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在与一个小厮说话。 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在灯笼的映照下,小丫头从怀里掏出了大概是点心的东西,双手捧着喂给那小厮吃。 黄源也瞧了两眼就被冷风灌了个满怀,冻的他酒都差点醒了,连忙把窗子关上了。 “世子有何心事不如告之在下,也许在下能帮世子想想法子呢?”对着沈唯真扫来的不悦目光,黄源笑着将她手中的酒杯斟满了。 “世子这样矜贵的人儿,能有什么心事?”另一名公子也眯着一双醉眼凑了过来。“怕不是与黄兄你一样,为情所困啊~” 黄源闻言脸色一肃,谁知沈唯真却出了声附和道:“什么?什么?说来给本世子听听。” 黄源哪里肯让那公子再开口,连忙推搡着让他再去叫窕娘过来跳舞,插科打诨的嬉闹起来将事情揭过去了。 沈唯真见天色也差不多了,几壶酒灌下去装作累了就告了辞,黄源与其他人早已醉成烂泥,谁也没有在意。 双叶轻巧地落在了安阳侯府二门附近的屋檐上,身后是一名高大瘦削的男子。她左右打量了一番,向着墙下的沈唯真招了招手。 三人都穿了一袭黑衣,熟门熟路的摸进了鹤影馆。一进了正房的院子,就见燕儿正蹲在影壁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双叶笑着向前踏出一步。“好久不见了,师父。” 燕儿一动不动地蹲在影壁上,而她右方游廊的阴影里岑妈妈走了出来。她似是刚睡下,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古香色袄裙,发髻也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 “好久不见了双叶,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不适合黑色吗?”岑妈妈露出一抹微笑,她的脸在灯笼的映照下阴影明明灭灭,让那抹笑容也不似她平常那般端庄慈爱,没来由地散发出一股妩媚的气息。 高大男子也上前了一步挡在了双叶面前,影壁上的燕儿抛着手里的短刀,咯咯笑道:“哟~单叶,还追着你姐姐屁股后头跑呢?” 见男子对自己射来森冷的目光,燕儿丝毫不惧,她接住落下的短刀对着男子晃了晃。“还想打架吗?这一回我可不会只折断你的手指了!”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直沉默的沈唯真向前踏出了一步。而这一步就像一个信号,单叶双叶瞬间暴起,燕儿也跳下了影壁与岑妈妈一起四人战在一处。 沈唯真面无表情的推开了正房的门,内室中苏凤清正穿了一身雪白的寝衣坐在床上,长裙下露出光洁的双足。 “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沈唯真抬起抱着白布的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苏世子。” 苏凤清只是抬起眼挑衅地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第52章 原来你好龙阳 “明日张府还有远客莅临,还请沈小姐长话短说。”苏凤清淡淡地道。 “哼!”沈唯真见他如此冷淡也是习惯了,自从她莫名其妙的换到了这苏世子的身体里,除了忧心自己日后处境,她还一直在担心苏凤清。 一个孩子一觉醒来换到了别人的身体里,不知得如何惊慌害怕。她在江州时,不仅要跟长宁公主和郑远斗智斗勇,还要担忧苏凤清在京城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当成妖怪烧了。 如今一看,他不仅十分适应女孩子的身体,还已经顺利地融入了沈小姐的身份,在安阳侯府过得如鱼得水。 自己全是白担心了!沈唯真沉着脸大马金刀地在临窗的锦榻上坐下,双手环胸气呼呼地盯着床上的苏凤清。 见她的坐姿如此豪横,苏凤清轻轻地蹙起了眉。他不是没想过沈小姐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遭逢巨变,从女孩儿变成了男孩儿会有多害怕。 只是那时他只惊喜于终于摆脱了九江王夫妻这对他无力反抗的父母,并没有过多的去担忧她。后来在安阳侯府过得安逸,偶尔也会想起沈小姐,但也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如今一瞧,这沈小姐全然不像一名普通少女,不仅能从长宁公主的手中挣脱出来到了京城,似乎对男人的言行举止也融会贯通得十分得心应手。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还是沈唯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知苏世子对日后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那当然是承欢黄太君膝下,做一个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儿了。苏凤清笑了笑,自从他换到沈小姐的身体里后,他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对人露出微笑了。 “自然是好好用沈小姐的身份,活下去了。” “哈!苏世子真是好算盘!”虽然已预估到他想说什么,沈唯真还是气笑了。“用你那神神叨叨地母亲,心长在嘎吱窝的父亲来换我的祖父与外祖一家!” “那又如何?”苏凤清反唇相讥道。“你现在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藩王,外祖父是太上皇舅舅是圣上!” “听说现在就连皇子们都要对沈小姐避让三分,如此天潢贵胄的出身,沈小姐还有什么不满?” “这么好我无福消受!”想到来京城前和长宁公主大闹的那一场,沈唯真就觉的脑门青筋不住的跳,有这样的父母怪不得苏凤清宁愿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都不愿回到他们身边。 比之屋内的剑拔弩张,院子里虽然寒冷但气氛却和乐融融。岑妈妈与双叶挽着胳膊坐在游廊的栏杆上亲亲热热地说说着话,燕儿靠着单叶坐着一双腿在空中晃啊晃。 单叶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了一把松子糖,见燕儿接过吃得开心,他冷着脸轻柔地摸了摸燕儿的头发。 沈唯真与苏凤清两人唇枪舌剑的打了几轮嘴炮,内室又归于平静。 沈唯真实在没想到苏凤清对她的身份如此执着,坚决地拒绝了她想要一起找寻换回身体的办法。 “你如此坚决,是已经想好了日后的出路?”沈唯真捏着眉心,昨日她就没睡好今日又在相思楼灌了不少的酒,即便她千杯不醉,现在也有些头痛了。 “自然。”苏凤清答道。“再有两年便是春闱,到时我也及笄可以说亲了。” 在沈唯真一言难尽的目光中,苏凤清毫不在意地继续叙述他的打算。“到时我会请黄太君帮我挑一家世清白的寒门举子成婚。” “什么?!”沈唯真闻言惊呆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你要、你要成亲?!用我的身份?!” “自然。”苏凤清奇怪她的反应。“这世道女子必然要嫁人,为了安黄太君的心,我也必是要成婚的。” “可是!可是!”沈唯真伸出手指指着他。“可是你是男的啊!?” 苏凤清莫名其妙的盯着她,虽然他之前做了十四年的男人,但现在已经是女孩子了啊,谁知沈唯真接下来的话让他暴跳如雷。 “你、你原来是有龙阳之癖!?”沈唯真一脸我懂了了我悟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将身体还给我的表情盯着他大叫道。 “闭嘴!”苏凤清气红了脸,他压低声音怒道。“小声一点!别胡说八道!” “那若不是好龙阳!怎么可能容忍与男人成婚!”意识到自己的确声音有些大了,沈唯真用手捂住了嘴巴依然对他指指点点。 “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苏凤清盯着她颤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我会跟他谈好条件,他许我正室之位,我用张家的人脉为他求官!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沈唯真目瞪口呆:啊? “等他外放后,若他有心爱地女子,我便帮他娶进门来,生的孩子也会记在我的名下充作嫡子。”苏凤清压着怒气为她解释道。“若是没有,我也会替他广纳姬妾,孩子都算是我生的!” 沈唯真:啊?!! “直至黄太君享尽天年,我便与他和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去。”苏凤清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捂着嘴巴的沈唯真。 沈唯真:啊?啊?啊?!!! 沈唯真:幼稚成这个样子,还比较像十四岁的孩子…… 沈唯真:“胡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人家若是有两情相悦的女子,好端端因为你横插一杠变成了妾室。”她继续用手指着苏凤清道。“人家好端端的嫡子被你搞成了庶子,你却还要好似大发慈悲施恩般把他记在名下!” “那又如何?是他自己选的。”苏凤清不以为意地道。“一开始我就会与那举子讲明利弊,若他不同意我不会强逼于他。” “两榜进士几百人,沈小姐还愁我嫁不出去吗?!” 沈唯真额上十字青筋瞬间暴起,手重重地拍在榻几上。“胡闹!胡闹!!用利益考验人性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咱们二人莫名其妙地换了身子,这事能发生一次,难保不发生第二次!” “若是按你的做法嫁了人后,咱们又换了回来,你大可当作是做了一场梦,回去做高高在上的九江王世子!”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呢!”沈唯真越说越气,恨不得把这幼稚的死小孩撕吧撕吧揉成一团。“我一觉醒来发现回到了自己的身子中,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自己嫁了一个卖身给女人,全靠妻子一家裙带关系在官场上钻营的废物!” “身边还有一大堆的妾室庶子虎视眈眈!” “我明明可以找一个两情相悦地良人共度一生,与他生儿育女共享浮世喜悦。” “凭什么要被你的幼稚与自私自利浪费了大好年华?!” 苏凤清被她这一串的连珠炮话语骂得脸色难看,还不等他想到什么话回击,就被沈唯真又震在了当场。 “既然你这么想嫁人。”沈唯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坐在床上的苏凤清。“那就只能嫁给我!” 第53章 换回来了?! 满月当空万里无云,皎洁地月光倾洒在鹤影馆的院子中。四周万籁俱静,只有正房中时不时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敢近前只能守在廊下的双叶有些担忧地问道:“世子与沈姑娘在吵架?不会打起来吧?” “没事儿没事儿!”吃完了松子糖,单叶居然又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桃酥,燕儿捧着吃的嘴角全是碎屑。“那日在马场虽然离得太远,我听不清姑娘与世子在说什么。” “但是看样子他们挺熟的,应该不会打起来!” 屋中突闻沈唯真霸气求婚的苏凤清久久不能回神,他不明白话题怎么突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直到沈唯真都到了他面前,他才在那片投下的阴影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胡言……”还不等他咬牙切齿地驳斥,沈唯真已经探手一抓揪住了他的衣襟,继而单手将他整个人提着举了起来。因为沈唯真自己的身体过于娇小,这么一提一举让苏凤清双脚都离了地。“……乱语。” “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寒门举子的正室哪有九江王世子妃的生活快活。”沈唯真眯着眼注视着他的眼睛。“嫁了我一步登天,还用你陪着他在官场苦熬?” 苏凤清抬手拧住了沈唯真的手腕,却惊异地发现沈小姐气力极大,自己竟是不能拧动她的铁腕分毫。“不可能!我好容易才摆脱了九江王府,绝不可能再回去!” “你快放开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来教与苏世子明白。”沈唯真见他又抬脚踢来,直接揪着他的领子像甩小猫一样将苏凤清的身体甩了几摆子,直甩得他双腿都用不上力。 “你不愿意回去面对江州的烂摊子,我亦不愿将来与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废物做夫妻。” “也不一定会换回来的!”苏凤清无法,只能继续掰着沈唯真的手腕,另一手运力劈向她的面门。 “哼!”沈唯真也抬手抓住他劈来的手腕,两人一时僵持在一起。“你也不能保证咱们就一辈子都不会再互换身体了!” 盯着苏凤清不服气的面孔,沈唯真实在心绪难平,这个小屁孩子一天天的异想天开一点不考虑别人的处境,不给他个苦头吃吃她实在郁气难消。 “你做什……唔!”看着自己那出云破月般浓丽的面孔不断地向现在的自己靠近,已经能感受到沈唯真呼吸的苏凤清难得地惊慌了起来。 只见沈唯真突然仰头,狠狠地一个头槌砸在苏凤清的脑门上,直撞得他眼冒金星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 沈唯真拎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一阵刺痛袭击了她的大脑,她手一松苏凤清就跌在了床前的脚踏上。 苏凤清也是头痛非常,他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脑袋,恍惚中他看见对面的沈唯真也捂着头跪在了地毯上。 屋中一片安静连争吵的声音也不再传出,岑妈妈抚着脸颊也有些担心地问:“世子真的不会打我们姑娘吧?” 良久,疼痛退去苏凤清的神智终于恢复清明,他撑着膝盖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觉得视野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猛然的他像意识到了什么,将双手举到了眼前。 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两只手上都有习字练武而生的茧子,这是一双男孩子的手。 他不可思议的向下望去,就见穿着一袭白色寝衣的少女正趴在脚踏上撑起了身体。她的双手正在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脸,然后一路向下扶在了还未怎么发育但依然柔软的胸部上。 “换、换回来了?!!!”沈唯真惊诧地扶着自己的胸口喃喃地道,虽然她一直叫嚣着要将身体换回来,但是也没想要这么立竿见影的说换回来就换回来啊!男人身体带来的便利和苏凤清世子身份带来的幸福生活她还没享受够啊!! “诶?”一片阴影笼罩在头上,沈唯真还有点转不过弯来的抬起头,苏凤清一双手已经钳住了她的肩膀,她下意识的双手交叉护在了胸前。 “你……唔!”还不等她出声询问,苏凤清已经仰起头就是一个头槌,一连槌了三下直槌得沈唯真眼前一黑耳鸣起来。 “你干什么啊!”她忍着痛伸手去推苏凤清,却看到对面的少年一脸惊恐甚至有些疯狂。 她换进苏凤清的身体后不知照过多少遍镜子,第一次在这张漂亮的脸上看到这种复杂的表情,让她一时也慌乱起来。 “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放开我!”见他居然还要再用脑袋撞自己脑门,沈唯真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到也忘记收起力气,双手猛得将苏凤清推开。 跟着沈唯真换回自己的身体,她那身巨力也随着跟了回来。这一推虽不是全力,但也推得苏凤清向后倒去,直撞在博古架上才停下。 黄花梨木所制的博古架被撞得晃了几晃轰然倒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架子上那些名贵的玉器、珊瑚、古董陶瓷摆件也纷纷跌落。 一只成窑蓝色珐琅彩喜鹊登枝六方瓶砸在苏凤清的手边,飞溅起来的碎片划破了他的额角,鲜血像一道线般顺着他的眼睛淌在了颊边。 他举着双手不可思议的望着,脸上的表情看得沈唯真心里一揪。 “世子!” “姑娘!”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岑妈妈四人还是忍不住冲了进来。只见内室中沈姑娘趴在床前脚踏上,世子却倒在了博古架和那堆名贵摆件的碎片之中。 “世子!”苏凤清脸上的血吓到了双叶,她惊呼出声。 “滚!”苏凤清阴沉的怒道。“滚出去!” 单叶与双叶大气不敢出,调头就冲出了室外。燕儿揪着沈妈妈的袖子,躲在她的背后两人都垂着头不敢动。 “你们也出去。”沈唯真反应过来,对她们吩咐道。 得了命令的岑妈妈二人如蒙大赦,赶紧也冲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见苏凤清摇晃着站起身,似是还不放弃的要再头槌自己,沈唯真连连对他摇手道:“你冷静点!冷静!!” “冷静下来!你刚才槌了我这么多下都没换回去,再槌也没有用的!” 苏凤清的身子一顿步子也停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注视着沈唯真,就好像要将她的身子穿出两个洞来。 沈唯真咽了口口水,没想到这死孩子生起气来还真有点吓人。正想着要怎么打发他,却见苏凤清一转身出了屋子。 “世子!”见他出来,单叶双叶立刻靠拢跟在了他的身后。 “回去。”苏凤清的声音低沉清冷,单叶与双叶虽然担心他脸上的血迹,但也只是沉默着跟着他飞身上了屋檐,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了。 燕儿与岑妈妈连忙冲进了屋子,就见沈唯真还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挠头,担忧地围了上来。 看着她们二人担忧的眼神,沈唯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收拾一下屋子吧,我困了。”她只能敷衍着道。 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 ———————————— 关于苏凤清和沈唯真的身高差,可以参见蔡少芬跟朱茵站在一起的样子。 第54章 幻梦 “这支花钗上的红宝石是母亲出嫁时,你外祖母特意着人寻来的。” “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哦。” “看,多适合你啊,清哥儿。” 我是男孩子啊……母亲…… 苏凤清闭着眼睛,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长宁公主的声音,他感觉到身体在缓慢的下落。 “看!这匹浮光锦!这百蝶穿花的绣纹是江南几百个绣娘赶制出来,就为了能赶上你的生辰!” 我是……男孩子啊…… “今天母亲教你做酥油泡螺,这点心是你母亲我最得意的手艺,就连你舅舅吃过都赞不绝口呢。” 我是…… 长宁公主愉悦地声音或高或低的响在耳边,苏凤清感受着身体的下落意识也渐渐的要消散在黑暗中。 “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呢?!!!!” 耳边突然响起了长宁公主的尖叫,这声音与之前的欢快不同,凄厉又痛楚。苏凤清猛地睁开了眼睛,长宁公主那绝美的脸近在咫尺。 “你是、你是这世界上唯一只属于我的东西!” “是最像我的,这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叛我去京城!” 长宁公主抓着苏凤清的双臂,她的表情因为疯狂而扭曲却丝毫不减她的美丽。 不!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背叛母亲! 苏凤清急忙辩解,他伸出手想扶住长宁公主,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过了她的身体。 “不,我就是我。”一道轻浮中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一双手也攀上了长宁公主反握住了她的肩膀。 苏凤清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是透明的,他回过头望去,发现有另一个自己正站在长宁公主的对面。 “我只属于我自己。” 苏凤清死死地盯着那个自己,他的容貌七分生得像长宁公主三分生得像九江王,将父母容貌的长处都融合在了一起美得不似凡人。 就见那个自己微微低下头,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轻浮地微笑,那笑容如星闪耀,为他原本苍白的面容带来了一丝活气。瞬间,他的目光变得明亮如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那个他将脸靠近了长宁公主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母亲不能在选择了父亲之后…………” 住口!别说了!!!快向母亲道歉!!!!! 不可以这么对母亲说话!住口!快住口!!!! 苏凤清双手捂住了耳朵拼命的摇头,而面前的长宁公主与那个自己突然崩塌,像破碎的琉璃镜碎成了千片万片零落地下坠。 苏凤清的身体也急速得再次坠入黑暗之中,无论怎样伸长手臂都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破碎的记忆直接进入了脑海,皆是是些苏凤清从未见过的画面。 “清哥儿。”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一袭白色金线五爪升龙袍坐在玉座之上,他表情慈爱地向苏凤清伸出了手。“近前来叫外祖父好好瞧瞧你。” 还不等苏凤清看清他的容貌,画面又崩塌成了碎片。 “你母亲已经让朕失望过一次了。”男子穿着明黄的龙袍背着手站在窗前,苏凤清看见那个自己正单膝跪在玉石地板上。他伸出手想拉住他,只是手徒劳地在空中挥出,身体不受控制的飞速下坠掉入了黑暗之中。 罢了……罢了…… 苏凤清闭上了眼睛,让那无边的黑暗吞没自己的意识,他伸出的手还滞在空中。 在苏凤清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消散在天地之间时,远远地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似乎有只手拉住了他。 那只手细瘦却十分有力,苏凤清下意识地反握住了他,那只手突然用力将苏凤清拉出了黑暗。 伴着那焦急的声音,苏凤清猛地出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世子!!!” 等视线终于适应了屋中的光线,苏凤清才看清他正躺在床上,阿山跪在床前的脚踏上双手握着他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凤清注视了他一会儿,嫌弃地问道:“你哭什么?” “阿山、阿山担心世子啊!”阿山任由鼻涕淌下了嘴巴,双手依然牢牢地握着苏凤清的手。 世子头天晚上出去就伤了手,昨日又伤了额头!单叶双叶两个都是废物!废物!有他们跟着世子居然还会让世子受伤! “世子您的伤口就在眼睛上一点点,若是再偏点,您的、您的眼睛就要坏了!”在苏凤清嫌弃的目光中,阿山终于还是腾出一只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鼻涕。 “刚才您又做噩梦,怎么叫都叫不醒,阿山实在是害怕啊!” ………………苏凤清沉默着单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阵,没摸到锦帕,只能皱着眉头道:“王府是缺了你的用度?找块帕子擦擦,别用袖子这么脏!” 他晃了晃被阿山握着的手,又补充了一句。“我无事,你……不要担心了。” 阿山连连点头松开了手,服侍他又躺下掖了掖被角道:“才刚过了丑时,世子再睡一会儿吧。” 比之再也无法入睡的苏凤清,安阳侯府中的沈唯真却睡得香甜,梦中的她正站在鹤影馆的卧室中。 她转头望了望窗外,虽然雕花窗关得紧闭可震耳欲聋的雷声却依然传进了屋内。 精工雕花的拔步床上,另一个沈唯真睡得很沉,似乎这雷声也不能惊醒他。 只是当院中低低地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时,「沈唯真」却睁开了眼睛,她防备的坐起身来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随着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面目慈和的老妇人。她已将斗笠蓑衣都脱在了外间,可身上还带着一丝凉气与湿意。 见床上的「沈唯真」醒着,她心疼的走上前来抱住了她,一下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背肩膀。 “真姐儿莫怕,外祖母在外祖母在。” 沈唯真看到那个自己倚在老妇人的怀中,表情有些许的错愕与尴尬,只是渐渐的在那带着雨水湿气却仍然温暖的怀抱中,她揪住了老妇人的衣裳。 啊……这大概就是黄太君吧。 沈唯真在心中想着,睁开了眼睛。 鹦哥见她醒了便笑着绑起了床帐,喜鹊画眉捧着水盆柳枝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 用早膳时沈唯真也不知苏凤清的饭量,怕被人看出端倪随便吃了点,就让鹦哥陪着前去松鹤堂给黄太君请安。 刚进松鹤堂她刚想抱拳拱手就想起现在自己应该福身,只是不等她别扭的变换姿势黄太君已经让琥珀扶起了她,笑着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看来黄太君是真的很疼自己这个外孙女啊,沈唯真也挂着可爱的笑,挽住黄太君的胳膊坐在了罗汉床上。 陆陆续续地其他太太姑娘们也到了,娘儿们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子话,珍珠就进来提醒姑娘们上学的时候要到了。 昏昏欲睡倚着黄太君而坐的沈唯真:?上学?! 第55章 重新上小学的沈唯真 在来到盈光阁前沈唯真得心情还是不耐烦中带着一点好奇的,想当年她可是被带在大哥身边一起读书的,安阳侯府这小小的家学还能难得住她? 不过一想到要跟这些小女孩子们一起再学一遍,她又觉得无趣,只想尽快将课程敷衍过去好出府去游乐一番。 只是第一堂课就让她大为震惊,那女先生上来二话不说先带着她们读了一遍《女诫》,直读得沈唯真大皱眉头。 通篇的柔顺敬慎直读得沈唯真在心中叫骂,熬过了前几篇读到妇行实在是忍不住要拍案而起。 好容易熬过了《女诫》,沈唯真强打精神要瞧瞧这女先生接下来会讲什么,谁知她又翻开了《列女传》讲了其中一个故事。 沈唯真听了犹如读了一本志怪小说,通篇除了恐怖就是有鬼。 先生讲的是位汪姓烈妇,她夫君死后一心想要殉夫追寻。家人们心疼她,处处安排人伺候防止她自尽。 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说是茉莉花有毒,便日日叫人采买茉莉花送入房中。一个月后饮下茉莉花制成的毒液,自尽全节。 先生讲得眉飞色舞,盛赞汪烈妇年纪虽轻却能忠孝节烈,不为外物荣华所动一心为夫贞顺殉烈。 沈唯真恨不得将书劈在她的脸上,忠孝节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顾家人阻拦一意自尽还敢谈忠孝?忠的丈夫?孝的婆家父母吗? 接下来那个为了对病重夫君表示绝不改嫁而自剜一目的卢氏,沈唯真更是觉的毛骨悚然。 盯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女先生,沈唯真在内心狂吼:你少放屁了!老娘虽然常年行军打仗,但书读得可不少!老娘当年读得《列女传》是孟母、宣王姜后和孤逐女这样节义辩通又贤明母仪的女子!你听听你讲的什么?!也配叫《列女传》?!是《烈女传》才对吧! 若不是实在弄不清苏凤清在这安阳侯府里是个什么行事作风,她沈唯真今天高低得赏这女先生几个嘴巴子,好好的姑娘们都教成了傻子! 一堂课上完,沈唯真感觉身体被掏空,即便屋中温暖如春她也觉的寒风凛凛。 不知下一堂又是怎样的煎熬磨难,也亏得苏凤清这个男孩儿居然能在张家的家学里学了这么久,也没学成个疯子。 不对。沈唯真闷闷地想着,看昨夜他那疯狂想要将身体抢回来的样子,八成已经是学疯了。 “沈妹妹~沈妹妹~”一名穿着鹅黄色牡丹金云纹袄裙的少女讨好着靠了过来,沈唯真认出她是那日在马场上见过的三房表姐张玉薇。 “今儿个刘娘子的课,你能不能~能不能在做一回那个酥油泡螺~?”张玉薇光是想着沈表妹的手艺,嘴里的口水就要淌下来,她赶紧用帕子掩住嘴角生怕一个没忍住真的流下口水来。 “你那手艺比刘娘子强多了!” ……………………我?做酥油泡螺? 沈唯真挠了挠头,吃她在行,但是让她做她也只会制些行军用的干粮,这些精致的点心打死她她都做不出来。 谎称自己昨夜没睡好精神不济打发走了张玉薇,又极其煎熬地熬过了刘娘子的厨艺课,还好她虽然不会做菜,刀功却是不错,给几个姐姐打了下手就糊弄了过去。 直到女红课时,沈唯真才是颤抖着手无声地在心中哭泣起来。 苍天啊!大地啊!当初在江州被长宁公主折磨地还不够吗,怎么到了京城张家!还是逃不过这绣花地狱啊!!!! 等一天的课程上完,沈唯真是被鹦哥画眉架着回到的鹤影馆。一向胃口好的她连午膳都只是粗粗地用了一些,整个人就奄奄地歪在炕上对窗出神。 从族学回来的张曦一进她的屋子,看到的就是沈妹妹娇娇弱弱地歪在迎枕上,对着步步锦的窗棂出神仿佛要乘风而去的样子。 “妹妹这是怎么了?”张曦好笑地将斗篷脱给了丫鬟,他轻巧地跳上炕也歪在了另一边的大迎枕上。 “累。”沈唯真懒懒地不想应付他,这张府的家学实在恼人,她宁愿在军营里操练个一整日,也不想听女先生胡说八道和捧着绣绷绣花。 “可是这几日又冷了,妹妹夜里着了凉?”张曦见她实在没精神,有些担心地问道。 因为不知道苏凤清平日里与他们这些表兄如何相处,沈唯真只能强打精神换了个话题问道:“不是说今儿府上会有贵客临门,怎么到现在了还没个动静?” “哦~你说四姑母和柳姨母的事儿啊。”张曦不疑有他地被她带跑了话题,嘻嘻笑道。“上京的河道上了冻,她们的船走不了啦!” “今天有人来送信,说是已经换了陆地车马,要耽搁个几天了。” “眼瞅着都年关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来走亲?”沈唯真也有些好奇地问。 “谁说不是呢!”张曦笑着接过鹦哥奉来的茶喝了一口,“不过长辈的事儿,咱们也犯不着操心啦。” “诶~张——表哥!咱们出去玩儿吧。”沈唯真稍稍坐起来点身子,这一上午实在是消耗了她大多的精神,但是如果能出去玩的话,她还是勉为其难的能出点儿力的。 “啊?”张曦有些诧异,“妹妹你平日不是不爱出门吗?” 沈唯真在心里啐了苏凤清一口,到底是不是男人成天闷在院子里,怪不得疯了! “我身子不好。”沈唯真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道。“从江州道京城千山万水的,这半年我都在养精神。” “如今身子养好了,在府里也待得闷了,自然想出去逛逛了。” “行啊!”张曦不打磕巴的就应承下来,“正好族里的兄弟跟我说湖景楼来了位新的说书先生,他家的茶点又好。” “等我禀了老太太,只要老太太允了,咱们就出门玩儿去~” 沈唯真听了心中高兴,赶紧催促他到松鹤堂去。张曦也不含糊,叫丫鬟伺候他披了斗篷就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张二太太听说小儿子下了学就一头扎进鹤影馆,出来又去了松鹤堂,气得又是灌了好大的一壶茶水。 只是任凭张曦怎样撒娇卖痴,老太太瞅着要下雪似的天色还是没允他们出府,把沈唯真差点闷出个好歹。 太不自由了……还是男人的身份便利…… 深夜,沈唯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突听外面一阵响动。睡在榻上的鹦哥刚要起身就被一道劲风点了穴道,整个人又软下了身子昏睡了过去,幽暗地烛光下岑妈妈走了进来。 “姑娘。”她对着已经坐起身拉开了床幔的沈唯真说道。“世子来了,要见他吗?” 第56章 别坏了我的名声 沈唯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能不见吗?如果说不见,恐怕那个死小孩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了。 她的眼神扫过榻上的鹦哥,岑妈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走上前去扛起昏睡中的鹦哥退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苏凤清走了进来。他在圆桌旁坐下,燕儿小心翼翼地给两人送上清水,然后逃也似地迅速离开了屋子。 沈唯真和苏凤清各自端着茶碗,默默地坐在那里,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和沉重。 睨着苏凤清时不时地就扫向她床头琉璃自鸣钟的眼神,沈唯真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看来这死小孩真的很着急想要把身体换回来。 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长宁公主,沈唯真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见钟表的指向的时辰差不多了,苏凤清淡淡地开口问道:“沈小姐现在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瞟了他阴沉的脸一眼,沈唯真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苏世子果然非一般人,我在这张府待了一天都觉得胸闷气短。” “苏世子待了这大半年居然如鱼得水,在下实在是佩服。” 经过了在张府的一日,沈唯真就想开了。比起憋在张府的后院连出府都得请得黄太君准允,她更享受苏凤清身份带给她的自由。 不论日后如何,此刻的她绝对无法忍受张府这般的生活,至于将来的事情,可以留待日后再作考虑。 至于苏凤清那番幼稚可笑的成婚论,亦不足为虑。只要她沈唯真在京城一天,无论他谈多少婚事,她全能给他搅黄! 苏凤清端着茶碗的手一顿,他竟然一时分不清沈唯真这是在讥讽他还是恭维他。毕竟老师家人口简单,沈府的主子除了老师就是这位沈小姐了。 她大概也是从未接触过安阳侯府这般枝繁叶茂的世家,有些招架不住吧。 不过不论如何,他今日都要将他们的身体再换回来! 见他眼神又变得犀利严肃,沈唯真哂然一笑道:“苏世子也不必如此戒备,只今日一日,我也觉得咱们暂时还是将身体换过来比较好。” 苏凤清有些愕然,一连几日这沈小姐都在想方设法与自己见面,昨日更是态度激烈,怎么只过了一个白日她的态度就转变的这样快? 想了想张府这些人,苏凤清并不觉得招架起来如何苦恼,比之九江王府的后院张家简直可以说是和睦美满了。 即便是怀着奇怪敌意的张二太太,又或是那个莫名其妙不惜福的张玉蔷,在他眼里都是一眼便可看穿的菜鸡选手。 也瞧了一眼琉璃自鸣钟,沈唯真站起身来,苏凤清见状也放下了茶碗。 以前都是自己居高临下的,沈唯真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这沈小姐的身子实在是娇小,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长高…… 抓住了苏凤清的肩膀,沈唯真轻轻地低下头,然后又是猛地一仰头狠狠地撞在苏凤清额头上,顿时两人都是眼冒金星。 一击后沈唯真就松了手,等待那阵袭击大脑的刺痛。谁知苏凤清生怕一下不够,见她不再撞了便半站起身对着沈唯真的脑门又是两下。 “你……!”沈唯真被撞的耳朵都嗡嗡起来,两人都捂着脑袋一个坐下一个蹲在了地上。 只是好半天过去了,苏凤清举着自己的两只手不可思议的瞧着。 没有换回来!居然没有换回来!! 他一把揪起还捂着脑袋蹲在地毯上的沈唯真就要再撞,被沈唯真连连摇手推开了。 “你冷静、冷静一点!”沈唯真伸手推着他的肩膀,见他脸上又显出疯狂之色,生怕这死小孩一着急把自己天灵盖撞碎。 “我知道了!我知道要怎么才能互换身体了!” 闻言苏凤清虽然身子停了下来,但手还是牢牢地抓着沈唯真的衣领,他阴鸷地盯着沈唯真。 捏住了苏凤清的手腕掰开了他,沈唯真理了理自己快要被扯开的寝衣,跟她比力气死小孩还嫩了点! “我才想起来,昨日是十五。”沈唯真解释道。 苏凤清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用一副你再不讲重点我就又要动手了的表情盯着她,沈唯真只能继续道:“你看那些神鬼志怪传说,不都说什么满月之夜天地灵气最盛,会引发各种神异,比如说什么尸变啊精怪化形啊天魔吃人啊……” “够了。”苏凤清一言难尽地打断她,也不知老师是如何教导这位沈小姐的,都学了些什么鬼东西。“直接说你的答案。” “那就是必须要是十五月圆之夜,咱们再互撞额头就能交换身体了!”沈唯真还想讲些鬼故事吓吓他,不过见苏凤清实在是不耐烦怕他又要发疯,只能说出了她急中生智想出来的结论。 虽然觉的这个结论有些荒唐,但是他们二人身体都能莫名其妙的互换,苏凤清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接受的了。 “当初我们第一次互换身体时,却也不是十五,更不是夜晚。”苏凤清发问道。“沈小姐能确定必须要十五月圆之夜吗?” “不能。”沈唯真坐回自己的椅子,将茶碗中的清水一饮而尽。“但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昨日咱们换回来之后,你不也撞得我差点魂飞魄散也没换回来吗?” “今日又是与昨日相同的时辰,依然无法换回来,那只能推断须得在月圆之夜了。” 苏凤清摩挲着自己的额头,这沈小姐力气是真的大,感觉额头已经肿了起来。 “也罢,左右不过再等一个月。”他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即使再想换回身体,到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苏某还能等得起。” “既然如此苏世子赶紧回吧。”沈唯真摆了摆手,她现在额头痛得厉害,只想赶紧躺下歇着。 “不急。”苏凤清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还有好些事要嘱咐沈小姐。” “???”沈唯真以手支颐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嘱咐自己?他一个死小孩有什么要嘱咐自己的? 苏凤清卷起手咳嗽了一下。“作为明门淑女,沈小姐还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仪态,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说罢他还扫了一眼沈唯真因为岔着腿坐下而被撑成了扇形的裙子,还有因托腮而袖子滑落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臂。 沈唯真:?????? 第57章 流言「已修请重新阅读,文末有设定补充」 陆寻坐在自家院子正屋的门口的软椅上正惬意地晒着太阳,他手里拿着只精致地小紫砂壶。他望着自家洒满阳光的院子惬意地哼着小调,时不时的还喝上一口壶中茶水。 昨日下了大雪,往常需要劳动自己费力铲雪的院子如今已被扫得干干净净,多余的积雪也都运了出去,只有些余零零碎碎地落在屋墙的角落里。 而这一切不过只用了几个大钱罢了,陆寻在心中得意地想着。陆爷我现在也算是发了笔横财,再不用一文钱掰成八瓣花得难倒自己这个英雄汉了。 望着自家一直租不出去的那间小厢房,他也气顺了许多。 当年他爹去世,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好容易他娘把他拉扯到能袭了锦衣卫百户的年龄,但家里依然过得紧巴巴地。 那时想将小厢房租出去,结果来了好几家租客一听说房东太太的儿子是锦衣卫,各个跑得比耗子都快。 家里吃穿用度、在衙门里还要上下打点,成日里点头哈腰的度日,当真是人穷志短。 如今嘛……陆寻又得意地灌了口壶中茶水。 虽然他以为救了安阳侯府的四姑娘,高低也能打通一点儿张家的门路。谁知别说张三老爷了,连那日说要登门拜谢的双胞胎兄弟也不见个影子,只有一位据说是张三太太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带着厚礼上门。 虽然礼物都是些自家用的上又急需的东西,还送了一匣足足六千两的银票,但他最想要的张三老爷的名帖确实没有得到。 这张家忒是小气!那妈妈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话里话外都要他管好自己的嘴巴。那意思他若是敢往外说出点不利于张四姑娘的话来,张家就能让他日子别过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不过陆寻又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来,虽然张家的态度很强硬,但这六千两好歹也是笔横财。 如今头上的王千户似是要高升,自己拿这些钱去走走门路争一争这个千户之位,怕是事成之后还能剩下不少。 老娘含辛茹苦地将自己拉拔大,现在也总算能让她过上一点宽裕地生活了。 思及此,陆寻又得意地晃起腿来。他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 “休看我~锁铁镣戴铁链~锁住我~双脚和双手~~” “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 唱罢他又满面笑容地喝了一口茶,打量起自家破破烂烂地院子,想着如何整修一番。 “陆大哥!陆大哥!!!”门外响起一个聒噪地声音。 陆寻眉头微微皱起,他听得出这是他手下一个小旗曾大的声音。 今儿个他休沐曾大可不休,不好好在衙门当差找到他家里来做什么? “陆大哥!”不消片刻曾大已经出现在门口,他迎面就看到陆寻正坐在院子里,眼里瞬间放出八卦的光彩,大踏步走到了陆寻近前。 “陆大哥!听说你跟那安阳侯府的四姑娘在山里过了一夜!” “外面都传遍了!” 闻言陆寻大脑一片空白,噗地一声将刚灌进嘴里的茶水全数都喷在了曾大的黑色锦衣卫制服上。 沈唯真精神萎靡地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洗起了身,她对着镜子中自己眼下的那片青灰叹了口气。 昨晚苏凤清说有事嘱咐她,竟是指责她的仪态姿容不够大家闺秀,硬生生念了许多她闻所未闻的规矩出来,若不是天色渐亮会被人发现了行踪,恐怕他还不走! 真是笑话!!!沈唯真端起小巧的青瓷碗恶狠狠地灌了一口粥,一旁想提醒她粥烫的画眉嘴还没张开,她已经又伸出银箸恶狠狠地夹起了一只花卷。 想她堂堂广安郡主,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子指责仪态姿容?! 若不是她时运不济死的太早,她在玉碟上的记载早该是大长公主了,苏凤清这死小孩都算她的玄外孙辈,见了自己都得叫一声外祖奶奶! 几个丫鬟不知她生什么闷气,也都不敢说话。等用完了早膳,鹦哥和喜鹊麻利地服侍她穿好了大衣裳往松鹤堂去,刚进园子就遇见了也要去请安的张玉薇。 张玉薇见是她,欢快地跑上来就挽住了沈唯真的胳膊,却发现沈唯真的手臂软绵绵地,抬头一看见她正在打呵欠。 “这是怎么了?”对于总是仪态万方,仿佛台风来了都不会动摇她仪容分毫的沈表妹,今日怎么黑眼圈都跑了出来。“沈妹妹昨个儿睡的不好吗?” “嗯,做了个噩梦。”沈唯真随口敷衍道,“梦见有个丑八怪不停地对我念规矩,害的我一晚上就如没睡着一般。” “哈哈哈哈,陈夫子是这样的。”以为她是梦见了教书的女夫子,张玉薇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道。“我娘亲说不用理她,都是放屁!” “唉,不用理就好了。话说今日又上什么课?”想到一会儿还要去学那些劳什子女红厨艺,沈唯真就觉的眼前一黑。 “沈妹妹真是梦糊涂了。”张玉薇嘻嘻笑着点了她的脸一下。“马上就过年了,夫子她们也要回家去团聚,今日就放假了呀。” 一听到放假的沈唯真立刻来了精神,腰不酸腿不痛背也不抽筋了。亲亲热热地拉起张玉薇的手就说话,两人商量着怎么出府去玩玩儿。 “出府这事儿,还得看五弟弟。”张玉薇笑道。“祖母最疼五弟了,只要他开口祖母一定会允的。” 提到张曦,沈唯真对他的印象也十分好。无他,张曦有些像她前世的弟弟,一样的活泼好动不爱读书,就喜欢吃喝玩乐。 只是弟弟夭折的太早了,若是他也能活到张曦现在这个岁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沈唯真在心里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弟弟去的早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想到大哥去世父亲老年时做的那些事,也许弟弟也会跟那些兄弟们一般,在夺嫡的战争中怀着对父亲的怨恨而死去吧。 ——————————————— 陆寻唱的《红灯记》不要追究细节了哈哈哈哈。 关于沈唯真前世的事,做一点补充吧,主要是没什么机会写到正文里,但是咩咩又想写哈哈哈。 沈唯真的生母贵妃是吴王起事后纳的手下将领的妹妹,吴王称帝以后就封了贵妃。 贵妃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沈唯真,二女儿新明公主和六岁时夭折的小儿子。 吴王称帝后给沈唯真追封了公主的称号,新明公主和贵妃因为参与夺嫡,被老皇帝贬为庶人后下令赐死。 贵妃鸩杀,新明腰斩弃市。 因为小儿子夭折没有追封,就是个光头皇子。所以皇室玉碟上除了沈唯真是公主,其他人贵妃新明都是庶人被划掉了。 沈唯真前世的死也没有阴谋,单纯时运不济,大哥的援军被强敌绊住了。 如果沈唯真没有死的话,太子一死她肯定第一个就要蹦出来抢皇位,但是是背地里那种不会一下子就被老皇帝搞死,很可能沈家第二代就出女皇了。 沈唯真:所以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啊!!!! 咩咩:剧情需要剧情需要啊!!!你不死这本书怎么写啊!! 沈唯真「看苏凤清」:你知道我为了跟你拍这部戏推掉了皇帝的offer吗?!!!! 苏凤清:啊?听不见。 第58章 四起 虽然经过了沈唯真与张玉薇的软磨硬泡,黄太君还是不肯点头允诺让她们出府,不过还好接着张曦就到了。 见姐姐妹妹的央求,张曦立刻明白了情况。于是他也十分上道儿地凑到黄太君的面前央求起来来:“祖母,您就让我们出去玩儿吧!” “有我跟着,祖母放心吧!” 黄太君看着眼前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一软。只是五丫头和真丫头都是姑娘家,就算有张曦跟着,张曦也不过才十三岁,黄太君实在是怕他们在外面有个万一。 可见摇晃着自己手臂的真丫头,黄太君又不忍心再拒绝她。 真丫头自从进了安阳侯府一直都听话识礼,人也安安静静地甚得自己的欢心,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言要求些什么。 黄太君摸了摸沈唯真的头,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只是嘱咐他们多带些下人,千万不要出了什么意外。 张曦兴高采烈的下去安排,张玉薇与沈唯真也开心的换了衣裳,不多时两架安阳侯府徽记的大车就驶出了张府的大门。 “咱们去哪儿玩儿?”张玉薇兴冲冲地撩开车帘问车边骑马的张曦。 “湖景楼!”张曦裹着厚厚地红狐皮大氅骑在马上。“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特别有意思!” “好好好。”张玉薇乐呵呵地转回身子对沈唯真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以前在乡……以前就很喜欢!” 沈唯真对她奇怪的断句很是好奇,但见张玉薇像咬了舌头一般硬生生地换了话头,她也没多加追问,只是抱着手炉打了个呵欠。 等到了湖景楼,张曦遣了小厮去订包厢。只是不多会儿,那小厮就一脸菜色的回来禀报,说是湖景楼的包厢都订满了,只有大堂还有几个座位。 张曦也面露难色,五姐姐向来是大咧咧惯了,他自己也不在意坐大堂。但是沈妹妹就……他望向沈唯真的马车,沈妹妹向来规矩大,她约莫是不能允的。 谁知马车中的沈唯真听了小厮的回话,直接就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粉色缎面狐皮斗篷,兜帽边上滚了厚厚的一层白狐毛,就见她灵巧地抓着下摆一跃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大堂就大堂嘛。”她手里居然还拎着那只手炉。“来都来了,坐哪里都是一样的。” 张曦闻言也高兴地下了马,走到马车边去接张玉薇下来。张玉薇果然也不介意,三人带各自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进了湖景楼的大堂。 湖景楼的掌柜见他们三人穿着不俗又带了一大群的下人,赶紧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个伶俐的伙计心领神会,立刻迎上前去,热情地引着他们进来,手脚麻利地将两桌拼成了一个大桌招待他们坐下。 大堂里已经坐了许多的人,沈唯真几人排场极大地走进来也是引来些许人的注意,不过那说书先生讲的实在是好,大部分人仍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完全沉浸其中,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 台上的说书先生身着一袭灰色儒生长袍,手持一把折扇坐在案前,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杨家将》中的经典桥段——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他的声音高亢激昂,仿佛能穿透整个大堂,让人不禁为之吸引。随着故事的发展,说书先生的表情越发丰富,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喜笑颜开豪气干云,让台下的听众们愈发感同身受被引入故事。 台下的听众们有的端着茶杯、有的则专注地听着故事,时不时爆出一阵惊叹和喝彩声。 当说到高潮处穆桂英率领宋军大破天门阵时,说书先生的语气愈发慷慨激昂,手中的扇子挥舞得如同一把利剑。台下的听众们更是热血沸腾,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完全沉浸在了说书先生所描绘的世界里。 就连刚坐下的张玉薇都听得入了迷,等他们的茶点果子上来,她都忘记了最爱的吃只一心听着故事。 沈唯真也端着热茶听得带劲,张曦果然没说假话,这说书先生的确有两把刷子。 一回说完,说书先生拱手致谢准备下去休息。张曦听得兴起,掏出荷包中的金瓜子就往台上丢。 那说书先生望着扔到自己案上的金瓜子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唱戏的角儿要边说边捧,一会儿自会有伺候的小厮上来收赏钱。 不过他也只能连连拱手致谢,下去饮茶休息了。 “沈妹妹吃这个。”张曦将一碟子八珍糕推到沈唯真面前,一边的张玉薇捧着枣泥酥也吃得兴起。 “这先生说的真好。”张玉薇咬着枣泥酥含糊地说道。“我听得都明白,穆桂英真的好厉害呀。” 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刚才听到的故事,丫鬟婆子们围着他们站了个半圆,也都面带微笑着聊着天。 “你听说了没有,咱们京里出了件大事儿~” “什么?说来听听,看是不是我听说的那件。” 虽然有丫鬟婆子们的人墙包围,隔壁桌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张曦和张玉薇都是爱热闹的人,全都是竖起了耳朵。 “安阳侯府出大事啦。” “哦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家四姑娘那事儿是吧!?”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事儿,都传了几天了你才知道!” 沈唯真本来没什么兴趣只低头喝茶,但是听到安阳侯府四姑娘,她想起那日害苏凤清落马的女孩儿,也竖起了耳朵。 “张家百年世家,没想到以后要招个锦衣卫做女婿啦。” “嘘,锦衣卫有什么不好,锦衣卫可太好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 “你们说什么呢?!”听到这里张曦实在忍不住,他呼地站起来就走到了隔壁桌前,张玉薇也一脸怒气冲冲地跟在他的身后。 正在聊天的四个青年男子皆是一怔,刚要训斥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就发现他们不仅容貌不俗,穿着打扮更是不凡。 再抬眼看,他们身后还有数个面色不善的丫鬟婆子。这一看就知道是高门大户家的少爷小姐,哪里还敢得罪。 “问你们话呢!说话!”张曦气的脸都涨红了,居然在背地里说他姐姐的坏话,尽是些不想活了的下流种子! 男子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丢下银钱就要跑,张曦想拦可他还小哪里拦得住,丫鬟婆子们又不好跟男子拉拉扯扯。 沈唯真想上前阻拦,可苏凤清念经一般的声音就响起在脑海中,她哪里还敢动手,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男子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大堂的门口。 张曦的小厮虽然年纪小,但是人机灵。他见此便冲到柜台边,把掌柜揪了过来。 掌柜见此心里只叫苦,可见这非富即贵的一行人,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听候问话。 半盏茶后,张玉薇拉着沈唯真怒冲冲地从湖景楼冲了出来。张曦扶着她上了马车,回身又要去扶沈唯真。 沈唯真哪里用他帮忙,轻轻一跃便上了车辕钻进车厢里去了。丫鬟婆子们也小跑着上了后面仆人用的马车, 张曦上了马一行人急匆匆地往安阳侯府行去了。 第59章 到底谁在害我?! 陆家的院子里,陆寻还坐在软椅里一摇一摇的。只是院子里多了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正蹲在一个木盆前用冰冷地水洗一件黑色的外袍。 “哥,这不好吧。”曾大穿着内里的夹衣靠在堂屋内侧的门板上,他对着陆寻向着小丫头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丫头正在奋力地洗着盆里的衣裳,十个手指被水冻得又红又肿。 陆寻一口茶正好喷在他腰带下方的外袍上,搞得他像尿了裤子一般。本想着自己打盆水来揉吧两下,谁知陆大哥竟是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隔壁的小丫头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你懂什么。”陆寻对着紫砂壶的壶嘴又灌了口茶。“她一天在家里都干什么活你知道吗?” “到了我这,就洗件衣裳还能拿五个大钱!” “嘿嘿,我知道我哥心善。”曾大笑着挠了挠头。“哥你真是发达了啊,以前你衣裳都是自己洗的。” “哼,难道像你一样都推给你老娘?”陆寻摇晃着椅子不屑地道。“不孝的东西!” “哎呀哥~”曾大被他说的羞了脸只能赶紧转移话题。“你跟那张四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 “外面可都是传遍了,咱们衙门里的兄弟们也都知道了。” “都说你这回攀上了安阳伯张家要飞黄腾达啦!” “呸呸呸!”陆寻气得差点又被茶水呛到。“我倒是想跟张四姑娘有点首尾,我能吗?我敢吗!” “那张四姑娘是许了亲的,你知道许的是哪家吗?” “哪家?”曾大闪烁着清澈的大眼睛问道。 “你过来。”陆寻靠在椅背里,二郎腿晃得像是要把软椅摇散架。 “哪家啊?还用这么神神秘秘的?”曾大不疑有他的附身到陆寻身边,谁知陆寻兜头就是两个大逼斗扇在他脑袋顶上,疼得曾大抱着头赶紧站直了身子。 “我一天天的叫你记住这些勋贵的人脉关系,到时候不管是抄家还是拿人都有益处。” “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陆寻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你连个总旗都混不上,跟你做兄弟真白操了我的心!” “我的错我的错。”曾大麻溜的滑跪,他蹲在陆寻手边不死心的问。“所以到底是哪家嘛。” “哼。”陆寻又啐他一口。“锦乡伯家。” “哟!伯爷啊!”曾大惊道。“那可是大人物啊!” “嘁,伯爷也分三六九等~”陆寻不屑的讲道。“这锦乡伯也是日薄西山了,自从老伯爷去了新伯爷又不争气,要不是张家厚道,早就该跟他家断了亲了。” “那哥你还怕什么?”曾大又开始迷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陆寻摇着椅子道,“都说人人畏锦衣卫如虎,可畏的是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吗?” “就连锦乡伯这种废物,要对付咱们还不是手拿把掐?” “有道理,有道理。”曾大连忙附和。 “你说我要真的污了张四姑娘的名声,这锦乡伯就算跟张家退了婚,他能忍下这口气?” 陆寻叹了口气。“所以我是真的没动那张四姑娘啊!!” 思及此处陆寻胸口火烧火燎一般,他都没敢伸手居然还有人给他身上扣黑锅! 那位趾高气扬的安阳侯府的妈妈刚警告过他不许乱说话,没两天全城都飘起了他跟张四姑娘在山里过了一夜的流言! 这张家本来就小气,现在又以为自己坏了他们家女儿的名声,要是发作起来捏死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恶!” “到底是谁在害我!!!”陆寻气得一脚踢飞了软椅边的木桶,那木桶在空中翻了几转落在院子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正在拧着衣裳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她把那黑色的锦衣卫外袍抱在胸前怯生生地站了起来。 “陆大人,衣裳洗干净了,我这就给您晾起来!” 陆寻见吓到了她脸上有些讪讪,他身旁的曾大一下就窜了下去,笑着抢过小丫头手里的外袍,大手一挥就晾在了院子里的绳子上。 “你去我屋里找件衣服穿上。”陆寻仰倒在软椅里不看他们了。“拿钱带她去巷口吃个包子再送她家去。”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看着她吃完再让她走。” “嗳!嗳!”曾大笑着熟门熟路地窜进陆寻的屋子,随便翻出件旧袍子披上,出来了接了陆寻递来的钱时被陆寻拉住了手腕。 “给我查。”陆寻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说道。“一定要给我查出来这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而锦乡伯府中,锦乡伯老夫人正坐在堂屋的玫瑰椅中念经,手中不停地数着一百零八颗的佛珠。 只是她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时不时就睁开眼睛打发丫鬟出去看看锦乡伯过来没有。 如此往复了十数次,一脸萎靡拎着只金鸟笼的陶天宇终于是踏进了他娘的屋子。 “母亲唤儿子前来何事?”他逗着笼中的八哥打着呵欠问道。 锦乡伯老夫人一见他眼下的青灰就气不打一处来,挥退了伺候的下人,她就嗔怪地道:“你还没出孝呢,别净在院子里跟丫头们胡混!” “若是闹出了孩子,被人参你个不孝,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锦乡伯微微一笑,并不把他娘的训斥放在心上。“母亲叫儿子来,不会只为这些小事吧。” “母亲放心,儿子有分寸的。” 对着儿子满不在乎的态度,锦乡伯老夫人也是气苦,在心里又念了几段经才数着佛珠开口问道:“城里的流言,你可听得了?” 锦乡伯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 “哦~母亲说的是玉蔷妹妹的事儿吧?”他又笑着逗了逗笼中的鸟儿,一派的云淡风轻。 “无稽之谈,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锦乡伯老夫人叫他来,就是想告诉他不要在乎这些流言,毕竟锦乡伯府今非昔比,错过了张家这门姻亲儿子不可能再有什么好婚事上门。 可见儿子如此笃信张玉蔷的清白,她的内心又升起一丝不快。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锦乡伯老夫人垂下眼睛,手中继续数着佛珠道。 锦乡伯有些惊诧,他以为母亲叫自己来是要告诫他不要乱信流言,让自己与张府婚约照旧的,毕竟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需要张家这门有力的姻亲。 不过到底母子连心,锦乡伯只思考了几瞬就知道自己老娘又犯了别扭,他将鸟笼放在桌子上笑着开口:“母亲,玉蔷妹妹是否如流言所述,跟个低贱的锦衣卫在山中过了一夜,又与我们的婚约何干呢?” 那八哥已经被他调教了数日,此时听得他的话,张着翅膀大叫:“何干呢!何干呢!” 锦乡伯老夫人被它吵得头痛,直叫儿子赶紧将鸟笼拿走。 锦乡伯笑吟吟地提起鸟笼站起身。 “母亲无需多虑,不管玉蔷妹妹是否还是清白之身,我都会娶她过门。” 说罢他用手中的小金棍戳了戳笼中的八哥。 “只要她还是张家的女儿,无论是丑八怪还是不贞不洁的残花败柳,都会是我的正妻的。” 锦乡伯老夫人听了他这话心中才渐消了些郁气,慈爱地冲儿子微笑起来。 ———————————— 终于赶上了!!这几天折腾死了。 第60章 斗殴 回了张府的张玉薇三人也是一路急冲冲地往张三太太的院子里赶,张玉薇和张曦皆是脸上挂着薄怒。 如果是苏凤清在场,他定是会告辞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毕竟这种闲事他一个寄居的表小姐不好过多掺和。 但沈唯真可不,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一路跟在张玉薇二人身后踏进了张三太太的院子。 张曦一进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昨日大雪院中十分寒冷,可张三太太的丫鬟们都守在院子里。她们冻的不停地对着自己的手哈气,可一个人也不敢离开。 张玉薇哪察觉得到这些,见张曦的步子慢了下来,自己便一个箭步打起帘子就要往母亲的堂屋里冲,急的张三太太的大丫鬟桐月近前一步站在门口高声通报五姑娘、五爷和表姑娘来了。 张曦刚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沈唯真就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一下子就把他推进屋子里去了。 屋中张三太太正坐在上首,她的心腹陪房王妈妈伺候在身边,张昀张曜两兄弟正垂着头站在堂上。 张玉薇满腔怒气根本没发现两位哥哥的异样,她扑进母亲的怀里生气地道:“母亲!外面有人说姐姐的坏话!” 张三太太见小女儿又是这样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刚想训她两句,又听得她的话心里不由得一软,只是叹着气抱住张玉薇摸了摸她的头发。 张曦被沈唯真一把推了进来,见屋中情状自是知道三婶在教训儿子。但现在也不好再调头出去,只得带着一丝尴尬上前与张三太太与两位堂兄见礼。 沈唯真跟在他身后福身,起身时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双胞胎兄弟,发现他们的额头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很显然是与人斗殴挂的彩。 张昀见张曦二人也来了也有些尴尬,张曜却毫不在意。他听见了张玉薇的话,气得仰起头连连追问。 张玉薇还没发现她两位哥哥挨了揍,只是窝在母亲怀里赶紧把在酒楼听到的关于张玉蔷的流言说了。还叫张曦与沈唯真上来作证,张曦无奈地替她补充了些细节。 “可恶!”张曜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上,“这起子无耻小人!让我逮住一定要叫他们好看!” 张三太太眼风一扫,他就讪讪地低下了头,张昀卷起手咳嗽着拉住了弟弟。 “母亲现在可信了?”张昀抬起头道,“母亲还要叫我和弟弟去程家道歉吗?” 这时张玉薇才发现哥哥们的异样,她赶紧站起来心疼地想帮哥哥揉揉淤青的嘴角。又想起母亲教的那些规矩,连忙收回了手抽了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张曜的脸。 “嘶!”张曜疼得差点跳起来,他强露出个笑着握住妹妹的手。 张三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她正在院子里处理事务,外面就通报说是两位少爷被送回来了。据说是在国子监里与同窗斗殴,被罚了回家闭门思过。 张三太太大惊,要说小儿子脾气爆些,可张昀不是随便能与人动手的性子。连忙叫了人把儿子们带过来,见都是小伤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板起脸来教训了几句。 没想到问了几句原委,竟是国子监里平日与儿子不对付的同窗前来挑衅。本来二人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可那士子居然说起大女儿的闲话来。 说大女儿白玉有暇,那日在于鸿苑惊马跑进了山,与一名锦衣卫在山里过了一夜。锦衣卫是什么名声天下人心知肚明,张玉蔷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必定已是残花败柳,可怜锦乡伯还未娶佳人过门就已戴上了一顶绿帽。 一开始张昀还会阻着弟弟,后来对方越说越离谱,竟是连一向沉稳的张昀也气不过,带着各自的同窗打起了群架。 张昀两兄弟自小就跟着张三老爷习武,对面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家子弟哪是他们俩的对手。不用别人帮忙,两兄弟就把叫嚣得最凶地程阁老家的孙子打了个半死。 虽然还是挨了几下,但张氏兄弟还是大获全胜,若不是先生们赶到,他们怕是还要架着爬不起来的程阁老孙子在国子监里游街示众。 除了实在被打得难看的程阁老的孙子,所有人都吃了戒尺的教训。一想到反正年关将近学里也要开始放假,先生们就将张氏兄弟几个带头的都送回了各自府上,叫各自父母管教了。 张三太太本还对两个儿子讲的斗殴的原因有些许的怀疑,如今小女儿回来这一出让她终于确信了。 “那也不能在学里打架!”张三太太招了招手让两个儿子近前来,心疼地拉开他们的手望着那被戒尺打出的痕迹道。“母亲我往常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不会在外面埋伏他吗?!” 张曦:…… 沈唯真:哇哦~ 张三太太还没说完,她拉着两个儿子心疼地道:“那程阁老的孙子必不会住在国子监里,你们俩就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套了麻袋就打,何苦吃这一顿戒尺!” 张曦:…… 沈唯真:鼓掌! “嘿嘿,儿子不是一听他说四妹的坏话,没忍住吗?”张曜挠着头从母亲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疼的!母亲,先生打的都不狠!是吧?哥!” 张昀点点头道:“母亲勿忧,先生们也不齿程三他们乱传流言污蔑女子清白,并没用多大力责打儿子们。” “实在是程三居然敢当着儿子们的面污蔑四妹,不为她出头儿子们枉为兄长。” 张三太太闻言点点头。“说的对,谁敢欺负咱们家的人,定是要叫他们好看。” “只是你们还是要多思虑再行事,出了气却也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张昀张曜两兄弟连连称是,又问起程三和流言的事如何处置。 “程家那个孙子不用担心。”张三太太眯起了眼,“就算程阁老亲自打上门来咱们也是不怕的。” “至于流言的事你们也不要再掺和了,自有我与你们父亲处理。” “闭关思过什么的也不要放在心上,全当是提早放假了。”张三太太说罢慈爱的望向张曦与沈唯真。“和弟弟妹妹们玩去罢。” 张曦:…… 沈唯真:好好好! 闻言两兄弟皆是千恩万谢的围着张三太太腻歪,逗得一边的王妈妈都笑了起来。 张三太太笑着打发了他们,几人就热热闹闹地出了院子。 张曦也是没想到这种放在二房他母亲能把他腿打断的事儿,在三房这里三婶儿居然这么轻飘飘地就放过了,也有些羡慕。 想到今日没玩尽兴,沈唯真便趁机邀上张昀两兄弟明日一起去黄太君面前求情 ,让他们再出去玩儿。 说到玩耍张昀两兄弟也是兴起,便与他们三人约好了,明日再磨得黄太君准允就出府。这次又有他们兄弟二人带着,就是去于鸿苑的跑马都是使得。 于是被扫了兴致的沈唯真又怀揣着明日还能出去玩儿的心情回了院子,只是她不知道第二日几位耽搁在路上的贵客终于到达了京城。 安阳侯府一时忙碌了起来,导致她直到年关都没有什么机会再出门了。 —————————————— 哎呀妈呀,昨天咩咩低头太久了,结果颈椎不舒服了,又是头晕又是恶心的。 吓得咩咩请了假在床上躺了一天才好,大家千万不要跟咩咩一样低头太久,要多起来走走啊!!! 关于沈唯真与苏凤清算不算近亲恋爱……唔姆………………就……精神算,肉体不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凤清:上本书你迫害的我家破人亡,这本书你安排我跟外祖奶奶谈恋爱? 咩:刺不刺激?!!! 苏凤清:劈柴——烧水——架火锅——今天吃涮羊肉! 至于身体会不会换回来…………………………故事已经展开了啊!!咩咩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吧!!看人设人设!!嘿嘿嘿~ 第61章 贵客「补了一千字请重新阅读」 打发了孩子们,张三太太疲累地出了口气。 “秋琴。” 王妈妈闻言立刻俯下了身子。 “你说,这流言会不会是那陆百户传出的?”张三太太捏着自己的眉心问道。 “难讲……虽然那陆百户答应的好好的,只是……”王妈妈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只是锦衣卫那样的人,说话也不能尽信。” “哼!”张三太太摆了摆手,王妈妈立刻会意倒了杯新茶递到了她手上。“一个小小的百户也敢扯锦衣卫的虎皮,妄想攀上我们张家。” “若真查出来是他干的,他这锦衣卫也是做到头了。” 与三房兄弟告别,张曦本想跟着沈唯真回鹤影馆说话,今天三婶儿给他冲击实在是大。若是他跟他哥在外面打架,不管有没有理张二太太都得罚他们先跪一天的祠堂。 他要好好跟沈妹妹聊聊,到底是三婶儿家正常还是他们家正常啊。 只是还没出园子,他就被张二太太派来寻他的粉玉抓住,不情不愿地回他母亲那里报到了。 沈唯真虽然对他有自己弟弟的滤镜,但是也懒得带小孩儿,便也直接回鹤影馆用膳睡午觉去了。 就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鹦哥见她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滚,笑着给她将床幔拉了起来,取了一只绣绷过来。 沈唯真一见绣绷浑身都不自在,就听鹦哥笑吟吟地问道:“姑娘睡不着就起来做做针线吧。” “您不是要为老太太绣个扇面?” 沈唯真一言难尽的接过那绣绷看了一眼,绣扇面?现在年二九都没过呢,苏凤清就开始给黄太君准备夏天用的东西了,真是好孝好孝的外孙女儿。 那绣绷上是一袭上品的碧烟罗,绣得是荷叶下猫儿戏绒团的图案,那猫儿绣的毛发似乎都根根分明活灵活现,让人不禁感叹这刺绣之人手艺精湛。 沈唯真打了个抖,赶紧把绣绷扔回给了鹦哥。 “今儿没心情,把院子里的箭靶竖起来。”她嗖地跳下床来。“我要练箭去。” 平日苏凤清打发时间的时候也会练练弓,鹦哥便马力地出去唤了燕儿和画眉来,几人把苏凤清平日里用的弓具都准备了出来。 只是喜鹊伺候沈唯真穿好了衣裳出来,发现苏凤清用的不是祖父沈晋文为她准备的那把五石弓,而是一把新作的三石弓。 沈唯真走上前伸手拿起,轻松自如地将弓拉满。下一瞬手指轻轻一松,箭矢闪电般飞出,准确无误地命中靶心。一旁的燕儿看到这一幕,立时兴奋地鼓起掌来。 好轻啊,没什么意思。 沈唯真在心里想着,不过想到她的力气似乎是会随着她的魂魄而动,那苏凤清换进自己身体时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十三岁女孩,拉不动五石弓也是正常。 想想下个月十五就要将身体再换回来,沈唯真就放下了叫燕儿再去取那五石弓的念头,拿着这把小弓玩起来。 张三老爷下了衙就被张三太太请回了院子,听完妻子的叙述,张三老爷一掌重重地拍在椅子扶手上,直将扶手打断了一截。 “可恶!”他犹不解气,又是几掌差点将那玫瑰椅打了个散架。“严查!若是叫我知道了这事儿是谁做的,我定要叫他全家都不安生!” 张三太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抽泣地开口道:“现在这事儿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我有些担心陶家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夫人无需担心。”张三老爷抬手止住她的哭泣,“天宇那孩子是陶大哥的儿子,陶大哥那样的人想必天宇的人品也不会太差。” “不过……”望着妻子还是担忧的泪眼,他又保证道。“若是天宇当真会因为这种无稽之谈对蔷儿产生误解,那这门亲也没什么结的必要了!” “我张显礼的女儿还不愁嫁!” 沈唯真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又去黄太君那里请安用晚膳,等再回鹤影馆时安阳侯府已经全掌上了灯。 见鹦哥又抱着铺盖来榻上铺床,沈唯真赶紧阻止她。 “不必了,近日我精神不太好,屋中有人就睡不着,不用守夜了。” “可是姑娘万一夜里需要伺候怎么办?”鹦哥有些不放心地道。“那我睡在外间就是了,不会打扰到姑娘的。” “不用不用。”沈唯真拉住她,状似担忧地望着她道。“鹦哥姐姐这几日也没睡好吧,看着眼睛下面青的。” “这几天就好好回去休息一下,让燕儿这个小丫头在外间伺候就行了。” 鹦哥有些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自己很憔悴吗?昨日甚至睡得比之前都好,当真是一觉到天明,连个梦都没做。 不过既然姑娘吩咐了,她便也笑着抱起铺盖出去吩咐燕儿了。 沈唯真见她如此听话也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天那个死小孩要不要来继续给她上仪态课。若他真的来了,鹦哥又要吃回点穴。好好地人儿,千万别给点傻了。 只是沈唯真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苏凤清,渐渐的也就睡着了。正迷迷糊糊之际,燕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是世子来了。 认命的沈唯真打了个呵欠,吩咐燕儿带他在堂屋坐下,叫岑妈妈进来伺候自己穿衣。 等她从内室出来时,苏凤清已经坐在了圆桌边,手里正拿着白日里鹦哥捧给沈唯真的那只绣绷,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那未完成的扇面。 沈唯真见他仿佛下一息就要用那具玉树临风的身体开始穿针引线,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苏世子晚上还是不要做针线的好。”打发了岑妈妈和燕儿出去,她抬手半掩口的打了个呵欠坐下道。“小心眼睛。” 苏凤清把目光从绣绷上移开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问道:“沈小姐今日出门了?” 刚端起桌上燕儿备好的清水,闻言的沈唯真手中一顿。“你监视我?” “为了下月十五我们再换回身体。”苏凤清也端起了茶碗,“我自是要知道沈小姐的一举一动的。” 刚翻了个白眼沈唯真就受到了苏凤清的咳嗽提醒,她压下心中的郁闷地道:“那日在马场我也算是见过了张府大部分的女眷,又有你的提醒,在这府里我也算没露什么马脚。” 本来我才是真的沈唯真啊!她在心里呐喊。 “不过那个张四姑娘,有点意思。”她继续问道,“这几日她一直在院子里养伤,我也没机会见她。”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何对她好奇?”苏凤清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张玉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上心。” “外面的流言,世子没听说吗?”沈唯真问道。“那日她还要在马上害你,这样的人我自然好奇。” 关于张玉蔷的流言苏凤清自然也是听到了,毕竟他就算不想知道阿山也会唠唠叨叨地将京城里的事说给他听。更何况他派单叶双叶跟着沈唯真,他们在湖景楼中发生的事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也气张玉蔷一人带累整个张府,但是张玉蔷到底为何要害他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害人总是要为利,可他与张玉蔷完全没有利益冲突,难道真的只是惊马害怕胡乱挣扎吗。 不对……他从小就对人的情绪敏感,他能很精准地分辨出别人对自己抱有的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那日张玉蔷给他的感觉就是故意的。 “不知。”他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我与她并无太多来往,事后我也细细思量过,但并无结果。” “无关的话题到此为止。”他放下茶碗。“我们还是来说说你今日出府在外的仪态吧。” ———————— 苏凤清:上课 既然疯了5000多字那再贴上一点更到6000啦~ ———————— 又被苏凤清絮絮叨叨地唠叨了大半夜,若不是想到日后自己还要用他的身体,沈唯真真恨不得捏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巴疯狂地扁他一顿。 夜里又飘起了雪,被念的头昏眼花的沈唯真赶紧催他回去,以防路上出什么意外。 苏凤清坚持又对他讲了一盏茶时间的黄太君好恶与日常习惯,才丢下一句明日我再来,带着单叶与双叶离去。 终于可以睡觉的沈唯真躺在床上恶狠狠地诅咒他被雪滑倒,最好拐伤了腿在床上躺上一个月。 死小孩!沈唯真恶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板,居然指责自己跳下马车的动作太过粗野非名门淑女所为。 一个男孩子为什么把女子规矩学得这么精通!她分明是风流潇洒,哪里是粗野!没看到京里那些个郡主县主的高门贵女与豪门公子都追捧地恭维自己吗? 不过说到郡主……沈唯真翻了个身,她那些侄孙重侄孙玄外孙别的没从他们的祖宗太祖身上学着,玩命生孩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整个大燕富庶的封地就那么几块,他们这么爆炸式地生,现在已经出现一块封地两个藩王、太上皇的小叔叔都熬到侄孙登基还没就藩的情况了。 哼,怪不得把长宁公主嫁到九江去了…… 胡思乱想中沈唯真终于睡了过去,只是虽然她早已练就了沾枕头就睡的功夫,但着实被苏凤清耽误了大半晚的时间,早上起床时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姑娘最近这是怎么了?”鹦哥有些心疼地问。“前阵子都还好好的,怎么如今睡得这么不安稳?” 若是有个丑八怪天天晚上唠叨你一些有的没有的,你也睡不好。沈唯真恨恨地想道。 沈唯真打着呵欠让她伺候自己梳洗,外面喜鹊进来禀报说是老太太觉的天不好路滑,免了姑娘们的请安都在各自的院子里休息。 鹦哥听了欢喜,按住沈唯真的身子让她继续补眠,沈唯真想了想的确也没什么事,就又躺回去睡了。 只是没睡足一个时辰,喜鹊又慌慌张张地进来说是姑太太和姨太太到了,老太太叫姑娘和少爷们都去认认亲。 柳宁蕊撩起了车帘打量着车外的安阳侯府,与她们柳家的府邸相比,张家似乎更富贵气派些。看了一会儿到了二门上,她由婢女搀扶着下了车,又回头望了望张府气派雅致的园子握紧了手中的绢帕。 她母亲四姑太太张氏也下了车,与从后面车里下来的姨太太小柳氏笑着握住了手,等着后面的儿子们赶上来便一同进了二门。 沈唯真终于带着下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松鹤堂,张二太太等人都已经坐满在堂屋中了,她只能低着头进来给黄太君见礼。 黄太君最疼她自是不会介意,招手让琥珀搬了绣墩让沈唯真坐在自己罗汉床前右手边。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终于有丫头喊四姑太太和姨太太到了。 第62章 母女夜谈 松鹤堂中和乐融融地认亲画面略下不表,只说四姑太太与姨太太带着儿女与张家众女眷亲亲热热地见完礼,黄太君又与他们几人说了些话,就称倦了打发他们下去安置了。 晚上的接风宴也不过是在黄太君这里摆了席女眷们热闹地吃了顿饭,两位表公子也不过是张暻带着张晖等兄弟招待他们在外院摆了一桌,张二老爷和张三老爷从始至终就没有露面。 夜深,万溪竹带着一丝酒气进了张二太太为他母亲安排的院子,此时的姨太太小柳氏的院中还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地好不热闹。 见儿子回来了,小柳氏赶紧招呼丫鬟伺候他在榻上躺下,亲自喂他喝了醒酒汤才坐下休息。 “咱们家在京里又不是没有宅子。”万溪竹躺在榻上问道。“母亲何苦要在张家住下,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你不懂~”小柳氏正端着之前丫鬟奉上的养身汤一勺勺地喝着,一直在安排送礼的事儿这汤都有些凉了。“你那三姨母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我与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姊妹,早把她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 “咱们来了,不在张府住几天,她要生气咱们生分。” “但是住长久了吧,她又要嫌弃咱们不知长短。”小柳氏用调羹舀着瓷碗中的汤水冷笑道。“咱们在这也就住个几日,到时候我寻个由头就回咱们自己家去。” 听了母亲的话万溪竹也不好多评价张二太太这位姨母,只是闭着眼睛嘻嘻笑道:“那自然还是咱们自己家舒服,唉,只是要和宁蕊妹妹分开了。” “这一路作伴,还真有些舍不得她。” “少来了你。”小柳氏放下汤碗走到榻边一戳儿子脑袋。“你这位柳表妹可是个心气儿高的,她这次过了初选一心要钻到宫里头去。” “你这位六舅母也是个可怜的,就指望着她女儿呢,你可别坏了人家的事儿!” “不是还有煜表弟吗,六伯母何苦把指望都放在女儿身上!”万溪竹不满地道。“好好的女孩儿,送到那不得见人的地方,从此君臣相隔还有什么意思!” “小祖宗!”小柳氏连忙上来捂他的嘴。“这不是咱们自己家里,你别灌了二两猫尿就胡咧,小心有人扒你的皮!” 不就是锦衣卫嘛!自己家那地方又不是没有!万溪竹被母亲捂住了嘴不再出声,只是在心里暗暗地道。 松鹤堂中的黄太君也正准备安寝,四女儿和柳家的姨太太今儿个也没差人送个信就到了城里。虽然二媳妇妥帖早就将一应事物都准备好了,在措手不及的状态下也算安排地有条不紊。 但黄太君还是觉的有些忙乱,一天下来她颇感疲累,只想早早地睡下歇着了。 只是她刚躺下,琥珀就进来说四姑太太来了有话想跟老太太说。黄太君摆了摆手,想让琥珀出去打发她,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议。 可琥珀却俯下了身子在黄太君耳边说了几句,黄太君听了叹了声气,只能叫她出去请四女儿进来,自己让珍珠她们伺候着坐起身来。 片刻后四姑太太张氏走了进来,她的眼眶有些微红,转头望了望珍珠等人,黄太君又是叹了口气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下了。 “母亲!”等丫鬟们一退出里间,张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黄太君脚踏前,泪水也夺眶而出。 黄太君被她唬得一怔,心里也是升起一丝怜惜。这个四丫头虽然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但在家里时也是知书识礼又听话孝顺,也是连声让她起来说话。 可张氏就是跪着哭不说话,哭得黄太君也急了。 “你起来说话!”黄太君带着薄怒道。“你在家时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动不动就下跪?!你可是我们张家的女儿!” “母亲!”张氏听得黄太君的话哭的更厉害了,她扑到黄太君的腿上,用帕子掩口呜咽地道:“不是女儿不孝非要打扰母亲休息,实在是女儿、女儿心里委屈,女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求母亲救我!” 黄太君这下是真的震惊到了,她温柔的摸着四姑太太的头发安抚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委屈受了?柳家?” “你莫要慌,有什么都说出来!我在,你两个哥哥在,张家在!” “你说出来,自有你哥哥们给你做主!” 听了嫡母的话,四姑太太的心终于安下来了一些,像小时候那样伏在黄太君的腿上呜咽着将事情细细说了。 张氏虽然是庶女,但一直养在黄太君的膝下,从小虽然性子有些木讷怯懦但着实是貌美又才情不俗,被当年送堂姐张二太太上京的柳六爷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这件婚事当年在张柳两家也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罢了,只说张氏嫁入柳家后与柳六爷着实也恩爱了一段年月,生下了长子柳煜与长女柳宁蕊。 只是在柳宁蕊两岁那年,柳六爷外出归家带回来一个丫头。那丫头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据说是在街边自卖自身筹葬父的银子。 柳六爷见她可怜就给了些钱让她安葬父亲回家去,谁知这丫头就粘住了柳六爷,直言柳六爷大恩必以身相报。 当时张氏夫妻还算恩爱,二人都没将这丫头放在心上,只是怜她孤苦留在府里做了丫鬟,这丫头对张氏也是感恩戴德称对太太必结草衔环以报。 结果这恩报着报着,就报到了柳六爷的床上去。面对震怒的张氏,这丫头也羸弱可怜只道太太将自己当做个小猫小狗养着,绝不会对太太不利。 张氏忍了,做为大家张氏一族的女儿,她从小就被教育得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即便是嫡母黄太君这样高门贵女,不一样捏着鼻子认了张大老爷这个庶长子嫁进了门,丈夫纳妾对张氏来说不过迟早的事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自称小猫小狗的丫头却是个有手段的,等张氏反应过来再为柳六爷挑选通房妾室时,她已经成了独宠后院的姚姨娘。 ———————————————— 看书评有小可爱说我这里有合约婚姻,咩咩很懵圈啊?难道是说苏凤清找寒门举子假结婚脱身那段? 咩咩写的很清楚啊!黄太君享尽天年就和离啊!意思是苏凤清考虑到黄太君是封建社会传统女性,如果外孙女儿没有成亲嫁人就是没有好归宿她死了都不会瞑目。 所以苏凤清才想出这个法子,想假装成家让黄太君安心啊!他是珍惜黄太君这个外祖母不想做任何让黄太君不开心难过的事啊,为此他甚至愿意跟男人结婚啊!「虽然是假的」。 至于男女主更不是啊!女主是怕互换身体的不稳定性,强制男主不准结婚,跟不跟自己结婚不重要,但是必须不能嫁给别人,以免万一将来换回来她收获一个窝囊废丈夫。 咩咩简介就写了女主不是传统的好人啊,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男主自私幼稚,但她才是真正的谁挡我的路谁就要死的自私鬼哈哈哈哈哈。 咩咩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第63章 柳宁蕊 张氏虽然亡羊补牢做了很多补救措施,但姚姨娘颇有手段将柳六老爷牢牢地抓在手里。即便柳六老爷收了那些张氏安排的通房妾室,也没有动摇她的地位。 张氏没想到那个曾经为了她梗着脖子与家里人作对非她不娶,能跪在当时的柳老爷书房外两天一夜的男人就这样的变了心。 她哭过闹过补救过,可惜都没有成功。渐渐地张氏也死了心,反正她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膝下也有了傍身的儿女,她只要把住柳家六房的后院她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至于男人,她已经不指望了。 她放了手,可有人不放过她。仗着柳六老爷的宠爱,姚姨娘早已不是当年跪在张氏面前痛哭流涕的小丫头,她一次次的挑衅、逼迫张氏。 张氏的长子柳煜看不惯姚姨娘对母亲不敬,就因斥责了几句姚姨娘就被柳六老爷按住打了板子,更不要提柳六爷是如何偏宠姚姨娘所出孩子而苛待柳宁蕊了。 加之有姚姨娘在一旁挑拨,久而久之柳氏兄妹也与柳六老爷离心离德。 柳煜为了保住母亲风雨飘摇的正室地位拼命地读书,甚至连身子都熬坏了。 可他也十分有出息,十四岁就中了举,若不是身子实在太弱支持不住进京赴考,他可能会成为大燕最年轻的进士。 张氏细心地照顾儿子调理身体,调理了两年柳煜的身子终于有了起色,张氏却病倒了。 本以为只是劳累加之风寒,没想到张氏竟然缠绵病榻大半年。 “女儿在床上躺了半年,终日喝那苦药汤子实在是烦了。”四姑太太张氏拿帕子抹着眼泪道。“我就叫蕊儿将药都倒了,谁知几日没有喝药身子却渐渐地好了。” “而那被蕊儿用来倒药的墨兰竟就枯死了!” “他们这是嫌女儿挡了他们双宿双飞的路,想要女儿的命啊!!” 张氏说罢又哭倒在黄太君的腿上,黄太君此时也已经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她颤着手安抚四女儿,不可置信地问道:“本朝妾室不能扶正,她就算害了你也做不成柳六的正头娘子。” “即便如此,他们居然还狠毒至此想要害你的性命?!” “那贱人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终于生了个儿子。”张氏抹着眼泪呜咽道,“想是觉得我与煜儿挡了他们的路。” “女儿一死煜儿就要守孝三年,柳家的后院没了女儿苦苦支撑,他们想要害他和蕊儿岂不是易如反掌。” 事实也的确如此,姚姨娘在生了儿子之后心就愈发的大了。虽然本朝条律妾室不能扶正,庶子也不能继承全部的家业。 但只要张氏死了再害了她的儿子,即便柳六老爷还要娶填房,可等填房的孩子出生,她的儿子早已成年。 加上她对柳六老爷的把控,填房能不能生出儿子都是个疑问。到时候将自己儿子记在填房太太的名下充做嫡子,将来这柳家还是她囊中之物! 只是她千算万算害得柳煜坏了身子张氏也缠绵病榻,还是漏算了一个人,就是柳宁蕊。 柳宁蕊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对于母亲的病情一直觉得蹊跷。也是她劝张氏不要再喝药,并且将药偷偷倒在花盆中,发现了果然汤药中有毒。 柳宁蕊心急如焚,如今姚姨娘已经明目张胆地对母亲下手怕是已经得了父亲的默许。 哥哥虽然中了举人可以推官,做了官就能为母亲出头,让姚姨娘收敛许多。 但是举人做官七品也已是到了头了,可哥哥柳煜聪明睿智,若是能再考中进士前途必将无可限量,怎能因举人的身份而遭困浅滩。 可若是现在再不想法子自救,母亲与哥哥都要被害死在柳家,还谈什么大展宏图为母亲撑腰。 柳宁蕊一开始想到要向祖母求助,可是仔细思量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柳老太太当年因为儿子不听话一意求娶张氏,心中一直有根刺。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虽然张氏过门后多年来贞孝恭顺让柳老太太对她改观了一些,但也并不亲密。 柳宁蕊当然不知道这些往事,只是她能感觉到祖母与母亲之间那僵硬的关系。更何况祖母是父亲的母亲,她不相信就算将事情捅破到祖母那里,柳老太太会为母亲做主惩罚自己的亲儿子。 她求到了已经是柳家新的主事人柳家三房那里,她声泪俱下地在柳三太太面前说了在自家的遭遇,求柳三太太帮帮她参加当时举行的宫中大选的初选。 柳三太太并不想管小叔子房里的事,但那时柳三老爷正在争三边总制这个官位。 她是舍不得自己女儿进宫去的,但如果她今日帮了柳宁蕊,来日万一她真能入宫服侍圣上,必定会记得今日自己的恩情,那对自己丈夫来说就有了来自宫中的助力。 也幸亏姚姨娘从来没把柳宁蕊这个总是步步退让的嫡小姐放在眼里,等她与柳六老爷得知此事时,柳宁蕊已经在柳三太太的帮助下顺利的通过了初选。 姚姨娘大惊,若说柳煜做官她其实是不怕的,毕竟只要她弄死张氏柳煜就要丁忧。那时即使他做了官,官场那种人钻人的地方三年之后谁还会想起他。 但柳宁蕊这一手就让她十分被动,死丫头显然是得了三房的相助,这过了初选的秀女就已经算一只脚迈入了宫中。 就算她这时把张氏柳煜都弄死,柳宁蕊也不用守孝一样要入京参加大选。 若她真的在三房的助力下一飞冲天进宫当了娘娘,她这个害死柳宁蕊亲娘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这些年来在她的挑拨下柳氏兄妹与柳六老爷早已离心,以那死丫头的性子,反正她已经靠上了三房,怕不是连柳六老爷都要遭受她的怒火没有个好下场。 可即便姚姨娘再焦急她也无计可施,如今柳宁蕊这个秀女的身份就是张氏的免死金牌,柳六老爷也因为大女儿过了初选开始做起国丈梦了,她真的对张氏再不能下手。 于是趁正好嫁入豪商万家的姨太太小柳氏,因为儿子已经是第四代可以参加科举而携子上京的机会。 柳宁蕊劝着张氏与小柳氏结伴,以自己进京待选与哥哥为之后春闱做准备为由,暗地里却为投奔张家为母亲兄长寻求庇护而一同上京。 第64章 小儿女夜话 “你糊涂啊!”黄太君恨铁不成钢地捶了张氏肩头一把。“都道是为母则刚,你却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还要他们反过来救你!” “那柳六有了宠妾灭妻的苗头时,你就应该写信回家来!” “你哥哥们都在,你母亲我也还没死呢!” “女儿错了!女儿错了!”四姑太太抱着黄太君得双腿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他、他当年那般待女儿,女儿以为他多少对女儿还有些情分,当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无情!” 黄太君扯了帕子也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扶起四姑太太帮她擦了擦脸道:“也是我的错,把你教的太好了。” “只是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没有用了,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女儿、女儿……”四姑太太依然踌躇,虽然她来之前柳宁蕊已经仔细叮嘱了她一番,可她还是无法完全下定决心。 “母亲,还请母亲原谅女儿的愚蠢。”四姑太太又抽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女儿怎样都无所谓,只是女儿放不下煜儿和蕊儿。” “宫里那样的地方,女儿实在是不放心让她去。” “女儿想请母亲想想法子,想想能不能让蕊儿在大选中落选……再请母亲为她在京城找门妥帖的亲事。” “也不求什么高门大户。”四姑太太凄然一笑,她仰起头注视黄太君道。“只求他们二人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就够了。” “至于煜儿……他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等他考中了进士,将来怎么都会有条出路的,那之前……只能求母亲多庇护他一些。” “煜儿与蕊儿是我们张家的外孙,我自然要庇护他们。”黄太君盯了这个糊涂庶女一会儿,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道:“只是我问的是你的打算,你今后要如何?” 说罢又怕她含糊其辞,黄太君又补了一句道:“是问你与那柳六日后如何!” “女儿、女儿……”四姑太太心中烦乱,她实在无法选择。 就算她对柳六老爷早已死了心,可若是与他和离,煜儿和蕊儿都是姓柳的,她是带不走自己的孩子的。 更何况若是她下堂,儿女在柳家身份就会变得尴尬,有一个和离大归的母亲对他们的前途都会有影响。 现在有了母亲庇护儿女,若是……若是她现在死了,她就永远是柳家六房的正房太太,煜儿与蕊儿嫡子嫡女的身份也永远不会动摇…… 只是……只是…… 思及此处四姑太太终于崩溃了,她大声哭道:“女儿……女儿想过一死了之为煜儿与蕊儿铺路……可是!可是!!!” “可是女儿不想死啊!”她紧紧抓着黄太君的衣服哭道,“女儿还没有见到煜儿娶妻生子,没有见到蕊儿找到好归宿!” “女儿不甘心!!女儿不甘心!!!!” “什么嫁妆什么地位,女儿都不在乎了,女儿不想再回到柳家去!” “女儿、女儿想活下去!” “求母亲、求母亲救救女儿!” 听到她崩溃的嚎哭,黄太君终于也落下了泪来,她搂住了张氏道:“不会死!你不会死!”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说明你还没糊涂到底!” “只要你想活,只要你想通了,母亲和你哥哥们就会为你做主!” “你且放心。”黄太君搂紧怀里的四女儿,“你放心。” 此时的鹤影馆中,沈唯真与苏凤清也在说今天到府的这二位贵客。 听苏凤清要她细细将今天的事说来,沈唯真迷惑地问道:“横竖不过是两位姨姑太太,对世子来说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吗?为何又如此上心?” 苏凤清瞟了她一眼回答道:“自然是为了将来咱们换回来后,不会在言行的细枝末节上出了岔子。” 沈唯真:…… 沈唯真:“呵呵,世子还真是滴水不漏。” 她笼统地将今日在松鹤堂里的事说了,末了她道:“只是今日我与两位太太接触也不多,只在老太太那见了一面,互见了礼,吃了顿饭。” “就连大房的张大太太都没有露面,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大舅母自从守寡之后就一心吃斋念佛,平日是不露面的,不奇怪。”