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仙侣时空追命》 第1章 从噩梦开始 两个看着七八十岁、精神很好的老婆婆坐在电脑前。一个使用着手写板。另一个探着身子在看。 “天涯社区？晓兰，你写的小说压根没人看啊。” “没人看就没人看吧。有人说，写出一本书，就像创造了一个世界。我要把我们的故事都写下来，记下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洛姐，可以再说说你和无困哥的故事吗？” “好吧。我们的故事可多了。先讲近代的吧。嗯，从一个噩梦说起吧。” “好黑啊！” “这是什么地方？” 芷洛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不但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的鼻尖都看不见了。四下一片死寂，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就没有了一丝声响——连脚步声都没有！ 她能感受到脚的存在，可脚下没有触感！仿佛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一样！她能感受到手的存在，可伸手碰不到任何东西！连自己的身体也触碰不到！ “无困，你在哪？” “无困！” 她扯着嗓子大喊，可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连声音也被黑暗吞噬了。 突然，眼前一道红光撕破了黑暗。一条长蛇从红光中窜出，直扑芷洛。 “啊！” 一声破音的尖叫声响起。芷洛措手不及，被长蛇咬中了腹部。这条长蛇没有皮，颤动的肌肉、一胀一缩的血管清晰可见。 芷洛抓住长蛇，正要甩掉之时，眼前的浓黑中忽然冒出一双碗口大小的、猩红的竖瞳大眼！冰冷的眼睛凝视着她。透心的寒意，让芷洛如同坠入了冰水之中。 “无困！” 芷洛双脚一蹬，猛然惊醒。 眼前一片光明，她躺在床上。阳光从玻璃窗射入，把房间照得明亮通透。啾啾的鸟声从外面传来。 她习惯性地转身。只见身旁的枕头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无困？你在哪？” 芷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一切非常古怪。 床头正对着的是一个大黑箱子，箱子一面光滑得可以映出人影。旁边一幅挂历吸引了她。 “一月——一九九七年？” 惊疑之际，她瞥见了右手边的梳妆镜。 “啊！”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芷洛吓得差点跳起来。只见，镜中的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眼窝深陷，瞳孔放大——就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模样！ “芷洛！你怎么了？” 猛地睁眼，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眼前。芷洛脸色苍白，两眼发直，没有聚焦在姬无困的脸上，心扑通扑通直跳，微微喘着气。她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姬无困轻抚着她那湿了的刘海，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 “芷洛，你又做噩梦了？” 芷洛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姬无困，赤裸着身子冲向梳妆台。看见镜中的自己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环顾四周。清晨的阳光已经照亮了卧室。室内的陈设一切依旧。挂历上赫然写着“大明五百六十三年十二月”。 一床被子盖在芷洛身上。姬无困从后轻轻地搂住她的脖子，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芷洛的脸色有所好转，但目光仍有些惊魂未定。她咬着下唇，眉头紧锁，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双眼凝视着地面。姬无困安静地看着她发呆。不一会儿，她眉头一松，轻笑一声，扭头抓住姬无困的手。 “没事，梦而已。我……” 突然，一声爆炸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卧室的吊灯微微晃动着，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姬无困猛地站起，斜视着门口。 几声爆炸声后，哒哒哒的冲锋枪声和啪啪的步枪声陆续响起。 姬无困快速地翻出衣服，一边穿一边喃喃道： “应该是那个北境总督出事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芷洛躺回床上，蒙头大睡，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怂包，死了就死了。管他干嘛！要不是他，老娘至于颠沛流离吗？” 就在姬无困换衣服的时间里，枪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叫喊声。 “二楼失守了！”“快！往上走！”“督座小心！” 咚咚咚！门外传来沉重的敲门声，有人大声喊道： “开门！北境总督在此！现在要征用你的房间！快开门！” 另外一个人扯着破锣嗓子叫喊着： “起开！让老子来！” 随即，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卧室的吊灯剧烈摇晃着，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一个板寸头、军官模样的中年人端着枪冲了进来。他炯炯的目光环视了一周。左卧右卫前阳台，一览无遗。 看见房间里正在穿皮靴的姬无困，板寸头露出好奇的神色。只见这姬无困看着二十岁出头，短发无须，剑眉英挺，眼神锐利。搭配一身崭新的深蓝色制服，英气凌人。 板寸头的目光离开了姬无困，回头大喊： “山炮，带督座进来！小六、大春守住门口，其他人守住楼道！” 板寸头走上前用枪指着姬无困，低声喝道： “不许动！我们是北境总督的警卫，乖乖合作！” 一个络腮胡警卫带着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穿过客厅直奔卧室。姬无困一个箭步上前，堵住卧室门口，一双鹰目扫视了几人一眼，视线落在一个穿着华丽军服的年轻人身上。军帽之下，他的额头大汗淋漓，修长的眼睛惊慌失色，无须的脸孔白得吓人。口喘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姬无困目光凌厉，紧紧盯着他们，冷声说道： “里面有女眷，你们不能进来！” 络腮胡用冲锋枪顶住姬无困的胸膛，瞪着眼睛喝骂道： “你小子想找死是吧？你这身衣服是哪个部队的？是不是鬼子的特务？” “你聋了是吧？这位是北境总督！快滚开！” 任凭威吓，姬无困寸步不让。他冷笑一声，目光变得冰寒。让顶在最前面的络腮胡不禁后退了一步。 “嚣张什么！区区几个倭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今天算你们走运。我去收拾他们。你们赶紧滚！” 络腮胡被气乐了，刚要回怼。门外有人大喊： “鬼子阴阳师攻上来了！”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门外吸引时，姬无困把门一关，风一样从人群中穿过，飘然而去。鬼魅般的身法吓了众人一跳。 第2章 落难的北境总督 楼梯间充满了火药味和血腥味。啪啪的枪声和弹壳落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楼道上，四个身穿黑色皮甲的蒙面人手持冲锋枪，贴着墙壁站成一线。他们一边射击，一边猫步上楼。这些人穿着黑衣，带着黑头套，形象跟东瀛忍者差不多；黑色皮甲上刻有蓝光符文。在阴暗的环境中，幽幽的蓝光非常显眼。 这组黑甲人面前悬浮着四个圆盾形状的半透明薄膜。两蓝两绿，与这些人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那是这四人变化出来的法力护盾。子弹打在护盾上噼啪作响。护盾表面激起层层涟漪，像石头落水一样。 三个穿着浅蓝色军服的警卫并排着半跪在楼梯口，一挺冲锋枪、两支步枪，向下开火。三人面前悬着一蓝二绿的法力护盾。 啪啪啪三声，警卫面前的法力护盾先后像泡泡一样爆裂，消散成点点绿星子、蓝星子。 “喔啊！”“啊！” 失去护盾保护，三个警卫先后中枪倒地。 四个黑甲人直逼楼梯口。一个黑甲人，掏出了手榴弹，摸到拐角处蹲着。狼一样的眼睛凝视着手中的手榴弹。手榴弹随即蓝光缭绕，他身上的蓝光符文同时黯淡下去。 砰，黑甲人把手榴弹往墙壁一敲，随后迅速扔进楼道。 听见叮呤当啷的声响，看见拖着黑烟、蓝光缭绕的手榴弹在狭长的楼道中弹跳着过来，守在楼道口的几个警卫惊恐万状，拔腿就跑。 “快跑！”“又是那种带法力的手雷！” 其中一个警卫眼前一花，惊觉劲风扑面，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刚好撞上了夺门而出的姬无困。警卫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迎着手榴弹疾走而去！ 只见姬无困右手一挥。跳动而来的手榴弹，像是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样，反弹了回去，丁零当啷地掉了下楼。看见蓝光缭绕的手榴弹在眼前飞过，楼梯口的黑甲人当场吓呆了。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带着法力的手榴弹在楼下爆炸。玻璃纷纷爆裂，地面剧烈震动了一下，仿佛整个酒店都晃动起来。 楼梯上的黑甲人都被爆炸镇住了。其中一人回过神来，猛抬头时，惊见站在楼梯口的姬无困。他用冰冷的眼睛俯视着他们，抬起的手掌紫光缭绕。 这黑甲人眼睛圆睁，大叫一声： “不好！” 嗖的一声，一个拳头大小的紫色光球从姬无困的手掌破风而出。噗嗤一声，直接打爆了四个法力护盾，贯穿了四个黑甲人，激起了一阵血雾。血水和脏器飞洒而出。砰的一声巨响，连他们身后的墙壁都被打穿了！冷风混着雪花从洞口呼呼涌进。 跟着姬无困出来的板寸头军官冲到楼梯口，看见鲜血四溅的楼梯和几具尸体，目光不断在姬无困的脸上和尸体之间流转，一脸不可置信。 一个警卫刚冲过来，步枪就被姬无困一把夺过。姬无困端着步枪，翻过护栏，纵身跳下黑烟弥漫的大堂。 风声在耳边呼呼响起。姬无困瞄准了下方的一组黑甲人。这四个人正仰视着楼梯上方，贴着墙壁小碎步而上。一个黑甲人偶见从天而降的姬无困，大吃一惊。啪的一声枪响，这人还没做出反应，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开。 姬无困右手握枪，贴在腰间，左手推拉枪栓。长一米、重六斤的汉阳造步枪，在他手里居然像手枪一样轻盈！ 啪、啪、啪，三声急促的枪响。就在下坠一层的高度，两秒不到的时间里，四个黑甲人一个接一个被爆头。姬无困不需要瞄准，只是盲狙，手速极快，步枪打出了机枪的感觉。 探身向下张望的几个警卫看得目瞪口呆。板寸头更是看得心惊肉跳。他发现这人射出的子弹在空气中划出了蓝色的光线。这说明子弹带着法力。更令他震惊的是，此人没有法力外相，气息是瞬间波动的。这说明此人只在攻击的一瞬间爆发。 “此人法力深不可测，至少是个蓝阶超品！没准是个半仙！” 想到这里，他额头冷汗直冒： “幸亏此人有意相助。” 只见姬无困轻盈落地，环视了大堂一周。这里已经被炸得完全没有了原样。墙壁除了大片的焦黑，就是斑驳的血迹。前台、桌椅等已经炸成了稀烂。满地的人体残肢和杂物。 他已经感觉不到黑甲人的活动了，走到门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可漫天飞灰，飘来的雪竟是黑色的！马路对面、北境总督下榻的锦绣公馆浓烟滚滚。前院一片狼藉。街道空无一人。三辆黑色轿车横在路上，车身满布弹孔。地上十几个北境士兵躺在血泊之中。 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以后，姬无困回到大堂一跃而起，跳回三楼。护栏边上的几个警卫见状，慌忙后退，让出位置。 他精准落地，一脸轻松。把步枪丢还给警卫后，飘然走回套房。 外面激战之时，络腮胡警卫推开了卧室的门。穿着华丽军服的年轻人匆匆走了进去，余光瞥见右边的床上坐着一个女人！年轻人像瞬间结冰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两眼发直。 只见一个头发有些凌乱，柳眉杏眼的女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露出了雪白的香肩，乳沟清晰可见！这女人竟然一点羞涩都没有，反而冷冷地盯着他看。那双眸子，如同千年寒冰。看得年轻人心里发寒，不敢乱动。 这女人就是芷洛。她看着像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虽然不算一流，但玉骨冰肌，仅仅一个肩膀就吸引了这位阅女无数的年轻人。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女人的身材肯定是一流的。最令人着迷的是她那股眉宇之间的高贵和从容。年轻人心里暗自感叹： “这种目空一切、淡然自若的气质，只有天仙才有吧？” 芷洛眼神漠然，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再看。你的眼睛就要没了！” 忽然，客厅传来玻璃爆裂的声音。一个蒙面黑甲人隐蔽着气息窜到了客厅外的阳台！他一落地就爆发出气息，浑身冒出蓝色气焰。 守在卧室门口的络腮胡也被床上的芷洛吸引住了，一时没注意。两个警卫只有一个反应过来。他猛一回头，只见一个黑甲人猫腰、举枪，瞄准了他们。这人瞬间汗毛倒立，小腿发软，颤声喊道： “鬼子，鬼子进来了！” 哒哒哒的枪声响起，伴随着叮呤当啷的子弹壳落地声，两个警卫中枪倒地。 回过神来的络腮胡迅速转身，全功率运行法力，浑身冒出浅蓝色气焰。他左手前伸画圆，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圆形薄膜出现在面前，随即举起冲锋枪朝着黑甲人射击。 此时的黑甲人已经顶着一个蓝色的法力护盾。他瞄准了络腮胡，抢先开枪。 哒哒哒，一梭子蓝气缭绕的子弹打来，络腮胡面前的护盾像泡泡一样爆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而络腮胡射出的子弹打在黑甲人的护盾上，只是在表面激起一串涟漪，噼啪作响。络腮胡的射击竟然无法破防！ 第3章 倭寇再度进犯 眼见子弹无法打破对方护盾，络腮胡急得瞪眼咬牙，心中暗骂： “妈了个巴子的！这是个蓝阶一品！” 所谓的蓝阶一品，是修法者的修为等级。络腮胡是蓝阶三品。板寸头军官是蓝阶二品。 他不顾跳枪，紧扣扳机，疯狂扫射。哒哒哒，子弹有一半都打偏了！ 黑甲人蔑视一笑，再次扣动扳机，打出一个长点射。络腮胡身中数枪，身上的气焰瞬间由蓝变绿，随后消失。子弹的冲击力把他推到了墙角。 “我操你小鬼子祖宗十八代！” 络腮胡骂着，嘴角渗出了鲜血。他倚着墙壁，颤颤巍巍地举枪。黑甲人哪会给他机会！冷笑一声，眯着眼再打出一个点射。法力耗尽的络腮胡一声惨叫，倒地身亡。血水染红了大片墙壁。 卧室里的年轻人枪一响就躲到床尾。眼见最后一个警卫倒下，吓得面如纸色。 砰，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咔嚓、噌的声音。黑甲人在更换弹匣。接着，脚踩玻璃碎的声响越来越近。半蹲着的年轻人手脚开始发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枪口从门边缓缓冒出。年轻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咬紧牙关，阻止牙齿打颤发出声音。 黑甲人左手持枪，贴着墙壁，准备切左角突入卧室。墙壁上，一个持枪瞄准的影子清晰可见。年轻人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噗噗直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就在这时，被窝中的芷洛一手挽着被子，一手朝着墙壁推出一掌。卧室外侧的墙壁突然迸出一股劲风。黑甲人被猛地推了一下。一个虚化的白色身影从他的身体飘出，随风消散。黑甲人两眼无神，全身瘫软，啪嗒一声，轰然倒地。 看着倒在门口的黑甲人，年轻人惊呆了！一只纤纤玉手，竟有这种威力！ “还不快滚！” 芷洛回头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不耐烦地低声吼道。那个眼神，让年轻人如坠冰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是。” 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经过门口时，芷洛冷冷地问了一句： “总督大人，你的枪呢？” “呃，是。” 年轻的总督停下脚步，呆立着，茫然不知所措，头脑一片混乱。过了几秒才手忙脚乱地四下寻找。芷洛咯咯地笑了起来。 “枪不是在你腰间吗？” 芷洛的眼神充满了嘲讽，淡淡地说道： “有枪都不敢用，难怪你这么怂！送你一句：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丈夫。好了，你可以滚了！” 他把帽檐往下一拉，快步离开卧室，用略微颤抖的声音，低声留下一句： “多谢相救！打扰了，女士。” 总督小心地绕开黑甲人，一边盯着他，一边朝着门口后退，慌乱之下竟然被尸体绊倒了。正倒下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姬无困刚好进门，揪起总督后，板寸头军官到了。他扶住了总督，低声耳语： “这个年轻人把鬼子阴阳师全部干掉了。就一眨眼的工夫！” 总督站稳后点点头，对着姬无困讪笑着说： “多谢大侠相助。刚才尊夫人也救了我一命。真是万分感激！” 姬无困没回应，淡然地瞥了年轻人一眼，匆匆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板寸头和几个警卫再次簇拥着年轻人。他扫视一眼地上的尸体。 “郑光明，你去守住阳台。宋小牛、陈三，把尸体抬出去。” 陈三早就注意到那个睁着眼睛的黑甲人了。他小心翼翼地踢了黑甲人一脚，随后低声问道： “梁副官，这鬼子好像还没死啊。” “这人的魂魄被打散了，跟死了没区别。赶快动手！” 板寸头梁副官看了一眼卧室，犹豫了一下，转向总督，对着客厅的沙发做出请的手势。 “督座，先坐下休息吧。动静这么大，援军肯定快到了。等大部队一到，咱们就安全了。” “梁副官，我感觉现在挺安全的。” 说这话时，年轻的总督朝着卧室仰了仰头。此时的他，已经缓过来了，脸有些许血色，心里恢复了平静。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卧室，心里有了想法。 不一会儿，卧室的门开了又关，姬无困朝着总督缓缓走来。他一脸淡然，目光在几人脸上流转，最后停留在总督身上，沉声问道： “为什么玄武队会出现在锦城？不是已经停战了吗？” 姬无困一边说，一边挪来椅子，大大方方地坐在总督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玻璃茶几。总督正襟危坐。两个警卫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地站着。梁副官站在他和姬无困之间。 看见对方大模大样地坐下，梁副官的脸阴沉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两个警卫一眼。两个警卫的视线也落在他的脸上，面有难色。大家都不想出头制止。梁副官看了一眼总督。见他没有不悦的意思，梁副官干脆走开，倒水去了。 总督干咳几声，低声说道： “大侠，是这样的。倭寇不顾国联的阻拦，悍然向锦宁线的中立地带进军，突袭了我的部队。今天这事，应该是一次斩首行动。倭军已经逼近锦城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 “没想到倭寇结束了辽北的战事，马上调转枪头就打过来。一点面子都没给国联。” 梁副官端来两杯水，当、当两声，一杯放在总督面前，一杯放在姬无困面前。 总督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仰头大口喝下。长叹一声后，放下水杯，总督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正视着姬无困问道： “大侠知道这些黑甲人的来历？” “略有所知。那些黑甲人叫玄武队，是倭寇的阴阳师组织。之前在辽北很活跃。剿灭修真门派，刺杀军政要员，把辽北搅得鸡犬不宁。” 姬无困明亮的双眼紧紧盯着总督，看得他很不自在、稍稍低下了头。 “倭寇打过来了，总督打算怎么办？” 总督的头更低了，诺诺地说道： “外围阵地已经丢失，现在锦城已经暴露在倭寇的重炮之下了。我，我打算撤回关内。据险而守。” “你又要跑？锦城是关城的屏障，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总督低着的头转向一边看着地面，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倭寇的海军已经逼近东海。辽西走廊大半已经处于海军舰炮和航空母舰的打击范围了。再不撤军，就跑不掉了。” 姬无困语塞，跟着叹了口气。 第4章 护送总督 自从八十年前与倭国的海战失败后，大明已经没有像样的海军了。近海成了公海，别人想来就来。 总督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水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大明宝钞。他把宝钞放在茶几上，推到姬无困面前，诚恳看着他，微笑着，低声说道： “承蒙大侠和夫人出手相救，无以为报，请大侠笑纳。” 姬无困瞄了一眼宝钞，面值一千银元，目光回到总督那张诚惶诚恐的脸上，淡然一笑：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我……” 话音未落，卧室里传出了芷洛的声音： “收下吧，姬先生。总督大人的命，可比钱金贵多了！我们路途遥远，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有钱不赚，王八下蛋！” 姬无困笑了笑，收起宝钞。总督眉开眼笑，双眸明亮了许多，故意提高嗓门，继续说： “不知姬先生可否愿意护送本座回关内。如果姬先生不辞劳苦，本座定当重酬！” 姬无困刚想推辞，卧室里传出芷洛的声音： “有多重？” 总督直起身子，笑着对卧室门说道： “十根大金条！” “民妇谢过大人！具体行程请与姬先生洽谈。各位请吧，我要起身洗漱了。” 总督弯眉浅笑，倏地站了起来。姬无困起身，对着门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好意思，总督大人请到外面详谈吧。” “姬先生可否过府商榷？我就住在酒店对面。” 姬无困点头同意，跟着总督一行人下楼。 大约半小时后，姬无困返回酒店时，看见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在酒店门口排成一线。大街上，巡捕正在驱赶围观的群众。看样子，军方已经把酒店封锁起来了。朝里面望去，有人正在搬运尸体、清理杂物。 姬无困不想多费口舌。他绕到酒店后面，像那个黑甲人一样，直接跳到所住的阳台上。翻进客厅时，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只见水雾从门缝中滚滚而出，磨砂玻璃门中透出一个丰满曼妙的身影。 “无困，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两点。开车走北线，今晚在凌城过夜，明天中午就能到关城了。” 芷洛咯咯一笑： “果然不敢坐火车了。一天而已，这十根金条挺好赚的。” 姬无困驻足欣赏了一会儿，随后开始收拾行李。两人一边各忙各的，一边聊天。 “可我感觉这趟不会顺利。玄武队不算什么，就怕倭寇出动赤备组。三个真仙实力的敌人一起来，我担心应付不了。” “放心吧！这五年内咱们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话音刚落，水声停了。姬无困不解，笑着问道： “五年内？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说得好像你能预知未来一样。” 芷洛没有回应，看样子是在擦身子。不一会儿，她在穿衣服。 “因为……你看过那小子的面相没有？这人可长寿呢！所以，这趟旅途必定是逢凶化吉的。” “那五年后呢？” 姬无困故意逗她。芷洛沉默不语，不再回答。姬无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在柜筒中翻出一个电吹风，摆好椅子等着她出来。 浴室门一开，水雾当先涌出。芷洛伴随着蒸汽缓缓而出，飘然若仙。她穿着薄睡袍，头发半湿，脸颊还有几滴水珠，整个人像出水芙蓉一样。一边微笑着，一边走向姬无困，眼神略带愠色，笑骂道： “无困，以后在陌生人面前不许再说我是你妻子。你就说，我是你姐。你喜欢的话，说我是你母亲都行。反正不能再说妻子。记住了啊！” 芷洛坐下，姬无困拿着毛巾为她擦干头发，笑着回答： “他们看见我俩睡一起了，除了夫妻，说什么都不合适吧？” 芷洛骄哼一声： “你就知道占我便宜！下次住宿，按以前一样，开两个房间。有人来了，你滚回去。” 姬无困开了电吹风，笑而不答。 艳阳高照的下午。 一列长长的车队穿过锦城冷清的街道，朝着城外驶去。三辆军用吉普车开道，后面跟着五辆运兵卡车。车队中间有几辆黑色的小轿车。浩浩荡荡的车队播土扬尘，宛如长蛇一样在城中穿梭。这阵仗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旁观。 在一个僻静的街区，一家咖啡店外的大街上，一辆民用长途汽车、一辆深蓝色小轿车、一辆黑色小轿车靠边停着。远处有巡捕驱赶着行人，不让靠近。 咖啡店的二楼露台上，一男两女并排而坐。在暖冬柔和的阳光下，他们悠哉悠哉地喝着咖啡，低声说，大声笑，以打情骂俏的方式打发着时间。远远看见车队出城后，年轻男人站起身来，柔声说道： “亲爱的，咱们出发吧。是时候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咱们回到平北城，要好好享受派对和酒会。” 唐小姐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太好了！锦城太落后了！一点都不好玩！” 赵小姐跟着站起来，急退几步，让男子出来。她站定后看着唐小姐，微笑着缓缓说道： “茱迪，我们不是来玩的。在外人面前千万别这样说。我们是陪着督座来考察租界建设的。” 唐小姐哼了一声： “行了！香兰姐，我有分寸的。你少教训我。” “我的心肝宝贝，你们消停点吧。在外面可不许闹啊。” 年轻的总督左右抱了抱两人，随后走前几步对着室内招了招手。 梁副官小跑着出来，立正敬礼。 “督座有何吩咐？” “整队出发！” “遵命！” 从楼上下来的梁副官匆匆走到姬无困和芷洛身边，轻声提醒道： “姬先生、姬夫人，要出发了。” 说完，梁副官朝着门外跑去。芷洛淡定地喝完最后一口花茶，用餐巾擦了擦嘴。姬无困刚要起来，就被她按住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急什么急，他们还没下来呢。打仗还带着两个姨太太。传闻他风流成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姬无困突然唰的一声站起，快步走出店外。 第5章 暗渡陈仓 只见店外来了十几个军人。他们背着枪昂首挺胸一字排开。一阵风吹来，掀起一片雪花。飘飘雪粉落在这些军人的头上、脸上、衣服上。这些军人一动不动，笔直得像一根木桩。 他们个个精神饱满，双眼如鹰视狼目，呼吸轻微而且均匀，散发出来的气息时隐时现。其中几个虎背熊腰，其他的精瘦干练。很明显，这些人都是修真者。 长途汽车上坐着个白发老头。这人没有穿军服，一身黑袍马褂，正在仰天抽烟。 梁副官看见姬无困和芷洛出来，朝他们点点头。姬无困微笑着说道： “梁副官，这支队伍不简单啊。” 梁副官神气地介绍道： “这是猛虎队。他们个个都是修真者，以蓝阶修士为主力。猛虎队来自猛虎营。营长是破军越级的武夫。可惜，他没有随行。要不然，我们不会被倭寇的阴阳师打得这么狼狈。” 说到这里，梁副官朝着一个军人招招手喊道： “枪！” 那个军人解下背着的冲锋枪，抛向梁副官。梁副官接住冲锋枪，一边在姬无困面前摆弄着，一边介绍到： “武器也是一流的！看！罗刹国进口的捷格加缪夫冲锋枪，七十一发子弹的弹鼓，射程三百米！比鬼子阴阳师的百式冲锋枪要强上不少！” 姬无困朝着梁副官伸手。梁副官会意一笑，把冲锋枪扔给了他。姬无困打枪，他见识过了。即使在军队之中，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姬无困举枪瞄了瞄，把弹鼓退了又装，反复几次，体验着手感。 “这枪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步枪。步枪有着接近两千米的射程，子弹的贯穿力足够大。一般的绿阶修士，只能扛两三枪。换成冲锋枪，没十几枪打不死的——除非……” “除非把法力注入子弹之中！哈哈哈，咱们修士就擅长这个。” 看见梁副官爽朗笑着，姬无困也面露笑容，同时淡然说道： “是的，所以进入热武器时代，修法的人成为主流了。” 互相寒暄了几句，二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 破军越级，是武夫的一个修行等级。实力大约相当于修士的蓝阶超品。东瀛的阴阳师，相当于华夏的修士。他们修炼的阴阳术，与修士的法术雷同。两者都是同一种修真形式，只是叫法不同。 不一会儿，一男两女从店里出来了。北境总督走在前面，两个女孩子肩并肩跟在后面。最后是几个贴身警卫。几人踩得雪地唰唰作响。总督穿的还是那身华丽的军服。勋章和挂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修身的剪裁衬托着他那挺拔的身姿。俊俏的脸孔、华丽的衣服，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看着总督走来，芷洛轻笑一声，低声嘟囔道： “这小子看着还蛮帅的。可惜走路迎风摆柳，步伐轻浮，一看就知道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懒得听他训话，芷洛拉着姬无困走到自己的汽车旁边。 可姬无困的目光被总督身后的两位小姐吸引住了，仿佛灵魂跟不上肉体，踉跄着被拖走。 唐小姐长得水灵水灵的，粉红的皮肤吹弹可破。看上去像个洋娃娃。她穿着西洋连衣裙，披着灰色大貂，脚下的褐色高跟皮鞋深陷雪里。赵小姐面容精致，珠圆玉润，眉宇间透着稳重和贵气，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成熟感。 两个秀色可餐的青春美少女，让习惯了成熟御姐的姬无困看得目不转睛、如痴如醉。芷洛一脸不悦，语气平淡地问道： “无困，在看什么呢？” 姬无困没有搭话。芷洛皱了皱眉，抬手轻拍他的脸蛋，冷声再问： “姬无困，你在看什么？”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芷洛脸一下黑了，鼓起两腮，一巴掌呼过去： “姬逾，你老婆死了！” 啪的一声脆响，姬无困如梦初醒： “啊？什么？她，她死了两千六百年了。怎么了？” 看着芷洛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和拉长着的脸，姬无困知道大事不妙了！当即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她。 这巴掌惊动了远处的几人。总督和两个美少女的目光都落在面红耳赤的姬无困身上。目睹全程的唐小姐扑哧一笑。憋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指着那个尴尬又狼狈的年轻男子捧腹大笑。 姬无困摸着火辣辣的脸，眼神惶恐不安，低眉顺眼地看向芷洛。芷洛叉着腰，脸转一边，斜视着天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赵小姐端详着远处的两人。男的身穿厚实的蓝色制服，一身衣裤不显臃肿，显得这人修长挺拔。干净整齐的短发，令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这女人短马尾，两缕中分刘海。身穿白色薄棉衣、黑色棉裤，套着紫红白绒马褂。衣服厚实但是藏不住她的丰满身材。胸大、屁股翘，曲线优美。相貌也不错，皮肤很好。就是年龄看着稍大。手上的一双皮质护腕，和脚下的中筒靴，让整个人看着像小人书上的古代女侠，英姿飒爽。 唐小姐的笑声让总督也有些忍俊不禁。他强忍着笑意，干咳一声，低声制止： “茱迪，休得无礼。这两位是高人，不能得罪的。” 说罢，他一挥手，沉声一句：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梁副官大声传令： “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跑上长途汽车。 瞥见姬无困被揪着耳朵塞进车里，脸上还挂着个巴掌印，年轻的总督终于忍不住了，快步走进车里，捂着嘴哈哈大笑。温文尔雅的赵小姐也掩嘴笑起来。清纯可爱的唐小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回头看着身后的轿车，俏皮地说道： “督座，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姐弟吗？” 总督笑着拉了拉她，示意她转过身来，别让他们看见了。 “瞎说！他们是夫妻。你坐好。在别人面前，千万别乱说话。那个女人可厉害了！隔着墙壁一掌就打死了一个鬼子阴阳师。把她惹毛了，连我也救不了你。” 唐小姐对着后面做了个鬼脸，然后坐正身子，笑嘻嘻地说着： “这就是别人说的老牛吃嫩草吧？不过，那个女人还算漂亮，身材也棒！那小哥还可以，虽然跟督座比不了，但也算出类拔萃了。” 赵小姐忍不住也调侃起来： “我看他们更像母子。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大孩子。你们没看见他们在咖啡店吃点心的样子。那个女人就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切蛋糕、喂吃、擦嘴。” “我还以为她掀起衣服喂奶呢！哈哈哈。” “好了，好了！越说越过分。惹恼了人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督开始发火了。 第6章 女神仙的传说 姬无困小心翼翼地坐到后排，挪到边上，让出位置。芷洛坐了进来，一把拉住他衣领。他心头一颤，本能地侧头躲了躲。脸上的炙热感还没消退，如果再挨上一记耳光，脸肯定要肿一天。就在他绷紧了脸皮时，迎来的却是一个香吻。 芷洛轻轻吻了一下他那挨巴掌的脸颊，随后轻摸着他的头，坏笑着问道： “疼不疼啊？” 姬无困诺诺地回答： “不疼，不疼。” “生我气吗？” “不会，怎么会呢？” 姬无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所谓好男不跟女斗，要斗也在床上斗。嘴上说着不敢，可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晚上怎么折腾这母老虎了。也只有做那个啥的时候，芷洛才会像小绵羊一样任他摆布。 车队出发。长途汽车在前面，总督的轿车在中间，最后是姬无困他们的车。三辆车悄然出城。按照总督的规划。幌子车队走傍海公路直奔关城。这条路距离最短，路况最好。只是有两个隐患：一是离海岸太近，容易遭到倭寇海军袭击；二是其他撤退的部队多半也走这条路，混乱和堵塞是肯定会发生的。总督他们选择的路线是岭山公路。车队出了锦城，往北方走，到凌城后绕向西方，沿着岭山公路直达关城。这条路线远离海岸，路程远了些，但是相对安全和隐秘。 总督时不时向副驾位的梁副官要地图，观察着太阳的方位，估计着车队的路线。车程漫长，又是午后，本该午休的时间无所事事的坐在车上，总督很快就困了。颠簸的路面让唐小姐和赵小姐毫无睡意。唐小姐突然发问： “前面的人，为什么都聚在后车窗？他们在看我们，还是在看后面的车？” 梁副官也发现状况了。只见前车的后车窗上聚满了人。有几个甚至把身体探出车外。他们都向后张望着，好像在看什么奇观似的。梁副官想了想，反应过来了，转身向后车看去。 那是姬无困的车。只见驾驶位和副驾位都没有人，甚至连方向盘都没有！整辆轿车散发着蓝色雾气。梁副官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的举动引起了唐小姐和赵小姐的注意。她们也跟着向后张望。唐小姐惊讶地叫了起来： “天啊！那辆车竟然没有司机！” “是车自己动起来了吗？不得了，这是无人驾驶的汽车吗？” 赵小姐也跟着惊呼。总督忍不住也转身看去，同样也是惊讶无比： “梁副官，这是怎么回事？” 梁副官一脸佩服地回答： “督座，这是顶级的御物之术。” 唐小姐马上追问： “什么是御物之术？” 这时，唐小姐身边的真皮手包自己飘了起来，凌空悬停，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一样。两位小姐惊得合不拢嘴。 梁副官笑着说道： “这就是御物之术。对物体凭空产生一股力量。不过，顶级的御物之术可以赋予物体灵性，让它们自己动起来。后面那辆车就是典型的例子。没想到啊，今天真的看见了。我一直以为是传说呢。” 说完，梁副官让手包回到唐小姐的手上，低垂着目光接着说道： “后面的两个人，肯定是同林堂的人。同林堂的御物之术是天下闻名的！” 赵小姐不解，问道： “同林堂不是有名的医馆吗？他们还会法术吗？” 总督轻笑一声，接话说道： “同林堂可不止医馆这么简单。它是北境有名的修法宗门。很多帮派、门派的祖师爷师出同林堂。传说是一位女神仙教出来的。这些风闻，老奉城都知道。” 倭寇入侵北境之前，同林堂总号就在奉城。姬无困和芷洛也住在奉城。 赵小姐嫣然一笑： “督座哥哥见识真广博啊！” 唐小姐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废话！督座哥哥自小在奉城长大，怎么会不知道！” 本来想拍马屁的赵小姐一下子被噎住了，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总督笑了笑，摸了摸赵小姐的后背，示意她顺顺气，别计较。 “同林堂的女神仙还有更有趣的传说呢！” 总督清了清嗓子，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讲起了故事： “传说，同林堂建立于洪武爷时代，由林氏先祖和一个女神仙共同创立。那个女神仙可是长生不老的，没人知道她活了多久。有人说她长得像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美若天仙。也有人说像个美少妇。嗯，说得很像后面那位。” 赵小姐听得出神。她看着总督，眼睛圆睁，嘴巴微微张着。总督说完几秒后，她才回过神来，问道： “长生不老的女神仙？真的存在吗？那，后面那位，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唐小姐满不在乎地接话： “传说而已，谁知道呢？” 说完，她摇了摇总督的手，娇声问道： “洪武爷时代，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赵小姐嗤笑一声，抢先怼道： “茱迪没上过学吗？洪武爷是本朝太祖朱元璋啊！五百多年前的事了。” 唐小姐不以为然，眯了她一眼，转过脸去： “本小姐自小留洋，不知道什么朱元璋、狗元璋。” 赵小姐针锋相对，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 “你这句话，搁三十年前，叫大不敬，要满门抄斩的！虽然现在君主立宪，新时代了。可是一旦有人揪着不放，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唐小姐小脸有点红，挽着总督，不甘示弱地说道： “明朝只剩下一张破幡而已！在北方，可是督座哥哥说了算的！民间还管他北境之王呢！大明天子算个屁！” “茱迪！你这样说话会给督座哥哥惹麻烦的！” 总督连忙打哈哈： “哎！茱迪妹妹千万别这么说。本座已经易帜了。现在只是天子手下的北境总督而已。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本座要休息。两位妹妹也睡会儿吧。” 芷洛侧身卧着，头枕在姬无困的大腿上，闭目养神。姬无困嚼着口香糖，正在认真地给她做肩颈按摩。他松了芷洛的衣领纽扣，把手伸进衣服里，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推揉着斜方肌。淡淡的体香从衣服里散发出来，姬无困低头弓腰，细细地品着。这股芬芳清甜可人，不是香水能比的，更像是花香。 就在姬无困陶醉之时，芷洛突然睁眼，坐了起来。她神情严肃，一边扣纽扣，一边看着窗外，沉声说道： “无困，倭奴来了。就在那个山林的另一边，大约两公里外。他们移动速度很快，估计是坐着车，方向跟我们一样。” 第7章 团灭倭军先遣队 姬无困收起了憨厚的表情，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一脸冷酷。 “有多少人？是阴阳师队伍吗？” “初步判断是普通人。大约一两百的样子。” “可能是倭奴的穿插部队。如果我们同向而行，没准会遭遇的。我现在去把他们收拾了，免得他们战术展开之后不好打。” 姬无困说完，打开了车门，飞了出去。芷洛也跟在后面。两人朝着东北方飞去。 梁副官和总督的头脑中同时出现了姬无困的声音： “倭奴来了，大约两百人，在两公里外。你们不用理会，继续前进。我们去收拾他们。别担心。” 总督一下惊醒，痴痴地问道： “你们，你们听见姬先生的声音了吗？刚才他报梦给本座，说，说是倭寇要来了！” 唐小姐和赵小姐不明所以。梁副官回头笑着说道： “督座，刚才是传音之法。这有点蹊跷，容我先想想。” 说罢，梁副官探出窗外东张西望。他压根感觉不到附近有大量人员集中的气息，心里不禁嘀咕道： “两公里外？他是怎么知道的？一般修真者感知气息的范围，就几十米到几百米不等，一公里外能够感觉到人的，已经很逆天了。这很难让人相信啊！” 还没想完，梁副官就发现了飞行中的姬无困和芷洛！这一幕吓得他目瞪口呆。回过神后，他缩回车里，手忙脚乱地拿着铅笔和地图，认真查看着路线。 能在天上飞的，要么是半仙，要么是真仙。都进入了超凡境，已经不是凡人了。 不一会儿，梁副官神情紧张地回头对总督说道： “督座，按照姬先生的说法。倭寇和我们会在前方一公里处遭遇。我们最好加速前进。要是姬先生堵不住他们。我们就危险了！” 总督听了，额头当场渗出冷汗，本来白净的脸变得更白了。他连忙下令： “全速前进！通知前面的车全速前进！” 他接过赵小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和脖子，然后补充道： “有必要的话，让猛虎队下车作战，拖住倭寇。” “啊？是！” 低飞越过了山头，姬无困和芷洛终于发现了倭军的车队。五辆装甲车开路，六辆运兵卡车尾随。整列车队长达两百多米，浩浩荡荡地穿梭在苍茫的山林之中。目测大约有两百兵力。一个机械化中队的规模。 “无困，这些倭军哪里来的？北境军不是在辽河布防了吗？” 芷洛用传音之法问道。飞行之中，耳边风声呼啸，嘴巴一张开就要吃西北风，很难交流的。传音之法是最好的选择。姬无困当即回答： “地方太大了，军队只能扼守交通要道，不可能全线铺开的。估计这支倭军钻了空子，穿插进来了。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任务是截断锦城和广城的交通枢纽。我们从后面接近他们。我先攻击队伍头部。后面的撞在一起后，你再攻击。用全力一击，速战速决。” “嗯！” 倭军车队全部进入直路之后，两人飞掠车队。 “是时候了！” 姬无困和芷洛先后爆发出异常强烈的气息，全身冒出紫色气焰。姬无困加速飞到车队前方，双手前伸，双掌前方迅速生成一团紫色光雾。光雾快速打转凝聚成球体。 “呀！” 姬无困大喝一声，光雾球体快速变大。嗖的一声尖锐的巨响，一个直径三米有余的紫色光球迸射而出。 蓝光一闪，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犹如晴天霹雳。巨型光球在车队前部爆炸。冲击波把路边的树木连根拔起，方圆五六十米内的树木尽数推倒。砂石泥土被炸飞到了几十米的高空。爆炸中心的一辆装甲车当场散架，机枪塔飞到了十几米高。爆炸中心附近的车辆被炸得七零八落。远点的车辆侧翻、变形。 芷洛看着爆炸的威力，心里不免震撼，心想： “好久没看到这老小子动真格了。没想到这么厉害。我可不能拖后腿。” 车队的前半段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面的车辆刹不住，全撞在了一起。芷洛凝视着倭军车辆，咬紧牙关，双手抱球，手掌之间汇聚着浓烈的紫色光雾。 “嘿！” 她双手一推，嗖的一声，发射出一个紫色光球。光球迅速变大，最后直径达三米之巨，呼啸着飞向地面。 地面蓝光一闪，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爆炸范围宽达百米。白雪、黑土被掀起来几十米高，像惊涛骇浪一般扑向两旁的树木。几辆大卡车被炸飞了五六米高，彻底散了架。各种零件、人体残肢随着土石噼里啪啦地落下。路边的树木已经被摧残过一次了，残存的被连根拔起，一大片地方成为了光秃秃的一片焦土。硝烟之中，大路之上，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深坑。 感觉到远处出现强烈气息之后，梁副官和长途汽车里的士兵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远眺。山林的另一边，远看之下，电闪雷鸣，就像平地响起两声惊雷一样。即使隔着上千米的距离，他们依然能够感到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看到汽车玻璃微微颤动。 有人从车窗钻出，翻到了车顶观望，惊呼道： “紫色气焰，他们两个是真仙！” 长途汽车上的人聚在窗边叫嚷着： “原来真仙的实力这么恐怖啊！大开眼界了！” “真是深藏不露啊！之前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暴涨到如此可怖的程度！” “少帅真厉害啊！不但能请得动刘半仙，居然连真仙都请来了俩！” 与其他人的震惊和兴奋不同，车里本来气定神闲的黑马褂老头变得坐立不安，心事重重。他一个人坐了两个位置，却不断变换着坐姿。大口大口地抽烟，额头上微微出汗，眉头紧锁，低头盯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唉，真是冤家路窄！竟然遇上他们了。” 这个老头就是士兵口中的刘半仙。 第8章 天谴的阴霾 倭军车队成了散落一地的废铜烂铁，一个个残缺的车架子冒着浓烟，有些烧着了，有些发生二次爆炸。焦土上残肢断臂隐约可见。唯一能保持原样的就只有零星散落的钢盔。只是，当初的头颅已经不知所踪。 姬无困轻轻喘着气，飞到芷洛身边。此时的芷洛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黯淡，脸颊红晕，下巴挂着汗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姬无困眼神柔和，温和一笑： “芷洛，你似乎用力过度了。气息下降了不少。这种威力下去，都够他们死几回了。下次可以减少些法力。” 芷洛看着地面，淡然一笑，回应道： “我拿不准多大威力合适，所以用力过头了。法力大概降了三成吧。” “你要好好休息，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待会儿吃点丹药补充法力。” 相互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两人朝着轿车的方向飞去。 总督和两位小姐被爆炸惊动了。三人隔窗看着远处的袅袅黑烟，眼神充满震惊和不解。唐小姐用急促的语气问道： “梁副官，那边的爆炸好吓人啊！连玻璃都震了几下。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梁副官回头，低垂着目光，恭敬地回答道： “回小姐的话，刚才是两位高人，不，两位神仙把倭寇灭了。一瞬间就消灭干净了！” 一旁竖着耳朵在听的总督和赵小姐疑惑地对视一眼。赵小姐沉声问道： “梁副官，你说的是后车那两位吗？” “是的，督座猜得没错。那个漂亮女人应该就是同林堂女神仙本尊了。他们两个都是真仙级别的人物。” 唐小姐马上问道： “真仙是什么？真正的神仙吗？” 梁副官笑容可掬地回答道： “真仙是修真的最高境界，是修士的最高级别。非常厉害，而且长生不老。与民间传说中的神仙已经很接近了。恭喜督座，觅得两位真仙相助。这趟旅途必无大碍。” 总督满意地点头。他早就感到那个女人非比寻常，没想到竟是这般神人。难得的是，那个女人似乎对钱很感兴趣。想到这里，他得意一笑，心中有了其他想法。 长途汽车之中，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刚才的事，吵成了一锅粥。 “听说东军司令板垣次郎上个月被暗杀，遭到巨型光球远距离轰击。别墅被炸塌了一大半！会不会是此二人所为？” “很有可能！这世上真仙本来就稀少。在北境的，估计就他们两位了。” “我也听说了！轰动一时啊！可惜了，那个老鬼子竟然没死！” “人应该是他们无疑。可没准是故意打偏的。” 黑马褂老头刘半仙嘿嘿一笑，冷冷地插了一句。众人一时都闭了嘴，静静地听着。刘半仙环视四周，大家都看向他，都等着听他讲下去。他吸了一口烟，再次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你们听说过天谴没有啊？” “听过。” “一知半解。” “据说，超凡境之人如果干扰了天下大势的运行，会受到天道的惩罚。法力流失，修为等级下降，变回凡人。这就是天谴。我说得对吗？刘半仙。” 刘半仙吐出一口烟圈，拍掌称好。寡淡的掌声在车厢中回荡，清脆响亮。车内除了发动机的响声、颠簸的噪声，基本没有声音了。大家都安静地聆听着。刘半仙缓缓说道： “小伙子见识不错！有前途！他说得对。我补充几句。世间万事皆有定数。天下大势，老天爷自有安排。可，达到超凡境的半仙和真仙，并不在安排之内。因此，他们有能力做出违逆天意、干扰天下大势的事情。一旦老天爷的安排被打乱，就会对他们降下天谴。”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刘半仙抽了口烟，继续说道： “天谴的影响，会消退的。前提是天下大势回到正轨，影响已经消除。板垣次郎这种地位的人，影响力不消我多说了。如果那位真敢杀了他。那么天谴没准会跟着他几十年，直到板垣次郎原来的影响完全消散为止。他可以藏起来，等待法力恢复，但是躲得过人，可逃不过生老病死啊。所以，我觉得那位真仙，是故意打偏的。他不敢下杀手，只想吓唬他而已。” 沉寂终于打破，人们开始讨论起来了。纷纷表示，华夏神人辈出，为什么没人对鬼子头目出手，原来是这么回事！刘半仙吸了几口烟后，又嘿嘿笑着，继续发言。他的声音不大，但一说话，人们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我给督座算过命。他有百年寿数。现在才二十九。哪个鬼子真仙不长眼，敢来杀他？哈哈哈。”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有些人释怀了不少。刘半仙这句话，给很多人吃了定心丸。因为大家知道，倭寇那边也有真仙级别的人物。他笑罢，再次开口： “刘某不才，曾经对付过遭遇天谴的真仙。还把她逼得很急。哈哈哈！” 话音刚落，人们立即低声交头接耳起来。刘半仙淡然地吸着烟，没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说起来惭愧，真是有眼无珠啊。交手之后，才知道对方的底细。原来是同林堂的女神仙，没错，就是后面车里那位。她协助马绣方抗倭，遭到了天谴，法力损失了不少。老夫被歹人迷惑，差点酿出大祸。后来冰释前嫌，与女神仙不打不相识，赚下了个人情。辽北战事，倭寇锐不可当，女神仙遭到的天谴并不严重，几天就消退了。没想到啊，我们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刘半仙趁人家遭到天谴出手暗算，本来是一件受人鄙夷的事情。可现在听起来，他像是悬崖勒马，放过了人家。不怕被秋后算账，这份勇气令在场的人们又高看了他几眼。刘半仙看见众人投来敬佩的目光，得意地点头笑着。 姬无困刚回到轿车，就翻出了热水壶。他往盖子中倒了热水，试了一下温度。芷洛接过热水，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鸡蛋黄大小的丹药，捏碎蜡皮后就着热水吞服。完事后，姬无困拿着一沓手纸帮她擦汗。 为她擦完脖子，姬无困凑近闻了闻，香汗扑鼻。他坏笑着问道： “天气冷，别着凉了。里面需要擦吗？” 芷洛白了他一眼，嫣然一笑： “人家说夫妻有七年之痒。我们都过几百个七年了，你还是那么兴致盎然啊！” “跟对的人在一起，我一万年都不会腻的。” 假装生气的芷洛斜眼看着姬无困，娇羞地骂了一句： “登徒子！臭流氓！” 一边笑骂着，一边宽衣解扣。 第9章 诡异的噩梦 看见芷洛抬手要解纽扣，姬无困笑着阻止了她。他只是皮一下而已。耍流氓也要挑时间的，光天化日之下，他才没那么下流。 “倭军能跑到这里。玄武队就能追上我们。今天晚上大概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了。我今晚守夜，先睡一会儿。” 姬无困边说边蜷缩着脚侧卧，把头枕在芷洛那柔软的大腿上。闭眼不久，便沉沉睡去。正在翻看生活杂志的芷洛微微一笑，心想：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能睡。” 迷迷糊糊中，姬无困感觉车辆的颠簸似乎越来越厉害。有那么一下，他感觉整个人被抛上了天，然后轻飘飘地，徐徐而落。 “怎么回事？” 姬无困猛然睁眼，发现四周黑雾弥漫，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照在芷洛身上。她正坐在汽车后排的真皮座位上。自己的身体正侧卧着，头枕在她腿上，睡得很深沉。除了人和座椅，浓雾之中什么都没有。 “奇怪，不是魂被颠出来了吧？” 姬无困发现自己除了眼睛，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手脚身体，也没有了呼吸心跳，就是完全的魂魄状态。他尝试跟芷洛说话： “芷洛，夫人，妻子，老婆！” 芷洛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看着杂志，不时嘴角微扬，眼眉之间露出笑意。 “这大概在做梦吧？一定是。这种浓黑的环境，只有梦里才有。何况，就算魂魄状态，也是能够视物的，还能够施展传音之法与人交流。” 正想着，一团白影从天而降，缓缓飘落在他身上。穿过了他的身体，坐在了芷洛身旁。一股莫名的心酸感突然涌上心头。姬无困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刺痛。接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油然而生。悲喜之情轮流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突然生出一种泪水在眼眶打转，鼻子发酸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受到那个白影的影响了吗？这家伙好像认识芷洛？” 只见白影轻抚着芷洛的脸颊和头发，轻吻之后，便偎依着她一动不动。芷洛依然在翻着杂志，毫不知觉。看不下去了，姬无困呵斥道：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影缓缓抬手指来，顿了顿，猛地站身，闪电般迎面扑来！ “啊！” 姬无困惊叫一声。白光笼罩，吞噬了眼前的所有事物。他感觉头脑嗡地响了一声。各种知觉瞬间恢复。 白光迅速消退，随之而来的是浓黑，还有一只朝着面门踩来的靴底！ “这！” 啪的一声，姬无困下意识抬手格挡。只见一个身穿土黄色倭军军官服，穿着长筒皮靴的矮小身影一脚踩在姬无困的右手上。这一脚，力达千钧！姬无困感觉右手发麻，不禁心生疑惑： “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矮小身影借力后仰起跳，身体一翻，头发一甩，咻的一声，飘飘长发之中竟然迸射出无数银丝，直射姬无困面门。 “三千烦恼丝？” 姬无困认得这些像白发一样的银丝。这是女方士广悌暗藏在头发之中的法器。广悌是大方师徐福的弟子，生于秦朝，终老于北宋。 这个矮小倭人，姬无困也认得。就是传说中，魏明帝曹叡册封的亲魏倭王。玄武队就是此人手下的组织。倭王手下还有四个真仙。他们穿着红色铠甲，号称赤备组。 这倭王女生男相。她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身材凹凸有致如同少女一般。但面孔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 姬无困和芷洛几个月前在奉城与此人打过交道，但是没有交过手。感觉此人好像盗取了方士一门不少东西。 咻的一声，银丝再度攻来，姬无困侧身躲闪。一缕银丝划过他的脸庞，留下了一道血痕。脸上的灼热感让他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这，不像是梦吧？到底怎么回事？” 倭王刚回转过来，便一指点向十几米开外的姬无困。嗖的一声，紫光缭绕的食指迸射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紫色光球。 这种小型光球不可小觑。能量密度大，贯穿力非常强。速度很快，距离近时，难以躲闪。 看见小光球飞来，姬无困挺起胸膛，不躲不闪。他已经厌倦了这个诡异的梦境。 “梦而已！” 扑哧一声，血水飞溅。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身穿蓝色制服，脚着黑色长筒靴的芷洛背对姬无困，张开双手为他挡下了一束红光！ “芷洛！” 姬无困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向后倒的芷洛。看清楚了，那不是一道光，而是一条触手！这玩意就像一条剥了皮的蛇！血红的肌肉在微微颤动着。刺伤芷洛的腹部之后，触手快速缩了回去。 姬无困抱着芷洛，按住伤口，顺着触手一看。触手缩回到一个无头躯体的手臂之内。这个怪物非常高大壮硕。看着有两米高，两人的宽度。有着像人一样的四肢，全身赤裸。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长在胸口之上，其中的猩红竖瞳，让人不寒而栗。一个昆虫一样的口器开在腹部。这怪物相当诡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什么梦境！” 看着怀里气若游丝的芷洛，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姬无困无心恋战，掉头就跑。怪物没有追来，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他已经顾不得梦境还是现实了。紧紧抱着芷洛，输送法力护住她的心脉。很快，伤口的血止住了。但芷洛已经陷入昏迷。心乱如麻的姬无困在浓黑之中乱窜，六神无主，急得满头大汗。 “这是一个梦！这一定是个梦！快醒来吧！赶快醒来啊！” 只见远处浓黑之中有一片绿地，姬无困迅速飞了过去。 降落之后，他开始检查芷洛的伤势。芷洛依旧昏迷，全身瘫软，气若游丝。脸色紫青，像是中毒了。姬无困试图激活她的归真能力。 所谓的归真，是真仙的特殊能力。真仙进行归真，可以使身体回到成仙时的巅峰状态。不但可以治疗伤病，还能返老还童，还原到成仙时的样貌。真仙之所以能长生不老，靠的就是归真。 可是！芷洛的身体并没有归真的迹象！ “归真，归真，快点归真！” “快醒，快醒，快点醒啊！” 第10章 注定不会顺利的旅途 姬无困把芷洛紧紧搂在怀里，一言不发。他深情地闭着眼睛，呼吸沉重，脸不断地蹭着她的头发。像是几十年没见一样。芷洛手里拿着杂志，一脸莫名其妙，秋水一样的双眸不时一眨一眨。过了一会儿，芷洛温和地笑着说道： “无困，你，是不是起猛了？你这是不见一小时，如隔三十秋啊。” 感觉到芷洛在调整姿势，姬无困才意识到可能抱得她不舒服了。他松开了手，让芷洛坐起来。芷洛扔掉杂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着说道： “无困，你再睡会吧。我看你像是睡迷糊了。” 一闭眼就想到芷洛嘴角渗血、气若游丝的样子，姬无困不敢睡了。他怕自己睡了，芷洛真会出什么事。现在他还时不时心痛呢。他调整了情绪，微笑着回答： “不用了，我睡够了。要不，你休息一下？” “嗯。” 芷洛点头。姬无困马上侧身坐到边上，让芷洛可以躺在他怀里，把脚放座位上，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觉。这姿势，他们很默契了。姬无困静静抱着她。他不想提及这个梦，只想把它忘掉。 三辆倭军的侦察摩托车来到爆炸现场。几个倭兵在焦土上忙活着。有人察看车辆残骸，有人目测着爆炸深坑，有人用脚步丈量着爆炸的范围。分队长铃木在一个弹坑附近来回踱步，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他以为发现明军的重炮阵地了！如果成功端掉，至少官升一级！ 良久，铃木整理着队员的报告，自言自语地做着记录： “弹坑深两米，宽五米，轻装甲摧毁半径三十米，人员杀伤半径九十米。明显是一五五榴弹炮所为。两发命中车队，无人生还。经弹道测量，明军炮兵阵地位于望阳囤东南方六到八公里的范围之内……” 铃木写完后觉得有点不对劲，立马翻出战术地图。 “不对啊！明军的火炮阵地竟在我军控制范围之内？没道理啊！山川，你怎么搞的？” “队长，我们是根据弹坑斜度测算的，不会有错。” 山川辩解道，不过他的语气显然底气不足。铃木感觉事有蹊跷，低声嘟囔道： “两发炮弹击中行驶中的车队也很不合理。就这报告上去，不降职也要挨几个大耳刮子。到底怎么回事？” 铃木把这一页撕了，朝着身边两人大吼： “山川、小久保！再测一次弹道！要快！太阳快下山了！” 傍晚，车队终于到达凌城地界。长途汽车缓缓靠边停下，随后总督座驾和姬无困的车也靠边停车了。 猛虎队迅速下车，把总督座驾围了起来，对外警戒着。梁副官小跑着上前查看。只见路上倒卧着几棵大树，把路给堵死了。他扫视了一眼路的两旁。树木很密，低矮的树丛被积雪覆盖着，一片白茫茫。周围几百米内应该没有人。他扭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肖队长，派人侦查路边的树林，防止有人埋伏。王老狗带人把树木移开。” “是！”“是！” 移开几棵大树，对于修真者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两个士兵一起发动御物之术，把横在路上的大树一棵一棵地扔到路旁。良久，侦查人员归队，一无所获。车队继续出发。 唐小姐偎依在总督身上，撒娇道： “督座哥哥，我肚子饿了。还有多少时间到啊？” 总督看着窗外黑压压的树林，无精打采地问道： “梁副官，还有多久到凌城？” “快了，半个小时就能到县城。出发前，卑职已经跟县公署打过招呼。他们会把食宿安排好的。” 总督点点头，头靠到个头较高的赵小姐肩膀上，闭眼小憩。唐小姐秀眉微皱，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心想： “还有半个小时，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吧。” 车子停下后，芷洛起来，伸了个懒腰，表情惬意，撒娇道： “无困，我睡得不舒服。你要帮我按按头。” “好，没问题。” 她解散了小辫子，披散着头发，枕在姬无困的大腿上闭眼享受着。姬无困右手给她按压头顶的百会穴，左手揉刮后脑的风池、完骨、脑空等穴位，一左一右轮流发力。芷洛昏昏欲睡，灵魂仿佛要离体一样，飘飘欲仙。 车子再次出发后不久，朦朦胧胧中的芷洛突然睁开眼睛，低声软语地来了一句： “无困，告诉他们。前方两公里有几百人聚集着。都是华夏人。” “好的。估计是遇到北境军的部队了。凌城是交通要道，这里有部队驻防很正常。” 刚传递完消息，前面的车又停下了。姬无困用手指快速地、轻轻地敲击芷洛的头。一阵咚咚的脆响过后，姬无困停下，低声说道： “芷洛，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等会。” 芷洛娇嗔道： “不行！还能有什么事？继续按。竟然在人家最享受的时候停下来，讨厌！” “可是，有点不对劲啊。” “别可是了。小心我在你最上头的时候把你踹下床！” “呃，哈哈哈。想必也没啥大事。” 姬无困继续按摩。 前面的人还是首先把总督的车保护起来。梁副官带着人上前查看。长途汽车的前面，出现了很多大坑、大石头、树桩，堵了几十米的长度。梁副官皱着眉头问身边的肖队长： “肖队长，你怎么看？” 肖队长双手叉腰，不停地扫视着前方，苦笑着说道： “两次出现路障。这可能是友军部队为了防止鬼子突袭凌城吧？毕竟这条路可以直达关内。凌城的战略位置很重要的。没准下面还会有更多路障，甚至会遇到伏击。” “姬先生刚才说了，前面有支几百人的部队。可能是咱们的人。你先安排人把路障清了，然后亲自带上一个高阶修士去摸摸他们的底。” “明白！” 此后，车队两次遇到了路障。第二次停车时，路面上出现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军人。灯光之下，根本看不清这些人的制服。 老远看见前方有人持枪拦路。长途汽车急刹车，横着停在路上。猛虎队的人迅速部署。两个三人小组一左一右地绕进树林，剩下的聚拢在总督的轿车附近。 梁副官收到前方的传音之后，脸色铁青，连忙下车查看。 第11章 下榻骠骑营驻地 “别开枪！自己人！” 肖队长一边大喊，一边小跑着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军官。来到梁副官面前，这个军官敬礼之后，点头哈腰，一脸堆笑地解释着。梁副官板着脸，耐着性子在听。 虚惊一场，那些人是北境军，正在布置路障阻击倭军。 人们都松了口气。在车上待腻了的人都出来了。总督在轿车旁边来焦急地回踱步，不时驻足仰望夜空。芷洛和两个女孩一下车就钻进树林消失了。姬无困走到梁副官身边了解情况。 这几十个北境军士兵隶属于一支叫骁骑营的精锐部队。这是一个五百多人的全修真者的独立营。绝大部分是入门级的修真者，主要是白阶修士和精壮级武夫。这些人虽然在修真者眼中不值一提，但是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那个军官是副营长马三。他笑呵呵地对梁副官说道： “梁长官，天色已晚了，前面还有多处路障。不如，您请示督座，移驾本营驻地。我派人抓紧时间清空道路。给你们加好油。你们明天一早就能出发。如果绕开凌城，下午就能到达关城。营长已经准备好食宿，保证不会让督座失望的。” 梁副官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皱着眉头，低头想了几秒，转身走向总督。遇见姬无困的时候，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姬无困在他们身后听了好一会儿。果然如他所料，骁骑营为了防止倭军的机械化步兵快速突进，到处设置路障。总督的行程是保密的，他们并不知道，凑巧把总督的车队给堵了。其实，路障不算什么，要是埋上地雷的话可就遭了。连他和芷洛都没辙。 梁副官请示总督的时候，三个女人从树林里偷偷摸摸地出来。唐小姐和赵小姐有些狼狈，满头满身的雪花，但表情轻松了不少。总督没多想就爽快同意了。三辆车跟着几匹快马转入支路，朝着骁骑营驻地徐徐而去。 十几分钟之后，一栋略显残旧的建筑出现在汽车灯光之中。建筑前面几十名士兵持枪列队欢迎。车队停下后，猛虎队鱼贯而下，在总督座驾周围警戒。梁副官先下车。他表情冷峻，锐利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眼前的建筑有些像旧时的驿馆，是专门招待来往官员的地方。 总督身旁的两位小姐刚想下车，车门就被人按住了。姬无困和芷洛一左一右地出现在轿车两旁。芷洛拉开车门，伸手进去，掌心朝上，做出要扶人出来的手势。可她脸是板着的，目视前方，压根没有看车里的人。距离最近的唐小姐自然地把手搭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芷洛反手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再往前一递。唐小姐瞪着眼要发作，不料被总督按住了肩膀。总督明白了，芷洛是特地扶他出去的。而这么反常的举动，他知道肯定要出事了，心中不免开始打起鼓来。 路灯之下，一个大胡子军官带着几个人站在驿馆门口。一看见总督的座驾停下，他们就迎了上来。芷洛搀扶着总督朝他们走了过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雅清香，让总督心旷神怡，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 “秀美的眼睛、淡雅的笑容、光洁的皮肤、丰满的身材，这女神仙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胡思乱想之下，总督那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看见总督走来，大胡子军官等人立正，敬礼。 “骠骑营中校营长，王奎，参见督座！” 总督压压手，干咳一声说道： “王营长不必多礼了。赶快安排地方歇息。本座饿了、累了。” “是！督座请。” 王营长笑脸盈盈地转身对着驿馆门口作出请的手势。芷洛嫣然一笑，拉着总督走在前面。两人一过，王营长以及几个军官马上堵在后面，挡下了梁副官和姬无困等人。 驿馆内灯光昏暗。进门之后，总督和芷洛在王营长的带领下向左转。只见长廊两边，站了六七个持枪的士兵。穿过长廊，有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门外有四个持枪士兵站岗。王营长笑着说道： “督座，知道您大驾光临。我特意加强了安保力量。请督座放心，倭寇阴阳师再神通广大，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再蠢的人也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总督的额头开始冒汗，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逐渐沉重起来。芷洛的双手突然用力。总督觉得小腹突然生出一股温热感，经脾胃到喉咙，由慢变快，直冲头顶。整个人突然变得轻飘飘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飞升起来一样。 “小子，听好了。我渡给你一些法力。有法力护体，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我来处理。你顺着他们就行。” 总督的头脑里响起来芷洛的声音。有她这么一句，总督的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了。 梁副官、姬无困以及猛虎队等人进门后，却被带向右边过道。马三副营长和几个士兵拦在左边长廊之中，笑呵呵地说道： “这边是贵宾房，地方狭小，不便招待太多人。梁副官和卫队可以去右边的饭堂享用晚饭。” 梁副官勃然大怒： “放肆！我们是总督的贴身警卫，总督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轮不到你来安排！” 猛虎队的人簇拥在他身后，人人目光锐利，眼里仿佛藏着刀。对面骠骑营的人不甘示弱，个个虎着脸，目露凶光，像要吃人一样。双方似乎在用眼神进行较量。有些人不自觉地摸向枪。 猛虎队多数人从一线部队过来，骠骑营就是一线部队。双方基本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真动起手来，没有人会犹豫。 剑拔弩张之际，总督隔着老远发话了：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吵的！梁副官，你带着闹事的滚出去！其他人好好吃饭！” 这声音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压根不像出自总督之口。梁副官听了有些愕然。没几秒，他开始点人，带着几个猛虎队的人悻悻而出。马三可没料到这一手，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不好意思阻止。犹豫之间，梁副官几个人已经出去了。 姬无困带着剩下的人，由马三一干人押着往饭堂走去。姬无困逐渐放慢脚步，落到猛虎队后面。走到过道尽头，准备进入饭厅之时，跟在姬无困身后的马三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突然爆发。 第12章 谁被谁挟持? 马三吓了一跳，原本笑眯眯的眼睛不禁陡然圆睁，瞳孔收缩。只见姬无困快速左转身，右掌顺势一推。 “呀！” 呼的一声，一股罡风从他的手掌中迸发而出，直扑马三等人。 “我擦！” 马三只觉得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瞬间被吹飞。身体被汹涌的气流冲击着、撕扯着，就像被千万把利刃划过身体一样。 “哇啊啊！” 旁边几个人也被吹飞起来，衣服破碎、血肉模糊。伴随着血水和布碎，倒飞了五六米远，啪嗒啪嗒，重重地摔在地上。这几个人上半身衣服没了，体无完肤，看着像被千刀万剐过的几具血骷髅。 马三比他们要好。他是破军二级的武夫，有内力护体。罡风扑来之前，他双手交叉护脸，倒飞出去几米后双脚落地。两个衣袖都被刮得稀烂，除了内力有所下降，人并无大碍。 武夫的破军二级修为，相当于修士的蓝阶二品。 罡风之外的人也被劲风刮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贴在过道墙上的标语、指示牌等几乎全部被吹走。 猛虎队的人趁着这些人还没缓过来，操起冲锋枪射击。哒哒哒，紊乱嘈杂的枪声响起。马三身边的人全部被射杀。马三和姬无困都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埋伏在饭堂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猛虎队的人在法力护盾的掩护下快速突进饭堂。饭堂里的人边打边退，几乎全部躲在十几米长的分餐柜台后负隅顽抗。 “压住他们！” 肖队长大喊一声，贴着墙根朝柜台冲去。他一个冲刺跳跃，越过了三张大桌子，跨过了十米有余的距离，前滚翻落地，唰地滑到一根柱子边。 察觉到有人接近，骠骑营一个排长招呼身边持冲锋枪的两个士兵： “榔子、烧柱，左边有人！跟着我一起打！” 排长和两个兵对了一下眼神。 “起！” 这个排长大喝一声，端着冲锋枪猛然站起。两个士兵跟着起身。啪、啪、啪，三人的头刚刚冒出就被爆了。蓝色的半透明薄膜在前，肖队长一边猫腰碎步移动，一边开枪射击。第一个探出柜台的排长还能对着肖队长的护盾打出一梭子。其余两个兵露头即秒。 其余叛兵吓得不敢站起反击。 肖队长冲到分餐柜台下蹲着，左手握枪，右手聚集法力。当手上出现一团蓝色光雾之时，他迅速翻进长柜之后，同时发射光球。只见蓝光一闪，轰隆一声。定向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长柜后的骠骑营士兵推到墙角，挤成了一堆烂肉。 有几个侥幸飞身跳出的，逃得过爆炸，逃不过子弹，悉数被猛虎队员射杀。 明亮的贵宾室内，餐桌中间摆放着一个精美的茶壶，旁边一圈十来个古朴的杯子倒扣着。红木椅子，锦绣坐垫，一看就是高级货。 芷洛和总督坐在最里面，王奎和几个军官鱼贯而入。随着房门一关，房间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和阴险的笑声，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此时，姬无困还没有动手。 王奎等人没有坐下。他们盯着总督的眼神完全变了样，由之前的恭敬和躲闪，变成了虎狼一般，寒光闪闪，令人胆寒。 芷洛敲了敲桌子，满不在乎地冷声说道： “王营长，倒茶啊。督座要生气了。” 王奎一脸阴险，厉声道： “哼！别神气了！你已经被挟持了！我们已经投靠了东瀛人。明天一早，玄武队的男次郎执事就会到这里拿人。你不想受苦的话，就乖乖待着别动。嘿嘿嘿，至于这个美人……” 说到这里，王奎搓着手，舔着嘴唇，猥琐地笑着，语气变得轻柔： “美人，我给你个机会。你乖乖听话，可以当我的四姨太。以你的姿色，我保证宠你一辈子！如果不从……” 王奎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语气变得冰冷： “我先玩你几天，然后给手下的弟兄轮流开荤！看你能扛几个！哈哈哈！” 王奎身后的几人都奸笑起来，淫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这个漂亮女人的胸上。有人甚至流出了哈喇子。 芷洛轻笑一声，玩味的目光白了王奎一眼。 “谁被谁挟持了？” 话毕，一手抓住总督放在桌面的手，看着他那煞白的脸孔，似笑非笑地问道： “督座，你不打算说几句硬话吗？” 感受到芷洛手掌的柔软和温热之后，总督的心跳得没那么快了。他抬头凝视着王奎，眼神又惊又怒，一言不发，身体微微打颤，拳头攥紧，牙关咬得咯咯响。王奎的目光回到总督的脸上，冷声说道： “硬气？这怂货真硬气的话，怎么会一枪不开就把北境三省拱手送人？哈哈哈！” 王奎身后的军官也跟着奸笑起来。笑声充满了嘲弄和不屑。 贵宾房这边依然异常安静，只有室内的声音，室外似乎不存在了一样。王奎继续奚落着年轻的总督： “东瀛人一到，你任命的那些市长、军官，争相投降，迎接皇军。投靠东瀛人的，哪个不是升官发财！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北境完蛋了！大明迟早也会完蛋！这个天下，将是东瀛人的天下！” 总督低着头，一声不吭，身体微微颤抖着，旁人看着不知他是害怕还是愤怒。芷洛依然抓着他的手，轻叹一声，摇摇头，随后对王奎说道： “哎哟！好神气的长官啊！连当狗都这么理直气壮。厉害了啊！” 王奎冷哼一声，反驳道： “在东瀛人手下当狗，在他手下也是当狗，为什么不明哲保身，当条吃香喝辣的狗啊？” 此言一出，王奎身旁的几个军官当场拉长了脸。芷洛拍手笑道： “哈哈哈！果然是当狗的料！吠几声来听听，看看是狼狗还是哈巴狗？