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炮灰的暴击》 第1章 笑死,她被雷劈死了 沈亦白要笑死了,她一个三百岁的元婴修士,竟然被一道天雷直接劈死了。 关键她也没有要去渡什么雷劫啊!!! 这纯属是无妄之灾!!! 这要渡劫的是她那二师兄!二师兄喜提化神小圆满,乐滋滋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雷劫,也是巧了,距离十万八千里远呢她就好奇瞅了一眼... 然后,就看其中一道雷劫火辣辣的拐了一个弯,直接往她身上招呼。 平日里她要被劈一下也不至于死,可那天又不巧了,她听闻山下有一母亲带着一个开了天眼的孩子拜师白龙山,可不就闲的慌吗?她就去凑了一下热闹。 那女娃子倒也是天赋异禀,而且等级挺高,她一看就喜欢上了。 就是那孩子平日里被人虐待,生性多疑而且沉默寡言。 她的天赋是读懂他人情绪,因此很容易被人影响,那些个年长的成年人的暴躁和焦虑直接映射到她身上,给她不仅带来了身体伤害也带来了严重的精神压力。 为了取信于她,展现自己的诚意,沈亦白那是一点法器都没佩戴,把自己的善意原原本本的展现给她去感受。 所以雷劈她的时候,她那状态,就是一个毫无防备的纯肉身。 肉身就肉身吧,好歹在师父身边待了三百多年,用些法术也能自救。 可刚好那孩子就在自个身边,沈亦白也是急了,慌乱之中将那孩子一推,紧接着才开启护身法阵。 一秒两秒的事,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雷劈得是真准,见缝插针似的就在法阵闭合的缝隙中直接劈中沈亦白天灵盖,顿时沈亦白感觉自己的灵海一片焦土。 死了! 死得干干净净的。 死之前听那孩子大声呼喊救人,也是醉了,这要是让师兄师弟师妹们发现自家师姐师妹被劈死在半山腰,沈亦白的名声怕是捡不回来了。 沈亦白确实死了,但没死透。 她走了重生的路数,而且是半截重生,她重生到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小女孩应该是昨天饿死的。 不知道为啥,这个认知从她清醒就有了,她也不曾怀疑,因为她真很饿。 沈亦白花了小半天整理思绪,三百年的修为说没就没,她窝着火都无处发泄,而且现今小女孩这个身子弱得一逼。 骨瘦如柴,胃袋空空,小手臂也就两指宽,看不出半点肌肉。 她虽侥幸占了人家身子重新活了,但再不吃东西,想来这副身子也保不住。 保命要紧,没时间伤春悲秋,否则别说找方法回白龙山,她得再死一次。 沈亦白一把掀起带着湿气的被子下了床,小女孩的裤脚也是破的,一层薄薄的裤子,露出瘦削的脚踝,看着就是营养不良。 瞅着这脚背上还有些伤口,像是热水烫伤,不仅是脚背,手背,大腿上各处都有擦伤。 到底是饿极了,这点伤口她竟然感觉不到疼痛,随意瞅了眼地面,明晃晃的黄土地,倒点水似乎还能和成黄泥补个墙。 地面上仅有一双黑布鞋,鞋面有缝补痕迹,看大小未必合适,但眼下也没什么穿的,沈亦白不好挑剔。 初次穿上那鞋子,一脚还没提起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果然是大了些,不合脚。 把脚趾往前紧了紧,勉强能穿着鞋子走动,她鼻子抽动,闻着周遭一股霉味,这也是许久没有过的体验了,真就人生好轮回,越活越回去的节奏。 环顾四周,这家可真就是一个惨。 家徒四壁,全然就是一个土屋,屋内一张小八仙桌,四条板凳,门边一个小柜子破了两个大洞,她身后一张床,除了这些,其余啥都没有。 瞅着那大柜子,沈亦白不带希冀的打开看了看,果然,除了个把罐子,没有任何吃的东西。 沈亦白这脾气,自从上了山就没受过这般委屈,肚子又饿,火气是一层一层往上冒,竟然眼睛慢慢起雾,她给气哭了。 搁她以前,若是有人怠慢,那是直接掀桌子,主打一个她不舒服,大家也别想舒服。 可眼下她没了修为,更是变成了一个孱弱的小女孩,饥饿难耐,就想眼前能有口吃的缓缓胃痛,那些个往日的气焰也就想想,却也实在没有施展的余地。 就在此时,木门被一把推开,这屋子没窗子,光线射进来还挺刺眼,等她缓过神,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中年老妇。 老妇是叫得狠了,女人头发虽灰白惨淡无光,但眼神却不迷糊,可见真实年龄并不大,三十到四十之间的年纪。 不过人一操劳就老的快,也就眼睛还有点精神气,皮相,毛发都是衰败了的模样,毫无生机可言。 老妇手里拿着布包,面碗一般大,颜色早就没了大型,也就看个大概,只是看得出以前是蓝白色的。 她一开门看沈亦白站着,嘴角一扯,表情桀骜,出言就是粪土,“你个小丫头片子,见了我也不喊人,又欠打了可是。” 沈亦白哪里被人这么说过,当即瞪了回去。 老妇看她这态度,双手叉腰,“不得了了,你这什么态度?”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松了肩膀,进了屋将布包放上八仙桌,呼啦扒开,里面是几个馒头。 馒头颜色发黄,形也不好看,但对现在的沈亦白来说,气味香得可怕。 老妇看她直勾勾的眼神,瞅着沈亦白眼神中带着轻蔑,“饿了几天了,难受吧?” 也不知道老妇抽了什么风,对着个孩子,表情很是嚣张,好像某些被主人带上高台的狗,找着机会就要叫唤两句。 “你服个软,就说以后再也不和我顶嘴了,今你就可以吃上这馒头,要不,你还犟着,今天也别想吃东西。” 沈亦白一听心里了然,原身原来是被这老妇给饿死的,顿时怒火中烧。 不过她虽然现在身体是小孩子,可里子毕竟是三百岁,比眼前这个老妇大上不少,哪能被这三言两语刺激失了分寸。 要说沈亦白三百年变化最大的心得是什么,那就是该服软的时候服软,该嚣张的时候嚣张,主打一个随机应变。 话到嘴边,她自然是审时度势,压下了怒火轻声服了软,“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了。” 老妇听到一脸得意,感觉她胜利了,沈亦白则默默给了她一个白眼,时间还有很多,不急。 第2章 她沈亦白,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老妇特地来说这一出,肯定是有前因后果,原身女娃的死估摸就和她有关系。 但沈亦白此时顾不上什么前因后果,她饿,必须要吃点东西缓解。 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随便说说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老妇听小女孩服软,也是顺杆子往上爬,拿了一个馒头对着小女孩又是一顿输出,“求我给你吃。” 这死老妇,当真是没完没了了,沈亦白眼神微眯,“求你了。” 就这三番两次,沈亦白才从老妇手里拿到那拳头大小的馒头。 刚开始咬第一口就一发不可收拾,扎实的口感,香味直击味蕾,三两口就吃得干净,简直就像平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 可事实上这就是一个馒头,十分不起眼的一个馒头,这要搁在以前沈亦白那,都上不了她们山头的饭桌,她们那的馒头至少是白面的。 老妇嗤笑着,脸皮带着眼角扯出眼角纹,看着小女孩似乎在看什么笑话。 沈亦白没功夫和她一般见识,瞅着她要合上包袱,眼疾手快几步上前又拿了两个,一个转身又预先拉开距离,离她远远的。 老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她瞅着馒头少了,跟打了鸡血一样要夺回去。 沈亦白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三口两口,三个馒头全部进了肚子,中间也是力气顿生,瞅着对方方位不断调整位置。 身法利落,边吃边躲,吃完才终于有了实感,她活过来了。 之前饿得全身发虚,手脚一直冰凉,就是身体感知觉都很迟钝,这馒头下肚,好像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整个人开始回温。 老妇逮不着她,又眼睁睁看她吃完了三个馒头,自顾自在那跺脚开骂,“跟饿死鬼似的,自私得很,这是给全家人买的,你一下子就吃了三个,你让家里其他人吃什么。” 也是越骂越起劲,声音越来越大,门边开始出现人影,自然都是被她骂声吸引过来的村里乡亲。 老妇是个善于表演的,门本就开着,看邻居靠近,言语更是激烈。 “我真是没得办法了,家里短吃短喝,我一个妇道人家,帮人浆洗才得这几个馒头,总共八个。 她嘴馋得很,一下子就吃了三个,我这一天就八个馒头,我难受.... 啊,这后娘怎么这么难当啊!!!” 沈亦白抹了抹嘴巴,看她那作态懒得搭理,这个破地方不能久留,她得想办法离开。 就是不知道现今是什么状况,白龙山还在不在。 ...... 沈亦白想得挺好,可真实情况却不太妙。 她借尸还魂的原身名叫沈夏草,十二岁,看起来至多不过八九岁的个子。 沈夏草头发枯黄毛糙,面容蜡黄发黑,嘴角干裂掉皮,指甲坑坑洼洼,指甲盖里还都是泥巴,整一个又惨又脏的娃娃。 她现在全身上下透露出营养不良的本质,体弱得很,就这种状态别说找方法回去白龙山,就是生存下去都十分困难。 沈亦白空有三百年的人生阅历,可现在被困在这个残破的身子里,也是寸步难行,而且这夏草娃娃的家庭也是糟糕透顶。 醒来七天,打听白龙山的消息是不能够,但足够沈亦白了解这娃子的家庭情况。 她重生的村子叫二牛村,沈家是二牛村一户普通农户,有祖产薄田几亩,人丁单薄,拢共不过六口人,即使在村里也是小门小户。 别看沈家在村子里没什么存在感,提供的话题可不少,村子里喜欢说闲话的人不要太多,她随便往人堆里一扎就能摸个七八分。 因为她脏,和村子里的小孩大多一个样,都是泥糊脸,看不清男女,大家只觉得是哪家的孩子,却也从未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 讲起闲话来更是没有顾及过她,倒也便宜了沈亦白确认目前的情况。 沈夏草五岁丧母,隔年沈大强娶了新妇,自然就是那老妇,那老妇虽说是新妇,但也是个丧偶的,实际年龄比沈夏草老爹还要年长几岁,闺名花娘。 沈夏草老爹娶花娘就是贪图人便宜好用,好拿捏。 花娘很争气,第三年就给沈家添了一个男丁,取了贱名狗娃,这下子沈夏草就非常尴尬。 早前花娘身下无子的时候,没有骄傲的资本,她人前人后还会装一下。 眼下她有了男宝当保命符,那就坐稳了沈家主母的位子,对沈夏草哪里都看不惯。 别看沈家只是一般农户,但家里那些个弯弯绕绕不比大户人家少。 男尊女卑,长幼之分,家庭地位那点事分得清清楚楚。 沈大强务农之余经常去别的村子或者镇子上打零工,沈夏草的教养就是继母花娘在管。 有这种机会,花娘可不经常怼着沈夏草使劲欺负,语言奚落都是小的,火星子,热茶,擀面杖,手上能整的活,花娘都没的手软。 不是自家生的,折腾起来一点没个顾忌,沈夏草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留了不少。 沈夏草虽说丧母,无人倚靠,但骨子里也是个犟脾气的,受了欺负往往直言不讳,当众对着花娘叫板,和人干架。 沈大强也是说过两人几回,花娘嘴里讨饶,可心里是真气死了。 几次下来沈夏草彻底惹怒了花娘,这段时间看沈大强有的忙的,大概短时间回不来,花娘就有那么几天直接没给沈夏草饭吃。 孩子气性也大,没给就不吃,直接饿死都没和人求饶。 这番气性,是对极了沈亦白的胃口,有她幼时执拗的脾气,不过到底孩子是没了,要不然高低得拉回山上当第二个徒弟。 至于那花娘,沈亦白翻了个白眼,白龙山的人都知道,她可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现今既然占了人娃子的身子,有了这肉身还魂之恩,别的不好说,替她出口气还是要得的。 弄死不至于,修行之人讲究得道,冤有头债有主,她沈亦白不能僭越,否则有损道心。 重生七天,除了之前那馒头有些香味,剩下那些吃食,不过是些薄粥,米汤,番薯,偶尔弄点芋头,白菜叶,萝卜根。 粗茶淡饭,叫人没有一点食欲,主打一个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 沈亦白辟谷之前也食人间烟火,除去年幼家贫过了几年苦日子,在山上基本上都是精细饭菜,偶尔师父还会亲自下厨给他们补充营养,她也是很久没见如此惨淡的饭食了。 沈亦白喝着粥,咬着萝卜根,吃也吃不出味道,咬又咬不断。 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基调,有一口没一口的往自己嘴巴里送。 脑子里风风火火,她必须给自个儿寻一条出路。 就这生活状态,一辈子都出不去这个村子。 第3章 惨烈的原生家庭 这七天,她也了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现今这时代貌似不是她生前那个年代,她死的那一年国号天恩,如今为天启。 依据她浅薄的历史知识,如今大概是她死后的某个年代,就是不知道她死了多少年了。 总归还是天子辈,皇帝还是那家人在当,那家人信奉天道,主张修身治国,一直以来和修士关系良好。 所以依据他们的尿性,白龙山肯定是有的,白龙山地处秘境,外面有结界,一般人倒是没那么容易进去。 她现今一个白肉之身,不知是否能入得了白龙山的眼。 不管怎样,师父师兄,师弟,师妹们总该还在,只要能回到白龙山,见了熟人,有机会随意拉扯几句,这有的没的都不是问题。 花娘就坐在她对面喝粥,瞅着她那模样,心里不痛快,嘴里说个没完,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是嫌弃。 就是沈夏草动两下,她都觉得碍眼,几日都是如此,沈亦白都有点习惯了。 “狗娃他娘。” “诶...诶!” 远处传来沈家高堂沈老太的呼唤声,花娘一个激灵声音抖了一下赶紧放下碗筷起身过去。 沈家的饭桌是分了吃的,沈大强不在,沈家两老的带着花娘的儿子狗娃在堂前吃,花娘和沈夏草只能在厨房吃。 这声就是沈老太喊自家媳妇过去,这戏码沈亦白有幸看过一两回,无非是那沈老太拿乔,唤媳妇过去摆谱。 沈家农户一个,一点田产,一些个破房子,隔音效果奇差,沈亦白就是在厨房待着哪里都不用去也能听着一句不差。 那边她听着动静,确定花娘已经进屋,拉开自己衣兜掏出一个绿叶包裹的小包。 这七天她无事就出门,凭借记忆弄了点药草,就是给花娘准备的,这她被叫走正合心意,趁着人离开饭桌,一个起身就把袋子里的粉末撒进花娘粥里。 “婆母,怎么了?” “狗娃说想吃之前那馒头,你明日再准备些。” 花娘有一时间的停顿,不过还是传来应答声,“诶,好,我明日准备准备。” “多准备些,搞那么几个,都不够吃的。” 沈家家主,也是沈三全有话要说,言语间还有对自家媳妇的责备。 “小气吧啦的,大强的钱是没给够?我可听说他上个月拿了好几贯钱回来,我和老太婆是一个子都没见。” 这话里话外那就是沈家的钱都在花娘手里了,这弄点吃食还搞这么寒酸,实在没个章法,他是在敲打。 “诶,好。” 这次花娘回答得更加迟疑,沈亦白吃完粥,听着堂前的对话白眼翻飞,自顾自的把饭碗随手放进锅里,从厨房出去的时候花娘正好回来,她看沈夏草堵在那里,也是脾气不顺。 “吃完就跑出去,就不知道帮忙洗个碗。” 沈亦白倒也不是真要出去,只不过好久没做过亏心事,下意识的不想在原地待着而已,这被人一说,转身又回到自个位子上发呆。 花娘坐回位子,拿了碗筷继续吃饭,桌上那碗粥早就没什么热气,沈亦白瞅着对方吃下白粥,默默冷哼一声。 这边人才坐下,那边又在叫人,这次是沈三全,他在呵斥花娘没眼力劲,他们吃好了这碗筷也不顺手收拾掉。 花娘迟疑了一秒,就这个间隙,沈夏草已经起身跑出去了厨房。 他们吃完了就要人去收拾碗筷,不得不说,是真烦,亏得花娘能接受。 沈老太逗着孙子,看着是沈夏草来收拾,嘴里还带点夸赞,“也是懂事了,知道干活,你一个女孩子,这些个事都是要上点心的,别等人去叫,怪没教养的。” 沈亦白手指一顿,言语过于下头,她冷不丁的瞅了沈老太一眼,这一眼三百年的份量,自然是不温和的,沈老太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也是,她当沈夏草是软柿子,一捏就碎,哪里能想到这孩子和自己继母干架还不够,还会给她脸色看,一时之间,沈老太脸色就不好看,她一个拍桌子,直接就开口训斥,“你这什么眼神?” 恰好这一幕被沈三全也看到了,他啪的一声放下茶碗,手指直接指着沈夏草脑门,唾沫横飞,“你怎么回事?瞪你阿奶作甚?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随即更是直接爆发,声音直接提高三倍,“她娘,你给我过来!” 门外一声匆忙应答,花娘又被喊了过来。 沈三全指着沈夏草直接开骂,“你看看你教养的好女儿,收拾个碗筷,还瞪起人来了,没个教养的东西,我们沈家娶你进门,也是有让你教养孩子的意思,你会不会干?不会干就直说,一个女娃子尊重长辈都不会,出去别人不要笑掉大牙。” 花娘一听心里一沉,随即瞪了沈夏草一眼,她对着沈夏草表情凶狠,可那腰还是一直塌着。 沈亦白脑子里那是一段嘲讽,这贫农之家,一个一个倒是挺会来事的,瞧瞧这老匹夫的样子,好似家里多少家财似的,什么规矩都敢往自家身上套,也不怕消受不起。 不过再多的嘲讽那都是脑子里的,明面上沈夏草还没干嘛就直接被花娘拉了头发就要拖走。 沈亦白现今这体重不如小猪崽重,被拉着走时毫无阻力,瞬间被扯疼了头发,眼角湿润。 哎哟,我了个去,这娃子是什么体质,好生疼啊。 花娘对着自己公爹讨好,“阿爹,您别气坏了身子,我教训她,您喝茶。” 说完花娘手上加了力道,沈夏草体弱,体重轻,本就踉跄被拖着,花娘一个额外使力,竟然一下子直接倒在泥土地上,脸朝下一撞,沾了一鼻子灰。 别说,这娃娃的体质愣是忍不了一点疼,就这一下,沈亦白眼泪直冒。 那边沈三全冷哼一声,凑着间隙,沈亦白瞅了瞅罪魁祸首,沈三全表情很是得意,他眉眼上扬,嘴角勾着,舌头舔着牙齿,吐出一口唾沫,对自家孙女被按在地上这事十分愉悦。 “欠教训,下贱胚子。” 十足小人的嘴脸,直接让沈亦白泛起了恶心。 外头阳光猛烈,里头阴暗潮湿,灰尘四起,沈亦白平白的想起一段往事,一段她自己觉得再也想不起来的往事。 第4章 沈亦白久远的幼年回忆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名字不详,有一户人家姓沈,院子里有一个小女娃,家里人叫她簸箕,就是放杂物的那个簸箕。 被叫做簸箕的女孩是家里年龄最小的女娃子,腊月寒冬,她一人在外面洗碗,手脚被冻得通红,手指头和小萝卜一样粗。 簸箕上头还有三个姐姐,她们也没闲着,大姐在厨房整理柴火,满脸乌黑,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二姐在河边浆洗,手上早就有了不少血洞,三姐照顾叔叔家的孩子,正被四岁的男宝拉着头发打脸不敢还手。 簸箕七岁,村子里外走过一遭,明白了点事,看着满满当当的碗筷,第一次发了脾气,她觉得自己可怜,重重的放下来一个碗。 就这一瞬间,一个高大的黑影靠近,直接踹上簸箕的面门,人往后面滚了三圈,鼻子和嘴巴破了,血流得满脸都是。 簸箕被踹懵了,倒地上半天没有反应,后面半天才感到疼痛,痛着大声呼喊,喊叫刺耳,瞬间又引来暴行,男人单手拉着她的衣服将她举到胸前,迎面又是三个巴掌, “哭什么哭,有什么本事哭?别哭掉了我们沈家的福气,真是个扫把星。” 簸箕抬头看了看男人,只一眼,她记得了一些事。 一些她本该记不得的事,簸箕出生的时候,她刚刚产子的阿娘被人打死了。 簸箕阿娘被两个大男人从床下拖出去的时候,身下的血迹还没擦洗干净,打死的时候也没花多大力气,肚子一下,脑袋一下,死得悄无声息,连喊叫都不曾有过,本就是难产血崩,离死不过是一口气的距离。 既然都快死了,何必再多打那么几下,因为他们不打心里那口气出不去,簸箕阿娘生了四个女娃子,没有男宝。 因为没生下男宝,犯了死罪。 按道理说当时的簸箕应该是没有记忆的,可她偏偏似乎和别人不一样,别的婴儿刚出生视野模糊,可她却看得真切,抬头睁开眼第一眼就是地面上那个死去的女人。 她不知道对方怎么了,但她明白那女人死了。 女人尸体边站着两个拿着棍棒的男人,后来簸箕才知道,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爷,眼前这个对她拳脚相加的正是那个她名义上的阿爷。 沈亦白看着沈三全那小人得志的表情,也是勾起了好几百年前的记忆,昔日的愤恨瞬间涌上心头,好像当初那畜生也是这般年岁,这般做派。 心境变化,身体也发生了改变,她顿时感觉丹田处传来某种力量,借着这股力量瞬间抓住花娘的手,手指十分用力,竟然将花娘的手臂抠出两个血洞。 “啊!”花娘吃痛,当即放开抓住沈夏草头发的手,沈亦白得了空,爬了起来,她冷眼看着沈三全,直叫人脑皮发麻。 沈三全冷不丁被如此挑衅,顿时邪火直冒,反手就拿了茶碗砸了过来,“不得了了,还敢瞪老子,老子打不死你。” 沈亦白一个侧身躲过茶碗,半点没理会沈三全的狗叫,她看着花娘手臂上的血洞,惊奇的回味刚才自个体内涌荡的力量。 那个叫簸箕的女孩是有点天赋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修行的仙人带回灵山,她自小就有天眼,只是她当时不知道,七岁时第二个天赋被激发,顿时力大无穷,一脚将自家阿爷的手臂给踹断了。 刚刚那感觉,怎滴,难不成沈亦白的力量跟着一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亦白内心欣喜,师父确实也说过天赋是随着灵魂来去的东西,旁人夺不去,她以前也没死过,怎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个赔钱货,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沈三全旁边一个咋呼将沈亦白的思绪拉了回来,沈亦白脸色微变,这老东西今天看来是非要作妖了,要是沈夏草,那就只有被打的份了。 可她是沈亦白,而且如今力气得以回来,断然不会受这种委屈。 “花娘,给老子捉住她。” 沈三全招呼花娘帮把手,可却没听见回应,这更让他恼火,“你作死的没听见?” 沈三全只顾发难,哪知花娘此时已经顾不上手上的伤口,直捂住肚子,脸色发白,“公爹,我肚子疼,我...” “真是个废物。” 沈亦白眉尾一挑,也是正好,她给花娘下的泻药,本就想让她拉个虚空,感受一下饿死的滋味,眼下不如拿来用一用。 那边沈三全看花娘没用,决定自个动手,他一个大步跨进,眼看就要捞到沈夏草。 沈亦白看准时机,瞧见花娘要走,几步上前卡着花娘的位置,和沈三全绕圈子,等沈三全出现在花娘正背后的时候,一个重手,把花娘直接往后一推。 花娘本就冷汗直流身形不稳,这一受力,站不住,被推着往后一坐,连带着压倒沈三全坐到地上去了。 两人就在地上扑腾,十分滑稽。 沈亦白刚刚刻意推的是花娘的肠子,施加了巧劲,这一推直接打开了肠道的通路,只看花娘往后跌坐在沈三全身上,脸色发白,直觉想站起来,可还没等她起身,就连连发生屁响,响了有七八下,刹时间异味传遍整个堂屋。 沈老太惊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十分可笑。 花娘撑着自己紧接着一个起伏,她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沈三全只感觉腹部一顿湿热,本就被屁正中面门,如今更是臭到新高度,瞬间明白花娘是直接拉在他身上了。 沈三全脑袋一懵,一个拳头直接扫过花娘后脑勺,“你这贱人,竟然拉我身上,给我滚远点。” 花娘本就体虚,被拳头直接击中后脑,身子一歪失去意识硬挺挺倒在地上,就这,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肠胃,只看她裙子下一阵蛄蛹,身下冒出黄水,看趋势还得奔腾一阵。 屋子里混乱奇臭无比,沈老太赶紧把捏着鼻子的狗娃往里屋带,沈三全看衣服上那黄色污渍更是火冒三丈,顺手拿了桌上几个空碗直接往花娘身上砸,汤汁,米粒瞬间污了花娘一身。 “下贱玩意,连自己的屁股眼都管不了,脏死了。” 沈亦白捂住鼻子早就跑了出去,看着眼前一幕,眼角冰凉,她说过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5章 走了,忍不了一点 “沈夏草,你给我站住!” 沈三全气不得顺,怎么会放过她这个始作俑者,“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也省了几年的米饭了。” 沈亦白下巴一抬,今儿个沈家是待不住了,这个糟糕地方,忍不了一点。 如今力气回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跑之前还回偏房抹了一个包袱,她给自己准备了一点盘缠,出门在外,没银钱可不行。 花娘三日前丢了钱袋子,所以家里要吃馒头的时候反应迟钝,因为是在外面丢的,她也怀疑不到沈夏草身上来。 不过这包袱里可不只有那袋子铜钱,还有沈老太的几个银子首饰,老太太以为自己藏得挺好,没想到全被沈亦白给捞了过来。 拜拜了您嘞,好走不伺候,一群什么腌臜玩意,自己玩去吧。 就当恶人自有恶人磨了,谁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沈亦白啥样的人,活了三百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生阅历可能缺乏了一点,但见闻可一点都不少。 沈夏草会饿死,花娘自然占了大头,但沈大强,沈三全,那沈老太,又怎么会一点责任都没,但凡他们真正关心一下沈夏草,那孩子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所以今日这一遭就算是报复了。 世事无常,人啊,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给自己积点德。 沈亦白一路小跑直接到了村口,爬上正要去镇子上的牛车,这边口子要用车的不仅是她们一个村子的人,还有其他村子的散客,她扫了一眼,这个时间段,没什么熟面孔。 想她这七天忙得要死,找药草,做家务,打听消息,整钱,厉害了,不愧是沈亦白! 牛车主人是个络腮胡盖脸的男人年轻男人,收了铜板放人上车,也不会管你的来去,世人都十分冷漠,能顾好自己已是难题。 世间就和一个酱缸似的,哪哪都是酸臭味。 沈夏草要去镇子上也是早就打算好的,她的目标是回白龙山,她只知道白龙山在哪,却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处何时何地,所以最起码得到最近的大都市去,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要进去白龙山需要通过结界。 她目前的身子骨,别说通过结界,就是活着赶路都要费些心思。 所以目前她首要需要做的事是给自己找个安稳养身子的地方,等身子养好,最好攒点钱,再考虑上路的事情。 她打听过了,世人像沈夏草这样的孩子,想要谋生不太容易。 不过如今她的一部分天赋回笼,加上她三百年的阅历,虽说只是个小丫头,但她现在出去闯上一闯问题不大。 ...... 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 沈亦白站在半路某个山脚不明所以,看着牛车上看不清真容的男人眼神不明觉厉。 “加钱,否则你就别坐老子的车。” 好家伙,沈亦白遭遇牛车主人半路加价,她那个脾气,自然是不肯的,当即一口回绝,这不直接被赶了下来,她在考虑要不要噶了他,她现在力气回来了,心野得很。 最终一个沈亦白低头叹气,她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计较,算了,索性还有时间,天黑应该能到镇子。 摇摇手目送牛车远离,沈亦白嘴角含笑,那牛车主人瞅她那样,脸皮子一紧,本想着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手里包袱里听着铜板响,被吓吓也就把身上的钱拿出来了,没想到还挺得住。 这下子没要到钱,也就将人给扔到半路上,反正不是自家的孩子,就是丢了又和他有什么干系。 要知道沈亦白也不是个什么亏都吃的,牛车虽然送走了,但总归还是有机会再见。 她刚一个巧劲,用石子打碎了半个车轱辘,去镇子上的这条路泥土凹坑贼多,被震个几下,相信她很快就有小伙伴陪着一起走路了。 这不才走大半个时辰,就瞅着一辆眼熟的牛车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在和牛车主人扯皮,嚷嚷着要退钱。 沈亦白扭扭脖子,扯了扯衣领,嘴角得意的笑,她大步子一迈,直接走到天黑。 ...... 也是醉了! 这没出过门,只想着时间还有很多,没想到路竟然有这么远。 路是没走错的,沈亦白心里感慨,那条老牛走路速度还蛮快的,因为之前那牛车主人就说天黑前能到达目的地,如今天黑了,她没走到,也就是说,她走得比牛慢。 绝了! 不是没晚上在野外过过夜,早年间也去名山大川游历过,只不过之前有修为傍身,且身边都有师兄,师弟,师妹作陪,她丝毫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如今沈亦白要独身一人在野外度过夜晚,竟然有窒息之感,生活经验不足的某人极度缺乏安全感,顿时觉得手脚冰凉。 啊也对,这白天算是滴水未进,肚子早就饿空,手脚怎么暖和得起来呢。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这路上野营的不只她一个,路边有几个熟面孔,瞅着是之前牛车上的客人,一对夫妻,一对兄弟,看样子是一个村的。 他们有点本事,在路边生了火堆,是要在这里准备过夜。 沈亦白舔着脸挨着一棵树坐下,瞅着火堆上树枝穿过的白馒头猛流口水。 夫妻中的老头看见她,微微一笑,别说,这灯火昏黄,沈亦白看他那笑容还怔忪了半晌,脸上褶皱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好深。 他笑毛? “丫头。” 老头喊她,沈亦白缩了缩腿脚,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慢了,她的鞋不合脚,一直在滑,现在停下来,腿脚都很酸。 “丫头?” 老头颇有耐性,又喊了一声,沈亦白抬头瞅着他,寻思着他要是赶人,自个要怎么应付,摸黑睡一晚也不是难事,只是这天气,晚上湿气重,沈夏草这孱弱身躯怕是受不了,发起了烧会很麻烦。 “丫头,靠过来这边坐,离火堆近一点,晚上露重,别着了凉。” 嗯?让她过去坐?听错了吧! 沈亦白似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预期这老头该板着脸,满嘴喷粪让她滚远点,毕竟她少有的经验告诉她,世间人都不太友善,特别是那些个男的。 可他竟然另辟蹊径,喊她靠近些,这是多么神奇的体验。 老头的笑容显得十分不真实,沈亦白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怕不是遇到鬼了。 老头的妻子看她没动静,温婉一笑,起身直接拿了一个白馒头过来塞进沈亦白手里,“肚子饿了吧,吃个馒头。” 沈亦白闻着馒头香很是错愕,她眨眨眼睛,双眼模糊。 不太真实,将馒头凑近嘴边,先是闻一闻,然后尝了一口,是馒头,是真的馒头。 第6章 说卖咱就卖 许久未吃东西,沈亦白早就饥肠辘辘,辟谷多年,早就没了饿的体验,如今每日都吃不饱,说起来也真是耐人寻味。 若是师父知道她还有挨饿的日子,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馒头又香又暖,沈亦白一口一口吃下,很香,很甜。 此时此刻,她竟然十分想念师父,师兄,师弟,师妹们,原来善意不只是世外修行之人的标配,世间普通人也能表现得如此温善。 老头妻子坐回去之后轻声细语和老头说着话,老头也挨着她将她护在身边,一边倒了水将水递给她,琴瑟和鸣,趁着火光,如此美轮美奂。 也是打心里有点好奇,沈亦白凑近坐了过去,嘴角怯懦,喊了一句大爷。 老头笑笑,脸上褶子堆叠,但并不猥琐,他从包袱里掏出另外一个馒头,“放好,明早吃。” 老头坐在对面,哪怕伸直了手,但那距离沈亦白未必能直接够着,坐老头旁边的少年擦擦手,拿了馒头递过来。 沈亦白看着发愣,她想笑一下回应,但嘴角没抬起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没了章法,她伸出手,慢慢接过,还是那么小声,她说了声谢谢。 少年腼腆,摸摸自个后脑勺,他大哥凑近他给了他脑门一下,两人低声说着悄悄话,轻声细语。 灯火摇曳,沈亦白眨眨眼睛,她这不会...真是...遇到鬼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世上的男人还有如此柔和的品种?过于吃惊,等沈亦白第二日天明被一声鸟叫惊醒看着眼前的火堆残渣还是发愣。 她想着鬼不能在白日现身,所以她看不见。哎,这要是天眼还在,这点小事也难不了她。 沈亦白默默摸着脖子起身,一个馒头从怀中脱落,沈亦白脑神经一紧,速度接过避免馒头掉到地上。 “不是鬼!”沈亦白轻声嘟囔,停滞半晌,又是一句,“竟然是真人,不可思议。” 沈亦白不敢多想,怕想多了影响道心。 摇摇头继续赶路,现在这种时候想什么都是白搭,她得赶快安定下来,如果这个镇子不能安定,她还得找其他地方安定。 一路上鞋虽不合脚,沈亦白还是在中午之前进了城,牛犇镇,好吧,看来这块地方和牛的关联很深。 牛犇镇城楼不大,城镇也不大,估摸不过是几千的人口,但一眼看去还挺热闹,酒肆茶楼医馆此类陈设店铺比比皆是,应该是还算繁华的。 沈亦白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鞋铺给自己弄了双合脚的成鞋,黑色布包的,不甚好看,但沈亦白觉得可以,开心给了鞋钱,然后决定给沈夏草补充点营养,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她买了两肉包子填肚子当午饭,重生之后第一次吃到猪肉,那股子油腻和腥臭味差点没让沈亦白当场呕吐,沈亦白窝在墙角弯着身子捂住嘴巴,双眼含泪,不能吐,这是营养,不能吐! 终究给咽了下去,这个过程很艰难。 沈夏草十二岁,十二年的时间里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身体进食肉食次数不多,竟然产生了不良反应。 就这个身体,一天一个鸡蛋都多,虚不进补,看来要把身子骨养好还要大把的时间。 想当初师父将她带回白龙山,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让她碰那些荤腥,他都是将鸡蛋,鸡肉,牛肉,羊肉,鱼肉弄碎了弄成泥,让她合着米粥吃,就这样养了半年,沈亦白才勉强能吸收荤腥的营养,开始长肉。 但怎么说也是有经验,沈亦白对怎么养好这副身子勉强有点思绪。 忍着呕吐感将两肉包子全部吃下,不能吐,她以后还要给这个身体喂食更多有营养的东西。 大中午,从街上一个老乞丐那里打听到城镇首富家的地点,沈亦白立刻就跑来人家门口端详,这叫事先调查。 如今世道,像沈夏草这样的娃子没什么谋生的手段,进入富人府里当个下人算是条明道,不过是签下卖身契,损失些不太重要的资格,这比进窑子好太多了。 沈亦白从石狮子到门卫的脸上视线来回漂移,这周家请人还挺讲机缘的,护卫的相貌和这门口的石狮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很有喜感。 护卫严防死守,死盯着她的动静,眼睛瞪得像铜铃,沈亦白原身眼睛就不算大,沈夏草更是长了一双和沈亦白一样的凤眼,也是大不到那里去。 一时之间,对这护卫那是大眼瞪小眼,两人瞪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有交流。 进不去啊? 沈亦白眯着眼睛,不得不说,这眼睛看起来更小了,而且,她屯这半天也想到了一件事。 她现在一个小丫头,对方是一城首富,未必会搭理她,啊不,十成十不会搭理她。 门路不对! 忽然沈亦白发现有几个人进入到府邸一边的巷子,看这周府的占地和格局,那巷子应该是这府邸的偏门所在。 横移脱离护卫的视线范畴,一个闪身窜进巷子,几步小跑跟上前面五个人的队伍,正巧看人停在偏门处,三个男人带着两名少年,其中一男人带着帽子,上面还串了绿珠子。 带着帽子的那个男人似乎是他们的头,到了地方正要敲门,他敲门也是习惯性的回头看了看人数,一看就瞅着沈亦白眼生。 “这丫头哪里来的?”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是回头端详了一下沈亦白,摇摇头,“不知道。” 帽子男没好气,“走开,别耽误我们做事。” 沈亦白眨眨眼睛不为所动,“我就看一下。” 帽子男一听乐了,“看什么看,这不是你看热闹的地方。” 说完他身边的手下立刻动手拉扯,将沈亦白拉远了才作数,远远的沈亦白听到开门声,有人在对话,帽子男声音很恭敬。 “曹管事,人我带来了,都是干净的孩子,签了十年的卖身契,您看看品相。” “不错,我们周府要的就是干净的孩子,最好家里管教严些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我是真受不了。” “这您放心,这家里都调教好了,保管能伺候好小主人。” 沈亦白听着挑眉,门路对了! 一般人活不下去的卖儿卖女卖妻子的大有人在,沈亦白在山上待着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弟子说过实例,都是他们亲眼所见,保真。 沈亦白听着两人对话,脑子里生出点主意,有多少本事做多少事,只不过眼前这人不行,她得找个靠谱的。 开天眼多年,旁的不好说,人好人坏看面相就能对上个七八分,说卖咱就卖,沈亦白稍加打听就找到一个官方的人牙子,人称嘎子专卖。 官方的,包卖成功。 第7章 去周府养身子 ...... “你说你想去谁家?” “周府!” 平民酒楼大豪子庄,一楼临窗八仙桌旁,刘嘎子眼皮子一抬,干这个行当多少年了,没有听过谁卖身还挑买家的。 他打量眼前的丫头片子,脸色蜡黄,头发枯燥,全身一块板,没个半两肉,就是当个粗使丫头都不够格的。 “就你这身板,你去人家家里是做工的还是养身子的啊!我们做买卖要讲究诚信,你这品相,我们拿不出手,干两天生出病来,主人家还要拿钱给你看病,亏。” 沈亦白心里一咯噔,好家伙,这人眼神不错,咋能一眼看穿她的企图呢。 话虽如此,她也不能轻易放弃,她抖擞抖擞胸口,赶紧自荐,“不亏,我力气大,能干活。” 刘嘎子摸着鼻子,都懒得怀疑她了,这孩子说谎是信口拈来,这要是以后真卖出去,客户家里出了事,找到源头是他卖的,这口碑得降不少。 “得了,篮子里有饼,你拿一张,走吧。” 沈亦白默默眯起了眼睛,白瞎的,这还有卖不出去的,赶巧了有人挑了水从窗前走过,看样子是要跳去酒楼厨房,水桶半人高,成年男人挑着都要弯上腰的。 沈亦白一个翻身从窗户出去,身高不够,只得一手抬着一个水桶,举着直接给送进厨房。 刘嘎子一个愣神,脑袋穿过窗户,都傻眼了,双手扒拉在窗户上,随着人影走动,身子探出半个。 好大力气,不仅如此,她还稳当啊,抬着那水桶,半点没有摇晃。 半晌,沈亦白回到原地站着,好声说话,“刘爷,给个机会。” 刘嘎子缩回位子上,眼睛眨巴眨巴,从怀里掏出一竹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几张纸和一根毛笔。 “没想到你这个身板,能有这一身力气,也真是神奇。”说着刘嘎子话风一转,“你也别想太美,我保证不了周府肯要你。” “周府钱多,我想多吃点饭。” 刘嘎子歪嘴笑笑,想她力气大,消耗自然也大,理由却也恰当,“多大?” “十二了。” “是吃不跑吧,难怪,钱给自个还是给家里。” “我自个儿收着,我娘没了。” 刘嘎子人精似的,孩子话里话外没提父亲,自然是父亲不管她,想他家里也有女儿,口气都软化不少。 “五两银子,签五年,赶巧你还能出来嫁人,好好过日子。” 沈亦白神经抽抽,竟然从人贩子嘴里听出点人情味。 刘嘎子给了沈亦白五两银子,本来他要收点当跑腿费的,不过刘嘎子没提,沈亦白乐得没给。 回到之前那个偏门,沈亦白瞧见了曹管事真人,中等身材,有点小肥,可见周府的伙食不错。 这曹管事也是忙,一个下午见了两个人牙子。 他一眼看见沈亦白就是嫌弃,“这品相...刘嘎子,你这...” 刘嘎子拉着曹管事的手,表情虔诚,言语十分肯定。 “这孩子看着单薄,其实力气挺大,您府上厨房不是缺个干力气活的丫头,您让她试试,签了五年,孩子就是胃口大些,平日里您瞅着多喂些干饭。” 曹管事不信,刘嘎子就让曹管事给个机会考验考验。 曹管事让沈亦白打了几桶水,看她没事人一样来回提了三回,将指定的几个水缸都灌满了,这才点点头,“还行,和你说的一般无二。” 刘嘎子弯着腰笑笑,“那是,怎会骗您呢,我的口碑,您还不知道吗。” 曹管事从袖口掏了掏,给了刘嘎子几个锭子,多少没瞧见,总归是多于五两这个数。 刘嘎子收了钱,和曹管事签了契约,三方又签了字,沈亦白摁了手印,用的是沈夏草的契子。 沈夏草是这个城镇下面直属村的人,契子什么的全都在城镇府衙里挂着,府衙那边核对没问题也没多事。 按道理说这沈夏草卖身为奴还需要沈大强的手印,不过如今世道,边境战事不断,贸易通道断了又续,续了又断,加上天灾人祸,家里大人长辈不作为的大有人在,自谋生路的孩子比比皆是,府衙那边也不会管理得那么严苛。 要不然你每天都能在河里看见浮尸,全都是父母靠不住,社会又不给口饭吃的半大孩子的尸体。 不过这般管理松散也有不少弊端,有些个孩子不是自愿的也被卖了,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钱也被别人拿走,当然这是后话。 眼前沈亦白拿了五两银子,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包吃包住还有月钱拿的工作,五两卖身钱,一月月钱一贯五百文。 多了?少了? 沈亦白不知道,她也不甚在乎,总归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关键这工作也不难,拢共三件事,打水,劈柴,照顾后院的家禽。 三件事全都碰到沈亦白的心坎上,首先她有气力,其次,她通兽语。 当然,天赋这个事不是每个徒弟都有,但搁她师父那里,无论你是何出身,有何天赋,但有一个是本事是必需品,那就是会通兽语。 她家师娘和师父异地,养了一只会飞的白毛狐狸当两人的传信使,他要确保师娘的每一份信息都能完整的传到他耳朵里,哪怕他当时不在。 这也是近两日沈亦白的新发现,她的能力又回来了一部分,先是力气,再是兽语。 当然兽语不算天赋,最多算是后天习得,想来是她用得太多,已经成了习惯,相当于一种衍生天赋,伴随灵魂一起渡化过来了。 如此这般,想必恢复天眼也不会需要太久。 沈亦白卖身入周府喜提牛马礼包一份,挑水,劈柴,喂鸡鸭鱼猪。 活计不难,加上她天赋做配,事情是事半功倍,只不过沈夏草这身子实在是差,支撑不起她那天赋。 简单来说沈亦白现在的状态是有点爆发力,但不持久,一会儿就肌肉酸痛,非常不好受。 肌肉好酸,感觉骨头在响。 但一想到养好身子能回到白龙山,见到自己师兄师弟师妹们,这也就能坚持下去。 她最多也就想这些,至于自个儿原身,那是一点都不敢想。 怕气死! 好不容易修炼到元婴,一个雷直接报废,她犹记得她最后恍惚看见自己灵识中的树被劈中了正在着火。 哎,一言难尽。 沈夏草身体素质太差,沈亦白咬牙克服。 一开始做起来也慢,三五十就要休息一下,但好在美女小管事看她一个小女孩,也不催促,只让她慢慢弄,弄不好也不苛责。 苦日子谁没挨过,像她们这种出门在外给人做工的仿佛相互间还多了几分体谅,所以整体来说,沈亦白日子算是舒坦的。 挑水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劈柴上午一次,喂猪喂鸡喂鸭喂鱼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 做完如果有剩下的时间那全都是自由时间,沈亦白花了两个多月才慢慢找到节奏,开始琢磨着自行调息,增加体能。 如今没灵气,但一些功法却也能用,三百年的知识储备,找一点适合沈夏草练习的不是难事。 增进体术也能锻炼身体,总归没坏处。 “夏草!你在哪里啊?夏草。” 第8章 颇有好感的小室友 沈亦白听见呼唤睁开眼睛,这树洞是她好不容易找的地方,一天到晚的,她又不是什么菩萨大佛,总来叫唤她干啥。 虽有点烦,但沈亦白也没真恼,来人叫盛如夏,比沈夏草大上两岁,是沈夏草的便宜室友。 傻乎乎一孩子,脸上没褪去婴儿肥,带着点娇憨,硬要说的话,小美女一枚,她比沈夏草早两个月来周府,也是在厨房干活,就帮忙洗菜打下手,因为没签卖身契,工钱比沈夏草要低。 盛如夏很是好吃,把自己吃得软乎乎的,第一眼看见沈夏草就觉得这孩子怎么那么瘦,乍一看起和小乞丐没什么两样。 之后就是满心疼惜,直把沈夏草当自己妹妹一般疼护,除了做工她实在帮不上,她没什么力气,除此之外,生活上那些琐碎盛如夏都有操心。 沈夏草如今的贴身衣物大多是盛如夏带来的自己的旧衣物,早前那些个破布早就扔了,不仅如此,盛如夏还喜爱给沈夏草打理头发,那些个发绳小花之类的饰品全都是盛如夏给编织的手工物件。 说不上多好看,但足够有心。 盛如夏算那种短时工,经常回家,每次都会给沈夏草带点家里炖煮的大菜加餐,之前沈亦白瞅着她端了个锅过来着实是惊讶了一番,不过从这也能看出盛如夏家里是宠她的,因为她喜欢吃,就时常给她做。 后面盛如夏发现沈夏草吃不得大荤,也偷偷给她弄点土鸡蛋做鸡蛋羹拌饭,就沈亦白看来,十足算是一个真诚的孩子。 后来聊天了解了许多,得知她进周府只是赚点钱好给自己添点嫁妆,父母能力不高,养活孩子可以,但要多给什么也给不起,家里孩子早早自己出来揽活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这不耽误盛如夏每天都挺开心,特别是沈夏草来了之后,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充实。 沈夏草瞅着人影错过,不得不起身到洞外招呼,“我在这!” 盛如夏听见声音赶紧回头,一回头小脸就炸开了笑,“夏草,我找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躲懒,家里做了点多蜜糖,我们一起吃。” 糯米煮熟加油炒爆开后压成的点心,讲真有点粘牙。 盛如夏给包裹在白色手帕里,生怕弄上灰尘,“来,这是给你的。” 沈亦白接过手帕包裹的点心,沉甸甸,份量不少,打开手帕拿了一片切好的开始咬,甜滋滋,就是有点硬! “咬不动。” “呵呵,你先在嘴里含一下,等化了点再吃。” 盛如夏一屁股坐在树根上,沈夏草则缩回洞里和这硬点心作斗争。 “听说曹管事给你加活了,他给你加工钱了没?” 说的是几天前曹管事把沈夏草叫了过去,要把几个主子院子里挑水的活也给她干,她一个干粗活的丫头,说实话,本来的活就超出许多。 为这事,她家那小管事和曹管事抱怨过一回,说啥虽然她们卖身当下人,但也不能这么不把人当人看。 按照小管事的意思,沈夏草的活就算牲口都干不完! 不过后来沈亦白证明了她比牲口到底要好用一些,小管事这才换了个方向,成功替沈夏草争取到每日多一个菜的福利待遇。 “没。” 盛如夏一听一个跺脚,小脸十分气闷,“我去和柳姐姐说,他就是欺负你力气大,年纪小,好欺负。” 周府人口众多,厨房正经的大水缸就有七八个,十分深,沈夏草的个子站在里面也只是看着点头发,这曹管事还把其他院子里的水缸也划入了她的工作范畴。 “肯定是那群小妖精想不干活,难怪前些日子总是来卖骚,我看好几次她们让曹管事摸屁股。” 几个水缸能摸屁股,这要是再送点首饰,直接往上走两步不成问题。 “没事,我能行。” “哎呀,你就是这么老实!” 沈亦白脑子里嗤笑,面子不显,好家伙,平生第一次听人说她老实,不过盛如夏是气狠了,小脸通红,似乎自个吃了好大的委屈。 沈亦白怕她气到自己,得不偿失,于是淡定开口宽慰,“真没关系,不过就是多了几个水缸,虽没加工钱,但曹管事给了我一些票子,店里买东西能便宜些。” 周府在牛犇镇有不少产业,那些个票子在自家店里买东西能打折扣,也算是一种员工福利。 听到这,盛如夏面色才缓和些,托腮一脸愁容,“好烦啊,明明就是不对的,却没有办法。” 少女不知愁滋味,只是从未到那时。 沈亦白收好多蜜糖,放弃斗争,她转了个话题,“不说我啦,回家前你不是说你爹给你相了一个人,怎么样?看得上吗?” 盛如夏瞬间小脸羞红,发出痴痴笑声,“哎呀,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不都是父母之命嘛。” 好吧,看起来心里挺喜欢。 “干什么的呀?” “岸边给人上下货,风吹日晒,黑不溜秋的,不过笑起来很可爱,力气贼大,哼哼~” ...... 去给主子院子里的水缸挑水虽然是多出来的活,不过沈亦白真不嫌弃这份多余的活计。 本来依据她的身份,她只能在厨房和后院末端的林子蹦跶,如今她也能在各家院子里走走,间接多了活动范围,这也让她找到机会认识了一下周府那些主子们。 周家家主周恒两房妻妾,三子二女,大房二子一女,妾室一子一女。 周府族里平日做些木材生意,每年银收给好几千白银,按照沈亦白早前对权贵人群阶层的认知,咋说呢,她觉得周恒够不上香客的范畴。 这还是她挑水的时候看到周恒的马车突然想起来的事,像白龙山那些个灵山都有自己的香客,那些人往往都是富贵人家。 他们进入白龙山被人领着不用通过结界的,她若是能跟着某个香客一起,就算过不来结界,有幸见了那灵山领路人,报上她师父的名号,她也就能早点回去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既然知道自己天赋可以恢复,她就等天眼恢复又如何! 总归她是能回去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夏草,你听说了吗?” “嗯?” 沈夏草正给厨房的水缸添水呢,这有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小姐姐趁着洗菜过来八卦。 “如夏的小郎君被人打断了腿,再也搬不了货,如夏父母要给她退婚。” 沈夏草放下水桶,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如夏不肯,死活都要嫁给他,现在正在家闹呢。” 第9章 不匹配的代价 打着水,沈亦白难得想起来盛如夏最近两天确实不在屋里,她原本以为她和往常一样回家而已。 “好好滴怎就断了腿?” “说是被人打断的,他们干活那岸口是货船出入的岸口,那天突然来了一艘客船,和货船隔壁停靠。 那群汉子哪知道,照样抬着货物上下船,一不小心路上磕碰到贵人,那家客船上的人凶哦,直接让手下教训他们几个。 如夏的小郎君不凑巧了,因为年轻,有几分血气,难免争辩了几句,被集中攻击几棍子打断了腿,废了。” ...... 是夜,沈亦白翻来翻去睡不着觉,天可怜见,她都不知道如夏小郎君长什么样,她就有点担心盛如夏。 熟悉沈亦白的人都知道,沈亦白这人就是面镜子,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客气,你若是不客气,她自有她不客气的法子。 虽然只是在周府三个月不到,和盛如夏最多三个月的交际,但盛如夏是真真对沈夏草好的,沈亦白能感受到那股真心。 想来自从离开二牛村,沈夏草莫名其妙接二连三遇到一些好人,都给她整迷糊了...世间依旧险恶,美好不过是偶尔的凤鸣,师父曾断言她的性子在世间难以生存,她很信任师父的,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她真得快点回去。 次日一早,沈夏草精神萎靡,看着柴火都多了几分火气,这柴火长得真难看。 “夏草,你来。” 来喊话的是厨房的小管事柳春樱,基本沈夏草这种干粗活的丫鬟就她在管理。 柳春樱十六岁的年纪,如花似玉,肌肤吹弹可破,而且脾气温和,对沈夏草很是照顾,因此沈夏草对这位小主管很满意。 一把放下斧头,沈夏草小跑上前,“春樱姐姐,喊我啥事?” 柳春樱拍拍沈夏草肩膀,将人往院子里带,“你也知道了吧,如夏那边出了点事,她请了假在家。 我们几个手上的活都离不开人,就你可以走动走动,明日你挑完水就帮我们去看看如夏,好好宽慰她,剩下的活计我们给做了,不碍事。” 这感情好,她也能去看看如夏,那丫头心性纯良,别真过不去这个坎,沈亦白颇为愉悦,满口就是答应,“好。” 第二日沈亦白起了个大早,七八点不到就将水全部填满了,和柳春樱告了假就出了周府,想来她蜗居在周府三个月,出来那一刹那感觉到温度变化竟然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盛如夏住在靠近城北城门楼子那边,屋子都比较简陋,孤零零的排列,连树都没几根,里外邻里大多是给人做工的,稍加一打听就到了盛家,大老远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盛家大哥和自个儿爹吵起来了,听着内容大概是盛家大哥觉得自家爹给自己妹妹相人也没告诉自己一声,现在妹子还为一个残废要死要活的。 盛如夏一看她,泪珠子滚了又滚,抱着她直哭,“夏草,他们家不要他了,夏草!” 盛如夏哭着说不清话,搞了半天,盛如夏的嫂子将事情讲清楚了,如夏小郎君姓陈,叫陈知礼,本来他是干运货的活计,现在腿断了没了生路,陈知礼的父亲就将他卖了给人当药人。 “药人?啥是药人?” “有些贵人染了些疑难杂症,又找不到特效药,就需要药人帮他们试药。” 原来如此...染了病,不好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就准备个药人让他染上和自己同样的病,拿药人做试验。 “而且还是卖给了那群把他腿打断的人,看看这事搞的。” 啧... “他爹为何这样?” “什么爹不爹的,继爹,陈知礼阿娘带着他改嫁给了现在的爹,他那阿娘,向来是没有用的。” “啊~他好苦啊。” 盛如夏哭得成了个泪人,讲真,眼泪这玩意,对沈亦白来说,只有痛的时候才好出来。 “没事没事,不哭。” 又是安慰了一番,沈亦白抽身离开盛家,盛如夏大哥老大的火,骂完老爹老母骂妹妹,就是沈亦白走过,他都瞪了好大一眼。 “盛如夏,你要点脸,你们还没定亲,你就给他哭丧,怕是别人不知道是吧。” “你闭嘴吧,别人要是知道那也是你喊的结果。” 大嫂一锤定音,某人偃旗息鼓倒也再没听见动静。 从城北出来,沈亦白慢慢朝着周府前进,因着盛如夏与她的交情,她在山里的时候也习了一些医术,或许该去看一下。 思绪翻飞间路过一家甜品店,最近柳春樱喜欢吃一款软糖,之前给过沈夏草几个,难得出门,买一点回去当谢礼吧,也好分给大家吃个甜味。 就挑着糖果的空档,有人站在她旁边和同伴聊天,声音有点耳熟,沈亦白瞅过去一看,还真是熟人。 沈家那个村子里出了名的长舌妇,聊八卦她头一名,好像叫桂婶。 她在桂婶那边听过不少沈夏草继母的流言,想来两人不太对付,桂婶说起花娘来那是头头是道,说多少次都不厌烦。 看到桂婶就想起花娘,她活了三百年,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花娘的想法,人都是自私的。 花娘十几岁的时候被父母卖给老远一个村子的病汉冲喜,也就是沈家那个村子了,只不过隔年那病汉就死了。 冲喜不成功,婆家押着她在墓地住了三年,说是替夫君守坟。 男人没了,她也没被放回去,之后守寡将近十年,伺候公婆,跟个丫鬟没两样,寡妇门前多是非,村里人就暗地里传谁谁爬过她的屋子。 是不是事实重要吗?反正男人说有也就默认有了。 后来婆家两位彻底没了,小叔子拿了家产,就给花娘一点白米面当个甜头让她滚蛋,娘家不接受,说丢不起这个人,让她滚回夫家。 说是在废弃的牛棚里住了一年多,好多男的夜里过去睡过。 这番花娘被人牵线改嫁给了沈大强,她大概是铁了心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沈大强是什么人沈亦白还没有机会见,不过想来花娘在村子里这个名声他也敢娶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他对花娘有所求,求什么呢? 求一个便宜又听话的女人。 如今世道,养家糊口不容易,沈家那点田产出米都不够,沈大强平日还要出去打零工,沈家两老的都是破事一大堆的人,这还要生个儿子养个女儿。 沈大强的压力可想而知,花娘便宜,名声又差,娶回来什么心思都不用花,给口饭吃估计就能感恩戴德,这还能照顾好家里,伺候好老人。 花娘守寡那将近十年的时间,病汉家两个老人都是她伺候走的。 人压力一大,总要有个缺口,在沈家,那自然只能是沈夏草,那个没了亲娘的女娃子,但凡沈夏草是个男宝,沈老太就不会漠视不管,偏偏她就只是一个不太温驯的女娃子。 理解归理解,但沈夏草无辜,那花娘固然悲惨,却也不是她欺负沈夏草的理由。 第10章 沈亦白的道心 “嘿嘿,那娼妇被公爹卖了,你可没瞧见她那脸色,白得和白面粉没两样,该,让她勾引我家男人。” 桂婶一脸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迫害成什么样了呢。 “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家那汉子什么德行,估计是嘴里没把门的,她都那样了,你积点口德吧。” 沈亦白挑拣软糖的手指顿了顿,眨巴眨巴眼睛,这啥意思?沈三全把花娘卖了? “这就是犯贱,她那得痨病的汉子病死的时候,她合该陪他一起去的,死皮赖脸的扒拉自家小叔子的大腿,求他收了她,不要赶她回去,这是个体面女人能干的事吗?” 同行人大概觉得无语,没有搭话,沈亦白仰面,双手抱胸于前,扬手扒拉桂婶的小手臂,成功拉扯住对方视线,桂婶很无语,一瞅这孩子也不认识。 “你这孩子,拉我干嘛?” 沈亦白微笑,“那啥?你刚刚说卖了,就卖去哪了?” 人生万物,讲究一个缘法!讲究一个中庸! “那可是个腌臜地方,你个小丫头片子不要凑那份热闹,你干啥问这个?” “......”,沈亦白面露惊讶,这桂婶是没认出她来么,想了想也是了,已经过去三个月,她把沈夏草的身体养得不错。 早前不过桌子高半点,如今个子抽高了几分,主要是这气色变好了,皮肤白了几度,脸上多了点肉,乍一眼看去大概是不一样的。 虽说穿衣打扮靠着周府的门风,穿着丫鬟的统一布料和款式,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手编的红绳,比一般农户是要体面些。 问她干什么关心这个?自然是有关心的必要。 作为沈亦白,能替沈夏草报的那份仇她已经报了,如今花娘有此遭遇属实是有点超过。 她不是什么牛鬼蛇神,也没多少戾气,修道修心,对一些所遇到的不公之事,稍加惩戒即可,要闹出人命或者徒增罪孽也不是她本意。 “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她给了我三个馒头。” “啊?” 桂婶无语,但沈亦白诚心要问,称了一斤软糖要白送给她,“你说的花娘可是二牛村沈家的媳妇?” 桂婶表情诧异,眼珠子瞪老大,“是...是啊!” “之前我快饿死了的时候,她给了我三个馒头,救了我一命。” “啊,她还救了你一命。” “嗯。”沈亦白点头,此话不假,沈夏草死了,但因为那三个馒头,沈亦白活了。 桂婶面子上没得趣,大概也觉得花娘有人撑腰,她当着人面说那些话,脸皮子上有点不好意思。 这也就松了口,但语气有点揶揄,大概是觉得这孩子好玩,“那就一个窑子,在我们村隔壁,你准备咋办?你去赎她?” 这是后话,沈亦白又添了一把别的糖果给桂婶,“先不说这个,之前婶子说她公爹给卖了,她相公愿意?我怎么记得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 桂婶抿了抿嘴,满脸不屑,“有啥不愿意的,当初娶她就是他老爹的意思,便宜,还能照顾孩子和公婆,早前那花娘把他大女儿给气走了,到现在也不知生死没见个人影。 女儿养了十几年,这就要嫁人换彩礼的时候,白白丢了孩子,他本就气死了,他老爹说要再给他说一个,这卖了还能收点钱,他有什么好讲的。 至于那儿子,那才多大,从小到大,沈老太都没让她带,说怕她带坏自家孙子。” 听着闲话沈亦白爽快的付了钱,桂婶面带犹疑,但还是喜滋滋的收了,“没想到啊,有你是她的福气。” 沈亦白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这话怎的有几分讽刺的意思。 是了,沈三全会起卖媳妇的意思,保不全有当初堂前那一出的影响,所以如今花娘的遭遇,和沈亦白脱不了干系。 脑子一转又想起盛如夏那边的事,沈亦白眉头紧皱,好家伙,咋事情一个接一个的来!照这个事情发展的路数,这人世间是待不了一点,别还没回白龙山就产生了心魔,得不偿失! 回到周府将糖果给了柳春樱,她自然是有点惊喜但也腼腆的收下,趁着这个时候沈亦白和她告假。 “告假,你要多久啊?” “两天吧。” “哦。” 柳春樱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到眉眼,若有所思,也给放了话,“倒也不用那么正式,两天的活计我来安排一下,你且去吧。” “谢谢春樱姐。” 柳春樱一个挑眉,“没事,之前曹管事随意将院子里的活计扔给厨房的事我还没和他算呢,不和他掰扯一下,他都快记不得咱们厨房里头的人是什么脾气了,那个猪头,真当女人都是卖的。” “呵呵~”有魄力! 有了假期,沈亦白第一眼先去瞅了陈知礼,他家住城南,也不是什么光鲜的地方,一路上沈亦白差点三次踩到人体排泄物,心情那叫一个糟糕。 找到陈家,发现陈知礼就在院子里。 他貌似不被允许住家里,外面院子里拉了一个木板,上面一层草席,人就睡露天的厨房边上,再过去就是木柴堆。 说真的,这日子渐冷,已是深秋,户外实在不是一个伤患可以待的地方。 就此当头,根据沈亦白知道的消息,他老爹已经把钱收了,看哪天方便就会把他送走。 钱自然是一分钱都到不了他的口袋,细想一下陈知礼的遭遇,还不如她当初把自己卖了收益大呢,至少那五两是在自己手里。 “你是...?” 沈亦白出门在外长了个心思,问了同样厨房干活的大头小哥要了一些旧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很多补丁,所以陈知礼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小乞丐进了自家院子,他痛苦的歪歪脑袋,自嘲一笑。 “我们家没吃的,你去别家问问吧。” 沈亦白不废话,直接靠前拉着他的裤管往上扒拉直接上手摸。 “诶?你这孩子?” 陈知礼伸手阻止,不过他小看了沈亦白的力气,愣是半点没拉动,还把自己疼上了,痛呼一声窝回板上抽气,手在空气里直抽抽。 大腿骨断了几块,细碎而且有些错位,拉扯着神经,靠他自个是好不了的,就世间这医术水平,无非是摸骨动动位置,绑个木板,吃点草药,很难完成精细的拼接。 如此就算医治好也是个瘸子! 更何况陈家他那继爹连个靠谱大夫都没给他找,几根树枝代替了板子,几条不知道哪里扯下来的脏布条绑着伤口,看起来十分多余。 不仅如此,不知道陈知礼以前什么样子,但显然这一段时间他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也没好好洗澡休息。 人整体非常邋遢和疲惫,眼含血丝,眼窝下垂,面黄肌瘦,衣服脏污,不像是简单的腿断了,更像是被虐待,完全就是让他等死的节奏。 第11章 师父教得太好 沈亦白一把将树枝捏碎了扔地上,眼不见心不烦。 她心性并不坚定,天赋做底,很多东西她看得比旁人清楚,也不懂得什么委婉曲折,过刚易折,所以师父告诫她少下山,少经历些刺激,避免破坏道心。 她也一直这么做的,三百年来,除了附近一小块地方,就是去几个熟悉的灵山晃悠过,她基本没自己一个人正经下过山。 一心修炼,三百年直逼元婴,成为白龙山的翘楚,师父这才松了口,说让她可以找个徒弟带带,练练心性,也给自己人生多一点体验。 没想到一道天雷直接将她打回原地,师父明明带她远离了这些苦楚,只需要好好修炼,天雷是看不过去还是咋地! 吐槽归吐槽,眼下陈知礼的断腿沈亦白也治不了。 她天眼没恢复,看不了病灶,更没灵力来压制神经完成精细的操作,只得大概摸着位置将骨头简单拼接完成最基本的操作,手法粗糙得很。 这一操作让陈知礼疼得冷汗直流,嘴角发白,身子更是直不起来,趴着大喘气。 沈亦白也没看他,只专注感受手底下的骨头,几下摸索,卡塔几声,沈亦白呼出一口气,全搭上去了! 那边陈知礼早就疼得不省人事,沈亦白抬眸瞅了瞅他,倒是有点脾气,嘴角都被咬破流了血,却不曾喊叫半分。 接下来的事情她干不了,手上没药。 去了街上晃荡,看了几家医馆,最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给找了一个相对顺眼的大夫,付了钱将人带来给做后续的处理。 “这...哎呀...” 老大夫衣服邋遢,手法却很干脆,他摸骨看病,一摸一个不吱声。 “好在位置没偏移,这上个夹板,好好生养些日子就好了。” 一边动手一边迷糊,“这难得啊,骨头碎成这样,却没移动太多,就是咋这么晚才看大夫,这得多疼。” 沈亦白想起药人那个事,好人做到底,看老大夫有点水平,不若问问。 “大夫,你可有让人假生病那种药,最好是传染病,人看见了直接退避三舍那种。” 老大夫瞅了沈亦白,一脸没好气,“你个小丫头片子,想干什么?” 沈亦白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这城里人就不一样哈,竟然给看出来了。 看出来沈亦白也不恼,继续和人拉扯,她一开始就看这大夫面善,自然不会拐弯抹角。 “我没想干什么,我哥的腿就是被他们打断的,他们还要买我哥去给他们家当药人,我那继爹就这么将哥哥卖了,我可不愿意。” 这事是真事,而且镇子不大,有些消息大都暗地里传了个七八分。 世人虽经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未必一点良心都没有,大多不过是觉得自己力所不能及,不得不个人自扫门前雪罢了。 人老就容易成精,这老大夫眼光毒辣,心眼却真不坏。 “不是什么好人,你莫要惹他们了。” “什么意思?” “好好照顾你哥。” “可我那继爹已经将他卖给人家了。” 老大夫眼珠子一转,尔后还是妥协了,“这好办,我给你一副药,你给他外擦,到时候会起红疹,和天花类似,且先试试吧。” 沈亦白眯了眯眼睛,可以,很智慧! “钱记得给!” 老大夫惦记着诊金,沈亦白赶紧点头称是,跟着大夫取了药,又多听了几句唠叨。 说什么年轻人不要冲动,有好日子过就过好日子。 沈亦白漫不经心点头,掏出荷包付钱,早前师父唠叨的时候她也这德行,倒也没差。 回去给陈知礼擦了药,沈亦白一抹脑门的细汗。 瞧她忙的,都出汗了。 这个世道,做好事难,看大夫买药花费了将近一贯钱,好比她大半个月的收入,这还是她自个儿将骨头掰正的前提下,但凡要算上她的误工费,又是一款账单。 好在春樱小姐姐比较良善,要不然这个好人好事是做不了一点。 “你好好待如夏,也不枉我费这些功夫。” 处理完陈知礼的伤腿,这就过了一天。 第二天还要去大牛村,一桩一件,她要全处理了才好安心。 谁让她修道呢,哎,一入道门深似海,师父教得太好。 桂婶说花娘被卖到大牛村的窑子里了,路途不算太远,沈亦白又坐了一次牛车。 这次的牛车主人比之前那个好,收了钱服务很到位,车上还提供清水。 窑子不算隐蔽,不如说是这几个村子都知道的一个地方,刚入村,随便找了个人打听就知道了具体位置。 大牛村村尾,靠山,蚊虫贼多。 不比之前那一身乞丐装,今天沈亦白来的时候特地给自己租了一身行头。 镇子里有成衣铺,租比买便宜,比照周府那几个少爷身边小厮的穿搭,沈亦白将自己打扮成小厮模样,给人一个错觉,她来是替自家主子办事的。 贯穿村子,进了村子尾端的一个大木门。 这选址,山石嶙峋,将这块地完全窝在了阴影里,实打实的阴地。 如此阴损的地方,生意能好就算她学艺不精。 推开窑子的大木门,有人上前来招呼,沈亦白说了缘由被请到了一处偏房。 这整个窑子不过是一些土屋,连砖瓦都用不上,灰尘漫布,阳光是打不下来,否则一切肮脏必定无所遁形。 至于那些个妇人做买卖的地方,多得是比狗洞大一些的土洞,一个破帘子遮挡视线,里面乌漆嘛黑,就是窗户都没安排。 阴地中的极品,眼下是大白天,幸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否则沈亦白真不知道如何反应。 “哎,小兄弟,你开玩笑呢?” 老鸨是个男的! 男人中年模样,长发披肩至腰,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个浪荡女,坦胸露乳,脸上看不见胡子,但擦了白粉,抹了胭脂,配合他那稀缺的眉毛,一眼看去十分滑稽。 这里果然够阴。 沈亦白被领进去的时候他坐在一凳子上嗑瓜子,和沈亦白隔着一张失色的八仙桌。 瓜子壳在桌面混成一堆,老鸨嘴角边都是白沫。 有点精神污染的意思!没眼看。 沈亦白眯着眼睛,试图减少对自个儿眼珠子的侵害。 与此同时脑子里寻思着这老鸨的活计男得是否能干,后转念一想是男是女也没差,反正不是他自己去卖。 调整好表情,沈亦白微微一笑,表现得十足温顺,“当然不是。” 老鸨嗤笑不已,双肩抖动,不成形的衣服更是像几块破布,一不注意就能滑到腰上去。 “找老妈子找到这乡疙瘩里的窑子里来了,我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是老妈子。” 沈亦白稳住声线,咳嗽一声避免露出破绽,实在是夏草娃娃的声线过于幼稚,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早前我家少爷曾被花娘帮助过,如今听得她境况,特地安排我来报恩罢了。” “报恩?”老鸨听着更像是听到某个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世道,还有这等好玩的事情,简直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哈哈哈!好笑,好玩!” 第12章 孤苦无依之人 说到底能出来做生意都是利益为上,老鸨虽是笑着,但该有的心眼是一个没少。 他看着沈亦白对着门口的男人一个斜眼,男人不经意的调整站位,堵住了小门的大部分位置。 这自然逃不开沈亦白的眼睛,沈亦白眉目轻挑,等着看他如何发作。 果不其然,接下来老鸨话锋一转开始发难。 “花娘虽然是个老女人,可要赎她可不便宜。” 话里话外就是没那么简单就让她把人带走,说着门口又堵了三个大男人,瞧着这就是要敲她一笔。 沈亦白感觉有点无聊,姑且问一问吧。 “多少?” “十两,十两你就把人带走。” 沈亦白内心暗自松快了,肩膀一松。 十两,十两有什么好说的,早这样她也不用担心她手头上那几两碎银子够不够了。 “要不然别耽误我做生意,我们窑子可不缺客,你...!!!哼嗯!” 老鸨话没说完,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说时迟那时快,沈亦白左手一个扬手,桌子被掀翻滚了一圈,桌上的瓜子壳随即洒了三米远。 下一刻又是哐当一声闷响,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只看老鸨的脑袋被沈亦白右手死死压在土墙上不能动弹。 男人脸正面压着墙面,鼻子直接压扁歪到一边,每呼一次气,就冒出一股墙灰。 谁也没看见她怎么动作的,就是冷不丁,一个不注意,人就在旁边站着了。 那上扬压着人脑袋的手虽然不大,但五指张开,指节突出,瞅着不能撼动分毫。 这还是配合沈夏草这身子,但凡身子强壮些的,这一手能直接将他脸给埋进去。 “老大!” “老大!” 门口三人看见自家老大被打顿时惊呼出声,他们想要进来却被沈亦白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能做这等活计说明你们也没什么活路,你们确定要死在这?” 三人看此情景配合着这种话一时间冷汗直流,村里的二愣子,欺负女人可以,真要他们杠上谁,那也不能够,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块晃悠。 “我...我放人,放人...” 老鸨双手无力的支撑着墙面,实在是没有半分力气,沈亦白的手压制他的脊椎神经,就是挪一下都十分困难。 第一次被压制得这么彻底,他打心底感到惊恐。 这人小小年纪,甚至身板都很薄,竟然有这种力量。 “我放人。” 他再次重申,眼球充血,从嘴里呼出的口气又吐出好多细灰。 “小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一回,求...求您。” 沈亦白也不是什么听不懂话的人,她每每忧心的都是别人听不懂,所以手脚上的动作就多了些。 “甚好,今日我带她走了,你这若是有损失...?”说着沈亦白退了几分手劲,只听屋内男人呼吸声加剧。 沈亦白欲言又止,老鸨赶紧接话,“没损失,没损失,买她没花几个钱,那花娘...她身子垮了,脑袋还病了,把我的客人打了好几个,接不了客。 我买她回来就是...看她可怜...对,我看她可怜,就留她给哥们几个烧饭看门。” 老鸨一心想表现的好些,深怕眼前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物又被激怒,到时候苦得还是他自己。 身子垮了? 沈亦白不解,那日的草药最多只是虚脱几天,身子垮了是什么意思? 而且脑袋病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亦白神情凝重,松开钳制自顾自的深思,老鸨得了空赶紧呼吸,顾不上脸上色彩纷呈,捂住胸口直接就往外跑,哪知被门绊了一跤跌落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沈亦白低头瞅着蠕动的身影,眨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人呢?什么时候带过来?” 老鸨一脸惊恐,“马上,马上!” 对着门口的三人一顿摆手,三人也是瞳孔发散,虚汗直冒,恍惚半天才前脚踹后脚的踉跄着要去带人。 不出片刻沈亦白就看到花娘,被人拖着过来放到了地上,哗啦一下许久她都没爬起来。 花娘整个人在地上喘气,勉强看得出人活着。 样子是大变样了,早前沈亦白还在沈家的时候花娘眼睛还有点精神,衣裳也是规整的。 可是现在...沈亦白仔细打量,越是打量越是不愉。 许是之前被安排接客反抗激烈,外衣是早就没了,上衣经过撕扯破了大半,露出大半胸脯,底裤也多了好些裂缝,衣衫褴褛,双眼无神,面色惨白,灰头土脸,身上伤口颇多,血迹和泥土杂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破碎。 特别是脑袋! 沈亦白眯着眼睛,瞅着后脑勺那忽视不得的脓包,那一块头发已经掉光,头皮溃烂,正在流黄脓,仔细看还能看见蠕动的虫子。 沈亦白暗自倒抽一口气,心跳漏了一拍,眼前莫名多了些许雾气。 从本质来说,她和花娘有冤无仇,得了沈夏草身体的便宜,她帮着教训了一下花娘,这叫小施惩戒,但绝没有把她弄成这样的想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沈三全拳头打中的就是这块地方,这是力道太重,伤了脑子了! 老鸨看她脸色行事,十分小心翼翼,“小少爷,这就是花娘了,人给您带到了。” 沈亦白此时心情不好,面色就有点冰凉,加上她那凤眸低垂,颇有威压,四个大男人膝盖哆嗦,直接跪下。 “小少爷明鉴,不是咱们弄成这样的,她送过来的时候脑袋就有一个包。 她不听话,脑子也不清,还整天打人,咱也就打了几棍子教训了一下,咱花了钱,总不能什么也得不到可是。” 越说人脑袋越重,只看老鸨低着头眼珠子乱转,一看就知道假话连篇。 不等他再想其他借口,沈亦白放话了,里面夹杂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你这买了人却没看见收益,现在人更是要不见了,着实亏本,得好好找卖家谈谈才是。” 老鸨什么脑子,皮肉生意也是生意,言语理解的功夫不会差,他立刻就明白了,点了好几下头。 “是是,那沈三全卖了个残次品给咱,现在人还跑了,确实要去讨个公道,少爷聪慧,小的咋没想到呢。” 沈亦白慢慢呼出那口浊气,眼神恢复清明,她上前拉了花娘起来,动作坚定有力,表面一脸平静,内心却情绪奔腾。 刚刚有一刹那,她想直接毁了这里。 过了,花娘罪不至此! “要我送你回家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花娘的娘家人还在。 这花娘脑子不清,惊吓过度,话是听不大全的,可听见回家两字,花娘却慢慢摇头,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沈亦白默默叹息,“那你跟我走吧。” 沈亦白力气够大,支撑的那只手也稳当,就是硬架着人拖着走,眼看花娘身上衣服实在不得体,取了自己之前的衣物给她盖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苦难从不曾断绝。 第13章 慧极必伤 有些人有家可回,但有些人没有,花娘早年就被父母卖给了要死的人,现如今又被婆家卖了一次。 只论个人遭遇,可以说上一句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 傍晚回到镇子上沈亦白将花娘送到了那犄角旮旯里的医馆,她身上的伤口很多,需要尽快处理,特别是脑袋的脓包,那个尤其严重。 老大夫本来正盘点药材呢,一看到她先是眯了一下眼睛,尔后再看到花娘,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你这又是哪里捡来的乞丐婆子,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沈亦白想了想是否有撒谎的必要,想了一下发现没有,索性诚实回答,“她是我继母,我阿爷将她卖去了窑子,我刚将她赎了出来。” 老大夫瞬间惊愕得嘴巴合不上,半晌假装咳嗽,掩面让沈亦白将人扶到里面去。 “快,快扶进去。” 老大夫脑子里约莫是过了一遍脏话的,脸色是越来越严肃,整个人的表现就是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非常的安静。 片刻... 只听一声轻轻叹气,“造孽啊!” 天色不早了,她只请了两天假,按道理说今晚必须回去。 但花娘这种情况,要是留她一人在这也挺危险,本意说救了花娘出窑子,之后她想去哪就去哪。 可如今人这个状况,脑子都不太清楚,不好随意抛弃。 沈亦白心情不好,但也只能心里暗暗叹气。 明天早点回去,先去露个脸,然后找机会再出来。 “大夫,你这可有空房间,可否借住一晚。” “房间没有,柴房空着,你们要住就住那。” “多谢大夫。” “付钱。” “......” “药钱!” “好嘞!” ...... 夜半时分,一道白雷从半空闪过,只是空雷,没下半点雨。 沈亦白倚靠墙壁没有睡着,三百年来她虽然经常宅在山里,但世间的事情也是多有耳闻。 只是耳闻和亲眼所见相差甚远,沈亦白还是错估了人性的险恶,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人呢? 这个人还是他们名义上的亲人。 幼年时期那几天是凄惨的,可后面很快她就远离了那些。 在山上的时候很自在,大家都非常友善,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那种嗜血的冲动。 她的预感是对的,她不能再在这边磋磨。 与这世间的人交往越多她接收到的负面情绪就越多,负面情绪越多她就越容易产生心魔。 回想起当年白龙山自爆的那位师弟,沈亦白隐约感到后怕。 死亡并不可怕,怕的是直击灵魂的折磨。 当时只是听师兄说那位师弟喜欢上了一名女子,见过几次,本想放弃修行和那女子白头偕老。 他师兄和师父都同意了的,没想到那女子一家遭遇了山贼。 女子被那师弟找到的时候已经死透,关键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全身没一块好肉,特别是脸部,胸口和女性私部,牙印,鞋印,更多是粘稠的脏污,那师弟的师兄都不忍去看。 那位师弟有通感的天赋,不顾他师兄阻挠,将那女子的痛苦从头到尾感知了一遍。 之后他将他师兄骗走大开杀戒,屠光了所有的匪徒,包括那些匪徒的一家老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他师父紧赶慢赶都没来得及,杀完之后,他心境已然不能恢复如初。 一边愧对师父教诲,一边又难以从痛苦中自拔,双眼中蓄满血水,最后自爆。 当时他师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瞬间灵气紊乱,全身颤抖吐血不止。 他师父耗费了百年修为才将他的戾气渡化带回白龙山休养。 就这,那师兄也独居在后山二十年,不问世事。 就此白龙山定下了山规,大概意思是当弟子遇到难题的时候,做人师父的一定要及时插手。 沈亦白师父召集了所有弟子开过一个小课,主题是作为修士如何面对人间疾苦。 当时沈亦白打瞌睡来着,如今想来,那个小课还是有听一听的必要的。 默默闭上眼睛,忍着内心情绪波澜不断,修道之人最忌杀戮,惩戒和屠戮有着天壤之别。 她活了三百年,自然知道刚刚自个心中在想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沈亦白才不由自主的心慌。 这还只是花娘,硬要说来和她没有什么交情,若今日不是花娘,是盛如夏,沈亦白怕是早就下杀手了。 想想就很可怕! 深夜花娘传来呻咛声,沈亦白默默轻轻拍打安抚,“没事,我在呢。” 花娘如此境地,和当初自己的惩戒手段可能有大关系,她思虑不周了。 救助尚且要思虑三分,更何况她是在报复。 造成的连锁反应,她来承担,合情合理,不能推脱。 次日凌晨,沈亦白留了钱财嘱托老大夫帮忙照看花娘,又敲醒了成衣店家的门还了衣物,几步小跑回去周府。 给厨房,几个主子院子里的水缸挑满水,劈好堆积的柴火,眼下正在喂猪! 柳春樱就是此时来的,远处一个人影,她捏着秀气的鼻子靠近沈夏草,拉着人就往湖边走。 “还想说你没回来呢,这一大早看见水缸满了,柴火也妥了,寻思你在猪圈这,你果然在。” 沈夏草眨眨眼睛,擦擦手心的水渍,不解,“春樱姐,咋了,找我有事?” 柳春樱甩甩帕子,表情不愉,“有事,我找你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真有事! 沈亦白站直了身子,静等柳春樱继续。 “夏草,说来也是我的错,要是我没凑上去听,那曹管事也想不到你身上去。” “春樱姐有事直说吧。” 柳春樱嘟着嘴,有丝不舍,“二小姐过不了几日要出远门,可偏偏她在屋里摔了一跤,腿扭了。 出行不便,缺个人随行照顾,这是个重体力活,又耗精气,二奶奶寻思着今天再添一个人,两个人陪着去总能行。 本来是二小姐房里的香草去的,可她傍上了曹管事,曹管事就想给换个人。 不巧了,我正在给二奶奶报那日的菜品,他一下子就拉上了我把你推了出去。 说你力气大,和二小姐年纪也相仿。 赶巧三少爷有个男仆手脚不麻利,二奶奶也想换人。 于是二奶奶就做主把你们换了一下,他来厨房,你去二小姐那,然后三少爷那再找一个。” 第14章 民生多艰 一串一串的,柳春樱也是尽可能将事情说的仔细,生怕夏草听不明白,她把沈夏草当小孩子看呢,就这弯弯绕绕,别给人整糊涂了。 沈亦白听后不是很开心。 “月钱涨一倍。” 柳春樱小心补充,她也是觉得这事不是个好差事,毕竟沈夏草和厨房里的小姑娘们婶婶们感情都不错,活也干得很好。 她逢人都想夸的,这一下被弄到一个陌生的屋里去,还要出门,这多难受。 “哎呀,也真是的,二小姐怎好端端的能摔着呢,那屋子里也没个高地硬物给她磕碰的。” 沈亦白暗地呼出一口气,小姐姐哦,不是钱的问题好吧。 她需要自由时间,谁不知道那些个小姐少爷都五体不勤,啥也干不了的,太耽误她了。 主子家的命令,做下人的没什么可置喙的。 下午沈亦白被曹管事喊了过去,见了曹管事果真就是柳春樱说的这个事。 大抵意思相同,不过曹管事还卖了个乖,说这好事是他帮忙说项,主人家才愿意用她的。 沈亦白听着只得赔笑,人精,就这类人,坑你都能挑个好处来说给你听,让你好好感谢他。 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随着这曹胖子的心意说了几句木得感情的谢谢曹管事之类的话语。 这才从这毫无意义可言的对话中脱身,事没干,心先累了三分。 早些时辰陈知礼和花娘的事让沈亦白起了心思,她想着世间苦难太多,怕自己维持不了心态开了杀戒,那会非常麻烦。 眼下这一出沈亦白算是打定了主意,她必须得走了。 隔日一早,沈亦白就被曹管事派的一个小管事带着往二小姐屋里报到。 今天第一次见面,她换了干净衣服,带了昨晚柳春樱送来的红莓发簪,也是难得的喜庆了一回。 周家二小姐周梅是周恒妾室的女儿,今年十四岁。 说是二小姐,倒是没什么小姐的脾气,第一次见面沈亦白忘记了喊人,微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刚见面的小管事都在那里瞪她,可二小姐本人却不在意。 眼神飘忽,像是根本没注意到。 听说大房那里对礼数可讲究,曾几何时看见曹管事专门花了半天时间教导大房那边的几个下人怎么行礼。 看来这二房和大房的差别不是一点。 “我前些日子断了脚,不良于行,本来也用不着专人伺候,只不过七日后有个节礼必须要去。” 周梅突然说话,小管事本想发挥一下管事的指责教训一下沈亦白,就这档口也给逼了回去,直接就当这事过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子家不介意,他犯不着冒头惹不快。 尔后周梅中间停顿,继续说。 “路途远,姨娘这就喊了曹管事要个力气大点的丫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你...力气大吗?看着你比我还要瘦弱几分。” 沈亦白听后也没说啥,看过她的人都会有此疑问,简单得很,现场证明就行了。 想着直接将二小姐旁边的婢女给抱了起来,惹来婢女一声惊呼,轻松拿捏。 她本想抬个桌子的,可转念一想抱人比较直观点, 周梅看她这个力气,明显有点震惊,脸色微变,“你真力气好大!我还以为曹管事胡说呢,我要是有你这般力气就好了!” 沈亦白到周府走的是力气大,沉默寡言的人设,现在被周梅称赞,也就木讷的点点头。 把初次见面没得规矩这个事进行到底。 小管事低着头翻白眼,周梅却是笑了笑。 不过就沈亦白那双眼睛看来,这周梅二小姐,笑起来颇为勉强。 从一开始到现在,整个精神状态完全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娃娃。 瞧瞧她屋里的盛如夏,那笑起来整个屋子都跟她抖。 或许是精神不佳,周梅言语很是无力,“索性最近我也不出门,这段时间就当给你放假了,等七日到了你再来我这上工。 时间匆忙,屋子也没收拾好。 这往后等真出了门,舟车劳顿,怕你也没那个时间休息。 这几天,你就回家见见家人吧。” 呃~ 刚见面就给她放七天的假? 闷逼如沈亦白,这世间富贵人家的院子这么好混的? 回去的时候小管事有事直接走了,让沈亦白自己回去。 沈亦白路过假山小花园碰见曹管事,他那背影她一看一个准。 沈亦白眼尖的发现某只猪手正要袭击两大馒头,按常理说,现在不是接近的时候,可沈亦白是那种好人吗? 当即抬了脚步准备搅和人好事去, 大馒头的主人正对沈亦白,一看有人接近,低着脑袋羞红着脸拢着衣服就遁了。 曹管事斜眼一瞧看见沈夏草,被打扰了好事身心都不愉悦,沈亦白可不管他,直接把周梅给她放假的事情说了。 曹管事一听也是一愣,也忘记了斥责。 “这等事情,我且去问问,你先别休假,等我去和二奶奶确认一下。” 沈亦白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哪个好人家还没上工就给放假的。 不过曹管事问了个寂寞,支支吾吾答复说主人家给假,她就好好休息吧,沈亦白喜提七天假期。 曹管事提醒她七天到了回周府即可! 有诈! 沈亦白虽然不善于社交和人情世故,但多亏天眼的福,大多数猫腻都能一眼瞧得出。 如今自个儿天眼虽然没恢复,但往日的经验还是有的。 曹管事那神情肯定知道什么! 事关自个遁走计划,她得弄明白,依稀记得自家五师弟有说过一种催眠术。 口令是啥来着!说是对一般人有奇效的。 瞧她这脑子...想起来了! 事不宜迟,趁着夜色,沈亦白当晚就避开人影朝着曹管事的卧房跑去。 找曹管事也不是针对他,实在是他的住处距离下人房相对比较近,要不然找周梅更妥帖些。 那她不是懒嘛,夏草娃娃这身体,但凡能少消耗一点体能,她都是赚的。 不过不凑巧,她刚到,曹管事关上门离开了屋子,给她留了一个鬼祟的侧影。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给我瞎跑,该打! 第15章 人间冷暖 曹管事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沈亦白也不想白跑一趟,明天一早开始就算是放假,她拒绝再找时间搞这个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亮西斜,深夜露重,沈亦白蹲在树边等着曹管事回屋,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尊石像。 她头上有一只蜘蛛不停挑衅她,沈亦白最近也是隐忍惯了,瞅了蜘蛛几眼换了个位置继续等。 这一等等许久,差点把沈亦白脾气给等出来了。 无能狂怒知道吧,小蜘蛛早就跑了,要不然沈亦白高低得找它宣扬一下道法,让它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直到午夜三刻,曹管事这才回屋。 沈亦白等得腿麻,缓了一会才哆哆嗦嗦从窗户上爬进去,嘴里嘟囔着废话,她握紧拳头,考虑是拳击还是掌掴。 屋内曹管事呼吸平缓,介是干嘛,这么快就睡着了。 沈亦白本来打算直接催眠,眼下这还得先弄醒他。 火气加持,挨着曹管事找准角度,两巴掌给人扇醒。 趁着对方被打得懵逼的时候,催眠口令脱口而出,曹管事晃悠着脑袋目光没有焦距。 但凡有点灵气或者天赋在身上的,这等口令肯定行不通的,但曹管事肉体凡胎,灵魂又无天赋赋能,那是支撑不了一点。 眼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紧接着又睁开眼睛,一个反复,成功了。 沈亦白清清嗓子,确保语句信息明确,“曹管事,二小姐七日后出门,有什么猫腻?” “二小姐...老爷...澄江县...卢员外...” 啧~ 沈亦白听后微妙的沉默,这什么爹,这不是仇家吗! 说陈知礼那是继爹,沈夏草那是继母,感情淡薄勉强可以理解,但这周恒是亲爹,竟然也如此对待自己女儿,天理难容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曹管事不管不顾,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一整个无情的实话代言。 原来如此! 看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被爱护的子女都抵不过被出卖的结局。 周恒和那澄江县的卢员外有生意往来,卢员外给了周恒不少利点,作为报答,周恒用送女儿去游玩的名义将自己二女儿送去住几天。 这一住潜在含义可大了,打的就是让周梅伺候卢员外的意思。 至于什么伺候,不用想也知道。 不过,周恒可没打算只用女儿占一次便宜,去年就将女儿送走过一次。 去年是个七旬老头,那大概是周梅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据说被折腾得很惨,回来的时候养伤养了两个多月。 所以这次周梅故意摔断了腿!她不想去。 不过事情由不得她,明面上这一切是周恒在安排,但实际操办却是那妾室,周家的二奶奶。 也就是说周梅的亲生母亲一手安排了这一整个行程,并且还是在知情的情况下。 难怪十几岁的孩子神情如此颓唐,被亲生父母如此背叛和摧残,她没有发疯已经能证明她的克制。 这次那二奶奶找了个力气大点的丫鬟,明面上对周梅说是照顾她的,实际上暗地里也是有找人监视压制周梅的意思。 她怕女儿再生乱子。 周梅自己将腿弄伤了一次,保不齐会想法子跑,她很担心这事。 当真是会做事,对付自家女儿手段精准得出奇,好一个母亲,让人作呕! 世间的刀子分为两类,一类明着来,一类暗着来。 她倒是要看看,那些个龌龊的东西究竟有没有下限。 虽然知道了这些,但这曹管事并不清楚周梅为什么会给沈夏草放假。 二奶奶说二小姐说放那就给放,这也就给放假了。 所以,那边周梅到底什么意思呢?沈夏草这七天的假期,里面又藏了她几分心思呢? ...... 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这假算是白捡来的便宜,沈亦白是没什么家人要去看的,唯有一个花娘,那是她心里有愧。 她简单打包了七天的行李就往医馆走,老大夫有心,看她带了个包袱,就在柴房里多放了一床褥子。 这不住不知道,待了一天半才发现这医馆根本没什么病人。 坐在木门边的竹椅上发呆,看着眼前人来人往,有些个明显是看病的,但都极力忽视自个儿待的这个医馆。 沈亦白很贴心的问,“卓老,我们家花娘不会是你唯一的病患吧。” 卓老一顿瞪,他亲自给花娘熬药,一大早熬得满头大汗。 卓老医馆里还有一个老奶奶,说是卓老的丈母娘,除此之外,医馆别无他人。 沈亦白知道她还是因为她有过来给花娘洗澡换衣物上药。 “这话说的,前不久不还医治了一个小伙子吗?” “那不是我哥吗!” “哼哼...咳咳...” 卓老干咳几声,看着沈亦白也是神情难料。 “生意不好,常有的事,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世道,大把的人吃都吃不饱,愿意花钱看病的自然就少了。” 哼! 沈亦白有不好的预感,她是什么特殊的体质吗?怎么随机挑选的大夫都好像是命途多舛的样子。 还是说好人没好命! 在医馆待了两天着实有点无聊,花娘这两天很是嗜睡,卓老的药有安眠的功能。 睡下也好,人能放松些。 卓老家的丈母娘将她照顾得很好,但凡她钱有富裕,多少都想给点赏钱,可惜,目前自个儿给不起。 既然这边无事,沈亦白决定去看看盛如夏。 离开周府前柳春樱说盛如夏又请了长假,她自个儿来的,柳春樱说她的神情还算放松,不像是遭了罪的样子。 早前她将陈知礼的腿治了大半,又弄了点手段让他避免被卖掉,所以,这总该有点用的,对吧。 拿着路边买的糕点到了盛家大门口,没想到直接看见了陈知礼。 这人在自个家的时候就没得进屋,咋地,这盛家的屋也不让进? 盛如夏看陈知礼招呼扭头看见沈夏草,忸怩不已,柳春樱说得没错,她神情确实挺放松,而且眉眼中隐藏着欢喜。 有好事! “夏草,你来看我了,快进来!” “这位哥哥是?” “哎呀,她就是阿爹给我相的小郎君!” “哦吼~” 盛如夏表达能力果然不太够,她大嫂恰好又去出摊了,说了半天沈亦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盛如夏这段时间在自家哭得她大哥心烦,眼瞅着人就要暴起,被他老婆一瞪气焰消了大半。 东边不亮西边亮,他火气灭不了,直接去了陈家准备替自家妹子讨个说法。 第16章 触动 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那陈知礼因为满身红疹被买方嫌弃,对方要那继爹退银子。 那继爹搞不过对方,只得还了银子顺手推搡了陈知礼一把,后者腿脚不便,直接倒在地上。 这把刚到陈家院子门口的盛家大哥又气得够呛。 盛家大哥盛知秋没别的本事,就是一身硬骨头。 旁的小门小户子弟纷纷都是在大门大户家里当下人或者镇子里当个伙计讨生活,亦或者是在镇子周边打零工赚点生活费。 偏盛知秋剑走偏门,少年时代跟着一走镖人外出十年学了一身本事。 学成之后二十开外回到牛犇镇办了一个自己的小镖局,送信送货都不在话下,平时外出还弄点小商品随车售卖,多少算个营生。 虽说只有三五人,但是是自家生意,多了少的都是自己的,不受气,所以他脾气一直都爆。 眼下他也是知道陈知礼遇到的糟心事的,不过他看不上陈知礼。 他觉得这一个大男人被欺压到这个样子竟然一声不响实在不像话,腿断了爬也应该爬过去找人算账! 不过他想法挺多,但看陈知礼受着自家继爹白眼,然后自家母亲还要赔笑脸的时候倒也释怀了。 人一整个偃旗息鼓,火气走了九分。 人总归逃离不了一个原生家庭,陈知礼的处境就是如此。 也不是谁都和他一样能生在一个温和的家庭里,爹娘恩爱有主张,妹妹温善可爱会疼人。 且又能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一个愿意带他的师父。 一路保驾护航,这才有他今天自力更生,自立门户的光景。 盛知秋和那伙打人的直接碰上面,多年的眼光,他也明白这伙人不是寻常百姓能惹的人。 生气归生气,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整个将自己就当成一个看客。 不过他也没白看,看着看着生出了点心思,那陈知礼的继爹明显对陈知礼不好,他腿断了,继爹估摸着也治不好了,这才给他卖了。 所以当时盛知秋脑子一转,没来问责,反而转口问陈知礼要不要入赘他们盛家。 刚那继爹退了多少钱给那人,他盛知秋给两倍,就当是聘礼。 就这样盛知秋出门一趟把陈知礼背到了盛家,起初盛家众人还支支吾吾半天没个动静的,可也没过多久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盛家老爹是看得上陈知礼的,要不然也不会撮合盛如夏和他的婚事,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家孩子会拉着人入赘。 不过陈知礼对此却很感激,据说他憋着嘴,第一次哭了出来,盛如夏心疼极了,他哭,她也哭,把盛知秋给整无语极了。 深刻觉得自己花钱买了个不痛快! 这不得夸一下盛知秋的担当,要知道如果陈知礼的腿确实断了,那以后就不太可能做重活。 这世道留给底层百姓的活计本就不多,陈知礼虽然名字文绉绉的,却实打实的胸无点墨,根本干不了其他活。 他这一背回来,是准备把陈知礼当自己家人养了。 沈亦白听完这个事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实打实的震惊到了。 近日来的苦闷消解了不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触动,“哈,可以啊,可以!” 是真的好极了,沈亦白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舒心,一种畅快。 打心底觉得这是她重生到沈夏草身上以来遇到的最大的畅快事。 远比当初惩戒了花娘,暴打了老鸨那一下要舒畅得多。 这或许不是这件事最公平的解决方式,但至少沈亦白在这里面看见了久违的担当。 一种责任和义务,往日里她私认为是世间最稀缺的东西,同时也是她最想看到的东西。 对她的眼睛最友好的东西! 瞬间盛知秋这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的形象在沈亦白这里高大了起来。 她从未期待世间有多美好,但盛知秋此行此举,无疑是给沈亦白下了一剂良药,极大的安抚了她重生以来持续焦躁的心绪。 她焦躁到甚至立马就想回到白龙山,她感觉自己被毒药包围,总有一天会被淹没,可是此时此刻,她呼吸是如此顺畅。 世间要是都如此美好,那该多好! 如果每日都是如此舒心的日子,就算人生只有百年,那又何妨! 所谓修道,修的是道,修的也是人生,谁不想过得好一些,正因世道艰难,修行这条路才显得尤其美好。 人生的维度增加了,哪怕今日不痛快,只要活着,拥有力量,总有一天能痛快起来。 “夏草,最近家里忙,大哥又不在,这就没去做工,你能来看我,我真高兴,你还没正式见过陈大哥吧,我给你引见一下。” “......” 沈亦白被盛如夏拉着见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陈知礼,盛家老爹给他弄了个拐杖,看起来虽然还是不太干净,但人精神好了很多。 他看见盛如夏拉着人靠近,又和来人很是亲昵,便自觉的扶着拐杖站了起来,勾起嘴角。 “陈大哥,这是夏草,和我一起在周府做工。” 陈知礼一开始就想打个招呼,没想到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眼下盛如夏将人拉来介绍,他更是有点无措。 “呃...你...” 疼痛时的记忆向来深刻,他有点迟疑。 “见过陈大哥,陈大哥安好。” 沈亦白先声夺人,决定把他的话掐死! “陈大哥也生湿疹了,我也生过呢。” “湿疹?” 盛如夏显然对陈知礼很上心,瞬间就搭上了神经。 “夏草你说陈大哥身上的这红疹子是湿疹。” “嗯,这玩意季节性的,不讲究卫生就容易得,消除也容易,用皂角加点黄连磨粉,多洗几次热水澡就好了。” “当真?” “嗯,我就这样好的,假不了。” 本就是擦药才生的东西,多洗几次药效没了也就化了,至于方子不过随口一说,无害就行。 “哎呀!” 盛如夏高兴的跳脚,眉眼间都是喜悦。 “大哥还说让我们暂时不要接触陈大哥的皮肤呢,早知道就让陈大哥洗澡了,说什么伤口不能碰水,这完全不是这回事嘛,他还振振有词。” 呃... 娃娃啊,你大哥的想法才是对的,他腿伤也是伤,就是不能碰水。 “不过也没差,大哥去找他熟悉的大夫去了,说是找人看看这疹子顺便看看腿。” 盛知秋当真有心,这是真心想陈知礼好的。 “那挺好,这样说不定他腿能好呢。” 陈知礼局促不已,显然他脑子没坏,他又多看了几眼,心里万分确定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当初那个小乞丐,眉眼完全一样,这不会错的。 第17章 打算 正因为脑子没坏,他也清楚自己是承了眼前的小妹妹的恩德。 当初腿那么疼,被她折腾几下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腿明显被处理过。 手法很专业,绑绷带的人是个老道的大夫。 自己的状况他自己明白,他醒过来看自己腿的状况觉得自己的腿以后肯定会好的。 只不过面对继爹,他选择了沉默,特地用裤腿遮挡了起来没有说话,继续让他们认为自己是个废人。 本质是有点心死了,所以破罐子破摔,那个家他也没办法再待下去。 盛如夏他是喜欢的,正是喜欢才知道如夏不适合嫁给他,那个家对如夏不好。 他也知道他腿断了之后盛家大概会退亲,但他不想拖累她,所以一开始就想好了同意。 可盛知秋让他入赘,这是他没想过的,一开始被砸得有点懵。 到底还是有点男人的心气,陈知礼本能是想拒绝的,可继爹早就收了钱,手一扬就让盛知秋将他带走。 他恍恍惚惚的被背了过来,等到了盛家,感知到盛家人的关心,一时间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他委屈,也知道盛知秋是为他好,但他真的...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啊! 不过盛知秋接下来只是简单看了一下他的腿,宽慰他绝对能治好,他有一位相交甚好的大夫,医术高超,身上那疹子也不在话下。 这让陈知礼一下子手足无措,他想了一宿,便下定了决心,眼下有人愿意和他一起过好日子,他要珍惜。 尊严什么的,早就在第一次被卖给打断他的腿的人的时候被扯得稀碎。 爹娘不爱他,还有什么比这更伤人的呢。 “谢谢你。” 陈知礼突然道谢,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沈亦白心知肚明。 算是有点慧根,能言而不言,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不用啦,我过不来几天要随行小姐出门,刚好过来看看如夏姐姐,也是巧了不是!” 沈亦白言笑晏晏,和盛如夏笑成一窝,这是学的盛如夏的笑法,当然能成一窝。 “嗯?” 盛如夏一个恍惚,自觉阻止。 “你...出远门?你一个挑水丫头,出什么远门?不许去!” 一旁本就凑热闹听个趣的盛家老爹见自家女儿这么不客气,赶紧出声制止。 “你还不准去,人家夏草是你的工友,你也说她签了身契,主人家要去,她能做得了主吗?” “我...” 盛如夏想要辩驳,可发现自己老爹说得都对,只能犹疑的看着沈夏草。 “夏草,你明明只是个粗使丫头,为何要去啊?大哥说那些个主子都不好伺候,你怎么就要和小姐出门了呢?是哪位小姐啊?” 看她实在忧心,沈亦白拉着她一边凳子上坐下,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通。 盛如夏听后皱眉,“二小姐?去年二小姐也出过一次远门,后来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关屋子里,谁也不想见。 听说还死了一个丫鬟,周府赔了人家好几十两银子。” “死人了?” 这是沈亦白第一次听到死人的消息,那曹管事一点都没说。 催眠术已经成功,按道理说曹管事应该不会有隐瞒,难不成说,曹管事也不知道。 盛如夏郑重点头,“好像是叫小桃的,说是半路去打水的时候掉下河淹死了。 人尸体都没给带回来,河深,没办法捞,直接赔了钱了事。” 说完盛如夏叽叽歪歪的,“小桃父母拿了钱转手给她弟当彩礼,娶了新娘子,到头来谁也没想去找她。” 盛如夏阿娘一边摘菜呢,也是出声打断她,“这话不要瞎说,人去没去找你又知道了。” “阿娘是觉得他们去了?人没了,连个坟都没给起。” “你这都哪里听来的,竟八卦这些有的没的。” “厨房有个阿姐是那个小桃家一个村的,她说的。” 陈知礼一听和河有关,也是凑着椅子坐下,他不解,“怎会因为河深不好捞呢?驾驶个小船不就能捞了。” “我哪里知道,我就择菜的时候听厨房里的姐姐们说的。” 傍晚,沈亦白在盛家吃了晚饭,盛家也不大,所以盛如夏不好留人住。 沈亦白告诉她自己住在一处医馆里,医馆里有熟人,不碍事。 盛如夏送沈亦白去镇子最大的那个广场,两人依偎着走着,顺便消食。 “要我说,咱还是找春樱姐说说,请辞了,咱不要去。” 盛如夏还是担心,“你这么小,才来府里几个月,哪里就轮到你了。” 沈亦白自有打算,不如说她想好好利用一下这件事,如是顺利的话,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计划一下离开才是道理。 周恒既然能把自己女儿当妓女用,想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地方少待为妙。 小孩子的修复能力很强,沈夏草的身子比她自己预期的要养得好。 加上有五两银子和之前从沈老太那里拿的银锭子当路费,勉强能到白龙山所在的白龙镇附近。 只不过目前多了一个花娘,怎么安置她是个问题。 想起自己的计划,这边瞅着盛如夏,沈亦白竟然有一丝不舍。 她无疑是幸运的,重生之后,虽然遇到了些糟心的事和人,但也感受到了世间温暖的一面,不如说打破了她对尘世的一些认知。 这就是师父常说的道有两极,事有两面吧,总不好一棍子打死。 “没事的,我能行,你放心,倒是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哭得那么惨,忒吓人。” “那不是偶尔嘛...放心,我还有我哥呢,他疼我,不会不管我的。” 说完盛如夏也是叹息,“我也是傻了,你我这般身份的人,就算有想法,又有多大的用处。 我不说了,你到底还是小心些,照顾好自己最是要紧。 别被人忽悠了当了个傻子,赚钱可以,别真卖命。 大哥说外面危险得很,你力气大,反应也快,一有事你就跑。” “没问题,我一看见情况不对就跑,哪怕钻狗洞我也跑。” “对,咱照顾好自己。”盛如夏反应过来之后嗤笑,“但狗洞能不钻就不钻吧,怪丢脸的。” ...... 第18章 给善意一丝回报 七日转瞬即逝,就这段时间,沈亦白打消了让卓老长期帮忙照顾花娘的想法。 原是她亲眼目睹了一回卓老被逼下跪道歉的场面。 本想着没人上门,但突然来了个买药的。 没过两天,对方嫌弃他开的药没有效果,就带了几个小伙子过来砸店。 沈亦白当时出门去给花娘添补一些生活用品,毕竟她此行如果真走了,花娘这里需要提前准备些东西。 哪怕先暂住医馆也好,还是另外找屋子也好。 可等她一回来医馆就看卓老脑壳子被砚台砸了一个血洞,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不停地道歉。 沈亦白想发作的,被躲在外面的卓老家的丈母娘拉走了,几番解释沈亦白才知道这都是药行故意找茬,每月来一回。 “不反抗?也不走?” “药行组织镇子所有的医馆都要买他们的药材,咱家双儿觉得那些药材品质太差,没答应。 这就开始被整了! 一开始他也反抗过,拿着礼物写了状子找府衙,人收了状子也没个下文,去问过几次都说还没轮到。 对方花样很多,先是找人污了卓家医馆的名声,又是联合了铺子老板给人家不好看逼他给医馆加房租。 哎,我们把医馆转到这边,就这样他们也没放过我们卓家医馆,三天两头的派人过来赶客。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病患上门了,小丫头你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双儿其实很惊喜。 至于走,又能走去哪里,好不容易打通的渠道,埋了根基,放弃了就是这医馆都开不起来了。” 沈亦白恍惚呼出一口长气,人都说好事成双,她咋没这个际遇呢。 等人闹完卓老开始收拾东西,沈亦白一开始想帮忙,卓老没松口,只让她待在自己地方,别多管闲事。 沈亦白哪里是听话的人,自顾自的开始帮忙。 卓老瞪了她几次也就放弃,两人收拾到了深夜,卓老这才得空坐下喝口茶。 头上纱布还冒着血,一脸狼狈沧桑,可眉眼中自有一股生气,十分固执。 卓老喝着茶瞅着沈亦白,“丫头,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 “什么?” “我想啊,这陈家我也知道的,没女儿的呀,怎滴就冒出个女儿出来了。” “哼哼~” 这一听就是有后话,沈亦白又不是白痴,当初不过随口找的借口。 总归是救人的事,她倒也不怕这找来的大夫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好心,想要帮他,你很好。” “卓老也很好啊,自己都一身麻烦了,却也告诉了我法子,给了药包,不怕被人发现是你开的药,连累了自个儿。” “之前那伙人不是好惹的,事情过了便就算了,别真弄得丢了性命。” “也是。” 卓老眼袋低垂,眼睛里冒着精光,“我怎么感觉和你说话就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一般呢。” “......” “一点就通,半点不费力,你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咋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呢?” 沈亦白眨眨眼睛,到底自个和真正的孩子是有区别的,这被人当面指出还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不过眼下也不是称赞他的时候,赶紧打趣解释,“卓老开什么玩笑呢!” 说着便将自己为何要找他医治陈知礼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话也不假,她本就是看在盛如夏的面子去看的陈知礼,寻思着自己手头上那点医术若是有用就帮上一把。 “如夏姐姐待我极好,她哭成那样,我想着我就去看看那个让她这么伤心的人长什么样! 哪里知道他过成那个样子,这不一眼看过去太心酸了。 家里人连个大夫也没给他找,我手上有刚发的工钱,这不找了你去给他看看嘛,当做个好事,心里舒坦一些。 这我都没敢去那些门面很大的医馆,怕请不起,还好卓老不嫌弃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愿意和我上门。” 沈亦白这一段解释合情合理,卓老一时间竟然抓不到错处。 也是了,因为好姊妹去看看到底是谁让她这般伤心,然后发现对方很惨,恻隐之心爆发,给找个大夫那是情理之中。 小丫头年纪还小,能动恻隐之心是常有的事。 不比那些个大人,生活磋磨,无处没有人在敲打自己,让其时刻注意自保,不要多管闲事,那是一点善意都供不起了。 “就是怕麻烦说了些谎话,卓老你不要介意。” 进退得宜,卓老只得又喝了一口茶,绝口再也不提这事。 不过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丫头行事沉稳,处事坦然,言语中自带逻辑,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就不知道这逼仄的小城,哪里有这般福气生养出个这么水灵通透的人。 “也罢,你付钱,我看病,合情合理,没问题。” 沈亦白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对卓老有几分欣赏在,话说到这份上,也想珍惜这段缘分。 寻思着要不干脆在离开之前动点脑筋,帮他一次,也算是成全他的善意。 心动便是行动,沈亦白向来执行力很强,要不然也不会只是三百年就修道至元婴。 回周府前一日,沈亦白抽空去了趟府衙。 卓老递状子给府衙,府衙未处理,那势必是因为药行和府衙关系紧密,不作为和迟作为是两回事。 在尽可能的范畴内,压一下处理的进度不是难事。 府衙这种地方机构,和地方乡绅关系紧密很好理解,要打破这种连结,只得从府官本人入手。 只要他有了其他的考量,暂时抛弃和药行那点利益连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亦白敲了府衙门前的门鼓,按照律法,不管谁敲了门鼓,府官总要派人见一面了解情况。 先无论是谁,沈亦白只需要有个人替自己传话就行。 收沈亦白状子的是牛犇镇府衙的师爷,一个中年男人,身着蓝黑布衣,头发一丝不苟,修着山羊胡,有点斯文的意思,倒是符合他这个身份的刻板印象。 “小丫头片子,你敲门鼓要告状,状子上却未写明状告何事?状告何人?” 这当然没有,她就找了个写信的老秀才给自己写了份状子模板而已。 “师爷,有人找小的传话给府官大人,请问师爷能否代劳。” ...... 第19章 上路 七日过,一早沈亦白就回了周府,曹管事看见她回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她在厨房和众人一起吃过早饭,带着她就去了二奶奶院子里。 周恒小妾,也就是周府的二奶奶,闺名李秀儿,原先只是一个药商的私生女,后被周恒看上,嫁入周府当了二奶奶。 沈亦白见了二奶奶,喊了声吉祥话。 李秀儿一派温和,看见了她直呼很有眼缘,她很喜欢。 又打听了一些沈夏草的家事,问了家里哪里人,家里还剩下什么人。 这要不是提前知道对方人品,怕是觉得对方很和善,放下一部分心防。 但现在依照沈亦白的理解来说,她这是想找个痛点。 找到对方在意的东西,这才好拿捏! 沈亦白瞎诌了一部分的身世,她依旧是沈家女不假,但母亲早亡,父亲无状,继母又多有刻薄,老人家重男轻女。 一家人算计她一个,要把她卖给村里的大牛当媳妇,她不愿意,跑了! 顺便她脑子也不太灵光,逃跑之时因为力气太大,砸了大牛家的一间屋子。 而且不怕对方找过来,来一次她打一次。 问她钱帛够不够?她只说能吃饱饭就好。 一整个表现的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牛劲。 所以威胁亦或是收买她暂时是不可行的。 但她也没把路锁死,她给人家留了一条缝。 “夏草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得二奶奶赏识,以后能来二奶奶院子里当个大丫鬟,我一看到二奶奶就想起自己母亲。” 曹管事微微眨眼,嘴巴边边几根胡子翘起,他一直在主子面前都是接话无阻碍的那种人,但他愣是没在沈夏草的回答中找到半点不妥。 本想替二奶奶当个黑脸,好表现一下主子的仁慈,这小丫头竟然直接就对主子有如此高的好感,他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曹管事只管站着,面对二奶奶疑惑的眼神还得赔笑脸,为了场面不尴尬,反而替沈夏草解释起来。 “二奶奶,这孩子母亲不在了,估计是觉得二奶奶面善,这才说的这番话。” 李秀儿一听这话,面容一松,“这容易,你若是表现得好,我就安排你进我院子做事。” “谢二奶奶。” 好家伙,这两人搞个事情还有那么多前戏,沈亦白有点无聊了,无聊的抠沈夏草的指甲。 哦哟,这有点长,得剪指甲了。 二奶奶又说了许多二小姐周梅的喜好和性情,一派十分疼爱女儿的母亲形象扑面而来。 前提是沈亦白不知道这女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货色的话。 果然最后实在编不下去了,李秀儿这才拉到正题。 “二小姐身子娇嫩,又不太出远门,此行怕是会觉得辛苦想躲懒亦或是有折返想回家的时候。 你到时候警醒点,不要让二小姐做出格的事情,确保二小姐安然到卢家。” 这话没毛病,沈亦白低头称是。 临了曹管事还给沈亦白添了几个银锭子,约莫有二两。 “这是二奶奶给的赏钱,二奶奶人好,好多话没和你明说,我且告诉你。 你在二小姐身边看好二小姐,不能让她出事,只要把人送到卢家,回来你还有赏。” “是,曹管事。” “记住,你是二奶奶的人,二奶奶才是你的主子。” “是。” 日上三竿的时候,曹管事带着沈亦白见了周梅,这次他亲自来,应该是被人点过。 周梅此时穿着一件粉色外衫,粉白腰带勾勒出少女的杨柳腰,发上也是粉色发带和几粒珍珠,整个人看着十分俏皮讨喜。 除了那只受伤的脚,以一种不恰当的方式被鞋包裹着,非常显眼。 “二小姐,夏草回来了。” “嗯,你下去吧。” 周梅大概不喜欢曹管事,没给正眼看他。 说完曹管事递给沈亦白一个眼神,奈何沈亦白一般不太会察言观色,直接选择忽视,曹管事皱着眉头只能下去。 “我们晚上出发,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二小姐。” 说完沈亦白就转身,此时周梅忍耐不住,“等等。” “是,二小姐。”沈亦白回到原位,表情平淡。 周梅很难为情,“母亲,母亲说了什么?” 沈亦白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或者是对自己母亲还有奢望,小女孩的眼底蓄上了眼泪。 她红着眼眶,很多东西呼之欲出,她在指望什么呢?难不成指望李秀儿说不要她去了。 “她生我气,已三日不曾见我了,我知母亲身份为难,她与你肯定说了什么? 对吧! 你今早和她请安了,她见你了,单独就见了你。” 沈亦白顿时生出怜惜,她对那些无辜的被利用的人总有几分不舍,慢慢呼出一口气。 “二奶奶嘱咐奴婢照顾好二小姐。” 周梅听后笑笑,紧接着有点无奈,“好...甚好!” ...... 他们是在第二日凌晨出发的,队伍极其简单。 拢共六个人,两个护卫,一个赶马车的车夫,周梅和她的贴身丫鬟小云,然后就是沈夏草。 沈夏草打算在出行路上找机会遁走,可又有点担忧花娘的事情,临了还是没想到合适的法子。 只得大晚上跑到卓老那里把刚到手的二两银子给了出去,明面上是预付后面的诊金,实际上是给卓老添补一点生活费。 她算过了,等她遁走然后快马加鞭到白龙山,怎么的也得四个月时间。 二两银子够花娘小半年的花费,到时候她再委托师兄弟帮忙,先把人先接到白龙山去。 她在白龙山脚还有一处屋子,拿来给花娘养伤正是好去处,至于伤好之后花娘想去哪里都由她自己。 这并非是她圣母心泛滥,亦或是对花娘有什么目的,而是沈亦白一直觉得花娘得此遭遇和她关系颇深。 如果当初她不选择那种报复方式,不把沈三全拉扯进来,便也不会造成她今日局面。 沈三全会卖了花娘与沈夏草离家出走关系不大,全然是因为花娘当时拉在了他身上的缘故。 她是知道的,沈三全那种人,面子比天大! 第20章 稚嫩的计划 马车晃晃悠悠,周梅看着帘子外那一缝隙的光景愣神,小云则呼呼大睡,似乎一点心事都没有。 沈夏草本来打着哈欠,瞅着这一幕睡意消失了大半,这孩子...虽是少年,但眼神过于死寂。 “二小姐,路途遥远,咱得中午才能休息,不若你也小憩一下。” 周梅听这话,转头看了看沈亦白,忽而扯出笑容来。 “我不困。” 嘴里说着不困,周梅这一睁眼就是好几个时辰。 第一晚她们住进了客栈,三人都是小姑娘,小云和沈亦白被安排在周梅屋里打地铺。 一直到晚上夜深,周梅支撑不下去才勉强合上眼睛休息。 沈亦白听着周梅呼吸声逐渐平稳,睁开眼睛,忽地坐起来,瞅着旁边呼呼大睡的小云,一手直接给捏住下巴。 小云惊醒,还没等看清什么,又恍惚听见一句陌生的话语便沉沉睡去。 行程第二日,周梅食欲不佳只是吃了一点, 她腿脚不便,可一日她主动叫不了沈亦白三回,也就是说她除了日常上下马车,移动或者如厕次数极少。 她极大的减少了麻烦沈夏草的次数,亦或是她不想见沈夏草,按沈亦白的意思周梅两种想法都有。 “二小姐,天气转热,您还是多喝水。” 重生过来的时候是三四月份,如今七月,天气确实变热了。 周梅摇摇头,“我不渴。” 一边说着一边抿着干燥的嘴皮子,一看就知道在说谎。 “夏草,小姐说不渴,那就是不渴。” 小云这两天对沈夏草很热络,实在是沈亦白是个说故事的高手。 “快继续说,那个大侠救了少女之后,他们怎么了?” 沈亦白笑笑,继续把故事讲完。 “啊?”小云惨叫,“两人为何没有在一起啊?大侠都对少女表好感了,救命之恩,这不是天赐良缘吗?那少女说走就走啊?” 沈亦白一脸无所谓,“那大侠都五十好几了,少女不过十四,怎么可能是天赐良缘?” “哎不对,你明明说他看着很年轻。” “那也是老头子了。” 此时周梅忽地发声,“救命之恩也可以拒绝吗?” 沈亦白笑嘻嘻的,一整个没心没肺,“当然,哪怕是生养之恩,父母之命,若是对方是自己不想要的,自然可以拒绝。” 她的话意有所指,周梅听后也是眼睛一亮。 一双杏眼忽地焕发出些许生机,她小声赞叹,“那少女很勇敢,那名大侠也很仁义。” “可奴婢还是觉得那少女不讲道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为过,怎地放下救命恩人一走了之呢。” “当真?”沈亦白忽然拉扯小云的袖子,眉飞色舞。 “什么?”小云不明所以。 “我在厨房那的时候可听说阿广是喜欢你的,若是有一天你遇见山匪,阿广救了你,你以身相许不?” 阿广是二奶奶手下的一个车夫,经常驾车送二奶奶出门逛街。 小云瞬间白了脸,她有些语无伦次了,“夏草你说什么呢,阿广他妻子都死两个了,而且孩子都和我一般大了。” “我在说以身相许。” “哼,你莫要拉上我,我们只是说故事,莫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沈亦白陪着笑脸,“好啦,好姐姐,我逗你呢,你怎会遇见山匪呢。” 小云的确不会遇见山匪,但阿广却是她的心病。 李秀儿为了监视和控制女儿,对女儿身边的丫鬟都进行过一定程度上的痛点攻击,在一开始就避开了那些丫鬟和自家女儿亲近的可能。 或利诱,或威逼。 阿广是二奶奶的车夫,四十多岁,妻子都死了两个,他却看上了小云。 李秀儿或许并不在意阿广的利益,但他能使小云感到害怕,这就足够了。 “你莫要再说这些吓死人的话,再说了,那都是传闻,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是啦,我也只是听厨房的姐姐们聊天听到一点,小云姐姐你千万不要生气。” 这话是真的,沈亦白大部分八卦都是从厨房听来的。 小云气呼呼的,眼珠子乱转,“我没生气,我就是...我...你不要瞎说了以后。”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着沈亦白摸着小云手臂替她顺毛,见此情景周梅的眼神闪烁,她该是意识到什么,但忽地眼里的精光又暗了下去。 行程第四日,离澄江县越来越近,周梅愈发的难入睡。 