苏凤清暗暗思忖了一下,看来相较于沈小姐入府时隆重的排场,张家并不看重这两位太太啊。 沈唯真见他沉默,不由得出声刺了他一句:“世子对我们沈家的亲戚这么上心,连姨姑太太的事都问的这样详细,怎么不见你问问公主和王爷的事呢?” 听到长宁公主,苏凤清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淡然。“说到在意,反而是沈小姐更奇怪,明明张家是你的外祖家,你却丝毫对他们不上心呢。” “这几日来也从未听沈小姐问过我关于你外祖母以及其他姐妹的事儿呢。” 沈唯真差点脱口而出张家算她什么亲戚,真论亲戚坐在龙椅上的那一大家子才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还不是因为世子抢了我的身体。”沈唯真反唇相讥道,“我还从未与他们接触过就又回到了江州,现在对我来说,唯一的亲人只有我祖父罢了。” “而世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在公主与王爷的膝下生活了十四年,那可是你的亲爹娘啊~” “你难道不好奇他们这半年来都发生了什么吗?” “还有那个……”沈唯真笑眯眯地盯着他。“还有那个深受王爷宠爱,把你挤的快无立锥之地的郑远,你都不想知道他的近况吗?” “哼!蝼蚁之辈何足挂齿。”听到郑远的名字,苏凤清美丽的脸上尽是轻蔑不屑的表情。“沈小姐提起他,莫不是在他手里吃了亏吧。” “哈?!”沈唯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会吃亏!?我会栽在那种小人手里?!” “不知道是谁被他坑的破了脑袋,害得我好端端被宠爱的表小姐做不成,变成了疯子和傻子的儿子!” “是啊,疯子和傻子。”苏凤清八风不动地稳坐在椅中。“这样的父母,我还不如没有,就请沈小姐以后费心了。” 第65章 广撒网的柳宁蕊 没想到他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沈唯真一时间愣住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死小孩的年纪,再加上她一个普通路人见了都咋舌的长宁公主和九江王,他能说出这话来,也算情有可原吧。 只是苏凤清却误会了她的反应,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在父母双亡的沈小姐面前说什么这样的父母不如没有,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只是他拉不下脸来道歉,见沈唯真不说话了,也只能僵坐在椅中装起了哑巴。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外面响起天籁般的岑妈妈的声音,才打破了僵局。 “双叶回来了。”岑妈妈隔着门板恭敬地请示道。“她有事要禀告给世子。” 不知这么晚了苏凤清派双叶去做什么,沈唯真狐疑地扫了眼对面的装哑巴的苏凤清,叫岑妈妈放双叶进来。 双叶目不斜视地低着头进了屋子,将黄太君与四姑太太在卧室中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讲了,直听得苏凤清大皱眉头。 “哟,这位柳表姐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沈唯真打发了双叶出去后感叹道。“柳家嫡女这样的身份品貌,通过初选简直易如反掌。” “不论日后大选如何,只要能趁这个由头让母亲离开柳家,就已经达成目的了啊。” “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孩子我喜欢。” 见沈唯真一副喜滋滋地模样,苏凤清冷冷地开口:“你少与她来往。” “你也说她聪明细心。”苏凤清见她撇嘴解释道,“这样的人很容易察觉到人的不同,你与我的性子完全不同,万一被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会横生不必要的枝节。” “你也太谨慎了。”沈唯真满不在乎地道。“换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是啊,但是若被人以为我被鬼上身了,日后可对我的名声不好。”苏凤清冷飕飕地觑着她道。 ……我还真是个鬼,沈唯真被他的话噎住,一时竟无法反驳。 见她还是不在意的样子,苏凤清又将刘禄家的讲来的张玉蔷的身世说了一遍,只听得沈唯真恨不得手里有把瓜子嗑起来。 “真有意思!”沈唯真听的津津有味,不由得感叹道。“真假千金!这种话本子上的事就发生在了身边,这安阳侯张家真是个宝藏!” “有意思,有意思!” 捏了捏眉心苏凤清无奈地道:“这些都是沈小姐的亲戚,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沈唯真咕咚咕咚灌了半茶碗的清水道。“反正再过二十来天,这些糟心亲戚也就由苏世子来烦心了,与我何干呢?” 苏凤清被她的话一怔,这沈小姐的态度着实变得太快,不过几日已从那个恶狠狠要他还身体的人,变成了与他目的相同。 这张家难道对她来说比九江王府更像龙潭虎穴吗……斜睨着沈唯真眼下的青灰有些心疼,他站起身来。 “今日我就回去了,到下月十五之前我会抱病闭门谢客,以免被你那些狐朋狗友们看出端倪。” “以后晚上我也不再来了,沈小姐好好休息。” “有什么事写信让燕儿送到王府就是了。” 听得这烦人的小孩终于不会再打扰自己的美梦,沈唯真开心不已,连连挥手让他快滚,躺回床上美美地睡着了。 虽然她并没有把苏凤清叮嘱她不要接近柳宁蕊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第二日一早,她刚从松鹤堂请安回来,外面就通报说柳表姑娘来了。 这可是她送上门来的,沈唯真在心中对这位表姐也有些好奇,连忙叫喜鹊将人请了进来。 跟着柳宁蕊进来的还有个年轻的媳妇子,左右看着也不过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两姐妹互相见了礼,柳宁蕊就招手让这媳妇子过来给沈唯真磕头。 沈唯真一怔,但还是稳坐椅中受了这媳妇子三个头,笑着问道:“柳姐姐,这是?” 柳宁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解释道:“这是妹妹乳母张妈妈姐妹的女儿,早年他们家一房跟了我母亲去了柳家。” “唉。”她脸上露出一丝悲伤之色叹气道。“没想到张妈妈已经去了,她们姐妹姨甥再无相见之日。” 在她说到张妈妈时,沈唯真就已听不清她那些絮絮叨叨的话了。仿佛回到了她刚睁开眼穿到这百多年后的那一天,张妈妈和阿桃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 “唉,快起来,快起来。”她咬了下舌尖硬逼出两点泪,用帕子擦着眼角道。“张妈妈是我的恩人,若不是她护着我,妹妹哪里还有命坐在这里。” “你是张妈妈的外甥女,就是张妈妈的家人。”她眼神示意鹦哥拿了个荷包来,亲自塞到了那媳妇子的手中。“以后若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上的,直管来找我。” 那媳妇子连连道谢,柳宁蕊便转了话题与沈唯真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只是无论说到什么,她总是能带上她哥哥柳煜一句。 不过她说话甚为巧妙,总是状似无意地提到,一切安排的顺理成章不那么突兀,只是沈唯真哪里是真的十三岁少女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等送走了柳宁蕊,沈唯真便招了燕儿过来吩咐了一番,得了命令的燕儿就跟着柳宁蕊出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直到沈唯真歇完午觉起来练了一会子的字,燕儿才回了鹤影馆。 “柳表姑娘先是去了三姑娘的院子,才到姑娘这儿来的。”燕儿把这大半日打探来的消息如实禀报道。“只是没有像在姑娘这待了许多时间,只是略坐坐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沈唯真笑着将写完的字扔进炭盆烧毁,继续听燕儿禀报。 “后来柳表姑娘又去了四姑娘那里,也是略坐了坐就告辞了。” “只有在五姑娘那里,又说了差不多一炷香的话才出来。” 托着腮望着纸张在炭盆里渐渐烧成了灰烬,沈唯真不由得给柳宁蕊在心里点了个赞,这姑娘当真是为了母亲与兄长殚精竭虑。 她与张玉薇都没有定亲,柳煜与她们年纪也算相仿又是个十四岁就能中进士的,除了一团污糟的家里,也算是东床快婿的佳选。 若是能娶得她们二人中任何一个,都能让柳煜与张家联系得更紧密。到时候不论她大选结果如何,只要柳煜有了这么一门亲事,柳六老爷和那姚姨娘都会投鼠忌器不再为难他们母子。 “叫鹦哥她们进来伺候我穿衣吧。”见她一下午写得大字都彻彻底底地化了灰,沈唯真伸了个懒腰。“该去老太太那请安了。” ———————— 强调一下哈,苏凤清不是心疼沈唯真睡得不好,他是心疼这具将来他要使用得身体。 拿养成恋爱游戏来比喻的话,苏凤清对沈唯真的好感度是0,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若不是现在暂时无法换回来身体,他是不愿意与沈唯真来往的。 沈唯真对苏凤清的好感度是-30,因为他不听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顺便,沈唯真对阿山的好感度都有50哈哈哈哈哈。 第66章 先把年过了 沈唯真带着鹦哥喜鹊到了松鹤堂,发现廊下已经守了几房的下人,老太太跟前的琥珀和珍珠更是一左一右如门神般把住了堂屋的门口。 门前有个三十来岁的妈妈左右徘徊,时不时就往门那探头,只是她一靠近正门口珍珠就一把将她推开,脸上尽是冷漠之色。 “沈姑娘来了。”珍珠推开那妈妈就见到沈唯真走进了院子,对琥珀使了个眼色就迎上来。 “外祖母可是有事?”沈唯真打量院中阵仗颇为好奇,廊下说话打趣的几个丫鬟婆子这几日她也算认得了,是张二太太和张三太太的房里人。 而张二老爷与张三老爷夫妻的确也正坐在堂屋内,四姑太太抹着眼泪坐在黄太君的下首,屋子内空气十分凝重。 张三老爷听完妹妹的叙述,不顾张三太太的拉扯与对面二嫂难看的脸色,直接就跳起来骂道:“姓柳的狗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四妹妹!” “母亲!”他怒气冲冲地望向上首的黄太君道。“让儿子直接打到辽阳去!看儿子不把他柳家六房砸个翻天地覆,替四妹出了这口气!” “坐下!”黄太君威严的开口,扫着下面铁青着脸端坐的张二太太道。“老二你的意思呢?” 张三老爷气呼呼地坐下,死死地盯着自己哥哥,仿佛他要敢因张二太太偏袒柳家,他就又能立时跳起来一般。 “大选的事,四妹与外甥女的意思到底是?”张二老爷沉着脸开口,竟是把话题带到了柳宁蕊大选上头。 “自然是不愿意的!”经过昨日与嫡母的掏心挖肺,四姑太太也是放开了,母亲既然很确定的要护住她,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圣上如今年逾四十,蕊儿才十五的年纪,我怎么、怎么舍得她进宫!” “更何况圣上当年跟小妹……” “住口!”黄太君凌厉地打断她,四姑太太也发觉自己失言,连忙用帕子按住嘴角垂下头抽泣不言。 在张二太太猛然抬头震惊的目光中,黄太君冷冷地问二儿子:“大选这事老二你多上些心,不用管柳家是个什么意思。” 张二老爷心中踌躇,但是面对母亲的吩咐他亦不敢违抗,只能起身应是。 接着他又开口道:“至于四妹和离,这是大事。” “如今年关将至,反正妹妹已经安全进京,不若先忙完这阵子再做计议。” “四妹也好用这段时间好好思量,再做决定。” “还用想什么?!”果不其然的听到他的话,张三老爷又跳了起来。“那狗东西都想要四妹的命了,难道还要将妹妹送回火坑去?!” “二哥你无诏不得擅离京城,我可没那么多讲究。” “我非要把那个姓柳的狗东西牙都打下来!” 张二太太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手中的帕子被捏得死紧。 黄太君还比较满意她的忍耐,眼神示意张三太太拉住自己丈夫坐下。 “老三你不要太冲动了。”她淡淡的开口道。“老二说的也有理,眼下不仅府里事务繁多,蕊丫头也是秀女之身,不是对柳家六房发难的时机。” 她斜睨着张二太太道:“至于让你去辽阳更是不要提了。” “一个靠祖荫度日的柳家六房还用不着你去办,若真到那一步,让璟哥儿带人去一趟辽阳足矣。” 张二太太铁青的脸又涨的通红,又羞又气让她胸中火烧火燎一般,但只能在心里将柳六老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远的事暂且搁下,近的却依然要办。” 听了黄太君的话,除了四姑太太其他人都疑惑地望向了她。 “老太太跟二房三房的老爷太太们说话呢。”珍珠笑道。“沈姑娘不若先去厢房里坐坐喝杯茶,等老太太这空儿了,奴婢再去请姑娘。” 听了珍珠的话沈唯真笑着点头,只是她们还未移步,堂屋中就传来了叫人的声音。 “还是姑娘来的巧。”珍珠回头见琥珀已经进屋去了,赶紧对沈唯真道:“姑娘略等等,奴婢这就去通报老太太。” 等她也进了屋,那个鬼头鬼脑的妈妈简直就要趴到门上去,沈唯真便也打量起她来。 只见她不仅穿了一身石青色绣缎面银鼠袄裙,头上更是插了数支金钗珠钏,耳朵上也是实沉沉的赤金耳坠,随着她的行动袖子滑动手腕上还露出了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 若不是她的鬼头鬼脑与珍珠对她不客气的态度,沈唯真还以为是哪家来拜见黄太君的太太。 不多时珍珠就琥珀就出来了,那帘子直接打在门口妈妈的脸上。琥珀嫌弃的一甩帘子,招呼院子里的婆子们一拥而上押住了那妈妈。 “这是?”沈唯真疑惑地问迎上来的珍珠。 “老太太请姑娘进去。”珍珠笑道。 沈唯真心里大为蹊跷,这很明显是张家的主子人要发作下人了。黄太君居然叫自己的外孙女儿进去,也不怕吓着小姑娘吗。 不过沈唯真向来是爱看热闹的,她可不怕吓,紧跟着珍珠进了屋。 见到沈唯真进来,黄太君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慈爱的表情。等沈唯真规规矩矩与几位舅舅舅母见完礼,她就招手让沈唯真坐在了自己身边揽住了她。 那穿着华丽的妈妈见了屋中阵仗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她被押着跪在了堂中,惊恐的望向四姑太太。 “如画,你伺候四姑太太有多少年了?”黄太君笑着问道,却吓得那妈妈浑身一个激灵。 “奴、奴婢十二岁就跟着太太,如今、如今也有二十八年了……”她颤着嘴唇答道,眼睛还是不断地瞟着四姑太太。 “那我女儿待你好不好?”黄太君依旧含着笑,手也轻轻地拍着沈唯真,好似担心她害怕似的。 “好!太太对奴婢自然是好的!”如画不知黄太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勾结外人来害她?”黄太君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听不出一点儿怒气。 第67章 杀刁奴 黄太君的语气虽轻,但依然像一把铁锤砸在如画的心上,砸得她一阵的头晕目眩。 “奴婢没有!奴婢怎么敢害太太!”她咬着牙哭道,瞬间眼泪就溢了出来。 “太太为奴婢说句公道话啊!”她哭着望向四姑太太。“奴婢伺候了太太这么多年,太太不能冤枉奴婢啊!” 一直觑着老太太脸色的张二太太见黄太君面露不耐,立刻就站了起来。 “冤枉?好大的口气。”她把心里那点怒火都发在了如画的身上。“老太太和姑太太是什么样的人,要来冤枉你?” “你是如何跟那姚姨娘勾搭到一起的还不快快说来!”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如画头上的金簪道。“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如画心中大惊,进京前四姑太太还是老老实实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个模样。 她的确是很早就跟姚姨娘勾结到了一起,但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四姑太太那个笨瓜脑袋是如何识破的?! 如画犹不死心,她哭着膝行几步到了四姑太太面前,她抓着四姑太太的裙角声泪俱下地求道:“太太,太太明鉴啊!” “奴婢跟着太太这么多年,虽然粗苯不似如诗她们灵巧,但是奴婢对太太一片忠心啊!” 自从有了嫡母撑腰,四姑太太也硬气了许多,当头一口就啐了如画一脸。 “一片忠心?!”她恨恨地道。“当年我病了,服用的汤药都是你亲自熬制。” “那时每每你都要亲自喂我喝下,我还真以为你是一片忠心伺候我。” “谁知是那贱人早许了你好处,要你在汤药中下毒害我!!” “若不是我太傻,每次都相信你将药喝了个干净。你后来松懈了警惕不再监督我喝药,我怕是早被你和那贱人害死了!” 说罢她又哭起来,伸出手抓住如画的肩膀摇晃她问道:“我对你不好吗?吃的用的短过你吗?” “你到了年纪我备了份好嫁妆送你出嫁,你说还愿意回来伺候我,我就又把你留在了院子里。” “你的儿女我也都安排在了煜儿房里领了好差事,你还要我怎么对你?” “你为何要勾结那贱人来害我!?” 四姑太太情绪激动力气用的极大,直将如画摇得鬓发散乱,那一头的金簪玉钏都掉落下来,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蠢!!! 如画被四姑太太摇晃的头晕目眩,她在心中疯狂的呐喊。 如果不是因为你太蠢,我何必要做个奸人?堂堂的正房太太被一个贱妾步步紧逼,连掌家权都被蚕食。一开始是守门的婆子,再来是迎来送往的节礼事务,到后来连大厨房都落到了姚姨娘的手里! 自己再不想着另攀高枝,难道等着跟你这个蠢猪一起共沉沦吗?你房里有多少人起了外心也只有你不知道吧?! 自己不搭上姚姨娘,自然有别人会去投靠,那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她的选择也没有错!要不是暗地里投了姚姨娘,她那个没出息的死鬼男人近些年能突然风光? 说什么把儿女安排在了大爷的房里领了好差事,你都要倒了,大爷还不是随便姚姨娘摆弄?! 可即便她心中再不忿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不停地摇头口称冤枉。 黄太君被她们吵的眉头一跳,招手叫婆子们拉开了二人。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她揽着沈唯真开口道。“拖出去打六十板子,召集府里的下人都来观刑。” “让大家都看看,吃里扒外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说罢她示意珍珠端了茶,递到了沈唯真手里。 如画闻言如遭雷击,这种问话不是得你来我往的拉扯几个回合,怎么老太太一出声就要断了自己的生路! 她只能忙不迭的磕头求饶,可黄太君哪还看她,只低头喂沈唯真喝茶。 张二太太也坐回了位子,张三太太更是嫌弃地用帕子掩住了嘴角,她最恨这种吃里扒外谋害主子的人,甚至觉得六十板子都有些轻了。 如画被几个健壮婆子拉扯着站起来,求生的欲望让她挣脱了婆子们的手,她脑子一片混沌,恐慌的喊叫起来。 “老太太不能如此对我!我的身契不在太太手里,我已经不是张家的下人了!!!” 谁知黄太君依旧低着头喂沈唯真喝茶,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倒是下面坐着的张三太太笑出了声。 “怎么?你那新主子给你放了籍?”张三太太帕子掩着嘴角笑道。 如画顿时支吾起来,她的身契的确早被姚姨娘要到了手里。但是姚姨娘还指望着身契拿捏如画为她办事,怎么可能去官府给她消档。 “你做了这么多年事,难道不明白这放籍可不是毁了卖身契就完了。” “身契丢了,派人去官府一查档案,你到底是谁家的下人一清二楚。” 张三太太笑着挥挥帕子叫婆子们把如画拖走,看她那样子别说消档了,约莫她那新主子连过档都没有去官府办。 即使过了档,那也只能去辽阳的衙门调案,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早把如画打死了。 以婆母的态度是定要整治柳六老爷和那姚姨娘的,到时候那狗男女哪还有心思为如画张目。 “老太太饶命啊!!太太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如画彻底的慌了,六十板子!她怕不是撑不到一半就要死透了,她投靠姚姨娘就是要过更好的日子,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堵上她的嘴。”黄太君被她凄厉的声音吵得头痛,她见沈唯真并未露出害怕之色满意地继续揽着她。 “给你机会你不说,那就永远都不要说了。” 见如画被拖下去了,张二太太其实心中也觉得痛快。但作为张家下一任的宗妇,有些话不想说也得先走一个过场。 “老太太。”她略带一点儿迟疑的问道。“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时候见红是不是不大好?” “这不是还有十来日吗。”黄太君不在意地道。“不妨事。” —————————— 如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黄太君: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第68章 教你仗势欺人 得了黄太君的话,张二太太也不再多言,倒是四姑太太有些期期艾艾地扯着帕子问道:“母亲就这样要了她的命,会不会不太好?” 顶着黄太君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解释道:“她、她是姚姨娘害女儿的人证,到时候女儿与……与他和离时,要不要、要不要如画出来作证?” 黄太君叹了口气,虽然当年四姑太太也是养在她的膝下,但到底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虽说是一视同仁,但她还是将更多的心血放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这个庶女,她只教了她知书懂礼听话恭顺,却没教她后宅阴私与大家的气派。 “姑太太这话就说笑了。”张二太太适时替黄太君开口解释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发作一个贱妾,你说出口的话就是证据,不需要其他的人证物证。” 黄太君笑了笑,又接了一杯茶细细地喂给沈唯真喝。 沈唯真:…… 沈唯真:我不害怕!外祖母我真不害怕!这一会儿你喂我喝两盏茶了!肚子受不了了! 四姑太太听了还是有些踌躇,只是见黄太君的态度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下来。 “行了,我要留真丫头用膳,你们都回去吧。” 听了黄太君的话,张二老爷和张三老爷连忙起来行礼。张二太太等女眷哪里能走,连忙吩咐下人摆饭,妯娌二人和四姑太太一起伺候黄太君用完了晚膳,才结伴回去了。 等松鹤堂里终于只剩祖孙二人,黄太君才拉着沈唯真问道:“今天这事儿,真姐儿你害怕吗?” “不害怕呀。”沈唯真笑吟吟地握了握黄太君的手,从琥珀手里接过美人锤轻轻地给她捶起腿来。“这样背主求荣的下人,理应是这么一个下场。” “好,好。你能明白就好。”黄太君望着与自己女儿相似轮廓的外孙女,视线有些模糊。“我本想着,只要我还在,就能护得住你。” “不想那些不该听的污糟事,污了你的耳朵烦了你的心。” “可见了你四姑母的事儿,才发现我老啦……” “外祖母年轻着呢!”沈唯真笑着打趣道。“今儿个可是用了两碗饭,还跟孙女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外祖母一点都不老!” “哈哈哈,你这丫头,打趣外祖母吃得多是吗?”黄太君伸出手轻轻掐了掐沈唯真的脸蛋,旁边的珍珠琥珀也都笑了起来。 “唉,到底是年岁大了。”黄太君摸着沈唯真的脸无不叹息地道。“你那些姐妹,将来自有你舅舅舅母们护着。” “可若是我不在了,又有谁来护着你呢。” “外祖母!”沈唯真嗔怪地扑进黄太君的怀里。“不许乱说了。” “好好,外祖母不说了。”黄太君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只是我想了,谁护着,都不如你自己立起来。” “我当年就是只教了你四姑母谦柔恭顺,结果现在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她居然还要靠自己的儿女反过来救她。” “以后这些我不愿让你知道的事儿,外祖母都会教给你。”拍着沈唯真的肩膀,黄太君坚定地道。“不论将来你是否能用到,会不会怪外祖母。但只要你能好好的,随心所欲的活下去,外祖母都会去做。” 伏在黄太君怀里的沈唯真心中一动,黄太君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贵妃。 当年她还小的时候,贵妃的怀抱也是如此温暖,她抱着自己一下下地轻拍着,那令人怀念的熏香味道仿佛都与黄太君重叠在了一起。 沈唯真的心里泛起了酸楚,可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黄太君到底真心疼爱的是她这个沈唯真,还是这半年来与她朝夕相处的苏凤清呢? 她甚至有种偷走了苏凤清亲人的感觉,可明明她才是真正的沈唯真,才是黄太君真正的亲人。 更何况面对长宁公主与九江王时,她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如同那个雷雨夜的苏凤清一样,沈唯真抓紧了黄太君的衣裳,她将脸埋在她的臂弯中感受着黄太君亲情的慈爱温暖,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万溪竹一路哼着小曲儿回了小柳氏的院子,一进屋子就见母亲正在喝一碗燕窝羹,大丫鬟沁竹正伺候在一旁陪她说笑。 “哟,沁竹姐姐也在呢,没去角门看热闹吗?”他长腿一抬就倒在了软榻上。 小柳氏见儿子轻浮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理他继续舀着碗里的燕窝羹喝着。 沁竹自然是不敢不接话的,只是笑着倒了茶端到了榻几上给他,笑着问道:“什么热闹?” 万溪竹一个翻身坐起来取了茶,笑吟吟地抿了一口道:“这一路上跟你亲亲热热的高宝山家的,被扒了裙子打板子呢~” “前前后后围了几百号的人,约莫张家得用些的下人都去观刑了。” 沁竹听了脸上泛起一抹苍白,强笑着回了小柳氏身边。“四爷说笑了,张家惩治自己的下人,我们这样的外人去凑什么热闹。” “哈哈!”万溪竹将茶碗放在榻几上又躺了下去。“我看姐姐这一路跟那高宝山家的有说有笑,亲热的还以为是一房人呢,原来姐姐这么无情。” “荒唐!一天到晚的胡言乱语。”小柳氏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走到榻边前对着儿子的脑袋就是一阵猛戳。 “什么该看不该看的你都去凑热闹,一个婆子的屁股你也看,不怕烂了眼睛!” 万溪竹嘻嘻笑着,他母亲向来疼他,虽然说是猛戳却一点都不疼,他晃着脑袋说:“我眼睛烂不烂不知道,可那高宝山家的屁股可是烂了哈哈哈。” “我跟晖表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打了,那一片血肉模糊的。” “听说是老太太罚了六十板子,没打到三十那高宝山家的就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 “就这都没停,活生生的打满了六十板,现在约莫是席子一裹拖出城去了。” “阿弥陀佛!”小柳氏吓得连忙双手合十,可念了两句佛又觉得不太对,那高宝山家的成天趾高气扬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柳家六房里得脸。 “呸,也是活该!”小柳氏啐了一口。“瞧她一天天那轻狂样儿,穿戴得比你六伯母都更像个太太。” 她回头又盯着脸色惨白的沁竹吩咐道:“你也少跟六房的下人们来往了,这刚到京里没几天呢,亲家老太太就罚了高宝山家的。” “这日后要罚的人,只怕还要更多。” 沁竹连连应是,她也不过就是路上无聊,跟六房那些下人多聊了几句,谁不知道分家以后柳家六房就靠吃老本过活,谁愿意搭理他们。 ———————— 苏凤清:老太太疼的是我!是我!是我! 沈唯真:(略做贼心虚)好好好,是你是你都是你! 第69章 除夕 自从黄太君罚了四姑太太身边的妈妈,张府里的下人对她也更恭顺了许多。别管是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去的,也别管嫁到了哪,只要有老太太撑腰那都是张府正经的主子。 而沈唯真则有些焦头烂额,自松鹤堂那日后黄太君日日把她带在身边,教习些掌家理事梳理下人的事儿。 救命啊……沈唯真感觉头发都掉了一把,当年她虽然年幼被父亲看中,把她当做男孩儿一般教养让她跟着大哥一起读书。 但这些后宅女子该学的东西,贵妃一样都没落下,如今又从头再学一遍本就很无聊了,又挤占了她一日大半的时间,想约着张曦张玉薇偷溜出府去玩儿也是不能了。 一连十数日直憋得沈唯真头秃,当年在江州守孝的时候,因为沈晋文事务繁忙经常不在府中,她还能逮住机会出去玩玩。 现在被黄太君牢牢锁在身边,当真是如坐牢一般。 与她一样内心烦扰的还有张三老爷,日前大女儿张玉蔷流言的事儿,如今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 只是他万种设想罪魁祸首是谁,都没想到查来查去竟是查到这流言是从自己家里传出去的。 一想到属下报上来的那个名字,张三老爷就是一阵阵的心烦意乱。面对因为盼着过年而兴奋开心的儿女,他也实在是张不开嘴对妻子说这件事。 二哥说的话,有时候还是很有道理的。 张三老爷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总之就像二哥说那样不论有什么事儿,还是先把年过了再议吧。 比起张府这些心烦意乱的主子,苏凤清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本想着对外称病闭门谢客,避免了不必要的交际泄露了她与沈唯真行事不同的马脚。却没想到他一病,惊动了宫里的三位主子。 太上皇、皇帝皇后各自派了人前来王府探望,让苏凤清应付得焦头烂额。 “世子,您就行行好,当是可怜奴婢,跟奴婢进宫去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内侍泪眼婆娑的跪在苏凤清床前,任由阿山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太上皇已经遣奴婢来请您三次了,您再不跟奴婢进宫,太上皇就要把奴婢下油锅啦。”内侍略带夸张地哭道。 苏凤清直直地盯着百月追祥云的帐顶有些无语,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应付过皇帝皇后派来的人,只有这太上皇跟前的高公公死活打发不掉。 也不知道沈小姐进京后是如何与天家三巨头相处的,不论是皇帝舅舅还是皇后舅母,一听说他病了都遣人来带他入宫休养。 特别是太上皇的人,仿佛是不把他带进宫决不罢休似的。 “我已经好多了,何苦现在进宫把病气过给了外祖父。”苏凤清撩开床幔,阿山立刻迎上来扶着他坐起。 “我这样的身份岂能在宫中久住,这不合规矩。” “过两日,我便进宫向外祖父请安,公公且请回吧。” 高公公觑着苏凤清的脸色,发现他气色确实比前日来时见得要好的多,可思量着太上皇的吩咐,他还是有些犹豫。 但无论怎么央求,苏凤清都没有松口进宫。他现在日日都在掰着指头算距下月十五还有多久,只想着赶紧将身体换回来。 若是听了太上皇的话,深宫禁卫森严,他哪还能自由进出,若是错过了日头他可不愿意。 于是在各人纷乱的心绪中,终于是熬到了除夕这一天。 除夕一早不仅京中百姓杀猪宰羊好不欢腾,安阳侯府中众人也是热热闹闹忙的团团转。张二太太与张三太太且不说,几位少爷小姐也是早早的梳洗焚香准备祭祖。 若不是黄太君还有理智顾忌到亲家老爷,她恨不得把沈唯真也带在身边祭祀,以便昭告所有人沈唯真也是她张家的人。 也使得在其他几房少爷姑娘们忙的团团转时,让沈唯真偷了个空闲,与柳宁蕊与四姑太太一起在屋中说话。 “可惜小姑不在这里,少了个说话的人儿。”四姑太太因为事情闹开后,反而开朗了许多。 她这一路上一直与小柳氏作伴,虽然柳六老爷是个负心寡义薄情汉,但小柳氏这个小姑子还是通情达理让她喜欢的。 姨太太小柳氏几日前就带着儿子告辞了,果然张二太太因为她的知进退而满意不已,塞了她好大一车的礼物,让小柳氏美滋滋地回了万家在京城的宅子。 “母亲这话说的,小姑母又不是回辽阳了。”柳宁蕊笑道。“都在这京里,日后府里不忙了,母亲再去小姑母家做客就是了。” 说罢她又笑眯眯地回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沈唯真道:“妹妹今日好漂亮,是也要去宫中领宴吗?” 沈唯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苏凤清那个皇帝舅舅抽了什么风,除了下给张二老爷等人入宫参宴的旨意,还专门另下了一道让她这个柔嘉县主一并入宫的旨意。 她虽然知道便宜祖父沈晋文颇得九江王的重用,却不知他在皇帝的面前还这么有脸面,能带挈得她这个外孙女也能进得宫去。 “是了,妹妹还是柔嘉县主呢。”柳宁蕊有些羡慕地盯着沈唯真头上的八宝赤金挂珠凤钗,她入了张府的这几日跟沈表妹相处下来也算融洽。 大约同为表姑娘的身份,她看沈唯真总有些亲近,加之沈唯真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一个祖父,让她更觉的沈唯真与自己同病相怜。 她虽父亲犹在却还不如没有,母亲懦弱还需要自己和哥哥来救助。 即便早都知道沈表妹头上有个县主的称号,但她也以为只不过是皇帝体恤小姑母夫妻以身殉国,赐给沈表妹以来养老的禄米,花架子罢了。 可当听到那道单独下给沈唯真进宫领宴的圣旨后,她才明白沈唯真与她是不一样的,不论宫中那些贵人是如何想的,但这份恩宠与重视是实打实的,让她甚至有些自卑了起来。 她站起来帮沈唯真正了正那光彩夺目的凤钗,凤钗上的红宝石红的犹如能滴出血来,珍珠也颗颗饱满圆润,赤金累丝的雕纹工艺更是精巧。 就连家里她那两个深受父亲宠爱的庶妹都没有这样好的首饰,沈表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这样轻轻巧巧地将它插在了发髻上。 柳宁蕊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心里升腾起一股自己都莫名地情绪来。 ———————— 肠胃炎犯了,好痛苦……这章可能明天还要改qaq,天开始凉了……大家不要像咩咩这样再猛吃西瓜了…… 笑死,咩咩一般都懒得校对,都是写完直接发然后听一遍再来改错字。这章有一处写把床前写成了床上,听见番茄那个男声念内侍跪在苏凤清的床上。。。咩咩自己笑出了猪叫 (*≧▽≦) 。 第70章 宫宴 黄太君与张二太太忙完张府祭祖的事,只是稍作了些休息又连忙按品大妆着装更衣,带着沈唯真进宫赴宴。 宫门口早已聚满了各色华贵马车,那些平常不得见的云端上的贵人们也都规规矩矩的排在宫门前,待查验令牌后就由提着八角琉璃祥云宫灯的宫女内侍们引着陆续入宫。 沈唯真下了马车被黄太君紧紧地拉着住,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刚好看到璐王家的马车到了。 花白头发的璐王与王妃下车后,是璐王世子与世子妃,再来是璐王的长孙与夫人,浩浩荡荡地三辆车里还下来了几名七、八岁的幼童。 可是真能生。 沈唯真在心里咋舌,都生到第四代了也没混到块封地,只能窝在这京里看着皇帝的脸色度日。 想着日前她作为苏凤清的九江王世子时,皇帝好像跟她说过传了五代的颖王无嗣,王位即将被革除封地也要被收回来了。 也不知这老璐王能不能再苟几年,拿到颖王这块封地,在花甲之年的年纪也去过一把真正藩王的瘾。 查验黄太君等人令牌的太监看到了沈唯真的牌子,他连忙回身招呼一名等在一旁的内侍,将牌子递给了他。 “安阳侯老夫人请随奴婢来。”等四名提着琉璃宫灯的宫女跟了上来,那内侍躬身一引手,也请黄太君一行人进宫了。 此次能得进宫领宴的人也不过就是黄太君与二房罢了,张玉芙一路抬首挺胸目不斜视,颇有勋贵家小姐的气派。 等一行人到了奉天殿,沈唯真正准备跟在黄太君身后进入为外命妇设宴的偏殿,那名内侍就笑吟吟地叫住了她。 “县主留步,您的席位在这边。”说罢他躬身向正殿门口一引手。 黄太君一怔,张二太太也愣住了,还是张玉芙先反应过来。她连忙抬手帮沈唯真理了理鬓发,又整了整她的衣裳,最后拍拍沈唯真的手道:“别害怕,去吧。” 虽然苏凤清曾经对沈唯真说过张玉芙这位表姐有些骄矜自傲,可在她看来分明是个很友爱姊妹的姐姐,那日在马场上为了保护张玉蔷纵马将人撞翻的场面她可是看了个十成十。 对张玉芙笑了笑,又对着黄太君与张二太太一福身,沈唯真跟着那内侍往正殿去了。 待她入了殿门,黄太君才叹了口气,带着张二太太与张玉芙往偏殿入席去了。 正殿内皆是宗室中人,见内侍领进来一名脸生的小少女,已经列席的亲王公主们不由地低声议论起来。几名认得沈唯真的,也在为周边的人解释她的身份。 沈唯真微垂着头跟在内侍身后到了自己的席位,她硬着头皮坐在了皇后席位的下首位,在一应未成年的公主皇子之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自她进殿就差点表情管理失败的苏凤清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的右手边是八岁的阳城公主,左手边就是沈唯真这位柔嘉县主。 因为皆未成年,他能理解自己与皇子公主们混席,但沈唯真一个外人如何能进得只有宗室齐聚的正殿,席位更在出嫁的公主们之前。 “问你舅母去!”沈唯真略向他的方向歪了歪身子,两眼死死地盯着桌案上的杯盏回答道。 他不明白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明白啊!黄太君等人都只能在偏殿领宴,她又不是真正金枝玉叶的县主,能进正殿绝不会是因为她自己身份的缘故。 哇,我便宜祖父这么吃得开的吗…… 沈唯真在心里忏悔道,早知道沈晋文在九江王与皇帝之间两头混两头都这么被看重,她应该多尊敬他一些的。 因为皇帝还未驾临,殿中的气氛还算松快,几位成年的小郡王世子们盯着沈唯真交头接耳聊得好不热闹。 那些郡主县主也纷纷向沈唯真投来好奇的目光,只是苏凤清与她毗邻,那些女孩子们的目光渐渐都专注到了他的身上。 “他们在说你不如我好看。”苏凤清冷着脸低声道。 “呵!”沈唯真迸出一声冷笑。“很快就是‘你’不如‘我’好看了。” 听懂了她话中的重音,苏凤清微微一愣,随即他也笑了。他本就生得昳丽,这一笑犹如春花绽放灿烂如星,使得那些盯着沈唯真的男子们也将视线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八个内侍走入殿内,大殿内交头接耳地声音瞬间停止,随着两列持灯宫婢雁翅般排开站定,殿内响起了内侍尖细高亢地声音。 “太上皇陛下驾到——” “皇帝陛下驾到——” 殿中众人纷纷离席出列,恭恭敬敬地跪下叩拜。苏凤清往外挪了挪,靠着沈唯真跪下身去。 内侍几声唱礼完毕,太上皇带着皇帝夫妇信步而来,一名十三岁的少年紧随其后,便是太子沈钧。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带出沉稳大气的风范。 太上皇笑着在主位龙椅上落座,众人皆随着内侍唱喏恭敬叩拜,为天家奉上新春祝颂:“愿陛下万岁千秋,福寿康宁!” 随着太上皇摆手免礼,众人纷纷起身归席。太上皇便满殿寻找他的好大外孙儿苏凤清,见皇后将他的席位排在皇子公主之间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好外孙儿身边那个眼生的丫头是谁? 太上皇心里如此想着,也就问了出来。闻言的沈唯真赶紧起身出列叩拜,皇后刚想开口却已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回禀父皇。”虽然贵为天下至尊,在太上皇的面前天元帝依然恭谦孝顺。“此女便是柔嘉县主。” 太上皇微不可察地怔愣了一瞬,随即就笑得如平常人家的慈爱长辈。“原来是沈——晋文的孙女,果然是个好孩子。” “坐下吧,不要拘束。” 我不拘束,外祖父! 沈唯真心里虽不在意地想着,但表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地叩头,安安静静地坐回了桌案后。 经过太上皇的这么一出,本来那些对他不感兴趣的宗室王爷公主也都将目光投注了过来,顺带苏凤清也有被各种目光沐浴了个遍。 只是论脸皮,两人都不遑多让。什么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不存在!都不存在! 顶着那些探究的、好奇的、还有鄙夷和不屑的目光,沈唯真施施然地拿起了牙箸。 ———————— 小可爱们养肥没问题,就是加个书架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加个书架加不到吃亏加不到上当~加个书架不迷路~ 第71章 烟花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烛光宫灯闪烁照亮了整个奉天殿。身着飘逸华丽衣饰的舞姬们如仙子般轻盈鱼贯而入,殿中起舞的她们身态婀娜舞姿优美实在令人迷醉。 只是苏凤清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去欣赏她们的美丽,他垂着头频频低声提醒着一旁的沈唯真。 “吃你的饭吧……”沈唯真将声音压得极低,这死小孩自开宴来嘴巴就没停过。不是吃东西,反而是叭叭地提醒她注意仪态。 她仪态有什么不好了!不就是多抬头看了几眼舞姬?这么多美丽大姐姐,为什么不多看两眼?没见旁边的六皇子都拍起手来了吗。 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苏凤清也是一阵气闷,恶狠狠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全当是咬下的沈唯真的一块肉,直嚼了二十多口将那鱼肉嚼成细细烂烂地肉沫才吞下肚去。 一旁的阳城公主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今日发现坐席与这位美丽的表哥挨在一块儿还十分高兴。 见他如此痛苦的与鱼肉战斗,阳城公主想了想偏过了身子悄声对苏凤清道:“清表哥不爱用鱼肉就不要吃了,我也讨厌吃鱼。” 苏凤清:……我不是挑食! 他冷着脸招了招手,身后伺候着的内侍立刻上前听候他的吩咐。 “没看见阳城殿下用膳辛苦,还不过来帮忙。” 阳城:???我八岁了我能自己吃饭了!你不要过来啊!父皇母后都看着呢!!! 不同于沈唯真的轻松自在,苏凤清味同嚼蜡般的终于熬到了宴会的尾声。 太上皇因为频频被皇帝及宗室们敬酒,已经有些醺然然地。有内侍来报烟花准备好了,他便招手将太子唤到了身边。 “不要在这里闷着了,带着你兄弟姊妹们出去赏烟花吧。” 沈钧笑吟吟地应了,行礼之后便下去带皇子公主们往殿前坪上赏烟花去了。 阳城身后的宫婢内侍要来抱她,被阳城一把推开。她左右看了看,发现璐王家的静安乡君已经站在远处等她,开心地走上去俩人亲亲热热地挽着手在内侍宫婢的簇拥下往殿外走去。 沈唯真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也要起身,只是被苏凤清一脚踩住了裙摆不得动弹。 沈唯真:? 苏凤清:你后面走! 见殿中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苏凤清才松开了靴子,两人一前一后的也出去了。 苏凤清一路将沈唯真拱到了殿前廊下的角落里,两人才在人群后的台阶上站定。 “我忍你一晚上了。”沈唯真低声道,仰起的脸上却挂着可爱而微笑望着已经漆黑的天空。“我规矩哪里不好了?你要唠叨我一路?” “哼,不过是老师叮嘱我在京城要多照看些沈小姐,我稍微有些上了点心罢了。”苏凤清也仰着头道。 知道他是嫌自己不如他娴雅贞静,沈唯真在心里摇头佩服长宁公主,将一个男孩子养得比女孩儿还女孩儿,没有几分能耐还真做不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死小孩实在烦人,不刺他两句难消心头郁气! “多谢世子忧心。”她笑眯眯地望向苏凤清,“只是这半月来我外祖母一直将我带在身边教养,日日都夸我进步斐然呢。” 说罢她抬起手臂亮出手腕上的赤金缠丝金镯,那镯子细细地却镶嵌着几朵羊脂玉做的梅花,工艺极其精巧雅致。 “看~这可是外祖母奖……”只是还不等她炫耀完,苏凤清已经飞快的将她的手臂打了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沈唯真雪白的腕子瞬间隐没在绣着梅花的缂丝缎面袖口中。 “有什么好炫耀的,不久之后也是‘我’的外祖母了。”苏凤清侧过脸道。 不知是不是他打沈唯真手腕那一下声音的缘故,稍远处有个女孩子往这边望了望,接着她笑着跑了过来。“清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沈唯真意味深长地望了身边的苏凤清一眼,来人是庄王的小女儿申宁郡主。自从她上京以来,就被申宁缠住,她对自己的心思太简单明了, 吓得她为了摆脱申宁墙都爬了好几回。 手在背后偷偷揪了揪苏凤清的袖子,沈唯真想示意他不要与申宁太多来往。 她多次的明确拒绝好容易才将申宁的热情打消了一些,可千万别再让她有了希望,不然等身体换回来被纠缠的可是她啊。 唉,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沈唯真在心中双手合十对申宁忏悔,申宁妹妹是个好女孩,只是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接受和普通女孩发展出什么超友谊的感情来。 “与柔嘉县主说些话。”苏凤清露出一抹浅浅地笑,“我上京城来时得了我老师的嘱咐,让我多照顾一些柔嘉县主。” 听得了她的话,申宁郡主的眼中立刻对沈唯真射出两道凶光,嘴角也垮了下来,只是接下来苏凤清的话又让她高兴了起来。 “只是我素日繁忙,今日才得见柔嘉县主一面。” “就想着将老师嘱咐的话都交代给她。” 说罢他注视着申宁,直盯得申宁红着脸垂下了头。 “清表哥怎么如此看着申宁?”她捏着手里的绢帕问道,平日里虽然清表哥待她也总是说说笑笑,可那眼神总是拒她千里之外,何曾用过这样专注的目光望着自己过? 苏凤清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轻轻扶正了她连流云髻上的白玉花钗,那花钗雕成了梅花的形状花纹十分雅致。 “这花钗很好看,梅花很适合你。”苏凤清的声音低低的。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绽放出绚丽多彩的烟花,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在空中炸开,将整个夜空装点得如梦似幻。 明亮幻彩的光芒照亮了台阶上皇子公主,也照亮了申宁红得能滴出血的脸颊,还有苏凤清身后嘴巴合不上的沈唯真。 她何时被清表哥如此夸奖过,这一刹那她的全世界都安静了,那些表兄妹们的欢快的呼叫声,烟花的爆开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耳中只听得见苏凤清那清亮的声音低低地向自己说道:“你且去前面看烟花,我吩咐完柔嘉县主,就来寻你。” “嗳,嗯……嗯嗯。”就像是中了降头一般,申宁早把什么沈唯真抛到了脑后,低着头转身就回自己姊妹身边去了。 留下了笑得暧昧的苏凤清与一脸不可置信的沈唯真。 —————————— 沈唯真:啊?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死人脸小屁孩呢?!这个乱撩小姑娘的油腻轻浮男是谁啊?! 苏凤清【举着小手镜左照右照】:长得丑叫油腻,我这叫风流有度。 第72章 求稳 沈唯真目瞪口呆的望着申宁郡主听话离去的背影,她一把抓住了苏凤清的衣袖。 “你为什么对她这样好!”沈唯真咬牙切齿地道。“日后‘你’肯定要被她缠住的!” “本世子是为了‘你’呀。”苏凤清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其实是掐了沈唯真手背一把让她松开了了手指。 “申宁对‘我’的心思我自是明白的。” “她的性子,近来本世子也了解了。” “若是在你这个外人的面前本世子疾言厉色的扫了她的面子……”他斜睨着气呼呼地沈唯真低声道。“她自然是不会记恨上本世子,但县主你可就要变成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了。” “你说,本世子怎么舍得让‘你’落入这样的境地,日后被她记恨呢?” “你……”听得出他话语中那阴阳怪气你你我我的重音,沈唯真不由得气结,若不是身份不对场合不对,她当场就能敲掉这死小孩几颗牙齿。 “本世子对县主一片真心,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也不愿为‘你’树敌,县主怎么就不明白呢?”苏凤清仗着两人都站在廊角拐弯这样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对着沈唯真露出了‘有本事你就现在打我’的表情。 “毕竟县主是本世子老师的孙女,只要能让‘你’日后能有安宁的日子,本世子可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呢。” 说罢他掸了掸被沈唯真揪得有些发皱的衣袖,施施然的向台阶下寻申宁郡主去了。 一想到好容易打发掉热情的申宁日后的围追堵截都要自己来应付,沈唯真就有些眼前发黑。 申宁的老爹庄王可是个彪悍的主儿,虽然也没混到块封地就藩,但依然不妨碍他仗着宗室的身份在京城横行霸道。 沈唯真刚入京那会儿入了申宁的眼,因为自己总是避开申宁让她吃好几回的闭门羹,庄王见自己的女儿在家发愁,二话不说就遣人想将她绑进庄王府做客,硬生生要把沈唯真跟她女儿送做一堆。 要不是沈唯真技高一筹抱住了太上皇的大腿躲进宫里头去了,庄王再表彪悍还要忌惮皇帝,加之后来太上皇二人对她的抬举,这时沈唯真怕不是与申宁的六礼都开始走了。 沈唯真牙酸地呲了呲牙,捶着气闷的胸口也走下台阶,往偏殿去了。 只是等二人离去后,拐角的阴影处也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早先出殿的太子沈钧,夜空的烟花朵朵爆开将他的脸照得明明灭灭。 他眯着眼睛望了望正与申宁说话笑得和煦的苏凤清,又转头盯住沈唯真的背影,直到她与从偏殿出来观赏烟花的黄太君等人汇合才收回了视线。 随着宫宴的结束,禁宫也渐渐恢复了宁静。宗室、朝臣与命妇们在宫人的引领下陆续出宫,只有不断升腾炸开的烟花还发出些欢快的声音。 沈钧走进皇后的坤宁宫时,皇后正捧着一本棋谱与自己对弈,殿内只有大宫女莲房伺候在一旁。 “母后如此好兴致,不如与儿臣手谈一局吧。”行完礼后小少年笑吟吟地坐在了皇后对面。 “好啊。”皇后笑着放下了棋谱,莲房连忙走上来将棋盘与棋子整理完毕,接着为两人续满了杯中的红枣蜜水就退出了珠帘外候着去了。 “父皇去淑妃娘娘那里了,母后知道吗?”沈钧执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 “嗯。”皇后也接着落下一子,丝毫没有停顿。 按祖宗规矩皇帝在除夕宫宴后就要回养心殿稍作休息,子时一到便会进行一系列的新年祭祀,这期间是不见宫妃的,更不会像平常人家那样一家守岁。 而皇帝在这个时间去了淑妃的宫里,是多大的恩宠脸面,作为中宫皇后这又是何等的忽视,母亲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沈钧深吸一口气,又落下一子道:“父皇是真的有意让儿臣求娶柔嘉县主做太子妃吗?” 这一会皇后的情绪终于有了波澜,她执子的手在空中略一停顿继而稳稳地落下。“没影儿的事儿,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随即她又轻轻开口:“即便是真的,对你父皇的决定,你也只能恭顺听从。” 这次轮到沈钧的手停顿了下来,他略一思索也下子落定。 “父皇的决定儿臣自然不敢置喙。”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带着红枣味儿的蜜水在舌尖化开,可沈钧却尝到了苦味。 “只是儿臣不甘心。” “父皇刚为三皇兄定下了清河崔氏的女儿,儿臣贵为太子,却为何要迎娶一个无父无母身单力薄的孤女?” 皇后终于从棋盘上抬起眼望向儿子,只是她手中动作不断,落子后将吃掉的白子扔回了棋盒内。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她也端起了茶碗。“更不甘心的应该是你那些哥哥们。” “无论他们如何争、如何抢,你都已经拥有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又何必再去理会他们。” “钧儿。”皇后温柔地注视着盯着棋盘思索的儿子开口道:“你已经站在了你人生阶段的顶点上,已经不需要再去争抢什么。” “你只要顺从你的父皇,稳住他的宠爱,你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更何况那柔嘉县主是安阳伯的侄女,张家就是她的助力。” “那我何不直接定下张家的女儿?”与皇后稳健地棋风不同,沈钧的攻势相当凌厉激进,几个回合后已经吃掉了皇后不少的棋子。“何必要如此迂回?” “这话就说的赌气了。”皇后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沈钧瘪着小脸盯着棋盘,“那柔嘉县主与清表哥举止亲密拉拉扯扯。” 这次皇后是真的愣住了,她执子的手停在半空竟是没拿住,黑子掉落在了棋盘上。 “哈!落子无悔!母后下这里就不能改了!”沈钧见母亲失误,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应有的天真笑容,赶紧落下白子围困破坏皇后的大龙。 皇后失笑,她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与柔嘉还远不到定婚的年纪,这些事母后都会替你办妥。” “你不需要焦虑,不需要急躁。” “你只要稳稳地坐在太子的位子上,就够了。” 第73章 上元 皇后静静地注视着棋盘,起先攻势凌厉的白子最终还是被黑子合围败下阵来。沈钧熬不住,已经回了寝宫休息,莲房依然安静地守在珠帘之外。 求稳吗……皇后长出了一口气,猛地挥手将棋盘与棋盒都扫落在了地上,一只汝窑青花山水三才杯也被波及。 只是地上铺着厚厚地波斯羊毛刺绣地毯,那名贵的茶碗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蜜水洒落出来在地毯上留下了一道长长地濡湿地痕迹。 莲房在珠帘外背对内殿跪了下来,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皇后站起身在地毯上坐下,她将棋盒端在手中,木然地拾起飞洒一地的棋子。 没有错,求稳。 她与钧儿一样,已经站在了人生现阶段的最高峰。不需要求功求速,只要稳稳地,站在原处就可以了。 皇上想要抬举那个女人的女儿,她就给她脸面。 皇上想要自己的儿子娶她,她一样会柔顺的听从。 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你永远无法打败一个死人,但是死人也永远不会再夺走你拥有的东西。 作为皇后只需要显示出她的包容大度,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何必再去争抢那不必要的恩宠。 她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等待男人的死去,她的儿子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她就是这宫中最大的赢家。 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皇后满地望着手中棋盒里已经捡满的白子出神。 “莲房。”良久,皇后站起身来。“收拾一下,本宫要安歇了。” 随着子时的钟声,时间终于迈入了天元十八年的新年。 被过年热烈的气氛感染,黄太君也不再拘着沈唯真在府里,总算让沈唯真过上了几天松快放肆的日子。 初二那日,张家的姑太太们也都携子带女的回娘家来。姊妹几个见了四姑太太皆都欣喜不已,顾忌到过年四姑太太也没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给姐姐们平添忧心,只是几人亲亲热热地围着黄太君说话逗趣儿。 大姑太太这次还带上了她那四名庶女,一时间张家的园子里都要被孩子们吵得翻了天去。 沈唯真也是头一回见着自己家这么多的表姐妹,心中暗暗叹服,但也一起玩闹得十分愉快,只是大姑母家那位叶世子对她的热情有点让她遭不住。 原来我在婚姻嫁娶这一事上这么吃香吗……? 看着叶世子用他的小身子拱开了正要剥橘子给自己吃的张曦,自己捧了从英国公府带来的点心迎上来,沈唯真无不感叹地想道。 前有柳宁蕊为兄广撒网,后有这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叶表弟大献殷勤。 等让燕儿去打听了英国公府的消息后,沈唯真更为疑惑了。 现任的英国公叶良树一共有十个儿女,其中有九个都是女儿。 除了今日大姑母带回娘家来的五人,还有四位因为年纪太小不能出府做客而没能露面,唯一的独苗就是大姑母所出的龙凤胎中的弟弟。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沈唯真像个小老头儿一样歪在炕上思索。 英国公也不是什么日薄西山的落魄勋贵,早些年因为与木府合作平定云南的内乱而被天元帝加恩世袭三代不降,是现存不多的顶级实权勋贵。 这样的人家,为什么会放任下一任的英国公追求自己这样的孤女?而且看大姑母的态度,她不仅不反对,还十分赞成儿子与自己亲近。 难道是自己长的太好看了让叶表弟一见钟情?她唤鹦哥拿来手镜左右照着,照了一会儿也叹了口气将镜子扔在了炕上。 以前觉的这沈小姐玉雪可爱,将来长大必定是个美人。但这半年来西关了苏凤清那张出云破月般浓丽的脸孔,就觉得沈小姐不过就是个普通美人罢了。 而且沈小姐过了新年也才刚十四岁,眉眼还没有长开,虽然可爱但仍是一团稚气,这样的容貌怎么可能蛊惑到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 而且叶表弟正是带着小厮四处淘气人憎狗嫌的年纪,他恐怕连慕少艾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算了,不想了。 沈唯真靠着迎枕瘫着摆烂,一边指挥着画眉剥橘子吃。反正十五越来越近了,这些奇奇怪怪的张家亲戚还是留给苏凤清应付去吧。 九江王府中的苏凤清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掰着指头算着距离十五的日子。 与他们一样盼望着十五到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已经憋的快要爆炸的张三老爷。 心中的秘密已经憋得他坐卧难安,好几次都想对妻子和盘托出,听听她的意见赶紧把事情了结。 可看着妻子儿女快活的笑脸,他又忍了下去,不想将事情在正月里发作出来坏了家人一年的心情。 在各人或摆烂或焦急的心情中,终于是熬到了十五上元的这一天。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张三老爷内心也再不如前几日那般波澜四起。用过了晚膳,他就开开心心地带着自己的儿女和侄子侄女上街赏灯去了。 张晖与张昀张曜两兄弟与同窗有约,出了府三人就带着年纪相仿的柳煜骑着马跑得无影无踪。 张玉蔷本来伤也不重,躺了这些时日早已行动自如。她也不想如上一世般对张玉薇亦步亦趋,早与梁御史家的六姑娘约好,在张府门口就上了梁家的马车。 而柳宁蕊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来早以自己钻研逢迎的手段拿下了张玉芙,她如今的地位在张玉芙心里已从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变成了勉强留在身边的跟班,由张玉芙带着与京城那些顶级名门家的贵女们一起游玩去了。 本来张玉芙也邀请了沈唯真,只是沈唯真怕真的在这群贵女的包围中坏了苏凤清娴雅的名声,还是婉拒了。 最后还留在张三老爷夫妻跟前的,也就只剩沈唯真、张曦与张玉薇了。 而张三老爷在满街琳琅幻彩的花灯的照映下,痴痴地望着妻子已经略带风霜却依然娇美的脸,忆起了当年与她的年少时光,登时觉得三个孩子变成了拖油瓶。 将下人全数留给了沈唯真等人,张三老爷便带着张三太太两人甜甜蜜蜜的猜灯谜去了。 张曦大囧,虽然跟前没有长辈他们玩的更尽兴,但三叔夫妻也太不靠谱了。 虽然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护卫浩浩荡荡围了得有二十几人,张曦还是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势必要在人流攒动的上元灯会中保护好五姐与沈表妹。 他好似左拥右抱似的牵起了沈唯真与张玉薇,初显英俊的可爱脸上仍是未脱的稚气。“走走,我给姐姐妹妹们猜灯谜去~” —————————— 为了避免大家误会还是强调一下吧,张曦对沈唯真没有男女之思。就跟他哥和刘禄家的说的一样,他只是因为家里来了新的姊妹觉得好玩新鲜。 后来柳宁蕊来了他也热乎了一阵,只是柳宁蕊不爱带他玩儿。所以他还是与沈唯真和苏凤清玩的多,已经处出真的兄妹之情啦。 张曦后面有自己的cp,是1v1的~ 这两天卡文卡的好痛苦,总算过渡到十五了,马上就可以写咩咩自己喜欢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的叶良树飞妈情节了!!!!开心! 苏凤清:我们这是言情!你收敛一下不要带入个人仇恨! 咩咩:没事儿!叶良树飞妈不耽误你俩谈恋爱! 第74章 我有话跟你说 上元节是一年中为数不多暂解宵禁的节日,平日里不常出门的百姓也纷纷涌上热闹非凡的街头。大街小巷都已经挂满了各色琳琅的花灯,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 张曦紧紧拉着两位姊妹,生怕她们会被人流挤散,身后的下人们也是紧紧地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只是渐渐地又吃又玩,终于还是松懈了下来。特别是看到人来人往中女孩子们手里的各色花灯,张曦也来了兴趣,左挑右挑之下,终于在一家灯谜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家摊子的摊主是名清瘦的老者,他家的头彩是只琉璃做的明宵小兔追月灯高高地悬挂在灯山之上,其他各色奖品花灯也十分雅致。 摊前已停了不少的人围在灯笼,下细细地读着悬挂的灯谜,几个少年人笑着互相讨论,也有成年男子低头沉思默默写出答案。 摊主捋着胡须不时地露出微笑,将人猜中的彩头取下。 张曦一眼就相中那小兔灯,叫下人伺候着姑娘们等在一边,就上前交了银子嗖嗖地捋下灯谜开始做答。 张曦虽然不喜读书但不是不读书,就见他猜谜的速度飞快瞬间就超过了另外几人。只是他到底年少,在最后十题时速度放了下来,最后还是输给了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没有穿氅衣,只穿了洗得有些许发白的石青色厚棉长衣。他彬彬有礼地谢过摊主,又谢绝了其他赢来的花灯,只接过了那盏琉璃小兔灯转身离去。 他三两步就走到了在旁边等候已久的粉衣少女身边,少女也没有穿斗篷,只是穿了一身半新不旧有些臃肿的通袖棉袄裙。 她的小脸已经冻的有些发红,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少年视若珍宝似递来的小兔灯,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羞涩的低下了头,相携着往别处去了。 见到此幕张曦停下了想要上前用银两买回小兔灯的脚步,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他的小厮石砚已经抱着他赢来的其他花灯迎了上来,身后的两名丫鬟也提着几盏他迎来的奖品。 张曦仔细挑选了两盏花灯,便叫石砚带着丫头将其他的奖品都退还给了摊主。 沈唯真和张玉薇正在丫鬟婆子的包围下吃点心,小小的酥油糖饼包在油纸中,两人正笑着吃得开心。 张曦走来将一盏玉兔捣药金边灯递给了张玉薇,又将另一盏嫦娥奔月八角灯递给了沈唯真。“唉,弟弟才疏学浅,没为姐姐赢来那头彩,还请姐姐原谅。” 张玉薇也见到了刚才那对少年男女,并不在意那头彩被人赢走,笑眯眯地接过花灯只夸张曦聪明。 沈唯真更是不在意这些,也笑着接过花灯向张曦道谢,她甚至踮起脚来摸了摸张曦的头顶。 张曦:……囧!我才是哥哥呀! 张曦见她嘴角的酥饼碎屑不禁失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果然上元佳节的气氛连沈妹妹都能感染,他还是第一次见沈妹妹将食物沾到脸上,让总是清冷冷的沈妹妹也染上了一丝活泼。 几人一路逛下去,又看了百戏杂耍。就见那艺人手持两只火把,抬手就往嘴里塞去,接着就从空中喷出一道火箭,吓得张玉薇捧着脸惊叫连连。又见那艺人毫发无伤,兴奋地鼓起掌来。 几个比沈唯真还要小的女孩子轻盈灵巧的在几只火圈中来回穿梭,她们还带着一只可爱的小猴子,待她们一圈表演完毕,那小猴子捧着一只铜锣就绕着圈讨起赏来。 张曦看得高兴,从荷包中掏出几块碎银和金瓜子就扔了进去,班主见有大恩客连忙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女孩子就聚到他面前巧笑嫣然地拜起谢来。 好容易把张曦从艺人们的包围中抢出来,沈唯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石砚扶着他们家五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五爷赶紧走吧,前面有舞龙灯的,再不去占不到好位置了!”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往前走去,火神庙前桥上已经挤满了人,桥下的河中也已有无数盏花灯宛如繁星点点漂浮其上,河边也站满了一对对幸福的男女。 张曦好容易靠着下人们带着姊妹挤到了火神庙前的空地上,就见一只晶亮闪烁着火光的龙头高高昂起身躯蜿蜒。 舞龙者们身着鲜艳的服装手持龙杆,将巨龙灯舞得上下翻腾左摇右摆,犹如一条真龙在云海中穿梭。 人群发出声声喝彩,沈唯真也拼命拍起手来,一旁的张曦张玉薇更是拍得小手发红。 许是演出实在精彩,越来越多的人们向火神庙前涌来。虽有大批的下人护着,沈唯真等人也被人流挤的有些踉跄。 一直坚持着拉住她衣袖的张曦也被挤的放了手,虽然他拼命想要靠近,但越来越汹涌的人流让他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岑妈妈和鹦哥等人护着沈唯真一起被人群在眼前挤来挤去,不由自主地随着人群移动离开了视线。 好容易在下人的保护下张曦与张玉薇离开火神庙前时,沈唯真和岑妈妈等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张玉薇急的已经哭了出来,张曦急的团团转也只能不停的安抚她。 虽然焦急但还好沈妹妹的身边还有下人,只要鹦哥她们还护着沈妹妹,也不过就是走远了些,尽快派人寻找就不会有事的。 张曦当机立断派了二人去寻找三叔夫妻,又留下了六人护着自己与张玉薇,其他人全派出去寻找沈唯真了。 被人流一路裹挟着顺着河边被走了许久,期间有个浑水摸鱼的小偷想要取沈唯真身上的荷包,被燕儿捏住了手腕拧断了手指。 只是随着摩肩擦踵的人群拥挤,一开始鹦哥画眉等人还护在沈唯真的身边。但是人越来越多,她们已经无法再自如的控制方向,等人潮终于散去些时,沈唯真的身边只剩下了岑妈妈和燕儿。 沈唯真心里倒不慌张,她早听说过年节时街上会有拍花子的人贩子。只是别说身边还留着岑妈妈与燕儿,就算只剩下她,她也能独个儿来个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终于在河边站定,沈唯真刚想吩咐燕儿回去找找鹦哥等人,背后就有一只手伸来抓住了她火狐皮披肩斗篷,直将她提了起来。 还不等岑妈妈和燕儿反应,双脚离地的沈唯真已经迅速拉脱了胸前的系绳,双手向上一举身体像滑溜的泥鳅一样从斗篷里脱出。 她落地后飞快的向后一个扫腿,将那手的主人直接扫的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世子!” 苏凤清只觉视野突然飞了起来,接着皎洁的十五圆月就映在眼中。 他不是没发觉沈小姐脱身后的扫腿的举动,只是他虽九岁才开始习武,但是下盘的马步功夫练得十分扎实。一个十三岁小少女的扫腿,他还不认为能扫倒自己。 只是那沈小姐出腿力道犹如千钧,他竟然是没有站住直接被扫得飞了起来,接着他就抓着沈唯真那温暖的火狐皮斗篷躺在了地上。 沈唯真笑吟吟地从垂着头的岑妈妈手里接过了张曦赢来的那盏灯,悬在了苏凤清的脸孔上方,嫦娥奔月的八角灯散发出温黄的光,照亮了他美丽的脸。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沈唯真一摆头,恨不得把头垂进胸口的燕儿和岑妈妈就上前把像被子一样盖在苏凤清身上的斗篷取了回来。“原来是苏世子,真是失礼了。” 阿山和单叶也尴尬地走了上来扶起还躺在地上的苏凤清,单叶垂着头不敢说话,阿山却在心里咋舌世子什么时候跟沈先生的孙女儿如此相熟。 输人不输阵,输脸不能再输嘴。 苏凤清绷着一张脸状似无事发生的出声道:“本世子有话要对沈小姐说,请借一步说话。” 正蹲着替他拍打衣摆上的阿山尴尬地替自家世子涨红了脸。 ———————— 万岁!拿到杨立新老师的签名啦!!嗷嗷嗷嗷!!咩咩要上淘宝订制一个相框裱起来啊!!嗷嗷嗷嗷嗷嗷!!! 杨老师是咩咩唯一推过的真人演员了!太激动!!! 咩妈:小杨都三十了你还在推老杨? 咩:你们不懂童年男神贾志国的含金量!!!! 第75章 别哭了祖宗 虽然北城尽是些平头百姓的屋舍,但由于上元节的缘故四周的宅子都没有亮灯,它们的主人都去到街上享受愉快的节日氛围了。 昏暗的巷子里静悄悄地,只有沈唯真手中那盏嫦娥奔月八角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苏凤清见阿山等人站的远的,才咬牙切齿似的低声问道:“你何故在今日乱走,若是耽搁了时辰……” “苏世子也太谨慎了。”沈唯真毫无淑女形象的挖了挖耳朵打断他。“现在酉时刚过,能耽误什么时辰!” “哼!”苏凤清低头瞪着她,显然不想再跟她做口头缠斗。 沈唯真好笑地提着灯睨他,故意问道:“想必这月来你也感受到你那外祖父与舅舅对你的看重,苏世子真的还想与小女子换魂吗?” “少废话!”苏凤清不耐烦地向她逼近一步。 沈唯真冷笑了一声,罢了,这个月在安阳侯府的后院憋得人要爆炸,横竖在这个世道里做男人不吃亏。 她也转了转身面向苏凤清站定,还抬手撩开了额前的刘海拍了拍自己光洁的脑门,示意他往这里撞。 苏凤清低头又瞪了她一会儿,兀地伸出双手架在她的腋下,像抱起小猫儿般将沈唯真举了起来。 低头望着自己突然离地的双脚沈唯真不由得气闷:……你是懂侮辱人的。 只是不等她开口抗议,只刚抬起头来苏凤清的脑袋就已经近在眼前。似是怕力道太轻无法换魂,苏凤清的这一撞用了十成力,直将两人都撞的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 只是他还顾忌到沈唯真的身体,没将她脱手扔出去,等沈唯真的脚一沾地,两人都痛苦地捂着头蹲了下去。 燕儿守在远处听不到他们说话,好奇的扭头偷看,正看到两人像拜天地一样抱着头面对面蹲着,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单叶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脑瓜,轻轻一拧就把她的头掰正过来。还不等燕儿反抗,岑妈妈已经笑吟吟地揽住了她,吓得燕儿一个激灵赶紧乖巧地抱住她的腰再不敢乱看。 犹如劈开脑壳般的疼痛终于退去,沈唯真双眼发花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等视线终于恢复清明,意识到不止拔高了一截的视野,她惊喜的双手抚上了少年瘦削的胸口。 “哈!还是我聪明!”她笑着低头去看苏凤清。“果然是要月圆之夜才会换……魂……”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对面的苏凤清的脸上正淌下了两道泪水。那八角灯已经掉落在他脚边,他正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好半晌他似乎恢复了意识,红唇轻启,毫无形象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哭声太大甚至惊动了远处的阿山等人,只是他们谁也不敢探头来看。 沈唯真惊呆了,她见过苏凤清的几种脸色,无非就是冷漠无情和不屑的冷笑,要不就是上个月十五那日疯狂得有些吓人的苍白的脸,一时间真被他哭得呆住了。 苏凤清却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什么娴雅贞静都抛到了脑后,他的身体也因松懈下来滑坐在了地上,往日那些讲究的洁癖也不见了,直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沈唯真急得有些抓耳挠腮,她向来不会应付小孩子。当年父亲在争霸天下的路上广纳姬妾,小萝卜头生了一波又一波。 可那些弟弟妹妹都是嫡母与大哥照顾带大,她可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子啊! 她只能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想,一边想着当年大哥是如何哄那些啼哭不停弟妹们的法子,一边胡乱地在袖袋中左摸又摸,果然是摸到了一条锦帕。 沈唯真连忙抽出帕子蹲下身来胡乱地给苏凤清擦脸,因为力道掌握不好,本来就被苏凤清哭红的小鼻头被她擦得更红了。 “你别哭啊,这么大的男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她给苏凤清不停的擦眼泪,可那眼泪就像两道小溪擦了又流擦了又流。 “身子不给你,你要发疯。身子给了你,你又要哭。”沈唯真越擦越急,差点把苏凤清擦成一个大花脸。“你哭什么嘛,别哭了小祖宗,让阿山他们听见都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你那些仪态呢?你那些穷讲究的名声呢?!” 苏凤清根本不理她,继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急的沈唯真恨不得跪下给他磕一个,只求他赶紧闭嘴。 “快起来吧。”沈唯真无奈的将他拉起来,将八角灯塞入他的手中,苏凤清下意识的抱住了灯柄把灯抱在了了怀里。 沈唯真出了口气,还好这巷子打扫得还比较干净,没有什么积雪泥水,不然她这一身黄太君新给她做的衣裳可就毁了。 许是苏凤清哭得太久,阿山也有些疑惑地稍稍回过头来,就看见他们家的世子正站在沈小姐的面前,弯着腰温柔缱绻地为她擦眼泪。 阿山惊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站正了身子不敢再看。 站起来的苏凤清似乎也冷静了些,不再像方才那样嚎啕大哭,只是仍泪水不停一抽一抽地抽噎着。 沈唯真又为了他擦了擦,把帕子塞进他手里便蹲下身去为他拍打衣裙上沾到的尘土。 “看看你,把裙子弄得这么脏,你可知着这身衣裳花了多少钱多少功夫吗?”她低着头为苏凤清整理着裙子和斗篷下摆道。“这都是老太太珍藏的好料子,今日第一天上身呢。” “哼!”苏凤清捧着那锦帕用力的擤了擤鼻涕,抽噎着道。“是老太太疼我。” “是你是你都是你!”沈唯真哄小孩儿似的道,终于是将他的裙子都整理干净了才站起身来。“赶紧回去找五表哥他们吧,耽搁得太久一会急死他了。” 又猛猛地擤了把鼻涕,苏凤清止住哭把锦帕递还给沈唯真。 沈唯真瞅着那帕子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嫌弃得后退了一步。“不要了,送你吧。” “哼,什么臭男人的东西,我不要它。”苏凤清将锦帕丢在地上,抽出袖袋中自己的帕子又擦了擦脸。 什么臭男人的东西?沈唯真无语,是你这个臭男人的东西啊!刚才这帕子还塞在你的袖袋中,是你自己带来的东西啊!我平时可不在身上装这种东西! 一条没有徽记的帕子罢了,沈唯真也不在意,任由帕子飘落在地上,推着苏凤清走出了巷子。 第76章 最后的宁静 “咱们真的不用送沈小姐回去吗?”阿山望着岑妈妈和燕儿护着远去的苏凤清的背影,有些踌躇地问道。 “嗯?送他干嘛?”沈唯真正在摇头晃脑的舒展四肢。“身边有下人呢。” 有下人也不过是个女童和年轻妈妈,她们三个女子走夜路多危险啊。 阿山在心里腹诽道,自家的世子真是太不体贴了!既然喜欢人家就要细心些,不然将来沈小姐被京城那帮风流公子抢走了,且有世子你后悔的! 沈唯真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因为身量高挑而变得广阔的视野让她十分舒心。 既然换回了男人的身体,终于不用再守着那些贞柔恭顺的规矩,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玩玩! “走!”思索了片刻,她大手一挥道。“去相思楼!” 与沈唯真失散的鹦哥画眉等人还在焦急的寻找,画眉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鹦哥一边找人还要一边安抚她。 现在谁不知道沈姑娘是黄太君的心头肉,若她真在自己手里走丢了,别说自己,怕是自家一房人都要吃挂落。 等她们终于寻到了苏凤清,画眉正要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就被鹦哥巨大的哭声吓得停了步。就见鹦哥分开她与喜鹊,几个箭步就冲到了苏凤清的面前。 画眉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向沉稳冷静,刚才还在安抚自己与喜鹊,带着她们寻找沈姑娘的鹦哥姐姐哭得像花猫儿一样,拉住沈姑娘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等她们终于与张三老爷等人汇合,张玉薇也是哭着就冲上来抱住了苏凤清。而苏凤清也没像以前那样推开她,只是反手抱住了张玉薇轻拍她的肩膀。 张三老爷也松了一口气,外甥女现在在府里多受宠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有他们夫妻看着还让外甥女走丢了,老太太活撕了他们夫妻俩都还算好的。 若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那才是天大的事儿。 “没事了没事了,找到沈妹妹就好!”张曦也是喜得围着他们姐妹二人来回转,说罢看到苏凤清有些红肿的眼睛他又气得跳了起来。“妹妹怎么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快说来哥哥去替你出气!敢对我们张家人不敬,哥哥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张三太太听他不着调的话一巴掌把他拍开,仔细的打量起苏凤清的脸来。 “没什么的,舅母不必挂心。”苏凤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与姐姐走散了,有些害怕而已,还好岑妈妈和燕儿一直在我身边。” “那、那咱们回家去?”虽然还没玩够,但是让沈妹妹受了惊吓,张曦可不敢再扯着她四处走了。 “无事,好容易咱们才踹玩儿一趟,何苦为我扫了兴。”苏凤清笑道。“有舅舅舅母在身边,也不会再走散了。” 张三太太笑着揽过她与张玉薇,张三老爷也不敢再只顾着与妻子单独甜蜜,便也守着孩子们继续逛灯会去了。 于是上元节这一天的夜晚,就在张晖三兄弟带着柳煜与各同窗士子们的觥筹交错中、张玉芙带着柳宁蕊与她那些高门贵女小姐妹的上元诗会中、在张玉蔷与梁六姑娘的闲话家常中—— “你五姐还没从外祖家回来吗?” “没有呢,老人家生病向来是病去如抽丝。” “我五姐怕是还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回京里来吧。” 以及在沈唯真的—— “喝!都喝!今儿个本世子开心!所有人的酒钱都记在本世子账上!” 沈唯真举着酒杯坐在相思楼的大堂中得意忘形的喊道,楼里的嫖客纷纷喝彩道谢,也向她举起了杯子。 “怎么、怎么能让世子破——破费!”黄源拨开挡在面前的王侍郎家的大儿子,已经喝得有些大舌头的他凑到了沈唯真身边。“酒钱都记、记在我黄家的账上!” 这一个月来他几次相邀苏凤清都被拒了,本来以为他不知何处做错惹恼了这位世子,从此断了九江王家的门路。 谁知上元节这天在相思楼偶遇,苏世子对自己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的和蔼可亲,此时不赶紧巴结更待何时! 既然有人替她做冤大头,沈唯真自然不会拒绝,她拍了拍黄源的肩头又喊道:“窕娘呢!快下来跳舞啊!本世子今夜可是专门来赏她的嫦娥奔月之舞的,人呢?” 鸨母猛地推开了楼上窕娘房间的雕花木门,吓得正在磨磨唧唧画眉的窕娘手一抖,差一点将眉毛画到鬓角里。 “女儿啊!你怎么还在化妆?!”鸨母发现她还坐在镜前,拍着手急忙忙地凑了过来。“苏世子点名包了你跳舞,你再不下去,他们就要闹上来了!” 窕娘刚要说话,外面就冲进来个小丫头。 “妈妈!妈妈!”她焦急地喊道。“下面叫得好凶了!嫣红姐姐们压不住,您快下去吧!” 鸨母胸口一闷,在心里把沈唯真骂了个臭死,这些个王孙公子真是各个有怪癖!这个边疆来的九江王世子更是难缠! 他每每带了那些个高门子弟们来相思楼,不是喝就是吃,再就是包下窈娘和窕娘唱歌跳舞一整晚,从来不叫姑娘陪酒也不过夜! 哪有人来妓院光吃东西的!当真是有病! 不过他的确出手阔绰,别说叫窕娘跳一晚上,叫窕娘倒立着跳一晚上,她都得架着窕娘上台。 “好了女儿!”她拍拍窕娘裸露的肩膀。“已经够漂亮了!别化了赶紧下来跳舞!” 说罢鸨母急急忙忙地就出了房去,窕娘气狠狠地放下螺子黛,又拾起妆台上的胭脂片抿了几口。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一直坐在旁边调整琵琶的窈娘站了起来,“虽然应付苏世子颇为疲累,但好歹他一来我们就不用陪那些臭男人上床了。” “比起应酬那些男人,我倒更愿意为苏世子唱上一整晚。” 说罢窈娘抱起了琵琶,领着自己的小丫头也出门去了。 窕娘依然坐在镜台前,半晌她恨恨地将胭脂片扔下。 苏世子有什么好?起初她还以为他是真心恋慕自己的舞姿,使尽了功夫勾引居然都没能得手。这小王八犊子每每来了只赏舞听曲,累得她腰都要跳断了。 姐姐也是个傻的,都已经沦落风尘了还假清高什么?!两腿一张随便敷衍的呻吟两句,那些早些的男人就打发了。 技艺不过是她们提高身价的手段罢了,她才不想那么辛苦那么累! 苏世子虽然赏钱也给的大方不比与男人过夜少,但是只要没有床笫缠绵,那就勾不住他的心。他这样包自己唱歌跳舞根本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还不如趁机抓住几个愚蠢的男人,在床上哄得他们为自己脱籍才是正道! 但窕娘也实在不敢反抗,她一个风尘女,说好听是花魁,其实也不过就是比其他姐妹的身价高些。 让小丫头为自己整了整轻薄裸露的衣裙,窕娘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妩媚风情的笑,摆着腰也下楼去了。 于是以及在沈唯真的纸醉金迷中,上元节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77章 到底是谁 陆寻打了个呵欠迈出了门槛,喷出一口白气,他站在房门口伸了个懒腰。 “陆爷起啦!”隔壁的小丫头噔噔地端着一盆水跑了过来给他洗漱。 陆寻满意的摸摸她的头,对着铜盆开始洗脸。冰凉的井水激了他一个哆嗦,也让他的精神完全清醒过来。 月前京城里突然流传起他与安阳侯府四姑娘的流言,可把他气个半死。虽然当时在于鸿苑的确是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可他分明没有下手! 镇抚司里那些同僚都来恭贺他攀上了高枝儿,殊不知他战战兢兢地就怕锦乡伯打上门来找麻烦。他一点不敢有安阳侯府未来贵婿的轻狂老实做事,一边差曾大几个小旗给他彻查。 到底是谁在害他!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来! 可是等曾大几个把查出来的事报给他,他看了那几人的名字又萎了下来。查来查去的,居然查到了安阳侯府上面! 他大费周章搞得鸡飞狗跳,结果流言是从安阳侯府下人里传出来的! 张家图什么啊?! 陆寻恨恨地想着,用力将手中布巾拧干。前脚派了个鼻孔长在头顶上的妈妈来警告自己,后脚自家里传出他跟四姑娘有染的流言。 欲擒故纵也不是你们这么玩儿的! 陆寻用布巾擦着脸自嘲的一笑,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虽然长的不丑,但与锦乡伯那样的风流倜傥贵公子一比就是个糙汉。 身份更是不能与一等伯爵想比,那张家就是失心疯了,也不会丢了锦乡伯家的亲事转头看上他。 若说是故意害他,他一个小小地锦衣卫百户,且不说跟张家无冤无仇,就是有天大的仇恨,张家要害自己伸伸手就捏死了,何必还搭上自家一个嫡出的姑娘! 实在是想不透这事儿的蹊跷,陆寻恶狠狠地将布巾扔进盆里。他一偏头,正好看见隔壁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在洗个什么物件儿。 最近小丫头的二哥开始说亲了,隔壁的娘子想把这个小女儿卖了换点银子,既能给儿子娶媳妇还能顺便修一修屋子。 陆寻实在听不得那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就花了二两银子将她买了过来。隔壁娘子自然开心不已,当下就点头允了。 只是陆寻一早就看出她的盘算,说好了二两是死契,从此小丫头跟他们家再无关系。而且买走了也没有月钱,但是包吃包住。 隔壁娘子当时就想反悔,把丫头卖到大户去,虽然买身银子没有二两这么多,但是大户人家里每个月是有月钱的。 虽然女儿还小,每个月也拿不到几个钱,但她小小一个人儿有什么花销,她只要逼一逼女儿,还不是全进了自己口袋,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可若是照隔壁这位陆爷的法子,虽然二两卖身银超出了女儿的价值,但这一锤子买卖不能继续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她是不干的。 但当她想要拒绝陆寻的提议时,又看到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绣春刀,还有那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隔壁娘子还是闭上了嘴。 怎么差点就忘了呢!隔壁这位爷可是锦衣卫,万一惹恼了他,随便给自家安上个罪名岂不是要家破人亡! 最后隔壁娘子只能是笑着给女儿打包了件她姐姐穿烂了,补了又补的旧衣裳,将小丫头送到陆寻这儿来了。 陆大娘最近也是发觉儿子阔绰起来了,起初还以为他也学着那些老油条贪赃枉法,着实惴惴不安了一阵。 不过自从张三太太身边的王妈妈上门后也就安了心,虽然自己也算是官家太太,可那位妈妈穿得她都不敢直视。想来也许真的是像儿子说的那样,相助了了贵人得的奖赏吧。 于是一向勤俭节约得都有些吝啬的陆大娘也欢喜地收下了小丫头,给她取了个春花的名字,带在身边像多了个女儿般养起来了。 “春花。”陆寻将铜盆里的水泼在院子里好奇地问道。“一大早的洗什么呢?” “您看!”春花乐呵呵地将洗干净的物件儿献宝似的撑开在陆寻面前。“我在后巷里见到的!从来没见过的料子,像是哪位贵人扔了不要的帕子!” “我都洗干净了!回头拿到当铺去能换好多钱呢!” 贵人?都道是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什么样的贵人能到他们北城来? 陆寻从春花手中接过帕子,细细地摩挲了一下。 好家伙!陆寻的眼睛瞬间瞪大,这不是凌波缎吗?! 这玩意儿因为产地的缘故,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要不是几年前他跟着当时的佥事去抄家,在廖阁老家见过一匹,他也认不出这金贵的玩意儿。 陆寻将帕子左右翻转看了又看,发现帕子上毫无徽记,半点绣花都没有。看来真是什么贵人用脏之后,随手就扔在了地上让春花捡回来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陆寻在心里咋舌,能用上凌波缎做帕子还随手就扔的,那得是贵人中的贵人了了。这样的人居然到了他家外的巷子,真是有点蹊跷。 “好好,你做的好。”陆寻将帕子递还给春花让她挂晾起来。“等陆爷下衙回来,就把这玩意儿当了换钱,给你买肉包子吃。” 说罢他取了佩刀,又在水缸上照了照,就出门当值去了。 春花喜滋滋的将那帕子与陆寻用来洗脸的布巾一起晾在了绳子上,擦了擦手就进屋里去伺候陆大娘起身了。 安阳侯府三房的堂屋中,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张三太太和张昀两兄弟听完徐管事的禀报,三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这是不是有误会?”张三太太的脑子嗡嗡的,今日老爷一下衙就说传大女儿流言的事有眉目了了,她抱着一腔怒气就等着要为女儿出气,谁知徐管事一席话砸得她头晕目眩直愣在椅中。 “是啊!爹!”张昀且还能坐的住,张曜却已经是气得蹦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流言居然是咱们家下人传出去的?这不可能!” “坐下!”张三老爷也是沉着一张脸,手不断地摩挲着茶碗的边缘。“横竖人都已经拿住了,有什么传她上来问问就一清二楚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徐管事立刻躬身出了门,不多时几个健壮婆子就架着一个穿着红色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 婆子们将丫鬟往地上一丢,她的膝盖就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丫鬟嘴里还塞着帕子,噫噫呜呜地求饶着。 张昀嫌恶地扫了她一眼,发现正是张玉薇身边的大丫鬟金钏。 —————————— 张曜:爹!您不能奶奶喊您坐下您就冲我发脾气啊! 张三老爷:坐下! 金钏之前出场过一次,就是在马球场上看见张玉薇擤鼻涕面露鄙夷的那个丫鬟。 第78章 不吃苦头不老实 徐管事把帕子从金钏嘴里取了出来挥挥手,婆子们便行礼退下去了。 金钏六神无主的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只敢默默流泪。今日她正在屋里伺候姑娘,有个小丫头进来说她娘过来找她。 她本来就嫌弃伺候张玉薇这个粗鄙的五姑娘,正好把事情都推给了其他人。谁知刚出了院子,自己娘亲没见到,却见张三老爷跟前的徐管事站在外面。 还不等她开口询问,四下里就冲出几个婆子将她的手拧到背后,人也被按着跪在了地上,连嘴巴也被塞住了。 她惊恐的挣扎又哪里挣扎得过,只能被婆子架着关进了张三太太院子里的一间空房内。如今被提上来一看,三房的主子差不多都到了,心里也是惊涛骇浪得慌张起来。 “说吧。”徐管事冷冷地道。“是不是你跟大厨房采买的赵财家的嚼舌,说四姑娘惊马进山,被一个锦衣卫救了。” 徐管事的这席话就像惊雷一般劈在金钏的天灵盖上,她一时张口结舌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话,心里直道是完了完了。 但是惊慌中她又想起白芷吩咐她的那些话,心里又是后悔不已。但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只能嘴硬地求饶道:“奴婢冤枉啊!奴婢、奴婢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她已经拼命磕起头来,张三老爷坐在上首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语。 张三太太却是气了个倒仰,既然老爷把这丫头提上来,就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这贱丫头居然还心存侥幸,在这里狡辩! “秋琴!”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厌恶地道:“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东西,不吃点苦头就是不老实!” “堵上她的嘴!拖下去先打十板子!打完问问她说不说!” “说就拖进来,不说就继续打!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金钏吓得差点愣住,这府里张二太太是个厉害人,被她整治的下人数不胜数。但自家太太一直是个和气人,谁不说她比二太太待下人亲和,是难得的菩萨人儿。 “不要啊!太太饶命!我、我——!” 眼泪吓得又流了出来,金钏的亲娘是张三太太的陪房。因为她的脸面,金钏从小也是在张三太太院子伺候,后来被张三太太带在身边调理。 她比红芍她们年纪小些,本以为等她们年纪大了,张三太太就会把她送到四姑娘房里做大丫鬟。 谁知道突然回来了个五姑娘,当时张三太太一直带在身边的丫鬟就全都拨给了张玉薇。可五姑娘跟四姑娘一比,就是个粗野的乡巴佬! 跟着她伺候,可没有伺候四姑娘有体面。虽然张三太太对两个女儿都是一视同仁的疼爱,但是在她们下人里面,伺候四姑娘就是比伺候五姑娘有脸面得多。 她求过自己老娘好多回,想求太太把自己再拨给四姑娘都没成事。她也只能自己跟四姑娘院子里的姐姐们搞好关系,想着能求四姑娘开口把自己要走。 所以四姑娘院子里的白芷姐姐来找她的时候,她虽然犹豫,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如今事发了,还没等她求饶几句太太就要打自己板子! 前阵子老太太才叫人打死了个四姑太太身边的妈妈,难道自己也要走上这条路吗? 金钏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嘴里还不忘求饶,如今在太太眼里自己已经是个吃里扒外的嚼舌小人,如果再把白芷咬出来波及到四姑娘,自己会不会也被打死? 若是、若是嘴巴硬些,就把这事儿栽在五姑娘的身上保下四姑娘,就算日后太太发落自己,四姑娘能不能念在她守口如瓶的份上,再给她寻个出路? 一时间金钏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想法,最后还是决定咬住五姑娘,反正五姑娘规矩不好人又粗野,嘴巴大些也是合理的。 于是那几个婆子拉起她的时候,她赶紧凄厉地喊道“我说!我说!!太太饶命!奴婢什么都说!” 谁知张三太太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张三老爷和两位少爷也是不为所动,直看着徐管事上来塞住她的嘴巴,婆子们就将她拖了出去。 金钏拼命地摇头挣扎,我说!我说啊太太!我说了!饶了我别打了!我说啊!我想说了!!我都说!!! 只是嘴巴被堵住,这番凄厉的呐喊只能回荡在胸中罢了。 因为待会儿太太还要问话,婆子没也没将金钏拖远。只是在院子里架了条春凳,将金钏架着按在了上面。 往日金钏仗着自己从小跟着张三太太,自己亲娘在太太面前又有脸面,对待其他的下人都是一股子趾高气扬的劲儿。 她自己又任性,早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几个婆子见今日太太果真是要下狠手整治她,心里也是出了口恶气。当下扒了金钏的裙子,就扬起了板子。 ———————— 张三太太是个和气人没错,待下人也好。 但若是有人伤害她的家人,张三太太立刻乩童起乩请夜叉上身。 为什么不多问两句就开打,因为张三太太信任张三老爷不会查错。 第79章 排除法 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板子声,厅堂中的张家三房等人都陷入了沉默。张三老爷眉头紧锁,张昀两兄弟只等板子打完拖金钏上来问话。 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婆子们像拖死狗一般将金钏又拖了上来,她厚厚地裙子上面已经沁出了斑斑地血迹。 “愿意说了吗?”张三太太冷冷地开口。 金钏从小就被安排在张三太太的院子里伺候,后来又直接拨给了张玉薇做大丫鬟。 刚入府的张玉薇初来乍到,对她们这些大丫鬟都当成贵人来看,加上她自己脾气又好即使后来习惯了主子身份,也早把金钏纵成了副小姐。 金钏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不过十个板子就已经奄奄一息似的瘫在了地上。这时听了张三太太的话,竟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看来打的还不够!”张曜又跳了起来。“妹妹身边有这样的刁奴,往日里还不知道是怎样欺负妹妹的!” 金钏吓得魂飞魄散,这十板子已经让她吃够了苦头,若是再打她的一条命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只能强撑着精神爬起来一些,一边求饶一边口称说了说了。 只是现在打也挨了,苦也吃了,若是再把白芷供出来岂不是完全得罪了三房所有人。金钏一咬牙,决定编个说法咬死在五姑娘身上。 “奴婢、奴婢说,奴婢都说!是、是五……”只是想栽赃说是五姑娘吩咐自己出去传闲话的念头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吞了下去。 张三太太向来疼爱儿女,加上她刚才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拖下去打板子,若是直接说是五姑娘授意的,怕不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张三太太能直接把自己打死。 “是、是奴婢嘴碎……奴婢在五姑娘那听了,说是、说是四姑娘不是三爷和四爷找回来的,是一个锦衣卫进山带出来的,奴婢……奴婢……”才说了两句话,金钏就觉的自己呼吸困难,连忙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 “奴婢嘴碎……去大厨房为姑娘取膳食时,跟赵妈妈说笑了几句,没留意就说了出去……” “奴婢真的是无意的!谁知道那赵妈妈竟是把话传了出去!” “更不知道这闲话传来传去变得如此严重!奴婢这几日也是惶惶不安,如今、如今闹出来是奴婢该死!是奴婢的错!!但求老爷太太看在奴婢无心的份上饶奴婢一回!” “求老爷太太开恩!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张三老爷眉头皱的更紧,只是还不等他思索金钏话中的真假,张三太太已经呼地跳了起来,她跳起来的模样与儿子张曜一模一样。 “放你娘的屁!”张三太太脸色涨的通红,上头的怒火已经让她口不择言起来。 