哈哈哈！” 一个瘦猴样的军官不耐烦了，朝着芷洛伸出手，淫笑着说道： “大哥，还废什么话啊！我的心都痒死了！我来给大伙表演一个御物之术。看我吊起这娘儿们，扒光她的衣服！” 话音刚落，几个军官起哄了。总督抬起头惶恐的目光不停在芷洛和这些军官之间流转。他欲言又止，脸露不安和焦急。 “大哥先干！然后咱们猜拳定先后！” “哈哈哈！大哥轻点啊，别整死了，扫了弟兄们的兴。” 瘦猴军官伸手推了几下都没有反应。芷洛一点没受影响。她一手枕在桌面，撑着下颌，一手手指轮番轻敲桌面，淡然自若地看着他笑。瘦猴军官急得跳脚，脸越来越红，额头逐渐渗出了汗水。 一个矮个子军官讥笑道： “张老六不行了！哈哈哈！是不是你下面软趴趴的，不中用啊？” 矮个子军官爆发了气息，浑身冒出蓝色气焰。他对着芷洛一伸手——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总督被吓得差点要躲桌底。芷洛还是淡淡地笑着，眼睛充满邪魅，不断扫视着几人。 “奇怪！怎么不行了呢？” 矮个子军官笑不出来了，脸色死沉死沉的，满额豆大的汗珠。他的法力好像消失了一样。 王奎收敛了笑容，绷着脸，看着芷洛的目光从淫邪变成了冷酷。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缓缓转身看向关闭着的房门，用略带慌乱的语气说道：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气息，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这里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第13章 姬无困戏耍三武夫 一轮皎洁的半月悬挂在夜空。银色的树林万籁俱寂，旁边的驿馆里枪声大作。肖队长和梁副官带着人内外夹击，突袭了设伏的骠骑营士兵。那些人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枪声、爆炸声响个不停。 姬无困追着马三跑到了楼顶。感觉到追兵只有一个人，马三停住了脚步。他缓缓转身，凌厉的目光直视着同时停下的姬无困。月色之下，马三轻轻地喘着气，吐出一缕缕的白雾。他的脸和手臂满布血痕，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多处开裂，像是刚从荆棘丛中钻出来一样。 马三双手叉腰，左右摇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接着双手伸直抡了几圈，最后压了压腿。他一边舒展筋骨，一边笑问： “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要摆我们一道吗？那个漂亮娘儿们罩得住总督吗？王营长可是蓝阶一品的修士。托大了吧？啊？” 姬无困淡然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说道： “放心，我会等的。陈七和张远山快到了。你们骠骑营不简单啊，四个蓝阶修士，三个破军武夫。只是手下人太菜，都快死光了。” 破军武夫，实力跟蓝阶修士相当，都属于中阶修真者。 马三吃了一吓，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你会读心术？难怪我们的计划会暴露。那说明你起码蓝阶二品起步了。先发制人，应该是用传音之法的吧？原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不过，我还是奇怪。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有诈，为何让总督跟着王奎走？难道那个女人很厉害吗？” 正说着，嗖、嗖两声，两个人影跳上了天台，无声无息地落地。只见两人身上冒着银光白气。这是内力外相，一个破军二级、一个破军三级。这两人和马三站成了三角形，把姬无困夹在中心。 天台上寒风凛冽，一阵一阵地袭来。地上的雪花被吹到一米左右的半空，又打着转落下。四人半个身子在飘雪中忽隐忽现。 陈七高马步，双手握拳提着放在腰间，表情严肃，缓缓开口： “速战速决吧。下面的战况对我们不利。猛虎队的整体实力比预计的要强得多。” 张远山抱着手，轻蔑地看着姬无困，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这人什么修为？竟然没有外相。马三你用传音之法叫我们过来，不是要联手对付一个普通人吧？” 马三侧身马步，双手摆开架势，沉着脸认真地说道： “近林兄别大意，估计这人是个蓝阶一品，甚至是超品。修士不善近战，我们三个一起上，贴身缠斗，耗死他！” 姬无困挺着胸膛，双手下垂，两脚稍分，像是根本没有准备一样。他明亮的眼睛盯着马三，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 “那，可以开始了吗？” 风忽然停了。雪粉落定。陈七、马三、张远山三人同时点头示意。 “呀！” 陈七大喝一声，爆发气息，全功率运行内力，一阵风从其体内迸发而出。脚下的积雪被吹起了点点雪花，在空中轻轻飘荡着。 “那就当他超品来打！” “呀！” 陈七和马三暴喝一声，扑向姬无困。姬无困的身形一闪，竟然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抱手而立的张远山惊觉身旁出现一股强烈的气息。刚一扭头，连手都来不及放下，他就被姬无困一肘顶在面门上。啪的一声，鼻血飞溅，门牙掉了几颗。张远山摔了个狗吃屎，心中惊讶： “好快的速度！修士有这闪电般的速度吗？” 正在冲刺的马三大吃一惊。陈七立马刹住步伐，转过身体，大声叫道： “马三！我们两个左右夹击！” 马三也调整好了姿势。 “呀！”“擦！” 两人再次大喝一声，同时朝着姬无困冲去。此时的姬无困，身上还是没有任何外相，气息只比常人强上那么一点。他侧身对着两人，头微低，眼珠稍抬，眼神炯炯有光，嘴角微微上扬。 “喔，哇，打打打！” 马三拳打脚踢攻向姬无困的左侧。面对暴雨般的拳头和踢腿，姬无困左手左右拍打，化解上路的攻势，左脚拦截下路的攻击。 “呀！” 陈七隔空挥拳，呼呼呼，一道道白色拳风直扑姬无困。姬无困右手画圆，变化出一个蓝色半透薄膜。啪啪啪，拳风被统统挡下。 姬无困进退有据，闲庭信步。马三双拳挥得呼呼作响，每一下踢腿都带起一阵雪花。陈七不敢近身，隔着五六米不断挥拳踢腿，打出一道一道凌厉的拳风脚气，从不同的方向攻击姬无困。他和姬无困之间的距离上雪花翻飞，白茫茫一片。 呼啦，一声裤腿带风的声音响起。马三只见姬无困左肩一斜，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啪，响亮的一声，马三中了一记右边腿，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打着转飞出了七八米远。噗的一声，重重地摔趴在地，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 踢飞马三之后，姬无困右手一推，法力护盾飞速撞向陈七。陈七前后马步站稳，双手并拢格挡盾击。嘭的一声响亮的闷响。陈七被法力护盾撞得后滑了三四米。 姬无困隔空挥出一记右摆拳。拳风直扑陈七面门。陈七抬手，咬牙挡下。 嘭的一声闷响，拳风撞击在陈七的手臂上。他那厚实的棉布军衣像水面一样泛起了涟漪。凶猛的冲击力把他震得倒后了几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手臂麻得不停颤抖。 姬无困没有追击。陈七、马三、张远山三人站在一起。陈七吃惊道： “这人究竟什么修为？直到现在身上还是没有外相！只能感觉到他在攻击的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息。” 马三顾不得擦去满脸的雪粉，横着眉毛，双眼紧盯对方，沉声回应： “我估计是个超品，很厉害的超品。这种无形的压迫感在蓝阶一品身上可没感受过。” 张远山鼻梁骨折，满口鲜血，最是狼狈，却又最为嘴硬。他用传音之法对其他两人说道： “超品怎么了？我们三个的内力叠加在一起，也够超品喝一壶的。问题就是他的逃命速度太快而已！” “试试看！” 姬无困突然开口，语气带着戏谑： “我不躲不闪。” 三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 “他能听见传音？” 姬无困轻蔑一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身站着，斜着眼看他们： “我听不见传音的内容。但我可以读取你们的心声。” 马三恍然大悟： “那家伙会读心术！我们要收敛思绪，别被他读取了秘密！” “晚了！你们要混进关城与倭奴里应外合的龌龊企图，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我要耐着性子跟你们耍？来吧！让你们这些小辈开开眼。” “好大的口气！有种你别逃！” 马三大喝一声： “我们一起发功！” 话音刚落，三人站成一线。马三在前，张远山在中间，陈七最后。陈七调集全部内力，双手朝着张远山的两边肩胛骨一拍。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张远山的丹田之内。 张远山做出同样的动作，把内力输送给马三。马三收腹提气，横眉怒目，一声暴喝，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去死吧！” 一团直径一米有余的闪光白气直逼十米开外的姬无困。一阵呼啸声响起，雪花纷飞，白气团带动的气流在雪地上翻出一条沟槽，露出了黑色的砖面。 姬无困不躲不闪，被闪光白气直接命中。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砖石乱飞，尘土四起，积雪被炸得漫天飞舞。驿馆的天台倒塌了大半。 第14章 帮你练练胆 滚滚浓烟从坍塌的天台冒出。月色下的浓烟黑乎乎的一团。砖混结构的驿馆可经不起这种强度的破坏。三楼的天花和墙壁逐渐坍塌，不时传出噼哩啪啦的砖块掉落的声音。 马三、张远山和陈七三人分散开来，表情惊惧，瞠目结舌地看着浓烟。他们感觉到姬无困的气息不降反升，似乎根本没有受伤！他们三人反而内力消耗严重。 突然，一股劲风破开了浓烟。姬无困出现在几人面前。他的身体不但冒着深蓝色的气焰，气焰之中竟还夹杂着银光白气！蓝焰和白光互相辉映，情景之奇异，世所罕见。 “武法双修！” 三人几乎同时喊出。陈七满脸大汗，咬着后槽牙沉声说道： “蓝阶超品加上破军越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马三满脸汗水，脚肚子发颤。张远山已经悄然后退了。 “想跑？太晚了！” 姬无困厉声喝道，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马三面前。马三大吃一惊，双眼圆瞪，嘴巴张大得能吞下自己的拳头。姬无困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抢先打出一记左直拳。噗的一声，旋转着的拳风直接钻透了马三的身体。飞溅的鲜血泼了张远山一脸。马三瞪着眼，一脸惊愕地倒下。 张远山吓得瞳孔放大、眉毛都竖了起来。眼见姬无困跃起而来，竟然连招架都反应不过来。姬无困腾空边腿，踢出一道脚气，横扫张远山头部。啪啦一声，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鲜血喷涌的腔子踉跄了几步之后摔倒在地。 陈七最冷静。姬无困一动。他立马开溜。只不过，姬无困的行动比他预计得要快得多。没跑出十米，陈七就中了姬无困的御物之术。整个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就在他发动内力，拼命挣扎之时。姬无困伸出的手往上一甩，做出抛东西的动作。 “走你！” 陈七啊的一声惊叫，瞬间被扔到几十米的高空。 “送你上路！” 姬无困另一只手甩出一个直径达一米的蓝色光球。嗖的一声，光球脱手直扑陈七。这个光球竟被一团银光白气包裹着。这是法力和内力的混合攻击！ 白光一闪，驿馆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顿时亮如白昼。轰隆一声巨响，空中发生了爆炸。硝烟之中，人体残肢纷纷掉落。 尽管外面乱成一锅粥，贵宾房内却完全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外面的任何气息。面前的漂亮女人似乎完全不受御物之术影响。几个骠骑营的军官开始不安起来。瘦猴军官凑近王奎低声说道： “营长，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了！” 矮子军官拉着门把手要开门。一用力，居然拉不动！这人急了，再次用力。啪一声，门把手都拽下来了，但房门还是紧闭，纹丝不动。 王奎如狼一般的眼睛凝视着芷洛，双拳紧握，绷着脸，沉声说道： “她下了结界！这一手，起码要蓝阶一品起步！” 芷洛忽然咯咯一笑，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们大老爷们不行。那老娘就受点累，主动一回。” 说罢，一股劲风从她的身体迸发而出，嚯的一声，桌布猛地飘动了一下，几声惨叫随即响起。在场的军官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捏住，提了起来。身边的总督也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吓了一跳，差点没坐稳。 瘦猴军官感觉身体好像被一条无形的蟒蛇死死缠住一样。全身的骨头挤压着，发出咔啪咔啪的声响。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军官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两个低阶修为的军官直接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浑身冒出蓝色气焰的王奎，是这些人里状况最好的了。他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牙关咬得咯咯响，运行着全部法力，奋力抵抗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总督一跳。虽然他知道身边的女人肯定会出手的，但是没有料到竟然这么干脆利落！他还生怕恶斗之下会伤着他呢。 总督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不少。他微笑着，视线不停在芷洛和几个军官的脸上转移着。芷洛瞥了他一眼，古怪一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小子，掏枪崩了他们。杀几个人练练胆。”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法力壮胆的效果可比酒好多了。仗着刚才芷洛渡送的法力，总督深呼吸几口，迅速平复心神。他掏出腰间的手枪，双手握持，瞄准了昏死过去的一个人的头。 几个缓缓的呼吸下去，总督终于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这个军官被爆了头。血水和浓黑之物从后脑溅出，洒在墙上。 看着他鼻梁上的小血洞，以及身后墙壁的一摊血迹和浓稠之物，总督竟然兴奋起来了。他瞄准了那个瘦猴军官。这人刚吐了口血，法力已经耗尽了，奄奄一息。啪的又一声枪响，瘦猴军官被爆头了。 接下来，总督瞄准了王奎。王奎满头满脸大汗淋漓，嘴巴紧闭，青筋蹦起，脸颊的肌肉清晰可见。他的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又圆又大，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一样。 第15章 刘半仙 “这个不行！他还有不少法力。你射光子弹也未必能打死他。先杀其他人。” 芷洛抱着手，靠在椅子背上，淡淡地说道。总督嗯了一声，枪口转向其他人。啪啪几声枪响，除王奎以外的人都被射杀了。总督开枪越来越快，后面的两枪，基本没有犹豫。 芷洛站起身来，身体贴近总督的肩膀，一手托着手枪，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见手枪蓝光闪烁。 清淡的体香再次飘来，总督的视线不由得钉在了芷洛淡雅的脸上。 “看什么看，瞄准那个大胡子。我给你的枪灌注法力了。” 总督匆匆应了一声，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王奎的耳朵而过，把身后的房门打出了一个大窟窿。房门一破，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枪声、爆炸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只见门外横七竖八地躺着骠骑营的士兵。 王奎经这么一吓，可能是生死之际激发了人体潜力，竟然挣脱了御物之术的束缚。他大口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总督的手枪。嗷的一声扑了上去。 总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要不是芷洛在身边抵住他。这小子早就钻桌底下了。 他不敢直视王奎，只能转过脸、闭上眼，惊叫着连开数枪。啪啪啪，几声急促而沉闷的枪声响起。带着法力的子弹打在王奎的胳膊上，胳膊断了；打在胸膛上，前面是小血孔，后背是碗口大小的血窟窿，脏器和着血水飞溅而出！喷得墙壁血肉斑斑。 死尸扑倒在餐桌上，血液很快染红了桌布。骠骑营叛变的军官悉数被灭。 围攻驿馆的叛军数次强攻都被猛虎队打退。实在没招了，他们用大炮轰。可没想到只开了两炮。大炮就被一个深蓝色的光球摧毁。这一炸，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群龙无首的叛军士气崩溃，迅速作鸟兽散。 终于安静下来了。驿馆之内一片狼藉。墙上血迹斑驳。地面到处都是弹壳、尸体，还有让人无法下脚的大滩血水。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总督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跟在芷洛身后，浮空飘着，跨过血泊和尸体，缓缓飞出驿馆。一见总督出现，梁副官和两位小姐马上围了上去。三人关切地、七嘴八舌地问道： “督座受惊了，卑职该死，没有第一时间来支援。” 总督意气风发，一脸得意，压根没有搭理梁副官。他先后抱了抱两位小姐。唐小姐抱住他的时间最长。她带着哭腔说道： “督座哥哥，吓死我了！他们居然拿枪打我们。车都打成筛子了！” 赵小姐站在旁边解释道： “督座哥哥，刚才是那位刘半仙救了我们。他挡住了子弹，带着我们躲了起来。幸亏有他，我们才捡回一条命。” 梁副官也说了一句： “刚才叛军开炮，是刘半仙一个光球把他们轰没了。” 总督安慰了几句，走到那个黑马褂老头身边，笑着拱手说道： “多谢刘半仙，救下了我的两个好妹妹。” 刘半仙迎了上前，弯着眉毛笑着作揖回礼： “总督哪里的话。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老夫该尽的本分之事。总督要谢，实在是折煞老夫了。” “白头鹰刘卯韧！蒙边四煞的老大！” 铿锵有力，带着寒气的声音响起。芷洛目光冰冷，单手叉腰，冷笑着走到刘半仙跟前。语气不大友好，众人都闭上了嘴，静观事态的发展。他们的恩怨，大家都有所了解。姬无困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刘半仙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当初就是你，趁夫人失去了法力，追杀她。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在这里遇上。” 他目光锐利，眼里像是藏着寒光闪闪的匕首。 总督听出不对劲了，连忙拉着两位小姐后退了几步，压着眉毛盯着姬无困，面露紧张之色。芷洛和姬无困一前一后夹住刘半仙。刘半仙吞了口口水，眉毛微微跳着。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着说道： “好夫人，好久不见。晚辈向您老人家，问好。” 芷洛姓好。认识她的人，一般称她为“好夫人”。姬无困对她的称呼有很多，其中的“芷洛”只是化名。只有误认她和姬无困是两口子的人，才会称她为“姬夫人”。 众人听出了火药味。两个真仙对一个半仙。很多人为刘半仙捏了一把汗。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大家不约而同地后退散开了。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缄口不言，生怕惹火烧身。 刘半仙心里直打鼓，反抗是毫无意义的，逃跑也是徒劳的。自从他们两个爆发全力，消灭倭军先遣队之时，刘半仙已经认出芷洛了。但是他不敢逃，而且心怀侥幸。毕竟，当时的芷洛可是亲口答应，只要他供出幕后主使之人，就一笔勾销的。可，哪里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相遇，而且，对方似乎不认账了！ “好，很好。现在法力恢复了，姬先生又在身边，好得很呢！你，好吗？” 芷洛轻笑一声，语气异常冰冷，仿佛出口的不是白雾，而是冰碴。刘半仙的后背湿透了。这种气温下，即使没有风，后背也是拨凉拨凉的，有点难受。可他的表情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他讪笑着回答： “哈哈，好。老夫，不，晚辈，挺好的。” 忽然，姬无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冷笑着说道： “老小子！你走狗屎运了。趁着天赐，居然让你一朝混成了半仙！你让我想起来几个龌龊的老对头！” 刘半仙彻底慌了，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一边傻笑着，一边擦汗。姬无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当初是你打不过无双具足才放弃追杀的。别说成是你大发善心，放过了好夫人。下次再吹牛，有你好看的！” 说罢，姬无困朗声道： “恭喜刘半仙多了几百年的寿数！值得请大家吃个三天三夜吧！” 刘半仙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本来在汽车上吹牛，说自己当初放过好夫人，一来是想舆论造势，让他们碍于面子不好为难他。二来，就是满足虚荣心。没想到竟然被人家听见了！ 刘半仙老脸一红，朝着芷洛和姬无困各施一礼，乐呵呵地说道： “一定一定！听者有份啊！” 最后一句，他故意扯高了嗓门。 所谓的天赐，是天谴的相反效果。一旦有超凡境者干扰天下大势，触发了天谴，那么站在其对立面、匡扶天下大势回归正轨的人就会获得天赐，法力会大幅度提升。天下大势回归正轨后，天赐结束。增长的法力也会消失。 有些投机取巧之人会利用天赐进行境界突破。 第16章 落脚凌城宾馆 “什么！要走十几公里！” 交通工具被叛军全部破坏，只能徒步到县城。唐小姐一听，马上不干了，嚷嚷着： “梁副官，像我和总督这么金贵的人，怎么可能走十几公里的路！这样，你去县城找车，我们在这里等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路去的！” 变成苦瓜脸的总督也不情愿，但是他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了。一旦停留时间过长，倭寇的大部队追上来就危险了。相比走十几公里，他更怕落到倭寇手上。赵小姐的想法也差不多，虽然不情愿，可只能认了。 看见总督的脸色不好，梁副官面露难色。身边的刘半仙嘿嘿地说道： “不需要徒步。我们有三个会飞的呢！” 说着，他看向了姬无困和芷洛。总督和两位小姐听见不需要走路，眼睛一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他接着说道： “我和姬先生、好夫人，用御物之术分别带着你们飞。大家都不需要走路。呃，只是会有点冷。呵呵呵。” 梁副官像是盼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拍手，高兴地说道： “对啊！三位仙座带着我们飞，可比坐车快多了！” “也比坐车冷多了！” 芷洛冷笑着插了一句，随后对着远处大声说道： “姬先生，那车还能用吗？” 姬无困绕着长途汽车转圈。梁副官见状走过去，低声提醒： “仙座，我派人检查过了。汽车的发动机坏了，开不了的了。” 话音未落，只见长途汽车被一股紫色云雾包裹着，缓缓飘浮起来。刘半仙眯着眼看着，笑呵呵地说道： “腾云驾雾之术，真仙的能力！不过……凡人能坐吗？” 长途汽车只离地几十厘米就停下了，悬空停着。姬无困点了一个士兵： “这位小兄弟，你上车试试。” 这个士兵背着冲锋枪，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利索地窜到车上。紫雾上的汽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吓得那个兵呀呀大叫。嘭的一声巨响，长途汽车重重地摔落下来，砸在雪地上。车上的玻璃全部碎了。 惊魂未定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梁副官摇摇头。总督和赵小姐一脸失望。唐小姐快步走到姬无困面前，撒娇似的质问道： “姬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汽车飞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掉下来了呢？坐飞车多舒服啊！” 看见唐小姐挺着小胸脯逼过来，姬无困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道： “看过《西游记》吗？孙悟空无法带着唐僧腾云驾雾到西天取经。原因是会破坏唐僧的命理际遇。我想，你们上不了紫云，原因差不多是这个吧。” 芷洛轻笑一声，看着总督等人说道： “可惜了。腾云驾雾飞得又快又舒服，带的东西又多，法力消耗还少。现在看来只能用御物之术带着你们飞了。不过，我有办法让你们飞得舒服些。” 不久，芷洛的轿车颤颤巍巍地凌空浮起。芷洛和姬无困一前一后用御物之术带着轿车飞行。总督和两位小姐坐在车里，兴奋地欣赏着月光下的雪景。刘半仙则带着几个伤员，一边吃着西北风，一边朝着县城飞去。梁副官和剩下的人施展疾行之法，跑步前进。 半小时后，梁副官等人居然最先到达，接着就是姬无困等人，刘半仙在最后。 虽然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小时，但是县长等人老老实实地等着，一步都不敢离开。看见从天而降的一干人等，县长吓得脸都绿了，还以为天兵天将下凡。直到总督从轿车中走出，县长等人才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县公署的安排还算妥当。吃饭在大酒楼，住宿安排在大宾馆。吃饭间，县长听说倭寇渗透进来了，建议出动所有巡捕和保安团进行全城搜捕。总督不同意。他觉得这些人不但没用，还不知道有多少叛徒混在里面，安排车辆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晚饭匆匆吃完，众人抓紧时间休息。酒店房间干净整洁，供暖还算可以，生活用品齐全。一个小县城能有这样的宾馆，已经相当不错了。 “无困，要一起吗？” 芷洛穿着抹胸和内裤，露出了雪白的大长腿，拿着毛巾走向浴室。姬无困正在检查行李，笑着回道： “你洗吧。我守夜。洗完澡后，我帮你按按背。睡个好觉，尽快恢复法力。我们被那些叛军拖了这么长时间，没准倭寇的玄武队已经追上来了。” 放在车尾的三个行李箱都中了枪。很多衣服被打烂。万幸的是，其中一个黑色手提小包完好无损——这是芷洛的家底。 良久，浴室门一开，花香四溢，芷洛围着大毛巾出来。半湿的头发，半露的饱满酥胸，冰清玉洁的肌肤，婀娜的身材。真是百看不厌！ “洗尽铅华呈素姿，陶醉红颜美如花。” 姬无困坐在床上，呆呆看着，脱口而出。芷洛抿嘴一笑，走向电吹风： “老学究的嘴真甜啊。愣着干嘛呢，来帮我吹头发。” “来了！” 姬无困不善于油腔滑调，可书读得多，各种美文雅句顺手拈来。 芷洛惬意地趴在床上，露出玉背。姬无困跪在旁边。捶背、按压、推揉、抓皮，一套下来，芷洛睡眼迷离，一脸享受。这时，母老虎变成了小绵羊。说是要把她卖了，她都会嗯一声。今天那巴掌的账终于可以算了。 不过，那个梦实在扫兴。每每想起芷洛失去归真能力，姬无困都心痛不已。他给芷洛盖好被子，深情地亲吻了她那玫瑰花般的厚唇。随后，他穿着衣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静地感受着宾馆里外的动静和人员的气息。 “啧啧啧，这几个小年轻，玩得真疯。都什么时候了，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面那句诗，骂得可不是女人，而是那些玩女人的大官。 漫漫长夜，为了打发时间，三个年轻人玩得可花了。三人鸳鸯浴大战。两位小姐感觉总督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异常狂野，而且耐力极佳，好像有用不完的劲一样。完全打破了时间与兴奋度成反比的规律。 一番大战下来，心满意足的总督躺在床上回味着。今晚的生猛让他倍感意外。或许，秘密就在那个女神仙的法力上？唉，如果能得此佳人，别说家财万贯了，就连北境总督都可以舍了！ 休息了一会，在两位小姐的悉心侍奉之下，年轻的总督兴致又起，再接再厉。如是几次翻云覆雨之后，两位小姐被整得像死鱼一样瘫软着。总督的征服欲得到巨大的满足。 一边洗澡，他一边回味着与芷洛的亲密接触。真是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啊！那股怡人的体香，柔软有力的手指，尤其是那种安全感！这是他尝遍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给予的。本领通天，秀色可餐，真是绝世难得！ 第17章 被玄武队追上 黎明时分，十几个黑甲人和一大群士兵出现在驿馆外的空地上。这些士兵穿着北境军的浅蓝色军服，领章、肩章等标识都已经摘下。他们额头上绑着白布条作为标识。黑甲人的头目与众不同。他没有蒙面，一头白色长发非常显眼。他的身材比一般倭人要高大很多。黝黑的皮肤、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长相跟倭人明显不同，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华夏人。 “武法双修的超品高手？” “是的，太君。王营长等长官都死在这人手上了。猛虎队里面，应该还有两个蓝阶一品。” 这个黑甲人头目，就是王奎口中的男次郎执事。按照计划，王奎扣下北境总督，男次郎带着玄武队来接收。男次郎操着流利的明语，目光扫视着眼前低头哈腰的骠骑营叛军，冷笑着说道： “哼！就算他武法道方四修，那又怎么样？超品还是超品。在半神面前，屁都不是！蓝阶一品这种角色，以后就不用报告了。他们现在在哪？” 倭人所说的“半神”，其实就是华夏人说的“半仙”。 一个明奸谄媚地笑着，点头哈腰说道： “报告太君。我们城里有线人。他们就在凌城宾馆住宿。县公署的人正在为他们筹备车辆。” “很好！如果能够抓住北境总督，记你们一功！马上出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境界碾压！” 男次郎一边睥睨着这些明奸，一边庆幸他们拖住了北境总督一行人。叛军头目坐在一辆吉普车里，领着几辆大卡车缓缓驶向县城。玄武队藏在其中一辆大卡车上。他们隐蔽了气息，无声无息地混在叛军里面。 天还没亮。一夜没睡的姬无困闭目休息之时，突然感应到宾馆附近出现了一些微弱的气息。他松开了芷洛的手，蹑手蹑脚地起床。打开窗户后，他飞了出去，站在半空扫视着横街窄巷。 这时，大街上不时有黄包车夫和小贩经过，偶尔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巡捕。看上去很正常，可姬无困感觉到一个角落有点不对劲。那是一条小巷，路灯照不进去，黑咕隆咚的。有几股微弱的气息聚集着。 “喵呜！喵！”“呜噜呜噜，喵呜！”“喵！喵！” 小巷子里传出嘈杂的猫叫声。 “吵吵吵，让不让人睡啊！” 一个玻璃酒瓶从巷子旁边的民房飞出，哐当一声精准砸中猫叫的地方。猫叫戛然而止。空中的姬无困飞回房间里。 听到啪的一声关窗户的声音传来，暗巷中的男次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额头已经惊出豆大的汗珠。他认得这个会飞的青年男子。半个月前的奉城谈判，这个男人和那个漂亮的女大神一起出现。这人是一个大神！这家伙出现在这里，说明那个女的也在。两个大神！他一个半神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倭人所谓的“大神”，就是华夏的“真仙”。 男次郎拍了拍身边一个被酒瓶砸破脑袋的人的肩膀，示意他做得好。此人是骠骑营军官，属于鸡鸣狗盗一类。刚才的猫叫，就是他的杰作。 “八嘎呀路！差点就交代了！如果刚才贸然行动，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下场跟鬼冢一样！” 男次郎心里骂几句，随后施展传音之法下令撤退。横街窄巷中的蒙面黑甲人悄然消失在阴影之中。 之前的内部通报，他记忆犹新。玄武队在辽北执行任务时，大神赤鬼和半神鬼冢就着了他们的道。鬼冢误以为对方是超品，结果被秒了。赤鬼以为对方只有一个大神，最后也栽了！连难得的神器无双具足都被缴了。这对狗男女最擅长隐藏实力，就是华夏人所说的扮猪吃老虎。 玄武队一撤，后面的明奸只能跟着跑路。他们一口气后退了几公里，隐藏在郊外一座废弃的作坊中。男次郎下令找来明奸头目。 几个明奸头目满腹疑问地找到男次郎。只见他冷着脸，抱着手，凝望着远处的宾馆，身后有个黑甲人拿着笔记本在记录着。明奸们没敢过去，生怕听见些什么不应该听的。那个黑甲人收好笔记本，躬腰行礼，重重地点头，哈依一声离开了。明奸头目们诚惶诚恐地来到男次郎身边，低头哈腰，满脸堆笑，轻声问道： “敢问太君，为何要撤啊？我们已经摸好底了。他们就十几个人。那些站岗的巡捕没用的，枪一响就跑。只要太君干掉他们的高手，北境总督手到擒来！” 男次郎虎着脸，越听越气，转过身来大骂道： “八嘎！老子差点栽在你们这些狗东西手里！什么双修超品！那是大神！两个大神！” 话音未落，男次郎抬手一个耳光打在明奸头目的脸上。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个明奸头目的脸当场塌陷下去，头转了好几圈，脖子像扭麻花一样拧在一起。接着，男次郎抬脚一踢，嘭的一声闷响，尸体飞出了几十米远，重重地撞在墙上。 “呸！” 满脸厌恶之色的男次郎啐了一口，拍了拍手掌，像是觉得弄脏了手一样。 附近的人，无论是黑甲人还是明奸士兵，都惊呆了，都停下手上的事情，静静地看向男次郎。旁边的几个明奸头目噗通噗通地跪下，身体抖如筛糠，吓得面无血色，一个劲地磕头喊着： “太君饶命啊！太君饶命啊！” 男次郎哼了一声，沉着脸，俯视着这些人。 “这就是提供假情报的下场！你们自己选一个出来代替他的位置。然后马上去堵住通往关城的路！” 几个明奸头目连声答应，然后屁滚尿流地走开。 县公署的人包下了宾馆的餐厅。早上七点，餐厅开始供应早餐。猛虎队的人几分钟就搞定了。总督和两位小姐姗姗来迟。总督本来不愿意这么早起床的，只是听梁副官报告，疑似倭寇阴阳师在凌城出没。吓得他慌忙拉起了两位小姐。 这三个人都睡眼惺忪、萎靡不振的。两位小姐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三步一停，还一脸尴尬。总督脸色发青，嘴唇苍白，大冷天的，额头却不断冒出虚汗。步态轻浮，动作无力，仿佛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站无站姿，坐无坐姿。 姬无困精神有点萎靡，默默地吃着早餐。偶尔陪着身边的芷洛笑，笑容有点勉强。唯独芷洛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第18章 隐匿行踪 县公署凑了五辆轿车、一辆小货车。八点半，梁副官点齐人马，搬好行李，下令车队出发。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阳光猛烈，气温回升不少。姬无困的心情不错。似乎昨天噩梦的阴霾已被阳光驱散。虽然有个县里人当司机，但一点都没有妨碍他和芷洛咬耳朵。因为这个司机根本看不见、听不到后排的事。 两人聊了刘半仙，调侃总督三人，最后姬无困把话题引到做梦上： “芷洛，你之前做的噩梦，什么内容啊？” 芷洛犹豫了一下，眼神闪躲，不大流利地回答道： “一些，古灵精怪的梦而已。内容，没记住。我没放心上。” 姬无困知道，这个月以来她做过几次噩梦。看当时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古灵精怪”可以形容的。可她不肯多说。姬无困也不强求。芷洛转移话题： “你猜倭奴接下来要使什么坏？” 话还没说完，汽车停了。姬无困马上下车查看。凌城去关城的公路在堵着车。小汽车、客运车、马车、驴车堵了一路。 两人飞到堵车的源头才发现，一辆乡下载人的拖拉机、一辆长途汽车，还有一辆马车触了地雷，车毁人亡。后面的车辆不敢前进，掉头又被堵住，进退不得。 梁副官获悉了前面的情况，在轿车的车头摊开地图，拿着铅笔研究着。姬无困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重新规划了路线后，梁副官向总督报告： “督座，我估计倭寇的意图是拖住我们，等待援兵。再走下去，只会遇到更多的阻碍。我们建议向南绕到营子镇，这里既可以向北绕回岭山公路，也可以南下去傍海公路。” 无精打采的总督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 “怎么看都像个陷阱啊！这一切都被设计好了。前面埋地雷，就是逼我们改道，钻进他们的圈套里。” 梁副官目光黯淡下去，面露难色，低下了头，诺诺地回应道： “可是，督座，没有第二条路线了。” “那可未必。” 姬无困来到梁副官身边。他双眼明亮，嘴角微扬。给人一种清爽和自信的感觉。姬无困说道： “未必只有两条路。你们想的都是大路，没有考虑过乡间小路吗？” 总督听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梁副官略微思索后回应道： “仙座，乡间小路大多狭窄难行，过不了车。” “过不了的时候就扛过去。别忘了，我们这支可是修真者队伍。就算你找到八人大轿，他们也能把总督抬回关城去！” 一语点醒梦中人，梁副官豁然开朗，眼前一亮。他看向总督征求意见。总督觉得靠谱，点头同意。姬无困见状，微微一笑。梁副官向总督敬礼，朝姬无困点头示意，随后离开。 趁梁副官走开，附近无人。姬无困对身边的总督，低声问道： “总督大人，贱内与刘半仙，你更加信任谁？” “尊夫人，无条件信任。” 总督回答得很干脆，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姬无困点点头，正要低头思考之际，忽然吓了个激灵，迅速往旁边一躲，看上去像被开水烫了一样。芷洛双手叉腰从他身边走过。她冷着脸，斜了一眼姬无困，用微弱而冰冷的声音哼了一声： “贱内？” 芷洛没看姬无困，径直走向总督。正要过来的两位小姐见她脸色不善，默默地后退几步。 “转过来！” 芷洛冷声低喝。脸色苍白的总督，不自觉地转身背对着她。芷洛倏地伸手一点，食指和中指并拢，啪一声点在总督后脖子上的风府穴。总督像触了电一样，本来有气无力的腰板马上挺直，肌肉紧绷。随后，芷洛的指尖按着脊柱向下一拖，直到腰椎尾。 一股温热感瞬间透彻脊柱。吐出一口浊气后，热汗从额头、后背渗出，总督的脸色瞬间红润起来。原本疲软无力、浑身酸痛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轻盈舒畅。就像刚刚卸下千斤重担一样。神清气爽的总督高兴地朝着芷洛拱手： “多谢夫人！” “随我来。” 片刻之后，由一个当地人骑马带路，车队缓缓转入乡间小路之中。 在望远镜中看见车队转入乡间小路，男次郎急得跳脚。他立马用传音之法下令道： “木户队长！你看见他们转入小路了吗？” “是的，阁下。” “你立即带上几个蓝阶阴阳师追上去，跟着他们。注意保持一公里以上的距离。” “哈依！” 男次郎从高大的树木上跳下，气势汹汹地来到一个明奸头目面前，把这人吓了个半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男次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问道： “北境总督的车队转入了南边的乡镇。他们能走什么路线！” 明奸头目瞪着眼睛，面露惧色，嘴巴一颤一颤地，可老挤不出字来。男次郎见状放开了他，不催促，让他慢慢想。这个头目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支支吾吾道： “可以向南去营子镇，进入傍海公路。也可以经雷家庄绕过我们设置的陷阱，回到岭山公路上。” 男次郎耐着性子问道： “有没有办法预判他们的动向？” 明奸头目想了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男次郎也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一挥手赶走了明奸头目，来回踱步想着：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的任务是拖住并监视他们。现在他们走小路，速度必然会慢下来。我的任务好歹能完成一半。现在要做的，只是跟踪而已！对付他们的事，就让赤备组来吧。” 想到这里，男次郎才松了口气，心也逐渐恢复平静。他立马招来手下吩咐道： “传我命令：一，给松山君发电报，让他和马连长带人在营子镇蹲守，看见北境总督，只需要报告，不得打草惊蛇。二，让陈连长在岭山公路巡查，发现北境总督一行人，立即发射信号弹。” 一个黑甲人端着笔记本，快速记录着。完毕后，躬身用力点头，大喊一声哈衣，随后疾走而去。 男次郎对远处的人们大喊一声： “土肥原君！集合玄武队，立即前往雷家庄路口！” 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庄稼地上，五个蒙面黑甲人正风驰电掣地飞奔着。这些人所过之处，雪花飞扬，低矮的玉米秆子一列列地倒下，出现了五条清晰可见的轨迹。正要进入一片树林之际，领头的木户队长惊觉前方的树林中突现两股强大的气息。没等他反应，正前方两道蓝光亮起，两个篮球大小的深蓝色光球呼啸着飞来。 第19章 反客为主，突袭玄武队 相对速度太快了，快速奔跑中的黑甲人们压根来不及躲闪。噗嗤、噗嗤两声，木户瞥见身边惊现两束血雾。两个黑甲人躲避不及，被光球穿胸而过，血浆肉骨喷射而出。他们身上的蓝光符文甲就像纸糊的一样，应有的法力防护能力半点功效都没发挥出来。 “敌袭！准备战斗！” 木户发现两股强大的气息正朝着他们高速冲来。他一边刹停身体，一边大声喊着。速度太快，太突然了！其余两个人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冒着蓝光的身影瞬间而至，两个黑甲人被撞了个正着。 嘭的一声闷响，一个黑甲人被撞飞。他的身体扭成了一团，打着转倒飞回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在玉米地里拖出了一条十几米长的痕迹。撞击之人横着身体飞行，双拳伸直在前、两脚在后。冲撞之后，立刻刹停，调整姿态。 另外一人横着身体，头前脚后，身体和双脚都伸得笔直，双手贴着大腿。他的头重重地撞在另一个黑甲人的头上。啪啦一声，这个黑甲人的头像西瓜一样爆开，腔子居然一边喷着血水，一边向前奔跑了几十米，直到撞在一棵树上。 木户惊惧万分，停住身体后，立即转身，双手一伸，变化出一个蓝色半透薄膜护住身体。他一边调集法力巩固护盾，一边抽出背着的冲锋枪准备反击。正持枪之际，乓的一声响，火星四溅，木户惊见手上的冲锋枪竟然拦腰断开，法力护盾上开了一个大洞。吃惊之时，他发现下半身没了知觉，肚子上开了一个大窟窿！肠子和着屎尿倾泻而出。 一个蓝色身影刹住身体后，迅速转身，发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紫色光球洞穿了薄膜，打碎了冲锋枪，击穿了木户的身体。 三秒不到，五个黑甲人一命呜呼。如此干净利落，出手的两人正是姬无困和刘半仙。 刘半仙对姬无困直身作揖，嘿嘿一笑，恭维道： “姬先生神机妙算。倭寇果然追过来了。” 姬无困悬浮在半空，与他对视，回应道： “你小子不赖啊。成为半仙一个月不到，飞行能力就这么强了。” 说罢，姬无困转身望着公路的方向。感觉到一大团气息正在集体移动，他淡然一笑，自言自语： “这些耗子终于动起来了。他们窝着还真不好找。跟我玩阴的。不知马王爷长了几只眼是吧？” 说罢，他看向刘半仙，大声说道： “老小子，跟我来！咱们去给那些倭奴送大礼！” 岭山公路上，一辆客运汽车撞在了路边的树林里。一辆马车散了架，马匹和车夫都起不来了。肇事的几辆黑篷卡车扬长而去。最后一辆卡车里，十几个身穿黑色皮甲的蒙面人一言不发地相对坐着。昏暗的车厢中，皮甲上的蓝光符文清晰可见。 一个坐在最外面的黑甲人突然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天空。他的眼神带着惊疑。两秒不到，车厢的黑甲人全部站起，嚷嚷起来： “好强大的气息！”“是赤备组增援来了吧？”“不好！那人的军服——他不是我们的人！” 一秒不到，众人都反应过来了。帆布被撕破的声音、金属弯曲的声音、木块爆裂的声音同时响起，这辆卡车的罩篷顿时四分五裂，人们一拥而出。浑身冒着绿色、蓝色气焰的黑甲人纷纷跳车。 十几个黑甲人紧急跳车，躲入树林之中。这些人刚散开，一个个深蓝色的光球从天而降，嗖嗖地飞向路上的卡车和吉普车。 嘭，嘭，嘭，连绵不断的爆炸把公路炸得泥雪纷飞。几百米长度的公路上弥漫着浓厚的雪粉。一辆卡车侧翻，半个车身被炸毁，身穿浅蓝色军服、头绑钵卷的叛军士兵零星散落在地。其中一半人倒地不起。 另外一辆卡车慌不择路，撞在了路边的树林之中。一群士兵像蝗虫一样从车后涌出。刚跑出了七八个人，卡车就被一个大型光球击中。猛烈的爆炸下，车身当场散架，飞出了不少人体残肢。车头冒出了浓烟，不久起火，随后爆炸。 在高空俯瞰，地下的叛军士兵像蚂蚁一样乱窜，屁滚尿流地逃入密林之中。 一辆吉普车快速变线，躲避了几个光球轰击之后，还是被击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爆炸的火光和掀起的泥土中飞身而起。这人就是玄武队执事男次郎。他在半空后仰回旋一圈落地，随后单脚蹬地，像离弦之箭一样飙出，三步跨过几十米的距离，钻入树林之中。 男次郎一冒头，就引起了姬无困的注意。那些小兵，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可这条半仙大鱼，姬无困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男次郎修炼方术，运行术法时，上半身火焰包裹，像燃烧起来的木炭一样。他在树林中飞速穿梭着，不断变换路线。大树躲开，小树挥手打断，低矮灌木被直接撞没了，地上的积雪被蹬起一人多高。这一路跑过，在茂密的树林中生生开出了一条小路。 姬无困循着气息在树林上空飞着，紧追不舍。看见下面的男次郎不断高速变向奔跑，他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倭奴一心想逃啊。那就没意思了。” 估计着男次郎的路线，他朝着树林一连发射出三个大型紫色光球。一个个直径一米有余的光球拖着长长的光柱，呼啸着从天而下。 嗖，嗖，嗖，轰隆，轰隆，轰隆。 树林之中顿时爆炸不断，震耳欲聋。十几米的爆炸范围内，大树倾斜，小树折断，灌木丛被炸成了粉碎。即使在密林之中，冲击波在几十米外依然致命。大片的小树折断，大树倾侧，残枝败叶满地都是。 男次郎侥幸躲开了第一个落下的光球。他远离了爆炸中心，几乎没有受到影响。第二个光球在他附近爆炸。哗啦一声，黑土白雪泼了他满头满脸。他被冲击波狠狠地推了一下，啪地撞在了一棵树上。腰杆粗细的小树被他撞歪了。 速度慢了下来，又被东倒西歪的树木阻挡了几下，男次郎没能逃过第三个光球的轰击。他被炸飞起来，连同泥土、雪块和碎木头一起被抛到了空中。所穿皮甲的紫光符文陡然黯淡下去。 男次郎在空中高速转体，努力调整姿态，稳住身形，悬空停下。他大骂一句： “八嘎呀路！” 心想： “好凶狠的轰击！不但威力大，还能这么密集！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大神级别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这完全没有胜算啊！” 正想着之时，他发现姬无困没了踪影！慌忙左右扭头寻找之际，他惊觉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出现在上方。慌忙抬头，发现浑身冒着紫色气焰的姬无困伸出右掌正对着自己！手掌紫色光雾缭绕，一个光球正快速形成。 “糟了！” 男次郎一脸惊恐，横眉竖目，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 第20章 赤备组登场 “吒！” 说时迟那时快，姬无困大喝一声，右手对准下方的男次郎推出一掌气击。呼的一声，强劲的罡风旋转着直扑下方的男次郎。空中悬停的男次郎立即交叉双手护住脸部，同时变化出一个火焰护盾挡住罡风。扑哧一声，高速旋转的乱流，瞬间钻破护盾，把他吹到了十几米开外。火焰护盾爆开，降下团团烈焰。 男次郎刚稳住身体。姬无困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啪的一声，一记右摆拳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男次郎顿觉天旋地转，脑袋嗡嗡直响，打着转下坠。 姬无困冲上前追击，空翻接一招凌空劈挂腿。啪的一声，右脚跟劈在男次郎的后背上。嗖的一声，男次郎像炮弹一样冲向地面。轰隆一声巨响，白雪覆盖的密林被撞开了一个大洞，树上的积雪哗啦哗啦纷纷坠落，以大洞为中心，呈圆形向外扩散。 男次郎被雪埋了一大半身子。恢复知觉的他迅速爬起。他感觉到姬无困的气息瞬间暴涨。猛地抬头，看见他正在伸出双手对着他，掌心会聚着紫色光雾。 “完了！” 男次郎大骇，心中暗骂一声。被连续重击之后，他的术法大幅下降，一时提不上来，连跑都跑不掉了！ 嗖的一声长啸，一个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从姬无困的双掌激射而出，瞬间暴涨到直径两米之巨，直扑男次郎。蓝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男次郎面前发生了定向爆炸。 冲击波掀起的泥土、飞雪、木碎树枝还有硝烟，全部涌向姬无困一方。尘埃落地，漫天飘雪。只见男次郎身前的树木倒了一大片，身后的树木基本没受影响。地面出现了一个半圆形深坑。 姬无困凝视着硝烟中心，眉头一皱。虽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然翻起一丝波澜。 硝烟散尽、飘雪散开之时，男次郎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倭国铠甲的中年男人。此人没有戴头盔，梳着大背头、国字脸孔，中等身材，看着像三十多岁的样子。红色铠甲上的紫光符文清晰可见。 他抬眼瞪着姬无困，八字胡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凌厉的目光如刀锋一样透着寒气。 此时，刘半仙飞驰而至，在姬无困身边停下。他看着下面的红甲人，吞了口口水，阴沉着脸说道： “姬先生。叛军打散了，黑甲人大半收拾了。” 姬无困盯着红甲人，嗯了一声回应，随后说道： “这人是个战神，免不了有一番恶战。你先归队。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战神，是武夫的最高境界，实力相当于真仙。 刘半仙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男次郎和红甲人嘀咕了几句倭语，随后躬身用力点头，大喊一声哈依，也离开了。偌大的树林，只剩下姬无困和红甲人对峙着。 红甲人名叫三浦才藏，隶属倭国一个神秘组织。追杀北境总督的玄武队是这个组织的基础单位。这个组织的精锐力量由四个真仙实力的修真者组成。因为他们都穿着红色倭国铠甲，故而得名赤备组。 赤备组一共四人，最厉害的一个在两个月前死在芷洛手上。 接到男次郎发现华夏大神的报告后，赤备组前来增援，三浦才藏第一个赶到。 三浦才藏缓缓升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与姬无困对视着。他皮笑肉不笑地用生硬的明语说道： “本人三浦才藏。奉城谈判当天，我与足下有过一面之缘。他们说，你像天神下凡一样。斩鬼冢、杀赤鬼，全歼了渗透到龙城的玄武队。在辽北战场以一己之力，摧毁了炮兵阵地、炸断了铁路桥、打残了战车中队。一度挫败了皇军的攻势。令人闻风丧胆。本人不才，一直想要讨教几招，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姬无困轻蔑一笑，浑身冒出紫色气焰，淡淡地说道： “别废话了，赶紧吧。我要在你的人找到北境总督之前收拾掉你。” 三浦才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锐利而冰冷的眼睛盯着姬无困。 两人在天空沉默地对峙着。没有风，天空的云朵一动不动。地上的树木静静矗立。万物像是屏息静待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 三浦才藏冷哼一声，双眼一瞪，脸一绷。嗖的一声，无声无息地瞬间突进到姬无困面前。 “呀！” 他猛挥两记左右摆拳，接一左右边腿。拳风呼呼，脚风啸啸，劲风骤然而起。姬无困表情平静，啪，拍开一拳，侧头躲过一拳，嘭嘭，抬手挡下两脚。 “刹！” 姬无困抬脚一记侧踹腿反击。三浦才藏双手并拢格挡，嘭的一声闷响，三浦才藏被踹开了几米。姬无困紧接着左右开弓，两手先后推出两个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嗖嗖，光球直扑三浦才藏。 “好快的蓄力速度！” 三浦才藏心中惊诧，表情越发沉重。距离太近，很难躲闪！他勉强侧身躲过一个光球。砰的一声脆响，他咬牙挥拳打飞另外一个。正要反击之时，劲风扑脸——姬无困已经来到身前！ 呼的一阵疾风，姬无困一脚踢向三浦才藏。三浦才藏低头躲开，同时趁机蓄势，内力聚集在右拳之中。 “呀！” 三浦才藏大喝一声，奋力挥拳。嘭的一声响，同时一声闷哼。三浦才藏的右拳挥出一半，面门就吃了一记左手直拳——姬无困的动作更快，抢先得手。 一击得手，姬无困的右拳接着挥出，双腿也没闲着。拳脚像暴风骤雨一般打向三浦才藏。三浦才藏抬起双手，像两扇门一样，一张一合、一上一下，配合着身法不断格挡攻击。啪啪啪，肢体碰撞的声音，犹如车辆相撞一样响亮，在百米开外依然清晰可闻。 接了几十招之后，三浦才藏发现攻防节奏居然被姬无困控住了。自己每次抬脚还击，脚都被及时踩住。手一慢下来，面门立即中拳。 “以快打慢，以攻代守。这家伙分明是个阴阳师，拳脚功夫却比武士还精湛！这人不简单啊！” 稍一分神，啪啪两声，三浦才藏的脸颊和下巴当即挨了两拳。这两拳力度很大，直接把他打蒙了。 “咤！” 姬无困大叫一声，乘势追击，拧肩转腰，一记凌厉的转身后摆腿扫向三浦才藏头部。嘭的一声闷响，三浦才藏抬手挡下，身体却飞出去了十来米。 三浦才藏头朝下快速下坠。天地在他眼里快速切换，飘忽不定。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之后，惊见姬无困准备出招！姬无困伸出双掌对准他，一个大型紫色光球正快速形成！ 第21章 姬无困打跑三浦才藏 嗖的一声，姬无困双掌伸出对准了三浦才藏。刚稳住身体的三浦才藏连忙伸手，变化出一个圆形盾牌进行抵挡。这个盾牌半透明，若隐若现，看似虚无，实则是内力的具象化，是超凡境武夫的防御手段。 “呀！” 姬无困一声暴喝。嗖的一声，大型光球破风而出，飞向三浦才藏的内力盾牌。咚的一声轰鸣，内力盾牌被炸散。下面的树木被冲击波折断、压弯。滚滚的热浪炙烤着挂满霜雪的枝叶。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一股浓烈的植物焦臭味。 三浦才藏在爆炸的前一刻飞到高空，回身朝着姬无困俯冲而来。此时，他的双手各执一把接近两米长的太刀。太刀像刚才的盾牌一样半透明状，看似忽有忽无。这是内力的具象化——超凡境武夫可以把内力具像成武器。 三浦才藏把太刀舞得呼呼作响，朝着姬无困劈出一道一道的半月形刀气。这是探路招式，三浦才藏没有指望刀气能击中姬无困。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三浦才藏的杀招是趁他躲闪之时进行突袭。 咻咻咻，数道刀气飞向姬无困。 “呀啊！” 他大吼一声，朝着刀气推出一掌，一股强劲的罡风直扑刀气。尖锐的呼呼声响起，刀气竟然全部被罡风吹散！这大出三浦才藏的意料。 “嚓哎！” 三浦才藏只能硬着头皮冲向姬无困。两把太刀横扫竖劈，被三浦才藏舞得虎虎生风。刀刃如墙，密不透风。姬无困被逼的连连后退。 啪的一声，如同鞭子抽在地上的声响。三浦才藏的太刀砍在了一个圆形紫色薄膜上面。薄膜表面顿时荡起了涟漪。姬无困变化出法力护盾挡住了三浦才藏的劈击。 “嚓哎！哒哒哒…” 三浦才藏狂叫着，两把太刀快得只见光影，像两个光圈一样切割着姬无困的护盾，激射出点点紫色火星。 “呀！” 姬无困突然发力顶着护盾压了上来！锵锵两声，冒出无数大火星子，太刀被撞飞，脱手即消失。啪的一声，一个刺拳从薄膜中冒出，轰在三浦才藏脸上。就在他下意识捂脸时，姬无困收了法力护盾，同时来了一记转身侧踹腿。 嘭的一声，三浦才藏躬着身子倒飞出去十几米。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惊觉头顶气流涌动。抬头看时，姬无困已经到了几米高的斜上方。 他双掌前伸对准了三浦才藏，目光如炬，表情冷峻。一团紫色光雾正在双掌前快速形成。 “糟了！” 三浦才藏瞳孔放大，惊出一身冷汗。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法躲闪！嗖的一声尖啸，姬无困发射出一个大型紫色光球。 “喔哇！” 三浦才藏惊叫着被光球推行了十几米，随后蓝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三浦才藏被炸飞下去。幸亏他正在全功率运行内力，内力护体抵消了大部分伤害。 打着滚坠落的三浦才藏在撞击地面之前，稳住了姿态，双脚轰然落地。脚下雪地坍塌大片，凹陷最深处达半米有余。 三浦才藏站起来，抬头仰望着姬无困，面露震惊之色，眼神的锐利和冰寒已经褪去，代之以一丝惧意。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渗出，从脸颊流下。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铠甲上的紫光符文。只见符文已经黯淡了不少。 反观姬无困。他只是轻轻喘着气，气息下降不明显，一脸轻松和淡定。那个表情就像大人面对小孩子的挑衅一样从容。 三浦才藏手中捏了一把汗，心中骇然： “这人调集法力的速度快得惊人！如此强力的光球，竟能瞬间形成。没想到，大神与大神之间的差距也会如此之大！” 姬无困居高临下俯视着三浦才藏，冷笑着嘲讽道： “芷洛说得没错，你们这些人，半仙而已！靠着法器铠甲，才勉强到达真仙的实力。居然真把自己当真仙了！可笑！我劝你留着内力用来逃跑吧！” “狂妄！狂妄至极！竟敢小看我三浦大人！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三浦才藏咬牙切齿，厉声喝道。他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姬无困，双拳紧握，手指关节发出咔啪咔啪的声音。他提起了全部内力，身体笼罩在噼里啪啦的白光电弧之中。身边出现密密麻麻的虚化箭矢，正对着姬无困。 三浦才藏侧身对着空中的姬无困，左手前伸，右手抬起。右手上方出现一支冒着白气、大如长矛的内力箭矢。 “嚓！” 一声悠长的大喝声，他右手猛地向前一挥，肩膀一送，左手一收，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内力巨箭带领着其他内力箭矢集体飞向姬无困。 “距离这么远，能有什么用！” 姬无困嗤笑一声，闪身起飞躲避。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箭矢居然追着他不放！ “呵！这招可以。小看他了！” 姬无困心中暗笑。他绕八字飞行，试图摆脱箭雨。可箭雨始终紧追不放，无法甩掉。三浦才藏沉着脸注视着姬无困的行动，心中暗骂道： “该死！这人不但速度快，还很灵活！真是可怕的对手！” 他双手前伸，左右一分。箭矢以巨箭为中心分散开来试图包围姬无困。眼见姬无困绕了个半圆，飞向自己，三浦才藏眉头紧皱，屏住了呼吸双手前伸跟着姬无困移动。 呼的一声，姬无困突然朝斜上方打出一个气击，利用罡风的反冲力快速转向，加速朝着三浦才藏俯冲过来。三浦才藏暗骂一句： “果然如此！” 姬无困引着箭雨冲向了三浦才藏。早有准备的三浦才藏变化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内力盾牌挡住了整个身体，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姬无困对三浦才藏的反应感到意外。距离几米之时，他突然朝着三浦才藏打出一击强力的气击，借助罡风的反冲力变向，随后嗖的一声快速垂直爬升。 罡风被内力盾牌挡下，强大的冲击力压向三浦才藏。他咬牙死顶，看着飞速而来的箭雨，怒目圆睁，面容扭曲。 嘭嘭嘭，在一片急促的爆炸声中，姬无困回头看向地面。苍茫的雪地就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泥土翻飞，雪花飘舞。爆炸过后的雪地出现密密麻麻的焦土小坑。仿佛白茫茫的大地长出了麻子似的。 第22章 车队行踪暴露 三浦才藏消失了。姬无困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他逃走的痕迹，嗤笑一声： “这些倭奴实力不咋地，逃跑的功夫真是一流啊。” 他懒得去追，转身朝着车队的方向飞去。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芷洛。虽然那个倭奴压根不是芷洛的对手。但是，对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姬无困是不会有一丝懈怠的。 滴、滴、滴……小镇的市集旁边，汽车持续的喇叭声几乎盖住了喧闹的人声。一个老农骑着马带着五辆小轿车和一辆小货车，在狭窄的道路上穿行着。行人纷纷躲让。能够一次拉出五辆小轿车的人，肯定非富即贵，无人敢惹。 这条路铺了石子，一面临河，另一面是市场和商铺。一辆车走宽敞，两辆车对向的话，就只有几个地方能够会车。路边摊贩多，对向而来的手推车、黄包车不少，汽车只能龟速行驶。坐在头车副驾的肖队长烦躁地看着前面收拾东西的摊贩，不由自主地摸出烟盒。只不过，烟没了。这一路来的堵车，他已经抽了十几支香烟。车又停下来了，肖队长探出窗外看了一眼前方，缩回来后对后排几人下令道： “你们三去开路。手脚慢的直接把摊子扬了。” “是！” 几个士兵答应一声，风风火火地下车。他们吆喝着路人和摊贩，迅速开始清理道路。看见穿军装的下车，不情不愿的小摊贩手脚麻利起来了。 哐当哐当，一阵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传出，人群发出阵阵哄叫。一个包子摊突然飘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扔到市场里面。散落一地的包子、馒头成了人们哄抢的对象。这些人有衣衫褴褛的，也有看着光鲜体面的。一个个像饿狗扑食一般。 一个中年汉子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声音嘶哑而且低沉： “哎哟，军爷。这可是我的活计啊！我一家六口人的活计啊！这叫人怎么活啊！哎哟，这叫人怎么活啊！” 士兵们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驱赶清道。看见有人被掀了摊子，而且这些人不但是当兵的，还是修真者。摊贩们惊慌不已，手忙脚乱起来，胡乱把东西往一边上搬。一些店家看见了，于心不忍，让出位置给小贩们躲风头。 对向来的黄包车、牛车、马车纷纷掉头，这些人与后面来的又堵在了一起。一时间，狭窄的道路变得水泄不通。 砰的一声，肖队长把车门一关，大踏步上前，厉声喝问： “杨泰，你们咋整的？让你们开路。你们越开越堵！” “队长，前面堵死了。准是有人不肯回头，都动不了。水猴和花活去处理了，很快就能好了。” 一个精瘦、皮肤黝黑的士兵回应道。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肖队长挠了挠头，咬了咬牙，嘶地吸了口气，回头对着几个兵发狠道： “不能耽误时间了。看见那些货车和轿车没有？它们掉不了头，会一直堵。张顺、王八，把那些大车都掀河里去。” “是！” 张顺和王八都是大块头武夫，御物之术不大行，但是力气大。两个人推开黄包车，挤开几个手推车，越过一辆牛车，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停下。 车里的司机是个年轻人。西装革履，梳着中分头、戴着小圆眼镜，正跷着二郎腿抽烟。看见两个穿军服的壮汉过来，他一点都不慌，斜了两人一眼后，闭目养神，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样子。 张顺、王八理都不理他。两人一前一后，运足内力，大喊一声： “一，二，起！” 他们一下就把轿车抬了起来。看见人家来真的，车里的年轻人慌了，颤抖着声音喊道： “哎！哎！我爸是李罡！保安团团长！你们敢……” “走！” 张顺、王八大喊一声，把轿车扔河里去了。一阵空隆康啷的巨响，轿车滚到了河床上。此时的小河处于枯水期，河床上只有烂泥和冰块。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大公子在车里哭爹喊娘。惹来附近围观人群的一阵哄笑。其中两个看热闹的一边吃瓜一边交头接耳： “看见了没？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活该！” 货车司机看见张顺和王八走来，连忙下车递烟，点头哈腰求情道： “老总，军爷，祖宗。能不能别掀这车。这货物摔坏了，我干八辈子都赔不起啊！求求两位大爷，高抬贵手了。” 张顺、王八接过了烟，对视了一眼。货车司机看见有戏，立即刷了一根洋火给两人点烟，苦笑着说道： “两位爷，要是能往回倒，我绝对倒。可，后面堵死了啊。两位军爷不如从后面清起，只要那些不知好歹都掀了，肯定会通的。” 张顺看了一眼王八，看眼神似乎被说动了，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肖队长。肖队长把人都叫了出来，指手画脚的，似乎在布置外围警戒。张顺再向前望去，只见杨泰、李天直接走向车龙后面。看来还是得从最前面开始。张顺打定主意，给了个眼神王八，沿着河岸向前走。 车龙蜿蜒了两百多米，在集镇外围到头。杨泰、李天等人把几辆轿车和两个小摊扔河里后，汽车、牛车、马车等各式车辆像泄洪一样纷纷后退，都到了庄稼地上，让出道路。令人烦躁的滴滴声也消停了。 折腾了很长时间，车队终于通过集镇。穿过一片庄稼地后，眼看就要进入两边都是山岗树林的乡间道路。车队又停下了。两辆卡车横在路上，车前站着四五十个穿着灰色制服、端着步枪或者拿着大刀长矛的保安团民兵。 这些民兵没遮没掩地站成了一个弧度，挡在车队前面。为首一个军官站出来趾高气扬地喊话： “哪个部队的？竟敢骚扰乡里，打砸乡贤财物？” 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肖队长憋了一肚子气，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猛地推开车门，一下车，抬手就发出一个光球打向前方的卡车。 嘭的一声巨响，一辆卡车的中部被击中爆炸。木屑、铁块飞溅，车厢断成两截。站在卡车前的几个民兵被冲击波推倒，扑了个狗吃屎。 这阵仗，民兵们哪里见过？都吓傻了眼，纷纷压下枪口，不敢抬起。这时，猛虎队的人都出来了。看清楚对方是正规军，又有修士，民兵们一哄而散逃进了树林。鱼肉百姓他们在行，跟狠人拼命，他们万万不敢。 远处，一个蹲在高大树木上的黑色身影，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这出闹剧。 第23章 赤备组的阴谋 三个身穿红色倭式铠甲的人，肩并肩地浮在半空，远眺着缓缓离开集镇的车队。其中一人就是被姬无困打跑的三浦才藏。玄武队终于找到了总督的车队。 一个面容清秀、看着二十多岁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几辆小轿车。她抬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白色短发，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赤木君，不能确定那个女大神在不在车队里吗？” 这个女人叫酒吞桐子，修炼方术。 一个长发中年男人用轻浮的语气回答她，说道： “确实如此的了。她一直不露脸，气息又隐蔽得很好。真没办法确认。” 话锋一转，他猥琐地笑着说道： “我倒是希望这个女人在。样貌、身材都一级棒！嘿嘿嘿！比春城那些大洋马有味道多了。奉城谈判之后，我就一直盼着可以再见她一面！” 长发中年男人名叫赤木亲信。他背着一支步枪，说话的时候，一脸猥琐，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下垂的双手，手指在不断摩擦着。三浦才藏白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如果那个女人在，事情就不好办了！那个男大神，一个人就能打我们俩！如果那个女大神实力与他相当，甚至更厉害。我们必败无疑！” 赤木亲信哈哈一笑，讥笑道： “哈哈哈！三浦君是不是被打怕了？一个能打我们两个？夸张！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见识一下！” “哼！你迟早会了解的！” 酒吞桐子插话，语气依旧平淡： “那个女大神的实力不如男大神。我在奉城与他们两个都交过手。那女的实力跟我差不多。男的确实很厉害。如果女的在，你们两个拖住那个男的。我拖住那女的。捉拿北境总督的任务就交给玄武队。记住，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引到预定地点！” 三浦才藏阴沉着脸，点头表示认同。赤木亲信抱着手，目视远方，古怪一笑： “拖住？我们的任务可不只是北境总督。” 忽然，三个人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急促而恭敬的声音： “三位大人，玄武队已经进入伏击地点！” “哟西！我们走！” 酒吞桐子轻笑一声留下一句，倏的一声飞走了。赤木笑着，抱着手飞行，紧随其后。三浦等二人飞远，从腰包中掏出一个玻璃小瓶。用大拇指弹开瓶盖后，举起瓶子仰头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扔掉瓶子后，三浦沉着脸高速跟去。 感觉到三股强大的气息逼近，姬无困打开车门，飞到车外，迎着他们飞去。他神情自若，目光炯炯，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感觉。 在高空中，姬无困和三个红甲人隔着几十米对峙着。酒吞桐子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她双手自然下垂，表情木然地对着姬无困施展传音之法。姬无困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 “又见面了！倭王殿下放你们滚出北境，你们居然还敢留在这里捣乱！既然你们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们赶尽杀绝！” “只有他一个！好机会，我们联合起来，迅速解决他！快啊！还等什么！” 三浦才藏那急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酒吞桐子对身边两人说道： “不！我们三个人在，他还敢迎战。说明他有恃无恐。很有可能，女大神就在暗处，随时准备偷袭我们。按计划行事！转移到预定地点。” 言毕，酒吞桐子面向姬无困，左手一抬，用大拇指向后一指，同时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眼神充满了挑衅。她朝着后方飞去。赤木抱手笑着，跟了过去。 “该死！” 三浦才藏心里骂了一句，连忙跟上。 看着三人飞走，姬无困也跟了上去。他没想到倭寇居然出动了三个伪真仙。既然这些人要拖延时间，还要引诱他远离车队。这正中他的下怀！ 赤木亲信一边飞一边注视着周围的气息。他咧着嘴，低声奸笑着，用传音之法说道： “真的只有他一个！这小子是想找死？还是不知道我们赤备组的厉害？” 酒吞桐子回应： “别大意！这两个人老阴险了。赤木和我一起上。先摸摸他的底。三浦留意周围，别让那个女的偷袭我们。” 她的语气中略带兴奋，眼神之中除了冰寒，还有些许喜色。 向西南方飞了大约几公里，酒吞桐子看了一眼天边的海平面，又扫视了地面一眼，接着俯冲而下，降落到一片广袤的荒原上。赤木和三浦也跟着降落。 姬无困看着地表，一马平川，心里暗笑： “这个白发方士心眼可不小。选了一个无遮无掩的地方决战，是怕芷洛在暗处偷袭吧？这也好，待会他们想逃都逃不了！” 姬无困降落之后，与酒吞、三浦、赤木三人隔着几十米距离对峙着。 姬无困目光炯炯，侧身而立，两手下垂，拳头握紧。 酒吞桐子站在中间。她两脚稍分，下颌微收，双拳提到腰间，冰冷的眼神直视着对方。 三浦才藏站在酒吞左后方。他高马步站立，拳头紧握收至腰间，全神贯注地盯着姬无困。额头稍有汗水。 天空彤云密布，四下灰蒙蒙的。旷野之上，凛风阵阵，吹得雪粉纷飞。四人默默地立于茫茫飘雪之中，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不一会儿，一动不动的几人很快就裹上了一层白粉，融入到了苍茫大地里。 一声鹰啸打破了沉寂。 “嘿！” 酒吞桐子低喝一声，爆发气息，高功率运行术法，左手燃起熊熊烈火，右手电光缭绕。一股劲风从她脚下旋转着升腾起来。地面上的雪花打着转上升，就像龙卷风一样。白色短发飘然而起。 一手火焰、一手雷电，这是真仙级别方士的术法外相。 赤木亲信提起全部法力，浑身冒出紫色气焰。满身雪花瞬间蒸发。一团紫色光雾在他身边逐渐聚拢，慢慢形成了一只半透明紫色老虎。 姬无困暗暗发笑： “法力具象？这倭奴居然敢分出法力。是小看我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法力猛虎身体下潜，双眼紧盯姬无困，发出阵阵低吼。 被安排观战的三浦才藏拍打着头上的雪花走到一边。虽然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着，维持着内力的高功率运行。 姬无困瞥了三人一眼，心里嗤笑道： “一个方士、一个修士、一个武夫，半仙的水平，靠着铠甲充真仙，真是可笑！” 笑罢，他爆发气息，浑身冒出紫色气焰，一扫满头满脸的雪粉。他傲然挺立，对着三人大声说道：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第24章 以一敌三 一声震人心魄的虎啸响起，法力猛虎率先飞扑过去。与此同时，赤木亲信抬枪射击。啪的一声枪响，紫雾缭绕的子弹在空中拖出一束紫色光线，飞向姬无困。 姬无困侧身躲闪。嗖的一声，子弹擦肩而过。他向后一跳，不但避开了法力猛虎的扑击，还让其挡住了赤木亲信的视线。正要再度开枪的赤木亲信心里哼了一声。虎爪虽然落空，但是带起的劲风吹起了一片雪花，露出的黑土地上赫然出现几道长达半米的抓痕。 一击扑空，法力猛虎迅速弹起，双爪平推，想要掀翻姬无困。姬无困一边盯着法力猛虎，一边注视着赤木亲信的气息变化。他后撤步躲开虎爪，潜身低头，躲过一枪。 眼看对方两次同时躲避虎击和子弹，赤木亲信的心沉了一下，笑容收起，表情严肃起来。咔嚓，快速推拉枪栓，准备再次开枪之时，赤木忽见姬无困不但躲开了法力猛虎的尾巴横扫，还能快速反击。一个强力的气击打飞了法力猛虎。劲风吹起的雪花，竟然巧妙地阻挡了他的视线。只是一瞬间，姬无困便无影无踪了！ 赤木亲信吃了一惊，立刻侧身改变视角。这一动，让他瞥见姬无困已经冲到了身前！就在他干瞪眼，完全来不及反应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电盾。 白色电光缠绕着一面蓝色薄膜。滋啦的一声电流声，电盾挡下了姬无困的一击飞踢。整个电盾剧烈颤动起来，电弧像小蛇一样疯狂扭动。 姬无困感觉有一瞬间全身发麻不能动弹。酒吞桐子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嗨！嗨！” 她大喝两声，双手先后猛挥，相继扔出一个雷球和一个火球。姬无困手一扬，变化出一个紫色法力护盾抵挡。轰隆轰隆，两声爆鸣，法力护盾蒸发。 火球爆炸，火星四溅，热浪逼人，地面的积雪瞬间消融了一大片。雷球爆炸，电光闪动，空气中充斥着噼啪作响的电弧。姬无困感觉浑身汗毛倒竖，肌肉麻痹。竟然连空气都带电了！ 方士的电系技能带有控制效果。 在爆炸的掩护下，酒吞桐子快速出击，飞起一脚踹向姬无困。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带着法力的子弹呼啸而至。姬无困手一伸，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同时挡下子弹和酒吞桐子的飞踢。法力护盾转瞬即逝。 法力护盾的消失，是姬无困主动撤销的。这样做可以节省法力。 赤木亲信和酒吞桐子同时暗吃一惊。 “此人果然厉害！我的电击基本影响不了他！烈火也没造成多大的伤害。太刺激了！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轻敌了！这人运行法力的速度好快！法力强度高得离谱！而且，他似乎还没使出全力！阴阳师之中，应该是一等一的存在了！” 酒吞桐子一言不发，猛冲过去，想要突袭姬无困。就在她身形闪动之时，姬无困左手抬起朝着她推出一个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随即转身右手拍出一掌气击。 砰的一声响，酒吞桐子双手交叉挡下了光球。爆炸的冲击波把她推出去十米有余。从后偷袭的法力猛虎被罡风掀飞起来，摔到十几米开外。 “呀！” 一声长喝，姬无困疾速出击，气势如虹，犹如飓风般朝着赤木亲信席卷而去。