午夜,鸡鸣时分,周梅终于忍不住,“夏草,你过来,我想如厕。” 沈夏草轻轻叹气,悄然起身,“是,这就来了,小姐。” 几步上前,沈亦白一个弯腰直接将人抱起,周梅窝在沈夏草怀中神思不明。 周梅心想沈夏草真的身板很小,为何能使出这般大的力气。 “半夜三更,打搅你了。” “不会,小姐,这是奴婢的本分。” 如厕完毕,沈亦白抱着周梅去净手,周梅坐在镜子旁,看着不远处灯火摇曳。 紧接着摸了摸腰间的天蓝色荷包,嗫喏半天,终于垂着眸子说出了声。 “夏草,明日我想去镇子上逛逛,你可能陪我?就你一个。” 沈亦白还是微笑着,“当然可以了,小姐。” 周梅轻轻呼出一口气,小手手指被自己拧巴的发白,“那明日我唤你,你抱我出去。” “好,小姐。” 沈亦白本就要遁的,现今周梅主动开口也少了些许麻烦,只不过她没想到周梅到底还是选择走利用夏草这一遭。 她大概也没办法了! 之前小云睡着的时候,沈亦白对小云用了催眠术,大致了解了周梅这段日子的一些动静。 周梅年纪小,很多事情做得并不干脆,小云都看过好些次,但她主打一个身边人意想不到,就赌小云脑子简单,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她偷偷在用首饰换银钱,给自己攒路费。 但其实有了思考方向的话,痕迹是很明显的。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去年的惨况,而且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唯独对母亲大概还有一点奢望,但随着第二次出行的到来,这点奢望也没了。 她首先是摔断了自己的腿,表面上是对李秀儿和周恒的安排不满,实际上也掺杂了另外一层意思,她在谋求一个变数。 她摔断了腿,本就一个人随行的事情就不太可以完成,至少小云或者另外一个丫鬟香草的力量就达不到。 香草是老人了,年纪大些,自然知道这次出行和小桃那一次出行是类似的事情。 小桃陪着去了一次死了,她很害怕,所以她这次傍上曹管事也避开了出行。 第21章 小云的破防 香草私自认为,哪怕是陪曹管事睡觉,也好过自己不清不楚死在外面,连个尸身都看不着。 不出意外的话本次出行就是小云一人陪着,但小云是顶替小桃去年被提上来的,懵懂无知。 她被李秀儿压得死死的,洗脑洗得很成功,就是平日对周梅也不太上心。 往常最重要的事就是和二奶奶及时汇报二小姐的动静,奈何她有的时候也管不了那么细,周梅这才成功换了好些个盘缠。 所以周梅是想要干点什么的,她那个计划需要引入第二个随行的人。 她本不确定第二个人是谁,因为是个变数,这个变数她也不知道。 她给自己预留了七天时间,用这七天对那个变数做简单的调查。 曹管事带来了沈夏草。 周梅也没多大的实力,但她可以利用七天时间安排人去查了一下沈夏草的情况。 她真查到一些事情,但她什么都判定不了,她才十四岁,她连判定拿她钱给她办事的那个下人的好坏都无法做到。 最后她只得对自己的推断半信半疑,她只得赌上一把,她赌着这个夏草,真的如同传言那般老实本分。 不过沈夏草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路上沈夏草突出表现得...明事理。 最起码没有被那些个迂腐的陈词教条所驯化。 凌晨时分,周梅没有出声,她忍着脚上的不便单脚挪到沈夏草身边。 轻轻拍了拍沈夏草的脸蛋,沈夏草悠然睁开眼睛,含糊喊了声小姐,颇像是被突然叫醒,人很迷糊的状态。 “夏草,咱们要走了。” “好的,小姐。” 沈夏草迷糊的起身,穿好衣服,“小姐,我那包袱要拿吗?” “包袱...就不拿了,你拿着荷包吧,若是有想要的东西,也好买下。” “好。” 说完沈夏草包袱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怀里,然后弯腰一把抱住周梅,如同春竹,傲然走了出去。 一路上,周梅说往哪里走,夏草就往哪里走,不知不觉时间已是下午。 按照常理,沈夏草该提醒自家小姐要及时回去。 奈何沈夏草似乎忘记了这茬,只管打着哈欠有点瞌睡,起得早,没有睡好,在一次周梅说休息一会的时候倚靠一棵树就睡着了。 周梅扶着柳树站起,遥首看着远处的车马行,吃力的拖着腿满头大汗的走进店里,租了一辆马车。 “麻烦,送我去富源县。” 沈亦白眯着眼睛看着周梅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嘴角微勾,好丫头,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自己好走。 不过她倒也不能和周梅一样一走了之,现在不行,这个残局她得去收拾。 车里还有一个小傻瓜呢,傻了点,倒也不能因此害死她。 沈夏草睡到傍晚才醒来,一醒来发现小姐不见了踪影,赶忙跑回客栈。 客栈里小云正着急的跺脚,她看夏草一人回来就猜到小姐跑了,她咬着唇,全身发抖。 “小云姐,我...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等死吧。” 小云冲着夏草恶狠狠的喊,喊完话小云表情微变,忽然眼泪直接流了下来,几步上前抱了抱夏草。 “夏草,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沈夏草一边低着头,没有接话。 小云忽然松开,摸摸沈夏草的脑袋,“对不起,我真不是要凶你。” 沈亦白低着脑袋微微挑眉,这倒是意想不到的展开。 配合这几日小云的表现,沈亦白其实对她有那么点负面的想法,势利,胆小,怯懦,是非不分。 可小云此时表现却和她的印象有些偏离! 忽然门被一手推开,两个护卫此时推门而入,看见沈夏草两人对视一眼,也是没发脾气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水喝。 这两人是李秀儿指定的护卫,应该也是被嘱咐过看顾好周梅不让她逃跑,一个姓居,一个姓张。 “两位哥哥,你们...也没发现小姐吗?” 小云声音发抖,不如说她全身的抖动都没停止过。 张护卫看了看小云,眼神很怪异,“小姐丢了,不代表我们就可以不去澄江县了,小云,你和小姐身量相仿,你替小姐去。” 小云小脸煞白,居护卫看得颇为趣味,他下巴扬起,眼神指了指夏草,“要不让她去,只不过她胸无二两肉,怕是老爷不会满意。” “我...呜呜。” 小云再也忍耐不住哭意,小声啜泣。 “这也是二奶奶的意思,你放心,你比小桃幸运。 去年二小姐一开始反抗得厉害,那江老爷就喊了两汉子当着二小姐的面将小桃给弄了。 二小姐这才听话的,被搞了两天没让下床,你总归不会被干死。” “呜呜...呜呜呜。” 原来如此,周家有两手计划,周梅听话,那就周梅去,周梅要是不听话,真让逃了,那就把丫头送去,反正那卢员外并没见过周梅本人。 这两护卫...沈亦白眸子低垂,看来是老手。 小云被穿上周梅的衣服,马车继续上路,一路上,她惊恐的抱着自己不能自已,忽地她拉着沈夏草的手。 “夏草,我若是撑不过去,你帮我把我屋内床头的小盒子送去我家可好?” 沈夏草眼睛忽地湿润起来,小云苦笑,“你总是老实本分的,我知道你的,春樱过来和我说过,说你很是老实,让我一路上...” 原来这里还有春樱的面子,难怪她一路上觉得这个小云对她颇为有好感。 至少打一开始她就不排斥沈夏草,这要是一般情况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人至多是个脸熟的陌生人,到上车之前,就见过两次面。 沈夏草没应下,她拍拍小云的手臂,“没事的,小云姐姐,我力气大,我保护你,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小姐。” 小云笑得比哭难看,“你这脑子,能看得住小姐才怪,我想着她腿脚不便,没想到她也是个...呵呵...也是,谁愿意陪老头子睡觉啊。 你不知道,我们屋里的人都知道二小姐不得宠的,有好些传闻,但现在去看,应该都是真的。 二小姐有葵水之后,老爷就安排了二奶奶带二小姐出去参加诗会。 说是诗会,可好几次诗会二小姐回来的衣物都是脏的,有腥味。 什么秀才书生,到头来男人都一样,读多少书都是撑门面,里子还是烂。 我被安排去伺候二小姐,但我其实看不起她。 觉得她也是被自己爹拿来卖的... 小桃是个傻的,我比她精明些,到底还是...呜呜呜” 小云好伤心,哭得不能自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破防,过大的心理压力已经将小云逼到某种界限。 只看她越哭眼神越低迷,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哭声都听不见几分。 “二小姐之前说梦话吓得全身发抖,我在小床上听了只觉得她矫情,小桃没回来,她回来了不是吗? 我错了。 她们都没回来。” 第22章 改变主意 次日黄昏,沈夏草扶着身形不稳的小云抵达卢府。 卢家管家将他们安排从偏门进,“周二小姐,您是贵客,本不该走偏门,不过咱这人多嘴杂,还是避嫌为好,您说呢?” 小云怯懦的点头,管家笑笑,招呼下人好好招待两护卫和车夫。 紧接着带着小云和沈夏草到准备好的房间,推开门,一股子奇异的香味冲上脑门。 沈夏草眯着眼睛,这卢员外好大的雅兴,连他国的香料都舍得买。 “二小姐先住下,待会给您送热水。” 沈夏草一个抬步发现小云停在门外,看着那门槛似乎千万米高,“夏草,我腿有点沉,你抬我一下。” 沈亦白也爽快,一个弯腰直接将人抱起一抬,小云一个惊呼,双手赶紧勾住沈夏草脖子,她呼吸急促,双目出神。 讲真,这是她第二次被沈夏草抱起来了,每次感觉都那么奇特。 等人进了屋子,沈亦白拉着人要去床边坐下,小云一惊,直接几步挨着一面墙坐了下去。 忍不住要哭,一会儿,她自己忍住了。 她不能哭,她得挺下去,护卫有一句话说得对,那老爷至少不会干死她,她还能回去。 只要活着回去,她就还是小云,还是在二小姐院子里当差,二小姐不在了,还有大小姐。 对,她要想办法去大小姐院子里,大奶奶名门小姐出身,断然不会和那二奶奶一样,靠卖身子,卖女儿在周府讨生活。 但是一想到卢员外可能的样子,小云就忍不住恶心。 “小云姐,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拿点东西吃。” 不知不觉沈夏草就走到门口了,小云慢慢点点头,这孩子只是力气大些,她才十二岁,什么都不知道。 听春樱说因为营养不良,就是葵水都没来。 “好。” 沈亦白微微笑着,一个转身出了门,并顺手关了门。 关门时念了一个口诀,确定旁人打不开后才离开。 卢员外并不难找,人正在前厅和几位账房对账,倒是符合他这个年岁的男人形象。 大腹便便,一开口就能看见嘴巴里面两个黑洞,这牙是被虫子啃得挺干净。 那边卢员外大概是乏了,摆手让账房先撤下,他招呼丫鬟给他捶打肩膀,那手还不嫌累掀开丫鬟裙摆朝着丫鬟的大腿摸去。 又是一小会儿,卢员外起身朝着花园走,沈亦白瞄准时机跟了上去。 只看他越走越深,最后到了一处假山水池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皮袋子,从里面掏出饵料喂金鱼。 “哎哟,乖乖,爷今晚有事,先来喂你们,慢点吃。” “卢员外!” “谁?” 啪的一声,皮袋子掉落在地上,沈亦白右手直接压住卢员外脖颈往上压,确保他看不见自己。 “谁?是谁?” 卢员外慌了,双手拼命扒拉钳制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可谁曾想那手十分细条但也非常有力,他掐,抓,掰,愣是百般尝试都纹丝不动。 沈亦白改压为掐,慢慢加重力道。 “呃...放开我,放开!” 就在卢员外要窒息之际,一道没听过的口诀侵入耳中。 卢员外眯着眼睛双手慢慢垂落,沈亦白将人拉低,卢员外身子软趴趴的往下沉,竟然直接坐到地上去。 沈亦白凑着他耳旁轻声言语,这场景,但凡有人看见都会惊骇出声。 不过此时无人经过,更无人知晓。 ...... 到卢府的第二日凌晨,小云在惊恐中惊醒。 她还是昨日的衣裳,一晚上,除了有人来送热水发现门打不开,之后沈夏草带了些食物过来竟然什么人也没出现过。 沈夏草自顾自的在不远处的榻上睡得死沉。 发生什么事了? 小云感觉很不对劲,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有事。 只看她轻轻起身,缓缓打开房门,旁边什么人影都没,她穿过走廊,远远看着之前那管家满头大汗,正朝着一间屋子在大喊什么。 管家拉了一个人,好像是个大夫,他身上背了一个药箱。 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凄惨叫声。 “老爷,咱歇会吧,老爷,身体要紧啊。” “丫的,敢打老子,给我拿鞭子来,我抽他王八孙子,老子看上你们,那是你们的福气。” “老爷,咱累一晚上了,歇一会吧。” “我不累,老子火下不来,你别管我,我正才得些趣味呢,这可比干娘们爽多了!” 小云意识到什么猛然眼睛瞪得老大,一个回身正好撞见沈夏草。 她拉着沈夏草赶紧往回跑,她看见了,那屋里白花花的光着身子的人,是男人,都是男人。 过于惊吓,小云连沈夏草拿来的包子都没心思吃,她拉着沈夏草直接找到周府的车夫,“走,我们走,快点。” 她什么也不想了,她只想马上逃离这种鬼地方。 车夫本来就是心神不宁,这被小云的表情吓得更是六神无主。 “护卫大哥呢?” 昨晚正和护卫大哥喝着小酒,哪里知道那卢员外直接拉了人将两护卫大哥带走了,就是现在人也没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走!” 沈夏草转头对着车夫微微一笑,车夫脑子里正旋风四起呢,看沈亦白这个冰冷眼神,被冻得一个激灵,赶紧上车,“走,马上走,驾!” 日头正盛,小云抱着自己窝在角落满头虚汗。 沈夏草正在一边分馒头,小嘴叭叭,“小云姐,这一堆是你的,你这几天怕是不能住宿了,咱还是快马加鞭回去吧,那卢员外也是奇才,竟然喜欢男的,不过两位护卫小哥确实身材不错,真有眼光。” 这事自然是沈亦白插手的,她对那个卢员外进行了催眠,不过这次她并不觉得过分。 那两护卫罪有应得! 这还得从她催眠过卢员外之后说起,她本来只是对卢员外催眠,想要改变他的想法。 不说改邪归正,但也少些这种恶趣味,以后勤俭自身,尽量不嚯嚯他人。 可没想到去厨房拿吃的时候正巧听见两护卫在那讨论去年小桃的事,当即沈亦白就改了主意。 “......” 她这说了半天,小云在发呆,“听见了吗?” 小云眨眨眼,不明所以,“夏草你不回去了吗?” 沈夏草一声叹气,“小云姐,我想过了,二奶奶要是知道我不小心将二小姐弄丢了,不会放过我的,我还是趁现在有机会赶紧逃吧。” 小云呼吸慢慢平稳,她凑近夏草,抓住夏草的小手,“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小云姐,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眼下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说这事,二小姐不见了,我...” 小云心神慌乱,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第23章 浑天大选 “我好像听二小姐夜里说梦话,说什么富源县。” 沈亦白决定帮她一次。 “富源县,为什么是富源县?” 见她失神,但并没放弃思考,这是好事。 “我不知道呢。” “说这个二奶奶就能放过我吗?不够,还得要个说辞,什么说辞...” 沈亦白看她动脑子也不打扰,笑着打开帘子,对着车夫低声言语,“好好送她回去,否则,我将你也强了小桃的事告诉她家人。” 不管是要钱还是算账,总归他不得好果子吃。 车夫一个激灵,手心汗直冒,他不知道,他不理解,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片子,“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你?” 车夫恍惚点头,沈亦白笑了,神情莫测。 “那江老爷喊了两个汉子强迫小桃,其中一个是那张护卫,另外一个便是你,对吧?” “......” “居护卫错过了这个好事,他还骂了你!” “你...你到底什么人?”车夫嗓子都在抖,居护卫,张护卫,他们... “知道实情之人,放心,冤有头债有主,小桃是自己跳河死的。 她的死你能占三分占不了十分,不过你也别得意,你若是做不好我交代的事,居护卫和张护卫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豆大的汗从车夫额头上滑落,掉进他眼睛里,眼珠子生疼,他不敢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杀气,身上寒毛一根根分明竖起。 他眼中,沈夏草的形象逐渐诡异,不对,这丫头不是普通人,她...妖怪,是妖怪! “我做,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做。” “二奶奶问话,你怎么说?” “我说...” 车夫脑子一转,片刻给了说辞。 “我说那居护卫,张护卫被二小姐收买,路上放了二小姐,然后他们想让小云顶包被卢员外发现,卢员外扣留了他们。” “可以,放心,那两人短时期回不来,不过以后可说不准。” “知道,小的知道,小的...小的不干了,回老家,回老家躲着他们,小人老家远得很,他们找不到。” 沈亦白站直了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朗朗乾坤,不由嗤笑一声。 还好她不是什么君主,自幼又被灵山接纳习得了道理,否则依照她的脾性,这人是杀不完的。 搞不好还能当个混世魔头! 小云要保住自己至少要提供一个可靠的线索,至于周家能不能找到周梅那就看她的本事。 不过周梅既然打算离开就应该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人要学会自助,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不要停止挣扎,也不要同流合污,天道不喜懦弱之人。 ...... 七月中,太阳热度惊人,卓双看着药行送来的契结书疑惑不已,“这?” “卓大夫,当初咱亏了心,诬陷了你,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之前卓家医馆的原住址,我们药行给买下来了,就送给卓大夫当个补偿。 还请卓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这么些年我们药行的无礼。” 卓双和门帘之内的丈母娘互视一眼,陡然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人在周旋,会是谁呢? “啊,狗娃,我的狗娃,狗娃你咋能打我呢!” 老太太一惊,赶紧拉住花娘,“花娘,咱回屋,外面热。” “我看见狗娃了。” “没有的事,你等夏草来接你。” “夏草?” “对,你等夏草来接你。” “夏草是谁啊?夏草去哪里了?” 老太太皱着眉头,看了看外头阳光灼烧,是呢,夏草去哪里了? ...... 一山脚茶馆里,沈亦白坐在角落瞅着自己凭借记忆画的地图沉默不语。 她自从遁走,直接奔往附近最大的城市群牛城,勉强记起来这方位在哪里,也绘制了一份地图给自己参考。 但是... 这地图仅供她三天的脚程,出了城之后完全迷失了方向。 两眼一抹黑,半猜半就到了这狼牙镇,整个人都懵了。 这座山是什么山?眼前的山又是什么山?怎么一点也对不上? 这图还是自己画的吗?莫不是半夜被人掉包了? 匪夷所思! “哎,最近有一大事,你们可知道?” “什么啊?你说呗。” “府衙贴了一个告示,说什么浑天大选,你们谁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沈亦白一听身形一顿,啊不是,这个东西怎么就和府衙扯上关系了。 “什么大选?” “浑天大选?” “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 “我服了你了,不知道的东西也来说。” “哎,府衙前面的告示板贴着呢,就这个东西,我没看错。” “府衙也没解释?” “现场有人问,府衙衙役说上头传令,该知道的会知道,不该知道就不该知道。” “什么啊!” “哎,垃圾消息。” “谁说不是呢。” 悄咪咪的放下地图,沈亦白微微皱眉。 浑天大选是个学名,其真正的称呼是灵山内门弟子选拔,这种东西是灵山内部的一种比试,永远不可能和府衙有所联系。 但既然是府衙张贴的告示,那指令应该是朝都发下来的,难不成他们是有意为之,干什么? 经不住好奇,沈亦白趁着空挡凑近那告示仔细端详,冷不丁上手摸了过去,这纸张... 摸上去细腻如羊脂,隐隐约约能摸到细纹,沈亦白歪着脑袋从侧面看去,避开阳光,终于看清那细纹,好家伙,灵山的山纹! 这是真的!且看山纹样式,这是青兰山的山纹。 算算时间确实也是青兰山浑天大选开始的时候,但为什么告示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青兰山有的弟子还没回去? “师兄,你看!” 正恍惚着呢,忽然耳边冒出一声轻唤,看着说话人是一个八九岁少年,小辫子垂在脑后,整个人圆鼓鼓的,自有一份憨厚的气息。 而那名师兄年长一些,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已经初长成,比沈夏草高出一个头不止。 眉眼还算秀气,但骨相里的拙意难以掩藏,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老实孩子。 两人虽是穿着粗布麻衣,但气质和普通农家子弟有很大差别。 少年此时摩擦着告示,表情严肃,等他确定了某事,他对着他师弟重重点头。 “没错,是灵山借府衙发的告示,走,咱们快点回去。” “嗯。” 有趣! 沈亦白看着两孩子背影,这半大的孩子竟然能辨别灵山的山纹,莫不是他们身边有灵山相关的人。 到时候想办法让人家带一程啊! 这个念头一起,沈亦白勾起嘴角,脚步一抬就跟了上去。 两人在小镇上穿梭,出了镇子,最后进了郊外一个茅草屋内,茅草屋搭得不高,而且看着年代久远,十足的危房。 “师父,青兰山发布了浑天大选的告示,这肯定是大师伯给您的讯息。” “嗯,是真的,我也看到了。” 茅草屋内,两名少年仰面对着一男子背影述说,那人身形一顿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露出一张略带沧桑的脸,沈亦白呼吸一窒,是他! 第24章 青兰山的逃徒 沈亦白死前一百年,修士圈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夏十二灵山之首的青兰山首尊风游的一名入室弟子弑师逃逸。 当时那名弟子被上了弟子追杀令,图像分发到了大夏的每一座灵山。 毕竟在灵山,在修士圈,弑师是大罪,而受害者的师父本人更是表明不会原谅。 眼前这个男人虽身形邋遢,眉眼萧索,但五官和那画像中人一模一样。 一眼看过去最为显着的就是那一双桃花眼,明明是练武之人,走得是武修的路数,但不经意间总是让人感觉到几分弱气。 分明就是好欺负的样子! 当时那名弟子叫做,朱阮。 朱阮一听这个消息,眉头紧锁,他摆摆手,对着两少年打着手势,沈亦白歪着脑袋深思,这倒是没有想到的。 朱阮哑巴了?为何? 当年朱阮弑师之后逃窜,各大灵山也有关注,听说他负伤逃跑,最终藏进边疆雪山,没有了踪迹。 少年看朱阮反应有些焦急,他拉着朱阮的手,不停劝诫。 “师父,您当年那位师父已经暴毙,此时正是师父您回到灵山的好机会,若是您能回去,您身上的伤肯定能够痊愈。” 暴毙?那疯牛死了? 沈亦白眉头此时更是能夹死苍蝇。 大夏灵山分布比较均匀,基本一条山脉,三四座灵山这样。 白龙山和青兰山可以说是一条灵脉上的山包,两座灵山出奇的近。 在疯牛掌权青兰山之前两座灵山之间交往甚密,经常有酒会和茶会,当然打架的机会也不少。 朱阮的师父名叫风游,疯牛是自家三师叔给起的诨名。 风游当时还是青兰山首尊的入室大弟子,脾气爆裂,与沈亦白三师叔多有不和,两人经常干架。 风游觉得自家三师叔吊儿郎当,不像正经修道之人,三师叔则认为道且自由,哪里有什么正经修道之说,风游这是没事找事。 理念之争,引发实体战斗,三师叔年幼,多有不敌,又是个不算体统的性子,输的次数多些,他输了很不服气,在白龙山暗地里喊人家疯牛。 因此疯牛成为了风游的别称,尔后喊得多了,被青兰山风游的弟子们知道。 这里主要是那些个记名弟子,知道自家师尊的名讳被污化,也是不遑多让,喊三师叔为野狐亦或是骚狐。 一个讽刺了三师叔无父无母,野蛮生长,不太有教养;一个暗讽三师父招数上不够正气,以躲闪为主,从不正面迎敌,略显滑头。 当然了,咱三师叔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不太能当面和小辈计较,就给风游的外号提了一个纯,声称疯牛是雅称,本该叫疯狗,暗指风游下面那群弟子是小狗,护主但无德。 反正两人来来往往折腾了很长时间,后来风游当上了首尊,三师叔给他面子,自然也就没再当众提起。 但像沈亦白这类和三师叔交好的嫡亲弟子依旧还是喊人家疯牛,纯属是喊习惯了。 要沈亦白说啊,三师叔起名的本事还是有的,风游正如其外号一般略显疯魔。 他师父羽化,留下十个弟子掌管青兰山。 他为大弟子,实力又是最强,自然继承了师父的位子成为灵山首尊。 他继承了首尊之后,当即进行了一些改革,劈了一个山壁,刻印上数百条山规,扬言要将青兰山打造成大夏第一灵山。 他那牛劲就是他几个师弟师妹都没劝住他,话说出口,也是雷厉风行,名下的弟子们逐渐崭露头角,特别是几个入室弟子,实力着实不敢让人小觑。 每每灵山大比,他弟子的排名总是靠前,基本都是年少扬名,很好的为自家师父长了脸。 修行速度和沈亦白不遑多让,而且人家非常积极和勤奋,沈亦白但凡不是天赋过于强悍,又得二师兄宠爱,早就被他们甩在了后面一大截。 青兰山渐渐在大夏扬了名,据说有望成为大陆除了四大灵山之外知名度最高的灵山。 大夏无数俗世弟子拜师青兰山,一时之间风头无两,不知不觉也是过了五百年。 思绪到此,沈亦白眉眼无状,此时到底是何年岁?疯牛竟然羽化了! 旁人或许不知,但沈亦白自幼便长在灵山,知道不少事情,疯牛固然实力斐然,但也缺少造化。 如同大多数大夏灵山修士一样,修为停在元婴后期无法递进,所以他羽化了,难不成此时已经是沈亦白死后三百多年了? 哎,想来也是笔烂账,大夏的修行环境不行,这不是危言耸听。 事实上,就沈亦白的印象里,大陆通名录中突破元婴境界通达化神境界的也就几百人。 其中大夏出生的少之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就算有,那也是好几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了,就算再差也应该窜出几根高苗来了。 可现状就是如此,现存的她知道的有名有姓的化神尊者就那么几个。 无一人出身大夏,几乎都来自于四大灵山亦或是大夏之外的其他灵山。 但是这里就要再提一句了,现在已经不一样,沈亦白难掩得意! 她家那便宜二师兄在她被劈死前已经逼近化神境界,按时间来看,现在应该是大夏的化神尊者。 就这一个,还是她嫡亲的。 沈亦白二师兄天赋极高,能通天书,他的灵海里就飘着好几本天书。 据他自己的说法,上面奇文异字,年幼时看不太懂,但随着修为见长,他将灵气聚在眼球上,文字竟然也通达了。 真假这块沈亦白无法辨别,反正师父多次强调不要随意进入他人的灵海,特别是二师兄的。 由于师父说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亦白,所以沈亦白觉得那大概是说给她听的。 二师兄两百多岁到元婴,五百多岁直逼化神。 沈亦白作为嫡亲师妹也是沾了不少光。 毕竟小时候二师兄没少给她喂饭洗澡,姑且算是他养大的崽。 那些个天书他也不藏私,教了她认字的法子后,时不时的让沈亦白看上那么一段。 沈亦白被劈死也是因为偷偷看了一眼二师兄为了破境界而引的雷劫。 哎,不能想,想来都是泪。 此时沈亦白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难哦! 第25章 药田晕倒 二师兄就算境界提升了又怎样,她现在人被劈死不说,就是借来的肉身也被困在白龙山之外。 那些个山和记忆里的对不上,不仅如此,有些地方人肉之躯根本进不去。 瘴气,毒虫,毒蛇本就已经要命,更为麻烦的是有些山根本没有路。 丛林密布,山体崎岖,她总不能埋头就走不问前程吧。 毒不死她总能饿死她! 想以前她都是御剑飞行,也真是没想到会有这种问题。 除非绕路,可一绕路认不认得路不好说,路上用的时间就不好估量,而且钱肯定是不够的。 这青兰山浑天大选来得正是时候! 青兰山和白龙山接近,最起码是一条山脉上,这朱阮和她三下五除二也算有点交情,两人当年还见过哩。 得跟着他!找机会观察一下朱阮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很好说话的,能帮忙送回白龙山更好,不行的话,青兰山也是可以的呀! 她顺着山走总能回去。 朱阮是修士,哪怕被追杀多年,那也是金丹期的好手,比现在的沈亦白不知道强几千倍。 她要是贸然上前搭讪,会不会被打不知道,但肯定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沈亦白看着屋内三人,把目光锁定在朱阮那两徒弟上。 有了目的,这人也不怕黑了,沈亦白在附近的小树林住了一晚,这次她有钱,也有力气,所以准备比较充足。 睡眠尚可,次日凌晨,天才薄薄亮,她一大早在人家茅草屋一百多米开外的地方蹲点。 她的策略是这样的,先接近小的,然后通过小的接近大的。 可小的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拜朱阮当师父,敏感度非是一般小孩能比。 这很关键,这就意味着时机很重要。 沈亦白啃着热包子看了三天,一看一个皱眉。 朱阮日子应该过得挺苦,养孩子养得那叫一个差劲。 两小孩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十里开外的一个药田帮忙干活。 匍匐劳作一干就是一整天,凌晨出发,有时候太阳落下才回去。 中饭药田管一餐饭,这工作强度和工作时长,还有那倒胃口的饭菜。 周府的粗使丫头跟这一比都算是美差。 不过这也难怪,这狼牙镇的发展比不得牛犇镇。 街口做生意的很少,人来人往都是赶着路在走,大型酒楼完全没有,乞丐也比牛犇镇的多。 或许那药田的活计是他们能找到的活计里面算好的了,叫矮个子里挑高个,没得办法。 而且周府丫鬟算是正式工,身体累垮了主人家得找大夫看,他们打的叫散工,好赖全都自己承担,是要更辛苦些的。 哎... 沈亦白思绪翻飞,就三人日子这般清苦,她瞅着还怪难受的,想当年朱阮也是锦衣华服,衣服料子都是顶配,也是没想到啊。 可啥也不干也不行! 第四天,沈亦白决定混在其中,她也去那药田做工了。 人招工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中等体格,微胖,草棚子底下坐着,穿金戴银,十足的富态,看沈夏草这单薄的身材,一眼就很嫌弃。 沈亦白当众表演一个抱大石,这才成功到药田去工作。 工钱满一天三十文! 一月下来不到一贯钱!好家伙,这么黑! 烈日炎炎,沈亦白还没干过这活,不过多时汗水就眯了眼睛,擦也擦不完。 她不远处就是朱阮家的小孩,小一点那个,他也热得不行,满头大汗。 衣服湿了半茬贴在身上,小肚子的轮廓十分清晰,但他一声不吭,只是经常去喝水。 一瞬间沈亦白都不知道这俩孩子的生存环境算好的还是差的,这么恶劣的环境,这娃还有小肚子。 那小孩因为喝水被监工瞪了好几次,这边的水都是监工挑来的,小孩子们喝得越多,他们就要多跑一趟。 沈亦白摇摇头,看着小孩面露怯色,小脸通红,几步小跑回到原地继续干活。 哀民生之多艰! 沈亦白想了想,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给他,他面色羞红,摇摇头拒绝了。 中午药田这边提供了简单的午饭,两个白面馒头外加一碟咸菜,咸菜齁咸,沈亦白喝了好些水才压下去。 趁着大家休息,朱阮家的大的那一个给小的又多弄来了一个水壶,一边休息还给扇扇子,总体来说很温情,可以看出两人感情不差。 午后,阳光更是浓烈,沈亦白觉得沈夏草这身体素质有点不行了,她眼晕!光线跟上了油一样发出五彩的光芒。 正想着太阳真大,就发现自己精神恍惚。 不好!猛地一个踉跄,头重脚轻,沈亦白还没动作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往地上栽去。 怎么回事?她虚成这样? 小孩离得近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一个激灵,赶紧过来把人抱起来,他也抱不动一整个,就先抱起头不让头贴地上。 摸摸人脑袋,发现热得不行。 “师兄,师兄!” 少年也是热得脸通红,听见自家师弟的喊叫,赶紧放下水桶几个起步,不过几息人就到了这边。 这要是懂的人就能看得出,这步法是练过的。 “怎么了?” “她中暑了。” 小孩年纪小,自感觉天气炎热,她必定是中暑无疑,少年没有多想,弯下腰就要把人抱起来。 这一抱,手不小心擦过沈夏草裤腿,黏糊的触感让他身形一顿。 只看他惊慌的把手抬到眼前,指头上那鲜红色在太阳底下十分耀眼,他瞬间脸色煞白,人也是慌得没影。 “来人啊,快来人啊,找大夫,帮我找个大夫!大夫,哪里有大夫!” ...... 沈夏草来癸水了! 沈亦白抱着脑袋心情无法平静! 刚刚沈亦白昏倒,等她清醒就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个医馆里,这地方她知道,距离那处药田得有十几里,走要花好长时间。 醒了之后就看朱阮家两小孩站在她床前,一大一小手脚无措,脸色发红,耳根更是粉得没边。 起初她还以为两人是晒伤了,正想说擦点药就听床头一声音炸响,定睛一看是一老头,鼻子动动,闻着人身上的药味确定这老头是一个大夫。 老头说她来了癸水,要注意休息。 “哈?” “可懂,你来癸水了,你娘教过你不?” 沈亦白小脸发白,她三百岁的年纪能不知道癸水是什么吗?只是这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 第26章 诚挚最是珍贵 老大夫看她发懵,直接对着少年交代,“这估计是第一次来,别让她碰凉水,也不要大太阳下面晒,她体弱,得好好养着。” 少年愣愣的点头,“我知道了,那大夫,她可要用药?她流了好多血。” “不用,养着就行,你是哥哥?” 少年咽了咽口水,先是摇摇头,最后点点头,“嗯!” “去坊间买些女孩子家家的用品,多注意卫生。” 少年不停点头,“好。” 之后少年让小的在这看着,转身出门去给沈夏草采购女生用品。 等他回来,拿着一包袱的东西脸红得不像话,仿佛是被调戏了一般。 老大夫家里的女儿和沈亦白说了一些物品的用法和相关注意事项,甚至还给了她一条自己的旧裤子。 之后便是冗长的沉默,三人谁也没看谁,就莫名的...尴尬! 沈亦白心里叹息,她三百岁了啊! 不是三岁啊! 服了! 等阳光变弱,少年这才背着沈夏草往回走。 没经验,他只记得大夫说不能晒大太阳。 沈亦白有两个方面的感受。 一个是有点懵,没想到沈夏草来癸水了,觉得这癸水来得很不凑巧。 另外一个则是恍惚,这莫不是歪打正着,竟然被他俩给捡了。 不过瞬间沈亦白也意识到一个东西,打内心深处感到不好意思。 少年背着她来这十几里远的地方找大夫自然是没干完田里的活,他们今天的工钱怕是拿不到了。 “对不起,你们今天的工钱...” 少年一个浅笑,似乎无关紧要,“没事,我明日再去,不碍事的。” 说完也是怕沈亦白还自责,又添了句,“今天确实太热了,要不是你,说不定我们都中暑了。” 这...小子怪会安慰人的。 “你住哪里?” 少年也觉得尴尬,开始找话题,亦或者说现在走到半道了,他想给人送回家去。 嗯?住哪里? 能住哪?沈亦白想了想,指了指之前露宿的那座山,“我这几天都住山里。” “哈?” 一大一小皆是不可思议,一脸不可能的表情。 临了到了沈亦白说的地方,两人看见一些生活痕迹这才确信她确实住山里。 那块布上的凹坑和她的身形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她窝出来的! 少年摇摇头,心里不想接受,“怎么能住山里呢,蚊虫这般多!这也不安全啊!” 沈亦白低着脑袋,扭着手指,似乎有难言之隐,这成败就在此一举。 “我一个人,也没钱。” 这一下似乎捅了某个纯洁少年的柔软心窝,眼瞅着他眼眶都红了,发现自己视线模糊,赶紧用袖子擦。 沈亦白有点心惊,这...该不会是编得有点狠了。 “你莫要住这里了,今晚去我们那,我给你收拾一个床出来。” 少年说着这还夹带哭音,泪珠是一颗一颗的掉,说完还拧巴的别开身子擦眼泪。 啧~的确骗得狠了!没想到朱阮的徒弟会是一个内心如此柔软的少年。 这哭得双眼通红,配合他略带拙气的骨相,一股子弟弟的味道。 很容易上当受骗那种! “师兄?” “我没事,你别管我。” 这把人惹哭了,可真是罪过! 沈亦白赶紧宽慰,“我没事的,你们看,我很好啊。” 不说还好,一说那种苦中作乐的情绪十分浓厚,少年眼泪又多了一层。 好家伙,这还收不住了,不会是个哭包吧。 少年坚持,沈亦白倘然接受,就是看他那红得发烫的眼眶有点碍眼,伸手给擦了擦。 “你莫要哭了,眼睛都红了。” “嗯。” 说完少年蹲下继续背着沈亦白往山下走,别说,不用走路,她挺受用,就是这肚子吧... 她闭经很久了! 这种隐隐约约的痛,一时之间倒真是有点吃不消! 沈夏草的脸白了几分,闭上眼睛窝在人肩窝里休息。 哎,心里暖暖的。 行至半路,少年突然停下,沈亦白不明所以,但能感受他浑身的气息变化,周身多了一层肃然。 “你们要干嘛?” 沈亦白听见他说话睁开眼睛探出脑袋,发现三人跟前多了三个男人堵了他们的去路。 看男人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地痞,一整个流里流气。 这干活的和不干活的一眼是能看出来的,身上的筋骨都不一样。 干活的或佝偻或板直,就是没这般歪七扭八的。 “背着的,你妹妹啊?” 少年默默紧了呼吸,暗自提了一下,把沈亦白背得更稳当些,“你们到底想干嘛?” 三个男人一脸猥琐,眼睛扫过沈夏草带着一股邪性,“让她陪我们玩玩。” “你放屁!”小孩小手紧紧握拳,整个人蒸气腾腾。 少年也是脸发黑,将沈夏草放了下来,扶着人站稳,看着眼前三人忽而笑了。 因为刚哭了这嗓音自带沙哑,“别了,还是我陪你们玩玩吧。” 少年是练家子,他既然叫了朱阮师父,朱阮自然是倾囊相授。 沈亦白眯着眼睛看眼前少年步法和招式,一呼一吸之间不过三两下,那三人全部被打趴下,连喊叫都不曾,实在是漂亮。 “师兄真厉害。” 小孩小迷弟一个,看自个儿师兄完事第一个上前夸赞,不过少年虽然以最快速度解决了三人却不见喜色。 他勾起嘴角回应自家师弟,眸子里却蓄上了沉重。 毕竟不是小孩子,他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就和河水里的垃圾一般,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沈亦白看少年神情就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世人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可不是瞎话。 君子尚且和你讲究点礼法,小人可不会,更不要说那些个地痞流氓,他们的人生一大半时间就是以欺负弱者为乐。 眼下少年虽然胜了,可也算是招惹了当地的地痞,以后的风雨怕是少不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这要是处理不好,怕是会成罪人。 看沈亦白担忧的样子,少年扯出一抹微笑,轻轻拍拍她脑袋,三下,一下不少。 想着她是吓坏了,出声安慰,“没事,我们回家,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少年言辞恳切,真情流露,可沈亦白却想着打听他们师父的情况好为己所用。 哎,心里犹如住了一只刺猬,时不时的扎一下,生疼。 第27章 烧钱的圈子 ...... 到了茅草屋少年先进去和朱阮说了什么,朱阮来到门前看了看她。 一米八几的个子对如今的沈亦白实在有点压力。 她不由自主的小退一步拉开距离。 朱阮虽受伤但毕竟是修士,敏感度比一般常人高许多,沈亦白有点紧张,内心暗自叹气,她这个家回的,颇为艰难和曲折。 “没事,就先住下吧。” 以为至少会问些问题,但朱阮什么也没说就答应让她留下了,这家伙...胆子大得很! 依据说话时的声音来看,没哑,但嗓子确实受伤,声音十分沙哑,而且听着他自己也很不好受的样子。 “我去做饭。” 少年有些雀跃,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善行被认可,有一种从心里冒出来的满足感,而且沈夏草也不用睡山里,这再好不过。 朱阮的两徒弟,大的叫朱凌,小的叫朱昭,按朱昭的说法,他们都是朱阮捡回来的。 并且朱阮对他们很好,吃的都是紧着他们,就是这一院子的蔬菜和瓜果,那也是朱阮专门给他们种的。 屋外,朱昭拉着沈夏草洗菜,他洗,他记得老大夫的嘱托,不让沈亦白碰冷水,就让她在旁边看着。 屋里朱凌在布置房间,那也不让她帮忙。 她一外人,闲得可怕。 “师兄做菜很好吃,你就等着吧,吃上一口能香死你。” “......”沈亦白接不了八岁小孩的话,只得微笑以对。 晚上,朱凌做了四菜一汤,沈亦白简单看了一眼,伙食不错,有肉有菜,难怪朱昭能吃出小肚子。 菜是自家菜园的,肉则是朱阮白天买回来的。 他吃得不多,也是,人金丹修士,本就不用吃东西,愿意动筷子,想来也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只是这吃一口,吞咽的时候似乎颇为痛苦,转眼看过朱凌,他眉头深深锁着。 “还是煮粥吧。” “不用,我能行,煮粥得多少柴火,饭煮软点就行。” 说着朱阮指了指半荤的辣椒炒肉,“尝尝。” 朱阮很温和,开口让沈亦白吃菜,沈亦白没好意思,夹了一口白菜粉丝,嗯,不错。 “好吃。” 夸得很真心! 朱凌笑笑,朱昭也在笑,朱阮也在微笑,烛火摇曳,一整个柔和光景。 沈亦白不理解了,这般温和的徒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拿剑去攻击疯牛! 吃完饭,朱凌去洗碗,朱昭跑去给她收拾床铺, 朱凌已经布置好了大半,朱昭搬来棉絮被单帮忙铺床。 他们商量好了在朱昭旁边搭一片木板给沈亦白睡。 拉上帘子,沈亦白就有了一个私密空间。 屋子小,倒也管不了男女有别,而且一般家里都这么干,说出去也无伤大雅。 朱阮在院子里冲凉,沈亦白就站在门口看他。 因脱了上半身衣服,只穿着白色里裤,朱阮露出了伤痕密布的胸膛,沈亦白有点好奇就多看了几眼。 可谓是炯炯有神! 朱阮感受到视线微微咳嗽,沈亦白这才收起目光。 朱昭听见声音赶紧跑出来,发现自己师父在院子里冲凉,没说沈亦白,对着朱阮一顿输出。 “师父,夏草姐姐是女孩子,你得去后面冲凉。” 朱阮倒也真诚点头,“今天忘了。” 说完朱昭拉着沈亦白进屋子,“夏草姐姐,咱有两个深点的盆和两个浅一点的盆,都是新的,你要用哪两个?” 呃... 选好洗脸盆和洗脚盆,沈亦白看着怀里的木盆有点恍惚,她在周府下人房的时候都没有这等不真实感。 周府的下人们,大多就是一般人的样子,会计较,会盘算,也会看人菜碟,真性情也好,假情假意也好,沈亦白看着人都是清醒的。 就是一群过客,没什么好计较的,人家有人家的活法,她是一外人。 她一直清醒,唯有盛如夏,偶尔会让她觉得恍惚,有种不知所措,被拉扯着,似乎要融进她的生活。 而这种感觉,今天尤甚。 这三人...无条件的对她好,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你几岁了?” 朱阮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亦白简单回答了一下,“十二。” “你一个人,家里人呢?” “我阿娘死了,阿爹另娶了。” 有时候善解人意就是好事,朱阮一听这个理由自顾自的点头。 实在是这个世道,大把的小孩在外面流浪,甚至有的小孩就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养不起。 “安心住下,等以后你若是有其他想法,也尽管说。” “嗯,谢谢叔叔。” 朱阮笑笑,随着他家大徒弟的动作一般,摸了摸沈亦白的脑袋,三下,一下不少。 看来两人都好这口! 朱阮是疯牛的第四个入室弟子,也是最小的入室弟子。 根据她的了解朱阮应该是富贵家庭的庶子,自幼被长房磋磨,生在富贵之家却过得清贫的日子。 直到有一年,疯牛入室大弟子付远和人起了冲突,那中年男人行为下作逼良为娼,嘴巴还贱。 付远气性起来,就差一招把人打成残废。 就在这时,十三岁的朱阮及时弱化了付远的招式,避免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祸事。 就这一招,付远看好朱阮的天赋,将他引荐给了自己师父。 疯牛不想驳首徒的面子便也收下朱阮,之后朱阮被带去青兰山。 朱阮在世间长到十三岁,自成一套自己的是非观,这或许也是他会忤逆疯牛的最根本的原因。 毕竟熟悉疯牛的人都知道,他成为首尊之后尤其看重门第。 大弟子不算,相隔不到百年,一连收了两个入室弟子都是豪门贵子,人上山拜师,送上来的银两和宝贝搬了十几辆马车。 不仅是现钱,还有田产房产。 其他记在他名字的那些被家族送来青兰山修炼的弟子也全都自带大量资源和口碑。 风游一人的弟子贡献量几乎撑起了整个青兰山的开支。 此后他的几个师弟师妹逐渐跟上节奏开始自立山头广收徒弟那是后话。 说句难听的话,谁说修仙不要资源! 恰恰相反,修仙对资源的需求极大,这就是一个纯粹用天赋和资源攒起来的圈子。 首先修行需要天赋,没有天赋,连灵气吸收都有困难,这没逻辑可言,这就是自然规律。 其次修行需要辅助,需要吃饭,需要穿衣,需要住处,修炼时需要丹药进行萃取炼身,需要灵植,需要武器,需要各种... 山上的每一个台阶,亭台楼阁,弟子的修炼场,休息室,炼丹炉,是个物件它都需要钱来购买和维护! 凭借山里那点菜地产出,不饿死都是体质过硬,毕竟谁也不是一来就能破境界可以辟谷不吃东西的。 那都是钱! 第28章 浅装一下 这也就是白龙山和其他人口数量相对较少的灵山对钱财的需求少些。 不如说大夏大多数灵山都是这种情况,一个山头几个师父,多的三五个,少的只有一个。 然后加上徒弟,一人带个三四个,甚少有七八个的。 一座山头人口也就几十人多。 主打一个人丁单薄,传承全看际遇。 自产自销,自给自足,人不多,需求自然也不多。 但青兰山自打风游继承首尊之位就改了路线,他要把青兰山打造成大夏知名度最高的灵山,最好能和四大灵山齐名。 雄心壮志,改变就意味着周转方式发生变化。 以前那种闲散模式肯定不行,第一步就是打造门庭,它就有自己的门面需要维持。 风游是首尊,他亲自到了朝都贴了告示说要收徒。 就这一个原因,他的弟子门第不可能低,实力更不能差。 入室弟子就是他的门面,就是对外的标签。 因此他虽收了朱阮,但本质上应该对他颇有微词。 一个朱阮门第低,没带什么资源,二个朱阮实力不如他三个师兄,天赋的上限也很明显。 依据沈亦白的猜测,言语讥讽怕是少不了。 毕竟咱疯牛创业一代,压力很大,他对外形象一直很高大,因此可怜的朱阮大概就是他施压的最好目标。 或许是久压成疾,朱阮最终没有忍住! 所以才有今天这个局面。 ...... 沈亦白成功和朱阮搭上关系,但也不能说止步于此,她还要搭朱阮的便车。 所谓便车,那就是朱阮自己会回青兰山去。 依据朱凌之前说的来看,那付远早就来找过朱阮,而且话里话外也是在劝他回去。 为了让他回去还特地弄了一个浑天大选的告示贴在这里。 这就是说,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去。 风游已经羽化,付远来递过橄榄枝,到底是因为什么朱阮会不想回去。 朱阮此时应该是金丹期,这么些年躲藏,修为应该也提不到哪里去。 简单估算一下时间,此时朱阮若是不回去,那就余命不多了。 考虑到这个,哪怕回去有点尴尬,但涉及到自己性命,不该迈一步,大胆尝试一下吗? 这下一任首尊亲自来接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呢! 她需要推他一把,不能让他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反正都是要回去的,晚回不如早回。 傍晚,吃过晚饭沈亦白跟着朱凌去河边洗碗,蹭是蹭上了,总不好什么也不做。 朱凌人勤快,烧菜也好吃,就是嘴巴特别严。 好几回沈亦白找他搭话,一问到朱阮嗓子怎么回事,他就很敏感,支支吾吾就是不正面回话。 “你洗小碗就好了,大碗给我洗。” “好,朱凌哥哥。” 朱凌十六岁,沈夏草的年纪确实该喊哥哥。 朱凌洗着碗,此时满脸愁容,沈亦白看着朱凌侧脸,寻思找个机会对他催眠了解一下朱阮身体的情况。 胸口那疤痕,沙哑的嗓音,还有若有若无的虚弱气息。 是夜! 沈亦白从床板上起来,故意凑到厨房去喝水。 朱阮的茅屋就两间卧室,他自己一间小的,对面剩余一间大的给两孩子,所谓的厨房就和堂屋在一起。 厨房那边连着大屋,堂屋连着小屋。 她喝完水要回到自己的床上必定要经过朱凌的床板,刚刚就能试一试了,但她担心朱阮没睡着。 屋子里传来两个小孩的呼吸声,已经熟睡。 沈夏草顿了一会儿,脚步一转走到房门口,此时背后传来衣服摩擦声。 沈亦白心一惊,朱阮还醒着。 此时月色正浓,月光通过小窗洒向屋内,隐约能听到难耐的呻咛声。 声音低沉,但难掩痛苦,竟这般煎熬,难不成躲追捕的这些年,伤了根基。 要不然凭借金丹期的修为,能有什么事会让他这般难受。 沈亦白想也没想直接走到自个儿床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沈亦白跟着两人去药田上工,这次她不干活,就在边边坐着等下工。 她原本该在茅草屋里等,但今日朱凌不知怎的很坚持让她跟着,她没办法。 一大早朱阮就把朱凌喊了过去,想来他今天是要干点什么吧,要不然也用不着将她支走。 “让让!” 监工挑着水从沈亦白身前走过,水有点沉,两人肩膀上的竹杠弯成新月。 该是负荷较重的,但不耽误两人看着沈亦白,表情带着揶揄。 “就说那小子看上她了吧。” “这小身板,有啥好的。” “现在小孩真会玩,这就带回家了,早上两人一起来的,搞上了这是。” “小媳妇,小媳妇,媳妇可不就从小就在家么。” “哈哈~” 耳根子痒痒,生气,沈亦白随手从土里抠出一个石子直线打过去。 某个身子骨较差的成年男子一脚栽进了药田里,顺带倒了两桶水。 “哎哟!” “你看着点路啊,这也能摔。” “我哪知道,突然小腿肚一疼,抽了一下。” “这水得重挑。” “挑什么挑,今天就两桶水,让他们渴着去。” 呃... 朱昭那孩子就靠着这井水活着了,这么热的天气,亏得他们说得出口。 沈亦白一把拍了屁股站起来,索幸她这两天癸水已经没了,肚子不痛,也是好久没动筋骨,有点发懒。 “我给你们挑吧。” “哈?” 两监工看着她,满脸不懂她在说什么的表情。 “你个丫头片子?你能挑得动两桶水?” “很轻啊。” 两人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语气自然上扬,“轻?” 他们气笑了,“行,你挑,你挑吧,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挑得动。” 沈亦白抱大石头是在女老板那抱的,距离这药田远着呢。 想来人也没特意过来宣传过,两人还不清楚她的厉害。 沈亦白瞅着两人不服气,有意无意的耍心眼。 “要是我挑来了怎么办?” “要是你真把两桶水从三里外的井里挑过来了,水位不低于桶边的竹篾,我今天的工钱给你。” 当真容易上钩,沈亦白笑笑,整得有点小人得志,“一言为定。” 送上门来了,也没费多少心思,她还得感谢他。 “驷马难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29章 凉薄并非冷血 说完沈亦白就将水桶的水倒干净,手拎着两个水桶就去井边挑水。 约莫半个时辰,两监工就在棚子里站着,两人还很不服气,双手抱胸就等看沈亦白笑话。 等了一会,沈亦白没来,两人相视一笑,更是得意。 “小丫头片子,真当活是那么容易干的。 这一桶水七十多斤,她人才几斤,打肿脸充胖子,我看她是掉进井里淹死回不来了。” “等着看吧。” 等着了,没看着! 又过了片刻,沈亦白挑着两桶水从远处走来。 水桶压着她的身形,快被挡没了。 她确实是被耽误了,不是被水的重量,是被沈夏草的身高。 这桶,加上那绳子,立起来比沈夏草人还高! 这怎么挑? 其实单手提回来也可以,但那样的话视觉上着实有点吓人,挑着勉强有点说服力。 所以她不得不花了点时间将绳子折叠扭短了三分之二,就这,那水桶的最低处也到了她脚踝。 慢条斯理的把水桶放下,两监工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 这水...这...这丫头的表情,怎么感觉挑着很轻松呢! 有一个监工不信,他趁着沈亦白转身,一个健步去试了试。 真沉,一看这水位,比他们平时挑得水位还高,高出那竹篾子不少。 真是... “就说很轻咯,你自己说的,别不承认,拿来!” 沈亦白挑眉,一副我说的就是道理的表情。 那监工已经不震惊了,他无语,脑子放空了一般。 好男不跟女斗,而且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挑这两桶水都吃力着呢。 索性啥也不想了,该咋地就咋地吧。 从衣服隔层里摸出二十文钱,“就这些,多了没有。” 沈亦白歪着脑袋收下,无所谓,两孩子还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干活呢,真惹毛了也不划算。 “谢谢咯。” 收了放进自己荷包里,这是明面上的荷包,里面没几个钱。 看她识趣,监工的脸色也缓了几分,“可以,长见识了。” “不客气。” 也是无聊,两监工竟然开始找沈亦白搭起话来,“你这身力气咋回事?” 沈亦白也有点无事可做,瞅着药田里那群孩子被晒得发红的脸和在热浪中模糊的轮廓,陡然生出一个主意。 “天生的。” 说完瞅着监工提议,“咱们再比一场?” “啥?不比,没钱了。” 两监工如临大敌,不知道的时候无所谓,这知道了还上赶着送钱,那可不行。 “不比钱,我刚在井里面看到好些个西瓜,说是老板买来给自家工人吃的。” 这里的工人指的是所有药田的监工,并不包括各大药田里那群孩子。 “嚯,你倒是眼尖。” “咱比那批西瓜,赢了,今天的西瓜归我们,输了,我给你们挑三个月的水。” “嚯?我俩可不能做那西瓜的主。” “不只你俩,全部,二十位的监工的水,都我来挑。” “你...!!!” 一个监工脸色一变。 “莫搞事情啊,老板瞧见你一人就这么能干,还不把我们的位子都给撤了去。” 这脑袋瓜子还挺灵。 “可以偷偷挑啊,老板又不在,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那些孩子又见不到老板,能上去告你们的状吗?” 沈亦白说完这些,两监工互视一眼,讲真,他们有点心动了,倒不是真想让这丫头替他们挑三个月的水。 他们着实好奇这丫头想比什么?大言不惭的见得多了,但到这份上的已经懒得讥笑了,更多的是惊奇。 日子过着过着就无聊了,这要是有个送上门的乐子,何乐而不为。 “你先说咱比什么?” 沈亦白笑笑,“拔河!” “你一个?” “我们出五个,你们也出五个。” 两人瞅了瞅药田里的那群孩子,大的不过十六,十七,小的只是七八岁。 虽说十六,十七岁的男孩力气有点,但这些孩子大多吃不饱饭,和他们这些成年男人可不能比。 “那你们这...他们力气也很大?” “没有啊,你要担心我,我可以不参加。” 这话可托大了,两人仰着脑袋,愈发的感觉要见识见识。 五个小孩和五个成年男人拔河,谁输谁赢? “不比,没得意思。” 可就在此时,其中一个监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反悔,“赢了,输了都不光彩,有什么好比的。” “这也是...”沈亦白无奈接话,抿嘴微笑,“要是输了,那是真难看咯。” “又激我们?” 被发现了,沈亦白轻轻笑笑,没再继续。 索性就一乐子,她也没那么坚持。 阳光热浪,无一丝风起,白的晃眼,热的吓人。 两监工随着沈亦白的视线瞅着那群孩子起伏不停,小小的年纪在大太阳底下,没一点遮挡。 眸子里陡然生出几分情绪。 谁都是爹娘生爹娘养的,世道艰难,凉薄是有点,但也不至于说冷血。 “比吧,赢了,西瓜就归你们。” 沈亦白回头瞅了瞅监工,有丝惊讶,怎地突然改口了。 不过对方妥协了,她没意见。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就一天啊。” 此时就近一位监工随手给了沈亦白一个板栗,沈亦白无语只得呵呵一笑。 啥意思? 吃完午饭,一群小孩在临时搭建的大草棚下休息。 许多孩子身上被晒伤了,大面积的发红。 二十个监工出现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位监工手上拿了根粗麻绳,小孩手腕粗,中间打了红绸子。 “今天,我们收到一个挑战,说你们要和我们拔河,赌咱们哥几个的西瓜,是不是啊?” 棚内的小孩们神思不安,有点不理解眼前的情况,三两成群的站着,不断往后挪,生怕发生什么事波及到自己。 他们不知道谁挑战了监工,只希望不出大事就好。 “是啊!”沈亦白站在一边回答,声音清亮有力。 答完不忘记补充,“那井里的西瓜又大又红,被井水冷着,吃下去,那可太凉快了。 你们想不想吃?” 小孩子哪里抵得住这个诱惑,一些个年纪小的已经大胆发言,“想吃。” “成,想吃就行,咱们和他们比,赢了就能吃。” 第30章 人有两面 沈亦白说完这话,二十个监工都笑而不语,孩子们都没见过这种状况,明显做不出反应。 朱凌一看沈亦白挑的事,出于对自己屋里住着的妹妹的维护,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要比的话,我算一个。” 他站在沈亦白旁边,眼神不经意带着防备。 “别你算一个,他算一个了,你们一起上,咱兄弟几个不占你们便宜。” 领头的监工直接发言,一石惊千层浪,孩子们瞬间看到了希望。 “一起,他们说一起。” “我们好多人。” “那也不行啊,他们是大人。” “可是人多力量大。” “比不过的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一时间,孩子群里讨论此起彼伏,沈亦白想通了什么事,也是对着那群监工投去别样的眼光。 她有点明白那句就一天是什么意思了,这些人也不傻,一开始被她算计了,不知道所以赔了钱,这第二次可不好再上当。 但他们还是同意了这个赌注,这里面掺杂的东西就很耐人寻味。 小云也好,这群监工也好,谁都有个两面三面,都不是说纯粹是个坏人,纯粹是个好人,世上的人大都如此。 终其一生,矛盾且复杂,变化且多样。 “大家一起上吧!” 沈亦白大声鼓动,朱凌此时也算是听出了趣味,一开始的防备渐渐散去,也是大声附和起来。 “对,咱们一起,那几个年纪大,你们过来,咱们当主力军。” 少年们得到呼唤,腿脚一抬上前集合,嘴角咧着笑,不管输赢如何,此时他们是兴致高昂的。 小孩子们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也是雀跃在一边扑腾。 一改刚刚的沉迷,现场的气氛非常活跃。 “这没个裁判不行,我们吃点亏,出来一个人当裁判。” “我来吧。” 监工里一位壮实的汉子从人堆里出来,小孩们都很激动,“他很厉害,力气很大。” “那我们现在和十九个人比。” “对啊。” “我们好几十人呢。” “感觉可以赢。” “这带伤的可以不上吧。” “谁,有伤的自己出列?” “啊,我腰疼!” “我我腿被虫咬了。” 这又退出了四个,紧接着又有三个说好像有点中暑,比不了。 一下子监工参赛的只有十二人,赢面很明显,小孩子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双方准备,比试马上开始!!!” 监工们准备的绳子很长,足够大多数孩子参与进来,有些没拉到绳子的,就开始拉同伴的腰。 风此时吹起,孩子们声音太大,吹到沈亦白这里,恍惚到了某种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暂时失去了听力。 人不断聚集,大家共同努力,鼓舞,喊话,所有声音... 犹如沉入大海。 沈亦白仰望天空,凝视天道,神啊,您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一道天雷劈死了我,一副真身复活了我。 为何? 气氛如火如荼,周遭声音好像打开了开关,一股股涌进沈亦白的耳腔。 犹如惊雷炸响,传来一片欢呼声,孩子们组成的临时队伍全面获胜。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西瓜,吃西瓜!” 这一天,孩子们在下午上工之前,都吃到了一大片西瓜。 也是在这一天,孩子们突然觉得,人生的路也不全部是苦。 ...... 晚上,沈亦白被门外的谈话声吵醒,她眨眨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聊了好几句了,她这才醒! 废了! 仔细听着声音,外面说话的是朱凌和朱阮。 “师父,您到底为什么不回去?” 哎呀,这么关键的内容,还好自己醒了。 “......” 朱阮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那又有什么干系,师父,您回去吧,好吗!我不想看到你死啊。” “......” “您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有机会活着,就好好活着好不好!我不想失去您啊。” 朱凌声音压抑,隐约着竟然有了哭声,沈亦白小手臂感受到压力,原来是朱昭拍了拍她。 “师兄五岁那年和他姐姐被人送到府衙,他们被府衙的人牙子卖掉。 他被卖给农户当长工,他姐姐被送去教坊学唱戏。 没两年姐姐没了,据说是有人轻薄姐姐,姐姐不从,被人直接抱着从二楼扔到了一楼,脖子当场断了。” 沈亦白在黑暗中微微点头。 “那天,师兄想姐姐了,他求着驾牛车的大叔带了他一程,等他到的时候,姐姐已经死了一个月,没人安葬,也没人通知他。 他连乱葬岗在哪里都找不到,他找了很久,久到师父在河边捡到他。 师父是师兄的恩人,他不能失去师父,我也不能。” 沈亦白瞅着外面的人影,低声询问,“你们师父伤哪了?” 黑暗中朱昭板着一张小脸,整个气嘟嘟的。 “师父帮人做工,被算计了,那伙人喂师父喝了毒茶,剖了师父的内丹。” 说完可能觉得沈夏草不太明白内丹是什么,朱昭吧啦吧啦开始解释,“内丹就是那个,师父他是那种修仙的人,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怎么说呢...嗯...” 嘶!!! 沈亦白想了很多可能性,但绝想不到朱阮会被剖丹! 修士过金丹期就会形成内丹,朱阮资质虽然不敌他三个师兄,但也在一百多岁的时候入金丹期。 眼下被剖走内丹,对朱阮来说就是气数将尽,他是真活不长了。 不出几年,他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这问题小不了,如此哪怕就算回去也无济于事,仅剩的那些寿元不够他再生成一个内丹。 哪怕风游羽化,付远亲自来找他,他也没打算回去,是因为无济于事? 可即使如此,既然自己余命不多,为何不借此机会,将两个孩子送去青兰山。 这个问题沈亦白自己想了想就明白了。 付远既然来找过他,那就知道他两徒弟的存在。 两孩子在明面上已经半条腿踏入青兰山外门弟子的门槛。 这般情况,一旦他不在,出于情面,付远不会不管这俩孩子。 或许,这种局面对孩子们来说还好些。 他带回去的徒弟,和付远带回去的徒弟,那是两码事。 一个是逃徒,前途渺茫不知归处;一个是首尊,前途不可限量。 在谁的名下生活会好些,当然是后者。 所以朱阮最好在这等死,这是他心目中为孩子谋求的最好的出路。 第31章 情况紧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朱阮金丹被剖,付远知道吗? 不可能不知道的,朱阮十三岁到青兰山,几乎就是付远一手养着成年的孩子。 朱阮和付远另外两个师弟还不一样,另外两位怎么说呢,高门出身,脾气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付远好应付的。 付远也是高门,但他的年岁在那,付氏一族早就归隐,有点钱,但基本告别了实权。 主打一个休养生息即可,所以付远一直跟着自己师父,也没什么鸿鹄之志。 早前风游还不是首尊的时候,两人经常到其他灵山串门,付远的调性甚至还影响了沈亦白的四师弟。 他也学着悠哉过日子,立志将自家族群往付氏族群前进方向领。 在这个大前提下,付远对朱阮就有了不一样的牵挂。 试想其他两个师弟每个都个性十足,这来一个小奶狗师弟,每每都是笑呵呵,日日大师兄大师兄的叫着。 付远听着听着心里的天平就偏得很明显,而且朱阮家世还不行,考虑到他的处境,付远心里的怜惜又多了几分,这几乎拿他当儿子养。 自己有的,朱阮就有,绝不亏待。 就这般,朱阮金丹没了,他不会不知道。 沈亦白脑子疯狂转动,她本身就不太关注其他人的信息,所以了解的也不多。 说来也奇怪,朱阮刺伤风游被追杀,付远也没阻止吗? 啊!信息差真可怕,每每想到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 忽地灵光一现,浑天大选可是给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比试。 沈亦白对自己感到无语,内心一阵唏嘘,她竟然忽视了这一层。 要她是付远的话,尽管可以这般操作。 朱阮没了金丹,修为大跌,浑天大选在即,正好可以用这次浑天大选为朱阮谋一个绚丽的变身。 就是当年他没办法给朱阮补上的世家贵子标签都可以给他补齐。 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毕竟外门弟子,五花八门,什么身份都有。 住山的不住山的,寄养的还是借宿的,只要交了钱,拿了功法,被养在山外或者其他灵山,一面都没见过的大有人在。 疯牛余威仍在,确实不好明着将人直接带回去。 头铁倒也可以,但那不值当。 利用浑天大选这个时机,给朱阮换个身份进入青兰山。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有哪些师兄弟觉得朱阮眼熟,但考虑到新朱阮没有内丹,便也不会太纠结。 毕竟为了回去刨去内丹这个事过于匪夷所思,一般人绝不会做。 然后再暗中寻回朱阮内丹,等他成功进入内门,再找个机会将内丹渡化过去。 将养生息,上好的灵植,丹药供着,几年亦或是十几年,又是一个完好无缺的朱阮。 合情且合理,不仅如此,朱阮还会有一个天资过人的名声,为他以后在青兰山站稳脚跟打下基础。 沈亦白想了又想,觉得自己想法很对。 毕竟风游羽化,付远掌权,他那几个师伯又多不管事,简单操作而已。 既顾全了他师父的名声,又保住了小师弟,一石二鸟。 付远和朱阮,好比沈亦白和她二师兄,他们的情况极其类似。 她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二师兄比她年长两百多岁,师父虽喜爱弟子,但未必会照顾小孩。 所以沈亦白相当于是二师兄带大的。 大师兄先不管,那位比较跳脱,他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残害还贴切一点。 沈亦白思绪翻飞,思考到这里,设身处地,她好像有点能理解朱阮了。 如果她是朱阮,恐怕她也是不想回去。 对师父动了剑,逃亡了这么多年,临了自己着了道,金丹还被剖了。 这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只剩下一个无地自容! 脸面这个东西,你要看的重,那就比山还重,你若是看的轻,那就比鸿毛还轻。 哎,如果真是这样,那比想象中的要难解啊! ...... 次日,药田需要的人少了,朱昭就没去干活。 沈亦白看朱昭开始洗冬瓜,于是拿起旁边的菜刀帮忙把冬瓜切片。 “阿昭,你想不想你师父回他的老家?” 几百年过去了,青兰山对朱阮来说好比就是老家,是他这辈子感情最深的地方。 沈亦白也是相似的经历,她很明白。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想回去,只有回去,她才找到自己的根。 就这个方面来说,朱阮怕是也渴望回去的,就是死,也想死在亲人身边不是吗? 他那个年岁,比沈亦白小不了多少,血缘上的亲人已经绝了,他就只剩下那群师兄弟了,不是吗? 只不过,选择并不好做。 “想啊,师兄说了,师父只要回去,他的伤就能好。” 说完朱昭有点忸怩,“师兄说,师父回去可能没办法带我们一起,他要养伤。 不过,无论在哪里,我和师兄都会照顾你的。” 这孩子,这才几天,已经将她当家人看待,真是尸体暖暖的。 “阿昭!你进来一下。” 茅草屋内朱阮传来一声呼唤,听声音似乎压抑着某种痛苦。 “师父!” 朱昭一听见立马站直了,连手都没擦就想直接往屋内跑,一跑发现手上还有菜,把菜递给沈亦白。 “好姐姐,帮我洗一下。” 沈亦白接过茄子,就看朱昭小跑进了屋子,她能瞄见被掀开的布帘,朱阮露出一个臂膀。 沈亦白眯着眼睛,那胸口上的伤疤,怎么愈发的红了! “师父?” 朱昭突然一声惊呼,沈亦白当即放下茄子直接进去,掀开帘子那是一点都不迟疑。 “夏草姐姐,你不好进来。” 朱昭看帘子被打开,赶紧把朱阮被子盖上,反身要推沈亦白往外走。 但沈亦白今天铁了心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我看看。” 看样子是昏迷了,怎么回事? “师父没穿衣服。” “没事。” 说完就要去掀被子,朱阮此时睁开眼睛,一掌握住沈亦白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 “师父,您醒啦!” 沈亦白瞅着朱阮露在外面的伤疤,只看那伤疤隐约透着红光,几日不见,这伤痕似乎有扩大迹象。 之前朱昭说他中毒了!那毒坏了嗓子。 对方用那个毒放倒了朱阮,成功剖丹,能毁坏声带,那... 她印象中有一种毒会有此等功效,具有强烈麻痹效果,不过不只是声带,那毒还会破坏食道,胃,大肠。 可谓是剧毒! 第32章 脑子坏了 简单来说,那毒到哪里,哪里就会被腐蚀。 而且那玩意具备强效麻痹效果,一般人喝下去直接心脏骤停,必死无疑。 朱阮有修为在身,这才勉强保住一命。 看来现在毒是渗透进了五脏六腑,刺激了以前的伤口,这才使得胸前的伤口愈发的狰狞。 不理会朱阮抓住她的那只手,沈亦白用另外一只手搭上他脉搏。 如果是她脑子里想的那种毒,就这毒的渗透速度,几年都是奢望,朱阮挨不到浑天大选的日子。 把脉结束,沈亦白脸色凝重,事实如同沈亦白猜测那般,他快不行了。 “你?” 朱阮眉头紧皱,他感觉到眼前这丫头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沈亦白掰开被牵制的左手,朱阮眼看着自己手指被掰开,却无法抗拒。 此等力量,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你的力气...?” 好歹也是修士,瞬间就明白了里面的真相。 “这是你的天赋。” 朱阮说得极其肯定,天赋对于修行,那是必修课,他所遇到的所有修士,没有一个没有天赋的。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没有天赋,连灵气都察觉不到。 天赋弱些,能感受到,就像是能感受到空气的湿度,能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对付修炼,勉强可以。 天赋强些,能直接看到,听到,甚至能触摸到,那是修炼的最佳状态。 没有天赋的人只能盲目修行,利用功法,如同赤脚过河,不知深浅,不知所谓,刚开始确实还行,但大多数到了后来都是走火入魔,被灵气穿体而亡。 不过... 朱阮此时已经无力,他慢慢躺回去,也不纠结沈亦白今天为何会反常,他没什么力气了,完全是一个等死的状态。 那毒猛烈,几乎要剥夺掉他的意识。 “以前我认识一个人,她的天赋是巨人之力,你的天赋比不上她强悍,但也足够。” 转首看着沈亦白,朱阮气虚,嘴角轻轻勾着,好像是苦笑。 “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了,我这里没什么你要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由不得沈亦白藏着掖着,就朱阮的身体状况,她若是再无动作,只得是等付远来给他收尸。 那时候别说跟着朱阮借道去白龙山,直接被付远当场打死都说不定。 在自家孩子这件事上,谁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思绪落定,沈亦白转身将旁边的朱昭推了出去,朱昭自然不愿,可他的力气也不是沈亦白的对手。 只看他眼睛瞪得溜圆,脚下微微用力,沈亦白不想硬推,只好轻声解释,“我有法子替你师父解毒,但你不好在身边,所以你先出去。” “夏草姐姐,你有法子?你...你力气好大。” “嗯,你别进来,放心,我不会害他。” 关了门,沈亦白回到小屋,站在床边,看着朱阮,也是鼓了点勇气。 “朱阮,我是沈亦白!” 开诚布公,她不瞒了。 朱阮起初是眯着眼,然后转头,再是皱着眉,支起身子,凑近沈夏草的脸庞,端详了几分,他不是很理解。 “你怎知道那人的名字?” 服了~ “我说我是沈亦白!我...是沈亦白!” 两次强调,他似乎终于理解了。 只看他呆愣着,眼睛直勾勾的,忘记了呼吸,一个冷不丁手臂发软,直接倒了下去,拉扯到胸口的伤疤,疼得直抽气。 “你中的毒是百蛇兰,其汁液有强效的腐蚀和麻痹作用,看你的样子,那毒已经入侵五脏六腑,一般情况下,那是无救了。” 朱阮侧首看她,长发垂髫,额间细汗冒出,隐约有几丝苍白怯弱之感。 那种病入膏肓似的表情,沈亦白看着窝火,当然他中毒了,体弱,勉强可以理解。 但她就是看他这样子不顺眼,一副我没救了,就等死了的状态。 “干什么?我说的你听清了吗?” 拔高了声音,语气严厉,给沈夏草的形象都搞崩了不少。 “还记得当年我刚到青兰山不久,师父有意请各大灵山的首尊来青兰山参加赏花宴,大师兄带我去白龙山送请帖...” “啊对,那个扒了你裤子拿去孵小鸡的人就是我,记这么久,后面我二师兄不是还了你一条裤子了吗?” 说到这朱阮很激动,脸色潮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咳的,一种你还有脸说的氛围。 “他给我送来的是裙子!当着师兄弟的面前!!把那裙子撒开,说送我了。” 啊...这... 二师兄有点天才,所以偶尔会脱线。 “没关系啦,你当时是小孩子,没人笑话你。” 理由不成立,朱阮的眼神逐渐委屈,看得人心酸酸的。 沈亦白避开视线的锋芒,“那什么,咱回归话题,讨论一下你这个毒怎么办?” 说到这个,朱阮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开口,但却没接她的话茬,脑回路转其他地方去了。 “我听说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你这是什么路数?” “啊,嗯...很难说,魂穿,你知道不?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真是奇妙,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一位故人。” “别说废话,我们说回你的毒...” “要是三师兄知道你还活着,怕是要喜极而泣了。” “我!!!” 沈亦白脑壳子哐哐的疼,这孩子脑子怎么回事,这话就收不回去了是吧。 再说了,黎志清和她那是死对头,关系差到不亚于当年的三师叔和风游。 两人不知道争锋相对多少次了,以她俩那关系,一见面就是各种互相看不上,互相诋毁,大打出手,山崩地裂。 还喜极而泣呢,不掘坟就不错了。 “咱能别废话了吗?” 忽而朱阮一笑,带着某种释然,“临死之前得知你还在,挺好的。” 太闹心,沈亦白一个巴掌下去,直接将人拍晕,肯定是这个毒太强悍,把脑子搞坏了。 一直和他说毒的事情,半点是听不进去,那就别听了。 因朱阮是修士,这巴掌打在额头上,力道是十成十,朱阮只感觉灵海震荡,比被牛踹了还猛烈。 百蛇兰虽说是剧毒,但也不是无药可解,生生相克,生生相息。 在不断争夺地盘的过程当中,长在百蛇兰草附近的红头夹就有解毒的功效。 她现在庆幸的是对方还没用上灵植来给毒物赋能,否则朱阮就真毫无办法了。 红头夹这玩意虽说和百蛇兰比邻而居,但运气没有百蛇兰那般好。 百蛇兰成为了毒界圣品,一株千金难求,红头夹却因为它另外一个功效被大肆培育,现在更是在药田里随处可见。 简单点说,给朱阮解毒的良药,就在朱凌他们工作的药田里。 庆幸之极,也讽刺之极。 不敢想要是以后朱阮真死了,朱凌朱昭被接到青兰山。 学业有成,修为见长,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他们会有多崩溃。 第33章 街溜子围攻 不过幸好,命运将几人暂时捆绑在了一起。 眼下朱阮身体亏损严重,要尽快弄到药让他服下。 有了心思,沈亦白开了门放了朱昭进去,嘱咐他看好门户。 药田那些个药材都还没发育成熟,这个时间还早,不如去药铺或者医馆看看,说不定有提取物。 沈亦白和朱昭打了招呼,进了镇子耐心的逛了一圈,真搞笑的,药田里大片的红头夹,可这镇子上的药铺里却一个没见着。 “你说那玩意,咱这没有。” 药铺的小哥也很无奈,那形容他听都没听过。 “可我那十里开外有个药田里明明有的。” “那都是贵人承包的,不放咱镇上销售。 咱这边哪些症状用哪些个药方,开哪些药,都是药行那拿,每个地方不一样,咱只管治病救人,其他咱也管不着。” 药行?又是药行! 看来这药行当真是无处不在。 回去的时候朱凌已经回来做好了饭菜,朱阮因是被打晕的,到这时也还没清醒。 他浅问了一句她的去向,她只管说无聊了上街逛逛。 晚饭三个人先吃,沈亦白问朱凌明天是否去药田。 “去的呀,这几天据说要下雨了,要给一些药材盖上幕布。” “那你能否帮我弄点药材回来?” 店里没有,那只能从药田里取了,养个几天,看看情况。 “啊?” 朱凌一听赶紧放下碗筷,伸手就去摸沈亦白额头,“你怎么了?” “就拔个一棵两棵就行。” 朱凌不解,之前看那些监工整理药田的时候专门扒了些放一边杂草地里晒的,想来一棵两棵的话问题不大,想了想时机,“可以倒是可以,你要什么?” “就那个...” 怕他不认识,把红头夹的特征详细说了一遍,朱凌点点头,说明天给她带回来。 她让朱凌尽量选择个头大的,这样里面草叶的汁液才浓厚,解毒效果才好。 ...... 朱阮半夜醒的,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懵逼的下床,然后呆呆的走到屋里看着沈夏草。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亦或是疼得出现幻觉,他好像将沈夏草认成沈亦白了。 他一经过朱凌的床边,朱凌就醒了,抬头一看自家师父正站在夏草的床前,瞬间吓出一头冷汗。 “师父,您别吓我!” 朱阮回头看看朱凌,肚子此时响起,很是应景。 朱凌听到了一个叹气,赶紧下来将人拉走。 他天真,以为朱阮是走错地方了。 “我换位子了,现在那里睡的是夏草。” “嗯。” “走,我给您热饭。” 没了金丹以后,这饭是必须要吃的,师父大概是饿了,所以才来找他。 ...... 第二日,沈亦白起来的时候朱凌已经上工去了,朱昭在熬粥,转了几遍没有看到朱阮的身影。 “你师父呢?” “师父去河边洗衣服了,今天师兄睡晚了一会儿,衣服没来得及洗,饼也没蒸,我弄了粥。” 沈亦白摇摇头,朱凌这孩子一天到晚过得真辛苦,堪称劳模。 她应该要帮忙的! 但天好热,她疲软得很。 没事,能者多劳! 这是长辈对他的锻炼! 下午,接近黄昏,朱凌还没回来,朱阮站在门口等了等,开始洗菜做饭。 两个菜上桌了,朱凌还没回来,朱昭站在院子门口看了看,开始摆弄院子里的菜架子。 沈亦白啃着朱阮白天出门刚买的桃子,一整个不亦乐乎。 四个菜上桌,朱阮宣布先吃饭,吃完饭,朱凌还没回来。 一大一小肉眼可见的消沉,也是,往常朱凌跟老妈子似的顾着大的又顾小的,这突然一下子不在是很难适应。 等了一会,沈亦白决定主动一回。 自顾自的收拾碗筷,拉着满当当的篮子出了门。 茅草屋前有朱凌一大早挑来的水,但现在天还没全黑,带去河边洗省点水。 黄昏时分,逢魔时刻! 沈亦白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一窝攒动的人头,顿时有不祥的预感。 她看着对方一伙人,约莫十几二十个转弯朝着茅草屋的方向移动,心里暗道不好。 她认出来了,其中有两个是之前的街溜子,当真找过来了。 几天没见他们人影,还以为侥幸结束了,没想到来了个回马枪。 沈亦白拎着放碗筷的菜篮子往回走,嫌走得太慢,几步小跑,飞速往茅草屋逼近。 她已经够快,可还是耽误了几分钟,只看朱昭被一男的钳制在手中,半点挣脱不开。 他小脸涨得发紫,显然呼吸困难。 数了一数,对方整二十人,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踩坏了不少菜地。 沈亦白凑着缝隙看见了朱凌,只看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壳有血迹。 难怪之前看他们好像背了一个麻袋,感情是背着朱凌。 朱阮扶着门框不停咳嗽,身子佝偻,气息不稳,看样子气得不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家这小子打残了我三位兄弟,你说怎么办吧?” “胡说八道!” 朱阮一声呵斥,有几分威力,但他被剖丹受伤颇重,毒又入侵得厉害,气血亏空,身形萧索,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弱气。 “病秧子,老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两个选择,一个你们赔钱,二个这小子赔我们两条腿和一只胳膊。” “你胡说,师兄根本就没下重手,不可能打残,明明是你们的人调戏我们的人在先。” 朱昭好歹有点底子,硬是掰开钳制住他的那人的手臂,将话一吐为快。 “你们都是坏人,欺男霸女,就知道欺负弱小,遇到个有钱有权的,你们就和狗一样。” 啪的一声,朱昭被人甩了一个巴掌,嫩红的小脸瞬间涨得馒头高。 “小杂种,洗干净嘴巴再说话。” 朱阮目光如炬,整个人杀气腾腾,“给我放开他。” 奈何对方那些都是莽夫,目光短浅,只能靠着服饰,打扮,肌肉,护卫这些看得见的东西区别有钱人,没钱人,当官的,不当官的,有点本事的,没本事的。 其余的东西是半分敏感度都没有,对此时朱阮的这句言语和浑身的气势闭目塞听,毫无判断力,只当他是丧家之犬的哀鸣,就和之前被他们打的人的叫声一样,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好! 沈亦白暗自心惊,将篮子放在草丛堆里,往近点地方挪。 朱阮哪怕中毒病弱,这二十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只听凌空中有剑声嗡鸣,沈亦白听声辨位瞄着茅草屋种丝瓜的地里传来一抹亮光。 好家伙,朱阮将他的本命剑拿去给丝瓜藤当杆子爬了。 此时本命剑被呼唤,把空气震荡成一圈圈波纹,灵气翻飞,可院子里的那些个地痞半点没有知觉,竟然愚钝到这种地步。 嗯? 第34章 急中生智 沈亦白眨眨眼睛,双手食指压着自个儿太阳穴,满脸疑惑。 她怎么能看见灵气了?不该啊! 瞬间沈亦白就意识到了原因,她天眼恢复了,难怪! 哎哟真是,这两天事情真多! 天眼恢复,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也得以明晰。 只看朱阮双目凛然,周身灵气震荡,身上衣摆无风自动。 不愧是疯牛的入室弟子,哪怕修为大减,那也保持在了筑基后期水平。 “咳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地上的朱凌急剧的咳嗽,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朝着朱阮伸出手,满眼恳求。 “师父,不能调息,会加剧毒蔓延,师父,不能调息...咳咳...师父。” 朱阮脸色微白,看着地上的朱凌气息不稳。 沈亦白看着眼前情景,脑子一直在动。 像他们这种修士就不适合在世间生存,上限太高,生长生活环境又简单,导致处世手段就很粗糙,一不小心就要血流成河。 难办! 突然沈亦白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垃圾堆,这块算是狼牙镇边缘地带,有不少人拉着垃圾跑过来扔,都是些大物件,眼瞅着就有十几个破缸。 院内两拨人对峙,正是一触即发时刻。 这时候要刮点风那就有江湖那味了,不过俩部分实力太悬殊,江湖不江湖的不知道,大概率真动起手来一方会变成浆糊。 跑去水缸旁边蹲下,单手掂掂重量,得了,就你了。 ... 院子里街溜子头子块头挺猛,他动动脖子就要上前给朱阮一个厉害。 “别给老子整那些个虚的,有本事你...” 哐当!!!哗啦! 一声巨响突兀的炸在众人耳后,有那么些人不明所以,朝着身后看去,只看地面上几个水缸碎片,此时碎片还没停止摆动,搁那边摇摇晃晃。 “哪里来的水缸?” 有人诧异的四周询问,是歪,哪里来的水缸呢! 也就在这时,有人脖颈发凉,忍不住抬了头,这一抬不要紧,等他看清天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整个全身开始发抖。 好比雪山就要埋脸,大雨就要封鼻。 窒息! 巨大的压迫感,一种即将到眼前的恐惧,他的声音发抖,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 “嘎!” “什么?” “缸!!” “干!” 忽地有那么几个也抬起头,只看脑袋正上方三五十米的高空,高高低低有十几个大缸将视线堵死,马上就要落地。 这要被砸到,那不得脑袋开花。 一瞬间,众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那脚不由自主就抬了起来,“老大,老大,缸,大水缸!” “什么缸!” 水缸下落速度越来越快,老大还没反应呢,疑惑的看着身后这群弟兄们。 那些个男的可等不了老大的命令,不跑那是蠢蛋。 一时间人瞬间作鸟兽散,飞落一地鸡毛。 瞅着貌似有人的鸡毛领子拉线了,线头还挂在那家伙的脖子上,硬生生在脸颊拉出一条红痕。 老大也不是傻的,临了终于发现那些个凶器。 脑子一白,身体却也在一瞬间作出反应,瞧准一边菜地,飞身往那一扑,吃个狗啃泥,临了嘴里还振振有词,“我**” 哗...端...哐哐哐哐... 巨大的砸地声震动地面,将老大的声音淹没,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四仰八叉,之前围困的街溜子们全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但凡有一个站得住的,那都得夸一句好汉。可到这还没完,这就是一前戏,临空却还剩下七八个缸没下来呢。 朱凌扭头看着半空,眉头紧皱,死咬着下唇,抱着自己脑袋,尽量缩小自己的体量,欲求减少伤害。 朱昭此时瞅准时机,起身端起晒东西的竹编篾子扶稳了扎马式挡在朱凌上方。 朱昭人小,力气不够,竹条挡不住攻击,被碎片砸得晃动,一眼看上去好几个洞。 朱阮此时也是恢复了神智,凝神,速度结印,一个手势本命剑破土而出。 剑花如游龙,将剩下的水缸在半空削得粉碎。 粉落细无声,随风絮无状。 那菜地里的老大张大嘴巴,倒也迅速恢复神智,使劲往边上挪。 哪怕光线不佳,也不耽误他看见水缸在半空被剑光削成粉末。 尔后那剑稳稳停在刚才的病秧子身前。 惊恐,后怕,老大一个猛转头,直接翻倒了篱笆。 “跑啊!” 众人眼神变化,脸上色彩纷呈,有人张望,有人哆嗦,在老大开口之前,人就已经跑掉七七八八了。 欺负人可以,送命那可不行! 声音将息,沈亦白正拉着篮子死命往河边跑,要死,她碗筷还没洗。 ...... 等沈亦白匆忙洗好碗筷拉着篮子气喘吁吁的左一摆右一摆的回到院子,就看朱凌坐在门口板凳上借着屋内的烛火光在吃饭。 院子一片狼藉,沈亦白好似啥也没看见。 天黑,沈夏草看不见很正常! “朱凌哥哥!” 沈亦白把篮子放在院子里的水桶上,径直跑到朱凌面前。 “朱凌哥哥,你回来了。” “嗯...咳咳,让你担心了,咳咳...” 亏得他这个时候还在坚持坐在外面吃饭,也是,这要是进屋里,灯火一照,脸上的伤能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朱凌的心思不难猜,这孩子总归是觉得这些流氓一开始就是针对沈夏草来的,怕她知道了自责。 不过沈亦白也不是非得人家难堪,只看她低着脑袋,看着朱凌脑门,主动打开话题,“朱凌哥哥,你脑门怎么了?” 朱凌呛了一下,“摔了,就...摔了。” 沈亦白用天眼扫视一番,也是体质强悍,是武修的好苗子。 朱凌虽然被打得五脏六腑移了位,但骨头没事,疼肯定是疼的,要不然不会时不时的抽气。 “那你记得擦药,我先去烧热水。” “好!” 忽然朱凌想起什么,“夏草,你要的药材我给拿回来了,就是折了一点,你看看有没有影响。” 对了,红头夹!她差点忘了。 “哪里?” “桌子上。” “好,我马上去。” 进屋碰见另一个,“阿昭,你的脸怎么肿了?” 朱昭捂住脸,眼睛眨眨,“我...我撞门上了。” 行吧... 视线转到桌面,桌上红头夹个头很顶,朱凌特地挑选了长得最好的拿了过来。 这一看也不用等成熟了,刚用天眼扫过,里面的汁液已经很浓稠。 朱阮也在咳嗽,他坐一边凳子上休息,时不时的喝水来安抚体内的焦灼。 青兰山以提升修为为主,换句话说就是很偏科。 此类的医学知识他们其实并不熟悉,也不重视,最多靠着丹修们给些成品解决问题,再不济,去医谷寻医师也就成了,嘛...这就是做大做强的代价。 但凡朱阮有这点知识储备,身上的毒早就自己想办法解了。 集中一点还是四面开花,总归难两全。 就是风游他们努力到了最后,他们那一批里面第一个通达化境的竟然是自家二师兄。 要真计较起来,也是挺气人的。 沈亦白摇晃摇晃手上的药材,向他示意。 朱阮轻轻挑眉,歪了歪脑袋,不是很理解。 自打朱阮知道沈夏草是沈亦白之后,他的心态其实有发生一定变化。 对他来说,沈亦白的存在好比是他师姐。 是前辈,是长辈。 因此,他看着她,总有一种小孩看大人的好奇感,形象一点的比喻,就好像一条小狗。 沈亦白抿着一张嘴,万分不想说话。 “我发现你是个傻子。” “哈?” 第35章 讲清楚,想清楚 说起来朱阮反应慢一些是有原因的,他自从逃离师门,时光荏苒,已经很久了。 沈亦白的出现就像一个开关,在他脑海中关于旧时的记忆犹如一股股泉水不停地涌出,这让他既怀念,又有丝遗憾。 今天他知道那是沈亦白的手笔,说实话看到那些水缸的时候有一丝怔忪。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记忆回到了之前灵山大比。 沈亦白和三师兄在擂台赛比试,那一场不能用武器,周围的石柱子全给她拆了,三师兄被砸得四处乱窜。 当时大家都在笑,真好啊... “蠢得很,这是你的药。” “我的药?” 朱阮一个慢悠悠点头,他的药...嗯?什么药? 沈亦白无语,决定暂时先不管他,先找了个盆养起来,明天好好处理。 一整个夜里,一大的,两个小的,全部都在咳嗽!咳个不停! 沈亦白没睡着,踢了一下被子,瞬间屋子里没声了。 也是稀奇! 次日,朱凌和朱昭恢复得七八分,体质强悍,真的。 因为这两天药田事情急,朱凌就拉着朱昭要去上工,说工钱多五文,不能不去。 吃完早饭,沈亦白在院子里花了半天的功夫处理红头夹,临了有点无聊,找点话题打发时间。 “你中毒的事,你大师兄知道吗?” 朱阮此时正凑着看沈亦白的操作,整个人很呆。 不如说他一直都挺呆! 朱阮轻轻摇头,“我不想告诉他。” “任性!” 诚如朱阮算是付远的半子,付远对朱阮来说算是半个父亲。 面对家人,孩子总能任性一些。 朱阮没反驳,他就是任性。 “难不成你在气他?” 朱阮沉默不语,沈亦白大胆猜测,“莫不是和你当初弑师有关?” 说到这个,朱阮有些别扭的转过身子,就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 沈亦白有丝气闷,说来惭愧,白龙山和青兰山几百年前确实关系还不错。 他们那一代甚至可以说交往过密,大家经常互相串门,讨论心法,大大小小的聚会,只多不少。 但自从风游当了首尊,青兰山一改当初的风格,这就和白龙山在处事方式上渐行渐远。 这两灵山的联系也就淡了下来,所以后来传出朱阮弑师,他们那山头的一众子弟也就当个闲话在听。 包括沈亦白自己,谁也没有认真去追究过里面的原委。 这也可以说是...薄凉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久,朱阮深深叹出一口气,眼眶渐渐发红。 “三百多年前,大师兄元婴境界,他一心想要提升,但是不曾想却生了心魔。心魔滋生,让他看不清周围,他变得非常暴躁。” 有一种说法,元婴过后,得千年寿元,若是元婴过后五百年内无法突破,以后就不好突破了。当然,目前来说没人证实这个说法,这也就当个闲话听。 付远天赋异禀,是风游得意的大弟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首席。 付远自从修炼以来也很努力,两百多年就入元婴境界。 三百年前,距离他一开始到元婴境界的时间也是三百多年。 对于付远来说,这个势头确实不太美妙。 “一日,我们几个下山去教练外门弟子,回来之后就听说大师兄伤了好多人。 等我们到的时候,师父老人家正和大师兄在对峙,剑拔弩张。 我根本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我明白,师父的剑气凌厉逼人,他是起了了结大师兄的念头的。” “...?” 这搞什么?不至于吧!沈亦白过于吃惊以至于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被吓懵了,一时心急,等我意识回笼的时候,我已经拿剑站在大师兄面前...伤了师父的手臂。” 说到这里沈亦白自己就能猜到一大半。 大徒弟伤了人,风游作为首尊,肯定是要做惩处,而且要越严苛越好,这样才能服众。 朱阮年幼,只是观察着动静,觉得大师兄有危险,立即做了他的人生选择。 风游那一天经历了两次失望。 一次付远不仅境升无望,还惹来祸端;一次是朱阮弑师,数典忘祖。 所以才不想原谅! “诶,所以这里你气你大师兄什么?” 朱阮皱着眉,表情纠结。 “气他当初在你被追杀的时候没有救你?” “不是。” “......” “气他...气他不像他。” “哈~” 真是...不太能理解。 “他如此高傲,为何会为了自己没能突破而如此自贬。 他说自己愧对师父的栽培,不配当师父的入室大弟子。 可他明明是青兰山最强的修士。” 啧! 听着沈亦白淡定将处理好的红头夹放入罐子中,对于这个,她有话要讲。 “哎,要我说呢,这是你师父的问题,肯定的。” 绝对是风游的问题! 青兰山以前走的是白龙山的路子,所以散漫是大基调。 他当上首尊,要走上更快更强的路子,那步子就会迈得大些。 在这里面,风游要说是压力第一名,付远的压力绝对能上第二名。 他师父的脸面和选择,几乎都需要他来维护,而且作为大弟子,他要给下面的师弟们树立榜样。 事实上,他一直做得很好,直到遇到大多数修士,亦或是九成九的修士遇到的门槛,化神境界。 他没办法突破,这是问题吗? 这不是问题,风游自个儿也在元婴区待着呢。 但对风游的想法和企图心来说,这就是问题了。 试想四大灵山都有化神尊者坐镇,他已经无望,自己徒弟如果不行,那他的宏图从何处说起。 没有化神尊者很失败吗?不,只能说不够漂亮。 沈亦白无声叹气,一想到朱阮竟然因为这点东西在外流浪数百年,这心中郁结难以消除。 若是当初自个儿多些许关心,或许他... 一个恍惚,沈亦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认知,若是她重来到那时,会去关心朱阮他们的事吗? 不,不会的,沈亦白自己心里门清。 她现在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是因为她换了一个角度看朱阮,不是白龙山弟子看待青兰山弟子这个角度,而是,沈亦白这个人看待朱阮这个人的角度。 “这锅要端很久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有些事已经过去几百年,朱阮早就有了结果,此时说出来,不过是分享一下,改变不了什么。 他很快就恢复如初,但看沈亦白端着锅站在阳光下许久没有动弹,这才提议自己端着。 沈亦白给了他一个白眼,心中异常恼怒。 似乎是几百年前就应该被扇到的那个耳光如今才打到脸上,那是穿越了时间的沈亦白想给过去的自己的一个惩戒。 着实该打,她惶惶度日,当初朱阮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竟然觉得事不关己,并没有丝毫关心。 如今想来,竟然无法理解,她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哼!” 沈亦白把锅重重放下,转身去端炉子。 “今天这毒,我还必须给你解了。” 第36章 说服 沈亦白有点生气,语气也很急迫,旁人看起来就是她突然就生气了,有点莫名其妙。 朱阮不明白她的变化,只是一边陈述事实,“就算解了也不过几年的光景,我失去了内丹,寿元已经走向末尾,用处属实不大。” 看他那脑子,似乎还没意识到,沈亦白扼腕,干脆直截了当的挑明,免得他还在无知中沉沦。 “你说你的内丹被剖了,你大师兄来找你的时候,没发现你中毒,难不成还不能发现你内丹不见了吗?” “大师兄他...?” “他是不是还告诉过你家朱凌让他时刻注意府衙的信息,若是有告示贴出来了,就让你回山?” “呃,可我此刻...” “要我说,他也在气你,要不然很多东西,大可以开诚布公,用不着这般拐弯抹角。” “他气我?”朱阮大惊失色,“我...” 想起自己曾经干了什么,朱阮瞬间气就虚了起来,“他确实应该生气,我伤了师父,罪无可恕。” “当然,要是我是他,我肯定气。 气你这么不长进,竟然敢伤害自己师父,但是,他更气你就因为这点事情,荒废了数百年,脾气就如此执拗,也不想联系一下他,去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也还气你没有照顾好自己,在一个普通人的世界里,把内丹给丢了。” “我...” 朱阮瞬间被拉进言语的漩涡,无法自拔,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他... “咳咳..咳咳...” 思绪翻涌,朱阮脑子混乱,靠在一边大口呼吸,胃里灼烧,让他缓不过劲来。 “你要是让他知道你中毒了,倒也顺便逼一下他,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现在好了,你竟然瞒着他,你是想让他替你收尸,你倒也真不怕你那大师兄走火入魔。” 朱阮难受极了,一部分是身体上的折磨,一部分则是沈亦白的斥责,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呢。 他不敢面对大师兄,不敢面对同门,他甚至都没去给师父送终! 可他...已经决定将错就错,就让这事了结了,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管。 他总是冲动的,也不够智慧,他改不了了。 这样的他,让他有什么脸面提回去,回去了,他要怎么去面对师父的灵牌! 朱阮陷入深深的自责,全然被沈亦白玩弄于股掌之间,沈亦白说了一通之后自己倒是舒爽了。 整个人舒畅无比! “总归咱这样,你好好回去,好好听话,咱从头再来。” “不行。” 朱阮低声拒绝,带着骨子里的执拗。 “我没办法面对师父,错了就是错了。 当年那么多的师兄弟,大家全看在眼里,此时我再回去,大师兄他要如何自处,还不如我死在外面,就当是给之前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最好...最好是大师兄他清理门户,以正视听。” 这人...脑袋是榆木做的,既然如此,沈亦白决定吓他一下。 只看沈亦白板着个脸,一脸严肃。 “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师父风游突然羽化,里面可能有你大师兄的手笔?” 朱阮哪里被这么吓过,这话就跟棒槌一样砸在他脑袋上,他瞬间瞪大了双眼,嘴唇发抖,手指头都在哆嗦。 “你...你莫要胡说!” “想想呗!” 沈亦白也不着急,娓娓道来,用的是付远的口吻。 “我天赋异禀,家世显赫,自幼苦学,天赋,家世,努力,三样一样都不缺,无论在哪里都是天之骄子,明明已经是青兰山修士第一人,但依旧无法达成师父的要求。 师父看见我,总是让我再进一步,他老人家一步步紧逼,满口都是青兰山的声望,满心都是他自己的宏图,他毫不在意我的想法,我都快走火入魔了他都看不见。 我到底在为谁修炼? 为青兰山吗? 为师父吗? 家族送我上山,哪怕不是为了家族日后的荣耀,也该是为了我能有一天登高望远。 现今完全跟着师父的节奏在走,难不成我是师父的傀儡吗?是师父拿来显摆的工具吗!! ... 为了达成师父的要求,我勤加修炼,力争上游,以至于让自己产生了心魔,差点万劫不复。 师父却为了平息众弟子的情绪,为了他首尊的位子,为了他自己的权威,竟然拿着剑指着我。 我敬他,爱他,视他如生父。 他竟如此待我,他想杀了我!! 不仅如此,我侥幸恢复了神智,竟然发现我几乎看着长大成人的小师弟被师父挂在了诛杀榜上,他让灵山弟子去诛杀他!!! 我看着他长大的,他何其重要,师父难道不知道吗? 可如今他生死未卜!我回首望去,身后空无一人。” 沈亦白说得绘声绘色,朱阮哪里禁得起想象,瞬间脸又白了几分。 “你闭嘴,不会的,大师兄不会干这种事的。” “小师弟,我是为了你啊,你寿元将近,若是再不找到你,将你接回去,一切都会晚了,我将后悔莫及。” “你闭嘴!” 朱阮气得胃痛,这次不是毒烧的,纯属被气的,他的胃好像火烧一般。 沈亦白玩得挺开心,看他那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样子,赶紧换了个语气稍加安抚。 “哎呀,别犟了,你师父已经羽化,是是非非皆是云烟散去,日日夜夜都是星转轮回,你不会想让他们再失去一个亲人吧。” 朱阮眼眶发红,带着嗔怪,“你吓我。” 沈亦白自当不想承认,“只是陈述一下你师兄可能的想法,哪能算得上吓你。” 沈亦白最近有好些个心得,哪怕是修行之人也是来自于人世间。 七情六欲,贪嗔痴慢疑,一个都躲不过,但凡你躲过了,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修行修行,总归还在轮回之中,延长了寿命却也摆脱不了离散,大差不差的。 沈亦白还是想回去的,但和之前相比,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要说之前是对人世间全然的排斥,现在更掺杂了几分感悟,而这类感悟,她并不讨厌,在一些非人物种的恶行的衬托下,反而难得可贵起来。 “要我是你啊,就听你大师兄的,好好的回去,珍惜以后的时间。 你不在的时候,他想必找你找了很久,他是个听话的人,自小在他师父身边长大,肯定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只得慢慢的,背着自己师父,尽可能想将你寻到,纳入自己羽翼之下。 怕你死去,怕你受伤! 不安,迷茫,害怕! 他年纪大了,化神无望,师父已殁,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你,守护好青兰山,将青兰山传承下去。 朱阮,你该为他多考虑考虑了。” 不错,沈亦白心中为自己鼓掌,这一套话术无懈可击,可不是嘛,她向来会见缝插针讨自家师父开心,这些个言语技巧,小儿科。 看着朱阮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听进去,这番说辞,感天动地!他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叫怪呢。 感情做不得假,他极其心疼付远这个师兄,要不然也不会敢对自家师父拔剑。 ...... 下午,解药配置完成,乍一眼看过去是深紫红色的,朱阮看着,表情微妙,“像血。” “喝!” 朱阮喝了几口想吐,被沈亦白给瞪了回去。 不管这皮子多么稚嫩,这眼神确实是几百岁该有的威力,朱阮乖乖咽了下去。 ... 朱阮进青兰山的时候已经鲜少和白龙山来往。 所以他对三师兄口中念叨个不停的那个天真无知不知所谓只是命好的庶民暴力女的印象并不深刻。 除了站在外围看过几次他们互相切磋,并没有正面对上过几次,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正式交谈过几次。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年少之时有人送了青兰山两株冬天盛开的红兰花,那花甚是好看,就是青兰山这类的灵山都不曾见过,尤其珍贵和稀奇。 师父当时觉得灵山之间相互的交流不多,便想以此为噱头趁着下雪要举办赏花宴,邀请大夏众灵山修士一同雪中赏花,饮清酒,述衷肠。 大师兄带着他前去白龙山送请帖,那日严寒,雪下个不停,他才刚修炼不久,一路上瑟瑟发抖,虽说穿了棉裤,但也冷得厉害。 才到了白龙山,大师兄就被人拉走切磋。 他只得在林子里瞎逛,一个不经意,看见一人长发披散,穿着白色纱衣,衣袖翻飞,如冬季的白毛狐狸。 她静静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自个儿的棉裤。 说不吓人那是假的,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孩会盯着男人的裤裆看,下一瞬,就在朱阮毫无反应的时候,棉裤刷的一下被她扒了下来。 冷风差点没把朱阮送走,然后那抢了他裤子的疯女人哈哈大笑的跑了。 嘴里喊着小鸡有救了。 疯了!大冬天的,他穿着一条单裤在那里苟延残喘。 最后还是白龙山一位年纪很大,他不太认识的修士给了他一条陈年旧棉裤。 那裤子破洞还有蜘蛛网,他忍着恶心... “咳咳!” 第37章 大雨袭来 沈亦白看他喝完了,甚是满意,也不废话直接点题,“你会回去吧?” 朱阮点点头,他会回去,或许他真的需要勇敢一点。 哪怕是死去,也应该将一些事做个了结再走。 “那感情好,这样啊,我找你其实有自己的目的。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靠我自己的实力是回不去白龙山的,你回去的时候捎带我一下,最好你送我最后一程,给我放山脚就行。” 朱阮眨眨眼睛,呆了一会才意识到沈亦白说话的内容,他借故拿茶杯喝茶,一小口,一小口,眼神犹豫,略带不解。 “咋了,要求过分了啊?” 朱阮沉思,最后抬头看着沈亦白,表情有丝沉重。 “师姐,你...不知道吗?” “嗯?” “白龙山,封山了,你大概...回不去了。” 沈亦白呼出一口长气,她理解一下哈,“灵气外溢,封山了?” 朱阮摇头。 “难不成外围结界出了问题?” “不是。” “嘶~什么问题?” “我听说...” “嗯~~你说你说,我听着。” 沈亦白凑近拿了张凳子坐下,她等着,等他说,到底怎么个回事。 白龙山封山了,搞笑呢吧,封山了,那师父他们呢?人都哪去了?封山了,她怎么办? “你二师兄渡雷劫。” “嗯,对,他境界提升,有那么一个雷劫要渡。” “你二师兄雷劫失败,重伤,然后你...沈亦白被劈死...” “嗯嗯,重伤?劈死?然后呢?” “雷劫引发山火,烧了大半的白龙山,你师父不得不封山来恢复灵山元气。 至于白龙山山上的修士,大多不知所踪。” 沈亦白脸色微变,呼吸陡然停滞,一个瞬间,她没家了。 不知所踪!竟然是不知所踪。 “我师娘呢?” 朱阮摇头,“那我不清楚,我也是道听途说,很多都很片面。” “那有可能是假的,传言,不是真的,对吧!!” 沈亦白眉目锋芒毕露,几近严厉的确认。 朱阮将身子后撤,避开她眼角锋芒,后郑重点点头。 “都是我听说的,我流浪许久,很多消息都不太靠谱。” 二师兄渡雷劫失败? 那雷劫本就是天书上记载的东西,二师兄有十足的把握才引的天雷。 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个结果。 “但我记得,当初白龙山曾经把一个小孩托付给青兰山照料,说是你的徒弟。” 徒弟? 沈亦白看着朱阮,脑子一片浆糊,但仍旧从浆糊里摸出一个影子,那个孩子! 只能是她了,她们也就见了一面,第一次见面,还没给她见面礼。 “她在哪?” “青兰山上,她现在是三师兄的入室大弟子。” 许久,沈亦白这才慢慢站起,一下子听到的信息太多,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我要静静。” “好。” “不要喊我吃饭。” “好。” “也不要让那两小孩喊我吃饭。” “好。”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会这样? 沈亦白缩在床上抱着被子,无所适从! 哪怕她被雷劈了的瞬间,发现自己重生的瞬间,都没有如此无措过。 她的家没了,家人都不知所踪! 师娘? 或许她该去找师娘,师父极有可能在师娘那! 沈亦白没有吃晚饭,朱阮找了个理由说她不舒服,朱阮压过来摸了摸她脑袋,朱凌给她放了壶热水。 等他们睡着,沈亦白睁着眼睛到天明! 鸡鸣时分,沈亦白已经冷静下来了。 封山了,又不是人死光了,她这么消沉干什么! 沈亦白想了一晚上,终于抓到重要的信息。 大家都还在,二师兄受伤,但他也还在,不过山被烧了一半,那又怎样! 她在自怨自艾什么! 天色渐白,屋内晦暗朦胧,沈亦白肚子相当的饿,她起身去外面找吃的。 打开锅发现里面用碗装着几个白馒头,被温水包着,此时还有一丝热度。 想起来朱凌午夜之后还起来折腾了点什么,原来是给馒头换热水。 沈亦白拿起馒头直接就啃,一口两口,莫名的带着气势,好像在克化什么障碍,又好像在强势汲取什么能量。 总归不只是在吃东西,更像是修炼。 远处传来鸡鸣,沈亦白缓解了些许饥饿就推开了茅草屋的木门。 吱呀一声响,在这凌晨时分异常突兀。 视角慢慢拉远,看着眼前朦胧的院子,再看着山边朝霞绚烂。 沈亦白摊开双手,感受天地的湿度和广度。 快下雨了。 ...... 雨非常大,大到茅屋屋顶都在漏水,作为茅屋里的唯一女性,辩证一下,还是身体不舒服的女性。 沈亦白坐在门边小椅子上吃着零嘴,轻拍脚尖,看上去十分休闲,而此时屋内大小三人正上蹿下跳的在拿木盆接水,雨又急又大,茅草屋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门口屋檐落下的水滴溅起水泥,沈亦白别开脚丫子避免被打湿,踩着水渍边缘,一派清新自洽。 中午时分,朱凌包了饺子,沈亦白独享第一盘饺子,喂了朱昭吃两个,喂了朱凌吃一个,剩下都是她自己的。 雨还在下... 门口的水沟蛄蛹,水沟里的脏污都被刷干净了,现在的水很清澈,这个雨量,大得出奇。 “可能要涨水了。” 朱阮毒素解了大半,身上的病气轻了许多,看着强健了不少。 许是因为身体不痛了,今日他好好梳洗了一番,长发规整梳在脑后,仅用木簪点缀,整个人气质大变。 眉眼间显露贵气,举手投足间带着松弛写意,还是当年青兰山上那位备受关注的小公子。 朱凌瞅着他师父的变化连急迫感都少了些许,每日一催的课业到现在还没安排上。 他拿了木板过来挡住门口充当门槛,把满了的木盆里的水倒了,眉眼也是有点担忧。 大水在他们的记忆里,意味着粮食欠产,意味着颗粒无收,意味着家破人亡。 此时院子篱笆门被人推开,一人穿着蓑笠,裤腿捞得老高,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整个人被雨打得飘摇。 等快走近沈亦白才勉强想起这人是谁,之前在药田看过他,该算是朱凌的工友。 “朱凌在家吗?” 朱凌正拿着盆呢,一个转身接了话,“在呢,怎么了?” 第38章 付家来人 “药田被水淹了,药材被打得厉害,老板让人抢收药材,弄完就结账,这次给的价高,一百文一人,包饭,晚上给姜汤,你去不去?” 朱凌想也没想,从墙上拿起蓑衣,戴上斗笠,换了草鞋,捞高裤腿,一整个马上就要走的状态。 “我去,等我。” 沈亦白看两人冲进雨中,都是少年的年纪,面对这漫天的大雨一点都没犹豫,比她这种懒虫不知道强多少倍。 她很难不吐槽,“你看你把孩子养的!” 朱阮轻轻皱眉,似乎被戳中痛点。 “你对照一下你师兄怎么养你的。” 沈亦白觉得还不够,补充了一句,“太惨了。” ...... 涨水了! 朱阮和沈亦白站在黄汤飞扬的大河边,河水跟不要命似的往下冲。 有水随着浪头打在脚上,生生就要将人拖了去。 沈亦白扶着斗笠避免被吹走,可即使这样,斗笠还是被砸下来的雨打得发抖。 瞅着自个儿湿透的衣服,寻思着这斗笠可还有打着的必要。 不行,这么大的雨,再浇上几个时辰,那茅草屋铁定支撑不住。 “咱们要换个地方。” “嗯。” “有什么办法?” “大师兄给我留了一枚令牌。” 风雨吹散了朱阮的声音,但沈亦白听清了,这也就够了。 “可以,速度一点,趁着茅屋还没塌,能弄走的都弄走,这鬼天气,老娘不伺候了。” 黄昏时分,茅草屋的墙面出现了水斑,黄泥被浇软,支撑不了多久。 一个车马队突兀的出现在不远处,行进非常稳当和安静,和这猛烈的天气形成强烈的对比。 车马驾停在茅草屋院子前,仔细一看里面还有区分,前头四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两辆马车,最后还有两人骑着黑马垫后。 配置俨然是王公的配置,不过看马上人的着装又不是那么回事。 朴素,甚至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线球和补丁。 车夫从马车上下来,打着油纸伞,掀开布帘,一人戴着珠帽穿着墨黑锦缎从马车上下来。 一眼看过去也是个富贵的人,姿态里透着教养,不过同样,细看会发现衣服多有磨损,和他表现出来的气质又大不相同。 来人观察了一下环境,干脆脱了鞋袜,卷起衣裤,拿着衣摆,光着脚走进院子,站在门口落定。 “见过公子。” “你是?” “小的是别院的管家,名叫曾如意,特来接朱公子去别院休息。” 一个时辰前才给的令牌,现在人已经到了门口,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通知就要来接应。 “你们是付远的人?” 沈亦白没个轻重,一声问话差点把曾如意送走,只看他抖了一下,“小的,小的不敢直言老祖名讳。” 这一瞬间曾如意又想到什么,赶紧补充。 “本该是我家二少爷过来迎接公子的,实在是这大雨下得太猛,二少爷前几日去了山上礼佛,被这雨堵在半路还没下山。 小的已经去了书信,此时应该已经是换了路往这边赶了。 公子莫要见怪。” “万万不会!” 朱阮当然不会介意,他还觉得对方太隆重,他相当不好意思。 沈亦白看他们许久没进正题,直接开口。 “茅屋撑不了多久了,麻烦把那些东西都带走,其余不用管了。 对了,他家还有一个孩子在十里外的药田,派个人去接一下,不要引人注目。” 曾如意眨眨眼睛,表情一沉,他只收到指示说贵人有两个男孩徒弟一同居住,这位小丫头又是怎么个回事? 而且这贵人没说话,她在这如此做派! 他有点看不懂。 “麻烦了。” 朱阮一个出声,曾如意马上恢复状态。 “小的知道了,公子先请上车。” 沈亦白三人上了马车,等坐定,看着朱昭倘然自若的样子,沈亦白有点好奇,“阿昭,你似乎不感到惊讶?” 朱阮点头,“不惊讶,大师伯说过了,如果师父要回去了,他会安排人用大马车来接,他还说了,会有大房子住。” 付远不愧是付远,实在太全面。 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就是小孩子的适应都不用操心。 朱阮看看外面风雨,低声着问,“师姐以后作何打算?” 沈亦白也看着外面狼藉没有回答,本想着回到白龙山一切都好,现在连山都封了,回也回不去。 “不如先和我去青兰山,修养将息,以青兰山做底,以后有师门的消息,也好有个会面的去处。” 这声师姐自然随意,沈亦白倒也没觉得不对,去找师娘或许是个法子,但她现在的状况不行。 师娘那住处比白龙山还险峻,她现在过去,怕不是还没到山脚就被那巨鸟给叼走摔死了。 “且师姐现在白肉之身,要干点什么也多有不便,不如请示大师兄后,在青兰山重新修炼,师姐天赋在此,不愁以后无法高升。” 朱阮说得合情合理,沈亦白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说的在理。” 白肉之身,无依无靠,纯属有心无力的阶段,在这种时候,她哪怕有些想法,又能干什么呢。 她有事要问那孩子,沈亦白被劈死了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 一行人行至半路,有人骑马带着朱凌前来汇合,看来他也被提前招呼过一二,因此并没有感觉很惊讶。 朱凌全身湿透,朱阮赶紧从包袱里抽出一身干净的衣服。 朱凌接过衣服,对着沈亦白眼睛不是眼睛,耳朵发红。 “你转过身去!” 沈亦白无语,但人少年脸皮薄,也就转过脑袋掀起布帘看外面的风景。 这沿途一路越走越深,不像是城镇的样子。 “我好了。” 真迅速! 到了地方,沈亦白观察四周,看着像是一处农庄,看那规制,以及随处可见的同样的图纹,显然这一块全都是付家的私有财产。 曾如意带着大家到了一处小院,“这里是老祖年少时住过的小院,老祖吩咐,若是公子来,就住这里。” 哈...亲儿子也就这般待遇了。 “老祖吩咐,各位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可以安排小的,小的一定给各位安排得妥妥帖帖。” 沈亦白听后一挑眉,自己感觉没错的,当真是位有意思的管家,也罢,世人不都如此吗,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第39章 医谷名医 “没事,一切都挺好的,谢谢曾管家。” 朱阮很是客气,他虽也有点家世,但少年时过的是苦日子,习惯于对善意进行感恩,而不是理所当然的接受。 “公子客气了,小的已经联系了医谷,不日医谷就会派人过来。 老祖的意思是朱公子在这里先将身体养好,恢复好精神气。” “好。” 付远安排果然妥当,医谷专门处理修士的暗疾,而且对疤痕处理很有心得。 虽不知朱阮这一身伤从何处得来,但总要处理一下才妥帖,日后省的旁人多问。 ... 第二日一早,付家的二少爷匆忙换了衣服就前来拜见,就是头发都没来得及完全擦干。 别说,眉眼倒也和付远有几分相似。 他甚是惊恐,按照他的理解,眼前这位该是和自家老祖一样,都是天赋异禀的仙人。 这类人都是奇才,寿比天齐,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怠慢的。 可恨他前几天躲凉,跑去了寺庙,这才错过了迎接。 朱阮是一拜一个不自在,赶紧拉着人起来,看着对方年轻,也是花了些气力安慰,保证绝不会和他家老祖说道半个不是。 对方表示自家老祖什么都知道,某个自认为很了解自己大师兄的人表示,他们家老祖没那么万能,言辞凿凿给人打包票,绝对不会怪他。 这才让人家能继续睡好觉,毕竟他极度害怕自家老祖大晚上的跑到他梦里骂他。 大雨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停歇,洪水冲垮了不少屋子。 但好在人群躲避及时,除了屋子倒了些许,暂时还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一场大雨,冲垮了茅草屋,也洗走了他们四人的痕迹。 ...... 付家别院好吃好喝伺候,日子悠然过了三天。 期间那二少爷来送过几次衣物和吃食,但每次看见他们都在入定,也就不好再来。 朱阮既然决定回去,就不想太过孱弱,他尽量想抓点进度,未免被人认出之后过于势弱,更加无地自容。 担心有点多余,但聊胜于无。 两个小的勤加练功和练习心法,似乎对自己以后的身份和处境了然于胸。 这想来也是付远做了事前工作的结果。 沈亦白看个热闹,偶尔学着他们动动手脚。 别说,青兰山的外门功法颇适合沈夏草的,大开大合,很符合沈夏草的筋骨的走向。 这三天几人尽量不出小院,即使有想法,也是憋着,毕竟人家客气一下,你不能太当真。 夜幕已至!农庄一片沉寂,唯有偶尔听到几声鸟鸣。 沈亦白睁开眼睛,瞳孔内几圈金线如同涟漪般层层传开,她目空一切,注视着半空中悬停的那一人。 黑幕中那人容颜秀美,长发飘飘,衣袖飞舞,立于飞剑之上,站姿利落潇洒,自带一股少年英气。 多年未见,人倒是成熟稳重了不少。 往常牙尖嘴利,经常把她气得跳脚,倒也忘记了,这小子自带一张好皮囊。 自家徒弟得了对方照顾,不管怎样,是欠了一个人情了。 次日早晨,沈亦白打着哈欠慢慢洗漱,四人里面就她最懒,起得最晚。 弄完一切去前厅吃早饭,大家都还在,盘里还剩下几个包子和一碗肉粥。 “包子真好吃。” “嗯嗯。” 沈亦白没什么内容的发言只得了朱昭一人的回应,朱昭嘴馋,又拿了一个包子吃得满嘴油。 两人吃着包子,分外感觉到满足。 朱阮和朱凌早就吃完了,此时浅浅笑着,看着两人一派宠溺。 第八日,医谷的医师被领到小院,请来的是一个小老头,佝偻着背,比朱凌还要矮小一些。 看着仙风道骨,十足有派头。 白龙山大体都是自食其力,所以她对这些个有独门功夫的门派并不熟悉。 朱阮和人见过之后就开始诊治,半点没耽误。 “你之前中过毒,是白蛇兰?” “是。” “嗯,虽说毒解得晚了一些,但至少没太糟糕。” 这医师有点本事,仅是把脉就能看出好些门道。 “那毒从口中漫入,损坏了声带和部分食道,就是连胃都出现了小范围的腐蚀。 按道理说中毒那阵子,你每吃下一口饭,每喝一口水都感到剧痛。” 说着医师皱着眉头深深看了朱阮一眼,“你曾经有内丹?” “是。” “看时间,和中毒时间一致,对方颇为阴毒。” “......” “你这食道和胃的灼伤尚且能治好,但这声带脆弱,怕是永远都无法恢复如初了。” 朱阮默默点头,他知道自己耽误了什么,“惭愧。” “无碍,先吃这几服药,若是感觉难受就换这种药包,七碗水熬成一碗水,每日早晚各服一次,三七二十一天。” “谢医师。” “这毒伤好治,只是你这内丹,除非你找回自己的内丹渡化回去,否则很难再自然结成内丹。” “我知道。” 医师看他淡定,自然而然问道,“找到自个儿内丹了?” 朱阮本想摇头,但又突然不确定了,“我不知道。” 医师了然,“那等找到了再找我。” “好。” “接下来,咱们说说你这疤痕,你这爪伤可来自苍鹰?” “是。” “成年灵兽的爪击十分强劲,你没被穿肠破肚已是难得。” “......” “照例,先内服几服药软化一下这疤痕,再外敷一个月的雪莲膏看看效果。 苍鹰的爪子带火,怕是雪莲膏不够强悍。 若是没消退,咱再附加一管冰莲膏,只是那个性太寒,怕你身子受不住。 若真到了那一步,最好找个人来替你调息,将那多余的冷气从体内排解出去。” “是。” “那就如此吧,老夫先行告退。” “医师慢走。” 朱凌前去送别医师,出门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那医师给他推了回去。 “医师可是看不上我这点小钱。” 医师山羊胡一抖,神情一变,“你这娃子,我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到的。” “那自然,小辈只是想感谢医师替我师父疗伤。” 