张昀还能保持平静的表情,但是内心已经被惊的怔在了原地。张曜则是嘴巴张得可以吞下鸡蛋,他自是知道母亲脾气爆,但是在下人和儿女面前这样失态还是第一次。 张三老爷却像是十分熟悉这样的场面,只能尴尬的卷起手咳嗽了几声。 张三太太哪有心思理他,手指颤抖着指向金钏道:“我知道你们都觉的薇儿之前养在外面,你们都看不起她,觉得她是粗鄙的乡野丫头。” “你们觉的她规矩不好,性情不好,可薇儿是我的女儿!是我生的孩子!我最了解她!!” “她虽然笨了一些,学了两年多的规矩还是学不好,可她是个善良实诚听话的好孩子!!!” “她绝对不会在下人面前说她姐姐的闲话!” 说罢张三太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身子踉跄两下就要往后倒,王妈妈赶紧扑上来扶住她坐下,张昀也连忙起身坐到母亲身边不住地给她顺气。 张曜也是怒从心头起,上前一脚踹在金钏肩头,直踹得她啊呀一声翻倒在地,又是一顿忙不迭的求饶。 “胡说八道的贱婢!”张曜气得眼都红了,五妹妹身边都是些什么东西! 妹妹自小失散在外,好容易找了回来,全家人都心疼得恨不得拿全天下最好的东西补偿她。 伺候她的丫鬟也是母亲精挑细选一直带在身边的丫头,怎么就出了金钏这么一个攀诬主子的东西! 经过王妈妈和张昀一顿的递茶顺气,张三太太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她怒气冲冲地拉着儿子的手吩咐王妈妈道:“打!给我继续打!” “她还是吃得苦头不够多!!给我打到她说实话!” 在三房,太太的命令就等同于老爷的命令,还不等王妈妈动作,听了张三太太话的徐管事已经亲自拽住了金钏的头发就往外拖去。 金钏这下是真的魂飞魄散了,不住的哭叫求饶,刚想叫破实情徐管事已经拿帕子又堵住了她的嘴。金钏不住地挣扎,两只手抓在地上连指甲都劈得飞了起来。 “慢着!”张昀追了出来,金钏已经又被押上了春凳,两个举着板子的婆子略不情愿地又放下了手。 “先押着,别让她死了。”张昀吩咐完又连忙回了厅堂,张曜已经接替他在张三太太旁边安抚。 “娘,你不要太生气了。”张昀赶紧说道。“这事儿一定不会是五妹说出去的。” “那是自然!”张三太太已经气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吃里扒外的贱婢,先是害自己的大女儿又要攀诬自己的小女儿,她一定要将金钏一房都卖出去! “只是……这事实在是……”张昀握紧了拳头欲言又止,察觉到他的犹豫张三太太也疑惑地抬起头来。 “哥你知道什么就说呀!”张曜急的团团转。 “马场四妹惊马这事儿,其实五妹并不清楚内情。”张昀叹了口气说道。“当时四妹惊马进山,只有我和四弟见到了那陆百户护着她出来。” “等于鸿苑的下人们找到我们时,四妹早已被扶上了我的马。” “即便是那些于鸿苑而下人,也只以为是我们兄弟救下了四妹,又在山里遇到了陆百户而已。” “等回马场时,陆百户早已告辞,五妹从始至终只以为是我们救下了四妹,根本没见过陆百户。” “而此事内情,儿子只告诉了爹爹与娘亲,再来就是娘亲吩咐去酬谢陆百户的王妈妈了。” 说罢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母亲身边的王妈妈,吓得王妈妈赶紧摇头只称绝没有在外面乱说话,连当日与她一起去陆百户家中的下人也只知道她去送礼,却并不清楚为何送礼、送礼给何人。 “所以知道四妹其实是被陆百户所救的人,只有爹爹娘亲和我们兄弟二人以及……” “我们自然不会透露半点口风,可若除开我们四人,那就、那就只剩下……” 听明白了儿子的话,张三老爷和张三太太都愣住了,连张曜也呆若木鸡的拉着母亲的手,说不出话来了。 —————————— 写言情我磨磨唧唧,写狗血我日更6000…… 第80章 孤注一掷 采薇园中张玉蔷正在窗前作画,昨晚从梁六那得知梁五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京城,想必之前在梁府的事就会这么渐渐的被掩埋,没有人会在提起。 想到梁六一脸担忧的问起城中关于她的流言,张玉蔷淡淡地笑了。 虽然她让白芷放出的去流言不过是她惊马进山,陆寻将她救出来而已。但是流言这种东西就是三人成虎,会越传越离谱。 现在都已经传成了她惊马进山被一个锦衣卫救下,两人被困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用柔软地羊毫沾了些朱砂,张玉蔷在已画好的枝干上点上了数点红梅。 笑吧,你们现在尽管笑我这个京城才女被锦衣卫玷污吧,等我退了天宇哥哥的婚事,再嫁给那陆寻,等他风光归来时你们都要嫉妒得发狂! “太太来了。” 屋外红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忙站起身来,不等她迎上前丫鬟们已经打了帘子,张三太太走了进来。 “蔷儿。”张三太太脸上挂着笑,拉住张玉蔷就往榻上坐去。“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她现在能有什么好消息? 张玉蔷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红芍进来奉茶,奇怪地站起身就要去询问。 “哎呀,先听母亲说完。”张三太太笑眯眯地拉住她,“今天收到了锦乡伯府的帖子,天宇马上就要出孝了,他们陶家要开个赏梅宴与亲朋们恢复走动。” “你终于又能跟天宇见面啦。”张三太太说着还促狭地对着女儿笑了笑。“因为天宇守孝,你们的婚事耽搁了这么久,终于又要开始操办起来了。” “你开不开心?你看,天宇还特地写了封信给你呢。”说罢张三太太从袖子里掏出个信封,递到了女儿面前。 开不开心?!张三太太的一席话让张玉蔷如坠冰窖,大概是张三太太连珠炮般说的太快,又也许是递到面前的那个信封烫着了眼,张玉蔷压根没去仔细思考张三太太话里的漏洞。 哪有人刚出孝就大办宴席的?而且就锦乡伯府里那几株稀稀拉拉的梅树,办什么赏梅宴! 只是这些张玉蔷都没有去想,她脑海中全是陶天宇马上出孝婚事照旧几个字来回的回荡。 怎么会这样?锦乡伯家只是闭门不出又不是死了!她和陆寻的流言都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锦乡伯母子俩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上辈子的婆婆锦乡伯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嫁进陶家那几年被她拿着婆母的身份用规矩名声折磨得不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儿子娶她这个名声有污的人!?她已经拼上了自己的名声不要,难道还不能跟陶家退婚? 盯着张玉蔷变得惨白的脸,张三太太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她强打精神又笑着唤她:“蔷儿?你怎么了?” 说着她又将信封递得近了些,已经放在了张玉蔷的手背上。 张玉蔷并没有欣喜的接过,她脑子乱得嗡嗡响,那手背接触到信封时就好似那信是咬人的毒蛇,她反手一挥就将信封打落在了地上。 张三太太盯着飘落在地的信封心已经凉透了,大儿子隐晦的说出此事是大女儿所为时,她还拒绝相信。但是一想到大女儿几次三番的提出退婚,她的心中也隐隐地信了几分。 等把已经彻底老实了的金钏拖上来,更是让张三太太呼吸都困难了。 可大女儿虽不是她亲生,可一出生就带在她的身边,养了她这么多年不是亲生却早已胜似亲生。她怎么能相信,大女儿会毁坏自己的名声,甚至还嫁祸给小女儿。 她不信,她不想相信!她一定要听大女儿亲口承认,不然她什么都不相信! “蔷儿。”张三太太的语气终于变得冰冷起来,“你是不是有话应该对我说?” 张玉蔷打了个激灵,她脑中千回百转的念头最终还是汇聚在了一起,她不要再嫁给天宇哥哥重复上辈子的一切,她要嫁给陆寻成为连张玉芙都羡慕嫉妒的人! “母亲!母亲原谅女儿!”张玉蔷把心一横跪了下来。“女儿、女儿不能再嫁给天宇哥哥了!” “为……何?”张三太太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颤着手抚摸大女儿的脸颊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母亲!”张玉蔷跪着扑进张三太太怀里哭道。“女儿、女儿已经心有所属,实在不能与天宇哥哥再结连理了!” 张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她轻抚女儿后背的手都停顿了下来,只听得张玉蔷在她怀中不停的哭道:“女儿本来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一直以为女儿将来是要做陶家的媳妇,从不敢行差踏错。” “但是、但是那日在于鸿苑,女儿、女儿见到了那陆百户……” “女儿才知何为倾心……那陆百户不顾自身安危从惊马上救下女儿时……女儿就对陆百户芳心暗许了。” 说罢她仰起脸哀求道:“若女儿从未见过陆百户,自然会规规矩矩等做陶家妇。” “可女儿见到了陆百户!从此女儿的心里除了他再装不下任何人!这样的女儿又怎能再嫁入陶家?” “母亲!母亲!女儿知道您一向疼我,只求母亲再允许女儿任性一回!成全了女儿吧!” 若不是张三太太着实是对她宠爱有加,张玉蔷这会儿都能讲出‘生命是口枯井,陆寻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这样的话来。 张三太太直觉天旋地转喉头发甜,她的手胡乱的在榻上摸着似是想抓住什么给自己点依靠,直到她揪住了榻几上的小桌布。 她本想借力站起来,可那榻几上只放了几个小碟,她这一抻直接将桌布抽了起来,小碟和里面的点心纷纷滚落在榻上,又顺着榻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而张三太太终于是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的身体也顺着榻边滑落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榻缘上。 张玉蔷惊叫一声,赶紧扑到母亲身上,声嘶力竭的哭着呼唤。屋外一直守着的王妈妈听到屋里这番响动也赶紧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太太已经人事不省地靠着软榻滑坐在地上。 王妈妈大惊,赶紧招呼外面的丫鬟将张三太太抬到了里间张玉蔷的床上。一群人又是清凉油擦太阳穴,又是掐人中的,鼓捣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是把张三太太弄醒了。 谁知张三太太醒过来就喊了句老爷,头一歪就又昏了过去。这下王妈妈终于不敢再擅专,连忙叫了丫鬟请老爷过来。 张三老爷得了消息,也是立马叫徐管事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太医,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往采薇园来。 张昀两兄弟一进妹妹的内室,就见母亲面色苍白地昏迷在床上也是吓得大惊失色。连带看向张玉蔷的目光都没有了往日的疼爱,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怒火。 一直吓得跪在地上的张玉蔷也心里后悔,她明明重生一世掌握先机,怎么把日子过得比上一世还不如。上一世她到死为止,两位兄长与父母都没用过这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可一想到陆寻日后的风光,张玉蔷又咬紧了牙。 第81章 上辈子的陆寻 “五姑娘,太太那到了新的花样子,请姑娘回去挑呢。”张三太太的大丫鬟笑眯眯地道。 鹤影馆中张玉薇正在和苏凤清下棋,虽然她棋艺实在不精但着实爱玩,跟张曦一样逮住空子就要与沈表妹杀上一盘,虽然他们总是被杀的那一方。 自从经历了两次满月成功换魂,苏凤清再不用担忧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即使换了回去,只要月圆之夜互撞脑袋就一定能再换回来。 这让一直生怕不能再以沈小姐的身份活下去,有些患得患失的苏凤清再无后顾之忧,也更加沉浸地融入到了沈唯真的身份中。 对待张玉薇这些姊妹也终于是看成了一家人,不再冷漠以待,每天在黄太君的膝下与这些兄弟姐妹们玩儿的不亦乐乎。 “诶?好呀,那沈妹妹跟我一起去吧。”张玉薇笑嘻嘻地跳下炕。“沈妹妹的绣工那么好,选个新花样给我绣个帕子呗~” “想的美,挑你个花样子,就要我给你做苦力~”苏凤清轻笑着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籍着喝茶的功夫抬眼瞟了下那面色有些为难的丫鬟。 “刚下了几局棋累了,待会还要去老太太的院子请安。” “你且自己回去,我要歇会儿。”说罢他已经懒懒地歪了下去靠在迎枕上。 入夜,张三太太的小佛堂中闪着微弱的烛光,窗外的树枝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将剪影映在了窗上,像是会吃人的鬼怪。 坐在小佛堂蒲团上的张玉蔷却丝毫不怕,她死了又活重生了一回,再也不像上一世那般怕黑怕鬼。 她注视着神龛上那尊立莲南海观世音菩萨像出神,这佛像是张三太太特地重金打造,在城外皇觉寺请主持大师开了光才请回家里来的。 张三太太虽也信佛,但她向来不在家中搞这些的。张府里除了守寡的张大太太,是没人在院子里建佛堂的。 可后来梁大太太帮张三太太寻回了张玉薇,张三太太就变得虔诚起来。特地在院子里也开辟了佛堂请了佛像,为的就是酬谢菩萨保佑让她找回了亲生女儿。 呸!张玉蔷不屑的啐了一口,哪有什么菩萨保佑,左不过是梁大太太的多事!如果真的有菩萨,她刚重生时日日求佛,怎么不见菩萨保佑自己让张玉薇死在外面! 想到今日种种,张玉蔷的心揪一样的疼痛。她明明重生了一回,掌握了所有的先机,为什么还是没有把日子过好? 没有把张玉薇弄死在外面,她回来也没能将她赶出张府,即便是想挑拨张三太太夫妻与她之间的亲缘关系也没有成功! 就连前些日子在梁府要害张玉芙也功败垂成,还把梁五搭了进去!少了梁五这个最恨张玉芙的人,她以后想害张玉芙更加困难重重。 不过好歹也不是一事无成。张玉蔷冷笑着想到,起码这一世陆寻没遇到沈唯真,好歹是破了这两人的姻缘。 她焦躁的咬起自己的指甲,上一世沈唯真要嫁给陆寻时,张府也是闹的天翻地覆。张府的主子没人同意跟一个肮脏下贱、好似是住在别人床底下的锦衣卫做姻亲。 但是架不住沈唯真的央求,老太太向来是最疼她,最后还是让张二老爷捏着鼻子允了这门婚事。 那时她们姊妹都嘲笑沈唯真脑子坏了,可谁知那陆寻根本不是姓陆的,他姓叶!他是英国公府二房太太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后来叶家大房像是受了诅咒般,先是大姑母所出的叶表弟急病去世,英国公叶良树因为痛失爱子悲痛过度也暴毙而亡。 圣上惋惜他的功勋体恤叶家忠贞,并没有收回爵位,而是让当时已经认祖归宗的陆寻承袭了英国公。 被人人嘲笑不看好的沈表妹,一跃从锦衣卫的妻子变成了一品国公夫人,就连做了侯夫人的张玉芙也嫉妒得眼红! 而这一切,这辈子全都要属于自己,必须是属于自己的! 肚腹中传来一声咕噜打断了张玉蔷的思绪,今日将张三太太气晕后,张三老爷大发雷霆将她罚来跪了佛堂,甚至连饭食茶水也不允许下人送来。 她揉着自己的肚子,想着上一世沈表妹是如何与黄太君抗争,可左思右想也没记起沈唯真吃没吃苦头,这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妈妈,妈妈守夜辛苦了。”张玉薇带着她的丫鬟将一吊钱往那守门婆子手里塞。“我就跟姐姐说几句话,不会被父亲母亲发现的!” 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铜钱,婆子喜笑颜开地收入了腰间。 虽然不知道四姑娘犯了什么错被罚来跪佛堂,但太太向来疼爱四姑娘又是自己亲女,今日虽罚了她,来日放出去依然是千娇百宠的张四小姐。 加上五姑娘这么上道儿,她何苦与她们姐妹为难? 而且四姑娘虽然面上温柔和气,可得罪过她的下人可没几个好下场的。自己若是坚持不允五姑娘探视,等她一放出来还不得找自己的麻烦? 也就堆着笑上前替张玉薇开了锁,自己和她的丫鬟到一边守着去了。 “姐姐,姐姐!”张玉薇怕被发现,只敢开了佛堂门的一道缝。 今日她从沈表妹那里回了张三太太的院子,就发现院中飘着浓浓地药味,等进了母亲的卧室更是发现哥哥张昀正在喂母亲喝药。 她慌张地上前询问,发现父亲也在屋子里。虽然父亲告诉她,是姐姐犯了错惹了母亲生气,母亲才病倒了了。 可她怎么不相信那个温柔懂事的姐姐会做错事,只是她向来不聪明,父亲母亲的话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她在自己院子里团团转的思考了很久,听说父亲连饭食也没给派人给姐姐送来,最后还是打包了一些点心带了过来,还好守门的婆子好说话。 “姐姐,你快吃吧!”她压低声音唤着,将包得厚厚地点心包推进了佛堂。 “虽然我不知道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她见张玉蔷从蒲团上起身捡起了纸包,便靠在门上低声道:“但我相信姐姐一定有苦衷,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母亲面前为你求情,尽快放你出来的。” 听着她的话,张玉蔷沉默着打开了纸包,将点心塞进了口中。咀嚼着已经有些干硬的点心,她默默地露出一丝嘲笑。 第82章 赏梅宴 虽然张三老爷下令封口,将消息封锁下来,只对外称张三太太劳累过度感染了风寒,连同四姑娘张玉蔷一起病倒了。 可张二太太毕竟是安阳侯府的当家主母,早已在三房里安插了眼线。 虽然没有打听出全部内情,但三房一天内先是打了五姑娘身边下人板子,接着张三太太病倒,四姑娘张玉蔷被罚跪佛堂的事儿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哼,一天天咋咋呼呼的,果然是个傻的。”张二太太用小银勺舀着瓷碗中的燕窝不屑地道。“我早就说亲生的寻回来了,那个假的就得送走,不然迟早要出事。” “现在终于好看了吧。” “太太说的是。”刘禄家的见她用完了燕窝,谄媚地迎上来伺候她漱口。“亲生的孩子还嫡庶有别,她那个糊涂人倒好,一并养在了跟前。” “看着吧,以后还有的闹呢。” 几日来鹤影馆里的苏凤清也察觉了不对劲,自那日张玉薇从他的院子里回去,张三太太就病倒了。说是张玉蔷也病了,只得张玉薇一个女儿在母亲跟前侍疾。 黄太君体恤她免了她的请安,可一连病了好几日,三房母女一点起色也没有,往日总是要来他院子报到的张玉薇也乖巧地守在了母亲房中,好几日不曾见了。 他曾带着人去探望过,虽然张三太太歪在床上,看气色并不像抱病的样子。而他提出要去探望张玉蔷,却被张三太太以张玉蔷见不得风不好待客的由头拒绝了。 想起他来京城后张玉蔷作出的种种,苏凤清十分怀疑她又干什么坏事被发现,被张三太太禁足关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让三房捂了起来只说她是病了呢? “姑娘,三姑娘院子里的咏荷来了。”鹦哥笑眯眯地走进来禀报道,苏凤清被她打断了思绪也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快请进来吧。”他把手中的帖子放在书案上,起身来到了暖炕上。 “给沈姑娘请安。”咏荷穿着一身葱绿地比甲袄裙走了进来,恭敬地对着苏凤清福身,她一低头就露出头上的金簪。 “咏荷姐姐什么事?”苏凤清示意她起身,笑着问道。 “华昌公主府的晋安县主给我们姑娘下了帖子。”咏荷的笑容里带上了点炫耀的味道。“公主府的赏梅宴,请了我们姑娘。” “姑娘遣婢子来问问沈姑娘要不要一同去?只要沈姑娘愿意,我们姑娘就去禀了老太太到时一同去赴宴。” 苏凤清有些好笑的瞅了自豪得有些骄傲的咏荷,这几日柳宁蕊可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张玉芙,把张玉芙吹捧的如坐云端,去哪里都带着柳宁蕊。 柳宁蕊也是使尽了各种手段巴结张玉芙,削尖了脑袋似的往张玉芙那个贵女圈子里钻。如今华昌公主府这样的宗室帖子,怎么不把柳宁蕊带上,反而派了丫鬟来问自己的意思。 “哦~华昌公主府的帖子啊。”苏凤清瞟着咏荷的表情笑道。“这几日三姐姐一直带着柳表姐玩儿,我还以为她都把我忘记了。” “怎么,柳表姐不去吗?” “沈姑娘说哪里话。”咏荷骄傲地道。“我们姑娘自然是跟沈姑娘更亲近。” “柳表姑娘自然想去的,但是我们姑娘还是派婢子过来,要先问问沈姑娘的意思。” “若是沈姑娘也想去,她一定带沈姑娘去。” 苏凤清在心里笑了笑,他也十分奇怪这张玉芙的态度。他可不像柳宁蕊那样围着她团团转,还经常驳了她的面子。可张玉芙就喜欢往他这里凑,莫不是天生就喜欢吃冷脸色。 “不用了,三姐姐还是把柳表姐带上吧。”他笑吟吟地端起茶碗,果然在咏荷的脸上看到了【你怎么不识好歹】的表情。 “晋安县主单独给我下了帖子,到时我们姐妹三人一同出发就是了。” 说到华昌公主府的赏梅宴,时间还要倒回去几日。 那天,申宁郡主正在房间里发脾气,她的丫鬟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名贵的摆件茶具一件件地被她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半晌她终于累得坐了下来,丫鬟们十分熟练地取来备用的茶具为她奉茶,接着就开始收拾那些贵重的残骸。 可恶!可恶!清表哥到底怎么回事! 申宁郡主愤愤地喝了口茶,新年那日后明明态度对自己变化了许多,约他出来玩儿也都欣然赴约,可她约他一起过上元节却被拒绝了。 本以为他是真的有什么事走不开,可从上元那日起清表哥对自己的态度又变了!虽然也会说说笑笑,但又感觉到了之前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无可逾越的距离感。 她心一横又去求了父王,让他派人去请清表哥来府里做客,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对自己是什么心思! 谁知父王是答应了,可自上元一过清表哥就住到宫里去了!据说是太上皇思念外孙,特意招他入宫作伴。 她父亲再豪横,也不敢跟太上皇抢人啊。 “姐姐这是又怎么了?”一进屋子就被一室狼藉惊得张大了嘴巴,渝宁郡主茫然地问道。 虽然她姐姐脾气是不太好,但是自从上元节过后,她发脾气的次数也太多了。要不是母妃一直帮她抹账,就冲她这几日砸的瓷器,父王看了账本就要跳起来。 “什么事!”申宁的火虽然撒了一些,但胸口还是郁闷,只想赶紧打发掉妹妹。 “晋安姐姐来请我们去公主府赴宴。”渝宁跳着脚绕开正在收拾的丫鬟们,在罗汉床上坐了。“你倒好,屋子里闹成这个样子我们都不好下脚!幸亏我让她在我院子里先坐坐,不然又被人看了笑话。” “下个帖子就是了,何必她自己亲自过来一趟。”申宁不耐烦地道,又抬起脚踢得正蹲在地上捡瓷器碎片的丫鬟一个趔趄。 “快点收拾!我还要待客呢!” ———————— 冬天也就赏赏梅啦~ 第83章 人人都爱清表哥 “姑母也真是的,下个帖子就行了,还让你亲自来。”申宁亲亲热热地挽着晋安县主说道。 “也不知申宁你最近都在做什么,也不来我们府上玩儿了。” “我母亲想念你的紧,叫我一定要来把你请去。” “母命不可违,我自然要来走这一趟啦。”晋安也是笑眯眯地,两人在暖炕上坐着亲热地说起话来。 室内早已经被收拾干净,就连全军覆没的博古架上也都换了新的摆设,完全看不出来这屋子刚经历过一场风暴。 见自己姐姐拉着晋安县主说话,完全把自己晾到了一边,渝宁郡主撅着小嘴道:“晋安姐姐要不再劝劝姑母,到底要不要请我姐姐去赴宴。” “她最近总是发脾气,刚才还发作了一通。” “万一到时候她又闹起来,可要毁了姑母的宴会!” “死丫头就你嘴碎!”申宁羞恼地站起来,扑过来作势就要撕渝宁的嘴。只是真抓住了渝宁,也只是捏了捏她的脸蛋就挠起渝宁的痒来,只挠的渝宁笑着连连求饶,两姐妹抱做一团倒在了暖炕上。 “怎么了?怎么了?”晋安县主压下心中那点羡慕,也笑着凑过来问。“我们申宁又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 “还不是因为清表哥!”渝宁终于从申宁的魔爪下逃了出来,坐在暖炕上整理着头发笑道。 晋安心中一动,又望向气急又要挠渝宁的申宁。 “没什么,别听这死丫头胡咧咧!”申宁红着脸解释道,虽然她总是追着清表哥跑,但不代表可以让人随便议论。 “还没什么呢,除夕那天清表哥单独跟柔嘉说了几句话,你不还发脾气来着吗。”渝宁理好了头发可不敢再让她姐姐弄乱,咯咯笑着抱住姐姐的腰揶揄道。 “柔嘉?”晋安怔愣了一瞬,随即想起来是之前除夕宫宴上坐在苏凤清身边的女孩子,只不过她并不是宗室女,晋安并不经常听到她。 “别瞎说!”申宁又捏了捏渝宁的脸蛋。“柔嘉是清表哥老师的孙女儿,清表哥只是代替他老师吩咐她几句话罢了!” 渝宁撇了撇嘴,只是她也不清楚清表哥和那柔嘉县主是什么关系,也就闭上了嘴。 从庄王府出来,晋安上了马车一路往华昌公主府行去,她靠在车壁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羡慕申宁啊,晋安疲累地闭上了眼睛。都是宗室女,她也想像申宁这样有父母亲的疼爱,友爱相亲的兄弟姊妹。喜欢什么人,就敢骑着马在街上围追堵截。 她也想活得恣意放纵,不用像现在这样,在自己母亲的公主府里都要活的小心翼翼,还要奉了命令出来巴结表姐妹。 想到自己那个窝囊废母亲,晋安更是觉得喘不上气,她刚要撩开车帘透透气就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不悦地撩开车帘问道。 “好像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把路堵了。”跟在马车外步行的丫鬟凑上来回答道。“前面都是马车,咱们家的马车也走不动了。” 真倒霉!晋安县主将头又向外探出了些,果然见四周的马车都停了下来。前面有几个骑马的少年也是发现了路走不通,纷纷调转马头准备绕路。 晋安县主眼尖的看到了那些少年,打头的正是申宁朝思暮想的沈唯真。 她穿着一袭蓝袍白袖的世子蟒服,骑着她那匹金毛黑皮的骏马,与其他同行的公子少爷们呼喝着调转马头,在各马车的缝隙间穿梭而过。 晋安脸上飞上一抹绯红,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唤她一声,只是最后也没能将那句清表哥唤出口来,只能目送沈唯真的背影离去。 晋安放下了车帘,她又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只是心里一直是沈唯真那爽朗的笑容,与她纵马离去的潇洒背影。 安阳侯府中,张三太太已经将张玉蔷从佛堂里放了出来。只是她一想到在佛堂中,她再次询问张玉蔷想法时,大女儿的那些回话就气得她又躺在了床上。 张三老爷见妻子头上扎着抹额,蔫蔫地歪坐在床上让王妈妈喂着吃药也是心疼不已。但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大女儿这次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就要跟他们夫妻对着干。 想到她那些对陆寻的深情剖白,那些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的说辞,他脑门上的青筋就一跳一跳的疼。 可他一直把这个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爱,就连亲生的张玉薇接回来以后,他对张玉蔷的疼爱都没有减弱。甚至有时候为了怕她担心父母有了亲女不再疼爱自己,为了安张玉蔷的心他还会暗暗的委屈一些张玉薇。 真的是没想到他们夫妻这样疼宠一直恭顺的女儿给他来了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一次捅娄子闯祸就给他闹了个大的! 张三老爷越想越气,一个十四岁的闺阁少女讲什么非卿不嫁!!!平日真的是太疼她得给她个教训了!!! 一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华昌公主府的帖子,张三老爷迁怒的几下就把帖子撕了粉碎扔进了炭盆。 “你好好养着,不要再动气了。”他见王妈妈已经喂完了药,便走到床边坐下亲自扶着妻子躺下。 “蔷儿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已经罚了她禁足抄写《女诫》,让她好生地静一静心。” “你病了这么久,母亲和孩子们都在担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张三太太没什么精神的点了点头,又扯住了丈夫的袖子。 “都是我不好。”她又流出泪来,急的张三老爷四处寻帕子给她抹泪。“是我没教好她,那日薇儿回来来,听了咱们的话,头一句就是问我是不是有误会……” “她不信她姐姐会气得我病倒……她如此相信她姐姐,蔷儿……蔷儿却做了错事往她身上栽!” “那户农人虽贫贱,却把我的女儿教得善良纯真。” “我却把他们的女儿教养成了一个毫无担当,不知廉耻诬陷自己妹妹的人……” “我、我……!” 见妻子越哭越凶,张三老爷急的都冒了汗。 “怎么能怪你呢?蔷儿她以前……以前不也好好的?” “都怪那个锦衣卫!!”张三老爷咬牙切齿地道。“蔷儿我这回一定要好好关她一段日子,收收她的性子!” “而那个锦衣卫我也不会放过!” —————————— 沈唯真【照镜子】:这么多人喜欢我,一定是因为我有内涵! 苏凤清:呵呵。 唉,虽然故事是咩咩自己写的,但是咩咩也觉得封建社会真可怕啊。自由恋爱就是不知廉耻,活的太苦了。 第84章 纸鸢 “呀~这不是晋安妹妹。” 沈唯真从太上皇的洪庆宫出来,一路兴冲冲地往坤宁宫而来。刚到宫门口,就遇上被两名宫婢送出门来的晋安县主。 晋安脸上一热,这苏凤清明明比她还小两个月,却从来都是喊她妹妹,还一定要自己称他表哥。 收了收心思,晋安笑着望了望她身后抱着一堆纸鸢的阿山与两名内侍,上前与沈唯真见礼。 “清表哥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晋安县主笑眯眯地道。 “嗯,听说阳城到娘娘这里来了,顺便来找她。”沈唯真一摆头,抱着纸鸢的阿山和内侍就走上前来。“我做了好多纸鸢给姊妹们,本来想让阳城先挑,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妹妹,那就让妹妹先挑吧。” “哎?这?”晋安心头一跳,有点犹豫地望向沈唯真。“这都是清表哥做的吗?还是先送进去给阳城挑吧。” “哈哈哈,都是尚宫们的手艺,我随便糊了两下。”沈唯真还蛮喜欢晋安这个表妹的,比起成天围追堵截她的申宁,晋安实在是安静可爱。 “没关系,妹妹挑吧!” 听了她的话,晋安也不再推拒,那两名内侍都挂着谄媚的笑,将手里的纸鸢展示给她看,只有阿山稍稍后退了一步。 晋安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同,抬眼望去阿山只拿了两只纸鸢,一只与内侍手中精美的纸鸢相似,但另一只有些不同。 那是只凤凰纸鸢,只不过凤凰画的有些马马虎虎,比起其他纸鸢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丑,本该是百鸟之王的凤凰被画的像一只小秃鹫。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来,手也伸了向了这只凤凰,谁知阿山竟是又后退了一步闪开了她的手。见阿山如此,晋安微微眯起了眼睛。 “县主,您再看看别的~这只不好,不好~”阿山见她表情变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护住那只纸鸢。只把手里另一只的蜻蜓举得高了些,那蜻蜓做工精美画得也十分可爱。 “嗯……”晋安用余光扫了扫一旁的沈唯真,发现她正在与坤宁宫守门的宫婢说笑,似乎是没注意到这边。 她又瞧了一眼阿山,这小厮应是清表哥的心腹,不仅从江州带了过来,进了宫也能随着清表哥自由行走,没理由为了好奇心与他产生什么龃龉,伤了清表哥的面子。 于是晋安又挂上了恬静的微笑,左右又挑了一会儿,拿起了个大红的蝙蝠纸鸢。 阿山见她终于选定了,也稍稍安下了点心。世子这个糊涂蛋啊!明明有了心里人,还不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护好了。虽然没想到这晋安县主审美这么奇特,在这么多好看的纸鸢中,头一个就来瞧这丑凤凰。 不过还好他阿山有眼力见!万一将来那沈小姐知道世子曾经亲手做的纸鸢送给了别的女孩子,以女孩子们小肚鸡肠的那些心思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唉,做世子的心腹好累啊,还要守护他的情路! “就这个吧,晋安谢谢清表哥。”晋安县主拿着纸鸢走到沈唯真的身后,一扫面上和煦,眼神阴冷地瞪了一眼笑得灿烂的守门宫婢,吓得那宫婢赶紧闭了嘴垂下头去。 沈唯真却全然不觉,宫婢低头前她已转过了身,只见身后的晋安巧笑嫣然地捧着那蝙蝠纸鸢,便也笑着道:“我们晋安眼光就是好,这是李尚宫的手艺,甚为难求呢。” 晋安掩口一笑。“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母亲身边了。” “后几日府中赏梅,清表哥务必赏光呀。” “一定一定。”沈唯真笑着应付道,见她对自己又是一福身带着宫婢走了,便又兴冲冲地招呼阿山和内侍们往坤宁宫里去了。 得了沈唯真允诺赴宴,晋安县主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脸上的微笑也一直没有褪去。许是思绪有些飘远,直到在宫道上迎面而来的沈钧招呼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晋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她规规矩矩地向这个比她还小的男孩子行礼,身后的宫婢捧着那只大红蝙蝠纸鸢也深深地福身。 “晋安表姐无需多礼。”沈钧笑得一脸天真活泼,“今儿来宫里是?” “母亲调了新香,特地叫晋安来呈给皇后娘娘。” “现下正是要出宫去了。” “华昌姑母有心了。”沈钧还是笑得一脸无害,他对身后的内侍摆了摆手。“正巧我无事,送表姐出宫吧。” 晋安虽道不敢,但她知道太子虽然年幼但素来喜欢亲近他们这些宗室兄弟姊妹,推脱了两句便两人一路说笑着一起往宫门去。 “表姐这纸鸢看着有点眼熟啊。”沈钧回头望了望宫婢手里的纸鸢,“好像前阵子见清表哥拿过。” “正是清表哥送的。”晋安县主回答时,脸上飘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愉快笑意,接着就将在坤宁宫前偶遇沈唯真得了纸鸢的事说了。 “哈哈哈,清表哥是这样的,总是爱玩。”沈钧听了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表姐你有没有见到有只凤凰纸鸢?” “那纸鸢是清表哥自己画的,亲手糊的,我看他做得十分用心,但是做完一看哈哈哈……” 像是十分好笑,沈钧捂着肚子稍微弯了弯腰。 “做完给我一看,还以为他做的是书上画的秃鹫哈哈哈。” 见太子失态,沈钧身后的内侍赶紧咳嗽了几声,他也连忙站直了身体。 “咳咳。”沈钧卷起手咳嗽了几声,又做出一副矜贵沉稳的样子来。“听说那是清表哥特地做给他老师孙女儿的,哈……咳咳,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沈姑娘见到这秃鹫纸鸢,会是什么表情。” 晋安县主的脚步一顿,为了掩饰情绪般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竭力控制着情绪,尽量笑得云淡风轻地问道:“清表哥居然会亲自做纸鸢送人……” “那沈姑娘是何人?” “柔嘉呀。”沈钧似乎是察觉不到她情绪的变化,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向前走。“表姐忘了?除夕宫宴那日就坐在清表哥身边的那位姑娘。” “哦、嗯嗯,是她呀,一时间没想起来。”晋安县主连忙跟上,紧跟在沈钧身后一步的距离。“那柔嘉跟清表哥关系很好吗?” “应该是吧。”宫门已渐渐出现在眼前,沈钧停住了脚步。“到底是清表哥老师的孙女儿,想必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情分肯定不一般。” “我就送表姐到这里了,表姐快回府去吧。” 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晋安连忙带着宫婢对沈钧福身告退,沈钧笑眯眯地对她挥了挥手。 见她脚步略有些凌乱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沈钧又是天真地一笑,带着内侍们转身离去了。 ——————————— 阿山:为世子操碎了心! 沈唯真:啊? qaq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小可爱们走过路过加个书架啊,加不到吃亏加不到上当,加个书架吧呜呜呜 第85章 争吵 苏凤清坐在轿子中随着颠簸有些昏昏欲睡,华昌公主府的宽阔富丽与之前赴宴的梁御史家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马车到了公主府的门口,自有专门接待的轿子将女眷们送至垂花门上。 华昌姨母也是个奇怪人啊,他坐在轿中打了个呵欠。他母亲因为父亲的缘故,没能获得长公主的封号。华昌姨母一直规规矩矩地守在京里,居然熬到舅舅登基也只得一个公主封号,着实有些奇怪了。 外祖父的这些女儿真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啊。 柳宁蕊坐在后面的轿子里,双手绞着一块锦帕,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地出汗。 那日张玉芙收到公主府的帖子时,她正在张玉芙的房中。自从她在安阳侯府待了几日,就理清了其中的人际关系。 比起三房那俩奇奇怪怪地姐妹,张玉芙是当之无愧的张家女儿的中心,只要她围好了这位表姐,她很快就能打入京城贵女的圈子。 打定主意后她日日追捧着张玉芙,可没想到张玉芙拿到帖子后,还是第一时间先去问了沈表妹的意思,还假惺惺地问自己在不在意! 压下撩开轿帘的冲动,柳宁蕊努力地维持着端庄大方的仪态。 想到沈表妹让咏荷带回来的话,柳宁蕊心底就莫名的躁动。都是表姑娘,一个比自己还不如的孤女,就因为头上有个县主的封号,居然连眼高于顶的张玉芙都要在意她的想法。 就连这华昌公主府也是,居然还单独给她下了帖子! 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面水银小镜,柳宁蕊又仔细地照了照自己的妆容。 今日她穿了一身丁香色牡丹照云纹的缎面合领对襟半袖长衣,白色绣牡丹八幅马面裙,头上只戴了玉石牡丹花钗显得十分娴雅富贵。 这可是她最好的行头了,本来想着留待将来入宫待选时穿。可今日公主府的赏梅宴,想必宾客非富即贵,她还是将这套压箱底的宝贝翻了出来。 将小手镜合了起来,柳宁蕊定定得望着银制镜壳上的镂空花纹出神。 这镜子还是张玉芙送给她的,说是什么弗朗斯牙来的洋玩意儿。自从当今圣上登基开了海禁,这些稀奇古怪又工艺精美的东西就流入了大燕。 只是……只是各个都价值不菲,就连姚姨娘的那两个女儿都没有一两件海外的玩意儿。 而张玉芙的妆奁一拉开,满满一匣子都是这种她从没见过的好东西。而这镜子不过是被下面的丫头粗手笨脚地磕碰了一下,张玉芙就随手送给了自己。 默默地将镜子装进了荷包,柳宁蕊端正地坐直了身子。 “喔~华昌姨母家的梅林真的名不虚传。”沈唯真将手搭在额头赞叹道。 华昌公主府这十里梅林的确美得如梦似幻,红梅如烈火般鲜艳,花瓣饱满而艳丽,远远望去就像燃烧的火云在寒风中舞动。 白梅则如雪花般晶莹素雅,洁白如雪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微风拂过,白梅轻轻摇曳,轻盈的犹如翩翩起舞。 不同颜色的梅花交相呼应,如画卷一般不负盛名。 “怎么样!静安没有骗表叔吧!”璐王的曾孙女静安乡君叉着腰,只到沈唯真大腿高的她得意洋洋地仰起了小脸。“看华昌姑祖母家的梅林,这个地方是最好的!” “哈,咱们静安真聪明!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不过这边靠近女眷的后院了,会不会冲撞了哪家的姑娘啊。”沈唯真蹲下身来摸了摸静安的头,还是没想到小丫头趁机抱住她的脖子啪叽就亲了她脸颊一口。 沈唯真顿时哭笑不得,这苏世子当真是长得太好看了,连这么小的丫头居然都抵抗不了他的魅力。只是还不等她自恋这身体已经属于了自己,静安乡君已经嗖嗖地熟练的攀着她的肩膀骑上了她的脖子。 沈唯真:…… “放心吧清表叔!你才十四岁!还不算男人呢!” “快站起来!”静安乡君抱住了沈唯真头上的金冠,在她肩膀上坐的稳稳。“静安要去折红梅枝!驾!驾!” 沈唯真认命地把住了她的双腿站了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梅林中疯跑起来。静安大张着双臂好像飞起来了一样,林中全是她孩童纯真的笑声。 跑了一阵,俩人甚至爬到了林边的假山上,沈唯真扶着静安的脚让她站在自己肩膀上折了数枝红梅。 等见静安折了四、五枝,沈唯真一个使坏摇晃她的小腿,让静安头朝下挂在了她的背上。谁知静安一点不怕,她的裙子都翻了下来盖住了脑袋,她仍是咯咯笑着挥舞着那几枝刚折下的红梅。 隐约着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沈唯真抓着静安的两条腿往假山下看去。就看见假山下的卷棚旁边,八角亭的游廊上有几个女孩子正在说话。 沈唯真一眼就看到了正捧着手炉的苏凤清,和他对面好像有些生气的申宁郡主。 她好奇的背着静安往假山下走了走,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连背上的静安不再笑了也没注意到。 之前苏凤清等人被迎进了华昌公主府的后院,因为华昌公主只得了晋安县主一个女儿,所以她并没有在垂花门前待客。 几人被引领着到了正院见过了华昌公主,一番寒暄后张二太太就留了下来,张玉芙则是轻车熟路地带着姊妹们去了园子游玩。 几人逛了一会儿,刚进卷棚就遇见了正坐在一处亲热说话的晋安与申宁。又是好一番的见礼,便又往梅林去。 只是还不等她们从八角亭的游廊上假山,申宁就带着渝宁和婢女们跟了上来,拦住了苏凤清。 虽然申宁一直相信除夕那日清表哥的话,可这几日不知怎的,晋安县主总是在她耳边说一些若有似无,说那柔嘉县主沈姑娘与清表哥青梅竹马的话来。 她平日里逮不到清表哥,如今虽然听说清表哥也来了华昌姑母的府上,但今日赴宴的都是宗室表兄弟和真正的达官显贵,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冲到外院去质问清表哥。 现在逮到了柔嘉,在卷棚里她当着其他贵女的面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便追了出来。 —————————— 静安:清表叔我头晕!血都冲到脑袋里啦! 沈唯真:嘘!嘘!看热闹呢! 第86章 法子不怕老,好用就行。 八角亭的石桌上架着一只红泥小炉,茶壶里的茶水咕噜噜地冒着泡。亭中两个女孩子剑拔弩张地面对面站着,却是申宁郡主与张玉芙。 申宁追着苏凤清上了游廊,终于实在八角亭里叫住了她们,开口就是询问他与沈唯真的关系。 只是她向来矜贵惯了,语气并不十分和煦,一番咄咄逼人的追问中,苏凤清还没多在意,却惹恼了一起的张玉芙。 现在谁不知道柔嘉县主是他们张家的人,欺负苏凤清就是欺负他们张家的女儿,这是张玉芙绝对不能容忍的。 都说庄王豪横申宁郡主娇蛮,可张玉芙却完全不怕。张二老爷早前教她与兄弟们京中局势时就说过,现在还在京中的这些亲王,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皇帝不让他们领差事全挂的面上光的虚职,想就藩问就是没有封地,完全是当成猪一样圈养在京城。 其他的亲王们都深知皇帝的厉害,夹着尾巴做人,就只庄王这个拎不清的,仗着早先太上皇在位时对自己的疼爱,天天摆个亲王的架子。 太上皇再疼爱他,那也已经是太上皇了,若是还是看不清楚龙椅上到底坐的是什么人继续这么作下去,迟早要被皇帝收拾掉。 而他们张家,祖上是开国功臣位列八位国公,期间虽然没落过,但从未退出过朝堂。如今的皇帝登位时她父亲张二老爷出了不少的力,正是皇帝的心腹肱骨,使得张家也倍受恩宠。 而且听说皇帝有意提拔三叔做新的兵部尚书,到时候他们张家一门两尚书还有伯爵爵位加身,那才是何等真正的风光。 于是由于两人又都是娇纵的性子,几句话下来就吵得不可开交起来。 鹦哥紧张地站在苏凤清的身后,死死地盯着对面明显被挑起火气的申宁郡主,想着若是她要动手对苏凤清不利,一定要冲上去护住自己的姑娘。 咏荷则是站在张玉芙身侧一点,天不怕地不怕的随时准备为自己姑娘助拳。而本来与张玉芙粘得死紧的柳宁蕊却一步步地往后挪,直将自己隐在咏荷的身后,生怕申宁郡主看到她似的。 也许是想劝阻针锋相对的二人,晋安县主连忙吩咐婢女斟了一盏茶,自己亲手捧着站在申宁的身边不住地劝着话。 只是面对气焰嚣张的张玉芙,申宁郡主也红了眼,不过区区一个伯爵之女,居然敢跟贵为郡主的自己叫板。 晋安县主劝阻她的话听在耳里也是十分的刺耳,凭什么自己要让着张家的人?虽然这几年父王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但到底是皇帝的兄弟、太上皇亲子,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宗室女,凭什么还要看张玉芙的脸色? 她气急了,一把挥开在耳边不停絮叨的晋安。谁知身后的妹妹渝宁郡主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她连忙回头去看,就见晋安已经被她挥得倒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在了石桌上。 而她手里的那杯热茶,也脱了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地上,茶水从碎裂的茶碗中迸溅出来,濡湿了申宁郡主和苏凤清的裙子。 苏凤清:…… 晋安县主端着茶来劝阻申宁郡主时,苏凤清就察觉到了她的刻意。只是亭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申宁与张玉芙的身上,大概只有他意识到了这点不妥。 他本想挪开步子,可张玉芙却是以为他怕了,保护欲爆棚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还将他拉得与自己更近些。 那茶盏飞起来的时候,他本也能飞快的闪开,可若是他闪开了,那茶水就会溅在张玉芙的身上。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要害张玉芙啊? 刹那间苏凤清的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没有挪开身子,眼睁睁地望着那茶盏飞起、碎裂,然后自己浅云色的马面裙就开出了一朵黄色的花,正盖在芙蓉花绣纹上。 申宁郡主更是气的脸色通红,她今日穿了一整套的海棠红曳地芙蓉绫裙,这黄褐色的茶水污迹更是显眼。 她一边气恼地念叨着晋安县主,一边又伸出手和丫鬟们一起将晋安扶了起来。 “你呀,怎么也不看着点!可惜了我这身新衣裳!”申宁郡主忿忿地道,“你没事吧,有哪里疼吗?” 晋安县主白着脸摇了摇头,但她一直捂着自己的腰身,好像还是撞伤了。 “是晋安自己不小心,大家见笑了。”她又看到申宁的裙子,连忙招呼丫鬟过来。“快跟我换衣服去,天这样冷,一会儿着了凉。” 说罢她又歉意地望向苏凤清。“真是不好意思,柔嘉你也赶紧跟我去更衣吧。” 虽然觉得架还没与张玉芙吵完,但裙子被毁成这样,申宁可不想在人前丢脸,只能憋着气带了渝宁跟着晋安走了。 晋安到底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只安排了丫鬟们引领着苏凤清和鹦哥来到了一个小院子,虽然院子小但是布置的十分雅致,正房更是栋二层的精致绣楼。 起初张玉芙还要跟过来,苏凤清哪里肯依,若是这番‘意外’还有后手,他一个还好应付些,若带上张玉芙变数才是更多。 “这是我们表姑娘的院子。”那引路的丫鬟笑眯眯地道,“是我们驸马家堂弟的女儿,她每年都会从苏州来京城住几日,这院子是专门为她修建的。” “如今空着,正好给县主换衣用。” 将她们引进了正房,屋内也果然布置得十分雅致。稍坐了坐,那丫鬟就起身道:“哎呀,分明已经遣人去迎接县主的丫鬟了,怎么还没到呢?” 苏凤清在心中冷笑一声,听着她略带一点浮夸的语气又道:“婢子这就前去看看,是不是在哪儿迷了路~” 说罢也不等苏凤清反应,留下鹦哥守在苏凤清身边自己就径直走了出去,鹦哥在后面唤了几声都没有拦住。 难道要算计的不是张玉芙,反而是自己吗?苏凤清默默想着就带鹦哥上了二楼,她推开了绣楼卧房的窗户向外望去。 这院子的位置在公主府中相对偏僻,周围都是景物竹林,此时静悄悄的,四处来往的鹅卵石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院子后面楼下活水引入的造景湖发出一阵阵流水的声音。 又坐了一会儿,被吩咐去拿备用衣裙的燕儿还是没有到来,那名引路的丫鬟也不见了踪影。 鹦哥有些坐不住了,她虽然想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只留下苏凤清一人在此,她又有些不放心。 最后还是苏凤清强硬地遣她下了绣楼,让她出去唤人。苏凤清站在绣楼的窗前继续观望,发现这院子四周是真的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比起公主府中待客的热闹,当真安静的可怕。 他在窗前的榻上坐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裙子出神,果然不多时就听到楼下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接着是有些凌乱又沉重的上楼的脚步声。 “申宁妹妹~~可想死我了~” —————————— 苏凤清:我叫柔嘉。 第87章 狠戾 苏凤清端坐在临窗的锦榻上,听着那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的吱呀声消失,接着就有一人撩开了帘幔。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红木雕花的地罩上,一名男子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他并没有穿厚厚的氅衣,月白色的外袍松垮地披在身上,内里的长衫领口凌乱地敞开,能看见大片的皮肤与分明的锁骨。 “申宁妹妹~可想死我了~” 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他慵懒地靠在地罩上,漂亮的丹凤眼因为微醺带上了盈盈地水气,清俊出尘的脸上红唇轻牵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抬眼向苏凤清看来。 苏凤清:…… 男子话一说完也愣住了,只见那窗下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少女,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哪里有他朝思暮想地申宁郡主的身影。 男子:…… 室内虽然燃着炭盆,但气氛还是一下僵硬冰冷了下来,那男子向前踏出一步,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 “晋安那个臭丫头,居然敢糊弄我!”他显然是有些生气,只是因为喝了酒脚步十分虚浮。 “嗯~不过你也长得蛮可爱的。”他凑近了些,仔细打量起苏凤清来。“有十二岁了吗?是哪家的姑娘?” 苏凤清冷冷地也将男子打量了个遍,这人虽为男子,但也长得十分秾艳,居然与苏凤清原来的身体不相上下。 只是苏凤清眉目虽美但依然英气十足,看得出是个男孩子。而男子更女相些,是妖艳中带着邪气的相貌。 苏凤清轻轻地笑了下,他站起身来又往窗外望去,发现绣楼院子的四周还是寂静的空无一人。 “不要看了,这附近已经特意吩咐过了,不会有人来的。”男子踉跄着又后退倒在地罩上,好笑地望着苏凤清道。 苏凤清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只是双手合上了窗户。 “哈!你还挺识相的。”男子摇摇晃晃地又走上来。“无所谓了,不管你是哪家的女儿都可以。” “几岁也无所谓,十岁的女孩儿爷又不是没玩过。”他淫笑着伸出手来,就要抓苏凤清的肩膀。“等爷疼完你,再去找晋安那个臭丫头算账!” 苏凤清面对他的逼近丝毫不惧,甚至在男子的手快要接触到自己时嫣然一笑,少女可爱的笑容让男子淫心更起。 只是没想到这可爱的少女猛地一步向前,双拳同时击出,一记又快又狠地崩拳正中毫无防备的胸口与腹部。直打得他闷哼一声倒着退了几步撞在地罩上,正是心意六合拳的招式。 坚硬的红木雕花地罩被男子的身体撞得晃动了几下,地罩前镂空雕花木几上的一只汝窑缠枝莲青花梅瓶晃动了几下就往地上砸去。 苏凤清上前一把接住了梅瓶将它摆好,那男子已经咳嗽着倒在了地上。 “你!你……!”男子咳嗽不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外袍滑落在地上,像一块布似的摊开在身下。 沈小姐的身体力气还是太小了。 苏凤清居高临下的睨着男子想到,若是他本来的身体,这一记就已经可以将男子打的倒飞出去喷血倒地了。不过……这才是女孩子应有的力气嘛。 男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苏凤清已经一招双风灌耳分别劈中男子的太阳穴、耳朵和脖颈,男子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头晕目眩地又倒了下去。 恍惚中他感觉到苏凤清的手臂从他背后环住了他的脖子,还没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那手臂就像钢铁般收紧,狠狠地箍住了他的咽喉。 男子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死命地想要拍打苏凤清的手臂,可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他的双足不停的蹬着地,将地毯都蹬得皱了起来。 只是随着苏凤清手臂的拧动,男子的脖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随即身体也不再动了,竟是生生被拧断了颈骨。 见男子没了动静,苏凤清放开了手臂,探了探他的鼻息脉搏。发现真的是死透了,才捏着鼻子将男子的外袍给他穿好,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本是想再观察一下院子四周有没有人,一开窗居然露出了一脸尴尬站在窗棂上的沈唯真的脸。 苏凤清:…… 沈唯真:…… 沈唯真:“死了?” 苏凤清:…… 苏凤清:“死了。” 沈唯真现在真的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她在假山上目睹了苏凤清和申宁等人的争吵。后面晋安被推,茶水坏了苏凤清和申宁衣裳的事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本想着跟着苏凤清过来,讽刺他几句好好的藩王世子的日子不过,非要过这种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孤女县主日子。 但是谁知道一过来就目睹杀人现场啊!她在窗外看的并不真切,本以为他就是打那男子一顿让他吃吃教训。直到听到那声骨头折断的声音,她才觉的不对劲起来。 还没想好是冲进去还是干脆跳到一楼逃跑,苏凤清就打开了窗户,俩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眼。 尴尬……太尴尬了…… 不过幸好她嫌静安碍事,提早就把静安送到了公主府下人的手中,让她们带着她去后院找她母亲。不然若是还带着静安在身边,就瞅这苏世子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势头,难保不为了灭口他连静安一起做掉了。 两人又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苏凤清先开口了:“这附近有人吗?” 沈唯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苏凤清便回身拖起男子的尸身就往窗口来。 “你、你要干嘛?!”沈唯真吓了一跳。 “把他扔下去。”苏凤清冷冷地道,随着他拖着男子过来,那刺鼻的味道熏得沈唯真也捏住了鼻子。 她乖巧地攀着雕花窗棂闪到了一边,就见苏凤清将男子的尸身从窗口推着扔了出去。 男子头朝下的栽入造景湖中溅起了一片水花,沉浮了几个起落就随着湖水的流动冲得往外院飘去了,一切了无痕迹地又恢复了平静。 ——————————— 苏凤清:这本书不可以出现长得比我好看的男人。 沈唯真:……你是白雪公主她后妈吗? 人死会失禁的,所以杀人的话一定会在室内留下痕迹,大家千万要注意。??·??·??*?? ?? 至于我们是小说爽文,咱们就不追究细节了哈~ 第88章 我妹妹去哪了 望着男子的尸身在湖中溅起的涟漪,沈唯真在心中咋舌。她不是没杀过人,即使不在战场上,为了扫平道路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苏凤清这个十来岁的男孩子也能这么狠戾,说动手就动手毫不犹豫。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她转过头来,双臂枕在窗台上向苏凤清问道。 “不知道。”苏凤清淡淡地回答,他正在抚平被男子蹬得皱成一团的地毯。因为有男子外袍的隔挡,精美的羊毛刺绣地毯上并未留下任何污物的痕迹。 “不知道你还杀他?!”沈唯真压着声音作出尖叫的语调。 “只要对我不利的人,杀他有什么问题?”苏凤清整理好了案发现场,又回到了窗前坐下,他发髻上挂珠钗就摇晃着出现在沈唯真的面前。 “你不逃吗?”沈唯真被那五珠挂珠晃得眼晕,她伸手托住颗颗饱满的珍珠让它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逃?”苏凤清不屑地笑道。“目击证人的话,似乎只有沈小姐你,你会去告密吗?” 沈唯真对着他的后脑勺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会不会。” “我不止不逃,还要看看接下来的好戏。” “反倒是你。”苏凤清有些揶揄地道。“再不走,你倒是有可能会成为嫌犯呢。” 一只手撩开帘幔,晋安县主笑着走进自己的内室,申宁已经换好了备用的衣裙,正与自己妹妹渝宁坐在锦榻上说话。 “怎么换好了衣裳也不出来?”晋安笑眯眯地挨着申宁郡主坐下,她伸出手帮申宁郡主理了理头发。 “没什么意思了。”经过了一番折腾,申宁那满腔的怒火此时也消散干净了,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坐在榻上。 “唉。”晋安叹了口气,“申宁你也是,何必要与那沈姑娘置气呢?” “虽然她不是宗室中人,但现在已经跟我一样是县主了。” “除夕那晚太上皇都要夸她一句,很显然皇上都要抬举她。” “你也要收收性子,不要太跟她针锋相对了。” 申宁不服气的转过身拉住她的手,“哪里是跟你一样的县主?!不过是个边疆来的野孩子罢了!” 晋安县主微微一笑拍着申宁的手凑近她耳边说道:“话说,我也帮你出了气了。” “我派丫鬟把她引到我表妹那个湘竹苑去了,那地方平常没人来往。” “我又派人把她取衣服的那个小丫头关起来了,现在她和她那个婢子都在院子里晾着呢。” “她们就算想出来找人也认不得路,好好地吓一吓她,为你出气!” 申宁郡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拍着晋安县主的手笑道:“谢谢你了,晋安!” “一家子的姐妹说什么谢。”晋安笑得眉眼弯弯。“我替你出了气,以后你可不要再针对她了啊。” 显然这句话让申宁郡主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不过她握紧了晋安的手道:“是啊,你说的对,我是不该再针对她了。” 晋安县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变得狰狞,连忙抽出手来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对……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姐姐你早该想通了!”渝宁郡主从背后抱住申宁郡主的腰。“咱们这样的人,跟她计较什么,平白丢了身份!” “唉,你们说的都对。”申宁郡主放开晋安郡主的手,回身抱住妹妹。“就连张玉芙说的,也有道理。” “清表哥喜欢谁,是他自己的心思。” “他若是不喜欢我,我就是把他身边的女孩子都杀了,他也一样不会喜欢我。” “就是嘛!姐姐这么好的女孩子,又是咱们家这样的身份,有什么男人不好找,何必吊死在清表哥一棵树上!”渝宁郡主笑嘻嘻地抱着她。“回头叫父王给你绑个比清表哥还漂亮的男子回来!” “臭丫头!这样的话你也敢讲!”申宁郡主羞恼地又呵起妹妹的痒来。“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等我回了府就告诉母妃,让她罚你!” “哎呀饶了我吧!妹妹再也不敢啦!” 两姐妹一时笑闹成一团倒在锦榻上,全然没发现一旁的晋安县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原本僵硬的笑容早已化成了狰狞地凝视。 “县主!县主!”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晋安县主的大丫鬟冲进来打破了室内愉快的气氛。申宁姐妹疑惑地回过头来,晋安县主也连忙收了脸色转头望向自己的婢女。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这么没规矩!”只是她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语气十分恼怒。 丫鬟被吓了一跳,只能赶紧垂头福身道:“安阳侯府的张三姑娘过来了,说、说柔嘉县主还没回来,要县主你交人……” “你们坐,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事就吩咐丫头们。”晋安想起被她引到湘竹苑的苏凤清,心情才好了一些。 厅堂中张玉芙带着柳宁蕊等人浩浩荡荡地坐满了屋子,咏荷的手中正牵着抱着锦缎包袱的燕儿。燕儿眼眶红红地,小脸崩的紧紧像是刚哭过一样。 她本来在华昌公主府招待下人的院子里喝茶吃点心,有丫鬟来告诉她苏凤清的衣裳被茶水坏了,叫她取了备用的衣裳跟她走。 燕儿不疑有他地取了包袱就跟上了那位姐姐,谁知道那丫鬟带她到了一个院子,她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被人推了进去,接着门就被锁住了。 她当下就察觉不好,她装模作样地拍了一会儿门发现没有人来。又跑进正房厢房间检查了一遍姑娘不在,就灵巧的攀着厢房的窗棂翻上了屋檐,从围墙翻了出去。 只是岑妈妈不在身边,燕儿又不太识方向,华昌公主府又十分广阔,她来来回回跑了半天还在后院打转。 本不想声张,要悄悄找到苏凤清的燕儿无法。只能往人声多的地方去,逮了一个丫鬟逼着她带自己去找张玉芙。 这法子果然管用,公主府的下人提到柔嘉县主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但若是提到安阳侯府的三小姐,大家都还是认得的,很快就带着燕儿找到了张玉芙。 张玉芙本来左等右等等不来苏凤清就已经有些担心,燕儿这么一找来更是大发雷霆,寻了公主府的丫鬟就叫她带自己去找晋安县主,不然她就要告到华昌公主面前去。 晋安县主一进堂屋,她就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邵清梅!你把我妹妹弄到哪儿去了!” —————————— 起名废咩咩终于倒下了,大丫鬟们不给起名了!! 为了凸显出苏凤清这个柔嘉的封号跟其他正式的宗室女不一样,给其他人全用的地名做封号,已经快编不出来了…… 晋安县主这个名字,是咩咩刷视频时刚好刷到了郭晋安哈哈哈哈。 第89章 意料之外 晋安县主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她堂堂公主之女县主之尊,却要被区区一个伯爵之女直呼其名,这种羞辱、这种屈辱! 窝囊废!母亲你真是个窝囊废!!!若不是因为你一个公主却活的人人都能来踩上一脚,我何必要被如此羞辱! 她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还要端起一副优雅娴静的姿态挂起微笑。 “张三姑娘这是怎么了?令表妹只是去更衣了呀。” 张玉芙冷笑一声,咏荷拉着燕儿就走上来。燕儿抽噎着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又重新编了借口,说是引领她去寻苏凤清的丫鬟带着她在园中转圈后跑掉了,害的自己在园子里迷了路。 “哦~原来是这样,都是我们府里的下人办事不力。”晋安只交代了手底下的人去拦住燕儿,具体怎样做她是不知,很轻易地就信了燕儿编造的借口。 “也是晋安招待不周,不若张三姑娘与晋安一起去接令表妹可好?”她向前一步眉眼温婉地笑道,心中却是想起那人从前凌虐玩弄致死的那些小女孩悲惨的样子。 想见你表妹吗?我就让你见见好了,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虽然时间不长,想必也应该成事了,最好是打断她的手脚才好呢。 张玉芙狐疑地盯了她一眼,见晋安县主坦坦荡荡的样子,便也点了点头。 “好吧,看来你也是不需要我的帮助。”盯着苏凤清的后脑勺,沈唯真怎么看那支芙蓉五珠钗不顺眼,伸手就将花钗抽了下来。 “为了不成为嫌犯,本世子先告辞了~”说罢她也不等苏凤清反应,轻巧地就跳了下去,迅速隐没在竹林中了。 被拔了钗子的苏凤清恼怒的转过身扑倒窗台上,却只能看见沈唯真的身影消失,忿忿地捶了窗框一把。 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的怒气平复下来,继续坐在榻上等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你干嘛把我妹妹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随着晋安县主在后院行走,越过了大片的竹林,张玉芙狐疑地问道。 “柔嘉县主是我们府上的贵客。”晋安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怎么能用普通的客院招待她,这院子是我表妹来京城时居住的,附近又清幽不会有人打扰。” 只是两人的话音刚落,就见到竹林尽头的石桌上正伏着一个丫头。咏荷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是鹦哥的衣服。 “鹦哥姐姐!鹦哥姐姐!”几人赶紧到了石桌边,发现正是鹦哥昏迷不醒地坐在石凳上,咏荷吓得连忙摇晃起鹦哥的肩膀。 “我来!”燕儿放下包袱,在鹦哥的脖颈后按捏了几把,鹦哥就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我……我……姑娘……”醒来的鹦哥神智依然不太清醒,她捂着脑袋半天意识才恢复清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张玉芙身后的晋安县主突然出声问道。 “我、我……对了!那位带路的姐姐说去找燕儿就不见了。”鹦哥慌得站了起来。“姑娘和我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姑娘遣我出来唤人,我……” “你怎么了你快说啊!”张玉芙这时也不管鹦哥是老太太跟前得宠的大丫鬟了,急的赶紧催她。 “我、我记不清了。”鹦哥的眼神有些茫然,“这附近都没有人,我便往竹林来,然后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沈妹妹呢!”柳宁蕊拿着帕子掩住了嘴角,她也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了。 “姑娘还在院子里!”鹦哥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往院子跑,张玉芙等人也跟在后面急急地向前行去,很快就到了绣楼前。 一路几人到了湘竹苑,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院内静悄悄的。鹦哥忙不迭得往楼上冲,张玉芙几人也噔噔地上了楼梯。 不太对劲。晋安县主跟在她们的身后不有些不安起来。实在是太安静了,即便她们几人咚咚地上了楼梯,绣楼上的卧房内还是十分的安静,难道那人把柔嘉弄死了? 哼,弄死了也好。申宁也就罢了,沈唯真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被清表哥喜欢?!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走入了红木的雕花地罩内,只是她预想中不堪入目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卧房中也没有多余的人存在。 只有一个小少女正坐在窗下发呆,她浅云色的马面裙上茶水污迹已经干涸,更加显眼起来。鹦哥已经跪在了她的跟前,张玉芙和柳宁蕊等人正坐在她的旁边。 不可能!晋安县主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来,可越过了地罩的卧房并不大,随便一扫眼就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晋安县主在找什么呢?”苏凤清笑吟吟地抬起眼来,晋安被他的眼神扫得一怔,强笑着走上前来。 “柔嘉妹妹怎么还没有换衣服?”为了掩饰她的慌乱,晋安随口敷衍地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苏凤清摸了摸燕儿的脑袋,依旧笑吟吟地盯着她,只看得晋安县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慌什么,晋安强挂起微笑道:“都是我不好,平日管教下人不利,让她们慢待了柔嘉妹妹。” “姐姐在这里赔礼了。”说罢她微微地一福身,本以为苏凤清会顾虑是府上客人的身份,会顺坡下驴就将事情揭过去,谁知苏凤清竟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硬生生地受了她一礼。 晋安心中冒火,养的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可她抬起头时脸上的微笑已经恢复如常。她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丫鬟也跟上来伺候苏凤清更衣。 望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苏凤清心中也是好笑。只是现在也不好太刻意发作,等那男子的尸体被发现时,他才想知道这晋安县主还能不能再笑得如此淡然。 只是他不知道,在这赏梅宴的四日后,那男子的尸身才被人发现。 尸体早已被河水冲泡得面目全非,若不是华昌公主府的大公子失踪,那尸身上又穿着大公子的衣裳,怕是邵驸马也认不出这是自己那疼爱到骨子里的大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的晋安不仅笑了,还笑得十分放肆,笑得她泪水都溢了出来,发自内心的,笑了。 —————————— 华昌公主只生了晋安一个女儿哦~ 第90章 死不见尸 沈唯真将苏凤清那支芙蓉花钗插在了自己的金冠上,她步子大那挂珠流苏就在鬓边疯狂的摇晃。 一路上也遇见了不少不相熟的女眷,只是苏凤清的身体长得着实好看年纪又小,女眷们见她衣着举止不俗也没闹出什么慌乱,只是娇羞地笑着避开悄悄地打量她。 等回了外院花厅,正在与伙伴们喝酒的庄王世子一眼就瞧到了她,笑吟吟地带着伙伴们上来。 “清表弟辛苦了,静安那孩子就是缠人啊。”他走上前来就看见那支花钗,庄王世子怔了一瞬就连忙开始回想今日妹妹申宁戴的首饰。 “这是……?”确认了申宁并没有这样的头面,庄王世子端着酒杯揶揄地问道。 “好看吗?”沈唯真甚至为了显摆花钗左右摇晃起脑袋,那挂珠流苏简直甩出了一片残影。 苏凤清的身体虽然貌美,但是眉目间英气更甚,这支花钗戴在他身体的头上却也不十分违和。 “好看,好看。”庄王世子忍住笑,暗道这清表弟竟也是花中小贼,这花钗十分精致不似凡品,约莫是沈唯真陪着静安乡君去内院玩儿时不知从哪位贵女头上摘来的。 庄王世子发了话,其他人更不甘落后,齐齐都恭维起沈唯真,直夸得她大笑着招呼这些高门子弟们一起喝酒去了。 出了什么差错……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晋安县主偷偷瞟了一眼正在与张玉芙挽着手,巧笑嫣然的说着话的苏凤清。 她分明都安排好了,柔嘉的丫鬟被她派人拦阻,湘竹苑附近更是清了场。 那人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对申宁一亲芳泽,听到她的假消息,不可能不去湘竹苑相会。她虽然偷偷把人换成了柔嘉,但以柔嘉的相貌和那人好色的心性,不可能发现人不对就直接离开。 他一定会把被骗的怒气都转化成淫欲,全部发泄到柔嘉的身上,然后把她折磨个半死。 她明明都已经布置好了,即便是后路都想到了。等那人再来寻她发落,自己只要说申宁矜贵坚决不肯去普通的院子,只愿意在自己的院子里更衣,她才只能换了一个人。 而且柔嘉县主身材娇小面容又更似幼女,全然是那人喜好的口味,再答应他有机会再诓申宁出来,这事儿又能含糊过去。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根本没来? 不可能……可看柔嘉的反应,并不像是遭遇了色狼的样子。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遇到了那人这样的淫邪之徒,还能像现在般冷静无事发生? 怕是见到她们进来,就要哭着扑进张玉芙的怀里了。 手中的锦帕都绞成了麻花,晋安县主一路心思不宁的跟着她们到了梅林。见苏凤清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与姐妹们说说笑笑,她心里更是慌张起来。 只是现在遣丫鬟去寻那人的消息,怕在旁人眼中十分刻意,晋安县主只能强压下心中惶恐,如坐针毡般的待起客来。 这种煎熬一直持续到宴会散去,宾客们纷纷告辞,她才暗暗叫身边的丫鬟去打探大爷在哪儿。她身边的丫鬟只知她今天要作弄苏凤清,并不知她与大爷还有其他的谋算,不疑有他地前去问询。 可得回来的消息都是大爷在宴中以不胜酒力为由,回院子里休息去了,但他院子里的丫头小厮却称从未见他回来。 晋安县主内心的惶恐无限的放大,她坐在暖炕上怔怔地出神。那人的确是个不着调的,宴会途中溜走出府去玩也是有过的,会不会是出门去了……? “县主!县主!”她的大丫鬟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直吓得晋安县主手中的茶碗都扣在了腿上,温热的茶水顺着她的裙子流到了暖炕上。 “怎么了!?快说!”她来不及叫丫鬟收拾,连忙出声问道。 “公主跟前的明月姐姐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说是……”那丫鬟刚才得了通报的消息也有些慌张。“说是大爷失踪了!寻县主你过去问话。” 这番言语无异于晴天霹雳,晋安县主哆嗦着嘴唇叫丫头们替自己换衣,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尽力作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没问题的晋安!她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没有人知道她与那人的谋算,只要她咬死了不知道,没有人、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华昌公主的正院厅堂中上首正坐着公主驸马夫妻,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一名三十多岁四十岁的妇人,她捂着一张帕子哭得凄凄惨惨。 堂下跪了两名小厮,看样子刚被掌嘴,唇边都带着丝丝的血迹,正忙不迭的磕头求饶。 晋安强忍着害怕向父母行礼,华昌公主便招手将她叫到身边。 “今天宴上,你可见过你哥哥?”华昌公主也年逾四十,但保养得十分好仿若是二十多岁的妇人。她的容貌承袭了沈家的好相貌,依然是艳若桃李,与那下首坐着得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哥哥?”晋安装作思考几息地样子回答道。“没有呢,哥哥不应该是在前院待客吗?” “唉。”华昌公主叹了口气,美丽的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文安不见了,厅上的下人说他喝多了回去休息。” “可院子里的人并未见到他,又查了各门上也不见他出去。” “好端端地的一个人,怎么就在自己府里失踪了呢?”华昌公主的语气也似她的外表般与年龄不符,一副的天真娇憨,只听声音还以为她与晋安县主不是母女而是姐妹。 听了华昌公主的叙述,那下首妇人哭得更大声了,一条帕子都哭湿了,她身边的丫鬟连忙又递上一条新的。 见状华昌公主捏了捏女儿的手,把她往妇人的方向推了推。 晋安县主强忍住内心厌恶,也挂起了担忧的表情坐到妇人身边开始安抚她:“郑姨娘也别太伤心了,许是哥哥喝醉了倒在了哪个院子里。” “如今宾客都散了,咱们赶紧叫人好好在府里搜搜,一定能找到哥哥的。” 一连叫了那人两句哥哥,晋安县主翻腾起一阵阵的反胃,要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才不会直接吐在妇人身边。 “找了!都找了!”那妇人一把拉住晋安的手,许是哭的太厉害了,她的手上沾了眼泪鼻涕非常濡湿,又叫晋安差点干呕出声。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我的文安,我的文安去哪里了!!!” “没有了他,我也不要活了!”没有了帕子的遮挡,妇人露出了染满风霜的脸,她哭得声泪俱下没有一丝美感。“县主你快求求公主,帮我找到文安啊!” 邵驸马眉头紧皱地坐在公主旁边,虽然那妇人聒噪的哭声让晋安和华昌公主都一阵阵的心烦,驸马却是没有半点不耐。 他挥了挥手叫人把那俩已经吓破了胆的小厮拉了出去,沉沉地开口:“去应天府报官吧。” 第91章 荒唐 “所以说啊,哥,这案子最后能落到咱们头上吗?”曾大扑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陆寻。 陆寻家的小院子里,陆寻与曾大正坐在小凳上,小桌几上是春花打来的酒和几样小菜,两人喝一口吃一口,聊得好不热乎。 “你有个好爹啊。”陆寻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若没有他,就你这个脑子一辈子也进不了镇抚司。” 最近京中出了件大案,华昌公主驸马的庶长子先是失踪,后来发现死在了自家的园子里。 本来这种阴私事对于宗室来说是恨不得捂得死紧的丑闻,但邵驸马就是不走寻常路,在那个庶子失踪的当天就夜叩应天府的大门,大张旗鼓地报了案。 华昌公主再不受皇帝待见,那也是正经的宗室公主,太上皇还活着呐!就算应天府尹心有微词,也只能认命的听了公主的吩咐连夜带人搜查公主府,闹得华昌公主府又成了京城勋贵们的笑话。 叫官府来搜自己的公主府!哈!这简直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只是应天府的捕快衙役们寻了很久,也没在府里找到邵大爷,就在外面张了榜在京城内寻找。谁知邵大爷失踪的第四天,华昌公主府的下人自己在湖里发现了他泡得面目全非的尸身。 应天府的捕快与仵作很快就赶到了,那尸体已经无法辨认面目,只能靠他身上的衣袍推断就是失踪的邵驸马庶长子邵文安。 他那尸身被挂在了造景桥下,因为冬天园子里部分河流结冰,那尸身挂在了桥墩的冰面下,才导致衙役与下人们都没能找到他。 郑姨娘看到那恐怖的尸体时当即就吓得晕了过去,还是应天府的人赶到处理过后,邵驸马才认出邵文安身上的胎记确认了这具尸首是自己儿子。 这下应天府尹更是头秃,驸马的庶子死在了公主府里,这其中的阴私他一点也不想掺和!可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查案。 可查查查,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府尹,京城里随便寻个证人都是非富即贵,他能怎么查? 只是在他头发急的大把大把掉的时候,皇帝拯救了他,让大理寺介入,把这烫手的山芋丢了出去。 只是大理寺也没查出些头绪来,邵文安是赏梅宴当日失踪的,那日的宾客哪个不是达官显贵宗室勋爵,其中女眷谁敢去传来问话? 大理寺卿也查了个焦头烂额,谁知还有高手,华昌公主直接大妆进宫,一连几日都跪在皇帝的养心殿的书房外,求皇帝下旨请镇抚司接手这桩案子。 “区区一个驸马的庶子。”陆寻压低声音,叫曾大附耳过来。“让锦衣卫去查他的命案,这整个大燕,也就咱们这位华昌公主想的出来了。” “懂了!”曾大闻言猛猛点头,他刚起身喝了一口酒,就发现已经晾完衣裳的春花已经拿起了柴刀,准备劈柴。 “哎~哎~我来我来~”看见那快有半个春花高的柴刀曾大连忙放下酒杯,陆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劈柴呢! 谁知他还没赶上来,春花已经熟练的双手握住刀把劈下,买来的短截圆木就被一分为二,很显然她对于这样的活计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哎呀,我们春花真厉害。”曾大还是抢过了柴刀,让她到一边休息,自己飞快地给陆寻劈起柴来。 “唉,还以为能得了这差事,我们也能去华昌公主府长长见识,看来是没机会啦。” 被曾大抢走了劈柴的活儿,春花还是一刻不休地拿起了扫帚,开始打扫院子,听到曾大的话她抬起头来。“华昌公主府?我去过呢!” 陆寻也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春花便一边扫地一边笑着说:“前阵子我娘想把我卖到华昌公主府去,听说那边卖身银子给的特别多。” “我都被我娘带到府里了,那可真是个仙境!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宅子,公主府里还有山呢!” “哈哈哈哈,那都是造景的假山,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曾大一边劈柴一边道。“那春花你怎么还是来了我哥这里?” “嘿嘿,陆爷这里好!”春花咧嘴一笑,她刚换牙新的门牙还没完全长出来,这一笑漏着风十分滑稽。“那天有好多女孩子,都跟我差不多大。” “我跟我娘跟着管事进去了,不过看了我两眼,她们就嫌我难看把我们打发了。” “切!有眼无珠的东西!”曾大气哼哼地将圆木一劈到底。“我们春花这么漂亮,还嫌弃!” “………………就是这样,现在华昌殿下还跪在陛下的书房外呢。” 听了莲房的禀报,正在与母亲对弈的沈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执子的手都摇晃得差点没拿稳棋子。 皇后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许是已经笑了出来,又是在母亲的宫里,沈钧干脆不再装平时的成熟稳重,笑着歪倒了在锦榻上,爆发出了一阵阵地笑声。 “哈哈哈……哈……华昌姑母……华昌姑母真是个有趣的人。”他笑的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皇后沉着脸,“一会儿她晕了,又要被送到我这里来,我可真不耐烦打发她。” “哈……哈哈,母后辛苦了。”沈钧终于收了笑吩咐道。“今日都是第四日了吧,华昌姑母这回还挺坚决的。” “唉,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着调。”皇后一想到一连三日都跪晕在皇帝书房外的华昌公主,她就摇头。 你说她意愿坚决吧,每次顶多半个时辰就晕了。皇帝不耐烦见她,就将她送到自己宫里来让她安抚。 她大道理小道理讲得自己口干舌燥,华昌也从来不反驳,就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说听得了受教了,接着就出宫,然后第二日再进来跪在皇帝养心殿外。 一连循环了三日,连她都受了皇帝的训斥,说她不友爱宗室姊妹没有安抚教训好大姑子,让她见天儿的胡闹。可皇帝自己都搞不定这个姐姐,她又能如何? 将华昌押起来打一顿板子?让她再也入不得宫来? 恐怕天底下最想赏华昌一顿板子,而且能直接把她打死的就是皇帝了。可这么多年皇帝都忍下来了,她一个皇后还能对公主出手吗。 这么多年了,这点子手足亲情也要被华昌自己作光了。近年来皇帝越来越不待见华昌,她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娘娘!娘娘!!!”皇后跟前的内侍李公公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对着皇后母子躬身行礼后焦急地道:“华昌殿下又晕倒了!太医已经跟着一起到咱们宫里来了,请娘娘赶紧过去。” —————————— 咩咩【温柔微笑摸头】:春花啊,你真的是逃过一劫呢,毕竟咩咩我啊,也不是什么魔鬼呢~ 春花【捧着肉包子一脸茫然】:啊? 第92章 沈家女儿多情种【上】 华昌公主这番先跪养心殿再晕坤宁宫的操作皇帝根本没有封锁消息,一时间京城勋贵无人不知晓。宗室们各个对华昌大摇其头,勋贵们又一次将她拎了出来教育家中女儿,将来嫁人做了主母可千万不能像她一般糊涂。 就连张二老爷下了衙回了院子里,也忍不住与张二太太嚼了两句。 “锦衣卫什么样的东西,没罪都要编上罪名出来,宗室们谁不是避之不及。”让丫鬟们伺候着更衣,张二老爷摇头道。“华昌公主倒好,反而引着他们到自己家里来,还好陛下英明没有点头,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 “这说明人家邵驸马是真正的两袖清风,风光霁月。”张二太太笑吟吟地为丈夫递上热茶。“连锦衣卫都不怕。” “哈哈,你呀。”听出妻子话中的讥讽,张二老爷笑着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那邵之原在翰林院待了三十多年,现在还是个院使。” “他倒是想贪,哪里有人给他送呢。” 话一说完,两夫妻皆都笑了起来,接着就话起府里的事来,也没注意一直围着张二太太打转的刘禄家的此时并未在院子里,而是被女儿张玉芙请到了她的芙蓉苑。 最近张玉芙都在家中绣嫁妆,她与她母亲不同,张二太太为了争一口气,硬生生把自己的绣艺磨练得十分精湛。张玉芙是多拿一会儿针,都要头晕眼花。 最近柳宁蕊总往她这里来,也是帮了不少的忙。今天没想到一直对自己淡淡的沈表妹也来了,三人在屋中说说笑笑,被苏凤清稍稍一带,话题就转到了华昌公主府上。 “这华昌公主实在是……”柳宁蕊都忍不住感叹,若是姚姨娘生的那个小崽子死了,她母亲怕不是能在院子里放上几百挂的鞭炮庆祝老天有眼。 这华昌公主倒好,驸马还没怎么行动呢,她一个嫡母倒是冲锋陷阵起来了,简直是一副不让邵文安沉冤得雪报仇雪恨,她就誓不罢休的劲头。 “我倒是好奇,这邵文安怎么比晋安县主长了那么多岁?”为了从张玉芙这里探点消息,苏凤清简直牺牲巨大,帮着张玉芙做针线,最后让她扎上几针就成了自己绣的嫁妆。 “邵驸马如此胆大?尚公主前就敢先纳妾,还闹出了庶长子?” 张玉芙向来对这种闲话是很感兴趣的,只是被她母亲教育的不能表露出来。如今见到目下无尘的沈表妹都好奇起来,她还有什么顾忌,当下就遣了咏荷让她看看张二太太院子里的情况,把刘禄家的请了来。 刘禄家的可不敢擅自乱传这种闲话,要是被张二太太知道她背地里对张玉芙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怕不是能揭了她一层皮。 可见之前那八风不动的沈姑娘也竖起了耳朵,一脸好奇的央着她说华昌公主的事,她就有些动摇了。左右华昌公主的事随便在城里打听人人皆知,刘禄家的心一横也就说了个痛快。 当年太上皇还在位,华昌公主虽然不如德妃所出的皇帝胞妹长宁公主受宠,但因为母亲是刘贵妃,在皇帝的面前也是颇有脸面。 到了她该出阁的时候,她看不上光禄寺给她拟得那群驸马名单,独独挑中了在一次宫宴上偶遇的翰林院编修邵之原。 那时候邵之原是有原配妻子的,可华昌一个倍受宠爱的公主哪里管得了这些,求了母亲刘贵妃去太上皇面前求情,要求太上皇下旨赐邵之原夫妻和离再娶自己。 太上皇自是不能点头,邵之原也明确的拒绝了很多次刘贵妃的要求。他家道中落,后来读书全靠着妻子每日艰辛卖豆腐供养。如今高中榜眼被太上皇安排进了翰林院,怎能一朝得势下堂糟糠。 只是后来不知如何,邵之原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竟是直接将发妻休弃送回了老家。 刘贵妃见此便又对太上皇旧事重提,终于是拿到了赐婚的圣旨。 于是华昌公主就顶着拆散人家夫妻,堂堂公主觊觎有夫之妇的名声,出宫建府与邵之原成婚了。 婚后两人也算恩爱,只是还不出半年,那邵之原竟纳了一名宠妾,甚至为了宠妾冷落公主。华昌怕邵之原厌恶自己不敢与他大闹,只是入宫向刘贵妃诉苦。 刘贵妃听了女儿的哭诉果不其然的大发雷霆,直接遣了宫人内侍到了公主府,一根绳子就把那宠妾吊死在了树上。 刘贵妃本还想打女婿一顿板子替女儿出出气,还是华昌公主哭着求情,邵之原才没有被打的下不来床。 “只是后来……后来那件事……”说到此处刘禄家的不由得一顿,连忙越过继续。 那件事后刘贵妃身死,太上皇退位皇帝登基。许是觉的华昌公主的靠山都没有了,邵之原在皇帝登基的两三个月后将一对母子接进了公主府,正是他的原配发妻郑氏与儿子邵文安。 原来是当年他不肯和离迎娶公主,刘贵妃大怒派人暗杀他的发妻郑氏。为了保护妻子和她当时腹中的儿子,邵之原不得已才将她休弃暗中保护了起来。 现如今刘贵妃身死,尸首都被皇帝拖去喂了狗,他自然要风光接回妻子,甚至想要与华昌和离。 只是他还是错估了皇帝的心思,皇帝登基不久虽然将宗室们打压得战战兢兢,但却也不能不安抚。得知邵之原居然要与公主和离,甚至还扬言如果华昌自甘为妾,他也可以接受。 皇帝大发雷霆,又感念郑氏着实可怜,只捉了邵之原进宫来要当庭打死。谁知华昌公主脱簪硬闯奉天殿,势要保护驸马,直把当时的皇帝气得没一口血喷在龙椅上。 —————————— 啊,坚持不住了,咩咩还以为一章能写完华昌公主与驸马的过往,看来还要有个下! 看在咩咩爆肝的份上,大家走过路过加个书架点个免费的催更吧~求求啦~这对咩咩真的很重要~ 第93章 沈家女儿多情种【下】 也是自此皇帝对华昌完全失望,长公主的封号压住没有赐下,恩宠也不如往日,让整个华昌公主府都成为了宗室里的边缘人。 若不是考虑到太上皇还在,皇帝恨不得把这个拎不清的姐姐废成庶人,让邵之原回家折磨她去。 邵之原经历过此番遭遇,性情也变了许多,将郑氏又收为了妾室,带着儿子与华昌公主四个人准备努力把日子过好。 而晋安县主出生后,皇帝皇后都没有赐下赏赐,若不是她是华昌公主独女,眼瞅着华昌是没有再育的可能,才在晋安十岁时获封县主。 不愧是母亲的姐姐,苏凤清听完刘禄家的叙述,暗暗在心中感叹。这大概是沈家的遗传,女儿大多是情种。 只是华昌姨母将日子过成了这样,还是她性格使然。反观自己母亲长宁公主,即便是与父王成为了怨偶,但依然活的有公主的尊严。 父王不是没有纳过妾室,只是他自己接入府中的姬妾都被母亲不由分说的直接打死了,养在外面的也被母亲捉出来吊在了九江王府的后院。 既然父王喜欢纳妾,那母亲就给父王广纳姬妾,一房一房的往后院抬。而父王对于母亲买来的这些女子避之如虎,从来没在任何一名妾室房里过夜。 母亲唯一无法击败的,大概就是那自己了断了的郑远母亲孙氏。 罢了……这样想来与华昌姨母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那郑氏母子……苏凤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沈唯真斥责他的那番:‘若那人心有所爱,名正言顺的嫡子被你的搅和变成了庶子’的话来。 打了个冷颤,苏凤清赶紧摇了摇头,把沈唯真甩出脑海。 张玉芙与柳宁蕊听得也是目瞪口呆,这是何等的恋爱脑,堂堂公主强拆恩爱夫妻,后来被驸马苛待居然还不顾尊严地要护着他。 皇帝为了维护皇室脸面要发落驸马,她居然还硬闯奉天殿为邵之原求情,在百官面前让皇帝里外不是人。 “这也太……”柳宁蕊捂住了胸口,本以为母亲够懦弱了,没想到华昌公主比她母亲活的更卑微。 听刘禄家的叙述里,郑氏重新进门以后,驸马对她极其尊重,对他们的儿子邵文安也百般宠爱,连华昌公主所出的晋安县主都要退一射之地。 甚至为了讨好驸马,华昌公主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要求亲生女儿孝顺侍奉郑姨娘,还要尊她的儿子一声大哥。 可若你要说驸马宠妾灭妻,华昌公主跟自己母亲一样是个可怜人,但那个郑氏才应该是驸马的原配,华昌公主搅乱了所有人的人生,全都成了一笔糊涂账! 只有张玉芙听了只有惊没有叹,她从小父母恩爱兄长疼宠,虽然也有个姨娘,但对母亲一直是恭恭敬敬地,实在是理解不了华昌公主的做法。 而华昌公主府自然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邵驸马为了补偿郑氏母子,他们的吃穿用度比之华昌公主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还不用郑氏对公主行礼问安,俨然一副平妻的气派。若不是本朝律法根本没有平妻这么一说,他势必也要再为郑氏争个名分。 对待邵文安更是付出了十分的父爱,在晋安县主都要谨小慎微地活着时,邵文安这个庶子已经被宠得无法无天了。 多少人因为公主的懦弱已经倒向了驸马和郑姨娘,把自己和子女的前途都堵在了郑姨娘与邵文安的身上,为此怠慢了多少回公主与县主。 现在邵文安一死,没有儿子的郑姨娘还能有什么未来?就算驸马抬举她,可她一个姨娘再得宠也不过在后院里横着走罢了! 本朝可是有例,公主若是去世,公主府是要被收回的。本以为押宝在邵文安身上,将来怎么也有个去处,如今他一死,大家的未来只能指望起晋安县主了。 虽然女儿不能继承公主的所有遗产,但起码能带走一半!将来老了不至于沦落到没有去处! 下人们纷纷又心思浮动,开始改换门庭再次投入华昌公主的阵营。 “呜呜呜,你要为安儿报仇啊!!!”华昌公主的内室中,邵驸马发髻凌乱地靠着床边坐在地上痛哭,他喝了很多的酒,泪水和着酒气肆无忌惮的流淌在脸上。 “我只有安儿一个儿子!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害了他!?” “安儿……安儿……!” “华昌!你要——!你一定要……!” “我会的我会的!”华昌心疼地跪坐再他身旁,伸出手将邵之原的脑袋抱进了怀里。“驸马你放心,放心!” “我一定会替安儿申冤的!我明天、我明天继续进宫去!” “一定……一定!要把、要把凶手碎尸万段!!”邵驸马醉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但口中仍是恶狠狠地叫着。“一定要把凶手千刀万剐!!为安儿报仇!” 与父母房内抱头痛哭不同,晋安县主的卧室中静悄悄的,丫鬟们都被她遣了出去,只有白玉香炉中偶尔会传来香片燃烧的丝丝声。 晋安县主披着被子抱膝坐在床上,她的身体在害怕的发抖,可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邵文安死了!死了! 晋安县主想放声大笑,但却紧紧的揪住了披在头上的被子,生怕自己真的笑出声来被人听到。 那个畜牲死了!死的好!死的好!!! 因为母亲要讨好父亲,从小邵文安欺负她,母亲只会劝她忍,忍忍忍!就算是邵文安的错,因为父亲的偏爱她还要反过来给邵文安请罪! 她堂堂的公主之女县主之尊,居然还要对一个姨娘行全礼,要忍受他儿子对自己的欺凌侮辱。 下贱人就是会生出贱坯子!那邵文安穷人乍富,突然变成了公主府的大公子,名正言顺的过起富贵生活,直接被父亲宠成了一个恶魔! 小时候无意中撞破他的秘密,她就一直在被邵文安折磨。甚至过了十岁后,邵文安已经不再满足于买些平民女孩子进来折磨,对着她这个亲妹妹都开始动手动脚。 —————————— 晋安只被邵文安猥亵过,没有被那个啥,到底是亲妹妹。 稍微剧透下哈,长宁公主不是自愿嫁给九江王的,是后来嫁过去才爱上九江王的。 就……没有主角光环的先婚后爱的故事,女主爱上了男主,但是男主没爱上女主这样。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唉。 第94章 死人身上还有案 可是,到底是谁杀了邵文安? 晋安县主的手指抓紧了被子,她派人打听过,应天府与大理寺的仵作都验过尸了,邵文安并非醉酒后跌落河中溺死,而是被人拧断了颈骨而亡。 尸体上还有很多外伤,但是在最后在大理寺的仵作断定下,邵文安乃是被人杀死后抛尸入河,那些外伤都是他死后被河中石块碰撞形成的。 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自家府上将邵文安杀死!? 那仵作还说,发现邵文安尸体的桥下并非抛尸地点。那河是当初母亲出宫建府时引入的底下河水,环绕了整个公主府连接了数个造景湖,不仅前院有后院也有。 而且……如果按那仵作所说,邵文安的尸体很可能是从后院的湖里被冲到外院中的。那会不会……会不会是柔嘉杀了邵文安?! 湘竹苑在公主府后院的地势本就较高,绣楼的后面就是造景湖,会不会是柔嘉在反抗中杀了邵文安,然后抛尸入湖? 只是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晋安县主自己都笑了起来。柔嘉县主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四岁,身形还十分娇小,站起来怕是还没有邵文安的胸口高。 这样软软小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拧断邵文安的脖子还将他抛尸?! 可能是邵文安这个压在头上的恶魔终于死了,自己太兴奋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晋安县主用被子蒙住头,又嘻嘻地小声笑了。 不对!那会不会,有人替她杀了邵文安呢?! 晋安县主又猛地掀开被子,仔细回想那日安阳侯府跟随进府下人。张玉芙和那个什么柳表姑娘都只带了身边得脸的丫鬟,柔嘉也是,就带了那个鹦哥和那个十岁的燕儿。 怎么想这几人也不可能杀人啊…… 那到底是谁……是谁能在她们公主府里杀死邵文安呢!? 起初那仇恨之人死去的亢奋劲头褪去,晋安县主又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与惶恐。 居然有人能在府里杀了邵文安而不被人发现,他们这华昌公主府岂不是成了筛子,什么刺客恶徒都能来去自如?那自己和母亲会不会也莫名其妙的被杀?! “没关系的邵清梅,没关系的!”晋安县主小声地为自己打气。是的,没关系!她和母亲又不像那个恶魔,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没有理由有人会来刺杀她们的。 至于凶手,她才不在乎!