之所以选定他作目标；是因为这人分给了法力猛虎大量法力，自身法力不充足，是三人之中最脆弱的一个。 赤木大惊失色，立刻伸手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挡在前面，随后推拉枪栓。枪还没举起来，姬无困的气击先到。 啪啦一声，一股旋转着的罡风钻破了法力护盾。护盾立即蒸发了。步枪瞬间散架。 “哇啊！” 赤木整个人打着转被罡风卷飞起来。 姬无困双掌一推，嗖的一声，一个直径接近一米的紫色光球破风而出，直击赤木亲信。此时的赤木亲信分出了大量法力进行具象化，法力低，防御力低。如果被击中，就非常危险了！ 嘭的一声巨响，光球爆炸。硝烟之中，两个人影前后悬浮。前面的是三浦才藏，后面的是赤木亲信。刚才，三浦才藏为赤木亲信挡下了一击。 姬无困正觉意外之时，惊觉身边空气的温度骤然上升，头发不自觉地竖起——酒吞桐子悄然而至！ 隔着几米的距离，她左手一挥，呼啦一声，一道半月状的火焰刀直扑姬无困。 “呀！” 姬无困大喝一声，一手拍散火焰刀，随即升空躲开爆裂出来的熊熊烈火。火光之中，电光一闪，酒吞右手一挥，一道蓝色闪电直劈姬无困。 “哼！雕虫小技！” 姬无困伸手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进行抵挡。没想到闪电竟然开叉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闪电散成电弧，在空中狂舞。姬无困瞬间触电，肌肉收缩、痉挛，心脏陡然一跳，幅度之大仿佛要蹦出来一样。 虽然影响只是一瞬间，可机会让酒吞桐子逮住了。她瞬发而至，冲到姬无困面前。带着电光的右手蓄力已久，啪的一声脆响，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姬无困倒退了一米，脸部肌肉剧烈收缩，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刺痛，耳朵嗡嗡直响。 火焰笼罩的左手带着拳风砸向姬无困面门。啪的又一声脆响，攻击被姬无困的右掌挡下。 “嘿！” 酒吞桐子大喊一声，手脚并起，拳打脚踢像暴风雨般凌厉。姬无困手似两扇门，啪啪啪，不断拍开和格挡来自上路的攻击，双脚或踩或拦，截击对方踢腿。 “我擦！” 啪的一声，三浦才藏冲上前来一脚猛踢在姬无困的手上，接着双拳挥舞，发了狂一样攻向姬无困。他与酒吞桐子一起左右夹击。 三人拳脚纷飞，引得乱流四起，嘭嘭嘭，肢体碰撞之声音宛如重锤砸地。从地面看去，天上一团紫光、一团白光、一团烈火互相缠绕、碰撞，发出的隆隆之声，就像天空出现雷暴一样。 眼见姬无困被压得无法反击，三浦才藏冷笑道： “哈哈哈！明狗，知道我们赤备组的厉害了吗？刚才的嚣张劲，哪里……” 话未说完，啪一声响，姬无困一记左手直拳打中三浦才藏的鼻子，打得他鼻血狂飙。 “闭嘴！倭奴！” 接着，一记转身侧踹踢飞三浦才藏；顺着转身的势头甩出一个光球。 嘭的一声爆炸，来不及反应的三浦才藏被光球击中，浑身冒着黑烟失控下坠。 啪啪两声，酒吞桐子趁姬无困不备猛蹬了他两脚，一脚后心，一脚后脑勺。姬无困中招前扑几米。酒吞桐子趁着反冲力后仰越离，翻身，双手一挥。咻一声，一道弧形火焰刀和一道弧形雷电刀交叉着扑向姬无困！ 第25章 赤备组的后手 嘭的一声爆炸，烈火四溅，电弧乱舞。酒吞桐子眉头一挑，嘴角上扬，一脸得意之色。一秒不到，她的表情突然僵住。只见一个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破开硝烟和烈焰，嗖的一声扑面而来！ 嘭的一声爆鸣，酒吞桐子躲避不及，被击中右肩，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在空中打起转来。嗖嗖嗖，姬无困从浮空的火焰中冲出，发射出篮球大小的光球攻击酒吞桐子。 嘭，嘭，酒吞桐子两次被击中。每次被击中，身体都剧烈翻转，炸得紫色火星四溅。她已经完全失控，冒着黑烟下坠。 嗖嗖嗖，姬无困继续发射小光球追击。眼看光球即将击中，赤木亲信突然挡在酒吞桐子身前，变化出法力护盾。咚，咚，咚几下爆鸣，赤木亲信把姬无困的小光球全部挡下。 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法力猛虎在姬无困身后出现。一抓一咬，尾巴横扫。 “呀！刹！” 姬无困闪躲腾挪，通通避开，对着虎头隔空推出一掌。呼啦一声，罡风直扑法力猛虎，把法力猛虎吹得形体走样，一团光雾像要行将四散。赤木亲信见状立即收起法术。法力猛虎化作一团紫色光雾，像龙卷风一样旋转起来，像湿水毛巾一样拧成一股飞回赤木亲信体内。 姬无困停下了手。控制住身体的酒吞桐子和三浦才藏快速飞到赤木亲信身边，三人呈三角形站位。 姬无困暗暗吃惊，这三个人的本事比他想象中要大，尤其是那个女方士酒吞桐子。 赤木亲信和三浦才藏都被姬无困的实力震惊了。三浦才藏脸沉似水，双眸已经没有了锐利之色。他的心已经在打鼓了： “这个华夏大神居然能够以一敌三，还占了上风！刚才要不是赤木及时出手。我和桐子都要完蛋！这人太恐怖了！实力或许能匹敌倭王殿下！” 赤木亲信早就笑不出来了，绷着的脸上露出一丝怯意： “这人太强了！我们三打一或许能赢，但肯定有人会死。为了东军的任务，不值得！或许，动用后手是最明智的选择。” 与心生惧意的三浦才藏和赤木亲信不同，酒吞桐子的眼里依然有光，冷峻的表情略带兴奋： “看！他的气息下降了不少。我们三个一起上，一定能杀了他！” 赤木亲信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三浦才藏语气急促，沉声说道： “我们也消耗不少！这个人太危险了！不如执行后手吧。” 酒吞桐子没有看向他，目光落在姬无困上一动不动。她嘴角一扬，微微冷笑： “不着急。自从晋阶大神以来，从来没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难道你们不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吗？” 赤木亲信终于开口了。他表情严肃，吐字有力，声音低沉： “桐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才的攻击要不是我及时为你挡下，你已经玉碎了！这个人很危险！不但法力高强，而且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继续下去，我们即使能赢，也会折一两个人！这样的代价，倭王是不会接受的！” 酒吞桐子默然沉思着。忽然，几人一惊，齐刷刷地转向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让几人瞬间紧张起来。三浦才藏惊惶失措，转身面对酒吞桐子，用急促的声音说道： “那个女大神来了！赶快启动后手吧！” “你慌什么！没出息的家伙。他们真有绝对的把握。那个女的就会悄然靠近，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远远地就爆发出气息，分明就是虚张声势，想要吓退我们。” 酒吞桐子不屑地低声呵斥道。 几秒后，浑身冒着紫色气焰的芷洛风一样出现在姬无困身边。芷洛停住之后，伴随而来的劲风才从身后吹来。吹得她的龙须刘海和小辫子在风中飘舞。姬无困转脸朝着她灿烂一笑。芷洛斜视着，回了一个微笑。 看着风尘仆仆的女人，酒吞桐子冷笑一声，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 “准备后手！” 三人正对姬无困和芷洛，提起了全部力量，散发出异常强烈的气息。感觉到对方气息增强，姬无困和芷洛摆开架势，做好了准备。芷洛轻笑一声，表情轻松地说道： “这三个笨蛋难道要拼个鱼死网破吗？” 姬无困认真地观察着几人： “奇怪，他们的气息在有规律地波动着。” “嗯，恐怕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难道说，他们还有帮手吗？” 和芷洛讨论了几句之后，姬无困感觉一股眩晕感冲击着头脑，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恍然大悟，大声叫喊： “不好！这是催眠术！” 突然间，姬无困眼睛白光耀眼，让人睁不开眼睛；耳朵嗡的一声，仿佛瞬间失去了听觉。当嗡嗡声消失，姬无困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女人！ “妇好？芷洛？” 她穿着黑衣白裤的古装。一头长发卷曲垂肩，刘海则卷在横圆筒上。横圆筒用彩绳绑着，两侧各插着一支彩羽。身穿窄袖短衣，黑色的衣服上绣着素白蛇纹。腰间一条粗大的丝绸腰带。一看就是商朝贵族女子的打扮。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眼神。在那双冰冷的眼睛的注视下，一股寒意，透彻心肺，就像突然掉进了冰水之中一样。 古装版的芷洛森然一笑： “公子逾，你活得也够久了。本座送你上路吧。” 她手一挥，一个巨型紫色光球突然出现，毫无征兆地扑向姬无困！惊出一身冷汗的姬无困双手前伸，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挡在前面。 “啊！滚开！怪物！” 一声尖锐的惊呼响起，眼前的景象消失了！姬无困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那三个伪真仙早已不知去向了。 “芷洛！” 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尖叫是芷洛的声音。正转身之际，惊见一个小型紫色光球迎面飞来！姬无困咬牙，反手一挥。砰的一声响，光球被打飞。他的手微微发颤、麻痹，袖子焦黑。 “犹基，快醒醒！快醒醒啊！” 只见芷洛像发疯了似的，一面尖叫着，一面伸出双手，胡乱地发射光球。 就在姬无困要冒险上前抱住她时，芷洛停下了手，不再尖叫了。她表情木然，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姬无困飞过去，绕了她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受伤，他松了口气： “芷洛，你没事吧？” 芷洛环视四周，心有余悸地说道： “刚才那是幻术吗？” 姬无困飘到她面前，微笑着回答： “不，应该是一种催眠术。当我们集中精神感受他们的气息起伏时，就已经……” 话音未落，天空传来嗖的一声巨响。响亮的呼啸声由远及近。接着就是震天动地的大爆炸。一颗巨型炮弹落在远处的小村庄边上，霎时间大半个村子被烈焰吞噬，消失在光影和浓烟之中。地面瞬间塌陷，泥土像蒸发了一样。 第26章 舰炮和飞机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居然能够波及一公里远的姬无困和芷洛。他们在强烈的乱流中挣扎着，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扑面而来的沙石让两人睁不开眼。 呼啸声陆续传来。强风过后，姬无困瞥见天边的海平面，心头一惊： “海军舰炮！” 此时的芷洛也发现炮弹向着他们打来，已经开启了法力护盾。姬无困喊道： “没用的！那是巨型舰炮，我们扛不住的。快逃！” 他抱着芷洛，开启了法力护罩。一个球形紫色护罩笼罩着两人。没飞起来多高，一颗炮弹落在附近。轰隆，震天动地的巨响淹没了所有声音。爆炸的冲击波席卷地面的一切。炸起的泥土沙石四处乱扑，犹如恶浪惊涛。 沙土飞石无声地拍打着护罩。他们的耳朵嗡嗡直响。有点像突然落水的人，耳朵里只有咕咚咕咚的水声一样。姬无困一时间迷失在冲击波产生的乱流之中，分不清天地，辨不出东西南北。在浓烟和漫天的尘土之中左冲右突。 姬无困抱着芷洛在爆炸的冲击波之中挣扎了几秒，终于冲出了高温高压的乱流，成功飞到几百米的高空。这个高度已经远离了爆炸的威胁，除非倒霉到被炮弹砸中，否则没啥危险了。 姬无困不敢停留。他觉得这些人既然设计暗算他们，或许还会有后手。 远处的树林之中，酒吞桐子的白头发在呼呼狂风之中乱舞着。她眺望着远处的爆炸。一动不动地，像是在想什么。看见姬无困他们逃离，三浦才藏举拳砸了一下身边的树，咔啪一声，大腿粗细的树干折断，哗啦啦地倾倒。 “可恶！连舰炮齐射都打不死他们！” 赤木亲信气急败坏地说道： “海军那些人吃干饭的吗？一点准头都没有！” 酒吞桐子轻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 “大和号战列舰距离这边至少三十公里。能有这种精度已经很不错了。他们运气好。没啥好说的。何况，我也没指望炮击能干掉他们。” 姬无困和芷洛已经远离了炮击区域。芷洛想要挣开姬无困的搂抱。 “无困，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自己飞吧。” 姬无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笑着说道： “让我再享受一下英雄救美的感觉呗！” 芷洛假装嫌弃地哼了一声，笑着说道： “你这英雄还是我救的。如果我不来，那几个倭奴还不把你揍死了。” 不一会儿，两人降落在一片荒原之上。姬无困从裤袋里掏出手帕，给芷洛擦脸，整理头发。芷洛给他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 “刚才好危险啊！吓死我了。那些炮弹比当初袭击北大营的还要可怕！” “应该是军舰的四百毫米巨炮。这个位置是他们选的。估计早就瞄准好了，等他们发出气息波动就开始攻击。” “哼！该死的倭奴，真是诡计多端！” “芷洛，你刚才看见什么幻象了？” 听了姬无困的问话后，芷洛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停下了手，犹豫了一下，随后回答道： “一个无头巨人。他的皮肤白得像死人一样。胸口长出像蛇一样的大眼睛。腹部有个像昆虫一样的口器。双手，双手长着像蛇一样的触手。” 手帕飘然落下，姬无困怔住了几秒，内心思绪翻涌。他想起了昨天梦里的怪物！跟芷洛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两人梦见同样的内容，这梦境极有可能是个预兆！无头人，那是神话故事里面的刑天。难道将来会遇上一个刑天一样的对手吗？ 捡起手帕后，姬无困一言不发地继续帮着芷洛拂去身上的灰尘。芷洛没有注意到姬无困的异常，任由姬无困擦拭着衣服。她的表情变得落寞，突然来了一句： “无困，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 姬无困一把抱住了她，深情地说道： “傻瓜。如果你会死。那肯定是我死在前面了。” “可别！你死了，谁照顾我啊。记不记得有个老妪经常来后门捡垃圾？无儿无女的，真可怜。唉，我也一样。如果你死了，我只怕不比她好多少。” 这句话的意思，姬无困明白，芷洛说的是她会失去仙体，会有老去的一天。他吃了一惊，难道芷洛也梦到自己失去仙体了？他抓住她的肩膀，正对着她，眼神充满关切，表情略带惊慌，问道： “芷洛，你……” 天空的轰鸣声打断了姬无困的话。姬无困迅速转身望向天空。只见三架对地攻击机朝着他们飞来！此时，恰好一大片乌云遮天蔽日。姬无困和芷洛所站之处，迅速被昏暗吞没。 “芷洛，抱紧我！” 姬无困张开双手，本意是想来个公主抱。没想到芷洛竟然往他脸上扑。眼前波涛汹涌，软绵绵的两团往他脸上一塞。芷洛调整好姿势，双脚夹紧他的腰，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这是要姬无困空出双手。 芷洛死死盯着天空的战机，神情异常紧张。姬无困全功率运行法力，变化出法力护罩后朝着远处的树林飞奔而去。姬无困埋头奔跑。芷洛监视战机的动向。 “为什么不向右跑？那边的树林更近、更密。” 芷洛在姬无困耳边大声问道。姬无困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摆动着，维持身体平衡。 “那边有个小镇。” 在百米范围内，姬无困的速度算得上快如闪电了。极少有人的眼睛能够捕捉到他的动作。但是，在几公里的尺度上，跟对地攻击机相比，他的速度就明显不够看了。 呜呜，沉闷响亮的声音从天而降。一架战机带着雷鸣之声俯冲而下，双翼上的红色膏药标志清晰可见。砰砰砰，二十毫米口径的航空机炮对着地面疯狂扫射，扬起的尘土直扑姬无困二人。光听声音就知道不好惹了！ “向左！” 芷洛大喊。姬无困右脚一蹬，扬起了一米多高的雪尘，快速一跳突然改变方向，飞速向左跑去。战机侧身转向，追着地面目标射击。姬无困连跑带跳加上飞，终于摆脱了弹幕的追击。战机错过了攻击角度，只好爬升转向。 沉闷的呜呜声再度传来，另一架战机俯冲而来，砰砰砰，弹幕和扬尘直逼姬无困。 “向右跑！快啊！” 芷洛大喊着。姬无困左腿一蹬，向右一跳，右脚接力一蹬再次跳跃。这两下把弹幕甩开了几十米远。 天空中，战机引擎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三架对地攻击机交替着俯冲攻击。又一次躲开扫射后，姬无困发现芷洛正在调集法力。 “住手！别浪费法力。光球追不上的。” 他一边飞奔，一边在芷洛的耳边喊话。 “最好的时机是它向着我们冲来的时候。你要迎面发射光球，只要足够近，飞行员是很难躲开的。” 芷洛咬着牙，用力地点头，嗯了一声。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机的动向。 第27章 化险为夷 空中的三架对地攻击机盘旋着。两机交错之时，队长机中的飞行员对着另外两人做出并列齐射的手势。三架飞机在高空盘旋，排成一列。队长把相同的手势做了两遍，看见其余两人都做出了解的手势后。三架飞机一起转向，绕到姬无困身后。 中间的队长机带头俯冲而下，其他两机先后跟进。看见战机俯冲，芷洛在姬无困耳边喊道： “他们要来了！抱紧我！” 芷洛伸出双手，掌心正对着迎面而来的战机。掌心外一片紫色光雾生成，快速聚集，越来越浓、越来越大。低沉的呜鸣声由远及近。战机由小变大。芷洛心脏的跳动随之加速，扑通，扑通，扑通，每一次跳动都比前一次更加沉重。 要在攻击的同时进行躲闪。躲闪快了，可能会影响攻击的准确度。躲闪慢了，可能同归于尽！这对芷洛的反应和判断，是严峻的考验。 三架对地攻击机俯冲扫射，砰砰砰，三道并行的弹幕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 “起跳！” 芷洛大喊一声，同时屏住呼吸，一口气发射出几十个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嗖嗖嗖，小型光球分散着飞向中间的战机。 队长机的飞行员惊见眼前紫光闪耀，一个个小型光球密密麻麻地迎面扑来。他吓得眼睛圆瞪，瞳孔放大，咬紧牙关，拼命拉下操纵杆，想要拉升躲避。只是，相对速度太快了！压根就来不及做出回避动作。 机头刚刚翘起，机身就被几个小型光球击中。在一片嘭嘭嘭的爆炸声中，战机当场散架。 “呀！” 腾空之中的姬无困迅速转身，伸出双手对着其中一架战机，大喝一声，几十个小型紫色光球先后从双掌前的紫雾之中迸发而出。嗖嗖嗖，密集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呀呀！” 姬无困眼睛圆瞪，脸上青筋暴起，再次大喝一声，又一次发射出几十个小型紫色光球。一手箍着他脖子的芷洛，回身目送着小光球远去。嗖嗖嗖，六七十个密集的小型光球形成紫色弹幕，像天女散花一样铺开。 芷洛心里不禁感叹道： “姬无困这老小子真神了！居然能够连续打出这么多强力的光球。” “呀呀呀！” 最后一声暴喝，姬无困低头闭眼，继续发力，第三波小型光球迸射而出。嗖嗖嗖，三波、上百个小型紫色光球分散着扑向其中一架战机，在空气中拖出无数条光柱，场面就像流星雨一样壮观。 铺天盖地的小光球避无可避，战机在一片小型爆炸之中四分五裂。芷洛看得目瞪口呆。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三浦才藏气得又捶倒了一棵树。 “怎么搞的！居然被干掉了两架！这些人会不会开飞机？” 赤木亲信低着头，重重叹息一声，连连摇头。酒吞桐子从腰包中抽出一个玻璃小瓶，打开瓶盖后，仰面喝光了其中的液体。 吐息一口后，酒吞桐子的神情略显兴奋，目不转睛地瞅着远处的姬无困二人，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哟西！三浦、赤木，赶快补充体力。这个男大神消耗很大。我们一起上，至少能杀死他们其中一个！” 赤木亲信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慌忙上前伸手拦住酒吞桐子。 “等等！我们的消耗也大！即使喝了丹液，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到最佳状态的。何况，他们有两个人！不如请求空中支援，让海军再派一支飞行小队过来吧。” 三浦才藏也走过来拦住酒吞桐子，神色凝重地说道： “桐子，看看我们的铠甲吧！你觉得我们还有力量再战吗？男次郎那边应该早就完成任务了。我们撤吧！” 酒吞桐子左右瞄了两人一眼，一手叉腰，一手下垂，叹了口气，冷笑一声： “你们两个真没出息！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消灭这两个大神。现在任务完成不了。这个锅，你们背！” 说罢，酒吞桐子轻笑几声，咻的一声飞起来跑了。赤木亲信和三浦才藏面面相觑，好像吃了苍蝇似的，沉着脸，骂骂咧咧地飞走。 姬无困脱力，已经飞不动了，由芷洛背着飞。他搂着芷洛的脖子，闻着她领口散发出来的体香，心情感觉特别舒畅，心想： “今天可真凶险啊！三个接近真仙水平的对手，又是舰炮又是飞机。幸亏芷洛没有受伤。已经很圆满了。最近真走运。” 芷洛用传音之法说道： “无困，刚才的催眠，你看到什么了？” 姬无困愣了一下，想了想，用传音之法回复道： “看见你了。” “我？我怎么了？” “你要杀我。哈哈。应该是唤起了西周时候的记忆了。” “哦？哈哈哈，我都快忘记了。当初，我可是要杀你来着。哎，造化弄人。到头来便宜你这小子了！你可不能忘本啊！” 一句玩笑话，芷洛笑很灿烂。 姬无困当然不会忘记。是芷洛助他成仙，是她常伴左右两千多年，是她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难。还有……他想起了那个梦，芷洛帮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姬无困搂紧她的脖子，两眼闪烁着光芒。深深一吻，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柔声说道：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随后，他换了轻松的语气： “要是把你娶了，就完美了。” 芷洛笑了笑，佯装生气，把脸转一边去： “哼！现在他们都叫我姬夫人了！你的诡计已经得逞了！难道你还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吗？扯淡！” 芷洛在一个大镇的郊外降落。她让姬无困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鸡蛋黄大小的丹药。剥开蜡皮后，她弯腰把黑色软质的丹药送到姬无困手上，然后一边解开马褂的纽扣，一边说着： “先拿着，我给你奶就着吃。” 姬无困猛咳起来，咽到一半的丹药差点吞到气管里去了。他一脸惊奇上下打量着芷洛，视线最后落在胸上。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芷洛明白他在想什么了。脸一红，抬手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娇嗔道： “你想哪里去了！我有没有奶出，你没点数的吗？” 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瓶牛奶，塞到姬无困手上。 “鹊巢牛奶！在镇子上买的！” 姬无困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刚想下嘴，转念一想，递到芷洛手边说道： “不如你先喝吧。你也累了。” “不用了，你喝吧。你刚才用力过度，消耗太大了。” 姬无困心里暖暖的，就像手上的那瓶牛奶一样。 梦境的事，他打算先放一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事有蹊跷，但目前一点迹象都没有，暂时没必要为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担惊受怕。再者，芷洛最近频频做噩梦。他不想增加她的心理压力。 第28章 半仙对半神 一匹马带着五辆小轿车和一辆货车在偏僻的乡间小路上穿梭着。 刘半仙和肖队长坐在同一辆车上。刘半仙探出窗外观察着。肖队长隔着玻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表情严肃地说道： “过了前面的山岗，就回到岭山公路。剩下的车程不多了。我们七弯八拐地选了一条最远的路线。估计小鬼子怎么也想不到吧。” 刘半仙缩回车里，瞥了一眼肖队长，嘿嘿地笑着说道： “担心没事儿，不担心出事儿。别大意的好。肖队长，让你的人减慢车速，离那个老农远点。” 肖队长转头看着刘半仙，有点莫名其妙，一边答应，一边施展传音之法下令。刘半仙见肖队长不解，随即指了一下前面，笑着对肖队长说道： “嘿嘿嘿，那个老农，我看过他面相。印堂发黑，眉间无神，最近必有血光之灾。现在他正处于危险之中，眼前就是最后一段路，我估计多半要在那里应验。” 听罢，肖队长哑然。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刘半仙虽然自诩半仙，但浑身散发的都是老江湖的味道，一点仙风道骨都没有。这种人滑头得很，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卖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肖队长就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心里有了敬而远之的想法。 车队刚刚减速，轰隆一声，前面带路的老农连人带马被炸得四分五裂。肖队长马上反应过来，用传音之法下令： “停车！立即停车！前面有地雷！所有人准备战斗！” 汽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路上，猛虎队的士兵动作利索地下车，举枪备战。他们默契地警戒着前方树木茂密的山岗。 嗖的一声，一个直径达一米的大型火球从树林之中飞出，呼啸着朝着人群密集的位置扑来。已经出了汽车的刘半仙，笑着哼了一声，身形一闪飞到半空。他左手前伸，变化出一个大型法力护盾挡住火球。 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火星四射，劲风伴随着热浪从十几米的半空直扑地面。汽车的玻璃几乎全部爆裂。好几个开车的普通人被震得扑倒在了驾驶位上。他们脸上和衣服都被玻璃碎片划破；抱头蜷缩着，哇哇大叫起来。 士兵们纷纷开启了弧面形状的法力护盾，一块块叠起来，形成了一堵薄膜墙。与此同时，树林中飞出几颗蓝光缭绕的手榴弹，落在法力气墙之上。轰隆轰隆，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即使有法力护墙挡在前面，最前面的两辆车依然被冲击波推得晃了几下，车身严重变形。几个绿阶修为的士兵被炸倒在地。一时间烟尘滚滚，泥土四溅。 气浪一停，几个顶不住压力的司机夺门而出，向后狂奔。这时没人顾得上他们了。十几个黑甲人在爆炸的掩护下从树林中冲出。他们或三人或四人一组，排成一列。各人开启着法力护盾叠加在前面，一边开枪射击，一边猫腰缓缓推进。 前面的人不断扫射，进行火力压制。后面的人只是偶尔打出点射掩护。前面的人打光子弹后，立即转身撤到队伍最后，更换弹夹。第二个马上顶上，火力全开。就是这样，黑甲人的小组保持着持续的火力输出，慢慢逼近猛虎队。 猛虎队这边的法力护墙经过爆炸和扫射后，已经消散。猛虎队队员分散开来，依托汽车进行防守。 刘半仙和南次郎在空中用互相对轰。刘半仙以法力护盾防护，发射光球攻击。男次郎以电盾防守，朝着对方甩出火球或雷球。他们时而互相缠绕着打转飞行，时而你追我赶，从低空对轰到高空。 光球和火球碰撞爆炸，硝烟满天，火星乱飞。雷球击中法力护盾，电光四溢。远远看去，天空中光影闪烁，火焰和雷电乱舞。阵阵沉闷的雷鸣之声不绝于耳。 嘭的一声响亮而低沉的爆鸣，法力护盾挡下一个大火球之后，刘半仙顶着热浪和爆炸的冲击波，飞跃而起。 “拿命来！” 他抵近男次郎推出一个直径一米有余的大光球。男次郎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反应会这么迅速。他立刻把术法之力调入电盾，巩固其防护力。咚的一声巨响，光球把电盾炸散。男次郎被炸飞了几十米，翻滚着坠落地面。 被姬无困打了一顿之后，男次郎虽然喝过补充体力的丹液，但术法仍然不足。久战之后力不从心了。 一招得手，刘半仙趁机补刀。他一边调集法力，积蓄光球，一边紧逼对手，想要贴脸一击，不给对方躲闪的机会。翻滚了几圈的男次郎突然停住身体，右手一伸，一道闪电从掌中迸发，直扑刘半仙。 距离太近了，刘半仙也没料到对方这么快就能稳住身体。吱啦一声，刘半仙被闪电击中，全身麻痹、肌肉收缩。刚提起的法力一下子蔫了下去。 “不好！” 刘半仙心中大急，放大的瞳孔看见对方左手一甩，一个大火球飞扑而来。电击的影响，两秒不到，但是刘半仙已经没有了躲闪的时间。嘭的一声爆炸，接着呼啦一声火焰四散。刘半仙从火团中飞出，与男次郎拉开了几十米距离。 男次郎这手二连击虽然迅捷，只是时间仓促，调动的术法不足，威力差了些。 他的一头白发黑了一大半——这是爆炸灼烧所致的。身上皮甲已有破损，最要命的是蓝光符文黯淡得近乎熄灭。刘半仙的衣服多处冒着火星子，两只衣袖基本烧糊了。他紧盯着对方，脸颊滴着汗珠，不断地喘着粗气，法力大幅下降。 两人都知道双方半斤八两，再打下去也难分出胜负。刘半仙寄希望于姬无困或芷洛来援。男次郎则盼着赤备组尽快赶到，或者玄武队成功捉拿北境总督。 “执事阁下！” 一个急促、呼吸沉重的声音在男次郎的脑海中浮现。 “执事阁下！北境总督不在车队里面！” 男次郎大惊，一边警惕着刘半仙，一边扫了一眼地面冒出浓烟的地方，感受了一下双方的气息。玄武队和猛虎队都折损了近半。他的人已经占据了汽车，对方则边打边退，跑到树林里去了。男次郎咬牙切齿，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八嘎呀路！中计了！这些人肯定早就把北境总督偷偷送走了！早知道这样，还拼什么命啊！” 强压怒火的男次郎不甘地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救助伤员，有序撤退！” “哈依！” 玄武队在男次郎的掩护下缓缓撤退。刘半仙和肖队长都没有追击。打扫战场之后，还有两辆轿车和一辆小货车能动。估摸着倭人不会再来，肖队长指示兵分两路。一路是伤员，乘坐小货车向关城行驶。另一路开着两辆轿车原路返回，接回北境总督。 第29章 任务完成 八珍楼，小梁镇最好的酒楼。梁副官换上了便服，站在一个包间的门口守着。北境总督穿着棉马褂加青衣长袍，文质彬彬，看着像个教书先生。他喝着茶，焦急地看着窗外。不久之前，芷洛就是从这个窗户飞出去的。 唐小姐和赵小姐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桌面上的点心、菜肴没怎么动过。唐小姐看着桌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鼓鼓抱怨道： “督座哥哥，这酒楼也太破了吧！杯子碗筷看着就脏。根本没有食欲。桌椅还有一股臭味。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没等总督开口，赵小姐笑着回应道： “茱迪，我们在这里是避难的，别抱怨了好吗？你这样会烦着督座哥哥的。” 一边说，她一边把总督面前的凉茶倒掉，倒下热茶。总督摸了摸杯子，感受了一下温度，缓缓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心不在焉，自言自语： “女神仙已经走了好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把本督忘了吧？嗯，不会的。她说会回来接我们，就一定会回来的。不是，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唐小姐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幽怨的眼神看着总督，不满地说道： “那个女神仙也是的。一声不吭地把我们拉下车，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带我们来这破酒楼。最后莫名其妙地飞走！一点都没有照顾我们的感受！真讨厌！” 赵小姐对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茱迪，你这样说，被她听见就不好了！” “香兰姐，你怕什么！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够了！人家好歹在救咱们的命。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如此不敬的话，以后不能再说！知道了吗？” 总督终于对周围有反应了。他压着声音斥责了唐小姐。唐小姐嘟着嘴，嗯了一声。赵小姐嘴角一扬，眉毛一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微笑着接着教训道： “茱迪，女神仙的耳朵可灵了！昨天，鬼子兵在几公里外就被她发现了。刚才又说西南方隐隐有爆炸声。没准你刚才骂她的话也被听见了。” 总督的责备，唐小姐完全没有意见。可赵小姐这样趁机踩她一脚，唐小姐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当即想要发飙。可话还没出口，吃了一惊，又咽回去了。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来着？” 芷洛突然从窗户外翻进来。唐小姐心虚，又正对窗口，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摔下椅子。赵小姐也吃了一惊，被茶水呛了一下。总督闻言大喜，转身之际，洋溢于表的喜悦瞬间减退不少。姬无困跟着翻了进来。 “欢迎，欢迎两位仙座。想必，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吧？” 总督笑着站起来，伸出手跟姬无困握了一下。随后又向芷洛伸出了手。芷洛心情不错，跟总督握手。总督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微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趟旅途会如此凶险。幸亏有两位神仙一样的人物相助，本座方能全身而回。等回到关城，本座定当重酬。” 芷洛没等他讲完，一把甩开，坐在姬无困身旁。这时，梁副官开门看了一眼，很快又把门关上。 总督有点尴尬地回到位置上，与芷洛隔着个姬无困。坐在总督身边的唐小姐脸转一边，不看芷洛。赵小姐低头，抬眼扫视了各人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茶。 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尴尬。姬无困开口打破沉默： “总督，昨天晚上我对骠骑营的几个军官施展读心术。发现他们想要混进关城充当倭奴的内应。像这样被倭奴买通的部队，或许还有的。你要小心了。” 总督听了，笑容逐渐消失，脸色渐渐发青，低着头，余光完全离开芷洛，心怦怦直跳，仿佛要破体而出一样。此时，他在尽最大努力清空思维，尽量什么都不想。 看见总督表情的异常，芷洛邪魅一笑，哼了一声： “总督大人平时多想正事，少胡思乱想。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就不怕别人的读心术了。姬先生再厉害，也只能窥探你当下的所思所想。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总督咽了口口水，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想： “这样听着，对方好像不计较。幸亏，幸亏。嗯，今天天气真好，糕点味道不错，菜凉了，该换了……”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微笑着看向芷洛拱手： “多谢姬夫人教诲，本督谨记。” 接着，他看向姬无困恭敬地说道： “多谢姬先生提醒。这个情报很重要。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说完，总督举杯，姬无困嘴角上扬，什么都没说，也举杯。姬无困一饮而尽。总督浅抿一口后放下。 “总督大人，十根大金条，什么时候有啊？” 芷洛淡淡笑着，看着总督问道。总督微笑着回答道： “明天下午。我在关城有行辕。明天下午您可以过来取。或者，我亲自上门送去也可以。” 芷洛掩嘴咯咯一笑： “不敢劳烦大驾，我们自己来拿。” 顿了顿，她又说： “除了钱，我还有一个请求。” 总督和姬无困都感到意外，同时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总督表情严肃地说道： “姬夫人请讲。本督能办到的，一定办妥。” “北境沦陷，同林堂的门人、伙计以及林氏一族多数迁入关内，失去了生计。他们之中多有修真者。民妇想为他们在军中谋份差事，讨口饭吃。请总督大人行个方便。” 原来是这种事！总督松了口气，爽朗一笑： “好说，好说！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同林堂出身的修士，在北境是很有名气的。今后，但凡同林堂门人，都会安排到我的亲卫猛虎队之中。” “谢总督大人，民妇以茶代酒，敬总督大人一杯。” 芷洛淡然一笑，语气冷中带着些许欣喜。她举杯浅抿一口。总督举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他们聊了同林堂，聊到奉城。基本就是总督和姬无困在说话，偶尔会把芷洛拉进来聊几句。基本上就是几个老乡一起插科打诨、谈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良久之后，肖队长等人到来。吃过午饭，一行人再次上路。到达关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第30章 关城歇脚 通过巍峨的雄关要塞，进入车水马龙的关城中心城区。虽然是下午，但是芷洛和姬无困仍然能够感受到这座城市的繁华气息。 作为关内外的交通要冲、交通线汇聚的地方，来往客商众多，给这个城市带来了财富和繁荣。 芷洛进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逛街购物。自从倭寇侵占北境，她已经三个月没有享受阔太太该有的生活了。 芷洛和姬无困入住了最高级的山海大酒店，要了一间最好的套房。配有丫鬟专门伺候，三十个大洋一天！ 倭国入侵以前，姬无困在北境大学教书，一个月的薪水二十五个大洋，已经算中产阶级了。可中产阶级的月薪，在山海大酒店，连一天的房费都支付不起。 生怕有人起贼心，姬无困开始检查行李箱。与骠骑营一战中，他们的车被打坏了，行李一直由总督的随从照料。贵重物品除了钱，还有芷洛的金银首饰。这些东西是姬无困收拾的，少一个子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芷洛跟着小丫鬟巡视套房设施。套房的条件很好。三个独立卧室，宽敞舒适的客厅。还有最新款的大喇叭留声机和潮流唱片。家具都是高档货。生活用品品质很好，种类齐全。浴室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一切都让她非常满意。 小丫鬟把芷洛带到茶水台前，恭敬地一一介绍各种用品： “太太，这个水龙头出来的水是经过过滤，温水，专供饮用。你可以直接接着喝，也可以用电热水壶烧开。不过，水开了，要注意关电。最好，让奴婢来代劳。保温瓶和茶具已经洗刷过了。下面的柜子里有上好的茶叶。免费使用的。” 最后，她双手放在腹部，低头躬身，行欠身礼，说道： “夫人，如果没有事，我不打扰了。有需要的话，按门口的服务铃。我会在五分钟内赶到的。” “嗯，你可以走了。” 芷洛打赏了她一个大洋。小丫鬟满脸堆笑地致谢，倒退几步，转身离开。 丫鬟走后，芷洛一边脱衣乱扔，一边走进浴室。 “无困，进来陪我洗澡。这浴缸可大了！还可以舒舒服服地靠着背，像泡温泉一样！” 姬无困应了一声，收拾了地上的衣服，火急火燎地冲进浴室。 浴室内，蒸汽弥漫，暖气怡人。留声机播放着时髦的歌曲。乳白瓷片的墙壁在明亮的白炽灯照射下变成了淡黄色，营造出一种浪漫温馨的气氛。 芷洛惬意地靠在浴缸边缘。姬无困贴心地给她铺上毛巾。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给芷洛洗头、按摩。 姬无困双手飞速抓挠着头发，唰唰作响，泡沫纷飞。闭眼享受的芷洛一脸满足，没多久就昏昏欲睡。 接着是头部按摩。缓慢而有力地按压头顶，刮揉发脚各处的穴位。持续的舒爽，让芷洛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舒服得想睡着，但又不舍得睡，因为还要好好享受。 最后就是推揉肩颈。姬无困的力度恰到好处，不会疼，但又不会不痛不痒。手指所过之处，力量直透肌理，肌肉瞬间得到放松。这时，反而有了几分清醒。 芷洛闭着眼，嘴角微扬，神情放松，不时低声娇吟。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肩颈之间游走着，让她有种轻飘飘的，仿佛将要飞升的感觉。这是她最享受的时刻，甚至比那个啥的时候更加陶醉。 在芷洛的要求下，姬无困重复了三遍。在她睡意蒙胧之时，姬无困问什么都只有一声娇柔的回应：“嗯”。有一次姬无困开玩笑说，要把她卖了——“嗯”。说要讨小老婆——“嗯”。 这就是她默许任姬无困摆布，为所欲为的时候了。一番温柔的上下其手之后，就是花样百出的剧烈运动。鱼水之欢从傍晚一直持续到深夜。 操劳了一个晚上，姬无困睡得死沉死沉的。睡着睡着，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感到热风扑面，风中竟然带着沙粒！怎么回事？白光亮起，他缓缓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黄沙之中，眼前一口大黑棺材，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褐色衣服的白发老头。 “这老头的侧脸好熟悉。” 姬无困发现除了视物，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他没办法转头环视四周，只能随着面部朝向观察周围的事物。仿佛进入了别人的视觉之中。 棺材很大，长两米多，宽一米多，似乎里面躺着的是个巨人。棺材侧面和盖上都用朱砂漆上了符咒。由赤色墨斗线编织成的八卦乾坤网裹紧着棺材盖。 随着视角的转动，姬无困发现这二人身处一片沙漠之中。白发老头绕着棺材走起圈来，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当脸转过来时，姬无困心中的疑惑再增了几分： “这老头长得与文财好像。是他爸还是他爷爷？” “姬先生，这氢弹，真能炸死将臣吗？” 老头说话了，语气铿锵有力，又充满了敬意。姬无困纳闷： “这是在叫我？” 身体开口了，这个声音很熟悉，就像是自己在说话一样： “肯定可以。三年前原子弹试爆，我混在科研团队里亲眼目睹过。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够它死一百遍了。这次的氢弹要比原子弹厉害一百倍。” 说着，这个身体走到棺材边上，轻拍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几千年的诅咒，今天终于要结束了。两千六百年前，我和夫人协助广盛师傅用封神蛹将它封印。当时，没有彻底消灭它的办法，只能留给后世。现在，核武器就是最好的终结。几千万度的高温，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物理超度！” “这个身体，似乎是我自己！” 滴滴，此时，手腕上一个像表非表的东西发出了声音。身体再度说道： “走吧，文财。快到投弹时间了。” “他是文财？看着像，就是长相变老了。等等，如果他是文财，现在的情景，不就是几十年后的未来吗？几十年后找到锦绣江山图了？” 两人刚转身，唦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棺材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里面的东西像是要破棺而出！ 第31章 来自未来的信息 看见棺材剧烈地抖动起来，文财转身看向姬无困，神色慌张地喊道： “糟了！将臣正在冲击封印！这口棺材也许撑不到投弹时间。” 姬无困神情肃然，坚毅的目光看向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的棺材，沉声说道： “文财，你走吧。我能控制住它。” “不！你走吧，姬先生。姬夫人还等你回去呢！我文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 文财边说边从腰包中抽出符箓，啪、啪、啪，快速拍在棺材盖上。随后他扎起马步，一手按住棺材盖，一手摇着三清铃。一个冒着金光的圆形玉皇印出现在他脚底。 脚下光印是道士的道术外相，光印纹理有真人印、天师印和玉皇印三种。文财脚下的是金光玉皇印，已经到达了八脉境界——相当于修士的蓝阶超品，是凡人中的顶级修为。 叮铃叮铃，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棺材的震动逐渐平息。 “没有经过血祭的将臣，我也撑一段时间。姬先生，感谢你和姬夫人的悉心教导。请赶快离开！” 一听见芷洛的名字，姬无困立刻英雄气短，当场蔫了。现在的芷洛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一旦他回不去，芷洛的凄苦无法想象。 滴滴，滴滴，滴滴。姬无困手上的电子表开始叫个不停。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情肃穆地看着文财，站直身子，缓缓一拜，说道： “文财，你和张真人一样，都是心怀大义之人！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一咬牙，他猛然回头，留下一句： “后会无期！” 文财回头看着姬无困的背影，沉重地点了一下头，满眼决绝。 就在姬无困要发力飞奔之际，四周景物像玻璃一样破碎，剩下的只有浓黑！仿佛天地变换，乾坤逆转。 惊魂未定的姬无困忽见一双苍白的鬼手突然从黑暗中里冒出，死死拽住他的双脚。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攀到脚下！她面目狰狞地厉声喝问： “姬逾！你要我夫君魂飞魄散吗？” “芷洛？” 姬无困猛吸一口气，像潜水的人露出水面时一样；一下从床上坐起。他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芷洛安详地睡在身边。心怦怦直跳，冷汗湿了被褥。 “这梦好生古怪！好像是来自未来的记忆一样。到底怎么回事？如此清晰、直白的预兆梦，闻所未闻。不过，最后的情景，貌似不大合理。难道这个梦也是真假参半的？到底哪些真，哪些假？” 姬无困立即下床跑浴室去擦干身子。芷洛爱干净，不能把被窝弄脏。 “权当都是真的。从文财的年龄推断，这应该是四五十年后的情景。这个梦貌似预示了所有危机最后都化解了。那个氢弹是什么新式炸弹吗？我曾经也想过现代的炸弹能不能解决将臣……不，还有危机没有化解。芷洛，那个未来的芷洛好像真的失去归真能力！这个预兆梦是上天垂怜，给我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吗？嘶，头痛！先不管，见招拆招吧。总之，一定要让芷洛远离将臣的事情。” 第二天，日上三竿。姬无困首先起床。烧水、沏茶，放好毛巾、浴袍，为芷洛准备好了所有起床后要用的东西——甚至连牙膏都挤好了。 下馆子后，就是芷洛逛街买买买的时间。由于存放便服的行李箱挨了几枪，好看的衣服都有窟窿，不能穿了。唯一保暖而又干净的衣服，就剩下那套专门为战斗而定做的蓝色制服。 芷洛和姬无困穿着蓝色制服，像两个军人一样昂首阔步地穿梭在商场之中，脚下长筒靴发出咔咔的沉闷脚步声。大头兵在很多地方都能横着走，可富人云集的高端商场除外。 当他们走进一间高档服饰店后，受到了几个阔太太的指指点点。她们的焦点都集中在芷洛身上。她们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年龄似乎与她们相仿，可皮肤和身材却明显要比她们好——样貌就更不用说了。 尤其是几个感觉自己行将下垂的女人，看着人家的结实挺拔，更加恶意满满。一个贱民，凭什么能有这么好的皮囊？还能拖着一个长相帅气、一脸单纯的小白脸。没天理！ 芷洛也不是吃素的，一句反击点燃了导火索： “无困，你看那几个阔太的衣服。都是顶级货，可她们穿着却像个村姑，可惜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这几个阔太太听得真切。一个个脸色阴沉，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了。其中一个修养不到家，当场骂街： “哪里来的烂货嘴巴这么臭！经理！这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像菜市场一样，脏兮兮的，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娟姐，那些穷不拉叽的买不起，进来看两眼，过过瘾而已。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那身皮，看不出什么部门。不知哪里来的小王八？春姐，您丈夫，监察处的张处长，不是要来接您了吗？让他来瞅瞅。说不定能抓个敌特呢！” 经理不想得罪军人，但又架不住这几位重量级的老客户。他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恭敬地向姬无困递上一支烟，躬着腰笑呵呵道： “老总，这里的衣服，可能不大适合您。不知道，您可否移步？” 姬无困懒得搭理他，把皮包一提，在他眼皮子底下打开。金晃晃的大黄鱼，银灿灿的大洋，满满的一大袋。看得经理眼睛都直了！手一松，烟往下掉，落向打开的皮包。姬无困迅速挪开，合上了皮包，冷笑一声： “适合不适合啊？” 经理哪里见过这么多钱！这种大款的生意肯定想做，可他又不想得罪那几位，两难之下，很没底气地说着： “可，可，可那几位太太，不好交代啊。老总能不能另选时间光顾？” 芷洛白了那几个阔太一眼，不满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好交代？” 那身傲气，还有不凡的气质，镇住了经理。经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干咽着唾沫，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 “似乎，这两个也不好惹啊！该不会是什么特权部门的人吧？这下怎么办好呢？不过，看面相，眼前的两人似乎更好说话一些。” 看见经理杵着，几个阔太更加不满了。一个体型彪壮、眼角竖起的阔太仰着头，用鼻孔对着芷洛大骂道： “经理，还不敢人，我们以后不来了！” 另外一个三角眼的阔太一手叉腰，一手扬着丝绸手帕指指点点： “我们不来。我们的老公来！来抓人封铺！” 就在经理两下为难，几个阔太叽叽喳喳的时候。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响起： “哒令，我来晚了。今天打牌，手气怎么样啊？” 第32章 读心术的较量 一个身穿灰蓝色军官服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入服饰店。他那国字脸上堆满了笑容，整齐的一字胡，柔和的眼神，看着像一个文职军官。他的眼睛目视前方的阔太，而余光却来回扫视周围的人，焦点最终落在姬无困和芷洛的身上。他的表情温和，但是眉宇之间透着一丝警惕。 刚一对眼，较量就开始了。张处长施展初级读心术：听心，聆听对方的心声。 “这新式旗袍不错！那个貂皮大衣也很好！嘿，还有鞋子搭配！” “这家伙翘班出来的吧？” 不过，张处长很快就暴露了。姬无困和芷洛马上收敛心神，听上去，仿佛头脑一片空白。这是用精神力屏蔽了读心术。张处长可以肯定，对方是蓝阶修士。修士除了修炼法术，还会修炼精神力。窃听心声这种程度的读心术，对蓝阶修士基本没用。甚至对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特务都不好使。 张处长刚想拿出真本事，姬无困出手了！读心术第二级：问心。 “你是什么人？” “张啸天！关城监察处处长……” 心里浮现一句疑问后，张处长鬼使神差地回想自己的身份信息。幸亏，在精神类法术的领域，他造诣颇高，很快就把心神关闭了。 能够屏蔽他的问心？姬无困诧异。这个四五十岁的人，竟然有这种精神力修为！在精神类法术方面，此人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精神类法术需要蓝阶三品以上的法力作为基础，打磨时间很长，可收益却不大。而且，很容易防范。因此，很多修士都对这些花里胡哨的技能不感兴趣。 张处长对两人的好奇心更盛了。他观察着对方的制服。形制像旧明时期的军官作战服，无肩章、无领徽、无标识带，一看就知道是仿制品。用料厚实，肩窝、手肘、裤裆、膝盖窝都有加厚处理，松紧有度，明显是修真者为了方便高速移动而设计的战斗服。 修真者为了方便打斗而自行设计衣服，这不是新鲜事。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有量身定做的服饰。可按新式军服来定做，他还是头一回看见。 “知道我是监察处长，还目中无人。这两人要么是江湖高人，对公家不屑一顾。要么就是外省来的傻子。无论哪种，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张处长决定先不招惹对方。他并非害怕对方实力，而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作为摸到超品的修士，张啸天根本不怂什么江湖高人。 “亲爱的，其实你不用亲自接我的。让下人来就行了。堂堂一个监察处长来接太太吃饭，实在不好看。” 看见张啸天缓步走来，那个叫春姐的阔太大声叫嚷着迎了上去，最后一句话的音量提高了好几倍。身后的几个阔太也跟着出来，毕恭毕敬地和张啸天打招呼。 北境军政府的监察处是一个对内监督的机构，专门负责督察官员和防范敌特。监察处长直接对北境军参谋总部负责，属于级别不高，但权力很大的那种官。 “老板，这件、这件、那件、那件，我都要试试。” 张处长和太太的卿卿我我被芷洛的叫声打断。经理两头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静悄悄地指挥售货员带着客人去试衣服。他已经决定好了，张处长不发话，生意照做，一旦不满，立即赶人。 张夫人闻声，表情厌恶地白了芷洛一眼，对张啸天娇嗔道： “看！那两条不知哪来的狗，一个月几个钱的俸禄，敢来这里消费。肯定手脚不干净！亲爱的，你不打算教训一下他们吗？” 张啸天笑着对夫人说道： “闲杂人多了去了。每个都要我过问，七十二变都忙不过来啊。今天我要面见少帅。不能陪你吃饭了。来，我给你个惊喜作为补偿。” 说罢，他牵着夫人的手走向首饰店。几个阔太见经理不吃她们那一套，主心骨又走了，于是一哄而散。 东奔西走和重复的试穿试戴之后，芷洛的买买买终于结束。姬无困雇了一个黄包车夫还有一个擦皮鞋的小孩子帮忙拿东西，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了黄包车。小玩意买完了，剩下大件的。他们走出商场，来到附近的一家卖车的洋行。 一身蓝色制服的两人走进店里，却无人接待。姬无困无奈地拉着气鼓鼓的芷洛走到最贵的那辆轿车旁边，征询她的意见。芷洛无所谓，表示姬无困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英俊的先生、美丽动人的女士，这是最新款的林肯。售价五千四百银元。我建议你们看看那边的福特，两千九百银元。呃，哈哈，不好意思，提前声明，我们这里只收现大洋，不收奉票。我看，你们还没决定好吧？” 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挺拔的白人彬彬有礼地走来。他扫了一眼姬无困，目光在他的手提包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芷洛看。他的意思很明显，姬无困的手提包里，不像有几千银元。 银元，俗称大洋，是大明的通行货币。 新款林肯的售价确实超出了姬无困的意料。他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芷洛。芷洛淡然一笑，走向顾客休息区，边走边说： “看菜下饭。来，数数看够不够。” 姬无困和洋人跟着走向休息区。芷洛选了一个皮质沙发的卡座，抱着手以舒服的姿势坐下。姬无困坐在她对面，打开皮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往外倒。丁零当啷，金银碰撞茶几的玻璃垫底发出的清脆声响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 姬无困把一卷一卷的、零散的大洋拨到一边，像是忽略不计的意思。几根大金条砰砰地砸在桌面上，砸出了诱人的金钱味。一公斤的大金条五根！那是旧时的官制金条，一条能顶三条大黄鱼！跟着滑落下来的还有大小黄鱼共计十几根！ 端着咖啡的洋人看得瞠目结舌。旁边几个看着非富即贵的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好一会儿，洋人才缓过来，转身把咖啡托盘交给旁边的华人销售员，低声吩咐道： “换两杯黑山，拿两根雪茄，要快！” 交代完毕，洋人笑呵呵地来到姬无困身边，弯着腰，语气恭敬地说道： “尊贵的先生，所谓财不可露眼，我们去贵宾室如何啊？” “不用了！我巴不得有人来打劫我们。好让他十倍吐出来！” 芷洛冷冷地回道，说话之时，她斜眼盯着一个穿着巡捕制服的男人。那个巡捕的视线与芷洛的眼睛一接触，立即转过身去，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险笑意。 第33章 巡捕局长 对比了芷洛和姬无困的眼神，洋人知道谁说了算了。他躬身面向芷洛，笑盈盈地说道： “漂亮的女士，如你所愿。” 眼前的女人，看着三十几岁的模样，长得漂亮，身材一流。虽然衣着朴素，但掩饰不住高贵的气质和目空一切的傲气。 现在这个年头，华夏人在西洋人面前，大多自觉低人一等。许多华夏女子崇洋媚外，在外国男子面前自卑到了骨子里。 哪怕是白人眼中低贱的黑人，也能得到她们的青睐。像他这种小资白人，就连那些官太太也会客气有加，高看一眼。 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他。除了眼前的帅气男子，她看谁都满不在乎的。 “好奇怪的一个女人！” 洋人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时姬无困已经把金条排好，五根大金条，七条大黄鱼，五条小黄鱼。他坐直了身子，发问： “经理，你们收金条的吧？那辆新款林肯，够不够？” 洋人看懵了，没有回答。姬无困笑着重复了一遍，他才久梦乍回般嗯啊了几声，缓了缓神，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是的，请稍等。我叫会计来算算。” 金光闪闪的黄金勾人心弦。一个身穿巡捕制服的人收回了目光，带着两个年轻女人匆匆离开车行。看肩章，此人是一个分局局长。 洋人端着咖啡，带着一个女人过来。他一边恭敬地放下咖啡，一边轻声吩咐女人计算金条的折合价格。正要问放糖还是奶精时，女会计指着几张露出来的票据，用颤抖的声音诺诺地说道： “我看，这一张就够了。” 洋人循着女会计的手指看去，惊见一张英吉利丽如银行的本票，面值一千英镑！能换一万大洋！这样的票据，貌似还有好几张！ “上帝！这个手提包顶得上一个小银行了！” 洋人心中惊呼。带着金条来买车，他见过。可真没见过有人随随便便揣着几千英镑来买车的！ 看见两人直勾勾地盯着银行本票，芷洛轻笑一声说道： “票据不能动！这些东西方便携带。先把金条散掉。” 姬无困发现两人无动于衷，干咳几声，再次提醒： “经理，算算需要多少金条吧！” 洋人和会计终于回过神来了。稍加核算，花费了十几根大金条和二十几条大黄鱼，找回几条小黄鱼和十几个大洋。约定后天交车，洋行派人送到山海大酒店。 手续办齐，在洋人和几个销售的目送下，姬无困挽着芷洛神气地走出洋行。等候多时的车夫和鞋童立即殷勤地上前，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几人在街角伫立，姬无困四处看了一眼，想找黄包车回酒店。 芷洛用手肘捅了捅他，轻笑一声说道： “不急，还有个不知好歹的大老鼠没处理。” “你说的是那个巡捕吗？” “嗯，有人起贼心了。跟他们玩玩呗。刚才商场那口气还没出呢。” 姬无困给车夫和鞋童又赏了几块大洋。两人接过大洋立即收了起来，心里乐开了花。姬无困递给车夫一张精美的镀银卡片说道： “你们把东西送到山海大酒店。把这个卡片交给门童，让他们把东西搬回房间里。你们的工作就算完了。明白吗？” 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双手接过卡片，小心翼翼收到棉衣内袋中，笑呵呵回复道： “明白，官爷放心，一定办妥！” 说罢，两人小跑着离开了。鞋童边跑边问： “爹爹，这些大洋，到底值多少铜板啊？” “小兔崽子，这些钱，我们一个月都赚不到。今天遇上贵人了！” “爹爹，我可以坐车吗？跑着好累。” “呸！不知好歹的小子。车上都是贵人的东西，你别弄脏了。咱赔不起！” 夕阳下，两人的背影很快被一辆破旧的小车挡住。三辆小车飞驰而来，在姬无困和芷洛身边停下，刚好围住了他们。嘭，嘭，嘭，断断续续的关车门的声音响起，十几个巡捕围了上来。这些人个个目光如狼似虎，脸色不善。 芷洛转头看了姬无困一眼，嫣然一笑，弯着秀眉，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姬无困一脸不屑，炯炯的目光盯着外围的一个巡捕头子。这人就是洋行里面遇到的那个局长。 局长挤开人群走到最前面，阴笑着说道： “嘿嘿嘿，你们犯法了，跟我们回巡捕局一趟吧！” 姬无困轻蔑一笑，问道： “我们没偷没抢，犯了哪条王法？” 局长皮笑肉不笑地回复： “非法匿藏大额金银、外票不兑新钞，这是第一条罪。第二条，我怀疑你们假冒军人。清楚了没有啊？” 芷洛挨着姬无困，抬头欣赏着被落日映红的晚霞，压根没有理会这些人。姬无困呸一声，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局长。眼见二人毫无惧意，局长知道遇上硬茬了，给了身边一个高大巡捕一个眼色。 这人会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一下狠辣起来，大喝一声： “给我铐起来！” “慢！” 就在众人准备动手的时候，芷洛冷声喊了一句。随后，她松开姬无困的手臂，用妩媚的眼神看着局长，下垂的左手掌心朝上招了招。姬无困会意地递上手提包。 “局长大人，咱们，单独聊聊，如何啊？” 芷洛娇声娇气地走向局长。局长露出得意的笑容，搓了搓手，回答道： “那就姑且听听这位女士有什么解释。” 说完，他转身朝着一辆小车做出请的手势。身边的巡捕一脸坏笑，纷纷让路。高个子巡捕挡在姬无困面前，用轻蔑的眼光俯视着他，冷笑了几声。姬无困一脸嫌弃地转过脸，抱手而立。看着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芷洛和局长先后进了小车后座，窗帘拉上。十几个巡捕识趣地围成一圈，把小车围挡起来。有几个表情嘲弄地看向姬无困，开始小声调侃起来。 “嘿嘿嘿，这娘们儿不错，好生养。大补啊！” “哈哈哈，这俩外地人够倒霉的！不掉层皮别想离开。” 姬无困懒得搭理他们，脚跟有节奏地点着地，抬头看天，默默哼起了小曲。 第34章 收钱 不一会儿，车门打开，局长笑咪咪地走了出来，脸色稍红，一脸春光。巡捕们回身看向局长，纷纷窃窃私语。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局长那方面很厉害的吗？” “我听说他午休时与秘书能搞上一个小时！” “看衣服，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啊。” “嘘！闭嘴！找死么？” 局长站直了身子，一手背着，一手握拳顶在嘴边干咳几声。巡捕们自觉在他面前站成两排静听训示。高个子巡捕一脸狐疑。他觉得局长有点不对劲。 局长发话了： “你们回巡捕局吧。我要亲自送二位去总督行辕。” 一听见总督行辕四个字，巡捕们又开始了交头接耳。基本上都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里说着“原来他们认识总督”云云。高个子突然明白过来，大喊一声： “何方妖人，竟敢用媚术蛊惑局座！” 他一边爆发出气息，一边翻手掐动指诀，浑身冒出淡淡的绿气。这是一个绿阶二品的修士。指诀做完，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点向局长的眉心。 “哇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高个子巡捕已经向后飞去，看样子像是被人扔出去的。局长哼了一声，走进驾驶位。姬无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进小车后座。汽车启动，排气管喷着黑烟扬长而去。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巡捕。 芷洛懒洋洋地侧卧着，头枕在姬无困的大腿上，手指一边在他腿上画着圈圈，一边淡然地说道： “今天晚上，那个少帅兴许要倒大霉了。” “哦？那些投靠倭寇的叛军这么快动手吗？” 姬无困轻抚着她的头发，饶有兴趣地问道。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完全把笑嘻嘻的局长当成透明人。他只是专心地开着车，好像完全不知道后座有人似的。 “不知道什么人。北境军内部的水很深，我们收了钱就赶紧走。别掺和他们内部的事。” “他们内部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管。但是，通倭的事，是一定要管的。那个家伙知道多少？” 姬无困指的是前面开车的局长。这种分局长虽然官小，但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消息是非常灵通的。大事常启于末微。而这种地头蛇对于末微之事尤其敏感。 芷洛轻笑一声： “让他自己讲吧。喂，说说你知道的事情，有关总督的。” 局长依旧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乐呵呵地回道： “是，主人。最近有些人在插旗，里几来的，都是水。这两天他们在行辕附近碰码、拉线，估计今晚要开局了。” 姬无困听了皱皱眉，心里吐槽道： “我去！要不是披着一身公家皮，我还以为这是哪路胡子呢！” 作为一个老北境，局长的话他明白。局长说的是北境土匪的黑话。意思是：有些人在这里暗中活动，都是本地官兵；这两天他们开始侦查和接头，估计今晚要搞事情。对象无疑就是刚刚回来的北境总督。 姬无困问道： “你报上去了吗？” 局长还是乐呵呵笑着，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没有。上面的水深，老派、新派、投降派、南方派，随便乱趟，怎么死都不知道。” 天已经黑了，小车来到通向总督行辕的街道。街道两边的建筑是各种衙门。这时不少部门还灯火通明。 吱的一声，小车停下。街道口有个外围检查卡。两排拒马拦在路上，左右还有沙袋掩体和持枪士兵。局长充当跟班小厮上前与士兵交涉。那个兵一听局长报上来的称呼，马上恭敬地说道： “姬先生和姬夫人是贵客。总督有令，不许检查，直接放行。你们可以直接进入行辕。” 说罢，他一挥手，几个兵麻利地移开拒马放行。小车继续朝着行辕开去。顺利经过街尾检查卡，汽车沿着路灯驶入一个大校场。校场旁边的庞大院落就是总督行辕。 空旷的校场高高竖着一面大明日月旗。几条探照灯的光柱不停在黑暗中游走。偌大的校场空空荡荡，彰显出肃杀的威严。 在校场两百多米的距离上，汽车慢慢行驶着。高大的围墙下，十步一个持枪警卫，一列排开。抬头望去，探照灯是从高墙内的哨塔射出。哨塔上的机枪影子隐约可见。前面沙袋掩体处，就是行辕大门。 姬无困看着窗外的士兵，平淡地说道： “看来，这家伙还挺机灵的。短短一天就意识到关城的部队不对劲了。” “就是怂！你告诉过他。他听进去了。这家伙对自己小命还是很上心的。” 在大门检查岗前下车，一股压抑感陡然而至，姬无困和芷洛不约而同的减轻了呼吸。大门两旁的石狮子前，左右各站着三个兵。左右沙袋掩体中也有三个兵。他们都全副武装。大门中间三个兵上前相迎。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带着两人敬了个军礼，随后笑着道： “姬先生、姬夫人，总督特地命我在此迎候。两位请随我来。” 姬无困和芷洛神情自若地跟着军官进入行辕。局长则乐呵呵地开车走了。 他们经过大门检查岗、前庭复查岗，通过前院，在前堂门口再次遇到检查岗。然后就是三进四进门的警戒岗。虽然整个过程没有遭到盘查，但这种如临大敌的阵势还是让他们颇感沉重。 前面的院子都是各部门的办公楼。来到四进大院，才是北境总督的居所——一栋三层大洋楼。军官离开，一个眼熟的警卫员领着他们进入洋楼，拐到会客厅门口。姬无困终于看到熟悉的面孔。肖队长和几个猛虎队队员笑脸相迎： “姬先生、姬夫人，很高兴再见到你们。督座正在议事。两位请到那边休息，稍等一会儿。” 肖队长指着角落的一套桌椅。芷洛轻笑一声，脸上终于浮现笑容： “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兵变，你们总督被人劫持了呢！” 肖队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35章 刘半仙请客 芷洛说到兵变，肖队长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讪笑着不敢接话，转头招呼身边的人上茶。姬无困走在前面，给芷洛拉好椅子，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梁副官出来了。他快步走到姬无困面前，拱手作揖，笑着说道： “劳烦两位仙座亲自过来，真是罪过。还记得前天晚上，刘半仙说过要庆祝他晋阶半仙吗？他今晚请客，要好好庆祝一番，听者有份，当时的所有随行人员都去。他希望两位也能出席。” 姬无困和芷洛对视一眼。姬无困古怪一笑： “好。刘半仙请客，不吃白不吃！” 几人正说着，六个军官从会客厅中走出。为首一个地中海、戴着小圆眼镜，背有点驼，脚步虚浮，完全没有军人的样子。与后面几个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人姬无困很熟悉，他就是北境军的二号人物、总参谋长隆真。当初在奉城之时，姬无困为他摆脱了竹机关特务的纠缠。 隆真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他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蓝色制服，这个帅气的年轻人，他终生难忘。隆真脚步一停。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下，目光很快落在姬无困和芷洛身上。 还有一个熟人——关城监察处处长张啸天。看见姬无困和芷洛在这里出现，张啸天颇感意外，有一瞬间，表情紧张起来。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复到淡然自若的状态。 姬无困看着隆真，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芷洛对这些人毫无兴趣，自顾自地喝茶。隆真神情不安，看着心情有些复杂。犹豫了几秒，他还是缓步走向姬无困。他尴尬一笑，伸出手要跟姬无困握手，同时说道： “姬先生？我们见过面，就不多介绍了。感谢您出手相救。” 姬无困起身。礼貌性地轻轻握了一下手。见他不说话，隆真没有多言，转身就走。姬无困凑到芷洛耳边，小声说道： “他们刚才商议的事情真有趣……” 芷洛没有回应，笑着捏了一把姬无困凑过来的脸，耳语了几句。随后放下茶杯径直走入会客厅。 看见芷洛的出现，总督绷紧的脸瞬间变得笑容可掬。他高兴地站起来，隔着大圆桌向着对面的位置做出请的手势。 “夫人，姬先生，请坐。酬金已经准备好了，请稍等。” 姬无困刚坐好。一个警卫抱着一个手提箱从隔间走出。警卫吃力地把手提箱放在姬无困面前，打开手提箱。在明亮的吊灯之下，箱内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一根根大金条整齐地码放着。芷洛嫣然一笑，站起来凑到手提箱前，数了数，一共十根！ 看着芷洛满意的表情，总督笑容灿烂： “手提箱内袋之中还有三张票据。昨天的旅途凶险万分，幸得夫人和姬先生相助，本座才能化险为夷。非常感谢！” 芷洛拿起票据一看，不禁愣了一下——一千英镑的丽如银行本票、一千美元的花旗银行本票、一千银元的大明宝钞，还有…… 芷洛把手提箱盖好，拎着上下抖了抖，手提箱还算结实。她满心欢喜地提着手提箱，转身就走，留下一句： “谢过总督大人！以后还有这样的肥差，总督记得找我。” 芷洛提着手提箱，步履轻盈地往外走。姬无困提着皮包快步跟上。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客厅。他们由梁副官领着，出了洋楼走向偏院。经过偏院走向侧门。门外六辆小轿车一字排开。 梁副官不好意思地说道： “两位仙座在车上等等。猛虎队的人正在集合。人齐了，我们就出发。” 芷洛没看梁副官，古怪一笑，自顾自走向其中一辆轿车。姬无困快步上前为她开门。 良久，刘半仙在前，肖队长在后，猛虎队一干人穿着崭新的军服鱼贯而出。芷洛瞥了一眼假装仙风道骨的刘半仙，对他喊话： “真热闹啊。总督身边的人都到了。刘半仙，你今晚可要好好安排。” 刘半仙上前，隔着车门作揖，笑着说道： “好夫人，不，姬夫人能赏脸，老夫荣幸之至，不敢有半分怠慢。今晚保管让姬夫人和姬先生宾至如归。” 说罢，众人陆续上车。姬无困和芷洛的车只上来了一个人当司机。其他车辆都挤满了。 夜幕下的关城更加热闹和繁华。马路上的路灯连绵不断。商场、酒楼、歌舞厅等高大建筑都亮起了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把整个街区照得仿如梦境。刘半仙等人的轿车时停时行，在车流中穿梭着。 车队在一个庞大的院落式建筑前停下。围墙之内灯火辉煌。大门口人来人往，看衣着，大多都是富贵之人。 芷洛一下车，“怡春院”的霓虹灯招牌赫然入目，门口站着几个身披貂皮大衣、脚踩高跟鞋的香艳女子。她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逐渐凝固了，晶亮的目光闪出点点异样。 姬无困一看招牌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他高兴地笑了，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兴奋之情根本掩饰不住。只是，三秒不到，感受到身边的杀气之后，他立刻收敛了情绪，干咳一声，对着刘半仙板起脸，强装严肃地说道： “刘半仙既然邀请我和夫人，为何要来烟花之地啊？” 刘半仙嘿嘿一笑，朝着姬无困和芷洛，对门口做出请的手势。 “姬先生，姬夫人，怡春院可不单是喝花酒的地方，还是关城一等一的食府。两位请吧。” 芷洛轻哼一声，挽着姬无困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姬无困心中窃喜，虽然还是保持着道貌岸然的表情。可心里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兴奋的目光不时瞟向那些婀娜多姿的女接待。这是他只能偷偷摸摸去的地方。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母老虎光明正大地领了进去。 第36章 金蝉脱壳 从大门进入怡春院。一面巨大的影壁挡在中庭之前。影壁上是一些仙女腾云驾雾的彩绘浮雕。那些仙女穿着都暴露，惟妙惟肖的，颇得西方浮雕的精髓。这影壁好像在暗示着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影壁之前分左右两个开放式走廊。左边走廊通向东厢食肆。右边走廊通向西厢洗浴场。如果绕过影壁直走，穿过前庭后便是风月场所。 在一个身材曼妙的咨客引领下，一行人走向东厢食肆。所过之处都是富丽堂皇、光彩夺目的装修和陈设。芷洛和姬无困走在前面，刘半仙、梁副官、肖队长跟在后面，其他人在最后鱼贯而行。一行人兴高采烈，有说有笑。刘半仙笑呵呵地边走边说： “先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去西厢搓澡，最后，有兴致的同袍，可以去中庭的满春楼、戏凤阁享受享受！今晚一切费用，在下买单！”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一行人都听得真切。大家瞬间兴奋起来。没想到刘半仙当晚所言能够兑现，更加没有想过他会如此阔绰，来这么高级的地方消遣。看着庭院中灯火阑珊的楼阁，穿梭其中的莺莺燕燕，想象着那些一条龙服务。大头兵们居然没有了食欲，都想着直奔主题。 刘半仙凑近芷洛和姬无困，笑着低声说道： “嘿嘿嘿，姬夫人，这里有女宾服务的。” 说完，他麻溜地退到人群之中。姬无困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芷洛笑而不语。 宴席在包厢之中，好菜好酒好招待，还有戏曲和新式歌舞表演。碍于芷洛和姬无困在场，大头兵们收敛着粗犷和放荡，都规规矩矩地吃喝，客气地推杯换盏。 吃喝差不多了，刘半仙招呼侍应生。不一会儿，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穿着暴露，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领着二三十个妙龄女子有序进来。这些女子穿着各异，各有特色，大致分为身材高挑、爽朗潇洒的北方美女和温婉可人、小巧玲珑的南方软妹以及金发碧眼大长腿、身材火辣的俄族娜塔莎。 包厢内的雄性荷尔蒙瞬间引爆，大头兵们沸腾起来了。有人狼嚎，有人敲杯拍桌，有人吹口哨。其实，作为总督亲随，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这一刻只是长久压抑之后的宣泄罢了。 领头的漂亮女人是个叫红姑的老鸨。