听朱凌这么一说,医师神色缓和,“你这娃子,莫担心你师父,他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小辈实在是...” “无妨,我来也不是白来的,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不能再收你的谢礼,这就乱了规矩。” 见此,朱凌只得收回荷包,神情落寞。 他也是想替自己师父的伤痛出一份力的。 “阿凌!” 第40章 青兰镇 朱阮出了门,对着医师行拜谢礼,“莫要耽误医师的行程。” 医师回礼,拍了拍朱凌的手臂聊表安慰。 “人生一场经历,尽力就好,你的好,你师父看得见。” 朱凌陡然红了眼眶,对着医师拜了拜,医师摆摆手离开,朱阮几步上前,拉着自家徒弟回屋。 “这些日子,你多记些心法,等到了青兰山,我未必能顾得上你。” “是,师父。” ...... 人间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佳节,付家的农庄办了一个简单的灯会。 农户们编扎了不少灯笼,搭了戏台子,就在村口大树旁边。 吃过晚饭,一行人出门凑个热闹,那付家二少爷自当尽地主之谊,带人从头逛到尾。 看他的样子,对现在的日子颇为自得,很能和农户们打成一片,时不时就有小孩缠着他让给做竹蜻蜓。 沈亦白还没看过这些,有些惊奇,跟着也是看足了眼。 哪怕食物不够精致,灯笼不够美观,唱戏的戏子不够专业,但都让她觉得新鲜不已。 时间转瞬即逝,浑天大选即将举行。 曾管家拿来的一张名帖和一身校服,朱阮倘然接过,今日之后,他改名付遥,是付家的一位少爷。 付远的计划已经昭然若揭,和沈亦白猜测的大差不差。 哎,没办法,也认识几百年了,多多少少算是了解。 半个月后,人间九月,一行人坐着付家的车马抵达青兰镇,一路上总能看见赶路的弟子车马架。 “师父,这里好热闹。” 人山人海,叫卖声不绝于耳。 朱昭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眼睛都来不及看。 “青兰镇最是欢喜节庆,晚上大概还会有灯会,你们可以好好看一看,玩一玩。” “好,师父。” “少爷,按计划咱们要先去青兰客栈,领了客栈开具的入住文书去青兰山交名帖。” “那就去吧。” 沈亦白透过帘子瞅着青兰镇有一点恍惚,想当年这地方可不是这个样! 时代变了! 一般来说山脚的小城镇交通不算便利,规模大不了哪里去。 就拿白龙镇来说,高低几百户人家已经算是发展好的了。 但青兰镇不一样,镇子规模很大,本地人口就接近三万,又有青兰山做靠,声名远扬,交通便利,流动人口小五万。 整齐的石板路,沿路灯火,哪怕是晚上也不耽误进程。 大把的游客都会过来凑个热闹或者沾染些仙气,特别是一些有钱没处花的,青兰山就是一个知名的旅游胜地,山脚那些疗养小楼就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 不仅是这些,书院,茶楼,戏台,小吃街,商铺,医馆等等基础生活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青兰山上内门加外门弟子众多,光是弟子就有一两千人。 修炼枯燥,好不容易有机会下山,消费能力不可小觑。 他们越花钱,青兰镇就越有钱,青兰镇越有钱,青兰山能拿到的分红就越多。 怎么说呢,算是一个良好的流通资金转化方式。 无数有名号的老店选择在青兰镇开分店,也吸引了许多农家子弟来这边务工,加上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游客,人流量是真的很大。 人流耸动,灯火通明,繁华程度好比大的都城,令人叹服! 这不得不提虽然风游的性子虽不好相处,但人办事的水平是一流的。 自从他下定决心搞改革,就确定了改革目标,积极发展弟子,开设学堂,倡导旅游。 不求修仙,但求强身健体,特别是青兰山还开设了文课,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极大符合了当下人群的需求。 毕竟武功高强,多才多艺,实力斐然,又和很多世家子弟是同窗,随便拿出一条都是打通上层渠道的一把好钥匙。 修仙不修仙的另说,绝对能助益于自己和家族,因此,青兰山就这几百年的时间迅速发展壮大,和白龙山那种野蛮路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朱阮到了之后要先去交名帖,青兰山的弟子收了他的名帖之后对了记名册。 确认无误之后给了他一个云朵木牌,这就是通山的牌子了。 原本就在灵山的弟子不要这些,拿着身份牌就能上去,可朱阮名义上算是那种养在外面的弟子,相当于私生弟子。 没有正式在灵山挂名,因此多了这一步,等日后他确定身份,再给他发玉牌。 朱凌和朱昭实力不够,此行便只是看看青兰山这个地方,跟着朱阮一起过来,算是认个门。 他们要等上六月参加来年春天招办的招新比试,比试过了方可正式进入外门。 朱阮授意,让两人在山脚磕了三个头,说是和山神打个招呼。 朱昭拜完的时候看了看沈亦白,看那表情似乎有点担忧。 “阿昭,你怎么了?” 朱阮看他跪着发愣,不解发问。 朱昭忍了一会没忍住,他有点担心,“师父,夏草姐姐...我和师兄要拜师青兰山,那夏草姐姐她...” 沈亦白一愣,和朱阮对视一眼,他俩知根知底,倒是忽视了两个小的。 得有个说辞,朱阮想了想,轻轻一笑,“不用担心你夏草姐姐,我近些日子身体恢复,修为也长了一些,我看得真切,你夏草姐姐她和你们一样,也是灵山的有缘人,她会有自己的机缘的。” “当真?” “真,她不会和你们分开。” 沈亦白轻轻莞尔,因朱昭诚心的关心和在意感到开心。 “不用担心我了,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朱凌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人是跟上来了,但到底没有说法,师父此番如此说,想来是有安排,这就好。 夏草就和他妹妹一般,他总不想自己进入灵山修炼,而夏草无家可归,孤苦一人。 ... 几人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青兰镇灯火通红,朱阮本身不喜热闹,他选择在客栈待着。 沈亦白虽年纪不小,但胜在新鲜,陪着两个小孩也是上下走了一圈。 以往朱凌要攒钱,现在到了灵山也不那么紧张,拿了不少钱出来给他们买吃食,一次比一次大方,三人七七八八买了不少,吃得肚子浑圆, 想以往白龙山上三师叔对风游多有不齿,觉得他嘴巴里说着求仙问道,不问世俗,实际上却和世俗不断牵扯,就和市井生意人没什么两样。 但如今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风游的确有其令人称赞的地方。 ... 湖心桥上,沈亦白闭目沉思,走走停停这么多地方,唯有这里,沈亦白看见了真正的安乐,可以说是人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你们给我让开,这艘船今天老子包了。” 啧...才刚有点感慨,怎么哪里都有蟑螂! 沈亦白睁开眼睛略带不悦。 朱凌和朱昭被声音吸引看着不远的一处水岸,沈亦白自然也看了过去。 第41章 被抓 几人定睛一看,就看见一白衣公子哥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正在上船,不远处有两位游客腿脚被河水打湿,正埋头擦拭。 看来是抢船坐,此时游客的神情是有些生气的,但也并没有当场发作,可见平时教养得宜。 什么来头,也敢在青兰镇撒野! 她逛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少穿着统一校服的青兰山弟子,他们不买东西,也不进店,只是街上走着,想来是来充当护卫的。 青兰镇的营收有一部分拿来给弟子们发份例,帮着照顾一下治安合情合理。 眼下这人若是在这胡闹,当着这么多游客的面,无疑是打青兰山的脸面。 只不过现在只是口角之争,并没有引发实质冲突。 果然这个小小的骚动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其中距离沈亦白三人不远处的河岸对面就走来两名弟子关注着白衣男子的一举一动。 两人手拿佩剑,手放在剑柄上,怎么看都是等着出手的样子。 看两人发间的玉簪一朵云纹,是青兰山外门弟子。 两人观察了一下这边的动静,看那白衣公子之后没了动作才移开视线,怕若是对方不依不饶他们立刻就会上场。 那两名游客也有人领着擦拭鞋袜,并安排了新的船只。 总得来说,处理还算到位。 目送两人慢慢离开,沈亦白姿态慵懒,本想迎着风浅浅的闭个眼睛,好好感受一下清风。 可陡然眉心一紧,她眼前似乎横亘着一把尖刀。 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灵海,耳边仿佛能听到刷刷的落叶声。 别,她那枣子树就只剩一半了! 什么人,这么大威压! 四周声音褪去,逐渐缥缈,一种战栗贯穿全身。 有人就站在她面前,巨大的压力席卷她全身,此人修为不低,而且对她充满恶意。 一时之间沈亦白竟然不敢睁开眼睛,怕见光死。 耳边传来朱凌和朱昭缥缈的声音,谁也没发现沈亦白此时的异常。 沈亦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很冰冷,对方越来越近,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正要睁眼看个仔细,猛然对方直接掐住她脖子将她直接反抓。 双脚腾空,背后阴森森毫无支撑力,她被举起来了,而且还背对着他。 “朱...” 沈亦白发出的叫声不如一只小猫发出来的声音,没引起朱凌的任何注意。 她双手抓着人手臂,忍着不适眯着眼睛抬头想看清人是谁。 但对方手如磐石,高度又压了沈夏草一大截,只能看见一部分衣服,丝毫没给沈亦白机会看到脸。 她只觉得这人很高,高得过分,而且手臂就和石头一样,她怎么抓都使不上力道。 街景一闪而过,速度飞快,忽明忽暗,不过几息,来人带她飞进一间客栈,到了一处房间,直接将她甩了进去。 沈亦白就像是什么脏东西被随意甩到地上,被她撞到的东西东倒西歪,轰隆隆直响。 她撞到凳子,撞歪桌子之后更是直接滚到墙边,剧烈的疼痛让她呼吸困难。 谁,到底是谁? 胸口有点疼,摔太狠了! 等沈亦白慢慢调整呼吸,抬起头来,只看那人居高临下,面露不虞。 黎志清! 搞死,这个大傻叉抓她干嘛! “小丫头,没想到你竟然敢跟着来青兰山!” 什么? 沈亦白蜷曲着脚心,本能的缩小体积,不明所以。 “我特地查过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三人行,可最近一个月却多了一人。 那日在付家别院,探知我的那人,是你吧。 今日探你灵海,却也是进不去。 你们是愈发的明目张胆了,怎滴,真当我们青兰山没人了吗!” “咳咳...咳!” 沈亦白吐出一口血气,看着地砖上的一滩血红色脑袋懵逼。 沈夏草这身体,别给摔坏了! 沈亦白赶紧伸手检查沈夏草身体情况,不期然发现沈夏草的五脏六腑因为刚才的冲击有点移位,肋骨断了两根。 顿时火冒三丈!这黎志清,元婴修士,竟然对一个小女孩使这么大的力气,简直猪狗不如。 骂死他!不,打死他,这样才能解气。 黎志清看眼前的小丫头不言语,也是很有耐心,“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别总偷偷摸摸了,不如大胆一些,开门见山,这样大家都能松快一些。” 这傻叉在说什么? 沈亦白抬头盯着黎志清,满眼都是火气。 黎志清微微眯眼,这丫头... 多少年了,少有这般年岁的人敢直视他的锋芒。 “依云,进来给她搜身。” 黎志清突然对着空气呼唤,转着看着窗口脸色难看,只看门口瞬间出现一个人影,她打开房门进来,眼瞅着就是一个少女。 肤白貌美,但手下力道并不轻,蹲下对着沈亦白就是一顿摸索。 沈亦白被打得体虚,是真没力气阻挠,肋骨那生疼。 不多时地上就摆上了东西,荷包,各种小物件,还有几片树叶子。 被叫做依云的女孩很是呆愣的看了一眼树叶子,半点不明白这是些什么玩意。 半晌,她也是摸了又摸,手几次从她屁股划过,都差脱她裤裆了。 她回头看看黎志清,又看看沈依云,将她嘴巴捏开看看喉管。 “师父,这孩子身上没有法器。” “不可能,那日我明明感知到探知,若不是法器,那又能是什么!” 沈依云小手无措的很,临了一个轻微叹气,“师父,我真没搜到。” 黎志清一个回头,长发都多了几分不耐烦。 “派人去取了她的包裹。” “是。” 沈亦白气都气死了,这个大傻叉!直接想开口骂他个底朝天。 但现在她处境又很尴尬,刚被撞击的太狠,五脏六腑移位,疼得她说不出话来,确保自己不疼得叫喊出声已是难得。 此时遥远的某处传来一声长啸,这是青兰山的信号弹发出的声音。 沈亦白也听到了,想转头发现脖子扭到了。 要命,她伤得很重。 出师未捷身先死,那要真是这样就闹大笑话了。 黎志清看着远处的信号弹微微眯着眼睛,一个华丽转身,语气森然,“围魏救赵,亦或是调虎离山,你们当真是知道如何惹怒我的,将她关进地牢。” 房门被风吹开,黎志清一个起步,直接不见人影。 青兰山出事了? 可惜看不见信号弹颜色,否则她就能猜一猜了。 沈亦白此时终于忍不住呼出一口腥气,一个咳嗽,带出几点血沫子。 真狠,这狗男人! 第42章 被锁地窖 少女此时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冷冷站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亦白好不容易才缓口气,抬头看她,仔细描绘她容貌。 她发誓,要是今晚这女人要搞死她,她势必带她一起走。 少女长了一张清秀脸庞,鹅蛋脸,大眼珠子,一眼看去颇为面善。 只是眉眼过于坚毅,看着沈亦白没有半点情绪。 她先是蹲下查探沈亦白脉搏,喂了沈亦白吃下一颗丹药,沈亦白吞了下去一顿皱眉,真苦! 什么玩意这是! 紧接着她又从怀里掏出两根手链,瞅着就是个银绞丝搭配玉珠的模样。 一根戴到沈亦白左手,一根戴到她自己右手。 沈亦白视线随着链子移动,内心有丝颤动,满脑子的怒火莫名散了些许热度! 随身链! 瞬间也是无语了,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还能用到自己身上。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伤得不轻,等丹药生效,就自己站起来跟着我走,别想逃跑,你跑不掉的。” 沈亦白懒得说话,干脆躺下调整呼吸。 不过丹药确实有用,服用之后沈亦白身上的疼痛减轻不少,气息逐渐缓和。 一盏茶的功夫,她刚刚偷摸移回去的肋骨已经接好,没那么疼了。 “起来,和我走,别想耍什么花样。” 沈亦白暗自深深叹气,走就走吧,她还能咋地不成。 少女带着沈亦白走出客栈,夜深,路上行人依旧很多,她和沈亦白只间隔一米。 她是真不怕沈亦白跑走,沈夏草身上没灵气,而且她身上还没法器,被随身链捆着,的确很难跑走。 两人穿过青兰镇,直接到镇子边缘,走上一条小路,眼瞅着就要在这里上山。 此处人迹罕至,沈亦白想半天都没弄明白这里能有什么地牢。 沈亦白略微踌躇,大晚上的上山,这路也不好走啊。 少女用眼神示意她跟上,沈亦白回头看了看,一路上她倒是想给朱阮他们留下点信息,但对方没给她机会。 也不知道朱凌和朱昭有没有急疯。 “跟上!别逼我动手。” 沈亦白看了少女一眼,这小脸巴巴的,实在不适合这个表情,颇有违和。 少女这桃花眼,瞪着感觉是在调戏你,瞅着就很深情! 她说完就背过身去,沈亦白没办法只得跟上,要不然对方用上链子,不走也得被拖着走。 不经意间用天眼扫视了一下周围,周边并无什么屋舍,这要带她去哪? 此时少女停下了,只看她轻微皱眉,“你刚刚...” 呃... 使用天赋或多或少有气息波动,修为高的一眼就能分辨出,但刚她趁机瞅了一下,眼前这少女筑基初期修为,暂且还没有那般能力。 她能发现或许和她自己的天赋有关。 沈亦白眨眨眼睛,金线从瞳孔深处消失。 “怎么了?” 少女不敢确定,毕竟还没有那个本事,只能皱着眉头转过去继续带路。 “小姐姐,我没有其他意思,你能不能和那位叔叔说说,他误会我了。” 说着沈亦白怄气,喊他叔叔,亏了! “我会跟着朱叔叔是因为他看我孤苦无依,怕我被人欺负。” “此话留给你见到师父的时候再说吧。” 师父?黎志清是她师父? 回忆刚刚天眼扫视得到的信息,这少女骨龄不过二十,已是筑基修为,这个年岁... 这孩子... 沈亦白侧头端详少女轮廓,她一直以为那孩子长大以后会是小瓜子脸。 是说有点面善! 沈亦白变得那叫一个快,丝毫忘记了早前还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那个叔叔喊你依云。” 女人听她一直讲话颇为恼怒,“刚刚在师父面前你也这般多话,倒也不用多吃这份苦。” 呃,这果然谁养的像谁,嘴巴有点毒。 管她呢,她嘴巴再怎样毒也比不过她师父那千锤百炼,沈亦白还不放在眼里,继续搭话。 “姐姐,我叫沈夏草。” “沈?” 少女此时有些动容,眉眼低垂,“倒也是巧了,你也姓沈。” 也?沈亦白抿着嘴,不懂她在说什么。 又是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到了一处洼地,少女两指一扬掀开一个草垛,夜色暗沉,但抵不过沈亦白现在视力很好啊。 这里竟然藏了一个地洞,这不会就是黎志清嘴巴里的那个地牢吧。 会不会有点寒碜!她又不是大白菜,她不住地窖。 “下去!” “我不...啊!” 沈亦白才想反对一下被一脚踹下来了,还好地窖不深。 但是哪怕不深,也有两米左右高度,就沈夏草的身高来看,挺有距离。 沈亦白摸摸屁股,小脸皱巴巴的,看着少女在洞口放入一枚珠子,沈亦白下意识的用天眼扫去。 女人动作稍微停顿,继续手里的动作。 只看珠子周围吐出灵丝,竟然和蜘蛛丝一般将洞口围住。 收了天眼沈亦白看向少女,此时少女莞尔一笑,颇有挑衅的意思,沈亦白看着一愣。 茫然的看着她扬手放回草垛,直接转身离去。 沈亦白那个心塞啊,这地洞不大,仅有那洞口一个出口,她草垛一挡,就留一些缝隙透进点月光来。 她这吃喝拉撒,别是说让她在这个洞里解决。 倒反天罡! 这徒弟不教就是不行,第二次见面就给她整地窖里来了。 ... 沈亦白坐在地洞里面按道理说很难睡着,但对手是熟人,她着实紧张不起来。 早前那点被黎志清打伤的火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面只觉得高兴。 小小年纪就已经筑基,看得出来她很努力,而且从她的年纪可以推断,如今距离沈亦白死亡不过十几年。 十几年的时间,天差地别!风游羽化,白龙山封山,桩桩件件,绝不可能是自然发生。 沈亦白晚上吃多了点,又挨了一顿揍,身体疲得厉害。 话虽如此,沈亦白也没很快睡着,瞅着那封闭珠,心中若有所思。 随身链,封闭珠,今天尽是些旧人旧物,倒让她生出几分伤感。 ...... 早上被草叶的声音惊醒,沈亦白睁开眼睛,就看草垛子被人移开了一个口子,正巧看见一个人手正将草垛归位。 一个心惊坐直,差点没叫出声。 是谁? 对方只是放回草垛便没了动静,沈亦白调整坐姿,抬头看着缝隙天色,这已经到了露白时分。 天要亮了! 沈亦白眸中金丝波动,倒映着空气中荧光点点,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坐正,起入定式。 伸出手指引空中灵气慢慢缠绕自身,调用心法,只看灵气慢慢沉入沈夏草体内,汇集到丹田处,继而消失不见。 她倒是忘记了,青兰山是灵山,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凌晨灵气最是浓烈,是吸收的好时机。 第43章 交锋 ... 正午时分,阳光热烈,缝隙处有人影晃动,沈亦白眸子微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草垛被少女用法术掀开,只看她微微愣住,因为封印洞口的封闭珠不见了。 她心一惊也不做他想,弯下腰朝着洞下看去,因从明到暗,一下子视线尚且不够清明。 就在这时,洞中伸出一只小手,目标明确,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带着几分力气,将人直接带了下去。 “我不住这了,现在换你住!” 少女一脸惊讶,后凌空一个转身稳稳落地,她目瞪口呆,试想她一个筑基修士,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直接拉了下来。 她表情震惊,但又很快她就想起什么,猛然一个抬头,只看此时洞口赫然出现封闭珠,洞口已经被封了大半! 而那个丫头已经站在洞口之外,正笑盈盈地着看着她。 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你!” 少女震怒,单手结印,想要解开封闭珠的运行,却没想到根本没有作用。 一来二去,她尽管呆住了,“你怎么做到的?” 沈亦白得空,笑滋滋的看着洞里,少女脸上怒气蒸腾,好似被抢了什么宝贝。 “这你就管不着了,我定了三个时辰后珠子自解,别说我坑你哈,是你先把我关起来的。” 这还不是亏得青兰山是灵山,沈亦白多少年的修行,吸收灵气犹如呼吸一般简单。 虽说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什么境界,但勉强积攒一点灵气解了封闭珠倒也不难。 珠子是她做的,改一点设计而已,轻而易举。 弯腰抱上草垛给盖上去,临了还多看了她几眼,沈亦白那笑脸看上去很是欠打,少女脸色十分难看,瞪着她的样子颇为吓人。 这是真生气了,没事,被原来要当自己师父的人教训,不寒碜。 “我走啦!你也不用尝试使用随身链了,那玩意我也解了,有缘再见咯!” “你给我回来!” 少女听后大怒,一点小打算被直接揭穿,甚至有点破防,怒吼声夹杂了点破音。 沈亦白猜到她会用随身链,太单纯了,溜了溜了... “把链子还给我!” 静默,没有人回应,此时哪里还有沈亦白的影子,她早跑远了。 “该死!” ...... 沈亦白几步小跑回到青兰客栈,马不停蹄上了二楼,打开房门,只看屋子里除了朱昭其他两个都不在。 朱昭坐在凳子上,整个人窝成一个南瓜,眼睛通红,一看就知道哭过。 他听到门响,抬头,一看是她整个人惊跳了起来。 “夏草姐姐!夏草姐姐你整晚都去哪了?” 说着说着又要哭了,沈亦白有点小愧疚,惹哭小孩可不好。 去哪了?这问题咋个解释,她能说被人绑走了吗? 不能这么说吧,朱昭年纪小,以后还要在青兰山修行,黎志清是他嫡亲师伯,别吓到他。 倒是可以换个温和的方式。 “哎,是这样的...” 沈夏草决定把锅推到名帖上。 “他们查到我没有名帖,就留了我一会做个简单调查,确定没问题就放我回来了,哪知道搞到现在,我一时之间忘记和你们说了。” “那也不能扣你一晚上了,我和师兄明明就在那里?再不济,让他们去找师父核查啊。” “我这不是不想引发他人关注,怕影响朱叔叔吗,不是说好越少人关注越好。” 小孩子就是简单些,就这说辞他倒也认了。 “那现在处理好了吗?” “没呢,我这不是觉得这样不行,就说我带人去和他们解释嘛,他们看我是个小女孩,也就先放我回来了。” “那咱们赶快让人去处理。” “嗯嗯,待会麻烦朱叔叔陪我走一趟。” 弄一张正规的名帖要很长时间,朱阮和朱凌,朱昭三人的名帖早就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弄,他们现在都挂在付氏门下。 而沈夏草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没有名帖很正常。 而且她的身契还在周府挂着,硬是要办那能扯出好多事来。 她肚子饿了,解释了几句之后就嚷嚷想要吃东西。 朱昭得了说法也不纠结其他细节,反正人现在好好站在自己面前,这比什么都能让他安心,听她喊饿也是赶紧去外面帮她点餐。 不多时馄饨就端上来了,正吃着呢,朱凌和朱阮得了消息回来也是行色匆匆。 朱凌喘着粗气,朱阮好些,但明显也是气息不稳。 朱凌找人找到现在,颇为疲惫,现在人就在眼前,也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垮坐在地,竟然昏睡过去。 身体累是一方面,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 青兰镇达官贵人颇多,若是被哪个给囚了,是真不好找的,他们初来乍到,朱阮这又不能声张,一时之间压力重重,让他精神力耗尽,直接昏了过去。 朱昭看他这样赶紧拉他去房里,朱阮喊了人进来帮忙,至此屋子里只剩下朱阮和沈亦白两人。 朱阮一声叹气,落座在沈亦白对面。 沈亦白不知道的是,若是她此时没有出现,朱阮马上就要找到他大师兄,并把她的身份告知出去。 也是阴错阳差,沈亦白听后摆摆手,说幸好,表示自己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为何?”朱阮不解了,现在沈亦白白肉之身,暴露身份也是获得青兰山保护的直接方式。 “昨晚你那三师兄怕我对青兰山不利,亲自摔断了我两根肋骨,我要报复回去。 此仇不报,我就不姓沈。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大老远的一个元婴修士亲自跑到镇子上来抓人。 你们青兰山这么磕碜,他底下没人吗?” 呃... 朱阮本来觉得沈亦白这是诓他的,但听着她口气似乎还真的挺在意。 而且要报复的是三师兄,他不好置喙。 随即想到被断了两根肋骨,赶紧伸手要来查看。 沈亦白给挡住,扬言现在没事。 她白龙山心法那么多,有灵气做辅助,一身的伤早好得差不多。 报复是一回事,再而言之。 沈亦白从怀中取出随身链,这玩意和那封闭珠按道理说都应该在沈亦白白龙山上的屋子里,怎么会出现在青兰山上。 她被劈死,她的东西按照规定需要随着她的尸首一起被处理掉。 哪怕师父怜惜自己那未入族谱的徒弟,想要给她一点傍身之物。 也不会说把这些不着调的小玩意给她,大把的特产不比她这些来得稀罕。 有猫腻! 第44章 隐瞒身份 忽然沈亦白想起昨晚的信号弹,黎志清一看到信号弹就走掉,看来事情不小。 凌晨时分那双手,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昨晚青兰山发了信号弹,发生了什么事?” 朱阮摇摇头,“我也看到了,但我也不知道,那个颜色以前不曾出现过。” ... “无论怎么说,浑天大选后天就要开始,到时候我也顾不上师姐太多,若是师姐不愿暴露身份,那...” “放心,有的事要我忙的,暂时还不能说出去,你按部就班做你的事就好。” “好,听师姐的。” “你届时需要记得,我没让你暴露,就绝口不要和任何人提我的事情。” 沈亦白三令五申,朱阮是好心,但现在真不是好时机。 朱阮微微皱眉,对沈亦白这个决定不是很理解。 哪怕有误会,尽快解开才是要紧,但他也没办法,只得忍着,希望不要出事。 ...... 灵剑峰清风苑内! “人不见了?”黎志清坐在上位,表情严肃。 沈依云一脸羞愧,她愧对师父的教导。 “对不起,师父。” “无妨,只要她还没走,我就有逮住她的时候。” 沈依云轻轻叹气,手指却不断摩擦掌心的链子。 “可链子也不见了,唤也唤不回来,那丫头似乎对这些法器有点造诣。 不仅解了封闭珠,还改了封闭珠的设定。 是徒儿不好,徒儿本该用些旁的物事。” 黎志清扫过那只剩下一只的链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小玩意而已,不用挂在心上。” 有弟子推开大门,带动岸上的烟气来到跟前,弯腰施礼,“师尊。” “何事?” “首尊有事找您!” “知道了。” “弟子告退。” 门重新合上,岸上香烟缠绕,女人不解,“首尊找师父,是...?” “大师兄想的周全,只是想防患于未然罢了。” “徒儿不知。” “你也累了,先回屋子梳洗歇息吧。” “是...师父,徒儿告退。” ...... 浑天大选当日。 青兰山山门大开,报名的外门弟子别好姓名牌,纷纷走上青兰山通往考教场的台阶。 有人上去,有人下来,这就有了不期而遇。 “黎师叔?” “是黎师叔,他怎么来了?” “莫不是师叔要下山去?” “怎会,师叔也是考官之一。” “哎,师叔停住了,他是谁?” “诶,对啊,他是谁?” “......” “我看看,哎,是黎允真啊,黎家近几年出现的天才,家里特地送来青兰山修炼。” “姓黎,莫不是黎师叔本家?” “听说是黎师叔兄长一脉的嫡系。” “那倒是在理,这一说两人确实挺像,那狸猫一样的眼睛。” ... “小辈见过老祖!” 黎允真此行来参加浑天大选并没有通知自家老祖,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心里有几分雀跃。 黎志清轻飘飘看他一眼,“我看了你的报名记录,天赋不错。” “是,虽说能上一等,但对修为助益却不大,小辈这次是准备入多宝峰修习,日后改造些兵器,也能对家族有些助益。” 这说法就是浅尝辄止,日后学成就要回家族效力的意思。 世人有的想长生不老,有的却也未必,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黎志清点点头,“无妨,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配合你的天赋,器修才是最适合的。” “是,小辈也是这般想的。” 黎志清是剑修,这般黎允真大概不会在他门下。 见过家里人,话过家常,黎志清扫视众弟子,一个微微点头,众弟子纷纷回礼。 就此黎志清抬腿往上走,瞧着是准备回去了。 他走了两步,突然,只看他猛然一回头,手指直指一人,明显能看出震怒。 “你这青兰山叛徒,也敢再回青兰山?” 众弟子一看这架势纷纷避开,不多时就看台阶中央空出一个圈来。 而圈中恰好有一人站着,那人一米八几,穿着外门弟子普通校服,一眼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我...” 弟子间细小讨论声不断,他们都不清楚这名弟子怎么就得罪黎师叔了。 “朱阮,你莫要跟我耍花招!” “朱阮?” “朱阮是谁啊?” “啊,我记得我记得,就是黎师叔的小师弟,当年弑师逃逸的就是他。” “他怎么会来?” 此时有弟子眼尖,看了看那弟子名牌,小声传递消息,“不是朱阮,叫付遥,付家子弟。” “那不是首尊的家族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将他拿下!” 黎志清一声呵下,声音在山间传开,只见有几名灵剑峰内门弟子御剑飞来,下一刻,灵剑纷纷出手,瞬间就要将那名付遥弟子拿下。 就在此时,三张符箓从空中飞舞,闪着火星子转着圈和几名内门弟子的灵剑直接杠上。 只听刺耳摩擦声,众人急忙四周躲闪以免被波及。 两方缠斗片刻也就作罢,都是自家人,打两下也就算了。 随着符箓消失,一声叹息从高处传来,“阿狸,你这是搞什么?” 远处台阶之上,一中年男子拿着浮尘下来,仙风道骨,看长相就是一个温和的人。 另外他还很啰嗦! “季成师叔,他是朱阮,当年就是他弑师逃逸。” 季成是风游三师弟,目前是灵符峰的峰主。 季成摇摇头,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你这...还好我来了,我就说吧,这肯定有人会认错。” “师叔所言何意?” 季成下来,众人纷纷让位,只看他捞起名牌,指着名牌,振振有词。 “他是付遥,是你家师兄的旁系后代。 当年那朱阮的父系妹妹嫁给付氏做了妾室,血脉传到这一代就是付遥。” “师叔的意思是,他不是朱阮。” “当然不是,要我说几遍。” 说着还不断念叨,“还好我看了弟子画像之后和付远去核对。 他也是个不管事的,自家来的弟子,也不去看一眼,我就说你们会弄错。” 众弟子这才恍然大悟,是想说那朱阮的叛徒的家族和首尊的家族有姻亲,所以付遥的长相和朱阮有几分相似。 黎师叔这才认错了,哎!误会,是误会啊! 几百米开外的树冠里,沈亦白拿着两个小树枝蹲在树杈那叹为观止,这出戏演的,好,好极了! 第45章 混进去 要不说一人演戏很容易暴露,一群人演戏就很有说服力呢。 三人成虎啊,一人说不相信,一群人说那只能是信了。 这季成想来也是被付远给骗了,往常季成就经常被他们几个弟子给唬得不要不要的,现在年岁大了更是挡不住。 他的出现正好给付遥做了人证,以后人看着付遥,觉得他长相和朱阮一样的时候,自会有人主动辩护。 季成是风游的师弟,他的指认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此番,青兰山上再也不会有弟子会将付遥认错。 黎志清当面指证,付远家系,这就从根本上避免了麻烦。 哪怕日后众人发现付遥和朱阮的天赋一样,那也有血脉一说可以搪塞。 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也不知道朱阮是否真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给付家做了妾室,不过这多少年过去,有和没有都不重要,好些事情根本不可考。 黎志清看着季成信誓旦旦,眉间一松,也不好再坚持,“既然师叔这般说,那想来是我认错了。” “就是你认错了,你看你把孩子吓的。” 朱阮,不,此时应该是付遥,他着实是吓到了,因为这一出并没有通知给他,他惊得和一只兔子似的,把季成给心疼坏了。 付远是风游的大弟子,也是他们这一代师兄弟里的头一个弟子,这般季成对付远的感情比其他弟子要深厚许多。 朱阮端了付远家系的名号,很容易让季成想到付远小时候。 “你没事吧?” 季成小声询问,付遥缓缓摇头,“弟子无碍。” “是极,要是他日后还找你麻烦,你就找你那不着调的老祖,这混小子是他师弟,打不过他。” “是...额,弟子不敢。” “哈哈,好孩子。” 此时一百米开外的树丛晃动,朱阮低着头难免想看过去。 亦白师姐昨晚拿了他一件衣物,问她就说今天要混进来,也不知道成功混进来没有。 希望别给人捉了去! ... 沈亦白看着季成摇摇头,人年纪大了难免眼盲,朱阮虽明面上还很年轻,但若是仔细查探他的灵脉以及身体,自然就能发现他本身年岁不可能只是十几。 不过眼下并没有细究这个的必要,朱阮能混过去就是好的。 哪怕日后季成发现自己被骗了,付远拉着他感怀一番也能应付过去。 没办法,他们灵山老一辈就这样,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疼着能怎么样。 只要不是大错,多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朱阮被风游下了诛杀令,想来风游那些师弟师妹们也很唏嘘。 ...... 说回沈亦白,她混进来是有目的的。 早前那丫头身上带着她两个私有物件,封闭珠和随身链。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尸身没有被师父处理掉,而且现在正在青兰山上。 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点,如果她的尸身被处理了,她那些小物件不可能还留存,就算留存也不会给已经给青兰山做弟子的丫头拿走。 第二点,如果尸身没有被处理,师父他们封山离开白龙山,自然不能带着她的尸身,就需要找个地方存放,青兰山是个合理的选择。 第三点,青兰山有个福地,据说那地方时间流动不一样,相当适合放一些死物。 由以上三点,沈亦白大胆推测她的尸身还在,并且现在就在青兰山上。 她直觉相当不错的,想来这次也一样。 可是,若真让她找到自己尸身,她也会很难办。 因为她找不到自己尸身需要保留下来的理由。 首先她肯定是死透了,不存在说她还有一口呼吸这个事实。 然后,师父并不知道她能够回魂到别人身上,不存在寻找她这个事情。 那么...青兰山保留她的尸身干什么? 不仅如此,他们是怎么得到她的尸身的? 总不能是劝的,因为师父不可能让一群其他山头的人将自家徒弟的尸身拿走,什么理由都不行。 那就是抢的,或者是偷的。 一想到这些,沈亦白一个跺脚,树叶翻飞,树枝差点断掉,哪个脑子不好的,拿她的尸身干什么? 想想就别扭,哎呀! ...... 青兰山有一福地,名为【天地之间】。 传说天地之间的时间流逝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人要住里面能多年不老。 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一般人并不能在天地之间待很长时间,因为天地之间真正慢的并不是时间,而是运动的速度。 人要是进去,想要移动一步,都要使出强大的力量克服阻碍,你若是太弱,你连转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活活被饿死在里面,而且那个过程会非常漫长。 早几千年青兰山还没发现这块地方本质的时候有传过那里是魔域的入口,因为经常能发现动物被卡在空间之内一动不动,尸身长久不灭,仿佛被制成了标本。 后面修士人数增加,又有那么些好学分子多加研习,大家才意识到这块地方的本质是延缓运动速度,和传说的魔域没有半点关系。 一时之间风评逆转,渐渐就有人拿来储物了。 倒也不知道第一个把菜放进去的天才是哪位,反正现在青兰山的弟子们都知道,天地之间就是他们的储物库,肉类食物放那里可以保鲜。 而且后面弟子们为了能扩大使用空间,竟然研制出了一种法器抵抗天地之间的滞缓效果。 以至于现在那里几乎是来去自如,俨然就是一块普通的小山谷。 法器她也是一知半解,所以不清楚这中间的原理。 但就她多年做手工的技术来看,多半是里面设定了多层的结界,就和气囊一般,能暂时以人为中心围成一个封闭圈,保持住当时的状态。 所以沈亦白现在过去就需要一个进天地之间的法器。 这玩意其他地方不好说,器修们住的多宝峰肯定有库存。 沈亦白一个叹气,那地方机关重重,想要摸进去怕是要费点功夫。 低头瞅瞅自己这身衣服,好说歹说拿了朱阮的衣服改了一版,一眼看过去应该算那么回事。 要是对方就这么让她从大门走进去就好了。 一个飞跃从树上下来,才走几步迎面过来两名弟子,沈亦白瞬间低头窝在路边。 两弟子身材高挑,肌肉膨胀,体格强健,走路姿态内敛,是常秀峰的标准外形。 和风游,付远的体型如出一辙。 再侧眼看了一眼腰带,上面绣着的正是常秀峰的轮廓。 头上戴着的是两朵云玉簪。 身份确定了,就是常秀峰的内门弟子。 沈亦白很难办! 常秀峰是首尊的山峰,可以说是青兰山最大的山峰,也是青兰山的最大战斗力所在地,里面的内门弟子没一个是个善茬。 这真是不巧了,没这么倒霉的! 第46章 天地之间 沈亦白默默侧身看树叶上的虫子,希望他们就这么走过去最好。 青兰山的弟子大致有两级分类。 第一级分类为内门和外门,第二级分类是入室弟子和记名弟子。 内门有入室弟子和记名弟子之分,外门无此区分。 比如常秀峰,付远作为首尊,他的入室弟子目前就只有三个,其余他名下的弟子就都是记名弟子。 此类弟子通常都是接受自己的师兄们,师姐们的教导。 属于一教三,三教多的模式。 而外门这边虽无区分,但有一般弟子和预备弟子的说法。 预备弟子就是潜在的入内门的对象,算是预备生。 他们选好了想要去的峰之后参加一个简单的适应性测试就可以学习单项课程,为进入内门做准备。 一般弟子则是很久没有定下目标,一直接受常规课程的弟子。 当然也不是说你记名了之后不能改方向,哪怕是入室弟子,你也是能改的,只要你自己应付得来。 比如黎志清,他跟着风游学了很长时间的武修,最后才选了剑修,因为剑修和他天赋更配。 两人看见沈亦白只是扫过一眼,但是就这一眼却很深沉。 衣服是不合身的,缝补的手艺是差劲的,明明是个女的,穿得却是男款的校服,云纹还给断了! 两人互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今天是浑天大选第一天,一般外门弟子都被限制到了某些固定区域,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只能说沈亦白太不凑巧了!而她本人更是明白这一点。 对方居高临下,硬生生让沈亦白产生了心慌的情绪,只看两人经过沈亦白,沈亦白默默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两弟子中的一个突然间回手一掏,抓住沈亦白衣领,直接举起往树上一压。 嗯?沈亦白惊讶的挑眉,却也挡不住对方力量惊人。 她被压在树皮上,脸摩擦着粗糙的树皮,感觉十分不妙。 这就是一个碾压局,她的确有天赋,巨人之力让她能使出更大的力气,但那需要体格的配合。 如今她那点天赋,在沈夏草这副身子上,和常秀峰这群武修们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沈亦白先是皱眉,后动了动,表情一松,对方控制住她,但力气...却也不大!似乎对方目的仅是钳制而非镇压,她甚至还转头看了看。 “哪家的娃娃,怎好肆意拿哥哥的衣服乱改上山?” 呃...这... 沈亦白看了看两人,故意扑腾了一下腾空的双腿,那弟子缓缓将人放下一点,好让她脚跟能着地。 误会了,这是将她认作了弟子的亲属。 倒也在理,这个时间,很多家属都陪着一起来,有些小孩子调皮无可厚非。 “说,你哪家的?怎么上来的?” 沈亦白低着头思考说辞,这不管说谁,她都会被拎走,人都发现她了总不会让她自己乱跑。 要不然先跟着他们下去,等他们走了再找机会? 思来想去那也不行,今日浑天大选,大家或凑热闹,或打下手,各大山峰都会比较空,改日就没有这般好时机了。 得蒙混过关才行! 沈亦白思绪翻飞,忽地灵光一现。 “昨天我迷路了,有个小姐姐带我回家,她丢了一个手链,我想送回给她。所以这才拿了哥哥的衣服改了改,今早从那边小路混上山的。” 沈亦白欲言又止,“你们能不能不要怪我哥哥,我也不会把哥哥的名字告诉你们的,打死我也不说” 两名弟子只是嗤笑,觉得自己猜得没错,“链子给我们,我们去送,你下去,按规定,一般人不准随意走动。” 沈亦白抿着嘴,提着眼皮,略带委屈,“可是,这链子取不下来。” 说着就将带着链子的手给两人看,两人一听取不下,也是伸手扒拉试试,没想到当真取不下来。 怕弄伤她,也是不敢用力气。 两人互视一眼,这东西,他们武修的不懂。 “你那小姐姐叫什么名字?” “嗯,好像叫什么依云!” “沈依云?”两人想了想,“她不是剑修吗?” “剑修怎么了,法器而已,买就成了,她一个女孩子,想打造一些饰品当法器,也是常理。” “也是。” 说着两人皱起眉头,链子取不下,人也不能放走,那只能去喊人了。 “你先看着她,我去叫人。” “成。” 说着那弟子飞身扑腾几下御剑离去,有大鹏鸟展翅翻飞之感。 沈亦白低头沉思,那孩子,叫沈依云。 这名字起的,有趣得很,谁给起的,怪给她面子的。 不多时,沈亦白就见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御剑从半空而来,沈依云一眼就看见沈亦白,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但眼下两名常秀峰的弟子当前,她不好直接动手,这丫头要是嚷嚷起来,怕是要连累师父名声。 只得顺着刚刚听到的话术继续往下说。 “是,这的确是我丢失的链子,我知道她,待会我送她下山。” “那成,那我俩就先走了。” “多谢两位师兄。” “客气!” 看见两人走远,沈亦白一个微笑,沈依云脸色难辨,一把拉过她的手就要将链子取下,可不曾想她也没成功。 “你...你干了什么?链子为何取不下?” “想要这手链?” 沈亦白脸皮实得很,就这一瞬间,她想到一个法子,其实也没必要去多宝峰找那捞什子法器,直接让人带她去不就完事了吗。 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而且涉世未深,一脸我很好骗的样子。 沈依云环顾四周,一把扔下沈亦白的手,语气很恶劣,“速度招来,否则,我砍了你这只手,再将你关起来。” “哎,别急嘛。”沈亦白不吃这一套,她几步走边上去拉开距离,“你想关我也成,想要这手链也成,不过咱们需要谈个条件。” 说着沈亦白拉扯手链,眼看那手链绷不住的样子,沈依云手紧紧握拳。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的,在不相干的人那里坚若磐石,但在主人手中,那就是一个随意揉搓的面粉团子。 眼瞅着她用链子威胁自己,可沈依云很难不妥协。 “什么条件?” “带我去一回天地之间。” “笑话,我为何要带你去天地之间,再者,你怎么知道天地之间?” 沈依云往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放在剑柄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47章 师门情谊 沈亦白看她那架势,心想这丫头戒心有一点,但着实不多。 黎志清算是厚爱了,否则他一个精明至极的人,没得养的徒弟感觉有点傻乎乎的。 “好说,眼下你取不了这个手链,带我过去看一眼,我就将手链还给你,不仅如此,我还保证你想关我的时候不跑。” 沈依云闻言眉头紧锁,“我大可砍了你的手,再将你关起来。” 沈亦白摇摇头,口气揶揄,“砍我的手?你试试?” 说着将手大咧咧的伸到对方眼前,还特大胆的晃悠几下。 沈依云看她这样,心里抓不准她什么意思。 沈亦白也不废话,直接近身,伸手将她剑拉出来,对着自己的左手就是一下。 哐当一声响,灵剑被击飞,瞬间从沈亦白手上脱出。 “这?怎么回事?” “随身链主要功能是确保佩戴子链的人或者灵兽,或者动物,植物能随时随地安全的出现在母链佩戴者的身边。 它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完整无缺的安全出现。 所以子链上覆盖了一个及时的结界,能避免佩戴子链的人或者其他受到伤害。” 天知道这是沈亦白为了自家那只会飞的鸭子准备的,怕它一飞就不回来,也怕它飞出去被人当做普通鸭子给杀了吃了。 毕竟它真的很肥。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这些...” “简单,你的这链子...”沈亦白眼珠子一转,“分明就是我师父的东西。” 要说她就是聪明呢,转眼间就给自己搭了一个身份。 沈依云小脸苍白,不经意又后退了一小步,“你师父?你师父是...” “白龙山修士,沈亦白。” 沈依云倒抽一口气,“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她天赋是天眼,正好我的天赋也是。” 沈亦白想了半天也就这个借口最好用,要不然还真解释不了她的举动和对这些东西的熟悉度。 沈亦白徒弟这个身份能完美解释一切,甚至还能为她后面的很多行动铺路。 “当然我并未见过沈亦白本人,但她的事我都知道,包括她...现在...就在天地之间!” 沈亦白欲言又止,但却也把想说的都说了。 沈依云低头捂住胸口,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白拿了谁的东西一般。 “你的天赋是天眼,难怪之前我感觉被什么东西探知了一般...这就说得通了,也是,何须要用法器,天眼不比那些法器厉害。” 说到这里,沈依云显然已经信了七分,“是谁...和你说过她的事吗?” “不瞒你,她的事都是她的师弟,简银尘告诉我的。” “银尘师叔?” “几年前,我有幸遇到简银尘,他偶然发现我的天赋,认为我适合修行,且适合他师姐修行的路数。 但那时白龙山已经封山,他没办法带我去白龙山,只得先教导我一些体术和心法。 也就三五年的时间,他说有要事要做,让我来青兰山正式修行。 他说他师姐的功法都在这,我的天赋也合适,可以自己练练。” 话是刚刚编的,勉强能说得通。 “原来如此。”沈依云小脸苦哈哈的,有一丝委屈的意味。 咋就原来如此了呢?沈亦白微微皱眉。 先不说简银尘会不会让一个小孩啥也不带就来青兰山吧! 就说他那人性子闭塞,属于闷声干大事那型,怎会和一般小孩说那么多灵山的事。 而且他师姐都死了,他半路替人家收徒弟算是怎么回事,谁说可以这么干的,这不害人吗? 就算以上都不考虑,难不成简银尘对他师姐了解得这么透彻,就是自家师姐随手折腾的小玩意都了如指掌? 那他俩这关系,值得探究了呀! 不过沈依云就是相信了,半点没有怀疑。 沈亦白观察她那反应,自己的尸身果然就在天地之间。 沈依云唤起灵剑,一声浅浅叹息,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我带你去吧。” 长在灵山的人就是单纯,沈亦白虽说是成功骗过,但这心里滋味很难评。 但凡她是个坏心眼的,沈依云分分钟就会上当受骗。 这防当受骗的课程得让黎志清给她加上。 沈依云先是回屋取了法器,一路上她静默着,偶尔回头看看沈亦白,表情讳莫如深。 “你可知...师父已经...” “嗯,我知道,此行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名分,日后也好去白龙山不是。” 沈依云点点头,表示认可。 两人又走了几里山路,最后在一处天堑前停下。 一路上沈依云边走边看,好在不远,要不然高低给让沈依云带自己一程。 沈依云看了看四周,打开法器,“你灵气不多,只能先同我挤一挤。” “可以。” 天地之间看起来就是一处峡谷,两个倒三角形合成一个沙漏,先宽到窄,再由窄到宽。 两人小步子朝着里面移动,慢慢越过了青兰山储物的岩壁,越走越深,视野也越来越窄。 好家伙,这越里面,运动速度越慢,难度越大,法器的作用越是难以保证,哪个鬼才将她尸身放到这么深的地方的。 终于,两人越过最狭窄的一处,又走了上千米,就看到最里面空地出现一间两层小屋,屋前盛开了白色的菊花。 菊花纹丝不动,细看才发现都是假花。 菊花倒没什么,主要是这小屋,沈亦白看着小屋难免心头一跃,仿佛是被锤子敲了一下。 她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棺材,亦或是一张草席,没想到。 “师父就在里面,咱们进去吧。” 沈依云较为吃力的带着人往前移动,沈亦白缓缓跟上了二楼。 不期然在二楼的房间内看见沈亦白的尸身就躺在自个儿熟悉的床上。 呵!原来不止那些小东西,这是整个屋子都搬来了。 沈亦白内心嗤笑,但也没笑多久。 内心难得出现一丝惶恐,一种极其陌生的错觉。 对,是错觉,多年未见,她确实有点想不起来自己的全貌,眼前这个沈亦白,没来由的有几分陌生。 眉眼过于精致,而且还擦了唇脂,这哪会是她。 沈亦白几步靠近,忽地似乎接触到某种结界,眼睛周围泛起金色涟漪。 天眼自启了? 入目先是一片白雾,等她放眼看去,只看一水池边,一棵枣树被雷击烧黑了一半。 这不是她的灵海吗?怎么回事? 第48章 寄养弟子 沈亦白忍不住想伸手去碰,却被沈依云拦下。 “你只知进来这天地之间需要法器,但你不知,哪怕有了法器也不能随意动作,保护层不是万能的。 若是干扰了法器的运行,咱们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嗯。” 一个眨眼,灵海消失,为何能在一个尸身上看到灵海? 就这般,自己现在的灵海又是什么? “这地处天地之间,咱也不用焚香了,好在保护层空间还行,你且拜一拜吧,我配合你。” 沈亦白深深看了看沈依云,只看这丫头眼眶发红,一个点头,也是拉着衣服跪了下去。 要命,跪自己,真是新鲜的体验。 三拜,礼成! 沈依云很激动,拉着沈亦白的手,紧紧抓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师妹了。” “哈?” 沈亦白有点惊讶,但此时却也是问话的好时机,“师姐,你和我说说,白龙山是怎么回事?师父的尸身为何会在这里?” 沈依云也是昏了,丝毫没发现沈亦白话里的矛盾点,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白龙山被攻击了,不得已才封山的,而师父的尸身,是师父的师父,尹仙尊托青兰山帮忙照顾的。” 嘶...师父主动托青兰山照顾的,为何? ... “你们在干什么?” 忽地凭空一个炸响,黎志清怒火中烧出现在门口,他看着眼前两人明晃晃的愤怒。 天地之间,声音还能如此雄厚的传进耳朵,这人,纯属有力气没地方使。 黎志清气势蒸腾,似乎两人大恶不赦。 沈依云赶紧护住她,想要解释。 黎志清此时气极了,瞬间就用法术将两人瞬移去了外面,紧接着手腕一个动作,一个蹬地,带着人直飞冲天。 直直有五千多米,离开天地之间范围,沈依云手上的法器破碎,变成粉末,被风吹走。 黎志清此时撤下法术,沈亦白一个失重就要掉下去,被沈依云稳稳接住立在她灵剑之上。 “师父。” “沈依云,你好大的胆子。” “师父,她是我师妹,师父,她不是旁人。” “师妹?” “嗯,她也是亦白师父的弟子,所以她知道随身链,她也知道封闭珠,她还知道师父在天地之间。” “胡扯,她怎可能知道这些东西。” “是银尘师叔告诉她的,他让她来青兰山,所以她才来青兰山的,师父,她的天赋是天眼,所以当时才探知到师父的气息...” 沈依云越说越急,因为黎志清气势太强烈,导致沈依云有点气息不稳。 看样子这是要吵起来了,黎志清气势强悍,沈依云这肯定要吃亏。 沈亦白向来是心动不如行动,动嘴皮子不如动手脚。 既然现在确定她尸身是师父主动放这边的,那黎志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事情。 眼下这个法子虽不能一下子将事情解释清楚,但足够转移黎志清注意力。 沈依云私自带她进入天地之间是真,要追究起来着实麻烦,处理不好还会伤害感情。 沈亦白尸身虽还在,她也有心,但她在沈夏草的体内,能做的终究有限。 这孩子以后走到哪里全然得靠黎志清的拉扯。 现在最好是将两人之间的交流给打断,缓解一下气氛。 她按照记忆摸到沈依云的荷包,从里取出母链,之后取下子链,先是随意几个动作,尔后一个口诀,那子链赫然出现在黎志清腕上。 “凌空锁物!” 黎志清看着手腕上的链子脱口而出,此时沈亦白嘴角微勾,双手一扬,直接跳了下去。 “......” “师妹!” 沈依云惊叫出声,沈亦白对着沈依云一笑,这亲认的,够有诚意。 等她视线一转,先是定定看着黎志清几秒,就这几秒,眼眸成金,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沈亦白回眸看着周围事物,估算着距离,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黎志清,给我过来!” 黎志清眉头紧锁,身形犹如巍峨高山不可撼动,他本是不虞的看着她。 但也就片刻,沈亦白看着周遭灵气波动,烟尘四起。 眼前发带飘起,发丝如柳涛,看此情景,沈亦白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如同当初,她每每用那些小东西报复成功之后的得意。 算了,徒弟养得很好,原谅你了。 如树叶入怀,沈亦白被稳稳接在怀中缓缓落下,残叶翻飞中,沈亦白眼眸中金色的圈纹涌动。 “黎师叔大可不必如此配合,那点言灵约束,明明奈何不了您。” 金色眸子里倒映着男人不解的目光,但就这份不解,里面夹杂了难以掩饰的思念。 “你是谁?” 黎志清声音沙哑,沈亦白呼吸一窒,她是谁? 对呢,她是谁呢?是沈夏草?还是沈亦白? 沈亦白定睛看了过去,也就一会儿,眼角瞄见一个人影飞来。 笑盈盈,沈亦白决定给自己一个身份。 “她师妹!沈夏草。” 沈亦白转头摇手一指,正是沈依云,她刚刚才下来,此时满头细汗。 “师妹?你没事吧。” 沈依云看着刚认的师妹,再看自己正脸方向的师父,不是...怎么抱着了...师父..抱.. 黎志清一声闷哼吐出一口浊气,随后直接放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猝不及防,沈亦白尾椎骨直接摔地上,屁股上端一股刺痛。 哎哟歪! 捂着尾椎骨恨恨的看了黎志清一眼,哪知对方云淡风轻。 “既然你是她的师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徒弟,浑天大选过后,你来灵剑峰报到。” 说完黎志清转身就走,似乎多待一会儿都不耐烦。 “不去。” 沈亦白否决的那叫一个快,沈依云蹲下小声唤她,“师妹,别忤逆师父。” “我师父是沈亦白。”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若是你想修行的话,还是跟着师父会好些。” 跟着黎志清,认他当师父?哼! 沈亦白显然有点不愿意,但转念一想,就沈夏草这副肉身,没有修为伴身,确实哪里都不好去。 日后去找师娘,亦或是找师父他们都需要去些常人不会去的地方。 先积攒点力量也好,靠人不如靠己。 “那也...行吧。” “嗯,就这么说定了。” 不知为何,沈依云别样的开心。 “师父除了我还没有其他的入室弟子呢。” “她可入不了室。” 呃... 沈亦白瞅着远处那大傻叉,走都走不干脆,这么远,还偷听她们说话。 沈依云小声安抚,“没事,我可以教你。” 第49章 变故 黎志清这操作可以吗? 一般来说不可以,但别忘了,灵山之间有一个东西叫互帮互助。 和沈依云那般走寄养模式是绝对没问题的。 浑天大选如火如荼,但那些个比试沈亦白没去看,最多就是路过的时候瞅上两眼。 也就在食堂吃饭时听说有一名弟子十分厉害,虽说浑天大选还没结束,但那弟子大概会在众弟子中拔得头筹。 他先是被首尊看中,后又被温师叔抢走当了入室弟子。 呵呵,温追也在,真热闹! 不过他抢自家师兄的人干嘛?难不成又是一出戏。 这两天沈依云拉着她去各处敲章。 简单来说她是白龙山谁谁引荐过来帮忙照看的弟子。 这个说辞一出,很少有人质疑。 毕竟沈依云领着,这就是个帖子。 好不容易处理完沈夏草身份问题,沈夏草获得了合理进出的小云玉牌。 沈依云带她到了灵剑峰清风苑选了房间,沈亦白想起山下还有两个小的。 他们知道朱阮要比试,未必能知道她的踪迹,得去说明一下。 于是沈亦白和沈依云告假抽空下山去看看两个小的,也好说明一下原委。 就此,她可能就要暂时离开他们一段时间了。 沈依云点头,表示都可以,但最好早点回来。 到了客栈,发现两人正在温习课本。 有付家人照顾,两人生活非常滋润,已经开始找房子准备在青兰山常住。 朱昭和朱凌还没上过学堂,所以朱阮还给他们安排了上学。 沈亦白觉得想得很周到,不认识字那不太行,反正还有六个多月,正好学学文课。 至于她自己,她解释说她被黎志清看中,收了徒弟。 这说法很是让人怀疑,但那小牌子就是证据,铁证如山,朱凌和朱昭也是愣了半晌。 对她这般变化只能用造化两个字来形容,虽惊讶,但并不嫉妒,两人恭喜她,为她能被选中感到高兴。 两人就怕他们有了栖身之地而夏草没有,现在夏草也被青兰山收留,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安排。 两人想法单纯,只是以为是自家师父的安排,谁也没对事情的细枝末节进行追问。 于是乎,沈亦白就和青兰山的养子似的,成为了黎志清门下注定养不熟的弟子。 可不嘛,白龙山解封之后会回去白龙山的弟子,这一听就知道养不熟。 偏偏黎志清门下有两个,她都好奇为啥他的那些师叔们没反对。 ... 浑天大选结束了。 天气,晴! 山上的蝉鸣尤其闹人! 青兰镇口,一老人看着远处的人马赶紧转身进了巷子。 烟尘滚滚,一行府衙衙役风风火火挟刀进入青兰镇,目标直指青兰山。 刚入山门就被弟子拦下,两方人马对峙,引得山下人群指点围观。 “诸位,有何要事?” “现有人告发青兰山弟子周连生谋害无辜生人,我等奉命缉拿,请各位不要阻拦,耽误府衙办案。” 衙役拿出府衙缉拿牌,弟子无法直接阻挠,只好放行。 大夏律法,修士也不能例外,必须尊崇。 ...... 因有府衙衙役上山抓人,青兰山一整个讨论声四起,不比往日的平静。 “不好了,出事了,府衙上青兰山拿人来了。” “哈?” 弟子们互相传递消息,沈亦白拿着包子正啃得津津有味,这灵山上种的蔬菜果然鲜美,好吃。 “有弟子被抓了。” “什么罪名?” “残害无辜生人。” “怎么个事?” “我怎么知道,首尊门下几位师兄已经来对应了。” 有弟子被抓了? 沈亦白把最后一口面皮塞进嘴巴里,吃得满嘴香。 这事搞的,府衙会来青兰山拿人,怕不是她记忆以来头一次。 先不说大夏认可修仙,也知道他们这群人的秉性,所以不会随意来抓人,就是说青兰山目前是大夏知名度最高的灵山,多少王公贵族放了眼睛在这里,小事都会变成大事。 这个档口府衙来拿人,真是奇了。 说起来她入住黎志清的清风苑五天了,黎志清去哪里了? 清风苑厨房内沈依云给沈亦白张罗吃的,早上喂了包子,这临近中午准备再喂一碗鱼粥。 她给沈亦白弄了一个修行流程,其中第一项就是养好身体,讲究少吃多餐。 看她那一列列的安排保不齐是参考她自己的。 “师姐,黎志清去哪了?” 沈依云给她一个白眼,这小师妹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对自家师父直呼名讳,说过好些次了。 “说过几遍了,你得喊师父。” “呵呵。” “呵呵什么?” 沈亦白看她那嘟嘟的小脸,也不为难她了,“那师父老人家去哪里了?” 沈依云无言叹气,总觉得这小师妹嘴里的老人家不是什么好话。 “前不久青兰山遭了贼,丢了几件宝贝,师父正在查。” 贼? “什么宝贝还要师父去查?” 青兰山算是人口比较多的灵山,黎志清哪怕是给风游当徒弟那会儿,这点小事都轮不到他亲自去办。 由此可见,这几件丢失的宝贝不是普通的宝贝。 “就是一盒子寒山参,一盒子沧海珍珠,哦,还有一颗玉枣。” “玉枣?” 冷不丁的一个东西,沈亦白脑中警钟一响。 “嗯,那宝库里多的是其他更名贵的玉器,但对方偏偏拿了那颗玉枣,师父觉得奇怪,就一直在追查。” 这个玉枣,总不该是自己那颗吧? “玉枣哪里来的?” 沈依云想了想,之前她也帮忙整理过,约莫有点印象,“好像是师父自己雕的,他雕了两颗,一颗自己带着,另外一颗被首尊看见了觉得不错拿去填充了宝库。” 这般,沈亦白看着院中大树,忽然灵光一现。 那日青兰山放了信号弹,她被沈依云关在地窖里,有人私自来查看过,她还记得那只手。 她被黎志清关着,旁人肯定不知道,那人怎会出现在那里? “你可记得之前青兰山发了信号弹,那是什么信号弹?” 沈依云熬着鱼粥,本想让她不要想这么多,她也管不着,但看她表情严肃,也是心头一软。 “那是宝库结界松动了的信号弹,师父以为那小贼又上门了。” “不是吗?” “不是,说是弟子不小心误触了法器。” 不...沈亦白深思,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小贼又上门了。 对方是什么目的? 瞅着沈依云给那粥加皮蛋,沈亦白一个摆手阻止,“别把你师父那喜好放我这,我不喜欢吃。” 第50章 伴生玉 沈依云瞅着碗里的皮蛋眨眼睛,莫名的感觉奇妙,但又说不出来奇妙在哪里。 师父是喜欢吃皮蛋没错,但师父辟谷以后也不怎么吃了,简师叔到底和这小师妹都说了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 到清风苑第八日,沈亦白从小院库房里找到好些东西给自己布置好了房间,仍旧没看见黎志清半点影子。 浑天大选付遥拔得头筹,成为本次第一,各种流程一走,又是祭天又是上族谱,等搞完这都好些日子过去了。 他约莫是下山去看过自家两个孩子才发现沈亦白现在在灵剑峰,于是乎一回来就跑到清风苑来看沈亦白。 朱阮眨巴着眼睛瞅着她半晌,尔后边叹气边点头,“算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 “什么东西?”沈亦白不解,但转念一想他来倒是省得她去问了,“听说温追选了你,为何?” 朱阮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师兄未曾和我明说。” “付远答应了?” “大师兄好似找二师兄说了什么,但交谈过后他就答应了。” “到你二师兄那也好,比起付远那常秀峰,你二师兄的寒梅小院更清幽些。” 风游几个弟子,付远和黎志清有独立的山头,需承担教养弟子的义务,但温追却不曾担任任何职责。 他就一自由人,名下更是只有一名亲传弟子,是他家族直系,那名弟子据说也不常在山上待。 朱阮此次过去,确实是良策,付远那首尊位子摆在那里,多少眼光看着,人多嘴杂。 而温追本身就无实权,哪怕日后有人想搞点什么事,众多师叔们也不会太过紧张,抓着这事不放。 “师姐高见,三师兄也这么说的。” 三师兄?这小子见过黎志清,哎,也真是,到底是师弟比便宜徒弟来得重要。 朱阮看她表情变化莫测,生怕她误会了,赶紧解释,“师姐请放心,我什么也没说。” “谁担心你这个。” 说着沈亦白就将之前被关在地窖以及在地窖里看见一人给说了出来,顺便将自己知道的青兰山被窃的事情也告知于他。 “你觉得那人是否就是那个小贼?” 朱阮听后沉思,“多年未归,说句实话,我也感觉青兰山不太一样了。 结界的强度比之前大了许多,种类也很繁多,就这般,那名小贼还能从青兰山拿走东西,实力不可小觑。 就是不知道对方拿走了什么。” “他拿走了玉枣。” “玉枣?” 朱阮低声重复,“三师兄少年期间倒是做过两枚玉枣,只是装饰,并无其他功效,对方拿走的是这个玉枣?” “听说是的。” “几天前,宝库的结界又被触发,对方什么意思?难不成,对方是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朱阮右手捏住下巴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他想要什么呢? 要我说,那般颜色,又是玉枣形状的玩意,最是出名的该是师姐身上那枚。 据说是尹仙尊专门为师姐炼化的法器,能强化赋能,师姐也因为这法器,早早就过了元婴。” 朱阮看着沈亦白,沈亦白眼眸微沉,不错,她也是这般想法。 青兰山宝物库那么多宝贝,寒山参和沧海珠都可以说是声名远扬,对方不至于会拿一颗没什么要紧作用的玉枣。 那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拿错了,亦或者说认错了,他本想着那是沈亦白身上那一颗。 说起那颗玉枣,明面上是师父给自己炼化的法器,但那不过是官方话术,实际上,那东西一直就是沈亦白自己的伴生物。 所谓的伴生物,就是随着婴儿一同出生的东西。 当年沈亦白出生时,那玉枣还是一团红肉,随着她一同从母体出来,被人当做秽物扔掉了。 尔后风吹雨打多年,红肉慢慢结晶,变成了玉石,分明是一颗晒干的红枣模样。 一日被人捡起放在家中,日后又被行走商人买去,几经转手,最后被一名修士发现。 他和自家师父要好,看那玉枣分明就有几分自家好友小徒的气息,便买下带了回去。 自那时沈亦白才第一次接触到那枚玉枣。 玉枣回到沈亦白手中,不多时红枣就吸收了沈亦白的精气恢复成本该的模样。 变成一颗圆润的红枣。 那玩意看着就是一颗玉石,其实另有乾坤,传说的增强赋能倒也没错。 但那只是表象,它真正厉害的不在这里,它能给沈亦白的灵海增添生机,给予她天赋诸多变化。 一般来说,人的灵海造物都是固定的,是一棵树,那就只有一棵树,是一座小山,便是小山,那棵树,那座小山便是人的灵魂化身。 但那玉枣里面有好些东西,沈亦白可以直接将东西搬进她的灵海,枣树旁的水池就是她自己搬去的。 这就相当于给自己的灵魂增加了赋能,给天赋增加变化。 沈亦白就搞过这么一次,她探查玉枣内部的时候发现里面好些东西,各种树木,各种造景,好像就是一个造景空间。 而且这个空间和自己灵海连结在了一起。 她尝试用精神力移动竟然可以移动。 她出于好奇将小水池移动到自己灵海,水池便安然待在了灵海。 自打水池进入她的灵海,她的天眼精度明显提升,一眼能看穿修为和人身上的气韵,而且力气也增长了数倍。 这对当时的沈亦白来说不是个好现象,亦或者说有点吓人。 天赋固然重要,但不能执着于天赋,有教无类,不问深浅,这是白龙山的教条。 所以她发现这玩意能这么玩的时候瞬间感觉自己作弊了,就心里很排斥。 她不想执着于天赋,变成只认天赋,不认努力的人,所以便没继续实验下去,只是保留了增加精度的水池。 如果说对方第一次看见玉枣拿了是意外,那第二次再来想必是带着目的性的。 对方目的就是玉枣,他肯定有办法区分其中的乾坤。 只是...沈亦白低头哂笑,怕是能区分的并不是他本人,否则也不会二度上山了。 既然如此,那她那一颗,如今在何处? 呵...想来都是问题。 沈亦白仰面叹息,师兄被雷击重伤那事她一直不能忘怀,她打心眼里不相信那天书会错。 如果天书有误,师兄早就走火入魔,何苦弄到现在。 第51章 八卦体质 心中疑问不减,黎志清还没回来,青兰山常规课程照常开启。 沈亦白因是黎志清养在自己院子里的弟子,修为的课程是不上的,但按规定,她得过文课那一关。 青兰山的文课第一项,就是背山规! 搞死了都! 沈亦白早上第一堂课就想逃课,咬着毛笔,她一脸无趣,和这课堂内弟子们欣欣向荣的风貌截然不同。 “山规云;弟子不可忤逆。” “弟子不可忤逆。” “不可妄言。” “不可妄言。” “......” 哈...沈亦白脑阔子好疼,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扯着步子往灵剑峰爬。 青兰山上课的地方是外门弟子统一的学堂,和内门所在的灵剑峰有较长的距离。 沈亦白爬得精疲力尽,一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全当是锻炼身体。 “哼,先是一个沈依云,现在又来一个沈夏草,黎师叔也真是的,他要这么有空,为何不多来教导一下我们啊。” 嗯?莫名其妙听到沈夏草的名字,沈亦白精神一个抖擞,几步爬去旁边的小树林里窝着。 循声定位,很快就找到发声源,原来是几位外门女弟子,拢共四人,一个个俊秀貌美,神采奕奕。 “就是,对外人那么好,也不知道黎师叔是哪座灵山的人。” “你还别说,她俩住的是清风苑,待遇都是比照入室弟子的待遇,还能开小灶呢。 这两天厨房就给她们送去了好多鱼和肉,也不知道她们吃不吃得掉。” “这有什么,那沈依云前些年的时候,脑子发昏,黎师叔还请了一个医谷弟子常住,据说一个月百银起步。” “我去,我怎么没有听说。” “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四个女弟子聊着天,感觉话语间对沈依云的待遇颇为不服气。 “我要是能有她那待遇,能日日被黎师叔这般看顾着,别说筑基了,就是金丹我都能上。” “还真是哦,师姐你天赋过人,可比她那点天赋等级高多了。” 沈亦白一声叹气,小孩子家家不过几岁,灵气还没攒个几年,就想着筑基和金丹,时代真是变了。 动不动就将天赋挂在嘴边,修行哪有那么绝对。 适配度,灵气亲和度,个人努力,修行环境,哪一个都有影响。 也就青兰山,其他的不好把控,就盯着天赋划等级,判高低,纯属于图省事。 但眼下这几个丫头有点事情倒是没说错。 沈依云的天赋的确不高,按照常规的培养流程,她绝对到不了筑基。 十几岁筑基这种事,是付远的速度,是二师兄的速度,是沈亦白的速度,甚至都不是温追和黎志清的速度。 这倒不是说黎志清天赋不高,而是想说明修行需要灵气的积累。 这个量是不变的,因此越早到灵山的人他就越可能尽早提升。 沈依云的天赋异禀在于适配度上,她和灵气的亲合度较高,相对而言吸收灵气显得异常容易,而且一般不会出现那些个灵气运转不良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在她那个年纪筑基也是非常难得。 这其中没有黎志清的手段,她是不相信的。 黎志清怕是把自己那点经验全给她用上了,按照沈依云给她制定的修行流程来看。 黎志清没少给她喂灵植,几乎是凑着时间给她上强度,修炼之余顺便还有各种丹药补充。 几乎做到一点时间没耽误,一点弯路没走,这才有了今天的水平。 沈依云身上常规的丹药就有一箱子,常见的灵植一箱子,写好的各类符箓三箱子,各种饰品五箱子,衣服五箱子,银子一箱子,就是金叶子,都有一小箱子。 就这富裕程度,沈亦白都不敢想,白龙山穷得很,绝对供不起。 而这些,沈依云说分给她就分给她了,半点没有舍不得的意思,想来就是平时没有这方面的不足。 有个富贵师父真就好使,她现在万分理解朱阮想一死了之把朱凌他们托付给师兄的想法。 这生活条件摆在这里,自己是肯定给不起的! “哎,我气不过,咱教训教训她吧。” 冷不丁有人冒出个提议,沈亦白眉头轻轻皱起,这个她是指沈夏草还是沈依云? “可以啊!” 几个女孩子互相笑了笑,“让她招摇过市。” 哦,这显然不是她...她才来几天,还达不到招摇过市的标准。 几人也算是心大得很,青天白日就坐在那边讲着自己的计划,丝毫没发现旁边小树林里还窝着一个爬地的。 沈亦白等着她们散开她才从树丛里出去,猛然一回身看见一位师兄正盯着她看。 呃...什么个东西?他看她做什么? 那师兄看了她两眼转身走了,弄得沈亦白一脸莫名其妙。 回到清风苑沈亦白凑着沈依云说了这事,只是她觉得这点小事得让沈依云自己解决。 沈依云听着只是低着头点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这算什么反应? 有人要压到自己脸上来了,这不得打回去?应该极其愤怒,然后怒吼一句岂有此理。 “师妹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告诉我。” 沈亦白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有什么良策,两日后,她照样混了半天的课,背山规背得磕磕绊绊。 唉声叹气回来之后发现沈依云在自个屋里换衣服,这大白天的,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举动。 她凑着窗户去看,发现她头发湿了一片,襦裙也湿了大半,透出粉色的里衣和纤细的少女腰身。 沈亦白眉眼一皱,拉着窗户就往里面探脑袋,“师姐你没躲过啊?” 沈依云乍听她出声吓了一跳,然后脸色一红,支支吾吾说这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了,和那些个女弟子没关系。 得...自家徒弟敢和师父呛声但不敢回击那些个比自己弱的师妹。 也许是意识到这理由太弱了,沈依云改了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也只是开个玩笑,你莫要告诉师父!” 沈依云似乎很在意这个,看着沈亦白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林中小鹿,看得沈亦白很不是滋味。 这么求她,那自然是应下的。 沈亦白点点头,莫要告诉师父什么的,她肯定不会告诉黎志清,那显得自己多没用。 不过沈亦白也没幼稚到找那些孩子算账,弟子之间的矛盾,大不到哪里去,这点小事还轮不到长辈出面。 但...凡事总有个特殊。 “哎,师弟,那日你可站在沈依云上方,可看见她那粉色肚兜了。” 又给她碰见了? 第52章 相信缘分 沈亦白感慨自个儿的八卦体质,但不妨碍她麻溜的躲在假山后面。 “师姐说笑了,我只是帮你倒点水,我什么也没看到。” “还什么也没看到呢,淑萍,你是没瞧见,他眼睛都看直了。” “莲心师姐莫要胡说,男女之事我早就置之度外,怎么会看直了。” “我不信,咱们再试一次!你有本事就在旁边看着,我看你眼睛直不直。” “淑萍师姐,这不好吧,黎师叔知道了会生气的。” “放心,她不敢告诉黎师叔,要不然,我要她家那臭婆子好看。” “哈哈,也是,谁能想到呢,青兰山灵剑峰的首席入室弟子的娘亲,竟然是一个洗菜的疯婆子。 听说是被男人甩了脑子不好的,真是同情不了一点,把人生堵在男人身上,男人跑了,人也疯了,想想真搞笑。” 这也就是个偶遇,说几句话的功夫,那群丫头已经走了,可沈亦白还在假山那窝着。 她还记得那年她百无聊赖在山心湖那里钓鱼,有弟子上山,说有个女人嚷嚷着自家孩子有天眼,可能是个修行的好材料。 正好那些日子她有收徒弟的打算,弟子们都知道这一点,纷纷跑过来告诉她这个师叔。 等她下山远远看着就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非常木讷,面无表情,仿佛就是个提线木偶,她被母亲拉着连站都站不稳。 沈亦白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孩没有天眼,顿时心里的意愿就少了几分。 “我孩儿以后是仙人,我看你们谁敢欺负我,哈哈,生了儿子又怎样,还不是一些个庸才。” “疯了吧这是。” “啧啧,来个人给拉走吧,别吓到自家孩子。” “走走走!!!” “放开,你们放开我,我要送我儿上灵山,你们是谁?干什么要拉我,给我放开!” “走,你个疯婆子,灵山哪里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你别碰我。” “娘。” 低低一声哭喊,寂静无声。 ... “慢着!” 思绪回笼,沈亦白一声叹息,有些想法可能一开始就不能有,有了之后吧就跟梦魇似的一直会在不经意间出现,敲打自己的心防。 身后有人经过,沈亦白起身,拍打身上的草叶。 “两位师兄,请留步,麻烦打听点事。” 被叫住的两个弟子不明所以,沈亦白也不等他回应,这类的弟子,你若问,他若知道,肯定是会答你的。 “沈依云的母亲可在青兰山内?” 沈依云的母亲的确就在青兰山,只不过并不在灵剑峰。 “在的,应该在伙房那边帮忙洗菜。” 伙房洗菜? 黎志清怎么搞的,自家徒弟的亲生母亲,不说多么优待,怎好让她在弟子众多的地方洗菜! 这让沈依云心里怎么想!这让旁人怎么看她! “多谢。” “不客气。” 谢过师兄,沈亦白转身去伙房,不行,她得亲眼看看什么情况。 两弟子互视一眼,都不太理解,“谁?” “不认识。” 沈亦白到了伙房洗菜房,不期然看见沈依云在帮她娘亲洗菜,洗菜房是镂空的,时不时就有弟子从外面经过。 要是想看一眼就能看个真切,但沈依云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帮娘亲洗菜,满脸微笑,丝毫不介意旁人怎么看她。 她娘亲笑得温和,分明就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看,我就说她在这里,把她喊出来。” 沈亦白两眼一黑,这什么缘分? 她就站这里,这几人也能凑过来! 沈夏草转头看着一米开外的四人,哦不,三人,其中一个进去了,她很想吐槽,但忍住了。 “师姐,让男的参与进来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又没脱她衣服,让帮忙去湖边打个鱼给我们打打牙祭能怎么她了,以前也不是没人干过,现在她们不是好好的吗!” 这貌似很有说服力,莲心点点头,“也是。” 事不过三,沈亦白向来相信缘分。 这怎么地也要打声招呼才对得起这番偶遇,一个转身,开始介绍起自己。 “那什么?各位师姐,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夏草。” 三人本没太注意,等沈亦白自我介绍才看她两眼。 “就是那个沈依云的师妹。”莲心说道。 淑萍师姐忽地笑了,上下打量起沈亦白来,“我还以为黎师叔能收的弟子会多漂亮呢,还真挺漂亮的。” 说完人表情揶揄,转头小声和同伴交流,“这就是嘲讽,学着点。” “师姐真会说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夏草勾起嘴角,一副假笑模样。 “几位师姐,要不我们借一步说话?” 淑萍看了看那边沈依云,只看她踌躇不愿意过来,表情瞬间很难看。 淑萍低头瞅一眼沈夏草,发现她不知不觉后退了几步。 小丫头片子,连发育都不曾,一块木板身材,还没有正式修炼,实在不是什么需要戒备的对象。 “可以啊,我们聊聊。” ...... 都说了黄昏时分,逢魔时刻。 沈亦白搬好最后一块石头,从缝隙中看了看几人,很好,睡得很安详。 连自己一个简单的催眠术都挡不住,还说什么筑基。 太嫩! ...... 沈依云回到清风苑的时候沈亦白已经回来院子里坐着,她很抱歉同时也很沮丧,今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去的时候人不在了,但以后这事到底少不了。 “师妹,你可吃饭了,没吃的话我现在做。” 沈亦白回头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蚕豆,指了指厨房里的小桌子,“不用啦,我简单准备了点,师姐一起吃吧。” 沈依云猛然笑开,有些惊喜,也有点感动,“天啊,你做了晚饭。” “当然,我手艺很好的。” 这要看跟谁比了,反正沈亦白的厨艺就那样,能吃。 沈依云很给面子,立马进了厨房洗了手吃了一口青菜,“好吃。” “能吃就行,咱们坐下吃吧。” 两人就这么简单吃了一顿饭,沈亦白微微笑着,一派清新美好。 明天风雨少不了,不管呢,这不还在今天!能开心点就多开心点。 果然一大早临去上课前,有弟子来宣人。 “灵剑峰弟子沈依云,沈夏草,首尊唤你们,请立刻前往常秀峰。” 沈依云不解,她看了看沈夏草,沈夏草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着急。 “师妹,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53章 有惊无险 她能理解首尊叫她,但不能理解首尊叫沈夏草。 “没事,师姐你不用去了,我去。” “哈?那怎么行。” 师父不在,她身为师姐就是监护人,她得照顾好师妹。 沈依云要跟着去,沈亦白也没说什么,好在她们都早起吃了早饭,去也没耽误事,那无聊的课还不用上,很好。 两人到了常秀峰,跟着弟子到达首尊办公的堂屋。 堂屋内人来了不少,以半包围形式坐着,其中以右边怒气冲冲的一位修士以及他身后满身狼藉的三个女修士最为醒目。 付远坐在主位,一如既往的木然,嘴角微勾,倒也不像是震怒的模样,旁边还坐着季成和另外一位修士,这修士沈亦白也不认识,应该是外门的某位教席。 “首尊,你且看看,这也太不像话了,看看她们把人搞成什么样子。 我夜里找不到人,一大早才在后山找到她们,就在一堆垃圾里躺着,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哭哭啼啼,说自己不能动了,我仔细一查,才发现人都被卸了胳膊和大腿。” 人一到,旁边的修士就势必要把沈亦白的罪行描摹清楚。 脱臼而已,说卸了多难听。 “袁师父,呜呜...” 三人此时哭了起来,很是应景。 “首尊,季仙尊,葛仙尊,你们且看怎么办吧!” 沈依云一看她们几个视线就扫到了沈夏草,顿时想起昨天她们叫她出去人又不见了的事情。 她立马就晓得是沈夏草干的,但此时也她们不能认。 沈依云一把将人拉到身后,努力了几次才开口,“首尊,各位仙尊,这事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 那袁仙尊一顿怪叫,“有人看见你那师妹将人带走的。” “这...” “我们就是不知道。” 沈依云眉头紧皱,仿佛咬死不知道对方就不能将她怎么了似的。 “你还睁眼说瞎话!!!” 此时葛仙尊看了看沈夏草,“依云,你让你师妹上前答话。” 沈依云不肯,“葛仙尊,师妹才上灵山没几天,她什么都不懂,若是她冲撞了几位师姐,我代替她赔礼道歉。” “依云,让开。” 沈依云铁了心要护住沈夏草,就是不让开,“不能让,您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师父不在,我就是师妹的监护人。” “你放肆!” 一阵威压袭来,沈依云猛然脸色一白,她没敢动作,怕是要硬生生接住。 沈亦白哪里是这般站着挨打的人,左手速度将人往旁边一送,单手结印,几张符箓翻飞,直接杠上葛仙尊释放的灵气波。 还好之前看到沈依云的箱子拿了一些,要不然这还用不了。 屋内风起,几人衣袍翻飞,长发飞起,葛仙尊眼睛一眯,默默加大压力。 一时之间,大堂内的人脸色异彩纷呈。 付远淡定喝茶,袁仙尊和三个女修有点不敢相信,就是季成,也是惊讶中带着点赞赏,对着付远小声嘀咕。 “这孩子可以啊!之前练过?” 付远微微笑着,侧身回应,“我不是很清楚,三师弟刚收的徒弟,应该早前在白龙山简银尘那边学过一点。” 符箓散尽,灵气轰然散开,袁仙尊脸色很不好看。 “首尊!她目无尊长。” 付远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 “沈夏草。” 沈亦白眯着眼睛,给了他一个面子。 “弟子在。” “袁仙尊之前说的话,你可认?” 沈亦白冷哼一声,“弟子认。” “给个理由。” 给个理由?那她就不客气了。 “回首尊,实在是她们太过分了,我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 沈亦白是真不客气,既然给她说话的机会,那她自然怎么难听怎么来。 “那日,我在伙房那快等着师姐,就遇到她们四人。” 沈亦白指了指三个女修,“少了一个,对,总共四个,她们竟然说要让师姐下湖给她们捉鱼,还要让男师弟在上面看着师姐湿漉漉的样子,看看师姐的肚兜什么颜色的。 各位仙尊,你们说说看她们什么心思,荡妇羞辱啊!” 袁首尊不敢相信,回头看了几人一眼。 “首尊,我们修行之人,讲究道法自然,随心守性,她们身为女子,却试图用男女大防来侮辱师姐,这和山下的某些瓜皮有什么两样。” “你...你胡说!” “再说了,我刚入灵山不久,体内尚且没有什么灵气,就是身子骨都不是强健的。 她们三个一起,连我都打不过,还要哭哭啼啼要自己师父帮忙,请宽恕夏草不理解,咱们青兰山的弟子就这般水平吗? 会不会太次了!” 付远微微动了动,袁仙尊直接是白了脸,季成表情成迷,“这犀利的点评,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付远微笑以对,“可能他们家的都是这种风格。” “袁师父,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她冤枉我们。” “可别这么说,试想我初来乍到,连人都认不得几个,怎就偏偏想去冤枉你们呢。 还不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你胡说!!!是你将我们弄晕,将垃圾倒在我们身上,还卸了我们的手脚。” “这我认啊,我胡说什么了!” “袁师父,您看,她认了,她认了。” 袁师父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理清了其中的道理,因此表现得也不如一开始那般愤怒,反而神情中有一股怒其不争的意味。 “首尊,几位仙尊,怎么看呢?” 付远笑笑,“我总归是想当和事佬的,就是不知道葛仙尊还有什么想法?” 葛秀臣主掌外门弟子事宜,今日不过是被人拉来当个见证,他一般也不爱管事,今日来虽来了,倒也不白来。 只看葛秀臣笑笑,“不愧是能被阿狸直接收了当弟子的,不错。” 袁秋雨一听就知道事情的结果,心里有了盘算,这波属实是压不下去了。 “不若这般,这几人心思不正,该罚,罚她们抄写山规三百遍。 而这位沈弟子手段也过于强烈,实在过当,请罚抄写山规四百,可否?” 沈亦白一听,神情很是不解,可否?否否否呀! 沈依云一看她表情赶紧挡住,“师妹,我帮你,我帮你。” 事情能走成这样几个女修很不理解,不仅如此,沈依云也不理解。 明明是天大的事情,却莫名被轻轻放下了。 “哎呀!亏死了。” 这一声音量不小,三个女修气愤难耐,但看眼前的状况也不敢多言。 “行了,去吧。” “弟子告退。” 沈依云拉着人往外走,到了门口,回头看首尊和左右两位仙尊嘴角似乎带着笑意。 轻轻叹了口气,表情轻松,“谢谢师妹替我出头。” “小意思!” 她约莫知道首尊和两位仙尊为何会笑的,还没正式修行就能用符箓化解仙尊释放的灵气波的人,哪怕仙尊没动真格,哪怕不是自家的弟子,有那么一个都是会想笑的。 时机,反应能力...若是后续修为能够提升,保不齐不会是和他们能比肩的人物。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被施加了砝码,若是一般人,同门相残,怎么说也要上个训诫,可如今只是抄抄山规。 “师姐,你为何这副表情?” 沈亦白一个转眼看见沈依云表情似乎带着委屈,不是很理解,看着似乎是被迫害了一般,可奈何之前被人泼水,她都不是委屈的。 “我,我没事。”沈依云晃晃脑袋,作死的,自个儿这过于敏感的情绪怕是要了人老命的,得克化,克化! 第54章 巡查令 抄山规抄出幻觉来了,沈亦白抬头一眼看见朱阮,也是好久没见了,此时朱阮换了一件校服,青绿浅蓝交接的校服衬的他整个人挺拔秀丽。 “正好,过来给我抄!” 朱阮轻声取笑,“师姐到底还是栽在山规上了。” “可不是嘛,遥想当年,这可是我压制黎志清的武器。” 笼统来说那些个山规,就算他们这些内门弟子都遵守不了,就一条,弟子和睦就很难办,谁干架干输了之后没点脾气的,没个好胜欲谁又能进步得了的。 朱阮摸了摸旁边一沓,上面的字迹整洁,笔劲狂狷,颇有侠士之风,“这些都是师姐抄写的?” 沈亦白摇头,指了指自己那几张,“这是我抄写的。” 两字迹虽然类似,但显然沈亦白自己写的要更粗糙一些。 “你这速度?” “怪我咯,小妮子非得说我抄写那些不能用,让我重新抄,你看让我白抄了多少份。” 朱阮看着无奈极了,“我这倒是有一法子,二师兄和三师兄常用的。” “什么法子?” 朱阮仔细说道,沈亦白一听就是这个道理呀,“那法器呢?” “在三师兄的书房吧。” 多宝峰的峰主秦玉华是风游的四师妹,非常喜欢小孩,很是会母爱泛滥的一个人。 按照朱阮的说法,黎志清和温追二人当年没少因内斗被罚抄写山规,两人年少时期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就是苦恼的样子都是惹人心疼的。 知道秦玉华疼爱人,就死缠烂打自己四师叔给他们制作了一台法器专门用来印写那些个手抄的山规。 秦玉华那人本就是随性的人,对那些个山规不是很在意,让帮忙也就帮忙了。 而这事只有个别少数人知道,那一代弟子里面,正好就是他们四个。 付远是因为帮两人抄多了从笔迹中发现了端倪,朱阮则是因为哭着不想抄惹得付远烦了拉着人让两师兄给帮忙解决。 “嚯嚯,那还不赶紧的。” 沈亦白一个起身,精神头那是好了好几倍。 两人走进黎志清书房,沈亦白各种翻找,朱阮是一点都没敢动,只是随便看看。 笑话,他又不是师姐,师兄该打还是会打的。 “嘿,是不是这个?” 沈亦白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一台黑乎乎法器,朱阮点头表示肯定。 “来,教我怎么搞!” 沈亦白直接走了,也没帮忙收拾一下,朱阮决定忽视,没事,肯定没事。 多宝峰峰主的手艺,这么多年过去了质量依旧非常好,沈亦白喜滋滋的看着那纸一张张的出来,心情非常愉悦。 沈依云课业完毕回到清风苑就看师妹在悠闲的喝茶,二师伯新收的入室弟子正坐在一起啃着瓜子。 画面...颇为惊奇,虽说她也知道师妹和这位付遥师弟交往颇深,但没想到两人会这般熟稔。 “师妹!” “我抄完了。” 沈亦白好像知道沈依云会说她似的,指了指书桌上的一沓赶紧说明,沈依云一脸惊讶,“真的假的。” 进了两人书房仔细一看,还真写完了。 “这么厉害?师妹你太厉害了。” “哼!小小山规,拿捏了。” 朱阮笑而不语,继续给沈亦白剥瓜子。 倒不是他爱伺候,真就是不好拒绝,于情于理都是。 凑着沈依云在书房那,沈亦白低声问,“你那金丹,有说法没?” “说是已经找回来了,可师兄未曾提,我也就没提,没事,不用操心这个。” “还没问你当时什么情况,你怎会被人抢走内丹。” 朱阮无声叹气,“说来惭愧,那人装做普通人的样子,我防不胜防。” 在修士眼中,人世间普通人就算打打杀杀顶多就是身体伤害,骗吃骗喝,抢一点钱财,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打主意到内丹上去的。 一个一般人认不得这个,一个一般人也处理不来这个。 对方能瞒住朱阮的探知,说明对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修士。 “他取内丹无用,怕是被人指使。”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法子应该也是有心人教导的。” “有点好玩的。” “快别说我了,师姐这两天可谓是名声四起,很出风头啊。” “呵呵!” 沈亦白歪歪脑袋,嘴角含笑继续喝茶,“小作一下,不成敬意。” ...... “沈师姐在吗?” 忽然此时院子门口有弟子在喊,沈依云先是从书房探头,手里还拿着沈亦白抄写的山规,看样子是在对份数。 “何事?” “首尊发布了巡查令,请沈师姐接令。” 沈依云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出来接下,“沈依云接令。” “巡查令?什么东西?” “该是出了什么事,大师兄正召集闲暇弟子,要出山查探。” 沈亦白一个皱眉,起身几步上前,此时弟子已经离开,沈亦白一个拿起沈依云手中的牌子,那是丝毫不客气。 “师姐怎会收到这个牌子?师姐本该是白龙山的弟子。” “这是要一视同仁的,在青兰山修行,便是受了好处,这点事情,是应该做的。” 话也没错,沈亦白不好再说废话,只得询问得仔细些,“那是什么事?你要离开这吗?” 沈依云点点头,“暂时不知道,等明日出山门的时候拿领牌接书封才知道,我要离开一阵子了,你这段时间,和这位师弟一起也行,待在这里也行。” 沈依云并不认识朱阮,只道他是首尊的族人,在她心里,认为当初黎志清会找上沈夏草是因为沈夏草的天眼天赋产生了误会。 沈亦白生气,这大半都是事,黎志清不在,这个时候沈依云要出去绝不是个好事,她有预感。 “我同你一起。” “巡查令一出,多半是事情有蹊跷,你同我一起危险得很。” “那倒未必,师姐对山下熟悉吗?知道怎么和其他人问话吗?我长在乡野,比你会和山外的人打交道。” 这... 沈依云其实也有点犯怵,巡查令她也第一次接,以往师父在的时候也不会送到她跟前来。 朱阮此时看两人神色确定打个圆场,“不若我同你们一起吧,反正师兄...啊..师父也没要求我什么时候必须在山上。” 差点,朱阮紧抿着嘴巴。 沈亦白这有了帮手,直接了当,“那就这么说定了,朱...付遥叔...付遥哥,师哥会保护我的。” 沈亦白咬着下嘴唇,要命,得改口。 欺负的就是这群没有天眼境界又没达到通达的孩子们,朱阮莞尔一笑,半点没话好说。 沈依云想了想,点点头,“那行吧,我给师父留封信。” 第55章 下山 ...... 次日凌晨,沈依云她们去山下拿了书封。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师姐接巡查令。” 沈依云脸色一变,“是,我之前都有事。” “接了就好,师姐正好证明给那些说闲话的弟子看。” 三人下山,沈亦白不解,“什么意思?” 沈依云摇摇头不想说,朱阮倒是有几分见解,“大概是之前黎师叔都帮师姐挡下来了,其他弟子难免会有闲话。” 哦,所以这次黎志清不在,没人给挡。 沈依云她们这些弟子被派出去主要是查之前被府衙带走的那名弟子的案子。 周连生十四日后就要问斩,而青兰山觉得此事有蹊跷,派出巡查令,让弟子们下山探查。 “能派巡查令,想来是跟着去的那些个弟子完全没办法应付。” 青兰山外门弟子出事,一般来说会有年长的外门弟子跟着他家属一起处理,此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是没有实际效果。 灵山很少出事,就算出事府衙或多或少会给些时间,从来不曾这般,不过十几日就要问斩。 “那弟子是犯了什么事?” “说是来参加浑天大选的途中,那人冒犯了这位周师弟,周师弟直接将人踹落悬崖,扬长而去,有人看见两人争执,这才有了上山抓人。” 死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哪怕只是外门弟子,体术上也是比一般人强悍不少的。 只是那周连生也不是傻子,浑天大选在即,青兰山戒备森严,他半路弄死人,这被查到不得从严处理。 真当灵山这么随便? 青兰山距离所属的直接管控府衙所在之地青兰城并不远,三人不过是四天的脚程,要是能御剑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不过他们几个,一个假装自己修行很低,一个才刚入门,沈依云自认为带不动两人,于是干脆没说这个事。 而且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并不是府衙,而是那状告周连生的生人家乡所在地,青羊村。 周连生就是在青羊村歇脚的时候被那生人骚扰,一脚将人家踹落悬崖摔死了。 “摔死的年轻男子名叫姜岩,今年不过二十,他同周连生推销自家的货品,因太过殷勤,惹怒了周连生,被他踹了一脚掉下悬崖。 尸首两天后被村民发现报官,那时周连生已经扬长而去。” 沈依云将信息读完,默默叹气,大多数收到令牌的弟子都会有一个书封,上面记载了相关信息以及一个调查方向,沈依云就被指示调查银锭子的去处。 “这话听着那周连生怕是不知道对方被自己踹了一下就跌落悬崖了。” 朱阮不解,感觉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不,事实上周连生说自己确实踹过他,但那时姜岩还站了起来要和他干架。 他不想惹事,丢给姜岩一个银锭子,这事就算了了。” “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现场有发现些许打斗痕迹,而且有人看到他们起争执,只不过对方不想被牵连,一开始就躲开了。 府衙认定周连生说谎,是脱罪之词。 因为他们搜遍姜岩全身和悬崖四周,都未曾发现周连生所说的银锭子。” “可还有其他证据?” 沈依云点头,“上面说府衙对照了姜岩胸口的脚印,和周连生的脚印一致,他们甚至对照了他们当时争斗的现场,逻辑基本正确。 周连生被骚扰,姜岩被踹倒,两人干架,周连生掐了他一下,后又踹了一脚,将人踹到悬崖边,姜岩摔死了。” “这事烦就烦在那人证只看到一半。” “我们要追查的是银锭子的下落,青兰山的意思是若是能找到当初的银锭子,至少能证明周连生没有全部都在撒谎。” “银锭子有何特征?” “不好说,硬要说的话,周连生交代那银锭子之前在住店的时候被剪过一小半,另外一小半在客栈里。” “这...” 朱阮听后想叹气,先不说客栈人来人往,银锭子会有多少,就是掌柜的又怎么记得那半茬银锭子是周连生付账用的。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那悬崖看看。” “嗯。” 随后沈依云拉着沈夏草交代,“师妹,虽不知你天眼效用几何,但师父交代过,让你不要随意使用天眼,我怕你不知,提前和你说下。” 沈亦白冷不丁的抬头,“为何?” 她听半天,觉得到时候用天眼一扫是最简单的法子,这突然让她不要用天眼。 当然了,拿天眼找东西并不是个好用处,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但总归比他们几只眼睛纯看来搜查要方便得多。 “你身体太差,若是消耗过猛,会失去意识,损伤灵海。” 哈...她知道了。 沈亦白暗自想笑,这又是个误会。 很早之前她还是沈亦白的时候,当时青兰山还没这般壮大,很多时候还要弟子出山寻找灵植,远些的地方还要结伴而行。 白龙山和青兰山靠得近,经常有弟子互相提委托的时候。 有那么一次,付远到白龙山来想借用一下沈亦白的天眼天赋和黎志清一起去寻找某种灵植。 她躲懒,又多看不惯黎志清,于是有点捉弄他的意思。 她去虽去了,但也告诉黎志清自己天眼很耗精神气,用久了会损伤灵海,就经常让黎志清亲自到草丛里翻找,看着他弄得满脸灰尘暗自嘲笑。 没想到现在回旋镖打到了这里。 不好直接戳破,沈亦白只得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反正到时候随机应变,只要不扫过沈依云,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天眼。 天眼这玩意,一般人感知不到,哪怕是修士,也得本身敏感,亦或是修为很高,才能在探知到他的时候有所察觉。 三人到达青羊村郊外,眼瞅着快到事发地,没想到这块竟然聚集了不少人。 三五成群,指指点点,中间被人围着,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大娘,您都在在看什么呢?” 沈依云常年山上待着,朱阮又是男子,独留沈亦白以沈夏草的身份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对于如何加入八卦局这事,她很有心得。 只看她探过脑袋就往一堆妇女里扎去,张口就是破局。 对方看她一个孩子,后面又是一对年轻男女,自然把他们当一家人。 “有人跳崖了。” “嗯?” “前不久,那女人的儿子被人踹下悬崖死了,今儿她也跳崖了,哎,孤儿寡母的,命苦的。” 沈亦白大脑哐当一声响,姜岩的母亲跳崖了? 三人猛然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朝着人群中心挤进去,只看几个汉子正在将人拉上来,尔后平整的放在地面上。 女人耳口鼻都有流血,手脚断成两节。 悬崖中的野草比人都高,凭空有窒息之感,沈亦白从路边往下看,看着那高度,微微皱眉。 一阵风吹过,沈亦白脸颊发痒,脖颈处感觉到阵阵凉意。 这种感觉? 第56章 从头查起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是恶意! 下意识的眸子瞬间镀金,猛然往身后山上看去,只看一人影瞬间闪走。 沈亦白调整视线精度,锁定对方背影,几个扫视,确定对方身形和特征,发现对方耳后出现黑蝴蝶标记。 天眼淡去,人也穿进山林不见人影。 到此时间不过几秒! “怎么了?” 朱阮担忧的看着沈亦白,他看她表情就很不对。 “刚有人躲进那个树林了,看动作不像是一般人,男子,一米八有余,右耳后有黑蝴蝶标记。” 沈依云皱眉抓紧了剑,“我去看看,你们俩待在这里。” “好,你小心。” “师姐!” 沈亦白突然叫住沈依云,将掌心一块粗糙的玉牌递给她。 “拿着,我早前自己做的,你收着,当个平安符。” 沈依云看了看,不想耽误时间,一把收下,“好好跟着付师弟。” “知道。” 两人看人飞身走远,朱阮低声询问,“给了她什么?” “这几天无聊,在清风苑发现几块玉石,雕着玩的。” 一个简易的玉牌而已,上面施加了和随身链子链一样的术法。 随叫随到! 第一次给自家徒弟礼物,竟然是这么个东西,想来是有点寒碜。 沈依云飞身进入山林,感知周围气息变化,她们一般修士虽没有天眼,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随手掏出一张符纸,找到一处对方踩过的脚印,撇一点泥土抹到符纸上,双指夹于胸前,“显踪术!” 符纸无火自燃,紧跟着泥土上最浓烈的气息移动,沈依云握紧剑柄,随着符纸向前走,不多时便看到树上挂着的蓝色外衣布料。 对方跑得极其慌张,在各处都留下了痕迹,被折断的树木有碗口粗,踩断的草叶比比皆是,行动十分潦草。 对方是个练家子却不够轻巧,体术尚可,却不是修士。 符纸烧尽,灰烬落入山林后的水潭中。 对方水遁了! 沈依云轻轻叹气,内心感慨天眼果然好生厉害,她追踪这一路全然没有师妹天眼一眼看到的信息多。 是以灵山将天赋分了等级,天眼这种感观类就在第一等级。 像她这种天赋,若不是因那场变故,断然不会被师父收为弟子。 想当初母亲听信闲散道士的说法说她有天眼,天赋极高,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于是母亲不知所谓的带她去了最近的白龙山,更是在山地嚷嚷她孩子有天眼,以后会是仙人。 可她一老妇人懂什么呢,她并没有天眼,她只是对他人情绪敏感些,其中对绝望这般负面情绪感知最为明显,仅此而已。 这等天赋,本不入流,但最后却引来了真正有天眼的人。 不过那人虽有天眼,却也是个傻乎乎的,母亲说她有天眼,倒也是直接信了,当即就说要收她做徒弟。 不知不觉沈依云走出了山林,沈亦白正盯着姜母的尸身在看,眸子发出金色的光晕。 沈依云呆了,整个人有一种凝滞,合该师妹才更像那个人的徒弟,勇敢,果断,不像她...庸碌,怯懦... “师姐?” 朱阮率先迎了上去,出声打破了沉寂,沈依云猛然惊醒,看着沈夏草那双眸子赶紧摇摇头。 “他水遁了。” “无事,你受累了。” 朱阮轻声安慰,敏感的他感觉沈依云情绪不太对,但也没多想,人没事比什么都好。 不一会儿,府衙的衙役姗姗来迟,五人,每个都眉头紧皱。 周连生还有十多天就要问斩,这个关头,受害者姜岩的母亲竟然跳崖死了,衙役们一个头两个大,这搞不好会产生民怨。 领头衙役正烦着呢,扭头一看三人,端详衣着,瞬间就猜到他们的身份。 “你们?” 衙役见多识广些,自然认识青兰山的校服。 “来这边做什么?” 朱阮率先站了出来,弯腰施礼,“查案。” “查案,笑话,这一家子都死了,我看你们怎么查!” “总归是要查的,周师弟很有可能是被冤枉。” “证据确凿,你们若是觉得不对,尽管拿出证据,没有证据,莫要在这里扯皮。” 沈亦白无视对方脾气,摇手一指姜母的小拇指,大声指出问题。 “她小拇指被人折断,几个指甲缝里残留部分皮肤,我们怀疑她被人丢下悬崖。” 领头衙役本就心情不好,听沈亦白突然发言本想发难,此时他随行衙役看了看冲他点点头。 “我们来时发现一个行踪可疑之人,男子,一米八以上,耳后有黑色蝴蝶花纹,穿蓝色布衣,请衙役帮忙查查。” “你!” 沈亦白微微一笑,沈依云此时也是递上布料,“这是我找到的他衣服的布料,他水遁了,应该善水。” 领头衙役面上过不去,摆手让四周人散开,“都散开,在这看什么!” 指着他们三人,“你们,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沈依云感到冒犯,想要申明立场,沈亦白干脆拉着她臂膀将人拉走。 “师姐,咱们走,不用管他们。” “可是银锭子?” “那个我刚刚用天眼看过了,确实没有。” 如此这般,她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那只能先随机问人,是否是有人捡到。” 可能性确实是有,但这法子略有点耽误时间。 沈亦白回头看了看人群,站在青兰山的立场,应该是觉得周连生是被冤枉的。 那要洗刷冤屈,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到真正的凶手。 因为只有害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那首先需要确认一个问题,对方是针对周连生吗? 如若不是,那就是针对姜岩,恰好被周连生撞到了。 最好只是这两种中的一种,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去和周连生碰一面。 至于那什么银锭子,是个需要注意的点,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 一想到某人的惯例操作,沈亦白嗤笑一声,哎,全都是以往自己看不上的东西。 如今自己关心的小辈深陷其中,她竟觉得操作可行了,人性就是如此,她也不能免俗。 ...... 到了镇子,沈亦白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沈依云被说服,她点点头。 “确实,找银锭子不是首要的点,可是青兰山只要求我往这个方向查。 首尊他们应该有安排弟子查探其他方向的信息,我们随意更改行程,怕不是要耽误首尊他们的事情。” 沈亦白靠着窗子看向街口,人来人往,熟悉且陌生,她当沈夏草不过几个月,莫名觉得自己能猜到街上那些人都是干什么营生的。 那两个小姑娘大概是大户人家的女婢,衣服款式颜色一样,那一个男人大概是茶农,他推车上的工具她见过。 还有很多,以往她不会去看的东西,如今全都被看见了,也是稀奇,这才多久,她竟然被影响的这么深。 “不会耽误的。” 沈亦白轻声回复,就这件事,谈不上耽误两字。 首先付远肯定不会将特别重要的事情交给沈依云。 他给沈依云发巡查令,要的就是她出个人头,为的是安抚一下其他同门师兄弟,师姐,师妹的情绪。 这是从风游那里传下来的惯例操作! 第57章 清风苑的实力 青兰山里子的那些个同门厌弃,从很早就存在,毕竟他们人一开始就挺多。 名气在那里,那些个发现自家孩子有异常天赋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兰山。 世人皆是捧高踩低,青兰山自打开山广收弟子之后更是加重了山内的这种风气。 沈依云一个外家子,无门无户,白得那么多特权,又是黎志清唯一的入室弟子,少不了有些弟子嚼舌根。 所以为了安抚他们,付远大概采取了和自己师父一般的策略,找一些不大要紧的事情让沈依云去处理。 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但能够平和弟子的心态。 否则真受了损伤日后被白龙山修士找上门问罪也挺尴尬。 一些个不痛不痒的小任务而已,可即使是这样,黎志清还是全部给挡了下来,一件都没让她接。 黎志清的做法是一回事,他古怪惯了,向来不把下面弟子的想法放在心上,可这给沈依云带来了压力也是事实。 相处时日虽不多,但很明显沈依云并没有真正融入青兰山,和那些个弟子交往并不多。 就那么几天,没有一人正经寻过她搭伴,她唯一的说话对象竟然只有才认识不久的师妹。 由此可见她在青兰山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师姐,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咱得让人看看清风苑的实力。” 她得找个机会拉近沈依云和她那些同门之间的联系。 修士走到最后,能一同看日月的就是那群同门,别真的孤独至死。 沈依云拳头握得死紧,一方面她不敢违背首尊的指令,一方面她内心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她沈依云不是躲在师父身后只管享受不会付出的人。 半晌,沈依云下定决心。 “行,师妹,你说咱们要怎么做?” 沈亦白笑笑,开心的点头。 朱阮沉思,师姐不愧是师姐,明明目前只是一个小孩子,才刚入门,没有半点实际实力,却还是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总是这样的,她的话很容易让人信服,让人凭空生出不少信心。 ...... 沈亦白行动力不算差,接下来几人到了青兰城,观察了小半天发现府衙不好进。 青兰城的府衙规模大些,衙役也多,而且,好死不死的他们还有抗修士对策。 沈亦白天眼扫视的时候发现了不少监测法器。 大夏重视修士,但也警惕修士。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修士和王朝对立的事件,也就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一边认可,一边警惕。 这并不矛盾。 这要搁在以前的沈亦白身上,怎么进去府衙找人会是个问题,因为她那身份,代表的是白龙山的首尊三弟子,得光明正大。 不过她现在是沈夏草,弱小的很,半点存在感都没有,那些个约束难不倒她。 在底层摸爬滚打几个月,她相当清楚哪怕是个堡垒都有自己的老鼠洞。 沈亦白找了个地方,不过又是观察了几个时辰,就找到打扫卫生兼职送饭的老汉。 威逼利诱,主打一个劝字。 人最后也就答应带他们中的一人进去。 沈亦白最合适,可以假装是老汉的孙子,而且她身上灵气不多,就那法器的灵敏度完全可以应付。 当晚,沈亦白对着两人比了一个大拇指,带着坚定的眼神拎着饭桶就去了牢房。 朱阮和沈依云在暗处面露难色。 一个是觉得这等危险的事情竟然让师妹去干有点不妥,然后纠结自己大概干不来。 一个是觉得这个沈亦白师姐真就变幻莫测,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在两人心中,沈亦白的形象愈发鲜明,也愈发古怪! 沈亦白弯着腰提着桶到了牢房,一眼就看到了周连生,没办法,牢里关了不少犯人,就他一个白面书生。 脸上还算干净,但身上难免沾染灰尘,天眼一扫也判明了大概。 此人身上没有浑浊之气,少年志气,天生菩萨心肠,整个人周身气韵非常纯净,轻薄如山间的雾气,难怪会被灵山招揽。 按照规矩,先发里面的,沈亦白逐步给大家分发完毕,速度相当快,最后再是给周连生。 她故意的,要不然时间哪够。 沈亦白眨眨眼睛,扫视四周,发现看守衙役正在用饭,此时就是好时机。 “咳咳~” 周连生本来是闭着眼睛,眼下听见咳嗽声也是睁开眼睛,就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你是?” “我给你送饭。” 说着话呢,沈亦白手里打着印,叨叨着口诀,隔绝周围的环境。 这手印和口诀是基本法术,周连生一看便知是灵山中人,赶紧起身靠近栏杆。 “可是灵山派你来的。” “是。” “......”周连生苦笑,“我被囚禁在此,和几位师兄见面已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父亲迟迟未到,我不怕死,可否让我见见父亲?” 听着口气挺自怨自艾的,沈亦白却听到不同的味道。 这不对,“你父亲未曾来过?” “我还不曾见到。” 说起来,确实没感觉到周连生父母的存在感,她这一路走来也看过那些个信息,他家中只有一位父亲,住在青兰城不远的一个镇子上。 按照这个时间,父亲应该赶到了才是,人都要问斩了,怎会还没出现。 想到这个,之前那姜岩貌似是死后两天后被人发现的,他明明有母亲,母亲为何没有寻他? 还是说两天都没有寻到他? 沈亦白端起饭碗给他,出于私心,下面给他压了好些肉片。 难得来一次,怎么说也要给人改善一下伙食。 “此事有蹊跷,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放心,若是你真无辜,灵山会保护你的。” 周连生接过饭碗放到一边,摇头摇得厉害,“我分明记得他拿了银锭子走了,后面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在想,他是否是在我走之后不小心坠崖了。” “你可有...宿敌?” 周连生皱着眉头,“这些日子我也想了,但是半点也想不出。 家父从事药材生意,本本分分,家母过世之后便不再娶,一心一意想把我拉扯大。 我自小被灵山看中带入灵山学习功法和体术,哪里会有什么宿敌。” 药材? 沈亦白听见这个也是一顿,怎会这么凑巧,又是药材。 “你家在哪?” “硕羊镇,周氏药铺。” 沈亦白递给他一块牌子,也是她自己的手工制品,和给沈依云那块一样。 “以防不测,你拿着这个,若是日后真等你问斩那天,我们还没有查到什么,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谢谢。”周连生苦闷极了,“谢谢你们还相信我,我愧对师尊。” 青兰山师尊仙尊多了去了,沈亦白也没纠结他愧对哪一个。 牌子写了周连生名字,沈亦白想好了,若是日后查出他无辜,时间又来不及,至少能将他转移走。 只是真等他被转移走,青兰山怕是会被波及,大夏历,修士不可误国,别被人拿来做文章。 最好还是在那之前就找到真相,要不然麻烦不小。 第58章 谜题 “不用谢,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虽说你们青兰山修士不可随意使用法术,若是逼不得已,你也不用顾忌那些。” 周连生闷闷点头,心想这师弟也是心大,青兰山规矩里明明写着不能在俗世间使用修为和法术,他倒好,特意嘱咐自己不用遵循。 “我认真的。” 沈亦白看他那懵逼模样就知道他没意识到这其中的厉害。 这也是被养呆了,青兰山的规矩很多,对自家弟子管理也严苛,难免。 “嗯,我醒的。” 醒的个屁,沈亦白天眼做辅助用的,这个周连生是个实心眼的人。 他周身的气息十分纯粹,颜色也很单一,这种人,怕是把规矩,把师命看得什么都重。 也是她多心,总把这群小孩和沈依云来做类比,不知不觉就要操心些,要不然不会特意拿这个来说。 ...... 出了牢狱,沈亦白换了衣服,有件事要确认一下。 “师姐,咱们先前跟着的那些师兄们目前在哪里?” 沈依云想了想,“以往都会在附近的客栈里借宿。” “那我们问问。” 问这个还是简单的,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两位师兄,大家互相打招呼,得知两位师兄,一位叫贾兆生,一位叫冷凝。 都是外门弟子,只贾兆生现在已经确认好以后修行方向,通过了浑天大选,以后会是灵丹峰的内门记名弟子。 两人将三人迎进屋子,神色很不好看。 听明来意,师兄二人摇摇头,贾兆生直言不讳,“不曾,当初也派了弟子前去请家人过来,这几天忙着找人,倒也忘了问进度。” 冷凝面色沉重,“按路程来说应该早就到了。” “再不济,晚上带着一起御剑飞来也是道理。” “出事了!” 朱阮一声定音。 “这位师弟是什么意思?”贾兆生不解,眸子里还夹杂些焦虑。 最近几天他们都很焦虑,无论是府衙还是其他,各种都油盐不进的状态。 最近府衙更是不准他们进去看人。 “要么是没有接到人,要么是消息没有通知到。” “师弟的意思是,要么是他父亲出事了,要么是通报的弟子出事了。” “不错。” 嘶!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依云听着皱眉,情绪有些许波动,看起来有点难受。 “或许只是耽搁了,咱能不能不要自己吓自己。 再说了,周师弟是青兰山的弟子,他若是无辜的,现今他父亲不在,他又没有宿敌,一切都是青兰山这边在处理。 你们这话里话外,怕不是等他被斩首了,连自家父亲都不曾到场。 这算个什么事!” 沈依云一言既出,几人纷纷面面相觑。 浑天大选期间,青天白日,府衙派人上山将人带走,多少人看在眼里。 出了命案,府衙办案雷霆手段,不过几日就有了结果。 青兰山铁面无私,哪怕是自家弟子也不偏袒。 若真是周连生的错,那也算是美谈。 但要是周连生是被冤枉的,府衙只管证据确凿,符合律法,有错判,但勉强能说是能力不济,没有查明真凶。 来年府官履历上添一笔,罚一些俸禄也就作罢。 而青兰山作为大夏第一灵山,哪怕无辜,也会有无能之嫌。 偌大的一个灵山,多少高门贵子,耳目遍布整个大夏,竟然保不住自家的一个外门弟子! 这修得什么道? 世人会想,这是保不住,还是认为不重要! 事情归事情,看法却是因人而异。 眼下事件扑朔迷离,周连生的父亲也是没有到场。 若是后面爆出周连生无辜枉死,他父亲来一顿哭丧。 青兰山难辞其咎,只怕几百年积攒起来的名声会产生巨大的裂痕! 谁也不想把孩子送到一个只关心权贵不关心平家子的地方去。 沈亦白低头呼出一口气,事情是往最糟糕的一处想的,事实未必会如此。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我两人就亲自去周家去一趟,势必要将人接过来。” 贾兆生说道,随之而来一声叹息。 “我等无能,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人证,物证,全都没有。 就是找个嫌疑人,都没的门路。 如今只希望能好好将人父亲接来,至少能给他一些宽慰。” 他们揽了事情沈亦白倒是省事了,有人帮忙那他们尽管可以去干点别的事情。 不过两人口中一句话令他们玩味,事情走到这一步,还有其他人参与? “嫌疑人?什么嫌疑人?” 冷凝一个顿首,“我来说吧,早前我们跟着府衙一起处理周师弟的事情,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人凭空朝我们射了一枚羽箭,贾师兄眼疾手快,当场给打断。 我们是觉得是有人不想我们查案,当即上报给了青兰山。 同时也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于是就想找到当初放箭的人,只是没有线索,问访了城里诸多铁匠,谁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拿来看看。” 朱阮一声招呼,冷凝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就是那两节羽箭。 沈亦白看了看,也用天眼审视了一番,就是普通的箭,没有异常。 朱阮仔细看了,不久轻轻点头,“这款式我见过。” “见过?” “嗯,早前游历的时候,到过北方,那边就是这样的款式。” “怎么个说法?” “看图纹,每个地区都有自己喜欢的图案。 好比青兰山喜爱云纹,这是因为青兰山地处南方,云雾众多。 南方各大氏族也深受地理环境影响,偏好青山绿水,百鸟鲜鱼,经常是使用一些小动物图案当做家族标记。 而北方则不同,他们平原广阔,河源广布,一览无遗,他们的图纹偏好规则图形,好比三角,五方,六面。 越是规则越是喜欢。” “还有这种差异。” “嗯。” 贾兆生得此提示,愈加无法理解,“付师弟的意思是,这射箭之人来自于北方。” “有这种可能。” 朱阮点点头,这种差异还多体现在民间世俗文化上,像他们避世之人很难发现。 “愈发的奇怪了,今天早上还听说那死者姜岩的母亲跳悬崖死了。 真就是一出接着一出。” “你们可见过他母亲?” 沈亦白想确定一下,诚如周连生父亲没有出现一般,她怎感觉这话里话外,姜岩母亲也很少出现。 两人摇摇头,“来报官的是同村的村长,府官审案的时候问过,说是在家中无法出门,让他代理。 许是伤心过度,只是没想到,再次听说已经是自杀了。” “这还没有定论,得要经过调查。” 第59章 牵扯众多 说着几人沟通了一下他们的信息,最后得到一个计划。 贾兆生和冷凝去接应周连生父亲,朱阮带着沈亦白去看看姜岩尸身,至于沈依云,她提出自己要去姜岩的村子再看看。 几人兵分三路,各自出发。 姜岩的尸身和姜岩母亲的尸身放在一起,都在府衙管理的卫庄。 这块倒没有那些个感应灵气的法器。 沈亦白和朱阮二人趁夜翻身进入卫庄。 两人绕过看管的衙役的视线,互视一眼,从窗户翻了进去。 先是一阵灰尘,沈亦白屏住呼吸,看着地上月光和七八个尸身,一顿迷思。 朱阮查掀开了几块白布查看尸身,面不改色,动作那叫一个顺溜。 “你看过不少尸身?” “自然。”朱阮浅笑,“当年为逃避灵山弟子追杀,就是尸坑我也躲过。” 之前他说游历四方,没想到还有这种经历。 这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追杀得那么狠?” “师父有些激进的弟子,倒也不是全部,只是后来那些弟子逐渐老去,我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原来如此,青兰山要名扬大夏,两个策略,一个是吸收精英弟子修行,一个则是吸收许多精壮年上山习武修文。 总归是打响名声的一个方式,其中以风游的名义吸纳的弟子最多。 他们大多性格十分炸裂,试想当时世人对灵山的概念还很浅薄。 他们会离开家乡跑到个不知名的山上学习的不会是什么听话的人。 天赋不显,修行是不行的,但体术,剑术,各种其他派系,经过指导之后却也能看。 等差不多能弄出个样子,好些个就外放回了家乡。 体术高超,外加懂一些术法和知识,慢慢也就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称霸一方。 哪怕是现在,青兰山还是能收到那些弟子的后代送来的补给。 “其中一个师弟非常执着,他愣是追杀我直到年迈,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我,却还是把大半生的时间花在追赶我上。” “你若是嫌烦,大可斩杀,他们会追不过是你从不抵抗。”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已经伤了师父,总不能再伤害他的弟子。” 说着朱阮声音慢慢变远,忽地他手一顿,将手上的白布拉开。 “应该是他,胸口有明显的瘀血痕。” 沈亦白眉目一挑,几步小跑过去,卫庄房子里没有灯光,很是暗沉,但这对朱阮和沈亦白来说都不是难事。 一个修为还行借助一些术法能夜视,一个拥有天眼。 沈亦白眸子金光闪动,扫视姜岩全身,忽地叹出一口气,这还真有来看一下的必要。 “找到银子了。” “嗯?” 朱阮不解,“哪里?” “喉咙里。” 朱阮转头朝着姜岩喉管看去,伸出两根手指释放些许灵气探知,“这多亏了师姐的天赋,否则,我们永远也不会发现。” “永远是托大了,要是来个狠的,直接解尸,发现也不是难事。” “当然可以,只不过现今谁人会主张解尸。” “就是这个道理,灵山再强悍,在这件事上终究是旁人,这个口,得周连生父亲来开。” “什么名目?