对于大理寺的问话也不会有事的,谁也不知道她与邵文安对申宁的算计,她只要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大理寺的人不可能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的线索。 想到申宁,晋安县主躺了下去抱紧了怀中的被子。虽然屋中燃着上好的橄榄炭,可她还是觉的寒冷,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入被子中。 申宁啊,申宁。 没有错,申宁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宗室姐妹。那时候她长到了八岁,皇帝既没赐母亲长公主也没降下对自己的县主诰封,表兄弟姐妹们不愿意与她来往,她亦看不上父亲家的堂姊妹。 只有申宁不在意那些愿意与她亲近,虽然伸来的那只手带着高高在上的同情的意味,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握住了。 后来摸清了申宁的性子,她也的确在暗中挑拨,依靠申宁达成了很多目的。甚至煽风点火让申宁发怒,以她的刁蛮任性来衬托自己的端庄懂事。 可她真的没有想过要害申宁!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太过懦弱无法为她张目,她是绝不会答应邵文安意图对申宁不轨的要求的。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再也不用提心吊胆那禽兽要算计申宁了。虽然心中仍是很害怕,忌惮着那在府中悄无声息杀人的凶手,但邵文安实在是死的好! 就在这种所有人都为邵文安的死陷入或烦躁或悲伤,只有晋安县主开心的气氛中,大理寺终于有了进展。 大理寺接手案子的三日后,大理寺卿带人再一次上门,要搜查邵文安的院子,想再查一查他的个人物品书信,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与什么人结过仇的痕迹。 没想到郑姨娘带着丫鬟婆子霸住了院门口,坚决不允大理寺的官差进去。哭哭啼啼的控诉大理寺的人不去寻找凶手,反而要对她儿子三查四查办事不力。 正在纠缠之际,一个疯疯癫癫的婆子冲了出来,大叫着请青天大老爷申冤。那时华昌公主又进宫跪皇帝去了,邵驸马在房中酗酒烂醉,整座公主府能说话的只有郑姨娘。 公主让着她,驸马疼着她,可大理寺卿才不管她是哪根葱。强硬的分开想要拖走那婆子的的郑姨娘,大庭广众之下要那婆子讲述冤情,让公主府的下人又看了一场大戏。 这一场戏,又引出了一件案子。那婆子是公主府的下人,她丈夫是驸马身边的管事,自己也在府里颇得脸面。 郑姨娘母子得势,他们家早早就押了注,将自己的儿子求了驸马,安排在了邵文安的身边做小厮。 如今邵文安身死,凶手又苦寻不得,她的儿子与其他邵文安身边的下人一起,都被驸马以没有伺候好主子的由头打死了。 婆子生了四个女儿,只得了小儿子这一根独苗自是疼爱非常。得知小儿子被驸马下令杖毙,她苦苦求情,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断了气。 那时她就有些疯癫,说要去应天府告发邵文安草菅人命,要报复邵驸马。 她丈夫自然不能让她出去胡言乱语,一个儿子罢了,想要多少都能生,妻子不能生了,他还能找别人生。但若是得罪了驸马,那他全家才是要生不如死。 于是管事将婆子关了起来,天天给她喂药生怕她出来发疯。谁知今天他一个不注意,二女儿就给母亲松了绳子让她跑了出来。 大理寺卿直呼晦气,他让这婆子说话不过是磋磋郑姨娘那不分高低的气焰。本以为不过是下人和主子们的龃龉,反正他们大理寺不受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到时候推给应天府就是了,谁知道还牵扯到邵文安这个死人。 邵文安这案子已经查得十分艰难,再节外生枝怕不是他也要与应天府尹一般掉头发,但如今骑虎难下,只能作出为民伸冤的样子让婆子继续。 这一继续就继续出了邵文安重金购买十二岁以下的女童进府玩弄,导致数名女童被虐杀的大案来。 ———————— 喉咙好痛啊,咩咩不会又阳了吧,好怕! 先睡觉了!这章写得比较乱可能会修细节顺序,但是内容不会变啦。 第95章 落定 天元帝缓缓地合上了奏折,稍微一抬手就将它扔在了御案上发出咔哒的一声。殿下正跪着垂着头的大理寺卿,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滴在了御书房的玉石地板上。 老滑头。 天元帝不发一语的盯着大理寺卿的官帽,他是让他去查邵文安被谁杀了,而不是让他去查邵文安杀过谁,左右不过是些平民的女孩子罢了。 但凡这件事出在其他亲王宗室的府上,他都会为民伸冤彻查此事,顺便好好收拾一番他那些猪一样的兄弟。 可这事儿出在华昌公主府上,他就不会浪费一点儿心力在这上头。 且不说邵文安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这件事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华昌公主和邵之原那两个窝囊废还需要他再出手整治? 这老东西怕是看出了自己不耐烦的心思,那些个在涉案当天出现在华昌公主府的宗室勋贵们又不配合他查案,想干脆把风向转到邵文安虐杀女童案上,直接结案了。 “这就是你给朕的结果吗?”天元帝沉沉地开口。 “是!启禀陛下……”听到皇帝的语气中并没有恼怒,大理寺卿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潦草结案,但实在是查的太困难了。 邵文安赏梅宴失踪当天就已被害,这是可以确定的。这样的话,当日与宴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但那些人可不是会被自己一个小小的大理寺能唬住的人,传他们来大理寺过堂问话绝对不可能。 即便是他们带着官差上门,不合作的比比皆是,晾着他们避而不见的还是少数,更多的是直接派下人将他们打出府去。 合作的也没好到哪去,男子可能还能见上一面,那些深闺女眷也顶多就是派下人出来,回上几句话就将自己打发了。 大理寺卿在心中咂嘴,邵文安啊邵文安,这你就不能怪我们大理寺了,除了你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公主嫡母与亲生父母,根本没人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啊。 再者你也死的不亏,就冲你那凌虐大批女童致死的罪行,你被杀抛尸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 “启禀陛下。”大理寺卿跪着拱手行礼道。“那邵文安着实罪无可赦,他以购置下人的由头,购买了大批的十二岁以下女童进府。” “然则实为发泄他变态的兽欲,这些女孩子长则一、两个月,短则十来天就被他折磨致死。” “虽然大部分的人家都收了他的安抚银子,领回了自家女儿的尸体,抹平了事情。” “但还是有不少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女儿想求一个公道。却因华昌公主府势大,无处申冤。” “更有几家上门理论,被公主府的下人打死打伤。” “微臣就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将那些苦主家人提审过堂。” “有一家人招供,虽然他家无钱买凶,但为女儿上坟时太过悲痛引来一名游侠……” 天元帝:…… 若不是天元帝皇帝做久了,喜怒不形于色已是基本功,听了大理寺卿这番话已经要笑出声来。就连他身边的大伴冯公公,也已经忍笑忍得低下头去了。 大理寺卿从一开始的硬着头皮,到现在越说越顺,直接讲了个话本子似的故事。 女儿被虐杀却求诉无门的平民之家,偶遇了一名江湖游侠。此游侠听了他们的诉苦,当下豪气干云地承诺要为他们女人与那些被屠害的女孩子们报仇。 于是在华昌公主府举办赏梅宴之际,趁府中宾客众多,下人忙乱之时乔装打扮混入公主府,在邵文安落单时将其杀死抛尸入河藏匿,再扮成下人出府逃之夭夭。 他甚至还信誓旦旦地拿出了按那苦主家所述,大理寺官员所画的游侠画像,求天元帝批复全城通缉。 能伺候在御书房的宫婢内侍也皆是狠人,听了大理寺卿这番天马行空仿若说书的说辞,居然也各个只是垂头沉默,无一人发出笑声。 冯公公已是忍到猛掐自己的大腿,就快坚持不住之时,皇帝阴着脸沉沉地出声:“爱卿的意思是,有人可以轻易来往穿梭公主府杀人,事成之后又绝尘而去无艺人发现?” “这样的能人今日能出现在公主府,来日是不是就要到朕的养心殿门口了?” 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带上了薄怒,御书房中宫人除了冯公公全都俯身跪下,殿中空气瞬间变得冰冷。 只是大理寺卿不愧是天元帝身边旧臣,对天元帝的心思摸得十分透彻。这件案子从一开始他就发觉,天元帝并不上心。 不然若是有他的重视,别说那些勋贵,就是那些宗室也不敢如此慢待他们大理寺的官差。 大家都看出来天元帝烦华昌公主烦的要死,根本不会去管邵文安这个完全没有宗室血缘的驸马庶子死活。 如今刨出来邵文安虐杀女童案也好,虽然匪夷所思,但到底也能糊弄得过去。 “启禀陛下。”大理寺卿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华昌公主府并无府兵,只有寻常下人护院。” “这些年来又因郑氏协理公主掌管,无论是内院还是外院都一塌糊涂,连寻常官家府邸的安防效果都不如。” “非臣妄言,混入华昌公主府对于那些江湖人士来说并非难事。” 言下之意就是您放心吧,您这皇宫安保可比她家强多了,华昌公主府简直就是个菜市场,那人能进她家,可进不来您这守卫森严的禁城! 冯公公一甩拂尘,这大理寺卿是会说话,他悄悄的睨了眼天元帝。华昌公主府为何没有府兵,还不是当年陛下削掉的。 当年华昌公主触怒了天元帝,府兵就被一削到底。这两年公主为了讨好驸马与那郑氏姐妹相称,自己的公主府后院都分给她打理,将个公主府管的乌烟瘴气。 大理寺卿这番说辞虽然好笑,但也的确不是没可能的无稽之谈。 “哼,老东西。”天元帝坐直了身子,将朱批过的折子扔到了他面前。 “就这么办吧,下发应天府,全城通缉凶手。” —————————— 天元帝:等大理寺卿退休了,朕就把他返聘到宫里专门讲故事听。 冯公公:好好好,陛下英明。 放假啦~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96章 求我啊 不省心啊,不省心,全都是不省心的东西。 天元帝远眺窗外有些出神,华昌真是个扶不起来的东西,亏她还是刘庶人的女儿,她母亲那些心狠手辣勇敢果决是一点没学到。 有这样满脑子只有男人的姐姐,真恨不得把她也挂在树上,一了百了了算了。 说起姊妹,长宁也是……明明是这世间与自己最亲近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居然也为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 本以为她把儿子送到京城来是终于想通了,可这几个月来送去江州的信函依然石沉大海,连个声响都没传回京城。 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使命,难道真想跟苏远意坐在一条船上沉到河底去吗。 “陛下。”身后响起冯公公的声音。“九江王世子求见。” 听闻是大外甥来了,天元帝一转身已经换上了慈眉善目的表情,向冯公公招了招手。 “宣。” 得了天元帝的批复,大理寺卿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大张旗鼓的将画像下发给应天府制作了一大批,欢快地贴的满城都是。 在宗室勋贵们静观其变的等待中,皇帝的态度很快也明了了。 先是皇后直接下旨申饬华昌公主,夺了她的公主令牌不许她再入宫,责令其禁足公主府闭门思过。 接着就是邵之原被皇帝以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为由下旨,革除了翰林院院使职位,跟他老婆一起闭门思过。 整个公主府只有郑氏一人没有受罚,可她一个后宅妇人又怎有能力反抗皇权。只能再也不为邵文安喊冤,终日在院子里以泪洗面,眼看着就要随儿子去了。 至于邵文安,虽然大案在身,但头七都快过去十日了,难道还要将尸体斩首不成,遂不再提。 “沈妹妹你先上楼去,我去去就来!”张曦怒气冲冲的挽起了袖子,他的小厮石砚和茗烟左右在地上寻了几块石头塞入了他手中。 苏凤清点了点头,带着燕儿和岑妈妈进了祥云阁。 今日是邵文安出殡的日子,他的尸首被从大理寺领回公主府后就一直停在灵堂。邵驸马发誓不寻到凶手绝不将儿子下葬,如今终于是不得不埋了。 怎么?皇帝的意思那么明显了,你还把儿子放在家里,是想跟皇帝掰掰腕子? 只不过他与华昌公主都被责令闭门思过,郑姨娘也病得起不来身。邵文安的丧事并没有大办,连日子都没有仔细选,悄悄地就出了门。 只是他们低估了京城百姓的愤怒,自以为低调的丧仪队伍出了华昌公主府没多久就被堵在了街上。 百姓们是不懂这件事内里的弯弯绕绕,也不明白华昌公主在宗室里是个什么地位。 但华昌公主依然对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天上的人,这样贵人的庶子居然如此暴虐淫杀女童,已经激起了民愤。 他们疯狂地向丧仪队伍叫骂着、哭泣着,还有人向邵文安的棺材投掷着菜叶和石块,很快就有公主府的下人被飞溅的石头砸伤。 庞长史头上挂着烂菜叶子欲哭无泪,公主府的主子们都出不得门,他就被赶鸭子上架的来主持邵文安的出殡仪式。 跟着华昌公主做事就够丢人现眼了,现在还要为一个与公主八竿子打不着的驸马庶子忍受这样的侮辱。庞长史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头碰死在邵文安的棺材上算了。 他们的队伍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进、进不得,退、退不出,周围人声鼎沸叫骂声不绝于耳,他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站在祥云阁二楼包厢的窗前,苏凤清将街上的这一切尽收眼底。 今日她与张曦约了张玉薇想再去望湖楼玩儿,张玉薇神神秘秘的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来。他便与张曦二人带着下人上了街,没想到竟被邵文安的丧仪队伍堵在了街上。 马车不能行走,张曦又正是爱打抱不平的热血年纪,见是公主府的出殡队伍,就要上前扔几块石头。嘱咐她先去旁边的茶楼避避,等路让出来了他们再继续往望湖楼去。 “哇,张兄弟扔的可真准。” 苏凤清正看到张曦带着两名小厮往邵文安的棺材上扔石头,头顶上就传来一道轻浮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就倒挂着垂在了窗边。 “姑娘!”燕儿和岑妈妈大惊,短刀都从袖子里滑了出来,两人飞身就要上前挡在苏凤清身前。 只是刚扑上来,就看到那倒挂之人的脸孔,正是自家世子沈唯真没错。两人飞快的闭上了嘴,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垂下了头。 沈唯真用双脚勾着三楼的遮雨屋檐,倒挂着自己的身体在苏凤清眼前晃来晃去,直晃得自己都有点头晕都没吓到苏凤清,便笑着轻巧的翻身一跃跳进了他的包厢。 苏凤清眼风往楼下一扫,发现街上的人们都被公主府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发现他们这里的异样。 “没想到你随手这么一杀。”沈唯真笑眯眯地后背靠在窗前,手臂枕在窗台上道。“就杀了个罪大恶极之徒。” “当成成了替天行道呀。” “哼。”苏凤清依旧盯着街上,张曦已经又接过了石砚递来的石块,冲着邵文安的棺材又是一击。 “即便他是个清清白白无辜的人。” “我一样会杀他。” “哈哈哈哈。”沈唯真用脚尖在岑妈妈面前点了点,岑妈妈立刻起身为二人斟满了热茶,带着燕儿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苏世子果真心狠手辣。”沈唯真端起了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他不过是见你可爱,想要一亲芳泽。” “结果连碰都没碰到你,你就送他上了黄泉路。他此番到了地下,即便下了油锅,怕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死的。” “多谢沈小姐夸奖了。”苏凤清也来到桌边坐下端起了茶碗。“只是沈小姐此番到来,怕不是只为了夸奖在下吧。”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江州的事吗?”沈唯真笑吟吟地望着他。 “不想。”苏凤清不在意她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地道。“既然你都已经到了京城,结果已经很显而易见了,母亲已经作出了选择。” “唉,那还真没有哦。”沈唯真叹了口气,“你娘那个死心眼,宁愿跟九江王死在一起,也绝不回京城来。” 苏凤清端着茶碗的手一顿,他掩饰般的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不过现在也有转机了。”沈唯真趴在桌子上,继续对着他笑的放肆。“你想不想知道?” “沈小姐有话但说无妨。”苏凤清依旧是冷冷的。 “哈哈哈,怎么好像是本姑娘有话求着苏世子听呢?”沈唯真大笑着站起身。“这样我可不愿意~” “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 苏凤清:你是小孩子吗? 沈唯真:求我啊,求我啊,求我啊,求我啊! 书测啦,求书架哇~加个书架吧~ 第97章 我爹不是好人 “你求我啊~求我啊~求我啊~” 沈唯真像只灵活的小猴子般在苏凤清的身侧上下左右地蹦跳,惹得苏凤清额上青筋直冒,重重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不想说就滚!” “哈!”沈唯真向后跳开一步笑道,“看来世子也不像嘴上那般冷硬,对九江王全无半点关心呀~” 见苏凤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唯真见好就收地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哎呀,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好了。” 觑着苏凤清的脸色,沈唯真笑意不变。 “与鞑靼和谈的事儿,好像出岔子了。” 苏凤清依然是八风不动地坐在椅中,只是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鞑靼人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据说他们还想要你皇帝舅舅送个公主过去和亲。” “哼。”闻言苏凤清不由得嗤笑出声,斩钉截铁的道。“绝无可能。” “世子为何如此笃定?”沈唯真长腿一伸也坐了下来。“无论是前朝还是如今,鞑靼与我们的战争持续了上百年,这还是第一次和谈呢。” “我父王不会同意的。”苏凤清又端起了茶碗,看着茶叶在杯中沉沉浮浮。“绝对不会。” “那要是你皇帝舅舅同意了呢?”沈唯真好奇的发问。 “那我父王就会让他不同意。”苏凤清在笃定的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有自己都没发觉的自豪之色。 “哈哈哈,那是,九江王世代戍守江州,王爵全靠御敌鞑靼而保全世代不降。” “若是鞑靼真的与我朝议和,以今上的性子,怕不是等互市一开,九江王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这样说来和谈进行的如此不顺利,全赖你父王出力咯?”沈唯真说话的时候依旧是笑吟吟的,似乎完全没发觉自己语气的刻薄。 苏凤清抬眼瞪了沈唯真一眼,发现她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自己那具身体似乎真的已经是她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和肢体的举止都是自己从不曾表露出来过的随意洒脱。 “沈小姐为何如此看轻我父王?”他冷冷地发问。 “诶?我以为你讨厌他呢。”沈唯真露出无辜的表情道。“没想到你还会为他说话。” “我是讨厌他。”苏凤清收回了视线,他是非不分对郑远盲听盲信,因为母亲对自己也多有戒备,但是…… “他的确不是个好父亲,甚至不是个好人,大节不维,私德也有亏。”一边说着,苏凤清的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沈唯真:……啊喂,我都没有你说的这么狠啊。 “但是。”苏凤清的眼风像刀子一般嗖嗖地往沈唯真身上扫。“在鞑靼的事上,我父王绝不会行差踏错。” “我的叔伯祖父、往上数代祖先都镇守在江州,最终埋骨于茫茫草原之中化为尘土。” “九江王的爵位是用鲜血所铸成的,即便是我父王这样的人,都会坚守着这份信念和仇恨。” “但是就如沈小姐所言,持续百年,江州的百姓饱受战火之苦,这份和平对他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即使再仇恨鞑靼人,但如若他们诚心求和不再燃战火,能使边境百姓安居乐业,我父王也会放下这份执念。” “绝不会因为保王爵,使得百姓再陷苦难,这是我苏家的家训。” “但和亲这种明显示弱靠女子维系的虚假和平,我父王绝不会允许,我江州士兵也绝不会允许,即便战至最后一人,我们也绝不会同意。”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苏凤清低头抿了口茶再望向沈唯真,却发现她枕着胳膊已是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嘴角还有一点可疑的晶莹闪光。 “沈小姐!”苏凤清无语,又是将茶碗狠狠地砸在桌上,褐色的茶水溅了出来。 “哇!”沈唯真跳了起来,连忙查看自己的袖子。“那么凶干嘛?你看我好像睡着了,其实我都听见了,听见了!” “你的意思是,如今和谈进展不顺利,不是你父王捣的鬼咯。” “除非鞑靼人并无和谈诚意,否则我父王绝不会阻挠和谈进行。”苏凤清斩钉截铁的答道。 “唉,后悔了,我不该来京城的。”沈唯真撇了撇嘴,若不是为了这个死小孩,他何苦跟长宁公主大闹一场不管不顾的来了京城。 结果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担心他一个男孩儿变成了女孩子的心情,还用自己的身体在京里混的风生水起,倒显得自己爹不亲娘不爱的,。 还不如就一直不管他,留在江州的话搞不好还能跟鞑靼人打上几仗,给和谈多增加一点筹码。 “罢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她抬手止住欲言的苏凤清,反正他嘴里没好话不听也罢。“莫再提了。” 扫了她一眼,苏凤清也不再提起这个话头,只是问道:“邵文安此事真就这般儿戏的了结了吗?” “太上皇就没有旨意下给华昌姨母?” “你那个外祖父啊。”沈唯真摊了摊手,“最近迷上了弹琵琶,日日招乐师舞姬谱曲填词,唱得不亦乐乎。” “若不是我不通音律,只怕也要每日给他抚琴伴奏,出不得宫来。” “哪里还管有个女儿死了个庶子呢?” —————————— 不知道大家玩不玩游戏,今天咩咩打竞技场4连败,折腾了一下午还负4场,气得躺在床上啥也不想写呜呜呜呜。 第98章 惊鸿一面 沈唯真离去后,苏凤清还在沉思江州和谈的事儿。按理说,这一回是鞑靼主动求和,彼时态度也很谦和有诚。 怎么才半年多的时间,就突然又硬气了起来。呵!还想求公主和亲?做春秋大梦去吧! “燕儿。”苏凤清唤道。“去下面看看五表哥,若是实在走不通路,就回府去吧。” 燕儿应了一声,刚推门想出去,就见张曦带着柳煜和柳宁蕊走了上来。 柳煜到底是成年的兄长,苏凤清见此也起身见礼。柳宁蕊笑着拉住他坐下,连声抱怨起楼下华昌公主府的人来。 原来是今日他们兄妹去万府探望小柳氏,回程的路上就被邵文安的丧仪队堵在了街上。柳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叫妹妹留在马车上,他去探探情况。 一见是邵文安的棺材被堵在路上,他也一时义愤填膺,捡了几块石头就丢。正砸的起劲时,发现了也在投石的张曦。 “唉,这邵文安当真可恶。”柳煜一脸气愤地道。“生时屠害百姓,死了还要堵在路上让人无法行走。” “罢了罢了,我看这望湖楼是去不了了。”张曦摇头叫石砚给自己斟了杯茶。“还好祥云阁的茶点也不错,咱们吃点点心看看路能不能走通。” “若是还这样水泄不通的,就叫柳表姐的马车绕路,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罢他与柳煜两人又挤到窗前,望着楼下开始摇头。 柳宁蕊堵在路上已有了一点时辰,上来又饮了茶,不多时就带着她的婢女百合要去更衣。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走廊,柳宁蕊正在嘱咐百合回去把新画的花样子拿出来,回去要和苏凤清一起挑选,右侧包厢的门就毫无征兆的飞了出去,接着一个人也被打得倒飞着倒在了破裂的门板上。 柳宁蕊怔住了,她的脑子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僵硬着脖子侧头去看那被打飞的门和人,若是她脚再快一步,怕是要被那门一起撞得飞了出去。 柳宁蕊虽然与姚姨娘在后院勾心斗角,心智成熟远超同年龄的少女,但也都是背地里斗心眼的功夫,哪里直面过这样暴力的场面,双腿一软就靠在了百合的身上。 百合也是惊呆了,她正和姑娘欢快的说着话,怎么突然就飞出一个人来,她也有些脚软,但见姑娘靠在了身上,也只能咬牙扶住,两人一时都顿在了原地。 倒在门板上那人咳嗽着挣扎起身,一眼就扫到了吓得原地无法动弹的主仆二人,伸手就要来抓柳宁蕊。 柳宁蕊大惊,知那汉子是要挟持自己做人质,她可是进宫待选的秀女之身,若是被那人近了身可就一切都完了。 不仅如此,被一个恶徒挟持过,她的名声也要玩儿完! 柳宁蕊拼命地想迈开腿奔逃,可脚软得一动不能动,她所有的理智冷静也就只能维持着安静不尖叫出声而已。 眼看那汉子的手就要触到自己的衣襟,电光石火间斜刺里挥来一把绣春刀,直接将汉子的手腕齐臂削断。 汉子惨叫着断肢飞起,那喷洒出来的鲜血溅满了柳宁蕊的衣裙,就连她莹白如玉的脸上也飞溅到了不少的血迹。 百合惊叫一声就软了下去,没有人支撑的柳宁蕊再也站不住也滑坐在地上,她颤着手摸了摸脸上那片温热,抬手一看目之所及一片嫣红。 陆寻已经抽出了白布,他将绣春刀上血迹擦去,一脚就踏在哀嚎着仍在挣扎的汉子背上。 “曾大!你死了?!” “来了来了!哥!”包厢里的曾大飞扑出来,压住了那汉子的另一只手,接着一肘顶在他的后心,直顶得那断手汉子一口血喷在地上。 陆寻垂下眼打量起坐在地上的柳宁蕊,虽然年纪不大但这少女臻首娥眉已经透出了一股妩媚艳色,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接着又仔细打量了下她的衣装,发现虽然较之那些顶级勋贵家的女儿衣装寒酸了些,但也都是些官宦人家才能使用的名贵料子。 他立刻抹了抹脸,作出一副和蔼忧心的表情蹲下身来。 “小姐无事吧?” 柳宁蕊拼命的在内心尖叫不能晕倒,但她的嘴唇颤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僵着脖子摇了摇头。 看来胆子挺大,一定是个官家姑娘。 陆寻在心里想着,往胸口掏了掏,掏出块锦缎帕子就要递给柳宁蕊。 “在下奉命缉凶,不想惊扰到了小姐,敢问小姐是哪一位府上的千金,在下定要亲自……” “妹妹!” 他们这番动静早已经闹得二楼的人都惊动了,有几个包厢里探出人来查看情况,一见是锦衣卫办差,又纷纷慌张地缩了回去紧闭上了门。 张曦和柳煜自然也是听见了,他们俩一出来就见到柳宁蕊坐在地上的背影,还有蹲在她面前的锦衣卫。 两人吓了一跳,柳煜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到了近前,扶住了柳宁蕊。 陆寻讪讪地收回了手,将帕子又收了起来,单手握住刀柄站起身。 见到柳宁蕊一身的鲜血,柳煜哪里还管得到附近有什么人。他本就身体虚弱,虽然近两年调理的好了些,可见到这一幕还是有些头晕目眩,竟是也一屁股坐在了妹妹身旁。 “妹妹,妹妹你无事吧?” 听了熟悉的声音,柳宁蕊的神智也终于是稍稍回笼,见到哥哥比自己还要惨白的脸色,她甚至笑了笑。 “没事没事,不是我的血。”她将手搭在了柳煜抓着她手臂的手上。“百合晕了,快叫岑妈妈她们来帮忙。” 见她如此冷静还反过来安慰兄长,陆寻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少女脸色发白唇边都是血迹,却依然微微笑着。 “是在下一时不察,惊扰了令妹。”陆寻向柳煜一抱拳。“十分抱歉,敢问公子是何府上,在下令人送令兄妹回府。” 柳煜一看他那飞鱼服就忍不住厌恶与畏惧,现如今他们母子三人又寄居安阳侯府,哪里敢通报了姓名,就怕招来麻烦。 张曦倒是没多在意,也对陆寻微微拱了拱手。“家父安阳伯,大人公务繁忙,护送就不必了,我们自有下人跟随。” 一听是安阳侯府的人,陆寻就觉得一个激灵,连带看柳宁蕊都没那么顺眼起来。 “原来是张公子,在下失礼了。” “既然不需要在下帮忙,在下又公务在身,张公子请自便吧。” 说罢他扶着刀柄又站在了包厢门口,盯着里面的小旗们捆绑人犯。 岑妈妈早已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上来背起了依然晕迷不醒的百合,燕儿则是和柳宁蕊一起扶起了柳煜。 只是不知何故,柳宁蕊忽然回眸望来,正对上了也侧头盯着她背影的陆寻的目光。 两人都是心中一跳,遂又各自转开了头去。 —————————— 柳煜是真的没用啊哈哈哈。 第99章 寻死 几个小厮也迎出来扶住了柳煜,燕儿便搀着柳宁蕊进了包间,苏凤清见她只不过出去片刻竟是弄了一身的血回来也是吃了一惊,赶紧上来查看她的情况。 柳宁蕊白着脸又解释了一遍,还要分神去照顾正被小厮们围着喂茶的柳煜。 还好石砚机灵,在岑妈妈和燕儿都在鼓捣昏过去的百合时,已经叫祥云阁的小二打来了热水,让柳宁蕊可以梳洗一番。 见她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苏凤清也放了心,帮着柳宁蕊将脸上的鲜血都洗去才抬起头说道:“不要管那邵家的人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去。” 张曦点了点头,柳宁蕊虽然衣裙上满是那断手汉子的鲜血,但只要外面的斗篷披上还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他为难的看了一眼虚弱的柳煜,他还小能与两位表姐妹同车,将马让给柳表哥,可柳表哥现在的样子还能骑马吗? 柳煜似乎是看破了他的心思羞愧地红了脸,他推开了自己小厮喂到唇边的茶碗,连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还能骑马,沈表妹说的对,咱们速速回府吧。” 张曦也是无法,隔壁锦衣卫办差,一会儿不知道还要闹出来什么。刚才听柳表姐说那人犯差点挟持她做人质,就把张曦吓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下了决定,待岑妈妈弄醒了百合,一行人便急匆匆地下楼出了祥云阁,上了车马回安阳侯府去了。 而松鹤堂中,黄太君正在琥珀的服侍下用一碗燕窝羹。她斜靠在罗汉床上,房内正中的地毯上正跪着面有菜色的张三老爷夫妻。 可能是张三老爷夫妻禀上来的事实在让人不省心,只用了半碗黄太君便推开了琥珀。 “这么说,老三你已经有决定了?”黄太君面色沉沉地用锦帕按着嘴角问道。 “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张三老爷丧着一张脸无奈地道。 禁足张玉蔷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前日他去女儿的院子,想问问她是否回心转意了。没想到那个不孝女丝毫没有回转,跪在他的面前还在讲什么情情爱爱,非卿不嫁。 他大发雷霆,差一点就掌掴了这个一直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女儿,可见到女儿梨花带雨的脸,他又舍不得下手。 哪知他冷着脸说绝不答应大女儿的要求,张玉蔷竟然一头就撞在了桌脚上。虽然没破皮没流血,但是看见大女儿虚弱地躺在床上,额角一片淤青,张三老爷还是心痛非常。 张三太太也是被气的日日垂泪,老太太那里早已察觉到三房的不对劲,他们这么瞒着也没什么结果,两夫妻一合计,干脆就到松鹤堂里请罪来了。 黄太君叹了口气。“老三是个良善人,当时寻回五丫头时,我就问过你要怎么处置四丫头。” “当时你说四丫头从小在咱们侯府长大,教养得十分精心,你们舍不得她回原本的家去。” “当时我告诉你,如果你们这样决定,就不要告诉四丫头她的身世,瞒一辈子。” “你们两口子又不同意,说是对五丫头不公平,这事儿一定要让她们姐妹俩知道。” “现在只因为四丫头的一时行差踏错,你们又要公布她原本的身份?这叫府里的人、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张家?!” 说到后面黄太君已带上了薄怒,什么情情爱爱公子小姐,直接把四丫头押到家庙去,关上个一年半载,不怕她不嫁锦乡伯。 若是怕她嫁过去再生枝节,退婚也不要紧,锦乡伯府一个破落户她们安阳侯府还不看在眼里。 到时候把四丫头从家庙接出来,找个殷实好拿捏的人家,把她远远地嫁了也是可以。 可三房这两个糊涂虫是怎么做的?瞒着她,瞒着全府的人把四丫头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成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伺候的下人也不削减,成天还能在院子里溜达,只是出不来园子罢了。 就这样也叫吃苦头? 老三家的院子里不是有个小佛堂?关上三天不给茶饭,放回院子里直接锁门,每日只送二餐不许下人服侍,不出半个月她也能老实许多,这样吃上些苦头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离经叛道。 自己把女儿宠上了天,出了事还舍不得管教,管不动了就求到老母亲面前来,两口子加起来比自己年纪都大了,还指望老母亲给他们出头呢? “是儿子不孝!儿子愚钝!求母亲息怒!”张三老爷听出母亲话里的怒气,连忙就给老娘磕起来。见他磕头,张三太太也只能跟着磕头。 “可儿子实在是没办法了,蔷姐儿她不知道着了那锦衣卫的什么魔,就是不肯再与陶家结亲。” “儿子软的硬的都使过了,她宁可寻死都不遵从啊!” 张三老爷也是实在没脾气了,他一开始以为是那锦衣卫小子勾引了自己的女儿。先是从张昀两兄弟那里细细询问了当日的情况,又派人去打听陆寻的情况。 本想着锦衣卫那种地方能出来什么好人,一个小小的百户随便抬抬手找个借口就弄死了。 谁知打听来打听去,陆寻简直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镇抚司的白莲花,除了人油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贪赃枉法、栽赃嫁祸、杀良冒功、诽谤构陷等等锦衣卫的基本功竟是一个都没。 最近倒是有钱活动官职开始搞小贿赂,结果那走门路的钱,还是自己给他的谢银,全是清白银子。 转头去调查他身边的人,发现就连他的街坊邻里居然对他也没什么怨言,除了一个娘子说他强买人口夺走了自己的小女儿。 张三老爷大喜啊,连忙让禀报的人说下去,结果听完脸都绿了。 那娘子想把小女儿卖到华昌公主府去,结果陆寻见那女孩儿不愿意离开家,才花了二两银买到家里。现在那女孩儿跟在陆寻老娘身边,过的比在自己家里还舒心。 二两银啊!他们安阳侯府买个成年的粗使丫头都用不到这个价钱,更遑论那么小的女孩子了,两吊钱都多了! 这样一个年轻人,如果不是锦衣卫,张三老爷恨不得把他弄到身边来栽培。 女儿既然这么不想嫁到锦乡伯府去,虽然对不起陶大哥,但毕竟陶大哥都死了,她女儿活生生的他当然更重视自己女儿了。 断了亲就断了亲,这点被人诟病的名声,他们夫妻二人还撑的起。 只是陆寻这小王八犊子好死不死是个锦衣卫,还是袭的他老爹的缺,一窝子的锦衣卫!他张某人绝对不会与之为伍! 张三老爷来母亲这里前也是下定了决心,张嘴刚要继续说下去,可就像要应他之前说张玉蔷以死抗争的景似的,外面传来闹哄哄地声音。 不多会儿珍珠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老太太,采薇园的下人来报,说是四姑娘……四姑娘……” “四姑娘在房里悬梁了!” ———————— 张三老爷:儿女都是债啊 黄太君:张玉蔷是你生的吗? 第100章 纠结的张三老爷 张三老爷刚要说话,外面珍珠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老太太,采薇园的下人来报,说是四姑娘……四姑娘……” 张三太太一听又是大女儿的事儿,眼前就是一黑。她也不管在老太太面前的规矩了,爬起来扒住珍珠手臂就问:“蔷儿怎么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她怎么了?!” “三太太莫着急!”珍珠脸色有些奇怪。“说是……四姑娘在房里悬梁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张三太太两眼一翻往后倒去,珍珠惊叫一声与眼尖早赶上来的琥珀一起扶住了她。 “三太太你别着急呀!”珍珠一边把着张三太太的手臂,一边猛掐她的人中。“四姑娘没事!凳子刚踢就救下来了!人没事!没事!” “就是下人来报信,想问太太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给四姑娘压惊。” 听见了那句人没事,张三太太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虽然浑身无力,但好歹意识还是清醒的。 黄太君见她那个样子冷笑了一声,张三太太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婆母的面前,脸上火辣辣地又跪在了张三老爷旁边。 “老爷,要不拿帖子去请个太医来……”张三太太小声地问道。 “呵!请太医,还嫌丢人不够吗!?”黄太君终于忍耐不住出声,这老三媳妇比起二房的柳氏人是傻了些,但好在人实诚又和善,她还蛮喜欢的。 只是在对待女儿的事儿上,实在是溺爱的过头。还好她对儿子还清醒些,不然她早把张昀两兄弟从她身边夺过来亲自教养了。 “是,是,母亲说的是。”张三老爷也道。“就去请胡大夫来看看就是了,左右也没出什么事儿!” 黄太君:…… 黄太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来也是她错怪了三儿媳,有老三这样一个夫君,三儿媳不溺爱女儿才叫有鬼。 “一点儿大的年纪,后院里那点哭闹上吊的手段都学会了。”黄太君抚着自己的胸口道。“这就是你们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 “一天天的,口口声声说与那陶越同袍胜似手足,棠棣情深,要把女儿嫁到他家里头去结两家之好。” “我看你跟他其实是有仇,要把这么个东西嫁给他儿子,祸害他全家。” 张三老爷夫妻被黄太君训得脸上火辣辣的,张三太太还惦念着被救下的大女儿,也不敢抬头就只能心神不宁地跪在地上。 “行了,你那女儿没事儿,她真要寻死也不会挑这么个时候。”黄太君看破她的心思道。“老三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我们张家绝对不会与锦衣卫做亲家的,我希望你不要忘记。” “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张三老爷回答道。“儿子想着,既然……既然蔷姐儿心意已决,再强逼她嫁入陶家,必然不会有什么好前景。” “不如就……公布她的身份将她收为养女,与陶家退婚,再过几年……那时闲言碎语已过,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 “你们倒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母。”黄太君冷笑道。“一点不在意出尔反尔让外人耻笑,一心就要将她留在身边。” “只是你们那好女儿,能明白你们的苦心吗?” “而且她如今寻死的法子都使了出来,怕是要吊死在那锦衣卫的树上。” “就你们看管她的法子,就不怕她闹出什么荒唐事,抹黑了我们侯府的名声吗?” 张三老爷被老母亲训的面红耳赤,可他实在舍不得放弃张玉蔷这个女儿。她虽然是抱错的孩子,可她一出生就跟在了他们夫妻的身边。 比之张昀张曜两个儿子,他与张三太太在张玉蔷身上倾注了更多的心血与疼爱,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张玉蔷就是他们二人的女儿。 他曾经想过,女儿如此坚决,干脆就成全了她?可他也知,就算他能说服黄太君,也说服不了他二哥。 二哥如今是天元帝的心腹重臣,如果再跟天元帝的另一臂膀锦衣卫搅和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如若想成全女儿的痴心,那势必要与女儿划清界线,从此张玉蔷与他们张家再无瓜葛,才能嫁到那小王八犊子家里去。 可他与张三太太思量了很久,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个女儿。 那锦衣卫年少丧父,家里只有个寡母。虽然袭了百户的职位,但又不想跟衙门里的人同流合污,怕是要在百户上干到死。 他金尊玉贵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可能舍得她嫁去那样的人家受苦! “儿子、儿子也知这样荒唐,只是蔷姐儿……” “罢了。”黄太君抬手止住儿子,“即便前几条都按你说的办了,与锦乡伯家退婚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这……儿子已经有了思量。”张三老爷硬着头皮讲了下去。“儿子与陶大哥当时定的娃娃亲,只说了是我三房的女儿……” “既然蔷姐儿无法再嫁过去,那这门婚约就换薇姐儿顶上吧。” “荒唐!”黄太君被三儿子不着调的法子气得咳嗽起来,珍珠琥珀连忙上前为她顺气。 只是还不等她发怒训斥儿子,张三老爷旁边的张三太太就已经惊叫出声了。 “不可啊老爷!”张三太太听了丈夫的话,脑袋气得都嗡嗡的,她直起身抓住了张三老爷的手臂。“万万不可!” “蔷儿与天宇是青梅竹马,从小就知道彼此互有婚约。” “如今蔷儿一意要退婚,天宇得知了心里一定不忿,你还要把我们而薇儿嫁过去!?” “你就不怕他们陶家薄待我们的薇儿?!” 张三太太真不知丈夫是如何想出的这个馊主意,甚至来老太太这里之前都没有跟她商量过。 她是疼爱张玉蔷,但是张玉薇也是她的女儿,更是她亲生的女儿。陶家又不是门顶好的婚事,凭什么张玉蔷不要了,就要薇儿填坑?! “哼,看来你媳妇比你还强些,还没有糊涂到家!”饮了几口琥珀递上来的茶,黄太君终于顺了气。 “老三家的你先回去看看四丫头的情况吧。”黄太君抬手挥了挥。“你放心,五丫头是我们张家的女儿,我必不能让你这个糊涂丈夫乱来苛待了她!” 虽然担心丈夫又提出什么出格的法子,但得了婆母的保证,心中又实在担心刚刚悬梁的张玉蔷。张三太太终是起身对老太太福了福,往采薇园去了。 —————————— 吃了一个超好吃的五仁月饼~五仁月饼天下第一! 大家中秋快乐~ 第101章 人傻是很难改变的 张三太太一路火急火燎地到了大女儿的院子,一进内室就见三个大丫鬟都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大女儿张玉蔷正伏在床上痛哭。 “滚出去!”张三太太忿忿地开口。“伺候人都不会,我刚离开一会儿就闹出这种乱子!” “都滚到院子里跪着去!等着一会发落!” 垂着头红芍红着眼站了起来,没有半丝辩驳,只是沉默着扶着已经哭出声的姐妹出去了。 “蔷儿!蔷儿你没事儿吧!”见她们都走了,张三太太再也忍不住,扑到床上就要查看张玉蔷的伤势,王妈妈识趣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母亲!求求您,成全女儿吧!”张玉蔷顺势就扑在张三太太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张三太太哪里还管她的胡言乱语,只是扒开她的身子查看张玉蔷的脖颈,发现女儿莹白如玉的肌肤半点伤痕也无,张三太太愣住了。 张玉蔷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变化,捂着帕子还在抽抽噎噎地恳求道:“母亲,母亲,女儿真的不能嫁入陶家了,求求母亲成全女儿对陆百户的一片痴心吧!” “如果、如果母亲还要拆散我们,女儿宁愿一死!” 张三太太注视着这个一直倍受她与丈夫宠爱的女儿有些出神,她突然觉的张玉蔷十分陌生。 脑海中黄太君那些不屑的话又回响起来,让张三太太觉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你女儿没有事的。】 【她真想死也不会选这个时候。】 【一点儿大的年纪寻死觅活的手段都学会了。】 【你们为她苦心一片,可她能明白你们吗?】 “为了他,你甚至不惜以死来要挟我们?” 头上传来张三太太冷冰冰的声音,这是张玉蔷从未在母亲口中听到的语调,她终于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对劲,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 “从小到大,我和你父亲是如何对待你的?”张三太太的眼中终于喷出了怒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现在你却因为一个男人!不珍惜不爱惜自己,甚至拿自己的生命做筹码,来要挟你的父母亲!” “蔷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张三太太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张玉蔷的手臂,指甲隔着薄薄的里衣刺得她一阵阵地疼痛。 “母、母亲……蔷儿痛……”张玉蔷也被张三太太通红的眼睛吓到了,她慌乱的开始求饶,手臂也开始挣扎,只是张三太太的手像铁箍一般使她挣不脱分毫。 “我们这么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张三太太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不是、不是的母亲,不是的!”张玉蔷大惊,张三太太一向好说话,为什么这次会如此坚决?上一世沈唯真为了陆寻与祖母抗争时,也是这么艰难吗? “你父亲不是没想过要成全你,可那陆百户是什么人?是锦衣卫!”张三太太恨不得把女儿摇醒似的晃着张玉蔷的肩膀。 “若是其他的低阶闲散武官,你父亲见你如此坚决,都会顶着骂名成全你只为你幸福。” “但是锦衣卫绝无可能!!!你是我们张家的女儿,你不仅是你自己,还是我们家族的一员!” “为什么你不明白?你难道要为了你自己,害了你祖母、你二伯父,害了张府?!” “不是的,不是的,女儿从未如此想过!”张玉蔷被张三太太摇晃得头昏眼花,她只能费力的辩解着,脑子像是被摇匀的浆糊,什么都无法思考。 不不不,她没想过害张府,张玉芙张玉薇她也不想害了,她只是不想再嫁给天宇哥哥重蹈覆辙,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她只要当上国公夫人就够了! “母亲、母亲息怒!”她的理智好像也被张三太太摇晃得飞出了脑子,张玉蔷现在一心都是退婚陶家再嫁陆寻,她豁出去一般喊道。 “母亲听女儿说,女儿、女儿是重活一世的人啊!女儿只是不想再被人害死!” 张三太太手顿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大女儿竟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来,她的女儿莫不是真的如老爷所说中邪了! 终于从张三太太的手里挣脱,张玉蔷趴在枕头上大口的喘气,既然开了口,剩下的话就没那么难讲,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哭着对张三太太讲了个故事。 没错,故事,张玉蔷在心中已经无数次的美化了这个故事,已经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这个故事中的她无助可怜,被锦乡伯母子欺凌,最后惨死在锦乡伯的后院中。 张三太太听了大受震撼,她努力的想听懂女儿说的话。“你说……你说你被天……你被陶天宇凌虐折磨,死而复生……?” “是啊!母亲!”故事说完,张玉蔷也是悲从心起,无数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这一次她是真情实意地大哭了起来。 “陶天宇他守孝的时候就与院子里的丫头不清不楚。”她抱住张三太太痛哭道。“后面不仅将她们抬了姨娘,还给一个青楼的姐儿赎了身,接回家里来了!” 张三太太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见大女儿哭得实在太过委屈悲伤,她不由得也信了几分。 “那我们呢?我和你父亲呢?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绝不会对你坐视不理的!” “除非……除非我们……”张三太太心里一惊,莫不是后来他们张府出了什么事? 她若是知道陶家如此折磨自己的女儿,怕不是能带着双胞胎兄弟直接打上锦乡伯府,拆了他们家的牌匾。怎么可能放任陶家折磨张玉蔷,还将她害死在了后院? “母亲、母亲与兄长们自是为我出过头。”张玉蔷抽噎着答道。“只是那陶家母子太狡猾,面上应了母亲,却背地里偷偷给女儿喂药,慢慢地毒死了女儿。” 她这一番话里真假掺半,说的又情真意切,让张三太太又信了几分。 “那、那你是什么时候死而复生的?” 感受着母亲温柔的抚摸,张玉蔷下意识的脱口道:“是十岁的时候。” 接着她就感觉到张三太太的手停了下来。 ———————————— 上班啦……好痛苦,已经在盼着国庆了。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写到一百章啦哈哈哈~ 第102章 醒悟的张三太太 “那你为什么没说过薇儿的事?”张三太太一把抓住张玉蔷的衣襟,把她提着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既然重活一世,为什么没有提早告诉我们薇儿还流落在外?!” 张玉蔷怔住了,近在咫尺的母亲的脸是那样的狰狞,往日的慈爱与温和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在说什么?自己不是在向她诉说自己的委屈,说上一辈子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吗?为什么会提到张玉薇? 今日父母一起来了自己的院子,又问起她是否回心转意,她自然仍是一口咬定对陆寻倾心一片。 没想到父母这次没有大发雷霆的教训自己,反而是很快的就离去了。她不放心派丫鬟去打听,得知父母二人一道儿去了祖母那里,张玉蔷就感觉到了不妙。 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她只能不顾红芍的反对,假装寻死派人去寻回父母。没想到母亲回来了,却对她悬梁的事毫不在意,仍是不停的指责她。 她一时情急就祭出了最后的法子,把那个她打磨琢磨了很久,半真半假的重活一辈子的事讲了,不然她无法解释怎么知道陶天宇风流浪荡,还宠妾灭妻的事儿。 她都已经把话讲的那么悲惨、那么委屈,为什么母亲最后问到的还是张玉薇?!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她的女儿,所以还是没有血缘就比不上那个粗鄙的乡野丫头吗?! 盯着大女儿血色尽失的脸,张三太太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不是没察觉到大女儿有些不对劲的,只是多年来她的乖巧以及自己投注在她身上的心血,让自己不愿意去相信。 即便是出了张玉蔷指使丫头唆使小女儿身边的丫鬟去乱传自己的闲话,他们夫妻二人也只以为她是一时鬼迷心窍左了性子,并未过多思量。 现在看来,真就如儿子们提醒她的一般,张玉蔷就是故意的! 说什么害怕事发查到自己身上,会惹怒了父亲母亲,就唆使了妹妹的丫头去办。 她根本就是故意栽赃给薇儿的!自己和老爷一向待下人和善,她认定自己不会太为难金钏,就会信了她的话,信是小女儿一时嘴碎漏了口风。 如果真如大女儿所说,她是重生之人,在十岁时就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她不是他们夫妻的亲生女儿,而薇儿还流落在外?! 如她所说,她就不是个真正的十岁女童,而是近三十的妇人!怎么会因什么忧心父母不再疼爱,就对薇儿的事儿闭口不谈甚至现在还栽赃嫁祸?! 对了,对了……薇儿刚找回来那年,她还、她还主动提出过退婚,说什么要把婚约还给薇儿,理由是薇儿才是真正的张家女,她不配得到这门亲事。 当时她与老爷还因她的懂事而感动过,感念虽然与薇儿失散了十多年,但依然给了他们一个这样好的孩子陪伴。 现如今一想,全是他们夫妻俩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那时就已经知道陶天宇实非良人,她不愿意嫁进陶家去,就想着要让薇儿顶上! 若是真的听了她那番话,他们夫妻同意了换亲。张玉蔷刚才说的那些,在锦乡伯家后院受到的侮辱和折磨会落在小女儿的身上,张三太太浑身就一阵阵的发冷,她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她不在意她的父母,也不在意她的妹妹!她心中只有她自己,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母、母亲?”张玉蔷双手掰着张三太太的手腕,从小到大张三太太连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更遑论现在这样揪着她的衣服将自己提起来了。 只是张三太太的力气是张玉蔷无法想象的强大,那只手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掰不动分毫。 “说,那陆百户到底是什么人?”张三太太将大女儿又提得离自己更近些,呼吸都喷在了张玉蔷的脸上。 松鹤堂中,黄太君已经遣退了琥珀与珍珠,室内只剩下了她与垂着头跪在地上的张三老爷。 张三老爷被母亲训的又羞又怕,只能低着头垂着眼,规规矩矩地跪好半点不敢去看自己的老母亲。 只听得上头先是一阵叮当作响的金玉首饰撞击声,接着母亲那一双镶着硕大珍珠的室内软底绣花鞋就映入了眼帘。 “母……亲……?”张三老爷不由得害怕地仰起了脸,迎接他的就是老母亲结结实实的巴掌。 黄太君虽然年近六十,平常在院子里遛弯都要丫头搀扶,此时打起儿子的身姿倒是腰不痛气不喘,十分利索。 她劈头盖脸地对着三儿子一顿乱捶,打到气头上甚至跳起来给了儿子一个肘击,直打得张三老爷连连求饶。 “母亲!诶呦!母、诶呦!诶呦!母亲息怒!” “母、诶呦!母亲息怒!诶呦诶呦!” “娘!娘!诶哟!娘!别打了!诶呦!诶!诶!” “别打了,儿子知错了!诶呦!娘诶!” 张三老爷哪里敢躲,可不躲又怕老娘打在自己坚硬地骨头上硌得她手疼,只能不住的口头求饶。 胖揍了儿子一顿,黄太君终于觉的胸口的郁气出了许多,也不用张三老爷搀扶,自己噔噔噔地就回了上首罗汉床,歪在迎枕上喘粗气。 张三老爷连忙膝行了几步上前,谄媚地给黄太君捶头揉手。 “母亲打儿子辛苦了,仔细手疼!儿子给您揉揉!” “哼!”黄太君抽回被张三老爷握住的手,一指头戳得他脑袋歪斜到一边。 “这回四丫头的事儿,我有主意了。”说罢她又瞪了一眼想张嘴的张三老爷,止住他要说话的念头。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今儿个她能为个外面的男人上吊自尽,来日就难说能作出与人淫奔的丑事儿。” 张三老爷想为大女儿辩解两句,被老母亲横着眼睛一瞪,又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 “我给你两条路。”黄太君开始把脱下的戒指手镯一一穿戴回去,张三老爷赶紧狗腿地捧起来伺候。 “一,你若还想四丫头做我们张家的女儿。” “那就对外说她身染恶疾,无法侍奉婆母做人媳妇,与锦乡伯家把婚退了,送到家庙去静养。” “好好让她在家庙里修身养性,等过个几年她年纪大些,再寻个好人家将她嫁了。” 盯着三儿子有些不忍的表情,黄太君继续冷笑道。“二,你现在就对外宣布她病的起不来身,过个把月就宣布她病逝。” “你不是疼爱她?想成全她?”见三儿子不可置信张大了嘴巴,黄太君拧住了他的耳朵。 “可以,她想嫁给那个锦衣卫,你就让她嫁!” “只是绝不能以我们张家女儿的身份!” “一旦与我们安阳侯府再无瓜葛,她就是要嫁到天上去,我也绝无二话!” ———————————————— 三老爷脾气火爆是有遗传的。 老太太脱了戒指再打儿子,是怕刮花了张三老爷的脸,他没法儿出门。 第103章 儿女也不易 话说苏凤清等人护着柳宁蕊一路回了安阳侯府,这一路张曦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讨柳宁蕊开心,生怕她心里还记着方才那可怕的一幕。 柳宁蕊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到底是从小就跟姚姨娘在后宅里斗心眼,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毕竟她只是第一次见人活生生的断手,而她和她母亲在跟姚姨娘内斗的时候,手里惩治发卖甚至杖毙的下人也不是没见过。 苏凤清见她无事,但是碍于面子情还是一路送柳宁蕊回了四姑太太的院子。 只是四姑太太见她与女儿一起回来了,还没笑着拉苏凤清说几句话,就见丫鬟们伺候女儿脱了外面的斗篷,那一身的血就全映进四姑太太的眼帘。 她倒也干脆,直接就两眼一翻晕在了地上,柳宁蕊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又得跟丫鬟们一阵兵荒马乱地救治四姑太太。 苏凤清不由得在心里替柳宁蕊叹了一口气,明明受到惊吓的是她,却要反过来先安抚兄长再安抚母亲,女儿做到这个份上是真够累的。 等他叫岑妈妈上前弄醒了四姑太太,柳宁蕊赶紧解释了来龙去脉,才叫她安下心来。 这一番折腾,等苏凤清去松鹤堂报到时府里都已掌上了灯,刚好与正要离开的张三老爷打了个照面。 另一边离开苏凤清的沈唯真,自她从窗子又爬回了自己的包厢,沈唯真就与阿山大吃大喝一番,抹了抹嘴抬脚就回皇宫去了,破天荒地没有找那些个狐朋狗友在城里胡混。 现如今正坐在太上皇的洪庆宫里,捧着一管洞箫吹得不亦乐乎。 只是她真的没有骗苏凤清,着实是不通音律,一首曲子吹得荒腔走板,惹得周围的乐师宫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正坐在罗汉床上弹琵琶的太上皇,也被外孙这五音不全的洞箫曲笑得琵琶都抱不住,他抬手招沈唯真过来坐在了罗汉床下的台阶上。 “哈哈哈,清哥儿,外祖父知道你孝顺。”太上皇不想伤了外孙的脸面,但是嘴角的笑意实在是压不下去。“但是不想吹,可以不吹的。” “没有啊。”沈唯真满不在乎地道,“一回生二回熟,等阿清学会了,自然就吹的好了!” “等阿清吹的好了,就给太上皇的曲子伴奏!” 说罢又鼓起两个腮帮子,将那洞箫当成了唢呐一般使劲的吹了起来。 “好好,好孩子。”太上皇虽然心里高兴,但是沈唯真这魔音穿耳的尖利箫声实在杀伤力太大,他抬手摸了摸苏凤清的脑袋,提起了别的话头。 “清哥儿你到京城多久了?” 沈唯真终于住了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加上这个月,半年多了吧。” “想不想你父王啊?”太上皇依然笑得慈眉善目。 “不想!”沈唯真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甚至像赌气一般深吸一口气又吹了两下手中洞箫。“他那么偏心外人,我在他跟前日日都要受到训斥,想他做什么!” “我们清哥儿受委屈了。”太上皇心疼地摸着外孙的脑壳继续问道。“那想不想你母亲呢?” 听他提到长宁公主,沈唯真握着洞箫的手顿了一下,美丽的脸也垮了下来,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似的闷声回答道:“……想,但只怕母亲不想我。” “她选择了与父亲在一起,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到外祖父和舅舅的身边来……” 说罢小少年的细长的剑眉也蹙在了一起,一双潋滟的杏眼泛起了一阵水雾。 伺候在罗汉床两侧的宫婢都有些心生不忍,太上皇更是放下了手中的琵琶,下来搂住了自己的外孙。 “别伤心清哥儿,他们不要你,还有外祖父疼你!” 他一下下的拍着沈唯真的肩膀哄着他。“只要你乖乖地留在京里,你想要什么外祖父都能给你。” “他们不要你,咱们也不要他们了!” “嗯!”沈唯真的手臂被太上皇搂住不敢动作,只能用力咬了下舌尖,顿时眼泪汪汪地靠在了太上皇的怀里。 旁边宫婢齐齐低头,年纪小些的内侍甚至也抹起泪来。 张三老爷一路思索着黄太君给他的两个选择回了院子,因为太过出神甚至没发现院子里的异样,直到他踏进了黑漆漆的正屋才反应过来。 “来人,来人!掌灯!”张三老爷唤起妻子身边的丫头们,一直守在外面的王妈妈端着一柄烛台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你们太太呢?还在蔷儿的院子里?”张三老爷奇怪地问正在点灯的王妈妈,只是王妈妈还没答话,他背后的暖炕上就传来张三太太幽幽地声音。 “老爷回来了。” 张三太太木木地坐在暖炕上,随着王妈妈逐渐点起的灯火,终于照亮了她木然的脸。 只是张三老爷被她冷不丁的出声吓得一个趔趄,后背都撞在雕花地罩上。 “你、你在屋子里,怎么也不点个灯!”张三老爷捂着胸口道。 “老太太那里有决断了?”张三太太双眼发直,语气发飘。 看出她的不对劲,张三老爷刚想问王妈妈怎么回事,就发现点完灯的王妈妈早已经溜了出去,现在房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了。 “怎么了?”张三老爷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拔高了声音。“难道是蔷儿出了什么事?!” 听见大女儿的名字,在黑暗中枯坐了不知多久的张三太太突然一转身,伏在了炕几上就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张三老爷大惊,难道蔷儿是真的寻死了?! 他急得围着张三太太团团转,可问了半天张三太太只是哭,他一着急抬脚就往外走去,要亲自去瞧瞧张玉蔷的情况。 “回来!”多年的夫妻,张三太太哪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抬手就拉住了丈夫的袖子。 “你不让我走,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呀!?”张三老爷急的额上都沁出了汗珠。“颖娘!咱们女儿到底怎么了?!” “什么咱们女儿!”张三太太大哭道,“那就是个忘恩负义!养不熟的白眼狼!” ———————————— 过渡章,稍微有点乱哈~本来想一口气写完张玉蔷这段剧情,但是大家好像都很烦她,先让阿真出来演一段~ 沈唯真:你哭什么?你这是抢戏你知道吗? 小内侍:导演导演!有人剧组霸凌! 第104章 三房的决断 “什么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张三老爷听了妻子的叙述,不以为然甚至有点生气的道。“这你也信?我看你跟她一起失心疯了!” “这根本就是她胡诌出来,想骗你就范的借口!” 他气的来回在房中踱步,张玉蔷真是太叫他失望了。老太太给 了他两条路,他一条都舍不得选。父母为了她操碎心了,她居然还在编故事骗她母亲! “老爷!”张三太太揪住丈夫,将他拖到身边附耳道。“你可知她说那陆寻是谁?” “她说那陆寻其实是叶家二房的儿子!” 张三老爷怔住了,叶家,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叶家就那么独一份儿,他不用问都知道妻子说的是大姐嫁入的叶家。 但是叶家二房…… 张三老爷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捂住妻子的嘴巴。“你疯了!这也敢胡说?!” 张三太太扒开他的手压低声音怒道:“你怕什么!秋琴守在外面呢!” “难不成咱们这床底下还能有锦衣卫蹭出来不成!” “这是我胡说吗?这都是蔷儿明明白白说出来的!我一个字都没敢错!” “蔷儿才几岁,她能知道当年的事儿?咱们家谁又敢说这件事儿?若不是、若不是她真的……” “若不是她真的多活了一世,她能知道当年前太子在云南遇刺的事儿?!” 张三老爷又是连忙捂住妻子的嘴巴,祖宗,可别说了!他扶着妻子坐下,自己又焦躁的来回开始踱步。 半晌他吼叫起来。“来人!来人!” 王妈妈应声从外面进来,张三老爷面色沉沉地吩咐道:“去,把老三老四都叫到采薇园去。” 王妈妈迟疑地看了一眼张三太太,见她向自己摆了摆手连忙去办了。 “这事儿,我得亲自听她说。”张三老爷背着手在妻子身边气呼呼地转圈,“这种、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儿……嗨!” 张昀和张曜这时都在自己院子里用晚膳,听了父亲召唤,虽然都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仍是乖巧的整了衣服去妹妹的院子里报到了。 俩人在穿廊上相遇,全都搞不清楚父母是要做什么。可等进了张玉蔷的屋子,在暖阁里与母亲一并听完了父亲问妹妹的那些话,两兄弟也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张三老爷与张三太太不同,到底是一直在官场里沉浮,他看的比张三太太更多更远,问的也更多是关于自家与其他大事。 但张玉蔷如今也冷静下来了,不再像母亲当时询问自己一般什么都招了出来。 除了已经说出来的陆寻的身世,她将其他的事都模糊化了。连重活一世的说辞也变成了大梦一场,无论张三老爷怎么问,除了她愿意说的,其他的都以不记得了糊弄过去。 张三老爷何等的精明,一眼就看出来她在隐瞒。但是张玉蔷一会儿重生,一会儿做梦,实在过于匪夷所思。 他隐隐的想认定这是大女儿为了逼父母就范编出来的谎话,说不出来的部分都因为是她编不出来,而说不出。 但是陆寻那个身世……却好像在荒诞中带上了一丝真实,当年在云南前太子遇刺身亡,英国公府的叶二老爷也因随侍遇难,只有叶二太太逃回了京城…… 但是当时叶家二房小公子的尸体也是找到了的,那这陆寻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虽然年龄都能对的上号,但张三老爷还是不太想相信张玉蔷这番怪力乱神的说法。 只是他吩咐丫鬟们把张玉蔷押了下去,转进暖阁想与妻子儿子们说说看法时,见张昀都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小儿子…… 而小儿子好像害羞多过惊讶似的,这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小子居然涨红了脸,依着他母亲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曜儿,你怎么了?”张三老爷开口询问道。 冷不防被点了名的张曜惊得跳了起来,他支吾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我相信四妹说的话……” 这下张三太太和张昀也都惊呆了,别说张昀了,就连张三太太对这件事儿也还抱有几分不可置信,怎么小儿子这么轻易就信了? “四妹说、说……说我跟杜、杜家妹妹成了亲……”张曜对着手指,满脸通红的道。 “我、我的确……对杜家妹妹……” 张三太太:…… 张三老爷:…… 张昀:等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张玉蔷在招供自己知道的前辈子的事儿时,虽然把沈唯真与陆寻的婚事儿抹了,但是张昀两兄弟和张玉薇的亲事倒是没有差错的讲了出来。 “这事儿……我谁都没有告诉!”张曜红着脸继续辩解道。“连我哥都不知道!” “但是我心里已是非杜家妹妹不娶的!” “你闭嘴!”张三老爷不想理这个傻蛋,小儿子一向没大儿子有城府。 虽然他们夫妻的确是不知道他居然看中了杜老将军家的女孩儿,但就他那个性格在哪里漏了口风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 谁知张昀沉思了一会儿,出声支持弟弟道:“父亲,我也相信四妹说的话。” 然后在父亲凉凉的与弟弟热切的目光中,他淡淡的开口:“就以弟弟这个捂不住话的性格,居然连我都不知道他心悦杜家妹妹。” “而弟弟这个性子,决定了绝不会更改,那他将来是一定要娶杜家妹妹的。” “从这点看,四妹说的话的确是有一些可以相信的。” “但儿子也看得出来,四妹说的话中依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不如……”说罢他向父母和弟弟都招了招手,一时间张家三房的四个主子头碰头的挨在一起,在张玉蔷的暖阁中密谋起来。 禁宫中,御书房依然是灯火通明,天元帝一边看奏折,一边听着殿下的人汇报沈唯真今日的行程。 “……最后苏世子去了祥云阁吃了茶点,期间没有任何人拜访,之后就回宫了。”锦衣卫指挥使汪玉正恭敬地跪在殿中,他红色的飞鱼服在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上映出一片红影。 “嗯,下去吧。” 天元帝又拿起一本奏折,等汪玉退了出去,冯公公招了招手,一直等在门口的小内侍就被引了进来。 “今日太上皇与九江王世子都说什么了?”天元帝翻着奏折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内侍如汪玉般,一字不落地将今日沈唯真与太上皇那番对话都讲了,说完话便垂着头不敢再出言语。 “哼,他真这么讲?”天元帝似乎心情好了一些,手中的折子也放下了。“看来苏远意真不是个好父亲啊。” “是。”小内侍又叩头道。“苏世子抱怨九江王殿下时,表情也十分气愤,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九江王殿下偏心那位叫郑远的校尉。” “嗯,下去吧。”得了皇帝的命令,小内侍恭敬的叩头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你去,跟皇后说……”天元帝提起笔随便勾了下那些烦人的请安折子,就扔在了一边。“就说近日多宣柔嘉县主进宫请安。” 冯公公早已躬身凑到了皇帝身边,等着他继续吩咐。 “嗯……等天气暖和些,就早点将今年的春宴办了。” ————————————— 啊嘶,咩咩要说一下,陆寻并不是什么白莲花哈。他虽然没有主动作奸犯科同流合污,但是上头给派的脏命令他都顺从了。 陆寻是那种想要做个好人,但只能被权势裹挟随波逐流的人,努力的做好人但真不能称为好人的非常真实的人。 还有他的终极目标是吃软饭哈哈哈,上一世的确是吃着了。 第105章 恩宠 苏凤清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自从三房的人说张玉蔷病了,如今已经过了月余。丝毫不见好转不说,前几天居然更加严重了。 严重到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无法探望,严重到张三老爷决定将张玉蔷送到家庙里去静养。 什么病能突然就一病不起到要送到外面静养?更何况以他对张三老爷夫妻的了解,就算张玉蔷得的是会传染的时疫,以他们夫妻的性格都不会同意将张玉蔷送出张府的。 说是静养……可真到了那么一步,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只是据他的观察,三房除了张玉薇一无所知,其他的主子似乎都达成了共识,那两个素日来疼爱妹妹的双胞胎兄弟居然都没有异议。 而且,似乎祖母也知道些什么…… 苏凤清心中有些许的好奇,毕竟张玉蔷曾经也对他出过手。那时被沈唯真搅了心绪,身体又被换了回去,没有心力与功夫再去出手整治张玉蔷。 可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还不等他出手,张玉蔷就要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只是……苏凤清微微抬眼扫了一下正与太子沈钧一左一右坐在太上皇罗汉床边,鼓着腮帮子猛吹洞箫的沈唯真。 就见她吹得满脸通红,可那洞箫依然发出了荒腔走板搞笑的声音。 只是现在,他也没有心力再去探究张玉蔷到底在三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了。 一曲奏毕,苏凤清白皙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太上皇也放下了琵琶,笑着向他望来。 “柔嘉琴艺着实不俗。”他看向苏凤清的眼神慈和,只是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另外的什么人。“这一曲平沙落雁,让我想起了一个不省心的人啊……” 苏凤清并不惊讶,他一身技艺皆是长宁公主所授,无论是书画还是琴曲处处都是长宁公主的影子。 只是还不等他回话,沈唯真已经一擦额头的汗笑道:“外祖父又在想我母亲了!” 太上皇见她用袖子擦汗的样子十分滑稽也笑了起来,手指遥遥地点了点她。“还敢讲!你母亲那样天资灵慧的一个人儿,你竟是半点都不像她!” “她八岁就能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你呢!学了这半个月,调都吹不齐!” “那又怎样嘛!”沈唯真撅着嘴道。“我是我,母亲是母亲,我不要同她一模一样!” “更何况我是不想学而已,你看柔嘉妹妹不过被我母亲点拨过几回,就弹得与我母亲相似,有什么意思。” “我就要像我自己!” 一旁的沈钧见状也嘻嘻笑着放下了手中玉笛,出声替他解围道:“皇祖父莫着急,清表哥到底是好动的,能静下心来学了半个月的曲子已是很不容易了!” 他又回望了一下琴台后的苏凤清笑道:“不过柔嘉姐姐也的确是一手好琴艺,令我刮目相看。” “殿下谬赞。”苏凤清垂着眼不卑不亢地道,他不太想与沈钧多有来往,他与皇后母子对自己的情绪实在难以琢磨。 在皇后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没有善也没有恶,更多的是一种空洞。即便皇后每次对待他时都宽和有加,但一丝黄太君对他那种慈爱的善意都感觉不到。 而沈钧,苏凤清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他倒是比他母亲好感受情绪得多,满满的都是恶意与厌恶。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但是谁管他呢! 太上皇被两个孙儿哄得开心,也不再去想自己女儿了,乐呵地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累了。 “钧儿你去送送柔嘉吧。”太上皇慈爱地摸着孙儿的头道,宫婢内侍们也迎上来伺候。 沈钧的心头闪过一丝不耐,虽然父皇母后都没有明面的旨意,但所有人都像皇祖父现在这样,表露出若有似无地撮合他与柔嘉县主的意思。 虽然今日得见她的确琴艺不俗,但仍不过是个边疆来的野丫头,就凭这个身份也想做他的太子妃?做梦吧! “还是我去吧!”沈唯真窜了起来,“何必劳动殿下呢。” 苏凤清自也不想与沈钧相处,连忙起身行礼,与沈唯真一道儿出了太上皇的寝宫,守在门外的阿山和几名内侍就紧紧地跟了上去。 “你最近进宫的次数有些频繁啊。”见阿山左摇右摆地挡住了想跟上来的内侍,沈唯真压低声音问道。 “若不是皇后下旨,谁愿意进来。”苏凤清目不斜视的跟在他的后面,往常一向平淡的语气竟透露出不耐的味道。 最近也不知道皇后是抽了什么风,频频下旨让他入宫请安,连黄太君都想不通这突如其来的恩宠是怎么回事。 京中一些眼皮子浅的贵妇们闻风而动,已经开始派人来安阳侯府打听他的婚事,意欲为家中的小儿子求娶了。 苏凤清和黄太君都不胜其烦,但谁也不敢抗旨,只能在他人艳羡的目光中频频入宫请安,享受这份‘恩宠’。 原本只想着应付应付皇后就行了,没想到好几次都被抓进了太上皇的宫里,还次次都是沈唯真在场的时候。 “这天大的恩宠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沈唯真笑道。“柔嘉县主却是不太在意呢~” 并不想在京中大出风头的苏凤清嗤之以鼻,他又不想背靠皇家得到什么好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没人比他更懂,他可不想哪天不明不白的被人拿去填了坑。 “和谈还没有结果吗?”他换了一个话头问道,自那日沈唯真告知他和谈生变后,他也思索了很久,这事确是有些蹊跷了。 和谈进了快有一年多了,怎么谈来谈去反倒是大燕显了弱势? 明明他父王斩杀金突可汗的两位王弟,金突可汗在大都病逝,毕斯加王子登位后主动与大燕求和。 虽然听说许多人贵族不服毕斯加,但他们王室内乱不更应该是大燕的机会,为什么和谈会耽搁到现在。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沈唯真笑得更加灿烂。“反正头疼的是我父王和我舅舅,柔嘉县主还是不要多心了~” “不若趁现在舅舅和舅母对你抬举有加的时候,让黄太君进宫给你求门好亲事呢~” ———————————— 沈唯真:你不是想成亲,让你成让你成。 苏凤清:你别后悔 降温了好冷啊!裹紧了羊毛,大家都要注意穿衣保温了! 第106章 焦头烂额的陆寻 松鹤堂中珍珠和琥珀正守在正堂的门口说话,不远处的小丫头们玩翻花绳也是玩得不亦乐乎,院子里一派的祥和宁静。 只是厅堂中的气氛就没那么和谐了,黄太君冷笑着坐在上首,张三老爷耷拉个脑袋坐立难安似的窝在椅子里。 “怎么?心终于死了?”黄太君饮了口茶,冷笑着问。 “是……还是母亲料事如神。”张三老爷哭丧着个脸,他真的还想救一救张玉蔷这个女儿的,奈何父母一片苦心,这个孩子当真是什么都看不到。 前几日他们夫妻和儿子们商量过后,决定还是选老太太给的第一条路。毕竟张玉蔷与他们生活了这么久,家人的情分是磨灭不掉的。 如果能在家庙里修身养性,让她好好明白自己的过错,将来也不是不能再回张家来。 只是……张三老爷偷偷瞄了一眼母亲,只是他们几人最后决定还是不将张玉蔷那番重活一世,知道未来几年事情的讲给黄太君听。 张三老爷深知母亲的性子,若是张玉蔷还是之前那个听话乖巧的女儿,母亲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就痴恋外男,那告之母亲听没什么大碍。 或许为了安阳侯府的长远计,母亲还会将张玉蔷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探出她所知的未来的事后也会继续像对待亲孙女一样对待她。 但如今蔷儿她自己不争气啊,现在在母亲的眼中,蔷儿怕不是已经成了会对张家造成污点的脏东西。 若是还让母亲知道了她能预知未来,母亲搞不好会在探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后,就送她上路。 抱着这种心情,张三老爷把张玉蔷塞上了送往城外家庙的马车。对于大儿子做的那些布置,他本来还觉的不必要。但是大儿子态度坚决,他也就吩咐徐管事都去办了。 结果真的与大儿子担忧的那样,张玉蔷逃了。虽然押送她的下人都是得了吩咐的,但是听了下人的回报,张三老爷还是被大女儿的无情深深地震惊到了。 见到王妈妈鲜血淋漓的手臂与迄今还未醒来的红芍,张三老爷深深的明白了,如果再心存对大女儿的怜爱,她很可能将来捅出连二哥都补不上的篓子。 但是他还是隐瞒了张玉蔷能预知未来的事,只禀报黄太君张玉蔷在去往家庙的路上逃了。 罢了罢了,张三老爷闭上了眼睛,蔷儿,这是你爹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既然死心了,该操办的,就该办起来了,不然夜长梦多。” 黄太君见儿子那个丧气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到底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老三的心情她能理解,只不过无谓的心软只会招来祸端罢了。 本来她也念着四丫头承欢膝前的那点情分,不想对她下太重的手。如今她自己逃了也好,亲手斩断了与张家的亲缘情分,以后大家也都轻松些。 黄太君也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只盼着四丫头离了张家以后不要后悔吧。 “是。”张三老爷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坚决地道。“儿子这就发出讣告,通知亲朋前来吊唁。” 望着苏凤清消失在宫门口的背影,阿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凑到还在吹口哨的沈唯真身边有些不安第道:“世子,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沈唯真被他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那两个内侍此时也已经紧紧地跟在了他们身边。 “您又惹县主生气了啊!”阿山直摇头,明明喜欢人家,但不是把人家弄哭就是惹人家生气,这可不行啊! 这几日在宫里见到沈小姐,她都是姿容端丽气度高华,即使在太上皇的面前也是不卑不亢一派淡然的态度。 结果就跟自家世子说了几句话,沈小姐那走向宫门的脚步都有些气急败坏地味道了。 “我还怕她生气?”沈唯真好笑地道,她一拍阿山的脑袋。“走吧走吧,咱们还得赶紧回洪庆宫看看舅舅给我选的护卫呢。” 三日后。 陆寻一脸阴沉的从镇抚司的衙门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咒骂。 妈勒个巴子的王千户!!! 陆寻阴着脸校验了腰牌迈出了门口,握紧刀把的手指因为生气用力得都有些泛白。 收了自己那么多的银子,话也答应得好好的,本以为这次千户的位子终于有了希望,没想到他居然敢耍自己!!! “小陆啊~”王千户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 “你还年轻啊,都已经是百户了,又何必来争这个千户呢?” “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干,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年轻人不要太急躁啦。” “你最近不是傍上了安阳侯府的张家?你倒是去求求那安阳伯呀。” 陆寻的心中飙过无数的脏话,混蛋,混蛋!!不就是觉得还能从自己身上再榨出银子来吗,老王八蛋也不怕把你撑死! 只是自己已经陆陆续续的进贡了快三千两的银子给王千户,若是不按他的意思再继续,这之前的花销可都打了水漂。 但是王千户死活不给确定话,就算自己把手里剩下的银子都给了他,怕是也不能拿到这个千户的位子。 还傍上了安阳侯府,老子要是真的傍上了张家,第一件事就是求安阳伯把你弄死! 正在心中反复纠结顺便将王千户凌迟处死的陆寻低着头走过拐角,就被一个突然闪出的黑影拦了路,他吓得瞬间抽刀出鞘,将绣春刀架在了拦路之人的脖颈间。 “什么人?!老子烦着呢!”陆寻恶声恶气地吼道,就见那黑影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陆寻:……? “陆百户,是我,是我啊!”张玉蔷被陆寻吓了一跳,那锋利的刀锋架在脖子上时吓得她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白皙地脖子也因为被刀锋划破,淌下了一缕鲜血。 “谁?”陆寻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面前穿着红色比甲袄裙的女子,她梳着大户人家下人丫鬟的发髻,模样长得不错但是自己却没什么印象。 我最近没有这样的相好啊…… 陆寻以为是自己的风流债找上了门,只是他最近除了教坊司里那几个唱曲儿的官妓,可没招惹什么其他女子。 “我、我是张玉蔷啊……”那丫鬟模样打扮的女子抬手捂住了刺痛的脖子。 “张什么………四小姐?”陆寻睁大了眼睛,就见那女子抬手一瞧发现一手的血,登时两眼一翻利索地晕了过去。 “哎?!哎你?!哎别!”见她往自己怀里倒来,陆寻吓得连连后退,没有支撑张玉蔷的身子就摔在了地上。 跳到了一边,陆寻等了许久见她也没有反应,便收刀入鞘,用绣春刀拨了拨她的身体,发现她竟真的像是晕血就那么昏了过去。 啊这…… 陆寻又蹲下身来,检查了一下张玉蔷的脸孔和双手,发现的确是吹弹可破的滑嫩肌肤与从未干过活似的纤纤玉指,右手上还有因为习字而长得薄薄的茧子。 接着又扫了扫她的裙下实体的双足,只可惜这巷子里阴暗,看不到她有没有影子。不过从她均匀的呼吸起伏的胸口来看,是活人没有错。 陆寻用刀柄挠了挠脑袋陷入了沉思,她说她是张玉蔷,初一眼她做丫鬟打扮的确是没太看出来,如今仔细端量,的确与那日在于鸿苑所见有些相似。 但是吧……陆寻有些为难地咂了咂嘴,三日前安阳侯府就挂出了白灯笼,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张家三房的四姑娘月前染了恶疾不治,已经病逝了。 现在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张家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 陆寻:天上掉的是馅饼还是食人花? 第107章 百思不解 陆寻辗转反侧地在炕上翻滚,最后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来。旁边曾大正睡的香甜,那震天的呼噜声能响出二里地去。 陆寻被吵的耳朵都有些生疼,抓起了枕头就想闷死这个憨货,但到底是自己兄弟,也只是踢了曾大几脚让他翻了个身,呼噜声终于小了一点。 只是被吵得全无睡意,陆寻叹口气又倒了下去。 今日被晕倒的张玉蔷拦了路,他哪里敢妄动,就怕周围有张家的人暗中瞧着,但凡他敢伸一伸手,就一拥而上把他绑了扣个拐带良家子的帽子。 结果守了张玉蔷快有半个时辰,冻得他都得跺着脚取暖了也没有张家的下人出现。那晕倒的张玉蔷也是抗冻,在冰冷的地上躺了那么久也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陆寻无法,只能去雇了辆马车,又花了几十个钱在街上找了两个健壮的婆子,把张玉蔷带回了自己家。 他倒是想直接让人把张玉蔷送回张府去,可就怕张府不认反而让自己惹来一身的臊,毕竟张府四姑娘的灵堂都支起来有几天了。 陆老娘见儿子带回来个丫鬟也是吓了一跳,叫婆子和春花将张玉蔷扶到了自己炕上,就连忙把儿子押到小厢房审问。 陆寻不想她多担心,随便编了个借口,说是之前抄家的时候有些关系的官家小姐,如今家里败了没地方去,就赖上他了,等她一醒就打发她离开。 陆老娘虽然心有疑虑,但陆寻到底在镇抚司办了几年的差,借口编得有鼻子有眼,陆老娘最后还是信了。 陆寻也实在无法,只能叫春花在屋子里守着,等张玉蔷一醒就找个人来衙门里寻他,自己抱着一肚子的心思继续回去办差。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再回家来时,张玉蔷不仅醒了,还把他老娘哄得服服帖帖开开心心。 这不知道张玉蔷给他娘灌了什么迷汤,他娘也不想着赶紧打发掉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了,还觉得她身世着实可怜,让儿子先把她收留下来。还对外面说这是陆家远房的亲戚,来京城投亲的表姑娘。 陆寻好悬一口气没上来,赶紧哄着他娘回去休息,把张玉蔷拎到小厢房里仔仔细细的盘问,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张玉蔷给他的答案让陆寻如遭五雷轰顶,只见那往日高贵端庄的侯府小姐红着一张脸,说什么……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于鸿苑惊鸿一面芳心暗许。 除了过年过节堂会的戏里,或是教坊司歌妓的曲子里,陆寻还没见过这么大胆奔放的女子。 街坊们都说他邻居家的二妞暗恋他,那丫头也好像从小就喜欢粘着自己,但也没见二妞当着自己的面表白心意。 陆寻一瞬间以为眼前的女孩子是什么乡村夜话里的妖怪,偷了凡人的一张皮来蛊惑阳气重的男子,为的就是吸取精气修炼成精。 毕竟安阳侯府都发出了讣告,说三房四姑娘死了!死了!死了! 忍住抽刀劈死张玉蔷看看她会不会显形的冲动,陆寻在心里告诫自己子不语怪力乱神。再牛比的妖怪,也不敢大白天出来害人。 但张玉蔷说的一个字,他都不信!还是那句老话,他陆寻是不丑,甚至可以说英俊,但比起锦乡伯这样的风流贵公子,无论是家世相貌他都远远不及。 张玉蔷一个名门贵女,伯父是伯爵亲爹是侍郎,祖母是侯夫人大姑母还是国公夫人!这样显赫的身世,所接触的皆是人上人,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一个低贱的锦衣卫。 甚至还为了他跟家里闹翻,坚决要与自己在一起。怎么,琼浆玉露喝腻歪了,想试试几个钱就能打一两的二锅头吗? 而且……陆寻眯起了眼睛,据张四姑娘所说,她一意孤行触怒了张三老爷夫妻,要把她押送家庙静思己过,她靠自己在路上逃了。 就安阳侯府这样的人家,下人办起事来的周密与严谨不亚于低阶锦衣卫,怎么可能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自己在押送的路上逃脱。 不仅逃了,还能一路顺利的回了京城,还摸到镇抚司门口附近的巷子里堵他。 这分明是张家故意的!思及此,陆寻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张家到底要干什么!?之前先是放出他与张四姑娘不清不楚的流言,之后又称张四姑娘病亡,暗中把他送到了自己身边。 难道真的是看中了自己想要他做女婿? 勋贵之家不与锦衣卫结亲,这是朝中不成文的规矩,任是谁也不敢提着脑袋勾结锦衣卫等着皇帝来砍。 所以张三老爷夫妻为了成全女儿的痴心一片,就让她假死来到自己身边? 陆寻吓得又是打了个哆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界上能有这样溺爱女儿的父母?这已经不合常理了! 可很显然张家是知道张玉蔷来找自己的,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出现带走她?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 哈!陆寻自嘲的一笑,莫不是跟戏里说的一样,他是抱错的孩子,其实他是什么王孙公子流落民间,张家得知了这个秘密,想提前押注? 摇了摇头,把这个不靠谱又离奇的念头甩出脑袋。 就算他是什么流落民间的王孙公子,就是接回去了也不过是个外室子罢了,既不能承爵又不能继承财产,张家浪费一个女儿在他身上又能得到什么? 罢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身边曾大的呼噜声又高了起来,陆寻只能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不知道张家到底有什么盘算,但张玉蔷到底是赖在了他的家里。为了不让张家有什么借口对他下手,他也只能搬了出来。 那张玉蔷还要问他家里不是还有个小厢房,她住小厢房就可以了。 她可以,他不可以啊!他还是未娶的黄花大闺男!与未婚女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对他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 他陆寻可是立志要娶一个有权又有势的老婆,然后攀着岳家往上爬往上爬,这口软饭没吃到之前,怎么能让名声有任何的污点。 只是……他烦躁的翻身又是一脚踹在曾大的屁股上,只是曾大这家伙也太能打呼噜了,明天一早怎么去上衙! ———————————— 陆寻:吃软饭也是一种追求。 张玉蔷:吃我的吃我的,我伯父是伯爵我爹是侍郎我祖母是侯夫人我大姑母是国公夫人我表妹是县主未来妹夫是亲王世子。 陆寻:……你已经死了。 张玉蔷:啊? 之前写错了陆寻得工作单位,没有南北只是镇抚司,因为设定的京城是应天不是顺天。 第108章 天上真的有馅饼 阖府挂白的安阳侯府中一片的愁云惨雾,张三老爷与张昀终于是商量完了事情,回到院子时张三太太已经歇下了。 望着妻子憔悴的脸,张三老爷心疼的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又不是真的去了,你又何必悲伤如此。” “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蔷儿的死讯,她与真的去了又有什么区别。”张三太太强撑着坐起来。“你和昀儿商量完了?她、她真的……?” 见张三老爷艰难地点了点头,张三太太自嘲的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我们如珠如宝的养育了她十五年,她居然真的为了一个男人就抛弃了我们。” 张三老爷鼻子也有些发酸,那些他与昀儿安排跟着张玉蔷的暗线回来禀报,说是张玉蔷已经在那陆百户的家里住了下来,他就知道是真真正正地失去了这个女儿。 “今日许家的太太带人来吊唁,我就想起还没告诉她,你为她出了气的事。” “想必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告诉她了。”张三太太擦了擦眼泪,心里也冷硬起来。 她说的是之前张玉蔷惊马的事儿,张三老爷费尽了功夫才查了出来,是许四姑娘输了球迁怒张玉蔷,才指使护卫打伤了张玉蔷的马,才引发了这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张三老爷直接命人将那护卫骗出来四肢都打断了,在许四姑娘上街游玩之际,从楼上把那护卫推了下来,正摔在许四姑娘的面前。 那飞溅的鲜血染红了许四姑娘的衣裙,人也当即就吓傻了,在发现那人还是自家护院之后更是当街就晕了过去,如今还在府里静养,连今日许太太登门吊唁张玉蔷都没起得来身跟随。 张三老爷叹了口气,自己脱了衣裳换了寝衣抱着妻子躺了下来。 “不要想了,从今以后我们的大女儿就已经死了,以后就只有一个需要提防的刘玉蔷罢了。” “睡吧。” 第二日一早,曾大神清气爽地坐在院子里吃他老娘做的早食,陆寻却像是被女鬼吸干了精气,眼下深深地一片青灰,看得曾大六岁的小妹咯咯直笑。 报复性的吃了曾家六个馒头,陆寻才抹了抹嘴带着曾大到了衙门。兜头就接到了陈佥事下来的命令,扫了一眼抓人名单,陆寻磨了磨牙。 这他妈五城兵马司干的事儿都吩咐给他了是吗,可面对笑吟吟地王千户,他也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的骂臭了陈王二人的祖宗十八代,带着手下的小旗们出了门。 虽然这些琐碎的事实在鸡毛蒜皮,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但是因为上面催得不紧也就不着急干,陆寻干脆就偷起懒来,带着人在外面四处乱晃一直到连午食都用过了才回去交差。 吩咐小旗们将人犯都押了下去,陆寻快步进了陈佥事公事房的院子,准备等陈佥事签了条子就把他们全扔到应天府去。 谁知一路上静悄悄的,那些在穿廊上偷懒的人也都不见了,陈佥事公事房的院子里好似人都消失了似的,就连神经大条的曾大也觉的有些不对劲。 两人一路到了院门口,陆寻抬脚刚跨进门槛,一颗石子似的东西就从天上飞了下来,他闪避不及只能微微侧开了头,他头上的大帽就被打飞了出去。 曾大连忙回身去追那骨碌碌在地上滚的大帽,陆寻恼怒的抬眼往院子里看,却是怔住了。 曾大追上了他的帽子,也捡到了那飞来的东西,小声咕哝了一句。“金子啊!” “就这个吧,有缘分,就他了。”一道轻浮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日沈唯真起的很早,之前皇帝让他选两个护卫带在身边,汪玉把千户以上的锦衣卫里官家子弟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留了二十人供他挑选,她全没选中。 不是嫌这个长得难看,就是嫌那个个子太低,带在身边会伤了她的气度形象。 汪玉无法,又筛了五十人送进宫里,还是全数被沈唯真驳了回去。不是嫌这个长的眼歪嘴斜,就是嫌那个手臂太长,全是一些刁钻古怪的借口。 就连天元帝乳母的孙子,也被她以声音太难听给驳了回来,险些把汪玉气的喷出一口血来。 但汪玉可不敢跟沈唯真掰腕子,更不敢去天元帝面前诉苦。他深知皇帝的性子,如今天元帝显然对九江王世子看重又忌惮。 他这个护卫人选的差事办不好,天元帝自是不会去怪责沈唯真,只会怪自己办事不力。 他心一横,直接叫手下的陈佥事把镇抚司里百户及以上的锦衣卫武官全集中到了一起,叫沈唯真自己出宫来挑。 也不看家世官职了,只要能让这个祖宗满意,让他好向皇帝交差就行了!至于那些闻风而动为自己儿子求九江王世子护卫差事的人,他可不怕。 反正礼物好处他已经吃进去了,自己也不是没出力,自己家的孩子九江王世子看不上能怪谁,谁也别想让他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于是沈唯真一大早就领了太上皇的牌子出了宫,亲自驾临镇抚司,犹如皇帝选秀一般坐在了陈佥事公事房的院子里。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沈唯真心里好笑,怕是汪玉这滑头东西把镇抚司里略平头正脸的武官都找了出来。 自己已经驳了两回,已经不能再使性子了,皇帝舅舅一定要在自己身边安个随身眼线,不让他满意,这事儿谁都别想好过。 不过……啊嘶,帅哥有点多呢。 坐在太师椅上,沈唯真满意的欣赏眼前的男色,陈佥事和王千户一左一右地捧着名册和茶壶狗腿地伺候在一边。 “世子~您看,人都在这了,您挑中哪个就告诉下官,下官这里有他们的家世资料。”陈佥事的老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世子慢慢挑,慢慢选,喝茶~喝茶~这可是今年才进上来的银针白毫~”王千户谄媚的给沈唯真续了茶,他在心中暗骂自己老娘早生了自己几年。 若他现在还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这长得和仙人一样的九江王世子搞不好也能挑到自己头上,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在东城也是有名的俊后生! 也不管现在还没到三月的天气,沈唯真哗啦地展开手中折扇,颇风流潇洒的扇了扇欣赏着这满院的‘春色’,吹起的冷风扫得身后的阿山一个哆嗦。 这一选一欣赏,竟是将整个日头都赏了过去。随着午膳的时辰都过去了,沈唯真也没选出人来。 陈佥事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他顶着沈唯真好笑的目光,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千户道:“不中用的东西!” 王千户敢对陆寻阴阳怪气的耍狠,可不敢跟陈佥事犟嘴,只能谄媚陪笑道:“是下官的错,下官的肚子不争气,扰了世子。” “罢了,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了。”