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年代,我要老公长命百岁》 第一章、重生九零年代 “彦林?”邓秀珍试探着喊。覃彦林去世十几年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总算盼到三个孩子成家,大女儿嫁去了bj,二女儿嫁到了深圳,就小儿子留在了县城,但也争气考上了公务员。 女儿嫁得好,儿子考上公务员,她自己有退休工资,还有一些积蓄,原本以为即便不能像别人说的那样享清福,起码可以松一口气,过一些清闲日子。 可谁知苦日子好像没有尽头:先是努力挣钱贴补,然后就是带孙子。大孙子带到上学,儿子又生了小孙子,小孙子跟儿媳妇姓,但还是该自己带…… 起先还好,人年轻些,身子骨也好,又只带一个孙子,心里还有些盼头,觉得把孙子带大了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可谁知又流行起生二胎,一胎跟男方姓,一胎跟女方姓,于是儿子媳妇计划生二胎。她不愿意呀,可是作为婆婆,一个没有老公的婆婆,一个无私奉献了几十年的婆婆,大家习惯了她的付出,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和看法。 她不敢跟媳妇说,偷偷跟儿子提过一次。儿子说,方林(媳妇)是独生女,她爸妈也想要个后人,不能只想着自己…… 她只这么提一句,儿子却说了一大堆。这都是小事,不妙的是儿子竟然告诉了媳妇,儿媳妇对她直鼻子横眼睛摆脸色好久。 亲家更是指桑骂槐把话她听,说什么有些人就是自私,自己儿子娶了别人家独生女儿,自己有后了就不为别人着想;说有些人就是懒,孩子是别人女儿生,别人女儿都不说苦,有些人只是帮衬一下还说苦。 亲戚朋友也都劝她,别做那傻达人,孩子生了,跟着亲家姓,到时候亲家肯定要带,还是自己孙子,自己不吃亏。 后来亲家还表态,说生了他们带,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就连两个女儿也不站在她一边,也觉得她矫情,哪个婆婆不是这么帮着儿女的?哪个婆母不帮着带孙子?自己的公婆不也是帮着带?还是从老远的地方,从自己熟悉的家乡到陌生的bj深圳带孙子。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支持儿子媳妇生二胎。 这件事成了定论后,她不仅要帮儿子带,偶尔还得去帮女儿带孩子,毕竟现在不是从前,已经不流行以前的痴家婆带外孙,而时兴外婆与婆婆分工带外孙,且女儿说只是公婆回去有事,她去顶一下。儿子女儿能商量好(她偶尔去帮女儿带孩子,以后两个女儿不争家产,都是儿子的),她怎么抗拒?抗拒有效么? 结果是她三边跑,等到儿子二胎生了,亲家来照顾了一阵,儿媳妇说亲家菜做得不好吃,衣服洗得不干净,孩子带得不好,然后亲家走了,然后她开始带两个孙子。 每天早上五点多她就得起床,为一家人做好早餐,然后儿子媳妇大孙子起床,吃完早餐儿子媳妇去上班,她抱着小孙子送大孙子上学,抱不起的时候就推车或者背着,反正两个孙子都得带。 下午早早做好饭,趁着小孙子睡觉,赶急赶忙去接大孙子放学。 不仅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就算是病了伤了,都是还没好全就得继续忙碌。到最近,她经常头晕头痛身体乏力,有时还觉得胸口憋闷,腰更是跟要断了般的难受。 她说,请个保姆吧,我出钱。 媳妇说,现在请个保姆得六七千,这钱留着给孩子不好么? 儿子说,你怎么只想着自己?你不想带就算了,我们不勉强你,你可以单独去住。 大女儿说,我婆婆带两个孙子从来没说过请保姆。 小女儿说,我婆婆带三个孙子呢。 然后她只能坚持自己带,然后今天下午去接孙子放学时,她倒在了路上,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死了。 自己这是死了?所以遇见死了十几年的老公?!!! 这个念头升起,邓秀珍猛地坐起来问:“彦林,我这是死了吗?” “秀珍,你怎么了?怎么说胡话?”覃彦林有些慌张地问,同时伸手摸了一下邓秀珍额头,他担心她烧坏了说胡话。 覃彦林手上的温度,让邓秀珍回过神,死人应该是冰凉的啊! 再看覃彦林,她发现他的脸色很好,并不是久病死前灰暗的脸色,也不是死前皮包骨的样子。此时的覃彦林看起来要年轻得多,看着只有三十多岁。 三十多岁?邓秀珍又一惊。 她不敢说话,只抬眼看四周,眼前是木门白墙,门边挂着一份日历,窗子是钢筋柱子的木质窗,床是棕板床,床边贴着报纸,地是水泥地,手边是一个红漆的木柜子,覃彦林手中端着一个不锈钢的杯子,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这分明是自己当初在供销社的房子! 这是死了,跟老公到了某一个时空?还是重生了,重生在90年代? 邓秀珍不敢确定,她呆呆地看着覃彦林。 “秀珍,你这是怎么了?”覃彦林也慌了,跟邓秀珍过了十二年,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妈妈!”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声,一个女孩子跑了进来。 “文静?”邓秀珍终于回过神来了,自己这是重生了,真的重生在了90年代! 她忍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笑着招呼:“静静放学了?”语气中跟往常一样热情,只是眼中却没有了往常的溺爱,反而有一点点冷。 很快,另外两个孩子,文欣和文煜也回来了,都跟文静一样高声喊着妈妈,扑到邓秀珍床前,叽叽喳喳说着今天上学的事情。 “我去做饭”覃彦林看老婆和孩子热闹的样子,笑着交代一声,转身出门去做饭。 邓秀珍看着覃彦林的背影,心里一酸,不由红了眼眶。这就是自己的老公,一生勤俭节约,为了这个家能过上好日子,拼了命去挣钱,结果累出病来,早早地过世了。 “彦林,我一定要你好好的!一定要你长命百岁!”邓秀珍在心里默默起誓。 “妈妈,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疼?”文静大些,首先发现了邓秀珍的不对。 “妈妈,我给你吹吹。”文煜连忙抱着邓秀珍的手。 “妈妈,要不要喝水?”文欣小声问着。 邓秀珍看着三个孩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不好吗?可眼前的孩子分明是关心她的。 孩子好吗?可是她那将近二十年所受的苦也是真的,她最后死在送孙子的路上更是半分不假! “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们去写作业吧。”邓秀珍装作疲惫地挥挥手。 孩子们也听话地写作业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邓秀珍闭上眼,想着要不要跟覃彦林说自己重生的事情。 最后觉得还是不说的好,毕竟覃彦林是个唯物主义者,关于重生,他是不会信的。关于孩子,他信不信,都不是好事。他是个爱家的人,爱老婆爱孩子,为了家人可以不要命。跟他说孩子往后不孝顺,他信只是增加烦恼,何况他多半不信,说了会影响家庭关系。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邓秀珍努力回忆着这个时段发生的事情,既然重生回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握机会,少走一些弯路,让日子过得轻松些,避免老公因为过度劳累而伤了身体。 久远的事情很多都不记得了,关于细节,更是模糊一片。但是有件事情邓秀珍记得,那就是他们买了供销社隔壁的那块地准备做房子,但是后来被队里买走了,他们无奈去了城里做生意。而老公在这次事件中与人发生争执,腰腹部受了伤,因为没有休养好,后来成了痨伤。 邓秀珍赶紧起床翻看日历,1993年9月8日,阴历七月二十二,星期三。 “还好!还好!”邓秀珍心里大定,上一世因为地基引起的纠纷在明天,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真怕覃彦林已经受伤了,虽然那次的伤不重,形成痨伤也是因为没有休养好,但是意识到这世上唯一靠得住,唯一一直对她好的人只有老公后,她可舍不得覃彦林受一点伤。别人怎么样他不管,覃彦林不能受伤,她的老公她心疼。 想到前世好多次自己看着别人老夫老妻的说说笑笑,恩恩爱爱,自己羡慕却又无所依的样子,邓秀珍立马出门去见覃彦林,却一下撞在了门上。 要在前不久自己可能就会受伤,那老骨头真没多少用了。 现在摸摸却没什么感觉,年轻就是不一样,邓秀珍由衷感叹。 活动一下手脚,扭一扭腰身,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都是力量,邓秀珍心底无限欢喜:健康的感觉真好啊!前世腰动不动疼得直不起来,浑身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动不了,特别是临死前那胸口像压着千斤重石,透不过气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又绝望。 第二章、第一次夸老公 “秀珍,吃饭啦。”话还未落,覃彦林已经端着饭推开了门。看到在那里活动四肢的邓秀珍,覃彦林愣了一下,年轻时的邓秀珍会这样自由舒展自己,但是结婚后就再没这样了。此时看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嘴角也挂上了笑。 想到自己三十几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蹦跳活动,邓秀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是出去吃吧。” “嗯,好”覃彦林又将饭菜端回来桌上。 “妈妈,坐这里!”文静让邓秀珍坐自己旁边。 “秀珍,大哥打算怎么搞?”覃彦林吃了口饭问。 大哥?邓秀珍想起自己今天躺床上的原因了!大哥找自己借一万块钱,说是要投资。前一世这时候的自己认为大哥头脑灵活,会挣钱,会主事,一直很是敬重,甚至认为大哥找自己借钱是看得起自己,所以答应得爽快,根本没有一丝迟疑。 但是覃彦林却不肯,说自己家省吃俭用,起早贪黑做生意是攒了几万块钱,可是现在供销社改制,自己一家人还得另谋出路。 所以打算买下隔壁的地基做房子,一楼开门店做生意,二楼住人。建房子要钱,进货要钱,孩子读书也要钱,一家人生活也必须要钱,还有人情往来,哪样都要花钱。 当然覃彦林说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大哥到底做的什么投资都不清楚,万一亏了就血本无归。 邓秀珍起初也是被覃彦林说服了的,可是回趟娘家,妈妈说她没良心,不帮自家大哥,就是不把娘放心上,就是不孝顺娘,就是大逆不道。 被娘家人一顿思想灌输,她觉得自己错得离谱,觉得自己不借钱给大哥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所以急忙回家要覃彦林借钱给大哥。 覃彦林则说,要是借钱给邓春生,那新林哥也得借,不然借给岳父家,不借给自家大哥,爸妈也会骂,到时候自家日子不好过,房子都建不起来,房子建不起来,接下来以什么为生? 邓秀珍觉得覃彦林是故意的,也是不相信自己大哥,实质是不看重自己,于是赌气出去淋了雨,回来后有些感冒。覃彦林让她吃药不吃,让她吃饭也不吃,两人正僵持着。 她却重生在了这个时候,且因为心里记的都是跟儿女的这一二十年,根本就没想起这一世的这些事,更是忘记了夫妻两人正在闹矛盾。 关于大哥这事儿,她倒是知道后续:前世在她的坚持下,他们把钱借给了邓春生,谁知道邓春生是把钱拿出去放高利贷,最后真的如覃彦林所说,血本无归,后来也一直没还过钱。 经此一事,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越走越远,因为不走正道,去牢里坐了几年,回来后还绑架亲戚家孩子,想搞钱,结果又去坐了两年牢。再回来没人敢跟他打交道,特别那些家里有孩子的,更是不敢跟他联系。就邓秀珍这个亲妹妹,都不敢让大哥知道她家在哪里,她得对孙子负责。 “秀珍?”覃彦林担心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邓秀珍,叹了口气说:“那就借吧,让春生哥明天来拿钱。” “啊?你说什么?什么来拿钱?”邓秀珍没说话是因为在想那些后续,根本没听清楚覃彦林说什么,只听见来拿钱三个字。 “我是说,让春生哥来拿钱,咱把钱借给他,你就别再赌气了,你要气出个好歹,孩子们也跟着造孽,我这心里哪能好受。”覃彦林说完低头喝了口汤,掩饰心里的不痛快。这钱他真不想借,自家急用钱是一方面,主要是他总觉着邓春生好像不做正事,歪门邪道的事情容易出问题。 可是如果不借,夫妻二人这样赌气也不是个事。所以想着还是借了,若是将来能还,就当捡了钱;不还,就当做生意亏了。 “咱那钱不借了,谁都不借,我哥不借,你哥也不借,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给孩子们谋个好前程!”邓秀珍说。 “你说什么?”覃彦林猛然抬起头,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置信。 “我是说这钱不借了,咱好好过日子。”邓秀珍望着覃彦林认真地说。 “真,真不借了?”覃彦林还有些不敢相信。 “真不借了。”邓秀珍慎重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气话吧?” “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覃彦林拍拍自己胸脯,却忘了自己手中拿着筷子,一下将筷子掉到了地上。 “爸爸,筷子掉地上是要挨打的!”文煜大声说。 “爸爸错了,爸爸该挨打。”覃彦林笑着捡起筷子起身去厨房。 邓秀珍看着文煜那虎头虎脑的模样儿,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粉雕玉琢,这么可爱的孩子,长大后怎么会那么自私,那么无情呢? “妈妈?”邓秀珍的注视让三个孩子都有了感觉。爸爸妈妈之间的争吵他们习惯,因为爸妈三天两头的就会吵架,不是因为进货,就是因为家里的事,多半时间是因为妈妈娘家人来借钱。可是妈妈这么看他们的神情他们真没见过。 “没事,你们吃饭,我是看煜煜好像又长高了,衣服都有些短了,头发也有点长,等星期天我带他去剪个头发。”孩子们的反应给邓秀珍提了个醒,自己的情绪不能太明显,会吓着他们。 “地基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明天把手续办好,我们就准备买石头请人打地基。”不借钱了,覃彦林心情很好,还没坐下就说着明天的计划。 “彦林,这地基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考虑一下。”邓秀珍斟酌着说。 “啊?考虑什么?咱们定金都交了,要是不买,那定金也拿不回来了。而且,这买地基做房子绝对是好事儿,秀珍你得相信我的眼光。”覃彦林连忙劝说,他以为邓秀珍是对这地基划不划算有疑问,同时还有一点点觉得邓秀珍是因为借钱的事情有想法。 “彦林,我不是说这个不挣钱,你的决定肯定是对的,我的老公,彦林你有能力,这一点我万分肯定,不然我也不会听你的不借钱给我哥了。”前世经常听那些接送孩子上学的夫妻说这些话,听多了竟然很自然地说出来了。 “我,我”从来没听邓秀珍说这些话的覃彦林脸红了,说话也有些结舌。这些话听着有些肉麻,但是心底却很高兴,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何况还是一直有些强势,一直跟自己唱对调,一直贬低自己的老婆夸?那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我今天听人说,队里也想要那块地基,我们又争不过,与其与人结仇最后还是得不到,不如痛快地给人,还落个人情。” “队里要那块地基?我怎么没听说?队里我去说,应该没有问题,你不要担心。”覃彦林有些疑惑,却还是赶紧安慰邓秀珍。 “我也是今天回来时听人说,具体怎么样也不是很清楚,要不我们今天早点休息,明天看情况?”邓秀珍没把话说死,他只是给覃彦林理个思路,让他不是那么坚持想要那块地基。 因为她知道,真正要这块地的并不是队里,是队长的堂弟覃修兵。那覃修兵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红黑两道都有人。上一世就是他使阴招让覃彦林受的伤,最后地他得去了,覃彦林还受了伤,他却一点损失都没有。 第三章、没有娘家,我看谁给你撑腰 “哟,在吃饭呐”邓春生笑着走了进来。 “大哥来了,吃饭没有?快来一起吃,一起吃。”覃彦林连忙起身,把邓春生迎到凳子上坐下,转身准备去厨房加两个菜。 “彦林你坐,哥吃了饭,就是找你有点事。”拉着覃彦林坐下,邓春生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给三个孩子。然后拍了拍覃彦林的肩膀说“彦林啊,哥跟你说的那一万块钱的事,成不成啊?哥着急用。” 覃彦林回头看了看邓秀珍,虽然邓秀珍说了不借,可他本就半信半疑,毕竟邓秀珍一直很顾娘家,为了贴补娘家跟他吵过不少架。如果邓秀珍一定要借,他也抵不住她耍脾气,最后还是会借。 邓秀珍在发呆,她在回忆,但怎么回忆都没有邓春生这个晚上来的记忆,前世这个时候邓春生到底来没来过? “秀珍,你发什么呆?”邓春生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邓家兄弟姐妹四人,他是老大,下面依次是二妹秀梅,三妹秀珍,还有一个弟弟春平。因为是老大,又是儿子,从小就被宠爱,在幺弟春平出生前,家里的一切都是以他为重。 在那个重男轻女还比较严重的年代,爷爷奶奶把他当心肝宝,爸妈也视他为心头肉,秀梅和秀珍什么都得让着他,甚至一家人长期给秀梅秀珍灌输女儿生下来就要为娘家,为兄弟无限付出的思想。后来春平出生,分走了母亲的一些注意力,但是宠爱分不走,他的拳头不是吃素的,能揍得春平满地找牙。 长期处于那种家庭环境中的秀梅秀珍即便嫁了人,也会时常贴补他。他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 邓秀珍回过神来,看着邓春生,眼神很平静。 “你这是么眼神?想搞事?”邓春生猛地站起来,瞪着邓秀珍凶狠地问。 “唉,这不是想着帮帮大哥,可是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心里有些难过啊”邓秀珍幽幽道。 覃彦林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邓秀珍,完全开不了口。以前邓秀珍可不会这么跟邓春生说话,邓春生一加大音量,邓秀珍不是缩起来做鹌鹑,就是跟着邓春生一起让自己拿钱或者干活,总之就是自己吃亏,邓秀珍娘家好过。 “你给老子讨死!”邓春生一把掀翻了饭桌。 “邓春生!你疯了?!!!”邓秀珍一把扯过差点被饭桌撞到的文煜和文静护在怀里,怒声吼道。 “老子不过是找你借点钱,你给你老子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你是借一点吗?你是借一万!而且你说借钱,你借过多少回了,你还过吗?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一次都没有还过,我凭什么还借给你?” “老子打死你!”邓春生骂着往邓秀珍扑过去。 覃彦林一把拉住邓春生冷冷道:“大哥,你打她可不行!” “我打我妹妹关你卵事!”邓春生怒瞪着覃彦林。 “现在她是我老婆!”覃彦林冷冷地跟他对视。 邓秀珍倒不担心邓春生敢打覃彦林,前世活的那些年,让她清楚自己大哥人歪心毒,擅长坑蒙拐骗,但胆子不大,打架的事情他不敢。 他只敢窝里横,家里人都被他欺负个遍,家里人都怕他,出门他就跟条死狗似的,遇到狠的就无声无息。 反而是覃彦林对家人很好,在家跟她有争吵,但从不动手,最后都会妥协让着她,以至外面都有人传覃彦林窝囊,让前世的邓秀珍有时候都觉得他有些拿不出手,甚至还有些嫌弃。 只是后来十几年回忆起当初,发现覃彦林在外不怕狠,不然他们也不能在供销社做那些年安生生意,也不会与覃修兵硬杠上,因此被覃修兵使阴招受伤。 “你你你,你有本事,你不借!等你被欺负的时候,我看你往哪里去!等哪天覃彦林打死你,没有娘家,我看谁给你撑腰!”邓春生骂骂咧咧地走了。 邓秀珍冷冷看着,没有说一句话,她觉着这样的人,就是骂他都是浪费力气。 “秀珍,我不会打你的”覃彦林走到邓秀珍身边小声说。 “我知道”邓秀珍笑着回应,她当然知道,覃彦林除了把钱看得紧,怕她拿去补贴娘家外。在他们一起生活的那些年不管多大的矛盾,不管怎么争吵,都没有打过他。 覃彦林不会说乖话哄她,但对她是处处关心,这也是她觉得覃彦林是那一世唯一个靠得住的人的原因。 “妈妈”文煜扯着秀珍衣角带着哭腔嘟囔。 心底有烦躁漫过,心底很是排斥,但是看着那小小的孩子,还有那挂在脸上的泪珠在灯光下晃,邓秀珍终究不忍心。 她把覃文煜拉进怀里,小声安慰:“没事没事” 收拾好堂屋和厨房,一家人洗漱完,时间到了九点。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视机父母关了就关了,孩子不敢反对。而孩子的作业都不多,就连读六年级的文静都只有一点作业,一会儿就做完了。 除非年节,或者什么特殊日子,大家一般都在十点左右就睡觉。 “彦林,那地基我们不要了吧。”邓秀珍望着蚊帐顶小声说。 “不要地基,租房子做生意,一来没有好的铺面,二来我们一家人住也是问题。我们没有工作,也没有田地,靠什么养活三个孩子呢?”邓秀珍今天的表现让覃彦林特别意外,他觉得老婆好像变了一个人,要不是他坚信这世上无鬼神,否则他都会认为邓秀珍被鬼附身了。 邓秀珍想说他们去城里做生意,可是她不能说,因为现在的她对城里根本不熟悉。 覃彦林是供销社职工,她家就在供销社旁边的村子里,经人介绍认识了覃彦林,成家后因为她的农村户口,他们得以生了两个孩子,可都是女孩。覃彦林爸妈为此说过不少闲话,也有乡邻偷偷议论他们是断子绝孙的命。怄不得那一口气,他们生了儿子覃文煜。 然后覃彦林就被开除了,没有了工作,商品粮户口又没有田地。邓家的田地虽然名义上与邓秀珍有关系,但是有爸妈和邓春生在,也轮不到他们种。 好在碰上供销社改制,覃彦林脑子又灵活,他们承包了供销社的门面做起了生意,这几年倒是挣了些钱。但凡能挣钱的门路必然有人眼红,于是那些原本供销社的职工冒出来,要求归还铺面。这铺子他们也做不成生意了,所以才想到在旁边买块地基建房子继续做生意。 如果不做生意,覃彦林一时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 “你觉得怎么办好?”覃彦林觉得还是问问邓秀珍,不一定有结果,但夫妻商量一下或许会好些。 邓秀珍没有回答,假装睡了。闭着眼,想着明天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在那场纷争中不让覃彦林受伤。 第四章、覃伟果然反悔 邓秀珍闭着眼睛装睡想问题,问题没想明白,却把自己真整睡着了。 一夜好眠,早上醒来时,还没适应的邓秀珍心里暗道坏了,媳妇一准要生气了。她胡乱套上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看到水泥地的堂屋和木材做的四方桌,才回过神:自己重生了,不用送孙子了。 “怎么了?”覃彦林刚将几个孩子送到马路上,让他们自己去上学,回来看到邓秀珍冲出来,然后一脸茫然地站着。 “没事没事,就是刚才醒来,看到你不在,想起今天要去办地基的事,以为你已经出去了。”邓秀珍笑着解释,脸上带着笑,心底却一点不开心,反而是着急的,要怎么做才能让覃彦林放弃那个地基,又不起疑心? “今天可能要下雨,我去把货物清理一下,还有面条在锅里,你去吃面,吃完了叫我,我们去办地基手续。”覃彦林说着进了旁边的门,穿过这道门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铺面,那以前是一个大仓库,足有五十个平方,最初他们用一人高的墙将仓库分成了三个区,一个区域堆放农药化肥,一个区域堆放米面粮油,一个区域打了货架卖生活日用品,孩子零食,门口还卖菜。 为了让农药化肥跟粮食不交叉,他们还开了个侧门,平时运农药化肥从侧门运。 后来街上有人开起了农资公司,他们就将墙拆了,把卖农药化肥粮油的地方装修一下,改卖衣服和床上用品,生意比卖农药化肥和米面粮油赚钱多了。 两人会为生活琐事吵架,会为娘家老是借钱生意见,但是在做生意上却是一条心,对待顾客那是热情又周到。货物齐全,人又热情,他们的生意是越做越好,要不是这次供销社的老职工闹起来,他们的生意会一直做下去。 直到覃彦林的背影消失,邓秀珍才回头,他们的家就三间房子,一间大的跟农村以前的堂屋差不多大,靠墙放着一张大方桌,平日吃饭都在那里。房间有两间,都不大,一间夫妻俩住,一间三个孩子住。厨房就是挨着堂屋搭建的一间小平房,靠近山边的一间小矮房子就是他们家的茅厕。 起初那是名副其实的茅厕,顶是茅草盖的,坑是埋的一个破缸,缸上横着两根木板。 覃彦林怕孩子掉茅坑里,于是拆了修成了水泥地,前面浅浅的斜面,后面深坑处用大木板盖住,这样孩子就不会掉茅坑了。 所有的房间都用院墙围了起来,包括旁边的铺面,一家人在这里做生意,住家其实还是挺好的。 邓秀珍看了一遍,想到那些供销社的老职工要房子,摇摇头嗤笑了一声,做生意门道多得很,自己和老公可是兜兜转转吃了不少亏,才窥到一点门道。这些人却眼皮子浅,想来抢生意,她倒要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把生意做起来,现在街上新开了那么多家店,不想点主意,这生意还真没那么好做。 青菜面条,里面还有一个鸡蛋,对于这个年代来说早餐还是可以的,但比起后来几十年,又差多了。