无缘无故可不能解尸。” “仵作说姜岩是被踹下悬崖摔死的。” “这个不假,伤口符合,只是目前我们觉得真正害死他的真凶并不是周连生。” 沈亦白轻轻剐蹭耳郭,聆听摩擦的声音。 “将他踹下悬崖之人可会是当初水遁那人?” 朱阮也是思索,觉得非常有可能。 “那人那般惊慌,八成就是将姜母推下悬崖之人,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他杀了姜岩,又杀了姜母。” “为何?” 沈亦白一个问号摆出,朱阮皱眉,“或许他只是和姜家母子有仇,周连生无辜被牵连。” “是私仇,亦或是陷阱,我们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 “师姐说的是,等回去看看沈依云和两位弟子的调查结果之后,我们再做定论。” 沈亦白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忽然,她视线一转,“等等!” ...... 两人回客栈等人,最先回到客栈的是两位师兄。 不过是两日,他们就出现在客栈门口。 但他们并非只有两人,冷凝师兄背着一人,一眼看过去似乎受伤颇重。 “快来帮忙,你们谁带了解毒丸,万师弟中毒了。” “我有!” 就沈亦白他们还没说话,紧跟其后出现的是沈依云。 沈依云拿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掏出解毒丸,直接喂入万师弟口中。 两人呼出一口浊气,“还好发现的及时。” 说起来也是幸运,他们去到硕羊镇,这还没进去镇里就被一个小孩撞了满怀。 那小孩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中毒的征兆。 看见他俩就让他们救救自己,救救自己家里人。 两人不假思索喂了他自己随身携带的解毒丸,等小孩恢复一点气力,他跪下恳求他们去救救他的家人。 想来也不耽误这一点时间,两人火速跟着孩子来到他家,家里七口,全部都中毒,其中一位年轻男子更是中毒颇深。 他们耗尽了解毒丸才将人勉强稳了下来,可也就在这时,那位男子清醒过来,说他们牛棚里还有一人中毒,请他们救人。 等他们赶去竟然发现那人穿着自家灵山的校服,当时正在运功逼毒。 一问才知,这名弟子就是接到命令去通知周父的弟子万宝。 苦于当时解毒丸用得干净,两人只得稳住他体内灵气避免毒进一步的深入,然后赶紧背着人日夜兼程的往回赶。 “若是当初我们迟疑一步,万师弟怕是有苦头吃了。” “万师弟中毒,那周父呢?” “这我们倒是打听到一点消息,那周连生的父亲日前因为买卖毒药材被府衙给抓了,到现在也没放出来。” 啧~沈亦白听着眉头深锁,这怎么个事,就这么不凑巧吗! 尔后目光飘向沈依云,“师姐,你可有发现?” 沈依云莞尔一笑,“真别说,我去了姜家,同他们邻居好生问过了。 他们说姜岩虽有时候混不吝,但大体没惹过大麻烦,而那姜母,更是亲和的一位老妇人。” 沈依云话没说完,自顾深沉的看了众人一眼。 “但是,就是这样的两人,却有个世仇。” 第60章 小小争执 沈亦白赶紧追问,人也靠近了几分,“何解?” “这话得从姜岩阿爷姜大石说起,姜岩阿爷姜大石是个有名的卖货郎。 他卖的东西多且杂,日子在村子里头算是好的,好多人都认识他。 邻居记得清楚,十几年前的一个夜里,姜家被一伙人找上门。 他们大声嚷嚷,惹来很多邻居围观。 说姜大石卖给他们的小玩具有毒,害死了他们家的小女儿。 那晚,姜大石就被人乱棍打伤,没过三天就断气了。 他儿子姜磊几日后做工回来,发现自家父亲被打死,家里也被砸得稀巴烂,他自然是气不过。 拉着父亲的尸身前去府衙击鼓鸣冤,当时的府官是个大青天,听他的陈述,再加上村里人的作证,亲自带人查案。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行凶之人,对方是城里的富户,姓钱。 前不久才刚给自己小女儿举办了葬礼,那府官先是拘留了钱家家主,尔后带人将小女儿的坟掘开。 亲自监督,最后发现那钱家的小女儿是被喂食了月饼过敏而死,绝非是姜大石的货品有问题。 那钱家家主虽然也意识到自己错杀了人,但他死不悔改,只说最多赔钱了事,那府官也不废话,直接判他杀人流放。 钱家家主在中途得了热症,不治而亡。 虽都是误会,但两家也算是结了世仇。 钱家家大业大,向来看不起穷人,姜磊日子艰难,又没有自家父亲的活络,只得去远处务工,赚些生活费。 一日钱家买凶,雇人充当匪徒,将姜磊打死在路边。” 沈亦白眨眨眼睛,“他们说的可有证据?” “他们只说姜岩是这般说的,那小子貌似发现了什么证据,带着证据找过府衙。 不过之前的府官早就上迁,这回的府官是个混日子的大肚子判官,看过证据直接表明证据不充分,查也没去查的。 姜岩没办法,只得回来发牢骚,却也没再去找过府官。” 钱家? “师姐的意思是,那人是钱家派来的。” “不无可能,我打听过了,今年钱家族内有子孙文考高中,不久就有王令下来进朝都赴任。 这若是姜岩将那些证据上报给其他官员,未必不会给他们家带来影响。”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解决掉,以绝后顾之忧。” “正是。” 沈依云说完也是呼出一口气,“别看这事只是一场误会引起的,但到底涉及了好几条人命,就两家人而言,可谓是不死不休。” “此事若是真,那钱家先是误会人将人打死,后又记恨将人儿子打死,临了为了自个家族前程将人一家灭口。 这完全就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嗯。” 沈依云也算是想到这一层,她很气愤,“本就是错了,却一错再错,实在不可饶恕。” “可这些都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 朱阮及时插话,先不说这事越查越远,谜团越来越多,就是这涉及的人还越来越多起来。 这话在理,无论怎么想,他们都缺少证据,而关键的留给他们的日子着实不多了。 “一件一件来,先从能办的事情着手。” 沈亦白当即把握全场,两位师兄感觉怪异,前几日见过这位师妹就有异样,觉得这位师妹人小鬼大,竟然敢指派师兄。 但他们也不好在这种场合下发作,只得把怪异放在心里。 “师妹不妨说说看。” 沈亦白眼睛一眯,道出一个真理,“在俗世,修士的话语权还不如一些世家大族,此次不若回归一次人间。” 早前她就用过自家便宜师弟的家族威胁过牛犇镇的府官,别说,那是真有效。 “青兰城的城主,似乎和咱们师父有点亲缘关系吧。” 这话沈亦白是对沈依云说的,不错,讲的就是黎志清。 黎志清出身于世家,家族中多是侍奉朝都的武将,早前守株待兔找法子进府衙的时候听来的消息,如今青兰城城主就姓黎,她一听就觉得和黎家有关系。 只是不知道黎家为啥会在青兰城当城主,他们不是一直都在朝都吗?什么时候的事? “你的意思是借师父家族的势让青兰城府官改判?” 这话说的,有点难听。 “那也用不着,咱只需先让黎家将周父救出来。” “可若是那周连生的父亲当真是卖了有毒的药材,到时候连累的可是师父的氏族。” “师姐且信我,我有感觉,周连生父亲将是改变局势最关键的一人。” 沈依云虽拜了黎志清为师父,也算是黎志清比较亲近的弟子,但真要她舔着脸去黎氏去摆谱让人家帮忙做事那也不能够。 一时间很是为难! “不妥,此事需要征得师父的同意。” 最后沈依云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做。 一声轻轻叹气,沈亦白看向朱阮,朱阮也是摇摇头。 “救人可以,但不好搭上黎师叔家族的名声,倒不是怕黎师叔生气,只是这样,有违山规。” “正是!” 突然众人似乎找到支柱似的,不约而同一齐出声,倒也是尴尬到了,各自不敢看对方。 “咱们还是另寻他法。” 沈亦白气不顺,头一次感到心累。 “成,给你们一天时间,若是没有法子,就用我的法子。” 说完沈亦白就回了屋休息,留下几位青兰山弟子面面相觑。 “万师弟,你醒了?” “见过两位师兄,见过沈师姐,见过...” “在下付遥。” “见过付遥师弟。” 万宝醒了一会儿了,也听了一些,刚刚那句「正是」也有他的一份。 他听得迷糊,主要是觉得不可思议。 “沈师妹,还不曾问过,那位师妹是何人? 怎感觉有点离经叛道,似乎丝毫没有将青兰山山规放在眼里。” 竟然还想利用师父的氏族,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依云无辜抬头,怎么说呢,到底师父没回来,所以也没正式带着去山头见过各位师尊。 “姑且是我师妹,师父的第二个弟子。” 三人倒抽一口气,就刚刚她那提议,他们还以为她和黎师叔有仇。 “倒也是没想到。” 沈依云略微发窘,她万分不敢相信,刚刚师妹提议的时候,她差点就跟着同意了,心想若是不要脸面,也不是不可以。 真是罪过,幸好她中途醒悟了过来。 ...... 第61章 计划 几人集思广益,最后给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以找找当地有名的乡绅替周父做保,再不济,可以和人交易,比如说他们帮忙做点什么这样。 沈亦白一听一个白眼,这群孩子... 真就是单纯可爱! 那些个乡绅哪里是好搞的主,这要是碰上个想法多的,保不齐会被人抓到把柄各种算计。 吃点亏是小事,别被利用害了人,损了道心。 而且临近的乡绅和周家的关系如何也是个问题,若是对方和周家并不对付,这找上人家不是给人家发了信号,帮不帮另说,倒打一耙给使绊子也不是没有的事。 “说起来,万师兄为何中毒了?” 沈亦白觉得建议不靠谱,决定先搁置这个事情。 万宝没想到这话题能这么生硬的转到他身上,不由的呆了一会儿,后也是顺着话题说了起来。 “说来惭愧,我到了镇子发现周父被府衙抓了,也是想帮忙救他出来,想了法子去了府衙,府官却没同意我见人。 我只能先找地方借住,准备另找其他办法。 在这途中捡到一位中毒的兄台,喂了解毒丸便将他送回了家。 哪知道他衣服上还有残毒,我也是不小心着了道,等我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家里人也被染了个遍。 我带的解毒丸不多,只得先暂时给他吃稳住病情,然后帮助他们家人缓了毒发,想着等我逼完自己体内的毒再寻师兄们要些解毒丸来。” “然后你一直没逼出毒来?” 呃,万宝有丝尴尬,可不就是嘛。 “也是没想到那毒这般棘手,我用功法竟然逼不出来。” “这解毒丸倒是有奇效。” “各位师兄弟携带的解毒丸是青兰山最新研制出来的,效果很是惊人。” 沈依云怕她嘴巴一张又是什么不得了的话,眼前两位师兄可有一位就是丹修,以后怕是要到灵丹峰修炼的,别惹恼了人家。 沈依云不得不给她科普,沈亦白点头称是,她也没说什么,这么紧张干什么。 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去,沈亦白也给出自己折中的意见。 “既然几位师兄师姐觉得我的法子不妥,不如我们问问本人的意见吧。” 回想起昨晚突然出现在客栈上方的气息,倒也是巧了。 只不过啥时候有从上方看东西的癖好的,这都两次了。 沈依云眉头一抬,“何解?” 沈亦白也不废话,“昨晚,我察觉到一丝颇为熟悉的气息,用天眼看了看,是他不错。” 简单来说黎志清大概是回到青兰山之后发现自家弟子消失个干净,现在下山来抓人来了。 沈依云也是突然灵光了,一瞬间就理解了沈亦白的意思,“师父来了。” “嗯。” 几人瞬间倒抽一口气,黎志清的到来的消息效果惊人,一时之间,几人竟然忽略了刚刚沈亦白将自己的天赋间接自爆了。 她暂时还没修行,怎可察觉到元婴修士的气息,那只能是她的天赋。 一般来说,天赋这是很私人的事,除非是不得不说的场合,否则很少有人会把底细给抛个干净。 “糟糕!” “糟糕?” “嗯,师妹可得帮我说话。” “解释一下~” 沈依云也是不藏着掖着,将黎志清不让她出任务的理由说了出来,她天赋是感知情绪,特别是很容易被一些负面情绪影响。 小的时候曾因为感知到一个临死之人的痛苦,患了疫症,一直喊疼,不仅如此,还觉得自己是个死人,几次将自己弄伤。 此后黎志清就让她少下山,最好少出门。 沈亦白恍惚中点头,她倒是忘记了这孩子天赋的麻烦之处。 修行之人像沈依云此类的感知天赋最是恼人。 很多时候都会过多的将自己代入到其他人的因果中,若处理不及时,那可能是万劫不复,永远也走不出来。 “你师父有心了,我竟没想到这一层。” “嗯?”沈依云听后叉腰,“师妹,你真要注意点了,是我们师父。” “是是,我们师父。” “不过眼下我已然成年许久,很多事情自己能够处理,师父怕是已经忘了我的年岁,只当我还是稚子。 这次出来,也有想证明自己的意思。” 合着这次也是趁黎志清不在,想大胆一次是吧。 难怪黎志清会一回去就下山抓人,沈依云这事弄不好会很麻烦。 若她真被影响,陷入情绪不能自已,平白被人当神经病都有可能。 不过一路上沈依云确实没出现太大的情绪问题,有几次低迷,但都有及时靠自己缓解。 事实如她自己所言,她控制得不错。 两人谈话内容十分私密,但说得却极其坦诚,在场的几位弟子若有所思,分明是心里有了计较。 原来是这般,他们也是普通弟子,弟子间的一些传闻也是知道的。 沈依云的人际关系并不好,小小年纪就是入室弟子,一直有寡独的名声。 弟子们只当是她自视甚高,又得到黎师叔的青睐,不愿和他们相处,原来是天赋敏感,不好与人过近接触。 距离不过一个时辰,临近傍晚,黎志清出现在了众人窗前的树上。 靛青色长袍随风起舞,长发飘飘,腰间清风剑不断蜂鸣。 目光灼灼,看着就有点生气。 “见过黎师叔!” 众弟子施礼,沈亦白腰弯得极其不乐意。 昨晚就到了,现在才出现,干嘛去了? 他先是瞪了沈依云,然后不忘记给沈亦白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一个眼神,沈亦白就被惹毛了,低声朝着朱阮吐槽。 “他干什么这是,找茬吗?给他脸了可是!” 朱阮微微皱眉,这两人...哎! “也是胆子大了,敢违背我的指令下山。” 沈依云一听直接跪下,几个师兄弟不甚明白也是跪下听训。 “师父莫生气,徒儿只是想出一份力。” “你倒是有心,只是你也不怕你出不了多少力,反而会成为别人累赘。” 沈依云面对自家师父总是势弱的,只得只言不发规规矩矩跪着。 她表情看起来也是难受,柔弱中带着些许倔强。 谁能被这么怼,而且还是自己师父,心里不要太难受。 几位师兄弟此时也是亚历山大,谁也不敢吱声。 要知道黎志清在青兰山可是有冷面师尊这个称号,就是各位仙尊他们也是能稳则稳,绝不当面说他不是。 “师父此言差矣,师姐此行身先士卒,帮了大忙了。” 沈亦白声音乍响,几人眸子一转,眼神惊骇。 瞄了瞄这位十分胆大的师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莽夫! 第62章 分析 就说她不知所谓吧,看着瘦不拉几的,随意就能推倒,嘴巴怎这么硬。 怎能当面怼自家师父呢,而且还是黎师叔。 “有你什么事?” 看吧~几人心里吐槽,脸是埋得更深了。 “师父要不先进来说话吧,您好大一只站在树上,不显眼吗?” 嘶!好大一只! 她竟然说黎师叔好大一只。 众弟子本以为黎志清会当场发飙,好好责罚一下自己这位二弟子。 没想到临了一阵风起,转瞬间黎志清竟然到了屋内坐下了。 这般?众弟子面面相觑,只是这样?黎师叔吃错药了? “都起来吧,像什么样子。” “谢黎师叔。” 几人站了起来缩成一团,愈发的不知如何自处,只看他们极力想缩小自个儿的体积,好没那么占地方。 沈亦白瞅了一眼,看着他们和鹌鹑一样也是无端摇头,都是从弟子过来的,害怕师尊师叔师伯这个事情总是难免。 但现在事情是事情,总要有人打破沉寂。 她正要开口,此时朱阮却顶了上去。 “付遥见过黎师叔!” 黎志清坐在凳子上,眸子自带威严,他那眸子和狸猫一般,但大家总不会觉得黎志清是一只猫,那分明就是只虎。 沈依云赶紧上前给他倒茶,眼神犹疑,寻思着自己这边是不是过了。 黎志清拿起了茶杯,沈依云微微笑着后退至一边。 只不过黎志清修长的手指只是转着茶杯却不曾入口,对上前施礼的朱阮视而不见。 这一下子,气氛又有点尴尬。 沈依云自认为这里她应该做点什么,也是低声唤了句,“师父。” 沈依云企图就用这一声将这窒息的一幕揭开,效果倒也不错,黎志清有动作了,他喝了一口茶,算是成全了徒弟的心意。 黎志清放下茶杯,冷眼看人,“我记得你,你一个才成为二师兄入室弟子的人,竟然跟着一起乱跑,可是不将山规放在眼里。” 沈依云包括之前那三名弟子倒抽一口凉气,心里默哀。 之前那师妹无状无礼黎志清都没说什么,这付师弟不过是打个招呼就被压上了山规。 一时之间,几人开始心疼起付遥来,这人比人,气死人,黎师叔重女轻男。 朱阮笑笑,端着付遥该有的做派,“弟子来之前已将事情告知过师尊,不算违规。” 有种! 三个男弟子默默给他打气。 见此黎志清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们既然是接了巡查令过来的,那现在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真棒,终于进入正题了,沈亦白瞅了瞅其他三位弟子,瞄见那个最大的,资格最老的贾兆生,一直使眼色。 贾兆生也是知道躲不掉,眼珠子转动,一步上前,“黎师叔,现今...” ... 简单明了将事情说了一通,黎志清听后冷笑,“你们是说现在事情搁置,没有进展?” “呃...” 众人语噎,事实也是如此,周父没接到,被府衙关了;姜母死了,姜家的事情也没搞清楚;能帮到周连生的证据一点也没找到。 没有一件实质性的进展。 天可怜见,这群弟子已经很可以了,就这还要被打压,沈亦白实在是看不下去。 她呼出一口气,扯了扯旁边沈依云的袖子,沈依云小脸苍白,点点头走了出来。 “师父,首尊让查的银锭子一事我们已经查到了。” “然后呢?有用吗?” 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就算没用那也是你们这群上头主事的没有章法,给的方向不对。 反正只是让他们来查银锭子,现在查到了,这就该夸的,怎好一次一次的质疑。 就这,事情别想往后走了。 只看沈亦白默默捏了一个手印,黎志清手腕不自觉的扯动,他瞬间瞪了沈亦白一眼,将袖子放下盖住手腕。 “也罢,说说你们的对策,可有想法?” 黎志清只不过几句话,几人如同雨后芭蕉,被打得七上八下,脑子一空,也是什么章法都没有。 贾兆生磕磕绊绊说了早前他们的设想,不曾想刚说完又被一顿损。 “真是棒极了,那些个乡绅日常以鱼肉百姓为生,和我们灵山没有半点交集。 你们竟然想找他们合作,脑子被驴踢了。” 师兄们脸色苍白,贾兆生看了看沈亦白,“其实还有一法子。” “说说看!” “就是钻个空子,先请青兰城的城主出面,将周父保释出来,将这个局破了。” “然后呢?” 黎志清突然来了兴致,贾兆生一听也是受到鼓舞,继续述说。 “然后让周父击鼓鸣冤,状告不服判,以不服检验结果为由,要求解尸。 到时姜岩喉管中的银子就会被发现,加上他之前身上那掐痕,身上的伤痕,证据不充分,以此为由要求府官改判,或者先暂缓问斩,争取一个调查时间。” “......” 黎志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身上的气势减缓,师兄三人看了看沈亦白,心里瞬间有了计较。 这真是良策,黎师叔认可了,这小师妹当真是可以,不知不觉心定了下来,继续将计划铺陈下去。 “以上是第一步,先争取时间。接下来第二步,调查清楚姜家和钱家的纠葛,找到杀死姜岩的真正凶手。 这一点,沈师妹一行刚到青羊村的时候偶然发现一名男子很有可疑,可以以他为切入口。 恰好我们有找到他的一个衣服碎片,调查一下布料来源,很有可能能从布庄或者成衣店那里得到线索锁定目标。 而且那人的形象很明确,他...” 贾兆生说着说着脑子里忽然想起沈亦白当初说这话他感觉到的违和点来。 这小师妹怎就能如此准确的描述出那男子的特征,亦或是怎滴这么清楚的知道那银子在姜岩的喉管里。 脑子自动运转,又想起之前她俩的对话,莫名张大嘴巴停顿,青兰山弟子间是有一个说法的。 说黎师叔对以前白龙山上的一名女修士有异样感情,不仅违抗首尊将人尸身藏在了青兰山,而且还收养了那名修士的唯一一位弟子。 那名修士恰好姓沈,天赋是...天眼! 啧...他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 “继续!” 被黎志清一声低喝,贾兆生回过神来,速度整理思绪。 “那名男子特征清晰,想来只要多花些时间便能找到,找到他,经过审问,这样我们极大可能从他那里得到可靠的线索。 因此,若是姜岩为他所杀,为钱家所杀,那么周师弟自然就能无罪释放。 若是他们死不承认,我们也能将事情公开,至少把他们揪到明面上,分散一下百姓的注意力,留下一条支线。 以免...” 贾兆生微微迟疑,谨慎开口,“以免青兰山后续被有心人士以周师弟这件事大做文章,白白失去了这件事的所有把控,只得被动接受,任人宰割。” 第63章 年少无知 听完几人想法,黎志清浅浅笑了,面色缓和不少。 “倒也是动了点脑子,不错,想得很周到,不枉费青兰山对你们的教导。” 师兄们受宠若惊,虽然想到这些的其实不是自己,但被师叔夸赞,还是感受到了愉悦。 “这些都是沈师妹想到的,我们不过是拾人牙慧,黎师叔谬赞了,我们受之有愧。” “沈师妹?” 黎志清眸子转向自家沈依云,沈依云速度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指了指沈亦白,“是师妹想到的。” 忽地黎志清一声轻笑,在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黎志清这是实打实的笑出声来了,几人一个激灵,多久了,他们没看见黎师叔笑了。 “那依照我好徒儿的意思,这波还得为师出面才破得了这局了?” 沈亦白没好气,但也不得不承认。 “破局方法好些个,城主出面是最适宜的。” 黎家为青兰城城主,明面上算是府官的长官。 他们出面一个是能将周父提点出来,二个也是给两地府官一个警醒让他们打上十二分精神处理这两起周家的案子。 世上冤假错案多了去了,谁又能找谁说理去! 不过这法子也不万全,到底日后会对黎家有哪些影响还不好说。 日后有人借题发挥也不是不可能,如今新旧势力不断更迭,黎氏能延续多少年都不可知。 黎志清隐世多年,日常族人生病出事尚且能顾上一顾,真要让他同朝都为敌力保黎氏,怕是黎氏一族自己都不愿意。 他们这些修士就好比最后的堡垒,能保全种子却不能拿来当枪使。 这些日子也听得不少闲话,不少关于温追的亲传弟子的。 他的例子就很能说明问题,温氏何等高门,在朝都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可二十年前温氏在争权中落败,族人被杀,温氏修书一封对温追只有一个请求,请他收留稚子。 他对温氏最大的作用就是保全温氏最后的子嗣,绵延命脉,而不是成为他们温氏的尖刀。 所以这件事说到底就看黎志清怎么选择了。 是将自家氏族摘出去,干干净净,还是为了自家弟子将氏族牵扯进来,给人留下可以做文章的把柄。 这等问题像沈亦白这种了无牵挂的人是不会碰见的,也只有像付远,温追,黎志清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中出来的人才需要小心翼翼。 “最适宜?” 黎志清轻声重复,自顾自的轻摇头,“小小年纪,想法颇多。” 沈亦白慢慢低下头去,从这一句想法颇多里面听出几分滋味。 是啊,想她沈亦白,独来独往惯了,自幼便没有世家大族之间的牵扯。 又是师父的宠儿,只管自己修炼,多寻些乐子度过日常。 哪怕修炼遇到困难,不过就是去二师兄那里滚两圈,撒个娇的事情。 大多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何时会想这么多。 年少时说过不少无状的废话,灵山集会时弟子们坐在一起论道时总是大言不惭,声称自家修道自由,不像有些人目的不纯。 为此还拿过自己四师弟做例子,同为贵子,自家师弟就如此闲散,如同山间明月,不像有些人,目的性极强,也不知道修得什么道。 说她被自家三师叔惯坏了也不为过,她本身立场很鲜明,她就是力挺三师叔的。 她私认为付远,温追,黎志清他们几个修道都夹杂了太多私心,并不纯粹。 考虑到之前风游还说过三师叔修行方式欠妥,也是多有讽刺。 说他们就算通达化神,也不过是氏族的鹰犬,自个儿师父的陪衬。 其中付远和温追是看着她长大的,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他们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内核强大,并不把她的话放心上,唯有黎志清,年纪相仿,少年敏感,又是个心思沉重的人,每每都是一副受伤的表情。 到底是年幼不知,黎志清一直和自己不对付,明里暗里各种阴阳怪气。 偏偏她还只是觉得对方小气,对方竟然放在心上这么久,久久不能忘怀不说,还处处和她作对。实在是和豁达相去甚远,十分上不得台面! 当时黎志清是极其敏感的,她并不知,也有点无可奈何。 她沈亦白,独来独往惯了,只要师父认可自己,只要师门众人待见自己,灵山就是她家,她家人都觉得没什么,旁人的想法,又有什么干系! 可偏偏如今,她变成了沈夏草,和世人之间产生了诸多纠葛,看过穷苦百姓的无奈,也看过富贵人家的阴损。 是实打实的经历了,而不是道听途说,好像是听了些不痛不痛的故事。 就此,她才逐渐意识到,有些东西放不下的,不是这么简单就放下的。 大家不是都如她一般的,全然只当是灵山的人,死后亦是灵山的鬼。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考量,各自也有各自的人生轨迹。 有人通达,有人纠结。 她运气好而已,实在不是能拿来显摆的东西,更不是拿来使人难堪的东西。 如今就只是这几个月的经历,若要她对朱凌,朱昭,包括盛如夏她们的苦痛视若无睹,她就已经做不到了。 他们不像师父他们,一个个本事惊人,不用被人欺负,但凡活着,就是可能被欺负。 她是否还能和之前一样,完全只顾自己,不用去考虑他们的人生。 他们于自己而言,和自己的族人又有什么不同。 恍惚间她想起师父让她去寻个弟子的理由,师父说她心性尚且幼稚,合该找个弟子,去吃吃操心的苦。 别总是拉着自己二师兄要这要那的,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为人处世没个轻重,看着实在心烦。 她当时不知何意,只是觉得收个弟子也不错,能给自己日常多些乐趣,好比是多养了一只鸭子。 哎...沈亦白暗自忧伤,怎么死过一遍才意识到这些呢。 没心没肺有时也是会伤人的! 师父当时是想她通过教养徒弟认知到这些,而不是一味的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她也是无能,竟到现在才领会。 第64章 喊冤 忽然沈亦白感觉脑袋一沉,一只大手正摩擦自己的头发,掌心的温暖直指灵海深处,似乎煽动了水面,产生了涟漪。 沈亦白愣住,目光所及,是黎志清的佩剑,剑柄上峰峦迭起,是他灵剑峰的模样。 “低头作甚,你又没做错什么!” 沈亦白眨眨眼睛,抬头看他,看黎志清眸子深沉,这份表情,倒有点自家师父的样子。 这里说的沈亦白白龙山的师父,他也是这般,眸子里看着她的时候多是...宠溺。 一个激灵,沈亦白赶紧后退两步,分明是被吓到的样子。 黎志清空了手心,微微愣住,缩回手去。 “既然如此,今日依云便拿了我牌子去走一趟,就说是我的意思。” 沈依云接过牌子,点头称是。 沈亦白耳边轰鸣,好似被吓得不轻,几人看她那样子只道是黎师叔背着他们的时候做了什么才把她吓成那样。 默哀!果然是黎师叔,就说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以后这没规矩的师妹有好果子吃了。 黎志清愿意帮忙,这就好比解决了最难的部分,他们得以站在高人的肩膀上,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万宝很快就将周父保释,刚见面等事情一说,周父直接没了反应,身子一软就要躺尸,目瞪口呆,半响喊不回魂。 他本以为自己虽被坑了,但至少孩子在灵山不会出事,没想到自家孩子眨眼间就到了要被问斩的境地。 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那么去了。 当真是人命如浮萍,一不注意就要家破人亡。 万宝租了辆车日夜兼程,勉强将人带了过来,被关了许久本就体虚,现在又是这种打击,一整个肢体发软,眼睛发直,站不起来。 万宝切了人参续命,一路上周父以泪洗面,那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万宝没办法,只得搬出黎志清,直接言明黎志清和首尊的关系。 一说是青兰山的数一数二的师尊,又是首尊的直系师弟,又是当地城主家的血脉,并且人已经在城里等他,要帮他们周家,周父瞬间多了几分心力。 手也不抖了,缓了一会儿,也能吃下几口饭。 几个弟子和一个仙尊相比,终究是仙尊更有说服力,万宝此时无比庆幸沈师妹他们能和他们会合。 这样黎师叔才找到了他们,否则不要说救人,那是寸步难行。 黎志清是青兰山修士,对同门有关切之情可以理解,但要他动用家族力量哪怕是青兰山首尊也做不到。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万宝深知这一点,更是对沈依云二人有了别样的情绪。 好在两位师妹是个热心的,要不然...他在这其中只能是干等着的份,连出自己一份力都不行。 小小的万宝此时悄然在心底埋下了一粒种子,好好修行,增强实力,这样才能排除万难,勇往直前。 到了客栈,周父什么也没说直接先磕了好几个头,总归这里面的都是大人物,都是以后的仙尊。 论年岁,说不定比他还大,几个弟子被吓了一跳。 以往在灵山都是小辈,同门中差个几百岁的也不是没有,辈分这种事早就迷糊,看老人家这样实在心里难受,赶紧将人拉了起来。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住周师弟的。” 黎志清在旁,他也没说话,但他在,周父就明白灵山这是没亏待自家孩子,对周连生的事多了几分信心。 “一切听仙尊们吩咐。” 黎志清点点头,十分高冷,但这不妨碍周父一脸肯定,把孩子送到灵山去学习是对的,好歹有灵山当背书。 要不然就像今天他们家这事,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周父拿着状纸去府衙击鼓鸣冤。 沈亦白,朱阮,沈依云和几位师兄混迹在人群中看事情的走向。 周父跪拜府衙门前,大呼有冤情。 “小人是周连生生父,有冤情述陈,请府官大人明鉴,小儿周连生,生性纯良,不可能残害他人,请大人明鉴,还小儿一个清白。” 昨晚已经和周父说好了重点,无论如何,一定要府官同意解尸,而且要当面解尸! “小人是周连生生父,有冤情述陈,请府官大人明鉴,小儿周连生,生性纯良,不可能残害他人,请大人明鉴,还小儿一个清白。” 随着周父的陈情,四周百姓聚集,逐渐汇成一团。 “请府官明鉴!” 府衙红门吱呀一声响,两位衙役推开大门,立于门前。 “传周连生生父。” “传周连生生父。” 传令得来,周父赶紧起身上堂,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小人是周连生生父,有冤情述陈,请府官大人明鉴,小儿周连生,生性纯良,不可能残害他人,请大人明鉴。” 周围讨论声四起,沈亦白环顾四周,在远处高楼之上掠过黎志清的身影。 高处狂风呼啸,不耽误他站成一棵苍松。 在对方视线转来之前速度避开眸子,微微调整呼吸,等着看大堂内走向。 一旁师爷接过状纸,呈交府官细看,府官一声惊堂木,“你称周连生本性纯良,可就在日前,你,周锦山,却因买卖毒药材,使两人中毒死亡,被硕羊镇府衙扣留,可有此事?” 周父冷汗直流,沈亦白几人互视一眼,这倒是没想到的,府官会从这里开始。 “小人冤枉。” “冤枉?那终究是此事还在调查当中,你如何能出现在青兰城府衙门口击鼓鸣冤,看来你背后势力不小,能将你从府衙牢房内调走!!!” 府官此言一出,门外众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眼神,看着周父好像看着某种垃圾。 “大人明鉴,可不要让这种坏心眼的东西逃之夭夭。” “是啊,是啊,背后有人又怎样,我们刘大人可不怕。” 沈亦白松弛肩膀,大致已经了然。 黎家出面的事情怕是已经在内部传开,显然,眼前这位和黎家并不对付。 要不然不会放着自家境内的命案不管,反而抓着周父不放。 本以为会给后面埋下隐患,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还挺快。 “小人冤枉,控诉小人贩卖毒药材之事没有定论,只要没有盖章定论,小人被人保释就符合大夏历法。 无论是哪位好人帮助了小的,小的都非常感激他。 并且小人绝不能任由大人如此行事,借着一个没有盖章定论的事情,就阻止我来替我儿子伸冤。” 好! 沈亦白心中一喜,面对蛮横质疑,周父没有怯场,很好的表明了立场。 “可不是吗,这都没有盖章定论,就不要抓着不放了,好好对应自家的案子吧。” 沈亦白大声嚷嚷,其他弟子几人瞬间低下头去,和她那是鲜明对比。 朱阮本身腼腆,但也是在人世间混迹多年,知晓有时候声援能做很多事情。 多少误会都是在沉默中诞生,这个时候,能有人挺身而出调动风向,对事情进展有极佳的帮助。 他也一扬手,大声支援,“我们不相信我家同门师弟会踹死人,请大人明察。” “就是,周连生是灵山弟子,大好的前程,脑子不好才会踹死人毁了自己的人生。” 第65章 解尸 沈亦白看周围大家的脸色,乘胜追击,“也不看看能被灵山选中是多难得的事情,那有的人有钱有权都去不得。” “是啊。” “他周家一开药材铺的,要搁以前不都是泥腿子出身,还背后势力呢,但凡他家有权有势,谁还能被府衙给抓了呀。 当大家傻啊,看看府衙牢里关着的人,哪一个富贵豪门,不都是平头百姓!”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实在是热闹这东西能上瘾,不凑一下说不过去。 “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几个都是周师弟的同门,大家看看我,看看我这身板,我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吗?” “不,不像。” 沈夏草身形瘦弱,怎么看都不像富贵人家的孩子,哪怕此时穿着青兰山的校服,都透露出几分土气。 “我家就是泥腿子,平日里田里忙活,阿爹日常还要给人做工挣点外快,我们家穷,但我还是成为了青兰山弟子,各位,难道穷人就不能修仙,就不能逆天改命了吗!” 逆天改命这个东西,多少人的命门,瞬间大家的情绪逆转,虽然不知道她一个穷家子修仙和现在的案情有什么关联,但事情就是这样。 府官先用了背后势力这个东西激发了围观群众的情绪,让他们鄙夷周家父子,那她也能用草根弟子的身份,反其道而行之,替周家扳回声援。 都是不太相干的东西,这还不是谁捞着谁有理! “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有个机会不容易的,不能随意就问斩,一定要查清楚。” “是是,是要查清楚。” “查清楚!” “查清楚!” 瞬间场外的说辞就高度统一,府官是位中等身材的胖肚子男人,他微微皱眉,惊堂木敲下,“肃静!” “肃静!” 衙役高呼,朱阮默默给沈亦白竖起大拇指,都是灵山弟子,怎师姐可塑性就这么强呢,搁哪里都是人才。 刚那一出,没个百年功力用不出。 沈亦白微微仰面,有点得意,但也很快给她藏起来了。 她没心没肺的,所以往日里灵山弟子们端着的身份,她向来是不看重的,不看重,才能随意。 更何况现在顶着沈夏草的面皮子,主打一个丢得也不是自己的脸,更是不管不顾。 这叫有得必有失,总归一件东西都有两面性。 府官看外面静下来了,重新开口,“既然你说冤枉,那你可有证据?” “小人没有。” “没有,你来这里有什么用?本官可是有周连生将人踹下悬崖的人证和物证。” “大人此言差矣。” 周父稳住心神,镇定开口。 “大人所言人证,他只看到两人发生争执,并非看到踹下悬崖这个瞬间。 大人所言物证,那胸口的鞋印,也并非只有我家孩子一人会有,那鞋底鞋店里大把都是,小人暂未续弦,小二的衣物都是委托成衣店,鞋店帮忙处理。 再来是那掐痕,成年男子的手大抵如此,就是这府衙里的衙役,上去试试未必没有恰好对上的。 就这几样,全不能直接证明我儿就是凶手。” 府官呼出一口气,“传人证,传仵作,传孟衙役,传周连生。” “传人证,传仵作,传孟衙役,传周连生~” 半炷香功夫,周父一直跪着,腿都麻了,膝盖生疼,但他咬牙坚持,接下来才是关键。 先是仵作和孟衙役到堂,周连生被押解上堂,他跪在周父旁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父亲,不由红了眼眶,声音发抖。 “阿爹。” 周父对着他点点头,满眼都是心疼,“生儿啊,不怕,阿爹来了。” 府官询问死者伤口,仵作回答和以前一样,“...是被踹了,胸口淤血,呼吸困难,跌落悬崖,摔死的。” 孟衙役一个弯腰施礼,“现场痕迹表明死者先前和人产生争执,临了被人踹了一脚,极速滑了几步,最后支撑不住掉落悬崖。” “我没有杀他!”周连生只怕要吼了。 刘大人一声惊堂木,“肃静!” 紧接着人证匆匆到场,“小人青羊村村民何鱼见过大人。” “何鱼,你可见到姜岩和周连生争执。” “小人见到了,姜岩同他售卖东西,他不想买,姜岩啰嗦了几句,说壮阳好物件,不买吃亏,他恼羞成怒,一脚将姜岩踹倒。” “你可见到姜岩被踹掉落悬崖的瞬间?” 何鱼摇摇头,“不曾,小人平日里最不喜争斗,怕被波及,就看了两眼走了。” 周父面色逐渐红润,有跪久了气虚的影响,也是打心底放下心来。 “大人明察,分明没有直接证据那姜岩就是小儿踹下悬崖的。” “大胆周锦山,大堂之内,没得同意,不得喧哗。” “小人知错,请大人恕罪。” 沈亦白门外听着,若有所思,假设姜岩是被第三者踹下悬崖的,对方未必是凭空出现的,或许有人看见过。 这事能扯到周连生身上去,无非是他最有可能,沈亦白是去过现场的,如果有人在周连生之后动手,势必要在路上出现,他得从林子里出来。 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沈亦白朝着沈依云要了一张符纸,每个人的修炼方向不一样,有人单一,有人两者兼顾,全看自己的真实状况。 就沈依云,她是剑修为主,符修为辅。 “给我一张传音符。” 沈依云不解,但也拿了符纸给她。 只看沈亦白将符纸叠成小蝴蝶模样,一个手印外加口诀,蝴蝶栩栩如生在沈亦白掌心飞舞。 沈依云吃惊的看着小蝴蝶,下意识的嘟着嘴,有点吃味,她明明才是师姐,怎么师妹会的东西她好多都不会。 府衙内部有灵气感应法器,所以这蝴蝶不送到府衙内。 沈亦白看着守门的那位衙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小衙役之前和那孟衙役一同出现在青羊村,他们见过的。 他还立即就她对姜母的判断做出了反应。 “去!” 小蝴蝶飞舞,停在门口衙役肩膀上,只看衙役一个瞪大双眼,一个扭头和沈亦白对上眸子。 “这位衙役大人,麻烦告知,那名证人是否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过什么人,比如说,一位一米八左右,耳后有蝴蝶印记的男人。” 这个形象太鲜明了,衙役抿着嘴巴,先是没有言语,尔后微微点头。 “他就是真凶,望衙役大人明察。” 衙役微微皱眉,望着里面没有再做反应,沈亦白也没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反应,不过是把这个可能性告诉于他。 那孟衙役貌似是主要负责查案的衙役,能给他这个方向也不是坏事。 就这段时间,大堂内的状况变化,只听周父大声呐喊,“请大人重新验尸,小儿无辜。” “胡闹,尸身已然验过,不过两日就到了日子下葬,你这是质疑府衙? 再言之,哪怕周连生并没有将他踹下悬崖,姜岩也是被踹下悬崖摔死的,死因不变,又何必要需要再次验尸?” 第66章 先设定一个剧本 “死者生前与人争斗,倘若不是小儿,那是不是会是他人呢? 小人听说姜磊生母不日前也掉下悬崖,她指甲里就藏了不明人士的皮肤,她又是怎么死的?是自己摔的吗?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姜岩身上或许还有没有被发现的证据,请大人准许,重新验尸。” “你!” “请大人解尸,小人...小人不想自家孩子枉死,也请大人...替姜岩一家讨回公道!” 府官连敲两声惊堂木,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 “大人,姜家已无生人,我周锦山,愿替姜家立坟,请大人给姜家一个公道,给我周家一个公道。” 沈亦白呼出一口气,视线飘向那名孟衙役。 只看他面色凝重,几次想要开口,却不曾真正发声,最后,只看他鼓足了气。 “大人!” “孟衙役,何事?” “大人,小的有要事禀告,请大人暂时移步。” 府官面色不虞,但也没当面甩自家衙役的面子,一个起身回到了屋内,孟衙役一个大礼,赶紧跟上。 两人在后屋说了一会话,尔后两人出来,府官深深看了孟衙役一眼,又端详周父。 最后一个叹气,“仵作听令。” “小人在。” “明日于卫庄,解尸。” “是。” 周父呼出一口浊气,“谢大人,谢大人!” 双眼含泪,对着府官拜了又拜,最后根本挺不起来。 “阿爹,阿爹你莫哭啊。” “来人,将周连生带下去,退堂!” “退堂~” 沈亦白几人赶紧上前拉他起来,期间沈亦白和孟衙役对视一眼,孟衙役一个点头,倒让沈亦白不知如何反应了。 怎地,这貌似是示好的意思。 几人正要扶着周父离开,此时府衙师爷从后屋小跑出来,来到众人面前,面对沈亦白,沈依云和朱阮三人。 “几位高人,我家大人有请。” 这... 沈亦白多余又看了姓孟的衙役一眼,只看见他的背影,他和那位刘大人说了什么了。 “何事?” 朱阮率先应答,沈依云默默拉近和沈亦白的距离,也是带着警戒。 “有些许问题希望高人解答。” 既如此,一边两位师兄率先开口,“那何必只见他们,我们也一同去了。” 师爷想了想点头,“也可,各位请。” 万宝留下送周父回客栈,几人被师爷带着到了府衙后院茶楼。 此时刘大人已经宽衣完毕,正在热茶。 看见几人也不奇怪,请他们坐下。 “各位请安坐。” “大人有何事要问。” 几人没坐,想着速度点解决就好。 刘大人看着沈亦白,脑袋点了几下,“敢问仙师几个问题!” “大人请说?” “那周锦山主张解尸,可是你们的授意?” “是。” 沈亦白也不推脱,刘大人点头,“那你该是发现了什么证据才让他要求府衙解尸。” 沈亦白想了想,“是。” “呵呵。”刘大人笑笑,“你这般随意应答,也不怕明日本官反咬一口,哪怕是找到什么证据,也推说是你们灵山弟子伪造的。” 沈依云和两个大师兄倒吸一口凉气,沈亦白则眼神成迷。 “大人非要这般行事,我们也无话好说。” “事实上极有可能不是吗?你们伪造了证据,好替周连生脱罪。” “大人莫要断言,哪怕没有证据,以现在大人手上的筹码,已经不能将周连生问斩了。” 沈亦白言辞灼灼,刘大人先是一顿,尔后自顾自的饮茶,喝完,放下茶杯,视线转向远方。 “你说得不错。” 半晌,刘大人继续。 “本官虽不似之前那位雷厉风行,但也不是什么昏庸之辈。 你在门前说牢里关的都是平头百姓。” “......” “那似乎是扇了本官一个脸巴子。” “......” “不过周连生,他必须死!” 刘大人一个杯子放下,裂成四片,他面色发黑,好似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沈亦白反而笑了,垂首拜别。 “多谢大人召见,青兰山弟子一行先行告退。” 几人出来,行至街角,看着府衙大门,各自面色都很难看,“这刘大人什么意思?” 贾兆生不解,觉得这一出相当莫名其妙。 朱阮低声解释,“明日一切大概会如同刘大人所说,不管发现什么,不管我们找到什么证据。 他们都会有证据表明灵山弟子曾经到过卫庄有伪造证据嫌隙。 周连生最后还是会证据确凿,必死无疑。” “啊?” 贾兆生和冷凝难掩焦急,“那接下来怎么办?” “民不与官斗。”朱阮沉声,说出实情,“刘大人已经明确告诉我们他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虽说很气愤,但对方能够如此诚实,倒也算有点东西。” “师妹有何想法?” 贾兆生皱眉,他是真的没有头绪,自小就在灵山学习,问他修行可以,让他去想俗世权力这些,他是没有一点办法,此时想起沈夏草的活泛,想听个准话。 “民不与官斗,那只能借他山之石了。” “去哪里借?又是要找一些达官贵人帮忙,还是要继续麻烦黎师叔?” 贾兆生烦死了,“若真的每个人出事都要这样,那底层百姓到底还有什么活路。 周师弟好歹有我们可以帮忙奔波,其他人呢,简直不敢想。” 冷凝一听拉住贾兆生的胳膊,“师兄,你冷静点。” “啊,我没事,我就是...想不通。” “不要想,不要影响自己的道心。” “为何如此艰难...” 沈依云也不好受,手握着拳,沉闷着脸色,万分不想说话的样子。 沈亦白看着一惊,赶紧上前安抚,“师姐,你在想什么?” 沈依云摇摇头,她万分不敢说她不想再查了,她想回青兰山。 但不查肯定是不行的,周师弟就指望他们能找到法子解救他了。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你莫要被他人情绪感染了,乐观些,你看着我,我有退却吗?” 沈依云看着沈亦白,摇摇头。 “那就对了,换个方向,刘大人本可以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执行就好。 但他故意把我们叫去说了一通,绝对不只是想威吓我们,他是想给我们提个醒。 让我们做其他准备。” “这般吗?” 沈亦白点点头,“嗯,这么一想,也没有那么绝望,对不对,他还是愿意帮我们的。 当然,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危害到他自己。 合情合理。 对不对?” 沈依云点点头,慢慢松下一口气,脸色缓和不少,沈亦白微微笑着。 但看府衙大门紧闭,默默别开眼去。 本想着解尸能扯出点线索,把事情缓一缓,但听刘大人的意思事情又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 得需要下一手准备。 第67章 真相和可能性 周连生这事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事了,若是处理不好,贾兆生几个弟子的心性怕是会受影响。 想来青兰山还没出现过这般事情,需要弟子和官府打交道,所以也没有及时作出对策。 只是派了些年长的外门弟子来处理。 要是知道这事会这样,该找一些心性坚韧的弟子来处理的,至少不是这般年轻没有阅历的。 到底是经验不足,还好,她和朱阮跟来了,没让沈依云在这里被绝望浸染。 事情终究还得要办,沈亦白不是不能理解小辈们那种自食其力,努力上进的想法,可世间的那些个事情,少有努力可以完成的。 乱杀只存在乱世,人间太平,那就要讲究一个权衡。 平衡,不过就是如此。 ...... 深夜,沈亦白独坐高楼吹着晚风,白天她说他山之玉的时候确实有想请外援的意思,府官不作为,那就逼得他不得不作为。 她本是这么想的,可小辈们的想法也很明确。 他们觉得请外援就是只能依靠他人力量才能解决问题,这不对。 请外援本没问题,但和修士们追求的自由,道理的遵旨有所分歧,若是真请了外援,事情会变味,和公平正义,讲道理一词相去甚远。 这要是天授人权也就罢了,偏偏里面人为因素太多。 “第一次当人师父的心情,如何?” 冷不丁背后人声袭来,沈亦白白白被吓了一下,尔后托腮无语。 被一语挑明身份,她内心并无波澜。 “开门见山,你也过于直白了。” 黎志清一边坐下,陪着她一起俯视全城。 “归来为何要瞒?” “有疑惑。” “是何疑惑?” “我的尸身为何在青兰山?” “尹仙尊发现你灵海尚存生机,便不好毁掉你的尸身,便托付于我们。 只是没想到,回也是回来了,却也是十二年后,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 “才过了十二年。” 沈亦白有点恍惚,风游已羽化,各种都大变样,她万般没想到这就十二年的时间。 至于魂至沈夏草身上这件事,她也不清楚,只得摇摇头。 “风游怎么没的?” 沈亦白向来不客气,黎志清也没纠正,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是顺着问题往下说。 “不知。”他摇头,眸子里难以掩饰的迷茫,“只知道师父前去查探溯源山的状况,回来之后便是重伤,他不让其他人碰他,把自己关在面壁崖,没让任何人靠近。 等钟声响起,我们师兄弟才意识到师父羽化了。 只是那时,白龙山又传来了封山的消息。” “有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而这一切尚没有答案。” 沈亦白悠悠抬起头,“如今我师父他们在哪?” 黎志清一声轻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尹仙尊留给你的。” 沈亦白脸色一变,眉眼带着惊喜,师父给她留了信。 封口是师父常用的白蛇印,随意解开封印,打开信封,师父的笔迹映入眼帘,沈亦白眼眶一热。 「爱徒亦白亲启: 见信如见面,吾察觉你灵海有生息,判定你日后可能会回魂,特留下此信交待一二,你且谨记心中。 ...」 沈亦白眸子里泪光忽隐忽现,神情也愈发肃穆。 师父信里说到二师兄的雷劫会失败皆是小人作祟的结果。 八道白雷里面夹杂了两道黑雷,其中一道还劈向了沈亦白,二师兄为了救她远程替她化了雷一半的威力,自己却来不及防御硬抗了七道天雷无法化解。 沈亦白气息不稳,是以自己觉得当时天雷劈穿了灵海不是错觉,而至于那半颗枣树,全然是二师兄全力护住的结果。 信里还说了天雷引发山火,烧了大半的灵山,那些年纪尚小的师弟师妹们如今全被安放在了师娘的连云台。 只是她早前答应收下的那个小女孩实在太小,上不了连云台,只得委托青兰山帮忙照顾。 至于师父和其他几位师叔师伯,包括沈亦白的师兄,师弟,师妹们全都奉命出山,一方面是探查何人对二师兄不利,一方面也有方便封山让灵山修养的意思。 这般... 沈亦白心里的疑惑解了大半,一声叹息,不过几息就重新冷静下来。 她站起身来,迎着冷风,呼啸声从耳旁刷过,带走她半数温暖。 “信中写了什么?” “二师兄会受伤是小人作祟,有外人远程攻击。” 黎志清眉头紧锁,貌似没想到是这般,“你当要怎么做呢?” 沈亦白神情严肃,她要怎么做,自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可惜,如今你白肉之身,说什么都没用。” “你!!!” 这家伙,明明是表达雄心壮志的时机,他给来这么一句,当真是嘴欠得很。 “沈亦白,我要是你就安心留在青兰山修炼,莫要起这些无端的心思,一切等有机会和你师父汇合再说。” 黎志清说完看着沈亦白的眼睛自己顿了一下,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之前那个骄傲的沈亦白,那脸上的不逊昭示她根本没采纳他的建议。 沈亦白沉浸在自己思绪半晌没听见声音,十分不解,茫然的看着黎志清,黎志清低着头,只是回味眼前丫头的眉眼,其他的地方他看不得,半分没有她的影子。 “你什么意思?让我当缩头乌龟?” 黎志清此时略微踌躇,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什么,只是感慨,自认为天赋异禀的沈亦白,竟然会有如此造化。” “你!” 气死了,黎志清言语中的讥讽显而易见,不就是觉得她现在啥修为也没有,很是可笑嘛,啊,气死了。 修为,修为这种事,慢慢来不就有了吗?去他丫丫的,总是提这个干什么。 “东西还给我!” “什么?” 想起黎志清那论调,沈亦白暗自一笑,嘲笑她现在白肉之身,没有修为,那也太小瞧她了。 她可不是沈夏草这丫头片子,里面住着的是她沈亦白,哪怕现在没有修为,也不能让他小瞧了去。 “我的枣子,还给我!” 黎志清微微迟疑,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伸手抛给她。 沈亦白接过香囊笑笑,她就知道,既然她尸身在青兰山,她随身的玉枣想来也不会在其他地方。 “那日有小贼想要来偷这枣子,他们应该不是普通小贼吧。” 所幸他们已经查了许久,很多问题直接问就是,免得她浪费时间。 黎志清暗自叹气,感慨眼前这人的敏感度。 “然后呢?” “我这枣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对方如此执着,想来也不是一时兴起。 而且这玩意说有点名气也是我们经常见面的几座灵山修士能叫出名字,算是个稀罕物,在其他人眼里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东西。 哪个会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三番两次的来偷。” “......” 沈亦白此时脑中清亮,似乎有什么就要浮现出来,好叫她看个仔细。 对方约莫和当初那个人有点联系,当初对方执意想买走,她没搭理,回想那人的面容和一般特征,沈亦白微微勾起嘴角。 「给我等着!」 第68章 找人 无论怎样,沈亦白呼出一口浊气,眼下周连生这点小事完全不够烦的,必须速战速决。 “无论对方是谁,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黎志清只望着远处并不言语,沈亦白也并未在意。 今夜注定无眠,沈亦白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手中的玉枣,只是到手片刻,它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也不知道黎志清他们有没有抓到那小贼,若是抓到了,倒是可以审问一番。 不过眼下倒也不用管这事,周连生的事情迫在眉睫,得尽快解决。 玉枣和自己灵海连结,从自己灵海处吸收力量。 玉枣里面的造景能强化自己的天赋,这不是危言耸听,其中每一件,都对自己的天赋有横向或者纵向的变化。 这也是她要回玉枣的最根本原因。 如今她白肉之身,没有半点修为,却也正是需要依仗自己天赋的时候。 沈亦白整理了一番思绪,一开始她想着借用一下其他人的力量,和府衙以及府衙背后的势力进行持久战。 可事态变化,如今看来是不行的了。 能威胁府衙的,只有一个方向,对方用的箭雨来自北方,那就是和朝都有关。 这不是某些个素人设的局,对方力量很强大。 倘若真就是如此,对方目的是什么? 总不能真就只是杀死一个姜岩来陷害周连生。 要解开所有线团必须得找到线团的起点,那个男人。 沈亦白回想起男人背后的黑蝴蝶,他肯定知道。 如今周连生的案子陷入焦着,他也应该持续关注着。 这般,人应该还在青兰城。 沈亦白将玉枣贴近眉心,闭上眼睛。 仿佛是拥有记忆一般,玉枣和沈亦白的灵海迅速连结,沈亦白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自个儿灵海内。 虚游天境。 指的是将灵识引入自己灵海用来剖析自己的一种手段,修行的必修课,用来观察自己灵海的变化以明确自己的灵魂状况。 当然,若是本事大的用些法子话也能入他人灵海,不过那般就相当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引入他人主宰的领地,实在不是一个安全的举动。 沈亦白呼出一口气,几步到了水池边,看了看自己的面容,水池里倒映出一人身影,一身白衣,长发披散,赫然是年幼时期的沈亦白,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 不是沈夏草?也是了,灵魂是她的,样子是沈亦白的模样倒也可以理解。 沈亦白环顾四周,亦是没有找到沈夏草的半分影子。 顿时生出几分怅然,她其实一开始就有想法,只是没想到,连一丝气息都不曾发现。 沈亦白看了看那被劈中只剩下一半的枣树,又看了看水面里的自己。 灵魂的载体少了一半,身量自然不能是之前的样子。 不是什么大事,玉枣的通道就在不远处,通体透明发黑,若隐若现,好似一层雾气。 沈亦白绕过水池靠近,坚定的迈出第一步,一个烟雾散开,她已经到了玉枣的空间内。 里面的物件如同记忆中的模样,各种摆件随意摆放,看似根深蒂固,实则可以移动。 假山,小瀑布,镜子,鸟笼,就是梳子都有好几把。 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将自己的天赋改造得实用性更高一些。 主要还是天眼那一块,巨人之力天赋和身体素质息息相关,暂时来说沈夏草的体能不够,不方便动弹。 天眼和精神力相关,主要对灵魂接纳度有要求。 这点没有关系,她相信自己不会迷失在这个地方。 除去视觉类天赋的标配的远视,透视和夜视等能力之外,沈亦白的天眼还有两个显着的判定功能。 修为判定和善恶判定。 这理解很简单,第一个修为判定,沈亦白能通过天眼扫视看清楚化神之内的修士体内灵气含量,你是金丹还是筑基,全都不在话下。 至于第二个善恶判定,沈亦白的天眼能看到人身上的气韵,这涉及到灵魂领域,一般来说灵魂越纯净,人周身的隐藏起来的气韵就越轻盈,单一和明快,反之,气韵就越沉重,复杂和粘稠。 她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有时候做起判断来就很果断且不由分说,在他人眼里,就多了几分傲慢和决绝。 因为在她眼里,你是怎样就怎样,言语,行动,都无法撼动沈亦白的判断。 根据以前她的试验,能对天眼天赋有加成效果的物件主要是有流动性质的物件。 比如说水池,比如不远处那旋转的不知名鸟类的羽毛,小手臂那般长度,摸上去却很柔软。 至于是空间效果还是时间效果,还是其他,这都需要尝试。 不过很早之前她也试过一些,有些东西倒也不用再去做一遍,节省了时间。 记得这根羽毛能扩大天眼扫视的范围。 不过光是扩大范围不太够,她必须要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定住那男人的方位。 这个的话...沈亦白四处看着地上的半空的各种方位摆放的那些物件。 巡视半晌,眼睛定在一只蝴蝶上。 蝴蝶四处飞舞,似乎也是注意到沈亦白的注视缓缓飞落。 银白透明的蝴蝶翅膀翩翩飞舞,仿佛是夜里的精灵。 一手拿着羽毛,一手托着蝴蝶。 沈亦白回到自己的灵海,羽毛无风自动,围绕枣树翻飞,最后停留在一个树杈上。 蝴蝶似乎感知到水池的位置,停留在水面中,以它为中心,水池呈现圆形波纹。 沈亦白闭着眼睛,感受自己灵海的变化,忽地睁开眼睛,解开虚游天境,再看已经是房间内。 眸中金色愈加明亮,波纹的频率增加,沈亦白意念随风起,一个眨眼,不知名的能量波瞬间扫过了整个青兰城。 范围比之前大了三倍不止。 路边觅食的小猫,不远处狂吠的小狗,打更人哆嗦的脚步,各种,全然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不是这个... 沈亦白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回想当初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的身形,他的姿态,他的一举一动,他跑步的姿势,举手投足。 再次睁开眼睛,青兰城内,街道上,客栈里,屋舍中,不断出现金色的人影。 沈亦白一个个看过去,不是他,不是,这也不是,这个也不是...要更壮硕一些...不是...不是... 神识似乎出窍,沈亦白就像是当着那些人的面一个个审视,她的速度很快,犹如狂风过隙。 猛然,沈亦白看见一棵树边站着的金色人影,一个视线推移,她立在人前,仿佛就站在他面前。 第69章 青天白日之下 这个位置... 沈亦白环顾四周,恍惚能看见贾兆生几个的站位。 府衙前面,原来你在这里出现过。 沈亦白锁定眼前人,城内大街小巷的金色人影一个个消失,瞬间空成一片,只留下她特地锁定的独一个连接成了一条虚线。 不一会,眼前的身影也慢慢消散,就像是立好的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同样的形象不断消失,最后留下一个最明亮的身影。 找到了! 沈亦白一个起身坐起,脑子生疼,额间生出细汗。 她还是小看了这威力,仿佛是扔了一个深水炸弹,炸得她脑子直抽痛,耳内嗡嗡作响。 窗户被打开,微风吹过帘幔,沈亦白苍白的小脸从中突现。 黎志清就站在那里,沈亦白透过帘幔和他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自当是瞒不过他的,沈亦白呼出一口气。 眼神淡定且执着,“我找到人了。” 黎志清冷冷叹一口气,“下次记得唤我,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完全抵消天眼的消耗。” 着实消耗有点大,沈亦白疲惫的眯上眼睛,“师父之命,不敢不从。”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人轻轻走近,取出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细汗,她懒得动,也不想管。 ...... 上午时分,一群人聚集在卫庄门口,今日这里要进行一场当面解尸。 周锦山早早就穿着麻衣,戴着白帽子跪在一边烧纸。 他说要为两人立坟,今日不过是表明决心。 “孩子,本不想打扰你,只是苦于我儿受你之死连累,希望你莫要怪他,若是生气,就要找我,我替他一力承当。” 纸钱随风飘起,一只小手捡起纸钱放入铁盆。 周锦山看了看,和几人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阳光异常热烈,现场发出阵阵异味。 这等天气,尸体本该早就下葬,本就耽搁了,若不是姜母出事,周锦山强求,也不会走这一遭。 朱阮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扫视四方,发现什么之后同沈亦白俯首耳语。 沈亦白摇头看去,只看一人满头大汗,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我先去控制住他。” “好。” 两人轻声沟通完,朱阮借机侧身离开人群。 今天来的人没几个,朱阮,沈亦白,再来一个就是冷凝。 沈依云,贾兆生和万宝另有要事,没有到现场。 冷凝看朱阮走了,凑近沈亦白,弯下身子低声说话,对沈亦白那是一百个信服。 “亏得小沈师妹天眼厉害,否则我们真就黔驴技穷了。” 沈亦白浅浅勾起嘴角,这群孩子,当真是非常好说话。 而且不知是谁开口的,反正这两天她的称呼莫名就定下了,沈依云是沈师妹,她是小沈师妹。 她说她天眼有找人的功能,可以找到当初那个男人,他们愣住,因为没有听过哪个视觉类天赋能凭空找人的。 若她的天眼真的可以,那真就是青兰山上天赋第一等高的存在云云,又问之前为什么不说。 沈亦白对那天赋等级没想法,脑子一转说是之前事情没有发展到这步田地,她不想过分暴露自己的能力。 这话术一出,大家也就只能认同,沈夏草身单力薄,若身怀此等天赋,难免会遭人嫉妒。 贾兆生几人当即发誓,他们对沈夏草拥有此等天赋之事绝不外传。 “那也得师姐她们将人捉住再说。” “贾师兄虽是外门弟子,但实力是够得上内门的,对方没有修为,他们三个一起,问题不大。” 问题的确不大,只不过地处城中心,那群弟子被山规裹挟,想来是有一番折腾的了。 只有将真凶捉拿,才能从头解局,否则只能越来越乱。 仵作看了看刘大人,刘大人端坐于高椅上轻轻点头。 此时才正要动作,随着仵作几刀下去,姜岩的胸膛被切开,接下来就是常规的操作。 现场的百姓不忍直视,纷纷避开正面视角,个别胆子大的,也是盯着看得仔细。 “哎,好像找到个东西...” “是诶,什么玩意?” 人群开始躁动,刘大人环顾四周,摩擦着椅子把手。 仵作用钳子夹住那物品,也是满头大汗,他看了看东西,然后放入一旁的小碗里。 衙役端起小碗,递给刘大人细看,刘大人还是愣了一会儿的,只看他抿着嘴,甩甩手让人拿下去。 冷凝看到这一幕,不解,“啥意思,他为什么不说话?” “只是个银锭子而已,算不上什么证据。” 这样的话,冷凝就不明白了,“那咱们要求解尸,干什么呢?姜岩的尸身上难道还有其他证据?” 沈亦白低声回他,“姜岩母亲尚且能从对方手臂上扒拉下几片皮肤,姜岩一个青壮年,怎可能毫无还击之力,最大的可能是他没办法还击。” “有道理。” 沈亦白摇摇头,“师兄,你可看过那悬崖?” 冷凝微微摇头,沈亦白淡然继续。 “那悬崖虽也陡峭,但要掉下去也不是必然会死。 下面有些个缓坡,那些比人高的杂草就长在缓坡之上。 姜母能被村民们捞上来就是如此。 这点想来那些衙役自己都明白。 姜岩的摔下的位置也在那些个缓坡上,早前被他压垮的杂草还在,能清晰的看到他当时的位置。 虽然没有强调,但若真要扯起来,人摔下悬崖,落到了缓坡上,腿折了尚且可以理解,真要一下子摔死,又没摔断脊椎和脑子,所以那也不能够。” 冷凝微微点头,“那按照小沈师妹的意思,你觉得对方是先将姜岩弄死,再踹下悬崖的。” “不错。”沈亦白点点头,她正是这么想的,“当时付遥师兄带着我去卫庄查看,我们除了发现他喉管里有东西之外,还发现他脖子上的掐痕,那掐痕力道凶狠,完全就是要人命去的。 那人将银子塞进姜岩的喉管,然后又掐住了他,令他窒息而死,临了才一脚踹在当初周连生踹到的地方,将人踹入悬崖。” “这般那就不是摔死,是窒息而死,仵作模糊死因,只说是掐着他让他窒息,然后踹落悬崖,摔死了。” “倒也没错,仵作判断死因只能从伤口往回推,他能说出窒息二字已然不易,伤口太多,反正是死了。” 沈亦白话音刚落,那边仵作又取了什么东西出来,只是那东西太小,仵作动作又快,大家一下子都没发现。 不仅如此,仵作这次没将东西放进小碗,而是默默地将手往下移动。 “慢着!” 沈亦白声音扬起,仵作心跳加速,冷不丁的环顾四周。 “仵作,小碗在那里。” 仵作没办法,只得将东西放进小碗,衙役端着那物件朝着刘大人几步小跑。 “什么东西啊?” “没看见啊。” 众人看了看沈亦白,一脸不敢置信,“这丫头眼神真好。” 沈亦白缓缓呼出一口气,姜岩身强力壮,对方正面出手,他自然不可能丝毫没有反击。 可事实上,姜岩的指甲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第70章 钢针 刘大人拿着钳子,取出那物件仔细查看,那是一枚钢针。 “针?” “他身上怎么会有针?” “是一枚钢针?对方用针放倒了他?” 沈亦白点头,姜岩没有反抗,是因为对方偷袭,对方用钢针麻痹了他。 姜岩全身麻痹,控制不住自己才将手里的银子掉落,对方捡起银子直接塞进他的喉管,掐着他使他窒息,最后再将他踹入悬崖。 刘大人仔细端详那枚钢针,初看是疑惑,再看却是脸色难看。 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眼沈亦白几人的方位,表情很不自然。 沈亦白轻笑,想来刘大人也没想到吧,不是什么都好反推的。 有些东西,想推都推不走。 “那针有什么奇妙之处?为什么刘大人的表情那么奇怪?” “是啊,他不得不惊讶,因为那玩意就是那么稀奇。” 就是这么稀奇的东西,对方竟然这么用给了姜岩,倒也不知有何必要性。 片刻过后,刘大人起身,细看会发现他额头出现细汗,且双眼带着一丝恐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另外一边,朱阮朝着沈亦白微微点头,沈亦白启动天眼,一扫就抓到沈依云她们的身影。 此时他们正和那人缠斗,看来是让对方跑了。 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抓人要偷偷摸摸的进行,想来是直接到了人家门口,破门而入,顺便还要表明自己的身份。 这不人一惊就跑了。 苦于山规,不好在城里使用修为给人造成恐慌,几人只得依靠自身体能不停追赶。 沈亦白扫过对方那张慌张的脸,看见耳后的蝴蝶印子,对比记忆里的形象,丝毫不差。 黎志清的影子在高空忽隐忽现,看着自家小辈在底下满头大汗他满脸清闲,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确实不好帮忙,人还是要有点成就感的。 眼下哪怕废些力气,也要让他们自己抓到人才行,才不枉这些日子以来的劳顿和辛苦。 最终,不过十几分钟,沈依云一张符箓点燃,那灰烬犹如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对方眼睛铺盖,对方失去视野,撞到一个墙角,瞬间倒地滚了三圈。 哎,人群当中,还是这些个符箓好用。 “冷师兄,咱们走。” “好嘞。” 府衙门口,人群聚集的厉害。声音那也是此起彼伏。 这件事经过几天的传播已经是人尽皆知,有点时间的都来看看凑个热闹。 刘大人一声惊堂木,百姓鸦雀无声。 冷凝帮忙劈开人群,沈亦白靠着缝隙走到最前端。 刘大人脸色很不好,想来他也是没想到证据会是这么个玩意。 只能说,确实是不妙了。 刘大人平视前方,看了一眼沈亦白,手无端在发抖。 难办啊...着实难办... “大人?” 师爷看刘大人许久没有动作,不由的出声召唤。 刘大人猛然一惊,呼出一口浊气。 就此时,周锦山跪在地上,等着刘大人断案。 只看刘大人缓缓开口,“今...现场解尸,找寻到新线索,其中周连生所说的银锭子,已然找到,周连生,周锦山所说之词,不无道理...此案尚有悬疑,特判...特判...” “大人!!!” 此时一名衙役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先是行礼,后速度禀报,“禀告大人,有人自首,说自己就是杀害姜岩和姜母的凶手,此时人正在门外。” 刘大人脸色变了又变,沈亦白则悄然眯起了眼睛。 “有人自首了,真是稀奇。” “那看来确实不是那周连生的问题。” “咋个现在出来?” “你傻啊,肯定是找到关键证据了,早晚都会被抓,来自首还能从轻判决。” 朱阮此时立于沈亦白身侧,小声戏谑,“看来对方那里也有一只狐狸。” 沈亦白给他一个白眼,“你说谁是狐狸?” “嗯,当然不是师姐了,你莫要误会。” 她算是知道了,自打朱阮回到青兰山,一整个好像心中大石头卸下来似的,有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 “你别以为你大师兄护着你,我就扒不了你的裤子。” “这又有何干系!”朱阮无语,不懂沈亦白在生气什么。 “人呢?” “招是招了,可眼下看起来似乎也不用上场了。” “哼!” “师姐为何生气?” 沈亦白生气?当然生气,凶手还在沈依云那边捆着呢,这给送了一个真凶过来,那哪还需要再查! 不仅如此,就是那枚钢针,也都被这一招给破了,尽管可以顺水推舟,全部都栽赃到那自首的凶手身上。 问就是捡的! “对方手脚未免太快。” 朱阮点点头,面色沉重,“想来不想我们继续查下去。” 沈亦白懒得继续看下去,一个转身离去,在人群之外,瞥了眼衙役夹住的那个凶手,分明就是一个乞丐的模样。 “人是我杀的,我想抢他银子,他不给,我就杀了他,把他推下去了,他母亲也是我杀的...” “别动,等大人召唤。” “人是我杀的,大人,都是我杀的。” ... “来人啊,将人带上来!” “带犯人~” ...... 沈亦白回到客栈,一脚踹翻了一张椅子,那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冷凝不解,他看看朱阮,朱阮让他去接应沈依云他们。 朱阮关了门,轻轻叹气,“师姐为何这般生气?不似以往...” “什么?” “没...”朱阮选择闭嘴,咽下想要说的话。 “我大胆猜一下,师姐是觉得...不公?” “哼!” “如今周连生应该能无罪释放,可这又进去了一个乞丐。” “我感到一丝恶心,一丝被人窥探的恶心。” “师姐一直都能窥探他人,却也不曾被人窥探,突然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沈亦白猛然一惊,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也是无言以对。 “不过师姐终究和他们不一样,哪怕是窥视,那也是大大方方的看。” 朱阮说这话没什么恶意,最多就是拿来转移沈亦白的情绪,她哪里会不知道,但就是忍不住去想。 “哼!” 沈亦白靠着窗户黑着一张脸,眼下让她把人送上公堂也就算了。 却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步。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哪怕青兰山的人马从这件事上抽手,我也会继续查下去,灵山弟子的命是命,乞丐的命也是命,真凶就在眼前,没有放弃的道理。” 第71章 无畏 “继续?” 忽地窗外传来黎志清的声音,他弯着腰从窗户进来,恰好堵了窗户大半。 “干什么,你挡着我的风了。” “你哪有时间继续查?” 沈亦白掰不动他,一把后退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狂放不羁。 “眼下对方就是在恶心我!” “你想多了。” “就是。” 说着沈亦白义愤填膺,“对方杀了姜家母子,大可在府衙找上青兰山之前给府衙传话让他应付掉那些个村民。 他们没有,非得上青兰山抓人,把青兰山牵扯到其中。 给了府衙密令,让他处死周连生。 这就好比他们玩死了人,却也要拉青兰山下水。 一石二鸟。 对方根本就是要找青兰山的茬!” 黎志清也是坐下,安静给自己倒茶,顺便给她倒一杯。 “他们在用姜岩母子的死,来达成窥视青兰山的目的。 此番,周连生被处死了,那青兰山不过如此。” “可他活了。” “是也活了,但他们又送了一个棋子进入棋局,若是青兰山明明知道那乞丐不是凶手,却选择视而不见,那青兰山的道义也不过如此。” 黎志清点点头,表示理解,“喝口茶。” 朱阮一时叹气,半点不想说话。 沈亦白确实渴了,一杯茶全部下肚,火里火气,半分没有得到消解。 “照你的说法,对方也是针对青兰山,怎么就针对你了呢?” “没我,你们能找到那人吗?” 黎志清一时语噎,他抿着嘴唇,俯身靠近,眸子微微泛着冷气,“你的意思是,没有你的天眼,我们青兰山解决不了周连生的事。” 呃...祸从口出,沈亦白火气降了不少,她一激灵往后缩了缩。 哎呀,都怪沈夏草,太弱了,本能就被黎志清气势给压倒,要是她还是沈亦白的修为,哪里轮到他在这里说这,说那的。 “我没这个意思。” 黎志清小人得志,收起自个儿的气势,缓缓退回原位。 “你太暴躁了。” “哈?” “周连生的事情既然是首尊派给弟子们的事情,就应该让他们去解决,你和阿阮参与其中已经是坏了规矩。” “可他们解决不了。” “那也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你...!” 果然两人有壁,半点不能好好交流。 “解决不了,周连生就死了。” “你也说对方在窥视我们,那么,在你眼里,我们青兰山只能被窥视,而无法做出反击吗?” 沈亦白摇摇头,不是很明白。 “你还是白龙山那般小家庭思维。” “哈?” “你师父,你师兄,师伯,师叔,师弟,师妹各自构成了你的家庭,你们互相爱护,互相尊敬,犹如是亲人。” “......” “可青兰山不是,青兰山里有阶级,青兰山爱护弟子,但不会完全替弟子兜底,像你二师兄那般...宁愿重伤,也要护住自己师妹这般,是不可能的。” 朱阮听着微微皱眉,他上前一小步,黎志清摆手阻住他,继续说。 “放到今天的事情上,青兰山上层在事情发生之后就有了对应方案,他们从箭雨的标记早就锁定了真正的对手。 派弟子出门调查不过是走走过场,要不是你从中出主意,他们那些小弟子无论如何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不仅如此,你还架着我不得不让步。” “我...” “今日那乞丐会被送来,就是两方博弈的结果,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早就注定。” 沈亦白皱着眉头,不解,“什么意思?” “世上没有那么多道义,对方多走一步拉青兰山弟子下水,本身就是要青兰山为此做出让步,青兰山答应了,对方就放了周连生,仅此而已。” “多走一步?什么叫多走一步?姜岩母子必须死?” “......” 黎志清没答话,沈亦白更恼了,转头就拔高了音量。 “我们找的那些证据,完全没有用,你是这个意思吗?” “有用,但也无用,对他们而言,换一个人死罢了。 弟子们哪怕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依旧会有人突然出现领了罪罚。” 沈亦白算是听明白了,可越明白就越生气,看着茶杯觉得碍眼,它在自己眼睛里不断放大,猛然一手抓起茶杯朝着黎志清砸去,黎志清悄然接过,续上一杯茶,慢慢放入嘴边喝下。 “我不服。” “沈亦白,你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小看了人世间。” “我没有。” “达则兼济天下,想来你的本事还没到这一步,不如就当你的闲散仙人,躲在深山老林不出来便也罢了,就如同五百年前的你们一样。”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许是说狠了,许是沈夏草太弱了,沈亦白视线突然蒙上一层雾气,红了眼眶。 “三师兄。” 朱阮语气颇为责怪,黎志清沉下眼睑,默默侧过脑袋。 “急什么,她总归不可能还如当年的沈亦白那般,全然只会在师父和师兄的门前活着,敌人已经到了眼前,她哪都躲不了。” 朱阮深深叹气,“我只希望,某人没有在说大话,不会后悔。” 黎志清抬起眼眸,朱阮没移开,两人就此对视,旁人看过去,还以为他们要打架。 “沈亦白,我要是你,就识相一点,安分待在青兰山休养生息,好好等着你师父来找你吧。” 三人在屋内的这段对话,无人可知,只是后来黎志清嘱咐沈依云将人交给了府衙的衙役,周父接回了自家儿子,各自欢喜。 至于那名凶手,府衙并未公布处理结果,但显然已经不能够定罪。 众弟子得到诏令,即刻归山。 事情似乎就此作罢! ...... 十日后,一名衙役在给某个囚犯送断头饭时,一时惊骇,丢掉了手上的餐盘。 “来人啊,死囚不见了,来人啊!” 消息传来青兰山,也就当个闲话在听,可此时黎志清眼睛一瞪直接如风一般扫开自家名义上那二徒弟的房门。 门哗啦一声响,可屋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沈依云拿着托盘,直接进来,眼睛瞪得跟什么似的。 “师妹呢!” 黎志清眼尾泛红,一个扭身直接就要下山。 人刚到门口,就被匆匆前来的弟子叫住,“黎师叔!请留步。” 黎志清缓些气息,“何事?” “首尊唤您。” 黎志清一个顿首,眼神犹疑,忽而有了想法,“我知道了,立刻就去。” ...... 傍晚时分,青兰山雾气朦胧,沈依云手拿令牌要出山。 守门弟子对了的令牌,看了看她身后的少年,少年一米七八左右,身材修长,面容秀气,和沈依云一同前行,却没穿青兰山的校服,弟子有点疑惑。 “沈师姐,这位是?” 沈依云浅笑,“师父的一个远房亲戚,有事来找师父,现在话说完了,师父让我送他下山,不过他路引丢了,麻烦给他准备一份路引。” “成,稍等我一下。” 第72章 立身之处 “小宝,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啊,爷爷!” “说的是一户农家,他家总是有老鼠,老鼠吃粮食,他的种子粮被啃了不少,要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嗯,找一只猫。” “对啊,小宝太聪明了,那农户也是这么想的,他抓了一只猫,想要抓老鼠。” “嗯,猫抓到老鼠了?” “没有,因为老鼠意识到农户找了猫帮他,就躲着没出现,差不多一个月,猫没抓到老鼠,农户觉得猫没用,就将猫放了。” “于是乎,老鼠又出现了?” “正是。” “哎呀,那要怎么办啊?” 爷爷轻笑,“对啊,要怎么办哦,粮食要被吃光了,那农户一开始也以为粮食早晚会被吃光的,可有一天,他听到一个动静,起身一看,原来是两只老鼠在打架,根本顾不上他。” “啊?” “他可兴奋了,赶紧拿了一个捕鱼网将两只老鼠一网打尽。” “啊?为什么呀?” “对啊,为什么呢?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家里的那只老鼠为了藏粮食,将另外一只老鼠的窝给抢了。” 沈亦白带着斗笠,听着旁边落座的爷爷给小孙女讲故事,听后扯嘴一笑。 不多时身边人传来呻吟声,沈亦白赶紧拿起水壶给人喂了水,人很虚弱,发了高烧,喝了水还在呓语。 “草娃...草娃...” “喝水。” “不...不喝,我要草娃。” 沈亦白伸手将他腰间的草娃递给他,乞丐死死的攥在手里。 “爷爷,那个老爷爷生病了吗?” “是啊,老爷爷病了,生病很难受的,你要多吃饭,这样你就可以不生病了。” 沈亦白身形一顿,回头只看小女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沈亦白一个微微点头,那爷爷对着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行,这个样子下去不行,她的方子对人来说太烈了,大意了,她必须得给他找个大夫。 可目前人还在通缉中,方圆几百里贸然出现怕是都有危险。 沈亦白心思一沉,握握手心,暗自有了主意。 “大爷,麻烦问一下,最近的车行往哪边走?” 快马加鞭,一路上沈亦白都在给马车上的人降温,但心中的忧思不减,总感觉自己捧着一把失水的黄沙,但凡有点风吹,就能被带走些许。 他的生机在减少。 马车上除了病重的乞丐还有一个包袱,里面装了沈亦白顺过来的钢针和羽箭。事情已经走到这第一步,现在去纠结谁害死的姜岩一家已经为时已晚,但是她不会忘记,哪怕所有人都忘记了,她也不会忘记杀害了姜岩母子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沈亦白将人带走了,她谁也没说,谁也没管。 总归那都是青兰山和对方的交易,与她沈亦白无关。 她要坚持自己心中的道。 这几天在屋子里自己闭门思过,也算是有点想法,她拧巴过,也发过火。 黎志清没说错,他说她沈亦白之前躲在深山老林不出来,不问世事,她不否认,事实就是如此。 这个想法哪怕是之前的一阵子,也仍旧很强烈,她想回去白龙山,过回原来的日子。 什么世间嫌隙,什么恶心父母,什么牛马成群,什么奸商污吏,她统统不想管,她不想自己道心受损。 所以她以她最快的速度脱离了沈夏草的环境,开始筹备回家的路。 却不曾想,既是回家,也是新的征程。 不知名的敌人就在眼前,她的确躲不开,但终究她不能认同黎志清的想法。 说她想法简单也罢,说她见识短浅也罢,是好是坏,自己选的才重要。 眼下这就是她选择的路,她要做回白龙山的沈亦白,而不是青兰山黎师尊的二徒弟沈夏草。 她可以是失去了灵山庇佑,失去师父庇护,失去师兄爱护的沈亦白。 也可以是一贫如洗,一副肉身,满身修为尽散的沈亦白,但绝不可能是任人摆布,一点行动力都没有的沈夏草。 失去了所有,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原身,这些又当如何!不过是从零开始!人之始,在于魂,她魂在,志就不消。 她本安分在灵山过自己的小日子,偏惹她不如意,将她的灵魂送至了人世间,见识了那些个腌臜,也体会了人间的真情。 就好像是从污水池里走了一遭,她本以为自己会被恶臭熏得呕吐,却不曾想,也在池中看到了盛开的白莲。 白与黑,圣洁和污垢,在某个瞬间已然达成平衡,她不再畏惧世间,行走中更多了几分对生命的理解和怜爱。 她认为这种感受难得可贵,正要重整内心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动力和勇气,却告诉她一切都设计好了,算计好了,他们就是走个过场,她怎会听之认之。 不,她坚决不认同,世间繁杂,不让她在山里窝着,那就让她插个手,搅它个天翻地覆。 目的需要达成,同时底线也绝不退让。 老鼠的算计也罢,看不见的农夫的罗网也罢,哪怕之后她失去所有,也要为自己的立身根本上一场擂台,扬一扬心中的心气,这才不枉她自称为自由修士的信念。 “驾!” ...... 黄昏,牛犇镇。 沈亦白下车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店门不知所以,人呢?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就看见一熟悉的人影。 “卓老太。” 一声轻呼将一位挎着竹篮的老人定在原地,等她回眸去看,竟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一激动,惊喜万分,一把拍了拍自己大腿,双手撑着就要迎上来,“哎呀,小夏草,我听说了,你可...哎呀,你总算出现了,我生怕你出事。” 话语刚落,沈夏草快走几步迎面扶上卓家那位老太的臂膀,仔细观察,新衣,整齐的发髻,精神面貌好上太多。 也是有感而发,“我看您这日子过得比之前好了不少。” 卓老太很是惊喜,不停点头,“别说我了,说来话长,我听说你之前出了点事,生怕你受伤了还是怎么了,今可看见你了,安全就好。” “老太,敢问一句,花娘可好?她的花销多少,我全数照给,这段日子,麻烦你们了。” 沈亦白直接将人留在了医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总归这事是她处理不到位,虽说没办法,但或多或少得问一嘴。 老太喜滋滋的,“好,她好得很,走,我带你见她。” 沈亦白回头看看马车,“那好,我正好有事请卓老帮忙,我这里有个病人。” 沈亦白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卓老太也是捞了两眼看了会马车,点点头,“行,你跟着我,我带你过去。” 第73章 不如意十之八九 卓家的医馆说是搬回了原来的地方,店面比之前的小疙瘩大上了一倍,不仅如此,沈亦白才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一个熟人。 陈知礼正在做最后的盘点,看见门口出现车马架,一抬头就看见沈夏草,也是瞬间表情变了变,赶紧拉开挡板迎了出来。 “夏草,你回来了!你都到哪里去了?如夏可担心你了。” 一边卓老太帮忙解释,“双儿收了知礼当徒弟,也算是给自己的医术找了个传承。” 原来如此,这当真是一件好事。 “陈大哥安好,如夏可安好?” “好,她好得很,就是最近身子有些重,不爱出门,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她肯定很高兴。” 卓老看了看四周,拉了一下陈知礼,“车里有病人,先帮忙把人抬进去。” 陈知礼一顿,赶紧过来帮忙,沈夏草注意到陈知礼走路有点跛,想来那次断腿的伤在这段日子里好了不少,能好这么快,说明他有被好好照顾。 “我来帮忙。” 沈夏草帮着将人从车里抬了下来,拎着包袱。 “我先去还一下马车,随后就到。” “好。” 陈知礼和卓老太两人将人扶了进去,人好歹是醒着的,没有那么吃力。 大夏的车马租赁行业还算发达,牛犇镇就有相对应的分店,要不然,这租来的马车也是一个难题。 等沈亦白归还了马车到达医馆,卓老已经回来,他抽空看了看沈亦白,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陈知礼按照他的吩咐去拿针。 “帮我把针拿来,这高烧不退,我给扎几针先散了热气。” “是,师父。” 到这,卓老才有空和沈亦白招呼两句,“你这孩子也是,不声不响就不见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沈亦白哂笑,她跑是因为借着周梅的事情隐遁,说起来,也不知道周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走了,小云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 她一路上没发现什么异常,卓老太的表现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不如趁机问问。 “卓老,不知道周府现在怎么样了?” 卓老自然是知道那点事情的,看着情况也是压低了嗓音,“说了你别不信,周恒周老爷殁了!” 哈?周恒死了? 沈亦白着实是吃惊,“怎么死的?” 卓老哪能知道,他摇头,“我不清楚,你若是想知道,问问如夏,她和周府里的丫鬟们还有点联系。” 卓老因沈夏草的关系和陈知礼有了联系,顺带着现在和盛家那一大家子人关系都不错,大家互相照应,也算是一段良缘。 “......” 说着卓老还补充了一些信息,“周老爷没了,周府就很忙,你久久没出现,也没个消息,如夏去找人打听,好像是她之前的小主管告诉她你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她就着急,那小主管怕她急坏了就和她说了一下,说你是自己走的,没有出事。” 沈亦白挑眉,“也就是说,你们大概知道我为什么不回来?” 卓老轻轻点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来传去也就知道一点。 不过现在没事了,周府现在是周大公子掌家,就是之前逃跑的二小姐,如今也回来了,你回来完全没有问题,放心。” 沈亦白倒是不担心周府的事情,不过周恒死了却也是没有想到的。 那周恒身子骨强健,貌似不是短命之相。 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呻吟,沈亦白拉回思绪,“卓老,他怎么样了?” 说回正事,卓老面色一正,“极热之症,久久高烧不退,我先给他扎几针,然后晚上药浴,先把体内的湿热给逼出来再说。” “他会死吗?” 卓老摆摆手,“不会,放心,对付热症,我有经验。” 得到卓老这句话,沈亦白的心就定了一半,她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当时果断。 她知道的那些医理全建立在对方是修士的前提下,万般没想到这乞丐一个普通人完全受不住她抓的药的药性,起了高烧。 差点她成了罪魁祸首了,天知道她只是想给他医治一下腹痛而已。 下次可不能这般莽撞。 此时卓老太拉着一人从后院进来,沈亦白一开始还没认出人,等人站定,她仔细打量,将人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才发现眼前这个穿着体面,温柔知性的妇人是花娘。 花娘的状态和之前大不一样,怯生生的,神色有些许紧张,但显然被照顾得很好,灰白的头发开始从根部变黑,看着愣是年轻了好几岁。 花娘看着她风尘仆仆很是怯懦,嘴巴张了闭,闭了张,临了小声唤了一句,“琴姨?” 沈亦白眨眨眼睛没有接话,一边卓老太赶紧解释,“夏草,花娘醒了之后记忆不大好了,她现在不太认得人了。” 沈亦白看出来了,轻轻点点头。 卓老太指着夏草给花娘介绍,“花娘,这是夏草,你小闺女。” “我闺女?” 花娘怯生生的看着沈亦白,眸子里装着的都是不安。 沈亦白想着眼前女人的万般遭遇,或许失忆算是一种救赎。 上前抱了抱花娘,“花娘,我是夏草。” 叫她娘确有点叫不出,喊个花娘也就罢了。 卓老此时结束施针,算是报告,和沈亦白简单说了一下花娘的情况。 “脑子被伤得不轻,记忆有点混乱。” “没事,人没事就好,谢谢卓老。” “客气。” “没想到你们会将花娘照顾得如此好,真是感激你们。” 卓老有点不自在,大概是不好意思,“没有的事,也就这几天好一点,早前人闹起来也是头疼。” “辛苦。” 说着沈亦白意识到口头上的道谢实在没意思,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考虑到自己目前仍旧没能力安排花娘,只得恬不知耻希望医馆帮忙再照顾一段时间。 “多谢卓老,您且收着,花娘还得您帮忙再照顾一下。” 卓老摆摆手,没要银子,“收回去,我要不了。” 沈亦白不解了,这老大夫之前的风格可不是这样。 卓老也不废话,“早前药行将这地方让给了我们,我去打听过了,说是有个丫头给府官递了话,那人是你吧。” 沈亦白无奈,这事情办得不漂亮,应该避开些耳目的,不过她当初也没想到会亲自回来,棋差一着。 强硬说不是倒也可以,他也不能拉着那师爷过来指认,但实在没这个必要,沈亦白点头,“是我,我不过就是去找府官大人陈情,希望他能尽快处理一下卓老您的事情。” 卓老摇头外加摆手,“没那么便宜的事,你也别哄我了。”他靠近,贴着沈亦白低声讲话,“夏草啊,你这孩子是有本事的,脑子活泛,有方式有方法,今天我能回到这里,我感激你。” “呃,卓老,真不是因为我,那是府官...” “啧啧。”卓老摆摆手,一脸不认同,“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位大人,眼珠子长在头顶上。” 沈亦白一声叹气,正想着要怎么和卓老解释,说认识贵人,依仗了贵人的名声似乎也说不过去,沈夏草这个身份,能认识什么贵人。 不过卓老也是个活泛的人,他接下来说了一番话打消了沈亦白找借口的心思,“我还是那句老话,我有好日子过我就好好的过,我得了便宜我知道,我也记着,这就够了。” 沈亦白无奈摇头,或许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和这老头说道说道自己的事情。 世人如他一般通达的少见,也是难得。 “最近不知怎的,做事总不能如我意。” 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情,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似乎没个尽头。 卓老虽不知她在指代什么不过也轻轻点头,“正常,你是活人,你身边的人也都不是死人。 活人和活人之间互相交往,时常计较,总有些不确定的东西。 你来我往,不如意,那是常态。” 第74章 说来话长 沈亦白心中好些事,卓老的话解不了半分,但也间接让她心情好受了些。 “你也累了,到我这里,就当回自己家,花娘你别担心,我能养,也愿意养她一辈子,等吃完饭,有点事和你商量。” 嗯? 沈亦白真就是最近烦得很了,她怎感觉卓老这话里有话。 吃完饭,沈亦白还没和卓老搭上话,盛如夏来了,她和陈知礼一起,发型已经改了发髻,完全就是一个小妇人形象。 “夏草,你担心死我了。” 沈亦白深吸一口气,回抱了她,不知怎的,恍惚间有了回家的感觉。 心慢慢回到了地面,一路的执拗缓和不少。 “快跟我说说,你这都去哪里了,春樱姐说你怕被牵连,先跑了,我心想说这事你办得好,可这好几个月,你竟一点消息都没。” 沈亦白原本就没打算这般回来,如今事出从全,只能先编一个对付过去。 “没,就是遇到一个马队,跟着去别处待了一段时间,钱快没了,也就回来了。” 卓老正旁边熬药呢,抽空瞅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莫名的笑。 约莫是知道沈亦白撒了谎,但人也不打算说破。 盛如夏虽感觉说不过去,但她向来也不是抓细节的人,说着话题也就过去,换了个事情继续讲。 “哎,你回来了,你可知道,周府都变天了。” 说的是周恒的事吧,她有点耳闻。 “正要问你呢,小云回来之后怎么样了?周府有怪罪她吗?” 盛如夏摇摇头,把事情讲了一通。 经过她一番解释,沈亦白就抓到这么几点。 周恒死了,大公子继承家主,大公子没有娶妻,先抬了柳春樱做姨娘,小云如今在柳春樱身边伺候,日子还算舒服。 然后周梅被大公子接了回来,现在还在周府住着,她亲娘,也就是二奶奶被大公子责令下了庄子,一直也没出现过了。 嘶~沈亦白一脸不可思议,这哪跟哪。 “搁这写话本子呢,我咋不太明白呢。” “哎!”盛如夏一脸你不知道的表情,“好多好多事情,哪能一时说完呢,春樱姐说了,你若是哪天回来了,自可去周府,她做主,说要还了你契子呢,大少爷都听二小姐说了,决定对这件事情既往不咎。” 这...也是不要白不要了。 不过也真是奇特,柳春樱那个小管事如今本事竟然这般大了,当真是想不到的。 盛如夏走后,沈亦白这才和卓老说上话,卓老说了一件她不爱听的事情。 “自打你失踪之后,花娘头痛难忍,记忆时有时无,有点疯癫,一日,也是没看住,她跑了出去,被人给看见了。 几日之后有个男的找上门,我自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他后面自称是你阿爷,花娘的公爹。 花娘被他拉扯,也是十分害怕,临了一不小心摔下来台阶,磕了满脑袋的血,等再清醒,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沈亦白默默点头,卓老斜着眼睛看她,看她反应不大,自顾自的开口。 “你家里人也是好意思,把人卖了一次还想卖第二次。” “哦?” 之前应该没和卓老仔细说过,看来他在这期间做了不少功课。 “他拉不走人,我们也不让他带走,他竟拿着花娘的户籍将人卖给了妓院,让妓院派人来拉。 我和娘两个当时可拼了老命了。” 说着卓老胡子吹嘘,眉毛抖擞,眼睛神采奕奕,一脸我可厉害的表情。 “哦!然后呢?” “自然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啊,可户籍就在他们手上,一下子还怪难办的。” 户籍文书,沈亦白暗自叹气,没想到也是,到底吃了没文化的亏。 “您就直说吧,你干了啥啊?” 卓老颇为得意,“我就站门口,我说今天你们想把人带走,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哇,威武!人退缩了?”沈亦白大胆猜测一下。 卓老给她一个白眼,“退缩倒也没有,人几个身强力壮的,不把我放眼里。” “真过分,我们卓老是谁啊,这事办得太难看了。” 到这,卓老算是听出味道来了,“嘿,跟你说正事,你倒打趣我来了。” “没~”沈亦白语气悠扬,继续哄着,“这不人好好的吗,我紧张个啥呢。” “得了,临了是如夏她哥帮了忙,和那妓院说项,把户籍从老鸨手上赎回来了。 事情就这样!” 盛知秋吗?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不过没几天你那阿爹又带着儿子来认娘,想花娘跟他回去,还好花娘不记得了,要不然搞不定。” “这倒是搞笑了,人被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反而拉着儿子来当说客了。” “可不是吗,他说那些日子不在家,都是自家阿爹的主意,我是不信。” 说完卓老又端详了一下沈亦白的表情,沈亦白总不好一直忽视,“作甚,一直这样看我。” “我瞅着你对自家阿爹和阿爷,是什么意思,有点摸不透。” 原来如此,卓老这是拿不准她的态度,沈亦白索性挑明了,也不是大事,“能有什么意思,自然不会是他们一伙的,否则也不会他们前脚卖人,我后脚就去赎人。” “也对。” 两人明里暗里都只是一丝尝试,卓老浅尝辄止,知道这些就已经知足。 沈亦白端的一副笑脸,到底打心里面还是感激他的,“卓老,我的事情很复杂,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和你说说。” “那感情好,我等着。” 到底是好性情的人,不会没事找事,沈亦白心口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那这些日子他可还来过?他知道我在这?” 卓老点点头,“应该是打听过了,人还去周府闹过,让他们赔钱,说你肯定死在了外面。 整得一出一出的。 周府刚开始硬气,没理他们,只说人只是失踪了,不是死了,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他们在门口嚷嚷说人吃人,吃完不给钱,要拉着周府见官。 事情闹挺大,后面周府到底赔了他几两银子,这才算完了。” 如此,也是听到一个好玩的事了。 次日。 沈亦白亲自去了周府,表明身份,自然有人给她带路。 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沈夏草,也是悠然自得,半分没有丫鬟的样子。 人领她进去,一眼到了亭子就看见柳春樱和小云。 “春樱姐姐。” “哎哟,瞧瞧这小妮子,小小年纪,外面跑一趟,人还抽起来了。” 小云一边也是打趣,看神情和当初惊慌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说她厉害吧,肯定不会有事的,谁家小孩遇到那么大的事还淡定自若。 她倒好,不仅带着我离开了那里,还敢威胁车夫,也就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了。” “哈哈!” 沈亦白当初种种行为没躲没藏的,一开始大家可能想不到,等信息串起来,慢慢也就能回过味来。 沈夏草不是一般人,铁定有不为人知的本事。 “你和我们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沈亦白脑子一动,索性换了个方向,“说来话长。” 第75章 善缘结善果 沈亦白给自己编排了一个身份,就说她早前偶遇到一位仙师,人看她天赋过人,有意要收她为徒,但要给她一点考验,如果她能完成考验,他就带她去仙山修仙。 柳春樱眨眨眼睛,半点不想相信,“你还不如和我说神仙托梦给你,你只是替神仙办事。” “诶,这挺好的。” 亏得新鲜脑子好使,像她这种老人脑,只能想到刚刚那蹩脚的借口。 柳春樱无奈极了,总归现在人回来了,她心终究是可以放下,不用再担惊受怕。 “不扯这些了,我只管知道你没事就行了,你过来,让我看看。” 柳春樱上看下看,确认她没出什么事,“也是胆子大的,竟然敢一人逃跑。” “呵呵。” 半点明白,半点糊涂,就这样吧。 柳春樱也没揪着那些不放,世道艰难,既然沈夏草有主见,有本事,能独立,那就是件好事,总比看人被别人压得像条狗来的强。 她能力有限,帮不了多少。 “你回来了自然是见过如夏了。” “见过,昨晚就见了。” “那行,她应该同你说了,你今天来,我就把你的身契还给你,也算是将之前的事了了。” 之前的事,沈亦白想了想,怕是周恒卖女求荣的事情这件事。 她只记得大奶奶一家,大公子是读书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事怎么个了法。 “听说老爷没了?” 到底是好奇,沈亦白决定多嘴一问,柳春樱也不避讳,拉着她坐下,“你先坐下。” 于是乎柳春樱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通,这还要从小云回来的时候说起。 小云和车夫回到周府,自当是和二奶奶痛哭流涕述说一番,大致就是车夫当时那套说辞。 二小姐和两个护卫结盟将他俩给坑了。 两护卫还想让小云凑二小姐的位子去伺候那卢员外,没想到那卢员外是个混不吝的,没看中小云,反而看中了两个护卫。 小云觉得事情不好收场,就和车夫先回来请二奶奶给个对策。 二奶奶李秀儿惊讶的合不拢嘴,就此她自然没有完全相信,但也不好捅破,只能先去说给周恒裁夺。 李秀儿去找周恒,那小云也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性子,她寻了小伙伴帮她传话,托人找了柳春樱帮忙,柳春樱一听这个事情,一问夏草还不见了,顿时是火气大于恼怒。 噔噔噔的就去大房那边找人帮忙。 “所以说,春樱姐姐原先是大房那边的丫头?” 小云一边浅笑,柳春樱极其无奈。 “我娘是大奶奶的陪嫁侍女,小时候我还伺候过大爷,只不过后来大爷约莫是看我不爽,和他娘亲要求换个贴身丫鬟。 我自当是没得办法,后来大奶奶就将我放在厨房这边帮忙。 那日我也是气急了,怕急了,没得办法去找了大奶奶,我一到大奶奶房里就连磕了几个响头,一没注意脑袋还磕破了。” 此时小云开始阴阳怪气,“是极,她脑袋磕破了,被大爷看个真切,那当真是连书都扔地上去了,直接捧着她脑袋要看个仔细。 大奶奶还没说话呢,大爷那边已经怪上了,以为大奶奶将她怎么了呢。” “哎呀,你别取笑我。” 柳春樱不好意思,一张小脸满是羞怯。 “取笑你?我这是羡慕,还说大爷看你不爽快,原该那几年她少女初长成,亭亭玉立,大爷看着她旁边站着根本没办法认真读书,这才让他阿娘暂时将人给换了。 今年文考出了成绩,大爷也不管不顾了,那天大爷就跟大奶奶要了人,你别说,可混乱着呢。 她和大爷两个,一个说要娶她,一个说请大奶奶救命,就是旁人看着都十分惊奇,说是鸡飞狗跳都不为过,大奶奶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是摔了一个杯子才作罢。” “稀奇呀,难怪呢,我听说春樱姐姐嫁给个大公子,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是讲柳春樱能和曹管事对着干,这是大房那边给的底气。 “大奶奶是个好人。”柳春樱淡淡笑着,“只是我福薄,大奶奶只认我做侍妾可以,不认我当大爷正妻。” 柳春樱说着这话到底有点气虚,颇有没办法那层意思。 小云一边宽慰她,“大爷待你极好,这也算可以了。” “我知道。” 说着柳春樱拉着沈亦白的手,“如今大爷未娶正妻,他又疼我,许了我些许权力,你的事情我也和大爷说了,大爷的意思是随我。 我寻思着肯定是要给咱们院里那些个姐妹谋取些福利的,就说你还小,要将你的契书放给你,日后你还想在周府干的话,工钱照旧,若是你有别的打算也可以。” 沈亦白深知柳春樱这算是对她极好的了,也是宽心一笑,不过,“还是没说周老爷怎么没了呢?” “哎呀!”柳春樱轻轻一跺脚,“忘了,事情是这样的...” 说来事情也简单,大公子文考中榜,其外祖给了周恒一个选择,为了儿子以及周家以后的发展,他得让事情有个结果。 倒也没有什么血腥事件,周恒自己选择的死遁,明面上周恒死了,葬礼已经走完,实际上呢,人去了庄子,和二奶奶一起以后也不让再出来见人。 至于周梅,她没去别的地方,去的就是大奶奶的母家,她坚信,大奶奶的母族身在官场为了自家孙子辈的清誉也不会放任不管。 至于为何越过大奶奶去找大奶奶的母族,那自然是因为大奶奶平日里被周恒哄惯了,人是温善的但处事却容易糊涂。 家宅里的事情,但凡和她孩子没有直接关联的,也是不管不顾的主。这回恰逢是大爷高中,要不然她也起不了心思。 “总归就是这么个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大奶奶的意思是人就是死了,以后周家和老爷没关系,总归老爷也是靠着大奶奶的嫁妆发的家,拿了大笔的钱走的,他不吃亏,就是苦了那些个丢了命的可怜人。” 柳春樱性格泼辣有余但底子敦厚,合该在大奶奶屋里待着的,对周恒这个老爷颇有微词。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明明有了妻家当靠山,还惦记着那点阴招,何苦害了别人,自个儿倒是全身而退了。” 沈亦白听着叹息,这招着实是妙的,车马先行,人世间消息往来并不便宜,社会性死亡也算死亡,世上再无周恒,他的那些事情也随着他的消失一同散去。 真就是世态炎凉,人命不过尔尔。 沈亦白神情落寞,柳春樱看在眼里,“你也莫要想太多,这世道可肮脏着呢,这点东西,小儿科而已,你能顾好自己就且顾好自己,旁的就当看她们的造化,能活下来的自然能活着,哪怕是死了,那也是提前结束了这苦难一般的日子。” 沈亦白反手压住柳春樱的手背,“春樱姐姐,我没事的,倒是你和小云姐姐,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柳春樱笑了,“也是长大了,还劳烦你来担心我们了。” 第76章 少年 人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可谁也没说穷人的思想境界就低人一等。 哪怕穷苦,也有人活得豁达,心的境界本就和财富资源并不强相关。 此次回到牛犇镇虽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但结果大多都是好的。 沈亦白顿时觉得她在这里的那段时间种下的种子都结出了善意的果,有一种由心而起的满足感,她自当这些都是天道给她的馈赠,也更坚定她心中的想法。 几日过后,老乞丐恢复神智,他看了看周围,顿时泪流满面,“谁...谁将我放出来的,我要死的,我只能死啊!” 哀嚎声炸响,把医馆里的病人都吓了一跳。 卓老和陈知礼本在一边看病整理药材,看他醒了也是立马去叫人。 沈亦白到的时候那老乞丐瞬间就记起来她是谁了。 一把下来拉着沈亦白摇晃,“是你,是你把我从牢里带出来的,你把我从牢里带出来了,我家草娃怎么办? 啊!我家草娃怎么办啊? 都是你害我,你害我们家草娃!” “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卓老看不过去,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她救了你,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让她救啊,是她多管闲事。” 见此情景,沈亦白一个闭眼,心火直冒,瞬间一脚将人踹倒,踩在乞丐的胸膛上。 卓老在旁边一惊,扣着门上的木头没眼看。 “老乞丐,你似乎是误会了,救你是我的手笔,但救你却不是我的目的,你不要以为我救了你,你就可以在我这里拿乔。” 乞丐躺在地上抽气,脸上还带着浑浊的泪水。 “你最好搞清楚!” “......” “他们能送你进去,我就能拉你出来,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博弈,至于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与我无关。” “哼哼...嗯嗯嗯...” 乞丐貌似受到巨大的打击,哭声转为低吟,好似蚊子一般。 卓老看着这一幕猛拍大腿,“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说嘛。” 说着就将沈亦白大腿拍走,将人拉了起来。 “兄弟,这般啊,你有什么难处,你说,你也别怪她,她小孩子办事呢,难免思虑不周全,她觉得你无辜才去救你,你这般,太伤人心了。” “我们家草娃...我们家草娃...” “草娃怎么了?” “他们说我去顶罪,就给我们家草娃找一个好人家,我养不起他,只能这样给他一条活路。 现在我没完成任务,他们肯定把草娃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卓老憋着嘴给人顺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沈亦白此时气也消了不少,想明白他什么意思也是心漏了一拍,这几天草娃草娃的,她只当是他脑子不好,说的是他腰间系着的那个稻草娃娃。 没想到还真有个孩子,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冒失了。 眼下不过几天,对方未必会那么残忍?这般想着,沈亦白死死抿着嘴巴,“我出去几天,卓老帮忙照顾一下。” “哈!”卓老一听差点炸毛,“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这里是什么慈善堂吗?” 沈亦白没理他,从老乞丐怀里拿过小草人就走,快马加鞭,说不定还来得及。 陈知礼送来热水看着卓老气呼呼的干瞪眼,猛然发笑,“呵呵。” “你这个时候笑什么?” “没什么,热水来了。” ...... 沈亦白连夜去周府借了一匹马,柳春樱也没说啥,直接做主就借给她了。 “马可和人不一样,你这般做,不怕大爷说你?” 柳春樱笑笑,“怕什么,小云,你觉得日后我能当周府的主母吗?” 小云眨眨眼睛,看着柳春樱满脸惊讶,“我原以为你不在意呢。” “怎能不在意呢!大奶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只配做妾,且她不让我怀孩子,我便不能怀孩子。 要不是大爷强硬,我就是这主屋都住不进去。” 小云也是个机灵的,“你是觉得夏草这丫头大有用处?” “什么用处不用处的,你长这么大,有见过几个她这般本事的。” 小云摇摇头,“确实没有,哪个小丫头能和她一般去那些个粗野男人底下把人从野窑子里带出来,对方还不敢来报复的。” 因沈家来闹过事,沈夏草离家出走,自个儿将自个儿卖了以及救自家继母这些个事已经在府里传了一通了。 是谁都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做起事来这么大魄力。 “她和二小姐那种本事还不一样,二小姐日后内宅混混日子肯定是好过的。夏草呢,她肯定是要去那高得没边的地方的,我祝福她。” “还得是你,我只想着保护好自己就好。” “有条件的时候对人好些,总没错处的。” ...... 沈亦白快马加鞭,五日的路程,她三日不到就到了青兰城。期间为了让马坚持下去还给马用了秘术,好在这家伙身体强健。 果真这没修为的日子就是难过,她难过,马也难过。 花了银子给马买了些价高的粮草,沈亦白安抚着马,顺便替他擦拭脚边的泥土。 如今她天眼上限拔高,要找个人还是简单的,虽然不清楚那孩子的样子,但她从老乞丐那里拿到的小草人也可以应付。 伺候好马匹,沈亦白简单休息了一会,夜深时分,沈亦白上了街,显踪术用在这里信息不足,配合她的天眼,她最多就是找到这小草人曾经待过的地方,只等找到一处,她就能拿到那孩子的些许生物信息。 单手一个指印,符纸在眼前翻飞,星火飞扬,大街上空无一人,不远处还有老鼠出来觅食。 看这个燃烧速度,这边应该没什么线索。 忽地火星子飘动,沈亦白感觉头顶一阵发麻。 “谁!” 一柄长剑从背后直指她喉咙,她反身一转,下蹲,转身直接踹了过去。 只见那人轻身如燕,轻松躲过她的攻击也是两个转身来到她身后。 沈亦白感知到他下一步动作,奈何沈夏草这身体素质着实跟不上,手还扬起就被人锁喉压在胸口。 “你是谁?放开我。” “弱成这个鬼样子,还敢瞎跑。” 这个声音... 似乎是远古的钟声响起,连带着某些尘封的记忆也重新复苏。 沈亦白抬头看着来人,只看一个尖细的下巴,紧抿的嘴唇彰显其主人的不虞。 “放开我!” 沈亦白气到了,但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句话里面除了怒气貌似多了一些东西,硬要说的话,在某人耳朵里,似乎...掺杂了一丝娇憨。 来人放开钳制,沈亦白一个起步往边上跳了两步和人拉开距离。 眼前少年一米七几,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形修长,面若桃花,一双狸儿眼十分出挑,是个端正的秀气少年形象。 “哼~”沈亦白清清嗓子,“你这什么意思?脑子抽抽了?” 少年也没藏着掖着,一两步靠近,万分不情愿的样子。 “我有什么办法?某人太不安分了,我又走不开。” “你...” 第77章 个人的选择 不做他想,眼前的少年正是黎志清。 黎志清天赋作保,能让他将自己的生魂分离放入其他物件中,而眼前的傀儡更是他少年时候的模样。 这等天赋也让他和灵剑更为契合,试问谁能天然人剑合一,他就可以。 只不过... 沈亦白略微扫过少年的躯壳,撇开心中久违的情绪,这技术...她刚刚背靠的触感,温润而厚重,隐约还有温度。 也是好奇居多,沈亦白走近几步上手就拉着手臂捏了捏,弹性十足,已和真人的皮肉一般无二。 “秦师叔的技艺是愈发高超了。” 试问青兰山能做出如此精细傀儡的是谁,那自然只有多宝峰峰主秦玉华了。 人家做傀儡拿来战斗,都是往钢材方向发展,她做一些傀儡尽管是放屋里给穿衣打扮的,材质也都精细得多。 黎志清这小脸蛋自然也是她捏的,和少年时期一模一样,也真是像极了,总让沈亦白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黎志清冷哼一声却也没拉出自己的手臂,放任沈亦白愈发放肆掀开衣袖,摩擦傀儡的皮肤。 忽然沈亦白停下了,眯着眼睛抬头看他,“我是不会回去的。” 等半天听这一废话,黎志清一把扯开手臂,“我有说来抓你回去吗?” 沈亦白眨眨眼睛,特地派傀儡下山,不抓她回去,“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少年不自在的别开脸去,“能有什么意思?” 啧...沈亦白抿着嘴,也不是非得要搞清楚他想干什么,只听他说不强迫她回去这就够了,多的她也管不着。 “既然如此,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沈亦白重新拿起一张符纸,身后少年冷哼,“清风苑的东西好用吗?” 沈亦白深深叹气,回头给他一记白眼,“有意见你抢回去啊。” 啰里吧嗦的一大堆! 某人别开眼,不和她对视。 真是够烦的! 单手结印,正要继续之前的事情,可是哪知,这时候他又出声了。 “你若是找那乞丐家的小孩的话,我知道他在哪里。” 听到这话,沈亦白一把捏了符纸,手指暗地用劲,猛然回身,“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之前不知你在何方,不去找你是常理,如今你已经出现,还半点修为皆无,青兰山若是没护好你,不好同尹仙尊交代。” “不需要,若是以后遇到师父,我自然会同他解释。” “就怕你遇不到吧。” “你!” 算了,不能和他计较,要不然会气死自己。 沈亦白一个深呼吸,说起话来都带有停顿,“既然你说你知道小孩在哪,那麻烦带我过去,可否?” “哼~” 一个哼沈亦白就知道下面一句会是个废话,也是忍不住了猛然抬腿朝着人胸口踹去,对方轻微一个后撤避开她的攻击。 “你想踹我,那你这腿略微短了些,攻击距离有点不够。” “黎志清,你丫丫的,我是给你脸了,三番五次的...” 沈亦白火了,憋着火气朝着黎志清起步,少年嘴角微勾,兴致突起,抱着灵剑背对着前方和沈亦白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他倒着走,沈亦白正面追,事实证明,修为的差距不是天赋能弥补的。 “你丫的,咱们几百岁的人了,能不能都成熟点。” 实力撵不上,沈亦白开始走人情路线。 “又不是我要踹人。” “你给我站住。” “笑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那眼神鬼见愁似的,我哪能站住。” “你丫的别跑!” 哐当一声,沈亦白撞到某个石墩。 “啊,我的脚!”沈亦白顿时疼得直咬牙!那脚甩个没停,似乎这样就不疼了。 “真是服了,你那天眼是摆设吗?” “啊,指甲盖掉了,我指甲盖掉了。” 黎志清一个白眼,前进几步就要弯腰去看看。 可沈亦白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等黎志清靠近,一个扫堂腿... 只听哐当又一声闷响! “啊..啊哈...” 要说之前撞到那石墩子有她三分的心机,这下那就是实打实的自己往石墩子上扫过去的。 疼得她直抽气,抱着大腿在地上翻滚。 黎志清挑眉,顺势一转坐在石墩上,饶有趣味的看她折腾,也是稀奇,半点没损她。 就只是看着,似乎在看一件好玩的事,庄重且认真。 沈亦白滚没边了,她脚真很疼,明天肯定青肿一大片,“你带药没?这丫头的脚约莫要给我废了。” 沈亦白很想哭,真就自己看不清自己。 无奈至极,黎志清起身弯下腰来将人抱起,沈亦白平白腾了空以为他又要干嘛满身戒备。 “问你带没带药,抱我干什么?” “沈亦白,你怎么做到三百多岁和三岁多一个样的。” “还不是因为你。” “我可没让你踹石墩子。” “诶,你别再说了!!!”她都烦死了,这还一直说。 黎志清带她到了一处屋檐下,这块月光还算明朗,他随手掏出一张符纸,打了个响指点燃,微微的火光在沈亦白脸上摇曳。 撩开裤腿就看小腿正面一片青紫,反而是脚指头没半点损伤。 黎志清看着她神色不明,沈亦白别开眼去,眼底有点难堪,这咋说呢,嗯...咋说呢。 她有信心,如果她受伤了,黎志清会上前帮她看伤口的,多少次了,都是这样。 所以她才假装踢到石墩子... 凉风习习,沈亦白忽然脑子里轰轰炸响。 那边少年端起沈亦白的腿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手指纤长,非常认真且耐心的给她涂药。 沈亦白眨眨眼睛,看晚风吹起少年的发,看火光在少年眸子里摇曳。 时间恍惚回到以前,她有些怔忪。 “黎志清。” “嗯?” “我和你们的理念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潜台词就是她不会回青兰山的。 “嗯。” 少年擦完药吹了吹加速药膏凝结,沈亦白小脸一阵苍白。 “你既然不是来抓我回去的,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总不能是来帮我的吧?” 沈亦白略带好笑,说这话口气带着揶揄。 他现在是灵剑峰的师尊,断不会抛下山头不管,做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师出无名不说,这...说出去不很难听吗? 堂堂师尊,跟着自己新收的徒弟身边跑。 少年动作滞缓,慢慢抬起头来,两人就这般对视许久,久到月光被云朵遮住,符纸燃烧殆尽。 “黎志清不太可能,阿狸可以。” 沈亦白眼眶瞬间发红,猛然低下头去。 “你,说这个干什么?...我一回来就发生了好多事。” “我知道。” “师父他们也不在了。” “我知道。” “你说得没错,像别的灵山,我这般年岁早该独当一面了,可我还是像个孩子,出了事,总想着找到师父师兄。 就之前,我还打算躲在青兰山,慢慢修炼,等师兄和师父来找我,仍旧把自己放在他们身后。 可后来发生这么些事,我迷茫了,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我修行是为了什么呢?” “沈亦白,承担也是需要理由的,没有人完全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风险,你既然选择如此,那就继续下去,总归,你还有我。” 沈亦白眨眨眼睛,这人...脑子坏了? 第78章 下一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月光重现,透过云层,慢慢将人打上一层朦胧,本该叫人看不真切,可偏偏沈亦白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眉眼带笑,眼尾微微勾起,狸儿一般的眸子是她少见的温和,这般神色,就是年少时期也不曾多见。 好似打了柔光的美玉,真就是温润极了,好看极了。 “诚如你选择离开青兰山独自面对,我也做出了选择,黎志清选择留在了青兰山,而阿狸选择了来找你。 沈亦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终究是怕了,怕自己一不注意,就永远失去了你,就是和你共处一片天地都做不到。” 这般露骨,沈亦白哪怕是傻子也听出来了。 今天本就是来找人的,却莫名遇到黎志清,还是个少年模样的黎志清。 这人又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炸裂的话,可这又让她如何反应是好呢?若是... 沈亦白摇摇头,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错误的时机,已经晚了。 哪怕曾经自己对眼前的少年确实有几分怀春的心思,春去东来两百多年过去,这个时候说这个,属实是没意思。 “黎仙尊倒是变得挺快,往日那般同我争锋相对,怕不得要将我打趴下,今日话锋一转,听着好似对我还有几分喜欢。” 黎志清一个怔忪,身体微微往后仰,自带几分苦笑。 “人生总是在某日得以恍惚,才能明白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曾经以为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家族,可却也很难不承认,当我选择继续修行而非按照原计划返回家族参加军选的时候,我的目标已经产生偏颇。 