沈唯真扇着扇子站了起来,这次吹起的冷风让陈佥事都冻了个哆嗦,也让院子里都有些萎靡的‘春色’们又打起了精神。 “阿山。”听见自家世子的吩咐,阿山熟练的从荷包中掏出了一把金瓜子递到她的手中。 又是合力一捏,沈唯真就将那把金瓜子捏成了一个小金块,一下一下的在手中抛着玩儿。 “本世子着实也是看花了眼,还是交给缘分吧。”她笑吟吟地将金块掷了出去。“本世子的金子砸到谁,就是谁。” —————————————— 沈唯真:抛绣球啦。 第109章 饼砸下来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陆寻的身上,饶是他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样多恶狠狠的目光注视。 特别是王千户,那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像是要把陆寻割成零碎地肉片。 陆寻这个年轻人听话识趣又有小聪明,办事能力也不弱,可惜就是太穷了,没什么贡可以进献给自己,不然提拔提拔他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陆寻这小子虽然是个做锦衣卫的好苗子,可说到底心还是太软了。 既然进了咱们锦衣卫这个衙门,居然还想保持那份什么打抱不平澄清寰宇的初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王千户也并非讨厌他,只是心里隐晦的不平,大家都这么黑,一个个认资排辈、阿谀奉承上官同流合污,凭什么就你想搞什么君子和而不同?别放屁了! 于是他暗中给陆寻使了不少的绊子,升迁的机会通通被他收了钱挪给了别人。 前阵子有流言说陆寻救了安阳侯府四姑娘的命,王千户直在心里冷笑。就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百户,即便想见侯府小姐一面都是难若登天。 在镇抚司里传的沸反盈天之时,反倒是王千户一个字都没信。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子突然有钱找他疏通门路,断断续续的还居然有上千两了。 王千户开始认真的考虑起那流言的可能性,他虽然看不惯这小子,但以他的人品应该是干不来敲诈勒索人犯这等事的,那么这走门路的银子大抵真的是安阳侯府给的谢银。 但既然是安阳侯府那样的人家,救了他们女儿一条命,肯定是重重地酬谢!那就绝对不可能是小数目! 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王千户用这个千户的位子钓着陆寻,又陆陆续续地从他那里榨来了两千多两,可眼瞅着这小子手里好像还有钱! 自己到底是要升迁了,这千户的位子推荐谁不是推,给陆寻也可以,但张家给陆寻的那些银子他必须都榨到手里来! 汪指挥使让陈佥事筛选九江王世子亲卫名单时,他就把这个差事要了过来,直接将陆寻划出了名单,不然万一他走了狗屎运被九江王世子选中,那后续的银子他怎么要? 谁知那苏世子真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前后两次挑人全都驳了,甚至把汪指挥使都惹恼了。 可即便是威风如汪指挥使这样的人,还不一样是捏着鼻子再一遍遍地吩咐他们筛人?最后更是叫他们把人都召集起来,说是苏世子会亲自驾临挑选。 他一早找了些琐事就把陆寻支了出去,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衙门里的人都明白,是偷懒的好机会,他就不信陆寻会不在外面磨叽。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陆寻带着人一去,过了午食的时辰都没回来。 但这苏世子也太难伺候了!这个不行那个丑,要不就是嫌不合眼缘,要搞什么投金问天求缘分,你难道是什么招夫婿抛绣球的小姐吗?! 更让王千户没想到的是,陆寻居然就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离着院子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苏世子那纤细的小胳膊往天上一抛金子还真就砸中了陆寻这小王八犊子! 王千户几欲呕血,要知道这苏世子可是汪指挥使都不敢得罪的贵人,能跟在他身边办事前途不可限量。要不然能就连皇帝乳母的儿子,也要备了大大地好处找汪指挥使求这差事吗。 而且汪指挥使特地吩咐过,挑出来的人以后直接听候他的调遣,不用再等他们的吩咐,陆寻这小王八犊子就从自己的手里飞走了!那张家的谢银也就飞走了!!! 陈佥事是不知道他心里这些算计的,见折腾了一上午可算是选中了一个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年纪大了,可不能跟他们小年轻一样拼着不吃饭啊。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陆寻,记得好像是手底下的一个百户,长得也颇为周正。 就满意地冲他招了招手,等陆寻恭敬地上前来行礼就想从名单上报出他的家世,谁知翻遍了整本名单也没找见陆寻的名字。 陈佥事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何等的精明,立刻就知道又是王千户又在捣鬼。心中暗骂他不省事,脸上挂着笑随便向沈唯真胡诌了几句夸奖陆寻的话。 “嗯,挺好的。”沈唯真打了个呵欠,示意阿山收拾东西。“折腾了一上午,辛苦陈佥事了,散了吧。” 陈佥事赶紧又拦住她的脚步,狗腿地笑道:“慢、慢,世子请留步,汪指挥使交代过,让世子挑满两个人的。” “这您看,还差一个呢~” 听了陈佥事的话,那些原本用或嫉恨或羡慕或怨毒目光凌迟陆寻的武官们瞬间又都抬起了头,胸脯挺的高高的就怕沈唯真看不到他们。 “那个是跟你一起的?”谁知沈唯真看都没再看他们,只是冲着正抱着陆寻帽子站在门口的曾大扬了扬下巴问道。 陆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连忙又恭敬的抱拳拱手道:“是,是下官手下的小旗,名叫曾广。” 末了他又补充道:“是个老实人。” 呵~锦衣卫里的老实人,沈唯真笑了笑。她虽然穿越过来一直都留在江州,但是锦衣卫的恶名她也有所耳闻。 想当初锦衣卫的前身不过是父亲身边的铁骑亲卫,父亲登基之后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为了皇家内卫。就连职能也从保卫皇帝,变成了皇帝手里的特务探子。 “嗯~那好,就你们俩吧。”沈唯真摸了摸下巴,这个曾广也挺有意思的。 他身材极为高大魁梧,瞧着比自家的单叶还要高出半个头去,一身的腱子肉鼓鼓的像是要撑破衣服,与高大健壮的陆寻站在一起也显得像坐黑塔山。 面容虽然长得也很平常,不过那一双牛一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倒是十分可爱,与他的身材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她话一出,整个院子就安静了下来,接下来更多愤恨嫉妒的目光就从陆寻的身上转移到了曾大那里,吓得这个快九尺的汉子抱着帽子后退了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陈佥事有些目瞪口呆,更有些恨曾大不争气,天大的好饼落到头上不想着张嘴快吃,难道还想扔出去吗。他可不想陪苏世子玩儿了,他老人家要吃饭!吃饭! 陆寻也恨这个兄弟太傻,不停的打眼色让曾大上来行礼谢恩,沈唯真则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的机锋,只有王千户终于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世子……这不妥吧,这曾广不过是镇抚司里的一名小旗,他没有资格侍奉跟随世子的。” 听了他的话,被召集起来在院子里站了一上午的武官们在心里猛猛点头。陆寻就罢了,到底是个百户,就当这王八蛋踩了狗屎运好了。 可曾大算什么?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连个总旗都混不上,凭什么压过他们可以跟在九江王世子身边?! 王千户上啊!赶紧把他刷下来!换我们上! “我说他可以,他就可以。”沈唯真不耐烦地又是一展折扇猛力地呼扇了几下,差一点把王千户的帽子吹飞。“怎么?王千户在教本世子做事?” 王千户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拱手直道不敢。 可沈唯真却不放过他。“小旗的身份是有点低哦~,那要不王千户把自己的差事给他做吧,这样他就是千户了,就有资格跟着本世子了~” 说罢她还很满意自己的聪明似的,用扇子点了点陈佥事。 陆寻和曾大都睁大了眼睛,武官们一阵的沉默,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只有陈佥事终于受不了王千户的多嘴多舌,上来一拳就凿在他的后脑勺上。 ———————————— 昨天打竞技场破防了,躺着自闭了一晚上,一个字没崩出来呜呜呜呜。现在咩咩就想找个戒du所把打竞技场这个事儿戒了! 真的是一天不打浑身难受,打了连败更难受,散排害人啊!!!! 至于曾大的样貌,不知道大家看不看韩漫,就是经典韩漫双开门男角色,左肩到右肩打车30块钱,侧睡脑袋永远挨不着枕头那种哈哈哈。 第110章 暗涌 陈佥事到底没让王千户再闹,等终于送走了沈唯真这尊大佛,连忙就吩咐陆寻与曾大交接手上的差事,速速前去指挥使那里听调。 曾大一路抱着陆寻的帽子晕晕乎乎地被带着去办理一系列的事务,等到了汪玉的面前他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以后世子那里有事,你们直接报到我这里,不必再通过王录源。”汪玉在公事房里抱着他那只精心养护的波斯猫有点精神不济地说道。 “宫里的事儿不必你们操心,但是世子只要出了宫门,你们一步都不能离开他。” “一旦跟丢了世子,报不上来他的行踪,你们就可以和自己的脑袋说再见了。” 陆寻低着头抱拳,目光正与汪玉腿上的猫儿相接,那猫盯了他一会儿,哈出了一口恶气。 坤宁宫中,青铜雕制的博山炉中散发出淡淡的百合香气,宫女们轻手轻脚地来往忙碌着,皇后端坐在案前吩咐着不日将进行的秀女大选事宜。 来来往往的安排走了几波宫人,莲房有些迟疑的低声问道:“娘娘,陛下之前不是嘱咐了,要提前办今年的春宴吗?” “这事儿不急。”皇后盯着手中的案卷心中冷笑了一声。 皇帝先是吩咐自己多宣柔嘉县主入宫请安,后面又说要提早今年春宴的举办,想要抬举谁不言而喻。 她也想遵从皇帝的安排行事,没想到只多召柔嘉县主进了几回宫,安阳侯府三房的四姑娘就病亡了。 虽然柔嘉不姓张,但跟张家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一个家中有丧的女眷还怎么进宫、怎么饮宴,这晦气是想带给谁呢。 既然主角都无法到场,这春宴又有什么安排的必要。还提前办,呵,算着张四姑娘的日头,怕是春分都过了,这春宴都办不起来。 还不如把精力都放在大选上了,皇帝已经有几年没有选秀了,怕是这一回要有不少女子入宫,这才是眼前的大事。 皇帝的几个皇子也差不多到了年纪,若是能一次定下几门婚事,也算了了一些麻烦。 想到日前沈钧曾抱怨皇帝给老三定了清河崔家的女儿,皇后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看得一边的莲房一头雾水。 要知道他们沈家自太祖开国,为防外戚干政,皇子亲王的王妃人选都是从小官平民之家选出,即便是做了国丈也不过是安插进锦衣卫给个虚职。 老三的这门婚事看着清贵隆重,但也表明了皇帝不过就是骄纵容忍他,根本没有把他真正的放在心上,对钧儿太子的地位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 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皇后继续看起手中的案卷。 “不若就让真姐儿跟我回家去,好好住上一段儿,也跟她表姐妹们亲香亲香。” 坐在松鹤堂里,英国公夫人——张家的大姑太太正笑着陪黄太君说话。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在放空走神的苏凤清才回过神来。 前几日他刚从宫里回来就见到安阳侯府大门口挂上了白灯笼,好险没给他吓了个倒仰,还以为是年纪最大的黄太君出了什么事。 赶紧进了门抓了丫鬟问话,才知道是张玉蔷死了,苏凤清这口气才又抽了上来。 只是随着张玉蔷的后事张罗起来,苏凤清感觉十分不对劲,这张府上下仿佛只有张玉薇与张曦二人哭的真情实感,其他人却不过是表面悲伤。 不仅大房和二房,连一向疼爱张玉蔷的三房众人也是。若说张三老爷夫妻还有点悲伤到憔悴的样子,张昀两兄弟就称得上哭得有些敷衍了。 特别是张曜,他简直哭出了一股怒气,仿佛不是哭张玉蔷死的太早,而是太晚了。 后来再看黄太君也是从差不多的敷衍态度,苏凤清就知道张玉蔷病亡这事儿一定是有蹊跷的。 不过不管怎样,张玉蔷你死的好啊。 苏凤清每日去灵堂露面点个卯上香就走时,都会在心里说上这么一句。 不为她之前害自己落马,就冲她一死,那不知抽了什么风的皇后舅母就不再召他入宫请安,自己再不用被沈小姐那个烦人精抓进洪寿宫给太上皇外祖父做伴奏乐师,他这三炷香就上得真心实意。 死的好~死的好啊,张玉蔷你活着烦人,死了却还能有点用处。 听到母亲的话,正和柳宁蕊苏凤清三人坐在一处的叶五小姐赶紧跳下椅子,走到正与张曦说着话的弟弟身边一把扯住了他。 叶世子正在安慰情绪低落的张曦,被自己姐姐扯住袖子吓了一跳,见她直往苏凤清那边努嘴,就想起母亲来张府前的吩咐,便也直起了身子走到苏凤清与柳宁蕊面前。 “就是,表姐们来咱们京里这么久了,也没去家里玩玩儿。”过了年叶世子也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了,眉眼都稍稍长开了一些,虽不如他那龙凤胎的姐姐白皙漂亮,但比之前黑黑瘦瘦的样子,也是精神了许多。 “这次有机会,不若就去咱们府上住个几日,母亲也是思念表姐们紧呢。” 柳宁蕊瞧着他的样子微微笑了,听大姨母的话哪里是想请她们一起去府上做客,分明只是冲着沈表妹去的。 不过这借口着实巧妙啊,她们不过都是寄居的表姑娘,如今张府有丧,她们现在着实都算是打扰。 不若就着叶世子的话头,厚着脸皮搭上沈表妹的东风,住到英国公府去替哥哥柳煜相看相看叶家的表妹们。 虽然那些年纪大些的表姐妹们都是英国公的庶女,但毕竟还是姓叶,若能求娶到一位,她若是真的入了宫以后也不用再为兄长与母亲操心了。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苏凤清和张玉薇身上下功夫,她自己也还是比较喜欢苏凤清的。 沈表妹虽然总是淡淡的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但相处下来发现她极有主意,待人御下极为有章法。看上去是盏美人灯,其实马术不错身体也好。 这样的人哥哥娶回家做了主母,还愁护不住母亲,斗不过姚姨娘和她那几个小崽子吗。 只是……柳宁蕊叹了口气握住苏凤清的手拍了拍,直拍得苏凤清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柳表姐犯了什么病。 只是这沈表妹油盐不进啊,不论自己怎么引导,她仿佛眼睛长在头顶上,别说对自己哥哥,就连二舅母家的张晖张曦两兄弟也看不上,只得放弃了。 后来她又对张玉薇下了些功夫,这五表妹倒是好哄多了。可就是太好哄了……她若是嫁到自己家里去,若是哥哥留任京中把母亲接来还好。 若是嫁到自己家里头去,怕是不出两年姚姨娘手上就得再添一条冤魂了。 苏凤清刚才全然在走神感谢‘死去’的张玉蔷,完全没弄懂大姨母不是带着儿女上门吊唁张玉蔷吗,怎么从前面灵堂回来陪着黄太君说了一会儿话,就要把自己弄到她家里头做客去了? 他难得的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瞧了瞧叶家姐弟,又瞧了瞧仿佛马上要回院子打包行李住到英国公府去的柳宁蕊,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和大女儿坐在一处的黄太君身上。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外祖母救我! 黄太君似是读懂了他求救的目光,可她没有说话。只是瞧了瞧一边坐着也劝苏凤清去英国公府玩玩的张曦,又瞧了瞧长了一岁长高了些的叶世子。 “也好,现下府里事多,兵荒马乱的。”黄太君笑道。 “真丫头和蕊丫头就跟着你们大姨母去散散心也好。” ———————————— 给咩咩自己打个广告哈,追平要养肥的宝宝们可以去瞅瞅咩咩的上一本书《快穿:女主她是蜘蛛精》。无cp的爽文,就是看了第二个故事可能会有点出戏哈哈哈哈。 咩咩就是因为在第二个故事里把苏凤清虐的太狠了,才新开了一本言情捧他做男主的! 苏凤清:呵,男主。【抚了抚双环髻上的芙蓉花钗,理了理鲛绡纱的披帛,弹了弹凌波缎牡丹曳地长裙】 沈唯真:【疯狂读完】我去!你上辈子还做过太监啊!!!! 苏凤清:【青筋】草! ———————————— 还有五百多个字就到六千了……用放飞自我笔法写几个小剧场吧…… 曾大【大步流星地冲进自家的院子】:爹!娘!爹!娘!我出息了!我要进宫了! 他六岁的小妹从里屋冲出来被门槛绊倒,趴在地上吼叫:爹!娘!大哥要进宫了!要进宫! 隔壁正在院子里吃饭的邻居一家:…… 老汉夹菜的手都抖了两下:老婆子你听见了吗? 老太太吃了一口饭:听见了,隔壁的大小子要进宫去了。 老汉:……唉,当初就劝老曾不要生那么多,哪里养得起!大儿子,顶梁柱,就这么送进宫里去…… 老太太:唉,割了他一个,幸福全家人啊。 陆寻也回家细细地将事情与陆老娘讲了,嘱咐春花有什么事就去曾大家报信,曾老爹和曾老娘会来帮忙。 张玉蔷【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把住了门框】:陆大哥,你真的不回来住吗?一直麻烦曾家人多不好意思啊。 陆寻:娘我赶时间我走了!!!! 张曦这几日在张玉蔷的灵堂哭得真情实意,人都哭瘦了。他是男孩子,跟张玉蔷没什么利益关系, 张玉蔷也碍于张二太太,跟张曦也是真心相处过的堂姐弟关系。 黄太君【循循善诱的语气】:你沈妹妹要去叶家住几天,你想不想她啊? 张曦:啊?沈妹妹不就是去英国公府住几天就回来了吗?不想啊! “唉,你啊。”黄太君摸着他的头叹气道。“我最看中你,但为什么你最傻。” 柳宁蕊:哥!哥!快收拾东西! 柳煜:怎么了怎么了,姚姨娘杀到京城来了?! 四姑太太:…… 柳宁蕊:大姨母接咱们去英国公府住几天,本来只请了沈表妹,被我一通胡搅蛮缠现在咱们一家都能去了!听说他们家有九个女儿,咱们争取娶回来一个! 岑妈妈:姑娘咱们都带什么衣裳去叶府? 苏凤清:丧服。 沉迷骑马的沈唯真:今天去糟蹋哪家的姑娘好呢? 御马监掌班:公公!公公!九江王世子又来了!!!!三皇子的马被他骑走了!!! 第111章 和亲 陆寻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他尽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一直落在包厢里那小小的舞台上,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舞台上窕娘身着轻薄裸露的服饰,正舞步轻盈灵动地跳跃,她修长婀娜地双腿在如盛开般花朵的衣裙下摆中若隐若现。 她后仰下腰时望来的眼神中透露出说不尽的妩媚,柔软的细腰仿佛随风而动的柳枝,胸口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让人移不开视线,仿佛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就不能拒绝她的诱惑。 只是包厢中的四个男人,有两个正在喝酒叙话,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另外一个努力则是在脑海中回想今天都吃了什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多看她一眼。 只有那个黑塔山一般的锦衣卫,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上羞得通红。 陆寻想咳嗽几声提醒一下曾大克制一下,可又怕扰了正在和黄源喝酒叙话的沈唯真。 他恨铁不成钢的瞄了几眼自己兄弟,发现曾大的双腿都不自然的弯曲凑在了一起,再一抬头发现他居然鼻血都流了出来。 唉……对他来说,能这么近距离的欣赏相思楼的花魁艳舞,还是太刺激了啊…… 这相思楼不愧京城第一销金窟之名,教坊司那些曾经的官家淑女跟楼里的普通姑娘就不是一个级别,更何况窕娘这样的花魁。 陆寻赶紧把目光放在了沈唯真身上,就怕再多看两眼窕娘,他也要鼻子痒痒。 只见沈唯真与黄源正微笑着推杯换盏,两人对窕娘灵动如蛇的舞姿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就好像再普通不过的舞姬献舞助兴。 瞧瞧人家这日子过的,陆寻在心里叹了口气。 “世子,这是?”黄源好笑地举起酒杯,向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的陆寻曾大举了举。 “唉,我舅舅就是爱操闲心。”沈唯真笑眯眯地盯着正在慌乱擦鼻血的曾大,高大的汉子手足无措擦了满手的血,最后全蹭在了衣袖上,还好黑色的小旗制服看不太出来血迹的颜色。 “前两天我不是把五城兵马司的人打了吗。”沈唯真也举起酒杯。“舅舅把刘指挥使叫进宫里骂了一顿,嫌他们没长眼,居然敢跟我动手。” “后来就安排了这么两个在我身边,保护我安全啊。” 黄源笑笑把杯中酒水饮尽没敢答话,废话,这苏世子的舅舅是谁,无论褒贬他可都不敢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议论,不然全家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关于与鞑靼和谈的事儿,到底怎样了?”黄源笑着起了另一个话头,最近和谈进程停滞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京里就连茶馆里听书的老百姓也都在议论。 “我家里听说要开互市,早早就组建了能行远程的商队,只是不知怎么快一年了,还没有进展呢?” 闻言陆寻竖起了耳朵,虽说与鞑靼和谈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不过这苏世子真敢跟这皇商黄家的公子讲什么内幕? “哎呀,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沈唯真不在意的答道。“现在京里的人都知道了。” “啊……难道鞑靼人真的这么不知进退,妄想公主和亲下嫁?”黄源也有些诧异,他们大燕开国百年与鞑靼的战争持续至今,几任皇帝都没想过派遣公主和亲,甚至一副与鞑靼不死不休的姿态。 如今和谈已是破了规矩,难道今上还要违背祖宗的决定,要下降一个公主? “是啊,听说他们的使臣不日还要进京来。”沈唯真讥讽的一笑。“就是不知道他们进不进得来江州~” 陆寻:……世子,快收一收!可不能再说了! 黄源似是也顾虑到陆寻二人在场,只是为沈唯真斟满了酒杯,不再言语。 可沈唯真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拍着黄源的肩膀大笑道:“黄兄也不必太过忧心,如今我住在宫中,消息灵通的紧。” 陆寻:…………………… 不要啊!!我不想听!!!世子你快住口吧!!! “这互市分发商引的事儿再有什么进展,我不会忘了黄兄的。”沈唯真微笑着盯着黄源眼睛晶亮。 黄源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碰了碰沈唯真的酒杯:“那就全仰仗世子了,我在家中商队里也还有几份干股,到时候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陆寻一言难尽的盯着眼前笑得奸诈放肆的两人,你们够了喂,就这么大喇喇的在锦衣卫面前深刻演绎官商勾结的吗?还一起发财?就不怕是一起入土? 不过又瞧了两眼玉一般的九江王世子,陆寻在心里也是打鼓。虽然汪指挥使吩咐他们世子的一言一行都要上报,很显然皇帝是要监视世子。 可皇帝表现出来的各种行为,却也是相当的宠爱骄纵,那他到底是如实上报还是给世子卖个好,隐瞒下一些事呢…… 纠结的陆寻下意识的又瞧向曾大,发现这个棒槌还死死地盯着舞台上的窕娘,一双大眼珠子仿佛要爆出来一般。 陆寻:……妈的,当个傻子真好。 另一边的苏凤清不由分说的被黄太君塞上了马车,稀里糊涂地就与柳宁蕊母女一起被大姨母带回了英国公府。 大姑太太显然是早有准备,不仅住的院子早就打扫修整得纤尘不染,连伺候的下人也都一应安排得井井有条。 看着墙上前朝宋大家的海棠春晓图、博古架上明显是古董的青瓷摆件,还有那十二扇的名贵象牙屏风,苏凤清陷入了沉思。 —————————————— 天元帝:你是说我外甥大下午的就敲开了妓院的门,还叫黄家的儿子出钱请他包花魁喝花酒? 汪玉:是,世子与黄源一直在讨论从您这骗商引组商队去江州赚钱。 天元帝:胡说!什么叫骗!我外甥想赚钱我就给他发几张! 汪玉内心os:……你别太爱了,你那外甥就是个好财的小色胚!天天往相思楼里钻! 天元帝:那窕娘漂亮吗? 汪玉:……漂亮。 汪玉内心os:不想干了。 第112章 还是和亲的事儿 不好意思各位宝宝!上一章赶着下班结尾把大纲发上去了,现在已经修改过了,所以本章会有一点点重复,十分抱歉! ———————————————— 同样与苏凤清也陷入沉思的还有柳宁蕊,她刚从大姨母给她与母亲安排的院子里过来。那里的屋子也被布置得十分华贵雅致,但若是跟沈表妹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鱼目与珍珠的区别。 柳宁蕊的心里升起了一点小小的不甘,只是她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绪,只是笑着拉住苏凤清。 “沈妹妹可收拾好了?大姨母叫了叶家的姐妹们在花厅里聚了,请咱们过去呢。” 苏凤清听得直皱眉,只是老话说的好,来都来了,就算是为了不驳了黄太君的面子,他在英国公府也得演出一个娴雅温婉的表姑娘来。 被英国公府的丫鬟引着,两人相携着刚迈入花厅就觉得一阵香风扑面,打眼去看更觉满室生花。 她们的大姨母英国公夫人正坐在上首,身边雁翅般的两边排开站了数名少女,各个花容月貌清丽脱俗。 她们之中年纪最大的看着也不过比柳宁蕊稍长个一两岁,年纪小得还被奶妈妈抱在怀里,大多数年纪与苏凤清差不了多少,叶世子站在这群仙人儿一般的姐妹中间显得黯淡无光。 苏凤清和柳宁蕊都怔住了,柳宁蕊甚至下意识的捏紧了牵着的苏凤清的手。一早就听说过英国公有九个女儿, 只是这样一下子都出现在眼前,冲击力还是十分惊人。 少女们穿着都不俗,看得出英国公夫人不曾苛待了她们。见到苏凤清二人进来,叶五姑娘带着姐妹们迎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苏凤清:……做什么?想干架吗? 柳宁蕊也有些懵圈,不过还好少女们的态度都很亲热,拉着她们俩嘘长问短,接着就团着她们来到英国公夫人面前。 等走近了柳宁蕊才发现母亲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刚才叶家姐妹太多竟是挡住了一点没看见。 “这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沈家表妹了。”英国公夫人笑得十分慈和,伸出手就拉住了苏凤清。“还有这位,你们的柳表姐。” 柳宁蕊:……不想介绍我可以不介绍的。 接着英国公夫人就招呼她们姐妹们依次见礼,苏凤清眼花缭乱地一一见过了这九位表姐妹,就招呼捧着匣子的鹦哥上前来。 还好他这阵子无聊多做了些针线,不然光见面礼他都要掏不出来。 柳宁蕊也是与姐妹们互赠了荷包锦帕,这些针线她在老家时就已经做了一大匣,想着就是上京后人情往来。只是她准备得再多,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存货也要见底了。 众女围着英国公夫人又是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子的话,英国公夫人就打发她们回去准备晚上的家宴。 苏凤清和柳宁蕊终于是松了口气,饶是两人都是人精,但到底也是没记住每一位叶家表姐妹的名字样貌。 柳宁蕊还好,柳家也是枝繁叶茂堂兄弟众多。苏凤清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多的姐妹,当初刚到安阳侯府时也感叹张家人能生,可如今一见英国公,才知道何为枝繁叶茂。 只是……只是这叶家什么风水?一口气生了这么多,全是女儿? 苏凤清悄悄地扫了一眼正挨着英国公夫人撒娇的叶世子,不论是他那龙凤双胞的姐姐叶五,还是刚才那群庶出的姐姐妹妹,各个肌肤胜雪白的发光。 而他就好像落在白雪里的煤球,黑的出众。其实他现在长大了些眉眼舒展精神,皮肤也不像幼时那样黑了,但与姐妹们站在一处还是像一群白天鹅里混进了只小乌鸦。 “………………难不成真的是要遣公主和亲?” 苏凤清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得和亲两个字,他瞬间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四妹怎么突然问这个?”英国公夫人端着茶盏好奇地问她。“这都是男人们关心的事儿,跟咱们后宅的妇人有什么关系?” 花厅里如今只剩下英国公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四姑太太说话也随意了些,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女儿的手回答道:“我、我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 “与鞑靼和谈的事儿耽搁了这么久,又传说鞑靼人要求公主和亲,陛下已经同意了。” “可是陛下现在膝下又没有适龄的公主,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要大选了。” 四姑太太握着女儿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担忧地问道:“所以现在外面有流言说……说是这次大选落选的秀女,就有可能被选中封了公主,送到鞑靼去……” “哈哈哈哈。”英国公夫人笑着打断她,“妹妹多虑了!” “这都是哪来的野人说的乱七八糟的话。”她用锦帕按了按嘴角,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屑与看轻。 “且不说和亲这事儿还没有定论,就算是真的坐实了,也轮不到落选的秀女。” “陛下虽然膝下没有适龄的公主,那还有宗室呢,如今各路亲王都在京中,还能选不出来个和亲的人选?” 四姑太太稍微安了些心,可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那、那若是陪媵呢……会不会从秀女中选出陪媵的人?” 这个问题倒是让英国公夫人怔了一瞬,这点还真让她说不好。只是本朝从未有过和亲之事,一切都还难说。 见她不答话,四姑太太有些着急,握着柳宁蕊的手都有些出汗。 虽然一早就跟黄太君确认过,是想要女儿落选的,但是自从京中流传起和谈生变公主和亲的事儿以后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大燕百年王朝从未有过和亲,突然来了这么一遭,百姓除了义愤填膺的不同意外,更多的是嚼舌八卦的人在谈论若真要和亲公主和媵妾要如何选的。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宫里的皇后却在大力着手秀女大选的事宜。这事儿的消息流出来之后,不论是百姓还是勋贵官宦都猜测皇后这是不是在择选和亲的女孩儿。 四姑太太在张家急的不得了,她备了好多礼物上二房打探消息,谁知二嫂嘴巴严得很,什么都不透露给她。 今日一听柳宁蕊说大姐要请她去英国公府做客,她连忙连脸皮都不要了,硬是跟了过来,就想在大姐这里探得一点消息。 若是有可能被送到鞑靼去和亲,她倒是宁愿柳宁蕊进宫去。虽然都是骨肉分离,但好歹也在京城在大燕,而不是鞑靼那种吃人的地方。 苏凤清在一旁听的也很认真,没想到和亲这件他认为无稽之谈的事儿居然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像是坐实了一般。 想起父亲九江王,苏凤清也下意识的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 书测结束了,最佳书名怎么说呢,就……封面是咩咩最喜欢的,但是书名就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把原书名反过来了哈哈哈哈,原来咱们不是叫《表小姐成了小王爷》吗,现在叫《小王爷变成了表姑娘》哈哈哈哈,换汤不换药! 宝宝们走过路过加个书架吧~爱你们~! 第113章 慕少艾 苏凤清整日都有些神情不属,直到晚上散了席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仍是坐在窗前出神。 江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王那样强硬的人是绝不会允许鞑靼在和谈上有任何无理的要求的。为何现在不仅和谈没有进展,和亲的流言还甚嚣尘上。 这一战明明是鞑靼败了,为何皇帝舅舅还要降下公主?要知道和亲可不止是简单嫁个女人过去,公主的陪嫁的金银器物之隆重华贵自不必说,更重要的还是各种工匠能人、谷物稻种。 这种会增强鞑靼民生国力之事,父王绝不会允许,如果皇帝舅舅一意孤行,父王……父王搞不好会…… 苏凤清一惊,发现冷汗已经从后背沁了出来。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双手捂住了脸。 不对……不对,我现在已经不是苏凤清,我是沈唯真,黄太君的外孙女。 无论是九江王还是……还是长宁公主跟自己都没有关系了,这种事应该是沈小姐该去担心的事了! 想到沈唯真,苏凤清透过指缝间看向妆台,一支芙蓉流苏花钗正躺在未关闭的妆奁里,颗颗饱满的珍珠挂珠在灯光的照映下发出莹白的光,与那日沈唯真摘走的,正是一对。 可沈小姐此番来了京城,怕是再无回江州之日,也就是说她已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九江王和、和……长宁公主。 苏凤清逼迫自己在心里不再称呼长宁为母亲,可心中那股不舍和撕裂依然痛得他捂住了脸孔。 为什么沈小姐可以如此洒脱?若说九江王夫妻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也就罢了,为何对祖父沈晋文与张家也可以毫不在意? 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羡慕又似是嫉妒,狠狠地撕着苏凤清的心。 “姑娘,叶世子来了。” 外面传来鹦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苏凤清抚住胸口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叶表弟虽然比自己还小两岁,但到底也是个男孩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后院打晃。 “不见,就说我准备睡了。”苏凤清烦躁地出声。 鹦哥应声而去,只是不一会儿回来又道:“姑娘,叶世子不肯走,说是担忧姑娘今日晚膳没怎么用,特地送了银耳羹来。” 烦人! 苏凤清一捶妆台桌板,刚卸下的珍珠耳坠都弹了起来,骨碌碌地滚在了地毯上。 这小烦人精的意图他早都看出来了,也不知道大姨母是犯了什么病,竟是想要撮合这英国公府唯一的独苗和自己。 要知道英国公世袭罔替,叶世子就是下一任的小公爷。这样身份什么名门贵女娶不得,做什么要与沈小姐这样一个失恃失怙的孤女较劲? 若说是为了那个柔嘉县主的名头,那大姨母的眼皮子就太浅了。就冲柔嘉这封号就知既无食邑也无封地,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和一份禄米罢了。 大姨母是外祖母的嫡长女,从小被外祖母精心教养,绝不会是被这种虚假的爵位迷了眼的女人。那到底是为什么? 若说是想扶持娘家也不太对,虽然英国公是现在国朝为数不多能征善战的武将,但二舅舅也是天元帝的心腹重臣,权势在京中也是如日中天的存在。 心念电转,苏凤清忽然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以一个弱不胜衣的姿态揪着帕子靠坐在了锦榻上。 “请他进来吧。” 不多会儿一阵脚步声,鹦哥撩开了帘幔越过黄花梨木制成的名贵雕花地罩,带着叶世子带着他的大丫头暖玉走了进来。 见自家姑娘正靠在锦榻的迎枕上咳嗽,鹦哥连忙转进屏风里取了件外袍来披在苏凤清的身上,叶世子也是由一开始笑眯眯的表情转成了担忧之色。 “沈表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他两步走上前来,小男孩子身量还未抽条,他身后捧着食盒大的暖玉都比他要高上半个头去。 “无事,老毛病罢了。”苏凤清用帕子掩住嘴角又是咳嗽了一阵,惹得给她捶背的鹦哥一阵阵的摸不着头脑。 她被老太太指给沈姑娘伺候也快一年了,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家姑娘还有啥老毛病?但她向来聪明伶俐,只是闭口帮苏凤清拍背。 “叶表弟夜间来探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叶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这样的时辰,他一个男子似乎是不该再到未出阁的女孩子香闺来的,但是想起母亲的嘱咐,他硬着头皮笑得天真烂漫。 “我席上见沈表姐一直心不在焉也没用多少,怕表姐晚上胃里不舒服,夜中要睡不安稳。”他笑着摆摆手,已经打开食盒的暖玉就捧着一只精致的小瓷碗走上来。 “这是我母亲特地吩咐厨房熬的银耳帘子燕窝羹,最是养人养胃,沈表姐用一些吧。” 苏凤清听了却是一侧头避开了暖玉的方向,趴靠在迎枕上幽幽地道:“唯真谢过大姨母与叶表弟了,只是……我吃不下。” “表姑娘先歇歇,这羹还烫着,放一放也使得。”暖玉闻言伶俐地将那瓷碗放在榻几上,“若是这里有什么不得用的,只管跟我们世子说,等世子禀了太太一定帮表姑娘办的妥妥帖帖。” 说罢拉住还没反应过来的鹦哥就走到帘幔后的地罩边守着说话,给二人留了些距离。 苏凤清在心中冷笑,真是个伶俐的好丫头。 叶世子果然也顺势就在榻前的锦凳上坐了,担忧地问道:“沈表姐到底何故不开怀?难道真是我府里下人伺候得不尽心?” “叶表弟说哪里的话,大姨母安排的都是极好的。”苏凤清微微侧头过来,一双可爱的杏眼微微潋起一点点水光。 即便是见惯了自家那几个仙女儿一样的姐姐,这番楚楚可怜地柔弱之姿也让年少的叶世子心中一跳,脸上泛起一抹绯红。 “唉,只是今日在花厅听了两位姨母的谈话,有些忧心罢了。”苏凤清继续在心中冷笑。 叶世子连忙努力回想今日母亲与四姨母的谈话,他倒是极聪明一下就想起四姨母忧心柳表姐会被选去和亲的事儿了。 “沈表姐莫非是在为柳表姐忧心?不妨事的,柳表姐不会被选中的。”他连忙安慰苏凤清道。 “可大姨母也说了,本朝还未曾有过和亲的事儿,一切都不好说。”苏凤清用帕子点了点眼角继续道。“我与柳表姐向来处的好,江州那地方风吹日晒,若她真的被选中,我是万万舍不得她去的。” 说罢竟是趴在迎枕上小声呜咽起来,鹦哥见状就要上前被暖玉拉住,叶世子也急的站了起来围着苏凤清急的团团转,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又不敢伸手去安抚,竟是一时间急出汗来了。 “沈表姐莫伤心,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呢啊!”叶世子急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和亲这事儿都是京里的人瞎传,陛下那里还没下过旨呢!” “就是因这样模模糊糊,既不明白又有流言才担心!”苏凤清抬起头嗔道,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在灯火的映照下莹莹有神,看的叶世子又是心头一荡。 母亲一直嘱咐他亲近沈表姐,他虽不明其意,但母亲的吩咐就是绝对的没有违抗的余地。于是过年那时他极力在沈表姐面前献殷勤,连好表哥张曦都差点得罪了。 那时他也看清了沈表姐的模样,比起他那些美若天仙的姐姐们,沈表姐也就是长得玉雪可爱一些的活泼小姑娘罢了。 都说慕少艾,但是有姐姐们珠玉在前,叶世子长到现在也没觉得哪家女儿能算得上是美丽。可这过了年去,沈表姐许是长大了一些眉目更精致了。 可更多变化的是她眉目间流转的那抹婉约风流的气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也与当时在张府沈表姐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叶世子的心怦怦的跳起来,跳得他都有些心慌。他的手胡乱地挥了挥,像是发誓又像是保证地道:“沈表姐可莫担心了,我父亲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消息的!” “待我去父亲那里打听了消息,再回来安沈表姐的心!沈表姐切莫再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说罢红着脸不敢再瞧苏凤清,只扫了扫那榻几上的瓷碗。“沈表姐赶紧用了燕窝休息吧,我、我不打扰了,告辞了!” 因为有些慌乱,他起身的时候还碰倒了锦凳,这下鹦哥听到声音终于是甩脱了暖玉撩开帘幔要走进来,差点跟冲出来的叶世子撞个满怀。 还不等鹦哥出声,叶世子已经红着脸低头往外走了,连暖玉都没能拉住他。不好意思的冲鹦哥笑了笑,暖玉也连忙出了苏凤清的屋子追自己主子去了。 鹦哥莫名其妙的望着这对主仆离去,返身回了屋中就见苏凤清正捧着那瓷碗小口地用着燕窝,只是等她走近,苏凤清已经放下了瓷碗。 “不好吃。”苏凤清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比之外祖母小厨房炖的差远了。” —————————————— 叶世子:明明过年的时候还不觉的沈表姐漂亮,怎么过了年像变了个人一样啊?!!!好惹人怜爱…… 沈唯真:阿嚏! 第114章 心动 听了丫鬟的禀报,得知儿子带着燕窝去了苏凤清的院子,还说了一会子的话才出来,英国公夫人满意地出了一口气。 她的心腹陪房陈睿家的正在给她绞头发,见她如此还是有些迟疑地问道:“太太,我瞧着那沈表姑娘是个有心思的,咱们真的要选她吗?” “有心思怕什么?”英国公夫人从盒中取了香膏,化在掌心后轻轻地点在了太阳穴和耳后。“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怕她有心思,就怕她没心思。” “可奴婢觉着,还是选五姑娘好些。”说到底张玉薇是正经张家女儿,陈睿家的还是更喜欢她一些。 “呵,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能不知道,我自然也更喜欢薇儿些。”英国公夫人站起身来走到床边躺下,陈睿家的就坐在脚踏上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捏腿。 “只是薇儿那个性子,叫三弟妹养的太娇太天真了,真嫁到咱们家里来,她能撑起这整个国公府?” “我瞧着真姐儿就挺好,平时不声不响的,可自己的主意能拿的住。” “如今我五妹和妹夫都去了,她无依无靠的,母亲那样看重她,她与我们张家的女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而且真姐儿比薇儿还小些,年龄跟川儿更合适。”英国公夫人享受着陈睿家的按摩,舒服的翻了个身。“等他们一成婚,头年就能生孩子,也了却我心里的事儿。” “是,是。”陈睿家的赶紧恭维道。“是奴婢想左了,还是太太英明。” “呵,你呀,净会拍马屁。”英国公夫人闭着眼笑骂道,她的手在床上摩挲了几下碰到了一旁的枕头。 “国公爷呢?又到那边去了?” “是呢,今天下午旺儿就回来报说国公爷又过去小花枝巷了。”陈睿家的连忙答道。“那边那个日子近了,约莫着也就这几日了。” “呵,狗东西,还贼心不死呢。”英国公夫人讥讽地笑道。“还想再生个儿子出来,再好的地只要种子不行,一样结不出果来。” “可是太太,若那小妖精真的生下男孩儿呢?”陈睿家的有些担心地问道。 “怕什么。”英国公夫人侧着身拍了拍大腿,陈睿家的赶紧顺着她拍的地方按摩起来。“那宅子里有咱们的人,若叶良树那老东西还能生儿子,我也能让他活不下来。” 而此时的叶世子已经在丫鬟们的伺候中梳洗睡下了,给他放好了床幔吹熄了灯,暖玉就端着烛台也去外间歇下了。 听得她的脚步远了,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小少年才捂着胸口左右辗转,直揉得锦缎的床单都皱了起来。 我莫不是病了吧……叶世子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忧心地想着,他赶紧闭上眼睛想速速睡去,可一片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苏凤清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 叶世子吓得坐了起来,胸口一颗心脏怦怦地乱跳。 他这个年纪正是招猫逗狗人憎狗嫌的时候,只是京城够资格能跟他玩到一起的,也就那么几家的公子,其中不乏长他三四岁的玩伴。 每次他们说起那些心仪的姑娘,叶世子都甚为不屑。不就是漂亮女孩子吗,他家里哪个姐姐不是貌若天仙,却终日为了一点胭脂衣裳以及母亲的宠爱打得鸡飞狗跳。 与其把注意力放在女孩子身上,他还不如多腾出些时间爬到树上用弹弓打他三姐养的狗好玩儿呢,那看小细狗被打的嗷嗷叫又回过头来猛吃肉丸子多有意思! 当初沈表姐初到京城,他跟着母亲去安阳侯府认亲,对她的印象并不深。虽然不是怯怯的,但也是十分安静的一个女孩子,偎着外祖母坐了,也不爱跟自己说话。 那时沈表姐对他来说不过一抹淡淡的影子,后来不知母亲盘算了什么,要他多亲近沈表姐,似乎有意将沈表姐聘过门来。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也知自己身份高贵是下一任的英国公,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自己娶这么一门亲事。但母亲总不会害自己,且母亲的命令就是绝对的,他一定会听从。 过年时就算知道五表哥喜欢粘着沈表姐,自己也硬要在中间横插一脚贴住她。 许是来京城有了一些时日熟悉了安阳侯府的生活,那时的沈表姐活泼了许多,面对他时也不是淡淡的,笑得活泼又灿烂。 他偷偷在安阳侯府爬树时被沈表姐撞见,她也没像自己姐姐那样训斥自己,只是笑着叫小厮们扶着他下来,还教了他一些爬树的技巧。 靠着这些技巧,他爬树用肉丸子打三姐的狗时更利落了,不出半个月就把他是三姐的小心肝养成了大肥猪。 那时对沈表姐的印象变了些,觉得如果是这样的沈表姐,这样懂得许多玩儿法活泼的边疆姑娘,那听了母亲的命令娶回家也不错。 只是今日……今日……叶世子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今日的沈表姐又是全然一副不同的姿态。 比起自己那些私底下能挽起袖子揪头发,表面上却全都是飘逸如仙的姐姐们。今日沈表姐流露出的那一丝柔弱的模样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惹人怜爱。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 叶世子掀开被子大吸一口气,睡!睡!赶紧睡!沈表姐还在担心柳表姐的事,要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去父亲那里打听消息! —————————————— 沈唯真:你不是吧,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苏凤清【吸了口烟】:你以为我是在哪里长大的? 沈唯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哦……你娘那群后宫…… 小叶世子跟苏凤清其实有一点相像,大家有看出来吗~ 第115章 改变的心思 这一夜注定有人辗转难眠,且不说四姑太太忧心女儿睡不着觉,就连向来有主意的柳宁蕊也盯着锦缎的帐顶,看着那鱼戏莲叶绣锦纹的银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因为父亲偏宠姚姨娘,她从小已经习惯了被区别对待。总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可上京以来看到同为表姑娘的苏凤清被不同的长辈那样看重,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在安阳侯府时还好,张家的女孩儿都被教养的很好,对待她们时虽也有不同但总算不是那么明显。 而这英国公府的几位庶出姑娘实在叫她大开眼界,沈表妹就好像是进了盘丝洞的唐僧,她们团团围在她的身边对自己不假辞色,偶尔想起她来也只是轻轻的调笑。 揪紧了胸前的被子,柳宁蕊细长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你们算什么东西,就连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张玉芙也没对自己如此无礼,几个丫头姨娘生的东西也敢拿自己做谈笑的筏子。 若我一朝进了宫做了娘娘,你们都得跪在我的面前行礼! 想象着自己若是进了宫是何等的风光,柳宁蕊淡淡地笑了,只是笑到后来却是满满的苦涩。 她本来没想过进宫去的,当初选这条路不过是想救母亲脱离柳家六房那个火坑。当时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等她们到了京里自有外祖母替她们做主。 可后来……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迷醉,柳宁蕊也有些恍然了。 母亲说宫里那种不得见人的地方,去了就是骨肉分离今生再难相见。只求她能在京城找门踏实的亲事,背靠安阳侯府她日子定然会过得不错。 可想起张玉芙的那些好东西,见过了那些如果她不来京城一生都可能不得见的贵人,她又怎么还能只求一份安稳。 她努力恭维张玉芙,哄得她带着自己参加了不少勋贵名门宴会,也极力地表现过自己了。 可有什么用呢,大家娶妇结的是两姓之好,看的是女孩儿家的家世地位。柳六老爷虽然是个官身,但也不过是靠祖荫获得的一个虚职。 她柳宁蕊自身再好再强又有什么用,即使跟风生水起的柳家家三房是同宗,可自分家的那日起她们六房就已经是小门小户,谁会娶这样的女孩儿做宗妇。 可若退而求其次去选那些次子受宠的庶子,那岂不是又重蹈了母亲的覆辙,心高气傲的她也绝不允许自己的丈夫会是个纨绔的二世祖。 母亲总说皇帝年逾四十,她即便是进了宫若生不下皇子就会下场凄凉。可隔房的堂伯父六十多了,不还一样让新纳的小妾有孕。 皇帝现在的年纪也还能算春秋鼎盛,自己身体向来调理的好,若真的能进宫承宠,怎么就不能生下一儿半女。 想起二舅舅曾经私下唤自己去说的那些话,柳宁蕊的心更是动摇的厉害。她柳宁蕊人品相貌哪一样不好,为什么不能去争一争! 如今太子已经十四岁,她不盼望能生下皇子肖想那不该有的富贵,但只要能生下个公主,她在宫中这一辈子就有了依靠。 可是……可是自从母亲那日从外祖母的院子回来,她就像一个如获新生的人,天天盼望着她大选结束,就能回老家与父亲和离。 如果自己真的进了宫,皇帝的妃嫔怎能有一对和离的父母。到那时即便外祖母派人料理了姚姨娘,母亲也必须要和父亲继续生活在一起。 自己进宫就像是背叛了母亲……但是,但是……母亲懦弱兄长身体不好,她从小就为了保护他们殚精竭虑奉献自己,难道现在就不能为自己去争一争抢一抢吗…… 蓦地,一双如星般有神的眸子自眼前闪过,柳宁蕊的脸也莫名的涨红,她似是受到惊吓般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捂着脸连鬓边的秀发都揉的散乱。 为什么会想到他……柳宁蕊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就好像那日她浑身溅满鲜血时,那人蹲下身来对她投来目光时那样慌乱。 明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他! 柳宁蕊拼命地晃了晃脑袋,直晃得自己都有些头晕才又倒回柔软的床铺中,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月明星稀,这一夜终是在各人各异的心绪中度过了。 “阿嚏!” 陆寻只觉鼻子一阵痒痒,接着就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吓得正在展示自己新衣服的曾大一个跃身就挡在了衣裳前面,惹得他小妹又是咯咯笑个不停地倒在炕上。 “哥你注意点啊!别脏了世子给我做的新衣服!”曾大护着那身绸缎的外袍,心疼地抱着叫道:“过两日世子还要带咱们去金祥观打醮看戏呢!” “真是身好衣裳啊。”曾老爹瞅着那亮亮地缎面由衷地道。“我当年做小旗的时候可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一旁的曾老娘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对陆寻道谢道:“还是多亏了咱们小寻提携阿大这个棒槌,才能争到这么好的差事!” 陆寻咧嘴一笑又抽了抽鼻子,曾老娘连忙起身要去给他熬姜汤生怕他身子不适感染风寒。 瞧着曾大护着那身新衣裳,陆寻在心里暗自好笑。不过那衣裳真是不错,他过年的时候用张家的谢银也给老娘和自己都置办了新衣服,但只怕俩人的衣服加起来都买不到着衣裳的一只袖子。 自从跟在了沈唯真的身边,陆寻才知道什么叫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往日他跟着长官出去抄家时,面对那满院的美姬、满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带,也曾幻想过这些东西的主人们过的什么样神仙的日子。 如今世子直接就让他与曾大都感受上了。 成日的带着他们在城里吃喝玩乐,闷了就出城跑马,于鸿苑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全都享受了个遍。就连山上那只有王孙公子有资格下趟的温泉,因为世子的恩典他与曾大都试过了,真是神仙一般的舒服跟城里那些个破澡堂子就是明月和烂泥的区别! 更别提每天在酒楼大吃大喝的同时还会给他和曾大另开一席,这几日打包回家的饭菜把曾大小妹都养肥了一圈。 后来又嫌他那身飞鱼服打眼,会吓着世子那些狐……哦不,尊贵的纨绔二世祖朋友们,给他和曾大都各做了几套衣服。 可惜都是些男子穿的颜色,不能拿去改了给他老娘做新衣裳,不然让自己老娘也享受一下在邻里炫耀的感觉。 陆寻在心里求佛,这九江王世子最好永远不要离开京城。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世子有古怪,但还是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再多持续一些。 —————————————— 陆寻:世子世子,您不会回江州去了吧。 沈唯真:舍不得我? 第116章 金祥观打醮 “真有那么漂亮?”话音一落,沈唯真已经轻踏树干灵巧的飞身攀住了枝桠,几个起攀已经站在了大槐树高高的枝桠上。 “我还能骗世子您?”王侍郎家的二儿子也抱着槐花树的树干吭哧吭哧往上爬,一边许阁老家的孙子许三明显爬树技巧比他熟练的多,几个攀爬就越过了他,趴在了沈唯真身下稍低一些的枝桠上。 “叶家姐妹可是咱们京城有名的七仙女。”王二见其他公子们也吭哧吭哧的开始爬树,就想占据沈唯真身边的位置,急的两手两脚都开始发力。 “可惜叶大姑娘已经出嫁了,看不到七姐妹同场!” “还七仙女呢。”许三趴在树枝上笑道。“现在都是九天玄女啦,一重天一重仙女~” 其余的少年们也放肆的笑起来, 看得守在树下的曾大直咂嘴。“哥啊,这些个公子们原来也跟咱们小时候一样,喜欢爬树啊。” 陆寻瞟了他一眼让曾大闭嘴,看了看也守在周围三三两两说笑着的小厮长随,往树干底下凑了凑,也往对面的水榭长廊望去。 “我瞅瞅~我瞅瞅~”沈唯真趴在树枝上往对面望去,就见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的上了长廊。 今日兵马副指挥使的方家在金祥观打醮祈福,虽然方指挥使职位不高,可人家生了个方皇后这个好女儿,他家做道场打醮谁敢不给面子?京中勋贵的太太奶奶们纷纷带着儿女出动,前来道贺。 听说方家还请了京里最有名的成家班与洪家班来唱道戏,爱凑热闹的沈唯真早早地就出了宫。来到金祥观里跟狐朋狗友们一汇合,就听他们在说什么七仙女。 打听之下才知道说的是英国公的女儿们,只是听了英国公竟是一口气生了九个女儿,纵是沈唯真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见她也好奇,王二自告奋勇的遣人去给他妹妹传话,让他妹妹王四姑娘做了小卧底,以金祥观放生池里有五色锦鲤的由头引着叶家姑娘们来水榭,好让他们隔着放生池能遥遥地瞧上几眼。 只是一打眼沈唯真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苏凤清。 沈唯真:……怎么哪都有你? 也不怪沈唯真一眼就能瞧到他,此时的苏凤清正被叶家和王家的姑娘们众星拱月般的簇拥在最中心的位置,无论是谁第一眼都会注意到他。 虽然现在已是三月的天气,苏凤清今日仍是穿了一身粉色浮光锦滚了毛边的半臂,下身厚厚地浅云色绣芙蓉马面裙。 可即便是穿得如此厚实,在一众穿着单薄春衫在倒春寒中瑟瑟发抖的贵女们中间,仍是透出一丝婉约柔弱的姿态。 苏凤清的心情很不好,任是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在逗他开心引着他说笑,也只是轻蹙着眉头,樱桃小口闭得紧紧不发一语。 本以为拿捏住了那叶世子,他都保证要去英国公那里去探江州和谈的消息,可一连过了几日那小子居然都没有到自己院子来,江州的消息也没有半丝的透露。 可恶!可恶!亏他忍着恶心做出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居然没哄住那小子! 苏凤清心不在焉的听着身边叶家姐妹的谈笑,心里全是对叶世子的谴责。 只是殊不知错怪了那叶表弟,叶世子第二日就早早的去了英国公的书房候着,谁知那天有大朝会,父亲前日就没回府,翌日更是直接上朝衙门一条龙去了。 叶世子也没气馁,嘱咐了身边小厮,等父亲一回府他就来为沈表姐打听消息。 只可惜英国公养在小花枝巷那个外室不日就要临产,英国公几日都是匆匆回府,还不等叶世子赶过来,他就又以和同僚们应酬的由头出去陪他那小外室了。 在沈表姐面前放了话,可迟迟又打听不到消息的叶世子哪里敢去苏凤清面前晃悠,只能继续守着府里等英国公回来,有了确实的消息才敢去见苏凤清。 “好步法啊。”沈唯真瞅着放生池对面的苏凤清等人赞叹道。 就见本来叶五姑娘和柳宁蕊一左一右的围在苏凤清的身边,后面一位穿牡丹绣云纹通袖褂子的姑娘先是在她们背后说了几句话,然后一步一步的向前挪,谈笑间不着痕迹地就把柳宁蕊挤开,自己凑到了苏凤清的身旁。 许是后面那几位都是她的姐妹,她一脚向前轻轻拱开了柳宁蕊后,那几位也是笑着说话一步步的直将柳宁蕊挤到了最边上,跟王家的姑娘们并行了。 “是啊,美人行路摇曳之姿,步步生莲啊~”虽然王二不知道沈唯真在夸什么,但既然是步法那肯定是说对面那群仙女们走路的姿态咯~总之恭维苏世子的话准没错啦! “清表哥,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树底下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着像是少年还未变声,带着一点点稚嫩。 这声音沈唯真最近在宫里听了无数次,低头一看果然是沈钧带着一名年轻内侍,俩人都做的便装打扮,沈钧正笑盈盈地仰着头望他。 ———————————— 抱歉抱歉,咩咩今天有事,只能先发这1600字了,明天会来补完,看书的宝宝们明天看新的117章的时候再翻过来看一下本章末尾哈~~ 第117章 奸情 直接阅读本章即可,昨天字数擦线过了嘿嘿 ———————————— 王二这些高门公子大多是见过沈钧的,如今见太子驾临哪里还敢失仪,少年们纷纷滑下树来。 又见沈钧一身便装打扮,便也都不敢行大礼,皆都是垂首低眉恭敬地拱手。 “看七仙女呢。”沈唯真依然很随意地趴在树枝上托着腮,放生池对面那群女孩子为了争夺苏凤清身边的位置,斗得还挺有意思。 沈钧一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英国公一家实在是在京城有名,就算他久居深宫也是听过一些传言的。 他笑着伸出手,他身后的内侍立刻会意。躬身走到他身边低声一句失礼,就单手环住沈钧,接着如猿猴般轻盈灵巧地几个攀爬就上了树。 一直低头守在树下的陆寻在心中赞了一句,虽然一直不敢抬眼,但光听着内侍上树轻巧的踩踏声就可知此人轻功不俗。 趴在了沈唯真旁边的树枝上,沈钧也笑吟吟地望向对面。只是才看了一眼,就瞧见了那众星拱月站在中间的苏凤清,笑容在脸上就有些发僵。 他微微用余光扫了扫全神贯注望着对面的沈唯真,心中冷笑。 “你今日怎么出宫来了?”继续观察着对面女孩子们的明争暗斗,沈唯真随意地问道。 “我外祖母过寿做祈福道场,我怎么可能不来捧场?”沈钧也学着沈唯真的样子,双手托腮趴在树枝上。 “哦啊~没想到我外祖母的面子这样大,叶府的姑娘们这是全都到场了啊。” “你认得她们?”沈唯真好奇地问。 “英国公家的女儿美貌可是远近闻名。”沈钧哪里认得叶家的女儿,不过是见对面女孩子们人数众多猜测罢了,于是他岔开话题道。“他家的大姑娘与太原王氏的公子那段佳话京中谁人不晓。” “什么什么?”向来喜欢看热闹的沈唯真连忙问道。 “叶大姑娘虽只英国公的庶女,但太原王氏三房的大公子却在宴会上对她一见倾心。”沈钧见她好奇,便往沈唯真的方向凑了凑,也像个爱八卦的小孩子与她咬起耳朵来。 “回了家便力排众议,浩浩荡荡地准备了整整一车队的聘礼,把叶大姑娘娶回家做了原配嫡妻。” “虽然不是宗妇,但到底是嫡脉正妻,能将世家公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清表哥应该就能想象出那叶大姑娘是何等的仙人之姿了。” “可我见她这些姐妹也一般呀。”沈唯真撇了撇嘴,“是不是那王大公子在太原窝的太久了,没见过什么世面。” 沈钧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微哂,与其说百年氏族的王家公子是乡巴佬,你一个从北疆来的野孩子才没见过什么世面吧。 谁知沈唯真下一句话就让他噎住了。 “那你觉的是叶大姑娘好看,还是我好看?”沈唯真亮着一双星眸,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问道。 “这……”沈钧微怔,当年叶大姑娘出嫁之时他还小,从不曾见得面过。更何况他贵为太子,哪会去打听这些八卦。 不过……长宁姑母的名字倒是经常在宗室与宫人的口中听到,若是说艳冠京城,宫人曾说过叶大姑娘远远不及长宁公主。 而清表哥虽然生长在风吹日晒的草原上,却丝毫无损他遗传自姑母的好容貌,当初在太上皇的洪庆宫中初见,他还差点以为是位男装的表姐。 下意识的又望了望放生池边的女孩子们,沈钧也不得不摸着良心说一句,若是比容色,怕是她们谁也不是清表哥的对手。 “那自然是清表哥好看。”他依旧笑眯眯地,两只细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般。“与清表哥一比,这些庸脂俗粉不过是些流萤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我觉的也是。”沈唯真丝毫不在意他的言下之意,全数当做了夸奖。“我还没见过比‘我’还好看的人呢。” 沈钧微囧,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只有别人。清表哥这种只听自己想懂的意思的本事,他倒也应该学学。 见对面的女孩子们似乎是又说起了什么,一起离开了放生池。沈钧笑道:“仙女散场了。” “唉!还没看仔细呢!”沈唯真一回头,发现那些女孩子们簇拥着苏凤清走的飞快,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玩儿了。 “哈哈哈。”沈钧冲内侍摆了摆手,“我还要去后山灵泉为外祖母取水泡茶,先走一步。” “今日舅舅请了成家班和洪家班的唱道戏,他们两家的武戏是极热闹精彩的,表哥不若赶紧看戏去罢。” 等他话音一落,那内侍就又抱起了他,轻巧的顺着树干滑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嗯嗯,你去吧。”见沈唯真还是站在树上,沈钧也是摇摇头,在王二等人的恭送中带着内侍往竹林方向去了。 苏凤清一路被叶王两家的姑娘挟着,脑壳都被她们吵得要掀起来。他头疼的伸手想去抓柳宁蕊,可牵住了手一抬头却发现是叶家的三姑娘。 “柳表姐?”沈唯真的身体十分娇小,被高挑的叶家姑娘们团团围住,她竟是半点看不见柳宁蕊的身影。 听得她唤柳宁蕊的名字,一旁笑吟吟的叶五姑娘狠狠地一瞪自己姐姐,直瞪得叶三姑娘后退几步,拉过了已经被挤到末尾的柳宁蕊。 “吓我一跳。”苏凤清笑着拉过她的手,“还寻思着怎么去放生池看锦鲤,还把我姐姐丢了。” 柳宁蕊此时脸上还有尴尬的绯红,她被挤开后叶家的姑娘就牢牢地站在身前,她是一步也蹭不到苏凤清的身边。 那些女孩子们也只顾着奉承恭维苏凤清,对她岂止是不假辞色,已经是吝于施舍给她只言片语了,只把她当成了沈唯真的跟班丫头。 “柳表姐可不要再走丢了。”苏凤清牢牢地拉住她的手,“如今走了半日也有些乏了,不若柳表姐陪我去清静处坐坐吧。” “哎呀,今个儿可是有成家班来唱武戏。”叶五姑娘赶紧挽留。“他们家的元名角翻跟头最有意思,能连翻十来个不落地。” “沈姐姐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看戏吧。” 她一副娇憨的姿态撒着娇,其他的姐姐妹妹们也凑过来挽留苏凤清,一时间又是将二人团团围住,让她们走也走不得。 另一边沈钧心里有事,一路胡思乱想往后山走,却是偏离了方向,等走到一排低矮的后罩房旁时,他才发现已经走到了金祥观庶务杂役的院子附近了。 他刚想斥责几句一直默不作声跟随自己,没有出声提醒的内侍,就隐隐地听到一间厢房里传来男女之声。 沈钧还年幼,还没听懂那是什么声音,只觉的那女人声音甚耳熟,似是认识的人。 但是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女子呻吟,沈钧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铁青着脸转身就想离去。 没曾想一只猫突然从房檐上跳了下来,撞翻了晾在墙角的箩筐,那房内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 沈唯真:没人比我【苏凤清的身体】漂亮! 苏凤清:嗯,你可算说了句人话。 加班啊,好痛苦,国庆快到吧。 话说股票都涨了,为什么咩咩的后台还是绿的发光,呜呜呜呜呜,宝宝们加个书架吧,你们的支持就是咩咩更文的动力,这对咩咩真的很重要~ 第118章 密谋 那声音戛然而止后,几乎是同时一名丫鬟推开了后罩房的窗户,与已经退出了好几步站得远远的沈钧打了个照面。 “殿、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那丫鬟面色潮红,衣衫领口也有些凌乱,只是她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沈钧,赶紧回身出了屋子又紧紧地关上了房门,出来给沈钧行礼。 “呀~”沈钧装作被她吓了一跳的样子道。“原来屋子里有人呀。” 说罢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看清丫鬟模样。那丫鬟急的冷汗都沁湿了里衣,在心里只求太子千万不要再靠近了。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祈祷,沈钧只是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似是看清了丫鬟的样貌。 “你是……二舅母房里的,叫什么来着?” “殿、殿下还记得奴婢,奴婢叫樱月。”那丫鬟慌乱地回答,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完全无法去思考沈钧这样的贵人怎么会与自己一个丫头搭话。 “殿下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可是迷路了?” “哦,也不是。”沈钧笑眯眯地盯着她。“刚才见到柔嘉县主站在这院子里,想近前来与她说几句话。” “谁知我还没走过来,就有只猫跳下来,她就追着猫跑了。” “猫、猫,哦,哦,是了是了,这金祥观的观主慈悲,观里喂养了不少野猫。”樱月只想极力将沈钧带走,根本没有去思考沈钧话的真假,且沈钧一向厚待外祖家人,使得她忽略了贵为太子的沈钧怎么会回答她一个丫鬟的问题。 “你怎么不在二伯母身前伺候?” 听到沈钧询问,樱月连忙答道:“太太去前面看道戏了,特地放了我们几个松快松快,我就想着去后山灵泉取点泉水,回来好给我们太太泡茶。” 她越编越流畅,语气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谁知不小心扭了脚,见这边的屋子没人就过来休息一下。” “这样啊~”沈钧的眼睛又笑得弯弯。“岑福。” 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内侍立刻走上前来听候他的吩咐。 “你去前面通知二舅母一趟,就说她房里的樱月姐姐扭了脚,派几个丫头来接姐姐回去吧。” 樱月大惊,连忙走了两步显示自己伤得不重。“使不得使不得,怎敢劳动殿下!婢子只是扭了些许,稍微休息就会恢复了!” “何必如此客气。”沈钧依旧笑得和煦。“今日我微服出宫,就不是太子的身份,只不过是我外祖母的孙儿罢了。” “樱月姐姐是我二舅母身边得用的人,这点小忙举手之劳罢了,也不用与我见外。” 说罢他又向岑福招手,樱月急的眼泪都要飙出来,又是一番的连连婉拒,终于是说服了沈钧,送的他与岑福一齐往灵泉山道边的竹林去了。 等他们走了良久,那屋子里才又有个男人悄悄扒开门缝瞧了瞧,见没有人了才赶紧回身问还躲在床边的女子:“柔嘉县主是什么人?” 方二太太连衣裳都没有完全穿整齐,听了男人的问话微怔了一瞬,就想起曾经入宫向方皇后请安时,在皇后宫里那个安静娴雅的女孩子。 “是、是张家的一个女孩儿。”方二太太慌乱地扣着里衣的扣子不解地问。“怎么问到她了?我也不太熟,只在娘娘宫里见过几面。” “她好像发现我们了!!”那男子焦急的在屋中踱起步来。“刚才我在门口偷听你那侄儿与樱月的说话,他说他来之前看到柔嘉县主站在院子里!” 方二太太闻言也吓得六神无主,揉着衣襟讷讷地道:“她、她也不一定认得我们,只要没看见我们的脸,她不一定认得出我们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男子蹲下身来抱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的,芳儿你不要怕,你先把你知道的那柔嘉县主的事儿细细给我讲了。” “今日咱们家排场做的这样大,她一时半会儿走不脱的,我趁这个时候去纠集点人手,等她下山的时候去把她绑了!” 听情郎这样讲,方二太太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她虽与柔嘉县主不相熟,但是也听闻自己小姑频频下旨召她入宫请安的事儿。 即便没有小姑要抬举这个女孩儿,柔嘉县主背后的张家也不是好惹的,哪能说绑就绑,说杀就杀呢? 可是、可是如果不把她解决掉,若是她真的认出了自己和情郎,那真的是全都要完蛋了! 方二太太脑子也乱得似乎有烟花在炸,只能顺着男子把所知的关于苏凤清的事儿竹筒倒豆子般,都细细的与男子讲了。 两人又在屋子里密谋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才鬼鬼祟祟的一前一后出了门。 而此时的沈钧正心情很好的站在金祥观的灵泉旁,指使岑福与樱月打水。 “这泉水可是观主祈福祝祷过的灵泉,说是有延年益寿之功。”他笑得一派和煦天真。“你们装仔细些,我可要亲手泡茶给外祖母喝的。” ———————— 沈钧:看你还不死。 苏凤清:? 第119章 杀意 苏凤清本就不喜欢看武戏的热闹,被叶家姐妹们簇拥着看了一折实在就有些坐不住,借口更衣就又回了放生池边躲清静。 柳宁蕊本想陪着他一道儿走,也被苏凤清拒了。 叶五姑娘虽然还念着母亲的吩咐,可成家班的元名角跟头翻得实在是好,想着沈表姐一会子也就回来了,便也继续跟着姐妹们快活地看起戏来。 一只橘色的猫咪正蹲在放生池边浅水石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池水中那些肥胖如猪的锦鲤。 它渐渐低下了身子,屁股左右摇摆做出了捕猎的攻击态势,就见一只红色胖锦鲤刚浮上来一些,它就闪电般的扑出,眼看胖锦鲤就要被它叼住。 谁知一双小手从天而落直接捞住了它的肚子,猫儿大惊慌张的四肢都开始挣扎。可那双小手却十分有力,向上钳住了它的两只前肢,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姑娘~快看~!”燕儿抱着那肥胖的橘猫蹦蹦跳跳地几下就翻过了放生池的栏杆,“我刚才就看着它了!正要对池子里的锦鲤下毒手呢!” 橘猫肥胖的大脸被燕儿举到了面前,它依然还在挣扎,不时地尖利嚎叫顺带哈出几口恶气,像是在威胁燕儿快放开它。 只是在对上苏凤清冷冷的目光时,橘猫从一开始的色内厉荏渐渐变得安静。待苏凤清将它从燕儿手中抱过来时,它已经乖顺得有些害怕,耳朵都拐在了脑后。 终于能从叶家那群吵死人的表姐妹的包围中突出,苏凤清抱着橘猫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它柔顺的绒毛,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静。 燕儿也蹲在他旁边一下接一下的点着橘猫的脑袋,嘴里咕哝着什么“你叫啊”、“你刚才不是很凶吗?”、“怎么不叫了~”的话。 “这位小姐。” 一道男声从背后响起来,刚觉得脑瓜子清静下来的苏凤清又觉得烦躁起来,将身子扭得更向放生池了些。 橘猫似乎是感觉到他的不耐,乖巧的躺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只有毛茸茸地大尾巴扫来扫去地摇晃。 男子见他并不答话,笑吟吟地提着块锦帕就想走近些,谁知燕儿一个箭步就挡在了他面前。 “啊,小姐莫要害怕,在下不是坏人。”男子二十出头,长得十分俊秀。“在下是今儿个金祥观东道方家的人。” 说罢他提起那块锦帕道:“方才在那边树下拾到这块帕子,不知可是小姐遗失?” 苏凤清仍是一语不发的坐在一边撸猫,丝毫没有转过身来答话的意思。 燕儿则是看都不看那帕子一眼,嫌恶地挥挥手道:“不是我家姑娘的东西,公子还是别处再寻失主吧。” 男子对燕儿这般轻慢的态度倒也不在意,只是又瞧了瞧苏凤清纤瘦的背影,见他手臂下露出了一截儿晃动的猫尾巴,便也笑着一拱手道了声失礼就离去了。 “哼,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随便与我们姑娘搭话!”燕儿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呸了那男子背影一口。 “外祖母喝我这杯。”沈钧笑嘻嘻的捧起一只汝窑的五彩盖盅,双手递到了方老太太面前。“这可是孙儿特地去后山灵泉打的水,专门来孝敬老太太的。” 方老太太见自己的宝贝太子外孙这么孝顺,自然是笑得牙不见眼,方才方二太太给她奉的茶自然就推到了一边,直抱着沈钧心肝肉儿的叫。 一旁坐着的方大太太瞧着有些踌躇,方家虽是太子外家,但到底君臣有别,今日来道贺的各路勋贵人多眼杂,不会回头参他们家一本不知进退吧。 正当她要说些扫兴的话,她旁边的方二太太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大嫂何必呢,殿下自己都说了,今日微服出宫,就是咱们家的表少爷罢了。” “你又何苦在老太太的兴头上去泼她的冷水呢?” 方大太太知道自己向来性子太直,不如二弟妹圆滑能讨老太太的欢心,总被老太太教训多学学她。 虽然心里仍有些犹豫,但也只能作罢继续与方二太太一起看戏了。 只是还不等再看一会儿,就有个丫头进前来在方二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方二太太就站起身来了。 “外头有几个相熟的太太奶奶要回去了,我去瞧瞧。”方二太太拍拍方大太太的手道。“大嫂你且在这陪着老太太,我一会儿就回来。” 听着没什么大事,方大太太自是没多想就任方二太太出了戏阁。 只是她带着樱月刚出来没多久,一名锦衣男子迎面而来,拱手向她行礼。 “二伯母怎么没陪在老太太身边?”男子笑吟吟地道。 “哦,外面去送个人。”方二太太也是笑得像个和蔼的长辈。 “正好我也要去外头,侄儿陪着二伯母过去吧。”男子笑着跟在方二太太后头,接着两人就自然而然的并行往外行去。 “我刚才才见着柔嘉县主了。”两人走到僻静处,男子压低声音道。 方二太太吓了一跳,但面上还稳得住,脸上只挂着微笑也压低声音问道:“她……认得出你吗?” 男子摇了摇头,“她不曾与我说话,我也没见着她的脸面,但好像是对我的声音没有什么印象。” 方二太太听了喜上心头,两人的脚步也越放越慢。 “那不是顶好?我就说她没见得我们的脸面,光听声音不一定能认得出我们。” “虽然她只是个孤女,但好歹背后还有个张家,既然她不识得咱们,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要再行事了。” “不行。”男子皱紧了眉头道。“你忘了,殿下说她追着猫走了,我可是见她怀里真的有猫儿,也不知她在外头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如果就这么放她走了,万一她回去乱说,咱们就都完了!” 方二太太脸上有些发白,那岂止是完了,年轻伯母和侄子偷情这事儿一旦要发了,别说他们方家是皇后母家,就是普通人家发生这种事儿,也都是秘密弄死了事。 更遑论方家了,他们为了皇后和太子,一定会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 咬紧了牙,方二太太低声问道:“行吧,要怎么做?” “你不要担心,都有我。”男子停下了脚步。“我打听过了,今儿个柔嘉县主是跟着英国公叶家的太太来的。” “你只要拖住那英国公夫人,别让她们走的太早就行,能拖多久拖多久。” “其他的都有我安排。” 说罢他走开一步,又是躬身对着方二太太一礼。 “侄儿还有事,就送二伯母到这里了。” —————————————— 最近再看明朝小说,发现古人玩儿的比现代人花多了。 节前非常忙,每天只有一更了。 咩咩升天…… 第120章 劫持 今日本就不是方老太太的正经寿宴,各路来道贺的勋贵上了香陪着看了两折戏,纷纷就要告辞。 英国公夫人也准备起身,不曾想方家二房的太太今日热情非常,一个劲的拉着自己说话。 顾及到方皇后的面子,英国公夫人在方老太太面前也不好给她家的儿媳妇脸色,只能又被挽留着看了两折戏。 直到日头都有些下落,叶五姑娘都觉的乏了没意思了,她才终于摆脱了方二太太的纠缠,带着女儿们也告辞离开。 今日方家打醮,不止金祥观被清了场,就连青枫山上通往道馆的山路也被方家的人守了,来来往往的只有来道贺的各路勋贵。 如今大多数的人都走了,山上静悄悄的,只有英国公府车马的声音响在两车多宽的山路上。 英国公夫人正在车厢里与陈睿家的说话,突然车厢一阵颠簸,接着传来车夫的惊叫与马儿的嘶鸣。 不知何时平坦的山路上被人挖出了一个大坑,由于被草叶薄土覆盖伪装,车夫一时不察竟是陷落进去,两匹马齐齐陷进了坑里。 车夫到底是有些身手,扔了手里的缰绳马鞭,几个翻身骨碌滚着卸了力道,又忙不迭的爬起避免了被车辕砸中、被马儿踩踏的命运。 等他回头一看,就见马儿与马车都陷进了坑里,只有车厢还半挂在坑面的路上,幸亏有车架的支撑,没让车厢也翻进坑里。 “母亲!” 变故横生,英国公府家的车队全都停了下来,叶五姑娘听说是英国公夫人的马车翻倒,惊得立刻跳下了车前来查看。 她的大丫鬟扶着她走到坑边,就见到满头是血的陈睿家的正从车厢里往外爬,吓得她脸色惨白脚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上。 “陈妈妈!陈妈妈!我母亲呢?!” “夫人、夫人没事!”陈睿家的捂着额头,努力高声回应道。“只是一时惊吓昏过去了,五姑娘莫要害怕!” 陈睿家的被车夫扶着两腿直发虚,刚才马车陷落之时她用身体护住了英国公夫人,只是那马车刚才好似飞起来了一般,英国公夫人一时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正当她刚想要继续回话,就听得上面又是一阵阵的女子尖叫,吓得她也不敢管自己头上的伤,高声询问叶五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的叶五姑娘已经被她的大丫鬟抱着滚到了路边,就在她们询问陈睿家的英国公夫人情况时,本来已经停下来的苏凤清的马车突然动了起来。 就见那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地从队伍里冲出,将本已走到苏凤清车厢边的柳宁蕊都带倒在了地上,一路上下车查看嫡母情况的叶家姑娘们也纷纷尖叫着避让。 柳宁蕊直扑在地上,好半晌才在百合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只是她还来不及去顾及已经渗出鲜血的掌心,高声叫道:“沈妹妹!沈妹妹的车惊了马了!” 刚才她想与沈妹妹一起前去查看大姨母的情况,谁知她刚走到车厢边就见路边树林里窜出一个黑影,接着就听车夫一声惨叫 ,继而马车就动了起来。 她不敢叫破这件事生怕对苏凤清的名声不利,只能赶紧叫赶上来的叶家护卫们去追,谁知与她一样避让到一边的叶六姑娘却是叫起来。 “五姐!快去救沈表姐!我刚才看到有贼人劫持了她的马车!” 正在吩咐护卫们准备去追苏凤清的叶五姑娘瞬间怔住了,柳宁蕊快步走上来焦急的抓着她的手臂道:“五表妹,快、快!快叫护卫们赶紧去追!” 说罢她对着已经聚集到一起的叶家护卫们吩咐道:“还不赶紧去追柔嘉县主!她出了事,你们都要吃挂落!” 有两名年轻护卫闻言立时就上了马,却被叶五拦了下来。 “不可!”叶五姑娘一张可爱的小脸绷得紧紧地。 “沈表姐的马车被歹人掳走,若我们将护卫全派了出去,现下我母亲的车又不能动弹,再有歹人来袭我们全都要遭殃!” “那、那怎么办!”柳宁蕊听了叶五的话觉得有理,但是沈表妹不救也不行,一时急的眼泪都要飙出来。 叶五姑娘强压着害怕令自己镇定下来,眼风扫了扫今日带出来的护卫。 今儿个方家打醮祈福,选的是城外不出二十里青枫山的金祥观。 这本就是京城官家太太经常做法事的道场,不仅知根知底又是天子脚下安全的紧,所以她们今次出门也不过堪堪带了十名精装护卫,其余都是些丫鬟婆子。 “叶勇!叶毅!”她开口命令道,“你们两个骑马的再带两个人,卸了我马车的马去追沈表姐的马车!” “其余的人留下!尽快将我母亲救出来,再跟上去汇合接应你们!” 两名青年立刻领命,麻利的又点了两个人卸了马,一路快马加鞭的追着苏凤清的马车去了。 “都回自己的马车上去!”叶五姑娘冷冷地对着自己的姐妹们下着命令,“等我母亲救出立刻就出发,谁敢耽搁,回去就等着吃板子!” 说罢她拉住柳宁蕊道:“柳表姐跟我一起,等母亲救出来,就上你的车。” 柳宁蕊吃惊于这个年幼表妹的果断,但是来回一思量,叶五的决定已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便也忍着焦急点了点头,看着留下来的护卫与婆子们一起爬下坑去抬英国公夫人上来。 马车突然动起来时,岑妈妈就牢牢抱住了苏凤清,用身体护着他以防在颠簸中撞到苏凤清的脑袋。 燕儿也是迅速矮身抓住了车壁稳住身子,直到马车跑出了一段路,那如飞起来般的颠簸平稳下来,才一把拽开了车帘。 就见本来的车夫不见了,一名穿着灰扑扑看不出本来颜色短褐的汉子正站在车辕上驾车,他的脖子上还围着面巾,似是刚刚才从脸上揭下来套在了脖间。 听得身后动静,汉子回头就瞧见一个刚留头的小姑娘露出脸来,一身粉色的短袄缎面裤子,长得也是十分可爱。 他咧开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呵!果然是个贵人!连身边的小丫头都这么漂亮!” 说罢他又是猛抽一马鞭,继续淫邪地对着燕儿笑道:“上头只说了要小姐,等送到了,我就求求头儿把你赏给……” 只是那个‘我’字还没说完,汉子就觉的天地突然颠倒了起来,视野也变得十分高,他努力向下看去,就见到自己没了头的身体正被那可爱的小丫头一脚踹下了马车。 那无头的身体被车厢的车轮碾过,喷出的鲜血溅了满满一车底。燕儿轻巧的跃上奔跑的马儿后背扯起了缰绳,直勒得两匹马儿高高地仰起了前蹄,终于停了下来。 —————————— 燕儿:笑了,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劫我们姑娘的车。 遭老罪了,调休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 第121章 山匪 且说叶勇等四人领了叶五姑娘的命令,一路快马加鞭的追赶苏凤清的车马而去。 在行出了一段距离后,远远地就看到马车停在了路边,叶勇与叶毅大喜,四人连连打马眼中只有县主的马车,连滚到路边的无头尸体都没有注意到。 “县主!您无事吧?”终于赶到了马车近前,叶勇连忙跳下马凑到车窗前恭敬地询问道。 “县主无事。”岑妈妈平静地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来,“唤个人来驾车,我们回去与太太汇合。” 叶勇闻言心中大定,几步就要走上前去替苏凤清驾车,只是身后几人发现了那被马车碾得血肉模糊的尸身惊叫了一声。 “还磨蹭什么,赶紧过来。”燕儿不耐烦的道,她足尖一点就跃上了车辕,正当她想钻进车厢时林中竟是涌出了一群人。 叶毅见此也不再看那尸体,几人立刻左右上前护住了马车,燕儿也皱着眉头又跳了下来。 来人皆是一身灰扑扑的短褐围着面巾,数量居然有三十来人,为首一人穿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锦缎袍子,上面遍布了已看不出是什么的污迹。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人好像唱戏一般念了段词儿,差点把叶勇气笑了。 这是哪儿?是青枫山、是金祥观外、是京城、是天子脚下!真当应天府尹和京郊大营是死的,别说这是城外二十里,就是方圆百里也没有一个匪寨! 叶勇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发现他们无不是手脚粗糙衣裳沾污的普通汉子,若说是山匪,更像村里镇上揪出来的一群地痞流氓。 那身着脏污锦袍的汉子见他们不回话,还以为是叶勇等人怕了。毕竟对面几个女人,男子只有四人,他们这边人数众多,不害怕才是有鬼。 于是他笑嘻嘻的上前道:“没有钱,留人也可以。” “爷们儿们求的是财,不想取你们性命,把女人都留下爷们儿们就放你等一条生路!” 叶勇还是没有说话,他在观察对面这群地痞的武器。 今日来的是金祥观这样的大道观,万万是不会想到会有人在这样的地方闹事,他们几名随行的护卫都没有带刀剑,只有随身的几根戒棍。 而对面这群人不仅手里有柴刀,居然还有些他们这样大户人家护卫装备的长刀。 他暗暗思考应是跳上车带着县主突围,还是死守马车等待五姑娘等人上来接应。 虽然他们四人无法应对这三十多地痞,但若是后面的护卫赶上来,他们这样训练有素的人即便只有戒棍在手也能应付。 只是还没等他考虑出万全之策,燕儿已经一叉腰对着那群人骂了起来。 “什么阴沟里翻出来的臭虫也敢挡我们县主的车!”燕儿一脸的嫌弃。 “现在赶紧滚还能留你们一条命,不然明年今日你们连柱香也别想吃到!” 那群人本是都隐在林中等着接应拐车的汉子,谁知派去跟着放风的小子说张大不知怎的滚下车去了,他们才急急地赶了出来。 由于并未看清那燕儿杀那汉子的情形,只以为张大是办事不力滚下车了,所以并不把燕儿的狠话放在心上。 “小丫头伶牙俐齿!” 为首那个锦袍男子提着刀就要上前来捉燕儿,他背后一个污衣蒙面的汉子就赶上来狗腿地笑着对他道:“区区一个小丫头用哥哥动手?” “且看小弟去将那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丫头拿来,打她十几个嘴巴子,好教她个乖!” 说罢他越过锦袍男子,一路就往燕儿面前来,伸手就想揪住这个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丫头衣襟。 燕儿冷笑一声,足尖一点地身形就轻盈地跃起,只扑男子伸来的手臂而去,惊得他身后的叶勇中断了思考连忙跑了几步要上来护着她。 只是叶勇还是慢了一步,他伸出去想要捞住燕儿的手停在了空中。 谁也没看清燕儿的动作,似乎只是一刹那,燕儿就已经越过了污衣蒙面男子落在了地上,而她的手上正反握着两把雪亮的短刀,鲜血从刀身上直淌入了泥土中。 污衣男子只觉眼前一花就失了燕儿的身影,面前只剩下赶上来的叶勇惊愕的脸,他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突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伸出的右手臂已经被斩成了三段,大量的鲜血从断肢中喷溅出来,直洒了叶勇一头一脸,污衣男子发出一阵杀猪般尖利的嚎叫,捂着断臂瘫坐在了地上。 “吵死了!”越过他身后的燕儿回手一道刀光,那惨叫戛然而止,又是一颗人头飞起,骨碌碌地一路滚到了叶勇的脚边。 叶勇此时狼狈非常,头发上脸上身上全都是那污衣男子的血,如今断头尸体扑倒在他的面前更是连裤脚都被染红,虽未受任何的伤却已经变成了个血人。 霎时间山路一片死寂,两方人都怔住了,只有燕儿将手中短刀上鲜血甩开的破空声。 岑妈妈也从车厢中钻了出来,见到对面那一群汉子,往日端庄的身段软得如水一般靠在了车厢上。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散发开来,连离她最近守在车厢旁的叶毅都直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对面的地痞们更是看呆了眼睛,似是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岑妈妈的脸上飘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她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问道:“姑娘,能把他们,都杀了吗?” 苏凤清如今正端坐在车厢内,怀里还抱着刚从金祥观绑架来的橘猫,那猫儿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的杀气,脑袋直往他的臂弯中钻去。 “可以。”苏凤清一下下安抚似地抚摸着橘猫的毛发,淡淡地开口。 “哈哈哈,还是姑娘疼我!”得了许可的燕儿一蹦三尺高,可爱的脸上尽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挥舞着手中雪亮的短刀直扑对面的人群而去。 岑妈妈也解下了掩在袄下的腰带上的链子,运力一抖竟是两把链刃,娇笑着妖妖娆娆地跳下了车厢。 ———————————— 岑妈妈:自从跟了姑娘好久没开荤了,最喜欢杀男人了。 终于是放假了,大家国庆快乐~ 第122章 营救 且说另一边的沈唯真,她其实并未想在金祥观待到这样久的,只是那成家班的武戏着实唱的精彩,不免多看了几折。 而到了后来,那些太太奶奶们所钟爱的文戏更是毫不逊色。那小旦青衣们也各个风流俊俏。 尤其是那一折《霸王别姬》,将虞姬与项羽之间的凄美之情唱得如痴如醉,使人不禁为之动容,唱得多少太太奶奶都潸然泪下,拿帕子抹起眼泪来。 “世子!”山路间风大,阿山只能扯着嗓子与她说话。“这成家班洪家班果然名不虚传!比宫里御音坊里养的那些废物强多了!” “哈哈哈哈,怎么你还看上瘾了?!”沈唯真大笑,宫中最重规矩礼仪,御用的戏班自然不如民间这些奇招百出,就那粉戏,御音坊哪敢排来给皇帝娘娘们看。 “嘿嘿!阿山沾世子的光!”阿山笑着一打马,紧紧地跟住沈唯真的飞毛将军,他的坐骑居然也是匹上好的里飞沙,与沈唯真一前一后飞奔下山。 他们二人身后的曾大早已魂飞天外,粉戏他也不是没看过,可那洪家班的旦角比他平常所见的小戏班的台柱子都要美上千分万分,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那花旦婀娜的身影。 陆寻也咂了咂嘴,成家班和洪家班的戏他也看过。只不过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两家在火神庙唱堂会时他才一睹真容。 虽然不过是群下九流的戏子,但只要有人捧,除了年节平头百姓们想听听他们家的戏也是白日做梦。 再看看这方家,不过是老太太做的道场,直接包了这两家戏班子一折接一折的唱,半分休息的时间都不给。 “驾!”陆寻猛的一打马,似乎把心中那份艳羡嫉妒都迁怒在了马屁股上,这人上人的日子他也想过上一过啊。 “诶?那是什么?”阿山好奇的指了指前面的山路,沈唯真打眼一瞧就见数辆马车正停靠在路边,随着他们的靠近,沈唯真也看清了前面路上的大坑与翻倒的马车。 “吁————!”沈唯真勒住马,仔细辨认了一下马车上的徽记,发现竟是今日那群狐朋狗友口中七仙女家英国公府的车队。 “去。”想到今日与七仙女在一起的苏凤清,沈唯真挥了挥马鞭,“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阿山打马,陆寻已经一夹马腹走上前去了。 不过是查探情况这种小事,岂用烦劳世子身边的红人阿山大爷,我来~我来~ 英国公夫人到底身份高贵又是女子,护卫们即使下了坑又岂敢近身。 只能由婆子们背着往坑上爬,可婆子们的身手又不如护卫,一直折腾了半天才将英国公夫人背上了路面。 见母亲气息平稳,叶五姑娘也终于是安下了心。 回头就见陈睿家额头上的血已经淌着染红了衣领,她立刻心疼地掏出帕子亲自捂在陈睿家的伤口上。 “陈妈妈受苦了。”叶五姑娘扶着她的胳膊道。“快上车休息吧,母亲我来照顾。” 终于是爬上了路面,陈睿家的见自己太太也已经被婆子们背着上了马车,心里也是放心了许多。 只是这一松懈下来,她就开始觉的头晕目眩腿脚发软。 起初她还想笑笑安抚一下自家姑娘,谁知张了张嘴却已是没有力气说话了,软软地靠着叶五姑娘就倒了下来。 叶五姑娘大惊,连忙招呼丫头婆子们扶住陈睿家的,七手八脚的抬着她上了车。 正准备与柳宁蕊也一起上车出发,就见一陌生的锦袍男子下马近前直冲她们走过来,吓得叶五姑娘当下就拽住了柳宁蕊的衣袖。 柳宁蕊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那日在祥云阁遇见的锦衣卫,心中莫名大喜,也不顾身后的叶五姑娘了,紧走了几步就迎了上去。 “大人!这位……这位大人!”可到了近前柳宁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锦衣卫的名字,只能窘着脸含糊地称呼道。 “我妹妹……柔嘉县主的马车惊了马,跑到前头去了!还请大人施援手,救下她来!” 陆寻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柳宁蕊,虽然当日没问到她的名字,但陆寻向来对美貌的女子印象深刻。 更何况……她说什么?县主?惊马?求救? 哎呀妈呀,这不是自己的拿手好戏!我来~我来~ 他当下安抚柳宁蕊道:“姑娘放心,且等我去禀了我家世子,这就前去营救令……” “驾!” 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耳力极好的沈唯真已经在几步外都听清了他们的谈话,手中正在把玩的镶着红宝石的马鞭就狠狠的落下。 飞毛将军正低头嗅着路边的小草,冷不丁的屁股上挨了一马鞭,什么小花小草都不顾了,嘶鸣一声飞起四蹄就向前冲去。 此时的叶五姑娘和她的丫鬟还站在路中,见一个如仙人般的少年骑着一匹金毛黑马突然冲自己冲了过来,两人吃了一惊慌忙躲避。 只是飞毛将军实在是快,等叶五姑娘迈开腿时它已到了面前几步的距离。 她的丫鬟大惊失色,只能双手将叶五姑娘按低伏在了地上,自己则是用身体趴在她的身上牢牢地护住了她。 “驾!”见身前有人,沈唯真也没有勒住缰绳,只是又狠狠的一马鞭抽下。 眼前有障碍的飞毛将军也不含糊,屁股被打的生疼的它知道主人心中焦急,直接加速跃起从叶五姑娘与丫鬟的头上越了过去,继而稳稳地落地向前狂奔。 刚松了一口气的丫鬟正抬起身想看看四周情况,可还不等她起身,头顶上又是一匹白马飞过,正是紧跟在沈唯真身后的阿山。 “驾!”越过了她们,只这一眨眼的功夫飞毛将军已经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担忧世子的阿山只能连打马鞭紧追而去。 而随后跟上的曾大可没有沈唯真主仆二人这种目中无人的气度,见英国公府车队的豪华与这群丫头婆子不俗的穿戴,就知道这是名门贵族。 只能驾着自己的马曲里拐弯地绕开每一个人,等他越过了所有英国公府的人之后,沈唯真与阿山的背影都见不到了,他只能咬牙打马赶紧追了上去。 见沈唯真绝尘而去,陆寻暗叫不好,也立刻翻身上马。 “你放心!你妹妹不会有事的!”陆寻一勒缰绳,对着柳宁蕊叫道。 —————————————— 陆寻:又是一碗软饭的机会摆在了眼前! 叶五姑娘:妈的,是谁,他们是谁?!居然敢把我当跳跃障碍蹦,等我回家告诉我爹让他把你们全砍了!!!! 放假好爽,一口气睡到了12点。 第123章 用你多事? 沈唯真不知苏凤清的马车是何时惊的马,只能快马加鞭的向前追。 却不想在飞毛将军这样神驹的飞驰下,没多久就见到一辆县主规制的华丽马车停在路中间,迎风还送来阵阵浓郁的血腥味。 沈唯真与阿山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味,稍勒了缰绳,就已经奔到了马车近前。 叶毅和其他二人正或站或跪的蹲在路间呕吐,几个人就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般,整个山路间都回荡着他们呕吐的声音。 被淋成了个血人的叶勇忍了又忍,始终是没忍住,张开嘴就呕出了一堆污物,直吐得他头晕目眩想找个地方依靠。 只是他的手在接触到身旁的马车时,他又兀地收回了手。如今的他全身都是那污衣汉子的血,哪里敢弄脏了县主的马车。 他实在拗不过一突一突的胃部,只能俯下身呕吐起来。 他与叶毅都是英国公旧部遗孤,英国公体恤他们这些失了父母的孤儿,特意接他们进了国公府抚养。 为了报答英国公,叶勇等人一直刻苦训练,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子承父业,随侍在英国公的身边征战。 只是英国公平定云南叛乱后天下承平,北疆自有九江王镇守用不到朝廷的军队,他们也只能在英国公府里做着护院。 但叶勇早已做过许久的心理准备,只等得了机会,就随英国公上战场去厮杀。 可是今日所见,实在是……实在是…… 原来地痞流氓们聚集的山路已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人残破的尸首,断臂残肢撒得满地都是,血已经染红了山路的地面,连泥土都变得深红。 