而且因为熟了一些时间,面有些浑了,要是重生前每天带孙子的邓秀珍肯定是难以下口的,毕竟做那些年饭,她的厨艺可是非同一般,不仅做得一桌美味可口的茶饭,那样式更是美观,用色香味俱全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现在的邓秀珍却吃得津津有味,一来是她还年轻,年轻人胃口就是好;二来生活重新开始,那心情也是非一般的感觉,好的心情看什么都是美景,吃什么都是美食。 就着腐乳吃下两碗面条,洗好碗筷,邓秀珍去喊覃彦林。 她想明白了,凡事都没什么万全之策,只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坚持什么就可以了,其余的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不能解决的。就比如地基的事,自己指定是拿不下,最后都会去城里。自己只要拦着覃彦林,不让她跟覃修兵对上就可以了,反正这地基自己没打算要,没必要跟人争论。 到时候怎么拦是个问题,是像平时那样强势撒泼让覃彦林退让?还是直接拦着覃彦林? 好像都不怎么好,撒泼会让自己没形象,覃彦林对自己好,那是因为他有家庭责任心,自己重生回来可不想只是过日子,现在的邓秀珍不仅想让老公长命百岁,还想真正体会一下夫妻俩真心相爱的感觉。那,她就不能太不顾形象了。 直接拦着,邓秀珍有感觉自己好像力气不够。 距离太短,不等邓秀珍多想,目的地就到了。 覃修兵!邓秀珍一眼看到那个黑胖子,不由打了个冷颤,前世这个人趁大家不注意一脚把覃彦林踢到坑里,撞到水泥墩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要不是覃彦林命好,碰巧抓住一根倒翻的树枝减缓了力度,覃彦林肯定不会只是轻伤! 而且不管自己夫妻俩怎么说,覃修兵都不承认踢了覃彦林,而旁边的人都说没有看到,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最后那地基以队里的名义买走,不久覃修兵就从队里买过去建房,前后仅仅隔了两个多月。 “覃伟,今天咱们把那手续办了吧。”覃彦林心情不错,口气很是轻松。 “彦林哥,那地基现在怕是不能卖你了,队里要有用,咱都是队里的人,凡事都还是以队里为重的好。”覃伟眼神有些闪躲,但是话说得还是圆满。 “定金你都收了,怎么能够反悔呢?你这样,我们往后兄弟还做不做了?”覃彦林昨天听到邓秀珍说队里要地基的事情,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自己交了定金,覃伟跟自己关系也蛮好。队里知道自己买地的事儿,也没来跟他说,他潜意识里认为邓秀珍听到的是闲话。没承想今天还真有这一出,不由有些着急了。 “不是我想反悔,是……”覃伟说着偷偷看了覃修兵一眼,没有接着往下说。 果然是覃修兵背后搞的鬼! 邓秀英想骂人,但是她忍住了,居家过日子的人,不跟这些地痞流氓斗。 “覃英才呢?我去找他,覃伟,这事儿你反悔不了!”覃彦林说着准备去找村干部。 “彦林,算了,这地基咱不要了!”看覃彦林往东边走,邓秀珍一把拉住他。这跟前世差不多,前世找到覃英才时,他就在跟人说那个坑的事,然后施工加说事,现场吵吵闹闹,最后以覃彦林掉到坑里受伤收场。 “不行!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今天必须说出个理来!”覃彦林一把推开邓秀珍,直接往东边道上冲,看到覃修兵一伙人跟着去了,邓秀珍心里慌得一匹。 第五章、受伤的是别人 邓秀珍想跟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秀珍,你怎么在这里呀?听说你那里衣服不错,走,带我去看看。”拉她的人叫覃艳香,就住在街东头,与邓秀珍有几分熟,曾经找她买过东西。 若是平时,邓秀珍肯定会带她去店里,可此刻她心里记挂覃彦林的安危,哪有心思做生意。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关门一天,有时间往后去啊。”邓秀珍说着想挣脱覃艳香的拉扯,没承想竟然没挣脱。 眼看覃彦林他们越走越远,邓秀珍一把推开覃艳香,也没看一眼,转身就想追覃彦林他们。 “你怎么打人啊?”有一个人拉住了她,那个人邓秀珍见过,但叫不上名字。 “我没有打她,你松手!”邓秀珍想走还是没走成。 “秀珍,你怎么能打人呢?”邓秀珍嫂子宋元香走过来大声呵斥。 “我没有打人,元香姐,我真没有打人,彦林去找村干部理论去了,我要赶紧去看看,免得闹出什么误会。”看到是嫂子,邓秀珍心里安定了一些,在她记忆里,嫂子脾气比较好,总是笑眯眯的,对自己也很热情。 “秀珍,我不过是跟你说说在你那里买的东西,我也没说要退要换,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呀?”覃艳香在宋元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捂着脑门,一副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地说。 “我……”看到覃艳香竟然是从地上起来,邓秀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道自己年轻时力气还不小,没用多少力,就把覃艳香推摔倒了,看那样子好像摔到哪里了,不过她没时间细想这事情,只想着赶紧走,于是急忙解释。 “秀珍,你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你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邓秀珍还只说一个字,就被宋元香直接打断了。 那个先前指责邓秀珍的女人也站了出来,说,都说无商不奸,你奸一点,良心黑一点,咱们也能想得明白,可你不能因为人家说你东西有问题,你就打人吧?看,你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 这边几个人争吵,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国人喜欢热闹,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很快有好几个人围过来。 邓秀珍看人越来越多,再纠缠下去就真走不了了,她想不起覃艳香在自己家买了什么东西,也不觉得自己就是一推,覃艳香能摔得多严重。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想解释,她只想快点去阻止覃彦林,不让她跟覃修兵他们撕破脸。所以她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艳香,咱也是老熟人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先去看看医生,回头可以找我。买的东西要是有问题,你拿来换或退都可以啊。我现在真有事,我就先走了。” 这次没有人再拦着她。 刚走不远,她就听到前面有人喊;“不得了,有人掉坑里了!” 邓秀珍疯了般往前冲,一把推开围观的人群,扑到坑边。她怕啊,重生回来她能提前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好像因为她重生也发生了改变,就比如刚才的那一幕,前世绝对没有发生过,她是跟覃彦林一起去找的覃英才。她怕这一世覃彦林没有抓住树枝,直接摔到水泥墩上,那真会要命的啊! 将近三米深的坑里有两个人搀着一个受伤的人,还有一个人在往那人身上绑绳子,血和泥糊得一身一脸,看不清样貌。前世的记忆,现在的担忧,让邓秀珍嘴巴比脑子还快,她大声喊:“彦林,彦林,你怎么样了?!”那声音又大又尖锐,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彦林,是你哥。”旁边有人解释。 邓秀珍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继续焦急慌张。 掉坑里受伤的不是覃彦林,她很高兴。可掉下去的是她哥,她再不喜欢那也是她哥,哥受伤她心里多少有点担心。而且要是马上换态度,别人也会背后嚼她舌根的。 “拉上来,拉上来!”好在有人喊着拉上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没人再看邓秀珍。 “秀珍,我在这里。”覃彦林走到邓秀珍后边悄悄拉拉她的胳膊。邓秀珍刚才的喊声他听见了,虽然很奇怪她一来看都不看就认定掉坑里的人是他,但是声音里的担心,他听出来了。 此刻,他的心里暖暖的,因为地基纷争引起的怒气也消了。 等把人拉上来送到街边门诊,检查后得知邓春生只是擦伤了一点头皮,人站不起来不是摔伤了,而是吓的。 “怎么回事?我哥怎么掉坑里了?”邓秀珍悄悄问覃彦林。 覃彦林小声告诉她,他们去找覃英才的路上碰到邓春生,邓春生就跟着一起去了。然后几个人都劝他把地基让给队里。 邓春生还说他不知道好歹,这些年因着队里的关照,开着铺面挣着钱,现在还阻碍队里公务。 覃彦林要不是想着他终归是自己的大舅哥,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人不能打,但这地基是自己将来的生活着落,那是不能放手的,所以他据理力争。偏偏邓春生在中间各种言语攻击覃彦林,甚至把覃彦林家里的事情都拿出来乱说。 结果场面就变成了妹夫和大舅哥吵架,把地基的事情都丢一边去了。 也不晓得是因为这边吵架影响了施工还是怎么回事,那边说机器不转了。然后大家就围过去看,再然后邓春生就掉坑里了。 “跟你扯不上边吧?”邓秀珍问,她可知道自己大哥后来暴露的德性,那真是六亲不认唯利是图。 “扯不上,修文怕我们再吵架,把我拉到另一边,我们中间隔着大坑。”覃彦林领会到了邓秀珍的意思。 想了想覃彦林接着说;“秀珍,我想明白了,这地基我们不要了,不是怕他们,只是我们要留在这里,挨着亲戚和大哥他们,往后麻烦事不会少。不如我们给村里一个面子,留个人情,我们再去想其他的法子。” 听到这里,邓秀珍彻底放了心。 夫妻二人高兴地计划着将来,却不知道麻烦正急速向他们奔来。 第六章、这个仇,我总要报回来的 邓春生的伤口清理干净,擦点红汞,回家去了。 刚跟他吵架的覃彦林自是不管他,邓秀珍重生回来就不想跟他走动,这次邓春生故意针对覃彦林,让她更是铁了心不想来往。 两人找到覃伟,撕毁协议,退回押金,准备回家做午饭。 “邓秀珍,你赶紧去医院!”书记覃国军还没站稳就说,声音很是严厉,带着怒气。 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派出所的民警覃新国,他们认识。 另一个就是个陌生面孔了。 “怎么了?去医院干嘛?”邓秀珍不解。 “你为什么打艳香?她哪里得罪你了?”那个陌生面孔瞪着邓秀珍问。 “我什么时候打她了?” “你还不承认!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人家现在头痛还作呕,医生诊断脑震荡!” “我没有打她,我只是让她不要拦着我,推了她一下。” “你还狡辩!!!”陌生男子捏着拳头要冲上来。 覃彦林立马将邓秀珍护在身后。 “都不准闹!”覃国军大声喊道。 “再闹都跟我到派出所去!”覃新国上前将覃彦林与陌生男子隔开。 大家不作声了,一起到了卫生院。 覃艳香躺在床上,手上挂着针,眼睛闭着,面容看起来有些痛苦,嘴里哎呦哎呦喊头疼。 卫生院的宋医生拿着听诊器在听心率。 宋元香坐在床边拿着毛巾在覃艳秀额头擦来擦去。 邓秀珍左眼突突地跳,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艳香,你怎么样了?”那陌生男子跑到病床前小声问。看覃艳香没回答又扭头问医生:“医生,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危不危险?” “病人说摔到了头部,没有明显的伤,但是颅脑损伤不一定外伤不严重就没有内伤。她这个情况要先用点甘露醇脱水,防止颅内水肿压迫脑组织。然后观察,如果48小时内没有呕吐、昏迷现象,就算是脱离了危险期,后续慢慢恢复就行了。”宋医生收起听诊器说。 “那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我要送市医院去!”那男子急声说。 “胜杰,去市医院还有那么远,路上颠簸会加重病情,还是先观察看吧。”宋元香一把拉住那男子说。 男子愣了一下,看向宋医生。宋医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宋元香的意见。 看完覃艳香,覃国军和覃新国带着大家到一间空病房里,协商处理这件事情。 关于是不是邓秀珍打伤的覃艳香,有宋元香和那个女人做证,还有那些看热闹的人听到邓秀珍说让覃艳秀先去治,过后再找她。这件事情没有邓秀珍不承认的道理。 特别是宋元香是邓秀珍的嫂子,平日关系还好,这点就让邓秀珍辩无可辩。于是覃艳香是邓秀珍弄伤的,成了铁定的事实。 “你们这事呢,虽然艳香伤得有点重,但邓秀珍是不小心,没有主观恶意,让派出所立案也没必要,最好你们协商解决,你们觉得呢?”覃国军首先开口。 “不行,我要让她坐牢!”那个叫做胜杰的男子喊道。 “那就等到48小时后再看吧,毕竟邓秀珍没有主观恶意,构不成故意伤害,如果造成了严重后果我们再酌情处理。”覃新国说。 邓秀珍和覃彦林一直没有出声,由着他们说,最后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决定:医药费由邓秀珍出,后续的处理等48小时以后再看。 打架、纠纷引起的外伤住院一概自费,邓秀珍和覃彦林按照宋医生住院证上写的400元交了钱,虽然心疼,但什么都没有说。不管有意无意,覃艳香的伤看着不像是假的,而自己当时真的推了她,她好像是摔倒了。 在这里邓秀珍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去找覃彦林,真没有注意覃艳香有没有摔倒,更没注意摔伤没有。 这两天,过不好久那个刘胜杰就会来门口骂几句,放几句狠话,搞得他们家生意都做不了。 派出所却只叫他们忍,说人家老婆没过危险期,家属担心,要多体谅一下。 终于盼到两天过去了,覃国军又把大家叫到一起,打算把事情彻底处理一下。这次覃新国没有来,因为覃艳秀过了危险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邓秀珍又不是故意,构不成犯罪。如果大家能协商好,真不需要他们出面。 “艳香过了危险期,生命危险没有了,秀珍也不是故意的,咱们乡里乡亲的莫搞得太生分了,能协商处理的就好好协商一下。你们同不同意协商?”还是秦国军先开口。 覃彦林和邓秀珍表示同意,刘胜杰犹豫了一下也点头同意了。 然后就是关于赔偿的问题,刘胜杰开口就要一万,说有医药费、陪护费、精神损失费,还有后期治疗费。 这种狮子大开口,自然谈不好。 覃艳香不出院,治疗费陪护费就得一直出。刘胜杰找邓秀珍要钱,理由是覃艳香受伤了,他要照顾,他要吃饭,还不能做事。 覃彦林偷偷找熟悉的医生问了一下,医生表示这种脑震荡不比骨头断了,皮肉破了,器官损伤了好诊断,那些能用机器检测,也能看到。但这个脑震荡好没好还真没有标准,后期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也是各式各样。如果病人一直说头晕头疼也没哪个医生敢说病人好了。 两人隐约觉得自己中了圈套,可这圈套怎么来的他们想不明白。 他们又找到覃新国问怎么办,覃新国说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好干预,很多例子都是伤者好了,把住院期间的费用结算清,再把误工费、营养费、陪护费什么的赔偿了,如果没有造成残疾,稍微补点钱也就过去了。 但是凡事都有特例,关于特例他却不肯细说。 两人是焦头烂额。 “秀珍啊,听说那件事很麻烦?”宋元香在第五天的时候来了。 看到宋元香,邓秀珍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宋元香跟覃艳香合伙设的套?不然一切怎么会那么巧? “嗯,就是很麻烦,那个刘胜杰开口要一万,看着就像讹人的,我凭什么给他?”邓秀珍盯着宋元香说。 邓秀珍的话让宋元香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神闪了闪。邓秀珍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件事必定有宋元香的参与。现在估计是来劝自己钻套子的。 “可是你不给她,你这生意做不成,那住院费和陪护费你得一直出啊,要是她住上个三五个月,你不也得出上一万多?”宋元香沉默了一下说。 “没事,反正这生意做着还抵不上她住院的费用。干脆我生意也不做了,我去陪着她,她住多久我陪多久。我听说了,脑震荡住院的医药费不贵,就是陪护费贵,我去陪着就行。”邓秀珍脸上装着委屈和无奈。 “那你的铺面和货物怎么办?”宋元香声音都有些尖锐了。 “铺面是供销社的,现在供销社的老职工要,货物看他们要不要,不要我们就转给其他人,彦林已经去找人了。”邓秀珍淡淡地说着。 “你们有打算就好,我先回去了。”宋元香说着就走了。 看着宋元香的背影,邓秀珍眼底一片冷厉,心底暗道:竟然跟外人一起做套讹我,这个仇,我总要报回来的! 第七章、借不到就讹 邓秀珍转铺子的话是真话,货物处理更是不假,他们不是不想硬气起来,也不认为自己把生意做不好,只是想着有邓春生那样的亲戚,这日子过得不舒心。特别是邓秀珍后来在城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她知道自己一家人能在城里好好过下去。 知道是宋元香他们设的局,邓秀珍不急了,今天已经把话告诉了宋元香,要是他们一直这样,她也不会惯着他们。自己现在带着孩子,还没有在城里落脚,在这里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所以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跟他们对着干。 但是也绝不能让他们如意。她就不信自己去陪护,那个覃艳香还能一直待在医院里。 再说宋元香,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到邓秀珍回了家,赶紧转个弯去了医院。 “元香啊,你说我这还要躺多久啊?我人都要躺发霉了。”看到宋元香,覃艳香转了转脖子说。 “那个娘们是什么意思?”刘胜杰也凑过来问。 “她不肯拿钱,说从明天起过来陪你……” “那怎么行?她陪着我,我床都不能起,也不能偷偷出去,那我不跟坐牢一样?不行不行!”不等宋元香说完,覃艳香就连声反对。 刘胜杰没有多说,他是个没有脑子的,都是老婆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前几天他去覃彦林铺子门口闹,派出所找他谈了话。说虽然他老婆受了伤,可人家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在给他老婆治疗。他要是再这样,让覃彦林家日子过不好,覃彦林打了他,他们可管不了,毕竟是他惹的人家。 此后他就不敢过去了,只安生守在医院,等着邓秀珍赔钱,然后他们分钱。 “那怎么办?拿不到钱,我哪有钱分给你们?”宋元香低声道。 “那我不管,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说事后给我一千块,你也没说你管她要多少钱。现在事情我都做了,还在床上躺了这些天,胜杰也陪了这些天,我不管你能要到多少,我们的一千块不能少,不然我就全部说出去!”覃艳香听说没钱心里急了。她也是看中这一千块钱才同意一起祸害邓秀珍的,不然邓秀珍跟她无冤无仇的,她犯不着帮宋元香做这种事。 “你小点声,莫被人听到了。”宋元香提醒道。 “你都这样做了,被人听到又有什么?我才不怕!”覃艳香嘴巴硬,声音却压低了。 “你们要说出去,你们的名声也臭了,而且是你们自己躺这么多天,赔偿也是你们提出来的。我可以说是你们要这样的,是你们要讹她,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宋元香才不怕他们说出去,全程她只是做了个证。 “你你你,你给我滚!”覃艳香没想到宋元香会这样说,一时也是气得不得了。 宋元香没有滚,而是坐了下来,想了想说:“看秀珍那架势,没打算给我们多少钱,我明天去跟她再说说,看能不能让她拿出一两千,到时候我给你们五百,你们也别嫌少,要不是我出主意,你们这些天也不能天天躺着好吃好喝的。而且我和冬梅不作证,派出所也不会相信,我还要给冬梅两百……” 覃艳香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刘胜杰看了看覃艳香,跟着点了点头。 宋元香安心地回去了。上次邓春生去借钱,钱没借到,还怄了一肚子气,回来把她当出气筒打了一顿。她想着生气,邓秀珍不是一直都借吗?这次为什么不借?为什么不借钱害得她挨打? 正好覃艳香和冬梅找她,听覃艳秀说起那地基的事,说覃伟现在不敢卖给覃彦林了,因为覃修兵要,覃修兵是覃艳香堂弟,她晓得自己那堂弟是个什么人。覃彦林绝对买不到地基,肯定回去找覃英才主持公道,而覃英才最近一直盯着那个工程。 找来邓春生和刘胜杰,几人一合计,就商量好了计策:就在覃彦林买地基那天,由邓春生去对付覃彦林,她们三人演一出戏,讹邓秀珍家一笔。 你不借?不借我就讹,看我讹不死你!宋元香心里恨恨地嘀咕。 覃艳香等宋元香一走,立马让刘胜杰去找邓秀珍,她要和邓秀珍谈谈。 邓秀珍没有犹豫,立即跟着来了,她没有叫覃彦林,因为她猜得到覃艳香叫她干嘛。 再就是刘胜杰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也会得脑震荡,到时候看谁能躺。 看到覃艳香,邓秀珍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笑笑,然后坐了下来。 “秀珍,我今天感觉人好多了,想着咱们也是熟人,不能让你开支太大了,能出院我就出院算了。”覃艳香装了这些天的病,谎话说多了,再说谎脸不红,话也不打阻了。 邓秀珍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本来做足了心理建设的覃艳香,看着淡定的邓秀珍,还有那幽深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打好的草稿再说起来竟然有些结结巴巴的;“秀,秀珍,我,我想,我还是,还是出院算了,那个,那个胜杰这些日子陪着,陪着,没有做事,你就给点,给点工钱,其他的,就算算了。” 邓秀珍扯了扯嘴角,冷冷地说:“你们想要多少?” “五百,五百可以不?”刘胜杰说着张开了右手。 “五百你们要得有点多,但是……”邓秀珍顿了一下接着说;“看在人熟的份上,我给你们,不过你们得写个同意了结的字据给我,还要有村干部做见证。” 两人立马同意了,刘胜杰跑去喊来了覃国军,还叫来了宋医生,几人写好字据,签字按手印,然后邓秀珍拿了五百元给覃艳香。 事情了了,大家各自回家,覃艳香和刘胜杰当即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家路上刘胜杰问覃艳香:“宋元香答应给我们五百,我们干嘛要单独找邓秀珍?” 覃艳香笑笑说:宋元香那五百靠不住,再说凭什么事情都是我们做的,要来的钱她得大部分?她狮子大开口一下要一万,也没说要多给我们一分。 我也没想过跟她计较。哪晓得现在邓秀珍不肯给了,她就减我们的,这种人信不过,我不如拿现成的。 就如她所说,我们不敢出去说她跟我们一起讹邓秀珍的钱一样,她也不敢说。 既然这样,我凭什么让她好过? 刘胜杰想了想担心地说:万一她狗急跳墙说了呢?那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 覃艳香踢了刘胜杰一脚说:胡说什么呢?这事不会有万一了。一来我们已经签了了结书;二来宋元香不会说,因为说了她也拿不到钱。 再说了,就算她万一说漏了嘴,我也可以说是她联合邓秀珍欺负我。他们可是嫂子和小姑子。 她说邓秀珍伤的我让人信服。我说她联合小姑子欺负我同样让人无法怀疑。 第八章、把老娘搬来也没用 覃艳香和刘胜杰拿着钱回家了,两人连夜收拾东西准备又去城里做事。 这就是他们家住街东头,但邓秀珍不认识他们的原因,他们常年在外面做事,过年或特殊事情才回来。这次回来还是因为覃艳香妈生了大病,说是癌症,起先怕是活不成了,所以把他们都叫了回来,谁知道后来说是误诊了。 覃艳香跟宋元香以前关系比较好,对外一直说亲比姐妹,所以趁着回来去看看她,谁知一看就搞出了这种事,这塑料姐妹的情谊就这么断送了。 她得赶紧跑,免得明天宋元香找来。她不怕宋元香,但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吵架。 与其当面撕破脸,吵得鸡飞狗跳,不如让宋元香吃个哑巴亏,怄上一肚子气来得心里舒服。 邓秀珍回家时覃彦林还在清理货物,他们的货质量好,价格适中,那些买过他们东西的人都知道。 听说他们要出货,很快就有人过来说想接手。来的有几拨人,其中还有供销社原来的老职工,估计就是那想接手他们铺子的人。覃彦林直接拒绝了老职工,然后再挑选了一下,最后答应把货转给前街一个新开铺子不久的人,对方让他们清点好,按照他们进货的单子算好价钱,明天过来清点后就运走。 “怎么说?”覃彦林边干活边问。 “签了了结书,又给了五百块钱。”邓秀珍边说边帮忙。 “五百块?他们不是说要一万吗?怎么会同意五百?是跟嫂子有关?”覃彦林停下来疑惑地问。 “估计嫂子跟他们一伙的,听我开始那么一说,那个覃艳秀怕拿不到钱,又不想长期躺着,就爬起来找我拿钱跑路。” “那明天你嫂子不要怄死?”覃彦林忍不住笑。 “那是她活该!”邓秀珍也笑。 这一次事情,他们一共花一千一百元:医院交了四百,先给了刘胜杰生活费陪护费两百,今天又给了五百。医院的钱用没用完,他们也懒得管了,就让覃艳秀他们自己去结账。 在这个工资只有一两百元的年代,抵得上大多数人大半年的收入。说不心疼是说的,只是想到事情终于了了,想到折钱消灾那个词,他们心下也没有太多不高兴。 特别是邓秀珍,看着好好的,没有受伤的覃彦林,她觉得值。钱可以再赚,但健康难得。 心情愉快,做事也有干劲,孩子们回来也跟着帮忙,赶在晚上十点前把所有的物品都清点好了,账也算完了。 