我承认,我发现的太晚,我也承认,若非你遭遇此等变故,这番想法,我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沈亦白难得脸羞红,只感慨夜色深重,倒也能遮挡住几分。 怪异极了,黎志清那般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要说他还是黎仙尊的姿态,一副冷脸,简傲绝俗,对她各种挑剔,沈亦白尚且能和他抗争几分。 但此时他变成少年体,平白就是桃花一般的脸,又变得这么会说软话。 沈亦白吃软不吃硬的,她心跳加速,愈发的难以控制自己的脸皮。 以往也不是没有长辈拿他俩打趣,说他们如此互相计较,约莫是互相有点意思。 她少女怀春,虽然自己也不好说,但总归也有过几次遐思,可黎志清不是,他极其厌烦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和自己不对付,哪怕后面她有些想讨好缓和关系,都被他冷言冷语给击退。 无意也好,刻意也罢,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人刻意没了交集,以至于其实在沈亦白死之前,约莫是有一百多年一次也未曾见过的。 沈亦白略带扭捏的站了起来,动动右腿也不是不能走。 耳郭发烫,但她哪是那般善解人意的人,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照搬全收的。 于是沈亦白对此进行了冷处理,“你要跟着我就跟吧,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左右我也不吃亏,不过我们要说好,谁是老大?” “......” 见人一脸木然,沈亦白率先甩出自己的理由。 “是你要跟着我!!!” 少年无奈,默默点头,沈亦白忽地松下一口气,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真不是小孩子了,这番...太不像话了。 “走啦走啦,带我去找那个小孩吧,那老乞丐都快埋怨死我了,听得我直窝火,救他还救出毛病来了,气死我了。” 一高一矮,两人尽管在月色中并肩前行,好似是寻常人家的青梅竹马,一言一行,既是扭捏,也是自然。 多年的相识,早就不是毛躁的孩子,相处模式已然固化,如此,便也算两人独有的记忆。 “你做事不过脑子,坏了他的好事,他自然埋怨你。” “笑话,谁知道还有事比他命还重要啊。” “那谁又能自愿把自己的命送掉呢,自然是逼不得已。” ...... 两人慢慢前行,令沈亦白惊讶的是两人并没有往某个人家那走,前行的方向尽管是去山上。 “大晚上的,他在山上啊?山上有屋子吗?” 黎志清瞪了她一眼,起步往前带路。 到了半山腰,沈亦白发现一个小木屋。 “某个猎户留下的屋子,族人将人送了过来,我无法,只得先将他放在这里。” 小屋内只有一个小孩睡得香甜,隐约能看见守护的结界。 又是端详了一会儿,确认小孩身体无碍,精神饱满,沈亦白给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对方这是骗了老乞丐,他们将小孩扔掉了。” 黎志清随手收拾小屋,保持他良好的习惯。 “那倒是没有,他们将小孩转交给一户人家让其抚养,不过对方也不是善茬,一看他们都是外地人,养了几天眛下钱转手就将小孩扔了。” “哈~” 这也真是难料! “然后孩子被我的人找到藏了起来,眼下你把乞丐带走了,对方回头找到那家人发现孩子不见了,也是恼怒。” “他们恼怒什么?丢了不是正合他们心意?反正他们也不打算继续养了。” “那就无从得知了。” “那老乞丐的事情现在什么情况?你们有被责难吗?” 她到底在山上待过一阵,不能说一点道义也不讲。 “乞丐已经归案,守不住是府衙的问题。” “原来如此,到头来还是刘大人扛下了所有。” “也可以这么说。” “他们没怀疑青兰山吗?一点没找过你们的麻烦?” 黎志清笑笑,靠近沈亦白,和人面对面,“怀疑?他们目标已经达成,其他的事情,他们并无需在意。” 也就是说青兰山管或者不管,对方其实都不会在意。 “哼。” 沈亦白气闷,这才是让人更生气的地方,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至于这中间造成的一切后果就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说到底还是不把人当人看。 棋子死了,或者被救了,全都不关心。 “他们和你们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 黎志清深沉的看了沈亦白一眼,眸子极其深沉,不好,这让她想起了成年版的,那个不好说话。 沈亦白略微后缩,“不想讲也没问题啊,这么看我干什么?” 只听黎志清轻轻一声叹气,“想说和你没关系,但又想说你会生气,我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第79章 差别 沈亦白悄悄睁大眼睛,她倒是没听说过黎志清附灵天赋的太多情报,谁也没说附灵之后的黎志清要比本体乖巧啊。 比如类似这种解释性质的言语黎志清本体断定是不会说的,他只会挑眉,然后讥讽她几句,说个关你什么事。 这就好玩了,沈亦白莫名多了几分兴致。 “你告诉我呗!嗯,说嘛!” 黎志清没回答,只是好笑的看着她。 沈亦白心里一个咯噔,还是说自己理解错了?这表情和自己设想的不太一样。 罢了,既然自己决定从青兰山出来,就不好什么事情都依赖他们。 “算了,我自己查吧。” “查到之后准备做什么呢?” 黎志清轻轻发问,这把沈亦白给问住了,查到之后准备干什么,能干什么呢? 眼下周连生被释放,老乞丐也被她放走,只是府衙承担下死囚脱逃之责,目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她要找到对方能干什么呢? 去质问对方吗?用什么立场呢? 想了一会儿,沈亦白有了自己的答案,“第一,我查是因为我想知道,第二...” “......” “第二,他们那样子是不对的,我要明确提出反抗。” 黎志清轻轻叹气,看着她颇为坚毅的表情,只得无奈,他并不想讲这些,但他不得不说。 “沈亦白,你不能为所有人做主,一旦入世,你就要做好取舍。” 轻轻扬手替沈亦白拂去树叶,黎志清有点为难,替她感到为难。 “有时候,你深入了解过后或许会发现,对抗双方似乎都没有错处,都有理由,两队人马都是好人,但他们却不得不厮杀,都需要豁出性命。” 黎志清那手拂去树叶之后就没下去,一丝丝的撩着发丝,沈亦白一把拂开。 “你莫要高看了我,也莫要小瞧了我。 怎地,在你眼中,我是那什么白莲花吗?只要看到不公就要去插一脚?” 黎志清愣了一下,很是认真的问,“不是吗?” 沈亦白没好气,断没有想到自己在黎志清的心目中竟然是这般形象。 “省得你误会,我且和你挑明了说。 我沈亦白,从来没有济世的想法,能力有限,自然不能做到事事两全,把所有人的利益都考虑其中。 但有些事情,遇到了,就不能退,否则...” “否则?” “否则我就搞不清楚我自己了,我只希望以后有了什么事我只会因为能力不济而失败,而不是因为考量到利益而自动放弃。” 听她这般言论,黎志清闭上眼睛想笑又笑不出来。 孩子家家的想法,已经这般年岁还如此童真,但是...足够真挚,当真是可爱极了。 突然少年伸手抚上沈亦白的小脸,把她吓了一跳,沈亦白往后慢慢退,说起话来也是抖了三抖。 “当然,这个事情做起来没那么简单,肯定会遇到你说的那种难两全的时候,那我就只当自己是个旁观者,谁也不偏袒。” 一人退,一人进。 哎哟我去,这什么情况,这跟记忆里的少年版和成年版都不一样啊。 “两边都没错,两边还要互相伤害,这指定两方的脑子都有毛病,这么作,那就让他们作到底吧。” “既然如此...”黎志清弯下腰,俯视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请问沈老大,咱们之后要干什么呢?是去找到那设局的幕后,教训他一顿,还是说...另有安排?” 当下是什么场景,沈亦白脑袋有点发蒙,太近了,真就... 沈亦白心跳如雷,心里一直默念自己年龄。 她三百多了,三百多了,葵水都断了...断不会因为这一点亲近... 恼羞成怒! “啊!你离我远点!” ...... 沈亦白的灵魂如今困在沈夏草的体内,没有半点灵力伴身,眼下师父他们正在追查二师兄被暗算一事的幕后黑手。 理想状况下,她在青兰山修炼,然后和师父他们汇合。 之后再说其他事。 但眼下是不可能了,倒不是说回不去,只是她破坏了青兰山和那北方势力的盟约,若是出现在青兰山,对青兰山的利益有毁。 那只能另辟蹊径,靠自己修炼,提升修为,然后前去与师父汇合,最起码得先有能力上连云台。 虽然不知道黎志清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不是来与她作对的,留他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如他所说的,沈夏草很弱,独自行动风险很大,后面如果师父找上他们不好交代。 一个就是沈亦白自己都不清楚,或许她骨子里还是对这个不熟悉的世界有丝恐惧的,有人帮忙出主意,总好过她一人在各种选择中挣扎。 天色已晚,回客栈耽误时间,沈亦白决定就在小屋内将息一晚。 旁边坐着黎志清,傀儡少年的肤色比他本体还要白皙些,脸颊透着粉红,说他是朵小桃花也不为过。 此时他正在入定,长长的睫毛盖了下来,打上了一层阴影。 其周身灵气缠绕,想来现在的傀儡已经能和真人一般积攒灵气,秦玉华这方面的本事着实是惊人的,当年三师叔还夸过一句渗人,感觉在养小鬼。 只是傀儡到底比不上本体,现在黎志清的修为至多只是金丹初期。 这也还是黎志清在傀儡上坚持修炼的结果,算是一魂多体。 硬算起来倒和沈亦白现在的状况有点像,就是在其他的身体里重新修炼,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傀儡的身体不知疲倦。 想到这个沈亦白有些乏了,靠着墙壁昏昏入睡,早些时候那些个惴惴不安此时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合该都暂时放在脑后。 一如当年,少年的他站在高处,一脸挑衅的看着少女的自己,却也在她快被野猪冲倒的时候,不假思索的下了泥塘。 所以,他约莫,说的是真的,可是为何...总是和她针锋相对。 不久就传来轻柔的呼吸声,黎志清睁开眼睛,借着烛火端详眼前之人的眉眼。 单薄的瘦弱的,仿佛是营养不良的孩子,这般看,却也不像了,真是奇特。 第80章 热症复发 ...... 一大早,沈亦白悠然转醒,难得的好眠,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屋里唯一的床上,身上还盖了一个小毯子,屋外传来人说话声。 等她拿着毯子循着声音出去一看,少年正托举着小孩将一只小鸟放回鸟窝,嘴里还振振有词。 “你快些动作,晚了大鸟来了把你当做抓鸟的坏人。” “啊...我明明在救小鸟。” “不要高估某些动物的智商。” “噗嗤~” 沈亦白嗤笑出声,惹来两人回头观望。 “笑什么?” “我笑你这张嘴哦,连小孩都不放过。”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啧...一大早的,怪会让人生气的。 “速度些,我要先带他回去。” 黎志清往上一个托举,给小孩更大的操作空间,小鸟成功被放进鸟巢。 “我放进去了。” “我看见了。” 无聊的对话,沈亦白摇摇头路过他俩往前走,路过的时候戳了戳少年的腰身,“谢谢你的毯子。” 少年一个白眼翻飞,“干什么?痒。” “傀儡还会痒?” “都能结丹修行了你觉得呢。” “哦哦,那岂不是完全和真人一样?” “差不多吧,怎么?要试试!” “试什么?...滚!” 两人带着小孩下山,随意在山下的水塘简单清洗了一番,上了街之后找到一家包子店吃了早饭。 沈亦白捏起一个包子塞进少年嘴里,“来,吃点,要不然很奇怪,你没看见人小孩一直盯着你看吗。” 他是不用吃,但还要照顾一下寻常人的眼光。 少年勉为其难的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咬着。 说傀儡如真人这点没差,基本上功能齐全,只是他从来未用过罢了。 有内丹在身,用不着这些。 沈亦白回到客栈取回东西,顺便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一看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就是刚刚让他拿着的毯子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后知后觉这家伙应该有储物的玉环。 她躲懒,光明正大让黎志清当车夫。 早前自己骑过来那匹马就让它跟在后面撒欢。 某人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可以说是完全不在话下,倒也让沈亦白惊奇了一把,毕竟人家贵公子一个,什么时候需要他驾马车了。 “啥时候学的?” “打小就会。” 稀奇,沈亦白摇摇头,跑去车里和小孩一起玩游戏,时不时出声给他指一下路,奔波了数日,两人这才到了牛犇镇。 先是将车子退给车行,沈亦白让两人等着她自己去周府还了马匹。 柳春樱不在,但也不耽误事,沈亦白交代好了也就离开。 等两人带着小孩到了卓老医馆后院,老乞丐看到小孩就痛哭流涕,就此沈亦白才呼出一口气完全释然。 真就是差点好心办坏事。 “这位是?” 卓老对黎志清很好奇,看少年脸白发光,眉眼坚定睿智,颇有大才之相。 黎志清弯腰施礼,十分有礼貌,“小生黎清,乃青兰城人士。” “哈...”卓老意思意思回个礼,一脸不可思议。 心想沈夏草这丫头当真人不可貌相,虽说心里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小丫头,但没想到出门一回便带回个俏面小郎君。 “你和夏草什么关系啊?” 沈亦白也就在此时才发现这两人竟然在聊天,一把走了过来将黎志清拉走,“卓老,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 “我能有什么问题,就好奇一下嘛。” 正是大家热热闹闹的时候,陈知礼匆匆忙忙的过来,对着卓老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是太着急了,卓老没太听清,让他大声点。 沈亦白就站在旁边,隐约听到盛知秋的名字,冷不丁的开口。 “盛知秋怎么了?那么小声做什么?” 陈知礼似乎这才意识到沈亦白在这,“哎,原是夏草啊,我还以为是客人。” 他是着急了,就是连仔细看人一眼都来不及。 “说吧,盛知秋怎么了?” 陈知礼一个拍大腿,眉眼间都是焦急,“大哥去收货的那村子,闹瘟疫,当地府衙让衙役们拦了去村子的路,人根本就不让进出。 就这消息还是大哥机敏,让人趁机从其他路走给传出来的,他们是准备把村子里的人都困死在里面。” “啊?”卓老一声惊讶出声,“闹瘟疫,这哪个村子?” “西边鹿泉镇下的鹿角村。” “师父,您看这可怎么办?我们家这都没主意了,问了几个熟人,大家都说府衙放了消息不准放人进去,也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大哥倒是有些熟人懂门道,可那些人我也不认识。” 陈知礼非常着急,满头大汗,盛知秋对盛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在这里折了进去,这一家子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营生,日子要难过许多。 “大哥不能出事的。” “哎,我知道我知道,让我想想,这路被卡了,我们这些个平头百姓能怎么办?” 沈亦白脑子里思绪万千,原先打算送完小孩安置好乞丐和花娘就走,抓紧时间修炼好和师父他们汇合,如此这般,倒也一时之间走不开了。 盛知秋自然是个好人,眼下花娘和老乞丐留在这边虽是卓老在照顾,但也少不了盛知秋的照拂,早前那花娘的事他就出过力。 于情于理,这事她都不能不管。 “有没有其他过去的法子?” “我可以问问。”陈知礼着急忙慌,一时之间也没头绪,“找到进去的法子就能救大哥吗?” 卓老看了看她,“这事你有什么想法可是?” “无论怎样,现在消息不通,对面那里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搞清楚情况,再依据现实状况讨论对策。” “是极,是极。” “卓老,麻烦准备一些可能要用到的药材,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成,我这就去准备。” 半晌,卓老又跑回来了,“你成吗?” 沈亦白智慧过人不是一般丫头他是知道的,但这次怕是用些小聪明无法应付的,他一时之间忘记确认了。 沈亦白翻了一个白眼,拉着黎志清,“他能打,我能算,放心!” “......” 卓老也就顿了一会儿,眼下他也是没有办法,说什么也白搭。 “哎,这真是...” 第81章 鹿角村 第二天一早,医馆门口就出现一辆马车,车马上多是刮痕,一看就知道是平时用来运货的。 驾车的是一名少年,头发粗糙,皮肤黝黑,小小年纪,就已被太阳晒得没边,可见是个喜欢往外面跑的性子。 “两位,我和你们一起去。” 少年搭话,许是在外面跑的多了,说的是官话,口音也少很多。 “你是?” “我叫李长波,我知道路,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原来是这样,“那行,麻烦你带我们一程了。” “不麻烦,贵人若是能救我大哥出来,我李长波感激不尽。” “好说。” 李长波是驾车的好手,三日的路程,他两日出头就到了。 “再进去就是路口,衙役守着呢,咱们从这边走,从另外一个村子过去,这中间隔了一条河,到时候咱们得需渡河了。” “成。” 本想驾车到村子里头,可不曾想这村子里外也有衙役巡逻,三三两两,可见戒备森严。 “看这架势那河堤应该有人守着,这是要把村子完全困在里面的。” “还有别的路吗?” 李长波皱眉点点头,“有,那边有座山,从峭壁上爬过去也行。” 黎志清看看远处,有点不耐烦,沈亦白一眼就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约莫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趁着对方不注意飞过去就是。 沈亦白倒不这么认为,卓老他们虽以为她有点本事,但总不会超脱人的界限,力气大点,视力好点,脑子活泛点,这都可以理解,但要飞过去,绝对不行。 这是两个概念。 “成,你带个路,我们从山上爬过去。” 到了山脚,看着似是峭壁,却也只有三十几米高,这个高度对一般人来说的确有点难度,但对练家子来说也不是难事。 “之前送消息的哥们从河那边过去的,大概是府衙发现了才派人守着,这里他们肯定暂时没发现,要不然就会安排人过来。” “就这点高度,盛大哥怎么出不来?” 盛知秋是练家子,这点高度麻利点也就爬下来了,他没办法出来那只能是一个情况。 他染病了! 沈亦白多嘴问这一句,转而问些别的问题。 “这次盛大哥带了几个人进村?” “就三个,其中一个哥们出来送消息,里面大概就只剩下盛大哥和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兄弟。” 心想盛知秋染病的可能性很大,沈亦白当机立断就要开始爬,李长波跟上,反观黎志清他一脸木然,迟迟没有动手。 “干什么,爬啊!” 终究是自嘲的摇摇头,黎志清开始动用他万分不想动的手指。 “当真是活久见了。” “不许暴露,不要说废话。” 沈亦白凑着他说悄悄话,那边李长波利索,很快就爬到了峭壁上面。 “你们两行吗?” 这话问的,两人抬头朝着对方看去,一个对眼,也是速度往上攀爬。 临了一个抖腰上了悬崖,拍拍手指头上的灰尘,一派轻松惬意。 “小兄弟你可以啊!”李长波由衷赞叹。 沈亦白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她虽没穿女孩穿的襦裙,但也没特意往男孩装扮打扮,头上甚至还有小辫子,这人什么眼神。 “哼哼~” 一边黎志清忍不住低头嗤笑,看沈亦白视线飘过来了赶紧转个头,但他嗤笑声不止,肩膀还抖了抖。 “我是女的。” “呃?” 沈亦白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误会,没必要啊。 李长波也是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之后尬笑,“哈,不好意思哈,我眼拙。” “哼哼哼!” “你几岁啦?” “十二。” “哦,是吗。” 那边笑声不断,沈亦白凑上去就是一个肘击,这下倒是没躲,被人手抓到正着。 “不怪你太粗鲁,该是你这身子太单薄了,前后一个样。” “放开。” “想打我你这还差点火候。” “气死我了。” 黎志清眼睛一眯,“哪里是我惹你生气的,你让爬我不都爬了,多少年没爬过了,这都是看你的面子。” “就是你。” 说完指挥李长波带路,“走哪边?” 李长波其实也挺无辜,早前陈知礼来说让他帮忙带个路,要带两人过去。 他一早过去看着两人下意识就将两人当成了男人。 试想这么件大事,他们两人过来应对,总该是有点本事的,想是卓老他们请的贵客,他把黎志清当主力,当做是哪里央求来的贵人,把沈亦白当随从。 心想总不会是个小丫头,没想到还真是小丫头。 到底是沈亦白现在穿得太简陋,头发也毛糙,言行举止过于大大咧咧,加上身材扁平,这才有了误会。 三人一深一浅的在山上行走,约莫是两个时辰终于看到屋子。 别说,路途还真有点远,他们大早上出发,现在已经过了正午。 沈亦白饥肠辘辘,但也不好叫停休息,骨子里的执拗,她总不是那个第一个叫停的人。 “先休息一会吧。” 一边黎志清扬声说话,说着人就往一边树底下坐过去了。 李长波抹抹汗,也是苍白着嘴皮子,“行,咱们趁这个机会吃点东西。” 他们早上买了饼,沈亦白撕了一点,哪怕是很饿,这东西她也吃不惯。 喝了几口水给压下去,临了鼻子动动,闻见一股香味,看了看黎志清。 只瞧着他挑眉,眸子带着笑意,沈亦白心思一动,眼快手快往他腰腹里一掏,果然摸到一个软乎的东西。 “藏的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 直接掏出来,打开黄油纸,里面竟然是一整个烧鸡。 沈亦白被馋的口水直流,看了他两眼当即拿去和李长波分了一块。 “来,你也吃这个。” “哪里来的?怎么还热乎着?” 哪里来的,自然是某人买的,至于热乎,那是他刚刚用灵气加热的结果。 要不然这东西一早就能被沈亦白闻着味。 沈亦白吃得满嘴油,满心欢喜,“想来你也是不饿的,就不给你分了。” “不怕别人问了?” “给你吃饼,这个太硬了,夏草这丫头牙口不好。” “哼。” 到底是打交道三百年了,黎志清了解她和了解山里的石头一样。 “没心没肺的东西。” “瞎扯,我记着的,下次还你。” 第82章 病灶 吃完午饭,恢复气力,又是走了好一会儿,几人才走到一块高台。 三人从高处跳下来,李长波还借了一下树木的枝丫抵消了一部分冲击力,沈亦白和黎志清是直接跳下来的,完全不拖泥带水。 这么一看,沈亦白完全可以应付,丝毫没有拖后腿的感觉。 李长波摸摸后脑勺,顿时觉得自己之前见识太少,也是不会看人的,竟然把这丫头当做了一般寻常女孩子。 三人走了几百米发现几栋屋子,近看屋子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整个村子寂静异常,亦或者说这一块非常安静。 “人呢?” 李长波不解,他们都走了一会儿了,一个村民都没看见。 “如果真是瘟疫,合该生病的人多,应该全都被安排在一处了。” 李长波这时一个惊叹,脑子转过弯来了。 “我知道人都在哪了,鹿角村有个老头是盛大哥极其看中的,据说之前是个大夫,他每次来收货的时候总是要去看看他老人家的。” “那应该就在那。” “嗯,我知道他住哪,我们走。” 李长波照样带路,三人拐了又拐,沿途终于能看到几个村民。 等到了目的地,就看人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有的在熬药,有的在熬粥,有的还在做缝补,一个个面露菜色,十分悲观。 小孩子们也聚在一起,他们帮忙浆洗草药叶子,偶尔也有笑闹声,但绝不喧闹。 那大夫倒是选了个好地方住,正好就在河边,院子前还有一片大空田地,村里几百口人几乎都在这里。 沈亦白看见远处有几个大棚,里面隐约躺着不少人,能看到不少人影晃动。 再看外面剩下的村民,初步算下来倒下的人比例较高。 村人看见他们三个外人眼神很奇怪,“你们谁啊?从哪里进来的?” 说话的婆子脸色苍白,说话喘着粗气,感觉很不健康,但就这样,她还在坚持劈柴。 男人们女人们倒了大半,能动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该是一开始他们就与人交流不多,在这病上反而是得了运气。 现实状况要比他们想的要严重的多。 李长波立马当先,“婆姨,盛大哥可在这。” 婆子一听盛知秋的名号整个人惊喜万分,“你们是盛小子找来的帮手,好家伙,你们竟然进来了。” “婆姨,事不宜迟,赶快告诉我们盛大哥在哪?” 婆姨忽地一脸为难,沈亦白心往下一沉,“盛小子病咯,在那块。” 这婆子体弱尚且不在那边待着,由此可见那边躺着的都是重症。 沈亦白一个叹气,“走,我们过去看看。” 黎志清从腰带里掏出三颗小丸子,捏碎了往沈亦白脖子上一拧。 “啊,疼!” 辛辣的感觉刺激着皮肤,好似被抹了一层辣椒水,沈亦白一闻味道就知道这是防毒药剂。 “干什么?” “防患于未然。” 既然沈亦白不想暴露太多的东西,那就不要将自己过于置于险境。 说着黎志清随手扔给李长波一颗,“你也擦擦。” 里面的状况比沈亦白想得还要糟糕,咳嗽声此起彼伏,还有一股子怪味蔓延,就这种环境,没病也给整出病来。 不远处有一个老头套着白布外袍,忙乎着给病人扎针。 老头年纪很大,身子佝偻,白胡子异常显眼,一看就是八十朝上的年纪了。 人看着老态龙钟,但那手却是很稳,扎下去丝毫都不晃动。 “狗哥!” 李长波似乎看到熟人,当即叫了名字迎了上去。 被李长波叫做狗哥的少年听见叫声转过头,一看见熟人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和沮丧,红着眼眶,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咋来的?听说河边被封锁了呀,我快撑不下去了,大哥快不行了。” 他其实对此不太抱希望,他们那个圈子,出主意出人的向来都是盛知秋。 这盛知秋现在人在这里,消息传出去能有什么法子过来他其实不敢有太多指望。 “三哥赶路的时候摔了一跤,腿断了,不过消息是传到了,盛大哥的妹婿找了人帮忙,我们从另外一边峭壁爬过来的,多花了些时间,但好歹没阻拦。” 说着让位给沈亦白两个,沈亦白笑笑,感慨这要不是凑巧她和黎志清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能找谁帮忙。 差点就是一步死局,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只是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像他们这种抗风险能力弱的一般人更是如此。 顶梁柱说的就是盛知秋,他一倒,他周边靠他活着的一干兄弟就是无头苍蝇。 要人脉没人脉,要力量也没太大力量,哪怕想去和人做个交易,对方都未必会买账。 “他们...行吗?” “行不行的,你说现在什么情况?” 沈亦白直接发问,既然他待在这里,又没得病,理应他最清楚情况。 狗哥面露难色,一脸苦瓜相,“大哥快不行了,烧了好些天,昨晚都说胡话了,让我把镖局和货车都卖了,钱给大家分一分。” “嗯。” 沈亦白猜到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那老大夫怎么说?” 狗哥看了看远处的老头,神色更加悲戚。 “张大夫说不太妙,我...我...” 行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府衙什么意思?” “府衙扔了一些粮食和药包下来,传来了话,这病不好,谁也不能出去。” 也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沈亦白扫过那个老大夫,好歹是有那么个人能出主意,能治病,要不然,这村子只有等死一条路。 “盛知秋人呢?带我去见他。” “成,跟我走吧。” 盛知秋被安排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棚子里,看样子是故意把他拎出来放置的。 李长波一看见人就悲痛不已,嘴皮子抖擞,“盛大哥,你咋这样了。” “谁安排的?” “呃,张大夫安排的,他给大哥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其他那些人,好些都是熬了又熬,全都不够用了。” 说着狗哥又红了眼眶,一个半大的青年,此时是哭了好几回了,完全没有主意。 沈亦白凑近看了看盛知秋,到底是病了多日,脸颊瘦削,皮肤带着青,眼窝子发黑,就是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 简单摸了一下脉门,气血虚弱,脉络反应迟缓,沈亦白简单用天眼扫了一遍,这通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肺部出现明显絮状的纹路。 病灶大概就在那里了。 “我身边这位尚且懂点医术,现在要给他看病,你们两个先出去等吧。” “诶?” 第83章 不想后悔 黎志清倒是速度,一人一腿扫到大腿根,确保有力但不伤人,“走,别耽误事。” “你们真能啊?” “咋了,不行我们来干嘛?” 李长波有点心虚,他心里的确没对他们有太大的信心,看着两人年纪都不大。 “那你们好了叫我们。” “守好门,不要让别人进来。” 说着黎志清随手撤下大棚的幕布,把两人视线阻隔在外面。 沈亦白体内尚且还有一点灵气,拿来战斗不太行,但是就除去他体内那点麻烦也是足够的。 只看沈亦白双指并拢将灵气聚在指尖,压住盛知秋肺管,引灵气进去肺部,在天眼的加持下将絮状的东西悉数消解。 这般操作一般人自然做不了,但沈亦白就很简单。 拿灵气当鱼线钓鱼这种事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只是消除一些杂物。 消除的瞬间,盛知秋的呼吸开始变得顺畅,但此行治标不治本,若是没找到絮状东西生成的原因,迟早会再复发。 “好了?” 黎志清一个挑眉,拢共他就是个武夫,问他修为他能有所见解,但对这些小手艺只有观望的份。 “哪能呢,得找到病因。” 说着两人转身先行出来,一出来外面站着三个人,李长波和狗哥,以及那名大夫,张大夫。 沈亦白率先打招呼,“见过张大夫。” 早前狗哥说过了,倒也是记得。 “莫要喊我张大夫了,早就不干大夫了,就是帮村里人看一点头疼脑热,叫我张老就行,你们是?” “啊,我叫沈夏草,是牛犇镇的卓家医馆的...编外人员。” 张老一个眼神飘过,表明就是不信,“那卓小子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罢了,这两小子说你们能治病,怎么个事情?” 看着也是一个睿智的老人,沈亦白这就轻松多了,直接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该是有个东西引起了肺部生了絮状的丝线阻碍了呼吸,引发高热,张老可有什么想法?” 听她这么说,张老一双耷拉的眼睛透出精光。 “肺部生丝,没想到啊,五十年了,五十年了,竟然有席卷重来的一天。” 听他这么说那就是有头绪,沈亦白脸色一喜,“您有想法。” 张老点点头,对着沈亦白一个称赞,“你合该是有本事的,竟然这么短时间就看出来了,是个天才。” “呃...”沈亦白歉然失笑。“确实有些眼力,但天才二字不敢当。” “人传言药圣能看穿皮肉,想来也不全是假的。 无妨,能救人就行,老头子不计较这个。” 随手叫来两个村民,一个赛一个壮实还有皮肤很黝黑,似乎上了一层麻油。 “阿铁,阿生。” “姥爷,咋了?” “去把杨宇家没吃完的黄豆拿来。” “是,姥爷。” 说罢张老对着沈亦白两人解释,“杨宇家阿爹是第一个发热的病人,前几天走了。” 随着张老视线转移,几人看向那个大号的大棚,“过不了两天,这里的人啊,也都要没了。” 张老说得沉重,但面色却不见多大的悲喜。 “人命就跟草芥一样,多少年了,就这点没变过。” 沈亦白感受到张老言语中透露的绝望,深吸一口气,不假思索的开口,“这倒也未必,在我看来,有救。” “小丫头,你到底何方神圣,能说这番话的,依据老头子大半的人生来看,几乎没有啊。” “哼哼哼,只是凑巧知道而已,没什么大本事。” 沈亦白不想多答,知道自己有些冒进,只得虚晃一笑,没有接太多话。 张老见状点点头,人生过百,最忌的就是较真。 “那且看你的本事了,若是这遭能活下去,那也是他们的造化。” 当天,沈亦白就指挥着黎志清做清洗工作,她指挥,他操作。 毕竟就灵气而言,她体内那点量实在不够。 两人一直忙到天黑,黎志清给沈亦白取了饭团,两人就坐田埂上吃了起来。 黎志清勉强就吃了小半个,剩下的全给了沈亦白的肚子。 半大小子,饿死老子,沈夏草正在长身体的阶段,似乎怎么都能吃下去。 “这就不怕暴露了?” 说的是白天她随口答应治病这件事,那张大夫一看就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大夫,他都看不好的病,沈亦白简单就给治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必定让人生疑。 黎志清打趣她,沈亦白笑笑,“都说了,不想后悔。” “嗯。” “这事完了之后我有一个去处,我决定在那好好修炼,看这丫头的身体状况,要能到筑基最好。” “依你。” 有了沈亦白两人的帮忙,大棚里的人纷纷都有了好转,那些个病重的甚至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盛知秋也醒了,他脸色苍白,看见沈夏草的时候一个语噎。 “怎地是你?” “好些了吗?” 不想回答,沈亦白索性没搭理他,问起了他的身体状况。 盛知秋点点头,“好多了。” “你此番如此凶险,该要长点记性才是。” 盛知秋一时恍惚,竟然有被训斥的感觉,可眼前人不对版,他就有点神经错乱,她... 不该是自家妹子的小姐妹吗? ...... 一边张老撩开帘子端了两碗黄豆过来,他随着凳子坐下,气色有些不佳。 “你们且看看,大概就是这黄豆惹得祸。” “什么意思?” 盛知秋不太理解,他完全状况外的。 沈亦白倒是直接,低着脑袋眸中金丝晃动,黎志清自然给她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只看黄豆上有些许活物,圆筒形,淡黄色,能看见里面的肉粒一般的圆球,表皮拢共十二节,上面有圆形黑斑。 此时正和青虫一般蠕动,而显然这些个活物一般人看不见。 沈亦白皱起眉头,凑得更近些观察。 这怎地感觉像是某种虫子的幼虫,她好似在哪里见到过呢。记忆太久远了,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五十年前,我师父老人家罹患肺热症过世,我亲手给他解尸,在他的肺部发现了一些个絮状一样的玩意,我做了一些研究,发现那东西滴上醋会变色。 我想着当初那杨宇阿爹说吃了黄豆之后就呼吸困难,我瞅着今天也试了试,果不其然,这黄豆滴了醋之后也变色,变成了粉白色。” 第84章 赶路 说着张老指了指两碗中的小碗,沈亦白眯着眼睛,观察着大碗的黄豆和小碗黄豆的区别。 只发现那滴了醋之后的黄豆上面之前蠕动的那些活物都变成了死尸,竟然也一动不动了。 这张老弄巧成拙,竟然早就找到了对应方法,只是他不知道这变色代表了什么。 沈亦白一个了然,“张老,我想我们找到了根治的法子了。” “何意啊?” “这醋大概就是这病症的克星。” 张老赶紧摇头,“这法子我试过了,喝了醋完全没用的,因此这醋大概也就能辨别,不做医治用。” “喝当然没用了。” 张老后知后觉,当即如同棒喝,“哎哟,肺部,得吸进去,我是老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正是。” 这也算是人的某种惯性思维,对从口入的东西细数家珍,但从鼻子入的东西却又是置若罔闻。 貌似一下子捅开了窗户纸,张老的神思瞬间敞亮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呢。” 只是这法子,一时半会也没个正招,不像是吃东西,喂就可以了,如何让这醋到肺部去呢。 有了方向,张老很是激动,“丫头,这醋当真有用?” 他有点不敢相信,好比说你期待很久的东西突然出现,还是之前自己找过的地方出现的。 “有用。” 沈亦白很自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力过于常人,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相信我的眼光。” 张老似乎有些感触,“没想到当年徒劳无功,如今却... ... 若是当年我能想到这一层,至少能救下不少人。” 张老有些感怀,但到底明事理,“罢了,如今也不算太晚。”叫来自家外孙过来,“你们也都想想,咋样才能吸进去。” “用个猪肺泡怎么样?” 两人思忖片刻,想着每人弄一个泡泡吸进去。 得了,这也算一个研学方向,但现在倒也没那个时间给他们慢慢思考对策。 “我有一个法子。” 沈亦白索性直接说出来。 “说,你说,说说看。” “找一间不通风的屋子,把缝隙的给堵住,中间熬些陈醋,让其挥发到空气中,让病人进去待上个把时辰。 不必讲究一蹴而就,人受不了了就出来,如此多来几次,想来也是有效果的。” 张老点点头,对沈亦白可谓是刮目相看。 “丫头,你可有好本事,我算是服了你了,我从医数十载,没有一日如同今日这般,似是柳暗花明,又是水到船头,往日解不开的结就那么一下子,解了,我得解了。” “呵呵,不比您老人家,我这是占了先天的便宜。” 对沈亦白来说,沉溺于天赋而小看了努力绝非好事,她向来都是看重个人努力而非着重天赋的。 好比龟和兔,兔子能力虽大,但若没有一直往前走的心性,倒不如乌龟慢条斯理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反正寿命够长!乌龟能去的地方兔子未必会在。 拢共像今日的情况,要不是张老对这个有多年的积累,也不会让沈亦白看见那其中变化。 她只是看一眼,可这一眼之前,是张老永不言弃的执着,缺一不可。 有了对策,青壮年很快就准备好了小屋子,拆了个把几间房,弄了两层,中间塞进了棉花和石灰。 “这时间不能长,先走个一刻钟吧。” “得了。” 盛知秋算是头一波进去的,他本身体质强劲,这次兵败如山倒,虽乏得厉害,但缓过劲来之后恢复的也快,第二天就能给自己塞饭了。 沈亦白因着熟稔自然多关照一些,确认他没事了之后便也不想多留。 “接下来我们就不方便待了,若是让府衙知道我们从旁的地方进了村子,怕是不会让我们走。” “嗯,对,你们先走,眼下有了法子,只等慢慢养着。” 早前从卓老那里倒腾了一些药包,这两天李长波和狗哥也去取了过来。 聊胜于无,全当是给大家做个补充。 第二日,沈亦白已经准备要走了,却哪里也找不到黎志清的身影。 这人...过分了啊,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不耐烦的等了半晌,人才姗姗来迟。 “干嘛去了?” “你猜。” 啧...沈亦白懒得和他计较,时候不早了,他们三个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她想着要怎么安排花娘和乞丐爷孙。 无论怎么想都只得先拜托卓老帮忙照顾。 这三主打一个无家可归又没什么生存能力。 想到这个沈亦白一眼瞧见旁边人腰带上的玉佩,这都是人偶身子还带个玉佩。 “这个不是法器也不是宝贝吧?” 这里的宝贝指的是那种天然有其他作用的物件,好比修行人常用的储物玉石。 那种东西浑然天成,就和人的天赋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不是,就一装饰。” “这个给我。” “干什么?” “你又不缺这个,我有用。” 黎志清无语,“你的脸都去哪里?现在都是直接从人身上拿东西了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爱面子尽管去爱,我缺钱,你给还是不给吧。” “强盗还给自己颁上牌坊了,你哪是个英雄,浣熊还差不多。” ...... 到了牛犇镇,沈亦白到底是开不了口,让李长波将消息和玉佩带给卓老,她来了个真正意义上的不告而别。 “真不回去说一声?” “速度点,记得把玉佩交给卓老,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他们三个,我就不去了,怕说不出口。” 李长波点点头,“行吧,保证带到。” ..... 和李长波告别之后黎志清出钱买了一辆马车行走了两日。 深秋,露重,沈夏草来葵水了。 沈夏草本就营养不良,连带着葵水也并不规律,这次不知怎地,肚子要疼上许多。 抽疼,疼的她想龇牙咧嘴的,太难看,只得死死咬着牙关不松口。 “要我干什么?” 沈亦白就看人坐在她旁边,脸上一股子不知所措的表情,猛然噗嗤一声笑了,给苍白的脸上抹上一层蜜色。 “我真是活久见了,竟然还能从黎仙尊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第85章 久远的记忆 沈亦白不想动,她算是看得清大多数毛病,但很难看懂每次疼痛的毛病到底是为了哪般。 看黎志清眉头微皱,她也知道自己脸色难看,怕是当初挑战连云台的兽王窟的时候都没这么惨白过。 “算了,我想吃点热食,你帮我弄一下。” “行。” 这两天赶路,虽然备了点吃食,但到底讲究不到哪里去,马虎潦草,想来沈夏草身体受不住了。 实在难受,沈亦白盖着毯子闭着眼睛试图休息,也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睡着了。 等她悠悠转醒,掀开帘子一看发现黎志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陶锅,锅里有肉有菜,正散发着香气。 仙尊自小娇贵,为人洗手作羹汤怕是几百年来都难见。 “真是难得的风景。” 嘴贫是常态,沈亦白忍不住。 “没想到黎少爷还有给我这个平民做饭的一天。” 听到平民二字黎志清微微一顿,貌似也想起了之前的时光,嘴角微勾,倒也自嘲上了。 “没办法,我打不过你,只得在口头上出点气,如今想来属实是幼稚了。” “......” ...... 黎志清十三岁,已经进山开始修炼两年了。 虽说他上山是有被强迫的成分,但变强总归是男子汉的最基本的诉求,他倒也没有万分不情愿。 少年初长成,抽长的个子不仅让他感到疼痛,也感受到些许困扰。 家里准备的衣物总是莫名短些,也是没办法,跟过来的都是糙汉子,不比一般丫鬟心细。 穿戴好衣物,勉强用袖口盖上才能出门。 “阿清,起来没?陪我去后山走走,我带你去认一认灵植,咱们这半年就认灵植了。” 门外喊人的是温追,他名义上的二师兄。 按现实年岁来说,温追大他六十多岁,怎么想也该是个快作古的人了。 可此时他风华正茂,保持在了二十出头的年纪,神情样貌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就是性情也还是少年英气满满。 对比一下同岁数的,简直是神话故事。 修仙原来是这般的,少年懵懂不已,第一个感想就是这个。 “来了。” 温追没急着带他去后山,他拿了一个食盒,看他出来就摆开了一桌,全都给他打的饭菜。 三四个碟子,有包子,青菜头,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 他们青兰山讲究老带新,好比二温追是大师兄照顾到成年的,他就理应是温追照顾到成年。 温追这方面的事情做得不差,他不会做饭,他就一大早去伙房给打饭。 只是这人懒散惯了,能给他安排好吃食就很不错了,其他的也不好计较太多,好比说他之前有说过他不喜青菜头,但好像某人没听进去。 看见袖口那冒出来一截手臂,黎志清伸手整理了一下,火速回屋里梳洗,吃好了早饭。 饭盒就放在石桌上,他跟着温追开始去后山认识灵植。 灵植是修士修行必需品,温追拿它们当营养品在用,时不时的啃上一点,说有的吃起来像是生萝卜味的,他还尝过,师父不让。 昨夜下了雨,草叶上都还有露珠,两人行云迈过,露珠撒了一地。 “我和你说,咱后山可有很多宝贝,你课程结束之后,多翻翻我给你的灵植宝典,自己偶尔也去后山寻一些,免得以后境升的时候不够用。” “灵植的话师父说到时候青兰山会配给,不用我担心。” “哎,你别只听他老人家的话。 灵气补充很重要的,咱们就算每日打坐,吸收的灵气量也是有限的,灵气是越多越好,只要咱身体能承受,那最好就是吸收到上限。 如若不然,到时候你到了瓶口,升不上去,师父他老人家绝对会说你资质太差,不够努力,绝口不提青兰山提供的灵植灵气不够的问题。” “啊?” “你别不信,这都大师兄告诉我的,咱师父老人家比较死板,对弟子没那么上心,主打一个你自己不想好他是不会主动让你好的。 所以咱们得自己多注意一点,他老人家就这点好,你自己去折腾,他知道也不会阻拦。 你就想吧,你努力修行,每日打坐,好不容易到了境界要提升的日子,临门一脚,就是冲不上去。 就到那时候,你自己感觉不行了,去药房拿一些厉害的灵植冲一下,你觉得他们怎么想。” “也是,怪丢人的。” “可不是嘛,好在咱们后山里就有很多,和其他灵山比,咱们占大便宜了。” 后山不远,依据两人的脚程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温追先带着他走一路,认一路,黎志清向来觉得自己还算聪明,但此时脑子却是不够用了。 “二师兄,我有些记不住了。” 温追一拍脑门,“怪我,讲顺嘴了,没事,能记多少算多少,阿清,那你去找十株去腥草来,今天就算你及格了。” “好。” 去腥草黎志清还记得,五片柳条一般叶子末端有尖齿,蓝绿色的根茎,瞧见不远处就有一株。 “二师兄,你且在这等我。” 温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生湖,指了指那,“我去那等你,正好抓两条鱼,让大师兄烧鱼给我们吃。” “好。” 取了去腥草,小心翼翼放进随身小篓子里,就这篓子,他们都是限量供应,黎志清摇摇头,想来他们修仙的其实过得也不富裕。 温追说要十株,可好似见了鬼似的,他找到八株,剩下的两株就是找不到。 黎志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要不放弃的时候,眼瞥见一抹白色掠过草叶。 屏住呼吸,跟着草叶折损的痕迹到了一处低洼地,就看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采摘灵植。 当即他脑门一股邪火,“你哪里来的,竟敢来我们青兰山偷灵植。” 少女显然惊了一下,只见她惊恐的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狐狸一般的眼睛,黎志清有点傻眼,“你!” “要命要命要命!” 少女三呼要命,赶紧拉着自己的小篓子往一边跑去,黎志清眼尖,一眼就看见篓子里好些个去腥草,他是说怎么这么难找呢,全给她偷去了。 “你给我站住。” 第86章 开端 喊完人一个提气就追赶上去,丛林到底不适合奔跑和追逐,两人头发被枝叶拉扯一片散乱。 黎志清恼火的提气上树,几个云滚就截到少女跟前,少女一个急刹,也是下意识的把黎志清往前一推。 一个小女孩多大力气,他还学过武,修炼了两年呢,黎志清如是想,所以哪怕黎志清看清她的动作也不在意,就这么要生拦住她。 但下一秒,他就直直飞了出去,就和某些个易碎品一样,落地的时候沿途压断不少树枝,顺带折损了他几根肋骨。 惊恐,惊讶... “咳...” 忍不住一个咳嗽,黎志清被打得吐了一口血,他看着地面上的血迹愣神,满脑子都是自己要死了的既视感,小脸煞白,活脱脱就像是被揍狠了的小狗。 少女明显很慌张,几步跑来一把给他抱起来了。 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胸部,黎志清瞬间耳朵红透,但同时他胸口那又极疼。 “咳咳...” “哎呀,哎呀,我不是要推你的,你看看你非得挡我面前。” 她力气倒是大,但显然注意力不够,脚上踩到一个断枝,连带着黎志清,两人吭哧一下全部趴在了地上。 这一下砸得不轻,黎志清尾椎骨生疼。 一个哼哧惊痛出声,胸口疼,屁股也疼,黎志清感觉自己真要死了。 “二师兄,二师兄救我。” 少女看她摔了人,当即是爬了起来跺跺脚,一眼看了看三生湖的方向,瞬间人就钻进丛林跑个没影。 温追不愧是耳力惊人,只这一下,他人已经飞身过来,一看黎志清一身狼狈,整个人都麻了。 “咋了?你被野猪创了? “二师兄,有个小偷,偷了咱们的灵植。” “哈?” 温追可没心思管什么小偷不小偷的,他现在极其渴望有那么只野猪,他还能用上野猪太强大了,他打不过的借口好哄骗一下自己那很久没有出山所以不太懂人事的大师兄。 一把将人给抱起来,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该死的,这真就要命得紧,人走着和他一起出门的,现在躺着回去。 温追只这一个想法,赶紧得给他弄得干干净净的。 此后黎志清休养了一个多月,他肋骨断了五根,皮肉擦伤无数,就是尾椎那都青紫了一片。 温追因照看不周被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扫地。 黎志清很过意不去,但温追显然不在意,他反而有点自责,头一次被自家大师兄训诫,他心虚得很。 在他大师兄眼里,现在的黎志清和小猫小狗一样,不能飞,不能辟谷,容易受伤,骨头嘎嘣脆,皮肉和草叶等同,脆弱得很,他照顾不到位,该罚。 毕竟当初大师兄带他的时候可没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尔后黎志清去找大师兄付远抗议,直言就是有小偷,是那偷将他伤成这样,和二师兄没关系。 大师兄倒是一听就知道那小偷是谁了,只叫他以后遇到了可以当没看见,然后嘟囔着还不如遇到野猪呢,要不然弟子们还能多一顿肉吃。 那少女是隔壁灵山的混子,大师兄如是说道。 天赋过人,而且其二师兄极其护短,咱山头没人能打过他,让他能避让就避让,大师兄如是嘱托道。 黎志清不服气,在那之后他经常去后山一边认灵植,一边看看能不能再遇见她,若是给他看见,他定要她好看。 可最终那半年没有半点人影。 这一天,几大灵山举办了一次二十岁以下的修士大比。 黎志清看见了那个少女,就这半年,他听到不少少女的传闻。 他当然不是故意打听的,但灵山大比在前,大家都在讨论,所以难免。 大家都说,她大概是他们这一代天赋最高的修士,完全是继承了她二师兄的路子,野蛮且强大。 黎志清第一次参加修士圈的灵山大比,对上的就是这个天赋最高的小偷。 事情发展的极其理所当然,他输得很惨烈。 不仅输了,他的衣服也被扯开,露出了不合时宜的裤腿和衣服袖子,手臂和小腿露出一大截,真就是非常难看,也非常难堪。 面子,里子,感觉什么都碎了。 他似乎听到了弟子们的议论声,恍惚似乎听到了黎家二字。 心气难平,黎志清躲后山讨清闲,想让自己心绪平静些。 “那个,对不起啊。” 黎志清冷眼看她,他都躲在这边边来了,这人怎么还找上来了。 有点生气,有点郁闷,黎志清端起了公子哥的架势,自打上山,他这架势就很少用了,可现在他似乎除了这股子傲气,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上来跟我说话。 不过是一个乡野莽夫,野蛮人一个,难怪会明目张胆的偷别人东西。 你一个平民不要和我说话,也不要站在我面前,平白污了我的眼睛。 我是输给了你,天赋也的确不如你,但也改不了你低贱的事实,不仅出身低贱,行为也低贱。” 啪的一声,黎志清脸上多了一个红印子,他要疯了。 巴掌直接上脸,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有什么毛病?真是个疯子。” “呵呵,你有本事打回来啊,废物,也就只能动动嘴了。” 这哪能忍,黎志清被痛扁了第二顿。 这下大师兄都生气了,指着他一身衣服破烂,满身瘀痕,被掐得发紫的脖颈,被指甲盖掀起的皮肉,脸上好几个巴掌印,就是大腿根都被踩了两脚,这就离他命根子一个手掌的距离。 大师兄对着她那边二师兄指指点点,十分气愤,“盖凡,你给我出来,我们今天比划比划。” “不要吧,你又打不过我。” 两人争锋相对,气旋卷走了屋顶,都是怪物,一群怪物。 黎志清感觉很疲惫,躺在床上转个身闭上眼睛,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 “你们家沈亦白怎么回事啊,人输了还跑过去再揍一顿,她修炼了多久,他才修炼多久。 下手一点没有轻重,讲不讲道理。” “哎呀,付远你不要生气啊,小孩子家家的,动起手来没个轻重不是很正常吗。” 轰隆一声,黎志清的小屋子彻底倒了。 “没有轻重你就教她轻重,谁能一脚踹到那里去,还不死心的踹了两脚,要真伤到了怎么办。” “哎...笑死我了。” 温追站在一边捂着嘴在笑,几位来看戏的师叔也是。 黎志清暗自翻了个白眼,决定以后都不和他们说话。 “阿清,你莫要装睡,沈亦白在瞪着你呢。” 第87章 庸碌 黎志清一个惊醒,目光犹疑,等他视线落定,看着远处破晓,天要亮了。 转身看了看身边的丫头,抚上那极其相似的眉眼,一下一下,极其温柔。 “啊,不要打扰我睡觉。” 沈亦白手一阵摆动,恰好被黎志清抓住,少年的手牵着少女的手,恰好对上了几百年前的缺憾。 年少时期总是干仗,这般手牵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猛然外面轰隆一声响,沈亦白被吓醒了,猛然坐起,睡眼朦胧,拉扯旁边人的衣服。 等看清人,瞬间莞尔一笑,忽地又想起刚刚被声音吵醒,“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吓死人了。” “我是你马前卒吗。” “去嘛去嘛。” 少年无奈,起身前去探查,片刻也就回来了,沈亦白还没睡上回笼觉。 “这么快?” “有块山石掉落了,掉在了路上,不过我们的马车勉强能走。” “嗯,我还有点困。” “你再睡一会儿,今天肚子还疼吗?” 沈亦白眯着眼睛,感受了一番,确实好多了。 “我想吃肉包子。” “行,你在车里继续睡,等我回来。” 黎志清下了车,随手设了一个结界,就这么将马车引入树林中,一般人过来看不见分毫。 沈亦白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打开帘子一看远处高高低低停了三四辆马车,人马扎堆,马车挺大,貌似遇到什么困难。 抬眼朝着远处看去,哦吼,黎志清说掉下来一块山石,也没说这么大的,那山石挡住了一小半的路,他们这辆小马车能走,对方那大马车就不好过了。 对方好像是某个贵族小姐,就连她马车周围的丫鬟都有四个。 看了看远处的山石,再看看那马车。 她们可别拖到天黑都搞不定。 慵懒的下车,随意解开结界,要说她和之前有什么变化,那肯定是天眼恢复外加身体内多了一些个灵气。 别看这些个东西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好多东西都有了操作空间。 她现在就有信心能破开白龙山的结界。 这也是她想着去那处地方的一个原因,那处灵气充足,又鲜少有人能去,要不是她跟着二师兄去过一回,她也不知道还有那么个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二师兄设立的结界怕是弱了许多,给她用正好。 伸着懒腰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护卫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手慢慢挪到刀把上。 沈亦白摆摆手,大声嚷嚷,“几位贵人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是何人?” 沈亦白摆摆手,距离他们几米之远站定。 “哎,我们车也要过来嘛,你们这不是挡着了嘛,我就来问问。” 护卫一眼瞧了瞧后面停了辆小马车,气势缓和不少。 “前面落了块山石,路挡住了。” “那我去瞅瞅可以吧。” “可以。” 沈亦白漫不经心的走过,到了山石那里端详,“这...你们打算怎么办啊?要不要让一让我啊,我车能走。” 他们大车是堵着这块口子的,车马人数又多,本身并不好往后退,但要操作也不是不行,只要退到沈亦白车子那块就可以,那块有个空地。 不过这等贵人,向来都自持身份,想来是不会给一般平民让路的。 果不其然,沈亦白才说完建议,对方立马就呵斥上了,一个丫头,叫唤的声音还挺大。 “大胆,你知道车上坐着的人是谁吗?让我们家小姐给你让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配不配!” 沈亦白哂笑,看看,对比一下黎志清可爱多了。 好歹他都是自己动口,而不是自己坐在车里不见样貌,由底下人犬声狂吠。 “橙儿,莫要无礼。” 一来二去,沈亦白就将马车上的人的性子把握的死死的,这么说吧,要真有礼貌,就不会培养出如此无礼的下人。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纯纯就是白莲花的人设。 只看高架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露出少女姣好的脸庞,沈亦白微微笑着,“见过小姐。” 那小姐笑了,如弱柳扶风,“这位妹妹,按道理说我们本该让你的,可是我们这车马太大,实在不好动,请稍等片刻,等我们弄完石头,你也就可以过去了。” “哦,那请问小姐准备怎么弄。” “放心,人快来了。” 沈亦白挑眉,也是无趣得很,她也没回去,就站在一边就看他们准备怎么办? 过了片刻,就看有护卫骑着马带着一牛车从后面过来。 “小姐,人招到了。” “嗯,让他们开始吧。” 牛车上坐满了人,约莫六七个汉子,都是二十到三十的年纪,一身腱子肉,看着就是庄稼汉趁着农闲出来找零工的。 只看他们被带到山石那里,也没戴个护手,咬着牙开始推石头。 “使点劲,拿了钱就把事办好。” 护卫在一边呵斥,不紧不慢的催着进度。 “哟,小姐英明啊,这好主意啊。” “那是,小姐看他们可怜才会给他们活干。” “没有的事。”小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是路过城郊的时候看他们在找工作,我这边也正缺人,这番倒是两全其美。” 这护卫就有八九十个,哪缺人了,只不过自家的狗总比旁人精贵罢了。 那山石很大块,靠人力去推极其勉强,但七个青年卯足了力气,有的脸憋的通红,就这都没撼动半分。 沈亦白转眼瞧见赶牛车的车夫没去,打趣他。 “你咋不去?” “我是赶车的,等他们收到钱,还得给我车钱呢。” “他们租了你的车过来?” “那可不,这位大爷出价高啊,这点车钱他们出了也就出了。” “多高?” “三百文一人。” “哦,那挺高。” 三百文足够底层人小一个月的开销,人都说碎银几两,有时候想起来还挺可笑。 “哼哼,小姐你看,之前还推销自己说力气大呢,瞧着也就这样,还拉扯那找工人的大娘不让人走,怪让人难堪的。” “橙儿你总这般。” “小姐莫怪,我就是瞧着搞笑。” 沈亦白神情慢慢低迷,遥望远程山河景明,低头望去却也尸横遍野。 她在远处,亦在近处。 “这位小姐,看他们一时半会也弄不了啊。” “啊,他们力气小些,给他们点时间吧,橙儿,去催一催。” “好嘞。” 说着橙儿就往上走得虎虎生风,“你们快点,那位小姐都等不及了。” 说完几个汉子朝着沈亦白看了一眼,眼神颇为埋怨,沈亦白那个心塞,属实是有点耐心耗尽。 “这位...” “怎么了?” 一旁身影突现,清透的嗓音瞬间磨平了沈亦白刚刚的火气,她视线随着人影一动,对上某人细致的眉眼,恍惚自己饿了。 “我的包子呢?” 第88章 陈年旧事 此时黎志清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几个肉包子,因他速度够快,包子此时还有热气。 “不在这吗?” 饿死了,沈亦白当即被肉香勾引,随意拿着黎志清的衣摆擦擦手拿起包子就开始啃。 “她们车子停在这里我们过不去了,要让她们让让她们也不肯。” 沈亦白明显是在埋怨,而且也有狗仗人势的嫌疑。 没办法,她现在有靠山。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谁呀!” 沈亦白啃得欢快,却也听出了橙儿说话的语气变了,轻柔且带着一丝妩媚。 她自然不会替自己问,这番自然是小姐的授意。 好家伙,她刚刚说了半天抱怨,人压根没放在心上。 沈亦白白了她们一眼,黎志清冷眼看了看,自顾自的皱眉,他皱眉是觉得对方挡住了他们的路。 “黎清。” 可这似乎更对小姐的胃口了,只见马车上的她低垂着脑袋,媚眼如丝。 “公子好名字,黎明即起,清风明月,当真人如其名。” “错了,是黎明百姓,清静无为。” 说着黎志清就要拉着沈亦白离开,沈亦白自然是懂他的意思,这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她若是此时多管闹事,全然只是给人平添了麻烦。 就好比她只是催促了小姐,小姐却能将这种压力完全转移给了那些推石头的人。 说到底,改变不了什么东西。 “黎公子,请留步。” “小女是太史丞嫡女孟桑榆,不知公子是何身份?” 沈亦白一口包子梗在嗓子眼,这丫头怎么回事,才看一眼,就相中了?连自家身份都说出来了。 刚刚的矜持呢? 黎志清此时也是知道对方什么心思,他拒绝得很彻底。 “我是何身份与你无关,你若是真想速度点赶路,就叫你的护卫前去帮忙,不要耽误我的行程。” 孟桑榆被怼了一口,却也羞红了脸,她只听得声音好听,对话里的冷然是丝毫也感受不到。 “自然不会耽误公子你的路,那公子可否告诉我你是何方人士?” 忽然橙儿那丫头似乎发现什么,只看她对着孟桑榆耳语。 孟桑榆眉眼难掩惊喜,“公子可是黎门子弟?” “说了与你无关。” “小姐,没错的,他腰带上绣着黑狸,通黑黎,正是黎将军一族的纹样。” 这小丫头,本事不小。 沈亦白转过脑袋看着黎志清那张脸,少年的皮子,眉眼秀气,鼻子高挺,瘦削的脸颊紧实有弹性,确实对一般少女来说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黎仙尊不得了,一把年纪还把人家小女孩迷得不要不要的。” “闭嘴。” 不过那孟桑榆到底是听进去了,让手下的护卫帮忙一起推,这才终于有了进度。 而且可能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孟桑榆还给了几个汉子额外的赏钱,惹得几人纷纷和她道谢。 石头被推走,橙儿拿着一块玉珏走了过来。 “黎公子,这番耽误了公子行程,小姐特命我送上欠礼,希望公子收下。” 黎志清声音沉闷,丝毫不为所动,“不要,你们速度点动身,我赶路。” 橙儿没办法,两下踌躇也就小跑回去,那边孟桑榆掀开帘子看着这边颇为幽怨,临了还瞪了沈亦白一眼。 好家伙,这还没进门就开始管起黎志清的身边人了。 可怕... “我不同意你娶她。” “你什么毛病!!” “一看就是宅斗的好手,娶回去肯定鸡犬不宁。” “吃你的包子吧。” 这个小插曲没占用他们太多时间,但却给了沈亦白不少谈资,她山里人,没什么见识,时机上也是凑巧,唯有在黎志清和温追这里见识过什么叫高门大户的操作。 “我怎么记得很早之前你家里人给你送过女人上山。” 黎志清虽被家族送上灵山修行,但也没打算让他专注于修行,少年初长成,成年之后,过了那么几年,他家里人就给安排一个世家小姐准备送上山。 到底是送不了的,人就给安排在山脚,有专人伺候,名义上说是黎志清的未婚妻。 虽说是世家小姐,但能被送来送去想来也没什么地位,说到底沈亦白是有点好奇的。 消息传到她那里,二师兄要去给付远送一东西,她本无需要去,但那日,她去了。 她瞧见了那名女子,温婉可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年画娃娃。 二师兄当时说了什么她没听见,她只知道自己心情有些不愉。 “闭嘴。” 黎志清口气不好,沈亦白一个挑眉,她现在心情也不好,一大早因为他被人给了那么大一个白眼。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那姑娘已经死了很久了吧。” 黎志清赶着马车无声叹气。 “话说为啥给你送女人?” “我说暂时不回去了,他们感觉不妙就想给我留个后。” “哈?” “好了,别问了,接下来往哪里走。” 沈亦白端详打开帘子看向四周,哪里都很陌生。 “是这样子的哦,你知道硕鼠镇怎么走吗?” “......” “咱们先到那里去吧,这边我不太记得路,二师兄也就带我去过一次,去摘那什么芳菲草,那玩意止疼用的,哎,你要听我说我们为什么去摘芳菲草吗?” 叽叽喳喳,不厌其烦。 “二师兄常年将自己的灵识浸入灵海,导致他脑阔子有点疼,他就去找了芳菲草止疼。” ... “黎志清,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吵。” “不会。” “那你今晚弄烤鱼给我吃好伐,我想吃烤鱼了,我们找个河边露宿,我顺便想洗个澡。” “不露宿,我们住店。” “啊,为啥?” “你现在只能洗热水澡。” 这人哪里来的知识! ... “好吧,我进去休息一会儿,我说累了。” 沈亦白平白无故脸红了一下,这不是好现象,半躺在车上脑子有点空白,这真是要命得很。 “黎志清,你家给你送的那个女人好像在山脚住了很久咯。” “闭嘴!” 半晌,黎志清停下马车,一把掀开帘子,“做什么这么关心,你在意?” 沈亦白面皮子一热,“我就是好奇。” 耳边一声叹气,不看就知道他翻了一个白眼。 “没有发生你想的事情。” “真的假的。” “怎么,你还要求证一下?” “那...倒也不必,赶车,赶车...” “哼。” 第89章 慢悠悠 马车重新起步,悠悠荡荡,沈亦白坐在车里慢慢放空自己。 十几岁的黎志清怕是不知道,沈亦白其实也没那么混。 白龙山到底是一座小灵山,里面的灵植不太多,因此大家大多数都是去其他地方采摘。 十三岁的沈亦白到了需要灵植的年纪,却不具备出远门的资格。 附近灵植最丰富的地就是青兰山,她就想着去青兰山搞一点。 她去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满载而归,可那年初夏,她被一个少年发现了,他喊自己小偷。 当然后面少年被自己害得挺惨,这些她都听说了。 不过她那时胆子小,有种干没种承认,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 二师兄包庇她,知道是她干的,也只是代替他过去跟人道歉,并没有要求她也去。 尔后灵山大比,她的对手是那名少年,年少时不懂控制力道,比试的时候将他衣服扯烂了,底下传来嬉笑声,少年羞红了脸,她感觉很抱歉。 于是她找少年道歉,只是那少年似乎嘴贱得很,沈亦白又没控制住自己。 又将他打了一顿! 之后少年就和自己不对付了,沈亦白当时也不是老婆子,少女的年纪,自然有她自己的遐思。 他们年纪相仿,又见于年少。 她做梦的对象一直都是少年,少年会对她笑,会拉着她的手一起跑遍山野,会给她做花环。 少年长得好看,又是个鲜活的人,虽然经常惹她生气,但总不是师兄师父师叔或者师兄那样,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 他们说自己云淡风轻,她只觉得这是活久了,像是一汪死水。 尔后几年,少年出落得更加好看,身子抽长,像是青嫩的竹子,皮肉都透着粉红,穿衣打扮也很好看,虽说是差不多的衣物,但沈亦白觉得他总比别人好看些,就是看着她的时候还是一脸傲气。 沈亦白十八,一直以来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少女的遐思早就埋进了心底,就是连梦都少做了,因为她已经想象不到眼前的少年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想象的东西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几次有机会一同出去,他们也总是刻意刁难对方。 你来我往,反正到头来,谁也不会开心。 少年依靠自己的努力在比试上赢了她。 她平静无波,看着少年兴奋的样子还莞尔一笑替他祝福。 少年怒火中烧,认为她在讽刺他,于是更加勤奋的修行。 沈亦白觉得少年很像她喜欢的乌龟。 之后他们被长辈要求一起多次出任务,寻找灵植和灵兽。 那时少年的修为已经和自己持平。 乌龟一般的少年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沈亦白一度想着若是自己没有这番天赋,少年恐怕早就站在她仰望不及的高度。 少年不待见她,唯有修为这件事是两人唯一的交集。 沈亦白开始专注于修行,她天赋过人,很快就超过了少年,少年又很生气,总之,少年面对她的时候,鲜少有好脸色。 她也生气,她也很气闷。 又不是只有他长了嘴巴,损人的话她也会说,而且还说得更好。 之后她就开始打压他,说他紧赶慢赶,不过是老驴拉车,没那天赋也没那本事,怕是连元婴都上不去。 少年又生气了,他总生气,沈亦白脾气上来了,知道他看中家族,就一直损他道心不纯。 说他是家族的鹰犬,活着就是当犬马的。 少年二十有五,他家里给他送来了一个女人。 沈亦白彻底放弃了和他较劲,将少女时期的一切懵懂都掐在了时光里。 不仅如此,沈亦白还学会了挑衅,三师叔给他师父取了一个外号叫疯牛,她也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狸奴。 看似野性,实则奴性。 当然,沈亦白也有了一个外号,传到她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他们叫她草蛮子,沈亦白不在意,只是刻印了一块木牌,将草蛮子和狸奴刻在了正反两面。 他们俩,该永无交集。 一直以来,也正是如此。 ...... 沈亦白的脸黢黑。 她身披着黎志清的长袍很难评价。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一处客栈入住,吃完饭,这正洗澡,客栈着火了。 她光着身子,根本来不及穿衣服就被黎志清抱走送到了外面,所幸沈夏草的身子没发育,前后也没太大差别,因此她也就被看到那一刹那有点不好意思。 讲真,她自己跑倒也不是来不及,就是对方速度太快。 “啊!我头好疼。” “无事,你闭着眼睛想象自己在休息。” “你速度那么快干什么,你看这个火,我就是穿好衣服再跑也是来得及的。” 黎志清不以为然,“你那一身破布,竟还想穿回去。” “干什么?我没衣服了。” 这话实诚,黎志清也是没想到的,她包裹里就换洗的里衣,外衣就那么两件,这天渐渐冷了,她就全穿了起来。 现在是全给放进了火场。 “你赔我。” “不过两件衣服。” “哼。” 知道他钱多,肯定赔得起,她就是生气,到底是这么多年了,肯定是不会为他言语中的傲慢生气,总归是觉得有些事情根本调和不了。 好比他们白龙山很穷,好比这小子从小就富贵,几百年过去,他只有越来越有钱的份,不像他们白龙山,这一转眼的功夫,连山都被封了。 一阵风吹过,沈亦白打了一个喷嚏,头发挂着水,整个人一个惨字了得。 眼瞅着人来人往,或多或少都有些人往这边瞄。 黎志清脸色一黑,看了看四周,一眼就相中了最高的那座酒楼,转身就将人抱了起来,“我们换个地方住。” “去哪里住?” 沈亦白看着方向就看到那远近驰名的满香楼,这楼颇具盛名,几百年前就有名得很,一晚上的价格能高到天上去。 “不会住那里吧,你脑子清醒点,老子不住,老子穷得很,你是不是非得让我觉得自己欠你的,是吧,老子拿了你那块玉佩以后是会还你的。” “别说话。” 第90章 贵公子本尊 果不其然,沈亦白又打了两声喷嚏,鼻水慢慢流了出来。 她自己颇为嫌弃,速度从黎志清身上摸到帕子,赶紧擦了。 “这帕子料子还挺舒服,拿来做小衣多好,你们真奢侈,搞这么一大块布料帕子。” 转眼看他嫌弃的表情,沈亦白轻轻一笑,带着些许揶揄。 “干嘛,洗好还你嘛,还是说你嫌弃,不要了?那感情好,我就收下了,等以后有机会卖给孟桑榆。” “又扯她作甚!” “稀罕你啊,那妮子瞪我的时候你没看见吗?你个祸水。” 他们到底是住到了满香楼,一晚上三两银子,这个价格,沈亦白没耳朵听,她希望自己刚刚耳聋了。 店掌柜和小二见识惊人,对沈亦白这般出场方式没有表现出半点诧异。 公子小姐喊的顺溜,试想那个小姐能光着身子被公子抱在怀里,要她,高低得给个白眼,然后吐槽一句有伤风化。 黎志清出钱出得利索,使唤人也是自然到了家。 “找裁缝过来,我要改几身冬衣。” “好勒,爷,您稍等。” “这么晚了,对方不要睡觉啊。” “有钱赚,偶尔少睡一下也无可厚非。” “哼,你和那孟桑榆一丘之貉。” 黎志清给人放进床里盖上薄被,小二端着木盘一边伺候,木盆上整整齐齐放着棉巾。 顺手从小二那里拿了棉巾给她擦头发,擦湿了一块换另一块。 临了才有空接她的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亦白气得一脚踹过去,奈何现在体质在这,力气使不出来,黎志清一手就捏住她脚掌将人送进被窝。 “进被窝去,别真受凉了。” 头发擦了半干,黎志清悄无声息的给她头发输送热气。 “你亏不亏,用灵气给我吹头发。” “我一开始倒是想给你用净身决,就是怕你受不住。” 任何法术都讲究抗性,沈夏草这身子骨哪怕飞得高些都能冻死。 净身诀讲究将灵气置换成冷气,促使衣物和体表的污垢固化再用,再凝结水汽净身,最后置换成暖风将衣物和皮肤吹干。 看似简单无害,但这体质弱一些的,在第一步就能受凉。 满香楼服务十分到位,不多时裁缝就上了楼,给沈夏草量了尺寸,酒楼还给他们送来了换洗的衣物。 黎志清开了两间房,他全身被她搞得又湿又黏糊,要了热水要洗澡,人偶的皮肤不比真人,不好这般嚯嚯,要及时用清水清洗干净。 蓝白色纯棉布的衣服,室内穿着方便暖和。 沈亦白换了衣服,一声叹息,这是真舒服啊。 难怪那么些达官贵人对权力,金钱,孜孜不倦。 沈亦白瞧见床边还有书柜,里面放了一些话本子,顿时兴致来了,拿了话本子就翘起二郎腿躺在床上看。 那边送衣服来的随房伺候的丫鬟眼神极佳,过来给她添了烛火。 沈亦白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要走了,没想到丫鬟笑笑,“小姐安好,奴婢叫花生,今晚奴婢伺候小姐安歇。” 啊?对! 沈亦白想起来了,满香楼似乎是有这么个服务。 “你睡哪?” “奴婢今晚不睡,小姐有事叫奴婢就成。” 沈亦白兴致瞬间没了一半,果然她不是享福的命,有些事情,她看不过去,这约莫就是毛病。 “我不需要人伺候,今天就算你伺候了,不需要你待在这,可以吗?” “这...”花生颇为不解,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小姐,可是花生伺候不周。” “跟你没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小姐,没被伺候过,不需要旁人伺候。” “可是...” 说时迟那时快,黎志清这战斗一般的澡已经洗好,也穿了香满楼的统一服装,他开门进来正好听见两人声音。 也是,人偶咋能长时间洗,估计也就冲一下。 他长发没绑着,及腰披散下来,蓝白色的长袍系得松散,看着好似某些个漂亮的小倌给人上门服务,就是眼神比较凶狠。 “黎小倌人,我不需要人服侍我。” 黎志清朝着花生点点头,花生只得退出门外,但看人还在,并没有完全走开。 “我觉得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公子哥和小姐们都有毛病。” “你今天没完了是吗!” “哼。” 言语交锋那是常态,黎志清随意倚在床边,和沈亦白看一本话本子,完全没有男女之分。 沈亦白倒也是没赶他,几百岁的人了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感到别扭,她甚至还往他那边挪了挪。 “我问你,你真觉得别人伺候你是应该的吗?” 黎志清顿了顿,看着她过于认真的眼神,谨慎发言。 “我也不需要别人伺候。” “你没正面回答。” “每个人的分工不一样,有人是将军,有人是士兵,有人当王,有人当子民。 不过这并不绝对,士兵也有一天会成为将军,一般老百姓也有可能称王。” 真能扯,算了,沈亦白不强求。 “可能性不大吧。” “若是时机恰当,可能性这种东西,从不需要考虑,天地人和,有时候个体的想法并不能决定什么,说不定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是王了。” “你这小概率。” “这的确是,就是水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转弯,什么时候会跌落,饶是有远见,提前去查探了地势,但终究改不了下落的趋势。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是定数。” “......” 沈亦白合上话本子,总觉得黎志清话里有话,三句里面两句在打哑谜。 “总归是你们这些权贵阶级不想改,你们若是改了,你们的权势从何而来。 追本溯源,谁也不是说哪些人就该当士兵,哪些人就该当将军。 只不过一开始当将军的那条路就被锁死了,除了你们,谁也走不了。” 黎志清挑眉,伸手轻轻压了压沈亦白头发。 “干嘛?” “没什么,有根头发翘起来了,我们继续看。” 他说聊天,哪能真一直聊,这两天身子乏了,今晚又闹了一通,沈亦白打了个哈欠。 “我要睡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吹灯关门。” “嗯。” 第91章 芳菲井 第二日,沈亦白睁开眼睛就是大天亮,她看着那日头分明就是快正午。 一个惊坐起,就看黎志清穿戴整齐坐小桌旁喝茶,好家伙,闭眼的时候在,一睁眼他还在,他到底回没回去? 而且他哪里是真喝茶,他喝的是情调,一小口茶杯里的茶没少半点。 此时他手里还拿着话本子,修长的手指偶尔下意识的移动,活脱脱就是哪家的少爷,闲散慵懒,什么也不用干,气质这个东西就有了。 自幼学武,后被送上灵山,黎志清也没什么接触地摊文学的机会,因此看得十分起劲。 察觉到视线,就看某人虎着一张脸。 “你干嘛不叫我?” “叫你作甚,又不赶时间。” “也是。” 沈亦白干脆起来用了干净的水梳洗,一身舒畅,不多时小二送来饭食,给端来的是一碗小鲜肉鸡汤馄饨。 “这么点?” 沈亦白皱眉,对这个份量不以为然。 “点心,还有半个时辰就中饭了,到时候你别吃不下。” 到底是她没见识了,“那吃完中饭我们上路。” “等衣服送来。” “哦对,昨天你叫了裁缝。” 沈亦白摇摇脑袋,怎么感觉脑子不够用。 午饭过后裁缝送来五套衣服,看着都十分清丽,是当下年轻女孩喜欢的款式和颜色,摸着暖和厚实,就是纹理都是十分柔和的。 这种....应该很贵! 黎志清给了钱,眼睛还挂在话本子上没有移动分毫,想来他准备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全部看完。 午饭过后来的不只是裁缝,还有当地有名的首饰店铺,他们给她选了七八样头饰让她试戴。 “我不需要这些。” “你占了人家身体,总不能不打扮一下吧,早前被人当做男孩子你忘了,丫头都是要养的,你二师兄不也经常买发饰给你。” “你这是拿自己和我二师兄比吗?” 黎志清眼神微微移动,不好,这个频率是要生脾气的表现,这不是个能逗趣的话题,沈亦白速度转动脑袋看向那一盘盘首饰。 白白拿人家真金白银,确实不应该那么多话。 “既然选了,咱能整些金子嘛,那玩意值钱些。” “俗气。” “我就要金子。” 小珠花银蝶,金线绳结照旧,黎志清妥协让她选了两根小金钗,两个金镯子,哎哟歪,那上身直接贵气上升两层。 “请叫我沈小姐。” 简直没眼看,黎志清选择直接付款。 “小姐贵气,戴着真好看。” 还是人老板会来事,赶紧说上好听话。 “那是,你们家首饰也不错,就是有点贵。” 老板尴尬笑笑,黎志清合上书拉着人就往外走。 上了马车,沈亦白顿时觉得这马车都有点拥挤了。 “黎志清,要不咱换个马车吧。” “你到底在作什么?” “由奢入俭难你没听过。” 人没理她,一声轻呵正式上路。 沈亦白在车上发现一个地图,想来是她睡着的时候黎志清准备的,由地图可以看出,到硕鼠镇约莫还有上百公里,倒也不算特别近的距离,临近边陲,过不了多少公里想来都能出边境了。 沈亦白拔了钗子放好倒头就躺,其实黎志清可以带她飞过去。 不过嘛...他没提,她也没提,就这样吧。 沈亦白要去的地方没有名字,当初二师兄寻找天书上记载的芳菲草的时候按照天书地图找到的那口古井。 古井口径成人臂展有余,约莫两米左右,纵深十多米,那就那个小地方,加上井壁,里面长了数百种灵植,且井内灵气充裕。 二师兄倒是调皮,给那块取过一个小名,叫芳菲井,当然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没动多少脑子。 这么个地方,对现在的沈亦白来说极其合适。 过了硕鼠镇,拜托镇上的车马行帮他们还了车马,两人徒步上山,小山接着小山,一下子离镇子还有点远。 沈亦白依照记忆找到芳菲井,气喘吁吁,解开结界看井内灵气充裕也是心头暗喜。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 黎志清低头探望,随手引出灵气缠绕于指尖。 “灵气充裕,且活性极强,确实是个好地方。” “是吧。” 说着沈亦白一跃而下,黎志清一个吃惊,赶紧跟上,半路截获,两人稳稳落地。 “你脑子秀逗了,如今你这身子,这么高跳下来。” 沈亦白也是脸发白,刚刚她不知怎么地就想往这里面跳了。 “不对劲,我没有要跳的意思。” 听她这么一说,黎志清凝神仔细感应,沈亦白天眼一开,就发现井内除了灵气还多了一丝粘稠的蓝绿色气息。 有东西在里面? 眼神扫过四周,不期然在井口位置发现大批量的如同萤火虫一般的东西。 “是摄魂虫,在那。” 黎志清一个皱眉,聚灵气于手心,一个掌风送去,直接打散。 虫子受到惊扰慌忙从井口逃窜出去。 沈亦白摇摇头,好地方就是虫子都知道,单个的摄魂虫对人体无害,但聚集到一起,其发出的气味就能麻痹人的神经,好似夺走了人的魂魄,这才有了摄魂这个名号。 “好险,还好你跟过来了。” 沈亦白俏皮一笑,这个高度她倒不会摔死,只不过她白肉之身,这个高度摔下来,得要吃点苦头了。 最起码得饿不少天。 黎志清轻笑,“你且入定吧,我去外面收拾一下,有事叫我。” “好。” 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灵气总量就这么多,黎志清修为在身,身体已经被训练得吐纳自然。 吸收灵气就和呼吸一般简单,灵气会被他吸走,他离开是应该的。 沈亦白看了看地面,选了个干燥地,入定打坐,感受周围灵气流动。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小溪流,感觉灵气从她皮肤边滑过。 这井果然是好去处,不多时沈亦白脑门出汗,已经是沈夏草这个身体现阶段能承受的最大值。 沈亦白呼出一口浊气,开始运转功法进行炼化。 灵气聚集在丹田,如水雾,她得让它们沉淀。 这个过程很漫长,黎志清站在井口端看时间变化。 给井口设了一个结界,决定去镇子上采买一些必要物资。 他倒是有带储物功能的玉珏,但那里面都是些灵植法器,最多就是一些杂物。 沈亦白如今的身子,第一步是需要营养,得要新鲜的食材。 这番完事之后已经是午夜时分,月明星稀,沈亦白一个愣神,时间久远,倒是忘记自己第一次凝结灵气花了多少时间了。 第92章 瓶颈 井口处传来火光,透着丝丝暖意,沈亦白站起来喊了一声。 “黎志清。” 那边黎志清随意丢下一根绳子,一看就知道新买的,沈亦白抿着嘴角,倒是没说什么,她其实也没期待他下井来接她。 等她爬上去就闻到喷香的汤锅,脑子里那点浆糊瞬间丢远了,“哇,好香啊,感觉很好吃。” “尝尝。” 沈亦白接过碗筷吃了一口就呆了,黎志清这手艺进步惊人,味道和之前那一锅杂烩不可同日而语,可怕,这才过了多久。 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周围多了不少东西,腌肉,腊肠,新鲜瓜果,个把蔬菜,一些个咸菜坛子,不远处还有一个简易草棚,里面有简易床板,几床棉被和一些台面。 “你可以啊!” 的确非常可以了,如此的照拂,沈亦白就算是块石头也能焐热了,更不要说她本就不是一块石头,顿时心里冒泡泡,这么乖,着实令人感动。 “别废话了,吃吧,那边给你烧了热水,吃完休息一会洗个澡。” 沈亦白一愣,有什么堵在了心口压迫到了心脏,耳朵边传来鲜明的心跳声。 “黎仙尊好贤惠,我有点害怕。” “......” ...... 黎志清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照顾人的技巧,总归是将沈亦白照顾得十分好,可谓是无微不至,沈亦白哪哪都挑不出刺来。 一心修炼不问世事,芳菲井灵气充足,灵植丰富,就独给她一人使用可谓是绰绰有余,这旁边还有人帮忙照顾日常起居,起初自己在白龙山都没这么富裕过,沈亦白有一种暴发户的欣欣然,特别是住家保姆还是咱们家的黎仙尊。 身心十分满足,以至于她经常傻笑,就这还被黎志清看到好些次,看他的神情想来是对此有些担忧,怕她脑子烧坏了。 也是,灵气入体发烧是常态,沈亦白洗了洗手,顺便摸了摸额头,好似确实有些发热,不过应该不碍事。 ... 沈亦白修为进展很快,不过两月,初雪时分,她已经完成了初步积累,眼瞅着已经到了炼气后期。 一日入定完毕,沈亦白睁开眼睛的时候不似以往月明星稀,平空白日,她貌似遇到瓶颈了。 “黎志清!” 山里的雪景尤其动人,雪花飘落,沈亦白抬头看向少年,眉头微微皱起,开口就是求救,好似回到了往日在二师兄那里的日子。 “我好像遇到瓶颈了,灵气总是无法沉淀,往日也有反复,但今日似乎更甚。” “我来看看。” 沈亦白天眼能看人却无法自省,这倒也是正理,全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能看到别人的弱点还能看到自己的弱点。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沈亦白还是很挑师父的。 她需要有人及时指引和教导,就这个角度来说,对她的修行助益最多的不是她亲生师父,而是二师兄。 二师兄天赋做底,有各种天书做参考,对她的问题大多都能及时找到应对方案,这也在实际操作上大大减少了沈亦白修行的难度。 黎志清飘然落下,伸手就释放出自己的灵气入沈亦白的丹田。 融入自身的灵气经过炼化便是听话且随和的,依据自己主人的心气而动。沈亦白顿时感觉一丝凉气,以往也不是没有人这般帮她查探过,好比二师兄,他的灵气似乎更凝重一些。 灵气在沈亦白丹田走一通,把感受到的东西原原本本传递给其主人,好似主人的第二双眼睛。 黎志清轻轻叹了口气,沈夏草的身体强度终究跟不上沈亦白的天赋以及几百年的积累,如此到了今日,已然到了上限。 两者匹配不上,因此哪怕沈亦白进步再快,沈夏草那新开辟出来的丹田都过于脆弱导致无法承受。 若没沈亦白的天赋辅助,依据沈夏草自己的状况,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接触灵气又晚,如今能否好好入定都很难说。 “你该歇息一段时间了,沈夏草的身体吃不消了。” 沈亦白一听便理解黎志清什么意思了,她到底用的还是沈夏草的身体,接触灵气不过短短数月,如此灌入确实不是良策。 也罢!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只是这方到了眼前还是有点难过。 修为越低等要紧的时候需要他人的帮忙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现在又不能真把自己藏起来,不问世事,自家灵山那么大一个问题摆在那里还没有半点头绪呢。 可哪怕如此,她也不是一点进步空间都没有。 修为受限,她姑且将她的天赋磨上一磨,总归这个限制少些,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沈亦白很洒脱,在修行的路上她还没有遇到什么克服不了的阻碍,东边不亮西边亮,她总有一个底牌在手里。 今日结束的早,沈亦白被带出井的时候黎志清还在做饭。 冬日冰寒,山里的气温更是冷冽。 他们的草棚早就升级加上了挡风的帷幔,这种帷幔材质很重,直愣愣的垂挂像是冻僵的布条,沈亦白弹了几下没弹动,也是惊奇。 沈亦白刚进去就因为温差打了个喷嚏,这入定的身体状态和不入定的状态完全不能比。 就刚刚那几米的距离,冷风直接将她浇得冰寒。 周身没有灵气的周转,身体温度直接下降十度有余。 裹了大棉衣,沈亦白毫不客气的坐在炉边倒热水泡茶喝。 她神情自由散漫,好似一般家庭里的大爷,而那边卷起袖子的少年郎就好比娇妻,洗手作羹汤,修长的手指上下移动,为一日三餐而发愁。 关键人家还不用吃饭,纯属于发挥光和热了。 也是被伺候得爽了,沈亦白内心有点嘚瑟! 哎,早知道有这种好日子,当初就早该把黎志清拉她家山头去当压寨夫人,然后看他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今天晚饭吃得早,黎志清煮了个土豆牛腩,牛肉软烂,十分好入口。 沈亦白大快朵颐连吃了好几块,似乎吃不跑,就是青菜叶子都没放过。 “黎仙尊厨艺又见长啊。” 第93章 磋磨 黎志清这类人,做什么都会很优秀,他一旦确定目标,就很耐得住性子,也愿意付出努力。 不像沈亦白,拢共就像个浪荡子,修行锻炼都很随性,人也散漫,目标总是模糊,混日子可以,真要认真起来又缺少动力。 但凡不是二师兄每次给的答案快狠准,说不定她早就耐心耗尽,也走不到元婴那地步。 修行于她更像是人生路上一个一个的关卡,她能闯过几个算几个,没什么硬性要求。 以往沈亦白主动性最强的时候就是和黎志清对抗最猛烈的时候,许是她骨子里有点劣根性,想着高傲如他,只能在自己身后,莫名有一丝爽感。 死活就是要压着他一头,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差别。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了是吧。” 相爱相杀,黎志清虽表明对沈亦白有几分喜欢,但言语之上绝不让她讨便宜。 沈亦白没关系,实质上的便宜早占了不知道多少了,还在乎这一点半点的,那也忒不厚道。 “也不知道依云现在在干嘛。” “她好得很,前天还敢上前和我顶嘴。” 黎志清天赋是附灵,附的是自己的生魂,简单来说,他是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好几份。 这个操作一般人肯定是凶险万分的,分分钟有精神分裂的风险。 但他就可以掌控自如,互相都不耽误。 诚如少年黎志清人在这边和沈亦白作伴,那边黎仙尊照样会处理青兰山的一切事宜。 更不要说他的两把灵剑上都有一丝生魂。 黎志清的天赋说是过人倒不如说是天赋异禀,倒是适合话本子那些修学故事里面邪剑仙的路数。 被宗门背弃之后幻化成少年模样重新入了宗门,拜在前任师父的门下,一路高歌猛进,在师父最得意的时候手刃师门。 啧啧,好一出大戏! 黎志清看她神情古怪,也只是看她连个饭都吃得不安分。 家教严苛,祖训就是宽以待人,严以律己,黎志清从小到大鲜少有让人当众下不来台的时候。 偏偏沈亦白那女人,惯会当众甩人脸巴子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厌恶她到骨子里的。 出身低微,天赋却又高得离谱,不讲礼仪,不讲体面,随性散漫,吊儿郎当,却又声称努力高于天赋,每一项都好似踩着他的脸皮子往上走。 她太讨厌了,配上她那不可一世的眸子和独断专行的人生态度,简直就是集全了黎志清最讨厌的东西。 他们本不该有什么过密的交集。 直到那日,那小娘子执意要见他,他下了山,在山门处和正在上山的沈亦白以及她二师兄碰了个正着。 小娘子在说什么他没听清,就只听盖凡说了一句他都有小娘子了就莫要记挂了搞得自己还不开心什么什么的,就这一句,那日他总是心慌。 他寻思着盖凡什么意思,沈亦白因为他有小娘子了不开心吗? 因此一个认知,这一丝还未能确定的可能性,黎志清那天都浑浑噩噩的。 因两人年纪相仿,又总是争锋相对,同门长辈没少拿他两人打趣,但就那天,他头一次从这类打趣的话里听出几分真意。 他有点好奇,沈亦白是否真对他有别样的感情。 他甚至回想起之前某一天,他和朱阮去白龙山送帖子,一只肥鸭从天而降,肥鸭脖子的链子一看那造型就知道是沈亦白的手笔。 沈亦白这人,和精致二字相差甚远,倒不如说她家山头那几位修士当中,就她最是不看重体面。 鸭子飞落又飞走,朱阮弯腰捡起了一块木牌,正面刻印了狸奴二字。 朱阮看着哑然失笑,他道他们两真是绝了,沈亦白还给他弄了个木牌,也不知道是不是立在某个坟堆上面的。 朱阮这么想也不无道理,沈亦白厌弃他,想来想咒他也是在理。 黎志清本不想理会,只不过朱阮手贱,又将牌子翻了一面,上面刻了草蛮子三个字。 草蛮子他自然知道是谁的外号,青兰山那些个外门弟子给沈亦白取的诨名,说是从他这边传出去的,可他自己却不曾有这个印象。 朱阮当真是脑子短路了,说这牌子将师兄你和沈亦白刻在了一块板子上,这是要你们永生相随吗?这约莫算是另类的诅咒了。 诅咒不诅咒的黎志清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轰鸣声,因为那木牌上的刻印笔法告诉他,这是沈亦白自己刻上去的,她将他与她自己,放在了同一个木牌上,同一个水平高度。 ...... 看某人吃得满嘴流油,黎志清低头深思,自己约莫是被诅咒了。 当初以为她对自己有几分心思,就趁着围猎的机会给白龙山去了信,来人回复说她不去,好些次,她都避而不见。 她明明就不太在意,若真有几分在意,那也是以一种好玩的心态在看他,绝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心思,但他却有点雀跃,就这么等着,日益修炼,简直...可悲至极。 她总该不是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尊重的男人来看的。 他说她平民,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哪怕身份高贵,却依旧打不过她。 他努力修炼,她就轻松玩闹,好不容易修为高过她一截却下次见面又是压他很多。 他与人交流天道为何,她就一边打趣他为家作奴,也想论天道。 她只是拿他取乐,只是旁人看见了,约莫以为她对他有几分意思。 如若不然..黎志清闭上眼睛不让再想,合该都是自己找的,当初是自己招惹的,现在这般,也是自己招惹的,怨不得别人。 她从未说过欢喜于她,那日在青兰城,他说得那么明显,她也假装不明白。 身死道消,人总会死的,就那样吧。 “黎志清,黎志清,来来,你看这蘑菇的图案,像不像付远的后脑勺。” 算了!黎志清慢慢放开攥紧的手心,男子汉大丈夫,偶尔想些儿女情长便也就罢了,断不能每日都在这上面消磨。 爱怎样就怎样吧,合该他这样的人,碰不得情爱,难得有一丝喜欢,就都是磋磨。 ..... 第94章 强硬突破 日子不紧不慢,却也不无聊,黎志清闲下来的时候喜欢倒腾玉石,就这她才知道早前她拿走的玉环是他自己做的。 算是他相对喜欢的一块,就这么给她拿走送了人,怪不好意思的。 沈亦白决定还他一块,所以她也没闲着,每日修炼,修炼完毕就在那抠抠搜搜打磨玉石。 当然,原材料也是从黎志清那里拿的,工具也是用他的,她又没有。 她从他那边料子里面挑了一块自己最喜欢的,通体全白的料子,十分剔透晶莹,一下子就入了她的眼,就是她拿走的时候黎志清肉眼可见的心疼。 看起来颇为担忧她坏了他的料子,她三令五申,不会让他失望的,要学会相信她的手艺。 某人无言,忍着悲痛没再看她。 沈亦白过着三百年来少数可以说是畅快的日子,虽说也是混日子,但里面掺杂了好些她想象不到的愉悦。 年后黎志清给两人添置了一些新鲜玩意,沈亦白看着高兴,内心直冒泡泡,好似一个孩子。 不得不说,黎志清还是很明白沈亦白是个什么玩意的,徒有三百多岁的年纪,可论其本质还是被师父和师兄宠爱到不行的顽童。 说好听点叫至纯知性,说得不好听点叫理想化。 只因她能力高些,天赋强悍,愣是到现在没有栽过明显的跟头而已。 他只买了一些现在孩子们喜欢的炮仗和烟花,某人都能爱不释手,愣是玩耍了小半天。 “这个不错,来年可还弄些过来。” “来年还和我一同过年吗?” 沈亦白身形一顿,却也是微微皱眉,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 她要是说一起,那似乎也有点难为情,要说说不准看情况,又似乎有点不知好歹。 思忖片刻,她来了句折中的,“这就要看你了。” 话是没错的,她总归是要和师父他们汇合,黎志清是否还和她一起行动全看他自己的意思。 “是吗?” 沈亦白看他神情奇怪的给他一个白眼。 “说这些个废话,整得你多委屈似的,还是说你堂堂一个仙尊,终于觉得在这里陪我做这些无聊事确实有点不合自个儿身份了?” “我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你觉得如今确实不够安生,需要一个保护伞罢了。 你现在白肉之身,离开青兰山之后说不上安全,这还要兼顾修炼,需要人帮忙照顾,我说要跟着你,难道不是正合你意。 你现在弱得可怜,我既然说要跟着你,你若是想赶我或者撇开我却也是能力不够。” 说得还挺有道理,沈亦白一句也辩驳不得。 但让她住嘴却也不能够。 “你今天话这般多,这是对我有什么怨言?我没求你跟着我。” 黎志清被她一句堵在了嗓子眼,满脑子的话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抿着嘴半天才丢下一句不是,人也是没有留下,一个不留神直接飞身走。 沈亦白顿时觉得手里的烟花不香了,这人,挺会扰人兴致的,好好的日子,抽什么疯。 也是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沈亦白那个心烦,睡是睡不着的,干脆下了井试图让自己能安稳些。 可偏偏事与愿违,肚子里的火气直冒,愈发的觉得脑袋有些发烫,久违的那种郁闷席卷全身。 自个儿解决不了那就找找法子,看了看四周,瞧见一株眼熟的灵植直接采了简单处理一下就将就吃了下去。 这玩意就和某种水果一般,脆脆的,隐约还有点甜味。 清心草,能强行将体内的火气降下去,最好速度点回来,否则...要他好看。 ...... 黎志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此时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他总能自己消化情绪的。 这么多年,能陪他解闷的人早就离他而去,他亲手葬的大哥,也亲手送走了那个如同他大哥一般的友人,就是大哥的两个儿子,也是他给写的碑文。 这个时候沈亦白该早就睡了,不过黎志清查探了一番气息却发现人在井中。 不勉微微叹气,大过年的,他确实不该和她掰扯那些。 着实是有些沉不住气,许是镇子上那些年轻的男女互相接近的身影刺激了他。 当年知她身死,他如同雷劈,惶惶不能度日,知她回来,他惊喜万分,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失了分寸。 罢了!他已不是当年的青年,同样的日子他过了两百多年,就可以再过五百年,他做得到的,不是吗! 调整呼吸,低头朝着井口查看,本想着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却不曾想她脸色异常潮红,好似是生了什么毛病,感觉不妙,沈亦白! 不想其他,当即飞身下去拿起手腕就要看看她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就在这时沈亦白猛然睁开眼睛,金色光圈持续性的闪现,频率比以往都要高,这是... 突然黎志清感觉自己的灵海受到入侵,修士的灵海无比重要,可谓是修士的禁地,可如今沈亦白正要强势闯入自己灵海。 黎志清本能就要反击,却在发现沈亦白眸子微眯的时候不由的放松了戒备。 一声闷哼,该死,她闯进来了。 每个人的灵海造景皆不相同,沈亦白原本只有一棵枣树,而后她又给添置了水池,黎志清的灵海也和植物有关,他的灵海深处是一片麦苗。 虽放任了她进来,可作为这片麦苗的主人,他又没被控制也没失去意识,黎志清对自己的灵海有绝对的控制权。 他抽身朝着麦苗四处寻找,找到一处低洼处。 沈亦白弓着身子似乎有些难受,灵识和灵魂强相关,所以如今的沈亦白是自己原身的模样。 身子年幼些,但到底还是沈亦白本人。 难受还能强硬到人灵海去,倒也是奇葩一个。 “沈亦白!” 沈亦白没答应,只是胸口呼吸急促,显然意识不到位,她自己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黎志清微微蹲下,伸手想要触摸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手擒住,力大无比,硬生生掐出一道道指痕。 黎志清灵识受挫,他的灵海瞬间掀起波澜,那些个麦苗陡然长高了半米。 “沈亦白,给我放开。” 第95章 为什么? 沈亦白闭着眼睛,但很清晰的摇头,她不放,她很难受。 “......” 沈亦白猛然坐起,直接朝着身边人扑了过去,两人直接面贴面,沈亦白的呼吸扫过黎志清的脖子,身子十分紧密。 黎志清好歹是一个元婴修士,断不会被她直接推倒,但到底是看她可怜,也是半分力气没出,她人在自己灵海内,要杀死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无奈闭着眼睛,伸手欲将她拉开。 可他本质又怕她受伤,推了几下没有推动,搞了半天,效果甚微。 “你到底怎么了?” 沈亦白啥也说不出来,只能本能的的动动鼻子,然后猛然张嘴朝着黎志清脖子咬了下去。 麦苗是越长越高,瞬间将两人淹没。 黎志清暗叫不好,他主观上不攻击,和灵海发现主宰被攻击被动反击是两码事。 这要不是黎志清往日里对自己的灵识刻意强化过,此时他的灵海怕是要不顾一切也要将入侵者给赶出去或者弄死。 沈亦白咬了一口,只是破了皮,冒出点血滴子,她睁开眼看了看,然后一个歪头直接舔掉。 湿热的触感直击脑门,黎志清的理智轰然倒了一片,他一把将人拉开,瞬间也是用手支撑着倒退了好些距离。 麦苗被压倒好些,风吹麦浪,两人长发被吹去,都呼吸沉重不得安歇。 可沈亦白尝到了甜头哪里会放过他,只看她眸子金色越来越浓,似乎有被金色铺满瞳孔的趋势。 一眼看去仿佛不是真人,而是世人庙堂上供奉的神佛。 “你到底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沈亦白略微冒出的尖牙以及直接压过来的身子。 太碍事了,沈亦白一手抵上他下巴,将他下巴抬起,俯首弓着身子,直接朝着脖子又咬了下去。 这次咬得更狠,尖牙直接深入脖颈,黎志清眼睛一眯,猫儿一般的眼睛闪现出些许凶狠。 但到底是慢慢散去所有的狠戾,迫使自己放松以求灵海能平静下来。 放任的结果就是某人的为所欲为,黎志清脖子,胸口,以及腰腹全都印上了沈亦白的牙印子,有些留着血水,有些却也只是破了皮。 风似乎不停,沈亦白迷茫的眨眨眼睛,从人怀里抬起脑袋,眸子逐渐恢复清明,无措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此处的独特的气息和造景表明,这是某人的灵海无疑。 而这显然不是二师兄的灵海,她记忆里自己只进过二师兄的灵海。 她什么时候到别人的灵海来了,这不是要找死吗? 低头发现黎志清躺在自己身下,不过此时黎志清还在跟自己作斗争,眉头锁成川字,胸膛已接近半裸,全是被沈亦白撕的。 惊觉自己现在在哪里,沈亦白脸色一白。 灵海因其脆弱有着天然的排他性,主打一个打不过入侵者那就是魂飞魄散,所以进入他人的灵海本身就是非常冒犯且风险巨大的行为。 对双方都是! 显然沈亦白闯入了黎志清的灵海,但却未曾受到半分攻击,不仅如此,她还在他的灵海里将他灵识伤得不轻。 “黎志清?” 该死的,她就不该那么粗心,早前她以为自己吃下的是清心草,可等热度一起来她才意识到她认错了。 清心草十片叶子,可她吃的那株十一片叶子,那是清心草的同胞变种,长得和清心草类似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功效。 通俗来讲,别说清心了,那玩意就是个拱火的。 “你个蠢货!你将我打晕不就完了嘛,你这等修为,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灵海被攻击了,怎能放任我灵识进来呢。” 每个人灵识受到损伤的后遗症都不一样,有的修为锐减,有的更是心智受损,变得疯癫。 虽不知黎志清为何让她灵识进来了,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仅到了他的灵海,还伤了他的灵识。 沈亦不敢轻视,只看周边麦苗部分出现火星子一般的灼烧痕迹,火星点点,随风飘扬。 她灵海受创,灵识年幼了许多,她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的后遗症,可如今看来远不止这些。 她是吃了拱火的灵植不错,但那玩意最多就是影响身体,断然不会影响她的灵识。 只能说当时她被烧晕了,主体意识受创,本能掌握主权,竟然下意识的攻击了黎志清。 要不然,她想不到理由说明现在的情况。 回想起当初在天地之间看到的同一片灵海,沈亦白内心惴惴不安,有些东西,有些她搞不懂的东西,难不成和那个东西有关。 忽地眼尾几个火星子突起,有些麦苗竟然开始自燃。 不好...她不能再待在这,她是入侵者,攻击她是本能,黎志清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本能导致他自己的灵海出现了反噬。 回去,她要立刻出去!怎么出去! 强忍着惧意,沈亦白全身发抖,伤他不是自己本意,看他如此,一脸的心疼和无措。 沈亦白看了看黎志清灵识身上的齿痕,个别几个深入血管,齿洞清晰可见。 沈亦白摸了摸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尖牙,证据鲜明,就是她咬的,她又不是狗,咬他干嘛! 未知带来了恐惧,伴随着惊奇,促使沈亦白脸色肃穆,竟然也让她自己慢慢恢复了冷静。 对灵识的攻击造成的可能性伤害,那就是破坏和掠夺。 脑子里二师兄讲过的知识闪回,起初她害怕进入到二师兄的灵海,他和她扩充关于灵海的知识的时候说过这些。 好比她被雷击中之后灵识变成少年体,这是破坏;黎志清的灵识被猛吸几口血之后腰带也松了几分,这叫掠夺。 沈亦白眸中金光闪现,仔细打量自己手指,不出所料,她的身量长了一些。 遥望远处一片麦苗出现焦黄,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亦白脸色内敛,当机立断咬破手腕狂吸一口血直接将血给渡了过去。 “你不要有事!” 眼瞅着麦苗慢慢沉静,沈亦白呼出一口浊气。 她想对了,既然她能吸食他血液,自然也能渡回去。 冷静过后视角扩大,前方那隐约闪烁一处缺口,那似乎她强硬闯进来留下的痕迹。 空间还未完全闭合。 伸手将人衣物拉拢,一个凝气飞身直接冲了过去。 耳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等她多走几步,入目转为一片黑暗,又是走了几步,恍惚间她貌似撞破一个黏糊的泡沫膜,再次可以视物的时候就已经回到自己的灵海内。 她惊慌失措,抬头看向枣树,枣树烧焦的地方莫名出现几枝新叶。 果然...她靠吸食掠夺了黎志清的力量。 不过为什么呢? 没听说过灵识可以靠吸食他人灵识来进行修复的。 还有这种事情,那她是什么?还是人吗? 遥望树叶丛中的羽毛,此时发出星星白光。 为什么会这样! ...... 第96章 失之交臂 另一边,青兰山清风苑中。 黎志清猛然一个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等他重新入定,发现放在傀儡里的灵识已经回笼。 摸着自己的脖颈,回想起唇齿间那触感久久无法平复。 附灵这技法向来都是单向的,一旦回笼就需要另找机会重新附灵。 他是没办法隔空将自己的灵识再渡到傀儡上去的。 沈亦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此番自己还失去了对傀儡的控制,若是有个万一,她绝对应付不了。 一个起身拿起灵剑,黎志清才转身就看见自己大师兄站在身后。 这个时候,大师兄怎么会出现在清风苑中。 “大师兄?” 付远瞧见他略微苍白的脸色以及耳廓难以掩饰的潮红。 就算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是沈亦白那边出事了。 “我可放任你用傀儡,但没允许你亲自下山。” 黎志清皱起眉头,“沈亦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的灵识已经回笼,她那边空无一人。” “阿清。” 黎志清顿住,神色变得肃穆,不知道从何时起,青兰山上的长辈都戏喊他阿狸,以对应沈亦白给他起的狸奴的外号。 本着是打趣他的意思,事到如今他也习惯了,可此时师兄却喊了他阿清。 “大师兄。” “此时危及青兰山和大夏存亡,你不可下山。” 黎志清冷着脸,握紧了灵剑,不多时却也只能松了手,将灵剑放回原处。 “大师兄,依云年幼,对方想来对她多不设防。” “她若是有法子,我不阻挠她。” “谢大师兄。” ...... 沈亦白没有头绪只得先撤出来,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惊慌失措之余看见眼前的傀儡静默无声,仿佛没有了生息。 她等了许久傀儡都没有动静,自己的呼吸愈发清晰可闻。似乎这万片山林,独有她一个活物。 沈亦白一脸担忧,跪坐在傀儡身前,小声呼唤,口气略带不稳,“黎志清。” 拍打掉傀儡发间的细雪,沈亦白摸了摸少年的脸颊,还是如同暖玉一般温润,可半点反应皆无。 沈亦白就这么坐着,惊觉世界安静得可怕。 此时凌晨时分,就是破晓之际。 猛然不远处发生稀碎的脚步声,沈亦白脸色一凛,直接开了天眼扫过,只看两个汉子带着刀大大咧咧的往这边走。 这个时间点,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此时她状况未定,黎志清又不知什么情况,实在不是招惹麻烦的时候。 一个使力,将傀儡背在身后,爬出去收掉绳索,在井口设置了一个简易结界,带着两人的包袱直接遁走数百米远。 好在黎志清惯爱整理,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会放好,也省了她帮忙收拾的时间。 站在数百米的高树上遥望两人动静,只看他们正在翻找两人的草棚,并未在两人身上发现灵气,看来只是一般练武之人。 只可惜她只看得见动作听不见声音,要不然就能知道对方带刀找到他们意欲何为了。 总归没安什么好心,只看他们带走了略微值钱的几个瓷碗,顺带还踢了草棚一脚。 难不成是抢劫财物的,也算是识货,那一堆东西里面唯有那几个瓷碗值钱。 黎志清嫌弃那周边镇子上常用的蓝白的大碗实在难看,特地大老远去了瓷器专卖的精品屋里给她买的。 出走匆忙,她倒是忘记了那几个碗。 飞跃下树,皱着眉头看着傀儡,略微踌躇,最终下定决心直接去探查一番,她额头贴着额头,却发现傀儡的灵海空空如也。 确定黎志清已经脱离了傀儡,沈亦白内心惴惴不安,灵识被攻击的伤害小不到哪里去。 别真给她伤到了。 该死! 回想起自己烧晕了之后的可能性操作,沈亦白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天眼上去。 二师兄曾说过她的天眼有些怪异,因为他在那些天书里未曾找到过她这种天眼天赋的记载,特别是还伴有伴生体这种东西,以此还取笑过她可能不在五行之中。 因此哪怕天眼是她自己的天赋,她本人都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了解,只能说边用边总结。 加上她莫名重生到沈夏草身上去,这一系列的怪异,到底,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两匪徒走了,小窝被乱翻一气,沈亦白带着傀儡回到原处,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周遭寂寂无声,她一人置身在这山野,心慌得可怕。 黎志清,你人呢? 沈亦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软弱的一天,她难受的想哭。 稍稍整理了一下床铺,将人偶放在他常待的地方,合衣睡下,可她睡不着。 明明还是傀儡和她,但一切都变了。 忽地想到什么,沈亦白从荷包里掏出随身链,看着母链,继而莞尔一笑,这一笑多是自嘲。 此地偏远,早就超过了距离,哪怕是唤他,也是叫不过来的。 转身看了看傀儡,到底是想哭了,拿着被子独自倚靠在傀儡旁边,默默落下几滴泪来。 是她不好,她若是不伤了他,他也不会失去对傀儡的控制,此时就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 沈依云到达芳菲井的时候入目皆是一片狼藉,眼前的情况糟糕得让她害怕。 草屋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摆设,很难想象前不久这里还住了人。 在井边看了半晌她都没回过神来,井里面也没人。 许久之前师父就和她解释过沈夏草的真实身份。 师父和她说沈夏草就是说沈亦白的时候,沈依云说不清有哪些感觉,但其中释然肯定占了很大一部分。 沈夏草聪慧,机智,勇敢,天赋过人,说真的,一度让她有些自卑。 试想她年纪这般小,就有如此强悍的精神和智谋,对谁都会是巨大的打击。 但若是沈夏草就是沈亦白,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只不过沈亦白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了一个叫沈夏草的女孩身上,这个不是问题,修士圈里多么奇怪的事情都出现过,她完全可以接受。 现在...沈依云四处查看了一番,入目皆是雪幕,哪有人生活的半点痕迹。 草屋里的炭火也灭了许久,全都是冰凉,被子也没带走,一整个慌乱无比。 要命极了,她还记得师父那难掩的焦灼模样,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沈夏草出事。 “哎呀,人呢!” ...... 第97章 大景人 回到沈亦白这里,好些天前,她本想着在原地等着黎志清派人来的,他既然失去对人偶的控制自然会安排人来处理,至少得将人偶带回去,这玩意精贵的很。 可没想到才回去住了不到两天,那两个抢匪带着三四人风风火火又上了山。 他们似乎知道这里住了人,连续扑空两次有些气急败坏,对着那些台子一顿脚踹。 嘴巴里似乎在说不干不净的话,唾沫粒子狂飙。 这种东西就是苍蝇,打跑两个,能聚集一堆。 硬要说的话,麻烦大于伤害。 所以沈亦白又遁了,这一遁直接让沈亦白目睹了一场人口交易。 如今的大夏,人口买卖不是新鲜事,让她感觉奇怪的是买方。 对方不是官方的人牙子也不是私人的倒卖方,更不是大夏人。 看那服装打扮颇有大景的风格,这块已经接近边境,但大景人这么堂而皇之地的出现在大夏,这也未免有点匪夷所思。 边防的士兵呢?没有发现吗? 她开着天眼,看着对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就是那个小玩意吸引了沈亦白的目光。 只看他们让其中一个小孩握着那玩意,那玩意冒出金光,大景人笑得合不拢嘴,分明就捡到个宝贝的表情。 那玩意沈亦白在二师兄灵海内的一本天书,名为通宝录的一个册子上见过。 关于这东西,天书上寥寥几笔,只说是人工造物,起作用的晶核来自于内海,一般用来检测有天赋与否以及其强度。 有天赋,则发光,天赋等级从低到高,光从弱到强,色从浅到深。 这也是天赋等级一说的判定基础,修士圈里有人甚至还为此出过一本册子,叫做天赋论。 那个小孩天赋极强,已经到冒金光的地步。 这些人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特地测量孩子的天赋。 沈亦白看见大景人掏出一袋子银锭子,那小孩家人分外高兴,对着人点头哈腰。 其他有牵着小孩的家长表情略带不虞,貌似是被人占了便宜。 沈亦白看了看树下的人偶,四处看了看,找了处山洞,将人偶藏了进去。 费力设置了一个较为复杂的结界,转身朝着那村子飞身而下,这些人奇怪的很,别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到了村子边缘,沈亦白低头看着自己这身衣服着实有点打眼睛,和村子的氛围格格不入。 左右看看,找了一户人家要了一身布衣穿上,临了给了几文钱,老人家笑呵呵的,也不多问缘由。 沈亦白一眼又回到当初沈夏草的苦哈哈的样子,只不过被好好养了好几个月,身上的肉多了不少,个子也高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脏,那么黑了,就是这身材,还是板正。 “老人家,我看村口那里好多人,他们都在干什么?” 老人一听问这个脸色一沉,十分不屑,“卖孩子呢,小年轻不懂事,找活挣钱不积极,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生了这又养不起,就把个别小的拿去卖了换钱对付生计。” “我看收孩子的不像是大夏人。” 老人挑眉,压低了声音,“咱这边偏僻,镇子的府衙衙役巡逻都不常来,就经常有外地的过来采买,买孩子回去当丫鬟小厮的不在少数。” 无论在何地,跨国买卖总是要限制多些,但硕鼠镇地处偏僻,村落又零散,分散在大山之间,距离朝都又实在是远,当地的府官能管理好镇子上的事情已经不易。 像芳菲井所在的群山峻岭中间夹杂的这些个小村子,照顾不到是常态。 但即使如此,对方能这么简单的通过边防设置的关卡,着实是让她感到心惊了,要知道两国往来贸易目前是明令禁止状态。 沈亦白对着老人笑笑,“原来是这样,谢谢老人家。” “不客气,孩子,我看你是外地的,可也是来参加狩猎的?” 狩猎?沈亦白不知道老人口中狩猎所指何物,但她清楚,与外人交谈最忌掏心掏肺。 于是顺着老人言语往下接话,但也不说实,好给自己一些转圜余地。 “听说了,还没决定参加不参加呢,先来看看。” 老人乐呵呵点点头,“也是,我看你长得可爱,选个合适的皮子这几年能有好些赚的,那些个贵人喜欢。” 沈亦白扯着嘴角笑笑,告别老人往村口移动。 她到村口的时候人群还没有散,但也到了要收尾阶段,只有剩下个别一个两个孩子要相看。 这两孩子没测出来什么天赋,他们家里人只得了几百文钱,那两对年轻的父母很是恼火,直接扬手给了小孩一个巴掌。 “没用的东西,皮肉都比别人下贱。” 那大景人眯着眼睛看这一幕,表情不虞,一边他手下前来将孩子拉开,“这都付完钱了,这就是咱们家的了。” “哎,哎!” 小年轻父母一顿讨好,临了和自家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男孩穿着漏风的袄子,棉鞋破了一个洞,大脚拇指已经烂得发黑,不知道是沾染了泥土还是骨肉冻坏了,他愣愣的看着自家父亲母亲,说不出半点话。 之后便是人群散开,仅仅剩下大景人队伍以及那些被买下来的孩子,孩子们都表情木讷,一个个小脸上化不开的呆滞。 沈亦白注意到之前那个天赋极好的男孩子虽说也是一脸木然,但隐约觉得他眼神中貌似有几分神采,和其他人总感觉不一样,此时大景人正给他换新衣服,甚至还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盘零食。 至于其他小孩,似乎并没有这个待遇。 “诶,你...” 此时人散了个干净,大景人贩子瞧见了沈亦白,看她还在,出声询问,“你是干什么的?” 沈亦白脑子瞬间飞转,人口买卖并不稀奇,如今世道,日子难过的人家比比皆是。 但对方显然有过挑选,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看个热闹,这...这就走了。” 沈亦白转身离去,突然有一道清亮童生出现在她背后,出自于那个天赋奇高的孩子。 “她的脑门上有画。” 第98章 男孩 沈亦白转头,看着说话的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沈亦白要是知道这孩子后面会说什么话,估计此时就跑没影了,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 大景人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男孩指着他队伍里的一个人,那人站在远处,其实并不显眼,一身深色衣服腰部和手脚开合处做了收缩,看打扮和一般护卫无疑,但那小孩就指着他了。 “那个人脑门上也有画,是一个风铃,真奇怪,你们为什么没有?” 一个是不明所以,两个那就是对照。 顷刻间那大景的人贩子紧张的看了看背后不远处的男人,面上神色难解,至于那不远处的男人,只看他慢慢的抚摸自己灵台位置,眼神飘向了沈亦白。 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沈亦白仿佛被他两眼定住了一般,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动作。 只听男孩指了指沈亦白,“她是一棵树,一棵枣树。” “咳咳...”沈亦白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急促咳嗽了起来,突然的变故让她身体变得僵硬,她此时很心慌,好似有人扒了她衣服,将她放在一个透明箱子里让人细看。 “阿德,给她测。” “是,小的明白。” 遥遥一声指令,在沈亦白听来有千金重,她就一看热闹的,躲在人群中才是正理,怎能成为了这伙人的目标了呢。 那人话说完,那叫阿德的大景人就拿出刚刚那测量天赋的法器,沈亦白眯着眼睛却没动弹,就方才,那人说话的间隙,他朝着沈亦白释放了他的灵压,一种多对少的控制,一种强对弱的镇压,他体内灵气的强度似乎肉眼可见。 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打心底感受到压力。 这种压力就是在师父师伯那都不曾感受到过,沈亦白心绪转动,难不成,此人...修为比师伯还高? 沈亦白没办法,只得口头上讨饶,“我...我不是的,我就看看。”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那男人本只是没注意她,现在他看到她了,其实很多事情一眼就瞧了个大概,此番让阿德给她测量不过是做最后确认,好板上钉钉,得一个确切的结果。 阿德长得十分壮实,肩膀有两个人宽,他站在沈亦白面前就很是有压迫感,只见他掏出法器,就这么摆在了沈亦白胸前。 “拿着。” “我不拿,我又不卖我自己。” “拿着!” 阿德看她拒绝,眼眶黢黑,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沈亦白内心十分惊惶,这种感觉第一次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骇。 她迫切的想开启天眼看个仔细,但又怕因为自己一次冒失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最后思前想后,无法,只得暂时接住那法器,不期然只看那法器在她手心待着不过几秒,颜色越来越深,光芒越来越强。 