等众人稍稍安静，她微笑着，用黄莺般的声音唱戏一样介绍道： “各位军爷，小女子红姑，给大家请安了。所谓酒足饭饱思淫欲。这些丫头是来伺候各位爷的。各位爷先挑选心仪的姑娘，可以带去后院看戏听曲，也可以去西厢鸳鸯戏水，还可以到中庭的满春楼、戏凤阁共度良宵。任君挑选，随君所欲。” 又是一阵嘻哈喧闹。亢奋的大头兵们，眼光已经开始在姑娘们身上到处游走。有人急不可耐地上前挑选。 “慢！我先选。” 一声如同银铃般的冰冷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足够震慑了在场的人。大头兵们立即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芷洛拉着姬无困上前，微笑着走向那排水灵的女孩。 其实红姑一进门就留意到这个身穿蓝色制服、身材和长相都上佳的女人。进怡春院的女人不算稀奇。能让满堂大头兵噤若寒蝉的女人，她真没见过。估计此人的地位一定很高。 红姑好奇地打量着她和身边的俊俏男子。这男人唯唯诺诺，估计就是个男宠一样的角色。 只见芷洛挽着姬无困凑近各个姑娘，几乎脸贴脸地挨个闻了一遍。那些姑娘，有的大方落落，向姬无困抛去媚眼。有的含羞点头，双手叠放在小腹，微微屈膝行礼。还有的职业性地搔首弄姿。 嗅探了一轮，芷洛走到红姑面前，凑近盯着她的眼睛看。红姑感觉她那像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仿佛射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窥视到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红姑稍稍侧脸避开她的视线，说道： “夫人觉得丫头们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太嫩了！” 芷洛邪魅一笑，放开姬无困，迅速拉起红姑的手。红姑冷不防被抓住，感觉一股炽热从手腕经脉迅速挤进体内，全身经脉和丹田瞬间被封堵。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脏狂跳，六神无主。刘半仙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随后又恢复到老谋深算的微笑表情。 “我喜欢成熟的，有味道。你随我。无困，想试试大洋马吗？你挑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罗刹女。” 说罢，芷洛拉着浑浑噩噩的红姑往外走。知道姬无困要挑自己，罗刹女行了一个俄式见面礼，随后欣然上前，挽着他的手，头挨着他的肩头，非常亲密地靠在一起。四人离开后。包厢彻底沸腾了。大头兵们纷纷上前争抢女人，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包厢，追向姬无困等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现在的月亮，柳树已经高不可攀了。时间也远过了黄昏。 怡春院的一栋僻静小楼里，罗刹女眼神呆滞地跪地伏案，在茶几上书写着。一个满脸胡茬的军装男人站一边，全神贯注地旁观。芷洛和姬无困坐在沙发上，脸贴脸地看着三张写满了字的纸。 这是红姑自己写的供词，把她知道所有事情都写在了上面。自己间谍的身份，上下线等等，甚至连原籍和老母亲都写上了。 红姑瘫坐在角落里，靠着墙，表情沮丧，冰冷的目光在芷洛和姬无困身上流转着。她已经平复了内心，开始仔细地观察几人，头脑在飞速运转着。虽然内力被芷洛的法力封锁，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她知道，凭她破军二级的实力，什么都做不了。然而，这种封堵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觉到内力在慢慢恢复。 芷洛轻笑一声，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胡茬军人，轻蔑地说道： “原来不抵抗政策是司马首辅的主意！呵呵，总督那小子够蠢的，竟然相信这种鬼话。现在好了，人家不但翻脸不认账，还要把黑锅扣他头上！哈哈哈，真讽刺！” 胡茬军人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姬无困把纸张折好，放在茶几的一角，缓缓说道： “没想到关城已经漏成筛子了，到处都是间谍。锦衣卫、东厂、竹机关、大兴社，还有那些叫同志的。监察处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吧？” 胡茬军人捡起纸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翻看，苦笑着说道： “最让人寒心的是，叛兵的行动，竹机关知道、大兴社知道、锦衣卫知道，就是监察处不知道！” 说罢，他转头看向芷洛，眼神带着祈求： “不知道两……行辕怎么样了？” “放心，她们不会有事的。” 第37章 计谋 坐在墙角的老鸨红姑看着芷洛，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是迷魂大法吧？我还以为只有龙指挥使才会。没想到让我遇到了。我认栽。不过，我们大兴社对总督没有恶意。我们只要手令。这点我可以保证。相信你也知道。”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刚见面时的卑微和谄媚之色一扫而空，简直判若两人。她这是揭下面具，露出本色。说完，她的目光落在姬无困脸上，诚恳地说道： “两位都是人才，在北境总督那个纨绔子弟手下，太浪费了。何不投靠司马首辅，我保你们在大兴社能扶摇直上，前途不可限量！相反，北境总督丢失了根基，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可以说是丧家之犬。你们何必留在这条将沉的破船上呢？” 芷洛呵呵一笑，重重地拍了一下姬无困的肩膀，瞅着胡茬军人讥笑道： “大军，好消息啊！我们两个对朝廷那些破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投靠司马首辅，说不定还能往上再走走？” 胡茬军人低头看着供词，一言不发，脸拉得老长。 红姑沉着脸，继续严肃地说道： “我的供词，你们都看过了。老派势力今天晚上要进攻行辕夺权。投倭的叛军可能也会在今晚策应倭寇夹击雄关要塞。竹机关那人的供词马上要出来了。你们可以相互印证。这会儿，北境总督或许已经死了。雄关要塞没准已经被攻破了。北境军迟早完蛋。三位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吗？” 芷洛瞥了一眼胡茬军人，刚好与他惆怅的目光碰了一下，随后看向红姑，玩味一笑： “你们太小看这个北境总督了。” 话音未落，罗刹女停笔，坐直了身体，眼神空洞无物。胡茬军人急不可耐地抢过茶几上的纸张，急匆匆地阅读起来。 芷洛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罗刹女，用肘顶了顶姬无困的腹部，打趣道： “这人被倭寇胁迫当双面间谍，死在这里比活受罪要好，而且，手上人命还不少，不能留了。要不，你尝尝鲜，别浪费。” 姬无困的视线从罗刹女身上移开，很是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开玩笑，这种一双玉臂万人枕的间谍，我可没兴趣。” 芷洛白了他一眼，抿嘴一笑： “是吗？刚才你可没少揩油啊。” 姬无困正要辩解，胡茬军人放下供词，沉声开口了： “成秋燕估计得没错。倭寇今晚要偷袭雄关要塞。最危险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言毕，他把纸张折好，小心地放入口袋之中；向芷洛投来感激的眼神，真诚地说道： “太感谢两位了！两位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短短十几分钟，不审问，不动刑，就能把大兴社和竹机关潜伏的站点全部挖出来。本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却没想到今晚的意外收获如此丰厚。” 化名红姑的成秋燕恍然大悟，睁大着眼睛看向胡茬军人： “原来你是……” 没等他说完，芷洛突然出手，姬无困迅速往沙发一躺避开她的一掌。芷洛朝着罗刹女打出一掌气击。一股劲风把她吹倒，一个白色的虚化身影被吹出体外。白色身影仿佛如梦初醒一样，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扫视众人一眼。当视线落在姬无困身上时，她显得非常难受，双手掩面，连连后退。 “还不快滚！见你可怜，所以才留下你的魂魄。快去地府报到吧，难道要鬼差来请吗？” 白色身影垂头丧气了几秒，才抬头看向天花板。一道白光从天花板落下，照在白色身影身上。白色身影沿着白光缓缓上升，消失在空气之中。 胡茬军人看着芷洛，一脸懵逼地问道： “夫人，这是？” 哐当一声，成秋燕突然飞身撞破玻璃窗，跳了出去。胡茬军人马上跑向窗口，没跑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回一拽，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一股拳头大小的白气团从窗口射进。砰一声爆鸣，把天花板炸出一个小坑。 窗外，密集的冲锋枪声响起，很快传来肖队长下令的声音。 胡茬军人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看向芷洛。仿佛在说：不追吗？芷洛和姬无困都没有动身的意思，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在回答：追什么追。胡茬军人明白了，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关城和雄关要塞我都有安排。现在就等刘半仙和梁副官的消息。今晚一过，基本上可以确定有多少人站在我这边。” 芷洛淡然一笑，说道： “隆真应该站在你这边。他的人已经平定了行辕的叛乱。” 胡茬军人疑惑地看着芷洛，诺诺地问道： “夫人好像知道那边的情况？” 芷洛嫣然一笑，拍了拍姬无困的肩膀，站了起来。 “当然！无困，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雄关要塞走一趟吧。” 胡茬军人看见芷洛起身要下楼，连忙说道： “夫人打算亲自跑一趟吗？姬先生本领高强，好像更适合吧？” 说最后一句之时，他回头看了姬无困一眼。姬无困回了他一眼，面露无奈之色。芷洛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楼梯口，轻哼一声，扔下一句： “难道我的本领不高强吗？” 胡茬军人顿时语塞。想了想，他决定不装了。他把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取下。容貌随即变回北境总督的样子。胡茬汉子变成了白面小生。气息变弱了不少，恢复到原来的感觉。身材不再挺拔，站姿没有先前那样威武。姬无困不禁感慨道： “刘半仙的法器，真是好东西啊！” 小楼外，猛虎队的人已经荷枪实弹，处处设防。他们看着芷洛一跃而起，朝着东方飞去。 第38章 仙魂出窍 芷洛走后，小楼归于平静。姬无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总督亲自在酒水柜中找出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翻出冰盒，夹出几块冰丢进杯里。最后才倒酒。把酒杯晃了几下后，房间里酒香四溢。他放了一杯在姬无困面前，恭敬地说道： “姬先生，请。科涅克白兰地，如果不假，当属于上品。酒味浓、口感佳，易入喉、不灼胃。” 与总督碰杯之后，姬无困小抿了一口。 “果然不错！这个成秋燕真会享受。” 总督轻叹一声，坐在一张独椅上： “这种间谍会经常结交上流人士，没品位可真干不来。” 眼看一个与芷洛独处的大好机会，就这样溜走了。总督心情低落。虽然不敢干些什么，但，光是单独相处的感觉就足够让他神往了。 心里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人家老公就在眼前，还会读心术呢！必须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思绪。 “姬先生，夫人是怎么知道行辕的情况的？” “离开之前，她分出了一缕仙魂。呃，你可以理解成鬼。哦，不对，她还没死呢。该怎么说呢？” “夫人的灵魂出窍了？那刚才，她好端端的呀？” 姬无困晃着酒杯，费劲地想着怎么解释清楚。努力想把事情讲得通俗易懂，这是他长年教书养成的职业习惯。 “这样说吧。人有三魂，三魂合一，精神才正常。而我们这种超凡境的修真者，可以让三魂分离。一魂留在体内，两魂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个体，叫做仙魂。普通人看上去，仙魂跟鬼差不多。只不过，仙魂带有法力，可比鬼厉害多了。而且，仙魂与本体是心意相通的。所以贱内可以随时获悉行辕那边的情况。” 总督听得出神，默默地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见姬无困的酒杯见底了，他连忙上前倒下半杯。在总督重新坐好之后，姬无困说道： “贱内在北境经营同林堂五百年之久。因为倭寇的入侵毁于一旦。倭寇固然该死，但是那个怂恿你保存实力、不要抵抗的司马仪，同样可恨。如今他还要把北境沦丧的责任全部扣你头上。明年就是京察之年，总督没有考虑过参他一本吗？” 总督愕然地看向姬无困。只见他眼神坚毅，表情严肃，看样子还有话想说。总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 “朝堂之上都是司马仪和王伦的党羽。一个管枪，一个管钱，正所谓王与马共天下。参奏他，没有意义的。皇上无权，都察院料想也不会管。这大明就没有人能治得了此人。” 姬无困眼神坚毅，探身向前，微笑着说道： “朝堂未必是司马仪的。你看，皇上的东厂、龙骁的锦衣卫都在打手令的主意。为什么？不就是想找司马仪的把柄吗？” 说到这里，姬无困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 “如果总督信得过我。我可以代表你到金陵，带着证据告到都察院去！告到御前。让司马仪卖国这事天下皆知！看他还有没有脸留在朝堂。此举，一为了私怨，二出于公心。这种人一日不除，华夏早晚要给他卖光。” 总督自斟一杯，自饮而尽，眼睛避开了姬无困那灼灼的目光。 不久之前，总督行辕之中。一些正在值班的警卫突然脱掉军帽，把蓝布条绑在头上，用蓝布披在肩头，向天开枪。其他人还没搞清什么状况之时，子弹已经从四面八方射来。一时间，行辕内外枪声大作。不时还有光球乱飞，阵阵爆炸声响彻夜空。 正在大洋楼饭厅吃晚饭的唐小姐和赵小姐，被外面噼里啪啦的枪声和嘭嘭的爆炸声吓坏了。在奇心的驱使下，唐小姐小心翼翼地摸到窗边，只见楼下的围墙边站着十几个佣人。 突然一阵乱枪，佣人纷纷倒下。虽然没看清楚什么人开枪，但是唐小姐知道大事不妙了！哭喊着把所见的情景告诉了赵小姐。随后两人尖叫着地跑回卧室之中。一个躲在衣柜里，一个趴在床底下。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枪声减弱后，一个声音在外面大声喊道：“警卫连的弟兄们，别做无谓的抵抗了！关城城防军都反了！上峰有令，但凡杀死北境总督的，兵升少校，官升少将！奖励银元百万！” 沉默了一会儿，枪声和爆炸声再次响起。不久之后，十几个头绑蓝布条的叛军士兵冲入洋楼。有人哐当哐当地乱翻一通。有人踹开房门，挨个房间搜捕活人。 随着踢门的声音越来越近，赵小姐和唐小姐拼命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出，心脏跳得像打鼓一样。终于有人来到两位小姐所在的卧室了。嘭的一声闷响，房门剧烈震动了一下，坚固的门锁只是一击就松动了。 一个绿阶修士侧身站在门外，一手持枪，一手伸直，掌心对准门锁的位置，准备再次打出气击。突然，他打了个冷颤，怔住了。 身边的两人感觉奇怪，正要询问之时。这个绿阶修士身上的绿色气焰突然变得异常浓烈。他猛地转身，朝着身边两人推出一掌气击。凌厉的罡风把两人刮倒在地，滑出了几米之远。 没等两人爬起，哒哒哒，绿阶修士端着轻机枪朝他们扫射。看见两人被打成了筛子，另外几个叛军士兵反应过来了。 “刘威！你反了不成！” 他们纷纷举起步枪，朝着刘威开火。几杆步枪对一挺轻机枪。一阵乱枪过后，走廊上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弹壳落地声。墙壁上血迹斑斑。叛军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一股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 刘威吐了口血，身上的气焰逐渐熄灭。他用力捶了几下房门，大声说道： “你们两个躲着别出来！待会儿我来找你们。” 这是芷洛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唐小姐和赵小姐都听得很清楚。绝望得不敢呼吸的两人，仿佛重生了一样！赵小姐用力地捂着嘴，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趴在床底的唐小姐长舒了一口气，吃力地爬了出来，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听见枪响，五个叛军士兵跑来增援。他们远远地看见一个满身血污、拖着轻机枪的自己人缓步朝着他们走来。那个位置恰好灯光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见对方左手竖起大拇指，往后一指。他们以为对方示意敌人就在拐角一边，立即加速跑去。 第39章 叛军首领 双方距离五六米远时，一个绿阶修为的叛军士官感觉刘威气息有异样。正疑惑之时，惊见刘威突然端起轻机枪。这个叛军士官立即举起冲锋枪朝着他的脑袋开火。哒哒哒，枪声响起，叮叮当当，弹壳密集落地的清脆声响。 刘威被爆了头。三个叛军士兵被他打中，倒地身亡。 叛军士官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刚要继续前行之时，吃惊地发现一个紫色的虚化身影从刘威的尸体中缓缓钻出。这个身影半透明，披头散发，面目看不清楚，披着长衫，罩住了手脚。 “鬼？” 突然，身影飞速扑来。这个士官反应很迅速，举起冲锋枪朝着虚化身影扫射。哒哒哒，冲锋枪声再次在走廊里回荡。子弹像穿过空气一样，对虚化身影一点作用都没有。 “哇啊！” 一声惨叫，紫色虚化身影钻进了士官体内，同时一个白色的虚化身影被撞了出来。旁边的士兵看不见虚化身影，一脸懵逼。 士官那惊恐的眼神突然变得邪魅起来。他抬手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绿色光球，噗嗤一声，血花四溅。一个士兵被打穿了身体。 哒哒哒，接着士官举枪朝着其他人扫射…… 不久之后，成群结队的叛军士兵跌跌撞撞地逃出大洋楼。 “有鬼啊！” “救命啊！” 芷洛的仙魂不断占据叛军士兵的身体，控制着他们朝自己人射击。即使附身之人被射杀，一点也不妨碍芷洛的仙魂继续附身其他人。这样怎么打？叛军士兵开始大批大批地逃亡。 就在仙魂附身的人端着冲锋枪追击逃兵之时，叮呤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啊！” 芷洛的仙魂发出一声哀嚎，从人体中摔了出来！一个身穿军官作战服，头绑蓝布条、蓝布披肩的老年人从天而降，落在中庭的空地上。 随后一个浑身冒着蓝色气焰的黑衣蒙面人也跟着落地。两人的落地非常轻盈，在雪地上只踩出了浅浅的脚印。 芷洛的仙魂幽幽地飘着，注意力落在了那个军官身上。只见他脚踩圆形金光玉皇印，裤子在金光的辉映之下黄光斑驳。这是一个道士！看金印的亮度和面积，应该是一个八脉道士——相当于修士的蓝阶超品。 老头军官背着手，直身站立，那稀疏的公羊须随风飘动。盯着芷洛的仙魂观察了一会儿，看向黑衣人。他缓缓开口，语气稍带怒气： “你一身夜行衣什么意思？这次举事可是一锤子买卖，无论成败都没有退路！” “天师莫急，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们一边。只是，我的身份不宜过早暴露。毕竟这事即使成功，后面还有一大堆问题需要我的身份去处理。” 黑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非男非女，十分怪异。气息也有丝丝异样，不像人类。估计是佩戴了什么法器造成的。刚刚说完，一个矮胖军官气喘吁吁地跑到公羊须军官身边，小声说道： “陈参座，就是这东西，杀了我几十个弟兄。子弹、手榴弹、光球，根本奈何不了它半分！这，是厉鬼吗？” 陈天师捋了一下胡须，冷笑一声说道： “厉鬼？哼！这玩意可比厉鬼厉害多了！叫仙灵。是半仙或者真仙的元神。是一种像人一样拥有实体，又像鬼一样可以化成虚无的存在。我估计这是刘半仙的仙灵。黄团长，你发散手下在方圆一公里搜寻刘半仙的肉身。找到立刻打死，一刻也别犹豫！” “这，我，他……” “放心，仙灵出窍，肉身是不会动的。” 陈天师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肥头大耳的黄团长应声而去，他边跑边脱下军帽，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连布条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到。 黑衣人等他跑远，冷声问道： “对方是半仙的仙灵。你有几成把握？” 陈天师边说边摆开架势： “哼！相差一级而已。别说仙灵，就算他本体来了，我也能跟他掰掰手腕！” 言毕，三清铃一摇，叮呤叮呤，荡人心魄的清脆声音响起，陈天师飞速冲向芷洛的仙魂。在铃声的冲击下，仙魂剧烈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吟。 这铃声具有魂魄伤害，对灵体一类是致命的威胁！ 陈天师前手一翻，凌空画符，手往前一挥，数道虚化符箓冲向仙魂。芷洛的仙魂不敢硬接，只能飞起化成一股阴风绕过符箓，直冲陈天师。 陈天师冷哼一声，立刻刹住脚步，斜着翻身三百六十度转体，再次凌空画符，飞出数张符箓的同时摇动三清铃。 芷洛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这么快。阴风受到三清铃声的影响，聚成了一团紫气。两张符箓击中紫气，发出砰砰两声爆鸣。 “啊！” 爆炸规模很小，但是对芷洛的仙魂伤害很大。仙魂化成一缕紫烟翻腾着飘落地面，同时发出幽幽的哀嚎之声。 陈天师停顿下来。仙魂这时化成一个没脚的人形身影，与之对峙。一边观战的黑衣人看见陈天师果然压着对方打，心中大喜的同时，暗暗提起法力。 “呀！” 陈天师高功率运行周天，脚下玉皇光印快速转动起来，变得更大更亮了。唰的一声，他从腰包中掏出几张符箓往仙魂一扔。芷洛的仙魂正要回避之时，符箓在空中快速自燃。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黄色光雾。 陈天师大喝一声，一手朝着黄色光雾做出转圈的动作；一手摇动三清铃。黄色光雾瞬间变成龙卷风，飞速扑向芷洛的仙魂。芷洛的仙魂顶着三清铃的影响，也飞速自旋起来，演化成方向相反的龙卷风，朝着黄色龙卷风席卷而去。 这个架势，分明是要跟陈天师正面对抗。 “呀！” 陈天师咬紧牙关，压着眉毛，眼睛闪出寒光，死死盯着对抗之中的两股龙卷风。地面的积雪早已被强烈的气流吹起，满天飞舞着。龙卷风附近的雪花随着气流打转，形成了一个白色的旋涡。 黄色龙卷属于至阳之物，附近的雪花大片被融化。而仙魂的紫色龙卷则是至阴之物，附近的雪花越吸越多。从高空观看，可以看见旋转着的雪花形成了一个葫芦的形状。 就在双方难分难解之时，黑衣人突然加入战斗。他一跃而起，扑向紫色龙卷风，单手推出一击强烈的荡魂术。 “陈天师，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经过刚才的观战，他看出专攻魂魄的道术对仙魂有着天然的克制。修士的荡魂术，应该也会有奇效。于是，他在双方胶着之时，果断出手。 劲风扑向紫色龙卷风，正在黑衣人露出得意之情的时候。紫色龙卷风突然嗖的一声拉长，摆脱了黄色龙卷的排斥力，躲开了荡魂术的劲风，直接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大吃一惊，但是腾空之际，根本没有二次发力的机会。他那圆睁的双眼惊见紫色气旋之中出现一张女人面孔！ 第40章 乱局如麻 芷洛的仙魂撞上黑衣人。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 “啊！” 呼啦一声，一个白色的虚化身影被撞出体外。紫色气流全部涌进黑衣人体内。 “糟糕！他被附身了！” 陈天师立即收了黄色龙卷，朝着黑衣人扑去。打着转坠落地面的黑衣人突然翻身调整了姿势，对着陈天师推出一掌，嗖，发射出一个蓝色小型光球。砰的一声，陈天师冷不防被炸飞，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勉强落地站稳。 黑衣人和陈天师相隔二十几米对峙着。白色身影，黑衣人的魂魄疯了似的朝着黑衣人乱冲乱撞。白色魂魄对黑衣人的冲击，根本撼动不了仙魂分毫。每次扑上前，就像鸡蛋碰石头一样，刚触碰到身体，白色魂魄就化成烟雾，弹开几米后又重新聚合成人形。 陈天师的脑海中出现这人的声嘶力竭的叫吼： “陈天师！快帮我夺回身体！你快想想办法啊！再不抢回身体，我们的秘密就要暴露了！” 陈天师施展传音之法，用冰冷的语气缓缓回应： “哼！我们的秘密已经暴露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它肯定已经把你的记忆搜刮了一遍。现在唯有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它。为今之计，只能牺牲你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白色魂魄当场僵住，像是随着冰冷的空气一起被冻住了一样。不一会儿，白色魂魄悠悠飘离，同时与黑衣人和陈天师拉开距离。它用颤抖着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陈天师，你什么意思？” 陈天师一边紧盯黑衣人，一边施展传音之法与白色魂魄对话： “我要把那个仙灵封印在你体内！把它和你的肉身一起毁灭。放心，我会另选一个身躯，帮助你夺舍的。” “那是一具蓝阶一品的身体！你上哪再找一具！” 白色魂魄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道。陈天师根本不理它，把三清铃收入腰包，掏出一张红色的网。他咬破左手食指。左手凌空画符，右手撒网。呼，网在空中张开，悬停。这是一张墨斗线编成的、八卦形状的网，名叫乾坤网。 乾坤网是道士专门用来捕捉厉鬼的法器。 “急急如律令！” 符咒画完，他左手朝着乾坤网一推，悬空的血色符咒飞嵌到网上。只见红色的乾坤网立即散发出闪闪金光。 接着，他右手执黄符纸，左手在腰包掏出三清铃。一声低哼，他全功率运转周天，脚下金光玉皇印飞速转动，似有点点火星迸发而出。 芷洛的仙魂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封魔术？没想到一个连仙魂和仙灵都分不清的道人，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叮呤叮呤，陈天师连续摇动三清铃，乾坤网剧烈抖动起来。 “呀！” 大喝一声，他朝着黑衣人冲去。乾坤网随即跟上。三清铃的声波携带着周天之力，冲击着芷洛的仙魂。感到剧烈头晕目眩的芷洛皱了皱眉，邪魅一笑。嗖的一下脱离了黑衣人的身躯，化作一缕紫烟飞天遁逃。 看见对方居然主动出窍，陈天师立马刹住步伐，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将要倒下的黑衣人身躯。回头对着已经躲开几十米之远的白色魂魄大喊： “还不回归身体！” 白色魂魄同样受到了三清铃声波的冲击，即使它早已退到几十米开外，可依然头痛欲裂，整个魂魄仿佛要炸开一样。看见仙魂放弃他的身体，白色魂魄立即化成一股阴风，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自己的身体。 陈天师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向天空。芷洛的仙魂已经跑没影了。 忽然，远处枪声大作。陈天师疑惑之时，矮胖的黄团长屁颠屁颠地跑来，大声叫喊着： “不好了！不好了！刘半仙带着城防军杀过来了！” 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黑衣人吃了一惊： “刘半仙已经归体了？” “不！就算归体，也会像你一样，有一段适应身体的时间。刚才跟我们交手的，不是刘半仙的仙灵！” 陈天师脸色铁青地看向枪响的方向。他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瞳孔放大，露出惊恐的神色： “难道说，那个纨绔子弟的手下还有一个半仙？” “没准是个真仙！” 陈天师咬着后槽牙挤出几句： “不甘心呐！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招募到这么多超凡境的高人！难道天要亡我们北境军？” “不！” 黑衣人缓过来了。气喘匀之后，他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粉，一边沉声说道： “这个人，不一定站在他那边！刚才，他不应该主动出来的。如果他是那边的人，至少应该拖到刘半仙到来，而且不需要主动放弃我的身体。” 黑衣人朝着黄团长大喊：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向北撤退。” 黄团长犹疑不决，看了一眼陈天师。陈天师一挥手，示意照做。黄团长连忙转身跑开。看见他已经远去，黑衣人转头对陈天师说道： “陈参座，你也快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半仙他们不敢追的。我收到情报，那些与倭寇勾结的人，也在今晚作乱。他们无暇顾及我们。” “那你呢？” “我不走。我要赌一把。刚才的那个人应该不会告密。” 月色之下，雄关要塞战火连天，枪声、爆炸声连绵不断。外有倭寇军队的强力进攻，内有叛军不断骚扰。虽然北境总督在发出全军清查内奸的命令前，已经暗中让心腹做好了布置。可叛军的人数以及准备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估计。 在前胸和后背都涂上红圈的叛军士兵，推着步兵炮、扛着重机枪，从关城一方对雄关要塞的后背发起了猛攻。他们正打得起劲时，死神悄然而至。芷洛借着夜色偷偷从后飞抵叛军。她专门攻击地面的火力点和中高阶修真者。 一刻钟不到，两门步兵炮和五挺重机枪被从天而降的深蓝色光球摧毁。三个蓝阶修士和两个破军武夫被芷洛偷袭，通通被秒杀。不明所以的叛军士兵仓皇逃窜。 内城的危机解除，芷洛飞向战斗最激烈的镇虏台。 第41章 镇虏台之战 镇虏台与雄关要塞互为犄角，是建立在山岭之上的防御阵地，主要由战壕和炮台组成。由于地形复杂，远程火力不好打，马匹上不了，坦克、装甲车更加上不了，只能出动步兵仰攻。 这里是倭军特战中队的主攻方向。月色之下，两百多名头戴钢盔，身穿黑色战术马甲，背着黑背包的倭军特种兵在远程火炮的掩护下对镇虏台发起了进攻。北境军的精锐——猛虎营凭借高台进行抵抗。 倭军特战队与玄武队一样，都是全阴阳师部队。两者不同的是，特战队属于倭军编制，玄武队（包括赤备组）则是编外人员。 倭军特种兵利用六零迫击炮和高阶阴阳师的光球术对猛虎营进行轰炸。猛虎营的步兵炮和重机枪在轰炸中损失殆尽，士兵们只能用灌注了法力的手榴弹束和光球进行反击。山岭之间，爆炸声此起彼伏，如同平地起了雷暴一样，响彻云霄。闪光点亮了夜空。 又一轮炮火覆盖后，镇虏台硝烟四起，火光冲天。远远看去，像是半个山头都烧着了一样。 嘟，嘟嘟……急促的小号声在倭军特战队的阵地中响起，这是准备冲锋的信号。一名浑身冒出深蓝色气焰的倭军军官手握武士刀，走出土包，朝着特种兵们大喊： “土佐死士们！抬起你们的头，仰望山顶吧！明军已经不堪一击了！现在！只需要一个冲锋！即可全胜！”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传播得很远，隆隆的炮火声居然无法盖住，就像在头脑中回荡一样。分散在各处隐蔽着的特种兵，纷纷走出掩体，排出散阵做好集体冲锋的准备。 感觉到倭军的气息集中起来。一个猛虎营的年轻军官举着日月旗，率先跳出战壕。这人看着三十不到，板寸短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双眼目光如炬，像两团烈火一样。 他叫林国光，是芷洛最年轻的亲传弟子。两个月前，林国光在辽北巡抚马绣方手下担任卫队团团长。龙城抗倭战中，卫队团几乎打光。他亲率的精锐骑兵连遭到酒吞桐子的袭击，全军覆没。 捡回一条命的林国光投奔到辽西的北境军。蓝阶一品的实力让他在猛虎营获得了重用，成为副营长。 林国光把日月旗摇得嚯嚯作响，大声喊道： “弟兄们！鬼子准备冲锋了！是条好汉的，给我出来！” 猛虎营里没懦夫。战士们纷纷跃出战壕。有的人端着枪，有的人一手马刀、一手手枪。虽然个个都灰头土脸，但是目光炯炯有神，一脸杀气。 这时，寒风潇潇，雪突然飘落下来，纷纷扬扬。月色之下，山头一片沉寂。一个个灰白身影给人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山坡下传来叽里呱啦的倭语叫喊，像是在叫着什么鬼万岁。最后的时刻到了！林国光双眼圆睁，把日月旗一举，振臂高呼： “日月山河永在！” 一个嘹亮的声音如同大石落水，在山间荡漾开来，得到上百个高亢激昂的回声： “大明永存！” “随我杀！” 浑身冒出蓝色气焰的林国光一马当先，单手高举旗帜，开着法力护盾朝着山下冲去。山头霎时杀声震天，一百多个猛虎营士兵开着法力护盾，像雪崩一样，带着雷鸣之势朝着山下冲去。一百多个倭军特战队顶着法力护盾，端着冲锋枪，像惊涛拍岸一般，澎湃着冲上山来。 嗖嗖嗖，对冲之前，双方互射一轮光球，接着枪声大作，隆隆的爆炸声密集响起。连续不断的闪光照亮了山腰。不少法力护盾被打爆，不少人倒在冲锋路上。 咚的一声巨响，林国光的法力护盾挨了一个直径半米的蓝色光球。半透薄膜表面荡起了剧烈的波纹，颜色稍稍变浅。他手一挥，一股强风刮开了硝烟和沙土。接着，眼前的薄膜泛起了杂乱的涟漪，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就像乱石落水一样。护盾在抵挡着子弹的扫射。 两三百米的距离，对于两拨对冲的修真者来说，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两股法力洪流相遇，薄膜与薄膜对撞，嘭嘭嘭，响起一连串嘹亮的闷响。劲风骤起，尘土飞扬，犹如激起的滔天浪花。华夏修士与东瀛阴阳师对冲。修为低的，法力薄膜像泡泡一样破灭，人像皮球一样被撞飞回去。几百人的交手，一瞬间就分出来胜负。 “呀！” 林国光撞上了一个绿阶阴阳师，咚的一声，直接把他的法力护盾撞爆。 “哇啊！” 阴阳师惨叫一声，弹飞回去。他还在地上滚着时，林国光甩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砰的一声，阴阳师被炸飞起来，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林国光把手中的旗帜用力往地上一插。嚓的一声，旗杆入土几十厘米，稳稳立着。他一边观察战场，一边迅速掏枪抽刀。此时的战场，胜负难料。猛虎营的修士普遍较强，在第一波对冲之中赢得了先手。而倭寇凭借武器精良，反扑非常凶猛。 林国光举枪对着两个站得近的绿阶特种兵啪啪两枪，随即举刀上前。一人抬手挡住子弹。一人被射中面门。子弹没有携带法力，只是虚招。实打实的是他那把蓝雾缭绕的大刀。 寒光一闪，刀锋划破空气，响起噌的一声刀鸣。 “嗯啊！” 挡下子弹的特种兵，枪还没端起，就被散发着蓝气的大刀斜着一刀劈成两段。林国光借着惯性前滚翻，来到另外一人的身后，反手刀横扫。咔嚓一声，那个被打中面门的特种兵右腿随即被砍断。林国光顺势把刀一拖。唰的一声，倾倒之中的特种兵当场人头落地。鲜血从脖子喷涌而出，把林国光泼了个满头满脸。 满脸鲜血淋漓的林国光冲向密集的人群，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样咆哮着： “呀！” 林国光对着戴钢盔的身影枪打刀砍，左冲右突。带着法力的子弹撂倒了几个阴阳师；冒着蓝气的大刀砍爆了几个法力护盾，砍死砍伤了好几个特种兵。一顿疯狂输出，周围躺了七八个倭寇。 喘着粗气的林国光停下了手，目光凝视着前方。几十米外，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涌出澎湃的气息。砰的一声，火星四溅，一个猛虎营的破军武夫连人带刀被一道寒光劈成两段。 唰、唰、唰，沉重的脚步踩在雪地上。一个满身血污、没有戴头盔的倭军军官从黑暗中走出。他也喘着粗气，提着一把滴着血的、殷红的武士刀。此人身材高大，留着倭人特色的小胡子，一双眯眯眼像匕首一样冒着寒光。 两个同样一身血污的人隔着几十米相对而立。月光下，雪地中，四下的喊杀声、枪声、爆炸声似乎忽然寂灭。没有风，没有雪。当下只有两个即将一决生死的人。 蓝阶一品对蓝阶一品。语言不通，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一言不发提刀朝着对方冲去。 第42章 芷洛击退特战队 “呀嘿！” 倭军军官双手持刀，跃步上前迅猛劈砍。锵的一声，林国光横刀格挡。兵刃相碰，激出点点火星。倭军军官迅速回刀，猛的一刺，武士刀直取林国光胸膛。 林国光横刀一砍，当的一声，拦下刺击。大喝一声，反手横扫刀，一刀劈向倭军军官的脖子。 “呀！” 倭军军官双手转动刀柄，同时拧肩转腰，武士刀一转，一砍。锵的一声，火花四溅。武士刀和马刀交错在一起。 林国光一手执刀，一手压住刀镗，用力把马刀往倭军军官身上压。他眉头横着，咬紧牙关，两眼几乎竖了起来。 倭军军官双手用力压刀。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圆睁的小眼盯着眼前的男子，余光落在刀尖刃上。只要再靠近一点，他就可以变压为拖，给对方开瓢。 两股深蓝色的气焰交织在一起，法力通过兵刃相冲。一股旋风以两人为中心升腾起来。飘落的雪花被气旋卷起，纷纷扬扬形成一围薄薄的素白帷幕。 “哇哎！” “呀！” 两人同时怒吼，同时用力一推，噌的一声，两刀一拖，一串火星冒出。两人同时把对方推开，一股劲风迸发而出，把缭绕在四周的雪花霎时吹散。二人同时倒后踉跄了几步。 林国光侧立，单手持刀护在面前。他神情肃然，炯炯的目光紧盯对方。倭军军官双手握刀，刀尖指着林国光，表情凝重，如狼般的目光直视对手，余光则扫视着战场。 与林国光的副职不同，这个军官是特战中队的队长，需要统领全局。此时，镇虏台的战斗进入胶着。到处分散着互相拼杀的修真者。喊杀声、枪声和爆炸声已经少了很多。偶然有零星炮弹落在猛虎营的炮台上。 耽误不起时间的倭军军官首先发难。 “呀！” 他大吼一声冲向林国光，起手一招三连劈砍，武士刀化作一团寒光。林国光没有退缩，舞刀迎了上来。锵锵锵，火花四射，林国光挡下劈砍，迅速反击。扫刀、撩刀、点刀、拖刀，刀刀致命。倭军军官沉着应对，打、拦、挡、格，武士刀寒光如墙。 铛铛锵锵的声音中，两人互有攻守，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 几百米外的山脚，倭军特战队的迫击炮组正在待命。五门中型迫击炮相隔着十几米一字排开，炮手们翘首观望着山腰上的战斗。副队长田中手持望远镜，了望着战场，感应着双方气息的分布。 芷洛压制着气息，利用夜空悄然飞到他们身后，躲在一个土包上面。看见倭寇都分散着，想一锅端基本不可能。怎样才能给予他们最大的打击，只有等待机会了。 忽然，嗖的一声，炮弹特有的尖啸声传来。轰隆一声爆炸，炮弹落在了迫击炮组的身后。几个特种兵被吓了一跳，叽里呱啦地叫了起来。副队长田中回头怒吼道： “叫什么叫！就是在你脚下爆炸也给我憋着！” 接着，他朝着炮手下令： “明军火炮拉出来了，给我往炮台打！彻底毁掉他们的火炮！” 炮手们立即动起来了。射手校准，装填手搬运炮弹。芷洛看出这些人是清一色的白阶阴阳师。 嗖，轰隆！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一些人又乱了。 “机会来了！” 芷洛趁乱对一门迫击炮出手。她突然爆发气息，手随便一推，嗖，一个大型深蓝色光球破风而出。 “哇啊！” 光球精准命中一门迫击炮。轰隆一声巨响，迫击炮和附近几人被炸飞起来。冒着黑烟的炮管严重变形，重重地砸落在雪地里。被炸飞的几人断手断脚，倒地哀嚎。黑夜之中，对方的攻击居然这么准！那些入门阶的阴阳师慌了，有人开始乱跑寻找掩护。 “哪里的光球？” 田中大吼。他全神贯注于战场，没有看见芷洛的攻击。很多人也没有留意身后。田中迅速跑向混乱的地方，大声叫喊： “给我出来，继续开炮！不要乱！” 嗖，嗖，嗖，十几个篮球大小的蓝色光球从天而降，轰击着迫击炮阵地。砰，砰，砰，一阵阵的爆鸣声响起，闪光交织着，映出了各种奇怪的影子。炮手们被炸得抱头鼠窜。 大量炮弹被引燃！拖着黑烟、嗖嗖乱飞的炮弹把迫击炮阵地彻底搅乱。在爆炸和混乱的掩护下，芷洛开始来狠活了。她对着那些毫无防备的人群发射出大型蓝色光球。 在一阵阵猛烈的爆炸中，倭军特种兵三三两两地倒下。特战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短一分钟不到，就溃不成军了。田中急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喊道： “八嘎呀路！乱跑什么！赶快找出敌人打回去！不准乱跑！” 四处喝止的田中终于发现攻击的来源了——一个高坡之上有个人影在发射光球！他的眼睛已经冒着火了，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心中琢磨一下： “从光球的颜色看，此人蓝阶二品或蓝阶一品水平！不难对付！” 田中随即大喊摇人： “火野，东乡！跟我来！” 两个手持轻机枪的特种兵立即向田中靠拢。田中指着高坡说道： “看见没，敌人就在那边。蓝阶二品。我正面出击。你们左右包抄。压着气息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明白没有？” 两人哈依一声，领命而去。这两个人都是绿阶阴阳师，风一样朝着芷洛的方向包抄过去。田中压着气息向着高坡快速奔跑。正打得过瘾的芷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呀！” 田中到了高坡边上，突然爆发气息，浑身冒出蓝色气焰——这是一个蓝阶二品阴阳师。田中一跃而起，直扑芷洛，双手抬起双枪乱射一通。 咻咻咻，带着法力的子弹擦着芷洛身边而过。一个头戴钢盔的蓝阶阴阳师突然出现在眼前。 “去你的！吓了老娘一跳！” 嗖的一声，芷洛手指一点，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紫色光球从手指迸射而出。光球在夜空中拖出一道粗大的光线。 “哇啊！” 扑哧一声，小光球直接贯穿了田中的胸膛。 “呀！” 哒哒哒，两条机枪火舌朝着芷洛狂吐。两个端着轻机枪的特种兵冲上来了。芷洛冷不防被打中几枪，闷哼了一声，立即腾空而起，打转躲避。 这些子弹没有携带法力，但是威力足够对真仙造成伤害了。虽然扛个几十枪都未必会死，但是受伤是肯定的。 嗖嗖的两声，芷洛一边绕圈飞行，一边打出两个篮球大小的蓝色光球，分别射向两个特种兵。 “哎哟！” 嘭的一声爆炸，一个特种兵被炸飞起来。另一个特种兵侥幸躲开了光球。看见对方会飞，这个特种兵知道遇上神级人物了，脚底抹油，撒丫子开溜。看见有人跑，那群惊魂未定的炮手纷纷逃跑。 后方的人跑了，前面拼命的人就不淡定了，纷纷开溜。倭军特战中队在芷洛的骚扰中兵败如山倒。 第43章 师徒重逢 正在半山腰拼命的倭军特战队发现后方乱了，人心惶惶。有人已经开溜了。 锵锵锵，倭军军官与林国光对拼几刀，突然一掌拍出气击。呼的一声，一股罡风直扑林国光。林国光持刀手一翻，手臂一转，舞出刀花，身前出现一个法力护盾。 唰唰唰，圆形半透膜在罡风的吹袭下泛起波澜。地面的积雪被气流吹得纷纷扬扬。林国光被一片雪花包裹了起来。 “嘿！” 罡风消退，林国光体内迸发出一阵劲风，把身边的雪花全部吹散。点点雪粉之外，那个倭军军官已经跑远一百多米了。 自从芷洛轰炸迫击炮阵地，倭军军官已经感觉不妙。发现后方人员逃跑后，他果断用传音之法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边跑边捡起了两个伤员，驮着一个，夹着一个，全力施展疾行之法，借着黑暗往东逃窜。 高空中的芷洛看见几十个身影像蟑螂一样分散着飞快逃跑。一时间没了目标。胡乱发射了几个光球被打不中人。她不打算追击了。要追也追不上几个。 比拼长跑的话，修真者之间的差距不大。更何况逃命时，往往可以激发人体潜能。那些平时跑百米要五秒的人，今天可以进三秒也不奇怪。毕竟，战场上，修真者是没有投降资格的。因为没有一方愿意关押徒手能爆墙的人。所以只能拼命。那些受伤的，一旦己方战败，也只能认命了。 林国光带着人追到山脚就收兵了。他故意支开了其他人： “你们几个，把迫击炮收了。你们，去打扫战场。” 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把受伤的敌人清理了！ 看了一眼天空，他跑到了暗处。脚步刚停，一个倩影从天而降。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响起——虽然这个声音一贯以来都是冷淡的： “国光，你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报个平安。大家都在担心你呢！” 熟悉的蓝色制服和姣好的面容，林国光看见芷洛飘然落下，明亮的眼睛泛出了泪光。多日来深藏在心中的情绪一下子释放出来。 卫队团的覆灭，王道长、张真人战死，甚至战争的失利，他通通往自己身上揽。他已经无颜面对少年英雄的美誉了。一直以来，他都以坚毅外表深埋着心中的悔恨。 他把刀往地上一扔，踉跄着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师尊！国光好想您啊！” 涕泪交加的林国光走到一半，犹豫了一下。芷洛嫣然一笑，张开双臂。林国光猛扑到她身上，枕着她的肩膀嚎啕大哭。芷洛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抚摸着他的头，笑着安抚道： “你啊！快三十岁的男子汉了。长得比姬先生还老成。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以后不能这样了啊！” 逐渐平复情绪的林国光离开芷洛的怀抱，后退两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芷洛也坐了下来。两师徒开始促膝详谈。 “师尊，其实我已经发了电报给爹和白素师姐，还有海伦城同林堂。你们也许已经启程了，所以没有收到。” “哦？看来除了我们俩，大家都知道了。好啊。了却一桩心事。世道糜烂，北境军料想也没几年了。你倒不如回同林堂帮你父亲吧。时间到了，我扶你当大掌柜，当林家族长。” “呃，师尊，我，我不想当商人，也不想混江湖。” 芷洛愕然，随后淡淡一笑： “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劝你。凡人短短几十年寿数，是应该争朝夕之长短，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一切的。但是，你舍得李若薇吗？那个傻丫头一直都在等你。还有你父亲，他怎么办？” 林国光默然地低下了头。他不想跟自己的师尊争辩，低声回答道： “总要有人当兵守土，大家才能安生的。” “后悔当初让姬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了。让你和侯生都染上了他那些臭书生意气。侯生战死猫叫岭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国破山河碎，男人战死沙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兴许过几年我也会死的。” 说这话时，林国光抬头与芷洛对视着。他目光如水，表情淡然。这句话，这个表情，满身的血污，血迹斑斑、刀口卷刃的马刀。整个人活生生地诠释了什么是“匆匆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芷洛明白了，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衣裤。别人怎么想，她无所谓，哪怕是最喜欢的徒弟。只要姬无困听劝就行。 林国光也站了起来。他对芷洛拱手，深躬一礼： “师尊，请再给我父亲报个平安。我有空的话，会去平北城探望他老人家的。” “好。到时候别忘了找李若薇。她在平北大学读书。” 话毕，芷洛飞身而起，咻的一声淹没在夜空之中。她心情低落。一直觉得修真的终极追求就是超凡脱俗，远离尘世，无忧无虑地生活。可她的徒弟之中，这样追求的人，少之又少。本领越大的，反而越喜欢什么家国情怀。 “哼！都是姬无困这个老小子害的！” 午夜时分，倭寇开始退兵。看见大局已定，芷洛飞回关城。心事重重的她偶然看见月色下的一座高台有点异样。 这里属于镇虏台高地。这座高台位于山顶，长宽约十米，高五米，有些破败。芷洛降落后，绕着高台走了一圈。从风化程度看，应该是前明时期的炮台，距今大约三百年。 端详良久，芷洛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一面一人高的石壁上，隐隐刻有字迹。芷洛手一挥，一股劲风吹去了石壁表面的积雪和灰土。一组刻在石壁上的防御阵纹清晰可见。 “阵纹还能用？” 芷洛施展法力之时，阵纹泛起了幽幽的蓝光。她手按阵纹，灌注法力。高台外三米处出现了一个曲面法力屏障。这种防御屏障直到今天还在广泛应用，军事价值很高。 “果然是前明时候的遗迹。” 芷洛轻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大风吹过，雪花纷飞，石壁右下角露出了一些文字。芷洛好奇地拂去文字上的雪花和灰土，露出了一首打油诗： “我来残明走一遭，前世龌龊一笔销。弹指一挥平建奴，他朝腾达好逍遥。” “天命八年三月五日，李延平勒石” “这李延平谁啊？口气这么大！小人得志，还学人家乱写乱画！呸！” 芷洛嗤笑一声，正要转身飞走。忽然一阵大风吹过，仿佛唤醒了一些记忆。 第44章 离奇的记忆 晴空朗日之下，高墙内院正中。头戴翡翠珍珠冠、长发飘飘，身穿素白短衣、大红马面裙的芷洛和一席青袍、头戴大帽的姬无困一左一右坐在香案之前。香案之上，一炉清香居中，左边镇纸、砚台、毛笔、绢帛井然排列，右边一个开盖的檀木小盒，其中有一玉佩。旁边还放着一条腊猪腿、一捆芹菜、一个四宝盒。盒四格分别盛着红豆、红枣、龙眼、莲子——这就是束修六礼。 一个布衣小童隔着香案跪在芷洛面前行叩首大礼。 “起来吧，签过拜师帖后，这个玉佩就是你的信物。往里面灌注法力，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了。” “弟子李延平叩谢师恩！谢姬先生润笔。” 思绪一转，大堂之内剑拔弩张。芷洛和姬无困一前一后拦住一名青年。此人貌如冠玉，净面无须，身材挺拔，头戴网巾，身穿柳叶轻甲、外披白纹绿底文武袖。他身体发出微微靛色光雾，表明此人已经到达半仙的修为。 姬无困脸沉似水，凌厉的双眸直逼青年。他厉声喝问： “李延平的魂魄哪里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神色惊慌，不知所措，目光不断在姬无困和芷洛身上游移，额头和脸颊渗出了汗水。芷洛见状轻笑一声：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说，到底是怎样夺舍李延平的？海湾财经学院是什么地方？硕士是哪朝的官？外卖小哥又是什么人？” 青年刚想开口，记忆就此打住。 画面一转，内堂客厅烛光闪烁，灯火通明。芷洛和姬无困一左一右分坐主次二位。右手客座上坐着一名头戴幅巾、身穿柳叶轻甲的无须青年。 姬无困目视门外，眼神若有所思，摸着下颌短须，喃喃道： “按你所说，建奴只要据辽东就能入主中原。而匪患则是大明败退辽东的首因？” 青年点头。他目光灼灼，拱手回道： “是的。辽东白山黑土，沃野千里。可我汉人田庄却因匪患日益减少。田少粮少，汉人难以立足。军中缺粮缺兵，繁多用度需关内调配，开支过大难以为继。今辽东疲弊，建奴势成。若边墙一失，辽海、铁岭、沈阳、定远至锦州各卫所皆不保。此诚危及大明存亡之秋。” 姬无困点头，深以为然。芷洛把玩着手上的两个玉球，远眺窗外繁星，心不在焉。青年保持着拱手姿势，继续侃侃而谈： “现今，学生以李督师之名，串连各地乡绅组织民团家兵以除匪患。敢请姬先生振臂一呼，以同林堂之名，编练民团。以沈阳卫为……” “哈秋！” 寒风一吹，芷洛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翻起了蓝色制服的衣领裹紧脖子。 “这李延平谁啊？口气这么大！小人得志，还学人家乱写乱画！呸！” 芷洛嗤笑一声，转身飞走。又一阵大风吹过。刻有诗句的石面大片大片地变成粉末，随风飘散。几秒不到，本来刻着字的石面，变成了宽大的浅坑，字迹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内枪声平息，叛军基本剿灭。姬无困回到酒店时，芷洛已经呼呼大睡了。他蹑手蹑脚地把皮包和手提箱放在床头柜里，然后安安静静地走向浴室，悄无声息地洗了个澡。 亲了芷洛的脸颊。姬无困背对着她躺下，表情凝重似有心事。 笑傲浮华黄粱梦，云在青天水在瓶。 姬无困和芷洛决定不辞而别，远离北境军内部的纷争。 汽车洋行的人把新款林肯加满了油，送到了山海大酒店。办理退房后，两人匆匆离开关城。姬无困驾驶着崭新的汽车，朝着西郊区飞驰而去。 被紫色云雾包裹的汽车在空中高速飞行。芷洛穿着新式旗袍，习惯性地侧卧着，头枕在姬无困的大腿上，手指在他的膝盖上画着圈圈。姬无困把貂皮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两人聊起了昨天的事情。 “这么说来，那些人是不满那小子一枪不开葬送了北境？” “是的，北境沦丧，很多高层失去了根基，对那小子怨气很大。除此之外，还有些人被朝廷收买了。再加上投降派。现在的北境军高层可以说是暗流涌动。是非之地，我们不宜久留。” “这是当今华夏的缩影。外有强敌环伺，内部山头林立、纷争不断。但愿别像蒙古侵宋一样，让倭奴占了华夏。当三等贱民的日子真不好受。” “再难受，也是几百年的事。谁当皇帝，我无所谓。反正谁也熬不过我们。凡人之事，自有凡人操心。不是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吗？我们这些旧得应该化成灰的人就别管那么多了。林国光和李若薇姻缘如何？” “他们两人的妻妾宫很般配。命理来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走在一起。” “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昨晚太累了。你帮我放松一下。” 芷洛说完，翻身趴着，往前爬了一下，让姬无困挪开位置，好让双手能够枕着头，腹部枕着姬无困的大腿。看着她把圆润的臀部翘起，姬无困有种想捏一把的冲动。 “先从腰开始，怎么样？” 姬无困按着她的腰，微笑着问道。芷洛平和地笑着回应： “随你。要把衣服脱了吗？” “不用，车里冷，怕你着凉了。对了，你的仙魂归位了吧？三魂主精神，七魄主肉体。长时间魂魄分离，估计会有不良影响的。尤其你最近经常做噩梦。以后这种手段还是少用为好。最近一个月，你做噩梦的次数，比过去一千年还要多。真怕出什么事。” 姬无困一边按着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芷洛闭眼享受，只是嗯嗯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芷洛知道，自己是备受老天爷眷顾的人。老天爷几乎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了她。通天的本领，长生不老的仙体。一个帅气阳光、情绪稳定、心地善良、忠于爱情的情郎。按说应该知足了。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遗憾，夜深人静之时搅动着她的心扉。 第45章 抵达平北城 下午，平北城郊区。一个大型四合院外，一朵紫色祥云载着一辆轿车在空地降落。姬无困和芷洛刚刚下车。院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二十几岁、中等身材、长相老实的男青年从里面快步出来。 “好夫人，姬先生，好久不见！” “久违了，文财。” 姬无困看着这个笑容可掬的青年竟然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兴许是那个梦吧？他们才认识三个月。可一想到眼前这个傻小子可能会跟着自己修行几十年，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姬无困的情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对文财挥了挥手，便走向车尾厢。芷洛环视四周，目光在院墙旁边的小货车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文财身上，笑着说道： “文财，那些货物不用卸的。你招个鬼看着就可以了。反正在这只是暂住而已。免得搬来搬去。” 文财一边回答，一边跑到姬无困身边，帮忙拿行李。 “好夫人和姬先生的东西，我们可不敢怠慢。我和秋生有的是力气，搬些许东西不算什么。” 姬无困一手黑色手提箱、一手行李箱。文财各提一个行李箱，露了一手御物之术，让一个大箱子漂浮起来。姬无困一边往院子走，一边微笑着问道： “文财，章晓兰和秋生呢？” 芷洛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一边开玩笑： “看，姬先生开口问的就是章晓兰。如果你们敢欺负她，小心人头不保。” “哈哈哈，好夫人开玩笑了。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再说了，晓兰妹妹也不是好欺负的。那张利嘴可厉害了。现在，她和秋生在同林堂帮忙。” 文财爽朗地笑着，快步走在前面带着两人进去。芷洛跟在后面微笑回应： “那你肯定在偷懒。” “我在看家呢！你和姬先生的家当在这，我和秋生是轮流看守的。” 芷洛嫣然一笑，满意地点点头。姬无困说道： “谢谢你们一路保护晓兰。” “姬先生客气了。师傅生前说过，只要你们两位有吩咐，我们就要万死不辞。” 同林堂是北境有名的老字号医药馆，主营业务是修真者常用的各类丹药，分号遍布北境三省和河北二省。同林堂是林氏家族的家族产业。芷洛则是合伙人。 事变之前，同林堂的总号在辽西省奉城。事变之后，钱财、药材、丹药、法器等便于转移的资产大部分转移到了平北城，土地、房产、种植园等固定资产均被倭寇没收。 这个四合院叫林家大宅。叫是叫林家，可主人是芷洛。这是她关内的私宅，平时由林氏族人打理。 这个四进院子很大。进门后是前庭，左右两边各有两间耳室。这里主要工具房、厕所以及供佣人值守所用的房间。二进过中庭来到前堂。这是一栋两层小楼，用于会客、宴请。从前堂走出来，三进到内院。内院两侧分别是东西厢客房、厨房、锅炉房、澡堂、茅厕等。 秋生、文财住在西厢的两间客房。章晓兰住在东厢客房。内院尽头就是后堂，一栋两层小楼。这里是主人家的饭厅、会客厅和藏品室。姬无困和芷洛分别住在后堂两边的东西起居室。毕竟他们不是夫妻，有外人在的时候，都不大想表现得太过露骨。 后堂西侧小道四进到后院，这里是厨房和佣人的生活区。 自从文财、秋生、章晓兰三人来到平北城。同林堂大掌柜、林国光的父亲林盛就开始安排佣人布置姬无困和芷洛的起居室了。此时的他们相当于拎包入住。 放下行李，不等于行程结束。 下午，一辆新款林肯穿梭在不大繁华的外城西区街道上，在医药馆同林堂门前停下。车里的人还没推开车门，两个人已经从同林堂中冲了出来。 带头的是一个活泼开朗、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跟在后面的是一个明媚清爽、二十岁上下的小女生。跑在最后的她一看到车里的人，就激动得尖叫起来： “姬先生，姬先生！你们终于来了！可想死我了！” 清脆的嗓音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叫着。 小女生不顾芷洛在场，一把抱住了姬无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轻声抽泣起来。这是姬无困的“童养媳”——章晓兰。听到秋生说感应到了姬无困和芷洛的气息，可把她高兴坏了，提起长裙，像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地跑出来。 半个月前，她和秋生还有文财从辽北省海伦城出发，到达热河省平北城投靠林盛。与姬无困和芷洛不同。章晓兰他们出发时间早，倭寇还没有动作，旅途一路顺风。 章晓兰不是修真者，可也不简单。四个月前，她还只是北境大学文史系的大二学生。三个月前，靠着姬无困的关系以及写得一手好文章，二十岁的她在辽北省公署秘书处工作，并且能够在战争环境下坚持到辽北沦陷。 看见芷洛和姬无困出现。同林堂大掌柜、林国光的父亲林盛喜出望外，当即命人安排在平北城最好的饭店万国大酒店接风。 芷洛、姬无困、章晓兰、秋生、文财、林盛共进晚餐。起初，大家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随着话题聊开，倭寇入侵、同林堂陷入困境，以及多位友人亡故……尽是不如意之事，气氛也逐渐变得压抑。 最后，接风洗尘宴居然给人一种不欢而散的感觉。不过，有人除外——林盛听说了自己儿子林国光的最新情况，忧喜交加。喜的当然是人还活蹦乱跳。忧的是战争的阴霾时刻威胁着他。 听完芷洛的叙说，两鬓斑白、皱纹深陷的林盛叹了口气，本来就显得疲惫的眼神更加黯淡无光： “唉，这个儿子。叫人好生头疼啊！两个小的又不堪大用。” 说到这里，他看向芷洛，一拱手，表情严肃且真诚： “师尊，振声不才，难堪大任。烦请您老人家考虑一下更换大掌柜吧。” 林盛字振声。 林氏一族一般是子承父业。老爸做什么工作，儿子就做什么工作。他们用这种方法来保持家族产业的稳定性。林国光不愿意接班，林盛没办法。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不是修真者，是没有资格接班的。与其被人赶下来，不如自己请辞。 “不！” 芷洛白了他一眼，目光从林盛脸上移开，落在菜肴上，手里把玩着筷子，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却冷了不少： “如今局势紧张。同林堂受到重创。你们姓林的很麻烦。你这个大掌柜兼族长怎么着都要给我顶着。你一退，同林堂就没了，你们林氏家族也会四分五裂。你不用担心其他掌柜怎么看。有我看着，没人敢造次。” 一轮皎月，分开两片轻云。 独自躺在床上的姬无困辗转难眠。似乎芷洛不在身边，让他多了胡思乱想的空间。他想到了那个预兆梦，想到了芷洛最近的噩梦——两者似乎有着某种关联！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难道被人魇镇了？谁有这个狗胆和能力，同时诅咒两个真仙？ 第46章 魂归故里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绿树青草都被落日余晖染成了金黄色。聚落中，零星分布着的干草房一半红彤彤的，一半黯淡无光。 天空中，芷洛飘浮着，鸟瞰着下面的袅袅炊烟。许多人家已经在房子外面生火做饭了。眼前这熟悉的一切，充满了陌生感。看着蜿蜒的河流，看着几个熟悉的山林。她终于确信，自己回到了那个非常久违的故乡。 “大祭司，老朽送到这啦。剩下的路，看你自己的了。注意你的法力，不要停留太久。后会有期。” 一个苍老而且嘶哑的声音从身后更高的空中传来。芷洛没有回头。她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飞向那片熟悉的滩涂。 一间干草房的外面，树枝和石头围成了一个院子。院子里，一个两鬓斑白、皮肤黝黑的老汉正在搓着燧石，钻木生火。一个头发披散，用蔓藤缚着额头作为头饰的中年妇女，用头顶着一个藤篮，推开竹门走了进来。 “孩子的爹，我去河边淘菜时，看见狗大郎他们收船了，收获不少呢！他们去换豆子，很快就要回来了。你赶快生火。我要做饭了。” 中年妇女眉开眼笑，嘴角的小酒窝很是明显。她刚把篮子放下，抬头看见老汉呆呆地看着门外。转身之时，只见一个衣着非常奇怪，面容干净，皮肤白皙的女人站在门外。 这个女人双眸清澈，犹如一汪秋水——认真看，好像真有泪水在眼底打转。她的脚下竟然有一头刚死的野牛！ “夫、夫人，你，你有啥子事？” 老汉奓着胆子，低头弯腰上前问道。他的眼神带着不安和警惕。中年妇女立即起身，低头，目视着地面，不敢直视这个女人。虽然她没啥见识，也没见过贵族。但是，从干净的衣着和白皙的皮肤来看，这个女人一定是邑中的贵人，至少也是一个国人。 身穿蓝色制服、长筒皮靴的芷洛站在篱笆外，深情地看着两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爹，娘，三妹回家了。”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 “两位伯婶不必多礼，我是洛邑的贞人。今天回娘家，没曾想出嫁太久，走错了部落。想在你们这里吃顿便饭，借宿一晚。这头牛是见面礼，请不要客气。” 贞人，是这个时代的宗教人员，也相当于后世的修士。 老汉听见牛送他们，眉头一扬，咧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小跑着过来开门。 “原来是大邑的贞人！请进请进。咱家简陋，就怕你住不惯。” “多谢阿伯。” 于是，老汉把牛拖到院子里，立即忙着宰牛——因为肉多，必须处理才能存储。中年妇女则把一块平整的大石头用衣袖擦了又擦，再请芷洛坐下。她笑着对芷洛说： “夫人等着就好。孩子他爹是个老猎手，宰牛的活儿，他一个人就得了。” 芷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得中年妇女很不自在。她转身走向地穴。芷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暖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出。抚摸着坐着的石头，儿时的记忆如泉水一般涌上心头。 再一次擦干泪水后，芷洛看见中年妇女端着一个陶碗微笑着走来。她在芷洛跟前，谦卑地说道： “夫人喝水。我现在做饭，很快就好。你可以到处走走。” 芷洛双手接过陶碗，出神地看着两人忙碌的样子。 老汉斜着瞟了一眼芷洛，附在中年妇女耳边小声嘀咕道： “孩子他娘，这夫人像你！” “扯蛋！你看她那样貌，可以当王妃的！我可不敢跟人家比。” “要是你能住进国邑，不用干活，天天吃好的，一样能有她漂亮！” “有客人在，你别贫嘴！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眼睛跟你倒有几分相像。”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哐哐的脆响。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找出了陶鬲，还熟练地把它架在火堆上。 鬲跟后世的香炉很像——是一种长着三只高脚的大锅。在底下放柴火就能煮食。 这会儿，芷洛正把篮子中的豆子和粟倒进陶鬲中。中年妇女连忙跑过去，怯生生说道： “夫人，夫人，这种粗重活儿，就让我们这些乡野人来吧。你坐着就好。” “阿婶别客气。小时候，我也是乡野之人。这种活儿，我会做的。” 芷洛一边说着，一边往陶鬲中加水，还会用木勺试探着合适的水量。中年妇女看见她有板有眼的，应该从小就干家务活。于是，放心地和她一起做饭。 中年妇女还惊奇地发现，这个女人不但能够在地穴里找到陶鬲，居然连咸石、芥子、涩梅等调味料都能轻松找到。对他们家的熟悉程度，就像回到自家一样！ 这个时代，平民的房子大多是半地穴建筑——在地里刨个大坑，在上面搭个草棚。 咸石，是一种带有咸味的石头。即使是殷实的平民家庭，也难以吃得上食盐。因此，老百姓就会捡这种带有咸味的石头代替。据说，这种咸的石头大多出现在粪坑附近。 芷洛把老汉切出来的牛肉在咸石上反复搓上十遍八遍，然后放到陶豆里。把芥子和梅子用石头拍成渣，丢陶豆里和着牛肉搅拌，腌制牛肉。中年妇女看了几眼，会心一笑，连忙清洗瓦片，放在另一个火堆上当作烤肉盘。 太阳完全下山了，中年妇女在房子旁边的梓树下架起了火盆用于照明。加上两个煮食的火堆，院子里不算黑。老汉还在忙着处理牛肉。他必须抓紧时间，在肉质腐败前做出风干牛肉或者熏肉。此时，门口传来几声稚嫩的童声： “哇！烤牛肉！好香啊！” “阿爹，我饿了！” “阿娘，三妹回来了！” 两个少年各提着一个麻布袋冲了进来。后脚进门的是一个有点婴儿肥的小女孩。三个孩子都是深麦色皮肤，脸蛋和衣服都脏兮兮的。两个藤篮在空中飘着，跟在小女孩身后。 忙完的芷洛坐在火堆旁边的石头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几个小孩。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流着哈喇子盯着芷洛，眼睛直勾勾的，一步一步走近，绕着她转了半圈。他的视线先后扫过芷洛的脸和胸还有屁股。站定之后，他看向中年妇女，憨憨地笑着，突然爆出一句： “阿娘，你们帮我找的媳妇虽然年纪有些大，但很棒，我喜欢。” 第47章 曾经的至亲 半大小子以为芷洛是父母为他找的媳妇。中年妇女被吓一跳，直接就开骂了： “会不会说话的！人家是大邑里面的贞人！是个贵族！你这癞蛤蟆想媳妇想疯了！黑角家的公狗都没你骚！要撒尿一边去，别打扰了夫人！” 骂完，她慌忙柔声对着芷洛赔不是： “夫人，小子野，没礼数，你不要跟他计较。” 老汉拿着藤条气呼呼地跑了过来，黝黑的脸变成了红色，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抬手就要打。半大小子吓得脸都绿了，但不敢躲，闭着眼睛挨打。刚举起的藤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住。老汉瞪着门口的小女孩骂道： “三妹！你要造反吗？” 小女孩一脸无辜地说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夫人的神力。” 芷洛一点都不生气，微笑着，和煦地对老汉说道： “阿伯，小子不懂事，别生气了。肉烤熟了，饭也好了。招呼小子们过来吃饭吧。” 老汉尴尬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 “谢夫人。小子没教好，我们的过错。实在对不住了。” 然后他转向半大小子，换了一张脸孔恶狠狠吼道： “还不道歉！” “大郎无礼，冲撞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行了，行了。小事一桩。” 老汉虎着脸朝孩子们一招手，示意过来。小孩们哦的一声冲了过来。芷洛对小女孩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笑着说道： “三妹，来这坐！” 小女孩放下藤篮后蹦蹦跳跳地过去；坐下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芷洛，奶声奶气地说道： “夫人，你身上冒着蓝色的光雾。” “你身上冒着绿色的。这是我们的法力，不，神力在共鸣。” 她们身上的现象，其他人看不出来。小女孩已经是绿阶一品的水平了。 虾三妹眨眨眼睛，指着她胸口问道： “那个东西好漂亮，好像烧着了一样。夫人可以给三妹看看吗？” 那是一片拇指大小、新月形状的玉璜，雕刻着龙纹。两端穿着玛瑙系在芷洛脖子上。在虾三妹眼里，这片玉璜冒出淡淡的黄色火焰。 芷洛温和一笑，连忙把玉璜收入怀里。 随着孩子们一一落座，老汉介绍起来。他指着刚才的半大小子笑着说道： “这是老大，狗大郎，十七岁了，是打猎的好手。我们在为他找媳妇。所以，这臭小子才以为……嘿嘿嘿。”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再次露出憨厚、尴尬的表情。说罢，他指着另一个少年说道： “这是老二，猫小二。十四岁，没啥本事。” “阿爹！” 少年不高兴，但又无可奈何。他真的是一无是处。最后，老汉指着芷洛身边的小女孩，眼睛明亮起来，神情自豪地说道： “这是虾三妹，十二岁。她跟夫人一样，天生神力！夫人，你说她以后有没有可能当上贞人啊？” 芷洛笑了笑，摸了摸虾三妹鸡窝一样的蘑菇头，真诚地说道： “有！不止是贞人，她以后还能坐上大祭司的位置，和王一起祭祀。” “哈哈哈！夫人夸张了。虾三妹能当上贞人，住进邑里，我们就满足了。” “什么是贞人？什么是大祭司？” 老汉高兴得哈哈大笑。小女孩偷拿了一块烤肉，边吃边问。看见有人动手了，两个小子急不可耐地伸手。老汉眼睛一瞪，抄起了藤条。吓得两人连忙缩了回去。中年妇女端着一盘水过来了，笑着说道： “先洗手。夫人先洗。” 芷洛没有谦让，洗过手后，几个孩子也来洗手。中年妇女已经把饭分好了，让狗大郎和猫小二端过来。这顿饭很丰盛，烤牛肉、牛肉炖豆子。六个人围在火堆旁，徒手抓着吃。边吃边聊边笑，其乐融融。老汉和中年妇女都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像是他们的家人。 夜已深，明月皎洁，繁星点缀。 地穴正中间生起了火堆。中年妇女往火中丢进去一些驱虫草药。草药燃烧，青烟缭绕，一股草香弥漫开来。除了芷洛和虾三妹，其他人都围着火堆蜷缩着身子入睡。 芷洛在梓树底下铺上干草，抱着虾三妹说起了悄悄话。没有人听见她们说了什么。事后爹妈一问，虾三妹竟说不记得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天光大白，要说再见了。 芷洛依依不舍地辞别了这一家人。老汉让三个孩子带她离开。芷洛没有推辞。转身回首看向父母最后一眼时，芷洛的眼睛红了。她多么想再留几天，甚至永远停留在这个年代。可是，百般无奈，唯有泪两行。 四人边聊天边走着。芷洛装作东张西望，就是不敢与孩子们对视。因为她的眼睛始终都是湿润的。到了树林旁边的拐弯处，偷偷擦拭眼睛后，她停下了脚步，微笑着对三人说道： “就到这吧。不用远送了。” “夫人，你的眼睛怎么了？” 虾三妹眨着大眼睛问道。芷洛抹了一下眼角，笑着回答： “进了沙子。” 随后，她拥抱了一下狗大郎，压着他的肩膀说道： “大郎，你别跟黑蛟、黄狗他们去打猎了。跟着三妹和小二打渔吧。” 狗大郎满脸通红，心里小鹿乱撞，方才胸口那股富有弹性、饱满的感觉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基本上没听她在说什么。接着，芷洛拥抱了一下猫小二，摸着他的头，哽咽地说道： “小二，你千万别单独出船打渔。记住了！三妹不在的时候，千万别出船！” 狗大郎和猫小二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问题。虾三妹更是懵懵懂懂的。再次擦干泪水后，芷洛一把抱起虾三妹： “三妹，以后嫁人了，要常回家看看。想办法把爹娘接到公府里住。记住了！” 狗大郎和猫小二面面相觑。这哪跟哪？公府？他们妹妹那个矮冬瓜、蘑菇头，能住进公府？ 目送芷洛消失在拐弯处，狗大郎、猫小二和虾三妹往回走。三人边走边说笑。大家都觉得这个漂亮夫人真是莫名其妙。不但衣着古怪，说的话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第48章 子犹基 泪别几人后，芷洛快步拐弯，走进树林。右手戴上一只镶嵌着蓝宝石的金丝手套。举手在空气中竖直一劈，一道黑色裂缝凭空出现。随后，裂缝逐渐扩大，变成黑洞。芷洛飞身进入黑洞后。黑洞快速坍塌成缝，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一年后，狗大郎在围猎时被野猪撞死。两年后，猫小二独自出门打渔，被蛟龙吃了。 虾三妹的法力与日俱增，四年后，十六岁那年，在不知不觉中晋阶半仙！几个月后，一群不长眼的水匪袭击聚落，被虾三妹轻松团灭。声名大振的虾三妹被部落首领推荐到邑主那里，成为大邑祭司。更名为洛，敬称洛神。 在那个时代，天地灵气充盈。很多修真者不需要修行，法力也能与日俱增。 洛十九岁那年，聚落出现瘟疫，父母双亡。 芷洛从黑洞中钻出，来到了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这里没有重力，可以毫不费力地凌空漂浮。她转身面向一幅巨大的、好像电影荧幕一样的东西，默默地观看着其中的画面。画面非常清晰，就像隔着窗户看外面的事物一样。而且还能听见画中的声音。 画面中，芷洛的父母在晾晒牛肉，谈论着芷洛的来历。画面跟随着芷洛思想而变换，虾三妹、狗大郎、猫小二在说笑打闹。 芷洛轻叹一声，神情依然伤感。她自言自语道： “刚才是回到过去了？还是进入了幻境？如果是幻境，也太逼真了。如果真是过去，那会影响到未来吗？” 荧幕之前，在嘻嘻哈哈、天真烂漫的笑声中，芷洛低着头飞离。荧幕的画面随之定格，声音也戛然而止。 随着芷洛越飞越远，荧幕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上是虾三妹那张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笑脸。芷洛飞到照片顶部，极目远眺，前后都是密密麻麻的巨幅照片。它们一张跟一张地排成了整齐的队列。远看之下，像是一条长蛇。这条长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无限延伸。 这些照片，被称为幻境方絮，是一种能够穿越时空的法器。每片幻境方絮蕴含着人世间一年的内容。相邻幻境方絮之间有无数蛛丝一样的白丝连接。白丝之上，还有点点亮光在流动，而且流动方向一致。沿着光亮流动的方向，可以通向未来。相反，逆行的话，则通向过去。 大约半个月前，芷洛的仙魂跟着谢祁来到这个被称为仙境的地方。在谢祁的帮助下，她首先去了未来。现在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沿着亮光移动的方向飞行。每到幻境方絮所在的平面，她都会停下。那是因为无法通过。前面存在着一堵无形的墙，根本飞不过去——或者说，没有了“前”这个方向。每块幻境方絮都被两堵无形的墙壁夹着。谢祁把它们叫做次元壁。 芷洛用戴着金丝手套的右手划破虚空，制造一个空洞。只有钻过空洞，才能越过次元壁，进入下一块幻境方絮。 当芷洛离开之时，虾三妹的巨幅照片变成漆黑一片。这块幻境方絮熄灭了。 在两个关键的幻境方絮前，芷洛查看了狗大郎、猫小二的命运。没有丝毫改变！ “果然，光靠只言片语是无法改变未来的。” 重重叹了口气，芷洛眼里露出疲倦和失落。调整了情绪之后，她继续破开次元壁，沿着时间的方向前进。 如此不断重复，通过几张幻境方絮后，她感觉有点累了。划破虚空，需要消耗法力。制造黑洞出入幻影方絮，所消耗的法力更加多。 