第二天一早,孩子一出门,覃彦林就喊了那人来点货。 那也是个直爽人,带着自己老婆过来。覃彦林和邓秀珍搬东西,那男人装车,他老婆根据账本点数。活干得高效利索,一早上就装完了。 两人正在打扫卫生,宋元香来了,一起来的不仅有邓春生,还有邓秀珍的妈何桃秀。 “你这个死女子,怎么做那么糊涂的事哦!”何桃秀一进来就指着邓秀珍骂。 邓秀珍静静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前世怎么就不觉得妈偏心,竟然一心一意觉得妈骂她是教育她,让她贴补哥哥是为了让她有依靠,觉得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还不给妈倒杯水过来!”邓春生板着脸说。 “妈,你来了?来,喝茶。”覃彦林笑眯眯地将茶杯递给何桃秀,然后又去给邓春生和宋元香倒茶。 “彦林啦,秀珍不懂事,都是我惯坏了,你要多包涵啦,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赶紧处理了,莫让外人说闲话,对孩子们的名声都不好。”何桃秀喝了口茶接着说:“秀珍,你莫要犟,该赔钱就赶紧赔钱,莫坏了邓家的名声,让你大哥小弟不好做人,到时候有什么事,你到哪里去找人帮你?女人就得有个好娘家,就得靠娘家撑腰。” 邓秀珍没有吱声,她在回想前世妈做的一些事情,那些事情于她都是不好的,但对大哥和小弟好。甚至临死前,妈都逼她拿几万块钱出来,说不拿,就不认这个女儿。那时候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撑得很辛苦。 她很想知道,妈知不知道这次是大哥大嫂跟外人合伙来讹她的钱。 “你耳朵聋了?妈说什么你没听见?!”邓春生呵斥道。 “你莫这么说秀珍,出了这事秀珍心里肯定有些紧张,你莫要再吓她!”宋元香跟往常一样,一边说着邓春生,一边过来想扶着邓秀珍。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邓秀珍都会感激地靠到她身边,可是这次不是。 邓秀珍不仅没有靠近她,反而走到一边去了。 宋元香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慌,她总觉得邓秀珍变得邪门了。这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是她哄不好邓秀珍,拿不到钱,回家她还得挨邓春生一顿打。 “妈,您放心,我会跟他们沟通好,把事情解决,不让爸妈和哥哥名声受损的。”邓秀珍想了想说。 覃彦林听了微愣,却什么都没说。 “不要只说不做。你赶紧拿一万块钱来,让春生拿着,我们去医院绐对方赔个礼,你个死女子,怎么惹上这么大的祸?!”何桃秀说着就起身,等着覃彦林他们拿钱一起去医院。 在她的意识里,她来了,说了这话,邓秀珍就必定会拿出钱来。 即便覃彦林舍不得,最后还是得拿出来。她教育出来的女儿,为了娘家必须舍得,她有这个自信。 “妈,我们自己会处理,您……”邓秀珍顿了一下接着说:“您不用操心,我们会解决好的,今天一定会解决好,不会让人说闲话的,您放心。”何桃秀的话,让邓秀珍基本确定妈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很清楚地知道是邓春生想讹他们的钱。 她心里苦比黄连,自己的妈,怎么能跟别人一起坑自己? 可她不想撕破脸,毕竟这是自己的妈。哥可以不要,嫂子可以不要,妈不能不要。 “我放心?我怎么放心?你不要多说,拿钱给春生,我们一起当面把事情了结了,我才放心!”何桃秀重重拍了拍桌子说。 “妈,你为什么非要我把钱绐大哥?”邓秀珍眼中已经有了泪。 何桃秀眼神闪了闪说:“你哥有能力,能解决问题。你要不想给你哥,你自己拿过去也行。” “妈,这事我们自己能解决,要是今天解决不了,明天您说什么我都听。”邓秀珍感觉自己的心伤透了,声音都哽咽了。 但她还是不想让妈当面难堪,她想着等会儿宋元香去医院一看,发现覃艳秀已经跑了。妈就不会逼她了。 “你个死女子,你这是翻天了,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听了?”何桃秀说着拿起墙角的扫把,朝邓秀珍拍过来。 第九章、谁在惨叫哭嚎 “妈,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覃艳秀已经签了了结书。”邓秀珍的话让何桃珍停住了动作。 但反应过来后,扫把还是朝着邓秀珍拍去,边拍边骂:“你个死女子,你个短命个,你个钉匣子个,看我不打死你!” “妈,你别动手。”覃彦林一把夺过扫把。 “你们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你们是想气死我哦。”何桃秀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那声音马上吸引了一帮人,门口、窗户边都是瞪着眼睛看热闹的人。 往常,只要何桃秀使这招,邓秀珍和覃彦林肯定会扶起老娘,去赔着笑脸跟人解释。毕竟做生意的人要信誉,还要脸面。 出乎何桃秀意料的是,以前百试百灵的招数,这次却失灵了。 覃彦林没有动,邓秀珍走到何桃秀身边蹲下,不是扶她,而是小声对她说:“妈要是还闹,我就把大哥大嫂伙同外人讹我的事说出去!” “你敢!”何桃秀怒声喝道。 “你看我敢不敢!”邓秀珍心里如刀绞般难受,她现在千分肯定,万分确定妈是知道的,她知道是儿子讹女儿,却还过来施压,这是帮着儿子讹女儿啊! 何桃秀死死盯着女儿,想用眼神威胁她屈服。 都说爹疼长孙,娘疼幺崽,她却是长子幺崽都疼到心尖上,只是不疼女儿。 邓秀珍静静地看回去,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凉。 何桃秀突然意识到邓秀珍真敢,而且敢得很。 怎么办?她想诬赖覃彦林把她打倒的,可是覃彦林的孝顺方圆百里都知道,说他打她绝对没人相信,说他扶她,那人人都信。 她想说是邓秀珍推的,可这也行不通,不说别人信不信,最起码邓秀珍才刚走过来。 这团污泥,她糊不到他们身上。 她想以处理事情为由继续逼女儿拿钱,可她竟然潜意识中觉得这事儿行不通,做不得了。否则女儿真会跟她撕破脸,把儿子媳妇做的事情捅出来。那她和儿子的脸往哪里放? 心思百转,只在一瞬间。何桃秀权衡好利弊,扒拉着邓秀珍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妈,您小心点,这地有点不平。”邓秀珍大声说。 何桃秀没有说话,从鼻孔里发出个嗯,然后走到椅子那里自己坐下。 “妈”邓春生不满地喊道。 “妈没事,你别担心。”何桃秀知道自己儿子想说什么,及时打断了。 门外、窗边的人看没热闹看,都退了回去。 有没挤到第一线的人打听:怎么回事?谁在惨叫哭嚎? 有人答:没事,邓秀英妈摔倒了。 也有人比较真相,说:那是假象,估计是那老婆子耍赖,被秀珍拿捏,嚎不出来了。 …… 门外的人各自悄悄八卦。 门内的几人相看两厌。 何桃秀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接下来是软硬兼施,各种招数用尽。邓春生和宋元香在旁边各种敲边鼓,各种神助攻。只可惜邓秀珍一对三,招招都接得住,甚至游刃有余。 看得覃彦林目瞪口呆。他一直都知道,邓秀珍很多地方跟邓春生像,特别是窝里横这点,几乎像了十成十。 唯一不同的是,邓春生是儿子,他不仅可以在自己的小家里横,能在爸妈面前横,还能在两个妹妹面前横。 而邓秀珍呢,只在覃彦林面前横。在外人,特别在娘家人面前,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他虽然处处让着邓秀珍,却在钱方面不让邓秀珍掌握主权,邓秀珍手上能支配的钱一年最多不能超过一千。这是覃彦林的底线:你要贴补娘家,你贴,但不能过分,因为我们还要过日子,还有几个孩子要养。 覃彦林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邓秀珍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小家,跟自己的娘家对上。 何桃秀眼看讨不到好,气得心肝疼,午饭也不吃了,直接气冲冲地带着邓春生他们走了。 “孩子们呢?”等他们走后,邓秀珍问。 “他们在修文家,最近家里不太平,不想把孩子绕进来,只要不上学,我就早早让他们去修文家,修文家几个孩子跟他们合得来,等事情了了,我提点东西去好好谢谢修文。”覃彦林耐心解释。 “我还以为他们在上学呢。”邓秀珍笑。 “哪能天天上学?周末肯定是不上学的。”覃彦林捡起扫把放到墙边。 在将来,孩子不仅天天上学,还要天天接送呢。邓秀珍心里嘀咕,嘴里却没有说,转身去了厨房,该吃午饭了。 邓春生有些不服气,为什么这次借钱没借到?他可是有超赚钱的项目,等着资金启动呢。 覃修兵介绍他认识了余桥镇的何老五,在何老五的赌场放高利贷,日息高达10%,自己家里能凑3千多,要是邓秀珍能借给他1万,那他就有1万3干多元,若是能放出去,一天的息钱就是1千3百多,扣下孝敬赌场和讨债帮的钱,自己一日也可赚几百。 他去看过赌场情形,那些放贷的就背着个大包,包里放着钱。要是哪个庄家输干了,就会找人借,签下字据放款后,第二天就可去要债,自己能要回来,那就是妥妥地日赚10%佣金。要是要不回来,就去找讨债帮。他们99.999%能要回来,还有那千分之一的还不起债,被废了手脚。 有时那当场回本的老板或花户回本当时就还债的,那钱就真来得快呀。他曾看见李峰一上午就挣了七百多,整一个左手出一千,右手进一千一,那情景,真真儿让人眼红啊。 要不是赌场规矩,没有一万以上现金不允许进场放贷,他用得着非要找邓秀珍惜? 路子很难找,好多人有钱都不能进去放贷。要不是覃修兵路子广,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他。 覃修兵对他好,给他赚钱的机会,他得晓得好歹。 不然覃修兵跟他一起去看工地发生什么事,在坑边跑急了,一不小心把他撞倒,让掉到坑里的事,他肯定要闹一闹。 不过,可能也不能闹,覃修兵有点拐,他要敢闹,估计覃修兵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怪就怪秀珍生了牛角豹子胆,竟然敢不借钱给他! 真是讨打!唉,要不是怕覃彦林打,自己一定会把秀珍打个饱! 邓春生一路想着心事,暗自在心里自己给自己出气。 何桃秀只顾着怄气,没注意其他。 只有宋元香小心翼翼边走边偷看他俩脸色。宋元香又怕又委屈,怕是怕邓春生打,怕何桃秀骂。委屈是觉得那傻白甜的邓秀珍咋突然变了,竟然变得好难对付,居然软硬不吃,搞得她不晓得从哪里下牙。 这边三人各怀心思,愁云笼罩。 那边覃彦林和邓秀珍却感觉生活尤其美好,简直是快乐飞扬:敲诈讹钱的人已经跑了,货物卖出去了,还有几天就会有人来收供销社的门店和住房,一切难题都完美解决。 未来不可期,却希望满满。 第十章、不过的后续 他们这些年赚了钱,除了开支,还存了八万块钱,一时倒不愁没钱用。只是作长远向,必须找个好挣钱门路。再多的钱都不能坐吃山空,何况他们没有多少钱。 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城,两个人进城不难,难的是三个孩子读书的事。 前世那一万他们借给了邓春生,覃彦林受了伤,起先是覃彦林和孩子们延租了一个月,覃彦林在家里,边休息边帮人做小工。她去城里打工。租期满后,他们把孩子们放在邓家,每个月给三百元的生活费。覃彦林到城里给一个商铺帮忙。 再然后他们看准商机开了个家电店,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后将孩子都接到了身边。但是孩子进城都是覃彦林想的办法,她不是很清楚。 今生他们没有借出那一万,还跟娘家闹翻了,将孩子放在娘家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而婆家关系复杂,兄弟姐妹太多,家家都是一地鸡毛。以前走往也不勤密,把孩子交给他们十有八九会被拒绝。即便婆婆能接手,估计态度也不好。 人活着,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几个孩子?这是覃彦林的口头禅,邓秀珍觉得这肯定是覃彦林的信念和希望。 这也是她重生回来后对几个孩子有心理疙瘩,但从不表露出来的原因,她要和覃彦林过好,就不能对孩子表现出厌烦。 当然她不迁怒孩子的还有一个原因,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疏忽了,导致没有教育好孩子,才造成孩子自私自利的性格。 活着当日省己身,这是没有读多少书的她,很难得听一遍就记得牢牢的一句话。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覃彦林看邓秀珍坐在那里发呆,绕过来问。 “我在想,我们进城,孩子怎么安置呢?”邓秀珍皱着眉,一副思考的样子。 “这个你不担心,我想好了,把孩子都带过去。” “都带过去?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带过去怎么办?他们上学怎么办?” “今天听修文说他有个老表是教育局的干部,可能晚点或明天回乡里来,到时候他帮我们说说情。看能不能帮我们找人,把孩子转到城里读书。把他们转学的事情办好,我们就找事做。”覃彦林顿了一下接着说:“住的问题也好说,我们先到城里租房住,等……” 邓秀珍没有说话,她就这么歪着头,看着覃彦林,听着他慢慢讲述他做的事,以及接下来各种问题的安排。 她觉得,自己前世真是脑子抽筋了,怎么会认为老公窝囊,会觉得老公对她小气,会经常跟他吵架呢? 老公忍让她不是窝囊,是对她好。老公掌着钱,是因为她脑子秀逗了,有多少都会被爸妈和大哥哄去补贴娘家。吵架怕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吧? 发现邓秀珍在看他,覃彦林连忙在脸上抹了一圈,又看看手上,没发现什么异常。结果偏头发现邓秀珍还在看着他笑,忍不住问:“你干嘛?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就不能看吗?我自己的老公呢,长得还怪好看。”邓秀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好看的”覃彦林嘟囔着低下头,邓秀珍发现他耳根子都红了,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覃彦林的头垂得更低了。 两人是经人介绍,见面后觉得合适,然后结婚,婚后就跟所有夫妻一样过日子,生孩子,养孩子,磨琐事,应对各种人情世故和突发情况。 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平坦,邓秀珍又跟娘家扯不清,平时夫妻俩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而且邓秀珍要么不开口,开口就是损他,哪有过好话对他? 所以上次在坑边听到邓秀珍那么焦急地喊他,他的心都化了,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忍让很值得,毕竟老婆恶是恶,糊涂也是真糊涂,但对自己还是真心实意的啊。 可是,突然说这样的话,覃彦林感觉有些不适应,这变化也太大了。 而且老夫老妻的,这样说,是不是有点那个?真让人很不习惯。 但是心里却怪舒坦的,比喝了蜜都甜。 “彦林、秀珍,你们在家吗?”门外传来了招呼声,那声音很熟悉,是覃修文的。 覃彦林赶紧起身迎了过去,热情地寒暄。 邓秀珍跟过去看,发现不止覃修文一人,他身边还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这是我老表袁启文,彦林,你说的事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把他带过来了,有什么事你当面问,免得我传话有误。再说了,见个面,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好自己直接沟通。”覃修文是个豪爽人,快言快语将原委说了个明白。 袁启文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儒雅又斯文。他朝着邓秀珍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向了覃彦林。 覃彦林热情地把客人带到屋里,去谈关于孩子转学的问题。 邓秀珍转身出了门,她得去买菜准备留客人吃饭,别人帮这么大的忙,留吃饭是必须的。 邓秀珍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琢磨:这个人怎么感觉见过呢?到底在哪里见过? 唉,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邓秀珍拍了拍自己脑袋,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重生穿越的,人家不都是带个特异功能吗?怎么自己就没有?没有特异功能或空间不说,这脑子也没有变得聪明一点,记性也没有变得好一点。 唉声叹气解决不了问题,还是积极面对现实的好。重生的邓秀珍最大的优势就是心态好看得开,再就是处理事情比较果断。比如跟老妈和大哥大嫂,你坑我我就彻底撕破脸不缠你;比如现在这件事,想不起来就不想,我买菜做饭去。 做了四菜一汤,分量都忒足,还买了瓶好酒,买了包好烟。 邓秀珍做菜手艺还是不错的,特色农家菜,更兼色香味俱全,几个人吃得开心,聊得愉快。 酒至半酣,寒暄翻篇,聊起正事,袁启文说:“现在城里读书学校分片区,不是那个片区的孩子,学校不会收,不过……” 做生意多年的覃彦林自然清楚这不过的后续应该是什么。 于是赶紧拿出个红包,塞给袁启文。边塞边说:“这事儿挺难办的,但我们现在在这里没有办法,只能拜托袁领导了,您帮帮忙,一定帮帮忙。” 袁启文推了回来,覃彦林又塞过去,几个轮回之后,在覃修文的劝说下,袁启文“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袁启文将红包装进口袋里喝了口酒接着说:“现在小学的费用都差不多,学费100元,书本费50元,校服30元。这个你们如果转过去,这里退不了的话,那边得重新交。” 覃彦林连连点头。 还有借读费、插班费,改学籍费……一连串的名目,饶是覃彦林脑子聪明,却还是没有记住。邓秀珍更没有记住,她有些懵:以前转学真有那么多种费用吗? 不过本着求人就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他们听一句点一下头,表示一概认可。不就是要钱嘛?咱花,把孩子读书安排好就成。 吃饱喝足,覃彦林送他们,邓秀珍收拾碗筷。 袁启文拍了拍覃彦林肩膀说:“你够意思,再难,这忙我也帮了!你做好准备,明天跟我去城里,我带你去找找徐局长,再找找二小的刘校长,只要你心诚,这事儿准能成!”想了想他又叮嘱:“记住,准备一定要充足,心一定要诚!” 覃彦林连忙回答:知道,知道的,我一定准备好,一定! 袁启文和覃修文走了,覃彦林喜咪咪地回来跟邓秀珍分享好消息。 二小?刘校长?徐局长? 邓秀珍脑子里关于袁启文的记忆开启,她想起袁启文是谁了。 第十一章、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前世刚进城她找不到事做,就先在招工要求最低的餐馆帮忙,做了两个月又去站柜台,后来听人说城西那里有个人开了个美容店招学徒,学会了可以自己开店。 夫妻俩想着做零工不长远,还是自己开店好,于是她就去学美容。 没学多久覃彦林找到门路,说要开家电店,于是她就放弃了开美容店,跟覃彦林一起卖起了家电,一卖就是好多年。 虽然没有开美容店,但在学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人,自己平日也可以在家里给自己做,然后隔壁左右的都会问她,脸上皮肤怎么那么好,然后她就告诉别人怎么怎么保养,又认识了一些人。 认识的人多了,不但生意好做,还能听到很多八卦。 袁启文就是一则八卦中的主角。 袁启文真是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不仅是,还是教育局长徐光耀的小舅子。这是明面上的身份。 暗地里还属于徐光耀的皮条客,专门给徐光耀找那些想调动的教师,或者需要转学的学生家长,暗示他们出钱买指标或办事。 后来发展得好,圈子内还形成了一个价格标准。 小学转学,一小三千至五千,二小贰仟至三千。 初中转学,重点高中八千左右,普通高中五千左右。 老师调动呢,有个简洁的说法:五千探路,一万基本,二万搞定。 五千探路,意思就是没有五千,你想都不用想,你的礼人家看不中,事情办不了。拿了五千,我给你看看形势。 但只是看形势,这种只有少数办成,多数打了水漂。 一万基本,就是人家能够注意到你这件事,如果正好手边有指标,可以给你。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如果这中间出现了价格比你高的,那这指标就是别人的了。 两万搞定,就是说出了两万,那不管有没有指标,你的事情都可以办好,没指标也要给你搞个指标。 捞钱是一方面,事情发作却是因为好色。 这两人都好色,碰到那长得好看,又出不起钱的年轻女教师,睡几次也能给个指标,放现在那叫权色交易。 这两老小子那段时间可是日进斗金,春风得意。 只是城里就这么几所学校,学生能转多少?就算插班硬塞,一个教室挤八九十个学生,也只能挤那么多。 而老师更不行,你不能一个班安排双倍的老师吧?难道还让一个科目的老师分单双日子上课? 于是出了钱,事情没办成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再到后来甚至有些出了高价,事情还是没有办成,硬生生把搞定整成了有可能搞定,潜台词就是有可能搞不定。 大概在94年5月的时候,有个年轻女教师被两人都睡了,调动却没有音信。 你说这哑巴亏吃也就吃了,一个乡村教书的女孩子能拿两个市教育局的领导怎么办? 却不想那袁启文的老婆找到了那女孩,把她摁在大街上撕扯,衣服都差不多撕完了还不解气。 又狠狠一顿打,边打边骂她狐狸精,说她勾引自己老公。 那天好多人看热闹,女孩本就被哄骗欺负,事还没办成,又被狠狠羞辱,不仅没脸教书,就连做人都不能好好做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爬起来跑到派出所告那两人弓虽女干她,告袁启文老婆故意伤害,又写举报信到市里,把知道的全说了。 然后徐光耀被查了,一查问题好大。 随后袁启文也被抓了起来。 从两人家里搜缴出了不少财产,只是不可能退还绐那些送礼的人。 那些送礼的也不敢站出来,那是行贿,是犯法的呀,谁敢吱声? 后来那个女孩怎么样了不知道,但是徐光耀和袁启文完了是真的。 想想现在是93年,离袁启文出事还有大半年,找倒是可以找他。但是万一他收钱不办事怎么办?邓秀珍觉得不稳妥。 可是不找袁启文又能找谁? 覃彦林前世是两人进城后差不多年吧才找到人给孩子转学的。找的是进城后认识的人,而且那时候他们还买了房子,办了营业执照,是符合转学要求的。 现在两人都没去城里,谁都不认识,怎么找人,去哪里找人? 没有人介绍,送礼都没地方送,孩子转学的事那是天方夜谭。 而且自己怎么跟覃彦林说?覃修文是个热心快肠的人,他这么帮自己,肯定是只知道袁启文的身份,知道他能办事,却不知道他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 覃修文这个老表都不知道,她一个城里都去得少的乡下女人,又怎么清楚?说出去谁信? 这些事真是越想头越大,想到头疼之际,邓秀珍又忆起一个片段。 那个姐妹还说过:这些人没长后脑,要是我,我就把每次和对方接触的时间地点,说的话,送的钱多少,甚至吃的什么都记下来。要他不给我办事,我就拿给他看,再不办,我就告…… 邓秀珍觉得这主意好。 但这不能跟覃彦林说,他是实在人,别人帮他他只会感激,压根不会怀疑。 看来,只能靠自己,那自己必须跟着去。 主意打定,邓秀珍赶紧去跟覃彦林商量,只说自己好久没进城了,想去看看。 覃彦林没多想,爽快答应,不就是多个车费?难得老婆转性开始顾家,开始好好说话。就让她高兴高兴,好保持现在的好状态。 邓秀珍赶紧从家里找出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地记下今天袁启文几点钟来的,跟谁一起,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说了什么话,然后几点走了,又对覃彦林说过什么话,跟谁一起走的,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仔细看了两遍,好像没有遗漏的,然后把本子和笔装进一个包里。 第二天两人早早就去了覃修文家,等着袁启文出来,几人一起到街上吃了早点,然后坐班车进城。 班车摇晃就像个摇窝,邓秀珍竟然被摇睡了,迷糊中她听到有人争吵。 “你把我的钱还给我1” “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钱?我要借钱你拿借条出来呀。” “你……不是你借的,哪有借条?” “我没借,又差你什么钱?” “你说找人给我帮忙,要我给好处费,我给了你5000块钱,你忘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钱了?你胡说!” “没有胡说,我这里记着账呢?” “你记着账?你自己记的?那我回家记上一笔,说你拿了我一万块,你不得还我一万块?” 邓秀珍惊醒,睁眼发现自己还在车上,而且车里根本没有人吵架。 她明白自己这是做梦了,还真是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自己心里记挂着什么,就做什么梦。 “怎么了?做噩梦了?”覃彦林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邓秀珍潦草地回答着,回忆着梦里的情景,又开始各种想法乱飞。 