就这样,沈亦白完成了机械认证。 阿德陡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和熊一样,只看回头看着那男人。 “爷,咱这次出来赚翻了。” 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在微笑,他直截了当,也没上到跟前来,声音却飘在耳边,“这块远离灵山,倒也是稀奇有个练气期的修士。” 沈亦白脸色微沉,她身上有灵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修炼过。 “爷是说她是修士?哪一座灵山的?” 男人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她,似乎要看透她。 “倒也不是大夏那几座破落灵山上的灵气的样子。” 沈亦白暗自心又惊了一下,这人...难不成分得清灵气的归属地?而且听他口气,似乎对大夏的灵山颇有瞧不上的意思。 早前倒也是听师父说过他一个想法,他认为每座灵山有每座灵山的调性,其实不尽相同,只是修士还没谁走到那一步,因此也瞧不真切,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大乘,说不准就能看透了。 师父这个说法,她也好奇,所以她用天眼看过,但显然天眼无法区分,在她眼里,灵气就是一些个发着绿色光芒的点点,并无明显区别。 也就是说这就是她的天眼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此人却轻易说出这番话来,简直是比她们这些灵山修士还要了解自己的灵山。 外人比你自己要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怎么个感受,那当然是匪夷所思之外还有点惊怕。 此时沈亦白无比庆幸自己采炼的灵气来自于芳菲井,独处一处,和任何一座灵山都没关系。 对方这一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无论对方是何等水平,以这种说话语气来看,总归对大夏修士不会友好到哪里去,特别是那些在灵山修炼的修士,这般情况,实在不好触他霉头,一切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想法一定,只看沈亦白一脸不明所以加无所谓。 “什么灵山不灵山的,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沈亦白先声夺人,“我还有事,我要回镇子上去了,真是奇怪得很,看个热闹还惹一身腥。” 说完转身她就要走,忽然只觉耳边一阵风声,一道无形的风挡住了她的步伐,生生的风压,吹得她面部生疼,她一惊,急速往后退了三步,与那看不见的风墙拉开两米左右距离,她心跳如雷,但也很快镇定,转换成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们干了什么,我怎么走不动道了。” “你体内的灵气哪里来的?” 瞒是没有意义的,沈亦白倒也干脆,“那山上有个井,我察觉里面有些东西,可以吸收,约莫就是你讲的灵气吧。” 那男人挑眉,慢慢站正,对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下人吩咐,“去看看。” “是,爷。” “你们放我走吧,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就是来看个热闹而已啊,谁让你们奇装异服的。” 对方没理会她,但也没让她走。 沈亦白打量他身边的这群人,加上刚刚走的那个,拢共五人,以那男人为首。 根据那男孩的说法,五人当中只有他是修士,其他人并不是,这让沈亦白缓了一下心神。 脑子急速运转,她得快点想出一个对策。 第99章 过于厉害 不过... 沈亦白看了看那小男孩,第一次对人的天赋感到惊讶,这份惊讶掺杂了一些私人情绪,有种没来由的心慌。 此人的修为就是她一时都看不破,甚至一开始她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可这小男孩一眼就看出他的灵识,这等天赋说是惊人那都是小瞧了。 她记得男孩说他的意象是风铃,风铃随风而动,刚刚的风压强劲有力,难不成这人的特质和风有关。 二师兄之前给她补课时说过一个知识点,根据他灵海天书中的一本【修士集成论】记载的观点来看。 化神期之后的修士能和灵气产生共振,将有形的灵气转化成无形的自然之力。 当时她只当是一种说法,毕竟她没真见过,如今看来,都是真的,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这人的修为在化神之上。 化神尊者的实力如此强悍,当真让人胆寒。 被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他不是修士,因此似乎只是用法器测的灵气,他的职责很简单,去看看有没有这么个地方,那地方有没有灵气就已足够。 “回爷的话,确实有那么一处,井口里面确有灵气,还长了许多灵植,我在那块发现了人的生活痕迹,里面有些衣物,爷请看。” 那人手上拿的正是沈亦白的某件破衣服,男人对着她细看两眼,陡然一笑。 “自己修炼能有练气后期的水平,资质不错。” 说着只看他手指随意转动,陡然一阵风声响起,周边的树叶唰唰作响。 沈亦白下意识扬手就挡,挡了个空,她右侧三米远的一个石块粉碎,远处传来一声嗤笑,沈亦白皱眉,这人,在耍她。 忽地她背后感觉到风压,她着急转身,又是个假的。 三番几次,对方就和猫抓老鼠一般耍弄着她来玩。 此时此刻,她的处境发生了变化。 初生牛犊不怕虎,被人戏耍,哪怕一开始怕的动弹不得,如今怒火中烧,也该有所动作,要不然不符合少年人的心性。 只看沈亦白眉头紧皱,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端看眼前不远处一块大石头,直接弯腰抬起举高于顶,朝着男人就扔了过去。 “我砸死你!” 石头本是抛物线,到了男人那里没有落下,仿佛是一个不停被吹起的气球,在男人指头上不停上下颠簸。 男人单指隔空用风吹起大石头当球玩,眼神中带着戏谑。 “气势不错。” 沈亦白见此加快速度逼到人身前,举手就要对人下腹部一掌,被人单手稳稳接住。 “小小年纪,脾气挺大,这儿可不经打,打坏了,就不能当男人了。” 这厮,她明明是身高不高。 沈亦白一手被他钳制脱离不得,只得仰腰加上脚踹,对方一个挑眉松手,直接用风将人吹至五米开外。 之后随手一扬,大石头被吹到半空变搅成粉末随风散去。 男人笑笑,看起来颇为满意,“阿德,替她也准备一份文书。” “爷的意思是?” “挺有趣的,一起带走。” “爷,咱们要不先查一下她的身份,若是谁家看上的...。” “不需要。” “有病。” 沈亦白虎着一张脸,直接骂出口,阿德几人脸色一黑,朝着沈亦白方向一个转身,那男人倒是不太介意,摆摆手制止阿德他们的动作。 “我要去府衙告发你们。” 说着沈亦白撒腿就跑,然后在一百米远的地方被风给吹上天,胡乱扒拉几下,感觉自己像是一件破布,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被风吹起又落下。 那风稳稳将她送了回来,之后裹着她给啐到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下。 抛开此时处境不谈,这么个搬运方法倒也是一次奇特的经历,沈亦白起身跪坐在地上,拍拍身上的灰尘。 恍惚间一个想法冒出,这人,让他搬货是好用的。 啧...这个世道!搞降维打击了可是,怎能如此呢!太欺负她了。 暗自攥紧了手心,这个处境确实不太妙。 她本打算修炼得差不多了要去连云台见师娘的,现在被抓了,跑不掉,计划可能要被打乱,真就是好奇心害死沈亦白。 黎志清那人偶还在洞里搁着呢,别让给虫蛀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给他的人偶放个定位。 沈亦白跪坐在地上,和小男孩就几米远,男孩吃着糕点,半点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虎子阿娘让虎子半路逃跑。” 临了他还开口和沈亦白聊天。 “啊?” “虎子之前被卖过一次了,自己偷跑回来,又被卖了一次,他娘亲尝到了甜头,但是虎子这次不跑了。” 沈亦白看向男孩目光所及的另外一个孩子,这不就是刚刚被打了一巴掌的孩子。 只看他双眼无神,确实没有要跑的想法。 “姐姐你要跑吗?” 呃... “废话,我又没有把自己卖掉,当然是要跑啊。” 就是一时半会跑不掉,真头疼,得想个法子,得速度想个法子。 男孩点点头,“那我可以帮你。” 他可以帮她?怎么帮? 沈亦白眼神惊奇,这孩子一开始突然将她暴露,现在又说帮她逃跑。 她低头扭着脖子看他,压低了声音,眼神瞄向男人。 “他很厉害的,你准备怎么办?” 男孩舔了舔手指,只看他手指动动,双手食指连接,沈亦白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见男孩身边慢慢出现一个泥人,泥人慢慢成型,分明就是沈亦白现在的模样。 跪坐在地上,动作和表情颇为滑稽,像是一个人俑。 “你...” 这什么天赋,现在小孩都那么惊人的吗?怪得很啊! 沈亦白四处张望,那人俑挺大,别让人看见了。 男孩轻声安抚,“没关系,我手指没断开,他们就看不见。” 沈亦白彻底是惊到了,这一件一件的,“你...也过分厉害了?” 这等天赋,哪怕就是沈亦白都不敢说什么,就这样的孩子,现在竟然要被送到大景去。 她虽和这孩子没什么关系,今天更是第一次见,她竟然觉得有些可惜,放她家灵山多好。 “你要不和我一起走?” 男孩微微愣住,大概没想到沈亦白会邀请他。 尔后笑着摇摇头,“哪都一样的,姐姐你自己先走吧。” 第100章 祭天大典 男孩轻轻笑着,看着表情似乎除了落寞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 这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 沈亦白无言以对,贫苦家庭的孩子,一没出身,二没背景,确实到哪里都一样。 这孩子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天赋,这是天道给予的厚爱,和人类社会无关。 普天之下,想来也只有天赋才能逃脱人情世故。 可天赋究其根本,也还是灵魂的某一个属性,到底还是有其背景。 只是这个背景又是另外一个维度罢了。 孩子天赋不错,若是他此时能去灵山修炼的话,想来也有不小的收获。 想到这些沈亦白又低沉下去,天底下像他一样的孩子不在少数,比如她能走到今天全是仰仗了师父的缘分,到头来,能去灵山的少之又少。 今天她姑且是看见了,她没看见的呢。 天赋和资源,并不登对。 “孩子,你跟我走吧。” 带他去青兰山,不出十年,最晚二十年,这孩子该名震青兰山。 沈亦白又说了一次,小男孩又拒绝了一次。 “不,我暂时不能同姐姐你走,倒是姐姐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沈亦白摇摇头,也是,此时她自身难保,一堆事情,青兰山那也不见得清净,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情再说吧。 既然他愿意帮她,她大可借他的力量脱身。 “天色再暗一点,或者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 “可以,那我先散了这个泥人。” 泥人似乎轻飘飘的,如同一盘散沙就这么化了,瞧着那一堆沙土,也就是一小土堆的份量。 实在奇妙。 “你叫什么名字?” “多余,谢多余。” “谁起的,这么难听。” “阿姆起的,她觉得我多余,让我阿爹阿娘卖了我。” “为什么?” “我身体不好,常年体虚,干不了重体力活。” ...... 沈亦白到底是逃脱了,实在是可喜可贺,远远的看了男孩一眼,这一眼含义太多。 这孩子...日后若是有机缘,一定要带他回灵山。 又瞅了一下男人消失的方向,沈亦白心往下沉。 化神期的修士亲自来这偏远小村子参与人口买卖,说出去怕都是让人笑话的,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看不懂,她既然看不懂,那肯定是有些东西她不知道。 不想其他,也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沈亦白到镇子上准备找辆车,芳菲井已经暴露,她是不能回去待了,现在只期待黎志清确实有事来不了,那也干脆,至少不会扑空。 她刚路上想好了,也不是只有他来找她才对的,她又不是死人,担心他的话,自己去青兰山看看也是正理。 而且人偶精贵,黎志清能够在人偶这里修炼至筑基水平可以想象其中花费的心力,不能因为她造成巨大的损失。 送完人偶她就去找师娘,也不会耽误什么东西。 ...... “什么叫没车啊?” “没车就是没车,还什么叫没车,车都给借调走了,去接新的客人。” 车行小厮很不客气,看着沈亦白眼神带着邪性。 他瞅了瞅她背后背着的人偶,想来是想错了,直接开口揶揄,“有些个年轻人哦,玩不起就不要玩。” “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来参加那个什么猎人猎物游戏的吗?这是被伤哪儿了?整个人都没生气了,是死了吧。 小年轻,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小心有钱没命花。” 沈亦白浅呼出一口浊气,决定绕过这个话题,“从哪里可以弄到车?” 小厮吃着瓜果,倒也没完全不管他们,指了指不远处的镖局,“可以跟他们的货车走,还便宜点,至于人家愿不愿意,看你造化。” 沈亦白微微点头,“多谢。” 到了镖局,对方态度也不见得有多好,三个人的站在门口正在装车,两个大叔以及一位不到三十的年轻后生。 三人面相相似,想来是一家子。 后生听沈亦白表明想法,直接探人偶鼻息,尔后嗤笑一声。 “我们镖局不让死人上车。” 一时不顺,事事不顺。 沈亦白顿时感觉这地不干净。 果断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决定直接点,“麻烦了,带到附近的车行就行,我们自己租车走。” “给钱也没用,不拉死人,你走吧。” 这世道吧,逼得她时常想发火,忍住,沈亦白深呼吸,收回银子。 瞄了一眼后生后面的大叔,瞧他走路姿势不对,开启天眼看了看,随后展颜一笑。 “这般,那我只得走了,不过那位大叔还是注意多喝些水吧,要不然每天晚上腰腹的疼痛怕是少不了。” 说完沈亦白直接转身就走,她不怕对方不叫她,要问底层百姓最怕的是什么,两个东西,缺钱和生病。 “你等等!” 后生脸上微微变化,沈亦白自然不会放过他语气里的焦急,她就静静等着,果不其然,对方一个颔首也是叫答应她。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帮我。” “帮什么?” 沈亦白明知故问。 “和我说说,除了多喝水,还要干些什么才能缓和腰痛。” “好说,不过这位大叔怕不止是腰痛,按照他的症状,最近应该也有点尿血才对。” “是极。”后生一脸惊讶带着点讨好,“你是大夫?” 沈亦白想了想,“和牛犇镇的卓大夫略有交集。” 后生哪里知道牛犇镇卓大夫是谁,但此时地点和人物都非常具体,沈亦白的话就有了说服力,可信度较高。 “总归是你有法子治疗?” “略懂一些。” 后生笑笑,“那成,你来吧,我给你准备一辆车,但你不能单独走,我们车都有报备,不让随意外出,你得跟队。” 利益置换向来是交往的核心,谁也不会平白就会轻易答应要求的,只不过用来置换的并不只是钱财而已。 技术,人命,情绪,脸皮,尊严,体力,各种,每种都有不同的用法。 哪里都是买卖,哪里又都是生意,这是人与人之间最直接且最有效的交流方式。 “成,顺便我家阿狸不是死人,你莫要搞错了。” 第101章 一波又起 “呃...你这...” 后生随即想到什么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丝同情,估摸是认为她伤心过度,不肯认清现实。 沈亦白不管这些,给人写了一张方子,这其实是个障眼法,糊弄他的,药方并不顶用,最多就是补气的用途。 顶用的是沈亦白在某个瞬间和人接触的时候发出的灵气击碎了大叔体内的石块,碎成渣渣,碎成粉,这就好排出体外。 排完了人自然也就舒服了,本就是顺手的事。 沈亦白在镖局等了两天,也白吃白住了别人两天,那后生确定她确实有点本事之后便态度极其友好。 这也算是会做人的,就怕有那么些脑子不好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恩将仇报。 好不容易镖局要开始走马上路,临上车的时候不期然看见很多少男少女身上带着伤。 和别处一比,这看到的频率也太高。 可奇怪的是他们人虽伤着,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是解决了心头大事。 这个世道,她愈发看不懂了。 沈亦白不解,这些人怎么个事情,莫不是和之前伙计口中说的猎人游戏有关? 到底是无暇顾及其他,沈亦白很快就将那些人抛至脑后,路上花了七八日才从这蜿蜒的山路里出来,镖局一位小哥将她送到某个城区最大的车行店门口。 沈亦白告别过后成功租到车马架,也是马不停蹄的往青兰山方向奔跑。 这次她好在脑子灵光,去书局买了份地图带在身上,可不会再和当初那般,白痴的拿着自己画的地图瞎走。 走着走着,距离青兰山越近沈亦白的心绪就越不安宁。 遥望天空,风吹云集,有风雨欲来的势头。 在进入必经之路之后这种感觉尤甚,身边经常有带着府丁的车马架经过。 这个配置,一般地方官员都不曾有,这些是...朝官? 朝都的官员为何要到青兰山去?朝都又发生什么事了? 黄昏时分,沈亦白将马车安顿在一僻静处,找到一处正在露宿的官员队伍,观察了一会儿,趁着某个府丁去放水悄悄跟在他身后。 “谁?” 府丁到底有点警觉,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赶紧要提裤子。 沈亦白脸色一沉,直接上手压制,连带着他提裤子的手一起顶住对方的背靠上了大树,刚用天眼扫过了,这人就是个普通人。 “谁?哪位高人,何不报上名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好说!” “你们集结去青兰山所为何事?” 对方微微愣住,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声音这么年轻,而且恍惚是个女孩子。 他微微用力反抗,却被更大的力道压制。 “王上召集,要在青兰山开祭天大典,让左右三羽及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场。” 三羽及以上?那就是大部分的朝官和各大城主了。 祭天大典? 自从前朝败落,政教分离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祭天大典,如今的大夏讲究王高于天,王是大夏唯一的领导者,修士都只是子民的一份子。 有问题!而且还是在青兰山办,问题不止一点。 “为何要办祭天大典?” 府丁咽了咽口水,眯着眼睛,貌似有点为难,沈亦白暗自加重力道,对方吃痛,眉头紧锁。 “我说我说,我听我们家爷和其他老爷聊天。 说大王子病逝,二王子溺水高烧不退,眼瞅着也快不行了,如今只剩下三王子一人康健。 有人在私下说,说大王独断专行,让老天爷不满什么的,我其他没听清,真的... 反正是最后大王说要开启祭天大典。” 什么狗屁东西? 沈亦白内心嗤笑,她是修士,自小又和王权不沾边,比谁都清楚老天爷这就是个伪概念。 前朝的时候,灵山,修士,在一般人的认知里是空白项。 很多人对这类存在根本没有概念,更不要说修士常用的那些术法,头一次见到的几乎都大为震惊,以为是神仙术法。 前朝王族就利用这一点,启用某些灵山修士当国师,装神弄鬼,搞一些天谴天罚之类的东西糊弄老百姓,目的是要老百姓听话,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违抗王权。 说到那些个修士,也不是什么正经灵山修士,大多都是资质尚浅,且能力和恒心都不足的玩意。 学了一些皮毛,熬不下去就离开灵山,甚至有的是犯错被灵山除名的破落户。 他们利用自己身上这点修为招摇撞骗,和王权贵族们一起诓骗百姓。 让百姓给他们赋税,上徭役,甚至自愿提供少男少女来到家里伺候,美其名曰提拔修仙,实则是利用到死。 很多小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家人送去,临了被玩弄,被戏耍,甚至被送到别人府里当雏妓。 说什么天授人权,王权贵族是有福之人,平民百姓是无福之家。 告诫男子要养家糊口,恪守儿子和父亲的本分,孝顺父母,善待稚子,告诫女子不可出门,不可见外男,甚至不可读书习字,十二三岁就要嫁人生孩子,生到死为止。 甚至为此制定了一本国策,搞了一个牌坊来对那些做的好的平民予以表彰。 突出他们的贡献,说他们的事迹感动上天,还搞了一套祭天流程,一群人穿着彩衣,放着火灯,舞着草龙,热闹是热闹的,但究其本质,还是一种控制手段罢了。 小家庭为了糊口从早忙到晚,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世人想活着都要这么过。 问题出在王权贵族把控所有的资源渠道,不让平民有出头之日。 可以贫苦的过,但不能一直过得贫苦。 天灾和人祸,这其中有着本质区别。 前朝苛捐杂税,循环往复,平民百姓生得越多,王权贵族手上获得的劳动力就越多,税金就越多。 日子是越过越苦,明明一代接着一代的耕耘,最后却还是负债累累,入不敷出。 而且因为不得习字,每日睁开眼睛就是干活,总是保持终日忙碌,压根没时间想着对抗王权,只要有一口饭吃,便不会生出事端。 在旧朝,修士是旧王权的一张好用的口舌。 直到新王横空出世,他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宣歌一路高歌猛进,直捣朝都。 利用新王的身份迫使各大灵山清理门户,否则就铲平灵山。 第102章 三爷 他是否有能力铲平灵山尚未可知,但大夏国内各大灵山当时却也对这个新王报以最大的敬意。 王令一出,一年之内,各大灵山的首尊派出山中弟子将灵山除名却并不安分的修士悉数绞杀。 那一年,每一座灵山上的修士都沾染了血腥。 新王废除了旧王朝,罢免了修士的国师制度,做到了政教分离。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一般人才慢慢有了灵山,修士这些个概念。 虽说还是觉得神奇,但的确没再过分神化,也分得清修士和一般人的区别在哪里。 新王承认灵山的存在,并也经常拜访灵山,但同时强调修士也是他的子民,并不可能高出其他子民。 对于这点,各大灵山没有提出异议,倒不是他们每个人都认同这种说法,实则是他们其实自己也清楚修士的人数太少,和王作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事情。 而且新王似乎也不是一个纯粹的一般人,他其实对灵山,对修士很了解。 新王认为,哪怕普通人没办法修行,寿命短些,能力弱些,但就生命本质,普通人和修士并没有高低之分。 没有人能够永生,几千年,几百年,终将都化为尘土。 这个理念也一直影响着大夏子民,乃至于后来他们很多名门也会来灵山修炼,但并不为了成仙,他们更看重灵山的教学能力。 他们打算给自己上一点强度,好日后报效国家。 哪怕大夏成立五百年后,朝都开始正式重视灵山的能力,想要灵山承担教养之责,这点本质都不曾改变。 修士也是一般子民,灵山只是一个普通的进学的地方,修仙并不是主流项目,哪怕有人能移山倒海,也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没关系。 互不干扰,又互相配合。 而如今,竟还能听到祭天两个字,也是可笑至极,还是在青兰山上办,可笑程度加倍。 要知道当初清理门户的时候青兰山的两位师祖跑得是最欢的。 他们早就看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徒子徒孙们不顺眼了,学个三瓜两枣的就跑去平民面前吆五喝六,这要不是自家首尊卡着,哪还等到那天。 说多了都烦。 “高人?大姐?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您别杀我,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沈亦白放松些许力道,给他缓口气,但也没放过他,“此番祭天,大王也过来了?” “啊,大王带着三王子都来了。” 沈亦白眉头紧锁,“那朝都呢?” “朝都暂由王后郭氏代理,秦安王摄政。” 哼... 沈亦白松开手,一个后退飞身上树,看着树下府丁来回旋转撒腿就跑的模样陷入沉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为了哪般? 沈亦白本打算走,可下面传来了说话声,她脚步一滞,索性把腿缩回去恢复了站位,看着下面那府丁带着人上来似乎是要寻她。 “三爷,就这,我就在这被一个女的挟持了的,那人个子不高,力气却贼大,把我压制得死死的,一点都动弹不得。 您快用您那技法,把她找出来,咱们带人缴了她。 我就不信了我,有了三爷的帮忙,咱肯定能捉住她。” 被府丁叫做三爷的男子一脸胡子,遮挡了大半张脸,但就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可以看出此人年纪不大。 整体看上去骨相比例奇佳,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窄腰,两条腿长十分显眼,头骨浑圆,眉骨高悬,眼窝深邃,该死的睫毛还很长。 这般的赏心悦目的外形,在一般人里面当属少见。 出于保险考虑,沈亦白启动天眼,只见她眸子清亮,一丝不苟。 就这么个瞬间,那三爷表情一变,本被拉扯着有点不耐烦,但也立刻作出了反应,周身肃然。 只看他凛着眉,眯着眼睛抬头朝着沈亦白看了过来。 方向十分精准。 两人就这么对个正着,只一眼,两人对各自的底细就有了了解。 练气后期,筑基未成,一个小辈。 元婴大后期,化神未满,是个前辈。 “哎哟,就她,就她!” 府丁其实没看到人长相,但不耽误他指认凶手,他跟着三爷视线一看,瞧见了树上的沈亦白,比划了一下身高。 “就她抓着我的手抵着我的脊椎骨,我裤子刚脱,大半的屁股还露在外面,我还没蹲下开始拉...” “闭嘴!” 那三爷一个呵斥,对着沈亦白的样子凝神,眉眼中带着不解。 沈亦白也在这个间隙将三爷又看个干净。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这人周身气息有一丝熟悉,再看对方那露出的半张脸,就很神奇,一个人脸慢慢从她脑海里浮现。 只看她眨巴眨巴眼睛,神色开始变得柔和。 她眉眼一松,那副呆愣的模样更是让三爷一阵怔忡,临了只看三爷忍不住一个巴掌打在府丁脸上。 啪的一声响还挺突兀。 “哎哟,我的脸。” 三爷没看他,只管开口问,“疼不疼!” 府丁懵了,一脸迷茫,“啊?我吗?疼...疼的。” 府丁的神情异常搞笑,他很看不懂的样子,然后脚步都开始避开自家那三爷往外撤。 他顿感不妙,事实证明,他直觉挺准。 三爷也眨巴眨巴眼睛,略带不敢置信的咽了咽口水,忽地一笑,嘴角一软,“小白?” 沈亦白微微抬头,拿鼻孔看他,三爷略微松开自身限制,散露出些许灵气,并做了一个沈亦白极其熟悉的手势。 别人都是单指勾人,他双指。 那是自家长辈唤她的时候常用的,沈亦白一个挑眉,飞身下树,直接上演歪头杀。 “三师叔?” “呵...哈哈哈...” 景盛抬手摸了摸那熟悉的眉眼,没来由的红了眼眶,眼角湿润,瞅着是要抽鼻子。 府丁一看这状况有了主意果断转身就跑,被景盛一个扬手清风起给挂树上去了,几片树叶啪啪往他嘴巴上招呼,封得死死的。 连叫都没让他叫一声。 扔了也没看他在意,还是看着沈亦白自顾自的深情叙述。 “早前收到付远的消息,我还纳闷呢,要不是你这双眼睛,我怕是认不出来。” 沈亦白先是无措,扫了那府丁一眼,后确是有些惊喜,最后涌出些许委屈,她终于见到家人了。 “三师叔。” 许是沈夏草的身形过于单薄,还一看就是生活得很不好的样子,景盛看着心疼极了。 “不怕,没事了,你三师叔在呢。” 第103章 他不忍心 那府丁挺有意思,被挂上去也没放弃挣扎,手得了空赶紧撕掉那些叶子,顾不得红肿的嘴巴一个劲的表态。 “三爷,那个三爷,原来是三爷旧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先放我下来,小的保证什么话也不会乱说的。” 就这么个见旧人的感人瞬间,偏有个不长眼的。 沈亦白瞄了眼对方那浑厚的屁股,一看营养就很好的样子,可见这家伙的伙食不差。 景盛也是摇头,但他没让人下来,就让他挂着对着他屁股开始解释。 “丁旺啊,这是我的不对,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这位不是什么坏人,她是你三爷我的侄女,喊我一声叔呢。” “啊?...啊!” 丁旺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分外后悔多事喊了人过来。 “今天谢谢你呀,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我侄女呢。” “啊,不用,不用,三爷太客气了” 沈亦白挑眉,摆摆手,“让他下来吧。” 景盛一个扬手给人放下来,丁旺一个站不稳直接往树边倒去。 说到这里,沈亦白也来不及和三师叔叙旧,她忙问,“青兰山为何会帮大王举办祭天大典?” 这消息太匪夷所思了,简直要颠覆沈亦白以往的认知。 景盛表情一凛,“你也听说了?不急,我来与你说。” ...... 这事得从五百多年前说起。 沈亦白从景盛第一句话开始就是呆愣状态,因为有些事情,时间跨度还挺长。 而且某些事实真相似乎和她认知中的事实相去甚远。 两人落坐在一山里一小溪旁,在石头上点了一支小蜡烛,景盛把拿来的餐盒摆开,娓娓道来。 “五百年前,大夏的大王找到了白龙山首尊,也就是你师父,他们想要首尊开山授课。” “大王找的我们?” “嗯,只不过当时你师父说自己资质尚浅,不足以堪当大任,便回绝了大王。 其实主要是他不想管,随意找了个借口,你知道的。” “那怎么...” 沈亦白恍惚不已,忽然恍然大悟,“所以,后来青兰山?” “嗯,不错,大师兄和二师兄不想接手,大王虽对灵山恭敬,但王权在手,倒也是比较尴尬的时候。 风声不知怎地传到了青兰山,也就这个时候,风游主动要求接下这个事情。 应要求开山广收弟子,甚至还要去朝都宣扬道法。 跟耍猴似的让那些大家族看看他们的修行成果。” “不是,风游,风...他...主动...” “是主动,也是被动。” 沈亦白知道这个消息有些难受,她略带责怪的看着自家三师叔。 这好家伙,原这一切都是风游替白龙山挡了,而自家三师叔还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挤兑,连带她态度也不是太好,羞死人了都。 “那你这么多年...怎地...” 人替白龙山承担了这么一件大事,怎地她家三师叔还这般做派,有些不上道了啊。 景盛笑了,“你是觉得,你三师叔不知好歹,人明显帮了咱们,咱们还和他争锋相对?” 沈亦白眉眼带着无奈,“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 你知道你三师叔我比较随性,我惯看不了他那种心甘情愿受压迫的样子的,他本性桀骜,何时有这么被安排的时候。 但一边呢,若真要我去开山授课,我也是不想干的,第一天开山,第二天我就能走。” “......” 合着他无论怎样都不满意是吧。 有人替他干,他不满意,觉得对方委曲求全,有违本心,让他自己干,他也不满意。 反正最好是谁也不干,就这么摆烂。 “他总是成熟的那个,比我好上太多,他说总不能真的和朝都过不去,王令既出,自有王的一方道理。 而且大夏不仅是朝都的,也是我们修士的。 既然灵山开山授课对大夏有利,那他就是当起了猴子又有何妨。” 沈亦白无语极了,眼眶瞬间红了一片,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听风就是雨。 景盛看她眼睛红了,一阵无语,“你这孩子,你哭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好多事,态度上也不太好。” “你又做错了什么,你该不是觉得你随了我,摆个脸子,背后暗戳戳说他两句,和他徒弟不对付就是做错事了吧。” “那不能。” 她虽有多次挤兑他们,但理由并不单一,大多都是私人恩怨。 景盛一脸无赖样,丝毫没将自己和风游的恩怨放在心上。 “这不就是了,他看你们就看孩子一样,要有怨气,那也是对我,总得是我有些不知好歹,他吃了亏,还讨不了便宜。” 说着景盛还在笑,沈亦白无语,“你还笑。” “有什么不能笑的。” “我们后来似乎还和他们越来越远了。” 说的是交流变少这件事,说真的,要不是交流少了,朱阮那件事不至于搞成那样。 “这可不是我的锅。” 景盛不以为然,“这是他们三个商量的结果,你别以为你三师叔有多大的本事,到头来还是他们三个关起门来商量事情,我啊,就是被通知的那个。” 他们三个?大师伯,师父以及风游吗? “大王既然要灵山开山授课,那授课的对象就很有讲究。 那大多都是一些名门望族的后代,亦或是有些能力的士族后代。 这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嘱意要让那座灵山变成朝都的大后方,成为大夏的教培基地嘛。 青兰山既然当了这个差,与其他灵山自当是要远离些好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不是不知道。 大家都很清楚,只是没人会挑破罢了。” “故意不往来的?” “嗯,你没瞧见他自家那么多的师弟师妹不知何时都去了别处远游了吗? 他要是不让他们走,他们会走?那群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师弟师妹们?哪怕再艰难,没有他的授意,他们也不会离开那个养护他们的灵山的。” 是的呢,当时大多数修士都和沈亦白类似,很多都是六亲缘浅之人,本就是在外漂泊,得了幸运有些天赋,恰好又被灵山修士给带回了灵山。 这才是大多数修士的人生经历。 “所以,他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因此他也只允许季成和秦玉华留下来,这两人向来把灵山当家,又都是自闭的性子,没有想去的地方,离开了灵山怕是要过得艰难,他不忍心。” ...... 第104章 身不由己 清风苑议事堂内,沈依云跪在蒲团上有些发抖,第一次实质上感受着自家师父的怒气,她整个人惊慌不已。 那股悲愤之气直面沈依云,让她心跳加速,情绪低至谷底。 往日他生气只是在面上,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控制不住自己。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不远处作为隔断的屏风被冰气冻个粉碎,整个房子四处可见冰霜。 就这还不解气,只看黎志清周身气息震荡,整个灵剑峰的灵剑似乎都被引得阵阵发抖。 沈依云冻得发抖,嘴皮子慢慢开始哆嗦,牙齿也慢慢开始打架。 众弟子灵剑纷纷脱手倒地颠簸,十分不可控的样子,弟子们互相观望,一时之间不明所以,手足无措。 师尊震怒,也不知谁开的头,只是有人膝盖发软,一片一片的开始跪了下去。 “师尊息怒!” 灵剑峰内持续嗡鸣,鸟雀惊叫高飞,沈依云只得死死压住自个儿的佩剑,半点不敢让它发出声音。 “师尊!” 忽然门外有弟子呼唤,黎志清勉强收起怒气,一个扬手吹开屋门,冷气直接在门前弟子的头发上凝结了一层冰霜。 弟子行路慌张,发间有些许湿润,此时全都是一片霜白。 只看那弟子瞄了一眼沈依云,尔后才屈着身子施礼通报。 “师尊,首尊有请。” 黎志清稳住呼吸,“我知道了。” 说完,什么话也没留就甩袖子离开,那弟子深深拜别黎志清,慢慢站直了身子。 临了看了沈依云一眼,就看她眼角含泪,两腮和指节通红,弟子表情迷思,拧巴了一下,细看他动作就会发现他动作极其不自然,一副本该要走却似乎又被什么拉扯住的样子。 本都转身了,忽然他眉头一凛临了折了回来,似乎是下定某种决心。 只听他对着沈依云的背影轻轻说着。 “大师姐,师尊怕是很快就回来了,师尊震怒,此次怕是气极了,你要不然还是先避一避,我就说是季成师伯喊你过去有事。” 沈依云听后不解的回头看了看他,一看这个师弟她认识,神龙见首不见尾,约莫是灵剑峰里的一个内门弟子,总是帮着大师伯和师父传话的。 见是见过,只是一直以来也没和他正经说过话,点头之交,她也只记得这位师弟姓丘。 “丘师弟,首尊找师父是有事,我该留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那位丘师弟微微叹息,说起来的话真就让沈依云有点咋舌。 “首尊未曾喊师尊过去,方才,我骗了师尊。” “你...你...” 沈依云震惊不已,她本想说他好大的胆子,又想问他想干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想到刚刚他让自己避开,心里有个念头,“你是想让我避开师父的怒气?” 丘师弟看着沈依云表情异常认真,尔后微微侧开眸子,带着某种犹疑。 “师尊从未生过如此大的火气。” 话只说了一半,但似乎也说完了。 沈依云木讷的回到原位,临了好好的看了眼这位师弟的长相,约莫是记住了。 “你是好心,我谢谢你,日后我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某个师弟发出第二声叹息,心里知道她在说真心话才叹气。 “大师姐真该被骗过几回才能生出几分警惕的心思,我说骗了师尊,你竟只能想到我是好心帮你,不过此番只当你赌对了。” 那丘师弟眉眼严峻,看着有点不开心,但似乎也有点开心。 沈依云糊涂了,他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嗯?你什么意思?” 沈依云疑惑他这说法,但也没得到回应,愣了一会儿再看去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听到师父熟悉的步伐。 只是这次略显急促,好像有什么东西催着他。 黎志清匆匆回来但看沈依云安然跪在原地心口一松,这些日子精神紧绷,自打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在发抖。 还好,虚惊一场! “师父?” 沈依云小声怯懦,按道理说她是没做错什么的,但总归是她能力有限,要不然这个时间她不该回来,而是已经找到沈亦白并将人安排妥当了。 “徒儿无能。” “罢了,你回去吧,我再行安排,既然回来,这段时间就不要贸然离开清风苑,最近山里有事情。” “是,师父。” 黎志清看了看手腕上的随身链,内心难掩煎熬,又是这种时候,他似乎总是身不由己。 ...... 而另一边,沈亦白搭上了天行司礼官大夫张云星张大人的车马架,并且成功混入这位张大人的车马坐着喝自家三师叔泡的雪茶。 那丁旺眼瞅着一大早上自家爷车里塞了一个又一个的可疑之人倍感焦虑,但等张大人吃完早饭问他嘴巴怎么回事,红成这样的时候他也只敢说是过敏。 临了人死死的站在车旁,手扒拉着窗子不让他们家爷关窗,非说路上也想看着他家爷的脸。 反正就是时常戒备着,张大人看他那死样,给了命令让他跟前面坐一起赶车算了。 他估摸着觉得只能如此了也就听话坐到车夫旁边。 沈亦白看了看景盛,景盛小声解释这丁旺是这位张大人捡来养大的孩子,如今不过二十,勉强算是个大孩子。 捡来的孩子都有二十,那张大人? 沈亦白于是多看了几眼,张云星就是一个斯文读书人的长相,硬要说的话长得比较周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不协调的地方,一句话讲就是...中庸。 特别是坐在自家三师叔旁边,那存在感弱得不止一点。 身高中等,颜值中等,气质也中等,的确中庸。 “怎地如此看我?” 嗯,就声音还挺好听,好似清晨的日光,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她听我说丁旺是你捡到的小孩,好奇你多少岁。” 某人看沈亦白看了三百多年,到底还算了解她。 “呵呵。”张云星笑笑,“余今年三十有五了。” 十五岁就会捡孩子养,有点意思。 “兄长,我看侄女和兄长你性情上倒有几分相似,十分真诚。” 第105章 可怜孩子 景盛一开始就介绍沈亦白是他侄女,这是大前提。 所以为了配合景盛提供的身份,沈亦白决定回归队伍跟着自家三师叔混的时候就去自己的车子里换了一身行头。 好在黎志清当初有给置办几身质地上乘的衣物,要不然,她像不得景盛的侄女,更像是景盛家的丫鬟。 要知道她家三师叔是能把白纱穿成仙衣的那种人,白龙山仙人这个称号里,他占了一半,其余几人勉强撑起另一半。 像简银尘,因长相过于憨厚,山下那群村民都喊他大兄弟,以为他是给景盛他们做饭的。 景盛算是张云星义兄,好像还见过族里长老,所以她现在名义上算得上这张大人的某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 这次祭天允许带家属,而且似乎强调最好带家属,所以多她一个也无伤大雅。 其实吧,三师叔说她是自己侄女这个说法,要多不可信就不可信,半路跑来的侄女,还带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少年,明眼人一看就是可疑的。 可景盛信誓旦旦,这张大人也没说不可,看着是十分纵容他这位义兄的。 说回正题,张云星看着两人说他俩性情相似。 张云星可以说已经很认真的在找他俩的相同之处,奈何沈夏草和景盛外形上没有半点类似,只得从内在找点共通点。 景盛浓眉大眼,长相周正且精致,头包脸,五官都是挑着好的长的,手长脚长,个子在白龙山都是独一份,站起来能比张云星高一个头。 而沈夏草一看就是小短腿的样子,整条腿拉直了估计也就像个短竹竿子。 这是她的痛,要不是她现在腿短,高低能多踹到黎志清几次。 “呵呵,你真会说笑,她娘基因不好,把我家的基因都带偏了。” 某人向来说话都是信口拈来,他的长处就是总能圆回去,这也算一项突出的本事。 好似总能给他在不合理的情况下找到一份合理之处。 “啊,就是你那位抛夫弃子的嫂嫂,这般看来,她真是有眼无珠。 依照兄长的才貌,兄长大哥的条件明明已经是万里挑一,她竟然抛夫弃子。” “啊,嗯,可不是嘛,哎,这孩子命苦啊,本来可以跟着我家锦衣玉食,却被我那嫂子带走,跟了个不靠谱的娘。 这不,日子混不下去,联系了我来投奔我来了嘛。 我跟她说了一嘴,让她在一处等我,哪里知道她不听,非得追着我来,这下子只能暂时麻烦贤弟了。” “兄长,你太客气了,你也受累了。” 沈亦白歪着脑袋没眼看,不用细想也知道这张大人被自家三师叔诓得有多惨。 这个理由漏洞百出,奈何人家根本不在意,这可怜孩子!!! 沈亦白也是个嫌弃事情不够大的主,插两人的话,决意和景盛进行一番口舌之争,不为其他,都是乐趣。 “叔叔此言差矣,明明是父亲背叛了娘亲,族亲又做错了事,这才逼走了娘亲。 谁家好人的夫婿死在妓女的床上还不赶紧跑的,而且全家人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说是救人不小心猝死的,临了抱养了那妓女生下来的儿子说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 惹得娘亲替人养私生子,最后还要拿嫁妆贴补,可惜,那私生子到底是妓女生的,生父不详。” 张云星愣在当场,“这...这般吗?” 对,就这般狗血,要不然这故事能引人入胜吗?这不,听到声音的丁旺忍不住的掀开帘子,凑着一条缝隙,暗暗偷听后续发展。 景盛暗自发笑,心里也知道这是自家小孩和他的一种交流方式。 无非都是胡诌,就看谁的更有说服力。 于是他也接了下去。 “你娘亲都是这般教你的吗?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娘亲胡氏看不起我们家道中落,负担不了她的每日奢华,跟了她情人跑了,捎带着把你也带走,竟没想到,她会同你这般胡说。” “既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才跑的,那为何我日子会过不下去,我不该比待在家里还舒服吗? 为何又说我没享受到家里的锦衣玉食,到头来还要投奔叔叔你。” “这...?”张云星看着景盛,有点好奇。“确是说侄女跟了娘亲过得比较惨,这才来投奔的义兄。” “那自然是胡氏和那情人有了孩子,还是个儿子,看你多是不顺眼,怎会给你好的待遇。 你投奔我也是因为你看见了我,这才一直跟着我。 我阻挠你多次,说你既然跟了你娘,就和我们家没了关系,你以死相逼,我不得不才麻烦张大人,我...” 话未落地,景盛一脸气到了的样子,张云星顿时没了好脸色。 得!沈亦白败了。 他又圆回去了。 “既然这样,那还是莫要继续跟着我们了,兄长好心,竟然还要被如此挤兑。” 张云星话语一出,景盛和沈亦白都一挑眉,哦哟,这得缓一下,待会别给真赶下车。 只看景盛收起情绪,轻轻出声解释,还自带一番哑然,“小孩子不懂事,我说给她知道就可以了,你莫要赶她。” 张云星很是着急,语气都快了三分,“不赶,不赶,兄长莫要着急。” 看吧,说他可怜一点没错。 沈亦白和帘子缝隙里的丁旺对上视线,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奇妙,丁旺更奇妙一些,他默默给了沈亦白一颗糖。 好吧,勉强平局! 毕竟在丁旺看来,无论哪种说法,沈亦白这个孩子都是最可怜的。 顿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要说景盛这人为何这般行事,这和他的理念和道法有关。 景盛主张道法自然,修无为上道。 按照他的意思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天命,行人事,只要说得通,也做得到,那基本就算合理。 换句话说就是要积极适应环境,并且积极给自己创造条件,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随风动,使风动,随水流,亦使水流,既是被动的那个,也是主动的那个。 因这套理念,他终其一生到哪里都混得开,善于观察,也乐于改变,能将自己混到任何一方水土之中,丝毫没有违和感。 凭借他的外貌和身形,还有那相当不俗的衣品和气质,斩男又斩女。 ...... 第106章 前情 说他斩男又斩女,这话半点虚言都没有,实例能写满三本本子。 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甚至包括一些小动物们都对他有着天然的好感,因为他很会给情绪啊,也会来事。 就是前段时间游历的时候在一个爱男又爱女的富商那里都是吃得开的。 他就对着人家笑过三回,人就宣称他是独一无二的明月,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千金难求他一笑,甚至知道他科考失败,还琢磨着要给他买个官当当。 这都不算完哦,临了富商死的时候写了遗嘱要给他留半个家产,嘱咐自家儿子一定要和人家相亲相爱。 确实挺相亲相爱,那儿子也想往他床上钻,一日借故睡在他家的时候脱光了衣服就往他被窝里拱,把他吓得够呛,躲在那被自家义父怪叫声惊来的义子身后差点骂娘。 明明都明确拒绝过了,只能说老子和儿子脑子都有坑。 最后是不胜其烦,不得已抛下他未能完成的养成大业,和他那不成器每日只想着打架的义子说了再见。 要说三师叔唯一混不开的地方大概就是风游那,那人过于死板,骨子又过于桀骜,按照三师叔的话讲就是你给他一个台阶,他能硬生生给自己挤出一栋屋来。 饶是三师叔这般会给情绪和上价值的人都有点给不起。 沈亦白瞧着张云星那不要钱的笑容,内心感慨万分。 真就可怜孩子,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 ...... 重新回到青兰镇,和之前跟随朱阮来的那一次相比,青兰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祭天大典在青兰山举办,青兰镇和青兰山自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封锁。 所以现在几乎是管制状态,除了那些个镇子内有资产的本地人,谁也不准随意进出,若是要进入,那要名帖,若是要出去,那要给通行令。 各大酒楼和旅馆也被安排给了各位朝官和家属居住,所幸这批人数量也不少,倒也没冷清到哪里去。 只是这氛围说不上太好,大家眉眼中带着不安,紧张的气氛持续性铺开。 不仅如此,自镇子口的牌楼开始,各大限制性法器也已经启用,有不少统一制服的官兵正在巡逻。 整个镇子都在戒备,也就是说,除了那些名单上的官员以及家属,谁也不能轻易混进来。 沈亦白的身份起初还有点问题,但张云星似乎有些门道,只等有个官员过来手签一份文书之后也就放行让他们进去。 这等情况,沈亦白跟随景盛的步伐,也慢慢将自己的气息进行封锁。 “张大人,里面请。” “谢过程大人。” “客气。” 如此戒备森严,难怪三师叔会搭上张星云的车马,跟随官员上山确实方便许多。 先知卓见,这她要不是碰巧遇上,怕是到时候想上山都好大的麻烦。 若是一个不仔细被人抓住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别是要闹出大笑话,惹了麻烦。 在这么点赶路的时间里,白天在马车上休息,景盛偶尔陪着张云星下棋读书,晚上他俩就去林子里闲聊,三师叔把能讲的尽量讲清楚了。 第一个问题就是白龙山封山之后其他人的去处问题。 这点和师父留下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别无二致。 年轻的弟子和二师兄被转移至连云台,年长的师叔们则用自己的法子展开调查,师伯不知去向,但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可能只是在某处闭关。 只不过目前大家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没有明显的进展。 那两道黑雷可以说一下子将白龙山两名主干弟子搞得差点一死一伤。 二师兄盖凡自幼天赋就高,一直都是大家心中首尊的不二人选,不出意外的话,等师父羽化后大概会接师父的位子继任白龙山首尊。 至于沈亦白,那也是十分稀缺的二项天赋拥有者,可以说是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存在。 白龙山人丁不旺,就那么几个独苗苗能拿得出手。 对方这一脚直接踹到了白龙山的命门上,几位长辈不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她沈亦白是死了,也没死得干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师兄和几个师弟都说自己有事情要去办,说我刚回来不久,正好给山里做点贡献,独留我在连云台照顾你二师兄。” 沈亦白师父尹青山在白龙山排行老二,他上面有一个大师兄傅青衣,景盛是三师弟,下面有三位师弟师妹,二男一女,拢共六人,算是白龙山的肱骨力量。 其中大师伯博青衣比较佛系,人生最大的诉求就是将自己义弟抚养成人,这个目标早就达成,所以他闲云野鹤,找了地方闭关,说是要搏一搏,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人了。 大师伯博青衣名下无弟子,其义弟也就是尹青山。 沈亦白师父尹青山下面则有弟子五名。 大师兄霍邱,二师兄盖凡,老三沈亦白,四师弟简银尘,五师妹冉楚楚,其中冉楚楚最小,至今不过五十。 三师叔景盛名下无弟子,唯有一个名义上的义子,如今应该是三十几岁,没什么实质修行天赋。 但景盛教授了他一些体术和术法,勉强算是白龙山的挂名弟子。 只是他被景盛挂名了他自己却不知道,也就是说白龙山的人都知道那是三师叔景盛的义子,但独他自己没这概念,他只当自己是一个书生收留养着长大的,这是后话。 景盛算是从外面溜达回来不久就发生雷击事件,可以算是目击了整场事故。 四师叔颜真名下弟子三名,是三胞胎兄弟,和冉楚楚一般年纪,平时他们四个也是一起修行,全都由颜真照顾着,雷击事件发生时,四人正在后山打坐。 五师叔虞优之名下弟子一名,是她族亲血脉,没有修行天赋,家族独苗,有没有天赋都不重要了,和沈依云一般大,当时她正带着孩子在附近的镇子玩。 六师叔郝千峰年纪和盖凡相仿,修为也就比沈亦白飘那么一点点。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白龙山一干修士的弟子当中,能拿得出手的屈指可数。 “你那二师兄哦。” “......” 第107章 望仙门 景盛说起盖凡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好不容易逮到愿意听他说话的沈亦白,他有一堆事要吐槽。 “天才是真天才,废物也是真废物。 他眼睁睁看着你倒下了,灵识瞬间消失,他自己气血不稳,当即吐了一地的血。 后又察觉你的气息断了,那血更是吐个不停。 我都怀疑他最后会失血而死。 当时你师父,我二师兄,那可太搞笑了,这边那边都是徒弟,都是要死不活的节奏。 就看他站在那里定住了,仿佛是他被雷劈中了,傻了一般。 我眼瞅着他气血沸腾,似乎也有崩了的趋势,赶紧让后面听见动静赶来的颜真去你那边看看情况。 好在颜真说你的灵海没有消失,只是灵识不知去向,也就是说你还有救。 这个时候我二师兄,你师父才稳下来替你二师兄,他徒弟把脉调息。 可即使说你还有机会回魂,那也是受了重创,且方法不明,还待寻找。 所以你二师兄仍旧无法定心养伤,他每每调息都能想起那日他慢了一拍,总说自己后悔,不该试图走捷径。 他心绪不宁,十分耽误恢复。 又不安分,让他静养,却不时的偷偷去自个儿灵海翻阅天书,想尽快找到还魂的方法,就是头疼不止都不停歇。 这十几年皆是如此。 不过自打付远来了信,他着急想见你,便也速度好了大半,最近是能行动了。 虽说还没好全乎,但终究能自保,我这才有了时间干点自己要干的事。” 沈亦白眨眨眼睛,所以你要干的事是诓骗人纯情男人是吗? 等等,沈亦白有点不解,“那二师兄为何没来?” 付远给了信,那地点自然是青兰山,二师兄为何没来找她? 说到这个,景盛神情严肃,“说来也是个问题,这件事就和我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紧密相关,你好生听着,如若处理得不好,我感觉大夏怕是要变天了。” ...... 沈亦白穿着一身水蓝色袄子,在这寒冬里像是没长好的蒜苗,蔫不拉几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事情不会小,麻烦事肯定很多,但依旧被这些事给压着晚上失了眠,睁着眼睛到天亮。 事情如同她之前意识到有问题的那般,大王子和二王子一死一病十分蹊跷,而且更为诡异的是传出消息来说大王子的死甚至和简家有关。 简家因此被全族关押,现今甚至都不知道关在哪里,死活都不清楚。 简银尘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回去,但才过不久,他的生息牌就出现了裂痕。 三师叔和二师兄察觉不妙,其中二师兄只得先行去朝都应援简银尘,而景盛则按照他自己说的,混入祭天大典的队伍,一个是从官员这边查探简家的消息,一个是来接沈亦白。 大王带着三王子来青兰山与其说是参加祭天大典,不如说是避祸的。 大王子死亡,二王子病重,只剩下三王子尚且康健。 也传来说法可能是权力争斗,大王有一亲弟,也就是如今的秦安王试图夺权,但大家现在都没有证据。 只是如今朝都文武百官确实十分骚动,这么个关头,大王主动退一步,一来是把三王子送出来,二是刚好把朝都的空间让出来。 若是秦安王想干点什么,不会错过那个时机。 而且,他这一步还有一个目的,大王放了诏令,要为王子祈福,所以命令三羽及三羽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 这一下,若是有人不来,他的立场就很鲜明了。 不因为别的,大王离开朝都,这就是要做动作的最好时机,要是和主力部队分散,身首异处都是小的。 大王这一步,不可谓不胆大,也不可谓不高明。 那个环境下,能瞬间把局面推开,既能保住孩子,又能辨别身边人立场,还能到主力部队的中央去。 真就是...又是一场阳谋。 哪怕对方还不死心,会在他身边安插人手,那也是少数应对多数,局面已经算是掌控住了。 两个方向,要么对方忍住了,这次没有动作,那么大王就可以反击,对方没忍住,大王也可以把三王子留下,自己带人回去厮杀。 动荡不安,这四个字都无法形容沈亦白现在的心境,风雨已经来临。 接下来只会是更加猛烈的风暴,一步接着一步,短短这么一段时间,灵山和朝都相继出事。 这两者,是否有关系,还是说她...确实想多了。 ...... 因人还未到齐,距离祭天大典也还有两天,所以他们先在镇子上住了两晚。 安排给张云星的旅馆不算大,毕竟他的品级也就是三羽,还是个不咸不淡的部门。 但这不碍事,沈依云住得很自在,偶尔还能出门采买一些东西,混迹在人群之中,还能听见几声闲言碎语。 多是一些官员家眷忍不住说起来的,只是说得不多,她们也不敢。 祭天大典之前还有一个前夜宴,就那时,该到的也都到了,大王大概就能清楚哪些人是支持自己的,哪些人又不是。 两日后,祭天大典的前夜宴开始。 作为家属,沈亦白凑着这个身份和景盛一起上了青兰山。 她今晚上山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见到黎志清,让他回收人偶,亦或是他愿意再进去,那也是个说法,反正那人偶不能损在她那里。 至于第二个目的,她其实心里有一个想法,她要确认清楚,别到时候,大家徒劳一场空,还搞不清楚对手是谁。 按照三师叔的说法,关于二师兄被雷击成重伤,她差点被劈死的事情,即使是查到现在,他们也就查到望仙门这个组织。 这个组织出现在大夏的时间不长,似乎也就是十年之内的事情,就这十年,他们最爱干的就是夺宝。 师父师叔们查到,再有人攻击二师兄之前,有那么几座灵山也被人摸上了山,伤了人,丢了东西,那些人就是望仙门。 从溯源山首尊留给师父他们的那些信息来看,望仙门他们约莫是有一个名单,上面写着他们想要弄到手的宝贝。 而二师兄的若水扇分明就在其中。 师父合理怀疑,自家二徒弟和三徒弟那事就是望仙门这伙人搞的,两道天雷,直接差点干废两个。 由此可见他们的阴损和本事。 但眼下还都是猜测,师父他们再查,就似乎受到阻碍,说是至今还没明确找到望仙门的入口,就是人都没见到一个。 第108章 禁山令 不过也是偶然,沈亦白总算弄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为什么她会有两个灵海。 根据师父他们的调查来看,之前那些个变异的天雷可能是由一个叫海市蜃楼的法器发出来的。 海市蜃楼的雷击据说能复制被雷击者的灵海,所以那些个雷击促使她的灵海发生了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从一层变成了两层,它复制了一层虚景。 而那个虚景貌似也有实景的功能,也就是说沈亦白确定就是有两个灵海。 一个在沈夏草这,一个在沈亦白原身那。 景盛说起这个也是后怕,因此他真见到沈亦白的时候内心其实十分震动,“到底是你气运够强,否则,当真是什么都不好说。” 是啊,像风游以及其他几位被攻击的灵山修士,不都全部羽化了吗,她何其有幸,能以这种方式存活下来。 “三师叔找上张云星是为了接触百官,那你到底有几分把握他们知道多少东西。” “我觉得朝都那些官员肯定知道什么,简家被人构陷,全族失踪。 他们同朝为官,在当时竟然没人帮忙说项,这不符合常理。 我有一个猜想,或者是他们有人早前就已经和某些人接触过了,所以在简家出事的时候并没有做出合理的反应。 按道理说,简家虽雷厉风行,但风评一直很正,说他们杀了大王子,这不是很荒唐吗? 理由是什么?没理由的。 不说为简家求情,但至少提出疑问吧,这也没有。 上午有的消息,中午人就全拉走了,没有一丝反抗,不可能的。” “哦,我明白了,可是,张云星一个礼官怕是和那些核心官员距离有些远,而且据说有的官员并没有来。” 景盛摇头,“不,我听说郭家来人了,他们肯定有内幕。” 郭家,当今继后的母族。 那确实可以找机会接触一下。 “......” ...... 前夜宴在青兰山大广场举行,往日这块都是众弟子开早会的地方。 上下三层,他们的位置在最下面,大王的尊容是看不到一分,起来坐下,起来又坐下,如此三番她才听到宴会开始的诏令。 只是她听着八卦,似乎人不仅没有来齐,而且貌似有那么几个重要人物没有到场。 这个场合,终究是敏感了些,大多数官员都神情凝重,个别几个名字高频出现。 沈亦白则不管那些,她终于能拿起碗筷吃点东西垫肚子。 因本次夜宴的食材都是镇子里提供的,厨师也都是镇子上大酒楼的厨师,饭菜的味道是极好的,沈亦白火速吃了几口填了三分饱就和景盛说了一声便就告辞。 她之前和他说过人偶的事,景盛也知道。 “去吧。” 她一走,位子就空,旁人看着也不显眼,但坐在旁边的张云星却是很难看不到的。 他拿着酒杯目送她离开,一脸不解。 景盛随口解释说她去如厕,那张云星听着只是点点头。 为转移张云星视线,景盛当即给他添满了酒。 张云星看着那酒杯久久没能移开视线,只管看着景盛给他扶着酒杯的那只手。 那手修长端正,指节分明,指尖透明发红,就是指甲盖都是润圆,纹理清晰,煞是好看。 视线从指尖移动至人脸上,端看人神色紧张,有一种轻微的偷感。 张云星忽然笑笑,伸手向前,“兄长胡子掉了一段。” “啊?” 景盛平时是不留胡子的,眼下为了遮人耳目就贴了半脸的假胡子。 说着张云星随手给他沾牢,笑着将手上那杯酒慢悠悠的喝下去。 这人靠近他肯定是有目的,但他此时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他又不站队。 不过是天行司一个有名无份的顾问,谁当大王都是一样的。 谁当了大王,他都可跪拜,都可称赞。 美色美景,多看一分是一分。 天地轮转,自有一方说法。 “那位可是丞相少史郭大人,我且去拜见一番。” “不可。” “诶?” 景盛看着自己眼前的杯盏被倒了酒,酒色清亮,倒映着月光,顿时有种被管制了的感觉。 “兄长还是陪我喝酒吧,夜深风寒,喝点酒,身子暖和一点。” 景盛看眼前人言笑晏晏,温和的脸上透露不可置疑的神情,微微咽下口水。 怎么回事? 他第一感觉就是沈亦白带衰,要不然张云星这么听话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了。 “那...那我也去如厕。” “行,那我陪兄长一起。” 嘶...平生头一次,景盛有点心慌。 “那...你在外面等我,我完了之后你再进去。” 张云星眨眨眼睛,瞬间被逗笑了,“兄长在想什么呢。” “不是,之前有个老色胚蹲在我家茅房里,趁我解手试图...那什么,反正把我吓一跳,我不和人一起如厕。” “哦?他姓甚名谁?” 张云星声音低了下去,此时颇有深夜的意境。 “早死了。” “哦,死了甚好。” ...... 沈亦白轻车熟路,解除自身限制,飞身上树,在夜色中飞舞,不过几息,就到了灵剑峰。 大王设宴,按道理说付远以及几位有名号的师尊最好有人作陪,露个面也行的,可那现场并没有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影子。 在大路上走了几步,沈亦白面色凝重,人呢?弟子们怎地一个都没见着。 整座山峰空空如也,好似没有一丝生息。 “摆阵!” 正疑惑着呢,就听凌空一声轻喝,七八个弟子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月明星稀,灵剑的发出冰冷的锋芒。 沈亦白没动,此时不能有任何反抗或者逃跑的意图。 三师叔说青兰山和大王是同一阵线,大王遭人背刺,青兰山戒备森严也是应该。 沈亦白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态度。 “各位师兄,我是沈夏草。” 几名弟子听她名字皆是一愣,“小沈师妹,你不是被师父罚去阿碧山除草了吗?” 呃...这两个吐槽点,啥时候小沈师妹这个称号传播到这里来了,再一个,被黎志清罚去阿碧山除草? 阿碧山又是哪里的山,这山名会不会随意了点。 她干嘛要去山里除草。 第109章 夹带 不过此时她不能计较这个,只得先凑着话术往下接。 “嗯,我不想除草了就偷跑回来了,然后...发现山里戒备森严,这才混进人堆里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弟子其中有人认得她,指示其他弟子收下剑,并对她此时一身客人的服装表示理解。 “小沈师妹回来的不是时候,眼下青兰山下了禁山令,戒备是森严些,难为你了。” “呃,那其他人呢?师姐和师父呢?” 无论怎么说,青兰山也过于安静了,起初不在意,现在带着心思看去,每个山头都是声音寥寥。 “外门弟子和一些较弱的内门弟子暂时都被安排去了别处,眼下山内只留下师尊们认可的几百名弟子待命。 沈师妹被师尊禁足,等事情结束方可离开清风苑,师尊眼下和首尊在一块,并不在灵剑峰。” “这么严重?” 是的,这么严重,可以想象事情不会太简单。 沈亦白到底是个散漫的修士,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她心里总觉得修行和政治,本不相干。 但事实也并非如此,说句不好听的,当时若不是风游主动承担起责任,如今备受裹挟的就是白龙山了。 “既然小沈师妹回来了,不如我们送你去清风苑,你同沈师妹一起,莫要随意外出。” 眼下几名弟子的修为皆在金丹期,远高于修士的平均水平。 沈亦白没办法,她总该是要见到黎志清或者沈依云的,但现在黎志清不在灵剑峰,去找沈依云也是道理,至少让沈依云帮忙转达。 只是她到现在还没和那孩子解释过,不知到底要从何说起。 几名弟子将她送入清风苑就走,沈依云正在屋子里擦拭灵剑,看到她自是非常惊讶,就是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左脚踩右脚,差点把自己绊倒。 “亦白师父?” 沈亦白眨眨眼睛,好么,黎志清这事也同她说过了,这般,她说起话来也方便许多。 “依云,好久不见。” 这本该算是沈依云第一次正式见到沈亦白,只见她轻轻跪下,郑重行了拜师礼。 “亦白师父,徒儿眼拙,当初竟然没识得师父真面目,对师父多有不敬。” 沈亦白轻轻笑着,扶着人起来。 “莫要跪我了,黎志清收你做首徒,便是你唯一的师父。” 沈依云摇摇头,“不是的,师父说他和您同为我的师父,让我记着。” 沈亦白没得办法,无需争辩这个,她只得拉着沈依云坐在旁边,仔细问问眼下什么情况,大王这是真准备拉着青兰山干仗不成。 沈依云摇摇头,“暂时转移弟子是以防万一,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师父说要加强戒备,绝对不能让大王在青兰山出事。” 这话在理,只是大王就在山脚参加夜宴,也没见有人在旁看护。 这番想着沈亦白就回过味来了,大王如果真被亲弟背刺,怎可能还坐在那里参加夜宴。 “那里的不是真大王!” 沈依云静静的点点头。 引蛇出洞,亦或是旁敲侧击? 百官在场,青兰山内,秦安王再冲动也不会安排人在这里进行暗杀,但大王还是觉得有这种可能,大王是依靠什么进行判定的。 沈亦白回到清风苑,沈依云自当第一时间就要将消息传出去的。 她吹了声哨子,只看远处飘落一个人影,原是那丘趋之。 师父离开前说有事情就交代丘师弟,这才有了这一幕,只是今日,丘趋之没穿弟子校服,倒是穿了一身黑衣,脸还遮挡了一半。 “师弟作何这番打扮?” 丘趋之没搭理她,只管发问,“师姐唤我何事?” “哦,是这般,劳烦师弟帮忙传个话。” ...... 沈亦白是借了张云星的身份上的山,下山的时候必定也是要一同下去,此地其实不宜久留。 话也同沈依云交代清楚了,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哪知道沈依云拉着她不让走。 “亦白师父,等一下,你就等一下,师父一会儿就到。” 作为吃瓜前线第一人,沈依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师父对沈亦白是什么心思,说句不好听的话,沈亦白原身擦的那些个胭脂水粉还是她去买的。 就是她这名字,沈依云,随了沈亦白的姓氏不说,就是依云二字,都是随了那个白字。 她先前就没办好师父交代的差事,这次肯定要让人见一面的,死也要将人留住。 沈亦白心说他忙就不打扰了,但也见不得沈依云一副要哭的表情。 “我只能等一盏茶的功夫,借了他人的身份进来的,我得回去,否则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就等一下。” 其实也还好,黎志清得到消息的片刻就已经到了清风苑门口,等真看到人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 “师父?” 沈依云高兴极了,速度放开沈亦白的衣袖,然后乖巧站在一边,两只手还在互相缠绕,做足了无所适从的戏码。 她该走的,但她就不走。 黎志清瞥了她一眼,沈亦白默默转过脑袋。 “好了,现在人见着了,我该走了。” “怎么上山的?” 沈亦白叹口气,把事情又说了一遍,顺便把之前在硕鼠镇看到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这个信息对黎志清来说也是非常炸裂,只看他眉头瞬间锁死。 “化神修士,大景。” “不错,修为高的离谱,他们的修士已经便宜到这个地步了吗,真是可怕。” 就这么一个修为极高的修士,却在干人口买卖的勾当,直接打垮了沈亦白对化神修士的认知。 “你猜测对方化神期修为,但也并不是说那人只是化神期修为。” 沈亦白倒吸一口凉气,“化神期已然恐怖,你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好吗。” 不说这个了,沈亦白直接交代。 “我话带到了,人偶也送回来了,你有空去取吧。 我还有事,我见到我三师叔了,现在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干,瞬间感觉忙得要死,以后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了。” 听这,黎志清一挑眉,伸手拉住她臂膀。 “你的意思是以后让我不要再打扰你了?” “我...!” 她哪有说过这个,而且,抬头看了看黎志清,该死的,成年版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沈亦白忍不住想离他远一点。 挣扎着手臂拉开距离,沈亦白轻轻叹气,“你爱咋地就咋地。” 黎志清莞尔一笑,回头对着门口轻声交代,“趋之,带人去把人偶带来。” “是,师尊。” “你要干嘛?” “让人偶跟着你。” “嗯?我...三师叔...” 长辈面前不好交代啊,她明明说了送回来的。 抗争无效,沈亦白到底还是有点想念少年版黎志清的,不比这个本尊,人太高大不说,也看不懂,看不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到底什么计划,山下的大王是假的吧。” 第110章 自来熟 黎志清下意识的捂住她的口鼻,沈亦白感到压力,皱着眉头,他力气颇大,她用手拉扯无果,只能瞪着他。 也是想到清风苑早就施加了三层防护,不会轻易被人听到,黎志清才悻悻然的撒开手。 “此事机密,你莫要口无遮拦,别问了,以后说与你听。” “你...?” 沈亦白还想说话,但此时丘趋之已经将人偶抱了回来,一整个公主抱,人偶安静的像是谁家睡着的小猫。 等人靠近,只看黎志清单手结印,双指指向自身灵台。 也不知他如何操作的,就是手指从这边平移到人偶的灵台位置,等片刻,那边人偶睁开眼睛,已然就是附灵成功。 人偶眨眨眼睛,自带一股蠢萌,犹如初生的幼崽,和正对面这个大只的黎志清不是一个量级。 见人偶睁开眼睛,丘趋之将人偶放下,自然而然的帮着整理稍微有点褶皱的衣服,沈亦白看着觉得奇怪。 这名弟子,似乎有些不一样。 人偶松动松动手指,臂膀,锁骨,然后各自调节一番,只听咔嚓一声响,沈亦白不明所以,但心里发慌,这声音不正常啊,别是坏了。 她现在好像一个交货品的镖夫,就怕是东西有问题,对方会不接收并质疑她的运送能力不足。 那边人偶出声抱怨,清亮的嗓子好似黄莺,但说的话却实在是不敢恭维,“这么结实的架构你都能搞脱臼,你说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脱臼,那还好,小意思。 少年声音清亮,这回黎志清本尊就在旁边,人也是清醒得很,沈亦白得见一人主宰两副躯壳也是稀奇得很,决计不搭理小的,转问大的。 “头不晕吗?” 毕竟视角有两个,这不得晕一下,难得时机恰好,刚好问问也算是答疑了。 黎志清用手指弹了弹她脑袋,“不是说你三师叔在等,去吧,等事情完了我再去找你。” 沈亦白心说这人真搞笑,他不已经准备让人偶跟着她了吗,还说什么等事情完了再去找她。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搭理我!” 见她不理,小的那个似乎愤愤不平,好看的眉眼在冒火,沈亦白顿时也有点不明火,对着大号就在指摘,“你脑子有病吗?” “呵呵!” “喂,你说谁脑子有病!” “......” 无语!!! ...... 丘趋之负责将两人送下山,沈亦白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陡然有几分熟悉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丘趋之低眉顺眼,发声提醒她,“之前在假山,师叔蹲在树丛里。” 啊,对,就之前听那三女修士讨论整沈依云的时候,她一回头看到一名弟子正看着她来着。 “原来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姓丘,叫趋之。” “丘趋之?...嗯?我怎么记得黎志清小时候他有一随侍也姓丘。” 她想起这名弟子的怪异点了,这孩子,和其他弟子不一样,其他弟子面对师尊,最多就是尊敬,他更像是家里亲近的人,动手动脚,十分自然。 黎志清大少爷来着,他自然不是一个人来青兰山的,只是当时风游强硬要求他独立自主,那些个侍从就只能在山脚青兰镇住着,偶尔给他送些生活用品之类的补给。 她会知道这些还是有一次偶然撞见了,他有一个大几岁的随侍,那人就像个大哥哥,看着不似一旁仆从那般拘谨,他给黎志清炖了一锅牛肉,黎志清就坐在山脚台阶那里端着小碗啃得满嘴油。 估计是太好吃了,看见她下来的时候只是瞪了她一眼,半点没功夫和她搭话,嘴巴鼓得像是小松鼠,但还是一直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 现在想来也是,当时黎志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山里的伙食在哪里都一样的,能吃就行,而且还不会花心思做菜色,就那么几样,轮番上桌。 那大哥哥见了她还给她端了一小碗过来尝鲜,他不知她是谁,只当她是黎志清同门,好生说让沈亦白多多照顾自家少爷之类的话。 丘趋之笑笑,“师叔记忆真好。” 这真是奇妙的称呼,黎志清那些个弟子中,除了沈依云是特殊的,其他的都是寻常弟子,断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沈亦白。 而这个丘趋之不仅在黎志清身边待着,似乎还知道不少事情,这更让她坚定了某些想法。 眼瞅着就到了山脚,丘趋之不再上前,只是似乎又看见了人偶衣服上的泥块,伸手又替人偶整理衣服。 这个拍的动作...有点像老妈子,这孩子,该是个操心的命。 猜来猜去实在没意思,更何况眼下她身边站着正主。 等人走远,她极其八卦的拉着人问,“这孩子和你之前那侍从什么关系?” “嫡亲血脉。” 哦哦,这感情好,难怪感觉怪异,感情有这层关系在。 这主仆之情能延续到后代上,当真是一大奇观。 到了自个儿位子,此时正是中盘,桌上多了两个热菜,其中一个是朝都流行的火锅,正呲呲冒着热气。 景盛一眼就看见她了,顺便也瞧见她屁股后面跟着一个眼熟的后生仔。 只看他淡定的坐在沈亦白后面,好似是她的一面影子。 “这谁?” 景盛其实是知道的,跟了他们一路,就放最后的马车里的,他能不知道,只是他不理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家弟子现在都回到了自家师叔身边了,不需要其他人保护。 沈亦白自顾自的回头看看,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人偶,好像不知他在指代什么似的。 “谁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跟逗趣一般,景盛没来由的肚子里有气,才要说什么,那边黎志清开口了。 “至清见过景盛仙尊。” 黎志清用传音之术和景盛打招呼,景盛回头,真活久见,瞪了沈亦白一眼算是警告,尔后搭话算是应答。 “你那师叔的手艺不错,只是为何是少年模样?” 黎志清颇为尴尬,但长辈在前,不好不答,“秦师叔偏爱我少年的样子,因此...” 得了,原来是那个女人的癖好。 “她倒是一如既往。” 第111章 朝都风云 黎志清表情成迷,一脸微笑,决定不说他家师叔那里不仅有他的少年人偶,还有眼前这位景盛仙尊的,一比一还原,连重点部位都有。 依据秦师叔的说法,景盛仙尊少年时代可谓是...风华绝代,直叫她每次看到都想锁在家里! 他瞧过,师叔所言非虚。 景盛暗暗啧了一声,转头问沈亦白,“他跟着你干嘛?不是给他送回去了吗?” 沈亦白咽下一口菜,暖暖胃,但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他要跟,我没办法。” 景盛看着沈亦白长大的,这孩子一到要她正经干点啥,解释点啥的时候就是这股子尿性。 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我不懂,别人硬要的,主打一个耍无赖,主张自己不知道,大家就不会缠着她深究,每每也都是有效的,反正大家都会让着她。 对,这个别人包括他自己。 看她不说,想着黎志清也不是什么陌生人,只当是小辈之间的交往,爱咋地就咋地吧。 摇摇头也干脆回头喝酒,懒得管他们。 景盛愿意收兵,沈亦白心里松一口气,她能解释啥呀,她是真不知道啊,而且她不知道她要怎么说才好,感觉无论用哪个理由,都很牵强,她怕师叔直接一句让他走,她不敢不从。 回头瞅了瞅少年,只看少年翘首不知在看什么,尔后低头凑上沈亦白的眸子,秀气的眉上挑,略微靠近上半身。 “怎么了?” “我在想你待会怎么出去?” “走出去,你以为呢?这是在灵山,还能难倒我不成。” 说时迟那时快,也是出其不意,此时张云星发现了黎志清,只看他惊讶的眨眨眼睛。 “允真,你为何在这里?” 天色晦暗,张云星似乎一时之间认错了人,只不过景盛和沈亦白倒是有点惊讶的。 张云星一个礼官,竟然和黎家人认识,而且看着颇为熟稔。 黎志清倒也是上道,只看他笑笑,话是接的极其自然。 “张叔,我不是允真,我是黎清,话说这边人也太多了,我找不到我大伯了。” 沈亦白那个咋舌啊,这人几百岁的人了,喊人这一小年轻叔不臊吗? “黎清?” 张云星显然不认识黎清,但他一点没怀疑眼前的少年不是黎家人,那眼部特征不要太明显。 而且他说话自来熟,想来可能真是黎家某个孩子,黎家现在远离朝都,他认不得全部的孩子也是道理。 “黎城主在二层,你怎地在这?来晚了?” 黎志清看了看沈亦白,似乎有在暗示什么,张云星显然接收到了信息,只见他会心一笑,而后有点纳闷,纳闷这两人什么时候搭上的。 “我同兄长来青兰山研学,我学艺不精,感觉颇有难度,便请辞要回去了。想着也好久没回主家见祖母了,干脆要不和大伯他们一同回去算了,这才想着来说一声。” “那感情好,你快去吧。” 黎允真不在这块,他和其他弟子一同被转移去了其他地方,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黎家某部分特征真的非常明显,以至于张云星将黎志清认成黎允真。 特别是上半张脸,相似度极高。 “好,谢谢张叔。” 沈亦白不由的点头,悄悄竖起大拇指,倒是忘了,他们黎家今晚也来人了。 黎志清好笑的眯着眼睛,压下她那没必要的拇指,“我去二层走走,你在这等我。” 突然,沈亦白想到什么一把拉下他衣领,将人凑近些,“你之后不会都打着黎家人的名号行动吧。” “你想干嘛?” 就说某人脑子比较好使吧,沈亦白带着歉意的笑笑,“是这样的...” 黎志清听后微微往后一仰拉开距离,“我不是很理解,你需要干什么事要和郭大人扯上关系!” “你帮不帮,我得需要出份力。” 黎家人显然比他们两个更好打听消息。 忽然沈亦白脑子一个激灵,看了看景盛,她后知后觉,她好像有点自作主张了。 三师叔查到亦或没查到什么,这都不是她该多事的事情,主导者是三师叔,她无需在这里找存在感,还拉扯黎志清替他们打听消息。 越俎代庖。 想到这一层,沈亦白豁然选择闭嘴转口风,“刚刚那个,你...你当我没说。” 话没说完,黎志清一把握住沈亦白的手,“你刚在躲我。” “嗯?”沈亦白眼神躲闪,“这又是哪里的话?” 黎志清此番就很执拗,他将沈亦白掰正,眼神非常坚定,“我同你说过了,黎志清留在青兰山,可我是阿狸,你到底懂还是不懂。” 黎志清或许会犹豫,会摇摆,会身不由己,但阿狸不会。 沈亦白实在心慌,到头来深呼出一口气,“没有,就是不确定好不好找你帮忙罢了,到底我没理由在这件事上刷存在感。” 这一句隐含的信息太多了,黎志清虽不敢多想,但从心底涌出来一丝窃喜。 心里寻思着难不成这石头终于焐热了? 沈亦白其实没说什么,但沈亦白在跟他解释,一如他们本该就是这般关系,可以推心置腹,而不是相互挤兑,讲半天丝毫都走不到对方心里去。 “你要这么说,我就什么也不问了,你需要我干什么?” 他心里欢喜,决定放过她,不问那些有的没的。 有点别扭,沈亦白说了想法,“去帮我打听一下,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替简家发声。” 这个...黎志清呼出一口气,“这你无需问郭家人,我就可以告诉你。” 沈亦白惊喜,“当真?” “真。” 黎志清说得简单明了,起因是一只小狗。 大王子爱狗,简家正好养了一只猎犬,那日大王子翻墙到了简家摸狗,却被猎犬咬伤,尔后回去医治,几日后不治身亡。 太医令直言死因是咬伤之后伤口感染,简家的猎犬被打死,简家也背上了谋害王子的罪名。 这事...听着怎么有点滑稽。 “那大王子的死和简家的人没有直接关系啊!” 第112章 喜事 “怎么能扯上他们呢?他们也没把狗送到大王子身边去,让狗咬他呀! 硬要说的话,那也是大王子自找的,谁家好人翻墙进来,他不认得大门可是!” 黎志清轻笑,笑她可爱的表达,若她不挤兑自己,听着其实还是挺有趣的,难怪当初其他几人每每看着都很逗趣,就他被气到跳脚。 “的确如此,你说的对! 不过后来出现了那么几个人,指证说简家大公子曾经训练猎犬咬人。 而那训练时被咬的衣物材质和颜色都是大王子平时爱穿的,甚至还染了大王子酷爱的熏香。 说简家大公子多次邀请大王子去他家看那只狗,有怂恿的嫌疑。 不仅如此,简家族亲有人还有过蔑视王权的言论,声称大王对文官太好,以至于现在武将羸弱,在文官面前多是忍气吞声,而大王子也是和文臣亲近,他们多有意见之流。” “嗯?这话没错啊!” 黎志清摇头笑笑,“不是你说没错就没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都把开国功臣搞到这深山小城里当城主来了,大才如此小用,还没重文轻武吗?” “我谢谢你夸赞,不过不要纠结这个。” 好吧,她反正不是当事人,的确没什么好纠结的。 “就事论事而已,你继续!” “因为这个事情,大王子被狗咬伤身亡,简家一日之内,全员被抓,简家被封,这是开始...” 这之后便如同景盛猜想的那般,有人从中作梗。 朝都文武百官起初还是有人替简家鸣不平的,毕竟同朝为官,多少有点交情,这事玄乎,而且很不好定性,如此就定罪实在有些勉强,但是随即他们的家里就出了事。 不是家里宠物死了,就是小孩莫名失踪了好些日子。 小孩找到的时候双目无神,且身上奇臭无比,好似被浸泡在了臭水沟里亦或是粪坑里。 那些官员家里的妇孺们是第一批次崩溃的,因此官员此后便不敢再帮简家说话。 而又在此时,传出简家逃狱的消息,期间还杀死了四个狱卒,证据直指简银尘。 秦安王谏言说简银尘为灵山修士,一般人恐怕无可奈何,他可推荐几人帮忙追拿。 事情发展迅速且苗头不明,大王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逼迫着往前走。 大王子身死,简家被抓,他本该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的,可他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愤怒冲上了脑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压不住。 简家一逃,他必须给出对策,死的是他的儿子,他悲愤交加,但简家也是他的忠臣,一直以来忠心耿耿,这点他本该清楚。 但他依旧被情绪渲染,以至于一开始没有将事情正确定性。 文武百官几日上折子请求大王同意秦安王的建议,大王无法,早前断案的时候他一手经办,有官员求情重新查案的时候他还当场驳斥过,如今再说有诈,那是打自己的脸,只得先行答应。 就此简银尘成了通缉犯,他在朝都出现的那一刻,被人围困,身受重伤。 沈亦白喝着小酒,眸子里带着讥笑。 大家的脑子都很好使啊,这种计谋,随便想想就有了。 脑子是脑子,有句话没说错,简银尘是修士,一般人怕是对付不了他。 秦安王哪里来的人能把简银尘打成重伤。 能和简银尘过招,那对方也应该是灵山修士。 根据她的了解,大夏十二灵山里面,貌似没有这样的人物。 不是说没有这样实力的人物,而是没有那般和朝都走得那么近的人物。 青兰山既然接了开山广收弟子这一诏令,按照风游的做法,他是嘱托过其他灵山和青兰山以及朝都保持距离。 那些个灵山一直以来也都很配合,毕竟他们几个,向来也是喜欢独自发展,自己管好自己的事。 只是青兰山前首尊比较喜欢热闹,多是召集灵山的修士们聚集在一起赏花,喝酒,这才貌似有了那点交情。 这么多年来,青兰山算是那种比较能照顾他们的灵山,当初朱阮刺伤风游的事情一出,追杀令现世,其他灵山也是积极响应帮忙追捕。 大家不说感情多好,但不至于说会帮朝都的人对付其他灵山修士的。大家圈子就那么大,多多少少都算交情。 “那你可知,我师弟他人现在在何处?” “应该是被囚禁在藏龙井里。” 藏龙井,内藏十二道特制锁链,因其材质特殊可以封住修士体内的灵气运转,为古朝遗物,呵呵,也是给他们找到了好东西了。 “我二师兄去救他了。” 听她这般说,黎志清眸子微眯,“不太妙。” “嗯。” 是不太妙! 说着话,沈亦白突然换了个话题,“那日,我强硬闯进你灵海,你有没有受伤?” 黎志清看她转了话题,也是顺势而为,“还好,只是有些恍惚,你如今是好了,可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回事?” “我...” “嗯哼!!!”景盛一边尴尬到死,他看着两人,眼神颇为埋怨,“干什么呢?一直在那里嘀咕。” 他俩说话并未发出声来,用的传音术,但乍看起来还是很奇怪的,嘴巴也不张开,就在那里面对面。 景盛一眼就知道他们在对话。 沈亦白唰的一下坐正了,“你去吧,去和你‘大伯’打招呼。” “等我,之前的事情,我话还没说完。” “好。” 黎志清去了二层,期间还跟几位大人打了招呼,俨然就是黎家的孩子,丝毫看不出异样。 景盛看了看他俩,忽地摇摇头,真就世事难料。 多年前他还和人打过赌来着,说这两孩子互相有点意思,当时是输了,现在看来,这赌约还能再提提,把自个儿输出去的粉色小猪镇纸给要回来。 黎志清去的快,回来的也快,黎家家主黎鹏飞亲自给送过来的,张云星当即就要站起来,被人给直接压下去了。 那力气,大得惊人,张云星的人直接被压下去小半截,背都直不起来。 黎鹏飞为现任黎家家主,虽因某些原因,黎家卸了将军之位,但现在黎家还是青兰城的城主。 将近一米八五的体格,浓眉高眉骨,胡子扎实茂密,虎儿一般的眼睛,又是一个武将,肩宽能打两个张云星,站在那里和一只熊猫似的。 “张大人,这样哈,我大老粗一个,也不废话了,我听我家阿清说,他对你家侄女一见钟情,已经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他同我说了,我自然也是想支持他的,这样哈,现在大家都在,而你家孩子貌似对他也有点意思,两个小年轻互相喜欢... 你看看我们两家什么时候办个喜事算了。” “......” “哈?” 第113章 烈性犬 沈亦白没反应过来,张云星还在感受肩膀的疼痛中,唯有景盛发出一声怪叫。 “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咳咳!” 张星云到这时才理解明白,瞬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的印象中,那孩子就去上了一会儿茅房,之后黎家那孩子就跟过来了,所以,怎地,这两人是...什么个情况呢! 现在的小孩都如此迅速的吗? “黎城主,您这话,我可接不了。” 张云星指着景盛,手指都在哆嗦。 “实不相瞒,这位姑娘是我身边的义兄的侄女,与我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黎鹏飞带着任务来的,这个不行换另一个,直接撒开张云星虚弯着腰改拉着景盛的手开始攀关系。 “亲家,请恕我老眼昏花,找错人了。” 景盛第一下还没把自己手给扯出来,只看他第二次才成功脱离黎鹏飞的钳制,看着沈亦白的表情成谜。 “侄女?要不...你自己说说看呢?” 沈亦白被口水呛到了,只看她咳嗽了几声,就是眼眶都红了,看着黎志清,万分不知如何应对。 黎志清几步上前好心给她倒茶水,言笑晏晏,窝在她身边好似她仆从,愣是半点解释都没有。 “哎,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俩谈,就咱俩定了,亲家,你说要多少彩礼,我们黎家都给得起。” “诶,不是...” 黎鹏飞二度上手,就抓着景盛不放了,这边沈亦白瞪着黎志清。 “你脑子真有病吧。” “冤枉,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放你狗屁。” “简家出事了,你很在意,那你知道黎家也出事了吗?” 沈亦白低着头拿起茶杯喝水,示意他速度解释,“有屁快放。” “不仅是简家出事了,还有四五家也出事了,但那些个家族现在都不在朝都,所以他们家族出了事声音并不大。 可他们都有一点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某个大王的猎犬家族。” ...... 猎犬这个说法是好听的了,其实就是大王的某一部分武装力量。 黎门是第一任大王的猎犬,地位崇高,而且硬要说的话黎门是烈性犬,脾气大,不听话。 黎门对某些事情有自己的坚守,有时候会和大王的意见相左。 而且并非每一任大王都有那种魄力和黎门直接杠上,一个是因为黎门的功高,一个是因为黎门的人多。 两方面原因加持就都不好弄! 现实情况黎门只是自己不愿意帮忙,并非是要阻止大王的政策不让施行。 所以对于那些大王来说最多就是自己培养新势力帮忙推进,这就有了新的猎犬。 新猎犬帮助大王处理私密事宜,这也导致了黎门和大王的关系日益疏远,这也没啥,黎门本质也有想远离朝都的想法。 每一代大王都有自己的调性,因此猎犬家族也并非固定,当下一任新王上位的时候,旧猎犬隐没人间或者退居二线都是常理。 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按照这个方向来理解的话,黎门反而是那个占了不该占的位置的人。 所以,等某个大王说让黎门退位的时候,黎氏干脆带着人一起撤离朝都。 一代天子一朝臣,对大王来说,这本该是最好的安排。 只不过当时其他家族没办法代替黎门的位置,因此黎门才一直在朝都活跃。 要不然文臣之首都换了几任,黎门却纹丝不动,不符合常理。 下面的武将没有出头之路,那也不是个事。 而现在,身为大王猎犬的简家被持续性的攻击,而身为主子的大王却不得不亲自给出缉拿诏令。 这是逼大王亲自放弃自己的猎犬。 ...... “然后呢?” 沈亦白不明白,这和现在这场闹剧有什么关联! “然后现在黎家也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攻击。 几个旁系的小辈出个门时间,等家里人发现人不见去找的时候,他们都少了一条腿。” 这... “这太过分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辅佐秦安王上位。” “夺权啊?” 要这样沈亦白就更不理解了,夺权你就夺权,打压黎家他们这些武将干什么,本质上这又不会有什么帮助,只会让黎门中人愤怒。 搞几个旁系的子弟对黎门整个大盘来说伤害不大的,纯属是拉仇恨的行为。 “不理解。” 沈亦白坦言,她很不理解。 黎志清笑笑,“我们起初也不理解,如果是秦安王想要上位,那对付简家尚且在理,但何苦要把之前隐入尘烟的其他猎犬家族都要折腾一番呢。” “对啊,搞不好这些家族全部都倒戈到大王那里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这个理,所以我们一致觉得这里面有我们没抓到的东西,对方想要的东西,恐怕不只是大王的位子。” “......” “他们隔山震虎,把几个猎犬都惊动了,猎犬自然会朝着大王聚集,届时秦安王就是第一个需要被撕咬的目标。” “难不成是...狗咬狗!” 黎志清定定的看着沈亦白,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你分明就只在你自己的山头混来混去,为何会如此敏锐。” “这话说的,什么叫只在山头混来混去,我也很关心国家大事的好吧。” 真是搞笑了,难不成在他眼里,她就长了年纪,没长脑子吗。 三百年的岁月,就是听故事都能听出门道来了。 “你话里都说了,那些个猎犬家族都隐遁了,如今又被弄出来拉了一波仇恨。 明面是是攻击了大王的势力,只要跟着大王混的,都没有好下场,但仔细想想。 他们搞了那么多事,除了简家现在状况不明,你们黎家,他们其他猎犬家,有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吗? 没有啊! 这仇恨拉了,伤害又并不致命,这不就等着休养生息或者下定决心之后好搞死那个拉他们仇恨的人吗! 这自然是直指秦安王的!” “不错!”黎志清笑得更开心了,“就是这个理,咱们的秦安王,怕是要给别人做嫁衣的。” 如此一来,秦安王那边的情况就颇为复杂。 他或许是主谋之一,但并不是关键人物。 他在明,可有未知的势力在暗。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黎志清之前还没有这番打算,刚去见了黎鹏飞,这就有了谋划,想来这旁系的事情发生在最近。 “我个人的想法,既然对方已经把触手伸到了黎家,那黎家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 毕竟是烈性犬嘛,不猛扑反咬一下,怎么能体现出黎门的风格呢。” 第114章 前菜 呵呵,沈亦白暗笑,合该他确实不是一个吃闷亏的性子。 “那...” 黎志清歪着脑袋,“所以,你同意吗?” 沈亦白一个猛烈抬头,“同意什么同意?你刚还没讲做什么说我俩私定终身?” “搭个台子好开戏啊,我这边有意搞事情,你那边又想救你的师弟。 我们这叫合作,双赢!” 黎志清大眼无辜,差点给沈亦白气笑了,但最终没驳斥他的说法。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按照他这个说法,估计对付简银尘的人和对付黎家的人是同一批次的人。 她只要在黎家这边对上他们,能给他们一定的有效打击,那也算是给简银尘送温暖了。 “你个狗东西。” “你不愿意吗?” 某人就和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发问,沈亦白给弄烦了。 “你最好保证我能对上他们。” 搞她师弟,确实该打! “呵呵,对不上也得想办法让你对上。” “你再扯,你是不是知道对方都有谁?” “没有,只不过,心里有些想法。” “怎么个意思?” “等过了祭天大典再说,今晚我们给他们上点前菜。” “哈?” “得给人家看见菜,要不然显得我们黎门的东西拿不出手。” “......” 这人...搞不懂他。 “好了,咱能说正经的吗?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怎么就是前菜了?” “说了让你等着,你好没耐心。” “诶,你...” 另一边,景盛还在竭尽全力拒绝,“那什么,侄女,侄女你说说话啊,要不然我只能将你卖了。” “房产两座,铺子二十间,水田一百亩,旱地五十亩,青山两座,水塘三个,矿山一个,白银二十箱,金子十箱,首饰珠宝二十箱,布匹二十箱,还有什么,都没关系,都可以提!” 沈亦白顿了顿,眼睛发光,“这都给我吗?” “对,只要你俩成亲了,这都是给你们的。” “你们?” 黎鹏飞顿了顿,瞅了眼她身边的少年,坚定以及肯定,“给你的。” 沈亦白能说她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吗? “成交!” “诶?” 景盛一个没忍住,怎么个事,他错过了什么?这俩孩子...啊不,这两人...真私定终身了? “小白,你悠着点,你师父姑且不论,你得顾忌一下你二师兄的心情...小白...” 某个大老粗一个拍掌,“爽快!” 立马起身立即吆喝,一点都不耽误,“各位大人,今日黎家喜得良缘,改日请大家喝喜酒啊。” 大家本来都看着这边热闹呢,瞬间就起哄了。 “恭喜啊,黎城主。” “黎大人,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好多钱哦!”沈亦白双眼冒金光。 景盛拍打脑门,坏了,沈亦白虽然还魂了,但脑子却也坏了,一整个掉钱眼里去了。 ...... 好事将近,因黎鹏飞的大肆渲染,三层和二层都有些热闹,太热闹了,以至于貌似大王都听见了喧哗,喊了人上去问话。 沈亦白抬头看了看身边慢慢站起的少年,拉了拉他的下摆,“大王要宣你,这也是你前菜的一环吗?” 出乎意料的,少年人偶的脸上出现一抹不正常的兴奋,只看他眉眼中皆是愉悦,这样的神色哪怕是他年少时期都不曾有。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吵?” “哈?” “山上风景秀美,本该清净。” “哈...!” 脑子又抽了吧。 “清儿,大王宣你,快去见见大王。” 黎鹏飞一脸兴奋,但言语却是十分冷静。 沈亦白虽然当了大家起哄的主角之一,但她就坐在原处,还没有张云星忙活。 太多人跑过来跟他道喜,这一波张云星脸色有点苍白。 握着的手微微发抖,尔后等众人散去,皆是一脸无奈。 “兄长,你害我。” 景盛不明所以啊,但他是谁,瞬间就明白张云星说的什么意思。 黎家一直主张效忠大王,这点众人皆知,张云星本不在旋涡之中,但今天这一闹,大家都只当是他们家有人和黎家结亲。 只看景盛笑笑,拍拍他肩膀安抚他,“无事,兄长罩着你。” “哎!” 张云星有些气闷,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自己喝闷酒,但好在自己无父无母,孤家寡人,要真是被波及,倒也没什么。 “兄长,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说我赖着你。” “这话说的,你兄长我是这样的人吗?放心。” 可也就在这时,就这么忽然,青兰山的钟声响起,沈亦白夹菜的手一顿,钟声响三声。 这倒不是说钟声稀奇,只是现在很突兀,一般来说,他们青兰山的钟声三个用途,一声晨起,二声集会,三声示警。 “那是什么?” 只看大家纷纷站起仰视,都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沈亦白也抬起了头,遥望着空中落下一个火球,火球越来越大,而且有逐渐加速的趋势。 “有流火!” “天地异象,有事情要发生啊!” “大事不好了。” “天都被染红了。” 呵...这...欺负人家眼睛不好吗?那半空中辣么大一个人影。 周围声音逐渐嘈杂,就在这时,只看从青兰山顶直射一道白光,就那么恰好击中着火的大石,大石粉碎,变成无数小流星四散飞去。 “这...这是...” 很好,一出戏就这么完了。 只是不知这出戏码目的是什么,要是引起大家的注意力,那倒是成功的。 流火散后,只见高山之上飞下来几名弟子,一个个风姿绰约,放在人堆里都是人中龙凤。 “听闻黎家小辈有喜,黎家老祖,灵剑峰仙尊黎志清特送来两件贺礼。 一件贺礼送大王,预祝大王心想事成。” 声音清亮空响,瞬间传遍整个广场。 他们手上托着一个托盘,瞧着上面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方盒子。 沈亦白瞅着那物件,万分不理解,那玩意又是什么东西? 黎志清的宝库她去扫荡过哩,没瞧见过这般的盒子。 “那是何物?” 不同于群臣疑惑的表情,大王似乎认识那物件,只看他从高台上走下,眼看着黎鹏飞接过托盘。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君王令一出,万世太平!” 第115章 合二为一 说着黎鹏飞跪下将托盘献了出去,大王颤巍巍的从托盘中取下那物件,无比欣喜。 “赏!” “谢大王赏!” “君王令?” “是君王令!” “君王令是什么东西?” 底下人群窃窃私语,表情各异。 就在此时,那三名弟子未曾撤离,其中一名弟子取出另一个物件交给了黎清,那东西包着红绸,看外形似乎是一把剑。 “第二件贺礼赠与黎家子辈黎清,师弟,这是师尊给你的。 师尊说了,师弟不适合求仙问道,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 这把军王剑,合该给师弟继承,希望师弟往后能护住黎门,永保大夏安宁。” 黎清拜谢,“谢老祖赏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又是窃窃私语,大家或许有人不知道君王令是什么东西,但黎家的军王剑,他们早就有所耳闻。 听说黎家有一把军王剑,是天下最锋利的剑,剑出可动山河。 剑身有灵,自带灵性,时常能出奇招,救主人于危难之中。 “好,好!” 大王声音振奋,“前有君王令,后有军王剑,大夏安泰,大夏安泰!” “恭喜大王!” 黎鹏飞身先士卒,一言当先,立刻跪下道贺。 其他文武百官哪敢不从,只看乌鸦跪倒一片,沈亦白翻了个白眼,躲懒没跪蹲在那里托腮万分不得其解。 这是前菜? 君王令,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嘛,再说那军王剑,她早前还扔过。 那剑确实有点门道,死沉死沉,她拿着都重,但不耽误她给扔进臭水沟里了。 就这两个物件,算什么前菜,她要是对方,她都懒得看。 张云星瞄见沈亦白这般做派自是一番惊奇但也并出声呵斥,而是缓缓摇头失笑,因为景盛也没跪,他拿了一块骨头肉坐在那里啃,说实话有些突兀。 “云星,这肉做得真不错。” “兄长,你且低点头吧。” “三星集成两星,这就差文王鼎了。” 突然景盛放下骨头一边小声嘀咕,沈亦白有点白痴的看着他,而张云星则是若有所思。 忽地张云星想起什么,也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所以最后就沈亦白真小白,她没听过文王鼎。 只看张云星莞尔一笑,目光幽深,继而微微仰头看天,看来大王的气运犹在。 “大王圣明,吉星高照。” 张云星陡然一声抬高了嗓门,好似打破迷雾的盛阳,也把沈亦白吓了一跳。 “大王...圣明。” ...... 重头戏都在昨天晚上演完了,真到了祭天大典这天,可谓是风平浪静,日光都比平日里懂事些,照得那叫一个欢快。 啥新鲜事也没有,沈亦白甚至觉得这一套流程走完很是简陋以及无聊。 也是当了一回乖宝宝,沈亦白没起幺蛾子,跟着队伍走完了全程。 她的直观感受,就只是走台阶,然后一堆人站在台阶上,手拿一根香,直直那么站着,最后跟着前面的人喊几句吉祥话,跪下,反复三回。 比打坐还无聊! 其中最大的困扰该是那吉祥话有点不好说,也不知道谁写的,遣词造句很是绕口,沈亦白差点咬到舌头。 许是昨晚文武百官各自都有沟通交流,因此可以发现时不时的有人瞄着高处大王手指上那一块扳指。 所谓的君王令,就是一块扳指,据说扳指里面藏有一个书库,里面藏有开国君主自从开国以来到他那个王朝消散为止他们一个家族收集的所有的典藏。 兵书,舆图,河床,山林状况,包括各地的矿场条件,无所不包。 号称得到君王令就能称王称霸。 这纯属笑话,这些人可知道这块土地开国的时候多大,说不定就一个村的大小呢,在一个村里称王称霸,那说起来也不算啥了不得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看过君王令长什么样子,更没有人给说一说到底里面有没有古籍,都有哪些古籍,是否真的有传说中提及的箴言。 谁也不知道,但此时大王或许知道答案。 文武百官各自心事重重,不确定的筹码又添了一筹。 沈亦白因昨晚那件事情大受瞩目,如今在这些朝官的认知里,她就是黎家的小媳妇。 祭天大典之后大王给了一些时间给大家休整,说是消除疲劳,反正也是不让出去。 因此不少女眷上门邀请她出去游玩,她以身体不适全给拒绝了。 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孟桑榆,当然,有可能不全是,但那不重要。 ...... 景盛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沈亦白和他解释了黎志清的想法,他想来想去,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觉得这个法子妙,这个法子好。 “也是没想到,确实,如果他们黎家是目标的话,进入黎家是最有可能接触到他们的。 这样,咱们也好出手救人,那小子想得挺周到,咱毕竟不能真去劫人,得名正言顺的把人救出来。” “......” “而且黎家还特意送来了君王令和军王剑。” 又是这个,沈亦白微微皱眉,“这两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景盛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润润喉。 “都是老黄历了,本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 只是你也知道的,天工造物,这个世上有很多拥有奇特能力的灵物。” 沈亦白点点头,这个她知道,像往常弟子们喜爱的储物玉石就是其中一种,师父的淬火珠,二师兄的若水扇,各种,都算吧。 ..... 那些灵物长期被灵气浸染,万般变化,衍生出不少奇特的妙用。 有的能喷火,有的能生雾,有的能聚水,就是他们青兰山的天地之间,白龙山的湖底岩溶,那也算是灵物宝贝的一种,只不过那些个规模大些。 ...... “只是有三件,在世俗概念里不容小觑,有着不一般的影响力。 君王令,军王剑,以及文王鼎。 这和咱们这块大陆的某个传说有关。 说是很久之前,有一人从神仙那里得到三件至宝,他就是通过这三件至宝建立了第一个人族王朝。” “......” “那个时候,这片大陆上生活了许多异类,拥有很多文明...” 沈亦白听完景盛的解释若有所思,频频点头,“反正就是说,传说只要拥有那三件至宝,就拥有了极大的力量。” “是。” “那之前你讲的望仙门...貌似就是在找宝贝。” 第116章 细节 景盛听她这么一说瞬间眼睛溜圆。 沈亦白眼神成迷,她刚只是一时灵光闪现,黎志清说是前菜,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东西会是前菜。 就那两样,你要展现实力,那不够看,你要震慑他人,份量也不够。 而且黎家家主还在那,把军王剑给了一个小辈,徒然增添了很多不安。 好比是金子放在婴儿手中,搞不定哪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但是,如果说那些背后势力也和望仙门有关的话,那就说的过去了。 望仙门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宝贝,为此还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 现在黎家拿出这两件宝贝,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显眼。 君王令姑且不说,军王剑看着就很好搞到手的样子。 如果她是对方,看着黎家就多了一层含义,打压他们的同时顺便拿个军王剑什么的,洒洒水的事情。 这样,确实能做到吸引住对方注意力。 “这倒是没有想到的,我们只把他们当做两拨人,你是怎么想到的?” 确实,他们只看着望仙门对方灵山杀人夺宝,着实也没意识到在朝都搞事情的也是他们。 沈亦白托腮不语,她没有想到,她只是联想到黎志清那句前菜。 他肯定还知道什么? 心思一定,沈亦白当即站了起来,“从黎志清那里知道的,三师叔,我出个门。” 腰身一扭就去找人,瞎想没什么用,直接问比较妥当。 黎志清因表明了身份,现在住在黎家的院子里,他们职位高,又有钱,因此独门独户,单独弄了一个好几进出的小院,门口还有门卫把守。 沈亦白表明了身份,对方让她等着。 一会儿,只看换了衣服的少年小跑过来,阳光之下,白皙的脸庞好似一块白玉,一身深绿绣着青竹白鹤,勾勒以银丝线,少年意气风发,竟然是比当年的他更加好看的。 “听说你来找我。” 少年眸子晶亮,沈亦白一度怀疑这是一双真眼睛。 “出去走走。” “好。” 两人上了游船,沈亦白看到之前那座桥,想起当初被黎志清掐着走被暴击的日子,也是失笑。 “你当初打断我好几根肋骨。” 她是在笑,可在某人眼里却有点想秋后算账的意思。 “......” “还把我关进那地窖里。” “那是...”少年小脸微微皱着,“那是我怀疑你对青兰山不利。” 他很冤枉,要是知道是她,他肯定不会动手。 越想他自己越气,哪怕少年时期他怨她也从对她真正下过狠手,此番她最弱的时候还... 是极,他怀疑她对青兰山不利,当时还出现了小偷,放了信号弹。 “当初那个小偷抓到了吗?” 她还记得那人特意跑来翻了地窖。 少年看着她眸子微微震颤,“你何须这般拐弯抹角,有事情就直接问。” 罢了,人都说到这份上了,沈亦白也不费力引言了,“你是不是真知道对方是谁?” 黎志清一声叹气,果然,沈亦白虽有时候傻里傻气,天真的可怕,但同时,又极度敏感,直觉非常准。 “你刚扯那一番事是想引起我的愧疚好松口是吧。” “呵呵!” 真就是,黎志清气闷,“只能说有点接触,但也并不了解他们。” “不了解...” 沈亦白什么人啊,惯会从别人的言语中抓取信息的。 “你们之间有联系?” 黎志清点点头,“嗯。” 这又是哪里开始的事情,难不成... “风游仙尊的死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惊讶于沈亦白用词的变化和思维的敏感度,但黎志清没有深究。 “据说是有人带着他们找过师父,他想让师父成为秦安王的后盾。” “你师父没同意。” “嗯。” 风游没同意,他们想对付风游的理由就成立了,风游的死多半和他们有关系。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几个弟子不会想不到这点,可刚刚黎志清讳莫如深,并没有正面作答。 其中夹杂了什么隐情。 沈亦白眉头紧皱,看着湖水波光粼粼,脑子里回想起那枚钢针,姜磊案,周连生,还有当时黎志清那番话。 风游或许没有同意,可对方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沈亦白有什么话想说,但如鲠在喉,她不能说,怕说破了就有点难看。 “秦安王背后是望仙门吗?” 黎志清一个挑眉,忽而也是释然,她师父师叔们的能力不容小觑,想来已经查到许多事情。 “你竟然知道他们,也罢,到底是我小瞧你了。” “把你知道的和我说说,我现在急需了解他们的情况。” “我其实也不清楚,不只是我,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他们好像就突然出现,一下子冒出了头。 我们第一次知道这个望仙门是从师父的手札里,当时师父已经羽化,我们帮忙收拾东西。在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几封信,那信是溯源山首尊万俟仙尊写的。 他声称最近灵山有异,灵气出现躁动,希望师父也注意一下防范。 后来万俟仙尊又来了几封信,我们看着大概是讲他们首尊之间互相联系,但发现各自灵山都出现过不少事情。 灵兽意外死亡,山内的灵植出现自焚现象。 接着就是桧鹊山首尊羽化,几位首尊前去祭拜。 在那之后,又有两座灵山出事,最惨的一个是首尊和他的几名弟子全消。” 嘶...沈亦白暗自抽气,这个事情,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 “我什么也没听说过,师父也没有半点说法。” 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万俟仙尊貌似给师父他们寄过一封信,信里有一个宝物名单,这还是三师叔说的。 “嗯,当时我们师父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灵山本就是一个变数很多的地方,灵气变化导致灵山出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各位首尊只当做这是些自然现象,想着若是自家灵山也出现同样的情况,那就赶紧撤离。 因此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进行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事情最后发现是人祸。” “是望仙门使了手段?” “不错,至此望仙门才终于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当中。 溯源山首尊抓获了一人,他发现那人在溯源山各处埋藏奇怪的法器,经过逼问才得知他受雇于一个叫望仙门的组织。 只是十分不幸的是,万俟仙尊给师父写完信不久就受到了望仙门的攻击。 身陨道消,溯源山也被毁了,他的灵器天灵境也随之不见。 再之后,就是师父前去查探,被他们事先放置好的暗器所伤,那暗器发出的东西摄入师父体内,他回来之后将自己关在面壁崖,尔后羽化。” 第117章 问题 沈亦白听完一个深呼吸,接下来就是白龙山受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 沈亦白想起之前那个问她玉枣的人。 当初那个道貌岸然的小子怕就是望仙门的手下,起初他们只是安排人四处寻找,因此声势并不浩大。 他们乔装打扮,穿梭于人群之中,替望仙门打听消息和做事前准备。 只是她有点好奇,按道理说她那颗枣子不应该是什么有名的物件,怎地似乎有声名远播的样子,一个个都来问。 想起当初那人看见她的枣子的神情,说是大惊失色也不为过。 “他们可能早就潜伏在了我们周围,只是我们没意识到,比我们认为的时间还要早。” “极有可能,对方显然很了解我们。” “嗯,望仙门这么爱收集宝贝,他们肯定是想要军王剑的,对吧!” 听她语气有上扬的意思,黎志清皱眉。 “这自是当然,要不然我拿他出来做什么,只等他们按耐不住上钩即可。 你别又起什么心思,通过黎家和对方接触已经是最合适的法子。” 沈亦白惊讶于黎志清的反应速度,她还什么也没说呢。 “话虽如此,但若是能多几分把握,有何不可呢?” 她总不想一味挨打,被他人所左右的,对方这是压着他们在搞事情,他们理应还击。 果然没猜错,黎志清不好一味否定,怕引起她逆反心理,到时候更难办。 “你什么打算?” “是这样,咱们给他们演一出‘破窗记’。 我假装被你威胁,你强迫民女,你说他们会不会想说以帮我之由,让我帮他们做事,比如说,帮他们得到军王剑什么的。” ...... 破窗记是大夏的一本话本子原本,讲的是一位老先生家里总丢东西,门都被撬了好些次,他很恼火,但又没办法抓到人。 就有一位智者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将一个金元宝放在一个窗子正对的书桌上,露出一个角来,然后故意叫人打破书桌正对的那个窗子。 对方那么执着于想偷他家里的东西,并且只认准他一家偷,自然是有些执念在身上的。 老先生的门做了加固,这个窗子破的时机又恰好。 对方肯定会来偷。 果不其然,窗子破碎的当晚,就有人从窗子里爬了进来,老者当即带人推门而入,顺势抓到了小偷。 ...... 这故事放在这里,说的是沈亦白自愿当黎家那个破掉的窗子,给对方一个漏洞钻,也叫可乘之机。 黎家刚拿到军王剑,自然是严加看管,此时动手危险不少,但是若是能有内部的人帮忙,那事情可以简单得多。 沈亦白要当那个内部的人,而且她和黎清亲近,显然更有说服力。 “......”黎志清听后无语,本质上他分外不想她去涉险,但谁人又有他那么了解她呢,挡是挡不住的。 但即使知道挡不住,他也要挡一下。 “不行。” ...... 沈亦白想搞这一出也不是一时兴起,望仙门接触风游仙尊失败,但事情不会不做,那接触付远是不二选项。 周连生那件案子就是给付远他们准备的,付远接下了,并且应该给了他们相对满意的答复,所以他们放过了周连生,找了个乞丐顶罪。 从当初姜磊案来分析,他们惯用的行事风格和手段是可以探知一二的。 他们应该惯喜欢和人谈判的,而且很善用筹码。 是以在人心揣摩和人性选择上颇能得到些乐趣。 这个筹码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其他。 既然如此,这就是博弈。 一场你来我往的较量,拔河而已。 ...... “我不想同意,这样你就会有危险。” 沈亦白莞尔一笑,“莫要小看我了,倒不如说,我在他们眼中如同一个死人,他们不会知道我是谁,只会当我是一个普通小丫头。” 沈亦白的恶趣味慢慢生起,难得有主动出击的机会,她不会放过。 不过,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青兰山...到底没把她回来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有些事情要确认一下,只有确认好了她才能明确尺度。 “好了,我心意已决,咱们需要做点准备工作了。” “什么?” 沈亦白说着就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我是被强迫的嘛,今天就设定成我来找你谈判,然后谈判失败,你恼羞成怒,对我用强。” 既然对方能看到前菜,想来是在青兰山安排了眼线,正好做一场戏,好让他们知道这里有个窗子破了。 撕扯着衣服,沈亦白脑子疯狂转动,啪嚓一声,沈亦白思绪被扯破,一低头看见自己的里衣。 她自己手劲太大,扯的口子大了些,迎头看向某人低着头,那坚定的眸子直勾勾的,眼神一眯。 多大的人了,倒也免不了俗念。 少年察觉到她视线对上她的眸子,表情一凛,迅速移开眸子,将身子扭成麻花,对即将到来的口舌之争避之不及。 “你自己扯的!!” “别废话,做戏要做全套,来,强迫会不会?之前我咬了你,现在你咬回来!” 事实证明他不会,沈亦白自己伸长了脖子给他咬,他尬在那里眼睛瞪溜圆半天也没动静,好似被铁钉钉死了。 一个火大,沈亦白掐了一下自己脖子,以甩他一个巴掌拉开序幕。 打完她就走到游船外面,似乎压抑不住委屈大声呵斥。 “你...你这个登徒子,我是不会再嫁给你的,就算你把这件事闹到大王那里,我也一样。 明明说好的替我报仇,我这才说以身相许,现今又在用言语搪塞我,还想轻薄于我,你...!” 沈亦白暗地观察四周,果然察觉到几道视线,她索性一鼓作气。 “我今天就是溺死在这湖中,也叫世人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沈亦白就往水里跳,黎志清飞身下去要救她,反而被她一脚给踹出三米远。 “你莫要靠近我,就让我死了算了。” “这边水很深,你别闹!你在船上嚷嚷不就行了!” “要你管!” 啪嗒又踹了一脚。 试想黎志清堂堂一名门公子,灵山的仙尊,摆谱他会,打架他会,讲道理他也会,偏偏这种做戏他是半点经验都无。 只看他嗫喏半晌,啥也说不出来,活该像个哑巴。 “你个废物。” 沈亦白没好气,小声诋他,哎,还得是她全面。 “救命,救命!” 第118章 风云要变 说着沈亦白假装呛水,小脸苍白,这镇子里都是朝官家眷和一些常驻居民,不多时就聚集了好些人。 “哎,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杆子,拿长杆。” 就在这时,只看一个青色身影飞出,捞出沈亦白直接上岸。 “沈...” 黎志清看见之后立刻飞身跟随,三人一前一后上了岸。 黎志清才要张口靠近就又被甩了一巴掌。 不得不说,那动作干脆利落,黎志清愣是来不及反应。 “你别碰我,既然你说做不到,那我现在就去找叔叔来,去退亲。” 周围叽叽喳喳,声音不绝于耳。 沈亦白转身离去,此时一股压力拉住她的手臂,来人给她披上长衫。 “姑娘就这么走回去,怕是不妥,还是穿上这个吧。” 沈亦白豁然脸色爆红,只看她抬起头来,怯生生的看着来人,含蓄的点点头。 “是我无礼了,还未感谢恩公搭救,多谢恩公出手救我。 ... 衣服,衣服我洗好还你,恩公,你住哪里?” “就在那!” 来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清河酒家,沈亦白点点头随即剜了黎志清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黎志清想要靠近,被人一手挡开,“黎公子还是莫要靠近了,大庭广众之下,请给人小姑娘一点体面。” 黎志清抬头看着来人,眼神冰寒,对方玩味一笑,微微弯腰施礼,随即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就有传言传出之前要办喜事的黎城主家事情可能要吹了,反正也不知道景盛怎么说的,这次是张云星主动要求去替孩子讨公道。 那张嘴,一句一句顶得黎鹏飞说不出话来,不过黎鹏飞也没招,瞅着黎志清坐在一边表情不虞,他心里也发怵。 怎么回事?计划有变?没和他说啊! ...... 而另一边,沈亦白本人却很惬意,在小客栈里悠闲的擦着头发,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这般迫不及待。 只不过还真是巧了,那双手...沈亦白很有印象,那人竟然一直都在青兰山。 灵机一动的事情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收获,想来对方是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口子对付黎家,拿到军王剑。 