休息之时，芷洛不经意地俯瞰了一眼身后的幻境方絮。这块幻境方絮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声一样。由漆黑一片，逐渐浮现出彩色画面。在蓝天白云下，青葱的田野间，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与一个英俊不凡的少年不期而遇。 那是一个天清气爽的春天，在山花烂漫的田野间，出游狩猎的王族公子子犹基与春游的洛不期而遇。 十七岁的洛，已经不是那个脏兮兮、矮萌矮萌的虾三妹了。画面中的洛头戴花环，脸如白玉，颜若朝华，一双杏眼含情脉脉让人一眼陶醉。 年方二十的子犹基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皮质宝石余冠，面如冠玉，目若秋水，身穿青色丝衣，腰挂宝雕弓，脚着鱼纹麻布靴，虎体猿臂，英姿飒爽。正所谓，陌上少年郎，公子世无双！ 子犹基和洛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与后来洛和姬无困的爱情完全不一样，他们没有波澜壮阔的冒险、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他们的爱平淡且幸福。 与木讷的姬无困不同，子犹基风趣、浪漫，很会哄女人。与姬无困相同的是，他很温柔体贴，对洛的爱很深沉。 无边无际的黑暗，芷洛坐在虚空之中，看着幻境方絮里的两人卿卿我我。她时而傻笑，时而抹泪。样子就像后世坐在电视机前看爱情狗血剧的少妇一样。 初恋的感觉总是甜美的，激情洋溢的。可一旦失去，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难以追回——即使追到了，又难以面对。 随着芷洛心绪的变化，荧幕快进，直到一个衣着端庄、双眼冷若冰霜的妇人出现在画面之中才停下。那是半年后，子犹基带着洛回家见父母的情景。这位妇人推动了芷洛命运的第一次转折。 听说一位神明、洛邑祭司到访，子犹基的父亲嚣子列郑重其事。这个当朝的王叔亲自在府邸门口相迎。两列仪仗在旁，身后站着一个高贵冷艳的妇人。 子犹基的父亲名字是子列，封地在嚣，故人称嚣子列。 子犹基和洛乘着马车到来。子犹基亲自扶着洛下车。此时，鼓乐齐鸣，两旁的仪仗又吹又打，还有女子撒花。娇滴滴的洛受宠若惊，小脸红扑扑的。子犹基牵着洛的手，面带微笑，神情落落大方。 他们来到父母面前。礼乐马上停止。子犹基恭敬地九十度躬身抬手行礼： “公父，儿臣有礼了。” 由于事前子犹基精心调教过，洛表现得很是大方得体。她俯身低头行礼，膝盖微曲，双手交叠压在腹部，微笑着道： “女洛，见过公侯。” 女洛，这个称呼专门用于贵族的未婚女性，相当于后世的“洛小姐”。相对应的，结婚后，人家会叫她“妇洛”，意思就是“洛夫人”。 嚣子列一手背着，一手提在腹部，挺直了腰杆，干咳一声，微笑着点头还礼。子犹基躬身向着父亲身后的妇人一拜： “母妃，犹基有礼了。” 洛跟着施礼： “妇好，女洛有礼了。” 贵妇人轻笑一声，用冰冷的语气缓缓说道： “不敢当，虽然王族的女人都姓好。但，不是谁都能称妇好的。现在的妇好，指的是王后。还是称呼我的本姓吧。” 子犹基凑近洛，附耳低语： “妇邢。” “女洛见过妇邢。” 嚣子列大笑着： “哈哈哈，都快一家人了，礼数讲多了就生分了。来，女洛，进府详谈。”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脸慈祥，对门口做出请的手势，接着带头进门。 “慢！” 妇邢冷着脸挡在洛的面前，眼底下闪过一丝寒意。 第49章 艰难的抉择 妇邢挡在门口，冰冷的眼神直视着洛，皮笑肉不笑地冷声说道： “女洛年少有为，已经是神明了，不再具有生育能力。公侯还要让她过门吗？” 进入超凡境的人，无论男女，大概率生不出孩子。 洛小脸绯红，抿着粉唇，低头不语。这方面的事情，她没有想过。更加没有听说过。子犹基站在她身旁，一手轻轻扶着她的腰，一手抓紧了她的手，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妇邢，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不介意！望母妃休再纠结此事。” 显然，他是知道这事的，并且已经下定了决心。对他而言，洛不能生育，纳一房妾便是。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压根不是事。 可是，他似乎忘了，对他生母妇邢来说，或者对他父亲来说，纳妾确实是个事！而且是大事！他的父亲子列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并没有姬妾。因为妇邢不允许！ 子犹基的父亲看了一眼妇邢，低头不语，背对他们。妇邢轻笑一声，再说： “犹基是长子嫡孙，不能无后。女洛欲进公府，必须允许犹基娶妾。女洛答应否？” 子犹基的父亲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洛面泛潮红，娇滴滴地点头。大庭广众之下，这种话题把她尴尬死了，脚趾能在地上抠出个井来。与这个时代的女性一样，对于男人三妻四妾，洛觉得很正常。只要子犹基爱她，身边有多少个女人，她是不介意的。 时至今日，芷洛仍然不介意。所以，姬无困历来与不同女子的露水情缘，她压根没放心上。一则，姬无困不是她夫君；她没理由管束人家。二则，那些莺莺燕燕没人熬得过她，几十年后就灰飞烟灭了。 看着幻境方絮中的画面，芷洛的眼角流下晶莹的泪珠。她多么想现在就进去抱住这个埋藏心底不知多少年的遗憾，但又无法倾诉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甚至无法面对这个初恋情人了。 随着芷洛思绪的变化，幻境方絮又换了一段画面。 风和日丽的天气，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子犹基神神秘秘地牵着洛走在早已冲洗干净的铺砖小道上，走向一个大鱼池。池子旁边已经架好了浴巾，一张长案上放着替换衣服。 看见这样的安排，洛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低头含笑，扭捏着身子，两颊绯红，如同桃花初放，水嫩小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才娇声道： “犹基，这是要做什么？” 子犹基已经在脱衣服了。他那清秀长眼弯着，笑呵呵回道： “天地为证，戏水合欢！快来吧，我的女神。” 洛听了面红耳赤，心里小鹿乱撞。她轻轻跺了跺脚，嘟着小嘴娇嗔道： “澡房的水池够大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啊？被人看见了，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说是这样说，但看见子犹基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洛抿着粉唇开始宽衣解带。子犹基帮着她把衣物放在长案上，宽慰道：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仆人都赶走了。水池打扫过，换了水，很干净的。” 扑通一声，洛率先跳进水里，在池里蹲着，只露出了头。又是扑通一声，子犹基跳进水里，选的角度巧妙，故意把水花溅向洛的俏脸，随后哈哈大笑。 “咦！坏蛋！” 洛抹了一把脸，双手捧水泼向子犹基： “教你欺负我！” “哎哟，敢泼我公子犹基，我教训你！” 两人相互泼水嬉闹起来。不一会儿，子犹基潜到水里捞起了一个鸽子蛋。这蛋五颜六色的，一看就是染的。他把五色彩蛋捧在手里，走到洛的身边，含情脉脉地说道： “夏朝时，我们商人老祖母简狄在河边洗澡。嘿嘿嘿，就像我们现在一样。一玄鸟衔蛋而过，坠之。简狄老祖拾而吞之，不久就生出了先祖子契。自此，子姓后裔连绵至今。” 话毕，他对着院墙外吹了一声口哨。噗、噗、噗，十几只黑色大鸟从院墙外面飞出，各奔东西而去。一群人在外面学着狐狸大叫道：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一听见有人喊叫，洛满脸羞红，倏地沉到水里，激起层层涟漪。几根黑色羽毛恰巧落在水池之中，随波荡漾。子犹基哈哈大笑。大约重复叫了八次，人群不喊了。洛才露出小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子犹基小心地把蛋壳剥掉，双手奉到洛面前，如秋水般清澈的双眸直视着洛的双眼，表情虔诚，语气温和地说道： “洛，吞了它。学着简狄老祖生一窝小犹基！” 噗嗤一声，洛忍不住笑了。娇羞的脸蛋笑得很甜、很美。她抓起鸟蛋，一口吞下。接下来，就是二人如胶似漆的缠绵。 愿望是美好的，但改变不了洛无法生育的事实。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病。无论是娇美少女，还是现在的冷艳少妇。芷洛的骨子里还是个传统女性。不能生育，还当什么妻子。这就是姬无困数次提亲，她都断然拒绝的原因之一。 幻境方絮前的芷洛轻叹一声，闭目抱腿而坐，额头靠在两个膝盖之上。心烦意乱的她，陷入了沉思： “未来没有出路。既然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过去……” 她来到遥远的过去，并非为了缅怀那些逝去的亲人，而是另有目的。 “只是这样，会影响到无困的出现。也会断绝了他的仙缘。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一瞬间，芷洛感觉不到肉体的存在，仙魂似乎正在坠入无底的深渊。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得让她感到窒息，快得让她感到天旋地转，感觉心脏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洛！”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把芷洛从梦魇中惊醒。她惊叫一声，蓦然睁开眼睛，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像长时间憋在水里，突然出水一样。刚才的坠落感，是梦境？到底是仙魂在做梦，还是本体在做梦？ “洛！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洪亮、坚定的声音从方絮中传出。画面中的妇邢用锐利似鹰的目光盯着她。巨大的屏幕，巨大的人像，渺小的芷洛。那种威严感让芷洛的心头为之一震。 “这，不可能！” 啊的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叫声响起，虚空仿佛瞬间有了重力，芷洛突然下坠！跌向漆黑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声惊叫，满头大汗的芷洛坐了起来。被子已经掀开，手脚冰冷，但后背湿透了，坐着的炕头似乎有点热。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月色下的树林一片银灰，与黑夜的界线很模糊。她竟然一时间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几秒后，头脑中浮现出姬无困的声音： “芷洛，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可以来看你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焦急和关切。芷洛鼻子一酸，心头一揪，眼睛瞬间模糊起来，热泪夺眶而出。她没有回答，不断擦拭着泪水，呜呜地哭了起来。 姬无困的声音再次在她头脑中响起： “芷洛，你没事吧？我现在过来好吗？” 芷洛稍稍收敛了情绪，哽咽着回答道： “等会儿，我要准备一下。” 话音刚落，姬无困就从角落里的阴影中走出。他一边快步上前，一边对房间做了隔音结界。芷洛赤条条地坐在炕上，泪流满面，无助的眼神躲避着姬无困深情的目光。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芷洛把头埋在他怀里，像是不敢面对他。而姬无困一手搂紧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重复着：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芷洛只是轻声抽泣，久久不语。 第50章 同林堂的危机 天蒙蒙亮，内院传来了拳脚相交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呵斥的声音。 “别用道术！” “不要运行周天！” “不要只用肌肉的力量！经脉！调动经脉的力量！” 姬无困一记摆拳把抱头格挡的文财打倒在地。大汗淋漓的文财挣扎着爬起，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姬无困挺胸收腹，双手下垂，额头微微出汗，炯炯有神的双眼直视着文财，板着脸严厉地说道： “文财，赶快起来，再来一次。” “是！” 这个二十几岁出头的小伙子，其貌不扬，中等身材，比姬无困略矮，一身腱子肉。文财是三脉道士，大约相当于修士的绿阶二品水平。被他的师兄秋生抛离了两个段位。他的师父战死之后，芷洛答应帮他提升功力。于是，文财就成为芷洛的伙计和跟班。 按照芷洛的想法，文财的道术上不去，是经脉不通。既然道术修行不见效，可以试试武夫的修炼方式。因为武夫修内力，也是需要打通经脉的。当然了，实际上出力教他的人是姬无困。 文财大喝一声，冲向姬无困。姬无困没有做出防御的架势，只是侧身挺立。文财一通乱拳，呼呼地朝着姬无困攻去。在一声声噼噼啪啪的声响中，拳头被姬无困悉数拍开。文财又起右边腿。嘭的一声重重地踢在姬无困的左臂上。姬无困岿然不动。文财接着转身垫步后摆腿。谁知后背一露，当即挨了姬无困一记蹬腿，啪嗒一声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继续！时间没到！” 姬无困严厉地呵斥道。满脸雪土的文财哇哇大叫着，不顾一切地攻向姬无困。一次又一次被打倒，一次又一次爬起来。训练结束后，他大字型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姬无困双手叉腰看着地上的文财，和煦地说道： “文财，好样的。现在，你的肌肉力量已经到达极限了。接下来你要像武夫一样，通过吐纳把天地灵气借假修真，变成内力。这个不难的，通过修道，你的经脉已经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内生周天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内生出内力，让内力打通经脉。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 文财艰难地爬起跪着，对着姬无困勉强一揖。 修行中的姬无困与日常不同，严厉到近乎苛刻。他与那些躲在深山老林里，照着古籍打坐静修的人不同。他信奉的是，修为需要战斗经验才能有效转化为战力。空有修为，没有战斗经验，战力高不到哪去。等级碾压没问题，但是同阶相斗，肯定会吃亏。 他的修行方法简单粗暴，就是通过实战对抗，不断透支力量，把潜力逼出来，把战斗智商逼上去，积累足够多的战斗经验，达到对敌之时一招一式顺手拈来。他教过好几个徒弟，大多成为了一方豪杰。 就连芷洛这个真仙，也不时会和姬无困切磋。只不过，姬无困在她面前严厉不起来，处处留手，处处谦让。把她惯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文财累成狗的时候。秋生和章晓兰两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一大袋保温食盒去买早餐。秋生是文财的师兄，五脉道士，相当于蓝阶三品的水平。他们的师父是北境有名的道士——张天援真人。张真人死在玄武队执事日鬼手上，秋生和文财一起跟着芷洛讨生活。 秋生天赋虽高，但是喜欢偷奸耍滑。张真人教徒严厉，尚且如此。芷洛这种不管不顾的，秋生更加肆无忌惮地偷懒。 不久之后，最懒的人也起床了。 “这大清早的，谁在外面吵吵闹闹？” 睡眼惺忪的芷洛懒洋洋地走出屏风，哼哼唧唧着。 “好夫人，早上好。” 看见穿着黑色绣花连衣裙的芷洛出现，秋生首先问好。累得要死的文财跟着抬头问好。姬无困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这里。姬无困身边的章晓兰瞄了她一眼。 “行了，以后叫姬夫人吧。好这个姓太稀少，太显眼。连蒙边四煞这种小角色都认识我。不隐姓埋名，以后麻烦多。” 章晓兰抿嘴一笑，用胳膊肘顶了顶姬无困的腰。姬无困背着芷洛，对章晓兰回以微笑。芷洛白了两人一眼，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汁。刚入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酸不足，涩有余，寡淡无味。以后别买这家店的豆汁。” 说完，她把豆汁推给了姬无困，夹起他撕好的焦圈，小尝一口，吧唧几下： “嗯，可以！如果热乎的更好。” 接着连续吃了几块，姬无困帮她倒好了水。喝了两口温水，她的筷子夹向炒肝，夹了块猪大肠，点点头赞道： “不错！很正宗。” 接下来，芷洛吃光了猪大肠，把剩下的猪肝推到姬无困面前。喝了口水，接过姬无困撕好的包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章晓兰一脸不爽地看着，嘟着嘴撕着焦圈吃。早餐吃饱，狗粮吃够，秋生文财开始收拾餐具。 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芷洛把餐具都推到姬无困面前，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桌面，扭头看着姬无困，平淡地说道： “同林堂和林家都出大问题了。关外的分号大部分被霸占。关外的林氏族人大量内迁。他们没了财产、没了生计，急需总号安置。而关内的林氏族人既不想分享自己的利益，又不想接收那些失业的亲戚。林盛现在很头疼。” 姬无困边吃边聊： “意料之内的事情。利益不够分，人心就会出问题。小至家庭，大到国家，皆是如此。早在倭寇横行北境之时，有些与倭人合作的林氏族人就想分家了。当初你让林盛兼管平北分号，真是明智之举。起码总号还能鸠占鹊巢，有个落脚点。” 章晓兰转过身，目不转睛地听着。等姬无困说完，她趁机插嘴： “可表面上风平浪静啊。我在同林堂工作的这些天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芷洛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那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讲。同林堂的老本行是炼丹，掌握在我手上。谁要切割，就等于把自己的根给断了！但是，他们在暗地里抵制着总号的安排。这事，我要亲自出马了。” 姬无困停下吃食，问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 芷洛拿起手帕，帮姬无困擦了一下嘴角，同时说道： “出面支持林盛。他的想法是开辟分号，拓展新业务，安置失业族人。尝试往中原和山西发展。发挥同林堂多修士的优势，开镖局。我的意思大体如此，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了。” 第51章 林氏家族的命运 下午，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林家大宅门前。章晓兰领着林盛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走向前堂二楼的会客室。中年男人手捧一个大布袋，可以看出里面的东西方方正正，似乎是账本一类的东西。中年女人提着一个公文包。他们都跟在林盛身后。 芷洛已经坐在会客室了。她神情木然，目视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一双杏眼没有聚焦，略带疲惫之色。章晓兰敲门之时，她双眼立即明亮、灵动起来，脸上挂出淡淡的笑容，超然自若的气质洋溢于表。 第一个进门的林盛一脸倦容。只见他目光黯淡，眼露忧愁，尽管他已经强作精神，脸上的疲惫依然无法掩盖。 芷洛和林盛并排坐着。章晓兰在上茶。中年男人把一本本账册码放整齐，放在林盛一边。中年女人摊开了一本大册，横放在芷洛和林盛中间。纸上是简单的表格。忙完后，两人都没有坐。章晓兰坐在芷洛身边，摊开笔记本，拿着笔，看着芷洛。 嗒嗒，芷洛轻敲桌面，淡淡说道： “开始吧。” 林盛把大册轻推到芷洛面前，缓缓说道： “师尊，北境事变之后，同林堂各分号每况愈下。近三个月的盈利相比去年，总体下降了八成！关外分号都是亏损。关内的好些，最差的只降了四成。各分号账目副本都在这里，师尊要过目吗？” “不看了。你通知下去，年会定在五天后。先安排津城、关城、胶城的分号掌柜提前一天单独跟我见面。” “是，师尊。” 芷洛瞟了身边的章晓兰一眼，看见她正在认真地记录着。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大册的表格上，挑了一些极端的数据记录。她曾经在战时状态的辽北省巡抚衙门当秘书，长了不少本事，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了。 林盛翻过大册，又是表格。数据不是营收，而是人数。他喝了口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关外那些失业的林氏族人，其中的修真者都内部消化了，没有需要安排的。他们这些人，成为关内分号争抢的对象。这是各分号安置的人数。”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给时间芷洛观察。章晓兰飞快地抄了几个数据。芷洛的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似乎没有包含感情，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见芷洛没有反应。林盛翻了一下大册，露出密密麻麻的姓名及其籍贯、年龄、修为等信息。随后，林盛看向芷洛，问道： “花名册在此，师尊要过目吗？” “不用。” 林盛继续翻开大册，又是表格。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黯淡的目光落在表格上，像是躲着芷洛的眼神： “普通人的就难看了。八成没有着落。各个分号接收的人数寥寥无几。上面的数字是摊派的人数，下面这个数字是实际接收的人数。” 芷洛脸上还是浅笑，但秀眉稍稍皱了皱，那双眸子开始扫视大册上的数字了。章晓兰头往前探了探，飞快地把安置最多、零安置的分号名称记下。林盛的手离开了大册，靠着椅背喝起茶来。 芷洛挨近章晓兰，瞅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内容，目光落在“津城”二字上。两人目光相碰时，她嘴角一扬，秀眉一挑，给了章晓兰一个眼色。章晓兰会心一笑。 接下来，芷洛问了林盛津城的近况。林盛作了详细的介绍。 津城毗邻平北城，是河内地区的门户，租界林立，华洋混杂，贸易发达，经济繁荣。同林堂的津城分号，掌柜叫林柏昇，和林盛一样都是芷洛的亲传弟子。并且，两人都是蓝阶二品修为。 芷洛对他的印象就是私心重、野心大、城府深、老谋深算。 “这林翎羽向来以关内林氏之首自居。他手下的产业，可不止同林堂，副业多了去了。青楼、赌坊、漕运，津城赚钱的行当，几乎少不了他。如果林氏一族分家，估计他吃得最开。他们基本上可以脱离丹药销售这行当了。” 这是林盛对他的评价。芷洛轻笑一声，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她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了，玩味一笑说道： “他不敢脱离同林堂的。津城什么地方。没真本事，人家像吃豆腐一样一口就能把他给吃了。他敢涉足这么多赚钱的行业，还不是同林堂给他撑腰。同林堂修士的威名，可不止关外才响。” 林盛听了，点点头，觉得在理。他在奉城经营的时候，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实力！同林堂不但修士多，还有个女神仙，谁敢不给面子。 “好了，说说业务拓展的事吧。” 芷洛换了个坐姿，翘起来二郎腿。林盛继续翻着大册，这次是一张河北地区的地图。看上面的标记，林盛的扩张方向是沿海和山西。经营的事情，芷洛不在行。她一直不管事，只盯着炼丹，所以她不打算干预林盛的计划。即使她觉得往经济发达地区发展不是很妥当。 因为同林堂的主业是卖丹药，客户人群主要是修真者。这是华夏最不缺钱的群体。所以，芷洛觉得同林堂营收与地方富裕程度关系不大。反而是越乱的地方，越好赚钱。因为乱的地方，横财就多，修真者才集中。 芷洛盯着林盛，尽管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却深沉起来了。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给两个建议，你考虑考虑，不一定要听。一，可以考虑联系北境的倒爷搞走私。在北境，丹药肯定是管控品，在黑市应该很值钱。二，新开的分号，多拨钱，免三年规费，优先让族人立足。” 林盛面有难色： “三年不上交规费，总号吃不消，其他分号意见也会很大的。” 芷洛靠在椅子背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 “你斟酌。我也是为了你们林氏一族好。关内派摆明了要把你们关外的踢出去。你们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她拿起茶小抿一口。接着，她对林盛说道： “北方多战乱，该向南看了。我打算亲自去海城打前站。站稳脚跟，你那房人过来吧。我用顺手了。” 林盛愕然。芷洛亲自跑业务？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其实，芷洛从来没想过去南方，也不打算到海城开分号。她之所以要去海城，那是因为她的仙魂在幻境方絮中看到几年后她生活在那里。在方絮中，姬无困、章晓兰、文才、秋生和她都好好的。所以，她决定顺应未来。 第52章 进击的小道士 章晓兰送走了林盛，便帮着佣人收拾会客室。忙完后，她回到后堂。这时，芷洛和姬无困在大厅聊着。秋生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背上竖着耳朵在听。 看见章晓兰拿着笔记本进来，芷洛招呼她过来。 “姬先生、姬夫人，在聊什么呢？” 章晓兰一屁股坐在姬无困身边，笔记本放桌面上。她灵动的眸子在两人脸上流转着。芷洛笑了笑，说道： “在聊刚才的事。你也在，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章晓兰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感觉林氏家族要完了。同林堂麻烦很大，但是还有救。” 姬无困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微笑着说道： “哦？说开看。” 章晓兰回以微笑，平淡地说道： “非常时期，富亲戚不认穷亲戚，散伙是迟早的事。关内的分号不惜重金争抢家族内的修真者，但对那些普通人亲戚不管不顾。这说明林氏家族已经没有凝聚力了。分裂成关内派和关外派是迟早的事，或者已经是事实了。如果关外派起不来，贫富地位不等，迟早关内派会自己玩自己的。林氏家族也就散了。”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看着姬无困干咳一声。姬无困立即会意，为她倒了一杯茶。芷洛抱手，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跷起了二郎腿。章晓兰继续： “同林堂则有可能挺过来。看他们争抢修真者的劲头。说明这些人还是离不开同林堂这个招牌的。同林堂的优势在于，一个分号搞不定的事，总号可以召集人手处理。何况，姬夫人这棵大树，谁不想傍？我在海伦同林堂的时候就知道了，姬夫人的弟子八妹，手下的修士可厉害了。而龙城同林堂，林冲的人就明显不够看。所以，同林堂是不会倒的。” 说完了，章晓兰下巴微微一扬，冲着姬无困微微一笑，神情似乎在说：“看，我厉害吧”。姬无困欣慰一笑，投来赞许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晓兰说得真好！跟夫人的推断差不多了。” 芷洛嫣然一笑，点头表示认同。章晓兰一脸飘飘然的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问道： “姬夫人，那你还要力挽狂澜吗？” 芷洛轻笑一声，双手放桌上，坐直了身体，深邃的目光分别扫了姬无困和章晓兰一眼，平淡地说道： “同林堂尽力保。林氏家族，已经尽力了。三百多人的求职，最多的分号接收了多少来着？” “七个，石城。林盛摊派的指标是二十八个。” 章晓兰脱口而出。 乌云蔽月，灯光之外的地方黑漆漆的。白天的茫茫白雪也隐没在暗黑之中。 后堂外的空地上，秋生和文财隔着几米距离，盘膝相对而坐。两人左手边放着一沓空白的黄符纸，右手边放着一小碟朱砂，正前方放着三清铃。两人都闭着眼屏息凝神。 姬无困和章晓兰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子背上看着他们两个。姬无困表情淡然。章晓兰眼神好奇之中带着些许紧张。 姬无困突然发令： “开始！” 秋生和文财迅速捻起一张黄符纸摊在左手掌上，右手食指在朱砂上一点，飞快地在黄符纸上画咒。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写好符咒之后，快速撕成纸人，往前一抛。倏的一声，薄薄的纸人居然站起来了！ 文财快一拍抛出纸人。这个纸人浑身被青色光雾包围着，像人一样翻了个跟斗落在雪地上。文财的纸人站定之后，迅速冲向秋生。还有一米不到，文财的纸人被秋生的纸人扑倒在地。两个纸人居然扭打起来！两股青色光雾纠缠在一起。 章晓兰吃惊地笑着，轻轻拍着掌，弯弯的桃花眼像含着秋水一样明亮起来： “姬先生，他们两个好厉害啊！这就是剪纸成人是吧？” 姬无困摸了摸章晓兰的脑袋，笑着回答： “是啊。传闻当年张角起事，靠的就是这手剪纸成人、撒豆成兵的本事与官军对抗。” 章晓兰来兴趣了，一边盯着纸人打架，一边挨近问道： “剪纸成人看到了。撒豆成兵是什么样的？一颗小豆子，怎么打人啊？” 姬无困故弄玄虚地回道： “让秋生表演给你看吧。他那五脉周天应该可以催动这种法术。” 章晓兰娇哼一声： “不说就算！我自己问秋生。” 此时，雪地上已经有四对纸人在打架了。秋生继续撕出纸人，要以数量换取优势。文财则停止画符，摇起了三清铃。叮呤叮呤，他的纸人身上的青光马上明亮起来。看样子，他打算以质量制胜。 秋生第一个放出来的纸人不行了，青光消失后被文财的纸人撕烂了。这个纸人马上扑向秋生。按照游戏规则，被纸人上身者输。 文财的纸人将要扑到秋生脚下时，被秋生及时撕出的纸人扑倒。这次，轮到秋生摇三清铃了。文财则撕出纸人。此时地上的纸人达到七对之多。 章晓兰兴奋得站了起来，拍手跳着，呐喊助威： “两位小哥加油！” 地上的纸人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纸人被撕成两半。除了纸人在斗，文财和秋生也斗了起来。 文财摇动三清铃增加纸人身上的周天之力。秋生也摇动三清铃。但他的目的，却是抵消文财纸人上的周天之力。 清脆悦耳的铃声，很快变得杂乱吵闹。章晓兰捂着耳朵，眉头紧锁，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一股逐渐增强的眩晕感冲击着她的头脑。她的耳朵嗡嗡响着，脸上没有了兴奋之情，而是苍白和不适。她被道术误伤了。 姬无困一把把她搂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章晓兰感觉一股暖流从天灵盖缓缓灌入体内，直达脚掌。耳鸣消失了，头不痛了，通体舒畅。她的眼睛再次明亮起来，欣喜地搂紧姬无困，斜视着雪地上的纸人。 当地上厮杀的纸人多达二十几个时，文财的周天明显不继了。三清铃的效果大打折扣。最后，一个秋生的纸人爬上了文财的脚。文财输了。 第53章 故事会 啪啪啪，姬无困和章晓兰拍掌鼓励： “秋生厉害！文财好样的！” “谢谢姬先生夸奖。谢晓妹子的掌声。”“多谢姬先生，多谢晓兰。” 秋生和文财几乎同时答谢。秋生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尘，收起朱砂碟和黄符纸走了过来。文财则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纸。 姬无困凑近章晓兰低声问道： “晓兰，他们每天晚上都这样吗？” 章晓兰回道： “才不是。我们来这后，他们才比拼过三次。前两次是比画符和剑术。秋生这家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文财可勤快了，每天早晚都练习道术，即使旅途之中都坚持着。” 姬无困点点头，向文财投去赞许的目光。章晓兰坐回原位，两手放桌面，一手托着下巴，斜眼看着秋生，打趣道： “秋生，你又赢了。不知道让让文财。早晚没人跟你玩！” 秋生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对着章晓兰说： “晓兰妹妹，你以为赢文财容易吗？我都湿透了。” 章晓兰扫了姬无困和秋生一眼，继续打趣道： “没意思，跟姬先生比比看呗！” 这时，姬无困也坐下来了，抢在秋生前面回应： “那不公平，比道术我可不会。比剑还可以。” 秋生有点小骄傲地哈哈一笑，表情有些不自然，什么都没说，自己倒茶喝。章晓兰开始添柴了，对文财大声说道： “文财，秋生明天要和姬先生比剑！” 这分明要把秋生架火上烤。 “晓兰妹子不是想看撒豆成兵吗？” 秋生赶紧打岔，慌忙跑到章晓兰面前，神情尴尬地说道。那滑稽的样子逗得章晓兰掩嘴咯咯一笑，拍了拍姬无困的大腿： “厨房有豆子，快撒来看看。” 秋生挠挠头，苦笑着说： “我，我不会。只知道个大概。师傅没教。说那是邪术。” 章晓兰来兴趣了，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催促道： “快说，快说！” “兵是阴兵。是召唤出来的，不是从豆子里出来的。撒豆只是仪式罢了。在龙城师傅召唤阴兵对付赤鬼时，撒的是糯米。阴兵从骨灰瓮里出来的。” 章晓兰边听边点着头，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秋生。秋生喝了口茶，看见章晓兰和姬无困都饶有兴趣的样子。他神气起来了，眉毛一挑，继续说道： “阴兵要养的。都是些无法下地府的孤魂野鬼。但不是所有鬼都能当阴兵用。一定要有骸骨。有骸骨才能养。最好是修真者的阴魂。那种鬼魂可厉害了。但是不好控制，要看养阴兵之人的道行。” 秋生讲完了。章晓兰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扭头看向姬无困： “姬先生，张角撒出来的是这种兵吗？” 姬无困玩味一笑着回应： “不是。阴兵白天出不来，限制又多，还被阳气盛的修真者天克制。这种兵不适合打仗。” 文财被吸引过来了。他站在秋生身后，表情严肃地听着。两人点头同意姬无困的说法。 “张角的兵是种出来的，种子不是豆，叫血繁生。所谓撒豆，就是播种。血繁生怎么来的，我不清楚。有机会让夫人给你们讲讲。种出来的东西，非人非鬼，应该是精怪一类的存在。据说它们多数拥有骁勇武夫以上的修为。” 趁姬无困停顿，章晓兰兴奋地插话： “骁勇武夫我知道！大约是绿阶修士，或者像文财一样的三四脉道士！” 文财脸一红，脸转向了门外。 “嗯，比普通士兵厉害多了。刚起事的时候，张角可厉害了，风卷残云横扫了一大片郡县。” 章晓兰探身向姬无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急切问道：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秋生立即接话，笑着说道： “后来被刘关张收拾了！没听过三国说书吗？” 章晓兰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往秋生鞋上狠狠一跺脚。秋生吓得马上缩脚躲开。姬无困和文财看得哈哈一乐。章晓兰转过来，气鼓鼓地对秋生说： “哼！平黄巾的是皇浦嵩！别忘了我是学历史的！” “那个时代，天地灵气充盈，很多士兵都能练出内力。正规军里面骁勇武夫可不少。正规军调动起来后，血繁生就没戏了。” 三人几乎同时点头，文财一副“又学到了”的表情。修真的事情聊开了，章晓兰饶有兴致地问道： “姬先生，现在的天地灵气不充盈吗？” “不充盈了。现在很多法术施展不开，修行也比古代困难得多。没有天赋，基本没戏。听夫人说，夏商之前，天地灵气充足，有些人不需要修行都可以内生法力。那时候的半仙、真仙可多了，能活一千几百年的人可不少。各种动物修成的妖魔鬼怪也多。《山海经》上记载的那些怪物就是这么来的。” 三人听得出神，都搬上椅子围着姬无困听故事。 “后来，天地灵气经过了两次断崖式下降，就变稀薄了。一次在两晋，是一个叫女丑的人搞鬼，那次不算严重。另外一次就严重多了！在前后明交际之时，很多修真者没了能力。连我和夫人都降成了高阶修士。那时，正在打建奴呢！可吓死我了。” 章晓兰插话： “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怎么变回来的？” “不知道，大约一百年后，莫名其妙的，天地灵气又涨回来了。那一百年，我们真仙还可以靠着仙体维持长生不老。可那些半仙就惨了。半仙长寿，是法力深厚的结果。没有了法力护体，很多人当场就死了。修真江湖从那个时代开始变得青黄不接，半仙的数量少了很多。” “在开故事会呢。姬先生的故事可多了，几天都讲不完。今晚就这样吧！” 一个冷淡而且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西耳室传出。那是芷洛的起居室。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人听得真切。芷洛继续说道： “姬先生，进来说话。” 姬无困立即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章晓兰朝着那边吐了吐舌头，露出不满的眼神。秋生、文财走向澡堂。 第54章 晓兰和姬无困聊文章 明月高悬夜空，大地一片灰白。 晚上十点，秋生不知道去哪了。文财在前堂房顶打坐吐纳。住在内院东厢客房的章晓兰透过窗看见后堂灯火通明，姬无困住的东耳室亮着灯。于是披上棉衣，抱着一个文件袋兴冲冲地出门，借着月色穿过内院，进入后堂。 客厅没有人。 “哼，真浪费！这电费不便宜呢！” 章晓兰右拐直奔姬无困的起居室。门没锁，前厅没人。 “姬先生，你在吗？” 拐进屏风后面，书房、洗漱室没人。 “姬先生 你在吗？” 章晓兰低声问着，走进睡房，还是没人！她脚一跺，喃喃道： “哼！人不在灯都亮着！不像话。” 她嘟着嘴快步朝西耳室——芷洛的起居室走去。 芷洛围着大毛巾坐在椅子上。一桶热水被毛巾盖住着，放在她身前。姬无困用水瓢打湿她的头发，涂上洗发香波，然后飞速抓挠着头发。泡沫随着唦唦声飞舞起来。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外面响起了章晓兰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姬夫人，姬先生在吗？” 芷洛闭着眼享受着，心里哼了一声： “哪有女人到别人闺房里，问人家男人在不在的。这丫头片子真没礼貌！” 芷洛平淡地叫道： “在，进来吧。” 听见房间里面隐约传出啪啪啪的脆响，章晓兰的小脸立刻泛红，犹豫了一下： “方便吗？” “不方便！” 芷洛没好气地回应。章晓兰撅了撅嘴，鼓着腮帮子、红着脸推门进去，低头斜视地面。看见芷洛坐在椅子上，姬无困穿着裤子。她才抬头。只见姬无困正双手合十，用手指敲着芷洛的头，发出啪啪的声音。 心里松了口气，章晓兰搬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坐着，直勾勾的眼睛露出一丝不满。姬无困微笑着问道： “晓兰，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聊聊文章。” “好啊，这边忙完我马上来。” 这时，姬无困正在解开芷洛领扣。章晓兰急眼了，刚想说些什么，看见姬无困只是把手伸进后背，随后眼珠子往上提溜了几下，手上好像在摸索着什么。很快，应该摸到了。接着，手开始用力上下推拿着脊椎。 章晓兰刚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着看着，她的小脸和耳尖竟然红了。刚才是在解扣子！ “姬夫人，不痛吗？我看姬先生好像很用力哦。” 芷洛还是闭着眼，一脸惬意的样子。她缓缓地低声回道： “痛是有点痛，过后可舒服了。这叫痛并快乐着。你小孩子不懂。”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微微张开眼睛瞄了章晓兰一眼，玩味一笑。章晓兰低下了头，避开她的目光，娇滴滴回道： “待会我也要试试。行吗？姬夫人。” 芷洛轻笑一声，嗤笑道： “呵呵，你问我干嘛！你应该问你家姬先生啊。” 看见章晓兰咬着下唇，姬无困赶紧答应。随后，姬无困主动找话题，和章晓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基本上都是她们三人旅途的经历。章晓兰讲了路上的一些见闻，以及秋生和文财怎么应付倭军的检查。 “在县城，倭寇的管治好像放松了。很多地方都恢复了正常生活。有些人还是该干嘛干嘛。连北境大学都复学了。看了几篇相关报道，正想跟你聊聊看法。” 芷洛开始还插几嘴，聊着聊着似乎睡着了。 良久之后，姬无困和章晓兰坐在书房里。他认真地看着文章。章晓兰挨在身边看着，枕着他的肩头。看了七篇不同作者对倭寇统治下的北境城市的报道，姬无困转过身面对章晓兰，眼神柔和，笑容可掬地说道： “你挑的这些文章，确实不像粉饰太平，看着还蛮真实的。你说说看法。” 章晓兰自信一笑，眉飞色舞地讲着： “三点看法。一，倭寇在用怀柔政策。他们目前可能不会乱杀人。但还是会残酷镇压不服的人。所以，他们会建设大城市，会利用维持会恢复经济活动，也会残酷镇压反抗势力。” 姬无困用力点头，投来认同的目光。章晓兰得意一笑，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二，北境的局势稳定下来了。虽然反抗势力还在，但是倭寇实施怀柔，这说明他们已经控制住局面了。反抗势力要翻盘，基本没有可能了。三，倭寇可能有长远经营北境的打算。我是从老头票的购买力来判断的。如果没有长远打算，就会明抢。强制发行没有价值的纸币来换取人们手中的真金白银是最好的手段。暂时还看不出这个苗头。” 姬无困笑着掐了一把她的粉嫩小脸。她没躲，只是娇羞地半闭了一下眼睛。姬无困说道： “分析得很精彩嘛。看来咱们的笔杆英雄妙笔兰花进步很快啊！” 妙笔兰花是章晓兰的笔名。在辽北省巡抚衙门的时候，她就用这个笔名发表过几篇广为传播的文章。成为关内了解辽北战事的第一手资料。 章晓兰抬了抬小下巴，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傲娇地说道： “无困哥又拍我马屁了！拿笔的才不是什么英雄呢。写一万篇雄文都不如那些官老爷放一炮来得实际！” “既要有人放炮，又要有人提笔，好告诉大家该拼命了。” 章晓兰心里乐开了花，小脸绯红，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姬无困。姬无困贼兮兮地笑着，冷不防给她屁股轻轻来了一巴掌。 “干嘛呢？” “拍马屁啊！” “讨厌！我又不是马！” “是不是马，骑一骑就知道了。” “好啊！你耍流氓！我告诉夫人，让她收拾你！” “她睡觉了！” 就这样，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起居室已经被静音结界封闭起来了。这两货怎么闹腾，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耍累了，姬无困抱着章晓兰躺在炕上。章晓兰闭着眼睛静等更进一步时，却发现姬无困居然睡着了！章晓兰嘟长了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嘀咕道： “睡！睡！睡！就知道睡！就是叫醒了还是那句‘等你长大了再说吧’。难道要等我像夫人那么大吗？哼！” 第55章 有徒自远方来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姬无困和文财洗完澡来到后堂大厅。章晓兰和秋生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芷洛也坐下等着开吃了。今天吃面茶、烧饼、咸菜、羊杂汤。芷洛皱了皱眉，只是挑了一碗羊杂汤。小尝一口，她把姬无困面前的也挪过来了。 姬无困笑了笑，看着章晓兰说道： “晓兰，以后早餐让陈嫂熬小米粥，记得买焦圈。这两样，夫人能吃三百六十天不换样。” 章晓兰轻哼一声，回了一句： “你意思是天天让她吃这个吗？” 芷洛也轻哼了一声，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姬无困连忙低声说道： “那是兜底的。夫人没有喜欢的，可以吃这个对付着。时间长了，你要记住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嘴上一边说，桌底下的手一边拍着她大腿。章晓兰只是哦了一声。没人说话，秋生出来活跃气氛。他看着芷洛笑兮兮地问道： “姬夫人，能说说张角种出来的血繁生吗？” 芷洛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淡淡地回道： “可以，就怕倒了你们胃口。” 这么一说，大家反而更有兴趣。章晓兰也停下嘴，一脸好奇看向芷洛。秋生和文财边吃边注视着芷洛。芷洛淡然一笑，缓缓开口了： “血繁生是能长出树精的种子。按照邪术的路子。先把某些种子浸泡在怨死者的精血之中，施以邪术，七天后可使种子异化成血繁生。把血繁生撒在地上，覆以死人，以腐血烂肉滋养。” 讲到这里芷洛停下，扫了众人一眼，除了姬无困还在吃喝之外，其余三人都停下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章晓兰合上嘴，吞了口唾沫，诺诺地问道： “是死人堆里长出的树成精了？” 芷洛喝了口汤，继续说道： “不是。血繁生像萝卜一样在土里生长的。七天发芽，七天出苗，七天生根，七天成形，七天发育，七天成熟，七天生灵智。入土七七四十九天后，树精破土而出。姬先生说张角撒豆成兵，是以讹传讹。” 说到这里，芷洛斜眼看着姬无困。姬无困回以尴尬一笑，继续埋头吃喝。她继续说道： “张角的血繁生是种出来的。当然了，细节很多。比方说盛精血的法器，土壤的选择，以及死人的处理等等。这种凭空造兵的法门被历朝禁止，估计已经失传了。” “原来这就是撒豆成兵啊！” 章晓兰眨着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向芷洛投来钦佩的目光。连姬无困都说不清的事情，让芷洛三言两语讲通透了。这种钦佩，与秋生和文财的不同，是知识分子对见识过人者的认同。 这时，一阵急促的踏雪声从内院传来。佣人林伯到了后堂外，躬身作揖，通禀道： “老爷、夫人，门外有客人求见。说是夫人的弟子，叫白素。” 姬无困和章晓兰一听，立即站起。章晓兰眉开眼笑地问道： “陈伯伯，是不是还有个高个子的漂亮女生？” 陈伯笑着点头。 “噢！李若薇来喽！” 章晓兰雀跃起来，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跳着跑向大门。姬无困也跑出去，扔下一句： “我去迎接白素。” 芷洛轻笑一声，玩味的眼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 “看他猴急得，像迎接自家小媳妇一样！” 大门外，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院墙前。一个穿着端庄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时髦的高挑女孩站在门楼下。中年妇女静静地娉婷而立，神情平静，拎着一个小手包。她中等身材，皮肤白皙，洁白的脸上嵌着一双碧眼和一丝朱唇。乌黑亮丽的手推波纹与大颗珍珠项链相衬，增添几分雍容。 高挑女孩来回踱步，偶然探头看向前庭，纤纤玉手拎着一个礼包。 这个女孩子就是章晓兰读书时候的死党——李若薇。她长发飘飘，身材修长，比身边的妈妈高出了一个头。细长的眼睛清澈明亮，眼尾稍平，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嫩唇，给人一种乖巧文静的感觉。 “你逃课！哈哈哈！” 章晓兰清脆悦耳的叫声突然响起，吓了李若薇一跳。只见章晓兰从门左跳了出来。她故意从连廊绕开前庭悄悄摸向大门，就是为了吓她。 “你还辍学呢！” 李若薇笑骂道。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打趣起来，就像两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一样。站在门右的白素面带微笑看着。她早就知道章晓兰要出来了。打闹几下，章晓兰收敛了笑容，对着白素躬身行礼： “白阿姨，您好。我和姬先生迎你们进去。他马上出来了。” 姬无困被章晓兰拦在前堂过道了。白素也知道。当姬无困出来时，她还是表现得很惊喜的样子： “姬先生，有劳了。” 姬无困笑脸相迎，目光分别扫过白素和李若薇，停留在白素脸上： “白素，进去说话吧。” 姬无困领着白素走在前面。章晓兰和李若薇故意走慢些，说起了悄悄话。 “还记得被姬先生教训过的那个张公子不？那坏蛋来我们学校当督学了！” “笑话！连大学都没毕业的人到平北大学里面当督学！你说详细些，我写文章骂死他！” “谁叫人家的堂哥是北境总督。这个后面再说，给你看个事。” 李若薇拉住了章晓兰，两人在前庭停下。李若薇从手包里摸出一颗小珍珠，捏在指间给章晓兰看，神神秘秘地说道： “看着这颗珍珠。” “不就是一颗珍珠嘛。怎么了？” 李若薇屏息凝视着珍珠，眉头微锁，水亮的双眼聚焦在珍珠上。章晓兰静静地看着，合着的嘴巴弯成了弧度，两腮挂着小酒窝。姬无困和白素已经走远了。 一分钟过去了，珍珠还是珍珠，依然安静地躺在李若薇两根纤纤玉指之间。李若薇眼神依然平静，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珍珠。章晓兰灵动的双眼开始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起李若薇。 突然，珍珠飘起来了！李若薇微红的俏脸露出喜色。章晓兰惊讶地捂住了嘴，一双眸子睁得老大。李若薇笑道： “看见没？我成功了！御物之术！妈妈教的！” 章晓兰满面惊喜： “你居然真的修法了？” 跟着姬无困等人这么久，她当然不会惊讶于这么小儿科的御物之术。她惊讶的是李若薇居然真的修法成功了。 “若薇，快把礼物拿来。你让妈妈两手空空地见师尊吗？” 第56章 还是生意上的事 姬无困带着白素穿过二进门时，章晓兰和李若薇还在门口闲聊。见四下无人，白素的表情显然放松了，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她放慢脚步缓缓开口： “无困哥哥。” 一开口，她就后悔了，目光瞬间黯淡下去，碰了一下姬无困的眼神就移开了。现在的她，已经四十七岁了，独女李若薇已经二十了。且不论姬无困长着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哥哥”这个词似乎对谁说，都不应该出自她的口了。 白素低头慢行，看着姬无困的腿，心中感慨： “真是岁月无情啊！” 初见姬无困时，她才八岁。她自幼拜在芷洛门下学习法术，一直到二十七岁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聪明伶俐的她深得芷洛喜爱。 “你好啊，白素小妹。” 姬无困停下脚步，转身热情地重新打招呼。似乎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个才算重逢。白素尴尬一笑，脸上浅浅的皱纹显露了一些，不过并没有破坏美人胚，当年的风韵依稀可见。 “姬先生，其实，我已经不是小妹很久了。先生还是直接叫我白素吧。” 白素的表情有点尴尬，低着头走到姬无困身边。曾几何时，她们俩也像现在这样，在林家大宅漫步。姬无困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当年的豆丁小妹已经变成大姑娘了。我还记得你到同林堂学法时，只有七岁。好夫人教你法术，我教你读书写字。你和陈景良、八妹是同一批的。这么多人里面，你最聪明。也是近两百年来长得最俏的一个。” “姬先生的嘴还是那么甜。难怪师尊天天笑脸盈盈的。” 她和姬无困隔着半人的身位，面带微笑，眼睛直视着姬无困那明亮的眼睛。两人再次缓慢向前。她不想沉湎于过去，没等姬无困开口，紧接着说道： “听说，您跟晓兰好上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姬无困一时语塞。他不喜欢跟外人谈私人感情，即使与白素很熟悉了，也不想聊。更加不想公开这个小女友。他一边讪笑着，一边心里嘀咕： “肯定是李若薇这丫头多嘴了！找机会教训她一下。” 姬无困干咳几声，脸色微红，目光离开白素，看向前方，温和地说道： “你师尊在后堂等着呢。咱们赶紧点，别让她等太久了。” 看见姬无困加快了脚步，白素掩嘴微笑，迈开步子跟上。她笑的是姬无困的性格一点都没变。在熟人面前，心里藏不住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明朝都君主立宪了，姬无困的性格还是老样子。 姬无困问了一下白素家里的情况。两人聊着聊着就三进门了。还不见李若薇跟上来，白素用传音之法催促。 后堂大厅左侧是待客区，西式沙发环绕着玻璃茶几。右侧就是平时吃饭的地方。秋生和文财、李若薇在饭桌旁坐下。他们早就认识了，低声聊着天，一副大人谈事、小孩子不掺和的态度。 芷洛和白素坐在沙发上相对而坐，姬无困坐在芷洛身边。三人寒暄着。章晓兰泡好了茶，提着茶壶过来。茶壶倾斜，一条热气腾腾的水柱倾泻而下，注入茶杯。顿时茶香四溢，连几米外的秋生也闻到了。他的鼻子动了动，忍不住深吸一口，挑着眉毛低声惊叹： “好香啊！这茶真香。” 他把手上的茶杯放下，嫌弃地看了一眼，推到一边。李若薇看见，掩嘴扑哧一笑，只一笑就恢复到和煦的表情，端坐着，目光看着章晓兰。李若薇觉得她变了，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越来越像大人。 闻到茶香，看见饱满、碧绿油润的牙尖儿在水面倒竖着，姬无困就知道这龙井不简单。啜了一口，嗯，好茶！姬无困忍不住大尝一口。要不是章晓兰不会泡茶，水太热，他真会一饮而尽。 芷洛瞥了一眼姬无困，嘴角一扬，表情似笑非笑。好茶要慢品的，一口闷是解渴。在客人面前是很失礼的。不过，白素不算外人，芷洛也不计较这些无聊礼节。 白素看着芷洛，笑着说道： “师尊，这是今年第一茬西湖龙井。据说是夜里露芽的时候采的。” “嗯，不错。” 芷洛轻飘飘一句，抿了口茶，闪亮的目光直视白素双眼，问道： “你们白帮的生意怎么样了？” 白素以柔和的目光与她对视，浅笑着说道： “家当大部分转平北城了。生意大部分还在春城。” 白素的家族自太爷辈开始就是辽西省的大倒爷，专搞走私，什么东西管控、什么东西值钱就倒卖什么。爷爷辈的走过鸦片，后来断了。现在走军火、丹药、西洋奢侈品。 “现在倭人统治，你们家的老本行可是掉脑袋的活儿啊。” 芷洛面带淡淡的笑容，语气有点冷。白素脸上春风依然，继续说道： “没两样的。我们家很多活，从来都不干净。无论什么人管治，明面上都容不下，暗地里却都伸手进来。无他，唯利而已。就刚才喝的西湖龙井，我们两百大洋一饼从苏杭进货，春城有人开价一千大洋。” 顿了顿，白素扫了姬无困一眼，目光回到芷洛的脸上，继续说道： “同林堂的丹药，在北境的售价已经涨了三倍以上。倭人管控得越严，价格越高。一直以来，那些达官贵人大多相信，帮助修真者提高吸收天地灵气效率的丹药，对他们也有用，可以起到延年益寿的作用。他们才不会计较价格。” “所以你想把断了的线搭上？” “嗯。是的，师尊。” “好。” 芷洛一秒的思考都不需要，接着她又说： “详情你跟林振声谈。你知道的，我不管事。生意上的事，你可以直接跟他谈。谈成什么样，我也不想管。” 林振声，就是林盛。 白素开怀一笑： “我想念你嘛。” “还有姬先生吧？” 芷洛古怪一笑，抛了个邪魅的眼色给姬无困。姬无困没有反应，只是浅笑一声。白素有点不好意思了，前探的身子重新坐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们不少的家当转移过来平北城了。想着入股同林堂，好让家当安全些。” 芷洛有点意外，挑了挑眉，喝了口茶才开口问道： “同林堂现在风雨飘摇，你肯定知道的。说说看，怎么想着烧冷灶来了。” 白素不绕圈子，直接回答： “有师尊在，同林堂就在，危险的只是林氏一族罢了。我们这种外来户，转移大量财产是瞒不过地头蛇的。黑白两道早就盯着了。搭伙同林堂，那些苍蝇自然就不敢乱来了。” 她知道在芷洛面前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没有必要绕圈子。 芷洛的回答让她颇感意外。 第57章 芷洛放弃同林堂 为了保证财产安全，白素要入股同林堂傍棵大树。芷洛的回答让人感到意外： “不要入股。同林堂亏损严重，本该收缩业务节约资源，可为了林氏家族，不得不拓展业务。反其道而行，必有剧变。你们的钱别打了水瓢。你们开个同林堂的分号，什么地方都行，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雇佣林家人、每年交规费就可以了。我跟林振声打招呼。” 芷洛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没了，眼神冷了几分，语气里透着阴寒。白素愕然，心里一个念头蹦出： “师尊打算放弃同林堂了？她要离开这棵扶植了五百年的摇钱树？” 白素马上就联想到了局势！她知道，姬无困的文王先天演卦很准，北境的局势他提前一年就跟她说过。 “是不是河北四省也会沦陷？” 只是一念，白素马上收敛了心神，表情恢复了笑容，可眼神已经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芷洛盯着她玩味一笑，双眸瞬间闪过异样的决绝。没有人知道，现在的芷洛已经就没有了太过长远的打算。 趁着没人说话，章晓兰再次上茶。这次，她已经把茶倒好了，直接把凉了的茶水换掉，放下热气腾腾的茶杯。这次的茶香跟刚才不一样了。芷洛瞅了一眼章晓兰，看向姬无困，呵呵一笑道： “这次水温合适。茶叶泡了一遍，去了浮尘。这泡茶是最好的了。大家喝茶吧。姬先生别贪杯，茶也会醉人的哦。” 章晓兰小脸一红。其实，以她的出身，知道喝多少、泡多少，茶壶绝不留水，已经很难得了。这是她当秘书时学的。 “秋生，拿些零嘴出来，大家边喝茶边唠嗑。这种机会不多的。晓兰，你们也尝尝茶。” 午饭安排在平北城最好的万国大酒店。林盛也来了。师徒三人摸着杯底又聊了一会儿生意，大方向敲定，细节日后详谈。 席间，章晓兰无意提起了林国光。林盛弯着的眉毛随即压了下去。李若薇秋水一样的双眸变得暗淡无关。两人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白素看了，暗暗摇头。这年头，军人确实吃香。哪里都有横行霸道的。可像林国光这种一心建功立业的，恐怕活不长。只是，她已经下了决心，绝不干预女儿的婚恋。她可不想宝贝女儿抱憾一生。 饭后，女人们逛街，姬无困领着秋生、文财负责拿东西。这阵仗可引人注目了。两个中年妇女在前，两个青春少女一左一右。三个帅气小伙做跟班。 购物、美容，停停走走。三个男人大半时间在等待中渡过。半天下来，文财觉得比修行还累。 送走白素和李若薇。回到林家大宅时，佣人们已经下班了。大宅到了最热闹的时间。 芷洛、章晓兰、秋生、文财围在桌子上玩扑克牌。姬无困坐在芷洛身边看着。 一局结束，一阵大笑，秋生又赢了。眼尖的章晓兰发现文财“掀盖”了——累计输的牌数超过了一定数目，立即打开泡椒的瓶盖。在众人的起哄下，文财一口一个，连忙咕咚咕咚喝水。很快，他的嘴就合不上了，像狗一样不断吐舌头。细看之下，舌头赤红赤红的。 文财苦着脸，两眼汪汪地对姬无困说道： “姬先生，你替我下场玩吧。我都输了两次了！” “夫人不会玩。我要教她。你可别撂挑子啊！” “我已经会了。” 芷洛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回了一句。姬无困说什么都不愿意下场。他很明白，芷洛输了，吃辣椒的是他；章晓兰输了，也会让他吃辣椒；他自己输了，当然是自己吃了。横竖是吃，倒不如不下场，充其量替两个女人吃。更何况，文财最菜、最倒霉，不留下他。下一个、以及下下一个吃辣椒都会是自己。 唰的一声，乱糟糟的扑克牌齐刷刷地竖了起来。秋生一脸得意地露了一手御物之术。啪，他一拍桌子。扑克牌像士兵得到命令一样，唰唰地自动排成了两沓。秋生看了一眼章晓兰，挑了挑眉毛，像是在说“看我的”。啪的又一声，秋生轻拍桌面。一张张扑克牌从两沓牌中飞出，飞进另外一沓之中。秋生在洗牌。 “秋生厉害啊！” 章晓兰拍着掌，笑着、叫着，差点跳了起来。姬无困靠在椅子背上，摸着下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心想： “这小子肯定没少打牌。他跟着张真人四处云游，怎么会有时间学这个？” 芷洛淡然一笑，手一招。桌子边缘的九宫食盒中飞出一些果脯和几片鹿肉干，落向姬无困。姬无困默契的接住，喂了一颗果脯给芷洛，又喂了一片肉干给章晓兰。 芷洛食来张口，一脸理所当然。章晓兰接过，对着他暖心一笑。茶没了，文财去打水。秋生还在耍着牌。章晓兰在计分纸上重抄一遍花名，以便重新计分。突然她冲口而出： “文财，你把姬夫人的名字写错了！不是孩子的子，是草字头的芷。” “那是姬先生写的。如果我写的话，我直接写夫人得了……” 芷洛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记分纸，看着“子洛”二字。眼睛失神，尘封的记忆突然打开，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第58章 千年羁绊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土芒芒，泽被苍苍……” 蓝天白云之下，四方高台之上。七名身穿玄色羽衣的人，吟唱着，绕着巨大的青铜像，边走边跳。这个是一个镂空的黑色神鸟像，大约三人高。神鸟抬头向天，展翅欲飞。 神鸟铜像之下，一块彩色木板和一块龟甲凌空漂浮着，一对年轻男女在一张高案前诚心祈祷，口中念念有词。年轻男子是二十六岁的子犹基。年轻女子是二十三岁的洛——可她的长相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一个皮肤黝黑、面部棱角分明，看着四十多岁的女人傲然屹立，站在两人身后，深邃的目光仰视着青铜神鸟。身穿黑色短衣、灰色长裙的她，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另外一个铜像。这是商朝的大祭司，姓子名凌，封地为栎。人称栎子凌。 栎子凌是一名真神——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真仙。还是第二代商王子昭明的妹妹，已经四百多岁了。她的卜算名扬中原。即使身处西岐，诸侯大夫们为求一卜，还是络绎不绝地西行至此。 祷告结束，贞人鱼贯退下高台。栎子凌高亢的声音响起： “问卜之人，后退三步。” 这个声音空灵、嘹亮，洛听起来，不像是从身后传来的，更像是从天而降。子犹基和洛弯腰低头，双手合十置于大腿之间，后退三步。 “再退一步。” 按说，空旷的地方，声音是不会回荡的。但子犹基却感到栎子凌的声音好像在绕着高台打转，经久不散。他和洛继续后退。 “平身端立。” 子犹基和洛站直了身体，神情肃穆，目视着悬浮着的木板和龟甲，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这时，一片彤云遮蔽了太阳，高台了阴沉下去。空气沉寂，风没了。 栎子凌一挥手。神鸟像下的赤色木板突然咔嚓一声爆裂开来，啪嗒啪嗒，碎片纷纷掉在砖石地面之上，掉在地面的十六宫格之中。这十六宫格，每个格子都是一块青砖，其上刻有一些文字。 栎子凌慢悠悠上前，打量着碎片在十六宫格中的分布。只是一眼，她的眉头就微微皱起，额上多了几道皱纹。随着她的手一挥，地上的大块碎片自动升起，重新组成木板。 组合出来的木板在空中缓慢转动着，栎子凌眯着眼睛认真端详着木板。子犹基和洛一动不动地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口。汗水从子犹基的脸颊缓缓流下，他不敢擦拭。任由汗珠滴在衣服上。 “妇洛无子……” 栎子凌冷声说道。子犹基和洛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当场就蔫了。子犹基驼着背，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肩膀。洛转身给他擦拭脸上的汗水。她的脸上虽然挂着淡然的笑容，但难掩双眸中的失望之情。 “或，卜卦无果。” 栎子凌冰冷的声音慢悠悠地补充道。听罢，子犹基眼睛一亮，重燃了希望。洛轻笑一声，用传音之法吐槽道： “大祭司真会捉弄人！话说得一段一段的，听得人家心里七上八下。” “嘘！此等场合万万不可戏言！” 子犹基用心声回应。栎子凌好像听见什么似的，回头瞥了两人一眼。随后，她手一招，漂浮的龟甲快速飞到她手里。看了一眼龟甲上的卜辞，她眉头下压，眼底下闪过一抹寒意。合上眼睛，一声叹息，栎子凌没好气地把龟甲丢向子犹基。 子犹基下意识接住龟甲，莫名其妙地与洛对视一眼，随后看向栎子凌。栎子凌背着双手，表情冷淡，说话的语气稍带愠怒： “姓名刻错了。虽妇随夫姓。然嫁入王族之女，应有女旁。公子犹基，太不应该了。这块龟甲，就不埋了。” 栎子凌的意思是，洛的名字应该写成“好洛”而不是龟甲上的“子洛”。其实，这是子犹基故意为之。他觉得，不应该在姓上分出内外亲疏。而占卜后的龟甲，按规制是要深埋土下，待日后挖出校验卜辞的。 此时，天更暗了。更大的乌云遮住了太阳。空气变得闷热难当。 子犹基无言以对，低下了头。洛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面带微笑地鼓励着： “犹基，没事的。我本来就是乡野之人，无名无姓。现在姓什么都没关系的。我们来年再来一次就是了。” 栎子凌冷着脸，用阴寒的语气插话道： “公子犹基，神明无后嗣，这是天理，也是定数。你卜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妇洛无法生育，你还是趁早纳妾吧。” “可王后妇好已经诞有子嗣了。” “妇好是妇好，妇洛是妇洛。你母妃妇邢是先诞下你，然后才成为神明的。三者不要混为一谈。” 子犹基还想说什么，洛拉了拉他的手。因为这时的栎子凌已经转过脸去，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子犹基轻叹一声，抬手正要拜谢。洛却出口了： “大祭司可否看在我俩奔波之苦上，为洛现卜一卦？” 洛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居住的嚣地来到这里，实在太远了。而且，难得一见大祭司，她不想徒劳无功。 栎子凌凝视着她，几秒后回道： “现卜可以，但是不合规矩。结果，只能我们三人和神鸟知道，不能对外人道。” “是！洛和犹基谨记。” “问什么？” “洛与犹基，姻缘何期？” 栎子凌一招手，子犹基手上的龟甲立即挣脱，朝着神鸟飞去。随后，砰的一声，龟甲在空中爆裂，碎片跌入十六宫格之中。一阵噼里啪啦声过后，碎片落定。栎子凌绕着十六宫格走了三步，站定之后缓缓开口： “期三千可。” 此时，突然起风，洛和子犹基身上的绫罗绸缎被吹得咧咧作响。 洛和子犹基听后，满脸不可置信，不约而同地冲口而出： “三千年吗？” 栎子凌回头白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回十六宫格的碎片上，平淡地说道： “洛能活三千年，我不感到意外。至于公子犹基，就太过飘渺了。你并无仙缘。” 说道这里，她一挥手，龟甲碎片自动组合，在她面前凌空漂浮。观察了完整程度后，栎子凌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好生离奇，好生晦涩！” 随后，她转身站直，面对着洛和子犹基，冷淡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对卦辞的解读有二，你们且做参考。一，你们三千年后会见一面，也许是投胎转世之后的重逢吧？二，你们的缘分只有三千日的时间，也就是八年左右！” 远处传来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 “那不是还剩两年吗？” “芷洛，该你出牌了。” 姬无困轻轻推了她一下。芷洛猛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文财、秋生、章晓兰都在看着自己。再看看手上的牌，乱七八糟的。刚才走神了，根本没有砌牌。 芷洛轻叹一声，落寞的双眼看向了门外的夜空。此时，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芷洛心中暗自叹息：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谁说逝者如斯？过去，还在呢。总有一个犹基现在与我一起共赏明月。” 她把牌合上，站起来对姬无困说道： “无困，你来打吧。我要上厕所。” 言毕，她离开座位。临走之前，她在记分纸上写了几笔。纸上姓名改成了“好洛”。 “现在回想，应该是三千日的缘分，也是三千年的牵绊。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大祭司所算，三千年后我们还能再见一面？” 第59章 灵山紫玲 今天出游，天气还不错，大家心情都很好。早饭时，芷洛提议出游。虽说是提议，基本上就是决定。于是，准备了御寒大衣，芷洛、姬无困、章晓兰和秋生就出门了。累得要死的文财主动提出留下看家。 一辆在阳光下铮亮铮亮的黑色林肯朝着西郊驶去。秋生开车。气鼓鼓的章晓兰坐副驾负责看地图引路。懒洋洋的芷洛和姬无困坐后排。她缩着脚放在座位上，挨着姬无困的肩膀，闭目养神。 他们一行的目的地是灵山，同林堂的灵草培植基地。距离灵山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气氛沉闷，姬无困想聊些话题打发时间。 “秋生，你跟着张真人走南闯北的，一定有不少故事吧？说几个来听听。” 章晓兰来精神了，眉毛一扬，问道： “有没有鬼故事？很吓人的那种！” 秋生嗤笑一声，回道： “鬼故事不少，但能吓住你的，也许没有了。” 章晓兰疑惑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又不是修真者，胆子可没你们大。” 秋生斜了她一眼，像看无知孩童一样，笑着说道： “你也不看看你跟什么人在一起。我和文财就不说了。就姬先生一个，方圆几里地的鬼都要搬家。什么厉鬼、恶鬼能在他们身边待十秒。阎罗老爷都要亲自上来求它们当判官！现在这么说，你还觉得鬼可怕吗？” 章晓兰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 “鬼为什么会怕姬先生？他是厉害，可也不至于看一眼都不敢吧？” “修真者阳气盛。高阶修真者，对于鬼魂来说，就像烧红的铁一样；看着耀眼，靠近难受，更加摸不得。姬先生对于它们来说，更加不得了，几十米范围内能把它们烤得魂飞魄散。” 章晓兰转过身子，趴在椅背上向姬无困投去询问的目光。姬无困会意，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我很少看见鬼的。因为它们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 “那我呢？我的阳气盛吗？” “可以了。只要不去阴气重的地方，一般的鬼奈何不了你。” 就这样，三人东拉西扯地聊着。车子开开停停，七弯八拐。中午时分终于到达了灵山山区。沿着唯一汽车能走的山路往上走，一直到尽头。出乎章晓兰意料，这里挺热闹的。除了有汽车进出，还有马车、牛车，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车停在一家旅馆前。这里的旅店很像古代的客栈。大院子中都有马厩，供来往的马车、牛车歇脚，还有马匹出租。他们没想过住店，只是给钱让人家看车而已。 灵山海拔高，可比平北城冷多了。姬无困给章晓兰披上了皮草大衣，戴上貂皮帽。秋生、姬无困还是原来的棉衣，他们出门时故意穿得厚些，懒得添衣服。芷洛原本只穿旗袍袄，现在加了一件貂皮大衣和羊毛帽。 天苍苍，野茫茫。一望无际的银白大草原，让人有一种到了塞外的感觉。唰、唰、唰，章晓兰迫不及待地跑进草原里，踩着挂满了冰霜的草地，兴奋地跑着跳着，呼喊着。这是天高任鸟飞带来的愉悦。晴朗的天空，广阔的天地，最让人心旷神怡。她兴冲冲地跑到姬无困身边，拉着他的手问道： “姬先生，这一路没看见村庄，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热闹？” 姬无困为她正了正帽子，微笑着说道： “灵山有很多牧场，养着西北牦牛、伊犁马、毛羊。还有很多林场。同林堂的灵草培植园——空灵园就在这附近。” 芷洛在一边喊着： “别闹了，先吃饭。下午还有正经事呢！” 章晓兰蹦蹦跳跳地拉着姬无困跑向芷洛，高兴地问道： “姬夫人，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那必须是烤牛腿、缸子肉还有杂烩汤。” 吃完饭，他们飞越一片林海，飞向空灵园。姬无困抱着章晓兰，用御物之术带着秋生。他们直接穿过空灵园大门，在前庭降落。他们一落地，就引起了七八人的注意。这些人都是修士，身手不凡，感应到强大气息进园后，从各个角落飞身而出，把四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同林堂的空灵园！” 其他人一言不发，沉着脸，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芷洛和姬无困。他们知道这二人最厉害。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住手！有眼不识泰山。你们瞎了眼吗？” 一个女人飞身而出，飘然落地。她穿着青色羊毛短衣、素白毛裤，那中分长直发和五色月华裙随风飘逸，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秋生看呆了。只见该女人看着二十几岁的样子，长相甜美，浅麦色的皮肤，弯眉浅笑之时，显得清爽、干练。秋生一眼陶醉，这是他的菜！ 这女人微笑着直奔芷洛和姬无困，欠身行礼： “师尊、姬先生，好久不见。” 芷洛微笑着点头，姬无困温和地笑着拱手还礼： “紫玲，好久不见了。” 紫玲与姬无困目光对碰时，二人眼中若有丝丝尴尬。 “你好！师姐，我叫秋生，是姬夫人的徒弟！” “姬夫人？难道他们两……不奇怪，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紫玲怔了一下，不过神情没有明显变化。秋生大大咧咧地上前，伸出右手想要握手。紫玲没有伸手，只是点头回应。随后她微笑着走向芷洛： “师尊，您大驾光临，怎么不先发个电报啊。让我们好做准备。” 她那双碧波似的眸子看着芷洛，余光却在打量着挽着姬无困的章晓兰。紫玲的冷落让自来熟的秋生尴尬不已。他讪讪地退到芷洛身后。 芷洛抱着手，看了四周一圈，浅笑着回道： “这叫突击检查。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紫玲轻笑一声，作了一揖： “弟子做得不好，请师尊责罚。” 听见两人的对话，看见紫玲对那些人的态度。周围的修士知道眼前的漂亮女人就是传说中的同林堂女神仙。于是全部散开，在通往前殿的路边排成了两列。锐利的目光已经换成了敬畏的眼神。 紫玲转向那些修士，表情严肃，语气不悦地说道： “这是同林堂的老祖宗。还不赶紧道歉！” 那些修士齐刷刷地深深一揖： “弟子有眼无珠，请师祖责罚。” 芷洛微微一笑，表情无所谓，语气冷淡地说道： “行了，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我要看看培植园和炼丹工坊。” 说着，她径直走向前殿。姬无困趁着紫玲经过身边时，介绍了章晓兰。两人点头示好，并没有说什么。紫玲的目光扫过章晓兰的脸时，瞬间露出了丝丝同情之意，脸上浮现出旁人难以察觉的戏谑。 芷洛和紫玲走在前面，边走边聊着。姬无困、秋生和章晓兰在后面跟着。章晓兰挽着姬无困的手，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让姬无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60章 空灵园 章晓兰在姬无困耳边嘀咕了一句： “无困哥，同林堂的人，好像都不认你们啊。” 姬无困古怪一笑，凑到耳边说道： “你是想说，如果紫玲和林盛不在了，同林堂就不认我们了？” 章晓兰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色。姬无困还以赞许的目光。确实如此，没有紫玲，空灵园与芷洛就没啥关系了；没有了林盛等几个掌柜，同林堂跟她也没啥关系了。 紫玲和芷洛谈笑生风，不时会跟姬无困聊几句。她脸上的笑容很真诚，满是有朋自远方来的喜悦。可是，秋生发现，她似乎刻意地和姬无困保持着距离。两人对视时，目光有些异样。他没多想，也许男女有别，本该这样。只是这段时间看着姬无困和章晓兰、芷洛过于亲密，才会感到异样而已。 基地内的建筑风格很古朴，基本上还是前明时期的式样和布局。干净整洁，来往的人稀少，比很多佛门之地，清静多了。随着越来越深入，秋生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飘飘然的。让他不由得大声说了一句： “这里的空气真好，感觉很舒服啊！” 姬无困微笑着说道： “不但是空气好，这里是天地灵气的泉眼。丰富的天地灵气，让我们这些修真者内息舒畅，精神爽利。这里是修行的好地方。” 秋生摸着后脑勺傻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啊。难怪同林堂会在这里培植有灵草本。紫玲师姐，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秋生逮住一个没人说话的空档适时发问。紫玲淡淡一笑，没有回头： “一百多年了。” 什么！秋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这时，恰好一阵清风吹过，他的头发凌乱起来。头脑像有万马奔腾，又像空无一物。 秋生已经猜到了，紫玲是半仙，所以活了一百多年还这么年轻。 大家没有等他，依然继续走着。中殿到了，这里是办公区域，紫玲的办公室就在这里。紫玲带着姬无困等人到处逛了一下，介绍了最近翻新的地方，顺带等一等秋生。 “师尊，你怎么收了个道士当徒弟啊？” 紫玲不解地问道。芷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快步赶来的秋生，笑着回答： “他哪里是什么徒弟。我可没有答应收他为徒，只是受故人所托，当作跟班伙计。有空的话，会指点一二。” 章晓兰吐了吐舌头，嘟囔道： “我看你们两个都很闲！却一点修炼的意思都没有。” 紫玲也看了一眼秋生，点点头。她知道这个人的地位了。跟班小厮，虽然不是弟子门人，但日夜跟随师尊，只怕以后比亲传弟子还要密切。不过，她很了解自己的师尊。这种亲疏远近并不重要。因为在师徒感情上，她的师尊与其他为人师表的人相比，要淡薄一些。她可没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在她心中，最关心的人永远是自己的情郎。其他人无论关系如何，都差不多平等对待——也许，说平淡对待更合适。 秋生匆匆赶到，满脸不好意思，看紫玲的眼神也改变了很多。没了轻佻之色，多了几分敬畏。紫玲继续领着众人走着，进入培植场。 她滔滔不绝地跟芷洛介绍着空灵园的运营情况，有灵草本的生长以及丹药炼制等事。芷洛则抱着手，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或者发问。她看着紫玲长大，对她很信任。至于查账之类的，压根就没想过。 左穿右拐，一行人到达了炼丹工坊。这里大大小小的炼丹房有十几个之多。房顶烟囱形式各样，有的青烟袅袅，有的浓烟滚滚。芷洛没有打算一一巡视，只是随便地走着，感受着伙计们的心声。她跟紫玲讲述了当下的形势，同林堂遇到的困境。 紫桐认真地听着，偶然会偷瞄姬无困一眼。两人视线一触即离，目光出现点点异样。这些细微的动作，让一直暗中观察的秋生看出了些苗头。无所事事的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章晓兰也听出些眉目了。她贴着姬无困耳边说道： “无困哥，似乎这里虽然打着同林堂的旗号，但不归林盛管是吧？” “聪明！” 姬无困投去赞许的目光。章晓兰傲娇一笑。 炼丹工坊和培植场都正常运作，没啥好看的，芷洛对紫玲说道： “紫玲，咱们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你来林家大宅住几天，咱们师徒好好叙叙旧。” 紫玲听罢，一直低垂的目光突然抬起，满脸欣喜，点头说道： “那，我就叨扰师尊了。” 游览、吃饭回程。秋生开车，姬无困坐副驾。三个女人坐后排。紫玲已经暗中留意章晓兰很久了。她好奇这个水灵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际遇，居然能和他如此亲近。更感意外的是，师尊竟然完全不介意。每次瞟见他们眉来眼去的时候，紫玲的眼神就会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紫玲开始打探了： “晓兰妹妹和姬先生认识多久了？我看你们好亲热啊。” 芷洛明白她的心思。她最讨厌绕弯子，于是抢在章晓兰开口前说道： “三个月。这小妮子是姬先生的小姘头。” 说这话时，芷洛的表情似笑非笑，灵动的目光先后掠过紫玲、姬无困和章晓兰。姬无困没有回头，装作没听见。紫玲看着章晓兰，心生同情： “这小妹进退两难了。回头是岸，半生不甘。执迷不悟，憋屈一生。” 思绪一转，紫玲换了话题： “那些方士已经南下。十几天前，封其茂直接来空灵园采买了大量药材。听他说，火山大方师要南下海城。师尊，先前那些方士去辽北干什么的？” 芷洛邪魅一笑，抱着手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坐着，说道： “我拉他们入局了。倭奴的阴阳师多得异乎寻常，而且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那些人不像是修行者，更像是速成法力的士兵。见识和能力都与自身所拥有的法力根本不匹配。所以，我怀疑倭奴利用了方士的独门丹药——火凤涅盘丹强行激活了士兵的修行潜力。我把火山他们骗到辽北，一方面是借助他们调查此事，二是想借他们的势力，给倭王施压。” “天啊，火凤涅盘丹的副作用很大的。没有修行天赋的人直接死去。修法天赋高，上限高的人大概率也是死！只有低阶修士成活率最高。没想到倭奴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紫玲听罢，大为震惊。一方面是传说中的火凤涅盘丹再度现世，二是居然被量产了！ 芷洛终于知道自己几年后为什么会出现在海城了。原来是人情债！ 第61章 倭军阴阳师之迷 曾经帮助过芷洛的方士一门去了海城。她知道，终有一天，这个人情债是要还上的。 “其实，倭奴是不是偷了火凤涅盘丹，我不知道。可长生不老药，以及一些方士一门才有的方术，是可以肯定的。这说明徐福在东海的船队，大概是被浑水摸鱼了。这可把火山气得不轻。以后准会牵连出什么事来。如果他们有求于我们，我和姬先生都会伸以援手的。” 芷洛的意思很明白，以后要给方士一门行方便。紫玲会意，点点头，说道： “不管是不是火凤涅盘丹，倭奴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大量阴阳师，即使是低阶的居多，战争优势也是很大的。我们华夏的修士一般都需要十几年成才。短时间内死一个少一个。” 从灵山回平北城的这几个小时里，围绕着倭寇阴阳师的疑团，芷洛、姬无困和秋生分别讲述了两个月前辽北抗倭时的见闻。 倭军之中有大量会法术，但又不像修法者的阴阳师。指的就是倭军阴阳师特战队。玄武队那些人，还是正儿八经修行过来的阴阳师。而倭军阴阳师特战队之中，就有大量拥有法力，但施展不熟练、或者不会施展的特种兵。他们唯一熟悉的就是变化出法力护盾，然后端着枪突突。 最先遇到特战队的是姬无困和芷洛。当初北境事变，他们带着章晓兰、李若薇逃亡龙城，中途就被特战队伏击了。只不过两人实在太过厉害，三下五除二就团灭了他们。对他们没啥印象。 后来，在辽北抗倭战争中，姬无困和芷洛的弟子陈景良跟随骑兵营作战时，就遇到了一系列奇葩的事情：有个蓝阶三品的特种兵不会光球术，好几个低阶特种兵不会御物之术、不会影遁之法。不过，姬无困当时只当笑话看，没有在意。 真正的有心之人，是秋生的师叔王凇霖。他跟着卫队团作战，已经隐约觉得倭寇的阴阳师多得离谱了。后来用鬼打墙粉碎倭军夜袭时，发现那些所谓的特战队根本不像修真者。这些人怕黑、怕鬼；精神力很低，发现不了鬼魂。后来，他写了一封信，让文财转交芷洛和姬无困，详细讲述了这件事。 觉得事情不但蹊跷，而且足以影响明倭战争，姬无困就提议把方士一门拉入局中，让他们去调查。芷洛让紫玲放出消息，说龙城出现白发方士。这个人其实就是酒吞桐子。不明真相的火山大方师以为是他的师父广仁，于是带领门人兴冲冲地赶来。 这些人恰好遇上酒吞桐子率领玄武队突袭龙城郊外的战备粮仓。阴差阳错之下，火山救下了林国光。发现受骗的火山到海伦城同林堂兴师问罪，又被芷洛忽悠着参与了奉城谈判。 谈判之中，火山不但发现倭寇之中出现了酒吞桐子、男次郎等白发长生不老之人，还发现方士一门的独门方术竟然被倭寇学去了。于是，方士一门开始暗中调查倭王的那个组织，顺藤摸瓜，找到南方的海城去了。 芷洛等人不知道的是，倭王并不属于倭军军队体系。她只是搞代培的，专门负责为倭军培养阴阳师特种兵。而她自己的手下，则是自小修行的修真者。倭国多个修真门派的幕后宗师，就是倭王。 林家大宅不缺房间。秋生文财两人很快就收拾出一间房间。那是章晓兰旁边的厢房。 繁星点点，圆月高挂，大地一片银白。 芷洛拉着紫玲漫步田边。这一带没有路灯，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路。冬夜没有虫鸣、鲜有鸟叫，万籁俱寂下，她们虽然低声交谈，可声音还是格外清晰。 “紫玲，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以帮忙照顾姬先生吗？我怕他一个人，会过得不好。” 紫玲当场呆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圆了杏眼，盯着芷洛，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师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芷洛轻笑一声，拉起她的手说道： “我算到自己几年后会有一劫，在做最坏的打算。到时你会明白的。我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 听得云里雾里的紫玲机械地点了一下头，表情复杂，眼神里既有悲伤，又有怀疑。调整了一下情绪，她缓缓说道： “师尊，我和姬先生，现在只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照顾他的事，我不敢答应。我觉得，你多虑了。以你和姬先生的关系，他是不会让你走在前面的。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芷洛轻笑一声，低头不语。现在她后悔，为什么不让仙魂再看远一些。 第二天，紫玲带着芷洛、姬无困、章晓兰、秋生去了清漪圆游玩。被姬无困训练了几个小时的文财，又一次自愿留下看家。 第三天，是林氏家族的年会。芷洛带着紫玲和章晓兰出席了。姬无困和秋生百无聊赖得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看见三人出来。芷洛和紫玲一脸风轻云淡。章晓兰表情木然，眼里尽是不满。看见姬无困后，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林氏家族要完蛋了！” 醉里风吹尽，醒时雨打稀。关内林氏族人的表现，芷洛预想的还要让人失望。大树将倾，只扶一把，反正她又不姓林。 接下来，紫玲尽地主之谊，带着众人又游玩了三天，清漪圆、静明圆、景山都去过了。本来打算去紫禁博物院的，可惜闭院了——是永久关闭。据说，由于担心倭寇攻入关内，朝廷要把皇家宝物南迁到金陵。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紫玲要回灵山了。送行晚饭在内城东区的千味斋酒楼。饭后，芷洛、姬无困、章晓兰、秋生在酒楼门口送别紫玲。紫玲依依不舍地告别，最后的目光落在姬无困身上。 看见夜空中远去的身影。众人朝着停车场走去。然而没走几步，芷洛和姬无困就立住不动。秋生和章晓兰跟着停下。几人像迎宾一样站在门口一旁。这时，一辆豪华的轿车在前面缓缓停下。 “姬先生，怎么了？” 章晓兰一边盯着豪车一边伸手抓姬无困的手。不料竟然抓空了！前一刻还站在身边的姬无困，此时已经不知所踪。芷洛轻笑一声，快步上前： “遇上老熟人了。” 第62章 再遇成秋燕 秋生发现，姬无困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豪车的另一边，与芷洛一起，一左一右地夹住了豪车。秋生见状，知道出事了，立即护在章晓兰身前。豪车里面的人似乎不知不觉，一点反应都没有，照常开门下车。 首先下车的是副驾的一个中年男人，可以看得出来，此人是一个修士。他一下车就环视四周。与姬无困一眼对上了。他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接着，后座走出一个穿着修身旗袍、玲珑浮凸、面容娇美的女孩子。接着，一个穿着西服、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步履蹒跚地下车。最后下来的是一个三十几岁，样貌上佳，风韵犹存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下车就用余光各瞟了芷洛和秋生一眼，虽然依然笑脸盈盈，但眉宇之间已经露出了一丝惶恐。这个女人就是在关城怡春院遇到的、化名为红姑的大兴社女特务成秋燕。 成秋燕挽着大肚子男人的胳膊，故意笑着大声说道： “张爷，遇到姐妹了，容我留下说几句好吗？” 张爷看着面前身穿新式旗袍、丰满挺拔的芷洛，两眼放光，连声称好： “好，好啊！是不是眼前这位美女啊？我的心肝宝贝，她比你还漂亮呢！不如请她一起吃顿饭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经走到芷洛面前，嘿嘿地笑着，等回复。连看都没有看成秋燕一眼。成秋燕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撒娇道： “张爷，你好坏啊！刚才还叫人家心肝宝贝，这么快就看上别人了。人家可是北境总督的座上宾！” 张爷那肥肉横生的脸微微抽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异样。随后，他贱兮兮地笑着，上下打量着芷洛。觉得她气质极佳，有一种莫名的威严感。说不定真是那位北境总督的情妇。于是，他半醉似的，一步三拐地走开，嬉皮笑脸地牵着小美女往酒楼走。 “如意，你别耽搁太久了啊。” 那个跟班修士匆匆跟上，还回头各瞄了芷洛和姬无困一眼。成秋燕笑着目送张爷，转回时已经变了一副面孔。她沉着脸，冷声说道： “我已经没打北境总督的主意了。” 芷洛玩味一笑，立刻回应道：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成秋燕的脸更沉了。她修长的眼睛左右瞄了一眼芷洛和姬无困，目光最终落在芷洛身上，冷声问道： “你想怎么样？” 芷洛单手叉腰，魅笑着，缓步走向成秋燕，婀娜的身姿如同随风摇曳的柳枝。成秋燕心中一紧，后退了两步，神情紧张地盯着步步逼近的芷洛。不过，她没有逃跑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这回是逃不掉的了。上次在怡春院她能逃跑成功，是这人故意放水的。 芷洛停在成秋燕跟前，探身凑近成秋燕，几乎脸贴着脸。像是在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成秋燕本能地弯腰后仰，头侧一边，用眼角斜看着芷洛。她没有挪动步子后退。几秒后，芷洛古怪一笑，站直了身子，问道： “什么香水？” 成秋燕当场懵了。像是跟人聊得好好的，突然毫无征兆地被对方扇了个耳光一样。头脑一时转不过来。呆立两秒后，她才诺诺地回答： “香奈儿，五号。” 芷洛转身离开，丢下一句： “不错！” 姬无困一手挽着芷洛，一手拉着章晓兰离开。秋生呆呆地盯着成秋燕。回过神来的成秋燕妩媚一笑，向秋生抛了一个飞吻。秋生嘿嘿一笑，抬手做出接住的姿势，随后往脸上一贴，同时做出陶醉的表情。随后，摆摆手，做出再见的手势，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成秋燕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在回去的途中，姬无困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夫人，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芷洛看着窗外，笑着回答： “其实没什么，我好奇她为什么还在北境军的控制范围而已。按理说，暴露了的间谍应该尽快离开才对的。不过，这次读心，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芷洛住了嘴。姬无困识趣地接上，问道： “他们还在打手令的主意吗？” 这一问，出乎了芷洛的意料。 “什么手令？” “首辅司马仪让北境总督不得抵抗、退入关内的亲笔手令。” 芷洛抱着手，靠着真皮椅背，头微微向后仰，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闭眼说道： “这个不知道了。我读心的时候，发现她最上心的事是皇家宝物南迁。” 章晓兰好奇地问道： “姬夫人，是紫禁博物院的皇家宝物要运往金陵那件事吗？” “是的。” 姬无困插话问道： “有人要偷盗皇家宝物吗？” 芷洛继续闭目养神，缓缓说道： “对，是倭寇！第一批运走的皇家宝物在津城近郊的游龙岭被劫了。大兴社抽调成秋燕协助调查。有趣的是，北境军和博物院似乎都被倭寇间谍渗透了。军方不作为，博物院不管不顾。下一批皇家宝物依旧按原路线和时间运输。依旧在晚上经过游龙岭。” 姬无困不禁嗤笑道： “听着像北境军向倭寇发货一样。不奇怪，这些年河北军阀、北境军肯定没少向紫禁博物院伸手。倭寇来抢，正好帮他们销账。某些人求之不得呢！” 秋生疑问道： “皇帝去金陵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宝物带走？” 章晓兰一副“看我的”的表情，笑着说道： “被扣下了！二十年前君主立宪，南北军阀达成协议，大明皇帝移驾金陵，皇家宝物留在紫禁城。美其名曰，皇家宝物是天下人的，应该放在博物院中。实际上被那些军阀收入囊中。这就叫做谈判桌下的肮脏交易。” 姬无困笑着插话说道： “晓兰，你说说看，他们现在为什么肯放手？” 章晓兰神气十足，脱口而出： “应该达成什么交易了吧？现在河北四省都面临着倭寇的威胁，军阀们要争取朝廷的支持。皇家宝物南迁就是投名状。确切来说，是河北军阀向江东司马氏的投名状。” 第63章 皇家宝物南迁计划 章晓兰解释皇家宝物为什么滞留平北城，讲得眉飞色舞。她刚停下，芷洛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我要讲不是这些。别扯远了！我的意思是，倭奴能抢，我们也能抢！我们黄雀在后，黑了倭奴的。抢一半，留一半，一票就够我的弟子门人吃好几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倭奴，不如便宜我们。其次，可以打击倭奴的嚣张气焰，让后面的皇家宝物更安全。我们这种行为，也算为国出力。” 章晓兰高兴得拍起了手，像只欢快的小鸟在唧唧喳喳： “好啊，好啊！我们当一回侠盗！劫富济贫！不，劫倭济贫。” 芷洛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我们冒险卖力气，可不是为了别人！” 章晓兰没有理会，继续雀跃道： “姬夫人，什么时候行动啊？我能帮上忙吗？” 芷洛掐了一把章晓兰那如同瓷娃娃般精致光滑的小脸，一双杏眼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 “你啊！事后帮忙登记造册吧。抢劫的事情，还得多叫些人，紫玲、白素、林盛他们都要叫上。” 秋生笑着问道： “姬夫人，我呢？我也能帮忙的！” 芷洛笑着回应： “你和文财都要帮忙！你们可不能白吃干饭！” 千味斋酒楼，一个包间门外站着一个中年人。 包间之内气氛肃杀，一大桌酒菜基本没有怎么动。大肚子张爷、年轻女子和成秋燕表情严肃地讨论着。张爷问道： “这么说来，你是故意泄露我们正在调查皇家宝物被劫案？” 成秋燕瞟了一眼年轻女子，看见她目光中透露着狐疑之色。成秋燕盯着张爷回答道： “只泄露了我自己。我是临时起意的。我也没想到咱们一碰头就遇到他们俩。” 顿了顿，观察了一眼两人的表情，她继续说道： “他们在关城放过了我，放过了张啸天。他们似乎不完全听命于北境总督。他们肯定不是鬼子那边的人。往好的方面想，他们或许是咱们这边的高级暗子。毕竟申公狸顾问说过，他和那个叫好洛的女人交情不浅。无论他们什么立场，在皇家宝物南迁这件事上，他们不可能是我们的敌人。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也许……” 年轻女子讥笑道： “也许他们会拔刀相助，为国出力？东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的？还没摸清对方就敢交底，太不专业了吧。跟你合作，我不放心啊。” 张爷点点头，撸了撸大肚子，没有说什么。成秋燕点了根烟，回了年轻女子一个懒得搭理的眼神。吸了一口，呼出一团白烟后，继续说道： “那是两个真仙。如果他们肯出手，起码不怕倭寇再来抢劫了。上次的行动，西风你也看到的。那些北境军士兵，枪一响就跑。这事光靠我们这么点人，很难呐！” 被称为西风的年轻女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轻佻地说道： “如果对方不管呢？” “那没损失啊。我们该干嘛干嘛。我可不是在赌对方出手这么简单。你不明白，在那个女人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我只能主动放些烟雾出来，省得她深挖，把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给挖出来。” 张爷还是点头不语，目视桌面，好像没在听。西风则不以为然地理了理波纹发。 成秋燕掐灭了烟头，表情再次变得严肃，沉声说道： “手令在那个叫姬逾的男人身上！” 先前还满脸不屑的西风，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娇美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抱着手的张爷放下了手，几乎想要站起来，本来严肃的脸变得黑沉起来。销毁北境总督手上的首辅亲笔手令，是大兴社的第一要务，也是他们三个的头号任务。现在知道了手令的下落，西风和张爷反而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这意味着要去抢两个真仙东西！别说特务了，就算带来皇牌虎贲师都不好使！ “你怎么确定？你能读取他心声？” 西风绷紧的脸稍有缓和，往成秋燕探身问道，声音不大，语气急促，眼神拨凉拨凉的。成秋燕左右各瞄了一眼张爷和西风，悠悠说道： “不能确定，但八成在他手上。” 随即，她再点了根烟，只拿在手上，没有抽，继续解释道： “他低估了我的读心能力。实不相瞒，我的读心术是第三级——观心，可以感应到别人脑海中的画面。我在车上就感应到了，他接过北境总督信封的瞬间画面。信封是朝廷的机要函件专用信封，没有封口，有很明显的火漆痕迹。这肯定是原件。” 张爷呵呵一笑，本来因为脸大显得小的眼睛，现在更小了，像贴在脸上的玻璃小球： “了不起啊！东风。这种头脑中的画面，很多是潜意识出现的，不好控制。你还看到什么了？” 成秋燕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后回答道： “没有了。他很快就封闭了心神。” 西风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冷冷地说道： “真仙也不过如此嘛。” “论读心术，那个女人很逆天。她能读取你的记忆。即使你放空头脑，什么都不想都架不住。就连封闭心神也能被她冲破。她还能施展迷魂大法，完全控制你心智。” 西风听罢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挠了挠波纹卷发。 “被这女人逮到全都完了！这种人如果干特务，间谍就没活路了。” 张爷苦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后说道： “乐观点！这种人全世界都没几个。真遇上了，认栽便是。唉，要从两个真仙手上偷东西，比虎口夺食难上一万倍啊！” 这个问题西风已经盘算好一会儿了，轻声说道： “正面抢肯定不行。可以试试恐吓。比方说绑他们家人什么的。他们身法再快，也没顶在后脑的枪快。” 她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说话时，眼神有些飘忽，说完后谨慎地各看了张爷和成秋燕一眼。对视之时，这两人都还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成秋燕板着脸斜着朝她吐了口烟，冷声说道： “女的是商朝大祭司，男的是周朝公子。他们的家人估计都投胎百八十遍了！你可真敢想！人家连东军司令官板垣次郎都敢杀。估计连司马首辅都要敬他们几分。你想恐吓他们？” 西风正要发作，张爷哈哈一笑，打圆场道： “手令之事，报上去就得了。未必要我们干的。没准首辅会请宗教委出手呢？还是专注当下的案子吧！来，说说看这段时间明察暗访都有什么收获。” 第64章 挥之不去的梦魇 “嘿！哈！” 秋生一张符箓贴在文财的额头上，趁文财僵住之时，起跳一记转身后蹬腿，啪，把他踢飞了。唰唰唰，文财趴在雪地里滑了五六米才停下。他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马步、侧身、前后手对敌。他眼睛明亮，神情坚毅，丝毫没有受到攻击的影响。 “呀！” 啪的一声，秋生的一记飞踹腿被文财左手挡下。他随即右手蓄力推出一掌气击。呼的一下，秋生只觉得罡风扑脸，衣服发出嘶嘶的崩裂声。他被罡风吹开了三四米远。 咻咻咻，文财双手掏向腰包，飞出几道符箓。符纸带着淡淡黄光直扑秋生。秋生稳稳落地，同时飞出一张符箓。呼的一声，符纸一脱手立即自燃。一张半人大小、淡黄色半透明的虚化护符挡在身前。 砰砰砰，三声响亮的爆鸣，文财符纸撞在护符上发生爆炸。护符化成了金色火星，消散在空气之中。一个身影借着爆炸产生的烟雾，一闪而过。秋生眼尖，锐利的目光已经捕捉到文财的动向。 “嘿！”“呀！” 啪，秋生一手拍开文财捻着符纸的手，一记踹腿把他踢飞了。文财落地后踉跄着退了几步，迅速摆开架势。秋生没有追击，低垂着双手，侧身对着文财。 两个小道士隔着五六米距离对峙着。秋生喘着气，豆大的汗水沿着脸颊落下。脚下一轮淡黄色玉皇印，把他的粗布鞋和绑腿映得微微泛黄。文财也喘着气，刘海已经湿透，但目光依然锐利。脚下一轮青光天师印在缓缓自转。 一阵风吹来，雪花飘舞，两人乌黑的头发多了零星斑白。秋生明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诧异： “文财的道术外相还是三脉，但打起来可不像啊。难道姬先生的指导，这么快有成效了吗？虽然高他两阶，但是不下死手，真制服不了他。” “停！可以了！都打得不错！” 姬无困喊停。一直坐在后堂门前观战的章晓兰拍掌叫好。今天晚上的修炼，姬无困把秋生也抓来了。因为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夜深了，随着文财厢房的灯关闭，整个林家大宅开始进入梦乡。 熟睡的姬无困突然有一种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向下坠的感觉。朦朦胧胧之中，耳边有丝丝声响。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听清楚了，是人喊马嘶的声音！ 心脏越跳越重，血腥味和焦臭味越来越浓，脸上、手上越来越冷，眼前白茫茫一片。 “啊！” 姬无困猛然睁眼。他发现自己竟然趴在雪地之中。身体有点沉，原来是穿着柳叶札甲。下巴有些异样的感觉。伸手一摸，竟然留着胡须。喊杀声、爆炸声、马的嘶鸣声就在不远处。 “姬先生！” 一声粗犷的男人叫喊，像是把姬无困的魂喊回来了。姬无困缓缓爬起，身体似乎已经掌握住了，可精神还是恍惚。一个络腮胡大汉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搀扶起来。大汉接着说道： “姬先生，我们被胡贼伏击了！快拿个主意吧！” “还有何主意！今日之事，唯死战尔！” 姬无困的记忆恢复过来了。这是他带着民团和官军老狼山剿匪时的遭遇。袭击他的人，他记得非常清楚！ 姬无困一把把大汉推开，爆发出气息，浑身冒出紫色气焰，双手一推，一面巨大的法力护盾挡在头顶。接着，一个巨大的紫色光球击中护盾。 电光一闪，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法力护盾猛烈波动起来。冲击波向上发散。硝烟跟随着强风往上扑去。 地面正在混战的人们被爆炸镇住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一脸惊恐地看向爆炸的地方。两秒不到，再次人声鼎沸，人们再度拼杀起来。 络腮胡汉子回头看向姬无困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只留下雪地上的痕迹。 “杜志！就是在梦里，我也要杀你一回！呀呀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姬无困一飞冲天，朝着天空中的强大气息冲去。 嗖嗖嗖，天空落下数个紫色小型光球与姬无困迎头相撞。砰、砰的两声脆响，姬无困来回挥手打飞两个光球，手上的浑铁护臂发出金属特有的嗡嗡声。嗖，嗖，姬无困打着转避开了两个光球。 一个深紫色人影就在眼前！目标越来越近了。人影突然迎面扑来。嘭的一声巨响，两团紫焰以雷霆万钧之势相撞，激起一簇紫色火星。 两人交错之时，姬无困怔住了，来人不是他记忆中的杜志，而是身穿商朝服饰的芷洛！一分神，一迟缓。砰的一声爆炸，刚调整好姿势的姬无困被小型光球击中。身体失控，打着转坠落。 芷洛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姬无困，似笑非笑的表情邪魅十足。她右手一推，嗖的一声，一个直径半米的中型光球破风而出。砰的又一声爆炸，坠落中的姬无困又被击中。身体往上空跳了一下，随即旋转着坠落。 芷洛邪笑着，左手一推，嗖，又一个中型光球飞出。砰的又一声爆炸，坠落中的姬无困再次被击中，再次打着转坠落。 “姬逾！本座送你一程” 芷洛双手前伸，瞄准了姬无困。双掌前方，一团紫色光雾迅速生成、凝聚。嗖的一声破风之声，一个直径达三米之巨的紫色光球带着雷鸣之声逼近姬无困。 在空中荡着下坠的姬无困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失神的双眼看着那个曾经被称为“妇好”的芷洛，强露笑颜： “她要我死，我乐意去死。何况这只是在梦里。” 闪光过后，一切重归寂静和漆黑。姬无困缓缓睁开眼睛。浅蓝色的丝质罗帐被月光染成灰白。芷洛轻微的呼吸在耳边时隐时现。姬无困柔和的目光落在她那被乱发覆盖的脸上。 他转身侧卧，为她理了理头发。看着她洁白的脸庞，双目含情，表情温和，暗自吟唱： “温柔乡里梦温柔，润温床前月正明。” 接着，他的目光一冷，脸色一沉： “天上麒麟原有种，魑魅魍魉焉能逃！哼！我倒要看看谁在暗中搞鬼！” 第65章 博物院秘史 秋生和文财洗完澡，穿戴整齐来到后堂大厅。章晓兰正在看书。姬无困在发呆。他没有参加今天的修炼。看见桌面空空如也，秋生问道： “早上好，姬先生、晓兰妹妹。怎么没有早餐啊？” 章晓兰哼了一声，假装生气道： “你们两个只顾着修炼。没人买早餐呗！” 文财和秋生对视一眼。看见秋生一脸茫然，文财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了各位。我现在去买早餐吧。我跑得快，可以在姬夫人起床前买回来的。” 秋生已经从章晓兰要笑不笑的表情里看出名堂了。他忍住不笑，故意转过脸去不说话。章晓兰掩着嘴鬼马一笑： “嘻嘻！骗你的！文财，你太老实了。昨晚夫人说了，要到城里吃早餐。她想吃热乎的。” 姬无困笑着走到章晓兰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章晓兰做了个鬼脸回应。这时芷洛出来了。一看见姬无困，她就抱怨道： “无困，你把洗面乳挤到牙刷上了。你今天怎么了？” 姬无困尴尬一笑，用余光瞥了一眼章晓兰。章晓兰板着脸，额头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他立即转移话题： “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吧！我今天要去游龙岭踩点。” 从前的紫禁城，戏凤游龙盘玉柱，金桥碧水绕廷宫。如今的紫禁城到处颓墙败瓦、荒草丛生；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才稍稍恢复当年的气势。 两列穿着黑色企领文装的人沿着清扫过的砖石道路穿过午门直入前庭。闷响亮的皮鞋声打破了故宫的清幽。 所谓的企领文装，由军装改良，参考了西装风格；立领修身的上衣，笔直的筒裤；让人看起来庄重、干练。公门的人穿多了，逐渐被称为“干部装”。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妙龄女子，肩并肩地穿过午门进入紫禁博物院。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步履蹒跚。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在前面引领着众人。 妙龄女子就是代号西风的大兴社特务。与昨晚的艳丽不同，她今天穿着一身灰蓝职业装，拎着一个公文包。低帮皮鞋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脚步声比其他穿皮鞋的人要响亮得多。 太和门外，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排着整齐的队列。队列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两鬓斑白，秃顶，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穿着长袍，很有学者气质。另外一个格外醒目。他须发皆白，长髯飘飘，头上结着发髻，壮硕的身体穿着红漆柳叶齐腰短甲，就是一个古代老将军的形象。 “哈哈哈，欢迎金陵来的方专员。” 戴眼镜的老人迎上来，对着西风身边的男人躬身拱手。西风一行人都停下脚步，跟着方专员作揖还礼。方专员一面施礼，一面客气道： “萧院长，幸会幸会。” 萧院长侧身对着身后穿着铠甲的老人抬手做出介绍的手势，笑着说道： “这位是大内侍卫统领，汤承宗老将军。汤统领是半仙，早在成祖皇帝时候，就开始拱卫大内了。八国联军攻入平北城，就是他保着当时的庆同皇帝突围的。” 方专员听罢，连忙上前，九十度躬身拱手拜道： “早闻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 走进细看，可以发现汤承宗身上的红漆札甲隐隐刻有符文。这些符文冒着丝丝黑气。 大肚子张爷用传音之法对身边的成秋燕说道： “这哪是什么半仙。一身阴邪之气，这老东西修炼的是邪术，是个妖！” “差不多吧。现在江湖上已经不把修邪术的人当成邪魔外道了。” 修炼邪术作为修真的一种方式，有魑魅魍魉四个阶段。步入超凡境后变成妖，最高阶段是魔。这些名号，皆因其邪术外相面目狰狞所致。妖也好，魔也罢，是正是邪，还是看个人的。 汤承宗抱手而立，并没有还礼，只是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方专员一时不知说什么，尴尬地站着。萧院长连忙上前打圆场： “汤统领就是这个脾气。四五百岁的老人，改不过来了。请方专员不要介意。” 方专员笑着摆摆手，客气道： “明白，明白。我们都是小辈，怎么可能跟老前辈计较呢？萧院长，我们开始工作吧。” 于是，方专员一行人分成两队。西风带着三个人逐个盘问在场的保安人员，核对身份，了解工作。其他人跟着方专员，随萧馆长进入太和殿，逐一核对一箱箱的已经封装的宝物。他们必须赶在第二批宝物发运前，尽可能检查完毕。 晚上，紫禁城南三所，金陵专案组驻地。方专员、张爷、西风、成秋燕围坐一起，各自汇报今天的调查情况。西风说道： “大内保安一共三十五人，杂役二十七人，学者和工作人员四十八人。除了那个汤承宗，都是普通人。身份信息和读心术相互印证，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方专员皱着眉头插话： “都是普通人？博物院的安保力量这么拉胯吗？” 张爷嘿嘿一笑，说道： “十几个大洋的月俸，怎么可能招到修真者！人家在乡下免赋税免徭役，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收入低、没前途的工作？所以，博物院频繁遭窃，是不奇怪的。” 顿了顿，他古怪一笑，说道： “有人监守自盗也是不奇怪的。” 成秋燕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 “南风，你的意思是，萧院长和汤统领有可能盗卖宝物，甚至串通倭寇？” 南风是张爷的代号。 南风摸了摸大肚子，呵呵一笑： “没有证据，只是推测而已。即使第一批被劫了。他们都没有更改运送的时间和路线。怀疑他们两个，再正常不过了！” 方专员点点头，补充道： “我已经再三提醒萧院长了。他说北境军当局会加强安保力量，没有更改的必要。他们似乎铁了心要按计划运送宝物。今天的检查，起码那些箱子里的宝物和登记表是对得上的。只是，真假无从判断。我们的人毕竟不是专业人士。” 成秋燕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沉声说道： “我们太被动了，根本无权干涉运输的事情。为今之计，我建议兵分两路。一路盯着宝物，看看能不能发现内鬼。另一批人调查与第一批宝物有过接触的人，看看能不能发现第一次运输时的猫腻。” 方专员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成秋燕说完，他沉默了几十秒，随后说道： “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这样安排：一，把萧院长和汤统领列入怀疑对象，西风一组摸清他们的人脉关系和最近的活动。二，南风一组监视宝物，包括还没封装的。三，东风一组调查参与宝物封装、搬运的人。” 三人看着方专员，坐直身体应了声是。停顿了一下，方专员继续说道： “有必要强调一下，汤承宗是妖，拥有半仙实力的人物，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如果线头连到他身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待上峰定夺。他的传说，你们都听说过吧？” 张爷见其余两人不作声，缓缓开口说道： “相传，他是成祖皇帝的五暗卫之一。当年成祖帝靖难之时，建文帝招募到号称陆地术法第二人的方士吴勉和归不归。五暗卫可以与他们两个抗衡，足见他们实力不凡。后来，五暗卫老死了三个，一个在八国联军攻打平北城时身死。如今只剩下这个汤承宗。” 第66章 偶遇帮凶 早餐过后，姬无困独自一人飞到津城郊外的游龙岭。 “难怪倭寇会选择在这里动手。” 只见游龙岭人烟稀少。距离铁路线最近的村子也有好几公里。铁路沿线经过茂密的山林，基本上防不胜防。旁边还有一条宽大的马路。马路有一个分岔口。其中一条岔路通往津城。沿着岔路走一两公里可以到达河岸。河岸地处偏僻路段，一公里内有好几个简陋的渔船码头。 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姬无困心里有了策略，可以回去跟芷洛商量了。 飞行途中，他发现了一群年轻男女正在河边野炊。五女四男。穿着一看就知道是一群大学生。男孩子阳光、开朗，女孩子青涩、大方。嘻嘻哈哈的，看上去都很高兴。 在树林上方驻足了一会儿，姬无困怀着羡慕的心情正要飞走，忽然瞥见了不和谐的一幕。一条货船蛮横地撞翻了那些学生的小船，泊船靠岸。十几个身穿黑衣，腰间别着短斧，看着像黑帮打手的壮汉从船上跳下。这些人一上岸，就围住了那些惊呆了的男男女女。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阳刚帅气的小伙站了出来。他似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表情很紧张，眼珠子有些飘忽不定，小腿有些发抖。不过声音没有打颤，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满脸胡茬的黑衣大汉，抛着短斧，嘿嘿地笑着上前，如狼般锐利的目光瞄了一眼这些学生，最终停在那个站出来的小伙子身上，恶狠狠地吼道： “瓜娃蛋子！别说爷不给你们机会，统统滚蛋！” 随即，他把目光转向那些女孩子，淫笑着说道： “嘿嘿嘿，小妹妹就留下陪叔耍耍吧。” 闻言那些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其中三个死死抓住自己男朋友，其余两个抱在了一起。四个男生惊恐不知所措。周围的壮汉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面目可憎。有几个搓着手流出了哈喇子。 胡茬大汉步步紧逼，学生们节节后退，最后缩在了一起。女孩子都吓哭了。两个男生也开始哭鼻子，但是没人要逃。胡茬大汉停下脚步，放肆地大笑了几声： “喂！那几个男的。我数三！不滚的话，把你们剁碎喂王八！” 胡茬大汉抛起短斧，短斧飞到他头顶转了一圈，落回他手上，扯着嗓子喊道： “一！” “三！” 一声清脆、嘹亮的声音响起。胡茬大汉愣了一下，抛到空中的斧头竟然飞速旋转起来。 “大哥小心！” 身边一个眼尖的小厮大喊。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响起。高速旋转的斧头咔嚓一声把胡茬大汉的手臂砍断。鲜血喷涌而出，把身边的小厮喷了一脸。这个大汉立即跪地，另一只手抓住伤口，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在一阵惊呼声中，人们发现斧头没有停下！被鲜血染红的斧头高速旋转飞向其他黑衣人。它的速度极快，像赤色的闪电一样，叫人防不胜防。嚓、嚓、嚓，惨叫声和骨肉分离之声陆续响起，血水四溅。几秒时间，斧头飞行一周，把一棵手臂粗细的树砍断后停下。 除了一个浑身冒出白气的黑衣人侥幸躲开外，十几个断了脚的黑衣人在地上打滚，鬼哭狼嚎着。这个黑衣人胡须浓密，皮肤黝黑，国字脸上染有点点血迹。他没有露出惊惧之色，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挡在学生面前的一个青年男子。 姬无困的突然出现让学生们都惊呆了。这个人就像从天而降的一样。他双手交叉抱在前胸，两脚跨立，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那个国字脸粗汉，淡淡地说道： “骁勇武夫。难怪可以避开斧头。不过，下一次，还有这么幸运吗？” 骁勇武夫，水平相当于绿阶修士，属于低阶修真者。 国字脸知道，下一次肯定躲不开了，刚才的攻击不是针对他的，他才能侥幸躲开。久经江湖的他，拿出了打不过就谈的那一套。他双手下垂，站好，沉着脸问道： “我是三蛟帮的银牌打手吴文亮。不知这位大侠怎么称呼？” 姬无困戏谑道： “竹机关纲手敏夫。” 这个名字是奉城竹机关的皇牌课长。他是蓝阶超品，死在姬无困手上。 国字脸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竹机关的太君？不可能吧。你长相和口音都不像倭人。大侠不想说就罢了，何必戏弄人呢？” “我喜欢！就像你们喜欢欺压良善一样。” 姬无困笑道： “你手上人命不少，不过好像都是道上的。我放你一马。你们的船暂时归我。就这样吧。” 说罢，姬无困一挥手，前面的五六个断了脚的黑衣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到了一边。他回头对着那些吓傻了的学生说道： “来，上船去。我送你们回家。” 听见回家二字，几个学生回过神来，搀扶着几个腿软的跌跌撞撞向前走去。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走上前来。这个女孩子身材高挑，柳眉星眼芙蓉脸，长发飘飘。她腼腆一笑，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低垂着，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多了几分血色： “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吕思馨，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姬无困还以微笑： “姬无困。小姐不必多礼了。我先拦住船家，失陪了。” 说罢，他倏的一声冲到了船上。国字脸粗汉和准备起锚的船家都吓了一跳。三十多米的距离，一秒就到了！船家和伙计吓得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皮肤黝黑的中年船家颤抖着说道： “大，大侠饶命，我，我们只是负责开船的老实人，从来没有作奸犯科啊！” 姬无困平淡地说道： “你们撞沉了人家的船，好歹要送他们回家吧！” 一路上，顺风顺水，那些学生已经缓过来了，坐在甲板两侧有说有笑。其中两个女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不时瞟向姬无困。姬无困抱着手看着岸边，身边的船家点头哈腰正在回答着他的问题。 看见船家走开，吕思馨和另外一个女生马上围了过去，叽叽喳喳起来： “姬大侠，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顿饭，略表心意。” “姬大侠，我叫宋春玲。大侠没事的话，不如去红桥走走？那边可繁华了！” 姬无困笑了。主动搭讪的小姑娘，他没少见，可这么热情的，倒是第一回。可惜，从面相上看，他和这两个小姑娘只是一面之交，并没有什么缘分。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通过对国字脸和船家的读心感应，姬无困有意外的收获。津城的三蛟帮在为竹机关做事。倭寇抢劫的宝物由他们运输。被劫宝物目前被藏在毗邻倭国租界的大悲码头。这回有意思了！ 第67章 发现赃物匿藏点 姬无困婉拒了吕思馨和宋春玲的邀请。在与学生们的攀谈中，他打探了津城的大概情况。不久之后，他和学生们在北洋大学附近上岸。看见人都上岸了，船家火急火燎地招呼伙计开船。姬无困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按照吕思馨的介绍，大悲码头距离北洋大学很近，穿过倭国租界的两个街区，一公里多些的路程就能到达。与学生们告别后，姬无困沿着河岸向北，快速跑向大悲码头。一路之上，倭国租界里的繁华景象深深触动了他。 几十年前他来过津城。这片土地毗邻老城区，却一直都是荒芜之地。倭奴仅开发了三十年不到，繁荣程度已经远超许多内陆城市。 “这一两百年里，朝廷到底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一个蕞尔小国骑在头上拉屎！” 身边的建筑物跟随着思绪飞快地一闪而过。路上的行人，远看只觉得姬无困跑得快。临近了，才发现对方简直比飞还快！嗖的一声擦肩而过，连衣服的都没看清。不久，大悲码头到了。 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苦力们踩着颤颤巍巍的板桥上下船只，络绎不绝地把各种货物从货船往码头仓库搬运。这些货物大多是远洋而来的舶来品，到达海港后，经河运进入内港。相反，那些往船上搬运的箱子，是转运海港，往国外运的。基本上都是在华夏掠夺的财富，真金白银、古董字画多不胜数。 虽然知道被抢的皇家宝物就在这里，但具体在哪里还是需要仔细查探的。姬无困首先查探那些搬运上船的箱子。 码头只有一艘货船在装货。守卫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就像纸糊的一样，他一点都不在意。略施手段屏蔽他们的五官之后，进入货仓，翻箱倒柜如入无人之境。难就难在他没有透视眼，只能随机翻找。那些箱子不是上锁就是钉上了钉子，找起来特别费劲。 翻了几个箱子，一无所获。气得姬无困不断往怀里塞金条。可惜两手空空而来，衣服的口袋又不多。他恨不得整箱搬走。 这样不是办法！很快，他改变了思路。找货物不好找，那就找人。在码头上闲逛了一圈，姬无困的目光很快落在一个全码头最嚣张的人身上。恰好，此人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这人坐在一个高台的帐篷下，戴着大金链子，光头，脸上贱肉横生，一看就不是好人。身边七八个黑衣黑帽的人，腰间都别着一把斧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厮八成就是三蛟帮的头目！ “喂！小白脸，你瞅啥！” 光头大金链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大声吼道。五个喽啰从高台上跳下，气势汹汹地走向姬无困。姬无困主动迎了上去，表情淡然，双手举到胸前，手掌摊开，既示意手里没有家伙，又有别碰我的意思。 五个喽啰押着他走到高台前。光头大金链在高台上蹲着，瞪着小眼睛，面目凶狠地问道： “小白脸，你在这里瞎溜达什么？最好编个好听的故事，否则挖你心肝下酒！” 姬无困瞄了一眼四周的人，笑着说道： “有位太君要往倭国运些土货，不知什么时候能上船？” 太君、倭国、土货、上船，这四个极具诱导性的词语让光头大金链的头脑闪过相关的画面，不自觉地吐露出不少心声。看着他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姬无困轻蔑一笑。这一笑惹怒了光头大金链。他扯着嗓门大喊： “顺鸟！瞅你那揍性，欠打了是吧？” 他抬起肥大的手掌狠狠抡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姬无困身边的一个喽啰被扇倒在地。咔啪、咔啪，隆。木头架起的高台和竹竿搭建的帐篷突然毫无征兆地散架。 “快跑哇！”“救命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帐篷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狠狠踩在地上一样，以极不寻常的速度砸落下来，摔了个稀巴烂，扬起了一阵雪尘。附近的人纷纷跑开躲避。 良久，尘埃落定。满脸雪粉和血迹的光头大金链从竹子堆中艰难爬出。他一脸惊恐地四下张望。喽啰们陆陆续续地踉跄爬出。 根据光头大金链的回忆，姬无困来到大悲码头外围的一个大型仓库。仓库大门紧锁。门前有三个看守。这是明哨。姬无困通过读心术，发现了十来个暗哨。他们有的装成小贩，有的装成休息中的苦力，分布在仓库四周。甚至还有的隐藏在旁边的民居中。 借着斜阳照出的影子，姬无困走在阴影中快步穿行，接近仓库。那些明哨、暗哨像是瞎了一样，就算姬无困从身边走过，仍然不知不觉。 “嘿！有高手啊！居然在墙上刻上了禁制阵纹。” 靠近作坊后，姬无困发现墙上竟然刻画着封禁影遁之法的阵纹。所谓的影遁之法，就是在两个阴影之中穿梭，实现短距离的瞬移。可以穿墙过壁。姬无困经常这样潜到芷洛的房间中。 除了破坏阵纹，别无它法。不过，布阵之人通常会有后手，一旦擦除阵纹，没准会触发什么预警阵法。破窗过去，大概也会被算计到。姬无困不想打草惊蛇，只能悻悻而去。反正知道大概率就是这里，行动的时候明抢就是了。 正要离开时，光头大金链带着十几个喽啰急匆匆赶来。姬无困狡黠一笑，计上心头。 光头大金链先检查了仓库的门锁，随后又绕着仓库巡视了一圈，检查阵纹。确定没事后，开门走进里面。一伙喽啰跟着鱼贯而入。只见靠近门窗的地上，涂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喽啰们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图案，跟着光头大金链走进仓库里面。 本来仓库很宽敞，但是一个个整齐码放的大黑木箱占了不少位置。人一多，就显得拥挤。看见手下还往里面挤，光头大金链吼道： “挤什么挤！哪个王八羔子还往里挤？统统退出去！” 光头大金链亲自检查木箱。只见这些木箱上有残存的封条，还有撬开钉子，以及重新钉上的痕迹。箱子顶盖贴着一张物品清单。从远处看，字迹勉强能辨。原来被劫宝物就在这里！ 离开仓库，姬无困抬头环视四周，记住一些高大的建筑物作为参照。随后跑向旧城区找津城同林堂。在这里，认识姬无困的人就只有津城分号的掌柜林柏昇了。 林柏昇和林盛是同辈人，也有修法天赋，年幼跟随芷洛修法。姬无困教他读书写字，前几天两人才见过一面。 “要让人盯着这个地方，防止倭奴转移赃物。” 入夜时分，姬无困独自一人出现在津城最繁华、娱乐场所最集中的旭街。 夜幕下的旭街灯火璀璨，高大的建筑、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与老气横秋的平北城相比，就像两个世界一样。相比路上西装革履或者穿着光鲜和服的人，一身棉布衣服的姬无困就像个拉车的苦力。 他物色了几家富丽堂皇的风月场所，对比了停车场的豪车数量和出入顾客的数量，最后选定了一家劝月楼。寻花问柳，自古都是文人雅士所好，姬无困也不例外。芷洛从来没管过他。只是，大部分时间，他都自觉地待在芷洛身边。像今天这样，独自出任务，顺便寻欢作乐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第68章 博物院里的猫腻 一进门，大洋开路，原本爱答不理的迎宾小姐和咨客立马变得热情起来。这劝月楼既有传统的风月模式——从打茶围开始，到鸳鸯戏水，最后夜宿。也有新式的桑拿搓澡按摩一条龙。也可以吃个快餐。难得一次，当然是全部都尝试一遍了。 在咨客的带领下，姬无困沐浴更衣，穿上睡袍，来到二楼戏曲厅。在包厢里选了两个小巧玲珑的江南小妹打茶围。一边听着吴侬小曲，一边惬意躺在软铺上。身边两个温柔漂亮的小姑娘伺候着。一人轻轻地捏着大腿，一人喂着时鲜果切。男人有钱，就该这么花！ 与芷洛相比，这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脸蛋精致、皮肤水嫩，只是身子单薄了些。不过，吃惯了大包，尝尝小馒头也是不错的。 办完事，已经是午夜了，姬无困没有留宿，这让两个小姑娘有些依依不舍。风月场所不会在凌晨停摆，他也不会。让咨客继续安排。这次吃快餐，大洋马，年轻漂亮身材火辣。单就皮囊而言，要完胜芷洛。 疯狂了两小时后，继续找咨客安排。这咨客看呆了，心想：年轻就是好啊，让老娘来检查一下小伙子什么构造吧。姬无困听见她的心声，心里嗤笑：少见多怪！破军武夫的腰比铁还硬呢！ 下一步安排，是樱花妹子。咨客好心提醒，女太君普遍看不起明人，要舍得打赏，也要做好吃瘪的心理准备。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玲珑浮凸、温婉美丽的樱花妹子看见姬无困后，板着的脸当即舒展开来，脸色绯红，双眸含情。她用生硬的明语，很有礼貌地把姬无困请到套房之中。 从温柔香中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即使操劳了一个晚上，一觉睡醒的姬无困还是精力充沛。他急忙离开津城，返回平北城。这一晚，四条小黄鱼没了。 紫禁城文渊阁，早晨的宁静被争吵声打破。方专员再也忍受不住萧院长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了。他拍着桌子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我让你封闭式管理。你却推三阻四，诸多托词！宝物鉴定专家和整理人员是监控的重点对象！他们随意出入，南迁计划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我们的特务只是简单地套话，就把运输时间和宝物数量摸了个大概！倭寇的间谍早就把你们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了！” 方专员继续拍着桌子怒吼道： “叫你修改运输时间，把铁路运输改成公路运输，你又不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合作，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是不是通倭了？” 头发有点凌乱、满脸胡茬的方专员拍着办公桌，对萧院长咆哮着。萧院不紧不慢，笑脸盈盈地请他坐下，倒好茶，缓缓地解释道： “方专员息怒。虽然宝物南迁计划明面上由博物院统筹，可我们一无兵二无车，都是靠北境军协助的。他们不愿意更改计划。我们博物院也没办法啊。再说了，王旅长已经保证，会加强铁路沿线的排查。不会再出意外的了。” 方专员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把怒气压下。他沉着脸，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们这是踢皮球！我跟王旅长洽谈过了。他说计划是你们博物院定的！他只负责运输。你们如此敷衍，到底是想把宝物运往金陵，还是东京？如果你们再这样怠慢差事，我就如实上报朝廷。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萧院长继续打着太极，微笑着说道： “方专员，别激动。宝物分批运输的目的，不就是要分摊风险吗？第一批宝物，数量不多，价值不算高，算是投石问路。第二批明天晚上出发，如果还出问题，责任我负！将来的批次由专员您说了算！这样行了吧？” 方专员的重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办公室。 南三所，宝物南迁计划专案组办公室。 鸡窝头、黑眼圈的张爷远远看见方专员黑着脸回来，扭头对着正在补妆的西风，笑嘻嘻地说道： “专员吃瘪了。咱们今晚又要熬夜了。” 西风只盯着胭脂盒里的镜子，正打着粉底，幽幽地回道： “何止熬夜，说不定还要挨枪子呢！倭寇肯定会来抢的。” 方专员进入了办公室，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不想触霉头。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随后朗声说道： “各位放下手头的工作吧。从现在开始，工作大调整。我们不再调查工作人员了，转向盯紧宝物。明天将按计划进行宝物转运。宝物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亲自安排轮休，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不容有失！” 说罢，他走向张爷，语气略有无奈地说道： “南风，你通知东风，外围监视和跟踪人员统统撤掉，都回来待命。” 张爷起身，站直了回应道： “是，专员。” 话音未落，代号东风的成秋燕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她拿着一个笔记本，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方专员跟前，给了他一个眼色。方专员会意，领着她走到办公室外面的一处僻静角落里。 成秋燕边走边扫视四周，站定之后，低声对方专员说道： “第一批转运的宝物有问题。上火车的数量和离开紫禁城的数量对不上。我专门调查了第一批宝物运输时的搬运人员。发现在紫禁城内装车的箱子数，比上火车的箱子数要多出三分一！” 听见终于有眉目了，方专员精神上来了，专注地听着成秋燕的汇报。成秋燕边说，边翻查着笔记本。 “宝物的运输是汤承宗独立负责的。所以，我怀疑他监守自盗！” 说到这里，成秋燕开翻出了画着表格的一页，把笔记本恭敬地递给了方专员。方专员一手接过笔记本，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认真地审视着表格中的数据，心里默默地运算着。 “果然如此！他们发送之前就已经中饱私囊了一批！估计这事，北境军也有参与！他们故意让倭寇抢夺，就是为了销毁证据！可恨！” 方专员正要合上笔记本，突然被几个红圈吸引了。这一页是成秋燕盘查搬运人员时，记录的心声和脑海中的画面。其中五个人都提到了“棺材”或者“长木箱”。从记录来看，在紫禁城上车时，他们抬过三个类似于棺材的大长黑箱。但转运至火车上时，这三个大长黑箱却没有出现。 “这三个大黑箱就是证据！对木箱数量的记忆可能会出错，但这个不会有错！这是突破口！好啊！东风，你干得很好！” 成秋燕看见方专员边看边满意地点着头，于是说道： “请专员再翻一页，我连当天在场的北境军士兵都调查过了。有人的记忆里，火车开走后，北境军士兵从卡车中搬出好些箱子，其中就有这三口大长箱子！” 方专员面露喜色，把笔记本一合，交还给成秋燕。随后，他警惕地左顾右盼了一番，低声对成秋燕说道： “你们组提前到游龙岭埋伏。我调遣津城站人员支援你们。倭寇劫下宝物，大概率会运往津城海光寺。那是倭国驻屯军的势力范围，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69章 不详的征兆 法器“仙境”内部如同太虚一样浩瀚，深空幽冥之中繁星点点，连成一条条不见首尾的光河。芷洛悬浮在巨大如墙的幻境方絮前。她低着头，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发抖，似乎不想面对方絮之中的画面。一个穿着黑色短衣、白色裙子、头戴青铜面具的白发老头浮在她身边。面具之下的眼睛，柔和之中带着丝丝狡黠。 咚、咚、咚……幻境方絮发出声声鼓响，画面中一支军队正在排兵布阵。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芷洛倏地抬起头，黯淡的目光看向方絮，一手握拳放在胸前，脸色煞白，身体依然在抖。方絮之中的画面，是她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的悲剧。 乌云蔽日，秋风萧瑟。广袤的旷野上旌旗招展，一面面竖挂的嚣字旗被风吹得冽冽作响。执旗兵努力地支撑着旗帜。在号旗的引领下，一百多剩双马战车一字排开，轻步兵排成纵队跟在后面。 十几匹快马在阵中穿梭，有的校整队列、有的传递军令、有的巡视各方。军阵之中，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中军大旗之下，一辆四马重型战车之中，子犹基的父亲嚣子列扶着前护栏眺望远方。阵阵清风撩动着他的盔樱。汗水从他脸颊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肩头的披风上。嚣子列淡淡的目光之中，透露着不安。 顺着嚣子列的目光看去，几百步之遥处，一群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僵尸正在围攻洛邑城墙！城墙上的守军正在浴血奋战。十几米高的城墙，根本无法阻挡那些中、高等级的僵尸。这些僵尸，一跃就可以跳上城墙。低等的僵尸则以人梯拾级而上。 鼓声已停，有伏旗兵上前禀告： “报！禀亚服，三通鼓响罢，大军列阵完毕！” 嚣子列脸色稍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转头看向漂浮在战车旁边的妇邢。只见妇邢一身青铜重甲，厚实的面具之下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暗黄色的青铜甲冒出银光白气。这不是真实的铠甲，而是战神的内力外相。 所谓的战神，就是武夫的最高境界，实力相当于修士的真仙水平。 妇邢抱手而立，目视前方，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命公子文压阵左军，公子犹基压阵右军，你自己坐镇中军。左右军在前，中军压后，形成钳形攻势，三面夹击僵尸群。” 由于面具遮挡的缘故，妇邢的声音变得沉稳浑厚，威严感十足。连战车后面的中军亲卫都不禁侧目而视。 身边的军司马看着嚣子列，等他发话。嚣子列干咳一声，沉声说道： “按夫人所言发令。” “喏！” 军司马领命，举起号旗大喊： “亚服有令，公子文领左军！闻鼓催军向前！” 一伏旗兵接过令旗，飞奔向左边车队。左边车队齐声呐喊： “喏！” 尘土飞扬，几辆战车朝着左军驰去。军司马继续举号旗大喊： “亚服有令，公子犹基领右军！闻鼓催军向前！” 一伏旗兵举着号旗跑向子犹基的战车。子犹基俯身接过令旗，举起大喊： “喏！” 身边军士齐声喊喏。随后，驭手打马驾车离开。 洛飞在军阵上方，打算跟着子犹基的战车离开。没飞出多远，一声严厉的声音在头脑中浮现： “回来！你跟着我！” “可是……” “可是什么！战场之上，令行禁止！唯有尊令，无有可是！” 洛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双如同秋水一般的杏眼依依不舍地目送子犹基远去。站在车上的子犹基回头，朝着招了招手，青铜盔之下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在告别！ 洛飞到妇邢身边时，一个耳目骑着马飞驰而至。他滚鞍下马，来到嚣子列车前，单膝下跪，拱手报告： “报！禀亚服，王后妇好已经挥军进兵。现在或已交战。” 听见妇好率军亲临，嚣子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妇好善兵，百战百胜，天下闻名。她本身又是战神，神力与大祭司栎子凌是同一级别的。他高兴地拍着护栏说道： “善，大善！如此一来，我军可击尸群后背，使其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定能一战破之！” 话毕，他面带心虚地看向妇邢，低声问道： “夫人，是不是这样认为啊？” 妇邢眼神依然灼热，但语气却很是沉稳： “不可大意。僵尸之行动，不可以常人度之。亚服，进军吧。” 听见妇邢没有反驳，嚣子列很高兴，眉开眼笑地重重点头。他转向身边的军司马，笑道： “命左右两军先行一铎，随后三军齐发！” 咚，咚，咚，咚咚咚……中军战鼓擂动。左右两军各队列司马闻鼓声开始敲铎。铎就是像大钟一样的青铜乐器。铛，一声注意，旗手肃立。铛铛，两声发令，战车缓缓前行，旗手把队旗往前一压，步兵跟随旗手前行。铛、铛、铛……队司马有节奏地敲着铎。旗手依铎声迈步，每铎一步。步兵跟着旗手前进。如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商朝军制，军士闻铎而行，铎停步停。队司马每次敲铎都按一定韵律，基本每队前进距离相差不大。故把一次行进的距离，称为“一铎之地”。 左右两军一铎之后，中军鼓响，左中右三军齐发。战车在前缓缓前行，步兵踏着铎声节拍前进。嚣子列的钳形阵朝着僵尸群缓缓压去。他站在战车上，扶着护栏，望向远处的僵尸群。突然感觉心跳加速，右眼眼尾猛跳几下。 “此乃不祥之兆啊！” 嚣子列心中不安起来。他的脸上露出焦躁之情，眼神难掩迟疑之色。只是，这一反常表现无人察觉。 洛跟着妇邢飞到军队上方。她的目光注视着子犹基气息所在，神情担忧。妇邢锐利的目光观察着僵尸群的一举一动。突然，她发现僵尸群竟然一分为二。一群与东边妇好的军队混战。一群迎头冲向嚣子列的部队。 妇邢疑惑道： “如此看来，这些僵尸乃受人操控。到底是何人引起的灾变？竟能十天不到把十几万人变成僵尸，而且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其用意何在？幕后之事，恐不简单。” 僵尸群的异动吓了嚣子列一大跳。他瞠目结舌地看向军司马，惊惶失措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僵尸群为什么冲我们来了？” “亚服，末将认为这是它们在分兵抵抗。” “那，那怎么办？” “唯有硬碰硬了。大军进兵，犹如箭矢离弓，是不能回头的。” 嚣子列心神更加不宁了，一直在擦汗。他尽力平复心情，紧张地观望着右军的前锋部队。这里最先接敌。 子犹基和右军旅帅公子定并驾齐驱。他已经发现僵尸群的异动了。原来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三军的僵尸群突然转向，朝着他们右军靠拢。子犹基神色仓皇地对着公子定大喊： “不好了！僵尸群左翼要绕到我们的右翼。看样子它们要集中攻击我们右军！” 第70章 芷洛的心结 公子定镇定自若。这个中年汉子目视前方，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咧嘴大笑几声，然后转身，对着子犹基拱手说道： “公子勿忧！操纵僵尸之人不懂兵法，以为靠着尸群快速穿插便能将我军逐个击破。殊不知，只要我右军顶住压力。中军和左军便能合围而歼之！此人自以为高明，实则纸上谈兵之竖子！” 说罢，公子定对身边的旅司马下令： “传令下去，停铎，车兵掠阵，步兵列横队迎敌！” 子犹基放下心来，眉头一扬，眼里闪出自信的光芒。他对公子定一拱手，语气诚恳地喊道： “谢伯父教诲！犹基自领陷阵营掠阵。” 说罢，他命驭手打马离开。公子定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目光忐忑地看着他远去。 子犹基的战车一马当先，距离尸群百步之时，驭手加鞭，战马提速。战车距离尸群十步之时，驭手拨转马头，战车掉头。嘣，子犹基听见身边的射手放箭。咻的一声破风尖啸，带着蓝色气焰的箭矢像游蛇一样抖动着身体飞向僵尸群。 轰隆一声，箭矢在尸群中爆炸，五六个僵尸被炸倒。令子犹基感到意外的是，出了两个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其他很快就爬起来，继续冲来。 “哼！这些僵尸居然会分散开来。” 子犹基身披犀皮重甲，手持大戟，系好定身绳，把自己绑在战车上。风声在耳边呼啸，腐臭味、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张张腐烂可怖的面孔越来越清晰。他高功率运行内力，浑身冒出银光白气，把内力运至戟头。 “呀！” 在战车掉头之时，子犹基大喝一声，高马步站立，横戟一扫，借助马力来了一招横扫千军。一道十来米长的白色气刃直扑尸群。气刃击中僵尸之时，发出嘭的一声爆鸣。四个僵尸被气刃击中，顿时血肉横飞，被斩成了几段。 这是子犹基第一次上阵杀敌。看到僵尸成片倒下，子定的心情从紧张不安，变成了酣畅淋漓。 战车掉头之后，他看着后面同样掠阵成功的战友，难掩喜悦之色，不禁高声喝彩： “彩！将士们！让我们杀它们个片甲不留！” 战车跑成圆圈，阻挡着僵尸群的进攻，为后方步兵列阵争取时间。尸群继续冲向战车圆阵。不同于掠阵时的一合一错的节奏，现在的戟手和射手都忙活起来了。射手不停地放箭，戟手不停地挥舞长戟。 战场之上，爆炸声不绝于耳。光球、气刃不断飞向僵尸群。第一波的僵尸，似乎都是低级的，大多是死灰眼和绿眼僵尸。这种僵尸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对于披坚执锐的车兵来说，威胁不大。 子定背靠护栏，站在战车上双手舞戟。只见他双手翻来覆去转动戟柄，横扫、竖劈，带着白气的血红戟头像赤色蟠龙一样翻腾飞舞。他的每一下攻击都能砍下一两颗头颅，僵尸压根没有靠近战车的机会。这时的子犹基俨然一员虎将，威风凛凛。 随着尸群越来越密集，地下的尸骸越来越多。子犹基感觉脚下的战车开始越发颠簸。耳边嘈杂不堪，风声、弓弦声、车轮声、马蹄声还有僵尸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眼前都是蓬头垢面、面目狰狞的僵尸还有飞溅的黑色血水。 “公子小心！” 忽然，子犹基听见射手大喊一声。眼前一个披头散发、黄色瞳孔的僵尸飞扑过来。射手眼疾手快，右手推出一掌。嗖，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飞出。啪的一声，光球竟然被浑身冒着黑气的黄眼僵尸拍飞。 这一迟滞，给了子犹基反应时间。他迅速调动内力，长戟往上一戳。黄眼僵尸扑在大戟上，被戟头穿胸而过。子犹基只能弃戟。 刚松一口气，只见这黄眼僵尸竟然顶着戟竿，扑向后面的一辆战车，连人带车掀翻在地。子犹基抽出青铜剑，一边挥剑劈砍冲上来扒拉战车的僵尸，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人。只见一堆僵尸把倒地的人和马按在地上啃咬。 子犹基心头一紧，不敢松懈，拼命挥舞着青铜剑。 “犹基那边打起来了！它们，它们都涌到右边去了！不行，我要帮犹基去了！” 在空中的洛看见僵尸群像蚂蚁一样绕着弯冲向右军，一双眸子尽露担忧的神色。她刚要飞下去，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妇邢怒斥道： “说了多少次，要听我命令行事！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洛怔住了，回头看向妇邢；目光与妇邢冷冽的双眼一碰，便低垂下去，怯怯地回道： “可是，我实在担心犹基啊。” “哼！军队之中，需各司其职。战场之上，要不动如山。恣意妄为只会害人害己！” 妇邢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她没有看向洛，而是盯着远方的天空，接着冷冷地说道： “我们的对手终于出现了！” 洛循着她目光眺望，看见两个身影在空中漂浮着。一个大个子和一个小个子。个头大的人披头散发，身穿豹皮短衣。小个子看着像女人，穿着窄短的黑衣黑裤，长辫子随风飘舞。 妇邢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直视着洛，沉声说道： “洛，你且记住。只有心如磐石之人，方能无往不利！” “我，记住了。妇邢。” 幻境方絮前的芷洛回答了一声，低下了头，表情落寞，眼神黯淡。身旁的谢祁嘿嘿一笑，轻声说道： “大祭司，你现在进去，把公子犹基带离战场。他便可逃过一劫。嘿嘿嘿，我估摸着，这是为改他命，最简单的方法了。” 芷洛没有搭理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着： “恰好八年。大祭司算得真准啊。” 谢祁以为芷洛没有听见他说话，提高了嗓门，再次说道： “大祭司，现在救下公子犹基。你们的姻缘就不止八年了。” 芷洛抬头看了一眼谢祁，随后看向方絮。她表情木然，眼神阴郁，缓缓回道： “八十年也不够。到头来，我还不是要孤独几千年。” 谢祁听了，面具下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后眯成了一条缝。他低头摸着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击了一掌，看着芷洛兴奋地说道： “你可以像渡公子逾一样，助公子犹基成仙！那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直到海枯石烂了！” 芷洛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渡？我只是个仙魂。这个时代的我，只是一个半仙。根本没有能力渡他成仙。我成仙，也是几百年后的事了。犹基根本等不到。” 说完，芷洛转身飞走。谢祁眼露不甘，连忙追上去喊道： “大祭司，你这样一走，这块幻境方絮熄灭后，可能要等上几百上千年才能重启的！你真的不后悔吗？” 芷洛坐在梳妆台前，单手托着下巴，深邃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幽幽地说道： “后悔，当然后悔了。我后悔自己苟且偷生。后悔制造出这么多麻烦事！” 第71章 第二次宝物南迁 姬无困对照着一张地图，在一张白纸上画着游龙岭到津城大悲码头的路线图。芷洛、章晓兰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秋生和文财站在一边探头观看。不一会儿，姬无困把简图画好。图上除了铁路、马路、河道，还有树林、山岗。就连船在哪里靠岸，飞行要看什么参照物都详细标出。 章晓兰双眼露出崇拜的神色，对着姬无困微笑着说道： “姬先生查探得好详细啊！难怪花了一天时间。昨天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连逛街的心情都没了。” 芷洛埋头研究着简图，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无困，你的小情人太抠门了。给她买化妆品，她不舍得。给她买衣服、鞋子，她挑便宜的学生装。给她买皮草不要，只要棉大衣。看来以后得培养晓兰管账，由她来当家。” 姬无困对着章晓兰哈哈一笑： “晓兰还把自己当外人呢！夫人拥有仙体，肉身是不会改变的。可每天还会涂脂抹粉。你啊，长大了，要学着点，好好打扮。” 章晓兰小脸稍红，撇撇嘴，嘟囔道： “姬先生也没拿我当家人啊！” 此言一出，芷洛抿嘴一笑，姬无困尴尬地把视线从章晓兰身上移开，低头看着路线简图。秋生和文财微笑着对视一眼，识趣地转身离开——狗粮吃多了，对单身狗不好。正转身之际，芷洛叫住了他们： “都听好了，现在分配一下任务。” 说着，她拿起笔在地图上写着。秋生和文财闻言，两眼发亮，都凑到芷洛身边，洗耳恭听。芷洛一边说，一边在路线简图指出位置： “无困，你负责抢大悲码头的宝物。一定要快，动静要小。附近的广海寺有倭国驻屯军。文财和林盛、还有林柏昇的人跟你行动。怎么运回来，你和他们好好琢磨。秋生跟着我，在这个位置，渔人码头，袭击装船的倭寇。紫玲和白素会带来人来帮忙。这里要硬碰硬。秋生，你要想想有什么道术可以大范围干扰敌人。” 一听紫玲要来，秋生立刻兴奋起来，爽朗地回应道： “是！姬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文财瞟了他一眼，心想这偷懒成性的秋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姬无困凑近芷洛低声问道： “倭寇的精英修真者会集中在你那边。或许，我俩调过来更好。” 芷洛明白他担心自己，笑了笑，轻轻推开他： “你熟悉宝物藏匿地点。你最适合领导大悲码头的行动。” 说罢，她继续： “大家对分工还有疑问吗？” 章晓兰挤开姬无困，凑到芷洛面前，焦急地问道： “姬夫人，我呢？我也可以帮忙的！” 芷洛呵呵一笑，靠在椅子背上，拉开了距离，回答道： “当天你负责看家。第二天去同林堂的仓库，帮忙登记造册。” 章晓兰略有失望地哦了一声。芷洛抱着手等大家发问。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于是宣布散会，各自准备。 秋生和文财走后，章晓兰、姬无困和芷洛都没有动。芷洛突然拽住姬无困的胳膊，邪魅一笑，凑近他嗅了嗅，贴着脸问道： “无困，吃饱了没有啊？” 姬无困眼神飘忽，表情有点做贼心虚地紧张起来： “我，我吃过早饭了。” “吃饱了就好，接下来不知道要饿几天呢！” 说完，芷洛掐了一把他的脸，轻拍了几巴掌，咯咯一笑，起身离开。剩下不明所以的章晓兰，一脸好奇地看着面红耳赤的姬无困，问道： “姬先生，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啊？我下面给你吃吧。” “呃，我，我真的饱了。” 天阴沉沉的，紫禁城内飘着小雪。树上、殿檐边的积雪偶然下坠，声音在殿宇、宫墙之间回荡。 十几辆大卡车、五辆军用吉普车整齐地排列在午门之外的大街上。几百名北境军士兵在午门前列队戒备。皇城的各个交通要道都有士兵设卡把守。紫禁城内各门紧闭，均有保安站岗。整个皇城被巡捕清理得没有一个闲杂人物，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士兵把一箱箱的宝物从武英殿和文华殿抬出，由马车转运到午门外面装车。方专员、萧院长还有汤承宗分工监视。萧院长在午门之内，汤承宗在外面监督装车。方专员来回巡视，不时在各种文件上签字。 张爷带着几个大兴社精英站在箭楼、城墙等建筑物上，闭目凝神，感受着几百米内人员的气息异动。在他们的感应范围内，就算普通人的跑动也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装车和最后的清点完成后，萧院长和汤承宗等着方专员签署移交手续。方专员和张爷交头接耳。张爷沉着脸，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 “专员，已经把弟兄撒开了。每辆货运卡车都有两个以上的弟兄。可是，东风和西风的人都不见了！” 方专员背着手，认真地点点头，回应道： “不用管她们。吩咐弟兄们，放机灵点。倭寇来袭，要带头反击。这批北境军，金陵方面做过工作，不会逃跑的了。要小心汤承宗耍手段。” 夜幕在纷纷扬扬的雪中悄然降临。车队浩浩荡荡地行驶在内大街上。在高空俯瞰，就像一条发光的长蛇在蜿蜒而行。方专员和汤承宗同乘一辆吉普车，走在队伍前面。