是啊,你自己记的账,对方没有签字,又没有证人,凭什么证明别人收了你的钱? 邓秀珍感觉自己还是太幼稚了,竟然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 面对讲诚信的人,你记的账有用。但对于那些又奸又狡甚至是坏的人来说,你记的账一点用都没有。 第十二章、要相信她 醒来的邓秀珍心乱如麻,再也睡不着了。 她一时觉着这是个死局,无法可解,才会担心得白日做梦。 一时又觉得能梦到那两个人吵架是好事,起码比事情发生了才想通强,况且,事情或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苦思苦想之下,她突然想到自己写的记录不行,让袁启文写字据办不到,那自己如果录音呢? 录音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是家里的录音机那么大,自己要带着去录音,那袁启文不就知道了?那还录什么录?何况录音机还在家里。 既然录音有效,那么…… 邓秀珍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自己在学美容时,美容店不远处有个老头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和姐妹们一起去过,那里有各种先进的东西,比如他们根本没用过的手机,好像还有那种小小的录音的东西,只有一支笔那么长,好像叫录音笔。 要有了那个,自己录音,袁启文根本就不会知道。 只是自己前世学美容是在几个月后,不知道老头那里现在有没有卖的。 袁启文没有注意邓秀珍,但是坐她旁边了解她性格的覃彦林却注意到了。 他不知道邓秀珍在干什么,但知道她一定想了很多,看那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垂头丧气,现在却盯着前面,好像希望车子开快点的表情,一准没想什么开心的事。 “能不能给我点钱?”邓秀珍悄悄问覃彦林,她想到买那个东西要钱,而覃彦林不一定会赞成她买。 覃彦林看着邓秀珍,犹豫了一会儿,问:“要多少?” “越多越好。”邓秀珍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覃彦林。 覃彦林沉默着不说话,就在邓秀珍觉得覃彦林不会给她时,覃彦林开始偷偷翻自己的包。 这次出门,覃彦林带了两万块钱。 覃修文跟他说了,进一小一个孩子得三千到五千,就是进二小一个孩子也得贰仟到三千。 他要办三个孩子的转学,而且想孩子到好的学校,如果顺利那得要大几千,甚或一万五。为了孩子,他舍得。 他自己的钱怎么装的他知道,在包里翻翻捣捣,他找到一个大信封悄悄递给邓秀珍,同时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举起五根手指,示意邓秀珍看。 邓秀珍接过信封捏了捏,再看看覃彦林的手势明白了,这是告诉她,信封里是五千。 她快速地将信封塞进自己的包里,附在覃彦林的耳边小声说:“谢谢!” 覃彦林笑笑,没有说话。 以前他不给邓秀珍钱,是因为邓秀珍糊涂,总是想着帮娘家,那要是个好娘家帮也就帮了,可那邓春生分明就是个不做正事的,那钱拿过去都是打水漂了。 自己辛苦挣的钱,不留着给孩子,凭什么给别人去乱来? 这几天他看到了,邓秀珍变了,她不糊涂了,不再一心顾着娘家了,还跟娘家人闹翻了。 看她刚才那样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要做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她,应该支持他。 况且这钱不是他一个人挣的,邓秀珍也有支配的权利。 班车很快到了蒲城。 1993年的蒲城跟2024的蒲城区别不是一点点,93年的蒲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奇装异服,也没有汽车川流不息。 有的是满街的二八大杠,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就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邓秀珍心里感慨万千,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想起过往,心底有些感伤。 只是来不及多感伤,就被现实打断了。 覃彦林在喊她:“秀珍,过来,走这边。“ 刚走过去就看见袁启文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走到一边去对着那东西说话。 邓秀珍知道那是那个年代的手机,俗称大哥大,一个要两万,能用的都是老板、某些单位或组织的领头人,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不一会儿袁启文走了过来,说这时候有点晚了,他现在有点事,让覃彦林他们先去吃午饭,吃了午饭去教育局等他,他会在上班前赶过去找他们,不会耽误办事。 走前又叮嘱他们不要跑远了,一定记得在教育局外面,右边的凳子那里等,不要在里面等。 覃彦林有点着急,怕耽误事,又怕晚了没有班车回不去。 只不过担心也不敢说不敢劝,怕惹袁启文心里不爽。 邓秀珍却很高兴,她知道教育局就在城西,离那个卖稀奇东西的老头不远。让他们先去等,她正好可以买录音的,又不引人注意。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好得不能再好。 覃彦林和邓秀珍走到城西,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吃饭还早,离下午教育局上班更早,隔着几个小时。 邓秀珍提议:“这个时间吃饭也吃不下,要是孩子转学的事情办好了,咱们肯定要在城里租房,不如现在去看看,问问房子怎么租。″ 覃彦林很是赞成,鉴于看房问房费时间,两人时间又有限,于是商量好分头去看,十二点半回到这里汇合,一起吃午饭,然后去教育局。 邓秀珍让覃彦林先走,看到覃彦林转弯不见了,邓秀珍就直奔老头所在的巷子。 急急忙忙的邓秀珍没发现,刚转弯消失的覃彦林此刻回来了,悄悄地跟在了她后面。 覃彦林不是不相信她,也不是认为她会去做坏事,他只是觉得邓秀珍进城少,人生地不熟的,社会经验又不足,而且兜里装着几千块钱。 在那个年代几千块钱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真是笔巨款。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巨款,既招小偷惦记,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 邓秀珍不知道,他可知道,前不久来进货,听说有好几个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还有女人失踪了。 邓秀珍循着记忆一路找过去,很意外没有看到那个美容店,却惊喜地发现那个老头的门开着。 她一时激动,顾不上多想,欢喜地跑过去喊:“赵伯伯您好!” 老头抬头看她:“你哪个?” 邓秀珍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毕竟前世自己跟朋友来过几次才知道老头姓赵,今生自己可是第一次来,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您不记得我没关系,我找您买点东西。” 老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买啥?” “录音笔,您这里有对吗?” “谁说我有?”老头抬头盯着邓秀珍看,那眼神,有点耐人寻味。 邓秀珍心里一紧,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巷子里竟然没有人,也听不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寂静得就像电视剧里马上就要出现凶案的拍摄地。 她感觉头皮发麻,心里涌起一种想放弃的念头。 可想到孩子读书的事,她压下了心底的害怕,镇定地说:“我知道您有,我也是诚心来买的,您就帮我想想办法行吗?” 老头半天没说话,突然笑了笑说:“你真是来买东西的?” 邓秀珍点头。 老头说,那你后面那人是干什么的? 邓秀珍回头,却没看到人,转头一脸疑惑地看向老头。 老头抬头朝外喊道:出来吧。 然后邓秀珍看到覃彦林从墙角处慢慢走了出来,一脸尴尬。好半天挤出一句话:我是担心你。 第十三章、你们怎么了 邓秀珍没有回应覃彦林,而是回头对老头说:“这是我老公,他说她担心我。” 老头笑了笑说:“要录音笔干什么?” “我……”邓秀珍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想把孩子带城里来上学,但进不了学校。想找人帮忙,又怕别人收了钱不办事,就想买个录音的录下来。他要不给我办,我就拿录音去找他。再不办,就去告他。” 老头问:“为什么说实话?” 邓秀珍一愣,继而小心翼翼回答:“不敢说假话,总觉得您能看出来。” 老头哈哈大笑,好一会才说:“你即便录了音也不一定有效,就算他受你威胁把事情办了。你录音交不交给他?他信不信你交了? 如果他信,却怄不下这口气,他会不会想法整你孩子?整你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不难吧? 如果他不信你把证据销毁了,认为你可能另外保留了录音。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你能预料? 他们做的这些事足够他们坐牢,为了不坐牢,他们出钱让人对付你们,你们应付得了?” 邓秀珍呆住了,再一次在心里抱怨:这重生怎么不让她变聪明点? 老头想了想又说:“与虎谋皮,必伤己身。你们可千万莫做这种傻事啊!” 覃彦林小声说:“修文说他办成了好多转学呢。” 邓秀珍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生不能说,但不说又解释不了自己知道袁启文黑良心的事。解释不清楚又怎么能让覃彦林相信这个陌生老头,而不相信知根知底的覃修文? “如果真是非转上来不可,我倒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老头又笑了笑说。 “什么路子?”覃彦林和邓秀珍同时问。 “你们想啊,学生上学是分片区吧?片区是按什么分的?”老头反问。 这几天都在为孩子转学问题操心,且反应很快的覃彦林立即接话“按房子和户口位置……”说到这里,覃彦林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您是说我们可以买房子,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孩子转学了?” “不错,孺子可教!”老头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我们一时到哪里找到合适的房子?”覃彦林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包。 “如果你们相信我,我给你们介绍,不过……”老头顿了顿说:“不过我跟你们不熟,你们也不见得信我。” “信!”覃彦林说,他不是全信,只是想着让老头说说,然后他去看,好与不好,真与不真自己可以再去侧面了解。 “我信!”邓秀珍也说,她是真信,因为前世她在这里见过老头,老头在她印象中一直在这里做生意。 只是前世那老头话不多,也不怎么爱笑。 要不是地点一样,样貌一样,又是自己找上来的,她都怀疑错了人。 “其实你们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我也是义务介绍。走,我带你们去看看。”老头说着起身关门。 覃彦林和邓秀珍跟在老头身后,还以为要走多远,没想到很快就到了。 让邓秀珍意外的是,老头带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前世她学做美容的地方。 这房子她熟悉,房子不大,只有一个直通间,长度有将近10米,宽度却只有两米六。 上一世,那个教美容的老师租在这里,前面做门面,有三米,房间里有个接待台,还有张木沙发;中间有四米多,被隔成了三个小间,主要用来做脸部按摩;后面就只有两米多一点,还被分成了两小间,一间是配药室,一间是卫生间。 房子都不大,但是如果价格合适,买下来也是可以的:前面可以隔一下,前半段长些,做小客厅兼餐厅,后半段可以安个高低床,给文静和文欣睡。 中间就做主卧,两人带着文煜睡。卫生间还做卫生间,配药室就做厨房。 老人开门的时候,邓秀珍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 看了房子,正如邓秀珍记忆中那样。又前后看了看,覃彦林问:“这房子的房主呢?” “这房子卖两万,如果你们想要,我就帮你们叫人。房主说了,价格是底价,不讲价。”老人说。 “一点都不能少吗?”覃彦林问。 “嗯,房主说了,不能少。这里靠近三小,如果买了这里的房子就可以转到三小来。”老人淡淡地说。 “如果我们买了,多久可以办好手续?”邓秀珍问。她知道这旁边有个三小,也知道要有房子或户口才能就读,否则就只能借读或插班,那就得找关系。 最主要她还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的房价。这房子值这个价,虽然房子破旧,可这是妥妥的学区房啊。 覃彦林想想也同意了,这房子签合同过户,我就给你钱,这个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他不知道房价,但是觉得这老人也不像是个骗人的。再就是自己一拿一两万去走关系,还不一定能办成。 如果用这钱买房,不仅可以解决孩子转学问题,就连进城后的住宿问题都解决了。 孰好孰坏,是个人都知道。 于是两人马上表态说要,老人让他们等着,他去叫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老人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来了。男人带来了户口本、身份证和房屋登记,还有合同。 覃彦林仔细看过后,双方签了合同。覃彦林付了200元定金。协定明天来办手续。 跟老人和房主分开后,覃彦林和邓秀珍吃了午饭,却没有立即回去。 他们先在三小附近溜达了一圈,偷偷问了附近的房价,还拐弯抹角问起那个老头和那套房子的问题。 得到的答案跟老头和房主说的差不多,非常符合预期。 随后两人赶在教育局上班前来到了袁启文说的那个地方。 袁启文到的时候,看到覃彦林和邓秀珍在那里转圈,一脸焦急的模样。 “袁领导,您总算来了!”看到袁启文,覃彦林一下窜了过去,急切得就像红毛野人看见了竹筒。 那虎样把袁启文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问:“你这是干嘛!” “袁领导,您一定要帮帮我!”覃彦林一把拉住袁启文的衣袖。 “领导,我们孩子读书的事就靠您了!”邓秀珍可怜巴巴地看着袁启文,一脸焦急。 “你们这是怎么了?”袁启文后退了一步,抬手扒拉掉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第十四章、辣椒水的妙用 “您不是让我们到城西吃了午饭,再过来等您么?我们吃了午饭,发现时间还早,于是就想着去逛逛街,可谁知道,谁知道遇上了天杀的小偷,把我准备的钱都偷走了!”覃彦林说着说着竟急红了眼。 “您看,您看,这里还有割的口子。”邓秀珍急急地指着覃彦林的包让袁启文看。 那包上真有个长口子。 袁启文明白了,这是钱被小偷偷了。 心下鄙夷:这两人真是屁都不懂的乡下人,你带着钱办事,逛什么街呀? 街上小偷多,你不知道呀? 再说你也该防着点吧? 这两人简直是蠢,蠢到无可救药! 不过别人蠢跟他没多少关系,反正没钱他不给人办事。 而且指标多的是人要,不在乎少这几个人送钱。这么傻的人送的钱最好不要收,容易惹麻烦! 可是这是在教育局门口,他可不能直接把人赶走。不仅不能,还得给人留下个工作认真负责,心地善良,热心为民的好形象。 常年泡在各种人情世故中的袁启文,转眼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他连忙一脸关心地说:“怎么了?碰到了什么麻烦么?跟我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袁领导,那我们指望您了啊!我们今天本来是来教育局办孩子转学的事,没想到遇上天杀的小偷,把我们的钱偷走了哇!”邓秀珍哭哭唧唧。 “那该死的小偷啊,太冇得人性了!可怜我们积积攒攒的血汗钱啊!等我找到他们,一定把他们千刀万剐下油锅!”覃彦林眼睛赤红。 两人争先恐后地诉说,吵得袁启文脑壳疼,他按了按额头强压下心底的不耐烦问:“报警了吗?” “没,我们要等您,还没有时间去报警。”覃彦林答。 “您让我们过来等,我们就来了,袁领导,您是有能力的人,您能帮我们的对不对?”邓秀珍看起来一脸憨相。 “你们得赶紧去报警,及时报警有助于警察破案。破了案,你们的钱才能拿回来,不然那就真丢了。”袁启文劝道。 “对,赶紧去报警,彦林我们快去报警,莫让强盗跑了。”邓秀珍慌张地说。 覃彦文听话地转身,袁启文心里一松,回身准备回教育局。却被覃彦林又一把拉回来了。 覃彦文说:“袁领导,您等我,我跟您去办事。” 又回头对邓秀珍说:“秀珍,你快去报警,记得跑快点,事情说具体些。” 邓秀珍答应了个好字,转身就跑。 袁启文急了,在心里直骂人: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憨货?你钱都没了,我给你办事?可能么? 可这事不能明说啊。 碰到两个二傻,真是急死人! 昨天看着还正常,今天能把钱丢了不说,遇事还慌慌张张,一点头脑都冇得。 这见识,这心性太差了,这嘴巴指定不严。 不行,这种人不能帮他办事!有钱都不能办,何况现在没有了钱,更不能办,必须得把他给支走。 主意打定,袁启文拍拍覃彦林的肩膀说:“兄弟啊,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去乡里时,是听说有指标的。看你跟老表关系好,所以想着给你帮帮忙。我中午特地为你的事去找了人。可惜要转学的孩子太多,指标已经落实给别人了。 你还是赶紧陪你老婆去报警吧。要是她跑错地方,报不了警不说,人都不好找了。” 覃彦林担心地看了眼邓秀珍还在往前跑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说:“袁领导啊,您一定要帮忙啊,我们现在在乡里根本就没有办法过日子了,孩子要不转学,我们根本就没办法。 再说您昨天也答应了,因为您答应了,所以我才上来的,要不是上来办这事,我的钱能丢么?” “你这是怪到我头上了?我好心想帮你,你还倒打一耙?”袁启文很是恼火,这两年,谁敢这么跟他说话?谁敢撒赖撒到他头上。 “不是的,袁领导,我不是要怪您,只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一定要帮帮我啊。”覃彦林连忙赔礼道歉。 袁启文适时地表露出愧疚的表情,说:“唉,你应该也知道,这几年转学的真是太多了,名额又有限,实在是难办啊!我是真心想帮你,可实在是没有指标了。 回头要是有名额,我及时让修文跟你说,我尽量帮你保住名额,可不可以?” “那好吧,袁领导您一定要记得啊,我们也没有其他的熟人,就只能靠您了,您一定要放在心上啊!”覃彦林点头哈腰地祈求着。 “放心,放心,我会将你们的事情放在心尖上,只要有指标,只要能办,我一定第一个帮你们!你快去派出所,别等弟妹跑丢了。”袁启文说着场面话。 “嗯嗯,谢谢,谢谢啊!”覃彦林再次道谢后,向着邓秀珍离开的方向追去。 “二货、sb,想要名额?我呸!”对着覃彦林的背影骂了几句,又重重啐了一口,袁启文才向局里走去。 “快,把水给我洗洗!”这边覃彦林转个弯就看到了邓秀珍,眨巴着眼睛跟邓秀珍说。 邓秀珍赶紧递过一块湿了水的小毛巾。 覃彦林将毛巾捂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才感觉舒服了些。 “咱揉揉眼睛就可以了,你偏要用辣椒水,看,眼睛都辣红了。”邓秀珍心疼地又拿出一条湿水小毛巾给覃彦林。 “这不是演戏要真嘛,万一让他怀疑,真要去查,知道咱是自己想反悔,那我们肯定落不到好,孩子转学的事情绝对办不了。”覃彦林接过新毛巾再次覆盖在眼睛上。 “他信了吧?” “信了,很信,刚才都生怕我缠上他,就差明着赶我走了!” “你还真有点表演天赋”邓秀珍笑着竖起大拇指。 “那是当然,你也演得不错”覃彦林也笑。 夫妻俩决定了买房子,买了房子就可以住在城里,孩子就可以转上来,自然就不需要找袁启文了。 只是就这么不找他办事了,以袁启文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或许会盯着自己孩子转学的事。要是被他盯着,孩子转学还真不好办。 别说你买了房,就算你一切手续都齐全,人家局领导要为难你,你也办不成事。 于是夫妻俩联合起来演了这么一出戏,让袁启文自己不愿意给他们办事。 为了逼真,两人还买了两个辣椒,挤了点辣椒水在手上,一擦眼睛,那眼睛不是红,就是冒眼泪水。这样哭也真,急红了眼也真。不由袁启文不相信。 第十五章、覃文煜失踪 把袁启文这边的问题解决,两人连忙去赶班车回去。 刚下车便看见好多人聚在车站,覃修文一看到他立即就跑了过来。告诉他们:“文煜不见了!” 两人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中午文煜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回来吃午饭,我就到学校去问。老师说文煜早就回家了。”覃修文说。 “是啊,上午他来了学校,几节课都在,放学后同学们都回家了,我们以为他也回家了,是覃修文找过来,我们才知道文煜没回家。”覃文煜的老师解释道。 那时候的孩子上学放学都是自己回家,从来没有家长接送,离学校几里十几里的都是自己来去。像覃文煜这种家住街上,离学校不远的,更不谈接送。 “我们一起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 “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 “问了孩子们,他们说没看见覃文煜。” …… 街坊邻居都来了,纷纷告知情况。 “我今天进城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孩子。”有个跟覃彦林他们坐同一趟车的人对覃彦林说。 “你在哪里看到的?”邓秀珍一下拉住那个人紧张地问道。 “在班车上……” “你为什么不带他回来?”邓秀珍差不多是在吼。 “我,你讲不讲道理?我就看到个孩子,他就站在那里,旁边还有大人,我怎么知道他谁家孩子?我凭什么带人走?”那人有些生气,毕竟他只是好心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希望能提供点帮助。怎么好心还被人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们说错话了,希望您不要见气。”覃修文赶紧上去打圆场。 “您记得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吗?”覃彦林问,他心里急,但也知道这事儿不一定跟人家有关系。人家没有义务带回你的孩子,何况人家有可能根本不认识你家孩子。 “那个孩子五六岁的样子,背着个小小的书包,头发很短,脸圆圆的,眼睛很大。书包好像,好像是浅黄色的。衣服吧,好像是灰色的。”那个人努力回忆。 “是几点的车?”覃彦林问。男人的描述让他能基本确定,那孩子就是文煜。他心里急死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慌,因为慌没有用。 “我是中午坐的车,大概是12点多一点,具体时间不记得。” “快,我们快去问问中午发了哪几辆车,我们去问问谁看到过了,看司机和售票员有没有印象!”覃修文说着就往班车停靠的地方跑去。 那时候的班车,都是在站门口或路口让大家下车,然后再将车开到固定地点停放。 很快就找到了中午出发的车,从十二点到一点半发了两辆车,司机都回家了。好在开班车的人都住在街上。 大家赶紧去找到那两家人,那时候的班车不是公家的,都是私人自己买车,然后一家人经营,多半是老公开车,老婆卖票。也有儿子开车,妈妈卖票的。 其中一个售票员回忆说,确实有这么个孩子。本来车上人多,她注意不到,但是那孩子下车的时候差点摔倒了,她去扶了一把,孩子很礼貌地跟她说谢谢,然后她就多看了孩子几眼。 “当时有人带着他吗?”覃彦林问。 “这个,这个真不好说,当时他下车是自己,没人牵着他,但是他下车后就跟着一个女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他的人。” “他上车你怎么不拦着?而且那个女人没牵他,他摔倒了也没管,肯定不是他家长啊,你怎么不注意着?”邓秀珍心跳得厉害,急得不得了。 “你什么意思?合着我还有错了?小孩子都不买票,孩子跟着人上车,我也不会拦着。 再说了,那一车的人,他四面都有大人,我哪知道他有没有人带?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售票员生气了。 “您别生气,别生气,她只是着急,孩子丢了,她着急,您多理解多包涵”覃修文连忙劝解。 “您知道他下车后去了哪里吗?”覃彦林问。 “当时是往蒲中那个方向去的,具体后来去哪里了,我真不知道……” “走,我们去城里找!”覃彦林连忙拉着邓秀珍准备往外走。 “彦林,我们租车去吧,时间越久,找人越难”覃修文说。 “对,租车!”覃彦林转头对司机说:“能不能马上送我们去蒲城?我们租车,出租车费。” 司机爽快地同意了,毕竟找孩子可是大事,他理解家长此刻的心情。 司机立即出发,一路狂奔,平日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当然那是因为中途要上人,所以走走停停。 