一想到柔嘉县主身边那个小丫鬟笑着用短刀捅尸体的腿,那死人的腿脚因神经反射而抽动,他就会想起小时候恶作剧被他杀死的青蛙……接着就又是一阵猛烈的呕吐。 而造成这人间炼狱景象的两位罪魁祸首正站在尸群中间,岑妈妈抬着燕儿的脸,用帕子仔细地擦着溅到她脸上的血迹。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弄的这么脏!”岑妈妈没好气的训斥道。 燕儿那一身粉色的缎面小袄和裤子被鲜血浸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与面前纤尘不染的岑妈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我用的是短兵,没办法嘛。”燕儿的双手乖顺的垂在身侧,鲜血从她手中短刀雪亮的刀锋上一滴滴地落入泥土形成了一道血线。 “胡说!双叶怎么就能做到?”岑妈妈给燕儿擦净了脸嗔道。 听她在夸奖别人家的孩子,燕儿立时就嘟起了脸。“就是办不到嘛!” “还敢犟嘴?!”岑妈妈见她不服,揪住燕儿的脖领子一个比斗就拍在燕儿白嫩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地响在山路间。 似乎是被打疼了,燕儿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她也咧开了嘴大哭起来。“燕儿错了!燕儿错了!妈妈原谅燕儿吧,燕儿再也不敢啦!” 满意她的听话,岑妈妈刚想再训斥几句,就听得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两人齐齐抬眼望去。 还不等看清沈唯真的样子,只见了那与众不同的飞毛将军,岑妈妈二人就明了来人是谁,立刻皆都敛了脸色理了理衣裙,恭敬地回到马车前来行礼。 叶勇则是没有她们这么警觉,吐得天昏地暗的他直到飞毛将军的马蹄子都到了身边,才知道又有人来了。 他生怕又是歹人,挣扎着站起身就要护住苏凤清的马车。只是他实在吐得有些晕眩,沈唯真用马鞭一拨,他就被拨得倒向一边,还是燕儿上来扶住了他才没摔倒在路上。 “你可真是个麻烦精。”沈唯真笑吟吟地俯下身趴在了飞毛将军的脖子上,正好对着车窗说道。“你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呢?” 车内仍是八风不动端坐撸猫的苏凤清听见自己这把轻浮的声音,细长的眉毛就是一跳。 听得沈唯真将那个‘总’字咬得阴阳怪气也不在意,淡淡地反问道:“不过是几个毛贼,反倒是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从金祥观出来,就遇见了英国公府的车队。”沈唯真调笑着说道。“听闻柔嘉县主惊了马,这不是想着再来一回英雄救美~” “只是没想到~”沈唯真抚摸着飞毛将军美丽的鬃毛,向着那片尸堆笑道。“只是没想县主下手如此狠辣,本世子来晚了一步。” “你连个活口都没留,是不想打听谁下的手吗?” “没有那个必要。”苏凤清抚摸着橘猫的毛发道。“别忘了这里是哪里,我并不想卷入什么是非。” “哦~这样说,本世子来的好像也不算太晚。”沈唯真隔着车帘对苏凤清道。“既然如此,那善后的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说罢她又扫了扫勉强站立的叶勇和还在呕吐的叶毅几人,压低声音道:“像这四个麻烦,本世子大发慈悲,帮你料理了他们。” 叶毅几人听不清她说话,叶勇却是听了个真切,就当那世子说料理他们这几个麻烦时,他背后扶着他的燕儿的手突然收紧,掐的他手臂一阵阵的疼痛。 叶勇从小在英国公府里长大,虽然不清楚面前这位世子是哪一家的人,但他们话里的机锋还是一下就分辨了出来,他惊惧的抬眼去望了一下苏凤清马车的车窗。 “不必。”苏凤清斩钉截铁地拒绝。 “咦~?”这下沈唯真倒有些好奇。“你不是最看重名声吗,若这事儿传了出去,你可就凶名在外了。” 苏凤清在车厢内冷着脸回答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正好震慑背后指使之人,让他们知道本县主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拿捏的软柿子就可以了。” 沈唯真摸了摸自己下巴有些好笑,一双美目艳光潋滟,直瞧得对面的正在害怕的叶勇都有些出神。 “你心软了。”沈唯真肯定的道。 车厢内的苏凤清安静的撸猫,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 沈唯真:果然这小子还是个小孩子啊。 苏凤清:这沈小姐初见还是个会被鞑靼人吓傻的女童,怎么三年不见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老师都教了她点啥啊?! 第124章 他的事我自不能坐视不理 他们说话间的功夫,陆寻和曾大也已经赶了上来。 只是与飞毛将军和阿山的里飞沙这样的军马不同,陆寻和曾大的坐骑远远地闻见这浓重的血腥之气就开始躁动,到后来已是无论陆寻和曾大如何甩鞭都不肯靠近。 两人只能跃下马来,一路跑上近前。 等曾大看清了前面的人间炼狱,快九尺的汉子当即歪歪扭扭地就斜着扑进了路边,扶着一棵树对着草丛就开始呕吐。 陆寻倒是还能忍得住一路走到了沈唯真马边,只是与叶勇一般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刚开口叫了声世子,方才在金祥观吃的那些精致的糕点就涌上了喉头。 但到底与曾大这个傻大个不同,陆寻的理智还在,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赶紧一偏头离得沈唯真远了些,哇哇地吐在了阿山的边上。 阿山嫌弃的一扯缰绳,将马拉得离他远了些。 还锦衣卫呢,就这样的小场面就吓成这样,去了草原见了鞑靼人还不把他吓死! 听见外面的动静,苏凤清露出一抹讥诮地微笑。“怎么?世子的身边还有这样不得用的人?” “哈哈哈。”沈唯真在马背上直起身瞅着大吐特吐的陆寻二人笑道。“这可是舅舅赏给我的保镖,是锦衣卫呢。” “哼。”苏凤清不以为意地继续撸猫道。“世子与其盯着我这边的自家人,不如先替我封了这两个外人的口呢。” “县主对我的请求,我自是无有不应。”沈唯真又低下身,人几乎要贴到车窗上。“只要县主一声令下,本世子立刻就送他们俩上路,只求县主一笑。” 苏凤清美丽的细眉又是一阵跳动,连带着右眼皮都跳起来,橘猫在他怀里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唯真直起身一夹马腹离开了苏凤清的马车,马鞭啪地一声抽在正盯着自己出神的叶勇身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你们县主把路清了?” “等会子英国公夫人的车队前来,还怎么下山?” 叶勇被这一鞭打了个激灵,发现自己竟然盯着那位世子走了神,脸上不自然的涨红,只是满头满脸的血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暗啐了自己一口,连忙走到叶毅身边扯起自己兄弟。那几人也是已经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皆都摇摇晃晃地起身,前去搬运尸体了。 “你们也去。”沈唯真溜着马踱到陆寻的身边。“别这么没出息,丢了本世子的脸面。” 陆寻虽然胃里翻江倒海,但也只能乖顺的应是。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虽然在镇抚司里做事,虐打拷问的事也没少做,但是一口气见到这样多残破的尸体,他真的有些受不住。 他往回走了几步来到自己兄弟身边,曾大已经是吐得两腿发虚,正抱着一棵树的树干干呕,陆寻抬脚就踹在他的屁股上。 “别整这死出!快起来干活!”虽然骂的严厉,但陆寻也仍是一阵阵的干呕,他干脆用手捂住了嘴。 叶毅与叶勇二人合力抬起一具尸首,两人一用力那尸体的手臂和小腿就掉落在地上,鲜血溅了叶毅一裤脚。 他强忍了几下,还是一口苦胆水吐在了尸体身上。叶勇倒好像是有些适应了,继续抬着尸体挪到了路边。 陆寻咬着牙腋下夹着两条断臂,正拖着一人而下半身往路边丢去,曾大抱两条断腿一边吐一边跟在他的身后。 “哥、……哥啊……咱们锦衣卫还要干这个吗……”曾大吐的眼泪都逼了出来。 你以为呢! 陆寻咬牙忍着,生怕一张嘴他也吐了出来。说到锦衣卫的残忍其实也不遑多让,他见过王千户严刑拷打那些人犯的样子,比这还要残忍上十倍! 只不过他与曾大在镇抚司里不过都是边缘小人物,平常不过抄抄家抓抓人,这样的场面见识的还是少了些。 见有人清路,燕儿欢快的把住车厢就要上车,被岑妈妈一把揪着领子拉了下来。 “你身上这么脏,别进去熏着了姑娘!”岑妈妈一副教养嬷嬷的端庄面孔吩咐道。“罚你跟着车走回城去!” 燕儿瘪了瘪小嘴,最终没敢反抗只能乖乖地站在车下,倒是沈唯真替她说了句话。 “岑妈妈还是不要太严厉了。”她笑着驾马围着苏凤清的马车转圈踱步道。“看看这一身的血,让人见着了,岂不是要吓着路人。” “上来吧。”苏凤清觉得沈唯真头一次说了句实在话,得了他准允的燕儿兴高采烈的就冲进了车厢。 她的脸与手都已经被岑妈妈擦得干干净净,她翻开马车的内格和小桌板就给苏凤清泡起茶来。 经过了六人边吐边运的努力,折腾到英国公府的车队前来,叶勇等人终于是勉强清理出了容一辆车通过的路面。 见自家的车队终于前来,叶勇也是安心许多,想到这场面他们几个都受不住,唯恐自家主人们也受到惊吓,连忙遣了身上还算干净的叶毅前去通报。 叶五姑娘一路盘问柳宁蕊,可除了知道那仙人一般的锦衣公子身边的侍卫是锦衣卫,其他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不免有些泄气。 听见外面跟车的丫鬟说见到苏凤清的车了,高兴的就要下车前去查看。 只是那丫鬟抖嗦着声音按住了车帘,直称外面有外男在,请叶五姑娘不要下车。 叶五姑娘正不解,叶毅就到了马车跟前将事情经过讲了,只没将细节说明,只说得了一位世子相助肃清了路匪,柔嘉县主也安然无恙。 叶五姑娘听了大喜,只要苏凤清没出事一切都好说,又听那少年公子是什么世子就更觉要亲自下车道谢。 “五姑娘还是不要下车了。” 沈唯真笑吟吟地打马走了上来,她已经听完了叶毅与车内少女的对话,得知着马车里就是英国公夫人的嫡女五姑娘。 “多谢世子相救!”听到这清朗的声音叶五姑娘脸上有点发热。“请问世子是哪位府上,待我母亲醒转后,我们叶家当登门拜谢世子援手。” “举手之劳罢了,柔嘉县主乃我老师的孙女儿,她惊了马,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沈唯真向来对懂事的小姑娘多有包容,语气也十分温柔和煦。“家父九江王。” ———————————— 苏凤清:又在撩拨小姑娘了。 沈唯真:啊? 第125 杀人狂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今日并未露面的叶世子。他为了完成苏凤清的嘱托,今日连金祥观打醮都没有去,在家里如守株待兔一般蹲了几日,终于是守到了自家老爹。 英国公叶良树冷着脸走进了书房的院子,昨日他的外室终于是发动,折腾了一整晚终于在天亮时分成功分娩。 产房门一开,在院子里守了一夜的英国公就高兴的迎上了去,那稳婆也是喜笑颜开的连连恭喜。 只不过一听那稳婆恭喜他喜得千金,英国公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死了,脸立刻拉得比骡子都要长。 连赏银都没给,辛苦了一夜的心肝小宝贝外室死活也不管了,直接拂袖离去回了自己公府。 女儿女儿!又是女儿!!! 英国公阴沉的脸黑如锅底一般,直唬得他的亲信陈睿大气不敢出的跟在他身边,如今国公爷凑够了十个女儿,任是他也不敢上前触国公爷的霉头。 “父亲!”终于是守到了他,叶世子开心地从厢房里转出来上前行礼,叶良树神情复杂的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大概是祖上遗传,叶家的人都有一身白皙的好皮肤。即便英国公当年在云南征战被晒成了黑炭,等回了京城休养了几年也白了回来。 可琦儿……盯着儿子黝黑的皮肤,小外室那些说叶世琦不是他亲生子的话就响在耳边。 可是当初儿子降生时也是玉雪可爱的白玉一团的小人儿,若不是幼时被人谋害中了奇毒死里逃生,他也不会变成现在煤球一样的模样。 而且不知是不是体内的余毒在这些年的调理中散了,随着叶世琦的长大,他的眉眼皮肤也渐渐大气白皙起来。 原本那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妻子的容貌,似乎也有了些夫妻二人的影子。 “父亲?”见英国公盯着自己发愣,叶世子有些茫然地问道。 “何事?”中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英国公尽量摆出一副和煦的姿态,示意儿子跟上自己走进了书房。 等儿子讲了来龙去脉,英国公不由得哂然发笑,净是些后宅妇人不必要的担心! 若皇帝真有意降下公主和亲,虽无适龄的女儿,但如今各路亲王可都群聚京中,随便挑个小郡主出来易如反掌。 若说是担忧落选秀女会被选为陪媵,倒的确有些可能。可那柳宁蕊的母亲是谁,是老安阳侯的女儿,称现在的安阳伯一声哥哥! 若是女儿被选上了不想去,让自己哥哥去运作一番换下来不就成了,安阳伯身为皇帝心腹,这点小事难道还做不到? 就算那小子不愿伸手,若妻子为自己妹妹求到他面前,他勉为其难地帮帮小姨子不骨肉分离更非难事。 “待你去向你姨母请安时,你就这样告知她们便可。”英国公啜了口茶,“都是些杞人忧天的小事,不足挂齿。” 听了父亲这样说,叶世子自是高兴不已,连连谢过父亲起身就要告退。 英国公见他那猴急的样子也有些好笑,便冷了冷脸问道:“一日日的与你姐妹们混在一起,书读得又如何了?功课可都有做?” “若是被我发现你沉迷脂粉堆,不好好读书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听他这样说,叶世子倒是不怕。因为小时候中毒被毁了容貌,父亲对他的态度就有些若即若离的改变。 为了赢得父亲的肯定,他日日勤奋读书刻苦练武,不怕英国公抽查,就怕英国公不查。 当下他就拍着自己瘦削的胸脯笑道:“儿子自然刻苦一日不曾松懈,父亲若是不信,请尽管发问。” 见儿子胸有成竹的样子,英国公不免也露出微笑,正当他思考着怎么抽查儿子功课,守在外面的陈睿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国公爷!”陈睿脸上满是焦急,“夫人回府了!说是下山的时候,遇见了山匪,虽然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但是夫人受了惊吓如今还在昏迷。” “什么?!”书房内的两父子齐齐站起身来。 沈唯真不顾苏凤清的反对,硬是一路护送英国公夫人的车队下了山。 在叽叽喳喳围着苏凤清马车说个不停,遭到了苏凤清沉默以对后,她又打马来到叶五姑娘的马车边。 叶五姑娘虽然没见过她,但如今九江王世子是太上皇跟前红人的事儿亦有所闻。 她自是不像苏凤清那么硬气,说不理就不理会沈唯真。对于沈唯真的搭话自是有问必答,一路说说笑笑走来竟也是相谈甚欢。 同车的柳宁蕊一路都有些心绪不宁,直到回了英国公府的门口,她才悄悄的撩起了些许车帘向外看去。 陆寻正一脸菜色地坐在马上,这一路来他的胃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他正心疼在金祥观吃到的那些好东西一点没剩全吐在了山上,就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 可等他侧头望过来时,只看见叶五姑娘马车车窗那微微晃动的车帘。 许是这猛的侧头又牵动了胃部,陆寻赶紧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跟紧了沈唯真。 最后去应天府报官的差事沈唯真还是揽了下来,见英国公府跟车的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护卫,无一不脸色惨白,她笑道:“柔嘉妹妹回了英国公府好生休息吧。” 说罢也不等叶五姑娘出来相见告辞,她就敲了敲苏凤清的车窗,打马带着阿山等人绝尘而去。 而应天府尹接到她的报案,震惊不亚于那日听得邵文安死在了华昌公主府里。 要知道那可是金祥观!与皇觉寺并立的皇家御用道场,京畿治安可是他政绩的重中之重。 今日青枫山有山匪路霸出没劫持国公夫人与县主,岂不是改日就有反贼要冲进皇宫里去!吓得应天府尹立刻派了手里最得用的王推官与李捕快带人去查捕。 只是等王李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到了沈唯真留下的地点,任是他俩做久了衙门里的官差,办过了许许多多的凶杀案,也是吓得扶住路边的树干就开始干呕。 更遑论那些资历还浅的衙差们,光是见到那残破的人体碎片与断臂残肢,就有个兄弟吓得晕了过去,最后还得靠其他人背着才回了城。 由于沈唯真并未交代应天府尹保密,很快的这件英国公府车队遇匪,柔嘉县主被劫持,九江王世子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事就在京中传开了。 由于场面过于惊悚,被那些衙差们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儿到了后来已经是九江王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大开杀戒将青枫山杀了个尸山血海了。 东宫中太子沈钧正举着一本棋谱与自己对弈,他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一手举着棋谱盯着棋盘发呆。 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可真难杀啊。” ———————————— 沈唯真:哈啊?说我为了心爱的姑娘一个人杀了几百人?!是恐怖的杀人狂魔? 沈唯真:其实我也不是做不到。 叶世子终于有名字了!叶五姑娘的名字还没起好! 起名废咩咩尽力了! 第126章 母女 “你觉得这事儿有蹊跷?”英国公夫人靠坐在床边,叶五姑娘正端着一碗汤药低头吹着。 昨日陈睿拿着英国公的帖子很快就请来了太医院的王供奉,仔细诊查之下发现英国公夫人既无外伤也无内伤,真的就只是惊吓过度的昏厥。 王供奉略一施针英国公夫人便醒转了,使得担心的叶世子与叶五姑娘终于放下心来。 英国公也略担忧地陪着妻子说了一会儿的话,见她仍是精神不济的样子,便嘱咐儿女多照顾些母亲,就回了外院书房歇了。 叶世子见母亲无恙也是大松口气,王供奉走之前开了压惊的太平方,也嘱咐英国公夫人不可再受惊吓需多休息静养,他也便告退了。 叶五姑娘刚简略地将事情经过与母亲讲了,就被英国公叫走。英国公夫人得知苏凤清与其他女儿都无事,也是放松了精神,一口气睡到了现在。 “是,害母亲陷马那坑明显是人为挖掘。”叶五姑娘轻吹着那碗汤药,用小调羹舀了一勺喂到母亲嘴边。 “母亲的马车出事,我们的车队一停,便有贼人打伤了沈表姐的车夫夺了马车,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冲沈表姐去的。” “且不说咱们京城方圆百里早已没有了匪寨,就是有些地痞流氓,昨日可是方家打醮,通往金祥观山上山下的路都有方家的人守着,他们又怎么可能走得上来?” “昨日沈表姐遇匪的事儿里头,肯定有方家的蹊跷。” 英国公夫人侧头避开了女儿喂到嘴边的调羹,皱着眉道:“不是说可吃可不吃的,我可不烦吃这种苦药汤子。” “母亲!”叶五姑娘嗔道,“王供奉虽是这么说,但母亲到底是受了惊吓,还是吃上一方养养精神吧。” 英国公夫人美丽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叹口气向女儿伸出手。叶五姑娘以为她是不耐烦别人喂,便笑嘻嘻地将药碗递到了母亲手上。 谁知英国公夫人接了药碗竟是豪气干云地一仰脖颈,一口将那叶五姑娘闻着都有些头晕的苦药干了,直看得叶五姑娘目瞪口呆。 “所以呢?你觉得是方家放了人进山,是他们要对你沈表姐不利?” 那苦药汤子在舌尖化开,直苦的英国公夫人头脑都清醒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叶五姑娘见了赶紧取了放在一边的果脯递给母亲。 “是,女儿觉得若是没有方家人的准允,断不可能有人上得山来还敢对咱们国公府的人动手。” “只是女儿……女儿想不透,方家有什么人、有什么理由要对沈表姐动手。” 含住了那甜甜微酸的果脯,英国公夫人才觉的又活了过来,她思索了片刻也觉的不解。“我也想不出方家有什么理由要对你沈表姐不利。” “方皇后对你沈表姐的抬举有目共睹,她表露出来的意思就是陛下让她表露的意思,方家作为她的娘家怎么可能敢与陛下对着干。” 母女二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这事儿真真是太蹊跷了。 昨日叶五姑娘从父亲那里出来还去了一趟苏凤清的院子,她细细的将苏凤清在金祥观与自己不在一起那段时间的情况都问了,也没问出个头绪来。 “罢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英国公夫人抬了抬手,让女儿又递来一片果脯含住。 “方家是皇后母家又怎样,别人瞧着他们鲜花锦簇的,可我们英国公府却还不瞧在眼里。” “如今贼人都已伏诛,我们虽查无可查,量方家也不敢再伸手,这事儿就此作罢吧。” “都听母亲的。”叶五姑娘乖顺地答道。“不过还有一事。” “我已经细细盘问过叶勇他们,昨日他们并未出手,那些自称山匪的贼人皆都是沈表姐的那两位下人所杀。” 说到此处,叶五姑娘可爱的小脸上挂上一丝忧虑。 “那燕儿不过十一岁,岑妈妈平日看着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婆子,谁知出手竟这样狠辣。” “又见她们平日对沈表姐毕恭毕敬的样子,沈表姐岂不是更……?女儿……女儿有些担忧,母亲真的还要聘她做弟弟的嫡妻吗?” 英国公夫人闻言略一思索便也笑了,她拍了拍女儿的手道:“这岂不是更好?你弟弟被我教养的太过善良温厚,有这样一位强势的妻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似是触及了自己这一辈子,英国公夫人有些自嘲地道:“更何况是她心狠手辣如何?这女人一旦嫁了人,还不是要以自己的家为天,只要她能撑住这英国公府再诞下子嗣,其余……” “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叶五姑娘心中泛起一丝悲凉,不知是怜悯弟弟将来要娶个母夜叉回家前途多舛还是别的什么,竟是一时接不上母亲的话来。 “话说,那位九江王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话说这回还多亏了那位苏世子。”听到母亲提及昨日马上那位玉一般的大哥哥,叶五姑娘心情稍稍明亮起来。 “若不是刚好遇上他将这事儿包揽了过去,现在不知道城里得怎么传沈表姐和咱们国公府了。” “这苏世子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英国公夫人思索着道。“他老师沈晋文就是你小姨夫的父亲,你还得称一句亲家爷爷。” “他们随着九江王世代戍守北疆,早也是听闻草原民风彪悍,如今见了你沈表姐和苏世子行事,也的确不假。” “这事儿如今也要结了,只是听闻他最近都住在宫中平日见不得其人。” “等我与你父亲商量过后再给他下个帖子,容我们登门拜谢吧。” “嗯,都听母亲安排。”叶五姑娘笑道。“还有陈妈妈他们母亲也尽管放心,我已经放了昨日受伤受惊下人的假。” “陈妈妈也已经被接回家里去了,我都吩咐过了,叫她好好养伤,等大好了再回来伺候母亲不迟。” 英国公夫人望着女儿年幼的脸庞,有些心疼她小小年纪就操心这样多的事,不禁抚摸着女儿的小脸叹气到:“辛苦你了臻儿,若是……” “若是你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叶五姑娘正笑着被母亲抚摸脸颊,听得这话怔愣了一瞬,随即她笑容不变的抚上母亲的手道:“母亲哪里的话,有弟弟在呢。” “有他在,我们公府就不会倒的。” ———————————— 这章过后要进一大段的狗血伦理虐渣支线剧情,专注男女主的宝宝们可以养一养~过几天在一口气看完跟男女主的剧情接上。 第127章 风雨欲来 英国公府苏凤清的院子里,鹦哥正拉着燕儿询问昨日发生的事儿,燕儿怕吓着这位温柔的姐姐,说的含含糊糊依然吓得鹦哥口中不停地念佛。 苏凤清在屋中暖炕上捧着一只绣绷,一针一线地绣着。 不论母亲长宁公主是出于何种目的将他如女孩般教养,但这女红绣艺的确可以让他的思绪沉静下来,清醒而认真地去思考。 昨日叶世子在母亲的院子里守到后半夜,见母亲无恙才回去休息,当时已是月上柳梢,自然不好再来打扰苏凤清。 今日他早早地到了母亲的院子,见母亲精神还好,请安之后赶在上学前到了苏凤清这里。 憋了一肚子的消息终于全数告诉了沈表姐,叶世子最近因守不到父亲而不敢来见他的压抑心情也一扫而空,与苏凤清约了下学再见就匆匆往族学去了。 虽然他带来的都是些‘柳宁蕊即便被选为陪媵也能靠门路剔除’这样的安抚的话,并无什么关于和亲流言的实际情况。 但从连英国公都没有断然否认朝廷即将和亲的态度来看,这件事应该是坐实了。 本朝军武乃是卫所制,各项除了父亲九江王镇守的北疆,各地军防都掌握在藩王们的手中。 当年太祖定下这样的制度,也是觉得全天下兵权都集中在他沈家手里最为安全。 可经历了太子薨逝后的十王之乱,这制度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 儿子们是不会反抗太祖这个父亲,可登基之后的新帝呢?头顶上大山一般的大哥死了,这些身强力壮的叔叔们真的会安心屈居侄子之下? 于是太祖老年时将那些心怀大志意图逐鹿的儿子杀了个干净,连那些附庸那些儿子们他的老部将们也杀了个七七八八,留给了孙子一个清净的朝堂。 只不知是杀的儿子太多,流的血终于让太祖心软了,他依然没有取消藩王守境,若有战事沈家人能同气连枝连成一线的制度。 而且自太祖大行新帝登基,大燕就开始重文轻武,一边不断的削藩控制藩王的兵权,一边又依靠文臣各种打压武将勋贵的后代。 这样做法的传了一代又一代,直到现在的天元帝登基才有所改变。 太祖时代留下的藩王们经历了不尊帝命被杀、无嗣夺爵已经消散了大半,可天元帝依然称封地不足不允他的兄弟以及叔叔伯伯们就藩,将他们全圈在了京城豢养。 另一边又开始扶植百年来没落的武将集团,培养自己的军中亲信。 而英国公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他早些年在云南的赫赫战功让他爵位加身,已是大燕朝最为耀眼的将星。 与等待入阁的沈小姐二舅舅张二老爷是天元帝文臣心腹一般,英国公是天元帝武将心腹中的心腹,他透露出来的消息态度必然是可靠的。 为什么,但是为什么已经决定了的事这么久了,皇帝舅舅仍没有下旨? 难道是在在等待父亲九江王的反应?而且母亲依然还与父亲一起守在江州,难道皇帝舅舅已经不在乎与母亲的手足之情了? 苏凤清一针针地绣着锦缎上的芙蓉聚蝶,思绪却越来越乱,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头绪。 他本以为与沈小姐互换了身体,得了这样的机缘,他终于可以从父母的掌控中解脱出来,与他们再无干系。 可为什么一听到不利于他们的消息,他的心还是乱了。 一边被他从金祥观绑架回来的橘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暖炕上,它丝毫没有感觉到它新主人纷乱的思绪,只是惬意地翻了翻身子,发出了一串小呼噜的声音。 一连又过了几日,城中的流言愈演愈烈,那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九江王世子与被英雄所救的柔嘉县主都被京城百姓熟知。 只是这流言传来传去,沈唯真已经被被传成了身高九尺、青面獠牙,脚一跺大地裂开、掌一劈碎石分山的杀人恶鬼。 苏凤清则是被传成了天姿国色,一见倾心再见倾城,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样旁人难得一见,隐在云端稍稍露出少许衣角就能迷倒众生的绝色美人。 完全忽略了他们一个是未满十五岁,一个是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男女。 而另一边冷寂多时的安阳侯府终于也开始恢复平常的交际往来,张玉蔷的丧事一办完,空空的棺椁在陵园内安葬完毕,张三太太就取了锦乡伯家的信物与聘礼气势汹汹地上了锦乡伯府的门。 锦乡伯母子对张玉蔷病逝的事也早得了消息,只是他们一个夫丧一个父丧都在守孝,只能派了身边得力的人前去安阳侯府吊唁。 本还想着两家亲厚,能打探出点什么情报。可听了张玉蔷叙述上辈子遭受的锦乡伯欺辱,张三太太哪里还会给他们陶家面子。 待那前去吊唁的妈妈回来禀报,锦乡伯老夫人就觉的有些不太对,如今张三太太这个好像打上门来的势头,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听说抬聘礼的张家下人都到了门口了,锦乡伯老夫人赶紧叫了儿子在院子里候着,客客气气地将张三太太请了进来。 坐在锦乡伯家的会客厅里,张三太太肃着一张脸,也不看丫鬟们奉上的热茶,连与锦乡伯老夫人说话的兴头都没有,一摆手,身边的王妈妈就捧着信物走到了锦乡伯老夫人的跟前。 ————————————— 把支线收一收啦~ 第128章 张三太太之怒 把视线从王妈妈手上的信物上挪开,锦乡伯老夫人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张夫人这是何意?” 自从听了张玉蔷的话,张三老爷早就派人把锦乡伯查了个底儿掉,他那些孝期和丫头胡混的事早被张三老爷夫妻知晓。 就连前日他的一个通房丫头大了肚子,刚喝了打胎药的事儿张三太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结合这些污糟事,张三太太把张玉蔷所说上辈子受到的欺凌和侮辱信了十成十,哪里还愿意与锦乡伯老夫人多说话,若不是这辈子一切还未发生,她早带着儿子把锦乡伯府给拆了。 “如今我女儿已经去了。”提起张玉蔷,张三太太还是有些伤神。“自然不能再与锦乡伯做夫妻,还请锦乡伯老夫人将我们张家的信物归还,从此我们张陶两家再无瓜葛。” 她这番话说的又冷又利,最后一句甚至已经带上了嫌弃,锦乡伯老夫人听了心头就是一个咯噔。 他们陶家与张家一直交好,张三老爷和自己逝去的丈夫更是兄弟相称。就算是张玉蔷死了,张三太太来退婚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锦乡伯老夫人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是不是儿子的荒唐事被张家知道了,不然张三太太如何能这样强硬,一边又飞快的动着脑子想着怎么才能挽回张家这个姻亲。 张家这门顶顶好的亲事可是她的死鬼丈夫用命拼来的,如今锦乡伯府没落,若是失了张家这条大船,她与她的儿子将来的好日子岂不是也要飞了。 眼珠子一转,锦乡伯老夫人露出一个悲痛的表情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唉,蔷姐儿没了,我和天宇也是伤心不已。” “若不是我与他都有孝在身,我们母子必然要登门吊唁……” “够了。”现在张三太太听到锦乡伯老夫人的声音都甚是不耐,冷冷的打断她道。“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我今日登门就是为了退婚取回我张家的信物。” “当初你们陶家送来的聘礼,我也命人抬进你们园子里了,陶夫人还是赶紧些,不要再耽搁时辰了。” “还是……”张三太太美丽的凤眼斜着睨着了一眼坐在上首主位的锦乡伯老夫人不屑地道。“还是陶夫人觉得我们张家会吞了你们的东西,要验一验才能罢休?” 锦乡伯老夫人被她噎得倒抽了一口气,手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可她还是强忍住了怒气,尽量和气的说道:“张夫人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怀疑贵府的人品。” “只是咱们两家的婚事,是先夫与张大人定下的通家之好。” “如今三媒六聘都走了这些年,怎么能……” “我说过场面话就收一收吧!”张三太太抬手止住她的话头,脸上全是嫌弃厌恶的神色。“陶夫人若是说话还没个重点,今日我就不奉陪了!” 锦乡伯老夫人无法,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开口道:“蔷姐儿去了我们母子都很悲痛,但这婚约……不是还有薇姐儿在吗……” 虽然早对锦乡伯老夫人的无耻有了了解,来之前也做了许多应对的心理准备,可听到她的这番话,张三太太还是气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忍了又忍,可张三太太理智的弦还是嘣地一声断了。 一刹那间做了多年官夫人的修养仪态全都被张三太太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些年在家横行霸道做姑娘时,与自家哥哥们学的浑话也讲了出来。 张三太太气得站了起来。“陶夫人还是趁我们两家情谊还在,少说些不知体面的浑话,赶紧将信物拿出来吧,不然休怪我要撕破脸了!” 锦乡伯老夫人被她的突然发怒与的当着下人面的不客气惊了一跳,整个人坐在椅子中喘起了粗气,满厅的下人除了她身边的大丫鬟皆都将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张夫人这是做什么!”由着大丫鬟帮自己顺着胸口,锦乡伯老夫人喘着气也怒道。“难道是见我夫君去了,也像那起子小人一样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见张三太太已经有了撕破脸的架势,锦乡伯老夫人索性也不装什么典雅大方,耍起混来。“当初我们老爷跟张大人定的就是三房的女儿。” “若是你们只得了蔷姐儿一个女儿,发生这种事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如今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若是不继续履行婚约,你们这就是悔婚!是见利忘义!是见我们陶家没落了落井下石!” “到时候我就是撞死在应天府门口,也要告你们张家三房一个仗势欺人背信弃义、欺凌孤寡!” 王妈妈一时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盯着锦乡伯老夫人,难以想象这些屁话都是从这位贵妇口中说出来的。 她以为自家太太听了肯定要气疯了,四姑娘出了那样的事儿,五姑娘现在就是太太的命,这锦乡伯老夫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五姑娘头上…… 王妈妈浑身一个激灵,想到自家太太的脾气,赶紧就回身想阻止自己太太扑上来撕锦乡伯老夫人的嘴。 只是张三太太这时却很冷静,她冷笑着注视着剥去了道貌岸然嘴脸的锦乡伯老夫人。 果然蔷儿说的一点没错,这样的人家他们居然还眼巴巴的把女儿嫁了过去,害了蔷儿的一辈子。 虽然张玉蔷完全的伤了张三太太的心,可多年的母女情分不是假的,即使现在张三太太已经放下了她,可见到今日锦乡伯老夫人的情态,她仍是自责不已。 “告我们张家三房仗势欺人、背信弃义?跟我耍无赖是吗?”她掏出帕子按了按嘴角,姿态优雅高贵。“巧了,我卢淑仪专治无赖。” 说罢她修长的手指一指锦乡伯老夫人冷声道:“只是怕还不等你撞死在应天府门口,陶天宇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名声就要传遍京城了!” “他先是克死父亲,又克死未过门的未婚妻,还在孝期搞大了通房的肚子,克死了她腹中的孩子。” 张三太太走到锦乡伯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道:“他母亲悲痛过度也跟着去了,陶家满门只剩他鳏寡一人。” “你说你在地下,能闭上眼吗?” —————————————— 张三太太:笑死,她哭着求我我可能还会看在面子上给她个体面,跟我耍无赖可不巧了吗?治不死你! 第129章 寡廉鲜耻 “你!你是在威胁我?!”锦乡伯老夫人被张三太太的一米八的气场吓得缩在椅中,嘴巴却是依然强硬。“这可是京里!天子脚下!你居然敢威胁朝廷命妇!” “哼!”张三太太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侧头对王妈妈道。“去,把锦乡伯请来。” 见王妈妈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领命出了花厅,锦乡伯老夫人也怒气上头,站起身道:“宇儿不在家!张夫人还是体面些,休要在别人府上放肆了!” “他在不在府里我清楚的很。”张三太太抬手就把她按回了椅中。“他现在就算想跑,也跑不出你们伯府的大门了!” 锦乡伯老夫人几乎要被张三太太的强硬吓傻,这里可是锦乡伯府!是她自己的家!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威胁恐吓! 不多时王妈妈就带着几名健硕的婆子架着锦乡伯走了进来,她本来抓了个锦乡伯府的下人带路准备去逮锦乡伯,没想到刚走到二门上就看见锦乡伯陶天宇徘徊的身影。 王妈妈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见礼请他去花厅,锦乡伯哪里肯去,又不敢给王妈妈脸色,只能支支吾吾的拖延。 王妈妈是知道张玉蔷说的那些事儿的,此时见锦乡伯早已没了以前恭敬的好脸色,拍了拍手那几名婆子就上前来抓锦乡伯。 这几名婆子也都是张三太太的老家人了,当年在西北老家也是跟着张三太太练过武的。 虽然这几年都被放出去配人生子做起了管事奶奶,但一听自家太太召集,还以为是自家太太又跟当年做姑娘时一样要出去打架踢场子,纷纷跟随而来。 锦乡伯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只会跟丫头胡混的纨绔子哪里是她们的对手,连跑都没跑两步,就被一块粗布帕子堵了嘴,被婆子们架着往花厅来了。 见自己儿子被两个婆子架在中间双脚都离了地,锦乡伯老夫人也红了眼,不管不顾的推开张三太太就要上来解救自己儿子。 只是她刚扑到锦乡伯近前,就被王妈妈一把甩到了一边架住了手臂,满厅的下人连忙上来解救,却被那几个张家的婆子三下五除二打的都跌在地上哀叫连连。 “卢淑仪!你这个疯子!”锦乡伯老夫人最后一丝体面也被王妈妈剥下,她色内厉荏的尖叫道:“你那个死鬼女儿之前跟锦衣卫不清不楚的流言就满天飞!” “我们陶家不介意她名声已毁,还等着娶她过门做伯夫人!” “是她自己没福!一场小病就归了西!我们陶家还没嫌你们张家女儿命薄晦气,你反要倒打一耙诋毁我儿子清白的名声要来退婚!” “如今我不过说了让你再嫁个女儿过来,你倒好!在我们家里头就撒起泼来!” “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上头有娘娘有陛下!你这样跋扈,就不怕御史台的大人们参破你张家的大门!?” 锦乡伯听着母亲声嘶力竭的话急的直摇头,张三太太很显然是携怒而来,你还惹她干嘛?! 万一她撕破脸收拾他们母子二人一顿,就算事后告到皇后娘娘那里,现在这个眼前亏不还是得吃!? 可嘴里还堵着帕子,那几个婆子下手实在是黑,把他两个腮帮子都塞得鼓了起来发不出一点声音,也只能对着他老娘拼命地摇头。 锦乡伯老夫人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说得自己委屈不已,被王妈妈架住的胳膊生疼生疼的,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伯夫人在自己家里被羞辱至此,恼恨地落下泪来。 但张三太太可不会去理会她的委屈,也根本没被她那番胡搅蛮缠的话带偏,开口依然是冷冰冰的。 “你刚才不是说我威胁你吗?”她转过身在花厅中踱起步子。“我今天威胁你了,不止如此,我还要在你儿子面前威胁你。” 自从与张玉蔷定下婚约后,丈母娘看女婿都是越看越顺眼的,锦乡伯还从来未见过今日这样的张三太太,记忆里那个温柔和煦的妇人霎时间就变成了夜叉。 “我就问你,信物,你还,还是不还?”张三太太冷冷地注视着锦乡伯母子,仿佛他们口中若是说出她不想要的答案,立刻她就能把锦乡伯府给拆了。 “我……我……”锦乡伯老夫人被她的气势震住,可心中仍存一丝侥幸,想赌张三太太不敢真对他们母子动手,我了半天还是没让人去取张家的信物。 锦乡伯却发觉到他这位以前的未来岳母是来真的,他拼命哼唧着对母亲一阵的摇头点头,却见锦乡伯老夫人还是咬着嘴唇,急的他也要哭出眼泪来。 她要什么就给她啊!!还磨蹭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为什么母亲就是不明白?! 就算今日张三太太取了信物把婚退了又怎样?三房真正说话的还不得看张三老爷?先把张三太太应付走了,他回头再去张三老爷面前哭诉卖惨一样有路可走啊! 许是终于发觉儿子激动的情绪,锦乡伯老夫人梗着的脖子也终于是松了下来,踹了一脚正趴在脚边哀叫的大丫鬟松口道:“去!去我房里!在我床前的内格里,取那个紫檀锦盒来!” 那丫头本就吃了婆子们几个嘴巴子正委屈着,腰眼上又挨了自家太太一脚,哭也不敢哭了,扶着腰咬牙站起来就往后院跑去。 等她取来了盒子,张三太太打开确认了是当年张三老爷送出去的那块玉佩,她才摆了摆手。 婆子们得令立刻松了手,锦乡伯就跌坐在地上,他赶紧从嘴里掏出了帕子,也顾不上软的站不不起来的双腿,推开也被王妈妈放开要来查看他情形的锦乡伯老夫人,就扑到了张三太太面前。 王妈妈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对自家太太不利,瞬间出脚将锦乡伯踢了个倒仰。那绣鞋正踢在锦乡伯面门,鲜血顺着鼻子就淌进了锦乡伯张着的嘴里。 “张伯母慢……且、且慢……”锦乡伯到底还是吃了苦头,心里暗骂王妈妈这个老虔婆,面上却还是悲痛忧伤的表情。 “还请伯母听小侄一言!”锦乡伯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他风流贵公子的仪态,用袖子将血一擦就对着张三太太道。 “我与玉蔷妹妹的婚约乃是家父与张世伯所定,虽然现在家父已逝,但他的遗命为人子女莫不敢忘!” “虽然现在玉蔷妹妹也去了,但我从小对玉蔷妹妹痴心一片!我愿意……我……” “我仍然愿意娶玉蔷妹妹为妻!” ———————————— 张三太太:也不打听打听在西北时老娘的名声,张三他当年也被我打的找不着北好吧! 居然已经4号了!!!!呜呜呜,假期也太快了呜呜呜!!! 第130章 美梦 “我仍愿意娶玉蔷妹妹为原配嫡妻!” 纵是已经看透了锦乡伯母子寡廉鲜耻的嘴脸,听到这句话的张三太太不免还是愣住了。 锦乡伯见她如此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她,赶紧稳了稳身心,斟酌着词句再接再厉地道:“小侄与玉蔷妹妹青梅竹马,如今她去了,小侄怎么可能舍得她做个孤魂野鬼。” “小侄愿以正妻之礼迎她入门,从此她便是我陶天宇的发妻!入我陶家祖坟!” “即便将来为了陶家香火,小侄再续弦另娶,玉蔷妹妹依然是我们陶家宗妇。小侄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张伯母再不用担心玉蔷妹妹无人供奉香火,我陶家的祠堂必永有她的一席之地!” 说罢他还抹着眼泪抬起头来,就不信这一套祖坟祠堂香火的组合拳拿不下张三太太。 要知道自从他父亲老锦乡伯去了,那些叔叔伯伯中除了张三老爷,其他人早已远了他们。 他自己又不是个有出息的,守孝这三年他家已有些坐吃山空。就等着出了孝将张玉蔷娶进门来,用她的嫁妆接济。 如今那个张玉蔷虽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但张家这条金大腿可不能飞! 张三太太眼前一阵发黑,若她还把张玉蔷当亲生女儿疼爱,若她没识破锦乡伯母子的真面目,她听了陶天宇这番真情实感的话一定会被打动,恐怕这时已经将陶天宇扶起来抱头痛哭了。 张玉蔷未及笄便去了,这依然算是夭折。夭折的孩子是进不了祖坟的,只能另觅陵园,从此不受香火变成了孤魂野鬼。 若是能与锦乡伯完婚,从此她就是陶家的人,陶家逢年过节祭祀总算还能有人祭拜。 只是!如今张玉蔷与陶家在张三太太眼里都已经是污泥里无关紧要的人,而且张玉蔷又不是真的死了,哪里用的着陶家供奉香火?! 锦乡伯这一番唱念做打自以为情深意切,可看在张三太太眼里不过是他为了扒住张家使出来的下作手段。 这样的人家上辈子害了她一个女儿,这辈子还想把手伸向薇儿! 张三太太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住了痛打锦乡伯一顿的冲动,对王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拉开了挡路的人。 “世侄言重了。”张三太太厌恶地用帕子掩住了口鼻道。“蔷儿人微身轻,受不起你们锦乡伯府的香火,这种话莫要再提。” “而且——若是让我听到你们在外面用蔷儿做筏子,招摇撞骗意图攀扯我们张家,坏我女儿的名声——” 话落,张三太太运力一掌劈在一旁的红木高几上,那坚硬的木几瞬间被劈成了碎片垮在地上,飞溅起来的木屑直崩到旁边锦乡伯母子的脸上、身上,吓得他们一时呆若木鸡,锦乡伯老夫人更是连尖叫都忘记了。 “我们走!”张三太太率先抬步,王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恭敬地跟上,留下瑟瑟发抖的锦乡伯母子和满屋的下人,如她当初气势汹汹的来一般,气势汹汹的离去了。 见这母夜叉终于走了,锦乡伯老夫人飞扑到已经有些怔愣的儿子身边,仔细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见儿子无恙,她才一拳捶在锦乡伯肩上怒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一个死鬼怎么能做你的正妻?还好那母夜叉没有答应,不然咱们伯府就要成了京城的笑柄!” 被母亲尖利的声音吵得耳朵生疼,锦乡伯无奈的扫了扫身上的木屑。 他这个母亲怎么还是拎不清情况,他们锦乡伯府自父亲去世,早已日薄西山,还有什么脸面! “母亲。”他和其他下人们一起扶起了锦乡伯老夫人,又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连厅中狼藉也来不及收拾。 “咱们家的情况怎么样,您心里难道还没个谱儿吗?”锦乡伯扶着母亲坐了,自己也颓然的坐在一旁。 “现在账面上能动的银子都早不如以前,我还有个喜欢的红姐儿想赎,就等着张玉蔷嫁进来接济呢。” “现下完了,全都完了……” 见他烂泥一样的瘫在椅中,锦乡伯老夫人一股怒气就自心头升起。“红姐儿红姐儿!还惦着楼子里的窑姐?!你可还没出孝呢!” “我见天儿的提醒你不要太出格,你就是不听!张家那个母夜叉就是知道你整日与丫头们胡混才会来退婚的!” “完了……可不都完了吗?!那母夜叉今日一点面子都没给我留,让我受了这么大的侮辱!” “这一切都是你作出来的!要是咱们陶家就这么败了,你叫我怎么面对你父亲!面对陶家的列祖列宗!” 说罢锦乡伯老夫人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是真的伤心,心里一阵阵觉得前途渺茫,直哭得一条帕子湿透了。 锦乡伯也是心灰意冷地说不出话来,张三太太那么疼张玉蔷,他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张三太太怎么会不同意呢? 若是能把死鬼张玉蔷娶进门,等过几年他再娶个有钱商贾家的女儿,用她的嫁妆去求张三老爷走门路求个官职。 只要他女儿的牌位还在他陶家的祠堂里,还愁张三老爷这个岳父不帮他? 怎么张三太太的态度转变的这么激烈,竟真是一点往日情分都不念! 她如此强硬,也不知道日后自己再去张三老爷面前求情还有没有用。 张玉蔷啊张玉蔷,你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锦乡伯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想道,就算刚娶进门再死都成啊!! 张玉蔷自是不知道她的天宇哥哥这时真心实意的在惋惜她的死去,她正穿着一套细棉布的袄裙走在街上。 她在陆寻家里已经落脚了数日,虽然陆寻搬去了曾家不怎么能见得到面,但她将陆老娘哄得可是服服帖帖。 记忆中的陆寻是出了名的孝子,只要她围好了陆老娘,还愁陆老娘不压着陆寻娶自己? 虽然陆家的生活与张府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可孟子不是曰过,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为了将来的富贵,吃点苦都不算什么,等她一朝做了国公夫人风光归来,谁不赞她一句与陆寻相识与微末不离不弃? 更何况……她捏了捏手里的碎银子,当日她从张家的马车中逃出来,不止剥了红芍的衣裙,连她与王妈妈身上的首饰也没放过。 加上张三太太给她的那个寒酸小包袱里的银票,她借口出来逛逛也能背着陆老娘打打牙祭。 正当她幻想着嫁给陆寻后的富贵生活时,张曦与柳煜二人骑着马带着各自的小厮迎头而来,吓得张玉蔷赶紧背过身装作看路边摊贩的商品。 张曦和柳煜自然不会在意这样路边的平民女子,两人打马平缓地自街上而过,往英国公府去了。 —————————————— 陆寻:我突然浑身打冷战,我是不是病了?! 沈唯真:要我给你放个假吗? 第131章 过度【想不到标题啦!救命!】 “哎呀,沈姑娘的药膏果真有效!”百合小心翼翼地帮柳宁蕊拆开了抱着手掌的白布惊喜地道。“一点痕迹都没有!” 柳宁蕊看着自己洁白无瑕的手掌也是松了一口气,那日她被苏凤清的马车带倒,先是担忧苏凤清的下落,后来又与叶五姑娘一起照看英国公夫人。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发现手掌中全是一道道的刮伤。 百合哭着给她洗净了手,又用小镊子将伤口里的沙石捡了出来。想去请大夫,可又不敢麻烦英国公夫人与五姑娘,只能随便的用布包了。 还是第二天苏凤清来看柳宁蕊,才知道她也受了伤,命鹦哥回去取了药膏,柳宁蕊才上了药。 “唉,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安阳侯府去呀。”百合瘪着嘴收拾着换下来的白布。“看看这儿的那些势利眼,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你呀,别乱说话。”柳宁蕊苦笑着点了点百合的脑袋。 那日从金祥观回来,除了苏凤清还来看过她几次,那些叶家姑娘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从未前来探望。 虽然柳宁蕊早有心理准备,可遭到这样的冷遇不免也有些心灰意冷。 本还想着为哥哥相看一二,没想到人家虽然只是英国公的庶女,可依然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家,于是也熄了心思。 “柳姑娘~”一个丫鬟笑着走进来道。“您兄长来看您了,姨太太已经从太太房里去花厅了,姑娘也赶紧出来吧。” 虽然不清楚哥哥怎么突然来了,但听见母亲已经前去,柳宁蕊也不再耽搁,整了整衣裙带着百合出了门。 由于她在英国公府里居住的院子实在偏僻,等她到来,苏凤清也已经坐在了花厅中与张曦说起最近张府里的事来。 “还好沈妹妹身边的鹦哥姐姐是个伶俐的。”张曦笑着放下茶杯道。“若不是她话说的齐全,能将妹妹遇匪的事儿说的清楚,这会子老太太就要亲自来接你了。” 与张曦仔细询问了黄太君的近况,苏凤清也放下心来淡淡笑了。“外祖母既然如此想我,正好今日你们来接姨母与柳表姐,不若我就一起跟着回去吧。” “唉,我也想沈妹妹啊。”张曦无奈地道。“只是老太太嘱咐过了,让你安心在这里住着,不然大姑母面上也不好看呀。” 一边四姑太太与儿子也在闲话家常,等柳宁蕊带着百合来了,四姑太太的笑容满面的就拉住女儿道:“快叫百合回去给你收拾东西,宫中来天使了,七日后进行再选。” 柳宁蕊闻言一惊,她扶着母亲坐下,狐疑地道:“这么快?不是听得再选都会提前半个月知会的吗?” “宫里贵人的决定,我们哪里敢置喙。”听过苏凤清从英国公那里探的口风,四姑太太最近已经完全放下了心。 想着反正女儿只是进宫走个过场,如今宫里来了安排,别说七日后快,她现在都还嫌慢了。 只等着柳宁蕊落选回来,她就回辽阳去与柳六老爷和离。这回有嫡母给她仗腰子,她定要让柳六老爷和姚姨娘这对狗男女好看! “你大姨母那里我已经知会过了,都办妥帖了,她如今还在静养起不来身,等收拾好东西,你去与她见个礼,咱们就直接回安阳侯府去啦。” 听了自家太太的话,百合的嘴都要嘟到天上去,英国公夫人还静养起不来身呢? 根本就是看轻自家太太和姑娘,不想给她们送行罢了,只有自家太太这个实诚人,还在为她说话! 柳宁蕊没想到再选的日子来临的如此之快,想起之前二舅舅私下唤她去说的那些话,面对母亲轻快开心的脸,一时心乱如麻竟是顿在了椅中。 苏凤清见她出神,觉的有些奇怪。只是心里想着,若她这一去雀屏中选,这位表姐在辈分上岂不是就成了自己小舅母。 他内心大囧,但面上露出一丝不舍对柳宁蕊道:“柳表姐这一去怕是有一场富贵,也不知咱们姐妹还有没有再一起叙话的机会了。” “哪、哪里……”柳宁蕊心绪不宁,话也说的磕磕巴巴。 一旁的四姑太太没看出女儿的心思,还以为她只是因为要进宫去一趟有些紧张,也笑着走上来抱住苏凤清道:“好真姐儿莫伤心,你姐姐怎么舍得你?有的有的,将来一定有的。” 看她那快活的情绪,结合之前她担心柳宁蕊落选会被选为和亲陪媵,苏凤清也看出点门道来。 这四姨母大抵是求了老太太,让二舅舅他们走走门路,会让柳表姐在大选中落选才会这样肯定。 思及此他也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抱住四姑太太撒起娇来。 等去了英国公夫人院子里辞行,柳家母女一行人在二门上了马车,整个英国公府来送柳宁蕊的,也不过就苏凤清和叶五姑娘一人罢了。 随着马车行动起来,柳宁蕊撩开了车帘回首望去,见叶五姑娘已经带着丫鬟婆子们回了内院,只剩苏凤清还带着鹦哥孤零零地站在垂花门外。 见柳宁蕊探出头来,苏凤清也有些感伤。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她并不讨厌柳宁蕊这样有心思的姑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有些极端,但是为了自己能更好的生活下去,他是不在意女孩子们有些小心思小手段的。 人人都恨趋炎附势的小人,可说白了,只是恨被曲意逢迎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罢了。 不过想到四姑太太已经做了安排,想必不几日又可以和这位表姐一起讨论新的花样子,为黄太君再做些针线便也放松了心情,遥遥地对着马车挥了挥手。 柳宁蕊见沈表妹的身影越来越远,可那告别的手还在挥着,不由地眼中一片酸涩,她第一次不顾身份仪态对着苏凤清喊道:“沈妹妹!你……你!……” “保重……!” 见马车终于走的看不见了,苏凤清才放下了手,带着鹦哥也回院子去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七日后柳宁蕊从安阳侯府被送进了宫后,经历了十五日的大选,四姑太太等来的不是女儿落选,而是柳宁蕊被选中,封了贵人的旨意。 ———————————— 我们柳表姐还是很牛皮的,跳过了更衣选侍常在美人,一口气从官女子直升贵人。 第132章 人生何处不狗血 张暻笑着往传旨天使袖中塞了个轻飘飘的荷包,见天使脸上也堆起了满意地笑,一面口中招呼他喝茶用点心,一面又在天使的拒绝中客气的将天使与仪仗们送出了府。 四姑太太整个人已经傻住了,若不是张三太太与大奶奶李氏过来扶她,她怕是现在还跪在院子里回不过神来。 黄太君的嘴抿地紧紧地,琥珀珍珠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张二老爷夫妻对视了一眼,垂着头也跟进了宴客厅。 张玉薇心里升起了一股悲凉,日前她姐姐张玉蔷莫名其妙的病死了,接着沈表妹被接去了英国公府,柳表姐被送进了宫,家里的女孩儿只剩下了她与三姐张玉芙。 而平西侯已经出了孝,他与三姐张玉芙的婚期已经提上了日程。家学也因为张玉芙开始忙碌地绣嫁妆,只剩她一人而停了课。 怎么好像只是过了一个年长了一岁,大家就这样的突然的离散,在这偌大的张府里的女孩儿就要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下意识的向张玉芙靠了靠,握住了张玉芙的手。可张玉芙并没有意识到她的难过,心中因为自己的跟班突然做了娘娘,她还有些惊喜。 因为这喜悦的情绪,她并没有推开张玉薇,而是心情很好的抱住了张玉薇的肩膀,见妹妹情绪低落,她甚至还好声好气的安慰起张玉薇,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加之家里的事张二太太从不避着她,之前四姑母求父亲走门路让柳表姐落选这事儿,她也是知道的。 如今事情却变成了这样,怕一会儿长辈之间肯定要有一顿好吵,她们姐妹这样的小辈也不适合再留下,便使了个眼色让咏荷留下守着,自己拥着已经落下泪来的张玉薇回了内院。 浑浑噩噩地被张三太太和李氏扶着坐下,屁股刚接触到椅子的一刹那四姑太太好似终于回了神,她一把推开了身前的李氏就冲到了正准备坐下的张二老爷面前。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怯懦温厚的四姑太太这时却像一个疯子,她死死地扯住张二老爷的衣袖。 “你不是、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蕊儿落选吗?!” “你不是对我保证过吗?!” 张二老爷被妹妹扯住了衣裳,他与四姑太太做了几十年的兄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温厚地有些害怕自己的妹妹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微微怔愣下竟也没推开四姑太太的手。 “姑太太这是做什么。”张二老爷不说话,不代表张二太太能容忍二人这样没体统的拉扯,她劈手拍开了四姑太太的手,强势的站在了四姑太太与张二老爷中间。 “这样荣宠光宗耀祖的事儿,四姑太太是激动得疯魔了?” “天使还没走远,四姑太太这不成体统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不止柳氏,连张家也要吃挂落!” 四姑太太盯着自己嫂子的脸眼睛都红了起来,自从她送了女儿入宫再选后,她就一直在收拾行李。 就等着女儿一回来就带着子女回辽阳,扬眉吐气地羞辱整治柳六老爷和姚姨娘一番后和离,再回京城来。 她盘算的好好的,等从辽阳回来她就安安生生的住在安阳侯府侍奉嫡母,让儿子安心科举考功名,再给女儿找门踏实的好亲事。 若是哥哥嫂嫂们不容得她,那她就用嫁妆在外面赁个宅子,等儿子中了举授了官,就随着他外放也好留京也罢,做个平淡的官太太。 若是哥哥嫂嫂们容得下她,她就好好给老太太养老送终,等老太太驾鹤西去再回儿子家也不迟。 这样的平淡踏实的美梦她做了许久许久,自从进了京得了嫡母的庇护,她连觉都睡得踏实了许多,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午夜突然惊醒感叹神伤落下泪来。 她只想摆脱柳家六房这个火坑,和她的儿子女儿一直平淡地生活,可为什么突然这美梦就破碎了?! 如今女儿获宠受封,宫中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一点小小的把柄都会被宫妃们抓住不放互相攻击。 若是现在她还要跟柳六老爷和离,让女儿有了对和离的父母,还叫女儿如何在后宫里生存!? 可若是不和离……她不甘,她不甘啊!柳六那个天杀的王八蛋!他耗尽了她所有爱意与感情,她真的是一息都不愿与他再生活在一起。 “呸!” 四姑太太目眦欲裂,一想到自己还要跟柳六老爷锁死死一辈子,她的理智全都被怒火与不甘烧成了灰烬,再也不怕这个当家的二嫂,一口就啐在了张二太太的脸上。 张二太太看待四姑太太与丈夫一样,觉得不过是个胆小没出息的小姑子罢了,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对自己无礼,一时不察被正啐在面门上,她一时气的都发起抖来。 “你?!” “我什么我?!”四姑太太见她挡在张二老爷面前,便伸出手扯住了张二太太的手臂厉声道。 “荣宠光宗耀祖?!二嫂既然觉的如此荣耀,怎么不把你的女儿送进宫里去?!” “区区平西侯算什么东西?怎么配跟九五至尊相比?!你还不赶紧把他们的亲事断了!再让二哥使使门路!?” “二哥是跟小妹是同胞兄妹,比起我的蕊儿,芙姐儿不是与小妹更相像?!” “你把芙姐儿送进宫里头去,别说什么贵人,怕是皇后娘娘都要给你女儿腾地方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厅中竟无一人来得及打断她。张大太太许氏白着脸瘫在椅中倒气,李氏吓得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只低头给自己婆婆顺气。 张三老爷夫妻早已经呆若木鸡,王妈妈等厅中的下人更是恨不得当下全都晕死过去,皆都大气不敢出的将头埋进了胸口。 “住口……住……口!!!”黄太君听到四姑太太的话时就暗叫不好,只是她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咳嗽连连,竟是没能及时截住这个庶女的话头,让她说了个干净。 才叫出两个字,黄太君又是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 四姑太太:要不把柳六那个陈世美杀了吧。 第133章 木已成舟 见老太太咳得厉害,珍珠琥珀吓得慌了神,忙不迭的给黄太君端茶顺气。 四姑太太见嫡母如此,也不扯着张二太太要拼命了,哭着就扑到了黄太君的脚边。 “老太太!老太太!!!”她哭得声嘶力竭。“二哥明明已经答应过我了,他在您面前也保证过的!” “柳六和那个贱人已经要我的命了,如今蕊儿入了宫,女儿还如何能与柳六那个天杀的负心汉和离?!” “二哥……二哥这是要送女儿去死呀!” 四姑太太尖利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直吵得还太君耳朵和脑袋都疼了起来,想说话嗓子又堵的厉害,只能喘着粗气无奈地向四姑太太摇手。 许氏的面色也没好到哪去,李氏照顾她分不开身,张三太太却是再也不能端坐,她几步赶上来扶住了四姑太太,一手捏着她的脉门暂时地让她闭上了嘴。 “你……你放心,你死不了!”被珍珠伺候喂了些温热的茶水,黄太君的气息终于平缓下来。 “老三家的,你扶着她下去……叫她、叫她冷静冷静!别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乱说!” 张三太太连连应声,四姑太太还不想走,被她扯着肩膀连拖带拽的就扶出了宴客厅。 百合在后面白着脸跟上,她如今也是心乱如麻,姑娘一直应承的自家太太都是不会在宫中掐尖要强,定是要落选回家的。 现在不声不响地做了贵人,就连她这个从小伺候在柳宁蕊身边的丫鬟,也摸不透自家姑娘的心了。 黄太君抚着胸口环视了一下厅堂,张晖和张昀都是精明的孩子,宣旨的天使一走,他们就拉着各自的弟弟跟着张玉芙姐妹也回了院子。 如今在厅里的,都是几房的主子和心腹些的下人罢了,黄太君稍稍放下了些心来。 “你们都下去吧。”她冷了声音,推开了给她顺气的珍珠的手。“我有话,要问老二。” 当年天元帝和五妹的事,张三老爷也是知道的,他坐在堂下听得四妹那些胆战心惊的话早已是如坐针毡,如今得了老太太的话,赶紧逃也似的行了礼就出了屋子。 许氏也是咳嗽着站起来,张大老爷去了之后她守寡多年,若不是有皇帝恩旨她平日也是不出门的,这火怎么也烧不到她们大房,于是带着李氏也匆匆走了。 只有张二太太有些惊疑又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环着他手臂的手迟迟不敢松开,急的身后刘禄家的恨不得上来掰开,赶紧扯着她回后院去。 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张二老爷摇了摇头,将她推到刘禄家的身边,张二老爷沉默着走到了黄太君的近前。 等厅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后,气氛更是冷了下来,最后还是黄太君先开了口:“怎么,还要我问你话吗?” 张二老爷垂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说道:“是蕊姐儿自己的意思。” “呵,我是在问你蕊丫头是不是自己的意思吗?”黄太君坐直了身体。“我说的是你对我阳奉阴违的事儿!” 听到母亲严厉的语气,张二老爷麻利的一掀袍子就跪了下来。“儿子不敢!” “儿子绝没有违逆母亲的意思,儿子也的确为蕊姐儿走了门路,只是……” “够了!”黄太君觉的自己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她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宫中大选其中的门道我比你清楚的多!若想入选难若登天,落选只要选对了路子,蕊姐儿连陛下与娘娘的面都不会见到!” 说罢她注视着自己的大儿子,有些痛心地道:“怎么你我母子,如今说话居然也需要虚以委蛇、顾左右而言他了吗?” 张二老爷还是沉默不语,良久他俯下身给老母亲叩了个响头。“是儿子不孝。” “你究竟在想什么?”黄太君盯着他俯得低低的后背。 “你大姐为了你,已经磋磨了一生。你现在已经是陛下的肱骨重臣,你还想要什么?” “还是你那个老婆……” “不是!都是儿子的主意!”张二老爷连忙打断黄太君的话。“与柳氏无关,儿子……儿子只是想恢复咱们侯府往日的荣光……想在宫中多一条路……” “老二!”黄太君又咳嗽起来。“你是我亲生的,你的心思我如何能不明白?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儿子说的就是实话!”张二老爷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坚决,他膝行两步到了黄太君的脚边。“为何母亲不相信儿子?” “难道在母亲心里儿子就是那种阴诡小人,无论做什么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儿子为了安阳侯府殚精竭虑,生怕污了祖宗名声,若能再复公爵恢复祖上荣光,儿子什么都愿意做!” “你?”见儿子眼里都泛起了泪光,黄太君也有一时的犹豫。 “难道只有三弟是母亲的儿子,他无论说出什么样荒唐的话,他的女儿作出什么样悖伦的事,母亲都能相信都能接受。” “而儿子只是为了咱们侯府的前程做了些事,母亲就要怀疑儿子心怀鬼胎吗?!” “胡说什么!”黄太君气得直捶一旁的桌几。“你和老三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你是大哥,我从小是对严苛了些,可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吗?!” 闭了闭眼睛,黄太君的心中也渐渐有些乱了,她抬手止住还要继续控诉的张二老爷。 “罢了,如今木已成舟,说别的都没有用了。” “我也的确心中对你有所怪责,但你自己也好好反省你到底做的对不对!” “而且……蕊丫头到底是柳家的人。”她眼神寒凉地盯着儿子,唇边溢出一丝讥诮地笑。“这场富贵,到底是会握在我们张家手里,还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我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 张二老爷还想再争辩两句,可黄太君已经闭上了眼睛对他挥了挥手,他只能又给母亲叩头,有些失魂落魄的出门去了。 一时间宽敞豪华的宴客厅中只剩下黄太君一人,空荡荡孤零零的。 她端起了桌几上的茶碗,望着茶叶在碗中沉沉浮浮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老了,现在无论是儿子还是儿媳妇,都是她掌握不住的人了。 想起在大女儿府上的苏凤清,黄太君心里一阵阵的心悸。 当时真丫头入京,她就盘算着把她留在身边,留在安阳侯府里。本是想选张晖,又觉的年龄比真丫头大多了些,怕她不喜欢。 就又选了活泼些,年龄相近的小五张曦。可惜,小五是个不开窍的,真丫头也没看中他。 现在想来,也幸亏没看中,不然真是害了两个孩子。 如今她还在,二房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任她活着一天就能护真丫头一天。 可若真丫头真的嫁进二房,有张二老爷夫妻这样的公婆、小五这样性子的夫君,等自己一咽气,还不知道真丫头会面对怎样的风刀霜剑。 罢了罢了,黄太君将茶碗端到了嘴边,温热的茶水入喉稍稍安抚了些跳的躁动的心。 只希望大女儿日后能能像她保证的那样,真心地对待真丫头吧。 ———————————— 这一章标题其实咩咩很想起妈妈再爱我一次,张二老爷没说谎,他做梦都想做公爵。 因为是长子黄太君一直致力栽培他继承侯府,所以很严厉,导致张二老爷一直吃弟弟的醋。 张家两兄弟,张二老爷像老安阳侯,张三老爷像黄太君。 第134章 归乡 自从得了女儿入宫的恩旨,四姑太太一连数日都浑浑噩噩地待在屋子里头,黄太君那里也不去请安了。日常梳洗膳食都不怎么用,蓬头垢面地就窝在暖炕上以泪洗面。 柳煜得知妹妹的消息也是十分惊诧,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后来打听到张二老爷那里的消息才知道是柳宁蕊自己的选择。 柳煜并没有怪妹妹背叛了母亲,只是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他一个男子无法替母亲张目对抗父亲与姚姨娘,妹妹也不用变得如此。 他甚至能理解柳宁蕊心里的变化,虽然他们柳家在辽阳也算一方豪族,但自从一家人上京,他随着张晖每日出入,见识到了京城里这无上的富贵繁华,他才懂什么是权势地位。 连他刻苦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男子都有些心生向往艳羡,更何况一个为了母亲兄长操碎了心的小姑娘呢。 他只能一边每日来母亲这里陪着、劝着,一边更努力的读书,只望来年春闱他能一举得中,能让妹妹在宫里也好过些。 这日他正在母亲房里劝四姑太太用膳,就听得外面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帘子一打,大奶奶李氏穿着一整套出行的大衣裳带着一群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表少爷怎么在这?”李氏没想到这个时辰了柳煜还在后院,她略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耳边碎发,环视了一下四周。“姑太太的行李呢?” 柳煜被大表嫂问得脸上一红,捧着粥碗从暖炕边站了起来。“我、我来伺候母亲用膳,大表嫂有何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已经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走过来,她见四姑太太还蔫蔫的歪着,惊奇地道:“姑母怎么还没有梳洗?马车都到了二门了!” 柳煜听得更是一头雾水,暖炕上的四姑太太突然就哭起来。“怎么、怎么!难道是二哥已经容不下我在京城,这就要送我回去辽阳送死了吗!?” 柳煜听她说的不像话,赶紧放下粥碗安抚起母亲。 李氏也被四姑太太这突然的一嗓子嚎的吓了一跳,只是她很快的就侧头严厉的问身边的婆子:“怎么?昨日让你们来给姑太太带老太太的话,你们竟是偷懒耍滑根本没来?” “若是四姑太太误会了老太太和二老爷,全都仔细你们的皮!” 李氏旁边的徐妈妈暗道一声晦气,昨日她可是明明白白的把老太太的话都带过来了。 那四姑太太一直半死不活的躺在炕上,服侍在屋子里的百合姑娘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口干舌燥的说了三遍才告辞回去的!谁知她们一个两个,完全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跟李氏把昨日的事说了,李氏也有些头痛,早听说这四姑母性子温厚怯懦,但到底是他们张家的女儿,没想这么不经事,几日就变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但是车马和行船是不等人的,李氏当机立断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服侍四姑太太梳洗,叫百合等人给四姑太太收拾行路用的贴身物品。 反正他们张家银子多,其他一应用物在路上买也是一样的。 当下她又将柳煜请到了一边细细地将黄太君的吩咐讲给他听。 听完李氏的一席话,柳煜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他虽知道张家势大,但没想到居然能强硬到如此地步。 只是反复一思量,这竟是现在最好的做法,便深深地对着李氏一揖到底。“既然是外祖母的决定,弟弟自当遵从,还请表嫂此去辽阳在路上多照看些我母亲,弟弟感激不尽。” 李氏笑着虚虚对他抬了抬手道:“一家子骨肉,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 “表少爷也是,在京里还要勤奋读书,明年春闱一搏,才是不辜负了老太太的这一番安排。” 就这样四姑太太稀里糊涂的被打包送到了二门,外面安阳侯家伯爵规制的马车静静地停着,张暻早已端坐马上,正在嘱咐身边长随出行事务。 “怎么这样迫不及待的就要送我走。”四姑太太还扯着帕子哭个不停,她还试图挣扎着回转要往松鹤堂去。 “好歹也让我去母亲面前磕头辞行,我这一去,怕是我们母女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张暻闻言狐疑地盯向妻子,李氏也是无奈的对着丈夫摇了摇头,就招呼婆子们把四姑太太塞上了车。 见外甥媳妇如此强硬,四姑太太的心中升起无限悲凉,坐上了车捧着帕子哭得更大声了。 “哎呀我的好姑母,您可别哭了。”随着车帘晃动,李氏也钻进了车厢。 四姑太太心中全是自己未来悲惨的处境,哪里肯听,随着她的一阵阵哭声,马车也缓缓行动起来。 “您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这船可不等人,误了时辰今儿个可就走不了了。”李氏好笑地扶住她的肩膀道。 “老太太那儿,有表少爷去赔罪就是了。” “姑母你啊,有什么话要对老太太讲的,等咱们从辽阳回来您再去说给她老人家听也不迟。” “回来?!什么回来?!”四姑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呼地从帕子里抬起头,激动地握住了李氏的手。 “我还能回来?我、我……我……” 她激动的我了半天,也没能问出个完整的句子,李氏见状笑得更灿烂了。“那是当然了,如今表姑娘进宫做了娘娘,姑母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也是怪我身边的人办事不力,昨日叫她们来传话,叮嘱的好儿好儿的,要她们一定安下姑母的心来。” “谁知这些偷奸耍滑的东西竟是没将话带到!姑母放心,等事情都办妥了,我一定好好的罚她们!”说罢李氏还露出一副薄怒的表情,拍了拍四姑太太的手。 四姑太太听得还能回京城来,一片空白的脑子似乎又能转起来,恍惚着忆起昨日好像是有个穿着得脸的婆子来过,只是她那时候还躺在炕上挺尸,根本没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思及此,四姑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道:“也……也不怪她们,都是我这几日,太恍惚了。” “好暻哥儿媳妇,你快跟我说说,母亲到底对我是怎么个安排?” “老太太说了。”李氏见四姑太太刚上好的妆这一会儿又有些花了,也拿着帕子帮她理了理妆道。 “如今表姑娘进了宫,那不比以前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了,不仅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就连家里人也需得循规蹈矩,不得行差踏错,以免给娘娘带来祸事。” “姑老爷是个不成器的,行事也荒唐,原先还有亲家老太爷在能压制一二。” “如今亲家老太爷不在了,三老爷又碍于手足之情不好严格教训自己兄弟。” “既然他不管事,那老太太就决定咱们张家勉为其难的,帮他照顾照顾兄弟。” “这次我们夫妻俩跟着姑母回辽阳去,就是要把姑老爷也接到咱们应天来享福~” ————————————— 四姑太太:咱们这次去辽阳干嘛啊? 李氏:接你老公上京来坐牢。 第135回 仗势欺人「上」 “啊?这、这样使得吗?”四姑太太听的目瞪口呆,“柳六虽然是个没出息的,但到底是柳家人,三房那边……” “姑太太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李氏笑道。“柳三老爷在辽阳看着风光,也不过是个地方总兵罢了。” “咱们张家的面子,和一个早已分了家不成器的弟弟,他还是会选的。” “说的是……说的是!”四姑太太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突然又活了过来,面色也再不如前几日那般憔悴。 “老太太是真的疼姑母。”李氏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虽然姑母不是老太太亲生,可老太太却能为姑母的日后安排到这个地步。” “姑母您从今往后也得自己立起来,才也不枉费辜负了老太太对您的这份心啊。” 几句话又激出了四姑太太的眼泪,她哽咽着猛猛点头。 她母亲是黄太君的陪嫁丫鬟,对黄太君一直忠心耿耿,从小就教育她要恭顺敬爱嫡母。 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果然都是真心换真心,如今姨娘已经去世,黄太君就是她唯一的母亲,日后她一定要侍奉在膝前报答。 只一想起已身处深宫的女儿,她的心中又是不舍又是酸涩。没想到就如真姐儿所说,从此君臣有别,怕是今生也再无许多相聚的机会了。 张家一行人一路到了码头,顺利登船就往辽阳而去。 李氏帮四姑太太安排好船舱,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自从她嫁进张家还从来没出过远门,成日就是侍奉黄太君和婆婆,平日里再帮二太太做做事,带带自己儿子。 现在黄太君为了让她心无旁骛的出来办事,主动把大孙子接了过去带在身前,使得李氏现在真是无事一身轻。 等办完了姑太太家的这档子破事儿,她一定要好好跟丈夫在辽阳玩玩,去看看那着名的神兽傻狍子,是不是真的受了惊吓屁股就能开出朵白色花儿来~ 随着辗转车马行船,经历了数日奔波,一行人终于是踏上了辽阳的地界。 四姑太太本还扭捏着,不知是该回家去还是继续跟着外甥夫妻俩一道,就被张暻与李氏带着一起住进了总兵府。 柳三老爷也仿佛并不在意,没有派人来训斥四姑太太这个弟媳妇。 只是因来的是张暻夫妻这样的小辈,没有亲自唤他们去见,不过依然是吩咐了柳三太太带着家中儿女,亲自为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 见柳家三房这个态度,四姑太太的心彻底的踏实了下来。 自从分家以后,三房是不待见他们六房这样不争气的兄弟的,除了年节四姑太太都没什么机会到总兵府来。 如今她女儿进宫做了娘娘,张家也摆明车马的表示对她这个出嫁女儿的态度,柳家三房不止主子态度巨变,连那些个见风倒的下人们对着四姑太太也都恭敬了许多。 在总兵府休整了几日,张暻夫妻就带着四姑太太与从安阳侯府带来的下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柳家六房的宅子。 门房一脸困倦地开了条缝探出头来,刚想喷几句扰了他回笼觉的来客,就瞥见了那敲门男仆身后下了车马衣着光鲜的张暻夫妻。 他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问道:“敢问是哪一府的贵……” 谁知还不等他话音落下,那张家的男仆一脚踹在了六房的大门上,直踹的门板撞在门房的脸上,疼得门房大叫一声跌在地上。 “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也敢放在门房里!”男仆啐道。“当家太太回家还不开门,在这做什么死呢?!” 门房无缘无故吃了打,早已心生怨愤,可又听得那男仆说什么当家太太?他不由自主的又向那对年轻夫妻望去,见果然还有位中年妇人被那年轻奶奶扶着。 只是……只是那中年妇人穿得一身秋香色的蜀锦绣金菊的通袖袄,下身一条板正的八幅绣蝙蝠马面裙着实有些富贵逼人。 再多看几眼,那满头金玉宝石的头面首饰更是闪花了门房的眼睛。 这这这……这是太太?!平时穿得寡淡暗沉,连首饰都只有区区几根金簪的太太? 四姑太太今次出门可是被李氏好生打扮了一番,再加上这几日在总兵府受的礼遇,她那往日总微微躬着的背都直了起来,胸脯挺的高高的,真真是一副高门太太的气度。 “还坐着装什么死?”男仆嘲笑着道。“太太回府,还有咱们家京城安阳侯府大爷登门,还不赶紧起来去请你们老爷出来见客!” 门房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惊吓了好几回,哪里还有心思与男仆对嘴痴缠。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脏了的衣衫都没敢拍,一边喊着太太回来了,一边跑进宅子里头去了。 李氏嫌弃地用帕子掩住了口鼻,知道柳家六房不像样,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扶着四姑太太迈进门槛去了。 两夫妻目标也十分明确,张暻带着长随小厮们直奔前院去逮柳六老爷,李氏与四姑太太则是往内院去捉姚姨娘。 柳家六房说是府上,其实我不过是个三进的宅子。一路上下人们见二人声势浩荡,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都穿着不俗,吓得都不敢上前与四姑太太搭。 自从六房后院被姚姨娘掌握之后,四姑太太还没见过下人们如此惧怕自己,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扬眉吐气之感。 她的脚步也更加快了起来,等到了姚姨娘的院子前面,终于是有婆子敢上前阻拦。 李氏厌恶的摆了摆手,身后那些婆子们就冲了上来,将挡路的下人们揪头发的揪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就扔到了一边。 姚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们也是刚起没多久,自从姚姨娘掌事,她们这些心腹下人的规矩也愈发的松散,如今睡醒惺忪地见太太带人打了进来,纷纷吓得惊叫起来。 “不能!不能进去!太太!太太!”见自己的姐妹们都被四姑太太带来的婆子们架住手脚打翻在地,姚姨娘的心腹大丫鬟嫣红吓得躲在穿廊下抓着栏杆叫道。 “老爷老爷还在里头呢!!!” 只是她的声音还是慢了些,婆子们早踹开了正屋的房门,李氏气势汹汹地带着四姑太太走了进去。 “什么人!”被惊醒的姚姨娘和柳六老爷慌乱的在床上直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二人赤裸的身体。 兜头就见到两个白花花的人,李氏好悬没尖叫出声,硬生生靠着掐自己掌心忍了下来。 ———————————— 李氏:oh my eyes!my eyes!!! 假期结束了呜呜呜,争取下一章写完四姑太太的支线,就回归主线啦~谢谢大家包容哈~ 沈唯真:快点快点,后面都是我的戏! 第136回 仗势欺人「中」 “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居然敢闯进我府里头来?!” “我兄长是辽阳总兵!我岳家是安阳侯!!我女儿是宫里的娘娘!!!” “你们若是敢对我无礼,保证你们走不出辽阳!!!” 张暻去了前院逮柳六老爷,李氏便带着人来捉姚姨娘,万万没想到青天白日的,就看到这样一幕。 现在日头都要到午膳的时候了,姑老爷居然还在姚姨娘的床上痴缠! 一想到刚才兜头看到的那俩具白花花地身体,李氏就在心里大骂柳六老爷二人,一把年纪了还白日宣淫好不要脸! 如今又听得他居然还敢扯安阳侯府的虎皮,李氏额上的青筋直跳形成了一朵十字小花。 “没眼力见儿的!”她用帕子掩住了口鼻怒叱身边的下人道。“还不赶紧去把姑老爷请过来!” 李氏身边几个年轻的丫鬟红着脸不愿意上前,身后那群有了些年纪的婆子可不在乎,活到她们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床上赤条条的两人在她们眼中与菜市的猪肉也没什么两样。 于是她们笑着就扑到了姚姨娘的大床前,一下就分开了还裹着被子不敢乱动的两人。 柳六老爷到底是柳家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大叫着挣扎起来。 他早些年也是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不然也不能把四姑太太迷的神魂颠倒非他不嫁。 只是这些年上了年纪,人发福又不爱动,被婆子们扯着那肚子上白花花的肉就抖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柳六老爷大叫道,本想着不过几个婆子能耐他如何,却没曾想几人力气巨大,按住他的手像有千斤重,自己竟是半丝都挣扎不脱。 “你们这些疯子!快些放开我!叫我三哥知道了把你们全杀了!” 他一遍声嘶力竭的叫骂,一边挣扎踢打,有个婆子不察竟是被他踹中了胸口,啊呀一声往床边倒去。 可还不等柳六老爷得意,旁边一直钳着他的婆子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迎头几个耳光就把柳六老爷打的懵在了原地。 “都出点力!”那婆子对同伴道。“耽误了太太奶奶的功夫,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柳六老爷也不是没挨过打,小时候被柳老太爷打板子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但这样被下人婆子打脸还是第一次。 即便是分了家的现在,谁不看在柳家三房的面子上仍然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句六老爷? 这些婆子怎么敢!?怎么敢!? 趁他回不过神,婆子们拉开他的双臂给他套上了里衣,又麻利地将裤子给他穿上,架住他就往外拖去。 当被拖到李氏和四姑太太面前时,他才神魂归位地打量起面前的二人。 等看到容光焕发的四姑太太时,他睁大了眼睛。 “春……” 只不过还不等他喊出四姑太太的名字,嘴里已经被塞了一块粗布帕子,李氏嫌弃地挥了挥手道:“还不赶紧把姑老爷请到前厅去,大爷还等着呢。” 婆子们连连应是,架住呜呜挣扎的柳六老爷往前院去了。 另一边的姚姨娘在婆子们扑上来时就在尖叫挣扎,婆子们连柳六老爷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她,直接几个大逼斗打得她嘴角都破了溢出血来。 姚姨娘自从抓牢了柳六老爷,在这六房里简直不是太太胜似太太,早已从烂泥一样的贱民生活中一跃龙门成了富贵娘子,挨了打更是激出了她的凶性,依然不断地挣扎着。 待柳六老爷都被拖走了,她居然还能跟几个婆子抗争,见婆子们也要给她套里衣,她就发狠地又咬又踹又打。 李氏额头跳的更厉害了,怪不得自家姑太太能在这样的贱人手里吃亏,这性子可是比自家姑太太硬多了。 “行了!”她扶着四姑太太站起身来。“既然她不想穿衣服,那就不要穿了!” “带走!” 姚姨娘这下终于慌了,她比柳六老爷聪明多了,早就看见了四姑太太,又见这年轻奶奶衣着华贵不俗定是京城张家的人。 即便她没读过几年书,君子欺之以方的道理她也是懂得,这样高门大户的年轻奶奶哪个不重规矩脸面,她好歹是柳六老爷的人,只要拼着胡搅蛮缠不被她们带走,等她的儿女赶来她就有救了。 可现在是怎样?这年轻奶奶居然就要这样把她拖出去?!那丢的不止是她的脸,丢的也是柳六老爷柳家六房甚至是整个柳氏的脸啊! 就这么一分神,婆子们已经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按在了地上。 随即抽出带来的麻绳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抬猪崽一样,将光溜溜只穿了一条红肚兜的姚姨娘抬了起来。 “慢着。”见李氏真的要将赤条条的姚姨娘抬道前院去,四姑太太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还是给她穿件衣裳吧。” 倒不是四姑太太同情姚姨娘,毕竟对一个要取自己的命的人还有什么好同情的地方。 只是同为人母、为女子,四姑太太还是不希望姚姨娘在她孩子们的面前这样狼狈。 此次李氏带到辽阳来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各个都是人精会办事的婆子。 此次来这里本就是给四姑太太撑腰,做什么都不能拂了四姑太太的面子,要显得四姑太太是长辈、是话事人。 当下婆子们就把姚姨娘放了下来,给她套起衣服,只不过也跟柳六老爷一般只套了雪白的里衣,多一件裙子也不给姚姨娘穿了。 李氏也满意她们的聪慧,亲自扶着四姑太太带着人往前院去了。 六房正院前厅前摆了几把椅子,张暻正坐着喝茶,六房的周管家正低头哈腰的伺候在一旁。 远远的见几个婆子押着柳六老爷过来了,张暻才放下了茶碗,奚落地对周管事道:“我是指使不动你的,如今你们老爷来了,你可听话?” 周管事见自家老爷被几个健壮婆子又是架又是拖的带到了跟前,下巴都惊得要掉下来,看到柳六老爷因被在地上拖拽而磨破了几个洞的裤子,更是吓得赶紧要扑上去。 只是张暻身边的管事比他更快,一把拦住了他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周老哥,如今亲家姑老爷到了,你也敢赶紧办我们大爷吩咐你的事了吧。” 辽阳四月的天依然是春寒料峭,周管事却是汗出如浆,一时间里衣和领口都湿透了。 他望望正对着他呜呜哼唧的自己老爷,又望了望施施然坐着喝茶的亲家表少爷,以及他身侧那群凶神恶煞的长随小厮。 最后只能堆着笑脸,去召集全府的下人了。 —————————————— 一章写不完啊写不完! 咩咩就好像那个土匪恶霸,就喜欢写仗势欺人的戏…… 第137回 仗势欺人「下」 姚姨娘慌了,彻彻底底的慌了神。 前几日柳宁蕊大选脱颖而出,被皇帝封了贵人的消息就传到了辽阳。那时候柳家三房就派了人来敲打柳六老爷,那时她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 大姐儿那个死丫头做了贵人又怎样,说破天柳六老爷也是她亲爹。 一顶孝道的大帽子扣下来,即便大姐儿心里在对自己有怨气,想替她亲娘出气,但只要有她亲爹在自己前面挡着,她又能怎样。 于是这几日她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地笼络柳六老爷,使得虽然乍听自己女儿中选,已经开始做国丈梦的柳六老爷更离不开她。 哪知与柳六老爷在床上痴缠了一夜,大白天的就被四姑太太带着人打上门来,丝毫没有给她丈夫一丝脸面,将她们二人像拖猪崽一样拖到了前院。 随着府里的下人渐渐聚集起来,那些压着他们的婆子丝毫没有松手,这下柳六老爷与她的面子丢了个一干二净,叫她以后还怎么管理六房! 见下人来的差不多了,张暻笑吟吟地向李氏招了招手,夫妻俩相携着来到柳六老爷面前,押着柳六老爷的婆子们立刻一提手臂把他架着站了起来。 “外甥\\外甥媳妇,张暻\\李氏见过姑父。” 话音一落张暻夫妻二人就作揖福身行礼,架着柳六老爷的的几个婆子也是飞快的撒开了手,避开了主人夫妻这一拜。 柳六老爷先是挨打后来又被冻的鼻涕直流,见他二人突然间恭顺客气的模样,一时间竟是傻在了原地。 等他回过神想要掏出嘴里的帕子时,张暻扶着李氏早已回去落座,那几个婆子也簇拥了上来又架住他一动不能动了。 将热茶递给了自己老婆,张暻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今儿个外甥登门,是有关姑……”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娘亲!” 一声孩童的暴喝声打断了他,张暻不悦地皱了皱眉抬眼望去。 就见一个矮矮胖胖甚为敦实的男孩子被两个高挑地女孩儿牵着,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正是姚姨娘那二女一子。 两个女儿见到父母竟在辽阳四月的寒风中,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被几个健壮婆子架在院子里,皆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是什么狗东西!也敢对我爹娘动手!” 姚姨娘小儿子柳灼今年才十岁,正是混不吝的年纪,怒气勃发的叫骂着甩开姐姐的手就要冲上去。 张暻身边的长随来旺哪里能让他靠近,上前几步就拉住了他,赔了一个笑脸道:“原来这就是亲家的二表少爷,这里有您长辈们说话,且回去与您姐姐们站在一处吧,免得一会儿惊着了您。” 眼见自己被扯得离父母越来越远,向来被姚姨娘宠坏了的柳灼哪里肯听。 他使尽力气飞起一脚就踢在来旺的胫骨上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贱奴才敢碰我!等我告诉我舅舅,把你们都杀了!” 来旺在心中暗骂这个小畜生力气不小,但到底是个孩子,并不想跟他一并见识,便继续赔着笑脸想哄的他站到一旁去。 柳灼哪里肯听他糊弄,他向来在家里霸道惯了,长兄柳煜的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来旺这样的下人。 他见来旺蹲下身来哄他,假装出要听来旺说话的样子靠近了些,熟练地探手出去就要抠来旺的眼珠子。 来旺跟随张暻多年,是张暻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哪里会让这么一个小孩儿掏了眼睛。 只是他也在心里暗惊,这么小的孩子出手却这么狠毒,也不知道亲家姑老爷平日是怎么教养的他。 他憋着心里的火望向自己主子,发现张暻看也没看这边,只是跟李氏一起坐在四姑太太的身旁,摩挲着茶碗的边缘。 来旺立即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回身一手钳住柳灼的双手,另一手反手就是几个嘴巴子,直打的柳灼眼冒金星,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姚姨娘见了目眦欲裂地挣扎起来,那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啊!平日里别说下人,就连柳六老爷她都不许动她儿子一根手指头的! “你、你敢打我?!”因为脸被打肿,柳灼说话都模糊了,他拼命的挣扎对着来旺又是一阵踢打。 不过既然已经动了手,来旺就更不会给他留什么脸面,别说他是表少爷,看看柳六老爷那带着指痕的脸吧! 你爹都吃了教训,更何况你个狗儿子了! 来旺狞笑着,又是几个耳光打下去,终于把柳灼打的安静下来。 他那两个姐姐则是一直在旁边尖叫,见弟弟吃了一顿胖揍,也只是站在一旁根本不肯上前来解救。 来旺皮笑肉不笑地拎起柳灼的后脖领子,将他整个人都甩到了那两位姑娘的身上,拍了拍手回到了张暻的身边。 “我刚才听二表弟说什么?”张暻摩挲着手中茶碗,笑望着浑身发抖的柳六老爷和挣扎不已的姚姨娘。 “告诉他舅舅,把我们都杀了?” “二表弟总共三位舅舅,一位是先父,另外两位是我的二叔和三叔。” “不知道二表弟要请哪一位舅舅来取我的命呀?” 见来旺走了,柳灼抱住自己的姐姐像是又有了底气,躲在柳二姑娘身后大叫:“什么你二叔三叔!我舅舅就是我舅舅,我舅舅可厉害了!等他一来把你们都杀了!!!” 姚姨娘这时候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儿子的嘴,可她被张家的婆子们架住嘴里也塞着破布,一动不能动的只能拼命对着儿子摇头。 柳六老爷心中也是惊涛骇浪,说到底他也是张暻的长辈,他敢如此对自己无礼,难道是自己当初与姚姨娘合谋要毒死四姑太太的事儿被张家知道了?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冷汗被风一激,柳六老爷觉得脸上一片潮热像是要发起烧来。 ———————————— 柳灼有原型,是咩咩出差在高铁上遇到的孩子。 真的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啊,十岁多的年纪吧,怎么也得上小五小六了,在车厢里疯跑!疯跑!疯跑!!!!尖叫!尖叫尖叫!! 当时咩咩就很想赏他几个嘴巴子,直接把他打哑火。 可是咩咩怂,咩咩不敢…… 第138回 支线结束 张暻可不会去顾及柳六老爷的心情,他一侧头向旁边站着的周管家问道:“你们二爷说的舅舅到底是我哪一位叔叔呀?” 周管事赔着笑脸,一边抹汗一边点头哈腰地道:“二爷说的是……是姚姨娘的娘家兄弟……” “胡说!”李氏亲自剥了个橘子放在了四姑太太的手中,“一个姨娘家的兄弟也敢说是府里爷们的舅舅,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况且——”她笑吟吟地望着被婆子们按跪在地上的姚姨娘道。“姚姨娘家的事儿,我们也是知道一些的。” “都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想必家里是都没了人,这又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个娘家兄弟?” 周管家哪里有话能答,只能将身子压得更低连连点头称是。 “罢了。”张暻笑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既然她有娘家兄弟,今日的事正好叫她兄弟来做个见证,你可知道他住在哪里?” “知道知道。”周管事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小的这就遣人去接他过来!” 满意周管家的识时务,张暻继续望向柳六老爷:“此次外甥夫妻到来,是奉了家中祖母的命令,来接姑父上京的。” 柳六老爷听得这话,晕晕乎乎的脑袋更惶恐了,接他上京?上京干嘛!?他在辽阳过的好好的,上了京就要在两个大舅子的眼皮子地下讨生活,他可不去! 可张暻接下来的话,让又挣扎起来的柳六老爷顿时萎了。 “再就是关于姚姨娘下毒谋害主母,意图害我姑母性命的事了。” 柳家六房的下人中一阵阵的骚动,两位柳姑娘也吓得捂住了自己嘴,柳二姑娘还贴心地捂住了正又要叫骂出声的柳灼的嘴巴。 “老太太的意思,不过是个贱妾,就不用麻烦官府,我们自己清理了就是了。” 张暻笑着挥挥手,他的人立刻摆出了一条春凳,婆子们抬着还在挣扎的姚姨娘按了上去。 “你们要对我娘做什么!”柳灼一口咬在柳二姑娘手上,又要冲上来解救姚姨娘。 来旺哪里会让他来捣乱,反手一个嘴巴子抽的柳灼飞了起来,翻滚着落在地上。 下人们都惊得尖叫连连,老爷的岳家安阳侯府如此势大?打上门来就要处置在府里呼风唤雨的姚姨娘不说,一个下人还敢跟二爷动手? 要知道姚姨娘虽然是贱妾,但二爷可是老爷亲子,虽是庶出那也是六房正经的主子,怎么能被一个下人侮辱?! 姚姨娘心里也是如此想的,更何况她已经不是贱妾了!柳六老爷替她赎了身,是良妾!就算安阳侯府势大,也不能随便打杀良民! 可她的嘴里堵着帕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柳六老爷也是同样。