车队穿过承天门驶出旧皇城，穿过正阳门进入外城，随后往西从右安门出平北城，直奔火车站而去。 车队的路线与上次并无二致，到达火车站的时间也差不多。与上次不同的是，北境军在离站一公里的地方就开始设卡、巡逻。一路上都能看见北境军士兵在站岗。其中一些人很明显是修真者。 到达火车站后，看着外三重、内三重的守备。方专员暗自得意：看来，还是金陵内阁的电报管用！ “多谢汤统领亲自护送，剩下的路途交给我们吧。” 方专员起身准备下车，谁知汤承宗竟然一把拉住了他，笑着说道： “方专员且慢，路还远着呢！要下车的是老夫。叫你的人回到车上吧！” 汤承宗的笑容很是古怪，眼神带着些阴森，看得方专员心里发毛。他还没反应过来，汤承宗就把一张地图塞到他手里，嘿嘿一笑，说道： “公路运输，路线多样而且灵活，倭奴无法追踪。这个道理，老夫懂、萧院长也懂。第一批宝物，算是给倭奴点甜头。这火车上的才是大礼！哈哈哈！” 第72章 一份大礼 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的火车站内，昏黄的月台大灯之下，一列火车和十几辆卡车静静地停着。没有人装卸货物，没有人走动，没有风，也没有雪。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看着汤承宗走向火车，明白过来的方专员立即追了过去，边跑边喊： “汤统领且慢！我有要事相告！” 呜呜呜，火车汽笛那震耳欲聋的尖啸声响起，一股白烟从火车头的烟囱喷出。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火车缓慢启动。汤承宗坐在第一节客座车厢中，悠闲地喝着热茶，嘴里还哼着小曲。细听之下，是京剧桃园三结义。 河道边上，一条灯火通明的货船停泊岸边。船工已经搭好板桥，随时准备着运货上船。岸上到处插着火把，一群身穿黑衣、腰间别着短斧的人三三五五围成圈，或赌骰子或打牌。也有自己蹲一边抽大烟的。 身穿夜行衣、盘着长辫子的紫玲在远处的树林里眺望着那群人。秋生在旁边偷瞄着她。两人的身后缩着十几个身影。 秋生打破沉寂，低声自言自语： “姬先生猜得没错，小鬼子果然要在这里装船走水路。” 紫玲只是注视着岸边的人，没有理会秋生。秋生眼珠子一转，笑咪咪问道： “紫玲师姐，姬夫人有没有交代过什么时候动手啊？” 紫玲回过头，眉头稍稍一皱，表情疑惑，轻声问道： “师尊是不是嫁给姬先生了？” 见紫玲终于搭理自己，秋生高兴起来了，笑着回答： “是改名换姓了。大概是不想招惹麻烦吧。现在好夫人自称姬芷洛。我们尊称她姬夫人。姬先生自称姬无困。我们还是叫他姬先生。嘿嘿，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紫玲思索几秒，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丢下一句话，就不再搭理秋生了： “你声音太大了。安静蹲着不许说话。” 稍稍一想，紫玲就明白了。所谓的改名换姓，无非是姬先生想出来占她师尊便宜的小把戏。姬无困，本名姬逾，字无困。压根就没改什么。倒是她师尊改得彻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师尊一直不肯嫁给姬先生。可现在连姓氏都改了，估计也是默许了吧？ 在华夏人的传统里，妻子是跟丈夫姓的。 秋生还想搭讪，紫玲直接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就像眼里藏着两把刀一样。秋生识趣地闭上嘴，缩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芷洛借着夜色躲在树林上方，俯视着在游龙岭脚下的铁路线。只见一段挨近树林的铁轨上，横着几根大树桩。距离此处一百米外，火车来的方向上放着几排竹制的拒马。很明显，这些拒马是用于提示火车停下的，并不能阻止火车前进。拦车的人意图很清楚。他们不想弄翻火车，破坏里面的宝物。 感应了一下附近的气息分布。芷洛发现竟然有两拨人在埋伏着。一拨应该是倭寇，人数一百多人，都是修真者。另一拨人是华夏人，人数只有二十几个。暂时不知道这些华夏人的意图。可能是护送宝物的人，也可能是配合倭寇的明奸。 就在芷洛好奇那些华夏人的身份时，呜呜的尖啸声由远及近。不多久就看见那条冒着白烟的大烟囱。耀眼的车头大灯划破了黑夜。一条大光柱在山岭之间缓缓而来。这时，芷洛感觉到地上的气息大规模运动起来。 果然，看见拒马后，火车紧急刹车。车轮和铁轨剧烈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硕大的火星子从车轮迸射而出。火车死死刹住车轮，依然向前滑行了一百多米。撞飞了拒马之后，终于在距离大树桩十几米远的位置停下。 芷洛看得清楚，早在火车刹车的时候，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火车，隐没在山林之中。 火车刚停。几个大型蓝色光球从东侧树林里飞出，直扑火车，在夜空中划出了一条条粗大的光柱。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中，火车剧烈震动，车头严重变形，冒出浓烟，彻底报废。与此同时，树林中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火车上的北境军士兵争先恐后地跳车，望风而逃。这时，西侧山林中隐藏着的那群华夏人对东边的倭寇展开了进攻。五个大型蓝色光球向着倭寇飞去。一阵阵爆炸的闪光瞬间照亮了山岭。山林中的树木在爆炸中东倒西歪。树上的积雪大面积坠落。原来在月色下银装素裹的山林，现在变成了黑压压一片，有几处还冒出浓烟。 倭寇展开了凶猛的反击。十几个大型蓝色光球飞向那些华夏人。吱、吱、吱，一声接一声，迫击炮炮弹特有的尖锐声响起。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和闪光，隆隆的爆炸声在山岭之间回荡着。东侧树林大片被毁。那些华夏人落荒而逃。 通过感应气息，芷洛发现刚才的交锋只是看着恐怖，双方都没人死亡。密集的树林有效地阻挡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即使是少数几个被命中的倒霉鬼也凭借自身的法力扛下了伤害。其实，修真者群战，真正见血的是面对面的短兵相接。 打跑了北境军和特务，倭寇没有追击，开始冲进车厢之中抢运宝物。在暗处的芷洛看着他们施展御物之术。一箱箱的宝物从火车上飘浮而出，排着长队缓慢飞向三岔路口。 “姬无困这老小子估计得没错。他们果然要把宝物运往津城。” 芷洛边想着边跟踪宝物。她现在与倭寇有好几百米的距离，又很好的隐蔽着气息。那些倭寇压根没人发现她的存在。即使是有几个厉害的角色感应到有股微弱的气息在附近活动，也无一例外地认为是狼一类的大型野兽。 借着月色，芷洛看清了那些倭寇的装扮。一大半穿着黑色夜行衣，大部分蒙着面。另一部分则是披着黑色皮甲，皮甲之上隐隐有着蓝光符文——这不是老对头，玄武队吗？这些人走路轻飘飘地，一双低帮皮靴在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倭寇大部分背着枪。还有背迫击炮的、有背大箱子的。其中一个最扎眼。他没有蒙面，一头白色发长发在风中飘散着。这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看起来更像华夏人，而非倭人。他站在队伍旁边指手画脚，指挥着搬运和警戒。 这人就是率领玄武队追击北境总督的男次郎。半仙水准的方士。 “这家伙应该就是领头的了。嘿，你要倒大霉了！” 芷洛心里冷笑着。三个棺材似的长方箱子从男次郎身边经过，吸引了她的注意。紫禁博物院她去过，印象中没有藏品是这样又长又大的。 “难道是高大的瓷器？不对，这一人高有余的瓷器，真没见过。待会抢过来，必须长长眼。” 第73章 惊喜 十几辆大卡车在马路上排成长队。倭寇叽里呱啦地把宝物装车。虽然对手已经被打跑，但是男次郎一点都没有松懈下来。他只分出一半人搬运宝物，另外一半人散开警戒，形成了一个半径五百米左右的防御圈。 除了芷洛，还有一个人在暗中观察。他就是曾经的大内侍卫统领汤承宗——如今的紫禁博物院保安队长。汤承宗隐藏的树丛距离车队非常近，只有五十米不到，连倭寇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倭寇之中竟然无一人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 “执事阁下，装车完成了。” 一个黑甲人跑到男次郎面前，躬身点头大声汇报。男次郎警惕地扫视四周，凝神感应了一下附近的气息分布，随后一挥手高声喊道： “出发！去渔人码头！” 黑甲人哈依一声，重重点头。随后，不断有人重复着他的命令。汤统领听不懂倭语，但是看架势，他知道倭寇要出发了。正要朝着车队前方移动时，他怔了一下，一股奇怪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气息来自一个披着黑色连帽披风的人。这人看着像站岗，但是那个位置距离车队太近，没什么意义。帽檐遮住了眼睛，汤承宗分不清是男是女，但感觉这个人很不对劲。 车队缓缓向东南方向驶去。汤承宗无暇顾及这人，迅速遁入黑暗之中。随之行动的，还有芷洛。她没有发现汤承宗。而汤承宗则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正在树林顶部悄然飞行的汤承宗感应到一股时隐时现的微弱气息正在高速移动。如果芷洛没有动，他或许和倭寇一样，会以为这是大型动物。但芷洛飞起来后，从移动的速度和方向判断，汤承宗断定有一个半仙甚至真仙在跟踪着倭寇。不知是敌是友，他的心开始忐忑起来。 车队走了一两公里，在一个渔船码头停下。早已等在这里的黑衣人立即聚拢过去。为首的人对男次郎点头哈腰之后，向后招呼一声，双方开始卸货、装船。 倭寇走水路，着实让汤承宗感到意外。令他深感不安的是，竟然有两拨人埋伏在暗处，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装卸。 “不好！这些家伙要坏我大事！” 汤承宗心里暗骂道，随即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接近最少人的一方。这拨人他熟悉。只有三个，为首的便是代号为东风的成秋燕。 这几个人要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区区几个特务，根本不可能从倭寇手中抢回宝物。他们要做的，肯定是跟踪倭寇，找到宝物匿藏点。 “嘿嘿，大兴社的人真有魄力。小看他们了。” 这拨人不足为虑。最令他担心的是另外一拨人。他们有三十几人，呈品字形分布。虽然都隐蔽着气息。但是，走近之后可以感觉到他们之中有不少高手。刚才尾随倭寇的那个超凡境的人，似乎跟他们是一伙的。这样看来，这些人是要虎口夺食了！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们。真让他们把宝物抢到手了。我的精心布置白费不说，还会……” 来不及了！就在汤承宗四处游走之时，空中传来嗖嗖嗖的长啸声。两个大型靛色光球、二三十个大型蓝色光球划破夜空，直扑倭寇。 就在那些倭寇看傻了眼，等着挨炸时，三个身影飞身而出，拦在半空。一个巨大的虚化圆盾、一个巨大的圆形紫色法力护盾、一个大型电盾，凭空出现，挡下了大部分的光球。 轰隆轰隆轰隆……几十个爆炸叠加起来，黑夜中光影闪动、声声巨响直透云霄，就像有人在天空放了一串巨型鞭炮一样。这波光球轰击，有意避开了卡车和货船。除了十个八个外围警戒的人，倭寇大部分没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了在场的所有人。倭寇很多人被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芷洛那边的人也被吓到了。本来想着一波偷袭，能干掉小半数倭寇。没曾想竟然被三个人挡下了几十人的攻击。 三蛟帮不少人吓尿了。有些反应快的撒腿就跑。看见有人逃跑，一群乌合之众纷纷开溜。缓过神的倭寇当场打死了几个才稳住了那些人。 硝烟之中飞出三个身影，悬浮在半空。他们不约而同地扯掉身上的黑色连帽披风，露出了寒光闪闪的红色铠甲。这三人芷洛很熟悉——倭王的赤备组！ 白色短发，左手冒着火焰、右手电光缭绕的女人叫酒吞桐子，方士。身材魁梧、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叫三浦才藏，武士。手持步枪，浑身冒着紫色气焰的长发男人叫赤木亲信，阴阳师。 这三人都是真仙实力的存在。兵对兵，将对将的捉对厮杀，即将展开。 芷洛缓缓升空，浑身紫焰缭绕。酒吞桐子表情张狂，两眼像鹰一样锐利。她狂笑几声，用流利的明语说道： “哈哈哈！没想到吧？明猪！惊喜不惊喜啊？” 她从腰袋中取出一个玻璃小瓶攥在手里，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北境军果然请他们出马了。三浦君、赤木君，你们对付那个女大神。我来防备那个男大神。” 刚刚把玻璃小瓶中的液体喝光的赤木亲信擦了擦嘴角，嘿嘿地阴笑一声： “药效三十分钟。三浦，慢慢玩，怎么样啊？” “我先上。上次受的气，我要撒在这个女人身上！” 话音未落，三浦才藏朝着芷洛猛冲过去。他抬手变化出三根虚化长矛。手一挥，嗖嗖嗖三声尖啸，三根长矛从不同角度飞出，飞出弧线扑向芷洛。砰，一声爆鸣。芷洛眼疾手快，甩出一个小型紫色光球轰没了一根角度刁钻的虚化长矛。 与此同时，她后仰飞了一圈，躲过了第二根。伸手变化出法力护盾挡下了最后一根。砰，虚化长矛击中法力护盾发生了爆炸，两者都蒸发了。 就在爆炸的冲击波吹得芷洛小辫子乱舞之时，三浦才藏突然出现在她身旁。芷洛秀眉一挑，猛然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拳锋。嘭的一声，三浦才藏的右摆拳重重地砸在芷洛的手臂上，溅射出一串紫色火星，把她打飞出去几十米远。 第74章 陷入苦战 芷洛被三浦才藏打飞，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才终于克服了惯性，稳住了身体。瞥见三浦才藏以雷霆之势追击而来，她慌忙伸手变化出法力护盾。嘭的一声闷响，三浦才藏一个飞膝顶在法力护盾上。护盾的紫色半透明表面立刻翻腾起来，就像恶浪滔天的海面一样。 法力护盾来不及抵消的力量直接冲击在她身上。闷哼一声，芷洛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倒退了几米。 隔着法力护盾，她立刻调动法力，连续发射出三个小型紫色光球。三浦才藏冷哼一声，抬起右手，咬着牙以极快的速度左右挥舞。啪啪啪三声脆响，三个紫色光球竟被拍飞出去，迸溅出无数蓝色星火。 看见芷洛一脸惊讶，杏眼圆睁，嘴巴微张。三浦才藏冷笑道： “一面动用法力护盾防御，一面发射光球反击。你能调得起多少法力？嘿嘿嘿！你比那个男人差远了！” 话还没听完，芷洛就感觉到一股劲风从后扑来。她一边伸直左手，维持着法力护盾隔开三浦，一边迅速转身。只见一只老虎形象的法力具象迎面扑来！ 芷洛迅速潜身向下，躲过法力猛虎的扑咬。正要反击之时，啪的一枪步枪声响起，带着紫色光雾的子弹从芷洛左肩擦过。黑色夜行衣的袖子立即崩裂出一个口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芷洛不禁惊叫一声： “好险啊！” 还没来得及望向打枪之人，芷洛感觉到后背气流紊乱。回身之时，三浦才藏已经绕开护盾，到了身后！ “嘿嘿嘿！受死吧！” 他猛然挥拳，狠狠地砸向芷洛的后脑。芷洛低头躲开，后退拉开距离，重新调整护盾朝向。 “哈哈哈！看招！” 嘭嘭嘭，三浦才藏拳脚相加，如同雨点般轰向法力护盾。随着一声暴喝，三浦才藏一记凌空转身侧踹腿，踢爆了护盾。未抵消的力量传递到芷洛身上，把她撞飞了十几米。 嘭的一声闷响，倒飞之中的芷洛被法力猛虎从后狠狠地撞击。啊的一声惨叫，芷洛扑向前方。法力猛虎顺势前越，双爪往芷洛的头上一按，把她向下一掀，接着扭过屁股，尾巴一剪。啪的一声响，芷洛被尾巴扫飞，朝着地面撞去。 咔啪咔啪，芷洛像炮弹一样连续撞倒了好几棵大树，轰隆一声，重重砸落在地，掀起了一阵黑白相交的雪尘。 “哈哈哈！” 看见芷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酒吞桐子捧腹大笑。一旁观战的赤木亲信垂下了枪，脸上原来的紧张表情一扫而空，弯着眉头狞笑着说道： “嘿嘿嘿，还以为杀死赤鬼的人能有多强。原来不过如此！三浦和法力猛虎就把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三浦才藏没有追击，飘浮在半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凝视着地上尘头所在，嗤笑着说道： “哈哈哈，毫无难度，毫无难度啊！用不着法力猛虎，我一个人就能了解她！” 看见芷洛吃亏，紫玲急得青筋暴起，大喊一声： “师尊！” 倏地飞向芷洛坠地之处。这一声大喊，惊醒了芷洛那边的人。这些人纷纷叫喊着，各显神通，朝着倭寇进攻。有的蓄力发射光球。有的射出带有法力的箭矢。有的以树林和阴影作为掩护，冲了过去近身肉搏。 倭寇也如梦初醒，纷纷掏枪架炮。他们开着法力护盾，顶着光球和各种法器的攻击，扣动扳机，朝着树林那边猛烈扫射。 双手冒着火焰的男次郎突然拦在紫玲面前。他目光如狼一样锐利，神情坚定，大声喊道： “你的对手是我！” 右手一伸，男次郎发出一道发散状的雷电。 “哇啊！” 一声惨叫，紫玲被雷电击中。滋啦一声，紫玲浑身发光，飘飘长发瞬间乍起、开叉，头变得像刺猬一样。她感觉全身肌肉收缩，手脚麻痹不能动弹。 男次郎不等她缓过来，大喝一声： “拿命来吧！” 呼啦一声，他左手推出一个大火球，直冲紫玲。嘭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一股热浪迅速向四周扩散。紫玲被击飞。身体冒着白烟，重重地撞落在树林里。哗啦一声，一棵大树缓缓倒下。 “紫玲师姐！” 看见紫玲被击落。身在附近的秋生大叫一声，高功率运行周天，脚下出现金光玉皇印。他双手插入腰包，抽出一大沓纸人，随后猛然起跳逼近男次郎。 对于突如其来的袭击，男次郎毫不在意。一个五脉道士，蓝阶三品一样的人，对于拥有半仙修为的男次郎来说，根本没有威胁。 感觉到秋生逼近，男次郎冒着寒光的眼睛始终盯着紫玲坠地的位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随意地抬起左手，一个小火球在掌上快速生成，逐渐变大。就在他要丢出火球之际，秋生大喝一声，双手一挥，把纸人一股脑儿往男次郎撒去。 轻飘飘的纸人漫天飞舞，竟然如同飞鸟一样，高速冲向男次郎。飞行中的纸人迅速自燃。霎时间，一团黑烟裹挟着十几颗火星，朝着男次郎席卷而去。 男次郎根本没有见过道术，哪里知道还有这种手段。震惊之余，把火球一甩，正要闪身躲避。不料被烟一熏，忽感一阵头晕眼花。只是半秒的功夫，男次郎突然发现自己被黑烟包围了。漆黑之中，他竟然看见无数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黑影迎面扑来！ “啊？这是什么鬼！” 有一瞬间，男次郎感觉像被无数怨鬼拉住了手脚，拼命把他往下拽。又感觉黑烟似乎黏乎乎的，让他呼吸困难、手脚受阻，像是整个人掉进了泥浆之中一样。就这样，一个半仙实力的人竟然被秋生成功控住了几秒！ 这几秒足以发生很多事了。 看见火球来袭，秋生双手交叉格挡。嘭的一声闷响，火星四射，秋生被击飞。两个衣袖焦黑一片，还有点点火苗。就在他快速下坠之时，一只玉手提了一下他的衣领，帮他缓冲了惯性，调整了姿势。 一抹倩影只在秋生身后一闪，立即飞向还在挥手蹬脚的男次郎。紫玲右手积蓄着法力，整条手臂蓝光缭绕，左手对面前来不及反应的男次郎打出一记气击。迅猛的罡风呈喇叭状刮向男次郎，一边推着男次郎倒飞，一边控制住他。 时机到了！紫玲右手一甩，一个大型靛色光球射向男次郎。电光一闪，嘭的一声爆炸，男次郎被光球击中。他先是翻滚着飞向高空，随后直挺挺地坠向地面。 一招得手，连招在后，紫玲双手前伸，在双掌前聚集法力，一个靛色光球迅速由小变大，颜色由淡变深。嗖的一声，光球激射而出，直扑坠落之中的男次郎。 眼看光球将要命中之时，一个紫色身影挡在男次郎身前——那是赤木亲信！他右脚猛踩光球，把它踩向地面，借助反冲力后仰起跳，抬枪射击。 啪的一声枪响，紫玲被带着法力的子弹击中肩头，应声坠落。 第75章 修士大战阴阳师 芷洛按照姬无困的建议，把手下人分成三队，每队十几人，呈品字形分布。两队在前对敌，一队在后应付突发情况或者作为奇兵。 芷洛和紫玲出战后，手下人交由白素指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虽然脸上已经难掩岁月的痕迹，但仍能看出美人胚。她吩咐两队正面拖住倭寇。亲自带领剩下的一队从侧面的树林绕到倭寇后面。 倭寇虽然人多、武器精良，但整体法力水平没芷洛的人高。他们蓝阶阴阳师占比约三分之一。而芷洛的人，蓝阶修士占比超过七成。 轰隆轰隆，电光闪动，沙泥翻飞，爆炸的冲击波推倒了一大片树木。酒吞桐子几个大雷球打在树林里。芷洛的人开始后撤。倭寇叫嚷着追了上去。在队伍后面有几门迫击炮不断轰炸着远处树林。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倭寇大声喊道： “火力延伸五十米！” “哈依！延伸五十米！” 迫击炮手一边重复命令，一边调整仰角。组员则抓紧时间整理炮弹，让后面的发射更加顺畅。 “这些家伙哪个单位的？他们来这边干嘛？” 一个倭寇看见百米之外的树林走出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好奇地问道。另外一个人放下手头的工作，看了几眼嘟囔道： “怎么身材都这么高？玄武队的吧？” “不是！玄武队的皮甲夜里会发光的！” “难道是？” 这些蒙面人压着气息，从容地慢慢靠近。终于有人发现来人不对劲了： “他们是用布蒙面的！不是头套！” “敌袭！敌人在后方……” 话音未落，一枚蓝光缭绕的飞镖噗嗤一声射入这人的喉咙。啪嗒，这人仰天倒地，捂着喉咙挣扎起来。 飞镖是白素发射的。这枚飞镖篆刻着符文，事前已经灌注了法力，属于法器。其威力可不是一般枪械可比的。 大明修士和倭国阴阳师开始短兵相接、白刃见血。 阴阳师们还没反应过来，修士们已经冲到面前。嗖嗖，两枚飞镖射出，两个绿阶阴阳师应声倒地。哒哒哒，白素一个前滚翻躲开了一梭子子弹，随后双手一挥，射出两枚飞镖。 咻，啪。一枚飞镖穿透绿色法力护盾，把一个端着冲锋枪扫射的阴阳师一击毙命。咻，一个蓝阶二品的阴阳师侧滚翻躲闪，飞镖擦身而过。这人立即以跪姿举起步枪反击。 啪啪啪，白素连续翻滚躲闪，一颗颗子弹擦身而过，发出嗖嗖的破风之声。其中一颗子弹击中身后的一个修士，这人仰面栽倒，法力大幅下降。 这是钢芯子弹！倭军特战队的武器。 白素急停闪身，假动作躲开了一枪，左手先后射出两镖，右手积蓄法力。阴阳师连忙变化出法力护盾挡下一镖。只听见砰的一声，法力护盾被炸散。阴阳师急忙侧身躲过第二镖。这一镖，擦着他的脸飞过。劲风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把他的头套给划破了。 正当他举枪瞄准时，蓝光一闪，白素右手推出一个直径一米有余的大型光球。嘭的一声爆炸，距离太近，阴阳师躲避不及，被炸飞起来。 酒吞桐子连忙指挥人手回防。黑夜之中，在远处难以认出同样穿着夜行衣的敌人。酒吞桐子冷静一想，不一会儿她用传音之法发出命令： “竹机关特务后撤，玄武队顶上去！” 玄武队的皮甲上刻有蓝光符文，夜间可以轻易分辨。随着竹机关的特务后退，酒吞桐子终于发现一个蓝阶一品的修士了！ 她冷笑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这个修士。这个修士看见远处一团伴随着闪电的火焰飞速逼近，心知大事不妙。他立即变化出法力护盾进行防御，并且不断把法力调度到护盾上，把防御拉满。 嘭的一声巨响。酒吞桐子撞爆了他的法力护盾。这个修士直接被撞飞出去几十米远。随后，酒吞桐子朝着附近一个修士扔出一个大火球。这人早有心理准备，立即起跳躲避。 酒吞桐子嗤笑一声，目光轻蔑，随即甩出一个雷球。这个修士躲得过火球，躲不过雷球。啪啦一声闷响，电光四射，雷球击中这个修士。此人冒着黑烟飞出去几十米远，衣裤焦黑，浑身带着蓝色的、啪啪作响的静电弧。 三名蓝阶修士见状立即站成三角形，一起高功率运行法力，把法力叠加成一体。三人同时朝着这个红甲白发的女人推出双掌。一个直径三米之巨的蓝色光球擦着地面冲向酒吞桐子。光球所过之处，浓烟滚滚，地面出现一条沟壑。 酒吞桐子侧身迎着光球，目露寒光，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她没有躲闪的打算。电光缭绕的右手收在腹部，腰微躬，头微低，锐利的眼睛直视巨型光球。 光球就在眼前！劲风已经把她的白发全部吹向后面。脚下的积雪全部消失，变成雪粉漫天飘舞。 “嘿！” 她的眼睛突然一瞪，一声大喝，右手猛然一挥。啪的一声脆响，巨型光球竟然被她打飞出去！ 看见实力如此悬殊，三位修士一脸惊恐和绝望。只不过，他们没有逃跑，而是分散开来，避免被人家一击团灭。这是决心用性命来消耗对方的术法。 “哈哈哈！” 打飞光球之后，酒吞桐子没有停顿，一边狂笑，一边朝着几人冲杀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冲刺中的酒吞桐子被身穿半身札甲的汤承宗一肘顶飞。她翻了几个跟头栽在地上，唰唰唰，滑行了十几米才停下。 趴了没两秒，酒吞桐子一跃而起，压低重心半蹲着。她鄙夷地看着面目如同恶鬼一样、瞳孔变成血红色、浑身散发着黑气的汤承宗，冷笑着说道： “哼！你终于出现了！我早就感觉到你在附近。还以为是那个男大神。原来只是条老杂鱼！” 修炼邪术的汤承宗是妖级水平，相当于半仙实力。狰狞的面目和满身邪气，就是邪术的外相。真仙实力的酒吞桐子肯定看不上眼。 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高阶修真者交战的汤承宗，压抑不住内心的热血澎湃，主动暴露。只不过，这不是冲动，他是看见身后的白素有大动作才出手拖延的！ 第76章 汤承宗加入战斗 酒吞桐子正要对汤承宗发起猛攻时，忽然看见他的身后升起一阵薄薄的蓝色雾气。定睛一看，竟然是几十颗蓝光缭绕的迫击炮炮弹浮在半空！酒吞桐子只是目光一扫，就发现了三个蓝阶修士在操控这些炮弹。 其中操纵最多的就是白素。 酒吞桐子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就在她锁定目标准备先发制人之时——突然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抓住！ 数双黑色鬼手从地上伸出，死死抓住了酒吞桐子双脚。就在她挣扎之时，突然感觉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夹着丝丝哀嚎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护肩上居然结出了冰霜！猛抬头，只见那个面目可怖的白发老头高马步，双拳攥紧，身上黑气翻涌，缭绕在身的绿色电光像雷暴一样狂乱——这人正在憋大招！ “嘿嘿嘿，不自量力！” 酒吞桐子轻蔑一笑，随即绷住脸，目光如剑地盯着汤承宗。她气息暴涨，右手激起密集的电弧，噼啪作响；左手熊熊烈火烧得通红。 术法之力对阴邪之力，双方将要一触即发之时，一声声迫击炮特有的吱吱声响起。凌空飘浮的迫击炮炮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击了弹尾底火，引燃了动力火药，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向酒吞桐子。 这就是白素的御物之术。她的家族长期从事军火走私。她对各种轻型武器的使用方法和原理都有所涉猎。在她的简单提醒下，几个修士也掌握了发射迫击炮炮弹的窍门。 酒吞桐子全功率运行术法，拔地而起，一下子就挣脱了汤承宗的鬼手束缚。 “快散开！” 酒吞桐子回头对着身后的阴阳师们大喊，随后朝着飞来的炮弹使出凌空二段踢：右边腿，接后摆腿。砰砰两声，两枚炮弹被踢飞出去。 刚稳住身体，酒吞桐子冲向炮弹密集的方向，再次发力。 “嘿！” 左边腿变线踢，乓乓两声，踢飞两枚炮弹。 “嘿！嘿！” 继续冲向炮弹，右高扫腿变劈挂腿，又是砰砰两声，打落两枚炮弹。 酒吞桐子虽然不在军队编制之中，但是长期在一线指挥的她，对武器装备也是很熟悉的。她知道只有弹头受到撞击，迫击炮炮弹才会爆炸。她也知道，迫击炮这种曲射武器是不可能瞄准她打的，只能对着人群狂轰滥炸。所以她敢于迎着炮弹冲上去，为后面的阴阳师分散开来争取时间。 几十发炮弹齐射，酒吞桐子本领再高强也不可能全部拦下。挡了几下，她就飞向高空，躲避底下的爆炸。 吱，轰隆。吱，轰隆……炮弹乱飞，在阴阳师堆里爆炸。阵阵火光骤起，沙石乱飞。阴阳师们叽里呱啦地抱头鼠窜。一些来不及逃跑的，被炸起来。 正当酒吞桐子要收拾白素等人时，突然感到一股阴寒气息快速逼近。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发光的汤承宗已经到了跟前！ “倭奴！你爷爷在此！” 蓄力已久的汤承宗全力一击，发射出一股带着绿色闪电的浓烈黑气。黑气逐渐变成一个恶鬼的模样，张嘴扑向酒吞桐子。来不及躲闪的酒吞桐子被恶鬼一口吞噬，冲向漆黑的山林。 “呀哈哈哈！” 手持虚化双刀的三浦才藏，高速旋转着身体，双刀舞动，像一股白亮的旋风一样席卷着芷洛的法力护盾，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法力护盾剧烈颤抖着，表面荡起杂乱的波浪。 在半空中不断后退的芷洛咬牙死挺，不断向法力护盾输送法力，一双杏眼紧张地盯着三浦才藏，余光瞄着远处持枪的赤木亲信。 随着一声暴喝，三浦才藏飞身跃至芷洛上方，猛地一脚蹬在法力护盾上。这一脚聚集了大量内力。嘭的一声巨响，整个护盾先是表面泛起了巨大的波澜，随后像泡泡一样爆裂开来，紫星四射，劲风骤起。 未被抵消的力量猛撞芷洛的身体。她像网球被扣杀一样高速冲向地面。三浦才藏借力腾空空翻，同时把大量内力送进双刀之中。他大喊一声： “去死吧！哈哈哈！” 咻咻，三浦才藏飞出双刀。白气缭绕的双刀高速旋转，像两个光轮一样飞向芷洛。轰隆一声巨响，双刀同时击中了跌落地面的芷洛。爆炸把一棵断树抛到了十几米高的位置，黑色的沙石带着白色的雪粉飞起了几十米的高度，打在三浦才藏的皮靴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大口喘着粗气的三浦才藏擦去额头的汗水，两手轮流把凌乱的头发往后脑梳了几下，嘿嘿笑道： “这女人气息微弱，没多少法力了。我休息一会儿，立即解决她。赤木，你去收拾那些杂碎。” 他的声音不大，可百米之外的赤木亲信听得清晰。他板着脸孔，凝视着地面的硝烟和尘土，目光冷峻，沉声说道： “收拾那些华夏杂碎，法力猛虎就够了。我倒是觉得你打得太过轻松了。顺利过头必有蹊跷。别忘了，赤鬼可是死在这娘们手上的。” 说罢，他提起了法力，给步枪换了一个弹匣，表情严肃地说道： “我们两个一起上！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听声音，不像光球爆炸，更像炮击。正当两人转头远眺码头时，一声巨响传来，酒吞桐子的气息骤然下降。 赤木亲信叫骂一声： “不好！出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 丢下一句后，他匆匆飞离： “三浦，尽快解决那个女人！” 地面上，由一团紫色光雾组成的法力猛虎在树林里横冲直撞。带着法力的子弹、刻着符文的箭矢、光球、手榴弹都奈何不了它。 咚的一声闷响，法力猛虎撞爆了一个法力护盾，把后面的蓝阶三品修士撞飞了出去。接着急转身，尾巴朝着旁边的绿阶修士猛扫过去。啪啦一声，一阵血雾腾起，这个以大树为掩体开枪射击的修士和树干一起被一分为二。 附近的修士惊慌失措之时，法力猛虎像是受到召唤一样，舍了面前的修士，朝着传来爆炸的地方飞奔过去。 此时，华夏修士被法力猛虎打得七零八落，倭国阴阳师则被迫击炮炮弹炸得七荤八素。双方都没有了继续战斗的意志，开始纷纷后撤。 第77章 芷洛反击 然而，战斗并未停息。中了赤木亲信一枪、法力大幅下降的紫玲和男次郎打得难分难解。黑夜之中，河面之上，一团蓝光来回冲撞，火球乱飞、电闪雷鸣。河面上不断翻起大浪。 紫玲开着法力护罩像炮弹一样不断撞击男次郎。男次郎或闪身躲避，或开启火盾抵挡。 汤承宗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扫过火光遍地、硝烟四起的河岸，扫过电光闪烁的河面。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冒出滚滚浓烟的黑暗中。酒吞桐子的气息消失了。他知道对方不可能这样被打死的。可以伤到她就不错了。 这时，远处传来密集的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八辆卡车在十几个阴阳师的保护下缓缓启动。一群三蛟帮的人朝着已经离岸的货船追去。四辆卡车散了架，火光冲天。两辆卡车侧翻，黑色木箱散落一地。 “好了，让他们走吧！别再节外生枝了！” 汤承宗看着底下正在追击的白素等人，咬牙切齿地用传音之法喊道。白素等人一怔，几人突然转身朝着汤承宗大喊大叫。一股强大的气息在身边冒起，汤承宗顿感不妙，紧急转身。 酒吞桐子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汤承宗跟前。酒吞桐子面若冰霜，嘴角几乎翘到耳根，双眼寒光闪闪。汤承宗目光与之一碰，便如坠冰窟，瞳孔放大，眉宇间尽是惊恐，苍白的脸瞬间铁青。电光缭绕的右拳一闪。啪，响亮的一声，汤承宗脸上挨了重击，脑袋嗡嗡直响。 酒吞桐子顺着右摆拳的势，接了一记转身后摆腿。嘭的一声闷响，汤承宗被踢飞了出去。 “嘿！” 酒吞桐子双手一推，呼啦，一个火球倏然离手；嗖的一声，一个雷球破风而出。 火球和雷球互相缠绕打转，迅速融合成一条电光缠身的火龙，伴随着龙啸之声，直扑坠落之中的汤承宗。这是方士一门的大招：雷火之龙！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雷火之龙击中汤承宗发生大爆炸。耀眼的火光和闪电照亮了河岸。火星子满天掉落。汤承宗的气息消失了！ 白素等人看呆了。一个半仙被一个真仙轻松秒了！这个真仙之前还承受了他全力一击！开始有人动摇了： “素姐，实力太悬殊了，咱们撤吧！” “那师尊怎么办？她还在那边挺着呢！” 白素回头白了那人一眼，余光始终盯着高空中的白发女人。那人一时语塞。一个中年男人摘下面巾，看着白素沉声说道： “师姐，我们可以绕回去接应女神仙。卡车跑了，又打不过面前的红甲人。我们多留无益，快撤吧！” 白素已经接手父亲的帮派多年了，行事果断坚定，不管决定对错，都没有一丝犹豫。稍加思索，觉得这人分析得在理，随即用传音之法下令： “撤！” 大踏步向前几步，白素亲自断后。后面的修士一声不吭地背起死伤的同伴，风一样往撤向山边树林。白素和紫玲带来的这批人，都是精英修真者，而且经验丰富，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在空中喘着气的酒吞桐子只是看着下面的修士撤退。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她不少术法之力，一时续不上来，便没有追击的打算。这时，一股乱流从身后传来，把她那银丝般白发吹向前方。原本凌乱的头发，现在乱得像鸡窝一样。她轻笑一声，一边把头发捋向耳后，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 “看来要学那个女人，扎条小辫子才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她漂亮。” 赤木亲信赶到，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一团，脸沉似水，语气不悦地说道： “八嘎！一个半神就把后方搅得一塌糊涂。这些人干什么吃的！” 酒吞桐子的脸马上拉长。赤木亲信在指桑骂槐。酒吞桐子语气不善地沉声问道： “那个女人解决了没有？” 赤木亲信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才最重要，因此侧脸避开了酒吞桐子那凌厉的目光，说道： “三浦已经把她打残了。现在，现在恐怕已经解决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酒吞桐子一听，勃然大怒，眼里冒出了火来——是真的冒出火！这是方士的术法外相，她半个身子都在燃烧，涨红了脸怒骂道： “八嘎呀路！你们干什么吃的！竟然拖到现在！上次又是战列舰、又是战机都打他们不死。我们赤备组已经成为笑话了！倭王殿下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殿下不骂你们。难道你们就没有感到一丝羞耻吗？” 赤木亲信黑着脸顶了回去： “要不是你搞不定这边，我还要过来吗？别以为你常在殿下身边就能对我发号施令！赤备组可没上下级之分！要耍威风，你找错人了！” 习惯了趾高气扬的酒吞桐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双拳攥得咯咯响，身上的烈火更盛了。她瞪着赤木亲信，咬牙切齿地接着骂道： “八嘎！你没有留意到他们越打越远了吗？那个女人是故意拉散你们，让你们无法相互支援！现在好了！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没带脑子出门？” “够了！” 赤木亲信的额头犹如乌云盖顶，嘴角抖了几下，立即飞离几十米远，同时持枪警戒，挑衅道： “怎么？想动手吗？” 法力猛虎一声咆哮，挡在他的面前。这时，芷洛的气息突然爆发。酒吞桐子瞬间冷静了下来，身体的烈焰收回到左手上，神色恢复到冰冷。她哼了一声，用力地瞪了一眼赤木亲信，随后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远处的树林上方。 三浦才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俯视着烟尘滚滚、树木横卧的地面，感受到芷洛的气息变得很弱，心里突然生出歪心思： “这女人身材不错，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什么女人都玩过，就是没有尝过女大神的滋味。嘿嘿嘿……” 想到这里，他淫笑着，咧开了嘴，露出烟黄的牙齿，眼睛都笑弯了。 第78章 酒吞桐子对战芷洛 淫念没生几秒，突然爆发的气息瞬间打破了三浦才藏的美梦。 “呐尼！” 嗖嗖嗖，数个篮球大小的紫色光球从烟尘之中射出，一下子把烟尘冲散，露出了浑身紫焰缭绕的芷洛。只见她双手前伸、傲然挺立。目光炯炯，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即使满头满身灰尘也难掩其飒爽英姿。 “可恶！居然还有这么多法力！” 三浦才藏双拳紧握，大喊一声，朝着最前面的一个光球猛地挥拳轰去。啪的一声，紫星子四溅，光球被砸落下去。手上传来阵阵刺痛，护手冒出丝丝黑烟。三浦才藏感觉这个光球的强度竟比之前的大多了！ “这女人刚才隐藏了实力！” 面对着呼啸而来的密集光球，三浦才藏横眉竖目，咬紧牙关，提起内力拳打脚踢，击飞光球。伴随着一阵啪啪啪的响亮声音，光球悉数被打飞。手脚冒烟的三浦才藏手痛脚麻。 “糟了！这女人哪去了？” 看见芷洛原地消失，三浦才藏急得面红耳赤。忽然感到后背气流涌动，赶忙转身之际，三浦才藏惊见芷洛已经在头顶！ 她两手前伸，双掌前一股紫色光雾打着转聚合在一起，迅速变大。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受死吧！” 芷洛一声大喝。嗖的一声，一个直径两米多的紫色光球迸射而出，带着呼啸直扑三浦才藏。 距离太近了，无法躲避。三浦才藏咬牙瞪眼，双手前伸变化出一个巨大的虚化方形虎头盾。咚的一声巨响，紫色光球压着虚化盾牌，把三浦才藏推向地面。 “呀呀呀！” 三浦才藏低头闭眼，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喊着拼命提起内力抵抗。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方圆几十米内的树木被冲击波推倒，连根拔起。沙石泥土被炸飞到几十米的高度。远远看去，就像一股黑白混色的巨浪。大地就像被投下巨石的水面一样，而飞起来的泥土就像激起的浪花。 被芷洛的大型光球推向地面的三浦才藏在落地前一刻摆脱了光球的压制，避开了光球爆炸的中心，但仍然被强烈的冲击波掀飞起来。 就在他跌落地面的时候，芷洛冲了过来，发射出一个个篮球大小的小型紫色光球。嘭嘭嘭的几声爆鸣，三浦才藏被炸得在空中翻滚着。刚才的一击，消耗了他大量内力，现在一时提不上来，无法做出防御。 嗖的一声，一个小光球擦身而过，三浦才藏咬紧牙关拼命移动身体，终于躲开了一个光球。嗖、嗖，他前倾后仰，再次躲过两个光球。稍稍缓过劲，三浦才藏大骂一句，开始反击： “混蛋！你以为我三浦大人是好欺负的吗？” 他朝着光球飞来的方向扔出一把虚化回旋镖。刚出手，他心里一惊，眯缝着的眼睛瞬间瞪圆——芷洛不见了！ 嘭的一声爆鸣，一个小型光球击中三浦才藏的后脑。小型爆炸把他炸得头脑里只有嗡嗡的声音，一时间分不清天上地下。嘭、嘭、嘭，三浦才藏的大腿，前胸，面门先后被光球击中。最后哐当一声，中了自己的回旋镖，他整个人都懵了。 越来越多小型光球从四面八方轰击着三浦才藏。芷洛一边快速发射光球，一边绕着三浦才藏打转飞行。三浦才藏双手抱头，双脚蜷缩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绵不断的小型爆炸，远远看去就像天上在放鞭炮一样。 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冲刺而来，芷洛立即停下攻击，倏地向后转身，手一身变化出法力护盾。咚的一声巨响，双拳在前、全身伸直的酒吞桐子带着烈火和闪电重重地撞在法力护盾上。法力护盾的表面当即凹陷，然后激起了浪花。 芷洛被撞得倒退了几米。酒吞桐子借着反冲力来了个后空翻。两人几乎同时稳住，同时出手。 “嘿！” 芷洛杏眼圆瞪，咬着牙拍出一掌气击。酒吞桐子颧骨上提，嘴角上扬，冰冷的目光之中露出兴奋之情。她大喊一声，右手一推，打出一道闪电： “哈！” 滋啦一声，芷洛被闪电击中，五官瞬间扭曲，连叫喊都叫不出来，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周围的空气飘着噼啪作响的电弧。 “啊！” 酒吞桐子惨叫一声，被罡风顶飞了出去。小面积的罡风旋转着钻向她的胸膛，迸射出点点火星，发出了一阵吱吱的尖锐声音。就像几十把刀子在用力划着她的铠甲一样。 两人稍稍稳定住状态，再次发起攻击。芷洛手指一点，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光球射向酒吞桐子。小光球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光线，远看着，像是芷洛发射出一束紫光一样。这种小型光球，能量密度大，穿透性非常强。 酒吞桐子慢了半拍。她左手刚做出推的动作，火球还没成型。感觉不对劲的她迅速闪身。砰的一声，小光球射穿了她的右护肩，激起一串火星子。感觉到肩头一阵火辣的她，冷笑一声，暗自庆幸只是擦伤了皮肤。 芷洛一挥手，一股罡风把那个既没有威力又没有速度的火球吹散了。呼啦一声，一股烈火扬在两人之间。 两人停手对视着。芷洛脸挂着轻蔑的笑容，一双杏眼明亮如秋水。酒吞桐子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棋逢敌手的兴奋，眼神如刀锋般冰冷锐利。 三浦才藏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本来梳得齐整油亮的大背头，现已凌乱不堪。他隐蔽着气息，跌跌撞撞地在杂乱的树林里奔跑着，逃离战场。 此前不久，就在酒吞桐子和赤木亲信争吵时。一辆已经驶离渔人码头的卡车侧翻在地。黑色木箱散落一地，有些已经碎裂，露出了几块大石头。附近，几个阴阳师倒卧在血泊之中。 汤承宗站在一个棺材一样的大木箱旁边，凝视着木箱，神情肃然。他目光冷酷，眉宇紧锁，似乎在下着某种决心。 第79章 飞僵 汤承宗眉头一扬，目光一凛，猩红的瞳孔中露出决绝之情。啪的一声，踢开了盖子。解开右手的护腕，撕下衣袖，露出粗壮的手臂。左手食指在右手腕上一划，冒着淡淡黑气的鲜血从伤口流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棺材里。 汤承宗嘴里念念有词，浑身黑气竟然顺着血液涌到木箱之内。几秒后，整个木箱剧烈地抖动起来。汤承宗右手腕的鲜血越流越快，最后喷涌而出。 “够了！老伙计！本来想给广海寺的倭奴送份大礼的。没想到竟然被些鼠辈给搅了！” 汤承宗捂住手腕，止住了流血，蹒跚地走向另外一个已经摔烂了的大木箱。此时，刚才的箱子里，一个满脸血污的僵尸突然坐起，轻轻地飘了起来，唰，重重地落在地上。腰下的鱼鳞甲裙发出噌噌的金属声响。 这个僵尸头戴凤翅盔，身穿金色鱼鳞甲，双手套着龙虾壳一样的连环臂甲。崭新的盔甲在月色下寒光闪闪。红得发光的眼睛，灰白的、树皮一样的皮肤，嘴里一双长獠牙。狰狞可怖的面孔，只看一眼都足以令人腿软。 它低吟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扭头环伺四周。目光扫过汤承宗的背影时根本没有停留，像是看不见他似的，或者对他压根没有兴趣。 鱼鳞甲僵尸朝着月亮仰头长啸，发出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随后，附近的那些阴阳师尸体的伤口、眼耳口鼻之中开始冒出血雾。血雾像青烟一样升腾起来，缓慢聚向鱼鳞甲僵尸。鱼鳞甲僵尸大口一张，血雾旋转起来，被快速吸进嘴里。这情景就像水池放水时，水打着转涌进排水口一样。两秒不到，空气中的血雾全部被吸光。地上的尸体变得干瘪瘪的。 又是一声吼叫，一个身穿橘色飞鱼服的僵尸猛然站起。同样的满嘴血污，同样的青面獠牙，同样的血红色眼睛。它歪着头，表情茫然地看着捂住脖子晃晃悠悠飞离的汤承宗。 两具僵尸缓缓升空，环视四周后，同时飞向渔人码头。僵尸离开后，树林之中三个穿着夜行衣，拼命捂住口鼻的人终于憋不住了。她们满脸通红，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夜莺，你在这里监视，尽量记下交战过程。麻雀，你去追踪那条货船。我去追那些卡车。” 代号麻雀的小女生大字形仰卧在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东风老大，容我缓一下。我的腿好软，动不了了。那两个僵尸太恐怖了！” 代号夜莺的高挑女子坐着抱怨道： “老大，那是什么僵尸啊？我，我不想过去了。只是远远看着，都感觉头皮发麻，腿都不听使唤了。” 代号东风的成秋燕满头大汗，眼神坚毅。她艰难地站起来，沉声说道： “那是传说中的飞僵。据说它们有着半仙级别的实力，最喜欢吸食强大修真者的血液。你放心。那边有四个真仙，两个半仙，高阶修士一大把，排队都轮不到你！” 认为飞僵的实力相当于半仙水平。只不过是人为的划分而已。事实上，大部分半仙根本不是飞僵的对手！之所以把飞僵的实力归到半仙水平，那是因为飞僵之上还有更厉害的旱魃！这种传说中的僵尸鼻祖，被归到真仙级别去了！事实上，大部分真仙压根不是旱魃的对手。 一群人沿着岸边鱼贯而行。这些三蛟帮的人既赶不上货船，又上不了卡车，又气又急不停叫骂着。有人无意间抬头看见夜空中隐约有两团黑影正在飞近。他指着那个方向回头问道： “哎，你们见过这么大的鸟吗？” 旁边几个人沿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一人说道： “肯定不是鸟！什么东西啊这是？好像越来越近了。” 一个视力很好的修士定睛细看，几秒后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好像是人，不，不像是人……” “是僵尸！” 有人惊恐大叫起来。越来越多人看清楚了，迎面俯冲而下的是两个青面獠牙的僵尸！ 鱼鳞甲飞僵和飞鱼服飞僵裹挟着浓烈黑气而来，以麻鹰扑食之势撞向人群。 “哇！”“啊！”“救命啊！” 在一片惨烈的哀嚎声中，被正面撞击的人四分五裂。溅出来的血水被两具飞僵卷走。飞僵所掠过之处，带起的劲风像利剑一样划得众人满身伤痕。人们惊惧不已，很多人连逃跑都忘了。 两具飞僵俯冲人群之后，攀升绕了一圈，到达人群头顶。轰的一声，雪尘扬起，飞僵竖直落到人群之中。两具飞僵用嗜血的、贪婪的目光扫视众人。 飞鱼服飞僵重重地叹息一声，口吐黑烟，随后仰头猛吸。鱼鳞甲飞僵也做出吸入空气的动作。人们惊恐地发现，一滴滴细小的血珠从伤口和眼耳口鼻中快速渗出，形成血雾！同时，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把他们拉向飞僵。陆续有人哇哇大叫起来，可嘴一张，大片大片的血雾从口中飞出。 距离飞僵越近，吸力越大。靠得最近的人，皮肤开始崩裂，血液急速散发出来。血雾源源不断被飞僵吸到嘴里。十秒不到的功夫，几十个大活人被隔空吸成了干尸！噼噼啪啪地倒在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高空之中的赤木亲信看见。目瞪口呆的他，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身边的法力猛虎大吼一声示警，他才如梦初醒。知道来者不善，他立即全功率运行法力，把法力灌注到步枪子弹之中。 这玩意没有气息，赤木亲信根本搞不清它们的实力水平。但他明白，能飞的肯定不好惹！ 两声鬼哭狼嚎从地面传来，两具飞僵身上的黑气像惊涛骇浪一样翻涌着。虽然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赤木亲信仍然感觉后背发凉，浑身汗毛倒竖。一丝怯意从他心中陡然生出。他蜡黄的脸色稍稍变白，目光中的锋芒大幅收敛。 嚎叫完毕，飞僵朝着赤木亲信猛冲过去。 第80章 赤木亲信逃跑 “吼！” 法力猛虎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虎啸，迎着飞僵猛扑上去。赤木亲信抬枪射击。啪的一声枪响，飞鱼服飞僵侧身躲开带着紫色光雾的子弹。鱼鳞甲飞僵大吼一声，一挥手拍飞了法力猛虎。两具飞僵直取赤木亲信。 看见法力猛虎被轻易打飞，赤木亲信瞳孔稍稍放大，凌厉的双眼闪过一丝惊恐，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法力猛虎的实力，是可以媲美半神的！这说明那两个怪物，已经远超半神了！自己那接近大神的实力……” 赤木亲信马上收敛心神，还没开打就泄气，是兵家大忌！啪的又一声枪响，飞鱼服飞僵胸膛中了一枪。它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失去了方向，栽到一边去了。嚯，鱼鳞甲飞僵的一击爪抓向赤木亲信。黑气缭绕的利爪带起了劲风，吹得他长发乱舞。赤木亲信猛然飞升躲开。随后，闪躲腾挪，不断躲避飞僵的抓击。 在飞身躲开一击扑咬后，赤木亲信突然发力，右脚猛地一蹬鱼鳞甲飞僵的头盔，把飞僵蹬开几米，随后借力后空翻，同时打出一枪——啪，带着法力的子弹射向鱼鳞甲飞僵的凤翅盔。 砰的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鱼鳞甲飞僵侧头躲开致命一击。子弹击中它右肩，溅射出点点火星。它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像是失去了平衡。 赤木亲信眉毛一弯，咧嘴一笑，快速推拉枪栓准备补枪。不料，他整个人无法动弹！ “御物之术？” 鱼鳞甲飞僵双手向上朝着赤木亲信一招。他便慢慢地被吸向鱼鳞甲飞僵！周围的空气也朝着飞僵汹涌而去，形成一阵狂风。 “可恶！” 他怒目圆瞪，咬紧牙关，龇牙咧嘴，发动法力拼命挣开束缚。距离十米八米之时，他感觉体内的血液好像沸腾起来了，浑身刺痛。耳朵开始咚咚作响，感觉就像潜水一样。 “八嘎呀路！” 赤木亲信瞬间涨红了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被吸向飞僵。此时，正在缠住飞鱼服飞僵的法力猛虎突然化成一团紫色光雾，迅速离开，汇入赤木亲信体内。 “啊！” 赤木亲信大喊一声，猛然挣脱束缚，迅速抬枪射击。砰的一声，火星四溅，冒着紫气的子弹命中飞僵的凤翅盔。飞僵打着转坠落地面。 提前把法力灌注到子弹之中，其好处就是可以迅速攻击，省去积蓄法力的时间。 “去死吧！怪物！” 赤木亲信一边叫喊着，一边把大量法力灌注到子弹之中。整支步枪顿时紫光缭绕。瞄准，扣动扳机，一秒不到。 叽里哐啷，一声杂乱的巨响，枪声、碰撞声、金属爆裂声混杂在一起。赤木亲信被飞鱼服飞僵狠狠地撞向高空。他的步枪也被撞得四分五裂。勉强打出的一枪严重偏离了目标。 已经缓过来的鱼鳞甲飞僵趁势猛冲。赤木亲信迅速调整姿势，左手前伸，变化出法力护盾，右手后拉积蓄法力。 咚的一声响亮而沉闷的声响，鱼鳞甲飞僵肩顶法力护盾，被弹开了几米。法力护盾的表面荡起波浪。赤木亲信略微倒退，随即右手倏地推出一掌，打出一个大型紫色光球。 嗖，光球冲向鱼鳞甲飞僵。嘭的一声，光影闪动，气浪四溢。飞僵被炸向地面。赤木亲信长舒了口气，满脸大汗，眉头舒展，嘴角上翘，一脸劫后余生的强颜欢笑。 “哈哈哈，现在知道我赤木大人的厉害了吧！” 没笑几声，赤木亲信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感觉到空气有剧烈的异动，转头一看，一道长达五六米的黑色气刃扑面而来。他立即调整法力护盾的朝向，同时把法力调入护盾之中。只不过，刚才的撞击消耗一部分法力，光球攻击又损耗一部分，消耗太大，一时间根本提不起法力！ 嘭的一声，法力护盾被气刃一分为二，爆裂蒸发。赤木亲信被气刃拦腰切中，砰的一声巨响，他被炸飞了出去。身上的铠甲大面积龟裂，不少甲片上的紫光符文熄灭。 法力陡然下降，赤木亲信心中大骇，立即止住跌势，调整姿势。飞鱼服飞僵气势汹汹地冲来，赤木亲信果断冲向地面的阴阳师。想通过阴阳师来分散飞僵的注意力。 现在他要尽快找到三浦才藏和酒吞桐子。经过刚才的交手，他觉得一对一没问题，一打二很危险。只要他们二人有一个在，这两个飞僵完全不够看。 飞鱼服飞僵追着赤木亲信冲向阴阳师。那些阴阳师心知不妙，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机枪、迫击炮等重火力已经没了，法力消耗严重，拿什么来打？于是一窝蜂地四散奔逃。 飞僵果然转移了目标。它俯冲着扑向阴阳师。在叽里呱啦的鬼叫声中，几个阴阳师被撕成碎片，血液变成血雾被飞僵吸收。几个倒霉鬼被抓上天空吸成了干尸。在飞僵的反复冲杀之下，岸边几乎没有了活人。跑得快的阴阳师要么跳江潜水逃生。要么逃进树林之中。 芷洛的人知道飞僵的厉害，纷纷脚底抹油逃跑。只有白素带着几个亲信帮众隐蔽着气息朝着芷洛和酒吞桐子激战的地方跑去。 其实，这些修士绝大多数不认识芷洛。芷洛的亲传弟子也只有白素和紫玲两人。其余的人都是这两人的徒弟、帮众、甚至过世了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他们与芷洛的纽带，就是紫玲和白素二人。 紫玲和男次郎难分高下。双方发现岸边不对劲，都停下了手，各自后退拉开距离。两人都在观察岸边的情况，感受着气息的分布。岸边的情况非常诡异！紫玲发现一个黑影不断扑向地面又快速攀升，但是感应不到它的气息。男次郎发现阴阳师的气息迅速消失，但又感觉不到对手的存在。 男次郎神情疑惑，目光落在岸边，余光注视着紫玲，心里暗骂道： “糟了！还有超凡境的高手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飞走。男次郎朝着渔人码头飞去。紫玲则朝着芷洛飞去。 第81章 倒霉的家伙 发现岸边出了状况，男次郎压低了气息，贴着水面飞去查探。 这时月亮被乌云遮挡。岸边已经没有了动静。四处黑压压的，静悄悄的。火把和火盆照亮着一片狼藉的码头。 “干尸？这些人像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隐没在黑暗之中的男次郎查看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七孔流血，面容扭曲，眼神惊惧，像是遇到什么非常可怕的事物。他把尸体翻了个身，仔细查看了脖子。 “奇怪，浑身是伤，但没有咬痕。不像是僵尸干的。但，哪类修真者会吸食人血？” 男次郎服食丹药获得长生，已经活了有好几百年了，见过大世面，也见识过各种离奇古怪的事情。除了真仙级别的对手，什么妖魔鬼怪他从来不放在眼里。因此，面对眼前这般恐怖诡异的情景，他显得非常冷静。 忽然，地上一个影子坐了起来，背对着男次郎。 “喂！哪个单位的？” 男次郎出现在月色之下，缓缓走向那个坐起的影子。唰、唰、唰，男次郎踩着薄雪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到了三米左右的距离时，对方突然起身，转了过来，一个飞扑到了男次郎面前。月色之下，这家伙的面容，男次郎看得非常清晰。脸色苍白，黄色瞳孔，眼白满布血丝，烟黄的牙齿上血迹斑斑。 男次郎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他向后跳跃，躲开了扑咬，目光落在此人的脖子上，心里暗笑： “黄眼僵尸，中阶阴阳师的水平。没有咬痕，但是脖子被划开了几道口子。看来是僵尸所为。不过，什么僵尸这么毒？能让一个大活人在十几分钟内变成僵尸？” 嗷的一声沉闷嚎叫，僵尸再次扑来。男次郎随便一挥手，啪啦一声，僵尸的脑袋开了花。红的、白的散落一地。一阵腥臭味扑鼻而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男次郎微微皱眉，眼神疑惑，摸着下巴想道： “一点力量都没有，怕不是被吸干了法力？这样看来，那个僵尸会越来越厉害的。” 这时，沉吟声四起，十来具僵尸相继站起，围拢过来。那些绿色的、黄色的眼睛向男次郎投来贪婪的目光。男次郎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没有力量的僵尸，数量再多也没用。先清理这些垃圾，再找正主。” 僵尸们嗷嗷叫着冲向男次郎。男次郎嗤笑一声，冲入僵尸最密集的地方。他一手雷电一手火焰，电光火石之间，血肉横飞，犹如虎入羊群一样。正打得起劲，一身黑色装扮的僵尸之中，竟然有一具穿着橘色飞鱼服？这种旧明时候的服装，他见过。 心生疑虑之际，对方突然加速，撞开前面的僵尸，如同一道黄色闪电扑到了眼前。 “不好！” 噗嗤一声闷响，双眼圆睁，口呈鹅蛋形的男次郎措手不及，被一爪穿心。飞鱼服飞僵猛咬其脖子。男次郎整个人抖动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干瘪。从伤口流出来的血液竟然倒着流回体内，被吸到僵尸口中。 飞僵大吼一声，把死尸往河里一甩。扑通一声，男次郎的尸体掉入河中。 树林里，两个阴阳师正慌不择路地飞奔着。他们身上冒着蓝色气焰，在茂密的山林中横冲直撞。小树挡路，用光球打断。遇到树丛，直接一个气击刮成平地。两人凭借法力，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小路。 冲出密林后，两人来到一处树木稀疏的地方。其中一个阴阳师看见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月光照不到那里，看不清那人的衣着和相貌。两个阴阳师立即警惕起来。其中一个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岸本君，这家伙是那个会飞的僵尸吗？” 叫岸本的阴阳师没有立即回答，侧走几步，换了一个角度观察，随后说道： “应该不是，那个僵尸带着一顶头盔，盔樱又高又密。这个人明显没有戴头盔。” 说罢，他奓着胆子往前几步，用不大的声音呵斥道： “喂！什么人？不回应，我就动手了！” 人影重重叹息一声，倚着树缓慢站起。唰、唰、唰，人影左摇右晃地缓步走来，逐渐离开树荫。黑色高帮皮靴、红漆铁甲吊脚，红色护膝，红色短甲裙依次出现在月光之下。 看到穿红色铠甲的，不用说都知道是什么人了。两个阴阳师立即立正敬礼，用紧张又略带庆幸的语气齐声大喊： “长官！玄武队原野慧光报道！”“长官！玄武队岸本清野报道！请长官指示！” 话语刚落，红甲人的脸暴露在月色之下。两个阴阳师吓得脸都绿了！原野慧光倒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这个红甲人就是三浦才藏。他面如死灰，眼珠血红，满嘴血污，脖子上有两个血洞。走近二人之后，它突然躁动起来。原本空洞的眼神，露出嗜血的凶光。 三浦才藏变成僵尸，从树荫里踉跄走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二人掉头就跑。其中原野慧光跑得最快最狼狈。岸本清野回头看了一眼，要判断僵尸到底要追谁。僵尸才藏低吼一声，朝着岸本追去。 “八嘎！” 岸本清野大骂一句。他有着多年的一线行动经验，心理素质极好。一开跑就在右手聚集法力。听见后背风声骤起，他立即回身打出一个大光球。嘭的一声爆炸，僵尸才藏被迎面击中，翻了几个跟斗，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把大腿粗细的树给撞折了。 僵尸才藏被炸飞在地，身上还压了一棵断树。它面目狰狞，不断嘶吼着，挣扎着，要推开断树。血红的眼珠瞪得像灯泡一样又圆又凸，像是要掉出来一样。唰唰两声，穿着红色倭国铠甲的赤木亲信从天而降，站在僵尸才藏面前。他抱着手，打量着僵尸才藏，一脸戏谑地说道： “哎呀呀，三浦君，这么不小心啊？哈哈哈。你这猪猡！” 接着，他换了一副阴寒的表情，冷声说道： “你这副德性，兴许对殿下还有些用处。” 第82章 人类对僵尸 远离码头的树林上空，光影乱舞，爆炸声此起彼伏。酒吞桐子与芷洛打得难分难解，对飞僵来袭一无所知。 嘭的一声，酒吞桐子一脚踩在芷洛的法力护盾上，用力一蹬，向前一跃，跨过护盾的防护边界，呼呼地把火球扔向芷洛。芷洛调整法力护盾的朝向，一边抵挡攻击，一边积蓄法力。火球打在护盾上散开成熊熊烈火，发出呼呼的声响，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就在酒吞桐子不断变换攻击方向时，芷洛打出一个强烈的气击。一股罡风推开并控制着酒吞桐子，令她无法动弹。芷洛看准时机，双手猛然前伸，呀的一声，发射出一个大型紫色光球。 酒吞桐子反应很快，单手前伸画圆立刻变化出一个电盾。咚的一声巨响，光球击中电盾爆炸。芷洛和酒吞桐子同时飞离冲击波范围。 强风过后，酒吞桐子双手把凌乱的头发往后脑一梳，嘴角微扬，细长的眼睛露出得意之色。随后，她拎出一个玻璃小瓶，晃了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还有这个没用呢！你还想继续吗？” 芷洛整理了一下刘海，挑了挑眉毛，轻笑着反问道： “怎么？打不动了吗？” 酒吞桐子收起了玻璃瓶，眼底掠过一丝冰寒，笑着哼了一声： “乐意奉陪！” 芷洛柳眉一压，提起法力正要出手，嗖的一声，一个大型蓝色光球从地面射向空中，在身后嘭的一声炸响。芷洛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只见一具身穿鱼鳞甲戴着凤翅盔的僵尸出现在硝烟之中。 “师尊小心！” 紫玲一边大喊，一边飞上来，停在芷洛身边。 啪啪两声，酒吞桐子反应过来了，立即转身给了身后的飞鱼服飞僵一招连环飞踢。飞鱼服飞僵被踢飞了十几米。酒吞桐子迅速调动术法，双手一推，一个雷球和一个火球脱手而出，飞速缠绕形成一条带着闪电的火龙。这是她勉强发出的大招：雷火之龙。 眼看雷火之龙就要命中飞僵。飞鱼服飞僵血红的双眼瞪着雷火之龙，大吼一声，冲天一脚。嘭的一声巨响，雷火之龙被踢飞起来，散成无数火星和电弧。 在漫天落下的火星和缓慢飘舞的电弧中，飞鱼服飞僵看向酒吞桐子，灰白皱巴的死人脸上竟然咧开了嘴，露出带着血丝的尖牙，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酒吞桐子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不由自主地摸向腰包，视线在飞鱼服飞僵和芷洛身上流转。 飞鱼服飞僵紧盯酒吞桐子不放，红得发光的眼睛透出贪婪和嗜血。鱼鳞甲飞僵则以类似的目光盯着紫玲，看得她心里发毛。 芷洛咯咯一笑，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让紫玲和酒吞桐子的压力稍减，不过，随后她的话让二人如同坠入冰水： “僵尸最喜处女的血，那是至阴之物。你们两个不但强大而且都是处女，对飞僵来说，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说罢，她转向酒吞桐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所以，它们是不会放过你！别想着一逃了之。接下来，是人和僵尸的生死之战。什么家仇国恨，暂且放下。我们一起联手消灭它们，怎么样？” 酒吞桐子一边听，一边仰头喝下玻璃小瓶里面的丹液，把瓶子一丢，擦了擦嘴角。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飞鱼服飞僵，余光则观察着芷洛的一举一动。听完芷洛的话后，她点头道，用流利的明语说道： “哟西！你我暂且停战，一起对付僵尸。” “很好！” 芷洛回应一声，飞近紫玲，伸出手掌微笑着说道： “紫玲，给我些血。怕那个倭女不信，我给她示范一下。” 紫玲嗯了一声，左手伸到芷洛掌上，用右手食指在小臂上轻轻一划。啪嗒啪嗒，鲜血缓缓滴在芷洛的手掌上。 “呜喔喔喔！” 两声低沉的、令人寒毛卓竖的吼叫声响起，两个飞僵像狼一样昂首对月嘶吼。看得酒吞桐子心头一震，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连魂魄都颤抖起来。 芷洛对付鱼鳞甲飞僵。酒吞桐子对付飞鱼服飞僵。紫玲游走伺机救援或者助攻。 乌云蔽月，高空中寒风凛冽。紫玲的长马尾随风飘扬。她和芷洛还有酒吞桐子被两具飞僵夹着。两个飞僵冒着浓烈的黑气，赤红的瞳孔透过黑气闪闪发光。芷洛浑身紫焰缭绕。紫玲则是冒着浓浓的靛色气焰。酒吞桐子右手电光缠绕，左手烈焰熊熊。 一场人类与僵尸的高水平决战拉开序幕。 芷洛柳眉弯着，嘴角上扬，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是男人看了如沐春风的那种。她把鲜血往脸上一抹，自信的眼神与酒吞桐子惊恐的目光对视一眼，轻笑一声： “开始吧！” 芷洛柳眉突然一压，目光冷冽起来，猛地一掌打出，嗖，一个中型光球迸射而出，直扑鱼鳞甲飞僵。 “呜喔！” 鱼鳞甲飞僵沉声吼叫，手猛地向前虚抓。嚯，一股黑气脱手而出，迅速凝聚成鬼手的模样，抓向光球。嘭的一声爆炸，气浪扩散开来，吹得芷洛的刘海和小辫子乱飘。 “师尊小心！” 芷洛感觉身旁气流紊乱，猛扭头间，惊见鱼鳞甲飞僵像狮子扑兔一样冲过来。芷洛早有准备了。她秀眉一皱，咬着牙，手一伸，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 咚的一声闷响，鱼鳞甲飞僵一头撞在护盾上，把护盾撞爆。正当它要继续进攻时，砰的一声爆鸣，一个篮球大小的靛色光球击中它的后脑。凤翅盔猛然颤动了一下，盔樱掉得差不多了。 “干得好！紫玲！” 芷洛另一只手蓄力已久了。紫色光雾缭绕的手猛推一掌。嗖，一个光球破风而出，迅速变大，最终直径达两米之巨。 “嗷！” 鱼鳞甲飞僵被光球推着倒飞出去，在几十米开外爆炸。轰隆一声响彻云霄。闪光把半个山岭照得煞白。冲击波把附近的树木推倒，倒卧的树木形成了一个直径三四十米的黑坑。 紫玲来到芷洛身边，看向底下冒出浓烟的焦坑。她脸颊微红，修长的双眸底下尽是兴奋之情： “师尊，这下它不死也得半残！我们可以跟那个倭女联手消灭另外一个了。” 芷洛轻哼一声，一双杏眼透着冰寒，淡然说道： “它逃出了爆炸范围，没受到多少伤害。” 第83章 姬无困这边很顺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悲码头远离商业区和居民区，入夜不久就没什么人了。在外游荡的，多半是三蛟帮的眼线。早在傍晚时分，姬无困已经带着文财在大悲码头附近溜达了好几圈。通过读心术，把各种牛鬼蛇神摸排了一遍。因此，行动起来迅捷无比。 扑通，扑通。两个蹲在街角抽烟侃大山、混混一样的人倒地不起，很快被拖入阴影之中。接着，附近的路灯熄灭，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之中，有人被捆成了粽子，有人横尸街头躺在血泊之中。 又一盏路灯熄灭，街边两个戴着宽檐草帽、腰间别着驳壳枪的混混悄无声息地倒地。黑暗中人影晃动，发出了丝丝声响。身穿夜行衣的姬无困对几个同样身穿夜行衣的人低声说道： “那个小胡子，宰了。” 一个手持匕首，一脸冷峻的年轻人龇着牙，咧着嘴，手起刀落，把一个混混抹了脖子。血腥味一起，他的眼神露出兴奋之情。这个年轻人是同林堂津城分号掌柜，林柏昇的儿子林英杰，今年十九岁。 文财用墨斗线把另一个混混捆了起来，打开嘴巴，塞了张黄符纸进去。身后有个人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问道： “敢问道长，这棉线能捆住人吗？看着不结实啊。” 文财眉头一扬，自信一笑，低声回应： “要不，你试试？” “不，不敢。” 林英杰白了这人一眼，不屑地说道： “没见识的东西！那是灌注了周天之力的墨斗线！普通人用刀都砍不断！” 姬无困抬手示意，所有人都闭了嘴。只见远处的路灯下，几个背着长枪的巡捕在一个戴着大金链的光头带领下，匆匆赶来。姬无困用传音之法对众人说道： “前面拐角就是仓库。这路灯不能灭。” 这几个巡捕打着手电筒走进漆黑的街道。几秒不到，哐当哐当几声，黑暗重归平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姬无困、文财、林英杰穿着巡捕制服，背着步枪慢悠悠地走出黑暗。几个黑影则把地上几人拖进了巷子里。雪地上留下了两道血迹。 看见几个巡捕过来，守在仓库门前的头目拿起一包烟，恭敬地上前问道： “捕爷，那边没事吧？梁爷呢？” 姬无困低着头，帽檐遮了半张脸，淡然地回道： “没事，有伙人要来抢劫而已。” 头目听了一怔，两眼翻白，扑通一声，嘴巴还没张开就倒在了地上。其余看守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像风一样在他们身边掠过，守卫站着一动不动，额头上都被贴了张黄符纸。林英杰忍不住轻轻鼓了几掌： “文兄，好手段啊！” 姬无困指了指仓库的另外一面，对林英杰说道： “那边有三个明哨。破房子里面有四个暗哨。你来处理，一定要安静，能做到吗？” 林英杰眼神露出兴奋之情，微笑着回答： “姬先生请放心，英杰不会让您失望的。” 作揖后，林英杰带着几个黑衣人摸向作坊旁边的巷子。几声闷哼转瞬即逝。普通人听不出什么动静。但是杂乱的脚步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声音，姬无困听得格外刺耳。那个林英杰基本上就是冲过去一顿乱杀。他心里吐槽了一句： “一点策略都没有，真粗暴！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搬多久呢！如果被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有人已经开了锁。文财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从黑布包中取出一包香炉灰。 “呼……” 文财把香炉灰往漆黑的仓库里面一吹，随后扔出几张黄符纸。黄符纸在空中自燃。仓库内亮起了暗淡的黄光。像是呼应一样，地上、墙上，一个个阵纹发出了幽幽的绿光。姬无困看了这一手，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文财，你的实力不行，但是道术不错！只要努力修行，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张真人一样了不起的人物！” “谢姬先生夸奖。给我几分钟，我能把阵纹全部抹掉。” 文财小心翼翼擦除阵纹时，满身血污的林英杰回来。他笑脸盈盈，眼神满是期待，就像一个等待着夸奖的小孩子一样。姬无困瞥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道： “干净利落，干得不错。英杰，有些人罪不该死，没必要这么决绝。尤其是你们这种扎根在一个地方的。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英杰表情轻松，目光游离到作坊之中，答应了一声： “是，姬先生教训得是，英杰谨记。” 姬无困摇摇头，缓缓升空，观察着四周。这次拉柱，他拉来的人主要有两拨：津城分号掌柜林柏昇的人，大掌柜林盛的人。初见他们时，姬无困忍不住含泪给芷洛点了个赞。七十多人，一半是普通人；只有两个蓝阶修士：林盛和林柏昇。高手都被芷洛拨到紫玲手下了。 这两位大老板，虽说法力水平是蓝阶二品，但是姬无困觉得，绿阶修士拿杆枪都能跟他们掰掰手腕。无他，长期缺乏运动，战斗经验、反应、耐力、防御力都与其法力水平不匹配。 幸亏，队友不行，对手更拉胯！根据林柏昇的介绍，三蛟帮多数是混混和苦力，以普通人为主，只有少数几个修真者。值得一提的只有师爷邱驰锋，是个四脉道士——大约蓝阶三品上下的水平。作坊的阵纹，想必是此人所为。其余什么金牌打手、银牌打手，连林柏昇都不屑一顾。 三蛟帮之所以吃得开，那是因为他们是一些朝廷大员、北境军高层的白手套，还依附了倭人。一般势力，还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文财擦除阵纹后，林英杰开始指挥搬运。他带来的几十人都是修士，以白阶为主，有少数绿阶修士。苦力活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个个抱着个大箱子，健步如飞，有序地朝着大悲码头跑去。林柏昇亲自带人在船上接应。 姬无困飞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感觉有点不对劲。津城租界林立，各国间谍异常活跃。在码头附近飞了几圈居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事情进展太过顺利了，他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四五十人的集结和行动，再隐秘也会暴露的。到底是对方太大意，还是他们能避开我的感应？又或者……” 想到这里，姬无困立即朝着码头飞去。 第84章 盗宝成功 哒的一声，布鞋落地的闷响惊动了船头监工的林柏昇。他心里一紧，手上的烟都掉了，转身一看才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姬无困。只不过，姬无困那绷紧的脸和严肃的眼神，再度让他陷入不安。林柏昇笑呵呵地说道： “姬先生，一切顺利……” 林柏昇小时候跟芷洛学法术时，姬无困叫拳脚功夫和读书写字。姬无困平易近人，但是又非常严厉。这种反差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直到现在，看见板着脸的姬无困时，林柏昇依然会感到不安。 “翎宇，立即检查箱子里面的宝物。” 林柏昇字翎宇。 姬无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向一个黑箱。哐当一声，拔开锁子，开箱验货。林柏昇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立即快步走向黑箱。 砰的一声，木箱的锁子被林柏昇掰断。打开箱盖，拨开棉花，掏出了一件青花水纹盘。林柏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圈。这，到底是真是假？他拿不准。虽然他家里的古董多的是，可他不是行家，真没办法分辨。 连续打开三个箱子后，姬无困才松了口气。林柏昇看见他的表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端着水纹盘上前问道： “嘿嘿嘿，姬先生，这个，请长长眼。我实在辨不出真假。” 姬无困接过，看了几眼，还给他，淡淡地说道： “九成是真的。” 林柏昇见姬无困不再着急了，想着套个近乎，于是问道： “姬先生，您怎么看出来的？可否指点一二？呃，嘿嘿嘿，我家里也有一个青花瓷盘。” 姬无困抱着手淡然一笑，说道： “凭感觉。这种前明时期的瓷盘我见多了。这个感觉上跟以前常用的差不多。” 林柏昇哑然。 消除了疑虑，姬无困缓缓升空，留下一句： “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四处逛逛。” 他飞向了一处被灯光包围的黑暗区域——广海寺倭军大营。这里早就没有寺庙了，只留下一个地名。现在是倭国驻屯军的兵营。 三个月前，北境事变之后，广海寺的倭国驻屯军陆续增兵，人数由一千上升到五千。大有梅开二度的企图。津城是北方的门户，一旦倭军由此攻入内陆，北境军将无立锥之地。于是，北境军在津城外围屯兵数万。大明朝廷也多次提出外交抗议，告到了国联。 剑拔弩张之际，国联出面调停，让北境军后撤，同时在津城设立办事处监视倭军动向。一场危机看似化解于无形。其实，只是由明转暗而已。明倭双方的间谍组织在津城展开了激烈的拼杀。成秋燕那些人，就是奉命调往津城，再被分派到参与皇家宝物南迁计划。 在距离广海寺大营五六百米的位置，姬无困停了下来，隐藏在外围的高大建筑物顶部，观察着军营。这个距离已经超出大部分修真者的感应距离了。军营四角都有钢筋水泥结构的碉堡。各个角落都分布着防空机枪点。整个军营严密设防。 往操场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倭军正在集结！一个个方队在操场上排列着。三轮摩托车、运兵卡车、装甲车、坦克正在营区大道上列队。 “不好！这些倭奴今晚必有大动作。” 姬无困正在考虑是不是发射几个大光球带走一千几百人时。偶然发现一群手持刀具棍棒的人在营门排队。 “这些人在干嘛？” 姬无困压低气息，跳跃着靠近，选取了一个隐秘的天台，居高临下地观察。细看之下，这些人居然在排队领钱！他们有好几百号人，其中有几十个修真者。 三蛟帮银牌打手吴文亮也在里面。姬无困一靠近就感应到他的气息了。只见吴文亮带着几个喽啰领了钱，走向一条暗巷。其中一个瘪三正在解腰带。看样子，他们是要方便。 “老大，我好像看见织田太君给了你十个大洋。为毛我们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喽啰抱怨道。另一个立即附和： “这不地道啊！咱们都在太君手下干活，怎么拿钱不一样了？” 吴文亮一口浓痰啐在这人的棉裤上，目露凶光，满脸不屑地说道： “不地道？你也不看看能领十块钱的都是些什么人！是修真者！你们这些瘪三也配？我呸！” 其中一个喽啰看见他的脸颊一鼓，立即往后一跳，机灵地躲开了一口痰。几个喽啰嘿嘿地笑着，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就在四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暗巷时，一股巨力突然把他们吸进了巷子之中。 吴文亮四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人哎哟哎呦地摸着屁股要站起来时，惊见一个穿着巡捕制服的青年从阴影中走出。那张熟悉的面孔把已经半蹲的吴文亮直接吓得坐回了地上——来人就是姬无困！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时，姬无困虚抓一下，其中一个大胡子被无形的力量提了起来。没等他挣扎，咔嚓一声脆响，大胡子头一歪，舌头吐了出来耷拉着。