这次却只用了半个小时。 一起进城的只有几个人,覃彦林、邓秀珍、覃修文,还有两个跟覃彦林家关系特别好的,包括司机一共六个人。 大家商量好,分成三队,从三个方向去寻找,一边找一边问那些商户或住户。约定不管找到没找到,都晚上七点到车站汇合。 两个多小时过去,六人汇合,没有一点有用信息。 覃彦林的心沉到了谷底:班车到城里是两点左右,自己回到乡里快五点,这中间有三个小时,刚才又找了两个小时,前后5个小时了。 这么大的城市,几个小时过去,孩子去了哪里,根本没法找。 而且人贩子又多,如果被人贩子带走了,这个时候恐怕都离开蒲城好远了。 邓秀珍想骂人,想骂现在的立案制度,人员失踪要24小时及以上,才予立案。也就是说要24小时及以上,派出所才会派人帮你找。 如果是被人拐走了,24小时都能把人送去哪个山窝窝里了! 要是拐去乞讨…… 那是要拔舌断手断脚的啊! 邓秀珍要疯了。 她后悔了。 如果她的重生,换来的是儿子的失踪,她宁可不重生,她宁可自己一世又一世地受苦。 “彦林,我们还是等派出所帮忙吧,单靠我们,要找到孩子太难了。”两个熟人劝。 “是呀,这满街的人,这到处都是房子,靠我们几个人真没有办法?”司机说。 覃彦林和邓秀珍沉默,他们心里知道这些话说得有道理,但是他们不想放弃,但是别人只是帮忙,他们不能让别人一直帮。 第十六章、妈妈,我害怕 “彦林,让他们先回去,我们继续找找吧。”覃修文劝道。 “嗯”覃彦林答应一声,然后对那三个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找找,谢谢你们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三人说着,坐上车离开了。 覃彦林本来想让覃修文也一起回去的,但是想着多个人多份希望,还是忍着没有说。三人短暂商议了一下,决定往蒲中方向去,街道找了,这次他们打算一家一家去问。 靠车站这边紧挨车站的是一家酒楼,酒楼旁边是一家单位,再往上就是一些居民房子,马路对面就是蒲中。 覃彦林到酒楼和居民房去问,邓秀珍到单位小区里去找,覃修文就去蒲中。 覃彦林越找越揪心,因为大家都说没看到。 邓秀珍问着问着已经哭出来了,因为没人看到有这么一个小孩来过。 “找到了!找到了!彦林,彦林!找到了!”覃修文站在蒲中门口,向着对面,扯开嗓子大喊,那声音大得这一片都有回音在回荡。 “哪里?在哪里?”覃彦林从一栋民房里跑出来,跑得太急,不小心摔倒了,马上爬起来又奔向覃修文。 “在里面,在别人家里。”覃修文答,因为大声喊破了音,声音有些哑。 “文煜怎么样?还好吧?快带我去看!”覃彦林急道。 “彦林,文煜很好,我们先去叫秀珍,免得她继续找。” 两人赶紧去到单位里,大声叫着秀珍的名字,很快邓秀珍也出来了,三人一起来到收留覃文煜的那家人。 那家人已经见过覃修文,知道孩子的父母马上要来,所以把门开着。 三人到了,就可以直接进去。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吃饭的覃文煜,只是他的衣服已经换了。 “煜煜!”邓秀珍冲过去一把抱住孩子。 “妈妈,妈妈!”覃文煜回头看到是邓秀珍,大声喊着,哭出了声。 宋庆华招呼他们坐下后告诉他们,他就在蒲中对面摆摊卖小吃,大概两点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那孩子站在摊子前看了又看,直吞口水。 他就问孩子是不是饿了。 孩子直点头。 问他爸妈呢,孩子答爸妈进城了。 他就想着这孩子指定是走丢了。于是他给孩子下了碗馄饨,让孩子坐下慢慢吃。 孩子吃完了又说要找爸爸妈妈。 他怕孩子跑出去,要是遇到坏人被带跑了不好。 想着孩子的爸妈肯定回来找。 谁知道等到他要收摊了,还没有人来找,于是他就将孩子带回家了。想着就算爸妈找不到孩子,到时候肯定也会报警,派出所也能找过来,所以将孩子带回了家。 宋庆华直夸小文煜,孩子很乖,跟他说只要在这里等着,爸妈就会来接他,他就不吵了。 旁边的刘小珍也赞不绝口:孩子真的很听话,吃饭听话,洗澡听话,吃完饭还要看书呢。 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那都是真心话。要不是他们收留孩子,谁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离开时,他们给了宋庆华300元,宋庆华不收。 两人推来推去,直到覃彦林说:“您要是不收,我们心里过不去,您怎么能让我们一直心里不舒服呢?”宋庆华才收下了。 回去的班车已经没有了,宋庆华留他们住一晚,他们急着回去,没有同意。 最后宋庆华帮他们联系了一个司机,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家,他们出租车费。 “煜煜,你怎么能到处跑呢?会跑丢的知不知道?”自从找到覃文煜,邓秀珍就一直抱着他。从覃文煜失踪起,她就一直在自责,在后悔。 “妈妈,你是不喜欢煜煜了吗?”覃文煜定定地看着邓秀珍,神情忐忑,一双小手交叉着扭来扭去。 “妈妈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妈妈一直喜欢你呀!” “可是,可是你好多天都没有抱我,也没有好好跟我说话了。”覃文煜噘起了嘴巴。 “妈妈这不是忙嘛,最近家里的事情特别多。” “可是,妈妈你会偷偷走,不要我!” “煜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昨天听到你们说要搬到城里去,然后你们一早就带着包和钱走了。妈妈,我害怕,妈妈,煜煜会很乖的,你别不要煜煜好不好?” 邓秀珍重重地嗯了一声,鼻子和眼睛都发酸,她低下头,拿衣服把孩子包好,哄着孩子睡觉。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睡觉的时间快到了,覃文煜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双手却紧紧抓着邓秀珍的衣服。 下车时,覃彦林想接过孩子,覃文煜立马惊醒,一下把邓秀珍抓得更紧了。 继而一把抱住邓秀珍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直到回到熟悉的家里,邓秀珍跟他再三保证不会离开。并将他放在自己床上,答应今天陪他一起睡,他才松开手,乖乖地躺倒了床上。 邓秀珍出来,发现文静和文欣都站在门口等她。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文静小心翼翼地说:“妈妈,不是我们不去找煜煜,是婶婶不让,她说我们帮不上忙,要是把自己丢了,会更乱。” “婶婶让我们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吃了晚饭也不让我们回来,是刚才叔叔回家了,他送我们过来的。”文欣说着抿了抿嘴唇。 邓秀珍感觉到她们很紧张,正准备安慰她们两句。却被打断了。 “秀珍,文煜找到了吗?”秀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春平,还有秀梅老公李世华。 “找到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邓秀珍问。接着对文静和文欣说:“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两个孩子跟舅舅和姨妈姨父打过招呼后看了看邓秀珍,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回自己房间。 “晚上你姐夫回去说文煜丢了,我就赶紧去叫了春平一起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你呀,完全做不好一点事,做不好事都算了,怎么把孩子也弄丢了?”秀梅说着就开始批评秀珍。 第十七章、老头不简单 覃彦林陪着李世华和邓春平在堂屋说话,回答他们的问题,聊些最近的情况。 邓秀梅说去看看文煜,然后就把秀珍留在房里教育。 她跟邓秀珍一样,从小听何桃秀灌输那种维护娘家的思想,所以性格和邓秀珍很像。不同的是,她认为她是姐姐,她还有照顾妹妹,纠正妹妹错误的责任。 秀梅先就文煜的事情对邓秀珍好一顿念叨。然后说起这次借钱的事,指责邓秀珍不该对娘那样不敬,不该不借钱给大哥。让她找个时间回趟娘家,去给娘和大哥道歉。然后又说起她怎么为秀珍操心等等。 邓秀珍知道她的性格,也不还嘴,就这么低着头,心里想着明天的安排打算。管邓秀梅说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往心里去。 直到春平进来叫,说时间不早了,再说天都要亮了,秀梅才停下来。 把他们送走,秀珍已经眼皮子打架了,简单洗嗽一番后,回房睡觉,却发现文煜睁着眼。 看到邓秀珍进来,他脸上立马洋溢着笑,想到什么马上又闭上眼。表面看,他睡着了,但脸上的笑,还有那颤动的眼睫毛,让谁都看得出他没睡。 邓秀珍也没拆穿他,走过去躺到床上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很快,覃彦林也回来了,告诉她:“覃修文他们今天也吓到了,他们两口子都说看孩子责任太大,他们担不起,不敢再帮我们看孩子。 我跟他们说了好久,他们才答应还看两天。但是也要我们保证,不管是孩子丢了,还是发生其他什么事,都不能怪在他们身上。” 邓秀珍点点头,覃修文的顾虑她懂。 或许是知道自己给爸妈添麻烦了,装睡的覃文煜抬起了头。 邓秀珍揉了揉他的头说:“煜煜,明天爸妈还要去城里,我们把事情办好了就回来,你好好上学,不要到处跑,放学了就到叔叔家好吗?” 覃文煜犹豫了一下,慎重地点头,说:“妈妈,我就在叔叔家等你,再也不跑了,你一定要来接我。” 邓秀珍跟他拉钩,约定一定会接他。 覃彦林收拾好明天要带着的资料,一家人终于可以睡觉了。 另一边,在蒲城舞厅旁边的一间房里。 “今天那个小崽子怎么回去了?”一个穿着灰色夹克,领子竖起,将脸盖住大半边的男人问。 “老头说这孩两人手上有点钱,先把钱弄出来再说。过几天他们全家都要搬上来,娃儿跑不了。”一个女人小声答。 “也行,这事儿抓点紧,那男娃长得不错,要不是大了点会记事,把他卖给上次来买儿子的老板,倒是蛮好。可惜他运气不好,只有讨米的命。 还有,上面来了任务,云城那边要货,催得有点急,你们抓紧多备几个。” “现在风声紧,大家又有了防备意识,有点难……” “难?难就不搞了?”男人脸色阴沉,声音里透着狠厉。 “搞搞搞,我们想办法,您放心,我们保证搞到货。”女人吓得声音都变了。 “要按时交货,不然……”男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女人随后也出了房间,融入到舞厅嘈杂的声音中。 第二天覃彦林和邓秀珍起了个大早,等孩子们出门后,他们赶紧坐车进城。 找到那个老头,老头带他们找到房东。房东也不废话,直接带他们两口子去办手续。 手续顺利,半个上午就办完了。 两人拿到钥匙,上街买了把锁,又买了锅碗瓢盆和毛巾筷子等生活用品。这才回到买的屋里。 覃彦林换锁,邓秀珍打扫卫生。两人把家里粗略收拾了一下后,又上街去买床,买桌子凳子。 忙完这些都一点多了,两人赶紧洗了手和脸,拍干净身上的灰,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拿着买房手续去三小。 找到办公室,办事人员说还要身份证、户口本,以及现在就读学校的证明。手续办齐后,再等通知。因为现在每个班的学生都多,要调剂,他们还要向上面递报告,办学籍证明。 两人离开学校后,在巷子口买了些水果提着去找那个卖东西的老头。 老头倒是没客气,直接收下了水果,问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覃彦林将学校的说法说给老头听,问老头:“您有没有学校的熟人?我想让孩子转学手续早点办好。” 老头想了想说:“你们买两条好烟,我带你们去见个人。” 覃彦林听话地去买烟,邓秀珍陪着老头聊天。问老头:附近有没有好点的铺面卖? 老头说,这个要去打听,他不是很清楚,但巷子口右边第二家铺面的二婆,经常帮人介绍房屋买卖和出租。找二婆应该可以问到。 正说着覃彦林回来了。 老头关上门,带着他们俩来到蒲中对面的一栋居民房。 老头让覃彦林敲一户人家的门。敲了好一阵,才有人开门,看到覃彦林,那人脸色一冷,还皱了皱眉,把不悦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看到老头,立马换了笑脸,热情将老头迎进了屋。 覃炎林和邓秀珍跟了进去。 听老头和对方谈话,他们才知道,老头带他们来见的是三小的教导主任。 李主任听老头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情况,让他们把资料都拿给他看,最后交代他们明天上午再去三小。 然后老头就带他们离开,那个李主任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烟也不肯收。还是老头发话,李主任才收了。 覃彦林夫妻俩心里开始明白:老头身份应该不简单,起码在李主任心里分量很重。 老头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房子帮忙介绍,孩子转学帮忙办,两人非常感激,要请老人吃饭,老人拒绝了,说事情办好了再说。 想着明天上午还要来,两人干脆上街买了一套床单被套被褥,在新买的房子里住一晚,明天赶早去三小。 第二天到学校,办事员还是昨天那个办事员,只是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今天那叫一个热情周到耐心到极致,他们的事情办得特别顺利,甚至覃文煜年龄不够,他们都特别照顾。 住房买了,孩子转学办了,进城的准备工作都办好了,顺利得让他们感觉像做梦。 接下来就是回家租车搬东西。好在他们这些年都是租房,置备的家当不多,桌子和床在城里不适用,东西就更少,一车就装完了。 在覃修文还有几个邻居的帮助下,顺利搬好了新家,接大家在餐馆吃了顿饭,大家就都回去了。 晚上一家人聚在新房子里,看着还在忙碌的老公,还有兴奋地四处看的孩子,邓秀珍重生来第一次感到了安稳。 第十八章、做生意还是自己有门店好 第二天,一家五人前往学校,文静和文欣怀着对新学校的好奇与期待走在前面。邓秀珍牵着文煜的手和覃彦林并排走在后面。 学校门口简直是人山人海,几人从人群穿过,前往会议室。昨天办事员交代了,新生今天先到会议室登记办手续,然后各班班主任领走自己班上的新生。 覃彦林一家人来得早,没想到比他们早的大有人在,会议室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直到八点半,才开始办手续,覃彦林把三个孩子的手续都办完,已经是九点多。等到孩子被老师领走,就十点半了。 两人计划着去二婆那里问问买门面的事,再买菜回去做饭吃。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一袁启文。 幸好袁启文偏头跟人说着话,没往这边看。 但却是朝着这边来的。 两人四顾一看,会议室有两扇门,一扇门工作人员刚关上,正上锁,等他们过去了,只怕已经锁上,而袁启文也该走进来了。 另外一扇门就是他们正准备出去的门,而袁启文正走过来。 走是走不了了,但不走,让袁启文看到就麻烦了。 两人快速往墙边退去,躲进了一间堆着杂物的房间,赶紧关上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着袁启文可能是来看新生入学,现在孩子都被老师领走了,那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走。 哪知道,他们不仅没走,反而正儿八经地开起了会。 会议内容是讨论学校昨天发生的一件事:有个学生调皮捣蛋,不做作业,被老师打了手板心。用的竟然是以前常用的那种竹戒尺,把孩子的手打的通红,昨晚回家时不仅有红痕,孩子还一直喊疼。 家长当即就愤怒了,立即打电话到学校领导,要个说法。 今天上午又告到教育局,说那老师虐待学生,必须严惩,否则他会告到市里! 于是局里派了袁启文他们来处理。 很快,参会的人形成了两种观点,一种认为这个老师没有错,大家都读过三字经,三字经里就有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师教育孩子,应该严厉,若是对那些顽劣,完全说不听的孩子,打手板心都不行,那这孩子怎么教育? 一种是说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是家长的心头肉,打人家的孩子,人家肯定会有想法,将心比心,如果你的孩子挨打,你会不会心疼?作为老师,我们不能粗暴对待孩子,要怀着慈爱的心去感化孩子,要温言细语去说服孩子。 还有人说,孩子也是人,也有人权,打孩子是侵犯孩子的人权。 会议开了个把小时,两种观点依然没有统一。 而覃彦林和邓秀珍的想法却一致:小时候我们在学校犯错,不都打手板么?就是打肿了,回家都不敢说,不然爸妈知道了会再揍一顿。 怎么现在还需要讨论了?还要处理老师,那是想自己的孩子往后没人管?想让自己的孩子飞天? 学校的处理跟他们没关系,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买菜回家做饭,因为孩子们很快就放学了。 可是会议结束,其他人走了,袁启文和一个人留了下来,两人小声嘀嘀咕咕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就听到说什么老头。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干净了,覃彦林和邓秀珍赶快出来,躲躲藏藏往校门口跑去,生怕遇见袁启文。 “嗨,你们怎么在这里呀?”刚出校门不远有人拍了一下邓秀珍的肩膀。 邓秀珍吓了一跳,生怕是袁启文,回头一看发现是带覃文煜回家的刘小珍,那就是自己的恩人啊!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并大声招呼覃彦林过来。 覃彦林过来看到宋庆华和刘小珍很是激动,连声说着谢谢。 两人摆手说没关系。又问起覃彦林和邓秀珍怎么在这里。 覃彦林将自己全家搬到城里,孩子们也转到三小的事情够告诉了他们。 得知他们也是出来买菜的,覃彦林热情地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两人没有多推辞,却自己出钱买了几个菜,提着一起去覃彦林家,说难得做饭,搭个伙蛮好。 几个孩子很快就回来了,宋庆华和刘小珍看到覃文煜亲热地打招呼,文煜跟他们也很亲近。 邓秀珍和刘小珍两人做饭,还有覃彦林和宋庆华帮忙,饭很快就做好了。 人多,饭菜丰盛,覃彦林还去买了酒。 孩子们吃好后去休息,覃彦林和宋庆华还在喝着酒,刘小珍和邓秀珍陪着说话,几人是越聊越投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特别是覃彦林和邓秀珍说起不想打工,想自己做生意的打算,宋庆华拍手赞同,站起来大声说:“我是没有本钱,要是有本钱,我就买个门店自己做生意。” “现在有很多厂子开始垮了,那生意不好做吧?”邓秀珍记起上一世的下岗潮好像是从93年开始的,而接下来,下岗是一发不可收拾。 “偷偷跟你们说啊,我得到了消息,这垮厂子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厂子垮,别说那些小的,就连那些大的国企什么的都会垮,以前那些安安稳稳月月拿工资的人马上就会哭都哭不出来了。”宋庆华喝了一口酒,滋溜了一下接着说:“你们啊,要做生意就趁早,别等人家都下岗了,想做生意的人多起来,你再开始就晚了。” “可是大家都下岗了,都没有收入没有钱了,做生意谁来买呀?”覃彦林喝酒上脸,脸上已经红了,人也有醉意,但脑子还清醒。 “这个还真不碍事,不说高消费的从来就不是那些种田的农民,也不是那些上班拿工资的工人,至于什么人,你自己悟。 我就说那些没什么收入的农民和工人,他们还不是要买东西?呵呵呵”宋庆华笑着拿起酒杯向覃彦林扬了扬。 覃彦林跟他碰一下杯说:“那你觉得做什么生意好?” “这个嘛,做什么生意都可以,就比如我卖点小吃,那也能挣钱,只是挣得少;再比如巷子口那些卖衣服卖小商品的,哪一个不挣钱?再看那些卖大件的,赚大钱啊!不过……”宋庆华停下又跟覃彦林干了一下。 邓秀珍听得很认真,她觉得这个宋庆华还真有些路子,毕竟那时候一般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下岗潮,一下那么多人下岗。不仅信息这一点早又真,在思路上宋庆华也很有见解。 “不过什么呀?宋哥你可得提点提点我。”覃彦林举杯再敬宋庆华。 “你可别想多了,我这人对朋友不藏私,我是说不管做哪一门生意,都还是要买个门店做,不然呐,就只能摆摊,摆摊能做多大的生意?而且天气一变就不能做,就像我们,今天有小雨,我们就只能收摊,不然淋一身湿。 租门店吧,那租金贵,你还不知道别人什么时候要涨价,不仅赚的钱要拿出去一部分,还要担心别人涨价,或者别人不租给你。”宋庆华解释道。 “那你知不知道哪儿有门店买?”覃彦林问。 “你想买门店?”宋庆华顿住,睁大眼睛看着覃彦林。 “刚听了宋哥的话,觉得你说得对,做生意买个门店还是稳妥些。” “门店可不便宜,我都打听好多回了,可惜没钱,最后都放弃了。”宋庆华摇头叹气,感叹命不如人,把握不住发财的机会。 …… 第十九章、被骗了 吃完饭,宋庆华带他们去看门店,看了好几个,位置都不大好。 “不满意啊?这些位置是不大好,但便宜。要是不嫌贵,我带你去看看好的。”宋庆华说。 覃彦林连声说麻烦了。 看到眼前的门店,覃彦林和邓秀珍相当满意。 门店靠近马路边,有三十多平方,人流量也大。虽然两边的店都只是在装修,但那前景是可以肯定的。 若是在这里开个电器店那指定挣钱!覃彦林觉得卖电器会有前途。 而邓秀珍觉得开服装店好,面积有这么大,男装女装童装都能卖,还能分门别类多好! 今生她不想卖电器,因为卖电器非常辛苦,店面长期要守着,早上8点开门,不到晚上10点不关门。 这都是其次,主要是进货辛苦,要五湖四海去各个厂家看货,经常在火车上几天几夜,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货到了还得卸货。卸货工钱贵,为了省下这笔钱,覃彦林都是自己卸。碰到大件才请人帮忙。一趟货到,覃彦林几乎要累瘫。 碰到特殊情况,还要跟车走货。在货车上颠簸几天,比坐火车还累多了,回来还自己卸货。 覃彦林的身体就这么累垮了。 重活一世,邓秀珍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所以打心底里排斥卖电器。 之所以想卖卖服装,是因为卖服装不仅只需要去汉城进货,路途近不说,服装还轻,她都能搬得起。这样她就可以和覃彦林换着去。 这一生,她绝不能让覃彦林重蹈覆辙。 两人心里各自计较,却没有说出来,因为门店合适就好,做什么生意可以接下来再打算。何况还有外人在场,宋庆华好是好,但商场如战场,商机还是尽量保密的好。 宋庆华帮忙联系到店主,店主开价六万八,一番唇枪舌剑后价格讲到五万二,不可能再降。 邓秀珍和覃彦林说再去看看,店主说随便。 跟宋庆华他们分开后,邓秀珍他们先问了隔壁左右,他们买店的价格也差不多,甚至有比这门店贵一两千的。 然后他们又去了二婆那里。二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跟老婆开了个学生用品店,平日也跟人介绍租房、买卖房屋,但只是兼着做,做成了抽成,费用多少也没个定数。 听说他们买门店,二婆先问了他们的预期:要多大面积,能承受什么价格,还有生意谈成要给他辛苦费等等。听起来比较专业。 在得知邓秀珍他们的要求后,带着他们去看,没想到去到的地方竟然跟宋庆华找的门店差不多,价格也不相上下。而邓秀珍他们刚才非常中意的门店,二婆也说店主的报价是六万八。如果诚心想要,实在价应该是五万五左右。 同时告诉他们,买门店不是买房子,买房子会签合同还会去房管局报备,但这些门店只有合同,有的甚至只是协议。但是他也保证,合同或协议是有效的,不管是再卖,还是怎样都没有问题。 这点邓秀珍知道,那时候不仅是门店,还有很多房子都只是签合同或写协议,然后卖家写下收条就能作数,再过几年就开始办证,拿着这些手续就可以去办证。 邓秀珍和覃彦林说回家去考虑一下,然后给了二婆二十块钱,带着看也是要出钱的。 临走时,二婆告诉他们:最近看门店的有点多,如果要买,就赶早。 两人一合计,还是找宋庆华联系房主。一来上午宋庆华带他们看了没收钱,二是刚才二婆说要五万五,就算还能降,估计也不会少于五万二。 决定一下,两人赶紧去蒲中找到宋庆华,将正在睡觉的宋庆华叫了起来。 三人又来到上午看中的那个门店那里,叫来店主后,店主给他们看了自己的购买合同,还有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覃彦林和邓秀珍又仔细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然后就签订合同,去银行现场取钱直接给店主。店主打下收据,按了手印,将钥匙给了他们。 两人约宋庆华去家里吃饭,宋庆华说晚上有应酬没有答应。 人家做客,倒是不用强留,想着来日方长,也没有多客气,道过谢后两人急忙买菜回家,待会儿孩子们又该放学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等孩子们上学后,他们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去收拾门店。 “你们干嘛?!”两人正在铲地上的石灰块,突然一个男人进来大声呵斥。 “这是我们门店,我们打扫卫生,你谁啊?”覃彦林抬起头来问。 “你的店?什么你的店?这是我的店!你们赶紧走!”男人比先前的声音更大。 “什么你的店?我们昨天买的店!这是我们的店!”覃彦林也提高了音量。 “明明是老子买的店,你什么东西,敢抢老子的店!信不信老子打死你?!”男人指着覃彦林恶声恶气吼,一副覃彦林再敢多说一句就要上来打人的架势。 “你打我试试!”