她希冀地望向自己的女儿们,却见她们只是吓得抱成一团,根本没有上来为她求情的意思。 而小儿子被打的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不可以!她不甘心!她委身柳六老爷这个可以做她父亲的老男人,使尽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对付四姑太太,为的可不是被四姑太太娘家人当众打死! 可她的不甘心,在张家人的眼里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板子毫不留情的高高举起,落在皮肉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不要杀我娘!”最后还是柳灼哭着爬了过来,来旺按住他,让他看着姚姨娘挨板子却无能为力。 “不要杀我娘!要杀就杀我吧!杀我吧!” 小胖子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高高肿起的脸使得他的面目都模糊了,可颤抖的哭声是那样的真情实感。 张暻闻言来了兴趣,他一脸感叹地道:“二表弟果真孝顺,居然情愿用自己的命换母亲的命,真是孝感动天哪。” “先父早逝,我一直悔恨不能多孝顺他老人家。” “如今见了二表弟如此情真意切,真叫人潸然泪下。”说罢他还装模作样的按了按眼角,李氏也顺滑的配合着他演起安抚丈夫的样子来。 已经挨了几板子的姚姨娘心中大喜,果然这安阳侯府的人也是声色俱厉地想给她点苦头吃,不敢真的打杀她,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张暻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怎么能不成全二表弟一片赤诚之心。” “来旺,把姚姨娘抬下来,换二表弟吧。” 柳六老爷惊呆了,若说打杀姚姨娘就罢了,柳灼可是他的亲子,那是正经的官家子弟,这大外甥怎么敢说杀就杀?! 就在他与姚姨娘回不过神之际,来旺已经听从张暻的命令将柳灼一把提了起来,按在了撤下姚姨娘的春凳上。 众目睽睽之下,张家下人毫不手软,板子呼呼地就落在了柳灼的背上,柳灼当即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六房的下人们又是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一连打了几板,柳灼实在受不住,大喊到:“我不要死了!我不要死!” “杀她吧!杀她吧!” “还是杀我娘吧!!!” 行刑的张家下人差点都没能忍得住笑,他们都是张暻身边得力人精明的很,杀一个贱妾就罢了,六房正经的爷们儿他们哪里敢动手。 但张暻既然吩咐了,他们自然懂主人的心意,看着板子好像抡得起劲,其实打在身上早已卸了力道。 总共就打了柳灼四板,这几板所有的力道加在一起,还不如打姚姨娘一板重,就是打他十几板也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见这个大孝子二表弟如此不济,才吃了四板就反了口,李氏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哎呀,二表弟刚才如斯信誓旦旦,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张暻也是憋不住笑,只能端起茶杯掩饰道。 见他还要下人继续打杀自己,柳灼早已吓破了胆,他大叫道:“杀她吧!是、都是她害了母亲!” “她还跟我说等母亲一死,她就是柳家的正经太太!我们以后都有好日子过!” “杀她吧!” 柳六老爷:…… 姚姨娘:…… 下人们:…… 周管事:杀人~还要诛心~?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听了柳灼这番话,张暻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合着这小兔崽子什么都懂,也知道谁才是他的嫡母,也知道他姨娘毒害四姑母的事情。 他冷冷地扫视已经抖如筛糠的柳六老爷道:“但念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再选择一次。” “你死?还是你姨娘死?” “选了这一次再不能反悔了。” “她死!她死!”柳灼感觉背上火辣辣的,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头,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他们不敢杀自己,哪知他们是来真的! 随着柳灼被下人们拖下春凳,姚姨娘又流着泪被按了上去,这一次再也无人能来救她。 她看也不看软成烂泥的柳六老爷,只是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女。 两位柳姑娘干脆地晕了过去,柳灼哪里还敢看自己亲娘,只堵着耳朵趴在自己姐姐们的身上,将头埋得低低的。 等六房的人寻来了姚姨娘的兄弟,刚好赶上姚姨娘断气。 本来他刚在赌坊赌了一夜,今日一早就冲进去送钱,被六房下人揪出来时还有极大的火气。 如今亲眼见自己妹妹在眼前被打死,当下就吓得尿了裤子,往日那跋扈的气焰早已被浇灭,不管不顾地对着四姑太太磕起头来。 四姑太太只觉得这一上午就像做梦一般,可她的心却丝毫起不了波澜。就是见那贱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打死,却丝毫没有出气的快感,只有疲累,无尽的疲累。 她冷冷地扫了眼瘫在地上的柳六老爷,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变成了痴肥的中年男人,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喘气。 四姑太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压在她心头浓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仪态万方地站起身,微笑着被李氏搀扶着出了六房的宅子,往总兵府去了。 就在后几日他们在总兵府里商议如何处置几个庶出子女和六房产业时,张暻接到了京城来的惊天的消息。 皇帝春猎出行途中,代王起兵反了。 ———————————————— 终于写完支线啦! 关于只杀姚姨娘没杀柳六老爷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咩咩不安排渣男啊! 毕竟没有姚姨娘也会有张王李赵姨娘来害四姑太太,根子上还是柳六老爷的错。 但是柳宁蕊刚进宫她爹就暴毙,这对柳宁蕊很不利,咱们先带他上京坐几年牢,再把他弄死。 关于男主什么时候长大,沈唯真的身体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过了今年就及笄了!而他比沈唯真的身体大一岁,就是十六了! 苏凤清:……什么扑朔迷离的岁数。 话说一般皇帝不怎么春猎的,毕竟这时候猎物不肥美,皮毛也不好。 但是咩咩说让他去春猎他就得去! 皇帝:……你tm…… 第139回 谋反 “姑娘!还是我来背吧!”在山林间奔跑的燕儿见苏凤清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些担忧地道。 “不用!你注意四周!”苏凤清穿着一身利落的月白色骑装在山林间穿梭,背上正是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叶世琦。 下午他正在英国公夫人的营帐内陪着说话,初听得外面一阵喧闹也没太在意,直到又溅了一身鲜血的叶勇冲进来禀报,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 代王反了,可为什么会是代王?若说是跋扈惯了的庄王不服天元帝也就罢了,为何是早年据说犯了什么事,如今一直闭门修道炼丹不问世事的代王?! 汗珠从苏凤清的额上滚落下来,叶世琦虽然今年才十二岁,但因常年习武身体壮实,体重着实不轻。 兵荒马乱中,岑妈妈为了掩护他逃走,与英国公夫人一起陷在了皇帝春猎出行的营地里。 燕儿则是护着他与叶世琦逃进了西山,一路杀得燕儿手中神兵都卷了刃,小小的人儿被叛军的鲜血染得像血葫芦一般。 此次皇帝春猎出行,时任五军左都督的英国公随行护驾。 那群凶猛的叛军冲入营地,先是去寻皇帝,接着就直扑英国公营帐,为的就是想用英国公家眷要挟,逼其也反叛皇帝。 毕竟英国公手中有兵符,若他突围出去调动三大营的兵士,代王的叛军势必事败。 如今他们一路逃入山中,想擒住英国公家人的叛军一直紧咬他们不放,竟是杀了一波又来一波,势必要将叶世琦擒于掌中。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苏凤清并不想保护这个表弟,毕竟叛军可不在意他这样的柔弱的县主,只要离开了叶世琦他和燕儿就安全了。 至于叶世琦被擒住,英国公会不会因为想保这唯一的血脉而降于代王,再去追杀他的皇帝舅舅—— 他就……他就更不管了啊!!! 母亲长宁公主与舅舅之间那笔陈年烂账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帝舅舅爱死不死!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跟着皇帝逃走的二舅舅夫妻。 说起来还要感谢张玉蔷,因为她的丧事刚过,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张府大部分的主子都没参加春猎,所以此次只有二舅舅夫妻伴驾。 只要三舅舅在府里,就不怕叛军攻进城里使得黄太君也陷入危险。 他现在只要保住自己就行了!他和燕儿两个女孩子也不起眼,逃入山中再隐蔽地从小路逃回城去报信,多完美的计划! 可是、可是叶表弟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本来和燕儿已经合谋,想假装被叛军打伤,滚进草丛里逃跑。 反正他们的目标是叶世琦,并不会分太多人来追杀他与燕儿,等到偏僻处再宰了追兵即可。 谁知叶世琦见他被叛军挥刀,硬是飞身来扑,挡了一记根本不会劈在苏凤清身上的一刀。 这一刀伤了他的大腿,当下就血流如注站不起身。而面对这种被‘舍身相救’的场面,苏凤清又拉不下脸来独个儿逃跑,只能咬牙与燕儿一起解决了这一波的追兵,背起叶世琦就逃到山林深处去了。 等到了偏僻的地方,撕开叶世琦的裤子一看,发现这一刀不偏不倚地伤了他的动脉,那鲜血将整条裤子都染红了。 让想将他丢在山里的苏凤清更是气得在心里跺脚,如果他落入叛军手里,为了辖制英国公,他许还能多活一阵。 若是现在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他扔在山里,那他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了。 最后苏凤清一边在心里一阵阵地大骂叶世琦晦气,一边又替他处理了伤口,撒上了燕儿随身携带的铁鹰卫秘制金疮药粉止了血。 “沈表姐……”因为失血的缘故,叶世琦的嘴唇都褪去了血色,听着耳边苏凤清急促地喘息,他意识模糊地趴在苏凤清的背上喃喃地道。 “对不住……沈表姐,我没用……保护不了你们了,我……我不行了……你们自己逃吧……” 苏凤清又在心里大骂叶世琦是个晦气弟弟,却又紧了紧挎着他双腿的手臂。 “别说话了废物!” 另一边被禁军护卫且战且退着退到西苑行宫的天元帝,正在冯公公的服侍下在密室中喝茶。 “陛下!陛下您没事太好了!” 一道娇柔女声响起,冯公公瞬间站起了身,如临大敌般的甩着拂尘护在了天元帝的面前。 天元帝则是像没有听到般,盯着茶碗中的茶叶,半晌才抬起头来。 ———————————— 咩咩:阿清啊~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称呼沈唯真的舅舅们都不是什么‘沈小姐的二舅舅’~‘沈小姐的三舅舅’了~? 苏凤清:【涨红了脸】要你管! 第140回 刺杀 “你是从何处得知此密室?” 昏暗地密室中只点了两支墙壁上的火把,随着天元帝的声音,那火焰跳动了几下,使得他脸上的阴影摇晃起来。 “呵呵呵,陛下忘了吗?”黑暗的阴影中又响起了那道女声。“幼时母妃经常带着我们姐弟来行宫游玩,父皇又对母妃宠爱有加。” “甚至不顾祖宗规矩,将这只有天子知道的密室所有入口都告诉了母妃。” 女子慢慢自阴影中走出,她脚步轻盈灵动竟是未发出丝毫的声音,待走近了些,火把的光亮终于照亮了她的脸。 “而母妃又告知了我们姐弟。”华昌公主一如既往的笑得妩媚娇俏,犹似当年刘贵妃还在时她的少女时期一般。 天元帝盯着她的脸没有再说话,华昌公主长得并不像刘贵妃,即便她一身华服满头珠翠打扮得如刘贵妃那样贵气迫人,在她的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刘贵妃给人的压迫感。 “陛下您没事太好了!代王兄居然敢谋反!” 华昌公主露出一副担忧地表情,又快步上前想走到台阶上天元帝的罗汉床边,冯公公闪身逼停了她的脚步,像高山一般将她挡在了台阶之下。 “冯大伴这是做什么?”华昌公主露出迷惑之色,“我担忧陛下前来,为何要拦住我?” 冯公公冷着脸并未答她的话,只是拂尘一甩抬掌击向华昌公主,凌厉的掌风直逼她的面门。 华昌公主今日穿了件广袖外衫,见冯公公如此也是冷笑一声,手一抖藏在袖中的短剑滑落,举剑也直攻冯公公的面门。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霎时间就过了十数招,只见冯公公怒喝一声拂尘猛地击出,华昌公主后仰矮身避过想举剑再刺,顷刻间冯公公的铁掌却已到了胸前。 不得已华昌公主只能横剑隔挡,冯公公一掌击在剑身,华昌公主招架不住,直被击退了十数步。 “这么多年,冯大伴的武功依然刚猛,丝毫不减当年啊。” 华昌公主稳住自己后退的身子,将手中短剑挽了个眼花缭乱的剑花,她的剑穗是两只鎏金蕾丝金球香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声音。 “殿下谬赞。”冯公公已经恢复了平常躬身垂首的姿态,他环着拂尘站在台阶下,“反倒是殿下的功夫,这些年来退步了许多。” “是吗——不过对付你足够了!” 华昌公主娇喝一声举剑飞身再刺,两人又是战成一团,一时间短剑与拂尘相击的金属之声响彻在密室中。 台阶上的天元帝似是并无太多在意他们的打斗,只又慢慢地品起茶来。 又斗了数十招,冯公公五指成爪抓住了华昌公主的肩膀,向下猛的一捋掐住了华昌公主手肘经脉,华昌公主顿时手臂一麻,短剑脱手。 只不过她动作依然飞快,稍一矮身左手接住短剑向上一抛反手握住,再次向冯公公眼睛刺来。 冷笑一声,冯公公甩开拂尘两指伸出直接夹住了华昌公主的短剑,将华昌公主整个人制住不能动弹。 “殿下请住手吧,老奴不想伤了殿下。” 华昌公主睁大了眼睛,只是接下来她猛地对着垂在她与冯公公之间的剑穗香囊一吹,少许的火星与一股奇异的香气直喷在冯公公脸上。 冯公公暗叫一声不好,抓着华昌公主肩膀的手就向上移去,想要直接拧断华昌公主纤细的脖子。 但是那香气发作的实在是快,他心中刚升起想杀死华昌公主的念头,双腿已然无力地软了下去,他以为使出全力的左手也只是顺着华昌公主的手臂滑落了下来。 连一丝声音也都没发出,冯公公已经软倒在地,迷晕了过去。 “哼。”华昌公主抬脚将冯公公的身体踹得滚了几翻,“这么多年,冯大伴的武功不减,心却软了很多。” 她将短剑抛回右手,抬剑高指台阶上的天元帝。“若还是当年的小冯公公,怕是我一走出来,就已经没命了。” 天元帝依旧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没有惊惧也没有怀疑,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那只名贵的青瓷茶碗中抬起,落在了华昌的脸上。 姐弟二人对视几息,华昌公主足尖一点地面,广袖飞舞衣袂轻翻,飞身向天元帝刺来。 “呀——————————!!!” 听风尖叫着往地上扑去,闪过了叛军向她劈来的一刀,她吓得涕泪横流地在地上爬着,想要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柳宁蕊也是惨白着一张脸,她想扶起听风可对面的叛军又是一刀劈来,她躲闪中也扑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柳宁蕊强忍着泪水继续挣扎,今日天元帝率众出猎,方皇后身体不适留在了西苑行宫,她一个新入宫的贵人怎敢痴缠陛下,于是也留在了行宫中照顾方皇后。 午后她正在园子中赏花,想着采几朵开得不错的回去给方皇后插瓶,刚听得园中一片喧闹,接着就有叛军杀了进来。 那些人有的与禁军穿着一样的铠甲,有的却穿着一身道袍,还有一些一看装束就是杀手的轻装刺客,唯一的标志就是他们都在外面系着一条黄色汗巾子。 这些叛军进了行宫见人就杀,不少的禁军与宫人已经遭了毒手,就连柳宁蕊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吹雪也已经为了保护她,死在了叛军的刀下。 “娘娘!娘娘你快逃你快逃!!!” 听风哭着喊道,吹雪死的时候她就站在吹雪身边,她的手上全是吹雪被叛军劈杀时溅出来的鲜血。 也许今天逃不过去了吧…… 听风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反正都要死,那还不如像吹雪那样保护柳贵人死去,这样的话若是柳贵人能逃出生天,将来必会厚恤她母亲与弟妹。 可是……可是她不想死啊!!! 她好容易才从挤破头的小宫女中争到了服侍新贵人的差事,眼看着月例越来越多,她娘的病终于有钱能吃药了,她的弟弟可以读书,她的妹妹将来也可以说门好亲事。 她好容易才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不想死啊! “娘娘、娘娘你快逃吧!” 听风终于还是挪动了身体扑在柳宁蕊的身前,她脚软的只能靠爬移动身体,她知道她是逃不掉了。 柳宁蕊的大脑一片空白,方才吹雪死在她面前时她就已经开始恍惚,如今见听风如此,她居然恍惚着站起身想要拖着听风一起逃。 可听风瘫软的身体岂是她能拖动的,努力了几次的柳宁蕊终于也瘫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几个叛军见她们终于是挣扎不动了,举刀再次向他们砍来。 —————————————— 华昌公主没被自己的迷香迷倒是因为舌下一直含着解药,这迷香效果拔群但是范围很小,天元帝没事儿也是因为根本闻不见。 第141回 自救与走狗 四姑太太是个信佛的人,所以柳宁蕊自小陪着她吃斋念佛,见那带着血的长刀自面门劈下,柳宁蕊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些年四姑太太带着她参拜过的菩萨们。 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不想死啊……求求您救救我们! 听风已经颤抖着爬在了她的脚边,柳宁蕊眼泪溢出了眼眶,谁……谁能来救救她!! 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那些菩萨们低眉善目的脸孔瞬间模糊,消失在了茫茫一片雪白中。 不知从哪里升起了一股戾气激发了力气,柳宁蕊拾起了身边种着名贵花草的花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扔向了劈向自己的长刀。 没有人……没有神!什么菩萨什么救星,就像母亲无力招架姚姨娘,只能靠她拯救一样,这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罢了! 不想死的话,就要自己反抗!祈求别人来救什么的……没有用!都没有用!!! 叛军见她用花盆抵抗,用力向下一劈直接将花盆劈成了碎片,那里面名贵的兰花和泥土就落在柳宁蕊的身上。 她的发髻、脸庞和身上都沾满了泥土,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抵抗,她抓着地上的泥土向叛军撒去。 叛军没想到这个方才吓得像是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女子突然刚强起来,这更激起了他的怒气,挥开柳宁蕊撒来的泥土,他继续向柳宁蕊的脖颈激去。 是真的有菩萨保佑,还是柳宁蕊的挣扎替自己争取到了时间呢?就听得几声惨叫,想要劈杀柳宁蕊的叛军的长刀还未落在她的脖间,自己的后背已经挨了 狠狠地一刀。 陆寻这一刀使尽了所有的力气,绣春刀砍在人的皮肉和骨头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响,鲜血飞溅着喷在了陆寻与柳宁蕊二人的脸上。 “娘娘您没事吧!?”陆寻又向刚被自己劈倒的另几名叛军身上补了几刀,才拉起他们腰间的黄巾将绣春刀上的血迹擦去。 柳宁蕊依旧愣愣地望着陆寻坐在原地,泥土和鲜血糊满了她的脸孔,已经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还是听风的哭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娘娘!娘娘我们得救了!”听风哭着想用手去帮柳宁蕊擦拭脸孔,可她手心又是汗又是泥土,反而将柳宁蕊的脸擦的更脏污了。 陆寻擦拭着刀上的鲜血,虽然心中焦急,但看到那宫女一顿乱擦把那娘娘的脸擦得埋了吧汰的样子,还是差一点笑出声来。 他奉了沈唯真的命令前去为方皇后传递消息,本是想着一路避开叛军直奔春华宫,没想到躲躲藏藏一路行进行宫的园子,就见到几个叛军围着两名女子砍杀。 虽然离得远些看不清女子相貌,但是她宫中贵人规制的首饰宫装,陆寻还是瞧得清楚的。 本着多施恩多条路的想法,见那叛军人数不多,他便上来解救。虽然还是看不得这位娘娘容貌,但看身形应该是位年轻的女子,想必是刚入宫的贵人之一。 嘿嘿,这个好这个好~ 陆寻将擦去血迹的黄巾扔到一边想着,刚入宫的好啊,微末时救了她的命,等她将来服侍圣上得了圣宠步步高升,想必自己的锦绣前程就又多添了条路哇~ “你……是你!”柳宁蕊讷讷地道,手指也抬起来指向了这个已有了三面之缘的男子,只是三次了,她仍不知他的姓名。 “娘娘识得下官?”陆寻有些好奇她的反应,只是现下行宫中危机四伏,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下官是镇抚司中的百户,下官姓陆。”陆寻着急的道,反正他穿着飞鱼服也不怕这位娘娘认不出来。 “如今叛军已攻下行宫正门,下官正奉了我家世子的命令去传信与皇后娘娘。” “娘娘您不若跟下官同行,春华宫有禁军守护,还是安全的。” “好、好的!娘娘我们快走吧!”听风闻言大喜,她想站起身扶起柳宁蕊,却发现自己的脚软的一动不能动。 听风瞬间绝望,她奋力的捶打自己的小腿,可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刚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明明马上就可以得救了,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动啊!动起来! 就在她还在捶打自己小腿时,柳宁蕊却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上来。”柳宁蕊催促道,“我背你走!” 听风惊呆了,陆寻也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头,这宫女明显是吓得走不动了,这样的犯人他在镇抚司见多了,吓破了胆肢体已无法靠自己的意识行动。 带着这样一个宫女,可是大累赘,他悄悄地睨了一眼蹲下身的柳宁蕊。 “娘娘……娘娘您快逃吧,奴婢不能拖累娘娘……”虽然在脑中尖叫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但听风还是哭着说道。 “别废话了!”柳宁蕊怒斥道。“再耽搁下去,陆大人也无法保护我们了!快点!” 华昌公主的剑停了下来,她美丽的眼睛因为用力瞪视爬满了血丝,看上去红的可怕。 三步?不,两步?!只要一点点,只要再一点点!!! 华昌公主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她的剑始终送不入就在咫尺的天元帝的胸膛,一只手捏住了她的短剑,让她寸进不能。 华昌公主转动剑柄想搅碎那只手,但那手犹如铁钳,随着一阵轻浮的低笑,那手一拧一拽就将剑身拧成了碎片。 华昌公主大惊,她握着已经断裂的剑柄向后倒去,空中几个翻转落在了地上,而她手中剑柄已经寸寸碎裂,装着迷香的鎏金香囊也滚在脚边。 华昌公主冷冷地拔下头上金簪,她的发髻因发簪被抽走而散落了下来,原本装饰在她高高的云髻上的华贵首饰们纷纷掉落,与地板接触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嗨呀。”沈唯真挡在天元帝的面前,一步步走下台阶,她双拳在胸前撞击发出一阵金戈之声。 那是一对精钢所制的护手,十指的指套都似鹰爪般如钩。 只是沈唯真觉得这护手太简朴刚毅不符合她现在美少年的气质,命工匠在护手上镀了厚厚一层金箔,就连手背与关节处都镶满了各色宝石,在火把的照映下折射出花里胡哨的光彩。 “一支小金簪还能反抗什么呢?”她笑吟吟地望着华昌公主,“华昌姨母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也少吃些苦头~” ———————————————— 沈唯真:‘我家世子’?你什么时候成了我们九江王府的人了? 陆寻:世子你难道要抛弃属下了吗?!您去哪里属下都跟着,求您不要抛弃属下! 沈唯真:【笑】你可别后悔。 绝了,昨天咩咩找饮料喝,咩妈给了罐桃子气泡水。 喝完挺好喝的咩咩就瞅瞅是什么牌子,一看合格,整个咩都傻了…… 第142回 你踏马在逗我? 看清沈唯真的脸后华昌公主稍稍怔愣了一瞬,接着她又将视线投向了天元帝。 “居然是清哥儿。”她咯咯娇笑着,用握着金簪的手背掩住了红唇道。“看来陛下真的相当中意你这个外甥,居然破例将你带进了这里。” “舅舅疼我~”沈唯真也是笑眯眯地,似乎完全听不出华昌公主的言外之意。 罗汉床上的天元帝却是不想再听她废话,冷冷地问道:“是你蛊惑了代王?” “是。”华昌公主笑得更加娇俏,她这些年来保养得十分好,根本看不出她是个比天元帝还长上几岁的妇人。 “为什么是他?”茶冷了,冯公公还躺在台阶上,天元帝只能无奈地将茶碗放在榻几上。 “因为他傻,因为他蠢,因为他是个疯子!”华昌公主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那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与怨毒。 “当年陛下凌迟处死彭明薇,代王兄就疯了。” “陛下以为他在王府中吃斋修道,闭关不问世事?” “可我们的代王兄只是在骗您啊~他还在炼丹呢~” “你以为外面那些道兵是如何而来?哈哈哈哈哈哈,那都是代王兄的手笔啊!” 沈唯真轻蹙眉头,之前她与冯公公护着天元帝退入行宫,一路上的确是遇到了不少穿着道袍的叛军。 那些道兵们说是刀枪不入也不尽然,只是他们都像是没有痛觉似的,即便砍断他们的手臂腿脚,他们却依然像没有知觉般继续围杀皇帝。 天元帝的脸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盯着台阶下的华昌公主,仿佛她就是个取乐用的伶人。 他没有打断华昌公主的言语,似乎在等待着她还能说出什么能取悦自己的东西。 “而我,只是哭着跟他说~”华昌公主笑得愈发娇艳,她乌黑的长发垂在颊边,为她姣美的脸添上了一丝疯狂。 “我们伟大仁慈的陛下要送他的女儿——他与彭明薇唯一的孩子前去鞑靼和亲,他就完全的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一涉及到菀姐儿,我说什么他都信了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天元帝也笑了,因为华昌公主说的话实在令人发笑,代王只为了个贱人生的丫头,就要对他起兵谋反,天下还有这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那你呢?”天元帝冰冷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活气,与华昌公主的疯狂不同,他笑得和煦又温柔声音也是淡淡的。 “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算得上忍辱负重了,然而现在对朕出手并不是个好时机,你却依然蛊惑了代王,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刘庶人留给你的后手。” “代王是傻子是疯子,皇姐你又是什么?” 像是被天元帝的笑容刺痛了神经,华昌公主身上的娇憨柔弱荡然无存,她疯狂地厉声尖叫道:“是你把我逼疯了!!!” “明明我已经委曲求全臣服于你,甚至母妃和十一弟的仇都放下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施舍一点点慈悲给我?!” “为什么你不为文安申冤?!” “他明明是被人害死的!应天府尹说的全是鬼话!!!你为什么选择相信他不信我?!” “我明明只有驸马……只有之原了!!!你知道文安对驸马有多重要吗?!” “没有了文安就是断了驸马的命,就是断了我的命!!!” “我要为文安报仇!” 沈唯真:…… 天元帝:…… 冯公公:……呼噜。 沈唯真盯着眼前狂乱的华昌公主,瞳孔剧烈的震动,介、介娘们儿说什么呢啊?! 母亲和弟弟的仇放下了?刘贵妃虽然被喂了狗,都要被你气的从狗肚子里爬出来啊! 与她一样大脑有一瞬宕机的天元帝也是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确定自己没有漏听华昌公主的任何一个字,他反复咀嚼着华昌公主的这几句话,最终还是没思虑出一个结果。 华昌公主先是说代王忧心自己的女儿被他送去和亲,就举兵造反。 然后又说她蛊惑代王起事,是因为他没有替她追查她那个庶子是被谁杀的草草结案? 慢着……慢着慢着……邵文安,她的庶子,她的驸马跟原配生的儿子,她居然为了那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贱东西,用上了连他这几年都没有追查到的刘庶人留下的人手势力造反。 甚至不惜亲身入局弑君,就只是为了一个贱东西复仇?! “荒谬!”好半晌,在华昌公主仍然疯狂的控诉中,天元帝从唇间溢出咬牙切齿的两个字。 他不信!他不可能相信! 且不说华昌公主这狗屁不通的理由,对于代王他也不会相信! 代王一样是天王贵胄,居然会为了女人孩子谋反?还是为一个戴罪王妃生的现在连郡主封号都没有的女儿?! 什么所爱之人……什么同胞手足,在他们天家都是可以被放弃、被当做工具的东西…… 她和代王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她是在说谎!她一定是在胡搅蛮缠妄图混淆视听! 是了,她一定是在庇护什么人!这谋反之事后面一定还有人! 对……对!那个人,若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求情,他根本不可能将还在公主府闭门思过的华昌公主放出来,更遑论是带在身边春猎伴驾了! 虽然已经在心中大骂华昌公主你踏马是在逗我,但多年的帝王生活已让天元帝不将一丝心绪浮于表面。 他仍是淡然的坐在罗汉床上,伸出手掸了掸袖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拿下她。” 天元帝话音一落,沈唯真闪电般地飞身扑向华昌公主。 说实在的她也受不了了,介公主实在是太邪门了。 虽然她能理解代王为了亲生女儿豁出命来拼,毕竟她当初听闻母亲贵妃与妹妹都被父亲那个老登害死,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皇陵把老登挖出来鞭尸。 但是华昌公主这个为庶子报仇,就来搞皇帝的行为,她实在无法也不能理解。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邵文安你就找谁去报仇嘛。难道杀了皇帝代王上位,就能让锦衣卫去彻查?就能将杀人凶手刨出来? 但一想到若是华昌公主没有说假话,那这场可笑的叛乱就是因苏凤清而起…… 吓得沈唯真身子一个激灵,差点没躲过华昌公主刺来的金簪。 那金簪险险地从她脸颊边擦过,留下了一道淡淡地红痕。 —————————————— 华昌公主没说谎哦,她就是这个目的,典型性病娇,她的世界里只有邵之原,迫害得邵之原妻离子散后又pua邵之原。 外人看来好像她很柔弱没骨气,居然被驸马给拿捏了,其实都是她自愿的,她超爱…… 反正就是自有一套外人理解不能的逻辑,但是她自己能自洽。 苏凤清:什么是我引起的?如果不是晋安引我过去,谁能遇见那个短命鬼? 沈唯真:嗯……那就是晋安的错,这样说来,是华昌公主的女儿害死了驸马庶子,然后华昌公主要报仇应该去把自己女儿杀了…… 沈唯真: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苏凤清:但如果不是邵文安威胁晋安把申宁骗出来,晋安也不会对我下手。 沈唯真:?????? 邵文安: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第143回 事败 几招交手,沈唯真迅速矮身一个扫腿直击华昌公主的小腿。 多年沉溺情爱,华昌公主的身手早已不复当年,虽然脑中已经发出了闪躲的指令,可身体却动不起来,结结实实地被沈唯真扫中了胫骨。 痛呼了一声华昌公主翻倒在地,还不等她撑地起身,沈唯真的拳头已经挟风而至。 就见那镶着花花绿绿宝石的精钢拳头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华昌公主赶忙侧头避开,沈唯真的的这记直拳就重重地击在了她耳边的地面。 玉石地板应声而碎,围绕着沈唯真的拳头形成了一片蛛网状的裂痕。 “嗨呀。”沈唯真笑着望向身下的华昌公主,劈手将她手中金簪夺下,手中一团就将金簪揉成了一个小金团,甩着扔在了远处。 “姨母还是不要再挣扎了,外甥实在不想伤害你呀。” 华昌公主的耳朵一阵阵的发疼,沈唯真虽然没有击中她,但拳风刮过了她的耳朵,即使与沈唯真挨得如此近,听声音都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呵……清哥儿说笑了。”经过了与冯公公与沈唯真的两番车轮战,华昌公主的体力已有些不济,她躺在地上喘着气道。 “你这一拳若是打在姨母的脸上,姨母怕是整个脑袋都要碎了。” 沈唯真嘻嘻一笑刚要再说话,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华昌公主猛的探出手,直逼沈唯真的双目。 沈唯真下意识的后仰躲避,华昌公主趁机就要翻滚着远离她,只可惜沈唯真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按住了华昌公主的后脑,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地上。 “唉,外甥是真心实意不想让姨母受苦的呀。” 几番尝试挣扎无果后,华昌公主笑了,她吐气如兰地吹着粘在唇边的长发道:“清哥儿,你现在护着他,你会后悔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沈唯真满不在乎地反剪了华昌公主的双手,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背。 “呵呵呵……长宁妹妹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华昌公主不死心地道。 “要不是因为他,你母亲也不会不甘不愿地嫁到北疆去!” “你以为害了你母亲一辈子的人是谁?不是父皇、不是我母妃,更不是苏远意!正是你这一心一意护着的好舅舅啊!!!” “你以为你母亲为什么贵为天家公主,却要为异姓王诞下孩子?” “因为只要有了我们沈家血脉的孩子,苏远意就没有价值了!他的死期就到了!” “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去死吗?!” 沈唯真在心里咋舌,这华昌公主平日里娇娇柔柔的,说起话来也嗲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但行事不仅果断还狠毒。 就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自己甚至都没来及打断她。而且如果是真正的苏凤清在这里,一听到自己父母之间的龃龉,估计也不会想到打断吧。 这就让华昌公主明晃晃的当面在他们与皇帝之间插了根刺,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法虽然老套简单,但用在他们这对君臣在先的甥舅中,依然很有效果。 唉,好可惜啊,要不是华昌公主脑子不好沉溺于男色,就以刘贵妃给她留下的遗产,再加上她这样缜密狠毒的心思,她跟天元帝真能斗上一斗。 见沈唯真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又高声叫起来。“陛下!您如此疼爱清哥儿,可他真的值得您信任吗?!” “长宁如今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她与苏远意之间早已不是她未嫁时那样的剑拔弩张!” “她已经背叛了您!不值得您信任了!” “当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她的心就会全倒向他,苏远意一定已经知道了您的意图。” “血浓于水,您真的还放心把清哥儿带在身边吗?!” 华昌公主将话说的极快却又清晰,生怕沈唯真不给她机会将话说完,可沈唯真还只是笑嘻嘻地按着她的后脑。 天元帝没有说话,华昌公主突觉心中绝望,她开始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怎么?姨母说完了吗?”沈唯真见她不再言语,笑嘻嘻地出声问道。 “你会……你会后悔的……”华昌公主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标志的娇笑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说完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沈唯真按住了她后颈的穴位,轻轻一用力华昌公主就陷入了昏睡。“等你醒过来,还有好一番的罪要受呢。” 沈唯真随手撕下了她的两只广袖,将撕成布条的袖子拧成了绳子捆缚住了华昌公主的手脚,才满意的站起身来。 天元帝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的盯着她的行动,将手搭在了罗汉床古朴的雕花扶手上。 沈唯真一路小跑着来到还倒伏在台阶上的冯公公身边,从随身一只绣着双燕的精巧荷包中掏出了一支鎏金琉璃小瓶。 拧开了盖子,她先是放在自己鼻下嗅了嗅,直呛得整个密室中回荡着她的咳嗽声。 好容易止了咳嗽,她才扶起了冯公公将小瓶放在他鼻下,就见昏迷中的冯公公无意识地拧起了眉头,一连几个喷嚏打出来,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陛下!”惶惶然醒过来的冯公公跳了起来,他赶紧向罗汉床的方向望去,见天元帝还好端端地坐在榻上,旁边榻几上没了盖子的茶碗也凉得没了热气。 又瞧了瞧台阶下面朝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华昌公主,冯公公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天元帝的身边,为他重新斟了茶。 “奴婢该死,是奴婢一时大意护驾不力,请陛下责罚!”冯公公跪了下来,将茶碗双手捧起。 扫了一眼仍站在台阶下笑眯眯的沈唯真,天元帝终是将手从隐藏着毒针机关的扶手上放了下来。 “你呀,老了,不过不妨事。”他淡笑着接过了冯公公奉来的热茶,慈爱地将视线落在了仍站在台阶下的沈唯真身上。“还有清哥儿在呢。” 陆寻一路护着柳宁蕊背着听风过了九州清方终于是靠近了春华宫的附近,他一路也没对柳宁蕊伸出援手,想要看看这位娘娘是不是真的能对这位宫女不离不弃。 毕竟虽然看不清她满是脏污的脸孔,但她那纤细的手腕和身子很明显是位娇生惯养的年轻姑娘,这样的女孩子哪里有力气一直背着一个大活人逃命。 谁知柳宁蕊累的汗水都沁湿了领口,她也没将听风放下来独自跟随陆寻逃走,听风听着她喘粗气的声音,咬着嘴唇在柳宁蕊的背上无声地抽泣。 不过好在越过了九州清方,把守的禁军越来越多,叛军大多数仍在行宫外围战斗,他们终于是安全了。 —————————— 沈唯真今天带的荷包是苏凤清绣的哈哈哈,来京城时阿山给她打包了好多苏凤清以前绣的针线。 在阿山眼里自己世子的手艺比江南的绣娘好一百倍,正好也没人送,全给沈唯真自产自销了。 对于华昌公主……殿下!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啊! 华昌公主:沉迷男色我愿意! 沈唯真:就是就是,男人都是祸水! 苏凤清:【咳嗽】 沈唯真:好吧,我才是男人。 苏凤清:哼。 第144回 凶险 一路校验了腰牌陆寻带着柳宁蕊主仆来到了春华宫前,听风已经可以与柳宁蕊互相搀扶着行走,见春华宫近在眼前,劫后余生的激动让她又哭了起来。 此时几名禁军正抬着两具尸体从春华宫内走出,尸体被包裹着布匹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只是随着兵士的走动,一只白皙的手从布匹里垂落下来,纤瘦腕子上的几只累丝赤金雕花金镯就叮叮当当地滑在地上。 跟着那几名抬尸兵士一并出来的内侍几步走上来,连忙将金镯收进了自己的袖袋内,他尖着嗓子斥道:“都仔细点!别马马虎虎的!” 听风看清楚了那几只金镯,她惊恐的张大了嘴巴随即自己又伸手捂住,柳宁蕊也死死的拉着她垂头不发一语。 陆寻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为内侍与兵士们让开了路,目不斜视的往宫门口走去。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听风看着拦在她与柳宁蕊眼前交叉的兵戈。不可置信的叫道。“这一位是景宁宫的柳贵人!特地来求皇后娘娘庇护!” 陆寻的脚步稍稍一顿,春华宫的守卫仔细校验了沈唯真给他的世子令牌就放他入内,可柳宁蕊的贵人牌子守卫看了又看,还是阻住了她们。 “现在叛军正在攻打行宫,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叛军的奸细!”两名守卫恶声恶气的道。“皇后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春华宫!” “那、那他怎么进去了!”听风摇晃着他的长戈不服气的喊道。 “皇后娘娘的命令哪用对你们解释!”兵士不客气的甩开她。“快滚!不然就按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记住了相救的这位娘娘是景宁宫的柳贵人,陆寻也不再停顿,跟在引领的内侍身后步入了春华宫的正殿。 “算了,我们走。”柳宁蕊望着陆寻的身影消失在内殿,拉住了还想跟兵士吵架的听风。 她们到底是入了内园,就算叛军攻进来她们也能趁乱找地方躲藏,但若是在这里与皇后娘娘的卫军吵嘴,被当成叛军打杀真就不划算了。 内殿中方皇后正坐在上首,她垂目安静地数着手中的佛珠,沈钧坐在旁边的榻上举着一卷书,身边的岑福环着拂尘伺候在一旁。 待陆寻将天元帝的密旨传达完毕,方皇后也只是睫毛轻轻地动了动,并无太大的波澜。 等方皇后打发了岑福带陆寻出去,沈钧终于是将书扔在了地上。 “母后!我们、我们真的要等在这里吗?”沈钧咬着嘴唇问道。“叛军已经打进了行宫门口,这里太危险了!” “既然圣上下旨叫我们死守春华宫,自然有道理。”方皇后依旧闭着眼睛,可手中数佛珠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有庄王策应,英国公很快就会领军回防,你不用太过忧虑。” “可是……我们出来的时候,明明听有消息说英国公夫人陷入叛军之手,英国公——”沈钧再是心狠手辣也不过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他有些焦急地来回踱起步子。 “——英国公真的会来吗?!” “怕什么。”提到英国公,方皇后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若是世子落在了叛军手中,你我也许还要担心几分。” “但若是张——英国公夫人,则是全然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陆寻被安排在了春华宫偏殿的厢房里休息,虽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放松不下心神,但他一路绷紧神经还要护着柳宁蕊主仆二人,实在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即便是心绪不宁地在床上烙饼,但过了不久也终于是累得沉沉睡去。 突然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陆寻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跃起,屋内暗沉的光线似是已经临近了傍晚,他拿起放在床头的绣春刀就冲出了房门。 房外残阳如血,太阳已经渐渐要隐没在天边,春华宫的宫门大开,之前蹲守在各殿屋顶上的弓箭禁卫也不见了,只有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道兵在与禁卫们厮杀。 训练有素的禁卫们三人成阵,牢牢地守住了春华宫正殿的门口,一名兵士手中长矛刺穿了对面道兵的胸膛,那人居然还向前冲了几步挥舞着长刀砍伤了兵士的手臂,才因断气停下了脚步。 陆寻的冷汗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他睡了多久?一两个时辰?不,看太阳的位置顶多也就一个多时辰,为什么守卫森严的春华宫就被攻破? 他护着柳宁蕊主仆越过九州清方时还有层层的关卡守护,这伙道兵又是怎样突破进来春华宫的?! 而且关卡的守军为什么没有前来支援?难道叛军已经打到九州清方,他们无力回防了?!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如今方皇后与太子都在春华宫内,若是他们死了,今日在春华宫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就算他只是个路过打酱油,来替皇帝传旨的锦衣卫也不可能逃脱! 陆寻抽刀也加入了战斗,他之前就已经与道兵们遭遇过,知道他们感知异于常人,即使被砍断手臂被箭射中眼睛,他们依然能像毫无痛觉般继续战斗。 陆寻刀刀狠戾,每一刀都只劈道兵的脑袋与心口,随着禁卫与他的不断砍杀,这伙数量并不庞大的道兵渐渐的都被毙于兵戈之下。 就在陆寻想要松口气时,一声女人的尖叫引得他侧目望去。 就见不知何时躲进来的听风被一名断了只手臂的道兵抓住了头发,柳宁蕊正操着一只花盆疯狂的击打那道兵的脑袋。 这几个时辰过去,柳宁蕊已经擦干净了面孔,她那美丽的脸此时无比的狰狞,砸伤道兵伤口的鲜血又一次溅上了她的脸孔。 但她就像感觉不到害怕似的,手中的花盆不断地落在道兵的脑袋上,即使砸到花盆碎裂,她也拿着瓷片向道兵的眼睛割去。 陆寻发现这位柳贵人竟是自己的熟人,怎么好像他们见过三次面,有两次这姑娘都是这样一身鲜血的模样,他心中一动,也不顾还在缠斗的院中禁卫与道兵了,飞身过来举刀割断了被柳宁蕊打倒在地的道兵脖子。 “娘娘您没事吧!”见那道兵终于不能动了,陆寻挥了挥手中绣春刀上的鲜血,第一次带了点真意的关切问道。 “小心!!!”柳宁蕊没有回答他,她美丽的眼睛睁大,大喊着指向陆寻的背后,她的身体也向前扑来像是要推开陆寻,可地上道兵的尸体绊倒了她,柳宁蕊重重地扑倒在了陆寻的脚边。 这一扑的惯性让她推上了陆寻的小腿,而正回身去看背后,发现有名道兵正要偷袭自己的陆寻脚步不稳,侧着身就要倒在地上,而眼看那道兵的长刀就要落在陆寻的头上。 妈的,果然安阳侯府的女人就是晦气…… 陆寻的瞳孔中全是向自己劈来的长刀,他心中升起了绝望。 娘诶!儿子这辈子没让你过上高床软枕的好日子,下辈子我还做你儿子!!!一定让你凤冠霞帔做老封君!!! 只是想象中头破血流的痛感并没有袭击自己,一支利箭裹挟着劲风向道兵射来,直接射穿了道兵的脑袋,那刚猛的迅疾之势甚至将道兵带着飞了起来向一旁飞去。 陆寻斜斜地稳住身形猛地抬头,就见沈唯真穿着一身红袍白袖的四爪盘龙箭袖蟒服,举着一把漆黑的长弓站在屋檐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皎月隐在云层的背后,黑暗中只有沈唯真的眼睛如星辰一般灿烂。 ———————————— 陆寻:【飞扑】【跪倒】【抱住大腿】世子!我就知道世子您一定会来救我的!世子!!!小的一辈子都要当世子的狗! 沈唯真:滚! 咩在加班,已经忙到昏迷…… 第145回 为你而来 苏凤清用木柴扒了扒燃烧得有些微弱了的篝火,一旁正躺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叶世琦,他瘦削的小脸上敷着一块帕子。 终于摆脱了追兵以后,苏凤清与燕儿已经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逃进了西山深处。 因为还背着一个毫无意识的叶世琦,两人只得寻了个隐蔽的山洞,打算在山里熬过这一夜再下山。 瞟了一眼已经有些低热的叶世琦,苏凤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的伤势虽然已止了血上过药,但是还是发起热来,若想救他的命应该尽早下山去找大夫。 可目前只有他与燕儿两人,又无法打探到山下叛军的消息,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他绝对是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去赌叶世琦的命,如果他能熬得过去是他命大,熬不过去的话—— ——熬不过去话也只能算他倒霉了!自己能将他一直带在身边,保护他没被野兽和叛军叼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别想他再冒险下山去带他找大夫了。 扒拉着燃烧得旺盛起来的篝火,温暖的气息让苏凤清眼皮有些发沉。 这一日来一直在山中奔波,山路本就难走还一路都背着叶世琦,让沈小姐这个少女的身体精疲力尽。虽然吃了燕儿打来的猎物与野果恢复了一些体力,现在也依然是疲累不堪了。 苏凤清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丝丝睡意甩出脑袋。燕儿出去在洞口洒防止野兽靠近的药粉了,就算想睡也要等她回来。 就在眼皮一阵阵发沉中,苏凤清突然猛地站起身来。 不对,不对,这山洞并不深,燕儿只是去洞口附近,为什么这样久了还没有回来? 苏凤清因为被篝火温暖而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他四下环顾发现没有什么能用来灭火的东西,只能迅速闪身藏进了叶世琦旁边的大石块后面。 他飞快的从头上拔下一支双股累丝金凤钗,剥掉了套在钗身上的纯金外壳,内里的双股竟是精铁打造,拧在一起的两支螺旋破甲锥。 苏凤清将凤钗握在胸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一时间山洞内只有篝火噼啪燃烧与叶世琦微弱的呼吸声。 片刻后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吱吱声传来,苏凤清的红唇抿得紧紧,这脚步声虽然轻盈,但与燕儿那种因为身子轻的脚步声不同。 燕儿难道已经被杀了? 冷汗从额上流了下来,虽然燕儿今日也有些筋疲力尽,但能让她连示警的声音都发不出就被杀害,那来人武功一定不弱。 虽然不知来人是敌是友,苏凤清已经决定先下手夺得先机。如果是敌不亏,是友的话——也只能算他倒霉了! 毕竟若是友的话,燕儿为何没进来通报!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在叶世琦的身前停了下来,那人似乎是蹲下了身在查看叶世琦的伤势。 趁这个机会苏凤清飞速闪身出来,手中的凤钗毫不犹豫地向来人的双目刺去。 “哇啊——!” 沈唯真痛得大叫起来,她听燕儿说苏凤清藏在里面,本着想作弄他的心思,也就没有出声悄悄走了进来,结果一进来没看见苏凤清的身影,只见到叶世琦躺在洞里小脸正烧得通红。 虽然心有疑虑,但人有三急嘛,也许这个面皮薄的小屁孩躲到山洞深处嘘嘘去了,她也就打算先查看一下叶世琦的情况。 毕竟这次行宫平叛全靠英国公英勇突围,带来了三大营的兵士救驾,若是他唯一的独苗苗死了,皇帝的脸上可不好看。 谁知她刚探了探叶世琦的额头,洞里就闪出一个黑影直插她的一对招子。 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受到这样猛烈的袭击,沈唯真一时不察只能抬手格挡,原先那副精钢拳套已经脱下留在了行宫,苏凤清手中的凤钗就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小臂。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沈唯真万万没想到会受伤,下意识另一手闪电般探出直掐住了苏凤清的脖子,在篝火的照映下,两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苏凤清:…… 沈唯真:…… 还好苏凤清并未剩下多少力气,虽然他攻势迅猛也不过就是刺穿了沈唯真的衣袖,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小洞,不曾伤到她的筋骨。 只不过鲜血还是渗了出来,染红了沈唯真白色而袖子。 苏凤清的脑中一片空白,想起之前自己那番是敌不亏是友算她倒霉的心里建设,再看到沈唯真渗出点点血迹的袖子,尴尬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沈唯真也没想到不过是要作弄一下苏凤清,竟然自己吃了大教训,暗自以后要离这小屁孩远远的,果然是华昌公主妹妹的孩子,出手一样的狠辣。 “你干嘛不说话!”最后还是恼红了脸的苏凤清打破了沉默。 那阵伤了沈唯真的尴尬过去,他浑身都松懈了下来,要不是沈唯真还掐着他的脖子,他已经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我——”沈唯真也有些讪讪的,总不好把实情说出来,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被小屁孩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样笑她! 她松开了手,苏凤清便跌坐在地上喘气,那凤钗也当啷啷地落下滚在了沈唯真的脚边。 “我是没想到你这么狠啊。”沈唯真也赌气道,“我听燕儿说你在山洞里就立刻进来查看,你怎么就要取我的一对眼睛!” 苏凤清抬起头,自己那张清逸出尘的脸孔落在瞳孔中,那张脸上有生气还有担忧,他心中莫名的悸动起来。 “你……是来找我的?”苏凤清用他自己都没发觉有些发飘的声音问道。 许是手臂的刺痛让沈唯真分了神,她也没注意到苏凤清语气微妙的变化,她低头又去探了探叶世琦的额头。 “嗯啊,来找你呀。” 谁知苏凤清见她去看叶世琦的情况,心头又升起一阵堵心的酸意,他语气酸溜溜地道:“我看不是吧,世子是来寻叶世子,顺便再看看我死没死吧?” 沈唯真诧异地从叶世琦身上挪开视线,不明白好好的这小屁孩又闹什么别扭。她的目光无意中扫到那只凤钗,心中突的一凉。 好家伙,这哪里是凤钗,根本是支小型破甲锥,还是螺旋型的!这要是插进了她的手臂,这会儿怕是已经血流成河筋脉尽断了。 沈唯真心头也升起一阵火气,趁苏凤清还没有缓过气儿来,她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提溜着苏凤清站了起来。 苏凤清只觉眼前一花,双脚就离了地,那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臭丫头你闹什么别扭!?”沈唯真将受伤的手臂晾在他的眼前。“我一听说你还在山里,饭都没用就带着人连夜进了山。” “一路上又是野兽又是毒虫的,你知道我那匹宝贝飞毛将军都不肯走了吗?” “我一路靠着一双脚来山里寻你,你上来就赏了了我两个血窟窿,我还没大小声,你倒反天罡的要跟我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姓叶的小子生气?” “要不是——要不是——你、你——我、我——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掐死!!!” 沈唯真吼的大声不算,还不停揪着苏凤清的领子摇晃,把苏凤清摇晃得头晕目眩,连最后一丝理智也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索性也不去顾及那些淑女风范了,扯着嗓子就吼了回去:“那、那你是不是来寻我的!!!” “你聋子吗?!”沈唯真恨不得赏这个叛逆小孩儿两个巴掌,“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我饭都没吃就来寻你了吗?!” —————————— 燕儿阿山:……他们吵的好大声喔,我们全都听见了。 陆寻:我一会儿一定要看看未来主母长什么样。 叶世琦:……快叫救护车…… 第146回 小孩儿得哄 几句话吼完沈唯真心中也算出了一口郁气,这一天她也真是折腾了个够呛。 擒住华昌公主后不久,在庄王的策应下突围而出的英国公终于率军回防,与神机营指挥使一起带来了三大营的兵士,终于是解了行宫之困。 事败的代王意欲举剑自刎也被英国公擒下,如今跟他的好妹妹华昌公主分别关押在西苑行宫内。 叛军被破,那些被关押捕捉的官员与家眷们自然也都脱困。 沈唯真本想着尘埃落定,自己派出去办事的阿山和陆寻曾大也平安无事,就准备美美地吃上一顿好好安歇,明日伴驾回宫。 谁知遇上了前来向天元帝问安的安阳伯张二老爷夫妻,想着之前自己走到哪里都能碰见苏凤清,就随口问了张二老爷几句他如今是否安好。 才知道本次春猎苏凤清竟是随着英国公家眷出行,可方才英国公才向天元帝禀报,他的妻儿如今还下落不明。 沈唯真有些慌了,毕竟她与苏凤清互换身体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若是他出了个好歹,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虽然有岑妈妈和燕儿随护在身边,但到底要亲眼见到他平安,自己才能放心。 就在她向天元帝报备,准备了人马打算随英国公一并出发去寻人,双叶来报说是发现了岑妈妈留下的印记信号,她兴冲冲地带着人前去寻找。 循着印记的确是寻到了被岑妈妈护着躲藏起来的英国公夫人与叶五姑娘,但却被告知苏凤清与叶世琦被燕儿护着逃进了山里,迄今不得联系。 望着月上柳梢的天色,沈唯真带着人一咬牙还是进了山。 更深露重的西山中不时有被搜山的人吵醒的野兽毒虫,英国公不少随从兵士都受了伤。 沈唯真虽有双叶姐弟这样精通野外求生的暗卫相护,但是顾忌到陆寻在身边无法现身,还是让沈唯真吃了些苦头。 寻到后来终于是也发现了燕儿留下的记号,但马儿们全是如何都不敢再走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吩咐曾大留下看住马匹,沈唯真带着其他人继续跟随信号前往。 等最后终于找到了在山洞口泼洒驱兽药粉的燕儿,沈唯真的心才放了下来,想到这一晚上的折腾,就想着要去作弄作弄苏凤清。 谁知道当真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像是吓着了这小屁孩,但是代价也挺大,自己的手臂被扎了两个血窟窿。 越想越气,沈唯真还想再嘴苏凤清几句,可见对面的苏凤清听了她的话后,就瘪着嘴一言不发,一双可爱的杏眼里还泛起了水光,她还是心软了。 阿真啊,小孩子都是要哄的。 恍惚中当年陪着大哥带父亲那堆小萝卜头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那时的大哥似乎也就是现在她这个年纪,永远都笑的是那样温柔和煦。 小孩子总是觉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会吃莫名其妙的飞醋。 比如我给小八这个果子,他就要问,这果子是独给他的?还是所有的兄弟都有? 我说所有的兄弟都有,他就哭了。 记忆中的小少年抱着一个男童笑着,那男童抱着果子正啃的兴起。 可我后来说,但是这个果子只有小八有,是专门给小八的,他就笑了。 我也没有说谎呀,‘这个果子’就是专门给小八的,其他兄弟们给的都是‘那个果子’。 所以阿真,你明白了吗? 苏凤清依旧被沈唯真提在半空中,只是他也不再挣扎了,就定定地盯着沈唯真,像是要分辨她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罢了罢了,沈唯真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既然大哥说小孩子都需要哄,说几句好话又不掉肉,那就哄哄他咯。 她轻轻地将苏凤清放了下来,还温柔地帮他整了整被自己揪得凌乱的领口,见苏凤清像是出了神还死盯着自己,她也缓和了口气开口道:“我何时骗过你呢?” “我山珍海味不吃,高床软枕不睡,大半夜的跑到山里头来,难道是想给野兽毒虫送点口粮?” “自然是来寻你的,独独来寻你,只寻你一个人。” 顺便寻寻叶世琦,末了沈唯真在心里添上了一句。 这可是英国公的独苗,只要救了叶世琦的命,这天大的人情她可要好好的宰叶良树一把。 所以她才在发现燕儿留下的印记后,没有发信号给叶良树那老东西,反而是亲自带人来解救。 苏凤清又盯了她一会儿,眼中突然迸发出沈唯真从未见过的光彩。 与那日两人换回身体时的疯狂不同,这光彩更明亮热烈,吓得沈唯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谁知一向敏感的苏凤清却像没有发觉似的,向前一步又挨近了她,甚至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受伤的手臂,柔声细气地问道:“痛不痛?” 这一句温柔的询问激得沈唯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从她来到京城与苏凤清打交道也有小一年之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苏凤清如此的和风细雨。 她有些不自在地摇了摇头道:“不疼不疼,早不痛了。” “对不住。”苏凤清垂下了头,声音虽然低低的,但沈唯真还是听清楚了。“是我鲁莽了……没看清是你。” 说罢他还扯下来包在自己手上的帕子,紧紧地绑在了沈唯真渗血的袖子上。 你再晚点给我包扎,那两个窟窿都愈合了。 她望着苏凤清扯掉帕子后的手,少女白皙柔嫩的手掌上是几道被划伤的狰狞伤口,费了好大的劲,沈唯真才让自己没有嘴贱出这一句话。 山洞外的陆寻见争吵的声音停了,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沈唯真出来,想进去查看,又怕坏了他们家世子的事,只能转着圈在洞外徘徊,时不时地往洞口看去。 燕儿和阿山好久没见了,两人正笑嘻嘻地在一处说笑。 陆寻恨铁不成钢的剜了阿山一眼,就这还是世子的心腹小厮,刚才世子痛呼得那么大声,他都差点冲进山洞,阿山还在跟这个小女孩儿说笑! —————————————— 苏凤清:对不住,是我错了。 沈唯真:救命!!!是不是有扫把星要撞地球了!!!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六月下大雪了?!!!这个死小孩居然会认错!!! 前面稍稍写了两个金手指,沈唯真是力大无穷,咩咩写的比较明显。 苏凤清是能感知别人的正负情绪判断人是否说谎,不知道大家有注意到吗,嘿嘿作弊器。 沈唯真:幸好我第二句真话是在心里说的…… 第147回 你到底算不算好哄啊 又过了一会儿,在山洞口焦急徘徊的陆寻终于见到一脸恍惚背着苏凤清走了出来的沈唯真。 一旁正在开心说笑的阿山和燕儿见此,也是连忙肃了脸色站直了身子。 燕儿甚至站在阿山的身前,把着阿山的两只手扣在了自己的嘴巴上,作出了一副阿山胁迫自己才无法进洞通报的样子。 “世子——”陆寻迎了上来,可还不等他多说话,沈唯真背上的苏凤清就向他投来了两道冰冷的目光,像小刀子般biubiubiu地割向陆寻。 再敢靠近过来就给你死! 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陆寻不由得暗自咋舌,安阳侯府的女孩子们真就是邪门得要命,她那两个姐姐就够让人头秃,这柔嘉县主更是不遑多让。 她身边两个下人视人命如草芥,抬抬手就要了三十多人的性命。 而她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漆黑的夜里盯着自己的眼睛也亮得吓人,趴在自家世子背上就像只小猫头鹰般。 还在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沈唯真开口打断了陆寻的思绪:“叶世琦还在里面,伤得颇重,我们需速速下山回宫。” 陆寻连忙点头冲进了山洞,阿山笑嘻嘻地望着世子背着沈姑娘,自己也把燕儿抱起甩到了背上。 燕儿本就灵巧,见自己姑娘好像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也笑嘻嘻地在阿山身上趴好,双臂环住了阿山的脖子,两人不远不近地缀在沈唯真的身后又说笑起来。 苏凤清回头瞧了他们二人几眼,也回过头将搭在沈唯真肩上的手抬起,环住了沈唯真的脖颈。 沈唯真还在神游天外,大哥果然是大哥,什么都懂,就照他哄小孩儿的法子来哄苏凤清,居然真的哄好了。 原来小孩子是吃软不吃硬的哦…… 沈唯真的思绪越飘越远,完全没注意到苏凤清的动作,直到那两只纤细的手臂猛地收紧,勒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来时,她才反应过来。 “好痛苦……不能呼吸了……你干嘛……”沈唯真仰着脖子莫名其妙地问道。 又咋了又咋了,刚才不是都哄好了吗,苏凤清这双手臂可是能拧断邵文安的颈骨,沈唯真属实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他了,突然要取自己的性命哇。 停顿了一会儿,苏凤清决定不去计较她的心不在焉,只是勒着手臂在沈唯真耳边低声道:“再说一遍。” “嘎?”仰着脖子的沈唯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脚下的步子仍是不停,生怕被后面的阿山他们看到自己被人勒住脖子的狼狈样子。 苏凤清并没有说话,只是又勒紧了一点沈唯真的脖子,头已经仰到能看到天幕中皎月的沈唯真突然灵光乍现,随即就听她从善如流地说道:“我饭不吃觉不睡跋山涉水不顾更深露重野兽毒虫——” 就在苏凤清都要听得不耐烦时,她终于结束了铺垫。 “我苏凤清就是为了来寻沈姑娘,只寻沈姑娘一个人。” 顺便也寻一下叶世琦!顺便!顺带!只是附加的! 果不其然的,在她说完这番话后,那勒在颈边的手臂就放松了下来,只是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脖子,耳边也传来了一两声苏凤清低低地轻笑。 沈唯真:……到底算不算好哄啊你。 苏凤清靠在沈唯真的背上,抬头也望向那一轮皎月,良久他低下头,轻柔地帮沈唯真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 沈唯真:他突然这样我好怕啊,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第148回 后续 一行人匆忙下山回了行宫,此时西苑仍是灯火通明。 虽然叛乱平息,但不少随行官员与官眷仍是不幸遇难与受伤,还有更多的人下落不明。 伴驾的太医各个忙的团团转,忙得一头大汗的胡太医擦着额头,慢慢扶着椅背刚想坐下稍事歇息,天元帝命太医们前去救治英国公世子的旨意就到了。 英国公此次平叛有功,正是得宠的时候,京城谁人不知他家九个女儿一根独苗的事儿。 太医们哪里敢慢怠,领了旨连手上的受伤的病人们也不管了,吩咐内侍卷起各自医箱就往英国公所住之处前去。 至于那些也急需医治的伤者?自求多福吧!怪只怪你不够英国公世子有身份! “姨母……是我不好,没保护好表弟。”被沈唯真一路亲自送回行宫的苏凤清已经换了衣裳梳洗了一番,他只是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居然还让他保护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英国公夫人与叶五姑娘正围着叶世琦,闻言英国公夫人连忙回身拉住他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有你和燕儿在身边,保不齐他就落到叛军手里了。” “傻孩子你能保住他的命,姨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怎么会怪你呢!”说罢她还拿起帕子温柔地替苏凤清拭泪。 床前正哭着看太医为叶世琦上药的叶五姑娘也回过头来。“母亲说的是,沈表姐千万不要责怪自己,这都是代王的错!” 苏凤清任由英国公夫人帮自己擦脸,心中暗暗升起一股奇异的怀疑,这大姨母母女是不是也太通情达理了? 叶世琦可是他们叶家唯一的独苗,本朝可是有律,无嗣夺爵过继降等,若是叶世琦出了个好歹,英国公就是战功通天,等他一蹬腿,英国公府也要改换门庭了。 只有叶世琦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再诞下子嗣,他们英国公府才能保有这三代不降的公爵富贵,不然英国公夫人也不能以己身做饵掩护他们逃走。 但……现在是怎样,这宝贝疙瘩为了保护一个舅家表姐差点把命丢了,大姨母和五表妹居然连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吗。 虽然事情的确是不能怪自己,但作为一个母亲居然能如此理智?想到若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长宁公主保不齐要把所有随护在身边的下人都打死。 之前他被郑远打破了脑袋,如果不是念在阿山是安怀徒弟的份上,这会儿阿山的坟头草都得有人高了。 叶世琦的伤虽然很重,但由于苏凤清与燕儿处理及时得当,发起热来时也一直帮他冷敷降温,倒也一直撑下来了没有性命之忧。 如今太医们为他再次清理伤口上药,开了方子又灌了参汤,之后只要静养调理,退了烧不再反复,应该也没有大碍了。 苏凤清本还想做做样子,在这里守上半夜,却被英国公夫人催促回去休息。 虽然心中疑惑,但到底别人的家事只要不迁怒为难到自己头上,苏凤清也乐的不再做小伏低,于是不再拒绝带着岑妈妈离去了。 翌日天元帝浩浩荡荡地启程回宫,结束了这场兵荒马乱的春猎。 得了命令的锦衣卫们也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鬣狗,迅速封锁了代王府与华昌公主府。 晋安县主正在卧室梳妆,她的丫鬟披头散发的跑进来还没将事情说清楚,已经有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上来就拖住了她的手臂。 “你们做什么?!”晋安害怕的尖叫挣扎起来,“我是晋安县主!我母亲是公主!你们怎敢在公主府里对我不敬?!” “县主恕罪啊~”带头的王千户一脸凶相恶声恶气地啐道。“华昌公主犯上作乱,伙同代王造反,已经下了镇抚司诏狱。” “下官这是特来接县主前去团聚!” 第149回 清算【大修,请重新阅读】 锦衣卫们早见惯了这种从云端跌进泥里的金枝玉叶,根本无视晋安县主的怒斥挣扎,随便找了块帕子就塞进了她的嘴里,拖着就把她拽出了屋子。 而另一边在邵驸马的书房里,陈佥事对着悬在空中的两只脚叹了口气。 邵之原年轻时长得颇为风流俊逸,不然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有妇之夫也不能将华昌公主这位天之骄女迷得神魂颠倒,即便现在上了年纪也依然是气度不凡温厚如玉的中年美男子。 而如今这位在京城颇有盛名的美男子面色青紫泛白,双目好像要爆裂出眼眶般激凸在外,已经没了血色的嘴唇张着,长长的舌头垂了下来。 陈佥事曾经与邵驸马也有过点点交情,他不疾不徐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又按了按眼角。 “把驸马放下来吧,多可怜呢。” 身后的小旗们得令纷纷上前动作,总旗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道:“佥事,刚才小刘那边来消息了,找到驸马的私库了。” 正沉浸在旧友离世悲痛中的陈佥事眉毛一跳,他又擦了擦眼角道:“老规矩办。” 说罢他又挤出两滴眼泪,似是很悲痛的使劲擤了把鼻涕。 与赚的盆满钵满的陈佥事不同,宋佥事正坐在代王府的厅堂中生闷气。 原以为虽然代王这几年闭门炼丹,但好歹是个亲王破船也能有三斤钉,不曾想平日代王不声不响的做起事来倒是周密。 这偌大的代王府早已人去楼空,别说那不知所踪的代王独女沈知月,就连一点金银财物都没留下,除了那些名贵的家具,真真是一点油水也没有刮到。 他兴冲冲地带人劈开了库房的房门,一进去发现里面空得耗子来了都得哭。 他不信邪地着人将代王府翻了一遍又一遍,当真是除了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低等下人,代王什么都没有留下。 留下的家具虽然名贵,但这种东西他怎么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穷疯了,将抄家的柜子桌椅都抬去卖吗?! 几日过去,随着锦衣卫们在京城四处抄家抓人,近日来颇有些清静的镇抚司诏狱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随着拷问不断的进行,被誉为人间地狱的诏狱每日都飘着浓郁地血腥之气。 锦衣卫指挥使汪玉在审讯室里正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喝得身边的同知都开始担心他肚子受不受得住了。 按本朝律例,宗室犯事都会交由宗人府关押审讯,他们锦衣卫不过是出出抓人的功夫,自有宗人令接手这烫人的山芋。 但是天元帝下了明旨,越过了宗人府直接将华昌公主与代王及其家眷都贬为了庶人,全数押入了镇抚司诏狱。 代王已是没什么好审的了,他手中暗自豢养的道兵此次几乎被全部歼灭,活下来的也是痴痴傻傻问不出什么。 尽力的追查了他们的来历,发现全是些京城与附近县镇走失的百姓,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应是被偷偷抓进代王府的受害者。 长史等王府官员被缉拿时畏惧酷刑皆已自尽,几个捉回来的活口,也已榨出来了他们所知的一切。 虽然费了些力,但被代王分散送出的财物也寻回了不少,唯一还未在掌控中的只有代王独女沈知月。 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十四岁小丫头罢了,能闹的出什么风浪,在锦衣卫这样铺天盖地的追捕下迟早也要落网。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天元帝所关心的,天元帝在乎的是那炼成道兵的方子。 本以为代王不过是闭府炼丹求个什么长生不老,没想到私底下竟是炼出了无痛无觉的药人,天元帝下旨一定要从代王嘴里撬出。 可那代王……妈的。 汪玉不禁在心中暗骂,他掌管锦衣卫多年,刑讯拷问是他的拿手好戏,不怕嘴巴硬的,也不担忧不怕死的。 但是代王是真的不好搞,倒不是说顾忌太上皇无法对代王动刑,而是代王仿佛也对自己用了炼成道兵之法,他不仅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困意与饥饿感。 面对这样一个已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汪玉真的束手无策,任凭他怎样摧残代王的肉体与精神,代王都没有张嘴,甚至因为没有任何感受拒绝喝水进食一心求死。 可若他死了,天元帝的意图落空,自己这个指挥使也就不用做了! 只能每天用铁棍撬开代王的嘴,给他灌些食水吊住他的命。 你不是疼爱你的女儿吗,等沈知月落网,他要亲自当着代王的面先把她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再把锦衣卫的看家本领在她的身上过一遍,就不信代王还不招! 至于华昌公主……汪玉下意识的将茶碗端到嘴边,发现里面竟是快要空了,不耐的扫了一眼身旁的同知。 比起代王为自家人进行的安排,华昌公主就是毫无安排,简直像是一拍脑门兴起造个反玩玩儿。 除了邵驸马一根腰带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外,公主府所有的官员、家眷以及下人财产已经全数被抄了个干净。 而态度上,华昌公主与为了保护女儿一心求死绝不开口的代王也是截然不同。 她还挺喜欢说话的,只是说的都是汪玉不想听的。 无论怎么拷问她刘贵妃的遗留的人手财物,华昌公主都只会回答十八年前的宫变之乱。 如今她的十只美丽的指甲都已被连根拔去,头发被剪的乱蓬蓬的,浑身都是被拷打的伤痕,连牙齿也掉了几颗。 往日美丽的脸早已被折磨得不复往昔,因为不让睡觉的精神摧残让她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可一旦汪玉提出问询,华昌公主曾经美丽的红唇里吐露出的全是当年天元帝逼宫篡位的各种细节。 这种口供谁敢写?!别说记录的千户与同审的同知,连汪玉这个十八年前宫变的亲历者再听一遍都汗毛直立。 汪玉只能将晋安县主押了上来,谁知就连对待儿女的态度也与代王截然不同,华昌公主面对晋安在自己面前遭受酷刑完全不为所动。 无论晋安如何哭叫哀求,华昌公主仍是不断地重复天元帝是如何勒杀刘贵妃与弟弟十一皇子,联合自己心腹的外廷勋贵朝臣逼太上皇退位,自己登基。 甚至在烧红的烙铁印上了晋安县主的脸颊时,在晋安县主凄惨的哭叫声中,她也只是怔愣了一瞬。 “晋安,忍一忍。”她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快就可以死了,很快我们母女就能与你父亲团聚了。” ———————————— 华昌公主这样人是真实存在的,大家看没看过一部老刑侦剧《重案六组》,里面有个案子的女犯人算是华昌的原型吧。 两夫妻非常恩爱,婚后女的生了一个女儿,男的大喜,非常宠爱这个女儿,因为心疼老婆生育辛苦,甚至连育儿都一手包了。 结果女的吃醋了,觉得女儿夺走了男的的爱,把出生没多久的亲生女儿给杀了,为的就是让男的只爱她一个人。 咩咩就记得破案以后,警察押着女的从审讯室出来,正好遇上她老公也做完笔录,她还哭着问为什么要报警抓她问男的是不是不爱她了。 结果这还是真实案例改编,对咩咩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无可磨灭的伤害,总想着写一个这种偏执疯狂的角色,感谢华昌给了咩咩机会…… 第150回 父子 看到重复剧情请不要慌张,上一回已经大修过,安排了不同的剧情,将两段穿插的剧情写完整了,请重新阅读上一章~造成了不便十分抱歉。 ———————————————— 随着天元帝春猎回宫后,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凄风苦雨的气氛中。 家里大人与太太开开心心地携子带女伴驾出游,结果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情况到处都是,好几家勋贵官员的府门口都挂起了白灯笼。 再加上华昌公主与代王的这场荒唐可笑的谋反,锦衣卫们在城里四处抓人,吓得那些安然回来的官员们也都大门紧闭。 一时间热闹的京城交际宴饮全都停了下来,连城中酒肆勾栏的生意都清淡了许多,若不是大家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太上皇崩了,开始守国孝了。 此时的太上皇依旧八风不动的抱着他那把琵琶端坐在洪庆宫中,他苍老的手指不时地拨弄着长弦,发出一阵阵琤鸣之声。 内殿中的宫人已然全数屏退,只有天元帝立在殿中。 “为什么?”天元帝的脸隐没在屋中昏暗的阴影中,他的声音不再如往常般和煦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点哀怨。 太上皇垂着眼并不答他的话,若不是时不时还会拨弄琵琶,会让人以为他坐着睡着了。 “我问您到底为什么?!!”天元帝加高了音量,什么帝王修养全数抛到了脑后,像寻常人家的儿子那般对着老父亲控诉起来。 “若不是您说我苛待华昌,让她闭门思过两个月也够了,让我念及手足之情你的面子,我断然不会放她出府!” “更不会答应她想要春猎伴驾散心的要求!” “而她做了什么?!” “她勾结代王,里应外合要取我的性命!” “这么多年了,我看在您的脸面上对她还不够好吗?!” “她行事荒唐我哪次不是看似小惩大诫,实则从来没有真正的苛责过她!” “而她呢?!她呢?!!!” 面对儿子的控诉,太上皇依旧垂目不语,似是没听到,又是似是默认了他的指控。 “为什么啊……”天元帝向太上皇走近了几步,他高大的身躯背光投下的阴影几乎整个笼罩住了面前的太上皇。 天元帝怨愤的盯着他,当年英武威严的父亲如今身形瘦削,他坐在罗汉床上的身影有些佝偻,记忆中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在恨我?” “我御极十八年,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兵马皆受我节制,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我到底哪里不如二哥?!不如一个死人?!!” 太上皇依然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他完全与天元帝隔绝开去,形成了两个永远不可能交汇沟通的世界。 见即便是提到了前太子,老父亲依然无动于衷,天元帝的心中爆发出无尽的怨愤与不甘,失去了理智般,他挥手夺过了太上皇手中的琵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为什么!!!” 失去了手中的琵琶,太上皇似乎终于是神魂归位,他望着地上被摔成两截的琵琶与断裂的长弦,终于是开了口。 “听说你最近要设什么东缉事厂监管锦衣卫?” “是。”天元帝冷冷地回答。“提督已定下了司礼监秉笔岑迎。” “呵呵呵。”听了太上皇淡笑抚掌,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怪不得你搞了个内书堂,教内侍们读书,原来是这个目的。” 天元帝抿紧了嘴唇,像幼时读书那会儿被太上皇训斥,站直着垂下了头。 “太祖定下的内臣不得干政的规矩,你都忘记了。”太上皇笑吟吟地。 “这么多年来,你大肆清除异己扶植自己的心腹,结果到头来,还是要靠这些无根之人来替你节制外廷那群老东西。” “老五,你总是让我很失望。”说罢太上皇越过天元帝,向殿外走去。 “我总让您失望?”天元帝探手拦住了太上皇,“代王兄虐杀男童炼丹您不失望。” “华昌皇姐口口声声放下了刘庶人与十一弟的仇恨,只为驸马的一个孽种举事造反,您不失望。” “哦对,您不仅不对她失望,还亲手将她手中的刀举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不过是给了宦官些权力,就又叫您失望了?” 天元帝的双眼中喷出怨愤的怒火,像一个得不到爱的孩子,即使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也只能规规矩矩第站在父亲的面前。 “不过是我养的几条狗罢了,他们一生荣辱都系在我的身上,我叫他们生他们就生,叫他们死,更是易如反掌。” “您不过还是在记恨我罢了。”天元帝自嘲地笑道。 “二哥再好,他和母后也已经去了。” “您不过……不过就是还在记恨我诛杀刘庶人和十一弟罢了。” “可您怎么不想想?!三哥和几个弟弟是怎么死的?!” “我母妃又是怎么死的?!” “长宁又是为何再不甘愿也领旨嫁去了九江?!” “我若是不动手,难道要我怀抱杀母之仇引颈就戮才是您的好儿子吗?!” “哦对了。”天元帝的表情变成了讥讽,他对着一言不发的太上皇嘲笑道。“这么多年了,父皇您还是没想通吗?” “到底谁才是真正杀死刘庶人的凶手?” “若不是你给了她承受不起的恩宠,养大了她的胃口,却没有相应的才能去掌握她日渐庞大的野心,她也不会死在我手里了。” “她临死前说的话您都忘记了?” “真正杀死刘庶人的,是您啊。” ———————————— 咩咩还是好想给这章起名爸爸再爱我一次。 从华昌和长宁这两位姐妹来看,就知道天元帝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只是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一样,对在乎的东西的看重度也不一样罢了。 华昌和长宁都是比较感性的人,长宁比华昌有理智但总体还是感性的。 天元帝就是冷血无情权性恋,皇权第一父爱第二,其他是什么?统统都是我稳固权力的工具。 而且即便父爱第二,他还是要逼太上皇退位。 感觉写不到正文里了,在这里交代一下吧,代王的原型是朱元璋家的老十鲁王朱檀。 这哥们儿十五岁就迷恋长生养了一堆道士炼丹,然后把自己身体吃的越来越差,就叫道士们来询问,道士们为了保命,就胡诌说是炼丹差药引。 差什么药引呢?差九十九个男童的丁丁【大家懂丁丁什么意思吧……】,结果这哥们儿还信了!!!到处抓男童来阉割,最后连兵营里的军眷孩子也没放过。 最终被捅到朱元璋那里以后,大家懂得都懂,朱元璋这人典型的对外重拳出击对内唯唯诺诺。 把儿子抓来用了个髡刑就完事儿了,倒把鲁王妃凌迟处死了。 这鲁王妃也是个高手,毕竟她爹叫汤和。先是她姐姐嫁给鲁王做王妃,没几年薨了,朱元璋又把她指给了鲁王做续弦。 结果这姐们儿不但不劝阻朱檀,还跟他一起迷恋炼丹,听说要九十九男童丁丁做药引炼丹,人家也不含糊,帮着鲁王为非作歹,凌迟虽重也不算太亏吧。 至于受了髡刑的鲁王,没事儿人一样啊,毕竟髡刑【就是剃光全身毛发,狠点就用拔的,不过以朱元璋的尿性应该没下手那么重】只对要脸的正常人来说是生不如死宁愿凌迟,对这种人毫无震慑力。 哥们儿依旧闭关炼丹,最后没过两年十九岁时吃丹药吃死了,嘉靖看了都要称一声不愧是祖爷爷。 这两天卡文,写点狗血过度一下,明天男女主就有戏了,毕竟终于要开始谈恋爱了!! 不愧是我……言情写到150回男女主终于有感情戏了………… 太上皇琵琶:【悲愤】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爹不理你,你有本事打他呀!你摔我做什么! 第151回 萌动 随着内殿隐隐传来的争吵声,伺候的宫人们早都退得远远的守在廊下,只有沈唯真还没心没肺地在殿门前与冯公公说话。 “是啊,安怀是奴婢的师弟。”冯公公笑眯眯的弯着腰立在沈唯真面前说道。 “他小时候是奴婢们当中最淘气的一个,这些年全仰仗公主宽仁,留了他一条命。” 沈唯真直道哪里哪里,又开始与冯公公商业互吹,想从冯公公这里再套出些当年天元帝兄妹过往的话来。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笑得如弥勒佛般的冯公公只答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让她也有些泄气。 就当两人话头快要聊尽,内殿中终于传来的天元帝唤人的声音,冯公公连忙推门入殿伺候,沈唯真也敛了笑容恭敬地垂首立在了一边。 踏出门槛的天元帝戾气尽散,完全恢复了往常那对一切都云淡风轻的模样,见到沈唯真在侧,还慈爱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好照顾你外祖父。” 丢下这句话,也不等沈唯真行礼,天元帝已是大手一挥起驾坤宁宫了。 话说苏凤清这头,自从天元帝返宫,与英国公夫人一道儿的苏凤清借口担心黄太君,坚决地辞了挽留不已的英国公夫人,与张二老爷夫妻一并回了安阳侯府。 在安阳侯府的黄太君自然是对春猎之乱的事一无所知,听二儿子夫妻禀报说是此次春猎代王居然反了,震惊的半晌沉默。 虽然见外孙女和儿子夫妻都安然无恙,也依然抱住苏凤清半天不肯撒手,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去英国公府小住了。 甚至到后来连鹤影馆都不让回去,在自己的厢房里住了,天天与苏凤清相伴才安下心来。 “哇,琦表弟这么英勇?”张曦大张着嘴问道。 这日张曦与张玉薇张玉芙前来探望苏凤清,张玉薇虽然还是蔫蔫的,但实在拗不过张玉芙姐弟,还是一并来了松鹤堂。 本来就是想带她与多日不见的苏凤清说说话,让她从姐姐张玉蔷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张曦上来就问代王与华昌公主谋反的事儿。 苏凤清不想做说书先生,便叫了燕儿来,绘声绘色地将这惊险的一天一夜讲了,直说的张玉薇也入了迷,握着张玉芙的手听得认真。 “那——可不是吗,要不是叶世子,我跟我们姑娘也不能这样安然无恙的脱困了。” 早就得了嘱咐,燕儿哪里敢讲叶世琦啥也没帮上净添乱,只能把自己的功劳一股脑都塞到了叶世琦的身上。 “唉,现在外面乱,到处都是抓人的锦衣卫。”张曦有些扼腕地说道。“不然一定要去叶府瞅瞅琦表弟,他这可是英雄救美啊,以后在他们族学里他可是要风光了!” 想到叶世琦飞身来挡那根本劈不到自己身上的一刀,正在绣一个蓝色荷包的苏凤清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事情过去以后,他每每想到叶世琦这出以身挡刀,都觉得叶世琦像是跳过来送给人砍一样,还英雄救美?所谓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也不过如是了。 如果没有叶世琦的拖累,他和燕儿许是早就能下山赶回城里了,还用的在寒凉的山里躲藏到半夜。 还有来寻他的沈小姐也是。 想到沈唯真,苏凤清手中动作轻缓了下来。 哼,自己哪里需要她来寻他,燕儿找的那处山洞十分隐蔽,若不是沈小姐认出了燕儿留下的记号,任是谁也找寻不到他们。 自己与燕儿身上有火折子,有驱兽的药粉,在洞中熬过一夜,自然就能下山归京,哪用的着她来多管闲事。 还来寻我……哼!都是些不省心,没事找事拖累人的东西! 虽然苏凤清的心中越想越不屑,可他脸上的嘲笑早变成了甜甜的微笑,看得一边的张玉芙都觉的有趣起来。 “哟~沈妹妹这是想到叶表弟,你的救命恩人了?”她走过来坐在苏凤清的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他脸蛋一下。 “笑得这么甜,看来是很感谢叶表弟呢。” 听懂她的揶揄,张曦与张玉薇也都笑出声来,苏凤清被张玉芙一戳也回过神来,他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真的嘴角翘得都压不住,瞬间涨红了脸。 “哎呀脸红了!” 张玉芙惊奇地道,苏凤清入府至今一年多,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害羞,就连刚入进张家那会儿,他也都是落落大方的,从来不曾露出过娇娇怯怯地模样。 “哈哈哈,看来沈妹妹真的很感谢叶表弟呢!”张曦也没心没肺地说道。 张玉芙更是嘻嘻哈哈地抱住苏凤清,如今她就快要出嫁,说话也不像往日那样规矩,她笑着道:“早前儿我母亲就说过大姑母中意沈表妹。” “就怕沈表妹眼光高看不中她家黑瘦的儿子,如今看来可是不用担心了。” 苏凤清听了更是又羞又怒,急忙忙地放了手中针线,推开张玉芙作出生气的模样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尽说浑话!” “三姐姐疯了,你们也跟着她胡闹!拿我取笑起来了!” 见她恼了,张玉芙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又搂住生闷气的苏凤清道:“哎呀你急什么,我是随便乱说话的人吗?” “今儿个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大姑母上门了,这会儿已经在祖母的屋子里了。” “你之前在他们家住的好好的,这刚一回咱们家大姑母就急急忙忙地追过来了,你说是为了什么呢?” 苏凤清心中一惊,大姨母对他透露出的那点不同寻常的疼爱他不是没感觉到,只是他总觉的自己还未及笄,叶世琦更是比他还小两岁。 就算大姨母想聘他做儿媳妇,总要等到叶世琦的年龄再大点,这段时间里他总能让大姨母打消念头。 大姨母身为英国公夫人,到底是看中自己什么地方,非要聘回去给他们家的独苗做妻子? 那日在金祥观他允岑妈妈与燕儿大开杀戒,不免也是存了吓退大姨母的意思,高门权贵谁愿意自己的宝贝独子娶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夜叉做老婆? 见苏凤清的脸色越来越冷,张玉芙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她搂着苏凤清拍了拍他的脸颊。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脸色变得这么差?” “你莫担心,我早就遣了咏梅去祖母屋子那边守着,要是听到什么一会儿就来告诉你。” ————————————— 咩:你知道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吗? 苏凤清:要你管! 感觉做了很多设定但是写不进正文里呀【好吧咩承认,咩啰嗦!】 冯公公和安怀是师兄弟的关系,所以我们安公公也是武林高手哒! 师父是冯公公的义父冯公公【哈哈哈】,太上皇做皇帝时,只有一个冯公公,就是他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天元帝身边这个冯公公那时候都是称呼为小冯公公的。 直到天元帝杀庶母戮幼弟逼宫篡位那夜,小冯公公亲手把冯公公杀了,从此以后宫里就又只有一位冯公公了。 然后阿山是安怀的徒弟,所以阿山是长宁公主的人。 苏凤清九岁以前是完全生活在长宁公主的掌控下的,所以他的脑回路也有点问题,后面会越来越严重…… 沈唯真:这书里是不是只有我是正常人。 咩:陆寻也算一个吧,所以同性相斥你们这辈子是没感情戏了。 沈唯真:父子情算感情戏吗? 咩:………………懂了懂了,后面咩会写他喊你爸爸的剧情的。 陆寻:阿嚏! 第152回 阴谋 正如张玉芙所打趣的,英国公夫人坐在黄太君的内室榻上,正在求黄太君将苏凤清与叶世琦的婚事定下来。 室内只有母女二人,英国公夫人殷勤地伺候着黄太君喝茶,一边又不停地催促母亲点头。 对她如此热切的态度黄太君也感到有些诧异,她推开大女儿的手,将茶碗放下问道:“少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英国公夫人从善如流地答道。“女儿不过是太喜欢真姐儿了,毕竟她是五妹最后的血脉,我做姨母的想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 盯着大女儿半晌,黄太君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我生的,你说的话母亲自然相信。” “但你也说了,真丫头是你小妹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了。” “亲家老爷将她的婚事托付给我,我自然不能怠慢。” “这件事我要与真丫头说过了,问问她的想法再决定。” “母亲。”英国公夫人摇着黄太君的手道。“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够了。” “更何况真姐儿还小呢,她自己怎么好意思与您说这个呢?” “琦哥儿是英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女儿又是她的亲姨母,找遍了京城还能有比我们家更好的亲事?” “虽然我们琦哥儿比真姐儿还小两岁,可女儿看得出他真的喜欢真姐儿,母亲又有什么担忧?” “就算是亲家老太爷知道了,也会满意的。” “还是不妥。”黄太君按住她,“如今你跟真丫头也相处过了,想必也知道她是个心思重的丫头。” “这关系她一生的大事,她不点头,我也不会贸然替她做主。” “倒是你——”黄太君睨着大女儿的脸色,“你是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你的心思我明白得紧。” “说吧,姓叶的小子是不是又起了什么心思。” 见母亲坚持,深知黄太君性子的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挽住了黄太君的手臂靠在了母亲的肩上。 “他能起什么心思,自女儿嫁进英国公府就已经料得到了。” “只不过这些年他越发的对女儿疏远了,对琦哥儿的态度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经过了这次代王谋反的事儿,女儿也是看清了。” “二弟筹谋了这些年……绝不能功亏一匮,女儿如何都不重要了,只是不早些定下琦哥儿的婚事……就怕叶良树日后……” 黄太君听得已经气得有些手颤,她抱住英国公夫人道:“你莫不是真的是个傻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为你二弟着想?” “我一早就说过能对自己原配发妻和亲弟弟下手的人,能是什么良配,你二弟还不管不顾的把你嫁过去。” “母亲不要怪二弟了。”英国公夫人却不在意,她抱住母亲的腰如少女时撒娇一般。“二弟也都是为了我们安阳侯府,这世上情情爱爱的,女儿早已看透了。” “只要咱们张家能好,女儿这些牺牲都不算什么。” “更何况虽然叶良树对女儿冷淡,但国公夫人的体面尊重一样没少女儿的,这些年女儿也并未受什么苦。” “叶良树自以为运筹帷幄,却不曾想他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我们姐弟手中。” “所以母亲——”英国公夫人在黄太君怀里仰起脸,“真姐儿的婚事母亲您一定要尽快定下来,这样将来的英国公还是会与我们张家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黄太君神色复杂地盯着女儿良久,最后还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而厢房里的苏凤清早坐不住了,叫燕儿去守在老太太门口的咏梅那里问了几回,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沈妹妹你当真不喜欢叶表弟吗?”看他态度实在坚决,张玉芙也觉出味来了。 “呸呸呸!”苏凤清拧了她一把啐道。“三姐姐又在说胡话,什么喜不喜欢的,也是你该当着弟弟妹妹们面说的!” “哈哈哈。”张玉芙做出一副被拧得好痛的姿态倒在了软榻中,“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不说了,不说了。” “叶表弟没什么不好啊。”张曦这时候却是不怕死的补上了几句。“咱们家的女儿各个高贵,京城我都没几个看得上的,看的上的也都有了婚事。” “叶表弟家世人品都不错,又是大姑母的儿子,祖母应该会点头吧。” “燕儿燕儿!!!”苏凤清实在不想听他不经大脑的话,“快把五哥哥打出去!他也疯了!” 厢房里一时闹成了一团,燕儿笑嘻嘻地架着张曦的胳膊就要往出拖,张曦只能连忙求饶,一边的张玉薇也笑了,拉住燕儿让张曦快逃。 