这前菜当真是十分吸引人,惹得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上桌。 ...... 夜深人静,沈亦白久久不能眠,她本人现今被人瞩目,不好出面,这才央求了三师叔去见付远。 而且景盛去效果更佳,她对付远而言是小辈,长辈面对小辈有些话不会说出口,但景盛是长辈,和季成一个辈分,面对景盛,付远想保留都要掂量一下隐瞒的后果。 不主动说和问了不说,那是两回事。 她有好几件事需要付远作答。 有些是她的猜测,有些则是有迹可循的事情。 第一件事,风游仙尊的死因? 这个黎志清没说,但考虑到风游师尊还有很多师弟师妹,那都算得上修士中的翘楚,没理由他们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只得说他们沟通过,并选择了保密。 第二件事,朱阮的内丹是不是望仙门剖的? 实在过于可疑,一般人谁会想去剖了修士的内丹,背后逻辑就在那里,想剖那你也得会剖,不仅如此,你还得有销路,有用途。 除了望仙门不做他想,风游羽化了,对付付远,搞朱阮绝对是最佳的手段。 第三件事,当初上山的毛贼是不是他有意放的? 黎志清再不济也不会二度错失毛贼的痕迹,只有一种可能,山里有人替毛贼打掩护。 而且那毛贼还特意去看了地窖里的人,说明他知道黎志清一开始在处理事情,他去看,是基于好奇。 这么悠闲自得,山里没人接应都不敢相信。 第四件事,姜磊的案子和青兰山做交易的是不是也是望仙门? 这个沈亦白觉得可能性很大,而望仙门和秦安王有联系,这也能说明当时刘大人为何那般处事。 上面给了他压力,他不得不那般定罪,还说出周连生必须死这样的话来。 第五件事,他有没有把白龙山的事情暴露给他人? 这个问题才是沈亦白想知道的重点。 这关乎到她之后的动向! 景盛久久没有回来,久到让沈亦白觉得他是否遭遇了不测,但是凌晨,景盛带着一身露珠回到了他们的客栈,其表情凝重,看着沈亦白的眸子更是深沉。 “小白,事情比我们预料的要严峻得多。” “嗯。” 她果然没说错,望仙门就是幕后黑手! ...... 在景盛看来,他以为这件事始终都不过是报个仇的事情。 对方攻击了白龙山,那么白龙山攻击回去也就完了。 他难得动心思找上张云星,是想着查探一下朝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逗趣用的,并没真打算从这边得到什么线索。 他私认为盖凡都出手了,简银尘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只等着盖凡将人给带回来,他们就回到原来的节奏,继续寻找望仙门的老巢,打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可事情往了一个比较可怕的方向发展。 对方是有预谋的想要掌控大夏。 一个小小的望仙门,竟敢试图动摇大夏的国本,简直狂妄。 ...... “三师叔,我的那些问题,他可有回答?” 景盛点头,“不错,你的猜测基本都中了。” 风游是去溯源山探查的时候遭遇了望仙门的埋伏,那法器发出的暗器深入他丹田,击碎了他的内丹。 他勉强回到青兰山,怕自己体内的灵气会一涌而出造成灵爆,就把自己锁死在面壁崖,设了三重结界,并速度通知让擅长结界的小师弟回来守护。 最后他身死,他体内灵气没了章法开始暴动,付远的小师叔花费一个月才将那结界里面的灵气稳住并慢慢释放。 这才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 一般情况下,仙尊羽化之后他的内丹会在他体内留存一段时间慢慢风化,灵气会慢慢散开。 但是若是成型的内丹被猛烈攻击,将会骤然释放整个灵气,产生巨大的能量对周围的环境产生超乎想象的破坏力。 这等现象称之为灵爆,根据现有的资料来看,最猛烈的一次灵爆记录是四百多年前,有一名修士内丹破损产生灵爆,损坏了一座山。 他以及他收养在小山里的几十个小孩全部灰飞烟灭。 而那个小山也变成了一个凹坑。 ...... 第119章 炮灰的觉悟 至于朱阮那件事,他的内丹也是望仙门使了手段剖的。 他们用朱阮的内丹以及行踪和付远做了第一次正面交锋。 付远也就在那时彻底明白,他若是不振作起来,不仅是师父,怕是自己师弟和青兰山的一众弟子都会遭遇不测。 之后那毛贼确实也是他放的,那日毛贼本就中了黎志清的埋伏被结界捕捉,可他并不想黎志清和对方有直面的机会徒惹事端就将人给放了出去。 在那之后,付远才将一些事情告诉黎志清和温追,温追也是因此才回到的青兰山。 是以浑天大选的时候温追竟然回来了,并且在温追的建议下,将朱阮收到了自己的寒梅小院。 这也不是说为了朱阮能不被其他弟子怀疑,而是想说,如果对方有在朱阮身上有做其他手脚的情况下,他那里偏僻,事态好控制。 毕竟朱阮被剖了丹,但凡他们想搞点什么事情,他本人未必会有知觉。 这个的话沈亦白觉得应该没有,她恰好用天眼扫过了,朱阮身上并无其他问题,想来对方并没有走这一步棋,只是他们几个并不知道,如此处置,也算是以防万一了。 说到姜磊的案子,则是因为对方不信任付远,亦或者可以说是对付远的考验,所以搞得这么一出。 一是探测,二是警告。 探测付远是否真如同他所说只要青兰山能保住,他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在乎。 警告付远,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对青兰山弟子下手,让他知道分寸。 再一个,等真需要的时候,这件事还能拿出来给付远和青兰山抹灰。 借此噱头告诉世人他们青兰山自私自利,为了自家的利益,可以抛弃平民百姓的利益而不顾。 他们既然选择拉拢青兰山而非和其他灵山一样选择打散,那自然也是要弄点保障的。 这就算是一种保障,让青兰山会身败名裂的保障。 至于白龙山的消息。 “对方相当关心你二师兄的消息,同付远他多方确认了你二师兄的天赋,旁的似乎也不在意。” “嗯,或许在他们眼中,唯有二师兄才是那个需要戒备的人物。” 好吧,确定她就是那个炮灰,全然是对方看不上的角色,就此,那两道天雷当真是无意才劈中她的? 太倒霉了! 呵!!! 不过他们既然能在天雷上动手脚,可见内部成员能力极其复杂。 回想起当初在硕鼠镇看到的那孩子,说不准望仙门里头就藏着很多有着奇妙天赋的人物。 这点倒不稀奇,同时也可以说一句深不可测。 在对方眼中,怕是他们这些大夏修士已经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了吧。 “如此,我就知道了,对方只当我死了,那么,就只能让他们看看一个死人是怎么搅动风云的。” 景盛忽地噗嗤一声笑,但听着似乎不似以往的有力气,“你瞅着似乎心情不错,而且说得什么话,这件事,你莫要过分参与。 你已经死过一次,不得再随意行动,等找机会,你去连云台找你师娘,你们窝在那里好好待着。” 沈亦白是心情不错,而且有些好得过头了,从没有哪一刻,她有如此高昂的兴致。她世界里从没出现过如此明确的反派,不用考虑到对方的理由,可以对他们直接定性。 “我不去师娘那。” “不准胡闹。” “没有胡闹,我从未如此清醒过,上天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要让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 “对方实力强劲,不可小觑,你不好这般肆意。” 对方既然能搞出那么多事情,自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沈亦白言语中太过轻视,不是个好倾向。 “这我当然知道,但总不能每个人都很强,会走到最后的都是那个目的明确,且锲而不舍的乌龟。 他们在大夏的根基薄弱,一直藏在暗处顺风顺水也就罢了,如今他们的外壳已然破碎。 只等我们搞清楚他们的全盘行动,行动路线,瞅准时机,抓到机会,肯定是能彻底翻盘的。” “......” “我们就找到他们那盘散沙的核心,对准核心重拳出击,至于其他,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乌合之众。” 景盛听着有丝怔忪,这孩子,说着和付远类似的话。 付远说沈亦白是致胜的关键,他本不敢苟同,并严厉斥责了他。 在他看来,沈亦白好不容易活回来,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已然是受到重创,可付远竟然说她是隐藏的王牌。 他从何得来的自信! 现在的沈亦白,练气后期,就是筑基都不曾,比一般人强不到哪里去。 一晚上的惊惶在沈亦白三言两语中全都化为无力,景盛苦笑,“你这孩子,你如今的状况,你自己不知吗?” “嗯?” 沈亦白看了看景盛,看见他眸子里的担忧,心尖一软。 “三师叔,我这也并非全是鲁莽,我有胜算。” 景盛叹息,“如何来的胜算!如果付远小子说得没错的话,他们那群人,就是风游都能对付得了的,你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炮灰。” 而且还是死过一次的那种。 “非也!”沈亦白给自己狡辩,“先前是炮灰不假,可如今,我才是那个开炮的人。” 罢了! 景盛到底不是她师父,也不是她二师兄,到底隔了一层,说多了反而没趣。 “你自是要小心行事,我联络师兄看看他在哪里,让他来和你说。” “三师叔...” 景盛叹息转身离开,沈亦白则塌了肩膀,三师叔回去的背影看着有丝萎靡,想来这些事对他的打击有些大。 风游若是自然羽化便也就罢了,毕竟年岁在那,距离大限的确时日不多。 但竟然最后是以如此惨烈的死亡方式离开,三师叔想来心里很不好受。 几百年的交情,岂是他们这些小辈能懂的。 但看着景盛的背影,沈亦白暗自坚定了想法。 她真不是临时起意,亦或是一时兴起。 要真是天命难违,那也就罢了,你现在告诉她这是人祸,三百多年的时光可没把她变成软柿子,但凡她性子是好相与的,黎志清也未必需要吃那么多排骨。 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师父,大师伯,三师叔都属于上一辈的老人,在当今这个情况下,她本该正当年。 面对这种情况,她三百岁元婴就该是挑担子的时候。 付远身受反噬,不比当年,黎志清和温追站在了最前线。 他家二师兄也深受重创,四师弟被抓生死未卜,她还能躲在连云台等着消息吗? 不可能的,这口气,拼死也要出一出的,就算为了自己,这个口子,她也要非撕开不可! 第120章 戏连戏 而且,他们家简银尘还把自己搞藏龙井里去了,说真的,日后见到,铁定是要打他一顿的。 不过硬要说的话,她走得比他早,想法是有,但到底是没那个底气。 人一怼她说你不是早死了,还来教训我!那场子必定得冷。 如今的事态摆在这里,她就算是个素人,也得动动脑子,更何况她并不全是。 天赋犹在,何苦没有反击之力。 只是这些没必要同三师叔争论,她只管自己记着,如今想着三师叔有一天能缓过神来,并且愿意相信她,或者说愿意让她放手去干。 她什么后果都能吃得,她也愿意。 不过说这些也白搭,要想他放心,还是得拿出点实际东西来。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她定要打开望仙门的缺口,搞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凡俗世之人,皆为七情六欲所苦,谁也不能逃脱。 ...... 毛贼一直监视青兰山,想来也是瞧见过她的面貌的。 若她是那毛贼,首要的事情是确认这件事的真假,顺便调查一下沈夏草这个人,好用来确定她能不能拿来利用。 她就给对方一点时间去搞清楚。 只是这个工作,她无需去干。 付远既然选择和盘托出,这点小事,他自然可以代劳。 那人向来缜密,不用她操心。 ...... 次日凌晨,窗户那边传来一个响声,有人给沈亦白送来一张纸条,沈亦白都不用开窗就知道来人是谁。 这孩子,这身上的任务重了些吧...怎么搞得,这两老东西就尽管逮着一个孩子薅。 不错,还是丘趋之那个小怨种,他是有什么她看不透的天赋不成,活跃度也太高了。 沈亦白看人飞身远去,打开窗子拿到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沈夏草的身份轨迹,半真半假,倒也符合她的人设。 设定她本是一个农户家的女儿,母亲被家人害死,自己离家出走,半道被朱凌认成义妹,后被黎志清看中选为弟子。 因为太顽劣忤逆师长不服教训被逐出师门,黎清也就在那些日子和她有过交道,并且对她有了感情。 那日她混入灵山,就是想见黎清,要求黎清给她办事,想要黎清替她报仇。 顺便付远还给了景盛一个身份,名为中途可怜她的好心大叔。 哎呀真是... 付远这家伙,这小心机,也是,他大概也知道景盛是她叫去的,感受到了压力感觉不太爽快了。 呵呵!无妨,他一个仙尊,被人当个小狗一般挑衅,的确是有些不太爽快的。 可以理解,非常可以理解。 不过就这个身份轨迹来看,付远对她即将要做的事情似乎颇有远见,甚至为她排除了一些风险。 他本需要证明沈夏草有动机对方可以利用就可,但他故意提到景盛。 在这里把景盛摘了出去,也就从侧面说明景盛和她没关系。 他把沈亦白从白龙山那里剥离了出来,单独成了沈夏草。 就此,沈夏草就是沈夏草!是一个散修! ...... 青兰山巅,付远驻足于高山之巅,迎着寒风,长发肆意飞舞,他莞尔轻笑,是许久不曾有的畅快。 身份桎梏,他做不得太多的事情,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但沈亦白没有,她全然就是一个自由人。 在众人皆是被束缚无法自由的时候,偏她,一朝重生,自由如云烟。 盖凡,你说得没错,你们家沈亦白在我们这一代中最是强悍,现实状况果真就是如此。 强悍到老天爷都不敢真收她,冷不丁的将她放了回来。 本就天赋高得可怕,又是个不服输且执拗的性子,一直以来的懒散皆是因为没有明确的目的,此番遭此大劫,她必定能一招飞升,成就从龙之功。 虽说目前失去了大半的修为,但从局势来看,失去修为未必不是一个优势。 一个混淆视听,暂时保她安危,二个此番她修为大减,又不得不面对强敌,或许...恰好也是她正式面对她那天赋的时机。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游龙困于潜山,一旦出山,便是邀游四海之际。 盖凡,你曾说你家亦白的天赋不可测,不可控,就是天书都不曾载誉。 如今看来,这份不可测,不可控,就是我们致胜的最大转机,也是天道给我们的考验。 你引的那几道天雷,未必不是冲着她去的。 呵呵! 天道怜爱,借此替她破局,从今日开始,飞龙出山,棋子入局,风向要变了。 ...... 沈亦白有了想法,就要开始行动。 这次她要拿报仇这件事搭桥,保不齐对方会去调查她的事迹,得要让她报仇这个事情看起来更加可信才行。 虽说对方可能查不到二牛村去,但做点准备倒也没错。 回想起之前桂婶她们说的八卦,沈夏草的娘亲是被沈家苛责死的。 沈夏草娘亲结婚多年只有沈夏草一个女娃子,那沈母对她多有不满,平时干活那些先不论,就是言语上,那也是多有侮辱。 对方曾经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沈夏草的娘亲就是连娼妓都不如,说娼妓至少还能下个蛋之流。 沈夏草母亲年轻且心气颇高,被人如此羞辱多是郁结在心,临了生病撒手人寰。 这番事迹拿出来确实有一点门道,但就报仇理由来说还不够猛烈。 沈夏草为了报仇能和人卿卿我我,私定终身,怕是对方不好对付才不得已为之。 要不然依照这丫头的人设,顽劣,忤逆师长,和男人私定终身,她小丫头自己就能搞定,还要假手于人? 与这丫头表现出来的秉性不符,离家出走,顶撞师尊,还和外男牵扯不清,哪一个不是惊世骇俗。 得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想法一定,沈亦白让人递消息传了黎志清过来。 黎志清来到客栈微微叹气,“不是说了最近不见面了吗?” “有事找你帮忙,你让人去一下二牛村,然后顺便和你沟通一下日后我们要怎么隔空交流。” “嗯?” 说着沈亦白晃了晃自个儿的右手,“你最好把子链给人偶戴上。” ...... 第二日凌晨,沈亦白特意熬了半宿,弄了个黑眼圈,一看知道她忧思过度,心里有事睡不着。 拿了洗干净的衣服特地跑去清河客栈,对小二言语一番要打听人,恰逢人出来,碰了个正着。 呵呵了,赶巧了不是! “姑娘,你是来找我的?” “......” 第121章 飙演技 ...... 沈亦白微微低头,尽量表现得幽怨一些,慢慢回身,看见来人眼眶缓缓发红。 “恩公,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多谢恩公那日搭救,要不是恩公施以援手,我...我怕是...” 就说能力这块是可以培养的,沈亦白觉得自从变成沈夏草之后她做戏的功夫是愈加好了,黎志清和她一比那就是个战五渣。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记挂。” “那衣服请收下...我就先走了,多谢恩公。” 说着沈亦白转身就走,临走还要抹点眼泪,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才走了两步,对方就忍不住叫住了她,也是,他俩这叫各有算盘,互相为对方的一盘菜罢了。 中间动作再多,那都是装饰。 “丫头,你可是哭了,有什么委屈,你与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沈亦白低垂着小脸,使劲刮了一下眼睛,瞬间眼泪流不停,看着恩公更是情难自抑。 一声姑娘到丫头,这人也是相当擅长拉近自己和小女孩之间的距离。 “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麻烦你。” “哎,你且说出来,我能帮自然就帮了,不能帮的,我自然不会帮,不用你替我操心。” “那...” 沈亦白对着人微微伏身,“我名唤沈夏草,不知大哥哥你作何称呼?” “我叫冯聿,我与你年长许多,你唤我冯大哥就行。” “冯大哥。” 沈亦白声音哑然,冯大哥三字发音都不全乎,直叫人听着就起了怜惜。 “且过来这边说罢,我让小二上壶茶,喝口茶,润润嗓子。” ...... 一边高山,一大一小拿着特制的望远法器观摩,两个脑袋看得叹为观止。 景盛不停地顿首,他们家小白什么时候学的这套演戏的把戏,看来这段时间是吃了苦的,逼得她学会了逢场作戏。 黎志清则有些无语,他约莫是知道她爱玩的,但不曾想这么爱玩。 “这般看来,确实没什么风险,但多的,你记得不要让她去做。” 黎志清没立即接话,他觉得景盛仙尊对他俩的关系有点误解,他何时是占上风的人,打架那也是打不过的。 “我尽量。” “是务必!” ...... 事态紧急,沈亦白和那毛贼双方都颇为迫切,言语不到两句就步入正题。 沈亦白就说了自己本和黎清谈好了,不曾想他竟然说暂时不行,怕是要反悔。 “他就是...就是想吃白食,看我答应他了,也和他亲近了,就...就搪塞我,说什么,最近家里忙,顾不上我这边,我信他个鬼。” “既然如此,我这倒是有一人可以介绍给你,他惯爱助人为乐,说不定能帮你。” “真的,那就多谢冯大哥了。” “不用挂怀,你的仇能报了就好。” “那我可需准备些什么谢礼?” “不用,那是个老好人,没那种挟恩图报的事。” “冯大哥,你...我们萍水相逢,你对我太好了! 不过这又怎么算是挟恩图报呢,帮了我大忙,报答是我分内的事。” “呵呵!真不用。” “冯大哥放心,我自己明白。” ...... 得了线索,沈亦白也不耽误,和冯聿告辞之后去了客栈不远处的当铺。 在当铺里把黎志清买的那些个金钗,镯子给卖了一些。 表面上是换了银钱,实则是给冯聿看的。 冯聿以为将她看得明白,反过来她也将冯聿看得大差不差,喝一壶茶的功夫,他那些微表情足够出卖他的性情,小二上的那壶茶是陈茶叶煮泡的,他没怎么喝,却问沈夏草茶好不好喝,沈夏草说好喝之后便在那一脸兴味。 那神情估摸是在想眼前这丫头是个没见识的,她不识货。 既然如此,沈亦白干脆就坐实他这个想法,多说了几句她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三言两语间,已经确定好自己在这件事上采用的人设。 不识货的缺脑子的傻丫头一个! 在冯聿心中,就沈夏草这般人的见识里,求人办事,就只能想到花银子和用身体换。 所以沈亦白干脆在他眼皮子底下找了一间最近的当铺要当银子。 这样做就能让他放心,好稳固沈夏草轻贱,莽撞,不识货,没有远见的人设。 毕竟也是足够短视,才能放弃黎清这个香饽饽,去搞一些旁门左道。 也是足够无知,才能信他这么一个陌生人。 聪明人在得了幸运抓到黎清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学乖了,可不聪明的,就惯会自己搞事情,比如...沈夏草。 ...... 河边靠窗子的一处,冯聿站在窗口,看着沈夏草的背影表情揶揄。 “这个呆子,明日她去的时候给她瞧瞧你好人好事的一面,记住,不要心急,等她的事情敲定了你再提。” “好嘞,大哥,不过,那黎清当真可能会为了这么个女的,把军王剑偷拿出来吗?” “都能为了她去满香楼一掷千金了,想来份量不小,他那账目可是送到了黎门的账户上。 嗯,小孩子家家的热情,有时候还怪让人害怕的。 出手这么大方,家里人一定很爱护。 实在不行,安排一些人手,路上抢过来。” “得,我这就去办。” “也真是笑话,黎门也是要唱衰了,军王剑这样的物件,竟然真给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子保管。” “......” “给送消息出来的那伙计一点钱,让他滚蛋,隐姓埋名,以后不要再出现。” “好嘞!” ...... 沈亦白这边拿着黄金珠钗摇摇头,这玩意好看是好看,但她实在有点戴不出去,换了钱也好。 好在当初黎志清还给置办了一些,要不然说他俩有私情这个事情都找不到实际的人证物证。 换了银钱,第二天偷摸从小路出了镇子,按照冯聿说的到达城外三里地的一个亭子里。 也是等了片刻,才有人上前将她带去一个附近的村子,进了屋子就看八仙桌旁坐着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糙汉。 这人粗看一身打扮和普通的农户没什么两样,胡子拉碴,眉目漆黑,就是整张脸看不真切。 但细看就能发现这人指甲白皙,指甲缝干净齐整,少说也有几年的时间没干过农活了。 单从外形上看,很难将他和望仙门这种组织联系起来。 “丫头,就是你要找我帮忙?” “......” 第122章 戏中戏 “大叔,你住这里啊?” “啊,不是,这是我一位贤弟的屋子,我只是过来住几日,这两天不小心落了水,包袱里的衣服都湿了,这才借了贤弟的衣服穿,惭愧。” 沈亦白忽地点点头,似乎有被说服,只看她四处打量,颇有看不上的意味。 “贤弟这两日不在家,听说...你有事找我。” “我...” 正说着话呢,突然一对夫妻闯进院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伴随着大声嚷嚷。 “让我见见白大哥,要不是他,我夫君就被山匪打死了,我给你跪下了,就让我见见他本人道声谢吧,见不到恩人,我寝食难安啊。” “对啊,让我俩见见人吧,我们就道个谢,不会给白大哥造成麻烦的。” “他不喜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回吧,救了你们那是他善,不是要你们道谢的,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沈亦白看呆了,寻思着这什么戏码,只看那汉子一脸无措,“哎,让你见笑了,都说不需要道谢,还大老远的跑过来,有愧啊,早知道不该告诉他们我住哪里。” 不管想干嘛,顺杆子说话总没错。 “啊呀,这说的什么话,知恩图报,本是分内之事...你也真是个大好人,连一声谢都不愿接受。” “这哪是一声谢,看他们的包裹,里面藏有箱子,这怕不是带着东西来的,我这见了就要收他们的东西,好些回了,都是如此,人啊,太善良了可活不好。” “这般吗?明明是你救了他们,你还要担心他们么?” “哎!不说他们了,你还没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沈亦白摆出一副放下了心的神情,“我...我来是想请你帮我报仇。” “呵呵...”中年汉子一声嗤笑,“冤冤相报何时了,小丫头,到底有什么事情过不了的。” “过不了!”沈亦白神情严峻,“他们害死了我娘,爹娶了新妇,有了男孩,家里没我的位子。 如果不是他们,或许我娘就不会死。” “哦?”汉子满脸疼惜,“那你说说看,他们怎么害死的你娘?” 早前让黎志清提前去办了,此时她就算信口开河,夸张一点也没关系。 “说来也是可笑的,我那阿爹为了要一个儿子,强迫我阿娘多次和他发生关系不说,还逼她吃那劳什子生子药。 那药凶猛,又有毒,吃了两三副,人就虚弱不堪,就这样硬生生将我阿娘折磨没了。 我看着阿娘死的,她实在可怜。” “那你直接报官不就行了,让府衙派人将你阿爹抓去。” “哼,我要报仇的可不止我阿爹,还有那卖毒药方子的那个老腌臜。 什么玩意么! 要不是他胡乱上门,说什么我阿娘命中无子,非得吃他的药才能生儿子,我阿娘就不会死。” “......” 豁然,汉子笑笑,似乎是非常理解的样子,“你这丫头是找不到那枉顾人命的老匹夫。” “不错,我死都不会忘记。 我只记得他脖子上有一块黑色胎记,那胎记是个葫芦模样的,一半深,一半浅。 只是我不知道他名字,如若不是那黎清说他有办法,我...” 说着沈亦白似乎在顾忌什么,欲言又止,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达到。 潜台词就是黎清答应帮她找人,但最后告诉她找不到,所以他们谈崩了。 “原是如此,丫头,你放心,还没有我们找不到的人。” 中年汉子大言不惭,竟连细节都没有盘问,就给出这么一句话。 沈亦白暗自发笑,对方这是咬定沈夏草小孩子家家好骗是吧,无妨,就配合你演。 “当真?” 沈亦白笑了,说着便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你们若是真能帮我,这里这些银子都给你们,我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一脸真诚,十足轻信他人的模样。 汉子眼睛一眯,“我们不要你银子,不过,你若是愿意,倒是也可以帮我们一个小忙。” 沈亦白闻言往后微微退了一小步,这耐心也就那么点,实在可疑。 沈亦白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就这种货色,怎能桎梏住青兰山,就是当马前卒都不配,手段和耐性并不登对。 “杀人放火我是不干的。” “哎,怎能呢,只不过是件小事,你还不信我吗?我最是见不得像你一样的小丫头受苦的,只是这事我实在没办法,恰好之前冯老弟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我也是舔着脸算是...求你帮忙!” “何事?” “帮我们拿到军王剑。” 啧,直接来啊! 沈亦白装作吃惊的样子,收起自己的荷包。 “那剑,那剑是黎家的家传宝贝,我怎可能...” “哎,你先别着急,你听我细说。” 对方显然是提前调查过她和黎清的事。 只是确实不够专业,他们只是调查了一半,倘若他们仔细跟进就会发现些其他的东西。 听完他的说辞,沈亦白暗自发笑。 “怎会?那可是黎家的传家之宝,我亲眼看着他家老祖给他的,怎能是假的呢?” “说来惭愧,老汉家先人以前在那黎家当过护卫,知道些始末。 那真剑本被弄丢了,这黎志清才拿着假货上了山,对外就说军王剑在他那。 此番那黎志清给黎清小子的是一把赝品。 我虽不知为何他突然给黎清小子这把剑,但此时此刻,那剑就是假的。 他把一个假货给了自家一个小子,等日后东窗事发,那小子必定要蒙受冤屈,丫头,我看得出,你虽现在对那黎清颇有微词,但骨子里还是重情重义的,他到底对你挺好,你肯定是不想看他被冤枉,遭受这无妄之灾的。” 这人,还挺会把私人恩怨埋进故事里的,给他们的消息说她忤逆师长,那肯定是和黎志清不对付,这番给他泼脏水,确实挺有想法。 “原来如此,那黎志清,那老东西...那老东西你们是不知道。 我只当他...哼,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如今,我也算是找到理解我的人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亏得黎清还多番维护他,为了他,我没少和他吵架。” “丫头,你莫生气,他的为人我最是清楚,自诩为名门子弟,又是灵山的仙尊,惯是看不起一般人的。 极重面子,又是好色,全然是仰仗着家族的势力才走到如今的位子。 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当初下山找女人讨趣之后,多是拿银钱来封嘴,可惜,他人有毛病,那些个女人对他颇有微词。” “......” 第123章 宝剑与美人 哎哟喂!你这人怕是不理解女人在颜值上的另眼相看,就黎志清那张脸皮子,还要拿银钱,那是对美色的侮辱。 沈亦白低头抹眼泪,“真的,我被他害得好惨,明明是他看我不起,还说我不知所谓。” “虽说如此,但此番那把军王剑实在是假的,黎清那小子虽也好色,但毕竟还小,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此番如果让他被苛责死,我实在不忍心,丫头,你于心何忍啊?” 沈亦白声音一顿,“我...我也没打算让他死,他...” “既然如此,丫头你就帮个小忙,让我们把假剑拿走即可,这样,剑虽丢了,但好过爆出来最后说是个假的,那黎志清面子上过不去,说他给的是真的,是黎清给换的假的,他有口说不清,到时候黎门的人不会放过黎清。” ...... “这样,也算是保全黎门的名声,不枉我家先人在黎门出生入死,一片丹心,偏黎门忠诚一片,出现了黎志清这么个歪门邪道,枉顾家族利益,上什么劳什子灵山修行不说,还和那什么姓沈的女修搅和在一起,闹得天翻地覆,黎门不知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沈亦白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剧情会不会走得有点扯,姓沈的女修指的是她沈亦白吗?她干啥了?就给她泼这样的脏水。 “她...他们干什么了,我不知道啊?” “哼,你还小,自然没听说过,那姓沈的女修十二年前暴毙,黎志清非得要把她的尸身葬在青兰山,他家那些师叔不同意,那老小子,差点用剑削了青兰山,黎门后来凑了百万金银献给灵山,灵山这才忍着没把他赶下山,黎门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算了,这都是啥,结束吧! 对方说起套路来也是信口拈来,全看沈夏草草民一个,机灵有余,怕是阅历不深,且思维不够缜密,这又还是个孩子,眼看目标就要达成,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无妨,还是那句话,你们要看什么,那就给你们演什么。 “原是如此,那好,这就是在做好事,这个忙,我帮了。 黎清虽然可恶,但对我也是上了心的,哪个男人不好色呢,若他知趣,我以后管着点便是。 只是如今我和那黎清交恶,我该如何帮你。” 沈亦白一脸自己没办法的表情,机灵中透着无知。 “那军王剑哪怕是假的,那黎清也是欢喜的紧,每日都是看了又看的。” “只需要丫头你帮我们演一场戏。” 沈亦白暗自挑眉,这...戏中戏啊! ...... 什么戏码?本不高级,沈亦白耐着性子听完,原是一出宝剑和美人的剧本。 他们预备设一个局,让黎清选择要人还是要剑。 好家伙,沈亦白心里吐槽,这群人的内心生活一定非常丰富,这么爱排戏,也这么爱看戏。 全都是旁门左道,正经的路数是一个没有。 既然都是戏子,且看一下这一出戏里,谁的演技更好吧。 沈亦白按照对方指示拿出了自个儿的贴身之物,沈夏草离家出走的时候拿走的沈老太的一个银钗子。 原是给自己当盘缠用的,此时给用故事润色一番,活脱脱就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 “那黎清初见我的时候,我就带着这钗子,见它,他就知道了。” “呵呵,麻烦丫头了,等事情结束,一定马上归还。” 沈亦白被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暂住,美其名曰增加故事真实性,为了使绑架更为逼真。 屋子不大,两米见方,只有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小床和一个梳妆台。 小床上的帷幔素色,配有一只肥鸟刺绣,就是那梳妆台上,也摆了一只肥鸟摆件,手工制品,但可见主人对其的喜爱,有经常抚摸的痕迹。 屋子透风,窗户锁死,房顶冒光,想来是瓦片出溜了,一直没有修。 眼瞅着这快到春雨时节,一般农户该上房修补了,如今这屋子的瓦片竟然还是原来的样子,这要是下起雨来,里面得落小雨。 到底是不是正经的农户,这些细节怕是顾及不到的。 那汉子说这是他贤弟的屋子,可这屋子主人看起来虽不富裕,但胜在干净朴实,一看就不太会是和那汉子有牵扯的人家。 贤弟这个人物怕也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 天色渐晚,远处炊烟袅袅,沈亦白从封死的糊纸窗户缝隙里看到旁边的小屋也冒起炊烟。 半晌,等日光逐渐西去,吱呀一声响,忽地小门被推开,进入眼帘的是一双素白的小手。 小手主人是个年轻姑娘,看起来只是十六七岁,长发扎成辫子束在脑后,纤细的眉毛,一双小鹿一般的眸子扑闪,殷桃小嘴,有点姿色。 只一眼,沈亦白就判断出这人怕原是她这屋子的主人,和她所处的这屋子色系太合拍了,更加显眼的是她衣物领口上那只自己绣的肥鸟。 圆溜溜的肚子,翠绿色的羽毛,在她这一整个素色的环境里过分显眼。 姑娘放下食盘就走,整个人显得很萎靡。 沈亦白听着四周动静,小声唤住她。 “你可是这户主家的女儿,你家里人呢?” 姑娘大眼扑闪,受惊一般的看着房门,确定没事之后过来捂住沈亦白的嘴,小声怯懦的道。 “你被他们骗了,他们...” 姑娘话没说完,屋外就传来一阵板凳移动声,只看她惊吓不已,整个人害怕得不行。 看了看沈亦白,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呵... 真就不能细看,简直是破洞百出。 吃完饭食,她敲来了人,指名道姓要见冯聿。 汉子的人看了她两眼,说要去请示。 沈亦白微笑,看来这群人聚在一起时间并不长,各自都没搞清楚对方的秉性。 她说要见冯聿,那人说他去请示,可她本不应该知道冯聿在这,如何说要见他。 冯聿姗姗来迟,见她却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丫头,你可吓到我了,我白日见你没回去,还想你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不哀求了当地人找了条小路出来找你。” 笑话,这人天黑之前就到了,如今她说要见他才说这些废话。 沈亦白笑笑,“我是好像听到冯大哥的声音,没想到冯大哥真来了。” 第124章 小心 冯聿肉眼可见的尴尬,眼珠子一转怕是在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大声让沈夏草听见了。 她是没听见声音,可奈何她看得见,哪怕隔着墙壁。 傍晚的时候他就在窗外,和那中年汉子一起,眼角带着促狭看着沈夏草的屋子,那小姑娘出去的时候还被他摸了一下屁股。 沈亦白天眼一扫就对眼下这波人有了七分的把握,想来也是沈夏草的身家行情不够,对方安排的人只是一群江湖练家子,并没有掺杂什么复杂的人马。 也是...同样是走穴的,那身价还不一样呢,哪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就派出高级马仔呢。 只是现今多了一个事,她天眼一扫,就看见那小姑娘的家人被单独捆在了柴房。 她瞧得真切,已经被折磨过一段时间,神色萎靡,这番若是可以,得顾忌一下他们的安危。 什么贤弟,真是嘴里没把门,乱说。 思绪到此,沈亦白拉了冯聿进屋子,“冯大哥,你这...” 沈亦白眼珠子一瞥,意指外面那批人,“他们可信不可信啊,我瞧着有点玄乎呢。” 冯聿眼睛一眯,微微低下头,“丫头你什么意思?可是有什么发现?” 沈亦白也不含糊,指了指屋顶。 “我是农户出身,此番要到了春雨时节,入了夏那就是连天大雨了,别的农户早就修好屋顶了。 可我看他们连这个都不知道,说是借住了贤弟的屋子,可那贤弟怎会连屋顶都没修就走了呢。 别是抢了别人的屋子,骗了你,也骗了我吧。” 冯聿差点一声失笑,也是没想到沈夏草这丫头心思这般细腻,但估计也就这点脑子了,到底是机灵有余,但成事不足。 他抬头看了看屋顶,悄声解释,“最近大家事忙,怕是屋主一时之间忘了。” “哦,那柴房里的被捆着的人是谁啊?” 冯聿脸色一正,沈亦白看了之后十分紧张,赶紧解释,“我也算在灵山待过一阵子,是以能察觉到周围人的气息,我...我...” 冯聿看她惊慌的样子,表情放缓,片刻之后安慰她,“原是几日前过来偷东西的小贼,无事,今晚就让大哥送去见官。” “啊,没少什么东西吧。” “没有的事,大哥他们很厉害的,岂能被这些小贼闯了空门。” “那就好。” “丫头,你莫担心了,只要你配合好大哥,你们的交易也就算完了,大哥一定会帮你找到害死你娘的帮凶。” “嗯。” 冯聿微笑着出去,看着那汉子眉头紧锁,晃了晃手让人出来,沈亦白眸子金光闪烁,只看他两嘴皮子动动,似乎在商量什么。 哎,这还要去学个唇语才行,有点不方便。 ...... 第二日一早,外面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声音不大,但沈亦白还是速度的睁开了眼睛。 沈亦白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几人被捆绑着拖着走。 他们一个个衣服脏污不堪,面如菜色,眼眶红肿,明明知晓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这一去怕是无归期,但还是担心的看着被扣留下来的姑娘。 小姑娘自是一番挣扎,但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那眼里的泪花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胸腔也是鼓得厉害。 此地的距离尚且在随身链起作用的范围内,沈亦白默默敲击母链。 哒哒...哒哒哒...几声过后,那边传来了回应。 看着链子轻微的震动,沈亦白微笑不语,想起了少年时期和二师兄玩谜语接龙的时光,那段日子,当真是无忧无虑的。 师父疼惜,师兄爱护。 不过事到如今,总想着以前的好是没用的,她得支棱起来,当一当大人了。 几炷香的功夫,把人送走的几人回来了,还是那三人。 只见他们和自家老大,也就是那中年糙汉打招呼,这个过程并没有任何异样。 就是他们视线不经意的朝着沈亦白的屋子转悠,目光犹疑。 呵呵...沈亦白暗笑,都说黎门强悍,里面各种人才,她还没正式见识过,今天也是长眼了。 中午时分,沈亦白吃了午饭,今日的饭菜咸了些,且能看见不少其他的东西,菜杆子,烂叶子之类的,勉强对付了几口。 瞧着那姑娘一副死寂,眼神中没有半点光彩,想来是遭遇了巨大的打击。 沈亦白也没出声,两人之间没有半点交流。 等饭后,那汉子就敲响了房门,意思意思说黎清带着剑到了他们指定的地方,他一脸激动,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抱有十分的热情。 沈亦白笑笑,她也激动,不过是装的,拍了拍小手,语气上扬,“那太好了,看来咱们计划生效了。” “这还得是托了丫头你的福。” “哪能,我什么也没做呢。” “......” ...... 临出发前,沈亦白给那小姑娘塞了字条,让她等着,无论她想干什么,都等到晚上再说。 差不多到了地方,他们下了车,沈亦白脖子被架着刀,几乎是拎着往前走。 “你们能不能换个人啊,他这高度,这刀莫不是要架到我脑门上去,我看他那身高合适。” 临了沈亦白闹这么一出,那汉子浓眉紧锁,临了一个点头,“狄奎,你去。” 换了一个人拿刀架着她脖子,沈亦白小声嘀咕,“这就舒服多了,走路都不好走,狄大哥,你刀拿稳一点哦,我怕疼。” 肉眼可见那狄大哥脸色白了白,那刀离她脖子多了一手指长的距离。 沈亦白又嘀咕了几句,那汉子眉头一个川字,显然是有点不耐烦。 到了地方,果然见黎清带着军王剑站在某个悬崖边上,他身边有几个人,看着也都是年纪不大的,应该是家里人给他配的年纪相仿的护卫。 少年巍峨站立,虽脸皮子稚嫩,但颇有几分气势。 黎清看见沈夏草,微微一个呼吸放轻,汉子瞧见他这个动作,暗自勾起了嘴角。 这事能成,带着这个想法,他声音都稳了些。 “黎公子,人我带来了,你怎么说?” “你们要军王剑做什么?你们可知道军王剑一般人用不了。” 汉子表情揶揄,“无妨,只是忠人之事罢了。” 黎清表情严肃,指示手下人将军王剑举起,但不直接给出。 “一手交人,一手给剑。” “成!黎公子用情至深,小人佩服。” “黎清,你别管我!!” “小心!” 第125章 职业素养 “小心。” 戏不做全套那就是不敬业,沈亦白临了大喊一句,甚至还想往前走,还好拿刀那兄弟警觉,及时别开了刀身,这才没让刀刮了她脖子。 这把黎志清吓了一跳。 “你别动!” 在场的,中年汉子,黎志清,包括她身后钳制她那兄弟都被这一动静搞出一身冷汗。 中年汉子更是觉得沈夏草这个蠢货是个烫手山芋,若是现在死了,这事也就黄了。 不过,他没想到军王剑这么简单就要到手了,显然是有点飘,只看他扬起胸膛,好似得意的耗子。 “把剑拿过去!” “你也把人送过去。” 一人一剑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慢慢交换,等差不多到了位置,黎志清将人直接一拉,紧紧禁锢在怀里,低头看她脖颈,做足了情根深重的戏码。 就在中年汉子一行人拿到军王剑有些乐不思蜀的时候,忽地黎志清一声轻喝。 “来人,将他们拿下!” 话一刚落,只看中年汉子身边有三人拔刀,他脸色一白,看着刚刚还是自己兄弟的三人刀剑相向,也是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你们...什么时候...?不好,有埋伏。” 不好,有埋伏? 沈亦白躲在黎志清的怀里翻白眼,有些不忍直视,是以她也没想到对方这么不上道,竟然让她有些厌蠢了。 你们绑架了官眷,还是一个常年上位者家族的家眷,且这个家族以武将起家并统领军队数百年,要的东西还是他们的传家宝,是个人都会想着这事不会简单就能了结的。 他们可是那种挨了打就走的人吗?简直是匪夷所思。 相当没有常识,且不知所谓,这般还要在江湖上混,那也是嫌命太长了。 仅这一出,沈亦白深知可能没戏,约莫这几个就是一般货色,和那望仙门没什么本质关系,保不齐就是冯聿临时雇来的人马。 到底还是要抓到冯聿,否则她这戏码还要继续。 正是有点忧心的时候,忽然听见那中年汉子一声大喊。 “请接剑。” 趁大家不注意,那人猛然将剑往悬崖一抛,这... 沈亦白扭头看那抛物线,也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难怪会选在这里! 这相当聪明的利用了地形,是说冯聿没来,原来是在悬崖下面等着。 “老大记得捞我!” 汉子速度之快,就是他身边最近的几个人都反应不及。 眼看有人要松开对汉子手下们的牵制,黎志清一声轻喝,“你们别动。” 与此同时,黎门之前暗藏的几个护卫纷纷朝着悬崖直线落下,动作干脆利落,等人上来,对着黎志清摇摇头。 “主子,可要安排人马搜索?他们行色匆匆,应该还来不及清理痕迹。” “不用了,既然他们想要,就给他们瞧瞧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留住。” 清亮不失厚重的音色自脑门响起,沈亦白抬了抬头,低声疑惑,“什么意思?” 那军王剑,难不成真有什么灵识住在里面?可以自己飞回来? 黎志清按下她脑袋,对着剩下人的下达指示,动作干脆,言语之间可谓是雷厉风行。 “都给我拿下,全部送进地牢。” “是,主子。” “哈哈,无知小儿,竟然敢拿真剑过来,你们黎门完了,哈哈...” 到底是个不懂事的,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概念,出言挑衅。 “拿下!”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是不是要反应一下,咱做戏也要做全套么,事关于职业素养问题... 算了,还是附和一句吧,晾着他有点尴尬。 “什么?你...” 沈亦白说了开头就一脸惊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做足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心虚到不行的样子。 “哈哈,黎清,你也是蠢,老子不妨告诉你,你以为是我们绑架了她,可分明就是她背叛了你。 她同我们合作,这才将你骗来,那钗子,也是她主动给我们的。 你以为你是英雄救美,没想到吧,你不过是她报仇的棋子,她拿你当筹码,耍着你玩呢!” 沈亦白看着被压住的中年汉子满脸震惊,忽地拉扯黎志清的胸口。 “他们告诉这剑是假的,说他们是好心,是要救你...我...他们骗我,我没有...” 黎志清一个无力,一把抱着她腰身把人甩到肩膀转身就走,“行了,别再闹了。” “啊,你干嘛,你放开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准再将我关进地窖,救命,救命! 你们这群坏蛋,竟然骗我,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 马车上,沈亦白喝着茶润嗓子,刚喊得有点狠,现在嗓子有点嘶哑。 撩开帘子看着底下那一家子千恩万谢,她若有所思,此番倒是巧了,救了他们一家人。昨晚用随身链联系了黎志清,于是今早就有了他们的人马半路将人劫走并偷梁换柱的戏码。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其实早该想到的,对方每一步都和她预计相差不远,合该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在想什么?” 黎志清给她倒新茶呢,看她一脸木然。 无语,她在想什么这还不简单。 “那群人约莫查不出什么东西,现在剑大概在冯聿那,我们这一出,怕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会,咱们不是救了他们一家吗?” 沈亦白叹息,“或许没有我这件事,他们就不会遭遇此劫。” “你要这么说的话,这个世道的因果就都不成立了。” 沈亦白听着这话,亦是释然,莞尔微笑,一人一步,皆是因果。 “你不会真就把剑给了出去,什么手脚都没做吧。” 黎志清轻刮她鼻头,神情带着揶揄,“聪明。” “说说看,你干了啥?” “我倒是真没干啥,只是那剑自己独特。” “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今晚就能抓到你口中的...冯大哥了,并且如果凑巧的话,大概能捅个老窝。” “......” 第126章 担子 “我需要解释!” 黎志清并没着急解释,而是颇有兴味的摸了摸她脑袋,“先回去修整一下,在那破屋子里待一晚上,你头发都起毛了。” “你才起毛了。” 她是在那破屋子里待了一晚上不错,但他就不知道在哪山疙瘩里待了一晚上了。 随身链有一定的作用范围,是以黎志清需要在沈亦白方圆十公里以内,越近效果是越好的,这一块都是山林,黎志清怕是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人躲在暗处。 为了方便,这回黎志清没放沈亦白回原来的客栈,用救她黎家失去军王剑,她该被黎家收留处置的借口,强硬的将人直接带回了黎家人暂住的小院。 因此张云星和景盛也顺势被黎家人以贼人尚且还在外面没有抓获,恐有危险为由邀请住进了黎门那高级的独立三进出的院子。 张云星不明就里,只当她真被匪徒劫持了。 好大一个男人,此时看着她约莫是有些担心的,神情带着隐忧,他怕黎家真就气上头,会责罚她,看着状况和风向,率先开始出言缓和气氛。 “黎城主,小孩子不懂事...” 估摸家长为了辩解都会说这么一句话,他也没差。 张云星话没说完被黎鹏飞一顿瞪,他瞪完之后眼神飘过黎志清,暗自松下一口气。 这要不是老祖亲自过来,事情就很难办且难看了。 黎家丢了军王剑,说到哪里去都是罪责,黎家那些老人不会放过他。 老话都说剑在家主在,剑不在家主也不在,要知道黎家有个老祖管着那剑,他这个家主事情不知少了多少。 几百年来尽管有些不长眼的非要看看他们家的军王剑,小偷都应付了几波,白瞎他少睡好几次囫囵觉。 不过此次是自家老祖丢的,这事反而就小了。 那些个活着的老头再老能老过老祖吗?稳了。 黎鹏飞思绪一定,再看张云星他们神情就多了表演的成分,只看他轻轻勾起嘴角,出口尽是讽刺。 “那日你们上门来说要退婚,如今看来...嗯!!!” 黎鹏飞话没说完,忽然脖子和脑门上感觉一丝冷意,他手臂寒毛竖起,口舌也被一阵冷气锁死在中途。 这是... 黎鹏飞瞧着自家老祖那目光,顿时觉得多说多错,这个婚事貌似不是能拿来说道的事情。 于是干脆一个咳嗽,速度缓解尴尬。 “咳咳,张大人说的对,呃...是...小孩子不懂事,军王剑而已,不过就是一把剑,黎家仓库里有的是剑。 亲家,您看咱们什么时候赶紧把婚礼办了,未免夜长梦多。” “......” 黎鹏飞此时说这话显然是有点不靠谱了,张云星气得手紧紧握拳。 “黎城主,现今孩子因为你们家的军王剑被绑架了,难道不是先查清楚绑匪的来历吗?保不齐对方还有后手呢?” 黎鹏飞看了看张云星,心想这你一个礼官担心的还挺多。 “查,肯定要查,今晚我就去审问,肯定给亲家和张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张云星一个黑脸,他极度不满,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事情沈夏草肯定也有错,而且他也不算正经娘家人。 “我私认为,那些个上面的事情,不要将孩子牵扯进来。” 景盛听着这话,偏头看了看他,忽而微微一笑,是说不明白这次张云星为什么这么激动,原来是这般。 “云星,无碍,人不是回来了吗,我们就等黎城主的消息吧。” “......”张云星能怎么办呢,“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担心她,我谢谢你,不过眼下这事还是交给黎家人来处理吧,事关他们的传家宝,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至于他们两个,该罚。” 景盛语气一转,变得有些严厉,方向直指沈亦白和黎志清,这把其他人都给镇住了。 “诶?”黎鹏飞有点为难,只看他目光闪烁,这亲家...刚刚说要罚,罚谁?别是说罚他们家老祖,这使不得的。 “夏草私自外出被人绑架,害了黎门失去军王剑,罚禁闭;至于黎清,私自拿家传宝剑出去救人以至于失去军王剑,罚家法。 还请黎城主广而告之,严肃处理,且谁也不准替他们求情,饭也不准给他们送。” “亲家!小孩子他...” 黎鹏飞觉得不妥,赶紧开口缓和,却没想到自己老祖倒是应得挺快,把他给整懵了。 黎清微微一愣,后嘴角微勾,“清儿认罚。” “我...” 沈亦白有话要说,奈何此时景盛脾气很大。 “闭嘴,你今晚好好和我解释一下,若是解释得不清不楚,以后你不准出这院子。” ...... 沈亦白到底是好好解释了一通,把自己那些盘算也说了一遍,景盛听后暗自叹气。 “这件事本不需要你的参与。” 他心里就不觉得沈亦白该掺和进来。 “可我参与之后不是更好吗?按照我的猜测来看,你们以及青兰山的一干人等约莫都在监视之下。” 景盛无法辩驳,事实也是如此,以往没得那么多事情,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自从有消息传来说有灵山被攻击了之后就事情不断,临了自家的弟子还被重创,差点一死一伤。 “可你如今...”景盛眉头微皱,“你如今这个修为,这副身子,我只当你小打小闹可以,但一旦你和他们接触过多,你会遭遇怎样的危险都无法预知。” “我有自保能力。” 景盛无奈极了,强悍如盖凡,都被创伤成那样,沈亦白说有自保能力实在不可信。 “而且,我有黎志清跟着。” 也是知道说法有点勉强,沈亦白速度拉了一个人头。 “他的能力三师叔你是知道的。” 景盛还是不安,心里有了徘徊,他有些犹豫,犹豫是否要让沈亦白去冒险。 沈亦白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难得的一本正经。 “三师叔,以往亦白只想着在山里苟安于世,不想过问山外的风风雨雨。 亦白只想着能和师兄,师父们一起在灵山安安静静的生活。 ... 可如今,对方将我的栖身之所毁坏到如此地步,更是可能破坏大夏的根基。 我作为一名修士,一个问鼎天道之人,如何还能安居一方,不问世事。 况且亦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挑的担子,我不想躲避,也不能躲避,师父,师叔亦或是师兄,都不能护我一辈子。 此时或许恰好就是那个时机,三师叔你觉得呢?” 第127章 信念 而且...对方这个尿性,若是不及时阻止,真被他们成功篡位的话,百姓的生活只能越来越苦。 如今的百姓对沈亦白而言不再是一个概念,他们变得活生生,盛如夏,柳春樱,小云,那些个虽然弱小但依旧努力生存的孩子们。 若是朝堂政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久的将来就有大批的人会饿死。 本来周边大国对大夏的压制就很强,看起来那秦安王又多有和大王不和,她是不了解秦安王,但她了解大王。 那孩子多次来白龙山和师父下棋,她也是在暗处见过几次的。 “三师叔,你无需拦我,我如今也有想要做的事情,这是多年以来我不曾有过的想法。” 景盛吃惊的眨眨眼睛,他家这个小弟子一直以来可以说懒散,可以说蛮横,也可以说无所事事,可如今... 她说有想做的事情,那他可如何是好啊,自然是不能阻拦的。 “如此这般,你要好好的,你二师兄还没有见到你,你师父和师叔们也不曾见到你,你得全须全尾的站在他们面前。 否则,我真的不好交代。” 沈亦白微微笑着应承,“那是自然,三师叔,对方拉我们入局,我们就应下,让他们看看厉害。 而且你放心,我有万全之策,极大概率不会出事,而且我不是一个人。” 景盛一个深深叹气,“自当如此,但你得谨慎再谨慎。” “嗯。” ...... 黎清说晚上有好戏看,沈亦白自然喜不自胜,这番和景盛谈过之后她更是坚定了想法,谁也别想在她的安宁之地动土。 吃完晚饭过后她整个人溢彩飞扬,有一种违和的雀跃感。 她约莫是有病的,现在就想大显身手,将对方直接打趴下。 这大概就是她的劣根性,就当初被黎志清讽刺之后就很想把他打趴下,让他对自己俯首称臣,然后她也真打了。 换了丫鬟送来的衣服之后的沈亦白心情还是飞扬至极,以至于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你很高兴?” 黎志清也是一身黑衣,如今他是黎清,腰带有了些许变化,瞅着上面的狸猫绣的时候少了些金线。 “你看出来了?” 黎志清挑眉,这人这个表情...他曾经见过。 硬要说的话,一般女子绝不会有的表情,桀骜不驯,天然的唯我独尊,一股子混世魔王的匪徒之相。 这等表情,狂妄是基底,肆意是标签,要还有点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不知深浅。 “你想做什么?” 沈亦白笑笑,“我能做什么?” “莫要和我打马虎眼。” 看他认真,沈亦白微微靠近,那距离绝对是以往不曾有的亲近,两人呼吸可以说是交融。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陪我吗?” 她近,他也近,只看黎志清微微倾身,两人几乎是鼻子对着鼻子。 “我若是说陪,你肯定不拒绝,我且问你,你希望我陪着你吗?” “自然是希望的。” “因为我好用?可以给你做饭?可以替你解决麻烦?可以给你回答问题?还可以守护你的安危?” “因为你好看。” “......” 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黎志清微微后撤,往后一靠,满脑子都是浆糊,这人... 他也是傻了,竟然要和她纠结这些东西。 “算了,我不该问,你总是搪塞,从不正面回答。” “算什么算?你好看,所以我欢喜于你,你愿意陪我,我很开心。” 黎志清似乎有些耳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 “因为你好看,所以欢喜于你,但你嘴巴实在太坏,逼得我经常想揍你。 你要是打得过我也就算了,偏你又不太打得过我,嘴巴还很坏,我不打你都说不过去。 你想,我若是弱于你,被你讽刺倒也在理,人之常情,你强你有理;可我又没有弱于你,还要被你讽刺,那说不过去对不对?” “你...不是厌我吗?” 心情过于奇妙,沈亦白似乎脑子缺根弦,往日说不出来的话今晚似乎都能脱口而出了。 “怎会?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男孩子...?” 黎志清好笑极了,看着她耳郭发红,“你可是醉酒了?” “嗯,没有啊,我又没喝酒。” 沈亦白速度否认,她没喝酒啊,话不说完不痛快,沈亦白接着抱怨。 “你说你要是乖一点多好,那我就能带你去我喜欢去的那些地方,陪我看风景。 我们家那只肥鸭也能让你抱,你不是很怜惜那只鸭子吗,我还买回来自己养了,养得肥肥的。 它哦,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肥,还总爱往山下跑,它身上那都是肉,辣么大一只。” 黎志清愕然,鸭子...记忆里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一日去酒楼吃饭,有只小鸭子跑到了人吃饭的厅子,一问说是看见同伴被杀害怕得逃跑了。 那鸭子跑得颇为机灵,惯会躲避他人的围捕的。 他觉得这鸭子约莫有灵性,就出钱给买了放生。 “你又从哪里买的鸭子,我明明放生了。” “嗯,我瞧见了,但是它又被两个毛孩子抓了,可怜的小鸭子,睡觉都睡不安生,我花了三文钱外加两串糖葫芦又买回来的。” 黎志清哑然失笑,当年一个无心之举,竟然后面还有这般的事情,情至深处,他貌似确实少看了好些东西。 “你喜欢我乖一点。” 黎志清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诱哄,沈亦白往日里最是嘴硬,如此的毫不设防实在不多见,平白让他心跳加速。 “嗯,听话一点,不要老和我针锋相对,什么平民,什么贵族,什么世家,什么野蛮,什么蛮横不讲理! 我不爱听! 你说你要是能好好和我说话多好,搞得我多么惹人嫌弃似的。 我明明比你强,还要被你嫌弃。” 沈亦白脸色微醺,眼眶还红了,瞧着打心底觉得自己委屈。 黎志清喉结轻轻发抖,他摸了摸她额头,“你真没吃酒吗?” “嗯?没吧。” “晚饭吃了什么?” “嗯,好像有一些丸子。” 呵...“那酒酿丸子,寻常孩子都吃得,这你就醉了。” “没有啊,我头脑很清楚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第128章 醉酒了好像 ...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真的~ 然后,我们说回那个...嗯对,望仙门。 我想啊,那望仙门现在应该自鸣得意,觉得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恰好是我做点事的好时机。 我要深入敌人内部。” “不可!” “嗯?看吧,你一点都不乖,白长一张好看的脸蛋,每次都让我想看又不敢多看,你总瞪我。” 说着沈亦白又委屈上了,眼尾微微发红,一整个需要哄的表情。 黎志清轻柔抚摸她眼尾,声音轻得可怕,“你若是欢喜于我,当初我给白龙山去信,邀你一起去雪山围猎你为何不应。” “你都有小娘子了,我不该和你保持距离吗?” “可她后来不是走了吗?好些次,我邀你,你故意避开我。” “她走了总归还有其他人,反正不会是我。 你又不喜欢我,你总对我疾言厉色,我分明没做什么,我要应你的邀约干嘛,自找没趣吗?” “好你个沈亦白,你让我面子丢尽都不算个事了是吗?” “你不输给我,也会输给旁人?你来的晚啊,起步也晚,会输是很正常的,你还想一飞冲天啊?” “旁人不会打我巴掌,即便是输了,对方也不会专注于打我巴掌。” 说到这个,沈亦白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她就是有话要说。 “可你表情太可恶了,眼神又狠,凶不拉几的,很想打。” ... 不想和酒鬼说这些,但他忍不住,他不想承认,他该死的就很在意这个。 “打人不打脸,没人告诉你吗?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 “没有,二师兄让我打得狠点,他说你是小白脸,靠美色都要把他师妹给拉走了,说我都没以前那么黏糊他了。 往日我都不去参加那些个弟子之间的集体活动的,为了见你,我也都去了,参加那些个无聊的比赛,什么拔草竞赛,真是闻所未闻。 哦对,你二师兄也让我别客气,他说我越打你,你越上进,这是个好现象。” 黎志清暗自咬牙,盖凡,倒是一直把他给忽视了,温追,那个...那个... 黎志清的修养良好,以至于他言语讽刺的实力不容忽视,但真要让人开口骂人带点脏字,他词汇就非常匮乏。 那俩二货! 这样算来,那他这将近两百多年的时光算什么,算是喂了狗了吗? 那群人一个个打趣他两天生一对,是对冤家,说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 然后呢?背地里给他使阴招。 温追不是不知道他在意,他分明知道,盖凡也是!!!死老头子! “诶,我头怎么有点晕。” 看她那一派天真模样,黎志清自感委屈,但隐约是松了一口气,只看他松下紧绷的肩膀。 似乎是一直在充气的气泡有了送气的出口,如此,那便是最好的。 “我也欢喜于你,沈亦白。” “嗯?我知道,你早前说了。” “那你不应我。” “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另外我觉得你在诓我。” “是吗?” “是吧,你分明讨厌我。” “嗯,是有点讨厌...起初!” 起初,分明是讨厌的,他自己都那么觉得。 可本家给他送人来的时候,他直觉认为他如果接受的话,沈亦白会看不上自己,所以内心其实非常抵触。 她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不像他,处处都有算计。 就是一开始,他来灵山就带着目的,王会要他过来,是为了制衡局面。 本家会给他送女人,也不过是想着他黎家本家的血脉。 即使那个女人会生下小孩,她和自己也未必会多爱护他。 她需要黎家帮忙巩固她家的势力,他需要她的肚子延续血脉。 “是吧,我就说你讨厌我,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起初,你没听到吗,后来就喜欢了。” “为什么?” “因为你就一直都在,我该是中了你的毒,你给我下了毒,并且那毒渗透到我五脏六腑了,偏...偏我又甘之如饴。” 因为她真,因为她鲜活,他没见过多少对他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家里的乳母丫鬟,那些个师妹不算,那些只把他当一般男子,是小辈,是师兄,并不会想着和他发生什么关系。 直到见到那小娘子,她对他的身体提出明确需求,她说需要他给他一个孩子,他第一次意识到男女之间那些事。 不得不说在山里的生活实在是简单,接触到灵气之后身体的机能发生明显变化,他变得平和,变得异常稳定,偶尔一入定,睁眼就是三五日之后,时间和日子都变得模糊。 以至于他在外面那些男子都当爹的年纪里还在思索他要怎样才能赶上沈亦白的修行速度,满脑子里都是那个。 怎么当爹这个事情他本没学过,也无人特意教养,灵山之内弟子们偶尔会聚众说浑话,但却从来没有人敢真正大肆宣扬,大家心里一致认为,要修行就修行,要成婚生子就去成婚生子,无论怎样都可以,灵山也没拦着。 但不好一边修行,一边脑子里还都是那种事情。 两头不讨好,极大概率都是笑话。 能来灵山的,大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不然谁没事干远离家乡和亲人跑这边吃这种苦呢。 了解了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实在没那个心思,且对那小娘子的碰触很是抵触,她说只要交易即可,不用爱上她,男人皆是如此,她也可以云云。 黎志清不置可否,因为那些个计较,在他心里全然都不值一提,男人女人,那些个比较又不能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后来随她在镇子上闲逛,见到镇子那些个陪同富人游玩的年轻姑娘,他甚至有了比较。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些姑娘,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和赔笑来谋取权益。 他不觉得她们可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 他当时只想着沈亦白强悍,要是沈亦白的话,无论哪个男人都能打趴下。 胆敢有哪个野男人敢把爪子放到她身上乱摸,下一秒估计连北都找不着。 很野蛮,也很蛮横,但足够强大,他活在她阴影之下,但同时,也被她的光辉所笼罩, 矛盾且真实! 第129章 各自的调性 ...... “哎,我有点头晕是怎么回事?你脑壳子出现幻影了,有两个,我去,你脑壳子有两个。” 一声轻轻叹气,他没办法,对女人关注的越多,他就越会比较,比较她们和沈亦白的区别,沈亦白永远是那个胜出的。 容貌,气质,强悍程度,亦或是性情,无论哪样她都完胜。 她就是有点不够温柔,可那又怎么样? 温柔又不能让他吃瘪,让他这般难受。 她厉害着呢,厉害本就是尖锐的,直戳人心的,这种特质,哪怕一句话不说都温柔不到哪里去。 就站在那里,也是锋芒毕露,你跟这样的人扯温柔,就好比和一把匕首说迟钝,约莫是不安好心的。 如此,他不是喜欢是什么。 沈亦白哪里都是好的,现在想来,哪怕是之前被她挤兑的时光,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过错。 他输了,却并不服气,觉得她是女子,输给她不体面,所以多了一丝矫情,她没说错,要是换他赢了对方,对方还出言不逊,他也会想打的。 “还有点距离,你闭眼休息一下。” 她醉酒,脑子不太灵光,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呆萌。 “也行,我跟你讲,我要出手,那就是要掀了他们的老巢。 不会客气的,谁来求情都不顶用,那群腌臜。” “行了,你休息吧。” “你看你对我的耐心就那么一点。” “真是够了,醉了还不忘记编排我。” ...... 黎门的军王剑按道理说是黎氏一族的祖传宝贝,应该是在黎家现任家主手里。 可那玩意其他人用着威力不比黎志清,而且容易招惹麻烦,所以自从当初被送上山之后一直都在他手里,族里人也知趣,就当是放他这里保管,没有人提出要拿回去。 这是表面原因,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在黎门一些老人看来,黎志清才是黎家嫡亲血脉,那些个后人都不如他血统正统。 这也不关乎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只不过黎门是一个组织,里面的成员成千上万,大家的利益都捆绑在一起,黎氏成为统管之人自当是约束要比其他人多些,比如说,不能娶外妻。 黎家乃至黎家家主的妻子,一定要是黎门中人。 这就好比说你族里人员众多,你享受了最大的利益,但你娶了外妻,把这利益拿去给别人享用,这在黎门这里是不可以的。 大家出生入死,并不是为了给外人做嫁衣。 黎门发展到黎志清那一代,黎家嫡子有两个孩子,长子黎志明,次子黎志清。黎志明外出游历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外边的女人并要娶她为妻。 这本没什么,只是有点小代价,第一就是要放弃家主之位,然后要离开家族,自立门户,也就是说以后黎志明包括他的子嗣不将是统领,而是黎门内部的一个小兵。 为了真爱,黎志明便就放弃了,可偏偏后来没多久,大王诏令,要求黎家送嫡子上灵山修行。 论年纪,那只能是黎志清去。 所以一开始他们本打算等王死后再和新王讨价还价让黎志清回来,毕竟当时的王身体真的不太行了。 可后来,大王过世,黎家家主也病逝,黎志清言说现在是关键时期,他有事未完成,打定主意暂时不回去。 黎门没办法,自家的孩子自然是要宠的,黎志清也确实有天赋,他们乐意支持。 所以那一代,黎门开始了变革,黎家家主的权力开始下放,黎氏不再拥有唯一统帅权,而是采取了长老制,选取了黎门里面时间最为久远的十个家族出一人当长老,以此和统帅一起治理黎门。 以此为前提让黎志明继位,成为新任家主。 而这个理念是从黎志明开始的,并不包括黎志清,所以从本质意义上来讲,黎志清依旧是黎门最有话语权的人,如果他愿意继位,他仍旧是黎门的最高统帅,他的地位始于三百年前,且不可撼动。 ...... 再说说大夏最出名的文官家族和武官家族,温氏和黎氏。 温氏领导文官群体,黎氏引导武官群体,两方相互掣肘,也相互配合,一人出脑子,一人出武力。 但究其本质,这两个大家族的根基不一样。 温氏同盟者再多,那也是领头羊,他不行,那就换一个行的人上。读书世家,不进则退,理念之争,温氏在文人竞争中落败,知道自己讨不了好了,那就偃旗息鼓,干脆从浪潮中退了下去,他的退让对其他文官来说影响不大,虽有部分利益关联紧密的辞官隐退,但大体局面是不会改变的。 浪潮打到黎氏,武官群体也是有人看他们不爽了,伙同文官一起对黎氏展开了攻击,恰好大王也觉得黎氏尾大不掉,不如其他家族听话。 黎氏其实也退了,但之前也说,黎氏和温氏的根基不一样,温氏是一个家族,黎氏则是一个群体。 他退,但没说让黎门也全退。 几百年来,黎门的各行各业的人才都是行业的翘楚,基本上算是大夏最精英的一批次技术人才。 黎门不能完全退,退了大王和那些官员们都不让。 所以,虽然都是世家大族,但对温氏和黎氏的处理办法却是两样。 温氏几乎销声匿迹,但黎氏只是协议让去当了一方城主,要不然,黎氏一个口令下去,朝都的生活水平和各行各业的技术水平能下去一半。 以这个事实状况为前提,就导致了如今这么一个局面,黎氏总是一只脚压在朝都上的,要回来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其他不爽的人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也没实质性的办法,根基不一样,他们小门小户没办法处理或者代替,只能眼睁睁看着黎氏就跟一条大蛇一样,盘旋在他们身后。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问题,让黎氏退离朝都是功能上的需求,但保留黎氏的地位却是本质利益上的需要。 黎氏作为大王的忠实拥护者,并没有需要往死里打的必要。 倒不如说让他们去当一个城主,更符合那些人的调性,不喜欢和政治打交道,就喜欢整一些技术层面上的东西。 ...... 第130章 灵室 这次大王来青兰山,大王的目的很多,除了甄选那些大臣的倾向之外,他还有聚集专业力量的意思。 他知道对方那边有修士,那他这边自然也需要对应的人手,青兰山是不二人选。 显然大王当时还未意识到对方准备得如此周详,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对灵山各部完成了初步镇压,甚至对大夏第一的青兰山完成了牵制。 因此这部分其实完成的不太好,青兰山在解除限制之前没办法自由行动。 但祭天大典除了这些目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名正言顺的让黎氏回到他身边。 作为大王猎犬的简家被一锅端,大王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对他而言,新猎犬被拔除了,那就启用旧猎犬,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旧猎犬察觉到了信号,也是义不容辞,当即赶了过来为主子撑腰。 借着前夜宴,黎志清代表黎氏将军王剑交给黎清,向外界给出了三个信号,其中两个是对百官和秦安王势力的。 一个,他们黎家永远拥护大王,如有必要,军王剑可以再次出山替王征伐。 再一个,大王身边多的是人才和宝贝,希望各位官员看清形势,不要被一时惊恐蒙蔽,搞不清楚效忠方向。 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黎志清还有一个私人的目的,这个是给望仙门看的。 他把军王剑拿出来,也是当引子在用,也就是前菜的根本含义,他企图用军王剑转移望仙门的注意力。 在黎志清的构想中,对方三番两次想要得到沈亦白的玉枣。 他虽不知那玩意的精妙之处,但对方若是一直不肯撒手,迟早会查到沈夏草身上。 这事绝不能发生。 如今沈亦白到底势弱,胜在她真实身份不为人知,若非事非得已,他万万不想让他们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去。 而军王剑也是他们的目标,根据尹仙尊得到的那个宝贝名单来看,军王剑排名甚至还要在那玉枣之上。 推出军王剑,属于一石三鸟之策。 ...... 而现在这人告诉自己她要深入敌人内部,他真不敢苟同。 垂首看着那发出轻轻鼾声的小人,黎志清眉目轻柔,但仍是止不住的叹气。 “这人偶本是拿来替你找还魂的法子的,没用在本来用途上,该是一件庆幸的事。 可没想到如今你人回来是回来了,却也是不安分。 这般想来,倒是之前漠然处事啥也不愿意管的时候要更安全一些。” “嗯嗯,你不要说话,好吵!” “......” ...... 沈亦白小眯了一阵,等清醒发现马车已经不再行走,周围万籁俱寂,唯有人偶看书那纸张发出的浅浅的摩擦声。 “到了?” “嗯。” “那行,我们赶快下去吧。” “不急。” “怎么了?” “刚不久遇到一点问题,对方拔了剑,要完全控制住他们需要消耗点时间,等结束了我们再进去。” 说起来,她还有点事没弄明白呢。 沈亦白坐直了身子,“你家那军王剑到底有什么奥秘?” 黎志清笑笑,放下那书册,“军王剑内有剑灵一说,你已经知晓。” “嗯。” 确实有这个说法,当初她还笑话了来着,说一个死物怎么还有灵识。 “这话对也对,错也是错,军王剑的原身是一块天外陨铁,作为一个剑来说,除了锋利点和其他的剑没什么区别。 但它独有一点是其他的剑所不能比拟的,它剑身自带灵室。” “哈~” 这么说沈亦白就明白了,灵室这个说辞是相对于灵器以及灵物来说的,相当于灵海或者灵台对于人的概念。 简单来说,人的灵识或者是灵兽的灵识是可以进去暂时置放。 黎志清的天赋是附灵,也就是把自己的灵识附加在各种灵器上,一般灵器没有灵室,就有被攻击打落的可能,但军王剑有灵室,这就相当于一个安全屋。 黎志清的灵识在里面完全不用担心任何打击,当真就是一个剑的分身,可以随心所欲。 他刚刚说得云淡风轻,而且还能分精神看书,可见他对自己的天赋运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毕竟不算他仓库里那些灵剑,就现在,军王剑,他本尊,以及眼前的傀儡,这就已经是三个视角,三种状况要处理。 搁在沈亦白身上,她早就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年,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们黎门有一个独门心法,叫做注心术。 我们能通过增加同武器的熟练度做到将心比心,把武器炼化成自己的手脚的一部分。” 说是熟能生巧也罢,说是玄学也罢。 黎门一族确实在武器使用和浇筑上有着超高的技法和天赋。 而黎氏在这方面尤其突出,十八般武艺,可以说是样样精通。 “而军王剑的灵室则是让我们的注心术完全发挥效用,几乎可以做到随心所欲。 这般想来,或许我的天赋根源就在此处。” 这样吗? 沈亦白暗自思索,天赋这东西一般是随机的,独立的,并不可控才对。 按照黎志清这般说法,他们黎门的天赋似乎是一个极为普遍的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只有强弱的区别。 忽地沈亦白突然想起自己的驭兽术。 懂兽语这个事应该不是先天天赋,但后来也跟着她灵魂一起传了过来。 虽在沈夏草的身体里,但她也能听懂那群猪一天到晚在哼哼唧唧个什么东西。 这样来算的话,常年的家传学习应该也能让灵魂衍生一些天赋。 一想到自己的新发现,沈亦白忍不住嗤笑。 “笑什么?” “嗯?嗯,就还是乌龟和兔子。” “嗯?” “没什么,我只是发现岁月的轮转和血脉的传承或许也是被天道认可的天赋,听着你的天赋来源似是天生也有后天习得的成分” “或许吧,其实就天赋一说师父有自己的想法。 师父似乎认为天赋是可以后天习得的,拥有天赋也是修炼的一个阶段,姑且可以叫做前期准备阶段。 这或许也是他当初愿意回应大王的号召开山教授弟子的初衷之一。 他也想看看,一个普通人,长期接触灵气的话,会不会对灵魂产生不一样的作用,毕竟他经常说的,万事皆有可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第131章 逐渐明晰 听他这么说,沈亦白愈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肤浅。 “我之前太不像话了,想法太单薄。” 知道她在指代什么,黎志清并不在意,应该说现在并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那么敏感的话,或许就少一些和她针锋相对的时候。 好比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甚至是师父他老人家就很平淡。 她那种言语的挤兑,全当是看着小孩戏耍,偶尔还能与她言语对上几句,逗大家伙乐呵乐呵。 唯有他,每次都被她言语刺激的跳脚,愈发的放不平心态,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想完成的事业,想去确认的猜想,目标,以前的沈亦白,就是连这个想法都没有,她就想待在灵山,纯属于混吃等死了。 浅薄至此! 只是事到如今,风游已经羽化,她也是没了机会和那位仙尊进行深度的交流,如今想来,也是可惜。 “天意如此跟事在人为,你更喜欢哪一个?” 黎志清正给两人倒茶呢,一听她这话只感慨她思维的跳跃性,怎地就扯到这两句话上面来了。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抓抓她话里的逻辑还是能做到的。 无非是她觉得自己想法单薄,处事简单,如今感到遗憾。 黎志清本心觉得以前无论怎样,只要大家互相能接受,就都可以不去计较。 “那要看目的是什么了?” “嗯?” “若是要成事,那就是事在人为;若是要成果,那就是天意如此。” “成事和成果?如何区分?” “成事,成你心中事,事在未来;成果,成你人前果,事在过去,都可用的,全看你目的是什么。” “哈...是以人如果想完成一件事,就去讲究事在人为;若是只是想给自己先前的经历做个总结,那就是天意如此。” “正解,想要继续往前走也罢,想要停下来休息也罢,都可以理解。 不过,若是硬要我说更喜欢哪种的话,我更喜事在人为,但求前路漫漫,不问旧时风景。” 听到这话,沈亦白把心沉到肚子里,也不是说听他的话怎么的,主要是感受到一种鼓舞。 只能说两人想法差不多。 如此,她只管做好自己想做的事,不用管一些旁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输了,赢了,都不找借口,尽量往前看,但求做好,不寻过错。 黎志清看她表情微微皱眉,将茶碗放她手心,“不要皱眉,我不喜看,来...喝茶。” 沈亦白接过茶水嫣然一笑,“同理,你也不要皱眉,我喜欢你笑着。” 先前只当是她醉酒,此时...黎志清不太确定了。 “你...酒醒了没?” “嗯?什么酒?我没喝酒啊!还要我说几遍。” 喝完茶,沈亦白再要了一杯,某人好性子,又给添了一杯。 “那群人以为自己拿到了一个宝贝,却不曾想,自己亲手将制裁他们的武器带了回去。” “无论在何时,小看敌人,那都是致命的。” “与我们也一样。” “自然。” 就在此时,黎志清面上微微一凛,“奇特,竟然还藏有后手?力道不错,就是招式略显生疏。” “嗯?要输了?” 某人嘴角微勾,一脸小得意,“怎会!我会赢。” 单独一把军王剑约匹敌一个金丹修士的力量,这剑又被黎志清操控着,对方能和军王剑正面对上,修为起码在金丹期或往上。 “能同视吗?看见人脸了吗?他们有几人? 哎,既然如此,早该晚点动手,等他们把军王剑带去他们幕后老大那里去,你说不定能看见幕后黑手。 一锅端啊!!!” 同视自然是指黎志清共享好几个视角的事情,他给自己这个能力起了个名,她乐于拿来就用。 “你想多了,剑上有灵识这个事情也就瞒一下普通人,事实上,刚刚那名修士就很快反应过来用灵气进行抵挡,要不然我也不会与其动手这般耗时。 是个没见过的面孔,看起来是个颇有修为的修士,只是那路数却不是我们大夏的修士惯用的套路。 武器也很奇妙,剑柄上的图案不曾见过,貌似是一种兽纹。 他能和被我控制住的军王剑打上几个来回,修为不低。” “还要多久?” “还需片刻,他体内的灵气似乎受到限制,无法发出全部实力,时而强劲,时而乏力。 这望仙门里的人当真是千奇百怪,有贩夫走卒,也有如此修为的修士,当初攻击盖凡的那些人,也是不能小觑。” 一个组织内部鱼龙混杂,这等情况,一般并不多见。 沈亦白思绪下沉,显然对方并不挑剔同伴,只要有用,他们都能收纳。 与此同时,怕也是不太珍惜,用完就扔。 这厢若是她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时候碰上望仙门的人马,不小心透露了身份,那真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幸好,她完好无缺的到了青兰山,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即使如此,如果黎志清没有追上来,非要和她一起,忍住她那些小毛病,她也没办法像现在这般想到什么就去做。 不知不觉中他帮忙处理掉大部分问题,钱财,人手,就是简单的车马那搁在她身上,都是问题。 别说想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想养活自己好好修炼增加修为恐怕都难以实现。 要修炼又要自己做吃的,还要担心有人害她,偷她东西。 哎呀,不想不知道,一想她可太幸运了。 “这厢还得多谢秦师叔那一手巧夺天工的技法,若非你用这人偶留在了我身边,我觉得我现在还在芳菲井那里死熬。” 没能力去连云台,只得去芳菲井修炼,而且大概率是会错过三师叔。 啥也不清楚,然后还自己瞎跑。 沈亦白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愧,尽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 “黎仙尊真好。” 沈亦白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属于旧疾,全是少年时期在山上无聊的时候喜欢瞎想留下的不良习惯,黎志清一听黎仙尊三个字就摇头,懒得理她。 “贫嘴!” 第132章 选择 “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怕我不在身边,你也自会想到法子克化。” “诶,不是这个意思,应付和能完全应对是两回事。 你是不晓得做饭,烧菜,保暖,杀价,保护财产这种琐碎的事情是多能消耗一个人的心神的,而且我还没钱。” 黎志清收回视线,看着她眸中略带不舍,想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丫头身上,修为散尽,又远离灵山,身无长物,该是遇到不少事情。 如此,她也想尽办法来到了青兰山,临了才来不久就被他打断了肋骨。 真是,黎志清为自己感到不齿,说喜欢,却连她本人都没认出来,还要她提示,可是即使她提示了,自己却也没有当即表态。 直到她失踪,自己陷入再次失去的恐慌中,终于忍不住了,但硬要说起来,他不知错失了多少机会。 如此迟钝,今日还能与她一起闲谈,当真是老天爷给的造化。 沈亦白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你不如趁此机会和我说说,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使你们困顿至此。” 反正他一心能好几用,不耽误事情,她闲着也是闲着,打听点正经的消息。 既然选择插手,那肯定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无论怎么说都太奇怪了,青兰山好歹算是大夏首屈一指的灵山,怎么会受人磋磨至此。 首尊和几个师尊都被限制了行动,对方何来的这么大的力量。 那枚羽箭的标记! 那枚钢针!那枚钢针,分明不是大夏的产物。 正因为如此,那刘大人才冷汗直冒,境内发生命案说到底那都是境内的事情,但那枚钢针明确告诉他对方可能是境外之人。 而他收到的密令又来自上方,来自于朝都,两者一结合,这就很可怕。 通敌叛国,这等大罪,随便沾染一点就是灭族的前兆。 偏他又知道了,死或者不死可能就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肯定是要插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黎志清深深叹一口气。 “目前都是猜测,秦安王企图篡位,伙同他在朝都内的党羽,想要夺权。 而秦安王不知从何时起,又和某些不知名的境外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看来望仙门也在其中,而且充当了不小的份量。 他们一边用朝都官员势力对着大王派系的简家,黎家和一干人等施压,一边又用望仙门的人马帮他们铲除异己,提前削弱灵山修士力量。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在灵山弟子之中掺杂了线人。 三管齐下,力度之大,实在可以说是让人防不胜防。” “......” “若是我们青兰山有特殊行动,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让那几千名弟子成团消失。 可怕的是,他们的确做得到。” 嘶!这好家伙,偷偷摸摸干的事情不少啊! “竟然做到这一步,就为了逼宫?” “目的尚不明确,只知道他们第一步是打散我们修士的力量,第二步是逼宫,至于第三步是什么,我们不好随意猜测。” “那按照如今的现状来看,对方是把修士当做大王最大的依仗,所以提前派人做了对应,好削弱大王的力量。” “事实也是如此,自大夏新朝建立之后,历代大王和灵山的关系都很紧密,青兰山更是被朝都认定为大夏第一灵山。 若我是对方,也会想着先卸掉大王的利刃。” “啊,其实很少见,毕竟咱们一直挺低调的,人数也少,谁会把修士当做国家战力来考虑,除非...” 除非修士对对方来说,就是一个强大的战力,他们以自己当做思考的支点,判定大夏的修士也是需要提前戒备的力量,早点安排,以免后面会生出波折。 “大王什么想法?” “大王在等,他已知我们现今的状况,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大概也在等。 等青兰山做出选择,是牺牲弟子还是牺牲他。” 这...选与不选都是两难。 “若真是如此,大王怕是夜不能寐了,那个孩子,骨子里是怯懦的,他总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愧对他父亲的教诲。” 黎志清眯着眼睛,想起那位颇为冷峻的大王,虽说大王家都有深不可测的性子,但这位年轻的君主似乎比以往的大王更加深沉。 从几次见面的情况来看,大王...大概心里有其他的想法。 “对方十分谨慎,也十分小心。 若非我之前确实以黎清的身份在灵山行动过,且早就做好了准备好脱离灵山的管控。 也注意到了弟子名单上的信息,确保真实完整,恐怕就是今日我都无法如你这般说话。” 当初为了能合理行动,黎志清确实做了不少事情,要不然,凭他一个傀儡之身,无法藏十几年却不被他人所知。 不过当初做这些只是因为秦师叔要求这个傀儡不能给外人知道。 这毕竟是她自己的秘术,全只是拿来自己逗趣的技法,若是让旁人知道,她屋子里那一堆少年的人偶怕是瞒不下去。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法子,既能留在灵山处理事情,又能外出寻找还魂的方法。 就这一个,也是求了很久秦师叔好多次才愿意让他拿来用。 秦师叔万岁!沈亦白暗自惊呼,以前并没察觉,今日仔细一分析,真就是秦师叔就是她的神,间接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 那人做了这些玩偶尽管是自己的乐趣,藏在了屋里,是以灵山除了他们几个好事的小辈,其他人并不知道有这玩意,就是付远大概都不清楚。 温追是知道的,毕竟是他故意引着黎志清过去才发现的,沈亦白则是跟着黎志清去看他干什么才看见了那些人偶。 当然,他俩最后也被秦师叔抓个正着,被强硬留下来做了模特。 “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对方是想将大王的孩子一个一个从他身边夺走,好剥夺他的意志。” “应该是的,对方手段很阴险,依据小飞那里的消息,继后现在几乎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若非逼不得已,大王绝不会想要避祸至青兰山。 可偏偏,青兰山现在也不绝对安全!” 第133章 反守为攻 情况如此严峻,祖宗几百年的基业,他要如何扛下,前夜宴前,大王将君王令交给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以黎志清的名义交还给他自己。 这里面,大王到底是什么想法。 当然,后来沈亦白上山,他自己也是灵光一现,想起来可以好好利用献宝这件事,恰好让他可以把沈亦白光明正大的纳入黎门的羽翼之下。 一个前夜宴,一群人的小心思。 “这没什么,安不安全还得看你们自己,哪怕对方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也未必完全没有后招,对吧?” 黎志清没好气的看她,瞧她说得如此轻松,但事实也是如此,青兰山这么多年的基业,也不是说什么办法都没有。 “可现在没到那个时候,有后招又如何,到底还是没有出手的余地。” 噗嗤一声,沈亦白笑了,“我就说嘛,你们几个脾气又大,脑子又活泛的人,怎会被人打压成那个狗样。” “狗样?” “哎,就一比方。” “确实有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能保住弟子们,也能保住大王,但是暂时不能让大王知道,是以他心里不安也是常理” 青兰山一边要和望仙门那些人进行周旋,一边还要对大王表忠心,偏偏,很多事情暂时不能告诉大王。 沈亦白略微思索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大王还要回去朝都,而朝都那边会监视大王。” 黎志清点点头,予以称赞,“聪明。” 望仙门势力复杂,而秦安王身边未必没有拥有其他能力的高手,大王回去朝都,若是对方有一个读心之人,那无论青兰山有什么计划,都得泡汤。 沈亦白天然属性,惯是会抓取他人心理的。 从这么几次的交锋的情况来看,她莫名对望仙门那些人的手段和方式方法有了不少了解。 他们是极其喜欢让人做选择的。 救,不救,舍弃,不舍弃。 如此喜欢对人性进行敲打...看来对方的幕后主使者有一番值得考究的人生经历。 注视深渊之人必会被深渊所捕获,毫无例外。 “这般看来,也就你我,是在对方关注之外,还真是可喜可贺。” “又贫嘴!” 沈亦白性情总是奇特,就这么个境况,她还能打趣他俩现在的处境。 “哪有,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哪能?是十分有道理。” “是吧!!!” 整件事情本没有沈亦白的位置,她一早就被他们给搞死了,就是一个炮灰。 如此一来,她的行动好比是一条暗线,全是计划外的事情,这又加上了黎志清的人偶。 沈亦白嗤笑,“他们要是知道我回魂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想想就搞笑。” “他们能有什么心情,无非是再杀一次。” “那这次我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死了,好说歹说咱也算是白龙山的一块小招牌,白死一次已经够丢面了。” 话虽如此,但对方显然更看重青兰山的实力。 是以只是对白龙山进行重点打击和部分监控,而对青兰山则进行全面封控。 找机会搞掉了风游还不打紧,还利用朱阮的内丹和性命与付远进行正面交流。 几次三番确定付远的心思,哪怕付远亲口应下了也不放心,最后还是用上了人质这一招。 用青兰山的外门弟子的性命牵制付远。 他们做足了准备,势必要把青兰山踩在脚底下不让动弹。 青兰山和白龙山尚且如此,至于其他灵山的状况,怕是更糟糕。 大夏说好听点是十二灵山,但都是小灵山,一个里面的修士十几二十的都是常有的事。 若是对方真要用修士来攻打大夏,大王就会孤立无援,只有被人碾压的份,况且这前面还有一个等着篡位的秦安王。 说到底,这里面也有几分他们自己的问题,大夏十二灵山的交流不甚紧密,十分看缘分。 这才让小人钻了空子。 看来她还真需要把沈夏草这个身份死死抓住了,景盛那边也要适当远离些,不能让对方起疑心,这样她才能完全自由,发挥足够的功效。 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当然...她也并不是那救世主,或者是改变这局面唯一人。 只是她觉得应该小心为上,别弄巧成拙就好。 ...... 青兰山面对这等事情有对策吗?那自然是有的。 但依旧面临着无限风险,若是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对方的陷阱。 保大还是保小? 青兰山无疑是尽量保,只是有些事情也说不准。 这里的时机就很重要,但凡里面有些疏漏,可能两个都保不住。 姜磊一家和灵山弟子的性命,他们选了灵山弟子,这是事实! 而现在他们以众弟子的性命做赌注,逼迫青兰山不得不再一次作出选择。 众弟子和大王,青兰山会选谁? 他们酷爱使用这一招。 那些其他灵山的修士也是如此,都被迫作出过选择。 好比那些首尊也不是全都是废物,就一个都没发现对方的攻击,被人死死压制的。 他们有人反击成功并取得优势的。 只是对方有备而来,又多是狡猾,见这边人马不敌,就挟持弟子当了人质。 这就是这边灵山的综合能力太弱了。 那些首尊选择牺牲自己,保全了弟子,以一己之力,让弟子有了逃跑的时间。 轻描淡写的结尾,是无比震撼的抉择。 只是针对白龙山的修士,他们的对策貌似不一样,想来这是因为白龙山的情况不一样。 他们白龙山,最厉害的那个不是首尊,不仅如此,白龙山那些个修士,天才比例有点大,这个天才可以用正着理解,也可以反着理解。 总的来说怪人成分较高,搞不好能反杀他们。 所以,他们连山都没上,只是搞了点损招。 失败之后也没强硬再去,只是加强了监控。 各方人马处在一种微妙进退之中,你一步我一步,但对整体局面的改变不大。 对方也是做足了准备才开始行动,而且那也并不是一群狂徒。 他们有组织,有纪律,且目的明确。 点对点,面对面,确保任何一点,任何一面都能力压大夏一招。 若是这是一副棋局的话,白棋算是被压制到了方方面面,各个角落。 除了沈亦白! 第134章 死棋 除了那个一早就被判定死亡的沈亦白。 她身边无任何监视,也无任何压力。 她就一个空闲的白子,可以自由行动。 一个回魂,一个搞不清弄不明的意外,让一个死棋死灰复燃。 本是一个两难的局面,但随着沈亦白蛮横的加入,一切就都有了变数,就都有了变化的可能。 而这一点,付远看到了,黎志清意识到了,甚至景盛也察觉到了,沈亦白以一个十分强势的存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且强硬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场不知从何而起,从何时而起的围困之战,她要参与,她要深入敌营。 不仅是他们三个,以后发现这个的人会越来越多。 大家似乎都可以默默等着,期待着这个白子到自己身边,堵住黑子的气,将局势反转。 亦或是惹出更大的涡旋,好将那些藏在暗处的阴钩子全部搅出。 找到机会再一举歼灭,彻底扫清障碍。 这就是对目前来说最理想的状况。 ...... 沈亦白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这么一个位置上,也不知道后面即将面对什么,甚至对方的打算和计谋都不明朗。 说是一头雾水都不为过。 但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自由的,是可以做出点事情来改变局面的。 目前根据她掌握的信息来看,秦安王极有可能是个傀儡,在他身后的是望仙门。 而望仙门除了安排了人手在朝都搅局之外,另外还安排了人手对付其他灵山甚至长期监视。 而处理了这么多事情的望仙门还有一个小爱好,那就是收集宝贝。 如此敏感的时期,他们都没忘记搜刮各种奇珍异宝,甚至到了让一些首尊认为他们就是冲着宝贝去的的地步。 原因不明,但可以拿来利用。 她先天直觉,非常清晰的感知到这里才是突破的重点。 宝贝,天工造物,灵器... 大智若愚,聪慧如斯,以往那个不着调的人瞬间把握住了事情的核心。 既然他们那么重视,不如就在这件事上搞点文章。 这点黎志清的军王剑其实已经算是证明过了,他们好宝贝,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以至于都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就安排了人过来获取军王剑,可见这件事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 冯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就是她的突破口,就是她打入望仙门的突破口。 现在已经从付远那里确定他就是望仙门的人,只是他貌似只是小马仔,那就不够看的。 得放长线,撒饵料,至少得见到他的上峰,才能摸到一点脉络,见微知着。 过程或许艰险,但这条路,她不得不选,不得不去,否则没办法真正迷惑到对方。 到头来还是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疲于防备。 “这样看来,我们还需要演一出戏。” “什么?” 黎志清眸子深沉,深深叹气,“你最好告诉我你有仔细思考过,而不是一时兴起。” “是一时兴起。” 沈亦白没打算说谎,但也没打算退缩。 “但即使是一时兴起,我也有信心这事能成,我的直觉告诉我,就要从这里入手,此时此刻,就是要摸到对方的一个门把手了。” “狂妄!” “非也,这是作为一个被他们轻视的炮灰的反击。” 让他们一开始就把她判出局了,搞死他们,就把他们往死里搞。 ...... 要演一出戏,最好是能助她跟着那冯聿深入敌人内部。 而她有自信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展开局面。 她的诱饵够强,不信他们不上钩。 ...... 马车停在城外的一条小路上,远离城镇,已经进入山林好些距离。 两人下了车,且都是一身黑衣,在夜色之中十分不明显。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下人装,尽量低调,坐的也都是下人采买的马车。 此时不过是在下人服外面套了层黑衣,等一切弄完之后还得以下人的身份回去。 因此在旁人眼里,此时沈夏草还在受罚,黎清也在被关家法。 按照计划,黎志清蒙上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猫儿一般的眸子在此时更增添了一丝压迫力,合该他就适合夜色。 就是这黑衣显瘦,他那腰身比沈夏草差不了多少,沈夏草瘦而且矮,这不合理,以黎志清的身高和肩宽来看,着实有点离谱。 “秦师叔做这个人偶的时候没有添私货吧?” “什么?” 算了!话比脑子快,这时候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我什么也没说。” ...... 两人带着几人从小路深入山林,也没灯火,全靠月光带路。 但好在来的人都是练家子,视力都不错,也没人掉坑里或者崴脚。 最后到达一个山洞口,发现洞口有亮光。 随即深入,即将到达洞底,肉眼可见一片雾气,伴随着阵阵寒意,他们到了洞的最底部,数着有六人被军王剑散发的寒气死死的冻成冰雕。 寒气还在溺开,连带着山洞里面的火把都有几分冷气。 六人当中,其中一人拿着一把金剑,金剑小手臂长度,发着金黄色光芒,他明显有被区别对待,因此困着他的冰层十分的厚重。 “好剑。” 这声赞叹给军王剑,一把灵器若是能成为上等,势必是能做到将使用者的能力拔高到下一阶层水准的水平。 只是可惜,天工造物,稀奇的宝贝本身就很少,像军王剑这等级别的灵器更是稀有。 黎志清现今是元婴修为,这把军王剑在手,不出意外也能匹敌一个化神修士。 那个和军王剑对上的修士修为的确不低,沈亦白用天眼扫了一眼,金丹后期修为,元婴未满,但不敌军王剑实在不该。 沈亦白看着满山洞的寒气又看了看黎志清的人偶,想着化神之后灵气可以炼化成自然元素,那么黎志清的体内的灵气如果修炼至化神境界的话许是冰冻属性的,挺符合他那性子。 一整个尖锐无比,可却也能让人一眼看透,不藏着,不掖着,爱也爱得,疼也疼得,反正都很尖锐。 什么都是直接来,骨子里就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以往没有这种概念,如今想来,天赋,灵气以及自身性格,处处都有相似的痕迹。 此时脑子里突然闪过刚刚睡觉之前的回忆,沈亦白顿时呆了。 等等,她...她刚为什么会睡着? “你长的好看,我欢喜于你。” 嘶...诶? 脑子里为什么出现这句话,她说的? “说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 第135章 近乎无敌 黎志清回头一问,声音炸响,把沈亦白吓得一激灵。 少年的脸如往常一般沉静,沈亦白顿住,呼吸加快,自己可是真说了那话? “你刚刚说需要我陪你演一场戏。” 少年挑眉,不知为何眼前人突然看着他而且一副呆滞模样。 嗯?啊对,她想起来了。 迅速振奋精神,抓回脑子。 “对方喜欢演戏嘛,那我们也给他们排一出戏,来一回以牙还牙。” “什么戏?” “戏名叫,强人所难。” “何解?” “简单,你控制住了他们,肯定要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打得狠一点,打得他们意志消沉,就在这个时候,我若是愿意救他们,他们是否会答应我的条件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准备让他们答应你什么条件?” “他们不是乐衷于寻宝夺宝吗?那就请他们替我寻个宝贝。” “嗯?” 黎志清不明白,这个想法要怎么操作?沈夏草有什么必要需要寻宝吗? 说着沈亦白一个转头用随身手帕遮住自己的口鼻,盖住自己大半张脸。 “这般,用些法子取巧改头换面,用一个新身份和冯聿进行接触,让他答应替我找一个十分难得的宝贝。 那宝贝十分罕见,至今未曾面世,他自当力所不能及。 我再施压,用些手段逼迫他必须答应我接这个单子,只要他还想活着,就不得不抓住我抛出的这条蜘蛛丝。 这样应该能见到他的上层,见到他上层之后再和上层谈条件,看情况再对应,五五分,三七分都可,只要我给的条件足够优越,不怕他们不上钩。 你有军王剑,我却有通宝录。 世间所有的珍宝,我大致都知道在哪里,只要我见过其形制,我就有机会通过天眼找到。 他们在搞这么大事情的同时还不忘掠夺那些奇珍异宝,想来是对那些东西执念很深,我不相信他们会不为所动。 我的底牌几乎可以说是无限的,他们的力量却是有限的。 既然对方这么喜欢看人做选择,我也给他们安排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要找天下至宝先,还是要扶持傀儡夺权先。 他们人员结构复杂,断不可能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私心。 只要有人有杂念,那这事就能成。 而我,只需要把这消息散播进去,犹如在他们心中埋下无数种子。 要还是不要,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如此反复,哪怕对方没有完全上钩,但至少可以分化他们的一部分力量,打乱他们的计划。 是不是很简单? 我给的筹码越多,他们就会越纠结,人说到底还是欲望的结合体,一般情况下那都是全部想要,就看做到做不到了。” 黎志清暗抽一口气,当即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些个东西,他们一开始就没想到过。 要说他们白龙山有什么绝活,盖凡的天书和沈亦白的天眼绝对能占一笔。 当初师父还抱怨过,咋他们灵山有两个以天字命名的天赋,真是让人气闷。 天赋这个东西,名字本不是自己起的,也不是自家师父起的。 在大夏之巅,靠近东部有一座最高的雪山,雪山顶有一个山湖。 那山湖虽在雪山之巅,但却没有结冰,究其原因是因为湖中心有一个乌龟驮着的石碑。 那石碑看着像是人工造物,但却有一奇妙的功用,它能看穿人的天赋并给那天赋起个名字。 只要人站在乌龟前面,那石碑就能显示出那人的天赋,说起来是很扯的一件事情,但其功用就是如此。 有好事之徒还观察过那石碑起名字的规律,发现大体有点东西,并非全然胡编乱造。 是以一般灵山弟子有了一定修为之后,各位师父们都要带弟子走这一遭,也算是游学兼寻个好奇。 那些石碑起的名字当中,修士圈普遍认为天字辈的天赋等级最高,再下来是地字辈,再下来就是天地之间的万物。 而白龙山就占了两天字辈,这也算当年一个热门的谈资了。 通宝录? “你说的那通宝录?是盖凡灵海里的天书?” “不错,世间所有叫的出名的天工造物,在上面都有陈列,图文并茂,就是地点,那都有相关记载,上面说有,那就绝对有。” 不过这通宝录并不涵盖人工造物,却也是不好说能找到所有的宝贝。 黎志清松下心尖那口气,感慨她真是敢想,“你真是...我为何没想到呢。” “你想不到很正常啊,哪怕是师父,他老人家都不敢相信二师兄能纵容我到那种地步。 那可是闲书,一般不会去翻的。” ...... 通宝录此类的东西不算是个重要的心法文书,对修行助益不大,属于杂文类,就是那种可看可不看的闲书。 沈亦白的二师兄,也就是盖凡是十分纵容沈亦白的。 小时候沈亦白还不太懂这里面的危害,把自家二师兄的灵海当书库用。 哪怕他们师父三令五申让他不要让沈亦白进入他的灵海,说这个举动很危险。 但二师兄依旧时常放任沈亦白到他的灵海内自己查阅天书。 沈亦白有时候会沉迷于大千世界,久久不愿意出来,但盖凡却从不催她,哪怕自己被弄得头痛。 是以哪个修士的灵海经常塞两个灵识他不头痛,沉重的负担。 沈亦白当时确实去的太频繁了,以至于盖凡的灵海对她的灵识接受度极高。 以往她经常坐着看书的地方甚至还隐约长出一个小树,看那芽苗,大概是棵枣树。 他头痛,却也没有舍得呵斥她的行为,反而和师父狡辩,说她难得好学,应该表扬。 这件事直到沈亦白过了少年期,二十往上的时候才知道二师兄的头痛是因为她,因此也想着去找对症的药物,这才和二师兄一起寻到了芳菲井。 在那之后,沈亦白也算懂事,懂得心疼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不会央求进去看书。 笼统来说,她那二师兄与其说是她的师兄,不如说是她爹。 旁人都说盖凡个性太强,混得十分突出,但沈亦白从未有这种感觉,在她眼里,二师兄很细心,甚至可以用面面俱到来形容。 他对女子衣物的审美,有时候还比她家那些女师叔来的地道一点,至少沈亦白的衣柜里不全都是同一色的衣服。 第136章 铁血黎门 ...... 沈亦白说掺和进去,却也不是说不能隐藏身份,她何苦用沈亦白亦或是沈夏草的身份白白让自己涉险。 换个身份,换个模样,难道不是稳健得多,既然要在暗中行动,那自然是藏得足够深才好。 但凡她有脱困的手段,那她无论在何时在何地都能脱身。 这也就是她说的胜算。 她可以是无数个,对方怎么抓? “无论我去哪里,我都会告知于你,反正你的人偶也并无其他用途,你就跟着我,只是不要露面。 对外,你只当和沈夏草一起被黎家管制,不让出门,对内你只要确保你在随身链起作用的范围内即可。 给你母链,我戴子链,稍有不对劲,我与你暗号,你直接唤我出来。” “呵!” 黎志清嘴角微勾,他真是忘记了,盖凡那个家伙,单名一个凡字,却哪里都不是凡人。 单独就天书那一项,若是他想称霸天下都不在话下,偏他也是混日子的性子。 不是跟着沈亦白屁股后面唠叨,就是对着大师兄干架,打架还特不讲究,十分孩子气,各种新招式随意出手,时常让人恍惚这人的水平。 沈亦白他一手带大,又毫不吝啬共享他的天赋,甚至两人的天赋有加成效果。 是以盖凡经常和沈亦白去别处找没见过的灵植,灵兽,或者发现些什么风水宝地。 沈亦白的天眼天赋经过上一回之后可以依托大部分形象在一定范围内精准锁物。 如此,要是运用得当的话,在找人和找东西的范畴内岂不是可以说天下无敌。 但凡他们没见过,但盖凡灵海天书里有的东西,只要知道大致方位,带上沈亦白,她就可以精准找出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家伙的天书种类可不少,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论地界,时空,可以说是全知书库。 对比他那天赋,君王令只得算是一代家族日常的积累,哪怕那个家族活的时间长一些,积累的文书多了一些,收集的资料丰富了一些,但和盖凡的灵海一比,当真是什么份量都没有。 对方肯定是知道盖凡的厉害之处的,所以对白龙山特殊处理。 哪怕略过尹仙尊,略过白龙山的首尊也要先处理掉盖凡,这里面没有一点侧重肯定说不过去。 “想来对方还是小看了盖凡,没有直接劈死他。” “呵呵,就那么不凑巧了,偏偏有两道天雷歪了。” “嗯,是歪了,劈死了你。” “事实证明,我也回来了,气运在我们。” 乐观,倒也不是坏事,黎志清放松了些,对她的提案有了几分信心。 是极,虽说一时不察,吃了大亏,可如今看来,气运或许真在大夏。 “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对方依旧会找机会对盖凡不利。” 天书如此全能,对方又是知晓盖凡能力的,势必会想把盖凡给完全消灭掉。 沈亦白哂笑,“那是当然,既然是人为,有了第一次的失败就会有第二次的尝试,这点我那二师兄和师父师叔们不可能猜不到。” 只是二师兄独自跑去朝都略显不妙,沈亦白隐隐约约还是有些不安。 简银尘被设计抓到,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现在只期盼着是她多虑了。 到了这个地步,黎志清再拦着显得他有点多事,沈亦白虽然修为没了大半,如今不过是练气后期,但她依旧强悍。 她强悍的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天赋,还有性情,还有那份心性。 自小她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表现出来就是蛮横颇为不讲理的自在气势。 而且他还在她身边,说到底她也不是单枪匹马,她顾不到的地方,他给她托底。 黎志清微微握拳,“既然如此,倒是我多虑了,不过你那天赋当真是深不可测,没想到还有此等妙用。” 说完自己苦笑,“这或许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区别吧。” 一般人的天赋最多就是打磨,她那天赋,并非打磨这么简单,就他的感觉来看,还可以升级。 就是不知道这等造化是如何做到的。 “什么天才庸才,这里面有门道,而且我并不觉得这和我自身能力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回事!” 沈亦白笑嘻嘻的,掏出自己的宝贝。 “因为这个,所以我的天赋才有了向上的变化。” 黎志清定睛一看,这不是那玉枣吗? 他伸手托住那玉枣,仔细打量,此时玉枣圆润晶莹,透着艳丽的红,和当初在他手上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仿佛是重新获得了生机。 他表情凝重,这东西他拿在手里至少十年,原先是饱满的,后渐渐干瘪,以至于他以为坏了,还忧心很久。 没想到这东西回到沈亦白手里竟然恢复了,而且听她的意思这里面还有妙用。 这是什么原理? “你说这东西使你的天赋产生变化?” 确实,她的天赋在之前拿到玉枣后貌似多了一层属性。 “不错。” “它只能应用于你还是说其他人也可以。” 沈亦白听他这么问,眉头微微锁住,这个问题,她还没思考过。 搞笑的了,问住她了,一般人不是会顺势问有怎么样的变化吗?还有哪些变化吗? 黎志清不愧是讲究实用的人,思维总在应用上,黎门出身,手上没有点实用的功夫都不敢出门,但凡有点可能性,他们总想着要应用起来,扩大起实用率。 是以他才能将自己那天赋打磨成十二般变化,他向来是有目的的对自己进行训练。 黎门的思维就是如此! 等等! 沈亦白脑子翻腾,既然他问了,她自然是要想想怎么回答的。 当初她伤害了黎志清的灵识并冲出他的灵海,回到的是自己的灵海。 也就是灵海和灵海相通,这没什么问题,她也曾去过二师兄的灵海。 以至于二师兄灵海那里长了一棵小树。 种种迹象表明,灵海和灵海之间可以互通,而且还能留下印记。 难不成那玉枣内部其实也算是某个灵海空间? “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试。” 第137章 临行准备 哪天搬一个物件试试就知道了,她想的简单,感觉就是把东西从一个房间搬到另外一个房间的事情。 已知两个房间互通,那就多走几步路而已。 突然山洞传来咔嚓一声细响,眼睛扫过去发现原是那名修士还在对抗。 此时军王剑造成的冰冻有了些许裂痕。 “呵!”黎志清笑笑,“无论怎样,现在只得先暂且搁置,此番,我先按照计划处理一下他们。” 说着他看向那些个冰雕,目光深沉。 “到底是要让他们看一看我们黎门的手段,才能对得起他们这段日子以来的挑衅。” ...... 黎门一干人等作为开国武将,自然是腥风血雨里闯过来的,他们的手段说不上多么阴险,但绝对足够猛烈。 连同之前在那村子里捉到的五人,加上今晚捕获的六人,拢共十一人,当晚每人都被卸下了一条腿,当着他们的面烧成了焦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对黎门的雷霆手段,其中有那么四人立刻癫狂,速度招供。 就此距离他们正式审讯不过是大半个时辰。 那四人直言自己只是被雇佣来的,以前都是干些抢劫的勾当,加入的时间并不长,恳求黎家放他们一马。 一看这四人,几乎都是当初参与绑架沈夏草的人马,唯独剩下那个中年汉子,死死咬住压根不肯松口。 “要杀要剐老子都不怕,你们这群牲畜,早晚会被千刀万剐。” “早晚,那你大概看不到了,因为你马上就会被嘎了,得意个什么劲!” 负责审问的青年笑得猖狂,一双眯眯眼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残暴。 他拿起一边的文书,指着那桩桩件件的事实直摇头。 “奸杀,溺毙,捆绑殴打致死,摔死婴儿,纵火,拦路抢劫,你这整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啊! 好好一个大男人,怎地竟干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事。” 汉子眼珠子上扬,露出下三白,死瞪着他只有一句,“老子不怕你们。” “哎哟这话说的,合该是不怕的,要不然也不会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咱好说歹说也算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了,你们几个毛贼,要拿我们的军王剑,听听这是什么话。” 说着青年指挥一人拿来铁架子,“都给擦干净点,给这位爷摆上,拿那些贵点的银炭,别辱没了人家的‘千斤’之躯。 烧红点,多撒点油,我要八分熟,表皮要金黄色,那才好看。” 听他这一阵输出,入耳皆是难掩的呜呜哭声,当真是人间阎罗,即便是那中年汉子咬碎了牙根,都挡不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和抽搐。 就在此时,他们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对手是黎门。 “老大,老大!” 有那么一人突然发癫,对着中年汉子嘶吼,“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你不是说黎门被压制的死死的吗?你不是说我们这有高手吗?” “闭嘴!” 青年指着文书不遗余力,一言一句都是指摘。 “瞧着你这身上的案子无数,通缉令都更新了七八次,送官之后也是一个死。 咱就不麻烦别人了,我当做个好人好事,送你见阎王吧,到的时候记得替我和阎王爷问声好。” 眼看着铁架子烫得发红,红得发黑,汉子眼睛渗血,口吐白沫,脑袋止不住摇晃,不多时裤子就湿了一片。 青年阎罗捂住口鼻一脸嫌弃。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黎门面前放肆,你们想要猖狂,想要狂吠,那也得等你们真成事了再说。 爷教你一句,别猖狂!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你是怎么死的都是个未知数。 笑死我了,但凡你有点本事我也算当长见识了,几个地痞流氓,也敢来寻我们家的晦气。” 而此时,冯聿也好不到哪里去,只看他眼球充血,看着自家队伍里那个老大安排进来的好手已经被折磨的满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 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黎家人,不过十几的年纪,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都说黎门是大王忠诚的鹰犬,果然所言非虚,你们既然敢与我们作对,举家全族,就别想要好下场。 大夏已经不行了,你们全都得死。” 黎志清坐在雕花木椅上,双腿自然放在椅子前,一手端茶,一手拿着杯盖。 和这些人好似在不同的空间,烛光摇曳,熏香袅袅,就是发丝都好像能散发香气。 听冯聿说这一嘴,只看他微微勾起嘴角,轻轻对着茶水吹口气。 那茶杯里的茶水泛出阵阵涟漪,那涟漪的纹路像极了某人在某种状态下的眸子。 这灯火映水上的光芒也相似,他看得开心,多余再吹了一次,这次更像了。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冯聿皱紧眉头,万分不想他说这废话干什么。 他脑子里一万种思绪,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成功得到了军王剑,小小的计谋,不费吹灰之力,黎家被他耍得团团转。 正得意洋洋的时候,哪知道那军王剑突然发难,将他们全部困住,就是自己队伍里唯一的好手都抵挡不住。 “你得意什么?我今日会造此劫难,全然是准备不充分的结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要不是那军王剑,现在有你什么事?” “你说的对。” 黎志清声音很缓,轻描淡写。 四个字,明明是赞许的话,但也把冯聿气得半死,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出不来。 冯聿紧抿着嘴巴,事实摆在眼前,这件事发展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和眼前的小子没有关系。 他小看了这小子,只当他是一个被胸前无二两肉的小丫头迷得昏天昏地的黄毛小子。 看他被一个丫头当街甩嘴巴子,而且那丫头还是那般的货色,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搞个女的都搞不定质量上乘的,只能搞得定那么一个瘪菜芽子,一看就没发育完全,就这样,把他迷得团团转。 白白占了一个世家公子的名声,财富,地位,哪哪都有,却... 第138章 俗家功夫 哪哪都有,的确,他原本心想像黎清这样的货色绝对掌握不了军王剑。 军王剑是灵物,而黎清,不过是世家里面的一个混小子。 没想到他不仅掌握了,还这么短时间内直接通达。 凌空控制,而且和自家的高手打得不分上下,这等功力,岂止是有天分这几个字能囊括的。 这是实打实的天才! 可这般天分,为何在灵山弟子中赫籍无名,问过去全只是一句木讷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评价。 冯聿脸色阴沉,真是好会藏! 把他们都给骗了,是难怪那黎志清会把军王剑给这个小子。 “哼,想来也是可笑,谁也没想到咱们黎门如此有才能的后生会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甩嘴巴子,你们黎门的脸怕不是被你丢尽了。” 黎清眸子低沉,冯聿看他神情变化,心想自己找到了他的痛点,暗自爽了几分。 他心知自己此行已了,已无生还可能,于是只想拼到最后恶心他一把。 “那丫头我们查过了,农家子,乡野出身,身份低微不说,又是一个白板身材。 胸前没有二两肉,腰身也不柔软细腻,皮囊一般,勉强算是能看得过去。 一双眼儿多算计,看着聪明伶俐,实则愚蠢至极,就是放青楼妓馆里都少有人能看上。 胸无大志,目光短浅。 但凡愿意上她的,估摸都是些变态老头,就惯爱调教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胚子。 我很好奇,她是如何使得咱们这位黎家少爷对她如此倾心的。 难不成...” 忽然冯聿大笑,笑得肆意,笑得猥琐。 “难不成她某方面的功夫了得,只叫咱们黎少爷乐不思蜀,哈哈哈!” 冯聿放肆,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激动。 冷不丁间茶碗一声破碎,清脆悦耳,在他放肆的笑声中却显得尤其突兀。 黎门一干人等皆成站立状,神色肃穆,全身围绕肃然之气。 此时周遭除了冯聿的笑声已鸦雀无声,就是之前还哭哭啼啼的抽气声都小了大半。 早前那些个哭丧的汉子一个个瑟瑟发抖,哪怕心里怕得要命,也死死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 他们鼻子间隙全部都是肉糊的恶心味道,直让他们胃里作呕。 火势猛烈,就冯聿言语的间隙,那中年汉子的第二条腿已经上架许久。 全过程,没听他一声惊呼,安静得可怕,以至于冯聿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一直沉浸在羞辱黎清的快感中。 冯聿后知后觉,收住笑容之后立刻回头看去,等他看清,那是忍不住的瞪大眼睛,反胃恶心。 那汉子只剩一个上半身靠在木桩上,血染黑了底下乌色的泥土,整个人张着嘴巴,流出白沫,眼睛充血,眼珠子露出半截。 他死了,他肯定已经死了,他们竟然没让他喊出声来。 说话的功夫,砍了腿,上了架子,人没了。 冯聿平白呕了一声,视线模糊,眼角发热,当即吐了起来,肚子里没货,就是一滩酸水。 此时黎明破晓,微光透过缝隙打入地牢。 黎志清接过旁边护卫递过来的手帕,擦干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 “你们继续,我要回去沐浴更衣。” 声音不轻不重,犹如吩咐一件日常琐事。 “是,主子!” 众人弯腰施礼,异口同声,动作一致且丝毫没有凝滞,仿佛早就如此训练过千百次,千万次。 ...... 冯聿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呜咽着哭出声来。 世人皆是鬼投身,万般表象只是镜中景,风花雪月,都是一时之欢。 他脑子里万般景象,有幼年时情的片段,也有匍匐于他人脚下眼里看到的那块地砖的样子。 那地砖好生明亮,活脱脱的可以当一面镜子,他不曾见过,可这样的好东西却被他们踩在脚底。 他瞧见了自己,觉得自己都比不上那地砖,因为那地砖干净,而他粗野鄙陋,裂开的指甲缝隙里都是泥泞。 那等清净之处,就是地砖都比他精贵,他合该连跪在那里都不配。 他们给他换了衣服,告诉他好日子就要来了。 的确,他过上了好日子,只是现在,他要死了,他要死在这了。 他已不能指望那人会来救他,他们早就说过,让他们这些底下的自己管好自己,偏他轻信,偏他莽撞,这才被黎门抓个正着。 他该,他该啊! 可谁人又不怕死! 谁...谁来救救他! ...... 黎家小院内,晨曦已经扫上了窗台,透白的亮光直叫人晃眼睛。 沈亦白今天起得早,洗漱完毕就在屋子里折腾自己,此时已经整装完毕,对着人高的铜镜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黎门中能人的手上功夫真不错,她换了一身衣服,变了个发型,修整了眉形,鼻翼处还贴了一个细小的红痣,脸上带了假体,瞧着完全没有了沈夏草的样子。 她一身男装,妆容一上,活脱脱的一个小子,半点都不突兀。 “杏儿姑娘这手艺惊人,我甚是喜欢。” 手艺实在是好,她真的很喜欢,有想拐回去养家里的冲动,她觉得这手艺肯定有大用处,以后在村里开个小店,那还不把那些大娘大婶们迷得不行。 自己眼睛貌似还大了一点,效果很突出啊。 这眼脸上画几笔竟然有这等效果,令人叹服。 沈亦白转身瞧着施加了这番变化的那个好手,一个年纪二十开外的小姑娘,瞅着就是一个普通商户打扮,但骨子里该是沉稳的,那双眸子波澜不惊。 黎清在黎门算是公开的存在,大家都知道他这里头住着他们家那个老祖,不仅如此,就是沈夏草,他们都知道里面住着的是沈亦白。 知道这个的时候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知道他们黎门接受度比一般人要高些,但也没想到能这么高。 反应平淡,似乎是稀疏平常。 杏儿姑娘一身简单素衣,头发一丝不苟,眉眼看着年轻,但眼神却十分坚定老道,这种眼神该是她自己有些本事在手上的。 古话说肚子里有货,搁哪里都不虚,就是这个道理。 “俗家功夫,能帮上小姐的忙就好。” “我这声音可有法子?” “自然。” 她就知道,哎,真好使! 第139章 深夜诏令 说着杏儿姑娘从她随身箱子里掏出一个人皮样式的套子,套子薄且软,隐隐透光,拿在手上仿佛是无骨的皮肉,摸上去似乎还带着点温度,不全是冰凉。 “将这个粘在小姐的喉咙处,外人看着就是男子的喉结,但里面却大有乾坤,能改变小姐声音的音色。” 这皮子颜色和沈亦白的脖子颜色相近,她昨晚才想的计策,黎志清最多回来的时候发布下去的任务,此时只是阳光起来一点,如此短的时间杏儿姑娘连东西都准备好了。 能做到这一点,真可谓是能力突出,难怪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她。 ...... 黎门一脉虽都说是行伍出身,但里面的人才却也是各式各样,海纳百川,并不只限于行兵打仗。 男人,女人,各行各业,人数只多不少,凡是生活上需要的,对家族有益的,他们大多都愿意尝试。 因此门风也正,没有那些个男女对立,全靠手上的技术说话。 主打一个我强任我行,管你是主子还是奴才,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这个东西我做得好,你们都得给我让位。 我不干涉你的事,你也别来干涉我的,各自经营,共同进步,约莫就是这种意思。 这些能人聚集在一起,由黎氏统管,统称黎门。 至于为什么是黎氏,那其实也好理解,万般工种拳头最大,他们家武力值最高,除了他们,任何其他人都没办法担任保护伞这个任务。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互帮互助,况且黎氏虽然当了统领,但也没有俗人那般看不起旁人的毛病。 行伍出身,比任何人都清楚后勤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正理。 黎门被大王招安时本就是一方豪强,安居在一山疙瘩里,生活自给自足,各式各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帮扶。 尔后随着大王掀翻旧朝都,得了大王的赏,封了太尉之后说不干就要裸辞回乡。 最后大王拉着黎家家主商量了三天才领了一个镇国将军的职差答应留在了朝都发展。 笑话,哪能让他们走的,改朝换代,朝都的配置都还没齐整,人员都没办法补充到位,这里那里都要人。 黎门本身就跟个便利贴似的,哪里都能补上,黎门的人一撤,大王怕是第二天早饭都吃不安生。 他黎氏虽说只领了镇国将军一职,大王也没提拔人坐到他们头上去。 算是名不副实的另一种体现吧。 黎氏领着三羽的官印,做着一羽大员的事,就这样到了最近两百年,某个大王在他们头上安插了人,大夏这才有了第一位太尉。 他们被降到二线,做起了一城城主,一般人该是气到吐血了,但他们则是欣欣然,颇有一种终于卸下了重担的自得感。 ...... 沈亦白感受了一番那皮子,摸上去细致滑腻,戴上去并无任何异样,极端舒适,仿佛那本就是皮肤上多了一层皮肤,很是轻盈。 她尝试说了两句话,嗓音多了几分浑厚,约莫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只是她那个子实在拯救不了,看着有些违和,差强人意,属实是自己身体条件拉胯了。 “好极,平时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无需特别注意,这些东西但凡是处理妥当的,只有用上黎门特质的药水才能褪下,平时用水也不用担心,就是...” “就是?” “就是可能水碰多了会有些许褪色,和皮肤就会有色差,不过不会太明显,也找过很多法子,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防水材料。” 杏儿姑娘说起这个还有点腼腆,看来十分在意。 手艺人嘛,她能理解,对材料材质功能这些东西最是讲究。 这么点事情,不是大问题,她最多就是小心一点就是,实在不行她就说自己得了白癜风。 忽地黎家一名小厮前来敲门,杏儿姑娘开了门,小厮轻声细语,言说他们公子请小姐前去茶亭用早膳。 此时黎家的公子只有一位,正是黎志清。 按道理说昨晚黎志清在地牢磋磨了他们一晚上,他自己精神理应也很疲惫,他倒是好心情,一大早还要她去陪他吃早饭。 去也是去得的,她今儿也起的早,还没用早饭呢。 新身份需要保密,沈亦白摆摆手委托杏儿姑娘暂时将脸上脖子上那些个假体去掉,换了衣服简单梳洗一番去了茶亭。 昨天夜里他们出去的时候大王连夜给来到青兰山的文武百官下了诏令。 说接到消息大齐使臣入夏,百官需要和大王一起速度赶回朝都对应一切事宜,典客位的各位同仁已经连夜出发。 此行回朝都事出紧急,特别征用了各家的部分府丁连同大王的卫尉们一起提前开道,安排车马。 青兰山风景秀美,百官急需先走,不妨让家眷在此多待几日,一切开销,皆由大王私库承担。 这诏令一出,想来文武百官好多人一晚上都没睡着。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话是这么个话,但换个意思就是要百官把家眷留在这了。 里面讲究很多。 这批次听从大王调令来到青兰山参加祭天大典的文武百官除去那些已经确定就是站位秦安王的官员。 来的要么是支持大王的好比黎家和大王的一些旧部,要么就是一群摇摆不定的中间角色。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出行祭天大典已经是到了某种关键时刻。 朝都当官的谁不精明,简家的事一出,大王的子嗣相继出事,秦安王身边又多了好些人,该抓到眉目的已经有了自己的定论。 大王这一步合该就是要做点什么的,只是他们皆是不敢明确自己的位置。 选错了家破人亡,选对了也未必会有善终。 王权之争,往大了说是国家大事,往小的说就是兄弟争权。 无论哪个当大王都是他们家的事,可这些个家事,却可能要拿百官的全族去陪葬。 他们其实也很难做,但对大王而言,难做也要做。 兄弟之争不假,但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兄弟权力争夺,更是理念之争。 秦安王接触境外势力来铲除异己,里面的利益关系不用细想也明白,这个王位换人坐了,大夏的天也就变了。 大王自己深深明白,此行一次,他不能输。 第140章 理解 其实按道理说,作为大王旧部的简家被诬陷的时候有些个官员他们没站出来求情就可以默认他们是秦安王派系,但大王并不这么想。 大王认为哪怕他们没站起来替简家说情,也不代表他们就站在秦安王一边的。 不能默认他们就是阻碍,换个角度,他们也可以变成助力。 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出祭天大典,给大家一个作出选择的机会,名为祭天,实则祭己。 大王的意思,你们一整个家族,愿意搭上就搭上,不愿意搭上,就让你们不得不搭上。 总归,既然选择来了,那边也不会相信你们没站位。 阴谋?不,这是阳谋。 一场名义荒诞,实则超现实的阳谋。 ...... 沈亦白到了茶亭,小圆桌上茶点若干,沈亦白一眼就瞧中了正中间圆盘装猫爪状的糕点,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自顾自的坐下,丝毫没管站在一边的黎志清。 “这是何物?” “一些糍粑,只不过下面人取了巧,做成了猫爪的样式。” “倒也别出心裁。” “甜的,你尝尝。” 从少年身上传来些许甜腻的味道,沈亦白火眼金睛,鼻子又灵,一眼就看穿他的意图。 “你自己做的?” 黎志清哑然失笑,“怎么说?” “你身上有一股甜腻的味道,合该是蒸煮的时候人就在这点心的旁边,被热气熏了许久。” “瞒不住你。” 黎志清一边坐下,语气诚恳且认真,“尝尝。” “尝尝就尝尝!” 说着沈亦白就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口感厚重,咬上去很有弹性。 沈亦白野蛮生长,辟谷之前平时吃得最精细的东西就是师父偶尔给她开小灶做的一些个面点,多是些擀面条各种包子什么的, 其余都是吃大锅饭,山里那群人的手艺和她差不多,能吃但说不上好吃,咸了淡了都是常态,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黎志清此时摆在这里的软糕可以说是十分精致而且好吃。 她直接给他大拇指。 “恭喜黎仙尊成功开辟新赛道,你这实力绝对能碾压所有人。” 沈亦白吃得开心,一连给自己塞了好几个。 “以后无事你这小号就留在白龙山给我烧饭得了,反正你大号在那,也不耽误你处理青兰山和黎家的事。” 这一天天的,她看见谁都想拉回去,还得是山下的有钱人会过日子,这小点心做的可太香,太好吃了。 黎志清给她一个板栗,信手拈来,十分自然,“胆子不小,敢让本仙尊给你做厨夫。” “这叫物尽其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少年坐着轻轻托住下巴只是看着她吃,微微笑着,似乎很是满足,沈亦白不由的红了老脸,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叫老树不开花,一开便是满夏。 “有空还是多做点肉,我总想吃肉,沈夏草这丫头到了长身子的时候,可把我馋坏了,总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呵。” ...... 吃了半晌沈亦白才想起正题,忙问审得怎么样了。 黎志清挑眉不语,他压根就没细审,能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信息,目前唯一值得仔细调查的就是那名修士的身份。 那人的路数奇特,基本不在他认知之内,根据他的了解,目前已知的灵山之中没有那般的。 早前说他体内修为被限制住了,后仔细一看也不是那般情况,总之奇怪得很。 那人骨子硬,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松口。 “那几人层次区分明显,冯聿该是望仙门的一个底下成员,身上有一些法器傍身,但没修为。 其他几乎都是他这段时间招揽的流子,一件两件,几乎都有案底。 想要在他手下做事,就需要搞点事情表忠心,坑蒙拐骗,杀人越货,事情越大,在他那拿到的好处就越多。 这倒是惯用手法了,你犯了罪,自然没办法再回头,也就能死心塌地。” “他哪里找到这些人?” “牢里,废墟里,总归不是大街上直接拉的。” “那想来那批人中就冯聿和那名抗住你军王剑第一次攻击的修士有点东西。” “是这个理。” 沈亦白思忖片刻,脑子里有了章法。 “那名修士你找时间单独拎走,和他们分开,就说除了他,剩下人都让底下人给处理了。 借此给他们喂药使他们昏迷,送到镇子外面那大泥坑那里,嘱咐一个人和我交接,一定要让他们看到是我打通了渠道救了他们。” “你要几个?” 黎志清言语淡然,漫不经心,沈亦白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已经死了一个。” 沈亦白挑眉,丝毫不惊讶于他们的手段,也是,不见血哪有紧张感。 眉头微微锁着,仔细看他,“他们犯罪程度如何?” 黎志清慢慢喝茶,“依法都要处死,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哪怕没有一条,也有半条,总不是虚的。 更不要说那冯聿最是喜欢折磨女人,那些人为了讨他开心,经常让妓馆提供一些年轻女子上门服侍,给了钱,一晚上被好几个人折腾不说,临了被打成半死的也有。” 无语,沈亦白内心深深叹气,世人都艰难,为何女子尤甚。 “竟然是这种软脚虾,也就是只能在女子身上找找存在感了。” 想法一定,沈亦白当即给了回复。 “如此,就只留他一个,其他的,无需再留,索性他等东窗事发,望仙门发现由头在他这里也不会放过他。” 言语间,几条人命,沈亦白脸不红,心不跳,言辞凿凿,仿佛说着家常。 黎志清看她那样子,她虽说的果断,但眸子里的慌乱藏不住。 敏感如他,黎志清极其敏感的捕捉到沈亦白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怔忪。 这人,合该就是运气好,要不然早被人害死在大街上。 “你只当是因你的缘故,我才留了他一个,否则,都是要死的。” 沈亦白和她那亲手捡来的徒弟并无不同,都有着温善的底色,只不过一人强硬,一人软糯。 沈亦白听着这话,有些恍惚。 黎志清这话,是在宽慰自己? 第141章 少年的你 ...... 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沈亦白内心嗤笑,笑自己。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沈亦白绝对不是那个做大事的人,处理事情总不会干净利落。 她想得再好,说得再漂亮,语气再坚定,等真要让她实施,她又有点瞻前顾后的意思,做不到决绝果断。 想着这个,想着那个,一旦发现自己干的事有了不好的影响,有点超乎她想做的事情,她就想着尽量去补救一番。 本就是一个多情的性子,却给她自己搞成了雪中的墓碑,让人觉得凉薄。 她更像是一块石头,一座高山,平时总是冷眼旁观,但非要她参与进来,她又没了石头和高山该有的坚硬,总是慌乱不知该如何自处。 因此她觉得自己合该一辈子待在山上,她看一些故事,听一些趣闻也就够了。 师父宽厚,又有师兄疼她,师弟师妹们又多是可爱,若是当时那个少年愿意给她点好脸色看。 便是...极好的! ...... 沈亦白自己不知,她总给人一个错觉,有些事处理得不好,她约莫是要哭的,但她总是不哭。 强硬的抿着嘴巴,情愿给人一巴掌,用愤怒代替委屈,或者用沉默代替应答。 似乎她出过气了,她就不委屈,她沉默了,这事就可以过去。 可她还是委屈,事情还是得做。 最后到底是她师兄和师父看不过去,替她做了,替她教训了,替她道歉了。 因此到了现在,她还是个孩子性子,总不爱直面问题的,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 沈亦白垂首默默凝视自己手心,她到底做不得这掌握他人命运的事。 才刚说了两句狠话,这两只手上,都是冷汗。 黎志清微微俯身,捞起她低垂的脑袋,双手摸上她脸颊,拇指细细摩擦,温润的触感,十分动人。 “你做好你想做的事情即可,杀人的事,交给我。” 沈亦白眼尾瞬间热成一片,眼底惊慌藏不住,速度又低下了头,她本不配。 “你师兄师父如何对你的,我也可以,而且这不是为你才做的,只是恰好,我也有这个需要。” 沈亦白哑然,胸口有丝说不出的沉闷。 “黎仙尊说笑了,是非曲直我还能分不清吗?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承担,怎能让黎仙尊代劳,我是修行之人,杀伐和拯救都在因果之中,缺一不可。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大夏恰逢国难,贼人窃国,稍有不慎就有滑入深渊的可能。 身为灵山弟子,本就受了百姓的供养,大王宽厚,待灵山不薄,就是山脚的几个村子,那也是对我多有照拂。 至今三百有余,我还一件像样的事情都没做过。 一直都在接受,从未有过回馈。” 是的,她不是天地养的,也不是完全靠自己才活下来的。 她受了恩,就要报恩。 眼尾热度散去,只是还有些红,沈亦白呼出一口浊气,抬起了头,好认真的端详眼前少年的脸。 她好像第一次,从本质上理解了他,理解了当初的那个少年。 理解他的愤怒,理解他的不甘。 当年黎家遵从大王旨意给众世家做表率,将自家嫡亲的本家公子送上了山,大公子年纪不合适,二公子恰好可以。 黎家本不愿意,但是大王下旨,不好不给面子。 于是当时的家主亲自送孩子上山的时候就和他说,先待着,吃点苦没事,等王死了,黎家就接他回去。 当时一起随行的还有王宫里的侍从,总之当时的情况很奇妙。 大家都以为,王死了之后,黎志清会被黎家接走。 王年事已高,身体又多病,确实命不久矣,七年之后,黎志清十八。 新王继位,黎家速度拉了一个旁系的孩子和新王去讨价还价,说不过就是黎家出个人,总没说一直出一个人,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死,咱七年换一次怎么样云云。 新王年轻,又多黎家照拂,本就不如他那老爹嘴巴利索,想着这个局面已经打开,也就同意了黎家的要求。 黎家带人来山上接他,可当时黎志清没回去。 他说他差一点就能完成什么东西云云,等他成了再回去。 黎家看他有事情要办,就改了口,说等他们家崽子想好了再过来接他回去。 这一等就又过了几年时间,黎家人问自家那长大的崽子他到底怎么个想法。 他说自己也不明白,黎家无奈,说那至少先生一个娃吧,旁人在他那个年岁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最后他娃也没生,再后来,他明确放弃了家族军选,抛却了世俗权力,彻底走上修行的道路。 他总是以自己是黎家人为傲的,黎家匡扶社稷,犹如大夏的保护神。 是大王的鹰犬不假,但同时他们也有自己的志向,并非是指哪打哪的工具人。 她却总说他是家族的鹰犬,他们家族亦是大王的鹰犬。 她不知,自己错得离谱。 他心目中的家族,那是守护神的化身,她嘴里的家族,那是利益的结合体。 当真是... 沈亦白暗自哂笑,现在想来,自己其实真是很可笑的。 自诩自己洒脱,求了真道理,何尝不是一种不负责任,不讲道义,不讲恩情的表现呢。 她被师父和师兄护在身后,可以什么也不管不顾,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他不可以。 他家族对他寄予厚望,他有千万人的利益要顾,不能只做自己。 风游照拂了白龙山,想到了整个大夏,温追保护了家族,延续了血脉,黎志清更是在此时此刻还一直领导着黎家。 他们分明都是志向高远,沉稳扎实,一步一步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而她...就只是一张嘴而已。 啥也没干呢,就被人打成了炮灰,这要不是回了魂,当真就是一无是处,毫无建树。 旁人要是问起她,都只会评价说是白龙山尹仙尊的徒弟,盖凡的师妹,其余,什么也不会有。 最多就是一串事迹,而且罄竹难书,讲她是怎么放肆,怎么狂妄,怎么大言不惭的。 沈亦白松下肩膀,有一丝泄气。 “突然觉得,黎仙尊还是挺厉害的。” 黎志清微微后仰,她总在戏谑自己的时候喊自己黎仙尊,但这句里的黎仙尊,莫名不是那股味道。 “你有没有觉得我...不可理喻。” “没有。” 一秒都没到,沈亦白被这速度突兀逗笑了,顿时心思松了几分。 知道他不是说的真心话,可她内心还是十分舒适。 一声叹气,心里软得不行。 “你凑近一点,我好像看见你这脸上有丝裂缝?” “什么?” ...... 第142章 企图 黎志清不解,微微靠近低头,沈亦白摸着那张她少年时期总想着的那张脸,细细抚摸,眼角带笑,是不曾出现过的温柔。 黎志清见此双目微睁,一双眸子如同清水发亮。 人偶的皮肤反应和真人皮肤其实有差别,如此细微的抚摸,他只觉得有羽毛轻轻拂过,却不能感受到指尖的温暖。 莫名心里起了一丝遗憾。 “裂了吗?” “没,是一根头发。” “呵呵。”少年轻轻的笑声,就如同清风拂过水面,一阵一阵的让人心痒痒。 “笑什么?” “人活的时间长些,总是能遇见点新鲜事。” “何解?” “没想到咱们沈仙尊的手和我的脸会有和解的一天。” 许是被逗笑了,沈亦白低下了头,肩膀耸动,笑不可遏。 “你真逗!” “是吗?” ...... 一行九人,弄死了七个,留下冯聿和那名修士。 这般想来,这做人还得需要底牌,否则就是弄死你谁也不会感到可惜。 冯聿的底牌是望仙门的上层,他是渠道;而那名修士的底牌是他的路数,或许能通过他探知到对方的底细。 至于其他人,死还是不死,都无需太多考量,芸芸众生,大家互为尘埃。 生命诚可贵,本该互相珍惜才对。 到底是哪里错了! ...... 此时冯聿悠悠转醒,入目的就是其他人的尸首,只看他先是呆愣,尔后极度恐惧,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喜极而泣。 人吧,劫后余生的时候最是感触良多,就这个节点,他看见眼皮子上方有两只脚. 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目光灼灼,而他身后一点则站着之前那审讯他们的黎家护卫,那眯眼的阎罗。 “人我确实给你留着了,你答应我的事也莫要忘记。” “自然,小弟多谢大哥愿意帮这个忙。” 忙?帮什么忙? 沈亦白蹲下身子,瞅着冯聿神色不明,“冯聿!” “......” “你想死吗?” 冯聿下意识的猛烈摇头,仿佛晚了这话就成真的了。 “我救了你。” “多...多谢恩公。” 冯聿声音闭塞不清,似乎是声带受到损伤。 沈亦白看了那护卫一眼,一脸询问。 护卫无所谓的耸肩,“他自己喊的。” 人一个个在他眼前被花样杀死,他忍受不了那种折磨,只能倚靠大叫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好受些。 “冯聿。” “在...在!” “我救了你,自然也可杀了你,但我不杀你,我有事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 “什么...什么事?” 他腿没了一只,整个人疲软的可怕,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我要找一件东西,听说你们很行。” “什...什么?” 沈亦白此时站起身来,拔高自己的高度,拉长他俩之间的距离。 “我要找黄粱美梦,你们望仙门接不接这个单子?” ... 冯聿本是在失神中,乍一听的这个名号似乎什么东西冒出脑海,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 “你...” “你们望仙门,接不接这个单子?” “......” ...... 黎家的护卫带人将冯聿送到一辆马车上,随后青年一声痞子一般的吆喝。 “来,送几位爷入土。” 冯聿坐在马车上身形萧索,衣服脏污,面色苍白,头发散乱,眸子更是失去很多神采,他看着自己的断腿听着这话抖了一抖。 由此可见那青年给他带来了多少阴影。 沈亦白从帘子外面透过缝隙看他,眼神裹了一层冰霜。 此时的冯聿无疑是可怜的,和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个青年相去甚远。 但他做了那些事,他就不值得可怜,注定只能拿来利用。 她伸手递给他一个白瓶,“里面是一种毒药,你吃下去,我按时给你解药,等你确定带我找对了人,谈成了生意,我再给你全部的解药。” “你怎么知道我的?” 此时冯聿出了声,声音嘶哑,沈亦白瞅着他,轻轻微笑,“冯聿,人在床上的时候,话不要太多。” 冯聿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他话多不多沈亦白不知道,但依据黎门的调查结果来看,冯聿确实有在打人的时候发泄情绪的状况。 边打嘴巴还边哔哔,想来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 “找你很久了,没想到你会被黎门的人抓了,差一点呢,你就和他们一起见阎王了。” 冯聿低下头,情绪十分低迷。 “我答应替你传话,不会失言。” “还要助我谈成这笔交易。” 望仙门的势力错综复杂,但黎门却没有找到明确的门路和他们接触,想来他们十分会隐藏,而且有自己的沟通渠道。 就好比地底下的老鼠们,各自挖了小道进行沟通,时不时的冒出头来,不是偷人宝贝就是给人带去灾祸。 冯聿作为他们的一员,应该是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个方式,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清楚。 冯聿接过药瓶倒下药丸子一口咽下,沈亦白伸手替他把脉,见有了效果这才作罢。 冯聿眼皮子动了一下,心惊肉跳,惊骇于沈亦白的缜密。 “听闻望仙门的威名许久,你可是我找到的唯一线索。” “奇了,不知你从何处听闻的望仙门的威名?” 沈亦白一时停顿,冯聿或许是下意识的疑问,但这话里面,有陷阱。 望仙门行事向来隐蔽,并没有大肆宣扬过,其他人能知道望仙门,是因为首尊各自都有和望仙门接触。 而他呢,他现在定位是一个散修,绝不可能是通过其他灵山知道的这个消息。 若是他和其他灵山有联络,那也不可能找上望仙门谈合作。 沈亦白眸子低垂,头脑风暴,她得给出一个相对合适的理由,要不然等他惊恐过后回过神来,自然会想到一个人的名字。 付远! 有点凑巧,他被黎门抓获,被他一个无名小卒救了。 他这个无名小卒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呢? 此处是青兰山脚,会想到付远是极其自然的事情。 他或许在想,这是不是付远安排的人,准备搞事情用的。 沈亦白思绪翻腾,不能让他有这样的想法,否则会对青兰山不利,对她的计划不利。 第143章 聪慧 沈亦白暗叫不好,马失前蹄,这说辞准备不充分,差点就露馅了,还好她足够警觉。 昨晚做了大半晚的心理建设还是起了点作用。 此时决不能搪塞过去,此时一搪塞,他们必定会对付远起疑心。 得好好想想! 哪里可以传出来望仙门的消息?哪里! 沈亦白脑子急速运转,同时表情不变,突然,她脑子里蹦出一个人来,一个只看过一次的人物,但就这么又冒了出来。 她调整思绪,斟酌开口。 “那人我也不知道名字,只是知道他惯爱收集玉石,脖子上带着一个金属项链,圆片做底,上面突出的图案似是虎头...” 嗯? 沈亦白记忆闪回,金属项链?虎头...那修士的剑柄的图案,貌似也是一只老虎头。 不管了,先把事情圆下去。 “是他告诉我望仙门的,他还说,日后若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可以找他,只是可惜,等我真要找他,他却不知所踪。” 冯聿此时脸色一缓,竟然有点吃惊,“可是吕先生,平时总爱穿深色衣服,袖口必定要绣上几只猫爪子的。” 冯聿刚刚被吓到,整个人脑子有些迷糊,此时也是没想太多,一有点线索就往里套。 这是找安全感的表现,此时此刻,他怕是无比期望眼前这人是真的来救他的。 啧...她没看得这么仔细,真是难为她了,几百年前的事情。 “我不记得了,但大概是他。” 沈亦白端详冯聿的神情,看他缓下心神。 暗戳戳的测过神去,圆过去了?应该差不多吧。 她猜对了? 之前在白龙山下拉着她非要买她玉枣的男人就是望仙门的人。 不仅如此,细想起来,冯聿上青兰山两次的目的都是要偷玉枣。 当时她还年幼,才到白龙山没几年,虽说小有所成,但修炼痕迹不明显,灵山下面村子口一坐,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走来走去的乡亲都会给她糖吃的那种。 对方到了村子,估计觉得她是普通人,看见她脖子上的玉枣,开口就要买她的玉枣。 她没理他,加上村民眼睛一直看着他,所以他悻悻然的走了,之后她察觉过视线,但对方一直也没行动,这事也就作罢。 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没死心。 这个事情可以拿来利用,顺便还能拿来翘点消息。 “他姓吕?哦,看样子你见过他,他可还好? ... 当年他侃侃而谈说见过一枚玉枣,惊为天人,可是说过...十分想要的。” 冯聿眼底难掩惊喜,“正是,那位正是吕先生,你真见过他。” “好说,他那玉枣,拿到手了吗?” 沈亦白吧,就有点恶趣味,现在她的来路已经解释清楚,就暗自想要调侃人。 玉枣当然没拿走,要不然她胸口挂着的那个是什么。 冯聿微微叹气,“吕先生查到那玉枣该在青兰山上,但我几番寻找,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一颗。 之前找到一颗类似的,他却说不是。” “原来如此。” 哼! 沈亦白嘴上听着有点可惜,实则心里觉得可笑,兜兜转转,原来大家也没陌生到哪里去。 好似都曾有交集,看冯聿的意思,他的上峰,八成和那位吕先生脱离不了干系。 思绪到此,沈亦白脑回路一转,想到那项链,那金剑。 那色泽和图案,出奇的类似。 要说只是那个金剑她或许没有意识到问题,但此时又想到了那个金虎头项链,两者都和老虎有关系,又多是金色的材料。 大王收到来信,好像说的是大齐使臣入境。 大齐,大景,大凉,三个接壤的强国中,唯有大齐以红铜矿而闻名。 大齐有十分庞大的红铜矿矿产。 那红铜掺杂着一些锡或者铅一同锻炼就能炼化出一种合金,那合金就是金黄色。 天虎山! 哼! 她明白了,那修士来自于天虎山。 她知道那修士为何路数奇特了,他是天虎山的修士,但他又不想暴露天虎山,所以用了一些其他修士的招式。 每个人的身体和灵气都有一个磨合期,他用了陌生的招式,他体内灵气运转受到阻碍,修为自然不能完全施展开。 而且他本该用灵剑,灵剑的材质特殊,更适合灵气的传导,但他用了一个普通的武器,灵气无法顺利传导,导致威力大减。 因此才这般别扭,好似是修为受到了限制。 天虎山堂堂四大灵山之首,竟然还养了望仙门这种东西。 望仙门,原是这个意思,够自恋的,竟敢自诩为仙人。 要知道他们有些修士被称为仙尊都觉得自己不配,大家听着这称呼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好意思。 沈亦白暗自发笑,难怪会抢先对付修士和掠夺灵器法宝,这是真以己度人,有先天经验。 大夏因其贫困,为了稳定发展,几乎都是闭关锁国状态,只是和其他几个国家只有小范围的贸易往来。 要不然周边邻国随便垄断一块市场,大夏的底盘就要崩坏。 大夏最大的优势是地形复杂,矿材丰富,良田良多且能自给自足,但真要讲综合国力,那是与其他三国不能比。 这么多年来也是相安无事的,没想到临了还是动起了对付大夏的心思。 到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齐修士治国,大齐的大王不过是荣誉的象征,只能算是二把手,都算不得最后决策人。 这般一切都说得通了。 日前大齐使者入朝都,大王带着百官回朝,思绪到此,沈亦白目光如炬,眸子里藏着锋芒。 聚焦之地怕就是朝都,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二师兄什么也不知道跑去朝都解救简银尘去了,想来这里面大概也有对方几分算计。 大王的左膀右臂虽说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家,偏偏重点照顾简家。 这没点算计都说不过去! 简家全族被抓,闹得满城风雨,简银尘不可能撒手不管,这真叫羊入虎口,人还没看见一个,简银尘就被擒获。 一个接着一个,既然简银尘被擒获,那白龙山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们哪只是监视白龙山啊,他们分明已经在行动了。 第144章 接触 目前师父以及其他几位师叔都有要事在处理,唯有三师叔景盛和二师兄在连云台养伤。 他们分明就看中了这一点,才有了对付简家的计划。 果不其然,简银尘去了,被抓获,合理的成为了新的诱饵。 理想状况下,三师叔景盛暂时离开二师兄前去朝都解救简银尘。 这样二师兄就能落单,当时他受重伤,还没痊愈,连云台除了一堆小兽和弟子,就只有师娘一个元婴修士。 此时他们再派人攻上连云台,就可以将受伤的二师兄擒获,顺便也把弟子们和师娘捕获。 这般,白龙山就会彻底失去抵抗的力量。 可中途付远的消息送到,二师兄竟然开始恢复,有了行动能力,而且去了朝都,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突然的变故。 考虑到二师兄对他们的威胁性,他们绝不可能放任二师兄恢复到全盛时期。 因此在朝都将二师兄处理掉是重中之重,他们是修士,自然知道二师兄的重要之处。 全大夏的修士,说盖凡是大夏第一都不为过,偏偏那人还没完全发力,吊儿郎当,经常干点莫名其妙的事情。 若真给他时间发展起来,那就是一头猛兽,怕是天虎山都要费些功夫才能压制。 如此,在这个时候把嫩芽处理掉是最恰当的时机。 有埋伏,必定有埋伏。 此时大齐带使者突然来大夏,说不是针对二师兄的她都不信,那些使臣里面,绝对有高手。 以前看不懂的东西,若是找到其中关节,便能看透一二。 望仙门是大齐的人,大齐企图入侵大夏,他们本身就是修士治国,因此对灵山灵气很有研究。 在灵山搞点事情轻而易举,对付修士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简银尘会被抓那也是情有可原了。 有了想法,沈亦白走近几步,掀开帘子,让他看到黎家人埋人的模样。 “想来,你肯定是不想被埋的,地底虫子众多,被咬一晚上怕是有点难受。 我说的事...” 冯聿倒抽一口气,生怕她给他埋了,速度换了神色。 “是我无状,你放心,你既然和吕先生认得,我肯定是会为你牵线搭桥的。” 朝都是众矢之的,她得马上把这边事情了了,埋下合适的种子,然后火速前往朝都。 ...... 冯聿虽说答应帮忙,但总不好叫一个伤患连伤口都没包扎就上路。 沈亦白早前给两人找了一处落脚之地,此时带他过去正合适。 人嘛,要想搞好一件事情,那就要积极排除掉不稳定因素。 屋子是早前就租好的,和青兰山有点距离,因是谨慎,所以布置了些沈亦白他这个新人设需要用的东西,确保他这个人设完整和真实。 散修,不太有钱! 黎门的人很是细心,就是一些常用物品,都给做了旧,真就是,十分厉害。 冯聿一看确实有人居住的痕迹,那屋里的一些东西都是他会用到的东西,心又是放下不少。 他的手段和经验也就那样,黎门想要通过这些细节减少他的疑虑,随便动动手,洒洒水的程度。 能坐稳第一把交椅这么多年,这里面藏着的心得不知要有多少。 “你自己行吗?若是不行,可以耽搁两日,只是不能再多了,我还有急事。” “自然,我没事的,明日就可以。” 沈亦白点点头,把准备好的伤药和食物给他,让他自己折腾。 好歹是江湖上混的,伤痛病症,这么点东西,大多都有经验,自己处理应该没有问题。 他虽疼得厉害,但没有过分渲染那断腿,应该也是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你住那间屋子吧,屋子简陋,你凑活住一晚上。” “好,多谢!” 晚上冯聿夜惊,弄倒了椅子,沈亦白睁开了眼,听他喘息声中夹带哭声,自是难受且压抑,但她没多想,不多时便重新闭上眼睛。 因冯聿腿断了一只,不好行动,沈亦白一大早给他捡了一根棍子。 冯聿接过的时候表情有丝怔忪,不为其他,只因为那棍子打磨过,摸上去十分光滑。 他顿时心中似是被什么抓挠了一般,很不是滋味。 “谢谢。” “不客气,我有事要你帮忙,并非是要虐待你。” ...... 正式出发,两人上马车,沈亦白由着冯聿指路才发现,冯聿指的还是青兰山的方向,也就是说他的上峰在青兰山附近! 沈亦白冷笑,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就躲在眼皮子底下可是。 不过冯聿也算消失了两日,那些人难道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有风险就扔了不管? 冷血至极。 “我看你这方向是青兰山方向,若是被黎门其他人发现你,你我都得遭殃。” 冯聿速度摇头,“不进城,青兰镇目前还封锁着,咱们也进不去,只管跟着我指着的路走就是,放心。” 大路进不去,小路可还多着呢,不过现在那些都不是要紧事。 冯聿果然没说错,他们过了青兰镇的入口,继续往前行,走了三四里,等到了一个亭子,两人才停下。 风雨亭! 沈亦白不解为什么是这里。 “请稍等,我且去传个消息,等他们收到消息,自然会来派人接应我们。” “传消息?” “对。” 说着冯聿拄着棍子下了车走到了亭子,抠抠搜搜在一个角落不知在干什么。 沈亦白好奇凑了过去,就看他在柱子角落放下叠好的一张纸,然后就有蚂蚁上来,托着那张纸往别处走。 好家伙,这群人利用蚂蚁传递消息,他们里面有驭兽师? ...... 驭兽师通常并不会有太大的伤害,除非那人驭的是灵兽。 但即使这样,一般的驭兽师也会很麻烦,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小动物们了解到你的行踪或者施加小范围伤害。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若真要对上,哪都可能是对方的视线,哪哪都有可能被攻击,睡觉都不得安稳。 好比夏日的蚊子,哪都有可能出现。 偏这些小动物又没有灵气,只能依靠视觉和听觉去判断,可也不好矫枉过正,全部杀死,总之,驭兽师是非常麻烦的一种人。 当然,若是那人厉害,能驭灵兽,那可就不是麻烦两个字那么简单了。 第145章 早有预谋 沈亦白虽懂点兽语,勉强也算是会驭兽术,但远不能说能驭兽,她只是能听懂。 好比她懂得了一种动物通用方言,这还是人家小动物们愿意搭理她或者不设防的情况下。 毕竟他们也不是只有一种交流方式,人家方言体系还很发达。 学是学不完的。 “这附近的蚂蚁都是一窝的,那纸上沾染了糖霜,它们会把那纸移回窝去,这样,我们的人就能收到消息。” 嚯,听风雨一番解释,沈亦白放下心来,还好,不是驭兽术。 这通常只能算是民间小智慧,沈亦白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和驭兽师杠上,绝对不想。 “何时才能有消息?” “需得等上一个时辰。” 如此,那便等吧! 两人在亭子里耐心等待,不得不说,他们选了一个好地方,沈亦白在这待了许久,愣是没有发现一人经过,可见这边人烟稀少。 也是,青兰山算是这片的中心,再往里面,那几乎只是一些偏僻的村子。 一个时辰之后,有辆小马车缓缓行来,冯聿立刻起身招呼,沈亦白跟随站正。 只看马车缓缓靠近,帘子被一手拉开,露出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五十往上,有种老叟的气质,能预见到他再老一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那男人看见是冯聿,也是吃惊了半晌。 “怎么是你?我今早刚收到消息,说你们都死了。” 冯聿弯腰施礼,“管叔,是我!我没死,我被这位公子救了。 就是现这位公子有东西需要咱们帮忙寻找,烦请管叔带个路。” 听到这话,那男人眼睛扫过沈亦白,似乎颇为迟疑。 也是,冯聿被黎门亲手捕获,断没有活着的可能,现在被他给救了,很难不会想这里面是否有陷阱。 不过沈亦白有备而来,倒也是不怕他怀疑的。 “不错,正是有事要委托各位帮忙。” 男人没接话,将话题往回转,企图获得更多的信息。 “你是谁?你又如何救得了他?” 沈亦白轻声笑笑,“自然是与黎门中人做了交易,对方有求于我,便给他吃了假死药。” 男人不信,“黎门怎会有求于你,说来听听。” 沈亦白说了之前想好的说辞,无非就是几个小故事,她库存很多。 “你有何本事,他会与你做这个交易?” 沈亦白低头一声哼,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没关系,也不是没有准备。 “之前黎门去过一个盗贼,那家伙跑的时候顺手拿走了一块那护卫的祖传玉佩,他追查到一半,发现那玉佩已经落入黑市,他身为黎门中人,不便继续追查,所幸我恰好有些门道,愿意替他寻回。” “他为了一枚玉佩欺瞒自家主子?” 男人说着这话,言语中却有一丝雀跃。 爽了可是? 沈亦白暗自得意,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感。 ...... 她此次行动方针从一开始就借鉴了三师叔的无为上道,主打一个混字。 何为无为上道,这里面有这么几句话是精髓。 无为上道的精髓,随风动,亦使风动,随水流,亦使水流,既是被动的那个,也是主动的那个。 简单解释一下就是风吹你动的时候,你就让它吹动,但与此同时,得看清楚风力,风向,然后想办法改变风向和风力。 用在当前的局面,就是要求沈亦白先随着他们的习性处理事情,让他们不要感受到太大的阻力,甚至觉得沈亦白和他们是同一类人。 在这个基础上,沈亦白再找到他们的核心,改变事情的走向。 既是被动,又是主动。 这套理论亦或是心法被三师叔起名为无为上。 它接下来的话是有为下。 因此,无为上,有为下,核心,混子。 ...... 看男人似乎心情不错,沈亦白决定信口胡诌一番,陪他玩一会儿,也好扒一扒这人的皮。 “可不是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不过只是想拿回祖传的玉佩,所幸在他主子那边,人已经是死透了,我答应他不会让他出现在黎门人面前。” “哈哈,在理,很好,既然如此,你便说说,你想委托我们做什么?” 破冰已成功,沈亦白自然不会浪费时间。 “我要委托你们寻找的是黄粱美梦。” 此话一出,那男人陡然脸色一变。 “那黄粱美梦乃是传说中才出现过的灵物,我们可不敢说能找到那东西。” 沈亦白自然知道,只看她轻轻点头,“无需你们帮忙找。” “何意?” “确切来说,我是想委托你们帮我去取,我知道它在哪里,只是那地方,危险重重,我一人无法应付。” “你知道?” “嗯。” 这个消息太猛了,男人吃惊不已,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何...何处?” 忽地沈亦白一个抬眉,略带好笑的看着男人。 男人看她神情瞬间醒悟,速度下了车,弯腰施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掀起帘子。 “是我多嘴,请小公子同我回去说话,一切与阁主说明即可。” “好说。” “公子的马车这边待会有人牵去合适的地方存放,等谈完了公子可自行去取。” “好。” 刚刚随意间,两人就经历了一场交锋。 这块沈亦白如果顺着他的提问说了地方,那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这男的也是个聪明人,不经意的就询问他关键信息,小心机拉满。 若不是沈亦白小心谨慎,刚刚就会被成功套话,以至于失去谈判的最大筹码。 到底是她没被他几句话给带走,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人还没见到几次,心神就耗去许多,说真的有点难为她了! 平日看三师叔信口胡诌觉得简简单单,没想到等自己搞这一套那么心累。 沈亦白看了看冯聿,眼神示意他。 他一个恍惚也是明白了这个眼神是在询问什么,表示自己没问题,可以自己上车。 看吧,要搞好无为上,就这么点细节都要关注到位。 攻心!情为上。 她得让冯聿觉得她人不错,想要下意识的替她说话。 见人说人话,沈亦白经过自己的观察发现冯聿这个人虽然有不少的毛病,但大体上是有普通人的情绪的。 也就是说他虽行事极端,且对女子没有半点怜惜,但他不变态,不神经质,他的行事方法里面有自己的逻辑。 对付这类人,就是要让他们打心底认可你对他好。 第146章 较量 沈亦白两步上了车,接下来的是那男人,冯聿垫后。 马车开始上路,小马车被封得死死的,除了前面的帘子能打开,里面全然是密封不透光的密闭空间。 一眼看去十分压抑,沈亦白顿了一下坐在了马车右手边,中年男子上车坐她对面,至于冯聿,则坐在了外面,和车夫一块。 “敢问小公子如何得知黄粱美梦的所在之处?又是如何确定是这个灵物的呢?” 马车里就两个人,聊天在所难免,而且就算他不开口,沈亦白也会找机会开口。 沈亦白听到对方提问暂时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男人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眼神光芒淡去,似乎因为没有得到答案而有些失望。 沈亦白心底雀跃,就等他这一出呢。 刚刚那个问题,若是直接告诉他答案,他反而不会珍惜这份好,觉得他一问就得到了答案,很轻松嘛。 如此只会觉得沈亦白年轻好拿捏。 而现在沈亦白晾着他,等他有了失望的情绪,她再给他机会获得他想要的信息。 一来一去,他心中既肯定了沈亦白有所顾虑,然后又会对沈亦白前后变化作出下意识的诠释。 这本不能对他说的,但是对方看得上自己,才会在考虑之后选择和他说。 自己是被看重的! 瞧,此番三言两语,这男人心中对沈亦白的定位可以往上走许多。 而对沈亦白而言,这男人虽说不是上峰,但也应该是上峰的身边人,身边人说话总是有份量些,所以他也是需要关注的对象。 沈亦白看情况成熟,也只是微微叹气,开始自己的表演。 “本不该告诉你,不过我看着叔面善,倒是可以一说。” “当真?那感情好,老夫洗耳恭听。” 看吧,咱三师叔的无为上道就是有体面,三言两语,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好些。 就刚刚的语气和状态,一般人看见,丝毫意识不到他们才刚见面不久。 这就是两个都愿意套近乎的人遇到一起的互相表现友好的速度。 “不过,叔只当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外传,我怕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自然,叔知道。” 沈亦白的笑意加深,她前面叫他叔是拉近关系,他应下便是迎合了她这番尝试。 真心与否,总共面子上他不会再为难自己,要是运气好,对方或许还能给她美言几句,将事情推进得更顺利。 “叔,你且侧耳过来。” 沈亦白悄声说了大半,男人表情一亮,“原是如此,倒也是有可能,那汉子描述之物确是和传说中的黄粱美梦有几分相似之处。” “效用也类似,只当是人的表达有差,我估摸着就是,只是那些人不识货,他好不容易带出来那么一棵,被他给祸祸了。” “极有可能,也是没办法,不识货的俗人比比皆是。” “拢共我需要它,管它是不是,寻一番总是要的。” “在理。” “只是我势单力薄,现今找上望仙门,就是一场合作,咱们等拿到东西,各自分成。” “承蒙小公子看得起,只是咱们望仙门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门派...” 说到底他还是迟疑,事有蹊跷。 言语间,冯聿掀起帘子插话,“管叔,这位公子和吕先生认识。” “哦?那感情好,原是之前有过一段渊源。” “哈,也是凑巧见过几面,算不上深交,这番能见到冯公子,也是巧合,恰好那日在花楼,听到一个熟悉的称呼而已。” “哦。” 男人眉头轻蹙,怕是心中还有不安。 沈亦白看他那神情,试图转移他注意力。 “说到现在,不知叔如何称呼?” “啊,老夫姓管,名自怜。” “管叔名字颇为诗意,想来令尊颇有才情。” “哎,哪里哪里,这番名字是阁主给起的。” “原来是阁主起的,那我倒是有点迫不及待想看见老先生了。” “哎!”管自怜笑笑,“你见了阁主便知道了,可不是什么老先生。” 刚刚冯聿那意思,阁主和那姓石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听冯公子的意思,阁主和石先生认识?说起来也是好久没见他了。” 管自怜勾起嘴角,“算是旧相识,只是最近是不常见,我们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可刚刚冯公子说和他有联系?” 管自怜微微一愣,多余看了眼帘子,“是吗?那想来是他与石先生感情深厚,只不过现在人确实不在这边。” “那太可惜了,我只当能再见见石大哥。” 人不在这边,冯聿怎么和他确认玉枣的真实与否的。 “这个不用担心,既然公子要和我们阁主做生意,那就还有机会。” “是极,总好过之前,什么线索都没有。” “是这个理。” “管叔,我第一次见阁主,想讨个好,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呃,咱们阁主很温和,不用特别注意什么。” “是嘛,那挺好的,那再打听一件事,阁主的年龄几何啊?我该如何称呼?” 管自怜看了看沈亦白,不解他何出此言,沈亦白看他确实不太理解,小小的露了一手。 只看那帘子无风自动,动静还不小。 管自怜立刻就明白了,“原来公子是名修士?” “正是,我乃大夏的一名散修。所以,不知阁主他...” 沈亦白这话一出,管自怜瞬间压低了身子,“不知小公子是位修士,此番,还是老夫无礼了,难怪会对灵物这般有见解啊。” “呵呵,好说,管叔,你莫紧张,我虽年纪大,但拢共就是一平常人,无权无势,同你们没什么区别。” “诶!可不敢认您这声叔,尽管喊我小管即可。” “不敢不敢,我乃一散修,不比吕大哥他师出名门,所以阁主他...” 管自怜见他执着,突然闭上了嘴,有明显的停顿,尔后才接着往下说,“阁主今年二十有七。” “那厉害极了,这般年轻就做到了阁主的位置,年轻有为啊。” “好说,好说。” 这反应,那阁主绝对不是二十七,前脚才说自己名字是阁主起的。 当然不排除他中途给他换名字的可能。 但是,她疑心病重,不敢相信一个普通人能成为望仙门的阁主,并主导寻找宝贝这一个重要职责。 若是普通人,运气不好的话,宝贝没找到,人都死了好几年了,要他干嘛! “不过真没想到公子是名修士,老夫眼拙啊,失礼失礼。” “哈,小地方出生,自己凑了巧有了修行的机会,不足挂齿,不比石大哥他们厉害,其实就和管叔一个样,只是看着年轻些。” “哎,可不能妄自菲薄。” 第147章 季悠然 刚刚三番言语中,沈亦白表明了自己也是修士,将自己和那石什么的放在同一个平台上,此为上抬。 但同时强调自己是散修,并不属于任何一座灵山,和他家石先生不能相提并论,无权无势,是个普通人,和管自怜他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此为下降。 一上一下,看着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是拉近和管自怜和冯聿之间的心理距离。 以上都是策略。 大齐修士治国,天虎山唯我独尊,大齐所有的灵山都是天虎山的分支,在他们那里,不存在散修这个概念。 是以他们内心深处该是十分看不起散修的,好比就一个没有保证的闲杂人等。 可这管自怜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并没有让沈亦白感到任何不适,也算是个人精了。 马车颠簸,上了小路,能感觉到轮胎凝滞,陷入了土里,又猛地被提起,一路晃荡。 沈亦白心里计算着时间,想着也快到了。 她刚言说自己是散修,便意味着不属于任何一座灵山,这本是一种保险。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就是一个局外人,他们才会放心和他谈生意。 忽地咯噔一声木头碰撞响,马车停了,车夫掀开帘子放下脚凳。 “公子您且慢,老夫先下去知会一声。” “在理,有劳了。” 说着管自怜先下去,并贴心的放下了帘子。 冯聿也下了马车,但人也没走,他倒是知趣,留下来陪她,他在一边出声鼓气。 “我瞧着管叔的样子,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但看吧,那地凶险,就问你们家阁主愿意出多少力了。” “自然是不会少你的,我们望仙门别的不好说,人手是管够的,而且早前听说又来了一些个好手。” 沈亦白默默点头,并未接话。 冯聿说顺嘴了,透露了一些内部信息,她倒也不用特意提醒他。 不久,管自怜就过来请人,看来那阁主愿意见她,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沈亦白下了车,管自怜笑呵呵的。 “阁主今日刚发了脾气,本不想见客,但公子既是吕先生的旧识,又知道那天下至宝的方位,阁主这才松了心思,答应见公子。” 阁主答应了,但多余的却是管自怜说的。 他说这些,全也是和沈亦白在套关系,约莫就是告诉沈亦白,看,我给你说好话了。 沈亦白笑笑,对着管自怜一顿捧,“我一陌生人,还是无权无势之人,能得阁主约见,管叔费心了,若事能成,日后必定有大礼相送。” “诶,使不得使不得,分内之事,你说的那宝贝,咱们阁主也是有想法的。” “呵呵,那正好了。” “是极,就是这个意思。” 一番你来我往,沈亦白暗自叹气,这般有点累,三师叔不愧是三师叔,竟然能将这一套坚持这么多年还从中获得了乐趣。 不仅如此,按照三师叔的意思,这般还能助长他的修为,玄妙,玄妙异常。 也是,每个人天赋不一样,大道虽说只有一条,但沿途总有些不同的岔路要走。 跟着管自怜进了村子内部,到了一个分叉口,冯聿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三人分开,沈亦白瞄了一眼,远处大概是有一个医馆之类的屋子,能看见有绑着纱布的村民从那边出来。 跟着管自怜从另外一条小路上走,能看到零星有些大树和草丛,多是梧桐和桑芜子一类的植被。 左拐右拐走的都是小道,沿途是石头垒起的矮墙,青苔漫布,湿漉漉的深红石头面,矮墙上面长满了爬山虎。 如今春雨懵懂,个别石墙上小野花已经漫开,红黄白各种,颇有情趣。 沈亦白扫向远方,这个村子十分幽静整齐,不若其他一些个村子杂乱无章,这一片地区全被合理规划过。 村民的住所和一些集会的地方,都有明显的方位,且看上去风格相似,这等情况,只能说明村子有一个十分有实力的领头人。 她无比确信自己没来过这。 这周围都是良田,有些种菜有些种粮,不远处还有一处池塘,面积也不大,但足够这一个村子人自给自足。 完全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沿途经过的村民都和管自怜打了招呼,看起来挺熟悉,也颇为敬重。 忽地听见临空有鸟叫声,抬头看去是两三只苍鹰,那苍鹰是一种低阶灵兽,多被驯化来传递消息。 这些人,竟然在距离青兰山不远的这里藏了这么久,可怕。 “管叔!” 凭空有一人出声,吸引了沈亦白的注意力,那人声音颇为清透,发声来源就是眼前出现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不到一米八的身高,五官平平,但胜在眉眼好看,脸皮子白,看起来有几分阳光少年气。 此时他穿着一身和之前村民完全不同的白色锦缎,宽袖窄腰,衣上绣着同色系偏重色的草叶纹样,看上去十分精致,衬得他有丝像是贵人家里的瓷娃娃。 往那一站,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沈亦白这般仔细打量他不是因为他的穿着和长相,而是此人...分明是一个修士。 沈亦白垂着眸子金光一闪,立刻就判断出他的修为,金丹早期,算是有点本事。 那男子也是瞧见了沈亦白,眸子低垂毫不掩藏的打量她。 也是,这一行人里面,她也是修士,修士对灵气最为敏感,瞒不住的。 “不知这位是?” 管叔看了看沈亦白,忙着介绍,“这位公子是来找阁主谈事的。” “他一个修士,有什么事能来找岫蕴!” “呃,这个...阁主已经答应见他了。” “嗯...?!” 这声嗯缓慢悠长,似乎眼前的男人颇为不满。 “那你带他去吧。” “成,那季公子,小的先带他过去了。” 沈亦白默默点了个头示意,管自怜的自称从老夫到小的,这等变化,足可见眼前的男子在阁主那边颇有份量。 起着这样的想法,沈亦白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只看他眼睛慢慢露出精光,这还是对她极其不放心。 沈亦白微微勾起嘴角,主动出声问好,“见过季公子。” “别起歪心思,小心我饶不了你。” 如今的沈亦白只有练气后期的水平,他一个金丹修士,确实可以饶不了她。 沈亦白眨眨眼睛,这人怎么让她感觉有丝违和呢? 这人如此态度,大大咧咧的性格,和望仙门给她的感觉略有出入。 望仙门给她的感觉是阴暗潮湿,不会正面应敌,有点谋略,但气质不足,当工具好用,但绝不能称兄道弟。 而这位季公子,显然是那种可以深交的角色,心无旁骛,好似个透明的杯子,在有心人眼中,黑的白的几乎可以一览无余。 沈亦白本身就不是十分爽快的人,不仅是她,她身边其他人也是。 在她印象里,能给她这种透明感觉的人估计也就眼前这一个了。 因其是少见的类型,于是多看了几眼。 “公子是大夏人?” 第148章 阁主 “公子是大夏人?” “这什么鬼问题,我不是大夏人还能是哪里人?” 瞧瞧,还没说什么就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 十分干巴。 管自怜此时忽地插话进来,“公子里面请,阁主等许久了。” “哦,这就来。” 沈亦白笑着答应,心思顿起,这季公子是大夏的修士。 诚如修行一事需要心法和灵植助益,所以散修一行能上个筑基早期已经算是脑子活泛,有几分造化。 他金丹早期修为,又这般年轻的相貌,肯定不是散修。 那只能是十二灵山里的某一个灵山里面的修士了,可他现在和望仙门的人在一起,而且和那阁主颇为熟稔。 大夏那些灵山受创是望仙门干的好事,这个事情想来他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便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过也不好说死,说不定他此时的风貌都是装的呢。 好玩...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好玩。 他是灵山修士,被骗留在了望仙门的老巢,好玩。 他是灵山修士,假装成不知情的修士和敌人共居一室也好玩。 好似解题的时候藏了另外一个谜面,一环套一环,亦或是另外一个口子。 沈亦白对着季公子弯腰施礼,微微笑着,一个转身随着管自怜进了屋子上了二楼。 站楼梯口还能看见那季公子紧紧抿着的嘴唇。 转身上去,粗略瞄一眼楼下不远处房间内的摆设,好歹是在黎家住过的,要不然怕是她都认不得那全套家装叫梨花木。 沈亦白在家装方向上的认知差得要命,她山上那小屋是自己砍了后山的树做的,屋内的桌椅那都是剩下的边角料给凑上的。 从来不考虑材质问题,只图方便。 她看得不多,但能感觉到这屋子面积很大,占地很广。 弯弯绕绕好些转折还能看到连廊,上了二楼之后这种感觉尤甚,一眼空旷。 管自怜带她走到一个房间面前,他要先去通报,让沈亦白等着。 她便安分的站在门口等,边等边看屋子。 这屋子中间一整个空了下来,目测得有二十米开外,视觉上十分显开阔。 上边屋顶一个复杂的多层红灯笼挂起,靠窗子那边是红色木板铺满,中间镂空四个窗子,总八扇,一个个雕花设计。 地板也是红木,二楼四方摆放了几个人等高的瓷瓶,表面镀了梅兰竹菊四幅图。 地板正中间摆了一个半米见宽的方桌,红色木制,镂空雕花设计,细看四面镂空图案都是山水图。 放桌上摆小瓷瓶插着长青木,旁边放着一个假山伴水塘,盆底用的生土,土层表面有些苔藓,细看小瓷瓶会发现上面全是金色的雕花,再细看,那都是金箔。 五行缺火,不应该啊,再细看,就看那假山是银炭做的,这就对了,这叫五行具在,生息轮转。 这做派,家资不少啊! 不一会儿,管自怜重新开了门招呼她进去。 沈亦白默默深吸一口气,此时开始才是硬战。 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事故,房间里就两人,阁主以及管自怜。 沈亦白被领进去之后便被安置书桌前面的一张椅子上,那阁主正端坐在书桌内拿着书本翻阅。 横眉冷对,鼻子高悬,眼窝深邃,眸子锋芒凌厉,整张脸十分冷硬,说是石头垒起来的都不为过。 看这面相,脾气约莫是个不好相与的。 一本薄薄的书册就在他手里放着,封面上裱着金箔画。 见沈亦白被带进来也只是扫了她几眼,不咸不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也没理她,专注于看书,倒是管自怜给她倒了茶水,让她安坐即可。 沈亦白看了阁主好些时候,越看越惊奇,眸子金光微闪,但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眼前这人,当真是普通人? 她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灵气或者修士具备的一些气韵之类的特质。 这种情况第一次见。 要么他就是普通人,要么他深不可测,就是她天眼都没办法看出来端倪。 沈亦白着实有点不解,所以不由的歪着脑袋,貌似这样她的思维能更活跃些。 “你在看什么?” 阁主出声了,声音低沉,嗓音仿佛来自于胸腔,厚重,带有回响。 他重新抬起头,将书册随意放在一边,砰的一声力气不小,管自怜明显抖了一下。 “自然是看阁主。” 沈亦白可不是吓大的,他这点东西还不能让她怎么样。 阁主微微勾起嘴角,总归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听说你知道黄粱美梦在哪里?” “是。” “在哪?” “今日便是要来谈这个的。” 一个两个的,还没谈,就要她交出底牌,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你不说出来,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 好家伙,说他脾气不好相与貌似不够准确,这人骨子里有丝霸道。 不过也能理解,做生意的讲究就是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别说不地道,能被人唬了去说明你在这条路上走不远,早晚的事。 沈亦白挑眉,看了看四周书房的陈设,一如她所想的,富丽堂皇,可偏偏这等陈设里面,那美轮美奂的书架子上多了一个蹩脚的石雕人像。 “你确定?” 沈亦白声音很轻,阁主却听得清楚,他深深看了沈亦白一眼,只一眼,表情没怎么变化。 “你是在和我在谈条件?” “自然,要不然我找上门干什么?看你么?” 管自怜一边流冷汗,心里腹诽这人胆子确实够大,但他面色却不显,好似见的多了,不会大惊小怪。 来和阁主谈事情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是软蛋,若是能被阁主这气势压下去,那么也没有什么谈合作的必要,会留下隐患。 “如果我不打算和你谈条件呢?” 现场气氛紧张,有剑拔弩张的意味,好似一言不合就可以转身就走了。 “那也无需让我上来了。” 一言一语,都没有半点迟疑,两人针锋相对,貌似是要谈不成了。 说着话呢,忽地那阁主笑意上了眸子,“倒是个胆子大的。” “好说。” 一边管自怜微微一笑默默点头,他心知这事成了。 “我也可强硬把你留下,逼你说出地点。” 第149章 做生意 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想她夸他为人正直可是,有些搞笑了。 “那还好你没这么做。” “说说看?” “因为就算你知道地点你也拿不到黄粱美梦,而且处理不好,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哦?你很重要?” “当然,这个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拿到。” “不可能!” “那敢问望仙门收集宝贝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找到过黄粱美梦呢,是咱们不想要么?” “哈!”阁主笑笑,露出半口牙,“亮个底牌吧,也好谈谈价。” 要想让别人相信自己,那起码得拿出点诚意。 沈亦白眸子一亮,“不如咱们先玩个游戏。” “怎么说?” “阁主可说一件家里的宝贝,百米范围内,我只要知道它长什么样,我就能找出来。 我的天赋,姑且可叫做无影踪吧,能够根据描述精准找到物件。” “哦?原来如此,想来那黄粱美梦所在的精确地点你也不知,只是知道大概,还需仔细查找。” 沈亦白挑眉,没有否认。 这就是她的意思,这场交易,她要亲自参与其中,这样才能给他们埋下隐患。 “既然如此。” 阁主拿出一本书册,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张图说, “家里有一香炉,名为秋香炉,这是形制,你找找看,让我看看是否真是无影踪。” 其实秋香炉这名字一出,沈亦白约莫就猜到在哪了。 早前遇到那季公子,闻到他身上一股莫名的清香,虽说那香味有丝奇特,但她一时也没想起来。 现在这阁主一说,这才反应过来是秋香炉的海棠香味。 ...... 秋香炉,深棕铜色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一个三足小炉,外壳雕有三朵海棠,单体构造,里面的红炭常年不灭,烧起来有一股秋海棠的味道。 第一次出现是在一千二百多年前,一名商贾从一街角乞丐那里收了回来并称作秋香炉,至此秋香炉有了名字正式上了名录。 秋香炉里那块红炭点燃之后散发出来的香气能助眠养神,一般人闻着可以秒睡。 那香气对修士也是好用的,可以安抚躁动的灵识和灵海。 ...... 沈亦白眉眼微动,眸中金光闪烁,那阁主看她眸子变化有丝惊讶但表情变化并不明显。 沈亦白本来也没打算藏着,她的最大优势就是天眼,只要不暴露天眼的真正功用,用一下两下也无妨。 要不然真要干什么也是不好找借口,这叫局部暴露。 不过几息,沈亦白就找到了东西,而且...貌似冒犯到了某人! 也是不巧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回到了房间。 那季公子感知到了她的视线,已经自动开启气息追踪,此时正要上楼。 “需要我说出在哪里吗?” 阁主本在等她答案,听她这么一说眉头一紧,然后立刻捕捉到动静,扬手让管自怜开门。 “不必了。” 就这么个时间,那季公子瞬间推开房门,那门差点打到管自怜,吓得人缩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手里还拿着灵剑,一脸被冒犯到了的愤怒之感。 看着沈亦白坐在那里走过去就大声呵斥,“我警告过你,不要搞事情。” 阁主此时站起来,一把朝着季公子走了过去。 沈亦白微微震惊,好家伙,这阁主人坐着的时候不明显,此时站起来才发现个子颇高,这腿长出天际。 沈亦白对每一个腿长的人都抱有深深的怨念,脸色冷了几分。 “悠然,你这是作甚?” 阁主站在季悠然旁边,个子高出一个头左右,此时他的声音绝对和之前不一样,可以清晰探得里面的轻柔。 “他刚刚...” 季悠然好似有话说不出,临了放了一句,“和你这个普通人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个人不可轻信。” “他做了什么?你好好说,我听着。” 呵呵,沈亦白无端的有了看好戏的心态,这也是...叹为观止。 “他用了什么探视了整个屋子,我只感觉到人的视线,身子寒毛都竖起来了。” “真的吗?”阁主无辜的看着沈亦白,看着似乎还有点疑惑。 “我私认为,咱们做生意的要坦诚相待,公子若是有什么想问,想打听的,直接问我便是,何须用什么法器探视我的屋子呢?” 阁主好功夫,沈亦白莫名被问了这么一句,心里已经不是一点感慨了,可以说是惊涛骇浪都不为过。 她极度想回他一句‘你说呢’,但本能又告诉她不能这么干。 “回阁主,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并非是有意而为之,而且在下也没用什么法器。” 忽地阁主看向那季悠然,恍惚笑笑,“他说他不是故意的。” “你!” 季悠然无语极了,然后指着沈亦白,“你?” 忽地皱着眉头问阁主,“他叫什么?” 阁主一个停顿,这是真的停顿,不是装的。 他看了看管自怜,管自怜也是有点尴尬轻轻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 季悠然此时一个惊呼,瞬间了解到一个事实,他瞬间怒了,“你到现在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你们谈的什么生意,你傻不傻啊!” “我...” 阁主此时好似是一只被斥责了的小狗,一脸委屈。 “只是忘记问了,想着他年纪轻轻,应该不会和那些老油条一样,就松懈了些。” “算了。”季悠然一边椅子坐下,颇有这边他最大的姿态。 “我坐在这,你们继续谈,我得看着他。” “不用了吧,他一个小孩子。” “他是修士,和我一样,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小孩子,有可能都好上百岁了,老头子了。” 阁主一脸震惊,又来了一遍,“当真?” 沈亦白无语的笑了,就人到无语的时候真会想笑。 “既是修士,那该是同你一般的好人,那更不用担心了,你喝点茶,降降心火。” 阁主好声好气给他倒了杯茶,季悠然那也是有被气到,很多话想说,但又给他自己憋回去的表情。 “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是好人。” “啊?” “算了,你们速度点谈吧,我就在这看着,省得他又搞什么花样。” “那成,那你稍安勿躁,你一生气我就有点怕。” “我又没凶你。” “可我还是...” “行了,速度点。” 临了阁主坐回书案前,跟沈亦白继续之前的话题,但显然,这内容上得有点调整。 “那敢问公子姓名?诚如之前所说,在我家和我谈生意,还请不要随意使用仙术。” “......” 第150章 压价行为 咳咳,沈亦白抿了抿嘴唇,搞死,她好像成了这人逗趣里面的一环了。 季悠然不知道他眼前这个阁主是望仙门的人,但阁主难道还不知道季悠然的身份吗? 望仙门袭击了众多灵山,抢走了各大首尊的灵器收为己有。 这从哪个方向来说季悠然和他都是死对头。 但他不仅没有杀了季悠然以绝后患,还和他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演戏,还挺乐在其中,面对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在现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纯粹的演技派。 “不若先告诉我阁主你的名字,这番小辈也是第一次来和阁主谈生意,还未曾有机会得知阁主大名,不知以后该如何称呼啊。” “好说,在下翁岫蕴。” 哪个秀?哪个云? 沈亦白脑子一顿,不管怎么说,沈亦白都觉得和她理解的那两个字有区别。 这起名方式就和她熟悉的不太一样,夹生。 “小辈姓夏,名为夏延年,刚其实是个误会,因我修为尚浅,有些控制不住天赋,不好意思,惊扰到这位前辈了。” ...... 夏延年这个名字是黎志清起的,他说这个好听,沈亦白没在意这些,不过确实是比她之前提的沈大宝是好听些。 她万般名字离不开沈这个姓,黎志清觉得既然都要假装,不若连姓氏也换了。 如此到最后,他想了一个夏字当姓氏,起了延年这个名字。 就没看他有如此动脑筋过,看他的面子,沈亦白也就采用了夏延年这个名字当做新身份。 ...... 前辈特指季悠然,沈亦白给他面子。 “哼,我看你是故意的。” 翁岫蕴轻轻一笑,“悠然,你莫要这般说话,他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我真是服了,他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了吗?你何时能警惕一点,呆头呆脑的。” 翁岫蕴讨好的笑笑,“好好,是我呆。” 沈亦白能说她挺尴尬吗,几百岁的人了,还要被硬塞兄弟情! 翁岫蕴宽慰好季悠然转而看向沈亦白,“夏公子,此番你说要采买的松茸,我这边怕是暂时供不出来,实在对不住。” 没完没了了,沈亦白暗自翻白眼,但也不好冷场,也是瞬间接上他的话,算是反应及时。 “无妨,我只问阁主,这单生意做不做,若是做,我等上几日也无可厚非。” “非得是和我做这单生意吗?你看,现在这也不是时候,我这边人手什么的,不好安排。” 这人,又想压价! 要他肯定是想要的,只是条件还需要谈。 翁岫蕴内心肯定是想接这个单子的,黄粱美梦对修士的吸引力不止一点,起初沈亦白都有好几次动心想去看看。 但作为一个商人,绝对不会按照别人开出的条件去办。 这叫协商! ...... 黄粱美梦作为灵植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功用,那就是拟丹。 那些突破不了的修士,稍微走一个捷径,在丹田做一个假的内丹,也能凑活着再往上走个几百年。 直接从练气到金丹。 因这番能力,黄粱美梦才能成为修真至宝。 当时她从通宝录中第一次看到黄粱美梦,心想还有这样的灵植,觉得拟丹这个功能太强了。 后仔细查阅,知道黄粱美梦的作用方法,还疑惑为什么不叫凝丹而叫拟丹。 毕竟人饮下黄粱美梦的汁液之后,那汁液能把人丹田内零散的灵气凝结成内丹。 这分分钟就是练气到金丹的节奏。 有这等奇效,怎能不算是修士心中的至宝。 是想就说自己不用,去看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但她二师兄盖凡严厉制止了她这个想法。 他最是忌惮这个,说什么修道之人要踏实,不能过度依赖天赋,也不能走这些旁门左道。 他私认为这些捷径对修为没有实质的好处,而且有不少潜在的危害。 他的思维中,早熟的东西意味着早衰,而通宝录明确用拟丹这个词来形容它的作用肯定不是乱用的,只是他们这些人并不懂其中的原委。 这就是盖凡对天书的态度,一方面他非常认可天书里面的经验和知识总结,但同时,他因为自己的实际经验少,阅历浅,而对天书里记载的内容总有一层敬畏之心。 怕自己用错,怕自己理解错。 旁人说他狂妄,其实他很谨慎。 属于边看边尝试,绝对不会冒进的想法,沈亦白在这点上深受他的影响,主打一个能用就凑活,绝对不会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肆意改变现状。 沈亦白在修行这件事上最是听她师父和二师兄的话,再说她也没那必要,所以当时也就说说,并没有真去。 而且她一人也去不了,那座山会被称为禁山不是没有原因的,那里的高智灵兽真的很危险。 试想她家师娘那里那些个有小孩智商的灵兽她有时候都应付不了,所以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 翁岫蕴想去,但故意说不好去,此番言语,就还是要给自己争取利益,属于压价行为。 白若沈亦是答应了,就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后面利益大了去了,他还和自己讨论这三瓜两枣。 讲真的,沈亦白心底有点看不上他。 眼下这翁岫蕴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商人,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 全看对方能不能发现里面的关节,能不能意识到这里面有几个坑。 车马费,劳务费,各种过路费,他总能找出一两件来和你进行谈判。 沈亦白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清楚绝对不能让他觉得她好拿捏,否则后面的轻慢少不了,得需要那点硬气出来才行。 “倒也不是非得要。”沈亦白忽地松了口风。 你要在这点蝇头小利上计较,她也不是不能玩一玩口头上的拉扯的。 “哦?那请问夏公子预备找谁合作,我这边有点人脉,可以帮忙参考一下。 最近松茸真的不好买,有好些人手里也没有库存。 不如夏公子说说看准备找谁,这边说不定还能给你一点建议,省得你走空。” 呵!沈亦白暗自嗤笑,“听说青兰山上有一批古松的,只是我一个小小的散修,若非必要,其实真不太敢去那边叨扰。” 她现在知道他的方位,也知道他的底细,若是报告给青兰山的人知道,难免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 这是威胁!!! “......” 第151章 色诱 沈亦白无语极了。 给他脸了一次次的压她的利益,咱三师叔的至理名言,你若是真想融入水,那就要把自己当成水。 她若真是想对方把她当做交易对象,那在交易这件事上,一定要拿出足够的坚持,利益为上,然后再是合作共赢。 妥协永远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决不能让对方察觉这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呵呵,那自然,青兰山上多是显贵,是会有一点麻烦的。” 沈亦白眼尾看了看季悠然,想着要不要赌一下,给这件事加个码! “其实松茸会短缺我也能理解,毕竟最近不知怎么的,好些个灵山都封山了,好的松茸确实难找。” 砰的一声炸响,忽地季悠然那边一个失去准头没放好茶杯。 只看他神色不宁,貌似是陷入某种梦魇。 翁岫蕴脸色一沉,看着沈亦白,面上显而易见的不悦,沈亦白直接迎上去,甚至还挑了挑眉。 两人都知道季悠然代表什么,他既然一开始没藏着掖着,她又何苦当做看不见。 要说刚刚两人是在拉扯,此时倒是有几分互相挑衅的意思。 虽不知这翁岫蕴养着季悠然在身边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现在选择和季悠然保持良好关系,那就可以拿来利用一番,赌他现在不想和季悠然撕破脸。 ...... 沈亦白散修身份在这可算是灵光的,身为夏延年,她知道大夏灵山的事,同时又知道一点望仙门的事。 虽平时在两边都得不到太大的照拂,但在此时,却也是两方都能挂靠。 两方对立,她总能从中找到点趣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散修在修士圈犹如第三方势力。 只不过散修这个第三方势力往往不会被拿到桌面上讨论,因为太弱。 大多数散修的修为停在筑基已经算是有几分造化,再往上,那是不太可能的事。 灵植,灵气那是一方面,还有心法和前辈的引导,特别是高阶修士的引导和日常指导,这对修士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要学习什么事,都是要前辈在一旁指点一番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好,总好过等一条路走到黑才意识到之前哪里已经做错,且无法回头。 ...... “不过,阁主您家大业大,生意也大,人脉也广,当真没有一点库存了吗?” 沈亦白决定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有没有放弃压价。 翁岫蕴微微后仰,一声轻轻叹息,“有倒是有一点。” 妥协了,沈亦白心里暗自称奇,她这个筹码加得这么准? 她以为对方还会僵持一下,看来他是十分怕季悠然发现他就是那伙攻击灵山的人。 “那不如先卖给我那一点,倒省得我自找麻烦,我对付一下,先把货交了。” “可以,我可以答应你。” 翁岫蕴脸色沉闷,言语间多了一丝深沉。 沈亦白轻轻笑着,丝毫不介意这边波涛汹涌。 “那届时咱们再详谈。” 说着沈亦白起身要走,但此时他一个抬头又叫住她。 “夏公子可否能在府里暂时先住下,等我确定好相关事宜,我再和公子你进一步的详谈,等全部说定了再走也不迟。” “......” 留她? 呵呵,这怕不是心里也担心这个事就这么飞了。 听翁岫蕴这个建议,季悠然似乎恢复了精神气,一脸不敢苟同。 “你让他住这里,你屋里那么多宝贝,你不怕他给你拿走。” 看样子,这是对沈亦白意见不小,他打心底认为这小子刚刚探视是为了偷拿人家东西。 翁岫蕴笑了,沈亦白也笑了,两人意味不一样。 一个是觉得自己被关心了,一个是觉得自己被背刺了。 “悠然不用担心,我做生意很多年了,眼光在这,而且院子里还有许多护卫,我相信这位夏公子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可不好讲。” 季悠然还怪得意,小表情瞧着其实是有点膈应人的。 沈亦白到底是惊到了,这到底是谁家灵山养出来的崽,瞅着咋这么天然和与世无争。 但凡不是他年纪小,她高低得甩上两巴掌让他听个响的。 不过年纪真就不好说,她如今年岁,早就已经过了和人计较的岁月,看他如此言行,有点想法,但更多的是一种趣味,瞧着他,更多是往童真方向去思考,而非故意诋毁。 不过说是趣味也不是那种积极向上的,她就等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以后若是有机会遇见他长辈之流,能拿出去说个嘴。 “那你厉害,不若你帮我看着他一点。” 他天真,某人似乎还颇为受用,没营养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愣是没停。 “咳咳!” 沈亦白微微眯着眼睛,假意咳嗽了一番,她再听下去她是小狗。 翁岫蕴神色一敛,收回笑容,表情难得出现一丝尴尬,他让管自怜给她准备住处,看那样子,貌似还真忘记还有一陌生人坐在书房里。 管自怜说到时候给她在后院收拾一个屋子出来,季悠然当即表示不行。 “别住后院了,不是说我看着吗,就住我待的那小院吧。” 见此翁岫蕴又笑了,“也行,那就有劳悠然了。” 嘶...饱了,各种层面上都饱了。 “阁主,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只得耽搁一晚,最晚明日,烦请给我个准确答复。” “好说。” ...... 夜里,沈亦白无聊至极,她拍打手链和远处的黎志清聊天,言说这屋子里的枕头是瓷的,硬得要命。 这夜深露重的,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山洞里窝着。 一想到他独自一人窝在那里,沈亦白心里冒出一丝丝的冲动,想找到他,一起坐着。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赶紧摇摇头,回到正事上。 管自怜说翁岫蕴和石什么的认识,但她总感觉奇怪,姓石的是个修士,为何翁岫蕴看着就是个普通人? 难不成他真的是? “公子,敢问可要熏香?” 遥遥门外传来一声姑娘软语,那言语轻柔妩媚程度和一般丫鬟全然不同。 沈亦白一把坐起,顿了半晌还是去开了门。 “何事?” 门前站着一个姑娘,此时深夜,她长发松散,穿得却是十分清凉。 胸前一片大好风光,细软蜂腰,就是双腿也是大面积裸露,白茫茫一片,好不养眼。 “公子,奴来问可要熏香?” “......” 第152章 把柄 “你不冷吗?” 沈亦白是个没风情的,她看人穿得这么清凉,头一个担心的是她冷不冷,虽然是到了春天,但到底不是夏天。 “啊?奴...奴还好。” “进来吧。” 姑娘进了屋,熟练的凑着烛火点熏香,灯火摇曳中烟雾缭绕,那点衣服根本罩不住春光。 举手投足间不是露了这个就是露了那个... 沈亦白坐在床边一脸深沉,难不成,这是要色诱她? 条件都还没谈可不能白吃人家的,这真是,当真是个生意人,哪哪都不忘记给人挖坑。 她若真是个男的,给人家吃干抹净,让拿住把柄,到时候赔多少进去都不好说。 陷阱!绝对是陷阱!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说一味的拒绝,搞的她多不上道一样。 适当示弱给人一点把柄也是确保长期交流的一种必要手段。 毕竟人这种物种,对安全感这种东西天然有着渴望。 对方不放心她,所以想尽办法想抓到她的把柄。 这点倒也符合他们望仙门一贯的调性,小心,谨慎,不择手段。 “公子,奴点的熏香,您可喜欢?” 思绪到此,沈亦白笑笑,“喜欢,当然喜欢。” 造价千金的好东西,她还能不喜欢吗?旧朝王宫里一度盛行,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呢。 “不过你...我更喜欢,过来,到我身边来。” 姑娘媚眼如丝,放下香炉,扭着细腰就过来了,直接往沈亦白脖子上一挂,腰腹更是往上一顶,坐到沈亦白大腿上,那胸口两团肉就差喂到沈亦白嘴边。 沈亦白天生力大,抱起一人不是难事,只看她顺势将人抱个满怀,转个半圈,送进床榻,腰一转欺身压了上去。 “你来我这,是想干嘛?” “哎呀,奴能干嘛,不过是想和公子亲近亲近。” 姑娘媚眼如丝,相当知道如何勾引人的,那手顺势拉扯沈亦白落下床榻的头发,指头尖尖都是戏。 “可我都是一百多岁的老头了,上一回抱姑娘还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你不介意?” 呃... 沈亦白发誓,没这么想逗趣过,就看姑娘脸上出现莫名的怔忪,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个。 “奴...奴不介意啊。” “那是不是我想玩什么你都配合?” “啊?”姑娘毕竟年纪小,跟不上沈亦白的思路,“什么?” “我年纪大了,一般的玩法也厌了,总爱玩一些别的。” 说着沈亦白伸手拉开那本没什么作用的衣物。 “你身子真软,好像骨头不存在一样的。” “...?奴...奴身体也没那么柔软,奴...奴更喜欢公子轻轻爱抚我。” “怎么爱抚?这般吗?” 说着沈亦白轻松压上旁边多余的一个瓷枕,咔嚓两声响,都不是碎成几片,而是中间一截变成粉末。 姑娘被吓得不轻,眼睛忽地红了起来。 “奴家,奴家希望轻一点。” “轻一点,可以的。” 说着沈亦白拉起她的手,从手腕摸到手肘,把人吓得够呛,“要轻一点,真要轻一点。” “咔!”沈亦白心里想逗她,一个出声。 “啊!” “叫什么?” “没...没叫什么。” 姑娘惊慌失措,下意识的看自己的手臂。 沈亦白轻声笑了,起身坐正,眸子朝着某处方位一扫,平白看见一个人影远离。 这村子里的修士不少,到底怎么做到在青兰山脚藏得这么毫无声息的。 而且那翁岫蕴,万般摸不着头脑,明知道敌人就在眼前,但若是没人说起,都不敢断言他就是敌人。 “公子...?” “叫爷爷!” “......” “爷...” 不欺负人家了,沈亦白给人拉了起来,扶正,拉着人家的小手,一脸正色。 沈亦白这人,专注的时候眼神还是能挺感染人的,给人感觉好像人世间种种皆是云烟,她只看你一人。 “出去若是有人问你我有没有碰你,你就说有。” “我...” “我只是想和你家主子谈笔生意,对他没有恶意,你也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陪一个陌生男人过夜,不是吗?” 要说演戏的精髓就是随时随地切换角色,沈亦白这方面做得相当可以。 此时她脸上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得那姑娘都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好么?” 要说女人最了解女人吧,谁家好人喜欢被威胁的,通常都是受不了祈求的,特别那人还是占有优势的情况下。 杏儿姑娘给沈亦白安置的这变音器也是个妙物,沈亦白本就声音懒散,现在加上这清亮的少年音色,给人听见有一种云朵的松散感。 直叫人感觉耳朵根子又热又软。 “嗯,我答应你。” 一时高兴,沈亦白直接将人抱起来转圈,引起对方一阵惊呼。 “好姑娘,我们可说好了,一言为定,我不为难你,你也不为难我。” “嗯。” 得了准话,沈亦白顺势给人直接重新放回床上盖上薄被,这春寒料峭,别真给冻到了。 “既然我们谈妥了,现在我们开始睡觉,困了。” 也是放肆至极,沈亦白亲了人家正脸一口直接抱着埋进人家胸里就要睡觉。 女子的身躯着实柔软,沈亦白也没啥羞耻心,送上门的,她抱一下又何妨。 想她一身肌肉,还没摸过这么柔软且有弹性的肉呢。 直接蹭了蹭,感慨不已,“真软,真舒服。” 许久,房屋内传来一声轻轻叹息,不知是谁发出的,总归不是沈亦白。 “竟是个傻的。” ...... 次日凌晨,沈亦白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她无所谓,其实人姑娘实话实说她也无所谓。 把柄可以有很多种,并非只有陪人睡觉这一种。 昨晚那姑娘点的熏香里有使人成瘾的成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亦白让她进来点香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已经中招了。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她到底有没有中招,对方没必要知道。 打开房门阳光正好,季悠然在院子里耍剑。 剑光潋滟,动作行云流水。 至于为啥说耍,那是因为他的招式多有漏洞,简单来说,多余的动作颇多,刚刚那运肘实在没必要,放黎志清那里也就十招之内的水平。 不务实,花里胡哨!由此可见他师父对他的教导颇为散漫,并没有十分严格要求。 “你看什么?” 第153章 争论 季悠然还是看她不爽,一大早就口气败坏。 沈亦白堆笑,“我才出门,这不恰好看见了么,没看什么呢! 前辈剑术不错,就是这个灵气运转似乎不妙,可是受了伤?” 这话不是假的,招式是招式,季悠然最大的问题不在表面,他体内灵气似乎受到钳制,完全发不出来,以至于他灵剑上没有一丝灵气覆盖。 “你!” 季悠然发现了,眼前这个小子断会让自己感觉无语的,每每开口都是有点呛人的东西在里面。 他俩八字不合。 “我没受伤,不关你的事。” “哦?那感情好,许是我看错了。” 嘴硬的家伙! 这时管自怜带着丫鬟带了热水和早膳过来,他十分热情。 “两位公子,早膳来了,用早膳吧。” “岫蕴呢?今日不过来一起吃吗?” “啊,阁主一大早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他干什么去了,这么一大早的。” “后面茶山出了点事,两个农户打了起来,阁主去看看,怕是有受伤的。” “他就爱操心,要打就打好了,惯着他们了。” 沈亦白相当自由,在他俩说话间已经洗漱完毕啃起了包子。 季悠然看着颇为生气,“吃没吃相,哪里来的野人做派!” 丫的,黎志清好歹只是说她乡下人,这家伙说她是野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沈亦白拿了两包子决定出去走走。 惹不起她还能躲不起吗! “夏公子别走远,阁主不多时便会回来了。” “我知道,管叔请放心。” “哎哎,可不敢这么喊。” “您客气什么,就一称谓,我就去外面逛逛,至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可不敢耽误人季公子吃早饭。” “好嘞,那您慢走。” “你...你这小子,给我站住,你刚是不是挤兑我?” “哎哎,季公子,擦擦汗,咱先擦擦汗,风凉,您出了汗,可别吹感冒了。” “他讽刺我!!!” “啊?嗯...没吧,夏公子许是关心您。” “我看你两耳朵中间夹的那个球是空心的。” “......” ...... 沈亦白没走远,就真在院子里逛了逛,这翁岫蕴府邸的地盘,出奇的大。 花园都是成片的,直叫人看不过来。 偶尔路过几个丫鬟,衣带飘飘,看见她都是笑容满面,媚眼如丝,但沈亦白知道,这些丫鬟怕是都有妙用,绝不纯粹只是个丫鬟。 而且看她们那姿色,那做派,不是她喜爱给人贴标签,一般的农户女绝不会是她们这般做派。 沈夏草是农户女出身,且她可是当过丫鬟的人,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不会如她们那般。 谁家好人家的丫鬟这般妖娆的,别给主母瞧见往死里打。 “鲜花赠美人,哎,瞧瞧,真好看!” 吃着包子呢,看见不远处林荫下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一高一低,形容举止十分亲密。 男的三十开外,面容还算年轻,穿着体面,长袍开衫,腰间还有玉珏配饰,硬要用个词形容整体面貌的话,寡淡。 女的二十出头,青山远黛,桃花艳艳,桃花眼含情脉脉,朱唇微颤,好似十分饥渴的样子。 此时男的正在给女的簪花,你来我往,互相发癫,两人都笑得奇奇怪怪。 不是真笑,随意勾起面部肌肉做了个笑的模样,笑得十分突兀,硬是把沈亦白尬在原地包子都没咽下去。 她看过不少假模假样的人,有人讨好,有人做作,但没有谁能有这两人这般彻底,好似话本子里的妖怪背了张人皮,那动作走向,肌肉纹理都僵硬成岩块一般,像是个死物。 偏两个还互相觉得自己表现得都不错。 “公子,您可不要忘记奴家。” “怎会,我下个月还来,和你一度春宵。” “不是说不和我家主子做生意了吗?” “哪能呢,为了你,这点利益,我给他了,有你这般好东西,你家主子该早点拿出来才是,白白浪费好几个月和他废那口舌。” “哎呀,公子您说什么呢?云云要羞到土里去了。” “呵呵!云云,你好香,抱抱...” 啧...被恶心到了,沈亦白转身就走。 “怎么,看不下去?” “......” 忽地背后传来声音,沈亦白默默冷哼一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拍拍手,这才回头正面对上翁岫蕴,皮笑肉不笑。 半斤八两,大家都在演戏。 “哪里是看不下去,实在是没眼看。” 翁岫蕴一个挑眉,沈亦白解释。 “男的虚伪,女的庸俗,合该就像一长了包的肥肉里裹了发霉的绿豆糕,看着想吐。” 说完沈亦白还摇摇头,试图用实际行动表达她的想法。 翁岫蕴眨眨眼睛,万般没理解她的形容,最后蹦出一句,“呵!嘴皮子是真利索。” 翁岫蕴转身往前走,沈亦白跟上,一高一低,勉强能配合步伐。 “谈谈生意吧,你三我七。” 嘿,这人,心挺黑的。 “我出钱,又出力,还出人,拿七不过分的,你不过是一份还未证实的情报,加你一个人头,拿三足够了。” “可没我那份还未证实的情报,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又不是必须是你。” “自然只能是我,如果你有其他的渠道,何须见我! 我一无名气,二无权势,三无钱财,能打动阁主,劳烦阁主花这个时间和精力来见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至今还和我不断拉扯的,不就是这个情报吗! 哪怕这个情报真实度还不好说。” “你倒是挺自信。” “小辈虽年幼,但也知道这黄粱美梦至今无人拿到过,望仙门酷爱灵物法宝,肯定不会想要错过的。 阁主,您说是吗?” “听你这话,你对我们很熟悉?” 沈亦白眉尖一抬,倒也不指望她刚刚随意加的小试探能测出什么,但到底让她多了几分信心。 他说自己年幼,翁岫蕴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就是神态都没变过。 不过翁岫蕴这个问题难以避免,冯聿那边用了石先生这一出混了过去,而如今翁岫蕴再次谈起,想来是对夏延年所谓的信息来源还有疑问。 “何来的熟悉之说,不过是同类相吸,同一条路上走多了,难免就多见了几次,这能说得上熟悉吗?” “......” 第154章 夏延年 翁岫蕴没说话,他还在考量。 “你们酷爱法宝,我也爱啊,但我没办法啊,抢不过你们,这被气多了,多关心一下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难理解吧。” “哼!”翁岫蕴一脸嗤笑,但显而易见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随意。 “你与石惊天从何处认识的?” 沈亦白挑眉,回答得非常迅速,绝不让人察觉一丝异样。 “路上!只是见过两次,他四处打听各种宝贝的消息,恰好,我也是。 想知道你们是什么底细,就故意凑上去多说了几句话,只是... 他贵人多忘事,怕是已经记不得我了。” “你这年岁,不至于吧。” 沈夏草不过十三岁,断不可能见过石惊天,但话又说回来了,十三岁的孩子也不会是沈亦白这样的。 所以,翁岫蕴口中的年岁,自然指的是夏延年的年岁。 “阁主瞧我该是多少岁?” 问题抛了回去,那翁岫蕴仔细打量沈亦白,沈亦白张开双臂,任由他打量。 “瞧着身体确是十几岁少年人的身体,只是你这思维绝不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思维,百岁有余?” “阁主好判断,不过错了。” 翁岫蕴拧着眉,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他猜百岁有余不过是依照夏延年的修为,毕竟她现在的身体只是在练气末期,筑基未成。 “那到底是多少?” “小辈不才,今年该是三百有余了。” 三百起码是过了筑基,往金丹方向上走,这在散修里面是比较罕见的。 翁岫蕴多看了她几眼,好似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 沈亦白制造的夏延年这个身份着实是有点考究的。 少年人的身体,本该是金丹期的修为如今只有练气水平。 这哪里都是漏洞。 首先一个散修,没有灵山支持,不可能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到了筑基。 资源,金钱,各种供给都给不上。 所以夏延年应该是成年或者是成年之后才到了筑基,这种速度才是常态。 筑基之后人的相貌慢慢趋于稳定,直到金丹期,相貌保持不变。 就金丹期之前,人的相貌还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盖凡和沈亦白算是天赋异禀,修炼的比较快的,就这,他们也差不多在十六,十七岁的年纪才摸到金丹的边缘。 直到二十出头,容貌才稳定下来不再改变。 而黎志清他们四个因为入门晚,则要更晚一些,他们的容貌定格在三十左右。 而像风游,尹青山这些老人,更是四十出头的时候才定格容貌。 所以,修士圈里有句话说的对,修士里面,年纪越小的越可怕。 因为那说明他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期,这等实力,很是骇人。 而夏延年如今说自己三百有余,但模样却不是那个修为该有的模样。 如果他不是天赋过于厉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出现了逆生长! ...... “造化不小,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用了何物?” “这不是今日需要讨论的话题,若是日后阁主还愿意同我合作,倒是可以说上一些。” “......”翁岫蕴眸子精光,“不曾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倒是长了见识,逆生长可不多见。” “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多我一个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下这么多法宝,阁主你认为你们又拥有了多少?又了解多少。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像有的人吧,明明是个修士,却硬生生让人看着像一个普通人。 这能力才叫惊奇呢!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宝!!!” 翁岫蕴一脸平静,拂袖看向云端,眯着眸子,好似要看透云层。 沈亦白决定再尝试一番。 “你们也都是修士,自然知道这黄粱美梦的价值,相信我,你们不会吃亏的。” 翁岫蕴将眸子掠过沈亦白的眼睛,就这一片刻,那眸子里好似藏了一个深渊,深不见底。 “哦?” ...... 通宝录里的宝贝千万,沈亦白会选这个当做突破口实在是因为这东西有一个其他灵物没有的特质。 那就是它一直都在,又从未在世上出现过。 众多修士都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并且认可这东西的存在,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找到过。 据说是记载这玩意的古籍被人撕掉了舆图,以至于大家都知道这玩意的妙用,却无法找到实物。 沈亦白能知道地点是因为她看了天书,这勉强算是走了捷径。 ...... 沈亦白但笑不语,这份买卖他们稳赚不赔的。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边给他们知道了地方,以后他们自己去取,沈亦白也没能力阻止。 他们若是大方一点,这次的份额全部给沈亦白都说得过去,都大有赚头,或买卖,或自己用,都说得过去。 所以才说他心黑,后期的利益无限大,却还是和沈亦白计较这头一次的得失。 一次,两次,三次! 要不是沈亦白不是那般大意的人,此番看他这种表现,只会觉得这人没有长远的眼光,但事实上又不是。 望仙门能设计一个涉及范围如此广的窃国计划,目光不可能不长远。 虽不知翁岫蕴这人在望仙门里是什么份量,但他们特色就是多疑,小心谨慎,断没有会粗心大意的可能。 说到底这还是试探,试探沈亦白心里急不急,试探她真正的目的。 如此,她必须在这件事上拿出十二分的决心。 ...... 没过多久,翁岫蕴眼角染上促狭,故意发问。 “那你打算怎么分?” 沈亦白笑得从容,等着看他表情崩坏。 “这次我全都要!” 果然只看翁岫蕴猛然一回头,眼睛更是眯着一条缝。 “你准备让我们替你做白工?” “一甲子一花期,不过是六十年,之后该全部是你们的,我不会再管,这生意,你们稳赚不赔。” “那也不可能让我的人白走这一趟。” 听他这么一说,沈亦白心里笑了,“这本该是你需要解决的事情。” ...... 翁岫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实话,他此时心里是有些震撼的,从未有人能咬他咬到如此地步。 从一开始到现在,竟然一步都未退让,关键是这人也没多强,乍一看就是一个练气后期的散修,弄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就是被这人牵制住没办法动手,威逼利诱不行,色诱不行,哪哪似乎都没有漏洞。 两人陷入沉默,那边男女的娇笑声传入耳膜,两人朝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两人已经搂抱在一起,已经难舍难分。 “......” 第155章 做个选择 沈亦白无比清楚,眼前的人对她还有怀疑,必须给他一个十分确切的理由,一个能解释一切的理由,堵住他的嘴,断绝他的疑虑。 “我并无意与你们争利。 只是我修为如今不过练气,迟迟上不了筑基,更别说是恢复到原有水平,怕是此次找到的黄粱美梦全部用上都不顶用。 我也是穷途末路,望阁主体谅。” “......” “那汉子当时见着的时候是鼓包状态,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怕是最外围的花叶已经打开,阁主,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翁岫蕴还没说话,沈亦白此时看了看远处的花田。 “不若这般,我退一步,算是做个人情。 此次愿意帮忙一起去的兄弟,各自可以拿一株,怎样? 另外阁主也可自留五十株,全凭阁主处置。 再多的,我就给不起了。” ...... 按当年那本古籍记载来看,黄粱美梦只是小片小片盛开,一块地方至多不过三百株,这边沈亦白已经算是让给了他们相当可观的量。 ...... 翁岫蕴轻轻一个叹气,他不能否认,这人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让步。 诚如他所言,日后那片地的产能都是他们的,只这头一次,他拿大头而已。 “阁主应当明白,我已经给了你我能给的最大的让步,你理应要感谢我的。” 沈亦白的说辞天衣无缝,恰好利用了她现在身上的每一个特质。 稚嫩的身躯,区区练气的修为,反常的思维能力和认知水平,至于说话风格,那都不用装,她本身就是三百多年前的人,遣词造句老派得可以。 一整个夏延年弱且老成的形象就端在了他的面前。 “你单枪匹马,就不怕我们到时候杀人越货?” 翁岫蕴有丝好奇,这人看起来也就一人而已,这般和盘托出,真不怕他们到时候反水吗? “自然是怕的,所以还请阁主到时候出一份力帮忙控场,这算是我与阁主的私人交易。 你帮我完成这笔交易,事后等我确认自己安全,我就将我知道的另一个至宝的消息告知于你。” 翁岫蕴冗长了呼吸开始呼气,对眼前一副小子模样的人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见解,胆识超群,心思缜密。 前后因果,无懈可击,合该是一个人才。 “那个至宝,和你如今的状态有关?” 沈亦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事成之后,便见分晓。” 话说到这份上,翁岫蕴对夏延年变成现在模样的原因产生了几分好奇。 “你如何变成今天的模样的?” 沈亦白一顿,表情郁闷。 如何?那自然是被他们搞的雷电给劈了,这才莫名其妙的到了沈夏草的身体里。 只是现在说这个好比找死。 沈亦白装成一副悲伤的样子,眸子里都是深沉的痛。 “一朝踏错而已,我不怨别人。” “......” 半晌,翁岫蕴终于发话。 “也罢,我们之间交易成立了,下午来书房做最后的商谈,你得先说地点,我们看难度才能决定是否可以谈这笔生意。 难度合适,就以芙兰之名,我和你签订这个契约,一切如你所愿。” ...... 芙兰花,一种契约之花,一花分两株,立契约者各服下其中一株,就生死共享,只等两人最后服下各自一滴血,效用才能解除。 ...... 对方提出芙兰契约,想来是十分认真的考虑过了。 毕竟这事风险很大,这番两人都能安心些。 “世上能咬我到这份上的人,不多,你很可以。” 沈亦白很是宽慰,“阁主请放心,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完全能弥补你今日的遗憾。” 翁岫蕴一个挑眉,“那就静候佳音。” “自然。” 言毕,翁岫蕴转身离去,许久,沈亦白望着前方没了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和这般的人打交道真累。 你得实实在在的让他们看到好处才行,否则他们多的是压制你的手段,在商言商,全都是不讲理的地方。 即使如此,要想事情顺利,还要想着给主使者额外的补偿,要不然事情不能顺利往下走。 沈亦白摇摇头,世道各种打交道繁杂至此,当真是让人心累。 她做这一次已经有点耐心耗尽,断是没耐心想要再做第二次的,等这一切事情结束之后,自己这种性格,还是找个山头养老来的靠谱。 眼下她把利益争取到最大化,不仅如此,她还成功把利益和个人进行了挂钩。 翁岫蕴有自己的一份利益,其他来帮忙的人也有自己的份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份死差,这明晃晃是有高回报的。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把消息原原本本的传出去,而不是自己眛下。 那么这次愿意来这边帮忙的人马只多不少。 机会难得,六十年一次花期的灵植,且是到现在还没有面世的天下至宝。 拿到了就是第一手资源,拿去交换,拿去买卖,哪怕自用那都是极佳的东西。 这样...对他们在大夏的人员比重的分配,理应是有些影响的。 只是他们也可重新叫人从大齐过来,并非必须要从大夏别处拉人过来不可。 势头还不够,火力还不够,得把这个事情闹大,争取效用最大化。 目前危机最大的地方在朝都,朝都里不知藏了多少大齐的眼线,也不知埋伏了多少天虎山的修士。 就是秦安王身边明面上的恐怕就有不少。 得把消息传到朝都,让他们也蠢蠢欲动不可。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那就要再等六十年!甚至可能更长,毕竟这中间发生什么,那都不好说啊。 沈亦白内心嗤笑,一脸狷狂。 不是爱让别人做选择吗? 组织的命令,自己的利益,浅浅的选一下呗。 乌合之众,她就不相信,那群错综复杂的人组成的队伍,全都是一条心的。 不过就算这次水花不大也没什么要紧的,她就当那个随时发宝箱的人。 诱饵已经抛下,她随时可以再次开启宝箱副本。 一次不上钩,二次错过,但看旁人不断获得见都没见过的资源,就问他们能挨上多久不心动。 这次前去的队伍当中,无论是谁,只要沈亦白能搭上任何一个人,把自己的消息和对方一说,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边还有其他的好东西。 抛开望仙门这个领头人接个私活貌似也不会是个难事。 先从小的开始,先从简单的开始,先从少的开始。 一传十,十传百。 热闹,永不停歇。 挣扎,永不止步! 第156章 契约 沈亦白呼出一口浊气,回头看向那一男一女,男盗女娼,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踱步回到院子,季悠然在亭子里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沈亦白倚身看去,那是一幅山水图,季悠然下笔如有神,那山远看近看都是景。 仙鹤绕林中,炊烟袅袅起,细看山中景,老叟居水中,稚童盘泥起,凭空筑高楼。 题名:鹤居图。 “好字!” 季悠然看她没好脸色,但这次没开口损她。 “这是你住的地方?” “是我回不去的地方。” “为何?” “它已经不在了。” “山还能不在?” “嗯,全都没了。” 沈亦白眸子深沉,此时她的眸中多了一层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了,你回去再重新建起来不就行了,和那稚童一般,平地起高楼,等楼建好了,白鹤方能缓缓归矣。” 季悠然看了看他,难得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这笑万般牵强,好似用光了力气。 “但愿吧。” “两位,到吃午食的时间了。” 目送来通报的小厮离开,沈亦白一个心定下去,她到底是有点不忍心。 “季悠然!” “......” ...... 翁岫蕴召集人马需要时间,趁这个机会,她得赶去朝都一趟,透露风声也罢,找到二师兄言明现在的状况也罢。 这一趟,不去不行。 恰好,她不用自己一人前去,可以掺进黎家的队伍里,混迹其中,这省了不少事情。 大王失去简家,失去了最强力的武器,王宫里面那些世家凑成的郎中令是什么成份都不好分说,在朝都缺少人手,启用旧势力是必不可免的选择。 想要光明正大的把黎家从地方拉到朝都,在这个时间段,每年春末夏初,进朝都述职是最合理的方案。 想来不久黎家就会收到诏令,让他们提前准备进朝都述职。 而她恰好可以用沈夏草的身份,混在他们中间。 ...... 午饭过后,下午时分,管自怜来请沈亦白去签契约书。 跟着管自怜重新到了二楼的书房,只看书案上摆着两份一模一样的纸张。 沈亦白拿起一张看了看内容,和自己表达的并没有不同。 也是心有担忧,默默的用天眼扫了一遍,也没有查出半点异样。 沈亦白呼出一口气,对方摆出了诚意,她再不好拿乔不说。 “黄粱美梦在藏弥山上。” “藏弥山?” ...... 藏弥山是修士圈远近闻名的禁忌之山,就是一般修士采摘灵植,修行或者盘山都不会去那里。 据说那里面生活了数千种高阶灵兽,懂人语,懂得使用灵气进行修炼,有的甚至比人的智商还高。 一般人进去迷路是小事,遇到那些个灵兽,被耍弄至死都是轻的。 它们把山当做私有地盘,闯入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 翁岫蕴微微抿着嘴巴,想来也是没想到是在那里。 “你确定吗?” “自是确定,那汉子自称自己被一飞鹰抓了去,扔到了不知名的山里,他靠吃野果子为生,喝露水解渴,最后遇到一只山羊,那山羊领路将他带了出来。 他出来遇到的第一个镇子就是华弥镇,这个镇子,阁主你该听说过的。 虽不知他哪里有这般造化能活着出来,但目前来说,消息十分有可信度。” ...... 华弥镇位于大夏北部,与大齐隔了两道天堑,那两道天堑之间就是藏弥山。 华弥镇就藏弥山山脚,以独特的风土人情着称,偏爱一些彩色的线球当装饰品。 那里的人民头上,身上,衣服上,房屋各处,就是大街上都能看见大大小小的五彩线球,一颗一颗绑在一起,颇为有趣。 ...... “他声称在那之中看见一种花,拳头大小,花叶鼓包着,初看是嫩黄色,犹如小黄鸭的绒毛颜色。 可细看,发现那黄色在阳光下变成了青色,那青色的鼓包叶片里面晶莹剔透的都是花汁,闻着像是果酒。” 翁岫蕴驻足深思,沈亦白这番形容就是通宝录里对黄粱美梦的形容,保证不会错。 “那人呢?” “嗯?那人啊。” 沈亦白漫不经心,一声嗤笑。 “到底是没福气,人虽活着回到了家乡,但他吃了过多的灵植。 又不会渡化,吃了几口酒,那些个灵植的灵气被激发,在他体内乱窜,全身血管破裂,死了。 阁主要是不信,自可派人去查。 他是银雀城人,家住妙雀村。” 故事都是提前想好的,也做了事前准备,他若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这就是可以做事前准备的好处,无论她编排什么理由,都可以提前处理。 猎物和猎人,在这一刻,形成了身份对换。 沈亦白做事主打一个诚恳,跟着三师叔学来的本事,向来都是说名字,摆地点,把细节给抠得死死的。 这让人潜意识里觉得真实,不是虚假编造。 果然只看翁岫蕴呼出一口气,耸动肩膀。 ...... 藏弥山确实不适合一人进出,里面灵兽虽强悍,但对他们望仙门来说,也不是个去不得的地方。 只是这般,要带去的自然不能是一般人,那些个修为不够的应付不来,恐生事端。 而如今开花在即,如若不去,又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 翁岫蕴皱起眉头,心里想着最近传来的消息,莫名多了一丝烦恼。 这个消息着实来得不是时候,但即使不是时候,他也不能全然往外推。 黄粱美梦最精华的东西在于里面的花汁液,它能帮忙凝结人体内的灵气,自结成丹,直接从练气到金丹。 而依据那灵植特性,花盛开之时,就是花汁液消散之时,或蒸发,或被鸟雀喝去,或流入地里,总归是要不见的。 ...... 翁岫蕴逐渐有点不耐烦,但这种不耐烦对沈亦白来说却是好事,说明她的计策确实有效。 她给的诱饵足够有用。 “我知道了,恰好我这边有一个能人,他能驭兽,颇为合适,只是他现在在朝都,不好行动。” 沈亦白暗自抬眼看他,他们果然在朝都安排了好手,还是个驭兽师,也是了,什么人能有驭兽师好用呢。 随便一群小鸟,无论是谁的家私都能一览无遗,且对方毫无知觉。 到底是躲不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人员安排我管不着,地点我已经说了,阁主你看呢?” “......” 第157章 活学活用 翁岫蕴也就想了一会儿,拿起一边红腻子,停顿两秒将大拇指摁了进去,两张纸都摁了指纹,他把其中一张交给沈亦白。 眼看着纸上的墨迹白光闪烁,沈亦白摁下自己的手印,契约达成,最后她那手印被上了一层白光。 翁岫蕴又从一边拿出两株芙兰,自己拿起一株直接吃了下去,然后再滴了一滴血到沈亦白的手印上,意味着他的血是沈亦白的解药。 沈亦白没办法,只得照做。 这个风险,无论如何是要冒的。 就此在取得黄粱美梦之前,他俩互相制约,互相成就。 只是这个芙兰花她第一次吃,咬着有点甜甜的,还挺好吃。 “这两天我会把消息传出去,下个月中,十五,我们人齐了就出发,到时候你来村里。” “可以。” 还有大半个月,她得抓紧了。 ...... 一切初步谈妥,沈亦白出了村子,在村口见到冯聿,只看他身形萧索,好似又瘦了一圈。 沈亦白递给他两个瓶子,“说好事成之后再给你。” “我知道。” 冯聿接过瓶子,感觉是受了某种打击,精神气是比之前还要萎靡。 想来是翁岫蕴那边说了什么话,沈亦白也不多问。 坐上过来带路的马车,她要去取回自己的车马。 坐在马车里,随身链传来振动,沈亦白简单回复了一番,表示自己知道了。 事情如她所想,除去那些家眷暂时还不让移动之外,像黎家这种城主级别的官员都接到诏令,要求尽快去朝都述职。 好似计划好了一般把人全部拉往朝都,大王这一笔一划,也是用足了心力。 回去小屋,沈亦白换了一身衣服骑着马匹朝着一条小路跑去,想着对方可能监视她,但用天眼看了几次也没发现视线和人影。 有点奇怪,翁岫蕴对她如此放心? 但她也没想太多,事情太多了,脑子都有点不够用。 她不敢掉以轻心,情愿多绕了两段路才到目的地。 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等沈亦白再出现的时候,她早换了一身衣服,跟在一个女人身后,和两个小女孩站在一起,整个人十足的小丫头打扮。 这个女人人称陈姑姑,是青兰镇上有名的人牙子,经她手的丫鬟和小厮没有一百也有两百。 黎家要去朝都述职,黎清不肯让沈夏草单独留在青兰镇,因此黎家决定带着沈夏草一起去朝都。 沈夏草脾气骄横,和府里的丫鬟多有不对付,声称对方看不起自己。 黎清为了安抚她,专门叫来了人牙子,给沈夏草寻找几个年纪相仿的丫鬟。 显然,沈亦白是要承担这个重任了,黎志清说这是他活学活用。 “菊香,来,这边走。” “是,姑姑。” “黎家可是大户人家,你爹娘送你过来是为了你好,你可别怪他们。 进了人家府里当差,也要小心行事,不要得罪了贵人。 只要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少管闲事,日后得了恩惠,还是能回家的。 远是远了些,但到时候手上有钱,年纪也不大,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不是问题。” “是,菊香知道了。” 一行人坐牛车到了青兰镇,陈姑姑领着她们从小车上下来。 几人先不动,陈姑姑招呼了声军爷好便递了帖子给守城的军官,军官点点头放她们进去。 陈姑姑带着三个丫头走到黎家后门,开门迎出来的是黎家的管家,林忠恒。 “哎哟,林管家,怎么好让您来给小的开门,小的这吓一跳。” “陈姑姑,李管事有事忙去了,没得空,所以换我来,这也就是顺手的事,你不用介意。” 林管家看了看陈姑姑后面的三人,眼睛一阵扫视,十足的打量。 “看着都还行,我们家少夫人最近心情不好,你让她们警醒点,不要发出怪声惹她不快。” “是是是,小的知道。” “等少夫人确定好人选,我们再谈下面的事情。” “好嘞,都听您安排。” 七绕八绕,三人被带到一处小院,人还没站稳就听到屋内有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随即就是一道女声喊叫,“你们让黎清过来,这关着我算什么事?我还没和他成亲呢。” “少夫人,公子也被关着呢,您家叔叔说了,让您好好反省。” “你这什么态度,我不要你伺候,我不是说要换人吗?怎么还没换?你们就这么对待少夫人的吗?” “是是是,给您换。” “我饿了,给我送饭。” “没到饭点呢,少夫人。” “让你去就去。” 随着门被打开,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姑娘出现在房门口,一眼瞧见底下三人,对着陈姑姑一阵嗤笑。 “这位姑姑眼光好啊,这一个个和咱少奶奶真配。” 陈姑姑赔笑,林管家冷脸呵斥,“媚儿,你是不是少骂,这么大声要是给少夫人听到了多不好,还不去给少夫人张罗饭菜。” “哼,林管家,您也不瞧瞧,谁家少夫人是她那个样子,动不动就骂人,打人,我都算脾气好的了。” 媚儿声音低了些,可这话里话外一点都不客气。 林管家一阵叹气,“那这不是给她换了人嘛,你再忍忍,等她身边有了专人伺候,你就可以回到主屋那边去了。” 叫媚儿的大丫鬟扭头白了一眼,“那赶紧的吧。” 说完她也就自顾自的走了,看样子是真瞧不上她家这位新来的少夫人。 林管家呼出一口浊气,弯腰施礼,提高音量,“少夫人,新找来了几个丫鬟,您掌掌眼,看看哪个还算顺眼,顺眼咱就留下。” “看什么看,你们反正都一样,都看不起我,真以为我听不到吗!” “少夫人,您这是哪里的话,您好歹看一下,选一个,两个,三个都行的,只要您看得上,选好了小的好给公子交差。” “不看,不就是一个丫鬟吗?最矮那个就行了,反正都一样。” 林管家一脸沉闷,“就选一个吗?” “就一个,你再多话别怪我骂你。” “是是是,那行,咱就把菊香留下了。” ‘菊香’眼睛一眯,表示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