覃彦林听说过一些地痞流氓找茬的事,他知道他不能退,否则这些人会一直欺压你。只有自己狠,对方才会掂量一下。 “彦林!”邓秀珍一把将覃彦林拉退了两步,生怕他们真打起来。 覃彦林不一定打不赢,但是打架双方都会受伤,万一对方是个心狠的,指不定会打成什么样,她不想让覃彦林受一点伤,更不会让覃彦林赌命。 “我劝你们识相点,滚出我的店,不然我就真不客气了!”男人看邓秀珍将覃彦林拉回去,语气比前明显要轻一点。 “这位老板,我想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门店真是我们买的,我们有合同,您要不信,我们拿给您看。”邓秀珍对男人说。 男人愣了一下说:“你们买的?明明是我买的!”突然想到什么又急切地问道:“不是,你们有合同?什么意思?” “我们真有合同,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看合同。”邓秀珍解释道。 “我也有合同,不好,我们上当了!”男人说着就要往外跑,刚起步又回头说:“你们赶紧回家拿合同,拿了合同赶紧到这里来。我也回家把合同拿来,我们一起去找房主!” 覃彦林和邓秀珍突然意识到这男人可能不是来找茬的,而是真的也买了这个门店! 两人立马锁好门店,转身回家拿合同。 再回到门店时,那个男人也来了。把合同交换了看,竟然都是真的!他们购买的时间竟然相隔不过两天。 这是,被骗了! 男人说,快,我们一起去找他! 第二十章、孩子都不见了 三人一路连走带跑赶到蒲中对面的居民区,在靠近国道边找到店主陈国虎的家。 陈国虎的家在一个角落里,只有两间平房,房顶盖的瓦片,有些瓦看着明显有破损,要是下雨,估计会漏水。门口长了不少杂草,还有一些碎石块。若不是门半开着,只怕会让人认为没人住。 推开门,一个老婆婆在吃饭,黑漆漆的桌上摆着一碟腐乳,一个小白菜。 吱呀的开门声惊动了老人,她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丝毫不变,低头继续吃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陈国虎呢?他在哪里?”那男人急声问道。 “我哪里晓得?”老人回了五个字,依然吃她的饭。 “他是你儿子,你怎么会不晓得?你是不是想护着他?我跟你说,你不用包庇,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去报警,警察会把他抓起来的!”覃彦林很是激动。 可是老人眼神都没给一个,继续安静地吃饭。 无论三人是劝是骂还是求,老人都不再开口,只默默吃饭。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嚼慢慢咽。 “你养出这种儿子,你还有脸吃饭!”那男人气得想掀掉桌子,最终只是挥挥手,指着老人怒声道。 老人明显一愣,然后放下筷子,不说话也不动,只呆呆坐着,就像一尊雕像。 邓秀珍看着面前的老人,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楚。她拉了拉覃彦林说:“我们走吧,去报警。” 那男人看到老人呆坐着,抿了抿嘴唇,默默转身跟在邓秀珍他们后面。 邓秀珍回头,老人依然一动不动,只是脸上有泪蜿蜒成河。 叹口气,邓秀珍三人又往派出所跑。 “你们这事属于经济纠纷,要找经侦科。”接待他们的民警何小海说,并告诉他们经侦科在哪里。 找到经侦科,他们将情况尽量详细地说明白。 “我们正在找陈国虎,他这铺子不只卖你们两家,他还卖了另外两家。”听他们叙述完,民警张栋梁说。 “什么?还卖了两家?那你们怎么不早点把他抓起来?让他们还来骗我们?”男人有些激动。 “这个经济方面的案子,调查取证比较麻烦,也不能随便抓人……而且他们是陈国虎的亲戚,也只是在你们前面一点来报案,还是因为找陈国虎协商不好才来的。”张栋梁耐心解释。 “那我们的钱还能要回来不?”覃彦林问。 “按理按法,他应该把钱还给你们。”张栋梁看了他们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 他不说,三人却明白,这钱估计是要不回来了。能做这种事情的人,不可能是好人。指不定他们的钱已经被陈国虎挥霍了。 看三人要死不活的背影,张国栋忍不住叫住他们说:以后记得买房买门店,要他们把原始的买卖合同给你们,最好直接去房管局备案。手续齐全就不会上当了。 三人道过谢后离开。 “这几天我们先找到陈国虎,看能不能找他退钱,万一不能,另外两个购买的人应该也会出现。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办。最重要的是防止陈国虎再卖,要是还多出几家,那损失更大。”男人看起来也很是烦躁,但却也是个明事理的。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邓秀珍和覃彦林也赞同。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午再去找陈国虎,要不到钱也先要到他手里的购买合同,防止他再卖。还有就是把店面的门锁换了,防止陈国虎带人来打开门。 最后他们一起买了几包烟给旁边店里做事的人,请他们帮忙看着,除了他们三个人,其余的谁来了都不让进。 几件事都安排妥当,各自回家。 邓秀珍和覃彦林两人满腹心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这些年勤扒苦做,七攒八攒攒了八万。被娘家嫂子带人讹钱,嫂子没得到,可自己却真金白银花了一千一。 覃文煜自己乱跑,为了找他,租了两次车,加上感谢别人,这件事又花了千吧。买房子贰万。添置家用、孩子转学找人,各种费用将近贰仟,买门店被骗五万二,如今手上所剩无几。 如果不赶紧挣钱,怕是不用多夂,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可是,这钱怎么赚?从来都只有花钱容易,没有赚钱容易。 回到家已经一点了,进门却没有看到人,按道理这个时候孩子应该回家了。 邓秀珍开始做饭,覃彦林出门找孩子,在门口呼唤了一圈没有人答应。覃彦林往学校方向一路寻去,一直到学校,都没看到孩子。想着是不是错过了,他又返回家中。 “彦林,孩子们去哪儿啦?要跟他们说说,放学就回家,别到处跑。”邓秀珍听到脚步声往厨房来,以为覃彦林找着孩子回来了。 “孩子们没回来吗?”覃彦林顿顿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两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孩子偶尔会调皮,但除了这次覃文煜偷跑过一次外,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放学不回家的情况。 锅里的菜没熟也顾不上了,两人赶紧熄火关门,出门去寻孩子。 离下午上课还早,校门关着,门卫听说是孩子丢了,还一丢三个,连忙打电话汇报情况。 学校很是重视,很快校长到了,教导主任到了,三个孩子的班主任和老师都到了。 老师们都说上午孩子在上课,没有特殊情况,孩子们也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校內发生事情,他们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校内是没有出问题的。 不是校内,那就是校外,老师积极参与寻找,询问学生及家长,看有没有人看到过他们。 经过大批量的寻访,终于有个女孩说放学时看到过文欣。她说覃文欣还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三个人跟着一个女人上了辆面包车。 当时他们有说有笑的,她以为是文欣爸妈接他们放学,还很羡慕来着。 孩子是被接走的,老师和校领导松了一口气。 邓秀珍和覃彦林却更揪心:他们在城里没有什么熟人,更没有开面包车的熟人。 刘小珍! 邓秀珍突然想起一个人,如果说城里有跟孩子熟的女人,暂时只有刘小珍。 两人连招呼都来不及打,转身飞快往蒲中去。 可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答。想到宋庆华曾经说过,他在蒲中那里摆摊。两人又沿着蒲中一家一家店面,一个一个摊位找,却一无所获。 怀着侥幸心理又来到学校,可孩子们并没有回来。 两人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找人,必须找,可去哪找? 这城市不大,可找三个孩子却何其难,何况只靠他们两个人。 第二十一章、出了事,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彦林,我们报警吧。这一件件事巧合得让人不敢置信。”继续寻找过程中,邓秀珍看到那个门店,突然想起好像什么都有宋庆华夫妻俩: 捡孩子是他们,买门店是他们引导介绍。 孩子失踪,那女孩说是被一个女人接走,上了面包车。 这个城市里,让覃文煜他们信任的女人暂时应该只有刘小珍,她跟覃文煜相处过,在自己家里吃过饭。 小女孩说的面包车,跟他们也能对上号,当初他们找到覃文煜,回去时宋庆华帮他们租了辆车,就是面包车。 “嗯,报警,宋庆华明显在骗我们,咱们赶紧去报警!”覃彦林本就聪明,把这些全部结合起来想,哪有不明白的。他握紧拳头,额头上青筋直蹦。 到派出所,接待他们的依然是何小海,他认真听了他们的讲述,却表示无能为力: 报人口失踪,要立案,得过24小时,这才几个小时?时间不够。 报诈骗,上午已经报了,已转经侦科,正在调查中。 报拐骗儿童,没有一点实质证据,全是邓秀珍他们自己猜测。 “警官,您一定要帮帮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宋庆华他们。”覃彦林央求。 “警官,我们孩子一定是被拐跑了,不然他们不会不回家,不会不上学的。”邓秀珍声音已经沙哑。 “经侦科已经在调查你们的案子,你们耐心等几天。 孩子不一定是被拐骗走了,也有可能是亲戚熟人接走了,还可能是去哪里玩去了。如果明天还没有消息,我们会派人去找。”何小海耐心解释。 “我孩子肯定是祓拐走了,文静文欣那么大了,学校离家又不远,不可能走丢。而且他们从来不会到处跑,去哪里都会跟我们说。”覃彦林说。 …… “你们立不立案?现在不立案,不去找孩子,我就死在你们这里!”邓秀珍突然站起来大声哭喊,她是真的要崩溃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怎么就不信呢?还有那个鬼24小时才算失踪,是谁想的?大人有自保能力,24小时还行,小孩不行啊! “干什么?干什么?”这边的骚动立马引来了几个警察。 “他们孩子中午不见了,然后就认定被那个宋庆华和刘小珍拐走了,要我们马上立案,立即去找宋庆华和刘小珍。”何小海简明扼要解释。 “你们为什么认定孩子是被拐走了?又怎么认定拐走他们的是宋庆华和刘小珍?”一个三十来岁的警察发话。 “我们才进城几天,在城里认不得几个人,跟孩子熟悉的女人就只有那个刘小珍。学校的孩子说看到她们被一个女人接走了。 我的孩子有那么大了,不可能走丢。他们平时也很乖,不是被拐他们肯定回来上课了。”邓秀珍声音哽咽,叙述却清晰。 “孩子们有多大?” “一个十二,一个十岁,还一个六岁。” “小海,你通知下去,立刻全部出动寻找宋庆华和刘小珍!” “田所长……” “照我说的做!同时给交警大队和兄弟派出所打电话,请他们协同,一定要找到宋庆华和刘小珍!” “田所长,这不合规矩。” “我是所长,你只管执行命令,出了事,一切责任由我承担!”田国强的话铿锵有力。 “是!”何小海答应着,跟另外几个警察迅速出去了。 “具体什么情况,麻烦你们详细跟我说一下,包括最近发生的异常。”等他们一走,田所长田国强对邓秀珍和覃彦林说。 覃彦林和邓秀珍把从覃文煜失踪被找回,再到买门店被骗,再到今天三个孩子失踪,事无巨细全部讲述了一遍。 田国强听完,思考了一下,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让覃彦林他们先回去,然后匆匆离去。 两人等了一会儿,也没人管他们,想着还是再去找找,两人出了派出所。 此刻的蒲城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匆匆,叫卖声,吆喝声,说笑声,让城市呈现一片繁华。而这一切让覃彦林和邓秀珍更加绝望:这拥挤的尘世啊,让世界迷雾沉沉,他们看不到孩子的身影。 知道希望渺茫,两人还是又去了蒲中,从窗户看,里面漆黑一片,敲门依然没有人应答。 “我们去看看陈国虎回来没有!”覃彦林说。 “对,去找陈国虎!”邓秀珍跟覃彦林想到一块去了:陈国虎跟宋庆华肯定很熟,或许会是同伙! 两人凭着记忆找到陈国虎的家,屋里没有灯,门却虚掩着,跟他们上午来的时候一样。 两人推开门,依稀看到眼前有什么晃动,把两人吓了一跳。 稳住心神,就着国道上来往车辆偶尔刺过来的光仔细看,发现是吊着一个人! 两人吓得一路飞奔,直接跑到派出所大声喊:“死人了!死人了!” 派出所全体出动去找宋庆华和刘小珍,就留了两个值班的人,听说死人了,赶紧给上级打电话请求增援。 很快就来了辆警车,带着覃彦林他们去现场。 明亮的电灯下,邓秀珍看到他们上午来见过的老人,此刻正悬在房梁上,花白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情,四肢自然下垂,身体已然冰冷僵硬。 邓秀珍站在门外,看到老人时,她只是害怕,却能完整清晰地表达。 此刻看着那黑漆漆桌面上没有吃完的饭菜,她浑身发冷,嘴唇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心里,有什么在崩塌。身体里的力量好像在这一刻全部丧失,她一下软倒下去。 覃彦林一把扶住邓秀珍,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这里有法医,你们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有个民警对他们说。 “好”覃彦林答应一声,扶着邓秀珍上了警车。 犹豫了一下覃彦林问“能给我们一点吃的吗?”他们吃过早餐,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他饿一下不要紧,邓秀珍应该是饿不得了。 到派出所后,民警给他们泡了两包方便面。他们边吃边回答提问。 “明天通知孩子的爸妈,让他们来接孩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两人抬头看到田所长,田所长也看到了他们,问:“你们没有回去呀?”然后又说:“你们的孩子找到了,去领回去吧。” “找到了?”邓秀珍还有些晕,蓦然醒悟一下站起来拉住田所长的胳膊问:“真的找到了?” “真的找到的,这次还要感谢你们,你们提供的信息很有用……” “孩子们在哪里?”覃彦林和邓秀珍异口同声问。他们不在乎什么感谢,不需要功劳,他们只想快点见到孩子。 第二十二章、奶娃看到娘,有事冇事哭一场 看到邓秀珍,覃文煜一下扑过来,趴在她怀里号啕大哭。 跟着进来的民警笑道:“这小子,一直安安静静,哼都不哼一声,这一看到妈,哭得这么带劲。” 田所长也笑,说:“这叫奶娃看到娘,有事冇事哭一场。何况有事,肯定要大哭一场。”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把悲伤的气氛瞬间扭转。 文静和文欣看到爸妈,本来红了眼睛想哭的,这下不好意思哭了。 就连覃文煜,都有些害羞地止住了哭声,只是小声哽咽。 田所长告诉他们,刘小珍他们拐了十三个孩子,最大的是文静,十二岁。最小的才三个多月。 原本打算今晚偷偷运走的,因为邓秀珍一闹,更因为田国强的果决。 他不仅派出了所里干警,联系了兄弟派出所,还向局里请示汇报,争取了交警和邻县公安系统的支持,在各个道路设卡拦截检查。一举将人贩子抓获,解救了近期被拐的十三个孩子。 邓秀珍他们回家去了。公安局里依然灯火通明,他们要安置好另外几个孩子,更要连夜审讯这几个人。 近期市里有儿童失踪,有人报案,他们也一直在查,把那些以前坐过牢的,最近犯过事,以及那些地痞流氓都调查了一遍,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也想过从孩子入手,查陌生人,查哪里有突然出现的孩子等等,甚至设立举报奖,提供线索奖。 可始终一无所获。那几个失踪的孩子,还真就像凭空消失了。 直到邓秀珍来闹,明确提到宋庆华和刘小珍,而且将事情描述得形象具体。 田国强才惊觉,或许自己的侦查目标有遗漏。拐卖儿童的人或许平日会以一般人的形象存在,根本就没有作奸犯科记录。 还有那些诈骗的人,不一定只是诈骗,他们有可能两样都干,也或许有这么一个团伙,既行骗也拐卖儿童。 幸好他当机立断,并向上级立了军令状,要求增派人员,才险险将已经快到邻县的刘小珍他们堵住。 车上竟然有十三个孩子! 他当时都惊呆了,一次就是十三个啊! 看他们这熟练的操作,看他们这么强的反侦查意识,他们拐走的孩子肯定不止这一次的十三个,一定更多。 该有多少父母伤心欲绝,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抓住人贩子,找到孩子,他们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不反抗不动,也不哭不喊不叫了:孩子们都被灌了迷药! 这天杀的人贩子,真想一枪毙了他们! 邓秀珍一家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只匆匆赶路。回到家,两个大人还来不及开口,文静就小声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欣欣和煜煜,我不该带他们上车。” 邓秀珍一愣,孩子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害怕吗?怎么会是道歉?她也只是个孩子呀! 只是马上回神,轻声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是人贩子太坏了。哦,对了,他们打你们骂你们了吗?有没有受伤?” “静静姐上车一会儿就悄悄跟我们说,让我们不要做声,不要哭不要闹,要听话,不然就看不到爸爸妈妈了。然后我就睡过去了,醒来就看到好多警察”覃文煜拉着邓秀珍的手仰头说。 “静静姐说了,我就没动,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后看到周围都是孩子,我也不敢动不敢说话。 静静姐等没人时悄悄跟我说,说我们遇到人贩子了,不要动,不然会挨打,还有可能会被灌迷药。 我看到旁边的人都睡着,肯定是灌了迷药。我就不敢动,只闭着眼睛装睡。”文欣看着邓秀珍,眼里有忐忑,也有期待。 邓秀珍把她和文静都拉到身边,轻声说:“静静是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妈妈,上次煜煜丢了,学校开展了一次防走丢教育。然后我听到一个同学说,说城里乡里都有人贩子,他们还会用迷药迷孩子,煜煜真是运气好,没被人贩子拐走。 同学还说,她爸妈教她,如果碰到人贩子不要慌,如果人多就大喊大叫,如果在密闭的环境中不要叫,也不要反抗,不然会挨打,还会被灌迷药。 碰到这种情况要保持冷静,要装作害怕的样子,迷惑人贩子,然后找机会逃跑。 那个刘阿姨,哦,不是阿姨,是人贩子,她说你去看铺面去了,让她接我们,我就上车了。 可是我发现他们开车的方向不对,既不是去她家,也不是去我们家,所以我就跟欣欣和煜煜说了一下,想着就算她不是人贩子,说了也没问题。”文静小声地说着,既镇定又冷静。 “以后除了爸妈,谁让你们去,都不要跟着去,记住了吗?”覃彦林慎重地说。 “记住了!”三个孩子齐声回答。 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邓秀珍和覃彦林一直神经紧绷,这会儿孩子回来了,他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人感觉特别的累。下了面条,一家人吃过后,赶紧洗澡睡觉。 第二天,邓秀珍和覃彦林将孩子送到学校,跟老师说了孩子被拐的事。学校高度重视,立即开会,商议组织开展防骗防拐教育工作。 离开学校,两人又去了店面,与他们一样买了门店,又一起去过陈国虎家的男人也在,聊起来才知道男人叫熊威,是附近熊家湾的人。 说起老人去世的事情,熊威也是一顿唏嘘,说起孩子被拐的事,他听得后背发凉,连声说这世界玄幻了,得赶紧回家教育孩子:千万不要跟别人走,不仅是陌生人,即便是熟人,没有父母亲自交代也不行。 熊威告诉他们,自己昨天在这里守了一阵,又问了隔壁装修的人,都说没有人来过。现在这情况,店面谁也不敢装修,因为这肯定是个扯皮的事。一直守着,也不现实,不能损失了买店的钱,还不能去另找门路。不守着,又怕陈国虎再卖店。 熊威提议。要不今天经侦科问问情况,起码也要问清楚另外两家的消息,如果可以,就几家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 覃彦林和邓秀珍也是这想法,如果能商量过来,几人一人亏一点,把店面处理好,起码还可以挽回四分之一的损失。 第二十三章、孩子失踪不能跟大人一样处理 在派出所门口,他们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田国强和何小海。覃彦林和邓秀珍热情地跟田国强打招呼,表示感谢。对何小海却表达出明显的意见,不仅不打招呼,看他时眼神还很冷淡。特别邓秀珍,都差不多要翻白眼了。 得知他们找经侦科后,田国强对邓秀珍和覃彦林说“等会儿事情办完了,麻烦过来一下,我还有点事情想咨询你们一下。” 两人答应好,跟着熊威一起去了经侦科。张栋梁让他们明天再来,说陈国虎找到了,现在正在调查,已经有了进展,明天过来应该能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熊威走后,邓秀珍他们找到田国强,田国强让他们坐,然后笑着说:“是不是对何警官有意见啊?” “就是有意见,那么明显的情况,我说得那么清楚了,他硬是不肯立案,不肯帮我们找孩子,完全没有一点同情心!要不是田所长您来了,我们的孩子说不定真被拐走了。”邓秀珍愤愤地说。 “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也请您谅解我们。您想啊,一年我们会接到多少报案?哪一个来报案的不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信誓旦旦?我们有自己的制度,这些制度的制定是有一定依据的,还希望您能理解。 其次呢,没有实质证据,我们怎么能够随便去抓人呢?不说要出动多少警力,才能抓到这么一个可以随便跑动的人。就说万一他没有犯错,我们抓他,会造成什么后果?”田国强解释道。 “可是,您不是一听说就下命令了吗?而且事实证明那个宋庆华和刘小珍确实有问题。”邓秀珍不服气地嘟囔。心里却有些认同,特别是她知道一旦抓错了人,不只是赔偿那么简单,而是对执法机关的公信力影响也很大。 田国强接着说:“我之所以相信你说的话,是因为知道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与宋庆华和刘小珍有关联,并不是因为你们的话,我就直接主观臆断下决定。希望你们体谅我们,也希望你们不要对小海同志有误解。” 听了田国强的解释,邓秀珍和覃彦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点头,表示知道了。 “另外你们昨天说的一个问题,确实很有道理:孩子失踪不能跟大人一样处理,毕竟孩子一般不会随便离开自己的家庭,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而且孩子没有反抗能力。这件事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我们就等着上面处理。”田国强说着,再次向邓秀珍他们表示感谢。 两人连连摆手说应该的,起身告辞,打算回家。 田国强叫住他们,到门边关上门,转身走到他们身边,小声说:“还有件事想问问你们:刘小珍说她们有个专门的联络员不定期过来安排任务,那个联络员正在抓捕中。 她还有个上线,绰号叫老头,她都是听老头安排办事。只是她也没见过,不知道老头是谁,长什么样,甚至连老头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但她交待过,说老头曾给他下指令说你们手上有钱,所以他们才先放回覃文煜,等把你们的钱骗到手,然后再把覃文煜拐走。 所以这人应该接触过你们。你们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触其他的人,或者在城里有没有碰到熟悉你们的人。” 听到老头,邓秀珍立马想起赵老头。但又觉得不像,赵老头介绍他们买房子,那是实打实的买了能住。赵老头带他们找人给孩子转学,那也是直接转好了。 而且老头有那些稀奇玩意,肯定是个不缺钱的。 既不缺钱,又有人脉,用得着做这些事? 还有一点就是,既然警察知道上线安排刘小珍骗了钱后,再拐走覃文煜。那为什么骗钱的是陈国虎?陈国虎跟那个上线老头是什么关系?在人贩子团伙中有没有充当角色? 他们都能想到的问题,经常做刑侦工作的警察肯定能想到,用不着问他们。 想到这里,邓秀珍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覃彦林也摇头表示没有信息。 田国强嘱咐他们对谈话内容保密后,让他们回家。 两人离开派出所,在街上转了一圈,然后买菜回家。走到巷子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赵老头家的方向。 然后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对方,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还有关心。 两人不由笑了起来。所有的烦闷与愁绪在这一刻消散:凡尘俗世有很多不如意,幸好我爱的人都还在身边。 