张玉芙抱着生气的苏凤清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整个厢房里都是姐妹们快活的声音。 赶在午膳前,英国公夫人与黄太君终于告了别,带着陈睿家的在垂花门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陈睿家的本是休养了半个月就想回来服侍主子,被英国公夫人又放了假,此次春猎也没跟去,反而是躲过了一劫。 不然就以岑妈妈的身手,要在兵荒马乱中保护三个人脱困也是变数重重。 “太太,东城那个……也要发动了。”上了马车,陈睿家的凑近闭目养神的英国公夫人低声道。 听了她的话,英国公夫人一时没忍住,竟是笑了出来,且越笑越大声,连车边跟着行走的丫鬟都听见了她开朗的笑声。 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英国公夫人咳嗽着道:“怎么,那小东西真的抱了一个男孩儿?” “是,已经抱来快十天了,那小贱人见自己始终不曾发动已经慌了。”陈睿家的不屑的回答道。“已经派人偷偷去请大夫抓了催产的药,应该这两天就要生了。” “心倒是挺大的。”英国公夫人笑着放下帕子,“看来她也是有自知之明,觉得生不出男孩儿,想要偷龙转凤了。” “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 “太太放心。”陈睿家的低声道。“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她一发动就按计划行事。” ———————————— 英国公夫人:养吧养吧,叶良树你就养外室吧,我全都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折腾出儿子来。 英国公夫人和张二老爷关系特别好,两人是典型的事业脑。 咩咩越来越看不懂洋柿子了,双更熊市单更牛市,(=tェt=)是怕咩咩太劳累吗。 第153回 迟来的春宴 跟在引领的内侍与宫婢身后,苏凤清莲步轻缓地穿过长长的夹道,两侧红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许是近日来锦衣卫在京城里带来的腥风血雨太过人心惶惶,为了安抚臣子,皇后娘娘一直推迟的春宴终于操办了起来。 这春宴本是往年春分时,宫里为了各家勋贵太太奶奶互相相看中意名门闺秀的相亲宴,与宴的贵女皆都是家中适龄的女儿。 宴会中除了吃喝玩乐,御花园各种景观中还有为各贵女展示才艺的供奉布置,只是不设魁首,人人都能一展长才不用担心被人比得垫底。 张玉芙婚期临近,虽是可以大出风头的宫宴,却也不曾前来。张玉薇由于姐姐张玉蔷去世不久,也没什么心情。 家中姊妹就只剩下了苏凤清,一想到要被各家太太奶奶当成未来儿媳妇人选来审视,苏凤清就一阵阵的恶寒。 只没曾想正与黄太君想用什么借口缺席之时,却接到了皇后邀他与宴的懿旨,这下是不得不独个儿进宫了。 “呀~真巧,柔嘉妹妹~” 正垂眉敛目行路的苏凤清心中打了个突,这熟悉不已的声音与也已熟络的紧的轻浮语气,即便不抬头也知来人是谁了。 阿山说说笑笑着就拐住了引领苏凤清的内侍,两名宫婢也被他带着离得远了些,手里正捧着一把新琵琶的沈唯真就与苏凤清并肩行走起来。 那人就在身边聒噪地说着一些家常话,可苏凤清的思绪却突地飘远了。 那日大姨母走后,黄太君就传了他过去说话,左右竟真是被张玉芙说中,大姨母是来与祖母说他与叶世琦婚事的。 待黄太君问他愿不愿意时,苏凤清几乎是没有考虑,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黄太君对外孙女儿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注视他良久,问苏凤清是不是心里有了意中人。 没来由的自己的脸在心头滑过,吓得苏凤清竟是怔在了原地,不像拒绝大姨母提亲时那般果决,翕动着嘴唇几息也没说出否认的话来。 黄太君是过来人,只把苏凤清这番惊吓怔愣的模样当成了小儿女朦胧情动却未开窍的羞涩,追问了几句见他还是不答,便也心里有了计较,不再提英国公府的事了。 ……心上人吗。 苏凤清微微侧目瞟了一眼身边的沈唯真,那脸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身子也是自己曾经度过了十四个寒暑的身体。 可如今再看,却与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完全不同了,似乎十四年都是一场梦,如今他是她,她才是他。 “——总之就是这样了。”沈唯真的声音终于拉回了苏凤清远去的思绪,她抱着琵琶停了下来。 “啊?什——”一路上完全没在听的苏凤清此时一脸的茫然,他仰起脸来想让沈唯真再说一遍,却见沈唯真一低身,神色冷肃的脸已经凑到了他的耳边。 前面与阿山一起说笑的内侍与宫婢似乎没有发觉他们停顿了下来,继续越走越远,长长的夹道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相信我。” 说罢沈唯真的脸上又漾起平日里活泼的微笑,她站直了身子:“我就送柔嘉妹妹到这里了,去园子里玩儿吧。” 沈唯真的话让苏凤清有些神思不属,一直到御花园中,与早早就入了宫的叶五姑娘见了面,也有些心不在焉。 叶五姑娘有些好笑,这春宴本就是给姑娘们玩玩闹闹的贵女聚会,怎么沈表姐眉头紧锁好似入宫是来受刑一般。 不过到底苏凤清入京也有一年多了,往日饮宴交际也认识了一些勋贵家的姑娘小姐,一连番的见礼说笑下也打起了些精神。 虽然没听真切沈小姐都说了些什么,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至于最后那句相信她……他与她之间有一个如何都无法对世人诉说的秘密,他自然……信她。 于是几个姑娘们便也说笑着逛起园子来,虽说是春宴,但如今都快五月末了,有些姑娘为了窈窕风流都穿上了薄薄的夏衫,一群花团锦簇地小姑娘们结伴而行,倒也真说得上是春色满园。 此时的御花园各处景观中都摆出了条案琴台,笔墨纸砚、颜料古琴一应都备得齐全,以供贵女们展示自己的才艺。 此时水榭中已有几个姑娘临水摹字,写好的书帖都被宫婢们笑吟吟地挂在水榭中供人观赏,随着微风拂过,字帖轻轻地随风而动甚为飘逸。 水榭中平西侯的妹妹孟七姑娘与叶五姑娘是手帕交,见她与几个贵女过来,也笑着邀她来写字。 “哎呦,可饶过我吧。”叶五姑娘拉住她的手讨饶道。“谁不知我母亲日日盯着我在府里描红,这可算是出来透透气,就别叫妹妹再握笔啦。” 几个姑娘闻言都笑起来,孟七见她一直与苏凤清凑在一起,知道这就是未来嫂嫂张玉芙家那位柔嘉县主,便也腼腆笑着对他发出了邀请。 苏凤清自小被长宁公主带在身边教养,琴棋书画乃至女红厨艺都出挑得紧,只是他从来不耐和这些小姑娘较什么长短。 但若是平常,他也会欣然受邀,写上几笔也好在贵女的交际圈里显得合群些。 可今日沈唯真那番他没听得完全的叮嘱一直回荡在脑中,再想到这春宴实际是皇后为各家太太奶奶保媒拉纤的活动。 已经有穷追猛打的大姨母要应付,他可不想再被什么人看中,带着家中小子的庚帖上门求到黄太君面前,便心不在焉地说自己才疏学浅写字难看,就不献丑了。 一时间水榭中的气氛静默尴尬了起来,这京城里的名门贵女哪个不把脸面看得最重,就算真的什么都不会也得犟嘴说上几句。 哪有柔嘉县主这样,大喇喇的一副我读书少不识字的模样?还真真是从北疆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出来的乡巴佬啊。 而苏凤清的小姐妹们也有些疑惑,能与他作伴的都是交情还不错的姑娘们。 苏凤清在京中交际饮宴时不是这样的,他的琴棋书画她们都是见过的,不说样样拔尖,但在京城的才女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她们实在不懂为何进了宫苏凤清反而藏拙起来,因为摸不透他的心思,她们也不好为他说话,只能都干笑着摇着手中团扇打着哈哈糊弄着簇拥着苏凤清离开了。 叶五姑娘挽着苏凤清的胳膊,也不懂这沈表姐今日这是什么做派,她是见过苏凤清习字的,那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秀气出尘,哪里是他自谦的难看。 不过母亲早已看中了沈表姐做她的弟媳妇,她也乐得看苏凤清不出风头,不然万一有其他家的勋贵太太跟自己弟弟抢人怎么办~ 接下来的作画的、抚琴的、下棋作诗的,苏凤清统统都是一副我是北疆来的乡下人,我没读过书,别为难我。 画画是什么?我小时候用泥在地上画过小鸡啄米,你们弄点水来我给你们展示展示。 抚琴?我们北方人不搞那套垂死呻吟一样的调调,你整个鼓来,我就给你们见识一下我们九江人的音律。 下棋?五子棋下吗?作诗?没读过书,不约不约! 除了打秋千和投壶这样展示身体强壮的活动,苏凤清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参与。 一圈逛下来,不止叶五姑娘麻了,苏凤清的小姐妹们也是麻了,实在不知道他今日是唱得是哪一出的大戏。 就连憋着心思邀苏凤清作画,想趁机压他一头的申宁郡主也麻了。 她自小跟着方大家学书学画,京城贵女圈子里论别的她申宁不敢造次,但论书画,她申宁绝不服任何一人。 谁知她已经是和缓了态度,放低了姿态,邀请苏凤清来作画,他竟然一副要宫婢们斟水和泥给她展示泥画。 申宁郡主无法,她干脆也不画画了,跟着苏凤清逛起园子来,谁知后面苏凤清的表现更是让她大跌眼镜。 让申宁本已对沈唯真有些熄了的心思又燃了起来,难道清表哥就喜欢这样不学无术的乡下人吗?! 难道自己在清表哥眼里还不如、还不如这个粗俗的柔嘉县主?! 在春申殿端坐着的方皇后听了莲房的禀报也是皱起了眉头,她早就遣人打听过苏凤清的为人,对她的才艺还是有些了解的。 别的不说,沈钧可是与她说过,苏凤清为太上皇抚琴伴奏琴艺着实不俗。 能让那么厌恶苏凤清的儿子说出称赞的话,可见他在琴艺一道的确有些造诣,既然是懂琴之人必是高雅之士。 怎么会……怎么会是今日春宴上这般粗俗不堪的样子! 若是继续这样让苏凤清胡闹下去,接下来天元帝的交代她怎么做?到时岂不是要在京城众勋贵命妇前贻笑大方? “莲房。”方皇后心中下了决定,阴沉沉地垂下眼来。“开宴吧。” ———————————— 苏凤清:果然这世界上能配的上我的也只有我自己了!!! 沈唯真:哪里来的好大一朵水仙花…… 阿山:世子!他们为什么总说咱们是北疆来的乡下人!说沈小姐是野丫头! 沈唯真:偏见呗,觉的边疆远离京城就是乡下呗,他们还说咱们草原上鸟不生蛋呢。 阿山:他们放屁!!!咱们草原上的鸟生那老大的蛋他们都没见过!世子你养的那群比人半身都大的海东青和金雕他们见都没见过!他们才是乡巴佬!!! 天元帝要使坏啦~猜猜他要干嘛~ 第154回 皇帝舅舅又来圣旨了 李小福握着鼓槌的手有些颤抖,冷汗已经沁湿了他后背的里衣,肚子里那颗心也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 本想着今日能进御花园伺候,若是能在皇后娘娘的面前露个好、讨个赏,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捱些。 谁知……谁知…… 咬紧了牙根,他的余光飞速地扫着春申殿前坪上席间的贵女们,拼着最后一丝感觉停下了手中的鼓槌。 就见一朵累丝雕金芙蓉花经过席间贵女们的传递,终于稳稳地停在了那位柔嘉县主的手中。 苏凤清盯着手中的芙蓉花不由地冷笑起来,半个多时辰前他们被宫人们引着来到春申殿入席,温柔慈爱的皇后舅母提议在席上玩玩击鼓传花的小雅兴。 拿到花的人自饮一杯,再以御花园中的花卉为题吟诗作词一首。 苏凤清本就不想在这春宴上搏什么风头,那芙蓉花在他手中待不到一息就被传走,可是急坏了奉了命令要将花留在他手中的击鼓内侍李小福。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炷香多的时间,每每芙蓉花到了苏凤清这里他都出手如电,李小福刚停下鼓槌那花已经被他飞给了一旁的闺秀。 如今终于完成了任务,李小福在心里喜极而泣,皇后娘娘我成功了! 坐在方皇后下首的沈钧也觉好笑,他今日也派了内侍来查探春宴情形,得知了苏凤清那番‘我没读过书,就不献丑了’的作态也颇觉有趣,便来凑了个热闹。 见满席的贵女们见他前来,皆都羞怯怯又卯足了劲想要表现自己的劲头,他将注意力都投在了苏凤清的身上。 谁知那芙蓉花在贵女们手中传开后,每人都恨不得握在手里不传给旁边的人,只有苏凤清仿佛那花是什么脏东西,沈钧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就已传给了别人。 见那李小福汗流浃背的样子,沈钧就知道母后又要特意抬举这个半路出家的柔嘉县主,心中不免又升起一丝烦躁。 也不知父皇到底什么心思,左右都要抬举这个乡野丫头,殊不知人家把父皇的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根本不领情呢! 如今这花终于还是传到了这丫头手中,他倒要看看当着他母后、这全京城的顶级命妇贵女们的面,这丫头能作出什么妖来。 在心中叹了口气,苏凤清知道终是躲不过,若说之前不过是在同龄的贵女们面前还能装傻充愣,现在当着皇后舅母与各命妇长辈的面,他真的不能再任性妄为。 若说是他个人的名声,总有找补的机会。但他现在是张家人,绝不能在众人面前让安阳侯府太过面上无光。 但……皇后舅母的做法太刻意了,刻意到席间的命妇贵女们都察觉出来她要抬举自己的意图。 左右两侧的姑娘因为他的不配合都接到两回花,做过两回诗了,若不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两人都在让花,这花也不会留在自己手中了。 罢了!不过…… 苏凤清笑吟吟地站起身,先是将小巧琉璃盏中的果酒一饮而尽,酸酸甜甜的酒液润喉,他开口道。 “芙蓉秋水畔, 独秀不群芳。 风起香盈袖, 月明影自长。” 一时间席间静默了下来,沈钧更是差点忍不住笑,只能端起酒杯掩饰。 夸不出来啊…… 席间女眷们无不头秃地想道,皇后娘娘想要抬举柔嘉县主的意图如此明显,可这柔嘉县主她、她实在不配合啊! 这诗做的,你说它好吧……有各诗名句的影子,你说它有借鉴抄袭吧……柔嘉县主还改动了几个字,东拼西凑敷衍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硬着头皮夸吧,有点像拍柔嘉县主马屁,不夸吧,岂不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她就是完全自己写一首,写得烂些也可以啊! 但到底各家勋贵命妇做了这些年主母,面子功夫修炼得已臻化境,等苏凤清福身坐下时,已有人抚掌叫好了。 一旦有人带头,附从者再开口夸赞就容易了许多,渐渐地心有不服的贵女们也在长辈的夸赞声中,不情不愿地点头微笑肯定起苏凤清这首烂诗起来。 沈钧偷眼瞧了瞧自己母后,发现方皇后依然面带微笑八风不动的点头,心中也有些泄气,不明白他们到底看中这臭丫头哪里,如今都被敷衍到脸上了居然还不动气。 叶五姑娘心中也是一言难尽,实在弄不明白沈表姐今天唱得是哪一出。 难道是乡下亲戚进城,仰仗外祖家读了几天书,连没读过书的人都学会拼诗了吗…… 英国公夫人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隐隐已有了计较。 见太子沈钧仍坐在方皇后下首,天家如此抬举苏凤清,莫不是陛下看中了苏凤清……想聘为太子妃? 可是为什么?本朝虽然忌外戚,太子妃优举小官甚至平民女子,但真姐儿这个条件…… 但想起当年还是五皇子的天元帝与自家小妹的那段往事,难道真的是陛下还对小妹念念不忘? 若真是这样,那她与二弟的盘算就要落空了。 唉,三弟家的薇姐儿也不错,但性子实在是懦弱了些。 说起来还是怪二弟三弟,就知道生儿子,若与叶良树那老东西一样生出十个女儿来,哪里用的着她这样发愁! 若是薇姐儿实在撑不起公府主母,就让二弟妹将萝姐儿记到名下培养好了,反正下一任英国公夫人必须是他们张家的女儿! 就在英国公夫人已经有些神游天外,将nbcdefg都想好了的时候,沈唯真浩浩荡荡地带着天子降旨的仪仗也到了春申殿。 众贵女没想到先是在春宴上见到了太子,接着又能见到这位风流俊逸的九江王世子,纷纷都整理衣裙仪态,不敢出一点错儿的出席叩拜。 那些人精一样的内外命妇们早已看出点门道儿,如今陛下来降旨心里都与英国公夫人一样心里有了计较,也纷纷恭敬下拜。 申宁郡主跪在她母妃的身后垂着头,就听清表哥那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圣旨是降给柔嘉县主的,众女眷不由心中腹诽,夸吧夸吧,你们天家要抬举的人睁眼瞎夸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柔嘉淑慎、娴雅贞静、懿质自持芳仪日至什么的就罢了,陛下你有本事夸,有没有本事解释一下秀外慧中的慧中、冰雪聪明的聪明、诗书之华的诗与书与华是在柔嘉县主身上哪里看到的?! 但是随着沈唯真的声音,命妇贵女们也听得不太对劲起来,这婉嫕有仪、知柔顺之节,远骄华之风啥意思?这听着、这听着是要——?!!! “————可封永宁公主————” 与方皇后一并站在沈唯真背后的沈钧猛地抬起头来,他不可思议的望向沉默的方皇后。 而方皇后一如既往的面色淡淡,温柔慈爱。 “柔嘉妹妹。”沈唯真笑吟吟地合上了读完的圣旨,“近前来接旨吧。” 跪在申宁侧后方的苏凤清此时已听不太清沈唯真的声音,他的脑子乱哄哄地感觉周围一片混沌。 朝廷要与鞑靼和亲的事沸沸扬扬地在京里传了几个月,天元帝既没有下明旨辟谣,亦无钦点欲和亲的宗室女。 几位没落了的亲王郡王曾经都求到天元帝的面前,推荐自己的女儿前去鞑靼和亲,只为再得他一点恩宠,天元帝都没有开口。 甚至因为这件事,华昌公主蛊惑了爱女心切的代王造成了春猎之乱,现如今锦衣卫还在京中大肆搜捕涉案之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封沈小姐为公主,其用意已不言而喻。 “柔嘉妹妹?”沈唯真的声音又响起来,那种她独有的与苏凤清自己不同的轻浮笑意依然满溢其中。 苏凤清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了沈唯真笑意盈然的双眼。 相信我。 霎时间天地又恢复了清明,苏凤清眨了眨眼睛,敛起面上那丝茫然之色,施施然地起身越过众命妇贵女走到沈唯真面前。 在沈钧不可思议与方皇后一如既往的慈爱目光中,恭敬地下拜双手高举过头顶接住了沈唯真递来的圣旨。 “柔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唉,咩咩的读者宝宝们还是太善良啦,对天元帝来说指苏凤清做太子妃算什么使坏啊,那是恩宠啊。 咩咩这本书主打除了女主都不是正常人。 沈唯真:你说的女主是我吗? 咩:不然呢! 京城篇快结束啦,准备换地图回江州啦~许久不见的郑远又要有戏份了。 郑远:【看剧本】这戏不演也罢。 第155回 我与她,两情相悦。 待苏凤清带着那圣旨与宫人出宫回了安阳侯府,又是一场的兵荒马乱。 黄太君在听了宫人的贺喜后,当即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张二太太眼疾手快的扑过来扶住了老太太,先是指挥着下人将宫人们都请了出去安置,又招呼着丫鬟们悄悄去请了相熟的林大夫进府。 为什么不拿着张二老爷的帖子去请太医? 开玩笑,真丫头刚领着册封公主的圣旨回了家,老太太就请太医过府诊治,你们是要大喇喇地对天元帝的旨意表示不满吗? 去请大夫的时候,松鹤堂里已经哭成了一团,珍珠琥珀手忙脚乱地围着床上的黄太君不知所措。 张二太太也不敢对婆母造次,只敢用些清凉的药膏为黄太君涂涂太阳穴。 还是岑妈妈得了传信赶来,一阵推拿将黄太君唤醒了。 坐在床边守着黄太君的苏凤清惊喜的刚要开口,就见睁开眼的黄太君喷出了一口血来,他惊慌着要叫岑妈妈上来就被握住了手。 “我、我没有事……”虽然安抚着外孙女,但黄太君的声音已是十分虚弱。 “老二媳妇……给我、给我备妆,我要进宫!” 张二太太哪里敢依,老太太这个样子若是在宫里出个好歹,别说改变不了真丫头的命运,安阳侯府阖府上下也要灾祸临头。 “不要,外祖母!不要!”见黄太君为自己忧心至此,一直强忍心头翻涌的苏凤清终于落下泪来。 “圣旨已下绝无转圜的余地,外祖母不要为了真儿再动气了。” “圣旨?”提到天元帝的旨意,黄太君几乎又要一口血喷出来。 “我张家数代先祖为了他们沈家鞠躬尽瘁一生尽忠!” “我的女儿女婿为国捐躯,为守国门庇护百姓马革裹尸,忠烈之心天地可鉴!” “他却要送他们最后的骨血的鞑靼和亲?!他就是这样对待忠臣之后,对待一个与鞑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孤女吗?!” “我要进宫……我要进宫!!!” “就算是撞死在他的金銮殿上,我也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问问他这样对待忠烈之后,就不怕群臣非议,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寒了仍在坚守国门的将士们的心吗?!” 说罢黄太君终是又吐出口血来,苏凤清哭着扑上来抱住了她拼命地摇头,一向伶俐的张二太太也怔在床边,只是机械地帮黄太君擦着嘴角。 “我还要问问他……问问他——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的沈家祖训他是不是都忘记了!!” 黄太君犹不解气,她拨开张二太太的手怒道:“还磨蹭什么?!我是使唤不动你了吗?!” 张二太太哪里敢动,虽然因为沈唯真是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张少筠的女儿,她对真丫头一直多不待见。 但听得天元帝居然下旨欲册封真丫头为公主,加之最近闹的沸沸扬扬与鞑靼和亲之事,这意图昭然若揭看不出来的是傻子! 即便她不喜真丫头,也不忍心她被送去鞑靼,要知道张少筠夫妻可是死在鞑靼人手里的! 但如今正是张二老爷要入阁的重要时机,天元帝圣旨已下,若敢不从那就是抗旨!是全家都要遭殃的大罪! 到时候别说张二老爷内阁的位置飞了,怕是整个张家都要被锦衣卫光顾。 见张二太太迟迟没有动作,黄太君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心寒至极的黄太君颤巍巍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连忙被苏凤清拦住。 “你们都出去。”苏凤清已经止了泪,冷冷地对珍珠琥珀吩咐道。 “二舅母也快些去应付宫里来的公公与姑姑们。”说罢他又扫了眼珍珠琥珀的背影,“也注意些外面伺候的,别让他们乱说话。” “外甥女有话要对外祖母说。” 听着苏凤清冷冰冰不客气的调子,张二太太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可瞧着那小小的女孩儿淡然冰冷的神色,她也不由得心头一软。 待内室中只剩下祖孙二人,苏凤清扶着黄太君开口道:“外祖母……千万不要为了真儿再动气伤了身体,不然真儿太不孝……”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黄太君止住他,“只要是为了你,就算是要了外祖母的命,外祖母也要去试上一试!” 一阵阵的酸涩涌上苏凤清的心头,十四年来黄太君还是第一个毫不犹豫地说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即便是母亲长宁公主,也在父亲与自己之间选择了父亲。 “外祖母……你不要急,江州还有我祖父在。”他强忍着眼中酸涩,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深知九江王殿下脾性,苏家世代与鞑靼为敌,多少九江王都是埋在了草原之上。”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朝廷和亲的,即便是陛下送了我去江州,祖父与九江王殿下也绝不会放我出关。” “只要十万江州军在,只要九江王殿下反对,即便是陛下对江州也鞭长莫及。” “你不懂!”以为苏凤清屏退了众人是要对自己说什么,在听到这番话黄太君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你不懂沈柏是什么人!” “他生性狠毒多疑,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不然和亲之事早已有了风头,为何拖到现在突然下旨?” “如今他这样动作,必是江州出了什么事,九江王出了、除了能让他确定一切不会再有变数的事!” 苏凤清咬住了下唇,这道理他何尝不懂,若是父王那边没出什么岔子,想必请书天元帝放弃和亲的折子早已一日三封地往京城发来,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他也断断不能让黄太君进宫去,他虽然并不了解皇帝舅舅的性子,但是他既能送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下降异姓王,只为生下带有沈家的血脉的孩子。 只待北疆稍安,自己扶植的新兴武将集团中有人具备戍边统军的能力,便将九江王除掉,让这个孩子继承九江王一切政治资产,只为日后再降爵削等将封地收回手中,天下便再无沈家之外的兵马。 这样的人必然冷血冷情,是天生的君王。 这样的君王是不会去在意什么君臣脸面的,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牺牲的人,哪会去在意黄太君是不是开国元勋的后代家眷。 黄太君只要进了宫,怕是就只能血溅太极殿了。 比起为了保护父亲拒绝将自己送入京城,还不允他习武,一心将他当成女孩教养,控制他成为自己傀儡的母亲长宁公主,黄太君更让他感觉到真正的亲情与爱。 即便只有这短短一年的相处,他从黄太君这里得到的已胜过长宁公主夫妻十四年来给予他的亲情,他绝不允许黄太君会受到伤害。 “外祖母!”他按住挣扎着要起身梳妆的黄太君,“您、您上回不是问真儿是不是心里有人吗?” 黄太君被他的话怔得愣住了,不知道生死攸关了,这孩子为什么突然提到小儿女情爱。 又想到日前大女儿来提亲后悔不已,她还不如不管不顾地为真丫头定下这门婚事,那现在满京都知道他们张叶两家结亲,沈柏那个王八天子还能拉下脸送真丫头去和亲?! 这股悔意让黄太君又几欲呕血,她靠着迎枕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凤清连忙扶着黄太君为她拍背,一边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真儿的确心里有人,且那人与真儿、与真儿……两情、两情相悦……” 这番说辞实在水分太大,竟是让从小在长宁公主培养下成为一个宅斗戏精的苏凤清都有些羞赧磕巴。 黄太君更是迷蒙着双眼,不知外孙女到底是何意,这天下即便是太子也不可能对皇帝抗旨不尊,真丫头即便有两情相悦的人,也难再救她免去和亲的命运。 “那人……便是真儿青梅竹马,九江王独子,苏凤清。” “她……绝不会让真儿出嫁鞑靼的。” ———————————— 苏凤清:这个台词太难念了,你就不怕读者绕晕吗? 咩:那你总不能说是九江王苏远意的独子沈唯真吧。 苏凤清:…… 第156回 自救的法子多的是 “可、可那又能怎么样呢?”黄太君实在不明白外孙女的意图,颤着声问道。“现如今怕是他父亲九江王都自身难保,他一个身陷京城的藩王世子又能如何助你?” “若他还留在江州可能还有转机,但现在连他都落在了沈……陛下的手中,你们又能怎么回转?” “其中曲折实难一言道尽,孙女儿也不知如何对外祖母解释。”苏凤清神情坚定的回答道。“但还请外祖母放心,她……她答应过孙女儿,一定不会让孙女儿落入鞑靼人的手中。” “也许外祖母很难理解。”他止住还要说话的黄太君道。“但是孙女儿相信她……她一定会保护孙女的!” 黄太君靠在迎枕上,心中一阵阵的酸涩翻涌,注视了苏凤清良久,她终于不再提进宫的事儿,开口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与那苏世子真的……?” 只要能打消黄太君进宫与天元帝拼命的念头,别说承认自己与沈唯真两情相悦,就是让苏凤清说他们二人早已私相授受互许终身,都是张口就能来的。 “想必外祖母也知陛下将长宁殿下下降九江王的意图。”苏凤清作出一点娇怯怯的模样道。“那也应知长宁殿下为何一直未送苏世子进京。” 黄太君想到早些年那些事儿,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上皇与天元帝送长宁公主去江州的政治意图,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不然当年九江王也不会抗争得那么厉害。 谁知成婚多年长宁公主使尽手段终于生下了苏家的子嗣,却未按世人所想的那样将孩子当成人质筹码送回京城。 怕是连天元帝都没想到,长宁公主会背叛自己,倒向九江王吧。 “左右不过……陛下虽然运筹帷幄,但还是不懂女人。”黄太君叹道。 “不错……可为什么世子突然进了京。”苏凤清用帕子抚了抚脸。“外祖母可还记得世子是何时上京来的?” 黄太君略一思忖,发现那九江王世子居然是跟自家外孙女儿前后脚到的京城。 外孙女儿是五月末到的京城,那九江王世子约莫刚入秋就跟了来。 京城与江州万里路途,怕不是外孙女儿刚启程,九江王世子就在筹备上京,琐碎事情一应安排好就风风火火地上了路。 “你们……” “是!她就是担心孙女儿,才明知长宁殿下背叛了陛下,才不顾长宁殿下夫妻反对,跟着孙女儿来了这对她、对她父王来说都是龙潭虎穴的京城。” 这话里倒有七分的真,苏凤清说的便更有底气起来。 “所以外祖母,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苏凤清按了按眼角,眼泪便又垂了下来。“苏世子一定会想法子阻止孙女出嫁鞑靼!只是——” 说罢他又站起身跪在了床前的脚踏上,黄太君连忙挣扎着起身要扶他。 “只是,也许孙女日后就不能尽孝于外祖母膝前,是孙女不孝!” “没有!你没有!不是你的错!”黄太君一时万种心情涌上心头,抱住外孙女也哭了起来。 “只要你好好的,就算不在外祖母身边,外祖母也甘愿了!” “外祖母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就算再也无法相见,外祖母也不后悔。” “真丫头,你就是外祖母的命,若是你不好,外祖母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一时间内室里传来阵阵祖孙抱头痛哭的声音,外面守着的珍珠琥珀大气也不敢出。 想到沈姑娘居然要和亲鞑靼,从此与老太太祖孙不复相见,两个丫鬟也是悲从中来,拉着手守在穿廊下也哭出了声。 谎言与实话齐上阵,眼泪流了一大车,苏凤清折腾了半天终于是将黄太君劝住了。 虽然黄太君觉得把指望都放在男人身上还是不太靠谱,但终于不闹着要进宫了。 但只要外祖母不再有进宫的念头,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让鹦哥打发了前来探望他的张曦与张玉芙姐妹,苏凤清捧着绣绷坐在软榻上对着月洞窗发呆。 窗下挂着一只金丝楠木做的鸟笼,里面正在大吃大喝地是早前张曦寻来给他解闷的一只白色鹦鹉。 其实他也从来没有指望过沈唯真,在他有限的十四年生命里,母亲长宁与父亲九江王唯一教会他的,大概就是活在这个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罢了。 他又不是什么真正娇滴滴地忠烈孤女,若不是怕连累张家让黄太君落入困境,他带着岑妈妈与燕儿乔装易容逃回江州去易如反掌。 至于沈唯真说的相信她什么的,有什么好相信的,自己根本不需要她来救。 就算被装上了和亲的马车,只要一到江州那简直是送龙入江海,无论是假死遁逃还是杀出一条血路,他都有十足的把握。 我来寻你,只寻你一个人。 莫名的,那夜在西山中沈唯真的话窜进了脑海,苏凤清猛地坐直了身子,手中的绣绷也落在地上,发出的轻微磕碰声惊到了正在吃小米的鹦鹉。 它在笼中有些焦虑害怕地蹦跳起来,口中重复起起张曦教它的话。 “沈妹妹~沈妹妹~” “粗乃顽!粗乃顽!” 被它吵的那点旖旎的心思顿时消散了个干净,苏凤清抚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心中连连啐道。 又不是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怎么还能信这样的甜言蜜语! 沈小姐说什么寻他一人,寻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的身体罢了。连夜进山也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根本就是他出了事因为身体的缘故怕会连累到她罢了! 哼! 他捡起掉落的绣绷,蓝色的凌波缎上绣着精巧的百地打籽雄狮滚绣球的纹样。 苏凤清的脸又不由自主的发烫起来,那日沈唯真接了他回行宫,他见沈唯真的荷包被林间枝叶挂得稀烂,回来就叫岑妈妈点了从江州带来的行李扯出了带来的凌波缎。 用绣绷盖住了自己的脸,苏凤清一时竟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 明明不相信那油嘴滑舌的沈小姐的鬼话,自己又做什么鬼使神差的在绣这个劳什子! 自己怕不是病了吧! 另一边张二太太的院子里,张二老爷正窝在躺椅里发呆,伺候的下人都被他遣了出去,等张二太太回来见到的就是丈夫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老爷。”张二太太知他是因为苏凤清被封公主,要被送去鞑靼和亲的事闹的。 涉及陛下的事儿,她很少开口,只是亲自斟了杯茶,递到了张二老爷面前。 “阿瑛。”张二老爷终于回过神来,他迷蒙着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屋内的房梁。“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外甥女,都护不住。” “老爷说哪里的话。”张二太太心中一酸,她虽然向来与张少筠不对付,对苏凤清也没花过太多的心思,但终究只是嘴巴厉害,心里对外甥女的遭遇也是充满了愤懑。 当初天元帝状似对苏凤清加恩,又是册县主又是频传入宫与方皇后请安,她虽然嘴巴上总是不忿,但从来也没真的对苏凤清做过什么。 如今看天元帝这高高将人捧起,又狠狠摔落的做法,她实在不齿。 “都是……都是陛下的决定,君心难测,老爷也是无可奈何。” 像年轻时那样,张二太太坐在张二老爷旁边环住了丈夫。 “陛下变了……,不、不对,是我从来没看清过陛下。”张二老爷只觉眼中酸涩,他早早就站队了还是五皇子的天元帝,为他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自以为将张家绑上了天元帝的船,成为了他的心腹肱骨,到头来居然连自己亲妹妹的女儿都庇护不了。 母亲与小妹早就提醒过他沈柏阴险狠毒不可为伍,是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这些年张家在他的手里越来越荣耀,还以为向母亲证明了自己才是正确的。 结果到头来……一切都如母亲所说,自己不过是个可笑的人罢了。 妹妹……是二哥对不住你。 —————————— 咩:卡!卡!卡!你怎么回事儿啊,大难临头了,你怎么突然思春!?能不能有点紧迫感?!演戏能不能用点儿心! 苏凤清:什么大难?什么临头?别说我逃出京城易如反掌,就说舅舅只要敢送我回江州,我就能让舅舅知道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咩:……你是b社会吗。 沈唯真:这真是史上最省心公主了,全靠自救。 阿息:来客串一下就给我吃小米?!快把玉粒金莼摆上来!!! 最近加班,更新时间不稳定,抱歉抱歉qaq。 第157回 凄凄切切 得知沈表妹七日后就会被接引入宫,第二日张曦等人又急急第来探望苏凤清。 张玉薇一开始并不明白苏凤清被封诶公主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是天元帝的恩宠降下的富贵,被自己哥哥张昀解释后才明了这公主封号背后的代价。 等到了苏凤清的屋子,她甚至已经说不完整话,抱住苏凤清就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想到这一年来姐妹间和睦亲情的相处,苏凤清也有些眼酸,两姐妹相拥着坐在榻上垂泪,惹的张玉芙也抹起了眼泪。 张曦更是急的来回在屋中踱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颓然的坐下,一时厢房中凄凄切切地气氛弥漫开来。 而黄太君的正房内室中,张二老爷正垂首跪在床前,黄太君则是躺在床上盯着八宝百蝠福禄纹的帐顶出神。 她对苏凤清的说辞并不抱希望,但外孙女那副若是自己要进宫犯险为她讨公道,便一头撞死在她床前的态度她还是深刻的了解了。 这样贴心、这样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江州苦寒鞑靼人又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为什么天元帝要这么残忍,要送她去被鞑靼人羞辱! 想起当年小女儿为了躲避天元帝,抱憾与女婿远走旷州,黄太君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怪她啊,都怪她!为什么要接真丫头上京来!若是将真丫头一直留在亲家老爷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母亲千万以身体为要,不要太过、不要太过忧心了……” 见老母亲又在默默垂泪,张二老爷连忙劝解,只是说到后来自己也有些哽咽。 “是儿子对不住母亲,对不住小妹……对不住真姐儿!全是儿子的错!” 说罢他就在黄太君床前磕起头来,直磕得额角都淤青了一片。 黄太君虚弱地抬了抬手止住他,涣散的眼神也终于聚焦,她开口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嫌我偏心老三,一直心里有怨……” “没有!儿子没有!”张二老爷抬起头来无力的辩解,又被黄太君抬手止住。 “你是我的长子,张家的荣辱富贵全都系在你的身上,我是对你严苛了些。” “可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哪个母亲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我虽严格待你,可苦在你身,疼在我心。” “我知你心又不忿,但总想着等你将来做了父亲,便能体会到我的一片苦心。”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向我证明我错了,你的选择是对的,而铤而走险站队了陛……唉……” “你占了这从龙之功,我们张家这十多年来的确富贵至极风光无限,可现在……你还是要交出你妹妹唯一的骨血。” “老二……你后悔吗?” 黄太君虽然问出了心底的话,可又不等张二老爷回答,她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罢了,木已成舟,后不后悔又有什么用。” “老二,我只问你一件事。” 张二老爷仰起头,就见黄太君似是乏累闭上了眼睛,语气却似肯定似的问出了那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 “当年你三弟军职被革,前太子云南遇难,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你的份儿?” 庄王府中,庄王妃正在园子中与小女儿说笑喂着池里的锦鲤,申宁郡主怔怔地坐在鹅颈椅上出神。 半晌,她有些怔愣地对母亲问道:“母妃,柔嘉和亲这事儿,皇伯父是不是做的……?” 庄王妃与渝宁郡主都有些诧异的从池上抬起头来,不明白大女儿莫名其妙的突然提到这事儿做什么。 “还叫什么柔嘉。”渝宁郡主眨着大眼睛道。“现在要叫永宁啦。” 庄王妃笑着拍了拍手中残余的鱼食道:“怎么?你在关心她?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呢。” 申宁郡主略有些纠结的拧着手里的帕子道:“我我是不喜欢永宁,那是因为她不学无术居然还能讨、讨……” 庄王妃使了个眼色,她的心腹丫鬟们便都退出水榭守在了台阶下。 “讨你清表哥的喜欢是吗?”庄王妃笑吟吟的走过来揽住大女儿。 申宁虽然向来任性娇蛮惯了,但在母亲面前还要承认情敌什么的,还是太羞耻了。 她涨红了脸继续道:“而且她一个外八路的沈氏女,怎么就能跟晋安平起平坐了,我才讨厌她的。” “只是抛开这些,我还是觉的皇伯父居然要送忠臣烈士的遗孤前去鞑靼和亲,大大的不妥! “好啦。”庄王府佯装堵女儿的嘴,轻轻的抚上了申宁的脸。“这是你皇伯父的决定,哪用你一个侄女置喙?” 申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巴住母亲温柔的手可怜兮兮地问:“那晋安呢……我什么时候能去探望晋安呢?” 庄王妃心头一跳,刚要训斥大女儿几句,就听得庄王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到了跟前。 “王妃兴致这么好,在这里喂鱼玩儿呢?”庄王笑吟吟地捧着只鸟笼走进水榭,庄王妃与两位郡主连忙起身与他见礼。 庄王慈爱的摸摸小女儿的脑袋,又望向挽住他手臂的大女儿道:“我刚才听得,你问起晋安?” 申宁郡主在父亲的臂弯中点了点头。 “她进了诏狱那种地方快有月余了,她怎么能忍受那种腌臜的地方,我想去看看她。” “咱们……真的不能救她出来吗?” “我知道你与晋安姐妹情深。”庄王摇了摇头。“但华昌皇姐糊涂,居然做出犯上作乱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若不是这次我没受她的蛊惑,一力策应英国公突围回防,我也要被牵连。” “我虽知你心软,但若你还与晋安来往,你皇伯父难免要怀疑到我的头上。” “你以后只能当没有这门亲戚,莫再提晋安的事了,不然也要给咱们王府招来祸端。” “那……永宁是真的要去鞑靼和亲了吗?”申宁追问道。“她父母可是与鞑靼血战而亡,皇伯父怎么还能让她去和亲呢?” “申宁!”庄王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捧的那只鸟笼中的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气压的降低,不安地蹦跳起来。 又觉的语气太重,庄王放下鸟笼摸了摸申宁的头发。“不要去质疑你的皇伯父,永远不要。” 坤宁宫中的沈钧也在来回的踱步,锦榻上的方皇后还在与自己对弈,面对儿子的焦躁视而不见。 “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钧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只能询问母亲。 “什么怎么回事?”方皇后在棋盘上落下白子,接着又执起黑子思索。 “就是那柔嘉县主和亲的事儿!”沈钧气母亲的明知故问。“父皇不是、不是有意……” “有意什么?”方皇后云淡风轻的落下黑子。 “不是有意将她指给我做太子妃吗?!”沈钧憋红了脸,克制着声音道。 “哦?陛下何时下过明旨?我怎么不知道。”方皇后的注意力依旧放在棋盘上,思索着下一步的棋路。 “母后!”沈钧实在忍不住,他到底年少在母亲的面前不想装什么沉稳端方,扑过来就盖住了棋盘。 “怎么?你不是讨厌她吗?”方皇后终于抬起眼,好笑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如今你父皇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你以后也不用处心积虑地对付柔嘉了,这不好吗?” 沈钧的脸更加涨红,想到一定是岑福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了母亲,他更是恼怒。 “我很早就说过。”见儿子沉不住气的样子,方皇后叹了口气。 “不要想着轻举妄动,你只要听从臣服你的父皇就可以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钧儿,君心难测。” “对柔嘉是这样,对你、对我,也是这样。” —————————— 张二老爷:娘诶,你这问的是两件事,我答一个行吗? 黄太君:逆子跪下! 申宁和晋安的关系是真的好,毕竟她傻……申宁从小被娇惯长大,与张玉芙是一类人,被偏爱被保护得虽然骄纵但本性还是天真善良的。 只不过时代背景,她的天真善良只会展示给她同阶级的人。 因为现在进度比较慢,天家的关系都是侧面描写,看有些宝宝看迷糊了,咩来列个表。 太上皇与已故的皇后只有一个孩子,二皇子,就是死去的前太子。 然后是刘贵妃,育有华昌公主与十一皇子【这娃死的时候也就六岁】。 天元帝是五皇子,和长宁公主是一母同胞,是德妃的孩子,德妃早年被刘贵妃迫害,在兄妹俩年幼时就薨了。 第158回 百密一疏【已补完字数请重新阅读】 与心思各异的旁人不同,天元帝的心情却是十分的愉悦。 他端坐在御书房中,面前的书案上展着一幅画卷,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湖绿色地衣裙握着一柄团扇跃然纸上。 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望向画卷之外,仿佛正在回望与正注视着她的天元帝。 望着那眉目间有着沈唯真影子的少女,天元帝笑着用手轻抚画纸。 你不是宁愿嫁给一个乡野村夫,也不愿做朕的王妃吗? 你不是宁愿陪着那个村夫战死钓鱼城,也绝不愿回到朕的身边吗? 那朕就成全你! 张少筠啊张少筠,即便是冷心冷情如你这样的女人,还是没忍心带着女儿一起上路啊。 朕与你相知相识一场,怎么舍得你们母女分离,既然你已埋骨草原,那朕就送你的女儿去草原与你长长久久地团聚! 蓦地,天元帝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帝王仪态都失了去。他站起身将画卷撕得粉碎,一扬手就将碎片撒在了御书房的玉石地板上。 张少筠!敢背叛朕的人,就是死,朕也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好过! 你就在地下好好地看着你的女儿是如何被鞑靼人凌辱,如何的生不如死吧! 天元帝拾起书案上的一本奏折,这本奏折他不知看了多少遍,之前他看到这本折子时内心的翻腾愉悦都是难以言表的。 这是一封江州来的加急密报,自从呈上来就被他一直扣住秘而不宣。 九江王苏远意遭亲信背叛,如今已是被鞑靼人掳走做了俘虏。 本意议和的鞑靼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而群龙无首的九江军已分裂成数个小团体,只有沈晋文还在支持长宁公主掌军而苦苦支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元帝又是爆发出一阵嘲笑,苏远意啊苏远意,你没想到上天都站在朕的这一边吧! 九江王府世代镇守江州边境,无数的苏家人抛头颅洒热血,忠骨埋涧马革裹尸,即便是身陷敌阵自刎殉国,都没有出过任何一个愿沦为鞑靼人阶下囚的孬种废物。 苏远意做了头一个让苏家蒙羞的罪人,即便将来将他赎回,他也再无脸面保有九江王这世袭的王爵! 本来谋算的好好的,等长宁一生下苏家的儿子就送回京城,他会好好地去笼络这个孩子,等他能够继承九江王府那日,就是苏远意被抛弃之时。 谁知……居然连亲妹妹都背叛了自己倒向了别的男人……天元帝入鬓长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这个傻妹妹难道经历了幼年时母妃被刘贵妃迫害至死,父皇从未替母妃申冤后,还看不明白男人的恩宠是最没用的东西吗。 明明是自己唯一的伙伴、亲人,自己的半身,居然也背叛了自己!长宁!长宁! 如果你那么喜欢苏远意,待到事成,哥哥把他四肢打断让他哪里也不能去,永远的陪着你、永远只能仰仗你而活不快乐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伏低做小,与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做貌合神离的夫妻,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快乐?! 不过没关系,哥哥答应过母妃,要永远照顾好你。 哥哥不会让你难过的,待一切事成,哥哥就接你回京城与你的儿子团聚,哥哥会给你们无上的荣耀富贵! 只是……英国公这个废物! 天元帝端起了书案上的茶碗,碗中的茶水已经凉透了,可他却毫不在意地喝了下去。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肚腹,天元帝稍有些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又望向那奏折。 是啊,在收到英国公抱病不起的消息之前,他看到这密报是多么的愉悦,现在就有多么泄气。 册张少筠的女儿为永宁公主,下降鞑靼和亲议和,若能用她将被俘的九江王换回,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苏远意治罪,革除他的王爵收回封地。 从此国朝再无异姓王,九江军十万卫军从此复归他手中,他沈柏就能真正做到了节制天下兵马,成为当之无愧的天子。 若是鞑靼人收了公主也不愿放回苏远意,那更是在好不过了!他这么多年来扶植培养以英国公为首的武将集团,等的就是这一天! 先把张少筠的女儿送去鞑靼,再命英国公率朝廷兵马与九江军汇合,将那个已被苏远意打的摇摇欲坠,内部纷争不断的鞑靼王庭彻底端了! 可英国公这个废物!废物!居然这个时候抱病不起连大朝会都无法晋见了。 想到太上皇那双总是包含着失望与了然的双眼,天元帝恨不得直接下旨把英国公千刀万剐。 英国公如今是除九江王外国朝武将第一人,其他人声望与战功无人能出其右,除了他任何人都无法镇压接管失去苏远意的九江军。 废物!废物!节骨眼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说到英国公抱病这事儿,时间还要倒回去几日。 那日英国公的第二个外室终于在催产药的作用下发动了,她早已抱到宅子里一个出生不足一月的男婴,若是自己没生下男孩儿便要偷龙转凤。 为此她勒令仆妇下人不许去英国公府报信,只想自己尽快生下孩子。 可她不知的是她与英国公都以为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宅子,早已经被英国公夫人安插了眼线进去,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英国公夫人的眼中。 英国公夫人安插的人偷偷溜出了宅子,假借外室的名义去给英国公报信。 英国公闻讯大喜,连忙安排了府中的事,就趁着英国公夫人还在叶世琦的院子里照顾受伤的儿子,在夜色中赶去了东城。 得知英国公前来,外室虽然惊慌,但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那名男婴装在提篮中,被她的身边的大丫鬟护着,已经等在了产房的暖阁里。 即便英国公守在产房外,但男人都认为女子生产污秽绝不会踏进产房,她的计划一样可以顺利进行。 待她千辛万苦的将孩子生出,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女孩儿。 产房中稳婆下人早都已被她收买,便叫她的丫鬟将篮中男婴取出,换自己的女儿进去送出宅子。 谁知她的大丫鬟突然反水,捧着那装有男婴的提篮就冲出了产房,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外面守着的英国公也一头雾水。 待丫鬟将来龙去脉讲了,英国公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他打开提篮查看了那男婴。 英国公有十一个儿女,不少孩子都是他守在产房外出生的,自然分辨得出刚出生和快满月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命手下管事将整个宅子看管起来,已经暴怒到失去理智的英国公快马加鞭的回了英国公府。 他怒气冲冲地直奔内院,待进了内室果不其然的发现英国公夫人已经好整以暇的在等待着他。 屋中的下人早已尽数遣退,摇曳地灯火下英国公夫人沉静地品着茶,丝毫不在意英国公那已满溢的怒火。 “是你做的对不对!”英国公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垂在身侧。“是你!都是你!” “你一直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一直都是这样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看着我苦苦挣扎!” “你很得意对不对!” 英国公夫人从茶碗上抬起眼,那美丽的眼眸中蕴着浓浓地笑意。 “对。”英国公夫人红唇轻启,回答的干脆。“是我做的。” “我是国公爷的妻子,自然要为国公爷排忧解难。” “有人意图混淆叶家血脉,我自不能坐视不理。” “你!”英国公颤着手指向妻子。“别人混淆叶家血脉?你也配说这句话!” “琦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你心知肚明!” “琦儿自然是国公爷的儿子。”英国公夫人丝毫不以为意,似乎发怒的英国公不是什么老虎只是只病猫罢了。“我当然心知肚明。” “张少箐!”英国公终于忍不住,他箭步上前探手就掐住了英国公夫人的脖子。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 长宁公主:你所谓的照顾我,就是让我嫁给不爱的人,等我爱上了他,你又要杀了他和我的孩子? 天元帝:我只说杀苏远意可没说杀你儿子,等苏远意一死你就给阿清改姓沈,他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了。 长宁公主:你就放屁吧! 天元帝:你他妈也别任性了!你是公主我是皇子,我们是不可能过平常人的生活的,我不使尽手段登上这个位子咱们俩在刘贵妃手里都要死! 咩:看到没,你舅你妈私底下也会说脏话。 苏凤清:我妈叫张少筠。 沈唯真:啊?别随便抢别人的妈妈啊! p.s.沈唯真妈妈的画像是天元帝自己画的,看生气就撕看生气就撕,来来回回画了几百多张了。 咩咩午睡没睡醒一顿操作猛如虎没写完就发出去了,抱歉抱歉,现在合并了~ 第159回 谁是黄雀 被锁住了咽喉,英国公夫人却丝毫不惧,任凭灯火将英国公的脸孔照映的如何狰狞,她依然背脊挺直地坐在椅中。 “树郎好狠的心呐。”她唇边溢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当年为求我安阳侯府的助力,树郎是如何地跪在我父母面前。” “是如何的向我父亲保证,会永远的对我好。” “只不过二十多年罢了,树郎竟就要取我的命了?” “别说那些废话!”英国公想起老安阳侯还在世时,他对张家的伏低做小,那时就连张二老爷也能骑在他的头上,对他多有鄙视。 “废话?”英国公夫人冷笑道。“你一个空有国公府名头的破落世子,若不是我二弟为你引荐,五皇子会将你纳为心腹?” “若不是我父亲与五皇子为你保举,太上皇能注意到你?能让你领兵云南?” “若不是我三弟在云南助你,你能平定苗人叛乱,得到这绝世战功?将你英国公这风雨飘摇的爵位稳固得三世不降?” “怎么,如今你功成名就地位稳固,就想要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了?” “哦~不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英国公夫人抬手掩口笑道。“虽然你我两家早已有了婚约默契,但你的原配妻子好像并不是我呢。” “所以叶良树,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呢?” 灯火下英国公夫人美丽的眼中射出冷厉的光,直盯得英国公心慌意乱,连掐住英国公夫人脖子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松动了些。 “岳父大人对我有恩,我莫不敢忘!”意识到自己被牵了鼻子走,英国公赶紧稳下心神又收紧了手指怒道。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背叛我!” “你与别人私通生下孩子却让我当王八,我叶良树不会认!” “我这样多的妻妾外室,为什么只有你生下了儿子?!” 见英国公夫人要争辩,英国公继续道:“别再拿琦儿是因幼年中毒才导致容貌大变来搪塞我!” “这几年我一直在查当年的事, 你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但我还是查到了线索!” “当年被抓住那人根本不是正经的苗人,是你自导自演安排的!为的就是掩盖琦儿的身世!” “张少箐,你这样对我,就算我休了你,将来到了地下,我一样有面目敢见岳父大人!” 这一回英国公夫人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丈夫,脸上冷了下来没有丝毫的表情。 以为她是慌了,英国公的内心升起一丝得意,他继续说道:“螳螂捕蝉,你以为你是黄雀,殊不知我更是早已提防了你多年。” “你以为琦儿为什么突然伤势反复,本来见好如今又昏迷的下不了床?” 言罢他不再言语,两夫妻对视良久,英国公夫人终于开口:“是你?” “对!是我!”英国公的脸上是狰狞地喜色,仿佛终于在多年的夫妻博弈中打败了妻子,他的内心有莫名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是个孽种!我绝不会允许一个肮脏的孽种继承我叶家的一切!” “你既然那么看重那个孽种,想必与他的父亲很是情深吧。”英国公有些癫狂地道。 “但是你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了!” 英国公夫人注视着丈夫,她美丽的眼眸中无喜无悲,只有冷冷的漠视,像是想要掰开英国公的手,她抬手捏住了英国公的手腕。 这让英国公又恼怒起来,他痛恨英国公夫人这副模样,这让他感觉到英国公夫人的高高在上,自己就像一只臭虫,只配被她睥睨。 盛怒之下他都没有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暗影中英国公夫人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突然失去了光彩。 一念恶生,英国公的理智终于被怒火烧毁,他合拢了手指想要拧断英国公夫人纤细的颈子。 可意外突发,英国公竟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别说掐断英国公夫人的脖子,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滑落在地毯上。 他兀自不甘心地伸出手,可也只能无力的拽着英国公夫人的裙子滑倒,整个人面朝下地伏在了地上。 “啊……唉。”英国公夫人仰起头闭了闭眼睛,站起身嫌恶地踢开了搭在她脚面上英国公的手。 “树郎啊,树郎,你总是这么愚蠢。” “你以为我张少箐是什么人?” “是娇娇怯怯,只懂后宅阴私,与妻妾勾心斗角,被父兄当做联姻商品的侯府嫡女吗?” 英国公夫人笑着蹲下身,伸手抓住英国公的发冠将他的脑袋提着仰了起来。 “你也太小看我了。”她微笑着注视英国公眼中的惊恐。“我有的是你不知道的力气与手段。” “你以为你在云南做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二弟对于你,什么都没有隐瞒。” “不论是你娶了那苗寨的女儿做原配妻子。” “还是你出卖了你二弟与前太子,导致他们全部在归京路上遇难。” “我全部~都~知~道~” 英国公现在浑身上下能动的也只有眼睛,他惊恐的盯着面前的英国公夫人,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流下了口水。 “咱们俩的婚姻,的确是一门交易。”英国公夫人嫌恶的撒开手,英国公的脸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但是你以为,只有你在利用我们张家吗?” “一个背叛妻子灭了她整个寨子的丈夫。” “一个出卖了自己弟弟的兄长。” “一个背弃了前太子的臣子。” “我张少箐如何能嫁给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牲?” 英国公趴在地上听得胆战心惊,他当年在云南做的那些事里都有张二老爷的手笔,他以为这些事只有陛下、只有张二老爷知道,连老安阳侯和被遭连罢去军职的张三老爷都不知情。 却不曾想妻子全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张显义到底在想什么?!这些要命掉脑袋的事情居然全都告诉了一个女人?! “我不喜欢别人在听我说话时分心。”英国公夫人抬脚就踩住了英国公刚才想要掐断自己脖子的手指。 她虽然穿着一双室内的软底绣鞋,但只是一踩一碾,钻心的疼痛就让英国公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树郎,你以为是你在利用我们张家。” “殊不知,你在我们张家眼中,不过是一只不断养肥待宰的猪罢了。” “待到琦儿长大,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一直没有对你出手,就是因为他还小,却不曾想你倒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英国公听得如坠冰窟,一阵阵的寒凉从脊椎窜上了脑髓,无论如何努力他的身体都没有一丝的力气。 他有意识、有感知,可身体却不能行动分毫。就连喉咙的肌肉都像麻痹了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你想的不错,琦儿的确不是你的儿子。”英国公夫人笑吟吟地坐下,用脚尖踮起了英国公的下巴。 “你与那苗女的前尘过往,我也略知一二。” “她被你背叛,整个寨子被踏平,临死前对你诅咒下蛊断子绝孙的事,我知道哦~” “说起来,不知她是太心软,还是太心硬,居然还能让你生出女儿来。”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很痛苦吧哈哈哈哈哈哈。” 英国公目眦欲裂,他的眼神恨不得将英国公夫人撕碎啃食,那些前半生的不堪与阴私都这样被大喇喇地讲了出来,恼恨的怒火几乎要烧得他晕死过去。 “不过我张少箐,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英国公夫人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 “你难道没发现臻臻与你少年时长的一模一样吗?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只不过我早已知道你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英国公夫人巧笑嫣然地盯着他。“就如你喜爱的这个小东西一般,我也抱来了一个男婴。” “没有错,当年琦儿中毒导致容貌变样的事,是我一手炮制的。” “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是黄雀?”英国公夫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树郎,你真是愚蠢的可爱啊哈哈哈哈。” “你我夫妻二十载,对你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依然不会让你死的。” “如今琦儿还小,你一死,五军都督的兵权也不会落在他的手里。” “你还要继续活着,占在这个位置上,直到琦儿娶妻生子,稳坐英国公之位的时候——” “——我才会送你上路。” —————————————— 英国公夫人:生男生女看的是男人,你生不出来,就别怪我抱别人的孩子。 叶五姑娘有名字啦,叫叶臻臻~ 我小时候看偷龙转凤的小说就觉的离奇,干嘛要把自己女儿送走啊,抱个男的来直接当成龙凤胎不就完了,干嘛要自己女儿流落在外面受苦啊。 大家还记得之前张玉蔷的记忆里,英国公父子的结局吗,没有错,上一世的情况跟这一世也是一样的。 叶良树查出叶世琦不是自己的亲子,就下毒把他害了。英国公夫人得知真相后,就送他上了路,所以两父子相继而亡。 这一世因为男女主互换,苏凤清的行动轨迹与上一世的沈唯真完全不同,所以加速催化了英国公夫妻间的矛盾,将这出人伦惨剧提前和改变了。 叶良树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断子绝孙呀!【bgo玩家发出怒吼】。 这一章基本就交代了天元帝是如何上位的了,咩咩已经将伏笔讲清楚了吧qaq,最近看评论总害怕写得不够清楚。 补充一下,不是说生女儿不好啊!!!主要咱们这书背景虽然是架空,但依旧是中国古代封建男权社会的内核,在这个背景下只有男子才能继承家业。 第160回 木已成舟 英国公夫人这出歪打正着直接坏了天元帝的谋算,得知英国公抱病无法上朝当日,天元帝就下旨命太医院最好的供奉与院判前去为英国公诊治。 可惜几位老太医会诊后皆是摇头,英国公这是中风之症,别说率军作战,现在他吃喝拉撒都要躺在床上等着人来伺候。 天元帝得了消息大发雷霆却又无计可施,江州的军报已经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再瞒鞑靼的使臣都要进京了! 早先九江王斩杀金突可汗的两位王弟,就让鞑靼王庭元气大伤。 后来金突可汗病逝,鞑靼贵族多有不服毕斯加王子的政治路线,现在鞑靼王庭已经分裂为两派。 一派是支持毕斯加王子的求和派,另一派就是支持那燕公主与哈吉克小王子的主战派,也是他们策动了九江王身边的细作,将九江王掳去了鞑靼。 毕斯加王子的求和派不仅请求大燕降下公主和亲,还请求天元帝出兵助他平叛。 并允诺只要平定了那燕公主的主战派,他愿意与大燕缔结百年停战条约,与大燕兄弟相称,大燕为兄,鞑靼为弟。 看得出来鞑靼王庭的内乱也很严重,鞑靼自前朝起就与国朝不断的交战,如今快两百年过去,终于出现了愿俯首称臣的王族。 这本来是个好机会,草原苦寒无法正常的种植庄稼,鞑靼人多以游牧为生,燕人也无法习惯这种游离的生活,即便移民进行屯田也有些得不偿失。 如今毕斯加王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愿意俯首,天元帝只要命英国公再率五万步骑护送公主出降,再联合接手群龙无首的九江军,十五万大军压境还有毕斯加内部的支援,平灭那燕公主的势力指日可待。 到那时,他沈柏就是这终结这百年战争的第一人,名垂青史的千古的帝王! 可一切都坏在了英国公的身上! 自长宁背叛他后,控制九江王子嗣的谋算被毁。这十几年来他不断地为英国公造势,夸大他在云南平叛的战功,将他打造成了国朝新的武将集团的英雄偶像。 又培养各种新兴年轻武将为他的部将,就是想让他的声望压过九江王能够顺利接手江州的卫军。 结果功亏一篑,英国公还不到五十就中了风!!! 怕不是生不出儿子,成天的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坏了身子吧! 天元帝内心已是狂风骤雨,可面上仍是淡淡的,但御书房内的低气压还是吓得跪了一地的太医大气不敢出。 不就是儿子吗,生不出来就生不出来吧!!! 国朝虽有律法过继之子不得承继完整的家产与爵位,但叶良树你是朕的心腹,律法不过是朕的家法,朕手指稍微松一松,你还怕公爵的位子飞了吗?! 一口气生了那么多的女儿还不死心,不好生保养还在广纳妾室,这下儿子没生出来,自己也废了! 但任凭天元帝如何恼怒,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捏着鼻子在大朝会上公布了九江王战败被俘,鞑靼请求公主下降的消息。 并且发下明旨,册封柔嘉县主为永宁公主出降鞑靼。 这消息一出果然朝野动荡,在民间也掀起轩然大波。 九江王苏家世代镇守江州,早已是百姓心中保卫边境的战神,如今他居然被俘鞑靼,很多人心中惧怕,都开始支持朝廷和亲的政策。 然而文人墨客以及朝臣们却想的更多,虽然太祖曾定下祖训绝不和亲,但鞑靼与中原的战争持续百年,如今有这样好的一个收服鞑靼的机会,即便是祖宗的规矩,与时俱进一下也不是不可。 只是这和亲的人选大大的不妥,沈季儒夫妻死守钓鱼城双双殉国,皇帝对待沈家孤女只能加恩厚赏,怎么能让与鞑靼死战的忠烈之后前去和亲?! 这样如何安抚宽慰那些为国殉节的忠臣良将,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梁御史这样的言官更是闻风而动,无数进谏劝诫天元帝不可苛待忠臣遗孤的折子雪花一般飞向了御书房的案头。 这些言官的笔墨口舌可比杀人利剑要锋利得多了,他们在折子中言辞锋利丝毫不给天元帝留一丝情面。 直指天元帝此举荒谬无道迫害忠良,堪比前朝灵帝,是在倾覆大燕根基。 天元帝每天看折子看得眉头直跳却又无法发作,这些酸儒们可不怕死,若是真的将他们拖出去庭杖怕还是求之不得,真若是将他们打死了,他们就要成为为匡扶大燕社稷而名留青史的死谏名臣。 那些心思浮动的破落郡王们又开始动作起来,几天一趟的带着自己的女儿们进宫求见。 且不说那柔嘉县主是忠烈之后,她可是才十四岁,连及笄之年还未到啊。陛下您看看我们的女儿吧!我们愿意用自己的女儿代替柔嘉县主前去和亲,以解群臣对陛下的围攻,为陛下分忧! 天元帝自然不能同意,虽然英国公这一环出了差错,但事情依然掌控在他的手中,他沈柏岂是没有后手的人? 很快的,天元帝又在朝会上下旨,即将建立东缉事厂监管锦衣卫,司礼监秉笔太监岑迎出任第一任厂督。 自此这支皇家内卫的任命及一应事务都与外廷剥离,交由内官手中。 就如天元帝所想,朝臣的注意力全数都被此举吸引,关于和亲的进谏折子全数变成了祖宗规矩不可违,内官不得干政,极力想要说服自己取消东厂的折子。 天元帝冷笑,这一手他就是要戳了外廷朝臣的肺管子,他御极已有十八年,现在还有人敢议论他得位不正,他一定要让他们统统闭嘴! 朝臣心里也门儿清,本来仪鸾司这支皇家内卫被太祖提为上十二卫的锦衣卫,其目的功能就是皇权特许监察百官的特务机关。 他们已经游离在三法司之外,但好歹内部任命还要内阁与兵部协奏皇帝拍板。 可如今这东厂一设,内官不受外廷监管,他们自有内正司检察督办,这样东厂连带锦衣卫就再不受外廷影响。 而且东厂这些个无根之人既无根基也无权势,他们不过都是皇帝的家奴,能依靠的只有皇帝一人,寄生于皇权而活。 太祖废丞相已经绝了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天子朝臣局面,将中央集权抬到了一个新高度,而天元帝此举无疑更甚。 三法司不敢抓的人,东厂与锦衣卫敢抓。三法司不敢审的人,东厂与锦衣卫敢审。三法司不敢杀的人,东厂与锦衣卫敢杀,真正要做到先斩后奏了! 今日设东厂,明日设西厂,后日是不是还要设立内行厂,皇帝依靠这些无根之人的忠诚来牵制外廷他们不能容忍! 无数的折子像雪山一般堆在了案上,天元帝却不像之前那般生气,关于朝臣对于东厂设定的抵触他早已有了预期,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纪事司的内监们早已将折子分类整理,天元帝随手拿起一封,看到其中锋利的言辞不怒反笑,一旁的冯公公垂目侍立,御书房中的气氛再不像几日前那般阴郁低沉。 七日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苏凤清进宫的日子,前一夜里家中兄弟姊妹皆来探望。 张晖与柳煜带着张昀张曜这些大了些的兄长们隔着帘子与苏凤清叙了话,不免都有些感伤。 张曦张玉芙与张玉薇则是抱着苏凤清哭成了一团,就连起初看不起苏凤清这个乡下来的表妹的张玉芙,也哭得十分情真意切。 “妹妹此去怕是今生再难相见了。”她抽噎着用帕子抹着眼泪,她招呼弟弟将她准备的匣子捧了过来。 张曦也是眼眶红红地捧着匣子打开,瞬间的珠光宝气差点闪花了苏凤清的眼睛。 “这是姐姐的一点积蓄,姐姐没用,没办法求父亲劝诫陛下收回皇命。”张玉芙想到她无论怎样请求父亲,张二老爷也没有同意去向天元帝进言,心中更为悲伤。 “只能用这点钱财给妹妹傍身,妹妹到了、到了那边,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写信、写信回来……” 说罢张玉芙已是和张玉薇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 话说英国公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然天元帝不会扶植一个废物。 他的军事能力与九江王不相上下,稍微弱一点点吧,但是人品上更为阴险狡诈。 大家有没有猜到是谁出卖了九江王呀~咩咩觉的好像暗示得很明显了哈哈哈。 第161回 月下美人 苏凤清与黄太君祖孙叙了一晚上的话,天色渐白时终于是依依不舍地起身梳洗。 虽然对于张家人来说这是骨肉分离的痛事,表面上依然还要作出拜谢天恩隆宠的样子,送别的少爷小姐们嘴唇都抿得紧紧地,生怕一出声就要落下泪来。 张暻与李氏带着四姑太太也终是在苏凤清登车前从辽阳赶了回来,张暻是男子不敢近前,四姑太太和李氏风尘仆仆地围了上来。 四姑太太更是不管不顾地抱住苏凤清哭了起来,情真意切的让苏凤清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位四姨母如此亲近了。 他不知道自从辽阳事了,四姑太太似乎什么都看开了,一心一意想要回京城来孝顺黄太君。 苏凤清现在就是黄太君的眼珠子,四姑太太自然要百倍的对这个外甥女好。 加之她的女儿柳宁蕊进了宫,自此君臣有别怕是今生见面的机会寥寥。苏凤清又是她小妹唯一的骨血,四姑太太已经决定将苏凤清当成她的亲生女儿来疼爱。 谁知天元帝夺走了她的一个女儿,现在连这个女儿也要被送到鞑靼去,四姑太太当真是悲从中来哭得真情流露。 李氏扶住她也是默默垂泪,经过四姑太太这么一出,张玉芙与张玉薇又抱在一起哭出了声,就连张二太太眼中也有些酸涩。 可她作为安阳侯府现如今的主母,怎能让家人一直在宫中天使面前失仪,也只能强打了精神呵斥。 直到苏凤清依依不舍地登车向皇宫行去,一家人才凄凄切切地回了安阳侯府。 公主规制的华盖马车中,苏凤清也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想当初他刚入京时,只想着与张家人虚与委蛇,将他们应付好了再脱身而去。 为此他做戏假哭了不知多少次,但现在这眼泪却是真真切切的。 不论是外祖母黄太君,张玉芙姐妹等女眷还是张曦几位表兄,是真正相处出了的感情。 安阳侯府枝繁叶茂人口众多,每一位亲人都鲜活得与冷冰冰的九江王府不同,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只有在书本上才看到的天伦亲情。 虽然他对自己的前路并不觉得渺茫,但与张家人怕是今生很难再相聚了。 如今外廷朝臣的全数炮火都对准了东厂与新任厂督岑迎,册封苏凤清为公主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 本就是落个名头送去和亲的公主,典礼也不十分考究盛大,大家心知肚明的走了一个过场,方皇后便为他指了宫院安置,就等天元帝与朝臣们议定出降事宜,便出发前往江州。 沈钧曾来他宫中探望,望向苏凤清的目光复杂难究,最终化为一声让苏凤清莫名其妙的叹息。 许是苏凤清与张家表现的太过温顺与臣服让天元帝龙心大悦,他嘱咐方皇后尽力满足苏凤清的要求,只为让他继续如此听话,老老实实地被打包送往草原。 苏凤清倒也没让方皇后难做,既不召张家人入宫晋见,也不对和亲事宜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只求了方皇后让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岑妈妈与燕儿带着他的新宠入宫。 只道与岑妈妈与燕儿主仆情深,打算将她们也都带到鞑靼去。 方皇后暗自腹诽他这是多情还是无情,竟想着要带忠仆去塞外,一旦出了关,那可是今生再无与中原亲人团聚之日了。 不过左右两个下人还是女子,方皇后大方的允了,给岑妈妈和燕儿都安排了宫婢的身份,加入了和亲随侍的名单。 于是岑妈妈与燕儿抱着苏凤清那日在金祥观绑架来的橘猫就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了公主身边的掌事姑姑与宫婢。 几日后柳宁蕊前来探望,两人心中皆有感慨,数月前还是一家子骨肉的表姐妹,如今一个成了天元帝的妃嫔,一个成了天元帝名义的女儿。 以前以为是要调笑着喊声小舅母,现在倒要认认真真喊一声庶母,当真是造化弄人。 抱着怀里的橘猫苏凤清出神的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婢与内侍们正在一盏盏的将廊下的宫灯点明。 “殿下。”穿着一袭宫女的制裙,燕儿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太上皇传您过去说说话。” 自从他进宫以来,外祖父倒是传他过去抚琴多次,但眼瞅着就到了晚膳的时辰,也不知要叙什么话。 抱着猫苏凤清迈出了宫室,就见外面阿山领着两名提灯的内侍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便一脸媚笑地凑到近前来了。 “给永宁殿下请安。”领着内侍给苏凤清行礼,阿山接过燕儿递来的宫灯站在了苏凤清的前面。 苏凤清:……这感觉有点怪。 带着宫婢内侍阿山在前面照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洪庆宫而去。望着阿山的背影,苏凤清觉得他比过年时长得又高了些。 想着以前在江州那些年,全是阿山陪在自己身边,比起父王与母亲,似乎阿山与他更亲近些。又想到自己换了身体就把他抛在了脑后,苏凤清微微有些小心虚起来。 进了洪庆宫的二进宫门,燕儿等人就被阿山拦在了外面,苏凤清自然知道是谁找他,也不在意抱着猫就走进了院子。 太上皇素喜槐花,天元帝便从外面移了一棵说是数十年的老槐,宫人们为了自己的脑袋对这棵树尽心竭力,不仅养活了树还养得十分茁壮。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穿廊与院中的宫灯将槐树映照得如梦似幻,如今正是盛开的季节,微风轻拂,白色的花瓣便窸窸窣窣的随着风飘落下来,打在树下的少年肩上。 沈唯真曲着一条腿倚在树上,她双手环胸,头微微的侧向一边像是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随着灯火微微摇动的阴影并没有损伤她的美丽,她的脸更是被暖色的灯火映照得莹白如玉,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已经美的惊心动魄。 苏凤清一时间怔住了,他自然知道自己生来美丽,自从长宁公主带着他出现在江州人面前时,他容貌之昳丽就已名遍九江。 他也无数次在镜中见过自己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一次这样陌生,苏凤清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怀里的橘猫后腿一蹬挣开了他的手臂,扭着屁股向沈唯真走去。 “喵——”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攀住了自己的裤脚,闭目养神的沈唯真睁开了眼睛,就见一只肥嘟嘟沉甸甸的橘猫正扒住了她的裤子,想要往她怀里爬来。 “诶呦宝贝儿~” 就见少年薄唇轻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再无平日里的痞气与轻浮,天真纯净得如一块灿烂的宝石,她弯腰抱起了还扒着她裤子的橘猫。 “别扒了,你这么沉,再扒,我的裤子就要掉了。” 苏凤清怔怔地望着沈唯真,少年将猫举到了面前,用脸贴住了猫儿毛茸茸的脸,似乎嫌弃她的孟浪,橘猫喵喵地叫了起来。 那是自己的脸吗? 苏凤清感觉自己的脚被钉子钉在了地面不能移动分毫,自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面对母亲时,面对父王时,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世子,您应该多笑笑,您长得这样好,为什么总板着脸呢? 您不知道那姓郑的小崽子背后都怎么排揎您,他长那么丑!还敢自诩风流倜傥!他连您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您不要再这样老气横秋的啦! 阿山的抱怨话浮现在脑海中,苏凤清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连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 清哥儿,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你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心思。 那些卑贱之人,也不配你施舍笑容。 听母亲的话,听母亲的话,听母亲的话! 与橘猫亲热了一会儿,沈唯真将它抱在怀里抬起了头,见苏凤清还怔愣地站在穿廊下,她又灿烂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出云破月的太阳,一刹那劈开了所有的阴霾与黑暗,苏凤清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他胸口怦怦地心跳的声音。 ———————————— 沈唯真:我美吗? 苏凤清:阿山!阿山!找个哑药来把她毒哑,我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了!!! 苏凤清:还有你!我不好看吗?!你干嘛去找她?!色猫! 橘猫:喵—— 加班……好痛苦哇呜呜呜。 第162回 我相信他 “诶呦!” 陆寻刚从月洞门里探出脑袋,就挨了阿山重重地一记。 “守好门口别偷看!”虽然比陆寻要小了四岁,阿山教训起他来却完全没有顾忌。 到底是世子身边的第一红人,陆寻也无意与阿山争辩,又靠着墙站得笔直,只是心中仍是腹诽:那永宁公主可是要去鞑靼和亲的,世子居然这样不避嫌的假借太上皇的名义把她传来,还这样亲密的两人独处。 安阳侯府的女人都邪门,可千万不要带累了世子啊!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宝贝。” 沈唯真将橘猫抱在怀里举起了它的爪子,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它的肉球,橘猫面向苏凤清的爪子就伸出了尖尖的指甲。 “皇后舅母居然还让你带它进宫来了。” 苏凤清已经走下了穿廊来到了这一人一猫的面前,他抬起手挥了挥落在衣袖上的槐花花瓣道:“从金祥观绑来的。” 沈唯真睁大了眼睛,橘猫不耐烦地抽回了爪子,惬意地窝在她的手臂中打起瞌睡来。 “噗嗤。”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沈唯真又笑起来。“世子真是个妙人儿。” 闻言苏凤清立刻警惕的环顾起四周,沈唯真好笑地道:“我既然敢请世子前来叙话,自然是安排得妥当。” “只要世子不会厉声尖叫,就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话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焦急。” “为什么要焦急。”苏凤清仰头望着她的眼睛问道。“有什么能让我焦虑的事吗?” 见他真的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沈唯真也不由得佩服起长宁公主来,自己亲生的孩子,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真就将他的性子磨练到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不论是当初他们二人身体互换这样匪夷所思的神鬼之事,还是如今要被亲舅舅送去有世代血仇的鞑靼和亲,他好像从来没有过怒气惊慌与忧虑。 回想自己十四岁时,好像是大哥刚说服了父亲交给了她一支步兵,以为自己能力被肯定,就成日兴高采烈的与大哥麾下其他武将较劲斗狠。 好年轻啊我那时候……沈唯真老气横秋地想着,手中一下没一下的撸着怀中橘猫柔软的绒毛,舒服得橘猫咕噜了起来。 “怎么,你请我来就是想问这些无聊的话?”见沈唯真走神,苏凤清心中升起一丝烦躁。 “我焦急忧虑又能怎样?圣旨已下皇命难违,即便是为了张家,我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的。” “更何况,不是沈小姐你嘱咐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吗?” 还说让我相信你,你怕是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吧! “啊——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这回居然会听我的话。” 沈唯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毕竟这小孩儿向来都是不合作的态度,她现在又住在宫中无法自由出入,真的生怕苏凤清在冲动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哼。”苏凤清冷笑一声,侧目扫了扫正在月洞门处远远地探头探脑的陆寻。“比起我的事,我见沈小姐似乎也处境不佳呢。” “唉,是啊。”沈唯真将橘猫抱得高了些,将下巴埋在它毛茸茸地后脑勺上。 “自从你父王的事传入京中,你舅舅将我看管得更加严谨,我现在即便是在宫里,也得带着那两个锦衣卫的尾巴。” “话说你父王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苏凤清点了点头,父亲九江王战败被俘的事儿,天元帝恨不得写成皇榜公告得天下尽知,官员邸报更是写了一封又一封。 “你难道不好奇你父王是怎么出的事吗?”沈唯真笑得狡黠。 苏凤清又摇了摇头,虽然父亲在对待他与母亲之事上略有失节,但他的文韬武略绝对是国朝武将里第一的存在,若是正面交锋,他父王绝不会输的这样惨,连自己都成了鞑靼的俘虏。 那就只有被人出卖背叛,是鞑靼人用了什么阴私手段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可父王在九江军里是当之无愧的统帅,身边有老师沈晋文辅佐,将士们皆都忠诚归心,他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背叛了父王。 见他摇头,沈唯真也不气馁,仍是笑着说道:“既然你不想知道你父王是被人出卖才身陷敌阵被俘。” “那你想不想知道背叛你父王的人是谁?”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望着沈唯真笑意盈盈的眼睛,苏凤清思考了几息,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想。” 沈唯真被他的回答噎得一口呼吸梗在了鼻腔,她不由得呛咳出声,身体的晃动惹得怀中橘猫不满地喵喵叫起来。 “咳咳……咳……你真是你爹的大孝子。”沈唯真好容易才止了咳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着脑袋。“求我很难吗?” 苏凤清这次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只盯得沈唯真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罢了罢了,我告诉你就是了,想必你心中也应该有数。”沈唯真心中只叫这小孩儿好难逗,以后还是不要再与他嬉皮笑脸,每次都得不到回应只会显得自己很呆。 “就是你那好义兄郑远啊。” “不可能!” 沈唯真被苏凤清的断喝声吓了一跳,他声音之大使得远远的月洞门处偷窥地陆寻的脑袋上方又出现了探出头来的阿山。 “嘘——嘘——”沈唯真抱着猫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猜到是他呢。” “还真没想到——”沈唯真睨着灯火下苏凤清的脸,就见小少女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那双可爱的杏眸中射出了泄露情绪的光彩。 “——还真没想到你会替他说话。” “我不是替他说话。”苏凤清断然否认。“郑远阴险狡诈,做事不择手段,成天摆弄些鬼蜮伎俩,为人亦是两面三刀行事不端。” “但他对我父王的孺慕是真心实意的。” “我虽与他向来不和,但他也绝不是会背叛我父王之人。” “我相信他。” 夜色中晚风轻拂,白色的槐花花瓣风被从枝头吹落,如雨一般洋洋洒洒地倾泻而下,树下对视的二人被笼在一片花雨中,美得如梦似幻。 沈唯真亦不由得有些失神,面前的小少女神色坚定,可爱的嘴唇抿得紧紧,沈唯真探出了手,似是要拂去他颊边飘落的花瓣。 “我们姑娘真漂亮——”燕儿蹲在墙根下从月洞门处探出头去,只见夜色中被微暖的灯火照映的二人,不由得捧着脸两眼都冒出了粉色的泡泡。 “我们姑娘果然与世子好相配的!” “是啊是啊!”阿山伏在月洞门边掏出一直替沈唯真装着的锦帕,像看到自家的猪长大了会拱白菜一般,欣慰地抹了抹眼泪。 “世子这回失忆的好啊,终于对女孩子开窍了!” “与沈姑娘真是一对璧人!” “这婚事我阿山同意了!” 陆寻:……你们搞搞清楚哇,那什么沈姑娘已经是永宁公主了啊!她是要去和亲的哇! 要是世子在宫里跟她闹出点什么事来,那可是天大的皇室丑闻! 而且情情爱爱是小,坏了陛下的国事大家一起上西天啊! 陆寻:“是挺相配的……” 仗着距离颇远院中二人听不见他们说话,三人围在月洞门上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曾大则是背对月洞门铁塔一般凶神恶煞地守在他们身后。 他双目冷冷的扫视着早已被赶到一边穿廊下守着的内侍宫婢,仿佛他们若敢近前,他飞身就能将他们全部扫倒。 苏凤清见沈唯真突然探手而来也有些怔愣,本来平静下来的心跳又怦怦地响了起来。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应该要拨开沈唯真探来的手,可许是这漫天的花雨迷了眼睛,他的双手依然静静地隐在袖中垂在了身侧。 就见那修长的手指越来越近,一直到了自己的眼前。 然后狠狠地掐住了他可爱的脸颊。 燕儿:…… 阿山:…… 陆寻:「一跃而起」我就知道世子是不会被安阳侯府的女人迷惑的!!! ——————————— 阿山:「抓心挠肝」世子你疯了吗?! 燕儿:「抱着柱子磕头」救命!姑娘若是要杀世子我要帮谁呀! 陆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曾大: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咩:看到没,最懂你的人只有你的敌人啊。 郑远:…… 第163回 信他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放肆!你——你放肆——!你——痛痛痛!你做什么!?” 苏凤清被沈唯真的举动惊呆了,他不可思议地去掰沈唯真的手腕,他从小到大就连长宁公主都没动过他一根指头。 现在是怎么样,他居然被沈小姐掐脸了!? 沈唯真又怎会让他轻易挣脱开去,不仅掐住了苏凤清的脸颊还坏心眼的扯着拧了拧,她怀中的橘猫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我如此掏心挖肺的对世子好。”沈唯真冷笑出声。 “为了你,我与你爹娘大闹一场差点把整个江州掀了才能上京来寻你。” “你不仅一个好脸色没给过我,我说什么你皆不相信。” “可若你只不信我就罢了,可你居然相信起什么外四路的义兄?” “少在我跟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你以前是怎么整治那个郑远的,阿山都告诉我了。” “就你那手段,也敢说别人两面三刀鬼蜮伎俩?” 不知是被沈唯真拧的,还是想起以前对付郑远的那些手段,苏凤清的脸有些火辣辣的,他双手掰住沈唯真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我只是说,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父王。 “哼!”沈唯真却不听他的。“那世子这一片痴心可真是错付了,背叛你父王的确是郑远无疑。” “他不仅害得你父王被鞑靼俘虏,连他自己也已经叛逃鞑靼了。” 听到此处,苏凤清震惊的都忘了手上用力。他虽然与郑远勾心斗角多年,但也深知鞑靼人是郑远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郑远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鞑靼的仇恨对父王的仰慕都不是假的,江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不仅背叛父王还投奔的鞑靼。 他甚至怀疑是母亲长宁公主做了什么迫害了郑远,也不敢相信郑远会凭他的本心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见苏凤清面露惊诧,人也懵在了原地,沈唯真才觉的心情稍好了些,她讥讽地笑着收回了掐着苏凤清脸颊的手。 “看你那样子,莫不是怀疑你母亲做了什么?” 被她说中了心思,苏凤清恼怒地用手抚住了发痛的脸颊,反唇相讥道:“沈小姐明人也不需要说暗话,说什么为我掏心挖肺,你来京城也不过为自己担忧罢了!” “你那是来寻我吗?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怕我用你的身体出什么差错连累到你而已!” “那日在西山中也是,沈小姐年纪不大,却颇会骗人,我差点也被你哄了去。” “说什么担心我的安危只来寻我,你根本就是怕我死了你也跟着上路!” 沈唯真惊呆了,虽然苏凤清的控诉里也说中了她不少的心思,但是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与他互换了身体,可也是真切的替他担心过的。 上京来寻他,一是受不了长宁公主和九江王,二的确也是担忧自己的身体再出岔子,三是担心他一个男孩子遭遇这种事,会想不开对自己的身体做出什么毁坏之事。 就算三点里都是自己为先,可她担忧自己又有什么错?! 再说了就算大部分是担忧自己,但就算只有小指甲盖那么一丢丢的真心,她也确实是担心过苏凤清的处境的! 正想再喷这死小孩几句,却见苏凤清脸上明晃晃地两个红色指印,沈唯真又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听苏凤清说他相信郑远时,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已。 虽说自己只是想作弄作弄他,但没想到自己会因心情失了分寸没收住力,瞧那两个印子,怕是等苏凤清回去脸就要肿起来了。 “英国公中风的事你可知了?”都说了不要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沈唯真一低头心虚地撸起怀中橘猫,僵硬地转开了话头。 “?”揉着自己的脸,苏凤清不明白沈唯真怎么突然说起大姨父,不过英国公中风?这事儿他还真的不清楚。 “你皇帝舅舅本想由英国公领兵护送你去江州。”沈唯真撸着猫道。“英国公在军中威望不输你父王,此次去了江州只要不出什么大岔,他就能顺利接手九江军。” “只是天都站在我这一边,英国公日前中风,已是床都下不来了。” “而如今除了英国公,国朝根本没有武将声望能与你父王相提并论,无论是谁九江军将领都会心有不服,到时只会更乱了你舅舅的计划。” “于是我就向你舅舅进言,请他恩准我回江州整合九江王府收拾局面,你——” “舅舅不会允许的。”苏凤清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好容易才把九江王世子这个能节制九江王府的人质握在了掌心中,舅舅怎么会好心送她潜龙归海,让自己的谋算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猜……”沈唯真这个猜字还没说完就被苏凤清抢答,不由得也是露出一丝苦笑。 “你从未与你那皇帝舅舅相处过,却是很懂他的心思。” 那可不,虽然甥舅不曾正式相见,但母亲从小没少与他讲天元帝这位兄长的事情。 即便他远在江州,对于天元帝这位舅舅的人品心性和行事手段还是有些了解的。 即便不懂这个人,就面对现在九江王被俘,九江军军心大乱这样收回异姓王爵好机会的局面,又有哪个帝王会选择遣九江王世子回去收拾残局。 若是败了不仅还要再派遣武将率军劳民伤财,若是胜了,那岂不是又是天大的战功一件,到时九江王世子必定承爵,他又要如何再加恩一个世袭罔替的藩王? 要知道太祖祖训藩王是可进京勤王的,九江王坐拥十万步骑已是占了国朝军力近三分之一。 天元帝这些年来不断的削减各藩王的三护卫军,连留京亲王的府兵也一削再削,十几年来顶着穷兵黩武的恶名才将举朝军力扩充至二十五万。 若是与鞑靼议和后边境战事一歇,九江王坐不住想要搏一搏滔天的富贵,给他来个清君侧、斩妖妃、靖国难,怕等召各地藩王回京勤王时九江王都打进应天了。 不要说天元帝,就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凤清抚着脸颊怔怔地想着,思绪已经越飘越远,连沈唯真一直喋喋不休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说了一段话,嘱咐了一大堆的事情,一抬眼却发现他又在走神,沈唯真无奈地从发冠上抽下一物,探手就插在了苏凤清的发髻上。 “?!”冷不丁的沈唯真的手又到了眼前,苏凤清以为她又要掐自己的脸,赶紧双手都捂住了脸颊。 谁知沈唯真这次却是奔着她的发髻去的,等苏凤清回过神,双环髻边已经被插上了一支累丝芙蓉流苏金簪。 “我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赶上你及笄的日子。”沈唯真满意的欣赏着那支歪歪扭扭,芙蓉花雕得也十分潦草的簪子。 “你不是喜欢芙蓉花吗,送你的,等你及笄时就戴这支吧。” 沈唯真说话时,苏凤清已经怔愣着拔下了金簪,只是他又有些怦怦跳的心脏在见到那雕工马虎的簪子时,又像死了一般平静了下来。 他一眼难尽的注视这簪,金簪用料十分足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戴在头上时还有些压脖子。 簪身像是被什么巨力捏过一样,歪歪扭扭的雕出了花枝的感觉,芙蓉花瓣虽然潦草但片片硕大,在灯火下的照映下金子花瓣滚着流过一层又一层富贵的光波。 而花蕊内还镶嵌了一颗巨大的红宝石,流苏挂珠也不知是东珠还是南珠皆都大的难以形容,作为流苏挂在芙蓉花下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总的来说就是十分的——财大气粗,不像贵族少女倒像是几十岁的商户妇人所用之物,俗气的有些不堪入目。 苏凤清的瞳孔剧烈的震动,他从来不知红宝石与珍珠能和金簪组合出这样的效果,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 沈唯真:我手艺真好,真好看。 燕儿:那簪子是世子亲手做的?! 阿山:怎么了?多好看啊!你看那鸽子血,你知道那玩意多少钱吗?!还有那可是南珠,你见过这么大的南珠吗?东珠都没有这么大的! 燕儿:…… 陆寻:直男审美真可怕…… 曾大:让我康康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