邓秀珍握住覃彦林的手,覃彦林一愣,转瞬反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牵着手,提着菜,边走边聊,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中午孩子们回来,说的第一件事都是学校今天开展了防骗防走丢教育,说老师还让他们上台发言,讲述他们被拐后是如何应对的。一个个讲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有受惊吓的样子。 这次的事情没有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这是邓秀珍和覃彦林最高兴的,他们可以安心想一下接下来的打算了。 当然,首要问题是把那个门店问题理清楚。他们和熊威商量过了,可以把门店卖了,卖的钱四个买主分。如果四个人中有谁愿意拿出补偿,也可以把门店给那个人。 第二天,他们跟熊威汇合后,一起赶到派出所经侦科,而买店的另外两个人也到了,几人就门店处理问题达成了共识。 只是结果却再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也粉碎了他们的共识。 那门店不是陈国虎的,是一个在蒲城做生意的外地人买的,人家买了门店后回老家去处理一些事情。应该是想把家里人接过来一起在蒲城常住。 陈国虎在跟朋友聊天时知道了这个消息,毒瘾上头的他就伪造了购买合同,然后卖给他们。现在陈国虎已经抓起来了,因为诈骗肯定会被判刑,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这些买家的钱回不来了,都被陈国虎花了,一部分买了毒品,还有一部分赌输了。 既然门店不是陈国虎的,合同是伪造的,那肯定跟他们这些买主是没有关系了,因为真正的店主从来没有卖过门店,所有的正规手续都还在店主自己手上。 要钱,得等陈国虎出来。也不知道陈国虎会判几年,因为他犯的事可不止这一宗。就算他出来了,一时又哪里有钱给他们? 第二十四章、我将来靠谁 那五万二打水漂几成定局,邓秀珍想得明白,或许这就是因果,因为自己改变了覃彦林受伤,所以会损失钱财。 但覃彦林却不开心,他很自责,觉得这是自己错误决定引起的。 邓秀珍劝他:这不是你一个人做的决定,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 覃彦林则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作为一个男人,哪能把事怪到女人身上? 邓秀珍越发觉得这次折财值得,因为自己的男人这么好,折财为他挡灾,值得,很值得。 覃彦林本就是个有担当的人,虽自责,却不消沉。 在短暂的心理调整后,两人开始寻找新的门路。 没了本钱,买门店做生意不可能了。 摆小摊,邓秀珍反对,她可是重生的。 她知道下岗潮即将来临,但经济不会下滑,不仅不下滑,还会快速发展。 她知道过些年房地产会崛起,赶紧挣钱买房子是正理。 摆小摊是80年代流行的模式,现在虽没淘汰,但有门店的竞争,摆摊挣不了几个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打工?也不行。 工资低不说,一个人打工养不了一家人。 两个人打工孩子没人照顾。 商量未果,覃彦林让邓秀珍在家照顾孩子,他去找门路。 过了几天,覃彦林开了辆载客三轮车(俗称“麻木”)回来。 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前世关于麻木的记忆,邓秀珍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嫁了个好男人,有担当,有能力,这市场眼光还贼准。 这种三轮载客摩托车在80年代的大城市就有了,但因为价格昂贵,一辆要大几千,现在估计也要四千多元,所以在工资每月只有三百元左右的小城市一直没有出现。 前世大概在93年开始少量出现在蒲城,载客根据路程收费,起步价是两元,然后以距离长远计价,最初开麻木的人,因为开的人少,而且大家都喜欢坐新鲜,一天可挣百把元,在那一年可算是暴富行业。 但挣钱时间很短,到94年因为下岗工人猛增,一下子全城都是这种三轮摩托载客,不仅开的人多,载客价格更是跌到底。 僧多粥少,到95年,暴富行业就变成了糊口行业,收入甚至不如路边摆摊。 现在是93年,覃彦林竟然一下子就看准了这个暴富行业! 那是真有眼光! 起初几天是覃彦林一个人开,93年的麻木生意真的好,每天只要一开去,就会有人打车。 因为生意好,一天可挣一百多元,甚至有天挣了一百七十元。 覃彦林是越做越带劲,每天早上六点就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中午晚上也不回来吃饭,都是馒头配白开水。 钱是挣得多,但人太辛苦,覃彦林肉眼可见的瘦了。 这可不行!邓秀珍看不下去了,这一生,她决不能让覃彦林的身子累垮。 钱要挣,身体更重要,若是有损身体,那钱宁可不挣。 在她的坚持下,覃彦林浪费一个下午挣钱的机会,教她开麻木。 麻木车好学,她也机灵,一下午真能开得满城跑了。 然后夫妻二人分工:邓秀珍开早上和上午,覃彦林开下午和晚上。 覃彦林再三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如果有人问你开麻木挣钱不,你千万说只勉强糊口,千万千万记得! 仅仅一个月,他们买麻木的四千多就挣回来了。 天气渐渐转凉,三轮车就这么开就有些冷了,于是他们又花八百多装了个车篷。 第二个月生意依然好,甚至比上个月还好。 覃彦林建议:“要不我们再买一辆?” 邓秀珍反对:“我们只有两个人,如果开两辆,就得两人白天黑夜的跑。我们身体受不了不说,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她们?” 覃彦林不想放弃:“我多开点时间,你就上午和下午开一下,中午和晚上在家给孩子做饭,照顾孩子。” “不行!你那样跑,会把身体拖垮,你要有什么问题,我将来靠谁?!”邓秀珍脱口而出。 覃彦林愣了一下,应了声好,没有多说,但此后没有再提这件事。 “哎哎,麻木!”这天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刚下一个客人,又有人叫车。 邓秀珍赶紧把车开过去,一个中年妇女跟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上车,说:“陈家湾” “好嘞”邓秀珍答应着,将车掉头直往陈家湾而去。 走到半路,天空飘起了雨,邓秀珍嘱咐乘客将雨棚放下来。 快到国道时,雨下得更大,落在挡风玻璃上,让视线有些模糊,又是上坡路,还要左转。邓秀珍一个操作不当,车侧翻了。 “哎哟,我的腿!”她听到女人的惊呼,顾不得自己的状况,连忙跑过去看乘客的情况。 那个女人倒在地上,少年应该是摔到女人身上了压到她了,正爬起来。 邓秀珍扶起女人,女人却有些站不稳,差点又摔倒,幸好少年过来一把搀住她。 “妈,你流血了!”少年有些紧张。 邓秀珍一看,拐了!女人额头的头发都被血染红了,有鲜红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走,我送你上医院!”邓秀珍连忙递给女人一条毛巾,让她摁住伤口。然后去抬车,少年也过来帮忙。 将女人送到医院,一番检查后医生说,病人腿上的伤不重,只是扭伤,休息半个月就可以了。 头部问题严重一点,应该是撞到了地面,有个大口子,要缝针,伤口五至七天拆线。 先缝针,缝好针后观察两天看看,若是没有出现头痛呕吐现象,应该问题不大。 但若是出现,就比较严重了。 又是观察有没有头痛呕吐!邓秀珍想到了覃艳香,想到了脑震荡,心里连声暗叫:完了完了!。 再想到女人头上长长的口子,还有那肿起的脚踝。 心里愁得不得了,这得要赔多少钱? 看看时间,已经到中午,她该回去了,不然覃彦林肯定会着急。 上次她因为生意好,多载了两个客人的,耽误了回家吃饭,被覃彦林狠狠说了一顿。 说再多的钱,都不要耽误回家吃饭,一来对胃不好,二来家里人担心。 此后,夫妻二人就约定好了,不管生意多好,都要在规定时间回去。 第二十五章、你妈盼你盼得好苦 “谁去交钱办住院手续?”护士话打断了邓秀珍的胡思乱想。 她连忙说:“我去,我去办。” 看着住院证上的五百元,她摸了摸兜里的几十块钱。 回转身,望着坐在长凳上的母子俩说:“我身上钱不够,你们先住院,我回去拿好吗?” 女人看了她一眼说:“好。” 少年急了,叫道:“妈!” 女人拍了拍他的手,对邓秀珍说:“没事,你去吧。” 邓秀珍望向护士说:“我现在手上钱不够,能不能先交一点,给他们把手续办好,我回去拿钱?” 护士看向那女人,女人说:“让她先去吧,要是出院时钱不够,可以找我。” 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 邓秀珍到收费处先交了一些费用回来,看到母子俩已经安置到了病房,这才离开。 刚出医院,想到中午了,这母子俩也该吃饭了,可以给他们带饭来,免得到外面买增加开支。 想着问问他们有什么忌口的,于是返回来。 刚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那少年说:“她要是跑了呢?” 女人说:“跑了就算了,伤得也不重,自己养养就好了。你赶快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咱们把衣服换一下,莫冻感冒了。” 少年答应好,又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邓秀珍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转身出去开车回家。 “怎么一身泥水?”正在门口张望的覃彦林忙迎上来问。 “彦林,我把人摔伤了,人现在在医院。”看到覃彦林,邓秀珍这才感觉到冷,也感觉到委屈。 “没事没事,咱给人治就行。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覃彦林连忙察看。 “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受伤了吗?”三孩子围过来问。 “你们去吃饭,吃了饭去上学,我给你妈打热水洗澡换衣服。”覃彦林说着去厨房提水。 邓秀珍去拿干净衣裳。 “彦林,家里还有菜吗?你还炒两个菜,我等会儿送去医院。”邓秀珍进卫生间时叮嘱。 等她洗好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覃彦林正在厨房忙碌,桌上放着一碗热姜水。 吃过饭,准备好那母子俩的饭菜,覃彦林将邓秀珍送到医院门口。 邓秀珍刚下车,就有人喊:麻木麻木。 覃彦林跑麻木去了,邓秀珍去病房。 在门口就听到那少年说:“这么久都冇来,肯定是跑了!” 看到邓秀珍进来,少年有些尴尬。那女人笑笑没说话。 “好点了没?”邓秀珍上前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回头问道。 “好多了。”女人答。 “想到你们没吃饭,在家炒了两个小菜,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们凑合着吃。”邓秀珍说着去扶女人。 女人摆了摆手说:“我自己来。” 尝了一口饭菜女人又说“你这饭菜烧得不错。” “也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就按我们家常做法做的。”邓秀珍站到门口,边掸衣服上的水珠边说。 两人开始聊烧饭做菜,聊家常。聊着聊着邓秀珍知道了女人叫黄菊香,少年是她儿子,叫陈川军。 母子二人从云城过来,是来处理一些家事的。 至于办什么事,陈菊香却没多说。 晚上雨就停了,第二天邓秀珍过来时,黄菊香就要出院。邓秀珍劝她要听医生的,多观察一下。 黄菊香说自己好多了,坚持要出院。 邓秀珍拗不过,当然私心里也希望黄菊香早点出院,免得花多了钱。 办理好出院手续,黄菊香也没说赔偿的事,只让邓秀珍送他们去陈家湾。 “你们是到这家找人吗?”看两人走向陈国虎的破房子,邓秀珍忍不住问。 她后来听田国强说过,陈国虎坐牢去了,老人的后事都没人办,是派出所押着陈国虎一起将老人送到火葬场火化的。 女人闻言回头看着邓秀珍,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也很安静。邓秀珍心里涌起一种熟悉感,却不知道这熟悉感来自哪里。 “我们回来看奶奶。”少年答。 “哦”邓秀珍答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陈国虎是你爸?” “嗯,不过我们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少年看了黄菊香一眼,然后回答。 女人没说话,直接走向那栋比两个月前还要破旧,门却依然半掩的房子。 邓秀珍不知道黄菊香她们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其实想离开,可是黄菊香的伤还没好,也没有谈赔偿,她不敢走,怕她一走,这两个人去派出所,她还是得来面对。 “菊香,你总算回来了啊,你妈盼你盼得好苦啊!”一个老人从房子里走出来说。 “陈妈,好多年不见了,您还好吗?”黄菊香连忙迎过去。 “我好,我好哦,就是你妈,你妈她……” “我妈怎么啦?”黄菊香终于有了些急切。 “你妈一时想不开,走了”老人抹着泪。 “啊?走了?”黄菊香看着老人呢喃。 “我奶奶怎么走了?走哪里去了?不住这里了吗?”少年着急地问。 “川军,你奶奶是去世了。”黄菊香说着抬步往前走。 推开门,把房子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然后扶起那张倒下的椅子,缓缓坐下,低着头,一声不吭。 邓秀珍终于明白自己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黄菊香的神态、动作跟老人起码有九分相似。 这是老人的女儿?不然怎么这么像? 如果这是老人的女儿,会不会怨上自己?毕竟是那次他们来找陈国虎,他们在言语上冲撞了老人。 不管老人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到来上吊的,但多少应该与他们有关系。 少年扶着老人进来,找了把凳子,擦了擦,让老人坐下。 “您知道陈国虎怎么样了吗?”女人抬头问。 “他坐牢去了,就是他被抓起来那天,你妈就走了,晚上警察来发现的。” “嗯,他被抓起来好。” “你妈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总是到处疼,有时疼得路都走不了,只能每天待在家里,都是我们给她带点吃的。唉,多好的一个人,到最后遭这样的孽!”老人说着连连摇头。 第二十六章、真是个奇怪的人 老人坐了一会儿走了,黄菊香站起来把床上的被褥拆下来拿到外面去晒,床单泡到盆子里洗。 阵川军乖巧地扫地,邓秀珍赶紧帮忙去擦桌子、柜子。 “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黄菊香揉着被子对邓秀珍说。 “没事,你受伤了,不方便,我帮着整理,会快些。有些地方有漏雨的痕迹,要是住的话,这屋顶得修一下。”邓秀珍说着话,手中却没停。 “我们明天就走,往后应该不会回来了,房子就让它吧。” “明天就走?去哪儿?为什么不回来了?”邓秀珍非常意外。 女人没回答。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犹豫良久邓秀珍说。 女人依然没说话,只使劲搓着床单。 “你妈去世,是我发现的,然后报了警,警察才来的。”邓秀珍说。她并不想说,她怕惹麻烦。 可潜意识中她又忍不住要说,总觉得不说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女人抬头看邓秀珍。 对上那双眼睛,邓秀珍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那双眼睛太深,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邓秀珍低着头,将宋庆华介绍自己买门店,到和熊威一起发现被骗,然后找到这里来。没有结果后回家,却发现孩子都不见了,马上去报警,后来去找宋庆华和刘小珍,没找到后,找到这里来,发现老人上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黄菊香。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黄菊香淡淡说道。”从头到尾,她神情未变,手上的动作也未停。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既然黄菊香还是让她走,她就不客气地走了。 别人不怪她,不要她负责,她肯定不会求着人家要负责。 中午吃完饭,下午打扫卫生,买菜做晚饭。 邓秀珍正忙,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开门看到黄菊香,她吓了一跳,她可没告诉黄菊香自己家住哪里。 “下午我去了派出所,他们告诉我,你们和那个熊威应该是最后见过我妈的人。 我想问问,我妈当时在做什么,她说了什么吗?”黄菊香就站在门口问,口气一如既往的淡。 邓秀珍认真回忆了一下说:“老人家就说了我哪里晓得几个字,然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黄菊香听完,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邓秀珍反应过来后嘟囔。 第二天下午黄菊香又来了,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经过了昨天的事,邓秀珍今天没那么吃惊了。而是客气地邀请黄菊香进来坐。 黄菊香也不说话,直接进了屋,然后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还是什么都不说。 邓秀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关键她不了解黄菊香,更不知道黄菊香到底想干嘛。 “我想把那房子卖给你。”好半天黄菊香才开口。 “啊?”邓秀珍一时反应不过来。 “今天我去见了陈国虎,他要我把房子卖了。” 我可以不买吗?邓秀珍心里问,却不敢说出口。 “昨天,我有些恨你们,觉得你们逼了我妈,我妈才会那样。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事归根结底,不是你们的错。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去找陈国虎。 所以,我不怪你们。 想把房子卖给你,是因为我要回云城去。陈国虎现在还在戒毒,戒了毒还会坐牢。 那房子没人住会垮。卖掉没人要。租,既没人打理又租不出去。 这两天跟你打交道,发现你是个实诚人。 就算我欺负老实人吧,这房子我就500块钱卖给你了。” “500元?卖给我?”邓秀珍感觉天上掉馅饼了!那房子只要把屋顶修一下,就可以住,也可以租。市场价应该可以卖一千多,何况还能将翻车事件了结,她这是大赚了啊。 “出了这样的事,房子一时间卖不出去,估计你们也不敢住。但是你不用觉得吃亏,咱们之间的事还没了结。你买了房子,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好。”邓秀珍不敢多说,马上同意。 第二天,邓秀珍和覃彦林没有去跑麻木,而是去办房屋过户手续。他们到时,黄菊香和陈川军已经等在那里,手上提着他们回来时带的箱子。 手续齐全,办起来也迅速。 办完手续,黄菊香把钥匙交给他们,然后就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 邓秀珍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再见”。 陈川军朝他们挥了挥手,黄菊香头都没回。 两人也不在意,连忙前往新买的房子。 邓秀珍前后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夫妻俩和熊威一起来问陈国虎的下落,她只记得老人安静的样子;第二次是夜里跟覃彦林一起来的,那次吓得不轻,只记得老人僵硬的尸体,还有那没吃完的饭菜;第三次就是送黄菊香回来,然后帮着擦桌子,当时只顾着观察黄菊香,很快又被黄菊香赶回家了。 来过三次,却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房子。 现在房子属于自己的了,两人从屋顶看起,一路看到房间。 发现这房子其实面积不小,起码有六十平米。外面看着是两间,其实里面隔开了。 从大门进去,在那个黑漆漆的桌子左边开着两扇门,一个通往后面的厨房,一个通往卧室。 厨房里面有煤炉子,煤炉子旁边有些煤;旁边还有个烧柴火的小铁炉,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细树枝。那个碗柜一看就很多年了,应该是清理过,很干净,也很整洁。 卧室是套间,里外各放着一张床,里面房间里竟然是一张老式的花床,旁边摆放的柜子和箱子也是那种老式的,看着很是精致。 可能是黄菊香都洗过,这几天雨过天晴太阳好,被子散发着太阳的香味。 房间里竟然不用做任何改动! 邓秀珍原本计划着将房子重新整理后租出去,然后静等这里将来改造。 几年后这里将会有大发展,会有很多人买这里的房子地基做楼房。再后来,这里又会被拆迁修菜场。不管是过几年卖房子,还是过几年建房出租,然后等拆迁,这房子都能赚翻,而且是越往后越赚,简直是坐着都会有银子飞过来。 现在她不想出租了,亏一阵就亏一阵吧,别把这一切破坏了。 她觉得这房子蕴含着太多,那是她一时想不明白,却感觉强烈的东西。 听邓秀珍说不出租,整理出来后就这么放着,覃彦林有些不解:不住可以,毕竟这里有老人上吊,属于凶宅,让孩子住过来不大好。但是为什么出租也不行呢? 如果觉得这些旧家具好,收起来就行,为什么非要原样保存呢? 但还是答应了,毕竟就五百块,还了结了一件扯皮事,就当没买房子,赔偿给人家了吧。 第二十七章、凶宅你也敢买 房子的事要处理,挣钱的事更不能耽搁。 覃彦林去跑麻木,邓秀珍找人修屋顶。 下午找到师傅带过来看,师傅看过后讲定工价,决定第二天开工。 师傅走后,邓秀珍准备回家。却被陈妈叫住了。 “菊香走了吗?她让你帮她看房子?”陈妈看着已经走远的师傅问邓秀珍。 “不是看房子,是她把房子卖给我了。” “卖给你了?这房子你也敢买?凶宅呀,你也敢买?”陈妈惊讶地问。 “房子都是住人的,哪栋房子没走过老人呢。”邓秀珍不以为然。 “可她是上吊的!”陈妈声量明显提高。 邓秀珍没接话,她感觉这个陈妈好像是不希望她买,但并不是关心她。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陈妈有些悻悻然。 “多谢您提醒,我也是看他们母子可怜才买的。”想着自己这房子没人住,不说平时要隔壁左右照应,起码也不能得罪人,万一人家搞破坏呢?邓秀珍换了个笑脸,热络地说。 “你这丫头呀,我也是为你好,房子凶宅都好说,只要自己不怕,都没关系,关键是……”陈妈顿住话,左右看了看,拉着邓秀珍进屋小声说:“关键是那个陈国虎,如果他出来要房子,你买房的钱就算丢水里去了。” “我出钱买的,他还可能回来要?派出所可不是吃素的!”邓秀珍故意激陈妈。她发现陈妈并不是坏,而是单纯喜欢八卦,似乎很想找个人说话。 “你可不知道,那陈国虎可虎了,要不是他那个样子,菊香也不会跟他离婚,更不会一个人带着孩子回老家。他回来要房子,你不给他可不成,他会让你不得安生。”陈妈果然被打开了话匣子。 “菊香是云城人吗?她怎么来的蒲城?她妈带她来的吗?”邓秀珍故作好奇地问。 “来来来,到我家去,我跟你细说。”老人拉着邓秀珍到她家里,让邓秀珍坐下,还给邓秀珍和她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做好长谈的准备。 然后开始她的讲述:“我跟你说呀,菊香她不是秋仙亲生的,是粮荒那年捡的,捡的时候才几个月大。用大家私下议论的话说,是想给国虎找了个童养媳。 秋仙可是大城市上的人,听说以前还是个千金小姐哩。 国虎他爸当时干革命在大城市上认识的她,后来带着就带她来了蒲城。 那真是千金大小姐哦,啥都不会干,衣服不会洗不说,连饭都不会做,全靠国虎他爸养着。 国虎他爸也是惯着,不但不让她干活,连生孩子都听她的,只生一个。 国虎这孩子小时候长得真好,贼爱笑,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老可爱了。这四邻八乡的就属这孩子最可爱了。 他爸把他当金疙瘩般的疼爱,那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老陈也要搭梯给他摘。” 邓秀珍听着没插嘴,陈妈喝了口水接着说:“要我说呀,孩子哪能这么教?我当时都劝过了,可老陈不听,秋仙就是个百事不管的主,唉,然后这孩子就越长越歪了。 小时候呢,也就干点小偷小摸,打架惹祸的事。 我劝老陈,说这孩子得教,不然的话会出问题,古话不是说得好:打小偷针,长大偷金。孩子得趁早掰过来。 可老陈不听啊,这个老陈就是不长脑子,娶个老婆当宝,生个儿子更是宝中宝,啥都宠着,谁说都不听。 结果被我说准了,国虎长大了真不学好,抽烟喝酒打架闹事样样都会。 到外面说媳妇肯定是说不到了,这名声,谁要啊? 然后就说到菊香啦,菊香这孩子很多习惯就跟秋仙像,但是性格又不像,她比秋仙性子硬,不肯嫁国虎啊。就算国虎求她,说肯定改,她都不肯嫁。 后来不知道秋仙跟她说了什么,她同意了。结了婚,国虎那小子还真好了不少。 那小子脑子灵活,跟几个朋友做生意,挣了不少钱,那时候他家的日子,过得真是蜜里调油,让人羡慕得紧。 老陈出门都是头朝上,眼睛朝天的,不知道几嘚瑟。” “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两人还离婚了呢?陈国虎他爸呢?”邓秀珍看陈妈停下来,连忙问道。 “你这孩子急什么呢?等我喝口水告诉你。” 陈妈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前几年,国虎认识了几个朋友,不知道怎么吸上了毒,孩子我跟你说,那毒真沾不得,沾了就没法脱身了。 国虎吸毒后,完全变了个人,不仅不顾家,还向家里要钱。 他爸逼着他戒毒,他找他爸要钱,天天鸡飞狗跳。 有天晚上,我听到他们父子俩吵架,吵得可凶了。 吵着吵着就变调了,听人说应该是国虎毒瘾犯了,又贱贱地去求他爸,说他都是被老头害的,让他爸给点钱让他再吸一次,往后他就戒了,再也不跟着三林他们鬼混了。 他爸不同意,还把他捆起来,再然后过几天,他爸不知道怎么掉河里就死了。 派出所查过,跟国虎没关系,他爸死的时候,他在城东一个“鸡”窝里,听说那是个什么红灯区。红灯区你懂吧?就是那种做不正经生意的地方,在从前叫窑子。”陈妈一副鄙夷的样子说。 邓秀珍活了两世,可不是那刚从乡里上来的农村妇女,这红灯区她肯定懂,但她还是一脸懵懂地看着陈妈。 陈妈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找着对象了,这么好的听众可难寻,哪像那菊香,说什么都一副爱理不睬的样子。 于是陈妈兴致勃勃地往下讲:“国虎他爸一死,就没人管得住他了。 菊香那孩子也是个性子烈的,跟国虎说:要么离婚,要么戒毒,要么一起死。 然后他们就离婚了,菊香带着孩子走了,后来听人说是去了云城,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找着没,反正几年没回。 好好的一个家,就剩秋仙和国虎,国虎后来不仅吸毒,还赌博。这都要钱啊,等家里掏空了,他就去坑蒙拐骗,听说你也是被骗了的?” “嗯,是被骗了钱,陈妈,您知道国虎说的老头是谁吗?”邓秀珍听田国强说过老头,所以对于老头这个称呼特别敏感。 “这个我可不知道,听说吸毒的都是亡命之徒,我们有孩子有孙子的,谁敢打听他家的事啊?”陈妈连连摇头。 你这打听的还少么?邓秀珍心里嘀咕,嘴里却客气地说:“那是,您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做那糊涂事,万一惹祸上身可不好。” 第二十八章、你这是亏死了啊 “那我真不是吹,教孩子我可是懂的,最起码我家孩子听话懂事,不嫖不赌不吸毒,做事顾家知道护家里人。”陈妈说着骄傲地仰起了头。 时间不早该回去做饭了,邓秀珍跟陈妈说再见。 陈妈意犹未尽,却也不好再挽留,只嘱咐邓秀珍多来坐坐。 走在路上,邓秀珍很是犹豫:要不要把刚听到的话告诉田国强? 不告诉他,那老头上次能下指令谋自己财产,能让人拐走自己孩子,就算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不是自己身边的人,但起码是和自己有过交集,或者与某些与自己有交集的人熟悉。 虽然孩子救回来了,但危险还在。 最近一直平静,可能是因为现在正处于打拐风头上,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被骗后,家里很穷。 所以他们蛰伏起来,或者暂时没把自己家列为目标。 可是,自己是重生而来,知道一些将来要发生的事情,能够把握一些挣钱机会。 比如等明年麻木不挣钱了,就让覃彦林去做房子,或者包房子请人做,干得好的话,往后可是妥妥的开发商。干得不好,也能挣不少的。 比如往后几年自己挣了钱就会买那些破旧的房子,自己知道哪些地方往后会拆迁,买下来,自己将来就是拆迁暴发户。 那是一定会发财的啊! 那老头就跟头恶狼似的,要是自己发财了,那恶狼会不会出来咬人?想想都头皮发麻,巴不得马上一棒子打死他们,以绝后患。 可是如果告诉田国强,万一他再去审陈国虎或者去查。却并没抓住老头他们,他们会不会转而报复自己? 而且这陈妈一看就是那种“情报站”的骨干分子。 虽然自己今生对这种情报站了解不多,但是自己前世在抖音、微信上看得太多了。 他们能把村头死了一只鸡,传到村尾变成杀了一个人。 谁知道他们说的话真不真,能不能作数? 思来想去,邓秀珍觉得暂时还是不说,等自己跟陈国虎家附近的人多接触,了解得更多以后,再去报告。 做好了决定,她赶紧回家打扫卫生做饭。 刚做好饭,就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一会儿覃彦林也回来了。 邓秀珍将饭菜端上桌,摆上筷子,给大家都盛好饭,回头喊孩子们吃饭。 看到聊得兴高采烈的孩子,她突然想起陈妈说的话:“惯子如杀子,孩子惯狠了,一点用都没有。别以为你为孩子做得多,就是对他好,他就成才,他就孝顺。我跟你说,那是养白眼狼! 你看,国虎就是被他爸害了的,要不是老陈那么惯着孩子,国虎能那么混?那孩子脑子聪明着呢,要是教好了,指不定有多大出息。 结果被老陈惯得无法无天。 我跟你说啊:你得让孩子养成做事的习惯,既能培养他们的生活能力,也能知道你的付出,你的辛苦。这样,他们才会感恩,才不会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邓秀珍回想前世:前半生是自己和覃彦林忙着做生意,虽然也经常教育孩子,但多是教他们社会经验,生活常识,至于家务,都是两人包了。 覃彦林去世后,自己怕孩子心理上有影响,更是竭力付出。 难道这就是他们习惯自己付出的根源? 想到这里,邓秀珍做了一个决定:不能让孩子坐享其成,得让他们学会做事,学会付出。 吃完饭,覃彦林做着出去跑麻木的准备。邓秀珍没有像平时那样自己收拾碗筷,而是对孩子们说:“文静,文欣你们把碗洗了,把桌子收拾一下。” 文静恍如条件反射地说:“妈,我还有书要背呢。” 随后文欣也说:“妈,我的作业还没做完。” 邓秀珍还没来得及说话,覃彦林过来了,麻利地收拾着碗筷说:“静静、欣欣你们去学习,秀珍你上午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一下,碗我来洗。” 邓秀珍看着,心有所悟。 有些事情还真得有人提醒,看看,这俩孩子明显是在逃避劳动。 而覃彦林对孩子好像也太溺爱了些。 孩子们的问题其实已经很突出了,前世他们作为父母却毫无察觉。 看来这事儿得好好纠正! 不过现在彦林应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等找时间跟他商量一下再说。 第二天,还是覃彦林去跑麻木,邓秀珍去看师傅修屋顶。邓秀珍刚到,陈妈就从屋里窜了出来,太过突然,把邓秀珍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踢过去。 “秀珍,你来得好早,吃早饭了没?”陈妈人没站定,热情的问候已经到了。 “吃了,您呢?”邓秀珍赶紧回答,这种情报队的骨干人员她不敢得罪。 “师傅还没来吗?讲好了多少钱没?多少钱啊?” “嗯,师傅说都算他的要100元。” “那贵了哦,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问问我呢?”陈妈正说着,看到两个师傅走过来,连忙打住话题招呼师傅:“师傅来了啊,这么早呀,听秀珍说你们人挺好的,价格也公平。你们做房子不?我儿子打算做房子,到时候请你们啊。” “做房子呀,有事就叫我们,我们在……”两个师傅热情回应。 邓秀珍没有说话,只默默记住两个师傅说的地址,想着明年覃彦林改行,如果缺人,可以找这些人。 “秀珍啊,来,到我家来,我给你烧点热水,等会儿师傅渴了要喝水的。” “不用了,我自己烧……” “你这孩子还客气啥呢?”陈妈拽了一下邓秀珍,直使眼色。 邓秀珍不想过去,因为她能想到陈妈会说些什么。但是也没法拒绝,而且她还想从陈妈那里多问点事,只好跟着进了陈妈家。 果然一进去陈妈就说:“你这孩子,怎么能给那么高的价呢?这不是被人当傻子么?”伸头朝外看了看又问:“上次忘了问你,这房子多少钱买的呀?” 邓秀珍察觉到,陈妈看似关心她,只是表面看着是,实则是想探点消息。而不管自己亏了赚了,她都会说自己亏了。 既然这样,自己不如就让她高兴高兴,反正自己也不亏什么,于是尽量往高了说:“一千六。” 第二十九章、这以后就是你们的事 “一千六?你这孩子莫不是冇长心眼吧?这房子怎么值一千六?哎哟,你这孩子呀,叫我怎么说你呢!我们这里房子好的都只这个价,像这种房顶瓦片破了的,顶多值八九百,你这是翻倍了呀!”陈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想着黄菊香说了不会回来,等陈国虎出来,或许她已经买了新房子。到时候把里面的床和家具搬走,然后把房子卖掉,到那时候谁还会在乎她现在说了什么? 邓秀珍干脆配合陈妈,专捡她喜欢听的说:“这不是因为把他们摔伤了,我就想着房子贵点就贵点吧,万一他们找我赔钱也是麻烦。” “哎哟,你这傻女子,这也太贵了!你这是亏死了啊!”陈妈说着重重拍了邓秀珍几下,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家是不是有钱?开麻木是不是挺挣钱的?” “唉,莫说赚钱哦,过日子都难,都是冇得办法了,两个人打工,孩子们冇得人照顾,做生意又不会做,就只能开这个试试。 买车的钱都是借的,隔三岔五就有人讨账,原本想着能还一点的。 哪想到出了这事,想着人家母子俩也难,自己也理亏。 就咬咬牙把房子盘过来了。”邓秀珍愁眉苦脸地倾诉。 陈妈听着,眼珠子直转。 邓秀珍直觉这事怕是明天会在这里传个遍。 但她不在乎,陈妈喜欢听就好。希望她一高兴,能多说些自己想听的,那就完美了。 邓秀珍给师傅倒了茶水,将杯子和开水瓶放到屋前空地上。 再跟师傅谈好,一人五块钱,吃饭问题由他们自己解决,这才回家做饭。 昨晚跟覃彦林说了,让他早点回,想跟她说说教育孩子的事,但孩子在家里,也没说明白。 覃彦林以为她累了或有事,不仅回得早,还买了菜,正准备做饭。 邓秀珍过去帮忙,边择菜边说:“彦林,我们说说孩子的事吧。” “啊?孩子怎么了?”覃彦林登时紧张起来。 “不是孩子有什么事,是我觉得我们太惯着孩子了,他们都不愿做事呢?孩子太懒了不好。将来出门不招人喜欢不说,自己能力也不行。” “哦,孩子还小,不做就不做吧,长大了自然就会了。”听说孩子没事,覃彦林放下心来。 “彦林,我们不能这么想,文静和文欣已经长大了,我们比她们小的时候就会洗碗做饭喂猪放牛了。你看看她们,床不自己整理,衣服不会叠,衣服也不会洗。让她们洗几只碗,她们都找借口。” “这有什么?女孩子多宠着没事。不是说儿要穷养,女要富养么?咱女儿就多宠着,免得将来被别人一点好处就忽悠跑了。 文煜是男孩子,要有担当,等他再大一点,就让他做。” 听着覃彦林的话,邓秀珍庆幸自己昨天没直接开口,而是想着同覃彦林沟通后再说。 不然以覃彦林现在的思想,如果她昨天贸然开口,覃彦林也是这么说,还怎么教孩子?要是让孩子们产生错误的思想,那就坏事了。 “彦林,你可不能这么想。陈国虎你知道吧?”邓秀珍语气变得严肃。 覃彦林抬头:“肯定知道啊,不就是那个骗我们钱,他前妻把房子卖给我们的吗?他不是抓起来了吗?怎么又提起他了?” “他就是被他爸惯坏了,所以不务正业。”邓秀珍有些气恼了,覃彦林也太不把教育孩子当回事了。自己说这么多,就跟对牛弹琴似的。 “秀珍,你就放一万个心,我们的孩子不会的,不会做那些坏事。” “女孩子将来还要成家的,她们要跟别人组成家庭,会跟别人一起生活……” “要是将来女婿对他们不好,我饶不了他们!”覃彦林咬牙切齿地打断邓秀珍的话。 “彦林,你知道陈国虎妈妈,也就是上吊的那个女人?” 这次覃彦林没说话,只抬头看着邓秀珍。 “他妈以前是千金大小姐,家里千娇百宠,嫁给陈国虎他爸,也被捧在心尖上,可后来陈国虎爸走了。再然后她什么都得从头来学,最后,最后她的结局你也看到了。”邓秀珍没提孩子将来孝不孝顺的事。她觉得覃彦林这个孩子奴肯定不会在意那些,用那些说事,起不到作用。 覃彦头低头沉默,好半天才开口:“那你说怎么刅好?” “我想教孩子们做事,教他们做人,你别惯着他们就行,好不?”邓秀珍语气柔和地说。 “好”覃彦林爽快地答应。 两人正说着话,孩子们就回来了。 一进来发现桌上没有饭菜,文煜最先跑过来问:“妈妈,今天吃什么呀?” 文静过来摸了摸文煜的头说:“吃什么都一样,爸妈辛苦,我们不能挑食。” “是啊,爸爸妈妈你们辛苦啦!”文欣将书包放在桌上,回头说。 邓秀珍笑笑没说话,转身去厨房端饭菜。回头看了一下,几个孩子各自忙自己的,谁都没想过来帮忙。 吃过饭,邓秀珍跟昨天一样让文静文欣洗碗擦桌子。 文静文欣一起看向覃彦林,那神情那速度竟然超级一致。 覃彦林心里一个咯噔,先前邓秀珍跟他说那些他并不在意,只是看邓秀珍好像有些生气了,所以才答应听她的。 可看孩子们的表现,他实实在在地察觉到了问题:孩子们压根就没想过听邓秀珍的话,更没想过去做事。而是看着他,指望他去做,这是习惯了自己为他们做?习惯了什么都是父母做? 想到这里覃彦林脸色一沉,冷声道:“文静文欣,妈妈叫你们做什么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 文静噘了噘嘴,看了覃彦林一眼,然后才转身往餐桌边走去。 覃彦林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委屈。 让她帮忙做点家务,竟然会委屈?覃彦林心头火起,正准备上前去说几句,被邓秀珍拉了一下,回头,看到邓秀珍冲她摇头。 想了想覃彦林对还站着不动的文欣说:“你还不去?快去!这以后就是你们的事,要主动去做!不要我说!” 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两姐妹开始收拾碗筷,这才转身往外走。不管孩子怎么样,还是要挣钱保证一家人的生活。 邓秀珍看了眼在那里磨磨蹭蹭,看起来很是委屈的姐妹俩,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到床边去叠衣服。 她听到两姐妹在说话,但声音不大,听不清楚。 第三十章、哈哈哈,狗吃石灰,一张白嘴 邓秀珍以为孩子们要委屈矫情一阵的,她都想好了一整套怎么跟孩子说这件事,怎么跟孩子沟通的方案,还自己单独练习了好几遍。 却没想到孩子们上学时还有点情绪,走时气鼓鼓的。放学回来时老远就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好像出门时生气的不是他们。 一到家,就一如既往亲热地喊爸妈,然后放书包吃饭。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吃完饭,文静文欣就去洗碗擦桌子,根本不用吩咐。 甚至文煜都帮着扔垃圾,要不是邓秀珍怕他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喊住了他,他都准备到巷子口去扔垃圾。 几个孩子不但洗碗擦桌子扫地,还主动学着铺床叠衣服,甚至开始帮着择菜做饭。 文静本身动手能力就比文欣强,再加上年龄也大些,学习做事比文欣快不少,不仅很快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家务,还能煎鸡蛋、下面条。 这下邓秀珍放心了。 那边的屋顶两天就修检好了,跟师傅们把工钱结清。邓秀珍计划着把家里打扫一下,然后锁好放着。 刚进屋,后面就跟进来两个人,把邓秀珍吓了一大跳。 扪着心口回头看,原来是陈妈和一个五十岁模样的妇女。 “这陈妈真是个鬼!说话也好,来也好,又没人说她,天天不是窜出来,就是偷偷摸摸冒出来,动不动把人吓一跳,心都要吓出来了,死老妈吉,真是要死哦!”邓秀珍心里骂翻了天,嘴里却热情地招呼着:“陈妈您来了?这位婶子您快请坐。” 陈妈撇了撇嘴,扯出一个笑,说:“你这也没地方坐呀?到处是灰不说,还没一张好凳子,都是瘸腿断脚的,真不服秋仙这些年怎么过的,这种地方也能过几十年。 秀珍丫头,我可不是说你,你刚过来,东西破跟你没关系,你过来肯定是要重新搞的。 也不要不好意思,我跟你方婶就过来看看,不用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听说你买这房子花了一千六?”方妈扫了一眼房间,凑过来问。 “可不止呢?她修房顶还花了一百多,这孩子,买房子也不问问隔壁左右。这下吃大亏了吧?”陈妈边四处看边说。 “那你可是亏死了,我那房子比这多一间房呢?都只花了一千三。”方妈边说边摇头。 “你看看这破桌子,这歪凳子,哪里还能用?都得换新的,又是一笔钱。丫头哦,你真是亏到娘屋里去了!”陈妈说着,鼻子眼睛都快扭到一起去了。 陈妈和方妈边看边评论,从客厅到厨房,没一样她们觉得能用的。 也确实,从吃饭的桌子凳子,到厨房的柜子、炉子,哪样都破破烂烂。 两人接着往卧室去,邓秀珍有心拦一下,毕竟里面的东西与外面不一样,特别那花床与家具,真真是独具特色。 虽然她不识货,但也看得出是好东西。 前天陈妈跟她说过,黄菊香的妈从不让外人进她的卧室,而她的人又特别的冷淡,不仅不主动与人交往,就连别人到她家来,她也是三个不情四个不愿,一副你赶快走,我不欢迎你的样子。 所以就连陈妈这种住在附近又喜欢各家串门的,都只进过大门,只在瘸腿凳子上坐过。卧室从没进去过,其他的人是连秋仙的大门都不进。 陈妈说到这里时一直冷哼:那些破烂玩意儿,那脏兮兮的黑漆漆的房子谁愿意进去呢? 她话说得不在意,但邓秀珍能听出她的好奇与不甘心。 所以今天陈妈一定是来看看那房里有些什么的。 要是那些东西被陈妈她们看到,往外一说。她又不住这里,要被人惦记还真守不住。 可她也不能拦着不让她们进去看呀,邓秀珍心里着急,一时却想不到办法。 还不等她想到办法,陈妈已经去推门了。 “嘭!”随着一声响,灰尘四溅,陈妈吃了一嘴灰,退回来连连呸呸呸吐灰尘。 “陈妈您没事吧?”邓秀珍连忙上前关心地问。 “哈哈哈哈,狗吃石灰,一张白嘴!”那个方妈看着陈妈笑得合不拢嘴,顺嘴蹦出一句话。 “方秋梅!你!”陈妈怒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妈赶紧收起笑容道歉。 回身却又捂着嘴偷笑。 “不准笑!”陈妈恼羞成怒。 “我没笑,我真没笑!”方妈背对着陈妈保证。 “你肩膀都在抖,你肯定在笑!” “我没笑,我抖灰。”方妈依然抖着不回头。 “哼!”陈妈冷哼一声,走了。 方妈跟着跑了出去。 等她们都走了,邓秀珍关上门,忍不住大笑,怕被陈妈她们昕到,连忙捂住嘴,却止不住笑,直把肚子都笑疼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走进卧室,看看用破床单罩着,又盖了一层雨布的家具,还好,雨布没有掀开,也没有破损。 她摁了一下电灯开光,前几天挺好的灯今天竟然没亮。 抬头看看,在昏暗的光线下,房梁不是很清楚,只看得到一条条影子,看不出灰尘从哪里掉下来的。 低头,却看到一只灰桶,桶没破,只裂了一条缝,周围的灰比旁边厚很多。 看来,刚才掉下来的应该就是这只桶。 捡屋的师傅只是换瓦,应该不会用到这个灰桶,更不会有这种灰。 邓秀珍不明白这桶还有这灰是哪里来的。 如果说从前就有,那自己进出好多次却没有掉下来过。 如果不是以前就有,那它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有人这两天放的? 邓秀珍心里一惊:谁放的?为了什么? 隐藏东西?这房子自己买下了,还请人修了屋顶,自己肯定要进来,能藏住什么?放个灰桶掉点灰根本就不可能阻止自己进来,也不能阻止自己翻找东西。 邓秀珍想不明白,却感觉到了危险。 她看了看雨布上厚厚的灰尘以及少量碎瓦屑。想了想,决定不收拾了:反正自己不住,只要这房子的主人是自己,将来能用来卖钱就行,不用管别人在这里藏了什么。 自己将来可是要发财的,千万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深究,搞不好会惹上麻烦。 就让它这样,这个样子既不招贼。也不会招惹那个放灰桶的人。 邓秀珍锁好门,跟平常一样买菜回家做饭。 第三十一章、遇上垃圾人,尽量避开 邓秀珍在门外就听到文静在说话:“你要从这一头往那一头扫,这个大头要朝外,一只手握上面,一只手握中间,就这样,往一个方向用力。” 邓秀珍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孩子们休息。 从乡里上来后,每天不是处在惊吓中,就是在忙碌中度过,真没有这么自在过。 此刻站在太阳底下,听着孩子们说话,想象着孩子们在家里做家务的场景。邓秀珍觉得,幸福,应该就是这副模样。 “你们在干嘛呀?”邓秀珍装作一副刚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样子走进门, “妈妈,妈妈,静静姐教我扫地了,你看你看,我扫得干净不?”听到邓秀珍的声音,文煜拿着扫把跑过来大声说,小脸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欢乐。 “妈妈,我把菜洗好了,你来我教我炒菜好不好?”文欣拉着邓秀珍的袖子晃了晃小声说。文静站在那里笑,像个小大人。 等覃彦林回来,饭菜已经做好了。 一家人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几个孩子嚷嚷着想到街上去逛逛。 覃彦林说:“秀珍,那边的房子已经搞好了,你就陪孩子们逛逛吧。” “干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邓秀珍说。覃彦林这几天一个人跑麻木辛苦了,但是如果说让他逛街,自己去跑麻木,估计他不会同意。让他躺在家里休息,那跟割他的肉似的。 而且她真的想一家人一起逛逛街,前世她和覃彦林一直做生意,平时不是守门店,就是进货或处理其他的事情。一年中能够一家人在一起,又不用做生意的日子,就只有大年三十和初几那几天。而那几天基本上都是在给亲戚拜年。 直到覃彦林去世,他们一家人都没有一起逛过街,没有一起下过馆子。 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她经常会想起这些遗憾,然后心里会闷闷的难受。 “那怎么行?最近生意好着呢。而且我看到街上又多了几辆麻木,咱们得抓紧机会赚钱,莫等麻木多了,咱们想挣钱都难了。”覃彦林不同意。 “钱哪里赚得完?咱们一家人从来都没有一起逛过街呢,再过几年孩子们大了,你想跟他们一起逛街都逛不了了。” “爸爸,我们一起去逛吧,明年我就上初中了,学习会紧一些,可能真没多少时间逛呢。”文静赶紧帮腔。 “爸爸,一起去吧。”文欣的声音软绵绵的。 “爸爸,我要是走累了,你背背我,妈妈背不起呢。”文煜睁着大眼睛看着覃彦林。 “你这么大了,到哪儿都要自己走,不能要妈妈背,知道吗?”覃彦林说着摸了摸文煜的头,想了想说:“好,今天我们一家人逛街,咱们今天不挣钱,花钱去!” 耶耶耶!孩子们齐声欢呼。 孩子们就像过年一样,赶紧去衣柜里寻找自己觉得好看的衣服。邓秀珍打开柜子,看了看那件红色的呢子衣,忽略掉,去找其他的衣服。 “你就穿这件吧,好看”覃彦林将红呢子衣取了下来,递给邓秀珍。 “这个太红了吧,几十岁了不合适。”邓秀珍有些不好意思。 “才三十多岁呢,哪里不合适了?赶紧换上,孩子们都等急了。”覃彦林说完,转身去看孩子。 一家人收拾妥当,高高兴兴出门。 覃彦林家虽然处在巷子中,但这个巷子却处于城市繁华中心。出巷子右转是一条热闹街道,街两边有蒲中,有三小,有公交站,有各种做生意的,有一些单位,还有一个公园。既热闹又繁华。 往左转就更热闹更繁华了,蒲城的医院,蒲城的商场,蒲城的影剧院,蒲城的政府机关单位,蒲城最有名的餐馆,等等等等都在这边。 几人沿着丰城路慢慢往前走,孩子们看到好玩的就看一看,碰到衣服店子就转一转。唯独看到吃的不闻不问。 “文静,你们不买点吃的吗?”邓秀珍问。喜欢吃零食是孩子的天性,平时他们也挺喜欢吃零食的,今天怎么一个都不提买东西吃? “妈妈,姐姐说,让我们留着肚子进馆子呢!”覃文煜高兴得手舞足蹈。 “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你说谁乡巴佬!”邓秀珍还没有反应过来,文静已经冲到了一个女孩子面前。 “我就说你呀,覃文静!”那女孩丝毫不怯,神态轻蔑地说。 “你再说一句试试!”覃文静捏紧了拳头。 “我就说,你就是乡巴佬,你妈是乡巴佬,你全家都是乡巴佬,你全家都是土包子,看看你妈,还穿红衣服呢!都土得掉渣了!”那女孩挑衅地看着覃文静。 “文静,她是谁?”邓秀珍拉住暴走边缘的覃文静问道。 “我们班上的同学,一个超级烦人的烂人!”文静回答。 “你说谁烂人?你才是烂人!你是烂人,你是八婆,你是bz!”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覃彦林怒了,小孩子吵架他不管,可是这么骂他女儿他不能忍。 “你叫谁嘴巴放干净点?”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走过来,指着覃彦林问。 “你……” “彦林!我们走!”邓秀珍一把拉住覃彦林,带着孩子们转身离去。 “乡巴佬,告状精,臭八婆……”那女孩还在后面骂。 覃彦林几次想回头,都被邓秀珍死死拉住了。 活了两世的邓秀珍清楚:遇上垃圾人,尽量避开。 垃圾人不要命,你要会保命,千万不要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跟垃圾人拼命。 这一生,她要保住覃彦林的命,要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命百岁。 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要教会他们做人,教会他们怎么更好地生存。还要教会他们懂得感恩,懂得回报。 邓秀珍一手拉着覃彦林,一手拉着覃文静,覃文欣牵着覃文煜,一家人急匆匆地往前走。看起来就像落荒而逃,很是狼狈。 “妈妈,我真怄不得这口气!”文静一甩手,气冲冲地说。 “如果你们继续吵下去会怎么样?”邓秀珍没有松开她的手,冷静地问。 “我也会骂人!” “你会骂人就不挨骂了?你骂了人你开心吗?你被骂你心里气不气?” “我,我,我,大不了跟她打一架!” “打了架后呢?会怎么样?” “打了架就不这么怄!” “但是打了架,就会有人受伤,然后还会有人继续怄气。而看今天的架势,受伤和继续怄气的人99%是你和你爸,还有我,还有你的弟弟和妹妹。你觉得这样好吗?”邓秀珍循循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