身体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半空。扑通一声，他的尸体瘫软在地。 吴文亮三人吓得脸都白了，嘴巴一颤一颤地根本说不出话来。这些混混，恶人没少见，但是一上来、不问缘由就杀人，手段还这么厉害的人，真的没见过。 姬无困抱手而立，板着脸，眼神冰冷，淡淡地说道： “他有人命在手，不能留。你们好好说话，别逼我乱杀人。” 吴文亮等人坐在地上仰视着他，不停地点头，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吴文亮结巴着说道： “大，大侠，有话尽管问。我，我知道的，一定，都说出来。” “是啊，大侠尽管问。” 姬无困侧了侧脸，示意看外面，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倭奴要干什么？” 听这么一问，吴文亮已经断定此人不是来找他麻烦了，所以镇定了不少，清了清嗓子，笑着回答道： “嘿嘿，大侠，外面的太君在招募打手。一般是打人，或者砸店。不过，到哪里去。他们不会说的，只能跟着去。” 姬无困狡黠一笑： “你们少了个人，我顶上。” 随后，他斜着眼睛与他们一一对视，阴狠地说道： “这事与你们无关，别找不自在！” 目光只一接触姬无困那如刀锋般冷冽的双眼，几个混混立即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 第85章 津城暴动 吴文亮三人在暗巷口守了一会儿，穿着黑色棉衣，腰间别着短斧的姬无困出来了。吴文亮若无其事地领着三人，大摇大摆地重回人群之中。此时，那个叫织田的倭人站在开蓬卡车上，手持扩音纸筒，用生硬的明语叫喊着： “猪猡们，赶快过来！带上你们的家伙，跟我上车！上来啊！笨蛋！” 姬无困跟着吴文亮，随着人流上了织田那辆卡车。十几辆卡车满载之后缓缓开动，朝着华界驶去。一路上，坐在姬无困身边的吴文亮等人缩头缩脑的，不敢搭讪别人，也不敢交谈。就像小学生身边站着个教导主任一样。 惴惴不安的吴文亮等人引起了一个刀疤脸的注意。这人离开座位，一脸鄙夷看着鹌鹑一样的几人。在他的认知里，这种表情的人，就是好欺负。靠得近了，姬无困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着丝丝白气，应该是个骁勇一级的武夫。 “你们几个……啊……” 刀疤脸刚开口，姬无困一挥手，啪，他便飞了出去。哐当一声，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了。这一幕引起了不少骚动。姬无困身边的一个彪形大汉一声不吭地离开座位，坐到了中间的地板上。 “他要拉屎，跳车了。” 姬无困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闭目养神。坐在门边的织田瞥了一眼，把脸转到一边，一点都没有过问的意思。毕竟这一车的烂人，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只要与倭人无关，他才懒得管。 卡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下。姬无困环视四周后，冷声问吴文亮： “这里是什么地方？” “羽鸟町，前面的大街是明倭边界。往北就是华区。” 姬无困轻笑着点头，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他站了起来，眼睛像会发光一样，炯炯的目光扫视着那些阴暗的小巷。看完一遍，他的目光冰冷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表情有些阴险。吴文亮恰好像搭个话，看了一眼这种表情的姬无困，吓得他连忙低下了头。 这时，织田也站起来了。他身材矮小，站到了座椅上，拿起扩音纸筒大喊着： “都听好了！给我听好了！” 等嚷嚷着的人们都闭了嘴，织田继续喊道： “这条街，右边的铺子，给我砸！给我烧！见人就打，给我往死里打！不要怕出人命。有什么事，我们驻屯军兜着！” 有人用惊奇的语气问道： “太君，是砸东瀛区的店铺，还是华区店铺？打东瀛人，还是华夏人？” 织田阴险一笑，目露凶光，咧嘴回答道： “砸东瀛店，打东瀛人！听见枪声就往华界跑！明白了吗！” 姬无困冷哼几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你们就说华夏人在倭界打砸，派军队来保护侨民，顺便拿下津城是吧？那不是北境事变的翻版么？” 吴文亮是修真者，听力很灵敏的。姬无困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当没听见。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行动，第一时间开溜！他才不管什么打砸，什么事变。 织田一声令下，卡车上的人一哄而下，抄着各式家伙，嗷嗷叫着各自朝着那些日文招牌下的店铺冲去。这个时间，路上行人还不少，开着的店铺很多。看见一伙暴徒冲过来，路人们抱头鼠窜，整个街道霎时混乱起来。 “救命啊！”“呜哇！”“也咩爹！” 不明所以的路人一下子被放倒了十几个。暴徒们有的围殴倒地的路人，更多的冲进店铺大肆抢掠破坏。整条街哭声、叫喊声四起。 一些巷子里也开始有人冲出。这些人穿着各式便装，但是凭步态和身手，姬无困知道他们不是军人就是特务。这些人同样见人就打，进店打砸放火，一声不吭但是像疯狗一样。 嗖的一声，一个光球射入店铺，嘭的一声爆炸。店铺冒出浓烟。这时，暴徒更加疯狂了。坐在卡车上的织田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满意地点着头，不时发出哟西、哟西的笑声。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太君，是不是闹得越大越好？” 织田转身看了一眼，姬无困满脸堆笑，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织田个头很矮，看见高了他两个头的姬无困满脸不爽，尤其是他那双眼睛让他特别不舒服。于是，织田厌烦地回答道： “是的！你还愣着干嘛？快干活！” “好！” 嗖的一声，蓝光一闪，姬无困抬手对着一条暗巷发射出一个大型蓝色光球。轰隆一声巨响，无数人体残肢从巷口飞出。织田吓得目瞪口呆。 嗖的一声，又一个大型蓝色光球射向一家关门了的布匹店。轰的一声爆炸，三层的临街小楼轰然倒塌。在千钧一发之际，五六个绿色、蓝色的身影跳窗而出。 姬无困对着这些人一指，咻咻咻，五六个乒乓球大小的小光球飞出。 “哎呦！”“啊！” “跑哇！” 那些人里，四个被小光球击中，其余落荒而逃。织田脸色煞白，目瞪口呆，跪倒在地上。 正在打砸的暴徒也听见动静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个个深蓝色的大型光球没有打向店铺和行人，而是轰炸着一些犄角旮旯。每次轰炸过后，要么有手手脚脚飞出，要么有阴阳师仓皇出逃。 姬无困打几下，换个地方。爆炸逐渐朝着倭国租界中心而去。倭国护侨队的办公大楼、租界治安所甚至宪兵总部都遭到了袭击。一时间，倭国租界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人们如同蟑螂一样四处乱窜。 听见地面传来隆隆的声音，感应到密集的气息成群结队地移动。姬无困知道，倭军出动了。他立即跳到高处，俯瞰着街道。只见倭军的装甲车、坦克，在步兵的掩护下，缓慢地游走在各大街区之中。成群结队的身影出现在各大建筑物顶部。看他们的身法，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倭军特战队无疑了。 第86章 倭军的阴谋 姬无困躲在屋顶，正盘算着先对付谁，一辆坦克就送上门来。只见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下，一辆坦克带着隆隆之声缓缓前行，两边有十几个倭兵掩护着。 “这坦克比辽北见到的要小一号，像个小甲虫一样。不过跟倭奴的身材还是蛮般配的。” 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坦克。在它靠近之时，姬无困倏地伸出右手，对准了它的炮塔。姬无困是个军迷，对现代武器是很了解的。他知道坦克的正面和侧面防御最强，顶部最弱。 一团紫色光雾在手掌前聚合成球。嗖的一声，一个篮球大小的小型光球激射而出。这个深蓝色光球虽小，但穿透力很强。砰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坦克被灌顶而破，定向爆炸把冲击波几乎全部灌入坦克之中。整辆坦克随着爆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冒出滚滚浓烟。 附近的步兵没有留意上方，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们叽里呱啦地大叫声中，姬无困已经跑远了。 跑了百十米，来到另一个街区。只见一个十字路口上，有两拨人对峙着。原来是倭军和北境军隔着大街吵了起来。姬无困缩在一个黑暗的房顶观察着，心想： “原来北境军已经有所准备了。看架势，倭奴不敢随便开枪。或许是在等支援？” 果然，三辆装甲车隆隆地开来。这时，路口的北境军士兵紧张起来了，立即躲到街边找掩护。倭军这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指手画脚。士兵让出道路，装甲车缓缓启动，大有横冲直撞闯入华界的打算。 嗖的一声长啸，一个大型蓝色光球拖着长长的光柱从后飞向领头的装甲车。轰隆一声爆炸，装甲车整个颠了起来。车身严重变形，冒出了黑烟。倭军又叽里呱啦地叫喊起来了。很多人向后看去。他们发现攻击是从后面来的。那个军官懵了，呆立当场。 没等他缓过来，嗖的又一声长啸，一个巨响光球从不远处射来。 “跑哇！” 倭兵反应过来，一哄而散。光球发射的距离远，就是普通士兵也有可能跑开。可笨拙的装甲车不行。轰隆一声巨响，一辆装甲车被炸翻。最后一辆装甲车害怕了，紧急倒车。压死了一个倒霉鬼之后，它撞入了一间关门的小店里面。随后，呜呜的引擎声响起，装甲车从小店冲了出来，要掉头逃跑。 嗖，嘭。装甲车还是被大光球干掉了。军官反应过来了，开始指着周围建筑物的顶部大喊大叫。一队又一队的倭兵朝着一栋栋房子包抄过去。可姬无困已经跑到几百米外了。 姬无困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往上一抛，心里默念： “鞋拔脸！” 手背接着，另外的手一把拍住，缓缓挪开。姬无困长舒一口气，朝上的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头像。再试了几把。总共抛五次，猜对了三次，说明运气还是正常的。姬无困这是测试有没有遭到天谴。 天谴的两个特征，一是法力流失严重，修为降级：二是及其倒霉。 现在两个特征都没有出现，他可以放心地把倭国租界搅个天翻地覆了。想到这里，姬无困的双眸透出一股狠劲。 “也许是北境军有所准备，倭奴的图谋注定要失败吧？哼！是时候为我们华夏人出口恶气了！” 这时，倒霉鬼送上门来了。一队倭军特战队感应到了强大的气息，正往姬无困的方向赶来。姬无困跳到暗巷中，屏住了气息。 十几个特种兵排开一百多米，在房顶跳跃前行，对姬无困进行撒网式搜捕。啪嗒，啪嗒，两个头戴钢盔、身穿黑色马甲的特种兵落在一栋四层洋楼之上。一人半跪着，端着狙击枪警戒。一人背着大口径霰弹枪，拿着望远镜搜索。 扑哧一声，拿着望远镜的人被姬无困从后手刀穿胸。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呜呜了两下便栽倒。 “呐尼？” 狙击手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噗嗤，铛铛铛。姬无困又一手刀砍掉了他的头。钢盔裹着头颅掉在地上。姬无困连忙解下霰弹枪背着，一手夺过狙击枪。两股气息消失，倭军特战队已经锁定他的位置了。 啪啪啪，几颗子弹密集地射在姬无困脚边，激起点点火星和碎石。他立即抬枪反击，啪，一声枪响。几十米外一个特种兵应声掉落。这狙击枪用的是钢芯子弹，足够打死低阶修真者了。 姬无困拔下了瞄准镜。一百米范围内，他根本不需要瞄准。啪，抬手又是一枪。他抓住了一个三个特种兵在一条直线的机会。带着蓝色光雾的子弹连穿三人。第一个被打穿了胸膛，第二个射穿了脖子，第三个被爆了头。 “哇！” 一个机枪手急眼了，他一边疯狂扫射，一边开着绿色的法力护盾朝姬无困冲去。其他反应过来的特种兵大喊起来： “他在那边！反击！反击！” 小队长用传音之法指挥着： “星野、肥田、山上，你们从侧面包抄！其他人拖住他！” 咻咻咻，子弹从身边破风而过，姬无困迅速跳到地面上。他知道特战队的火力厉害，不想浪费法力硬刚。感应到对方落到地面，特种兵纷纷跳落地面。 啪、啪，快速的两声枪响。两个还没落地的特种兵被带着法力的子弹击中，咚、咚两声，两具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咔嚓，姬无困一边推拉枪栓，一边感应着气息分布。 “哎！” 突然肩头吃痛，居然中了一枪。姬无困想都没想，转身盲狙。啪，身后房顶上的一个特种兵掉了下来。 啪啪啪……越来越多子弹打在身边。姬无困被发现了。特种兵分头包围过来。那个机枪手继续开着绿色护盾，扫射姬无困。 “去死吧！” 小队长把法力灌注进手雷中，往姬无困藏身的角落扔去。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炸塌了两面墙。尘土飞扬中，那个房子开始摇摇欲坠了。 特种兵停止开火，都看向了那个方向。他们感觉不到姬无困的气息了。有人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小池中尉厉害啊！那个人肯定被炸死了。” 小池中尉嘿嘿一笑，满脸得意。 第87章 偶遇熟人 就在特战队围观被手榴弹炸得烟尘滚滚的地方时。啪，另外一个黑暗角落火光一闪，响起了枪声。铛的一声，小池的钢盔被带着蓝气的子弹打穿。火星和血水四溅。小池的脑袋变成了钢盔中的一坨烂肉。 就在特种兵们目瞪口呆之时，姬无困弃了子弹打光的狙击枪，端着霰弹枪冲了过来。首先倒霉的是一个端着冲锋枪的特种兵。枪顶脑门他才反应过来。 啪，霰弹枪特有的那种响亮、低沉的枪声响起。这个特种兵的头像西瓜一样爆开，严重变形的钢盔飞起了十几米高。腔子狂喷血水。姬无困一滴未沾。因为他已经跑开了。他边跑边打，像旋风一样绕着特种兵飞奔。 咔嚓，姬无困继续推拉枪泵，朝着房顶上聚在一起的两个特种兵开枪。啪，距离远，霰弹散开，带着法力的钢珠和铁屑像蓝色风暴一样席卷而去。 “呜哇！” 两个特种兵被打飞起来，浑身都是窟窿。咔嚓，啪，推拉枪泵，射击，一秒不到。姬无困冲到一个特种兵后背开枪。带着法力的硕大弹丸把这人拦腰打断。 咔嚓，姬无困快速推拉枪泵，奔向下一个目标。特战队那种七八米站一个人的队形，使其他人有了反应时间。 “哇！” 哒哒哒的机枪声骤起，机枪手把轻机枪顶在腰间，开着绿色护盾，一边大喊，一边朝姬无困扫射。姬无困故意绕到一个特种兵身后。 “雅咩路！” 这个特种兵刚想制止，嗖的一声，姬无困在他身边一闪而过。这人惨叫一声，被打成了马蜂窝。啪，又一声沉闷枪响。姬无困朝着机枪手射击。机枪手连他样子都没看清，头就被打爆了。绿色的法力护盾在姬无困射出的子弹面前，一点效果都没有。 一个蓝阶特种兵连忙开着护盾，同时端起冲锋枪朝着姬无困开火。哒哒哒，咻咻咻，姬无困低头躲过一梭子子弹，抬枪顶在那人的护盾上。啪一枪，蓝色护盾当场爆开，这个蓝阶阴阳师的胸膛开了个大血洞。 眼见完全打不过，当官的又死光了，剩下几个特种兵四散奔逃。姬无困不追了，因为新的猎物又来了。不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一辆坦克带着几十个步兵杀了过来。他把枪一扔，凌厉的目光里面闪过一丝轻蔑，嘴角微微上扬。好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痛打倭军了。 夜晚、城市巷战，倭军凭借飞机大炮建立的火力优势荡然无存。正面战场上吃的亏，姬无困要他们连本带利奉还。 一辆轻型坦克在大街上缓缓前进，上面站着一个倭军军官。他拿着扩音纸筒用倭语大声喊话。两列步兵分别在街道两侧行军。 倭军士兵的行军间隔是三米左右。如果用大光球轰杀，打不死几个人的，徒耗法力。姬无困把目标瞄准了那辆“豆丁”坦克。 一个蓝色大型光球从一栋小楼的顶部呼啸着飞出。砰的一声巨响，光球击中坦克炮塔。那个军官被炸飞起来，炮塔严重变形，炮管弯折。火星和金属部件到处乱飞。旁边的两个倒霉鬼被冲击波震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爆炸，把协同的步兵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有个小队长反应过来，指着楼顶大喊大叫。接着，倭兵四散开来，开始包抄小楼。在机枪的掩护下，步兵摸到窗户边，往里面扔手雷。接着破门，攻入小楼…… 远处的姬无困看着这些人瞎折腾，心里暗自偷笑。法力有限，他没打算浪费在区区步兵身上。黑夜、复杂的街道，为姬无困的行动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他充分发挥了机动性优势，到处偷袭倭军的装甲部队。 轰隆一声爆炸，又一辆装甲车被大光球打翻。 “第十一辆……嗯？” 姬无困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由得担心起芷洛来了。 “法力明显下降了，今天就到这吧。剩下的看北境军的造化了。” 姬无困贴着建筑物飞行，往大悲码头赶去。就在他担心着芷洛时，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吸下地面。 “哇啊！” 姬无困不由得惊叫一声，立即稳住身体。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四下瞥了一眼，寻找敌人的位置。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他放下了警惕。只不过，这个人，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到。 “你好啊，姬先生，很高兴再次遇到你。” 不大流利的明语从巷子里传出。一个身穿黑色制服，金发棕眼的高个女人缓步走出阴影。路灯照在她的脸上，让人眼前一亮。这个女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大波浪卷发，肤白如雪，上围傲人。棱角分明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晶亮的棕色双眸，两片厚唇，看着非常性感。 本来偶遇佳人是件不错的事情，但是姬无困却有点忌惮她——一是这大洋马太过热情，他吃不消；二是，她太高了，一米九的身高，比姬无困高了一个头，面对她压力很大。 他没敢上前打招呼，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柔声说道： “你好，我记得你。你是希腊人，叫什么来着？” 洋女人双手叉腰，缓步上前，双眸底下春风满面，含笑说道： “蒂安塔！过分了啊！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你还是没记住我的名字。” 蒂安塔步步逼近，姬无困飘着后退。他要保持与她平视，所以没有落地。姬无困讪讪地说道： “嘿嘿，你别用希腊文发音，我就好记住了。” 蒂安塔是国联驻华办事处的安保主任。他们先前见过两次。第一次在奉城，姬无困与酒吞桐子交手，失手打塌了很多房子，被蒂安塔误以为坏人。两人打了起来，打成平手。她是个战神，实力与姬无困相当。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 第二次是姬无困委托双面间谍宫城彩子联系她，参加奉城谈判。倭王携赤备组和玄武队前来，最终不敢动手，有蒂安塔的一份功劳。她的身份和实力，都是倭王轻易不敢得罪的。 第88章 三蛟帮金牌打手出场 看见姬无困总是后退躲着，蒂安塔不再紧逼了。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明亮的眼睛里兴奋之情大减，语气平淡地问道： “倭国租界区的乱局，是你的原因吧？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今晚动手的？” “碰巧遇上。那些倭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们国联又拉不住他们。津城早晚有这么一出的。” 蒂安塔眼睛开始发直了，低声问道： “姬先生，倭奴就是倭国人是吧？司马昭又是谁？他的心怎么了？” “对，倭寇、倭奴、鬼子都是指倭人。” 姬无困没有回答下面的问题，而是伺机要跑。蒂安塔眼神低垂，自顾自埋头想着： “司马……好像很熟悉，怎么想不起来了？” 眼看蒂安塔要宕机了，姬无困压着气息倏地跑了。留下沉思中的蒂安塔。这时，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白人跑了过来，用英语说道： “倭国租界出了大事。队长，你还是快回办事处吧。说不定今晚又要打起来了。” “司马昭是谁？” “不会吧？队长，这可是外交常识好不！司马昭就是现在的明国内阁首辅啊！”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哎，那些华人的名字都很怪。那，他的心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吗？” 白人也宕机了。两人相对无语。 大悲码头上空燃起了绚丽的烟花。咻咻，嘭嘭，咻咻咻，嘭嘭嘭。有人驻足观赏，有人行色匆匆地赶去。乓乓几声玻璃爆裂的声音，津城巡捕局的值班办公室突然被扔进来几块大石头。有人捡起一看，石头包着纸，其上写着：失窃皇家宝物在大悲码头。 文财放完烟花准备撤离，忽闻远处传来几声惨叫。 “不好！是望风的人！” 文财立即冲了过去。只见黑暗之中跳出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黑色长袍、橘花马褂的老头子。这人脚下一圈金光玉皇印，腰间绑着一个黄色乾坤袋，跑起来虎虎生风。他便是三蛟帮第一高手，金牌打手邱驰锋。 一句废话都没有，邱驰锋直取文财。他从乾坤袋中翻出几张符箓，朝着文财飞出一张，随后加速冲刺。轻飘飘的符箓在周天之力的加持下快如闪电。文财立即从腰包中翻出几张符箓，手一扬，撒出一张符箓。符箓在空中自燃，变化出半身大小的方形虚化灵符。 嘭的一声，邱驰锋的符箓撞在虚化灵符上发生了爆燃。在火光和青烟中，虚化灵符消散了。 符箓开路，只是虚招，邱驰锋快速近身。眼见文财脚下一圈的青色天师印，邱驰锋露出轻蔑的眼神，嘴角上扬，差点翘到了耳根。 文财手一挥，飞出一张破魔符。邱驰锋侧身躲开。两人身位一错，邱驰锋窜到文财身后，双手捻着破魔符朝他的头和背贴去。文财感觉后背气流涌动，马上有了反应。他头一扭，身体一转，躲过攻击之余，借着转体的势头，来了一记后摆腿。 嘭的一声，邱驰锋抱头格挡，被重重踢了一脚，身子歪了一下。刚稳住身体，他就瞥见文财两手捻着破魔符攻来。右手一拍，左手一抬，邱驰锋把文财的双手向上托起，紧接着右飞膝。 啪的一声，文财被顶得倒后了好几米。邱驰锋奸笑一声 ，声如豺狼： “嘿嘿嘿！二八八的功夫。道爷给你长长见识！” 手捻符箓，邱驰锋再度攻来。文财吐纳一口气，沉重应战。 “天天跟真仙对练，会怂你这个四脉道士？” 两人手来脚往，脚上攻防，手上互相贴符箓，噼噼啪啪、有来有回地缠斗起来。 大部分道士的拳脚功夫不输武夫。运行道术的周天之力来自经脉，这与修炼内力的武夫非常相似。因此，姬无困天天训练文财拳脚，尝试走武夫的路子，另辟蹊径帮他提高道术。 “呀！” 文财大喝一声，手夹破魔符拍出双掌。邱驰锋同样也是把破魔符夹在指缝，贴在手掌上，迎着文财的双掌拍出。嘭的一声巨响，两人对掌，掌心的破魔符对撞爆炸。二人闷哼一声，同时倒退几米。 邱驰锋以低马步稳住了身体。双手一阵刺痛，令他龇了龇牙，眼底露出一丝惊疑。文财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但表情木然，眼神依旧坚毅。 文财的表现让邱驰锋大为吃惊。明明自己道术高他一级，却只能打个平手。而且，此人似乎临战经验非常丰富，心理素质很高。按道理说，他偷了宝物、又面对高一级的对手，应该着急脱身才对。可此人好像一点都不怕被咬死。 正想着，邱驰锋发现文财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后，还微微摇了摇头。他仔细感应，除了几个正在救人的白阶修士，并没有高手存在。 “原来只是拖延时间让同伙撤退。够义气！” 他喃喃了一句，嘿嘿地轻蔑一笑，手在乾坤袋中掏出一沓符箓，大喝一声： “顺鸟！这招看你怎么接！” 他大手一挥，对着文财来了一招天女散花。呼啦呼啦，十几张符箓从不同角度飞向文财。文财也从腰包中掏出一沓符箓，手一撒。符箓在空中自燃，变化出十来张虚化灵符拼成一个半球挡在身前。 文财的这个防御半球确实出乎了邱驰锋的意外，本来他还以为文财会高速移动全力躲避。邱驰锋也是经验老到的。原来的打算中，邱驰锋要在文财躲避的时候进攻。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十几张符箓撞击虚化灵符，像点了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产生了大量爆鸣。邱驰锋已经绕过了灵符阵，来到文财身后。他阴笑着，目光如狼。 “哎！” 他从后偷袭，飞身上前，一招饿虎扑食，双手捻破魔符往前一送，朝着文财的头和背贴去。 文财的视线早已盯上邱驰锋的动作。他迅速转身后退，双手画圆拨开邱驰锋的手，同时蹬腿还击。邱驰锋后仰调整姿势，膝顶破蹬腿，随后双手翻飞，配合着腿法进攻。文财手脚并用进行防御。 啪啪啪，交手几招，邱驰锋发现右手竟然被墨斗线缠住了！原来文财掏符纸之时，已经偷偷抽出了墨斗线。 “哎！大意了！” 第89章 姬无困遇汤承宗 邱驰锋心里恼怒。他料到文财会以符箓挡符箓，但没想到他顺便抽出了墨斗线。 “啊！” 邱驰锋一声暴喝，一记低扫腿把文财踢倒在地。刚要追击，没想到文财把墨斗线收紧。他右手大小臂被捆了起来，身体还被下拉。重心的突变，打断了邱驰锋的连招。 文财鲤鱼打挺，顺势双脚踹向邱驰锋脸部。啪的一声，邱驰锋左手挡下踹腿。他的右手和文财绑在一起，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 邱驰锋起右边腿还击，不料文财后发先至，使出一招变向二段踢。嘭的一声，邱驰锋右脚刚抬，膝盖就被文财右边腿横斩截住。随后，文财右脚一收，一踹，一记高踹腿打脸。啪的一声，邱驰锋用脸硬扛。眼冒金星地后退没两步，马上又被墨斗线拉了回来。 半闭着的眼睛看见文财一记正蹬腿过来，邱驰锋咬牙也来了一记正蹬脚。 嘭嘭两声，两人各中一脚，倒后几步，墨斗线断开。邱驰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见稳稳站住的文财，他不淡定了。四脉道士竟然被一个三脉道士压着打！他的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涨红着脸，恼羞成怒地大吼道： “狗食的！敢阴我！我要杀了你！杀你全家！杀掉所有你在乎的人！” 暴怒的邱驰锋全功率运行周天，脚下的金光玉皇印足足扩大了一倍。文财不敢大意，也全力运行周天，炯炯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那冒火的双眼。 嗖的一声破风之声，一个蓝色小型光球划破夜空，残像拖出一条细小的光柱。噗嗤一声，光球击中邱驰锋的后心，贯穿身体而出。邱驰锋向后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轰然倒地。 文财松了口气，眼神略有失望。高处传来了姬无困的声音： “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再打下去你会赢，但是会赢得很艰难。船要开了，走吧。” 文财点头嗯了一声，正要朝着码头方向跑去，忽见姬无困抛来一个小布袋。啪，他本能地接住，松开扎口绳一看。好家伙，是戒指、项链等小件的金银饰品。姬无困从高处落下，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 “刚才好不容易翻到的小东西。可惜大多数是后明时候的物件，没那么值钱。东西收好了，别声张。” 看见文财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自己，姬无困又说： “我们既要心存大义，也要有自己的小心思。别觉得龌龊。我们这种人都活不好，天理何在？” 文财看着手上的袋子，微微一笑，走向作坊大门。他看了一眼昏黄灯光下的层层叠叠的箱子。满屋子的木箱已经搬走了一大半。他把袋子往里一扔，把大门关上，上锁。 道家有云：“取非义之财者，譬如漏脯救饥，鸩酒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 月朗星稀，映得河面星星点点。两岸黑影婆娑，在微风中摇曳着。 河面上，一艘孤零零的货船朝着月影驶去。姬无困在船头抱手而立，目视前方，聆听着拍打船舷的水声。他已经站了很久，似乎一点不在乎迎面吹来的瑟瑟寒风。 林柏昇披着一件大氅、戴着貂帽，缩头缩脑地上前，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拱手说道： “姬先生，木箱已经清点完毕，重新编号。您需要过目吗？” “不必了，按好夫人的意思，明天还要当场清点和估价。按老规矩，三成上交总号，成成我们瓜分。” “明白，明白，嘿嘿嘿。” 林柏昇再想说什么之时，发现姬无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正在凝视着前方。他不由得怔了一下。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林柏昇看见一条黑灯瞎火的货船迎面驶来。这时，控制室里有人大喊： “它会撞到我们的！右舵两圈！不，三圈！” 货船急速右转，林柏昇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他稳住身体之后，发现姬无困消失了。感应了一下气息，发现他已经飞到来船之上。 姬无困降落在了望台上。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借着月光，环视甲板，发现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干瘪尸体。这些尸体大多穿着黑色开襟棉衣，很像三蛟帮的打扮。有几具穿着黑色皮甲，明显是玄武队的人。 没有多想，姬无困飞到右舷甲板上，准备把那些大黑箱子丢水里去。这样可以造成船只左重右轻，最终让船只向右偏向，避开同林堂的货船。 一上手，姬无困愣住了，眼前的大黑木箱很眼熟——不就是装运皇家宝物所用的大箱子吗？姬无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批宝物不是应该被芷洛劫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她们遇到意外了？” 想到这里，姬无困急了，正要升空飞去查看之际，两双猩红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姬无困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阴影之中，先是走出一个白发披散、面目狰狞、穿着红漆半身札甲的人。接着，一个身穿蓝色布面甲，头戴水磨朱漆盔的僵尸紧随其后。 “魔和飞僵？” 所谓的魔，是指修炼邪术的最高境界，相当于修士的真仙级别。 披头散发者就是汤承宗。他一双蛇一样的竖瞳血眼，正是魔的邪术外相。距离近了，姬无困感受到了两者的阴邪之气。无论是魔还是飞僵，他都没放在眼里。因为这个魔的外相很飘忽，应该还没渡劫，属于入门阶段。至于飞僵，他一向都没怕过。 一股无名火起，姬无困爆发气息，浑身冒出紫色气焰，横眉怒目地瞪着汤承宗问道： “你把那个抢宝物的女真仙怎么了？你是不是倭寇的人？” 汤承宗倒退两步。他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惹不起的人物。即使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心理上仍然感到后背发凉，好像是突然出了一身大汗一样。他知道这人所说的女真仙，正想着整理话语回答。 可在姬无困眼里，他那张灰色僵硬的死人脸似乎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姬无困快要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躁了。 第90章 芷洛最难面对的记忆 心急如焚的姬无困站在木箱之上，与面无表情但眼中闪出丝丝惧意的汤承宗对峙着。汤承宗连续吞咽了三口唾沫，就在姬无困准备动手时，用冰冷的语气，缓缓开口： “她正在和倭寇真仙交手，生死不明。我跟倭寇没有半点关系。” 他的声音就像两个声音同步合成的。一个声音出自喉咙，一个出自腹部，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 姬无困还在考虑他话是真是假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 “姬先生，我是，我是成秋燕。尊夫人，有危险，三个倭寇真仙，两具飞僵……这人……” 嘭的一声响，姬无困脚下的大木箱受到了强力的反作用力，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姬无困没有听完成秋燕的传音，一飞冲天，直奔游龙岭而去。汤承宗吓了一跳，下意识摆出拼命的架势。看见对方飞走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差点坐在了甲板上。他表情僵硬，但目光的惶恐是掩盖不住的。 汤承宗利用飞僵的尸毒跃升至魔，等于一个没成气候的真仙，如果不渡劫，时间一长，力量下降，就会变回妖，甚至失控变成飞僵。这个时候面对姬无困这种真仙中的顶级存在，即使与飞僵联手也一点胜算都没有。 姬无困一下子飞出了成秋燕传音范围，她仍然把话说完： “这人的目标是广海寺倭军大营！” 江湖传言，超凡境的晋升渡劫，是天雷焚身。但是，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胡说八道！大部分人要经历生死战才能迈入新的境界，那便是渡劫。少数人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保住新晋段位。 汤承宗要进攻广海寺倭军大营，作为晋阶的劫数。 游龙岭上空，乌云蔽月，不时电舞银蛇，雷声阵阵。芷洛、酒吞桐子、紫玲三人力斗二飞僵，战况非常激烈。两具飞僵，最厉害的是吸干三浦才藏精血的鱼鳞甲飞僵。它实力已经力压芷洛或者酒吞桐子。飞鱼服飞僵吸干了男次郎，阴邪之力也得到了不少增长。 咚的一声闷响，芷洛的法力护盾被鱼鳞甲飞僵一个猛烈冲撞顶爆。人像炮弹一样冲向地面。啪啦，啪啦，接连撞断了两棵大树，在雪地上唰唰地滚了十几米才停下。 芷洛经历的战斗最多，法力消耗最严重。 她挣扎了几下，艰难爬起至半跪之时，气血翻涌，噗的一声，猛吐出一口鲜血。此时，天空传来一声低沉的嚎叫，芷洛忽然一怔，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愣在当场。被尘封的久远记忆挤开了封印之门，如同泉水般涌现。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芷洛眼前的景象以她为圆心，缓慢转动起来。转速越来越快，达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芷洛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由得闭上眼睛，大叫了起来： “啊！我的头好痛啊！” 不一会儿，头不痛了，天旋地转的感觉没了，双膝跪地的芷洛眼睛一睁，突然呆在了当场！夜空变成万里无云的晴天，雪地变成了干草地，覆盖着薄雪的树木变成了萧萧落叶的秋木。不远处，旌旗招展，人头攒动。一群披着犀皮厚甲的士兵，挥舞着石斧长戈、举着铜刀木盾，正在鏖战数倍于己、衣衫褴褛的狂暴尸群！ 战马的嘶吼声、人群的喊杀声、僵尸低沉的咆哮声……声声入耳。仿佛乾坤倒逆，芷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久远的从前！回到了那个，无论多少次沧海桑田都无法释怀，只能一封了之的悲惨记忆之中。 同样是被飞僵撞落地面，同样撞倒了两棵大树，同样在地上滚出了一条十几米长的痕迹。芷洛一下子回到了年轻之时。弥漫着血腥腐臭的战场，没有人能够顾及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神明。 一声嘹亮而悲戚的战马嘶鸣声，让芷洛瞬间回过神来。一辆失控的四马重型战车飞驰而至。战车上的驭手正被两个僵尸啃咬着。长戟手和射手已经不知所踪。眼看就要被撞上之时，芷洛奋然站起，正要躲闪之际。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像流星一样砸在四马战车上。轰的一声，战车瞬间被砸成碎片。 芷洛以手遮脸，身上的靛色气焰挡下了迎面扑来的碎木残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双杏眼惊恐地看着烟尘之中的黑影。一个身穿豹皮短衣，眼珠血红的飞僵出现在眼前。他的头颅只有半边头皮，长发披散着；另外一半是结痂的烂肉；黯青的死人脸上满是皱褶，皮肤像树皮一样干硬。 就是它把洛撞到了地上！处于半仙阶段的洛，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洛！” 一声高亢、熟悉、急切的声音响起，子犹基挺戟跃马，朝着飞僵冲来。花容失色的洛大喊着阻止： “不要！不要啊！快逃！犹基快逃啊！” 看见一身银光白气的子犹基挥舞着长戟杀进尸群，洛的视线瞬间模糊，泪如泉涌，除了不断挥手大喊着不要过来，竟然像普通小姑娘遇险时一样，不知所措。 飞僵只是盯着洛，连看都没看子犹基一眼。 子犹基双目几乎迸出火来，咬着牙调动出全部内力。带着白气的戟头横扫竖劈，下挑上削，借着战马的冲击力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就在即将杀透尸群之时，坐下已经膛开肚破的战马无力支撑，一头栽倒。内力消耗得差不多的子犹基也一头撞在地上。 最难面对的时刻到了，子犹基被一具黑毛僵尸按倒猛啃了一口，咬掉了护肩。接着，更多的僵尸扑在他身上…… “啊！住手！不要啊！” 洛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像发了狂一样，碧波一样的双眸热泪盈眶，边高声大喊，边朝着尸群冲去。可没跑出几步。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往后吸去。突然身边狂风大作，气流朝着身后的飞僵蜂拥而去。洛只能艰难地维持着身体。 “洛！期三千…啊，啊啊啊！” 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洛亲眼目睹子犹基被群尸撕成碎片！悲痛欲绝的洛失声大喊： “不！” 悲痛之声，震彻旷野。 第91章 秋生助力 “不！” 花容失色的洛撕心裂肺地大喊。这一声喊出，在强风之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劲风对抗飞僵的吸噬。洛双眼充血，脸上青筋暴起，五官已经扭曲。她猛然朝前冲出几步，伸手想要做点什么——可是，很快她停了下来。子犹基的所在只剩下血水和肉片。他的残肢已被僵尸争抢一空了。 “不！” 洛的声音低了好几倍。她低着头，双膝下跪，伏倒在地。一点点被吸向飞僵。 “不！” 洛的声音小得可与蚊蝇相比。她不挣扎了，任由身体被强风吹起。整个人倒后着飞向飞僵。正当鲜血从洛的嘴巴、鼻孔和耳朵中一点点渗出时，她突然闭眼仰天暴喝一句： “姬逾！快给我死出来！” 砰的一声，一个暗黄色身影风驰电挚般赶到，把飞僵一脚踹飞了。 姬逾，就是姬无困。这个时间距离他出生，还差六百多年！ “姬夫人！” 芷洛突然睁眼，猛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从雪地中爬起，直着身体跪着，失神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心砰砰直跳，口在大口喘息，仿佛自己才幽冥中出来一样。她一时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看见灰头土脸的秋生半跪在眼前，才沉声问道： “我昏迷多久了？” “半分钟吧。” 芷洛深呼吸了一口。意识到自己泪眼婆娑，她俯身捧起一把雪往脸上一抹，摩擦了几个来回。冰凉的感觉，让她迅速回过神来。 “姬夫人，白素师姐已经赶向津城找姬先生了。” 秋生左手捧着一手鲜血，表情有点不自然地说道。芷洛看着他手上的血，眉头一扬，问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啊！” 秋生这才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连忙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是童子血，至阳之物。夫人请摊开手掌。” 芷洛知道他的用意，撸起袖子，露出一双玉臂，掌心朝上。秋生右手食指蘸着鲜血快速在她手掌、手臂上画符。 “请翻过来。” 芷洛翻过双手，掌心朝下。秋生飞快在她手臂和掌背画上符咒。 “这么多血，我看不出你哪里受伤了。” 芷洛秀眉一皱，眉宇间尽是狐疑。秋生嘿嘿地笑而不答。这时，远处的树丛里冒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尴尬地笑着说道： “师祖你好。我是紫玲太师傅的徒孙的徒弟，叫温碧涵。嘿嘿嘿，血是我的。” “好，我记住你了。” 芷洛白了秋生一眼。秋生红着脸低下了头。突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紫玲的气息陡然下降。秋生转身望向远处的树林。只见树木一棵接一棵地倒下，不时蓝光闪烁，爆炸突起。 秋生急了，眼神尽是担忧之情，急切地说道： “姬夫人，快救紫玲师姐吧！” 正回头之时，芷洛已经飞在半空。 紫玲没有与鱼鳞甲飞僵正面交手，只是不断游走躲避。喝了丹液的酒吞桐子勉强和飞鱼服飞僵打成平手。不过，可以感觉到她已经到达极限，术法正在快速流失。形势变得越来越糟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秋生用童子血在芷洛手上画出的咒文。 咚的一声巨响，紫玲的法力护盾被鱼鳞甲飞僵撞碎，蓝星子四溅。未抵消的冲击力把紫玲顶飞了起来。幸亏她机灵，在抵挡攻击之时，身位总在上方。即使是被顶飞，重力也能抵消部分冲击力。不至于撞到什么东西造成二次伤害。 “呜哇！” 鱼鳞甲飞僵一声悠长的低吼，再次扑向紫玲。飞僵的速度很快，势头很猛。紫玲眉头一横，双目圆睁，露出坚毅的神色。她依旧开启法力护盾抵挡。就在冲撞之时，芷洛突然闪现在飞僵身边。 “呀！” 她怒吼着，仿佛要把刚才梦中的悲愤一口气宣泄出来。 “去死吧！怪物！” 芷洛一掌打出一个强力的气击。一股罡风直扑飞僵，气流之中夹杂着一个金色的符咒。 “吼！” 飞僵被罡风控制住，照单全收了符咒攻击，带着一声低鸣，栽向地面。一个气击怎么能够宣泄掉心中悲愤？芷洛双手倏地前伸，紫气在她双掌前快速凝聚，嗖的一声，一个直径达到两米的光球破风而出。光球之中隐约闪着金色咒文。 轰隆一声爆炸，气浪四溢，飞僵被光球击中，撞向地面。咔啪，唰，唰，唰，几棵树相继倾倒。紫玲缓缓飞到芷洛身边。她的衣服在强风下呼呼作响，长辫乱舞。她留意到了芷洛手上的血咒。 “师尊，这是？” “来！那个方士要不行了！” 芷洛没有回答她，朝着酒吞桐子那边飞速而去。感觉异常灵敏的她，发现了酒吞桐子身上的秘密！ 酒吞桐子渐渐不支，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面对飞鱼服飞僵凶猛的爪击和气刃，她节节败退，以躲避为主，不敢硬碰硬了。酒吞桐子想要拉开距离，接连变化火盾和电盾挡在身前。 呼啦一声，飞鱼服飞僵一击虎爪手，抓碎了火盾。空中顿时烈火四溢，热浪涛涛。又一击龙爪，砰，抓破了电盾，电弧飞舞，噼啪作响。 这火盾和电盾，是超凡境方士的绝技。火盾可以灼烧近战攻击者。电盾则能麻痹攻击者，起到控制的作用。只不过，酒吞桐子的这两手都没有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飞僵瞬间就到了眼前。她的术法一时续不上来，只能干瞪眼，冰冷的眼神底下浮现出惊惧之色。飞僵抬起黑气缭绕的手，赤红的瞳孔毫无波澜地盯着她。 第92章 姬无困杀到 就在飞鱼服飞僵要对呆住了的酒吞桐子出手时，啪的一声爆鸣，一个小型紫色光球击中它的侧脸。没等它反应过来，啪，芷洛一脚踩在它的头顶，把它踩下去了几米。接着，芷洛双掌齐推，发射出一个大型光球。 呼的一声，大型光球推着飞僵撞向地面。轰隆一声巨响，炸起来的沙石飞到了半空，打在芷洛的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的声响。隆隆声在山岭之间回荡着。 紫玲飞到了芷洛身边，递给她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丹药，恭敬地说道： “师尊，补充一下法力吧。” 芷洛摆摆手，微笑着说道： “吃过了。短时间内再吃没有用的。” 芷洛的淡然自若的神情让紫玲颇感意外。明明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而且处于绝对的劣势，可芷洛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忧虑的。一个念头不禁在她心中冒出： “难道师尊还有杀手锏吗？” 芷洛靠近酒吞桐子，顺着冽冽寒风大声喊话： “沿着河流往东南方去，边打边退！” 言罢，咻的一下，芷洛朝着东南方飞去。紫玲紧随其后。酒吞桐子知道那是去津城的方向，皱了皱眉头，冰寒的双眼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哼了一声，加速跟上。 “那个方向有什么？” 迎着呼呼寒风，紫玲用传音之法问芷洛。芷洛回眸一笑，给了她一个玩味的眼色，用传音回复： “希望！” “呜喔喔喔！” 两个飞僵沉声咆哮着追来。它们的速度快如疾风。紫玲不时回头察看。每一次回头，飞僵都靠近了一些。凛冽的寒风可以冻人皮肉。两个飞僵的追赶可以让人胆寒。 这两个飞僵现在略显狼狈。鱼鳞甲飞僵的两手“龙虾臂”基本脱落，右侧裙甲残破不堪。其它地方焦一块、破一块的。飞鱼服飞僵的冠帽没了，披散着头发。半边脸焦烂。一身飞鱼服破烂不堪。然而，两具飞僵依然气势汹汹。 经过两轮全力一击，芷洛的法力下降得很厉害，基本上没有了一战之力。手上的童子血咒文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紫玲也是如此。 感觉到两人状态不佳的酒吞桐子眼里隐藏着一丝阴狠，嘴角微微上扬。她故意加速飞到二人前面。一边堂而皇之地调动术法，一边双手蓄力。左手烈焰奔涌，火焰一圈一圈地绕着手臂打转，像是随时要喷发出来。右手电光缭绕，似乎手上困着一条不断翻腾的银蛇。 芷洛和紫玲也蓄力已久，一身气焰犹如滔滔江水在身上翻滚不息。芷洛突然回身，双手前伸，同时大喊一声： “是时候了！” 嗖嗖嗖，一连串小型紫色光球从她双掌前激射而出。一条光链扫向鱼鳞甲飞僵。紫玲也发射出小型蓝色光球进行攻击。鱼鳞甲飞僵不躲不闪，变化出一个黑色的护罩径直冲向芷洛。 霎时间夜空蓝光闪烁，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远远看去，就像电闪雷鸣一般。 酒吞桐子阴险的目光落在芷洛后背上，面露奸笑，正要动手。突然，她眉头一挑，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滋啦一声，一个雷球飞出。呼的一声，一个火球脱手而出。雷球和火球砸向冲刺而来的飞鱼服飞僵。 开着黑色护罩的鱼鳞甲飞僵顶着小光球的轰击，冲到了芷洛面前。血红色的瞳孔、脸上烂肉间蠕动的肉芽清晰可见。 “呜喔！” 鱼鳞甲飞僵没有减速，打算撞飞芷洛。芷洛对着它邪魅一笑，眼神充满了戏谑。她一个翻身下沉，身后突然冒出一团紫光！ 浑身气焰紫得发黑的姬无困，风驰电掣般赶到。他侧身斜对着鱼鳞甲飞僵，右手横在胸前，左手已经后拉，双拳紫焰缭绕，眼珠子像是能喷出火来一样。 “呀！” 啪的响亮一声，飞僵的黑气护罩被姬无困的左摆拳捶爆。飞僵的身体随之猛烈颤动了一下。 “呀！” 砰的一声巨响，飞僵的凤翅盔被姬无困的右摆拳打爆。飞僵身体一沉，正要下坠。嘭的一声闷响，姬无困已经闪身到下位，给了它心窝一记左勾拳。拳劲之大，直透心肺。飞僵后心的鱼鳞甲爆开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窟窿，甲片乱飞。 姬无困前胸上挺，双手合成锤，一边蓄力一边暴喝： “受死吧！” 嘭的一声巨响，姬无困手锤猛砸飞僵后背。吱的一声长啸，飞僵像流星坠地般撞击地面。轰隆一声，沙土飞到了十几米的高度。尘土散去，地面出现了一个深一米多，宽两三米的大坑。那具飞僵瘫在坑底，完全没了动静。 “敢打我的女人！要你灰飞烟灭！” 姬无困一掌推出一个大型紫色光球，嗖的一声，光球划破夜空命中地上的飞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甲片、残肢伴随着沙石泥土到处乱飞。 两秒不到，最厉害的那具飞僵，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彻底消灭。紫玲当场呆住了，双眼失神地看着尘土滚滚的地面，口变成鹅蛋形。 同样愣住了的还有酒吞桐子。她眼睛盯着飞鱼服飞僵，余光一直在注视姬无困的动作，密切留意着他的气息动向。刚才姬无困痛打飞僵的一幕她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她知道姬无困厉害，可没想到他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呜喔喔喔！” 飞僵的一声低沉的咆哮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见姬无困冲过来，飞鱼服飞僵开启黑气护罩对冲过去。 僵尸是没有恐惧感的。它才不管对手是大罗金仙还是什么神佛，看见了就往上冲，拼了命都要咬上一口。 咚的一声巨响，姬无困开着法力护罩直接撞飞了飞僵，黑气护罩像泡泡一样爆开消散。飞僵倒退了十几米才稳住身体，血红的眼珠倒映出姬无困双掌前伸的样子。 飞僵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姬无困双掌前的紫气旋转聚合，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有余的巨型光球。嗖的一声，巨型光球推着飞僵坠落地面。爆炸声直冲云霄，冲击波直接扫平了方圆百米的大小树木，滚滚尘土覆盖了半个山岭。远处的树木像遭受强风吹袭一般，东摇西摆，抖下了积雪。唦唦唦的声音响成一片。 芷洛双手捂着耳朵在姬无困身后大声喊着： “那个女方士渡劫晋阶真仙了！别让她跑了。” 第93章 善后 乌云散去，游龙岭拨云见月。风停了，雪也停了。月光之下明暗斑驳，银一块、黑一块的，有些地方还冒着浓烟。三个人影飘浮在空中。树林里，陆续冒出一些身影，小心翼翼地朝着他们靠近。 姬无困脸色煞白，眼睛半闭着，目光暗淡，低头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发脚渗出，沿着脸颊流到下颚。 “无困，最后那个僵尸，全靠我的御物之术把它定住了。否则，你哪有这么容易得手！” 芷洛一边开心地嚷嚷着，一边从姬无困身后飞来。相比之前，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碧眼之下一片喜悦之色。 “哼！你没打算谢我吗？” 见姬无困背对着自己，无动于衷。芷洛娇嗔一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这巴掌力度不大，可姬无困气血攻心，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芷洛吃了一惊，刚刚才好转的脸色，再次变白，眉头下压，神色凝重起来。连忙上前扶住他，把他的手搭在肩上，防止他法力不支突然坠落。担忧地说道： “无困，你没事吧？” 姬无困抹去嘴角的血污，看向芷洛，努力挤出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事，打得太急，消耗太大，脱力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两人身体一接触，芷洛就感觉到他法力紊乱，气血乱冲。这没法通过法力治疗，因为不能再输入法力干扰他的气血运行了。芷洛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轻抚他的后背，说道： “来，先把法力降下去，然后调匀内息。不要着急。” 淤血吐了出来，姬无困反倒觉得气血顺畅了一些。他和芷洛几乎脸贴着脸。芷洛的样子比他更狼狈。刘海凌乱，脸上不少刮痕，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有血迹。衣服多有破损。顿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姬无困心疼了。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边柔声细语： “抱歉，来晚了。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芷洛继续轻抚他的后背，微笑着说道： “我没事。放心吧。” 姬无困直面着她，疲惫的眼神含情脉脉，两手抱住她的腰。芷洛被盯得不好意思了，目光垂下，微笑着轻声一句： “脸上脏，等会儿吧。” 她擦了擦脸蛋，看了一眼手心，似乎不大满意。姬无困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芷洛的脸开始红了： “这么高，大家都看着呢。” 姬无困眉毛一扬，尴尬地笑了笑，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澈起来。他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薄唇，然后分开。芷洛抿嘴一笑： “你呀，就是脸皮薄！” 边说边从衣襟里掏出一颗鸡蛋黄大小的丹药，剥掉蜡皮送到姬无困嘴里： “我说过了，这几年我们都会好好的，逢凶化吉。张嘴。” 姬无困昂头咽下丹药，干咳了几声，目光落在了芷洛的胸口上。芷洛把脸转一边，压着眉，斜眼看着他，表情半喜半愠地说道： “看什么看！都这样了，还想那档子事！” 她的脸色红润起来了。姬无困的脸色没那么白了，讪笑着说道： “哈哈哈，我在想你会拿什么东西出来给我送服丹药。” “你这坏蛋敢调戏我。” 芷洛假装生气地揪着他耳朵，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每次都要我照顾你……你还不老实……” 紫玲远远地看着两人，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微笑着喃喃自语： “世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那是没见过鸳鸯一样的神仙眷侣吧？天长地久的爱情，只是凡人的美好愿望。但是，对于他们两位而言，却是真实的当下。相爱二十年，对很多人来说是考验。能够相爱两千年而初心不变，就是不可思议了。这就是言情小说里面所谓的，爱到对的人了吧？” 她和芷洛聊过很多次感情问题。芷洛觉得，这个世上不缺英俊的好男人，但是能配上她这种长生不老的，就非常稀罕了。即使是紫玲这种半仙，对象也是非常难找的。她二十岁晋阶半仙，青壮年期至少有两三百年。如果跟凡人好上了，他的生老病死，能接受吗？ 不过，世事并无绝对。芷洛和姬无困的爱情，让紫玲看到了些许希望。芷洛曾经对她这样说过： “感情上，似乎没有仙凡之分。我认识无困时，他只是个蓝阶一品的凡人。他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和爱人。不过，无法否认，我俩似乎一见钟情了。他能成为真仙，我是没有预料到的。最后，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无怨无悔最终战胜了对失去的忐忑。” “没准，我也能找到如意郎君？最终像师尊一样，得到意外之喜？” 轻叹一声，不想被强喂狗粮的紫玲转身离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亲力亲为呢。 紫玲和白素的人都集中起来了。人们都在忙着救助伤员，处理死者。这些人都是精英。这一战死伤大半，算是动摇了芷洛的江湖根基。或许五十年之内她都组织不出这种规模的别梁子了。 别梁子，就是土匪劫道。 芷洛扶着姬无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坐下。姬无困盘膝打坐静养。芷洛则抱膝坐着。她要发动归真，让身体恢复原态，治疗伤势。姬无困不知道，芷洛的肋骨断了几根，内外伤好几处，是凭借法力护体撑着的。 只见芷洛身体渐渐冒出浓烈的白气。白气缭绕不散，把身体包裹了起来。几分钟后，嚯的一声，一阵劲风从芷洛体内爆发出来，把白气尽数吹散。芷洛容光焕发，脸上的伤口都没了，连血痕和污迹都消失了。除了衣服上的邋遢和破损没有改变，肉体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她经历过大战。 当姬无困和芷洛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们纷纷过来围观。看见芷洛和姬无困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紫玲的弟子会尊称师祖。白素的帮众会尊称夫人和先生。 刚才姬无困秒杀飞僵的情景，很多人都看到了，让在场的人佩服不已。修真者么，最崇拜力量，最敬佩本领高强之人。 第94章 挑法器 只要带着人，行事就不会像独行侠一样潇洒，前前后后的事情很多、很繁琐。芷洛先和白素、紫玲还有姬无困讨论善后事宜。 姬无困神情严肃，低声说道： “飞僵应该是一个魔放出来的。我来的时候遇上他了。他似乎要混入倭寇里面，到津城去。” 白素客气地插话道： “师尊、姬先生，我看见一个妖，穿着铠甲的白发老人。他似乎站我们这边的，不，应该说，与倭寇对立的。” 芷洛和姬无困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白素，神情凝重起来。他们都没说话，等着白素继续说下去。白素会意，继续说道： “我带人检查过所有遗落的木箱。都是石头！这次的宝物运输，似乎是个陷阱。有人做局要摆倭寇一道。” 芷洛轻笑一声，淡然地说道： “然后给我们搅了局！作孽啊，还死伤这么多手下。要不是姬先生那边得手了。我都没脸面对你们了。” “师尊不要这么说。谁都预料不到事情会这样。何况，这种事本来就是刀口舔血，大家会明白的。” 白素安慰道。姬无困隐蔽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宽心点。随后，他无奈一笑： “我们都小看当局者了。” 不久之后，白素和紫玲都带着人集中在芷洛身边。姬无困站在他身后，秋生在远处蹲着。芷洛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她对大家拱手，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首先要对大家赔个不是。这次行动很失败，很多弟兄死伤。大家都听说了，倭寇劫的宝物，都是石头。看样子，他们被当局摆了一道。我们也被耍了。情报和部署的问题，这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咚，不远处的河里，传来微弱的落水声。白素和紫玲神情肃穆，几乎同时拱手一拜。他们的人也跟着拱手一拜。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没有人说话。 芷洛扫视众人，继续说道： “好消息是姬先生带人在津城抢回了不少宝物。大家都可以参与拉篇子。我决定，降低交公的比例。相信我，回报会超乎大家的想象。” 拉篇子，意思是分赃，是土匪的黑话。 众人开始相互交流眼神，出现细小的议论。有些人掩饰不住兴奋之情。毕竟，那可是皇上的宝物！芷洛没有制止讨论，继续说道： “飞僵的可怕，大家有目共睹。它的尸毒也很厉害，大家都亲眼看见了。短短十几分钟就能让大活人变成僵尸。为了断绝后患，我们要彻底检查一遍游龙岭，把它们消灭干净。这是对世人负责。” 众人都听得清楚，没人说话，噤若寒蝉。芷洛的目光分别扫过白素、紫玲、秋生，同时说道： “紫玲、白素带上几个身手好的跟我来。秋生也来吧。寻找僵尸，你是行家。其他人继续处理死者，运送伤员。争取天亮前完事。分头行事吧。” “是。” 众人齐声回应。白素和紫玲开始分配人手。 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天蒙蒙亮，水红彤彤的。 林柏昇的船没有经过游龙岭，而是走分岔河道朝北而去，按照约定到了同林堂的一处秘密仓库。林盛带人在这里接应。清早时分，芷洛等人坐着卡车也到了。 她们奔波了一夜，消灭了两个绿眼僵尸，再无所获。 林盛、林柏昇感觉到她的气息后，早早赶到仓库门口迎接。看见芷洛下车，林盛连忙迎了上去，林柏昇带着林英杰紧紧跟着。林盛拱手躬身，开口道： “师尊，据说你们在游龙岭与倭寇大战。你没事吧？” “我自己没事，其他人出大事了。进去说吧。” 芷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林柏昇、林英杰上前拱手问好。林柏昇问道： “师尊，姬先生呢？” “他有事。” 姬无困夜里被芷洛打发回家拿钱了。她突然觉得，明天拉篇子可能需要用钱。 林柏昇还有话想说，不过看见芷洛径直走向仓库，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只能把话咽了回去。林英杰目不转睛地盯着芷洛看，低声喃喃道： “跟着这么漂亮的师尊学法，可以，可以……” “你安分些！她还没答应呢！师尊可不像姬先生那么好相处的！” 林盛已经让人把宝物排放整齐，等待进一步处理。仓库里，只有芷洛、紫玲、白素、林盛、林柏昇这五个拉柱的。循例，芷洛先挑。她挑完了，再行分配。 地上的宝物琳琅满目，大致分为青铜器、瓷器、玉器、字画、金银珠宝以及奇珍异物五类放置。芷洛感兴趣的是法器。 她走到宝物中间，双手缓缓抬起，一阵蓝色光雾在她身边凭空出现，慢慢扩散开来，很快就充盈了仓库。紫玲、白素和林盛神情淡然，显然他们见过这种情景。林柏昇第一次看见这种手段，眼睛瞪圆了，一脸惊奇。 “翎宇，这是用法力感应法器，与法器共鸣。蓝阶三品就能做到。这里只有你在大惊小怪。真没见识！” 芷洛语气平淡，声音很小，但林柏昇听得满脸通红，躬身一揖诺诺地回应： “师尊教训的是。徒弟受教了。” 嗡嗡嗡，细微的声音从三个地方传来。。芷洛手一挥，奇珍异宝区中，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精雕朱漆楠木匣子缓缓浮起，飘到芷洛面前。这个木匣本身就是精品。芷洛手指一弹，嘣的一声，木匣的铜锁爆开。 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放着一片双龙玉佩。芷洛秀眉一挑，眼底露出喜色，心中暗喜： “汉代双龙天命符？这好东西留给无困。” 这种双龙玉佩，在汉代不稀罕。天命符，在两晋之前，也不是稀罕物。所谓天命符，就是可以感应天意的法器。当佩戴之人违逆天意时，天命符会崩坏。因此，一般的天命符是一次性用品。可这种双龙天命符，是可以重复使用的精品！ 双龙玉佩其实是二合一的，靠着佩戴之人的法力，双龙死死咬合。一旦佩戴者遭受天谴，玉佩一分为二。 芷洛背对着其他人。所以其他人看不见她脸上的喜悦，只看见她把一个小东西收入怀里。 第95章 一个玉壶，一段回忆 芷洛收获了一枚天命符。嗡嗡作响的地方还有两处。白素、紫玲、林盛和林柏昇都在看着。他们不敢作声。他们的师尊收了什么，愿意说就听，不想说，没人会问。 玉石区一个玉壶飘到芷洛面前。这个玉壶距离众人近，大家都看清楚了。表面上看，不算精致，甚至雕刻有些粗糙，如果瓷壶这种品相，只怕只能放在茶楼里泡茶用。可奇怪就奇怪在，这个玉壶没有开盖子！只有壶嘴通入壶内。也就是说，这玩意肯定不是用于装茶或者酒的。 林柏昇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尊，这是玉壶，还是茶壶一样的玉雕？” 林盛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回凌空漂浮的玉壶上。这时，玉壶缓缓飘到林柏昇面前，陡然下坠。林柏昇慌忙双手接住。一接触，只觉得这玉壶冰寒蚀骨。 “好冷！这是寒玉做的？” 玉壶不大，双手可以包拢。从重量判断，中间应该是空的。林柏昇向着天窗举起，阳光隐约透过玉壶。林柏昇愕然： “真是空的！没有开盖，只有壶嘴连通，浑然一体。这东西怎么雕出来的？真是鬼斧神工啊！” 林盛伸手要看。林柏昇多看几眼后才交给他。林盛拿到玉壶，让壶嘴对着林柏昇，然后嘴角上扬，眉头一松，说了句： “老弟，得罪了。” 他突然运行法力，身体冒出蓝色气焰。林柏昇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把法力灌注到玉壶中。玉壶发出幽幽的蓝光。 “你这是……” 林柏昇还没问完，忽然感觉自己的魂好像要被吸出来一样！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浮现在他身体上。他的魂魄正在离体！林柏昇本能地运行法力对抗，白影才缩回体内。 “哈哈哈！” 林盛哈哈大笑，额头上出现三杠皱纹，露出烟黄牙，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收了法力，一手托住玉壶，一手拍了拍林柏昇肩膀，笑意未消： “开个玩笑，老弟别介意。” 林柏昇收了法力，赔着笑，眼底下露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不满。芷洛在，他肯定不会发作，但一定会记着，日后奉还。芷洛一直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思。 这时紫玲冷不防问了一句： “振声，说说看，这玉壶用来干嘛的？” 林盛清了清嗓子，抱着玉壶对紫玲一揖，语气平和地回答道： “是，师姐。这是聚魂玉壶。用来炼魂的。玉壶长年积蓄阴气，所以冰冷异常。把鬼魂收入其中，既可以躲避鬼差缉拿，又能强化阴魂。传说，鬼魂在玉壶中待上数月，可自由出没任何地方，不再受风水限制。待上数年，不再惧怕阳气。待上数百年，可在日光下行走。待上数千年可得肉身……” 林盛正说得起劲，林柏昇轻哼一声，抓住他最后一句，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既是阴魂，何来肉身？小小玉壶，又怎么生出肉来？老哥倒是说说看。” 林盛一时语塞。不料，紫玲插话了： “应该是灵体，又叫仙灵。与人一样具有实体，又能像鬼魂一样化为虚无。师尊，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等了好几秒芷洛没有回应，紫玲低声问道： “师尊？” 早在玉壶送到林柏昇手上后。芷洛已经神游了，陷入了一段刻骨的回忆之中。 残阳似血，映得洛邑城墙一片殷红。洛邑守军仍在苦守城墙。城下尸群退去，都在争食倒在战场上的死人。一些像是头目一样的僵尸却在不断驱赶僵尸，收集完整的尸体。没肉吃，那些小僵尸就趴在地上舔血。 嚣子列的商军在僵尸群的攻击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妇邢、洛以及几十个本领高强又运气极佳的材力之士。他们逃到另一边的商军大营里。 按商军编制，材士是贞人，也就是后世的修士；力士，是指后世的武夫。这些都是军中精锐。 太阳下山，大地一片死寂。王后妇好扎在山上的营盘里，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传出呜呜的哭声。年轻的洛缩在树丛里抱腿哭着。似乎是累了，或者是哭干了眼泪。她的哭声不再是撕心裂肺的悲痛，而是充满哀伤和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别哭了！哭有何用！难道不成你能哭死女丑、哭死将臣？！” 林子外传来妇邢的喝骂声。不知哪来的勇气，哭红眼睛的洛猛然抬头，用嘶哑和悲愤的声音顶了回去： “犹基死了！我夫君死了！” “我夫君也死了！我还搭上了儿子！” 妇邢立即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子列、子犹基不能白死！九州大地不能变成只有僵尸和仙灵的所谓永恒国度！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 洛怔住了，随后把头埋在膝盖里。妇邢脸都黑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撸起袖子就要冲进树丛里把洛揪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对洛有动粗的念头。长久以来，妇邢虽然强势，但对人从来不动粗，尤其对洛，更是以礼相待。 妇邢走到树丛边上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妇邢别动气。嘿嘿嘿，小娃子，不懂事，要慢慢教。” 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话毕时，一个身穿黑色短衣、灰白短裙，戴着青铜面具的白发老人飘然落在她的身边。此人，便是三千多年后带领芷洛的仙魂进入法器“仙境”的谢祁。 妇邢收敛了怒容，欠身行礼： “见过大巫师。家里孩子不听话，让大巫师看笑话了。” 随后，妇邢对树丛里的洛冷声说道： “这位是夏后氏的大巫师，谢巫。洛，快出来见礼。” 悲愤交加的洛才不管什么大巫师、小巫师。她不哭了，但一点动活的意思都没有，闭着眼睛埋着头，耳朵画到了树上。根本不理睬妇邢。妇邢罕见地又动气了，脸色黑沉黑沉的，凌厉的双眸仿佛在冒火。只是谢祁在旁，她并没有当场发作。 谢祁还是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 “妇洛想不想再见公子犹基一面啊？” 洛倏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一步冲出树丛，扑通一声跪在谢祁脚下，扯着他的裙摆哭求道： “想！只要能再见犹基一面。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96章 上古浩劫 洛跪着求教谢祁。她抬头看着谢祁，通红的泪眼露出哀求之色，同时又闪着希望的光芒。谢祁手足无措，面具底下的双眼露出尴尬之情。他连忙扶起洛，后退一步，整了整裙子，干咳一声后笑了笑才说道： “嘿嘿嘿，妇洛别着急。且听老朽慢慢道来。你应该知道人死之后，阴魂残存……” 洛急得双手握拳跳了跳，红着小脸插话道： “哎呀！大巫师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洛，休得无礼！” 妇邢冷声说道，按住了她的肩膀。这一按，似有千钧力，洛弯了弯腰，一下子安分下来。谢祁的眼神有些尴尬，干咳几声继续说道： “七天后，公子犹基会回魂来看你一眼。你必须好好活下来，听妇邢的话。好对他有个交代。” 话是这样说，可谢祁对洛的传音之法却是这样的： “公子犹基回魂之时，老夫给你件法器，把它收了。这样它就不会跟着鬼差进地府。你们又能在一起了。” “和犹基的鬼魂永远在一起吗？我愿意！妇洛谢过大巫师！如果事成，大巫师但有差遣，尽管开口。洛必定全力以赴。” “嘿嘿嘿，人鬼情未了，古已有之。一般巫师、贞人就能做到。只有这种手段，就太过辱没大巫师的威名了。我或许可以让公子犹基重生！” 洛泪如泉涌，跪下拜谢，呜呜地抽泣着说道： “洛，谢过，谢过大巫师！” 接着传音一句： “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妇邢看着心烦，抱着手，脸转一边去了。她不知道，洛这是喜极而泣！洛再抬头时，眉宇凝聚，双眸重新闪出坚毅的光芒： “我，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让自己的夫君子犹基重生后能够有个安稳世道，洛决定跟随妇邢对抗女丑、对抗僵尸之王将臣，直面上古传说之中的灭世浩劫。 在谢祁、栎子凌等人的口中，洛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大概的认识。上古魔神、僵尸之王将臣一直都有把世人变成僵尸、超凡之人变成仙灵，缔造没有疾苦的所谓永恒国度。这个野心有违天道，所以屡屡失败。然而，将臣败而不亡，能够数度卷土重来。 将臣是灵体。既是血肉之躯，又是虚无之体，不死不灭。相比之下，真仙跟俗骨凡胎差不多了，只是长生不老，仍然避免不了死亡。 因此，古人对付将臣，只能封印，无法杀死。栎子凌的办法是用人皇箭射伤将臣的肉体，让其休眠，再秘密封藏。 将臣之所以屡次复活，皆拜一人所赐——女丑。此人与洛打过照面。就是出现在嚣子列军阵上空的少女。这个少女虽然叫丑，但长得一点不丑。不知为何，这个出生于饶舜时代的人，愤世嫉俗，屡屡唤醒将臣企图灭世。 妇邢与她交过手。据妇邢回忆，此人修邪术，修为与战神同阶。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魔，真仙级别的人物。 其实，洛并不关心九州大地会不会沦为僵尸世界、仙灵国度。不是因为不相信传说，而是觉得责任不会落到自己的肩膀上。 大商天下，人才济济。王后妇好、大祭司栎子凌、上大夫奄裘拜、大巫师谢祁、妇邢，五大真神，像洛一样的半神多达十余。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怎么也落不到她头上。 这种观念似乎自青年时代便在芷洛心中扎根了三千年之久。以至后世，她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不在乎，而是她觉得华夏大地人才辈出，无论仙凡都不缺仁人志士。 乱世怎么了？再乱还不是让秦王嬴政、唐宗李世民、宋主赵匡胤给收了！外族入侵又能怎样？古有卫青霍去病，近有戚继光、李如松、孙承宗。现在倭国入侵，肯定有人会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就算不幸沦为亡国奴，一百几十年后，肯定会再出一个朱重八驱除倭奴再造山河。 就算现在将臣复活，浩劫再临，也会有人顶着。中生代的姬无困、申公狸、简玄子、徐福、席应真还在，新生代的吴勉、归不归、蒂安塔、龙骁、倭王、日照、须佐、杜志、李羽航……真仙级别的人物还有一大堆。再怎么着，也不会落到她一个“弱女人”头上。 大战过后，将臣被封印，肉身休眠。谢祁和妇好把它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之中。世人喘息之际，洛的艰险冒险才刚刚开始。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嚣邑的街道上遍地纸钱，冷风一吹，哗哗地卷起一个又一个的白浪。各府各户挂满了招魂幡。阴阳眼之下，白影攒动。地府官差牛头马面带着一列又一列的阴魂回家。 公府冷冷清清的，年轻的洛头插黑色羽毛，戴着一个足以遮挡大半个身子的面具，披着素白丧服跪在后殿门口，静候自己夫君子犹基回魂。她身边还放着一个没有盖子的玉壶。 周朝之前，中原人的习俗是戴着面具、插着羽毛，敬神鬼做法事。所以，鬼字的那一撇代表羽毛；“田”就代表面具。 洛的面具，是谢祁给的，可以遮掩修真者身上的阳气。若非如此，子犹基的阴魂连公府都靠近不了。 后殿前的纸钱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门两边的招魂幡静静地垂着。风没有吹进内院。洛像木雕泥塑一样，也一动不动。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洛，我回来了！看见你没事，我可以瞑目了。” 一个人形白影出现在殿前内院之中。面具之下，两行热泪从洛的眼中滚滚而下。她本以为眼泪已经哭干，不会再哭了。可是，听见子犹基的声音，洛还是没忍住，哭成了泪人。 真按谢祁所说，子犹基回魂了。短短七天，生死相隔下，竟如同过去了七千年。两小口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话，短短数个时辰的回魂，又怎解得了梦寐不忘的相思？ 悲欢离合总无情。回魂的嚣子列看见妇邢的牌位，知道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夫人了。超凡之人不在六道轮回中，也不在三界、五行之内，一旦身死魂飞魄散。 他在公府之中游荡，察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一草一木，一梁一柱，长叹一声道别离： “回首兮，万事成空！金兮银兮，死时不曾在手中。妻兮子兮，黄泉路上不相逢！” 第97章 再世情劫 一个穿着麻衣的青年男子坐在田埂上，仰望着被白云遮蔽的太阳。大家都喜欢天上的太阳被挡住。因为这样才凉快一些，让辛苦的田间劳作轻松一些。青年也喜欢，尽管他已经熬了两世又十六年，但是艰辛的耕种生活，他始终无法适应。 这个青年，就是第三次为人的子犹基。与前两次一样，他急着回去那个魂牵梦萦的故乡，急着与家中的娇妻洛重逢。再入轮回差不多一百年了，尽管投胎时他留了心眼，只投中原地区。可洛还是没能找到他。 子犹基不怪她。因为他知道天地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于是，他从第一世便开始踏上回乡的路。毕竟嚣邑就是那里，他死后还在苦心经营的封地还在那里。只不过，前两世都死在路上了。一次饿死，一次病死。 “牛黑子！别偷懒了！快干活！” 子犹基把叼在嘴里的草秆猛地吐出，呸了一声，恨恨地起来。他神情疲惫，但目光炯炯，眉头之中透出一股坚毅。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一边骂骂咧咧着走向庄稼地： “我受够了！每天起早贪黑，无论多么努力都填不饱肚子。吃的都是粗粟杂豆，一个月都没一顿肉！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我要回到洛的身边。我还是大商王族！让耕地见鬼去吧！让粗豆子见鬼去吧！让那两个脏兮兮的家伙见鬼去吧！” 作为乡间野人，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聚落中的人基本上都睡了。子犹基悄悄地爬起来。他把家里的粟和豆子全部装进麻布袋中，还拿了陶豆——这玩意可以当锅用，煮东西吃。 接着，他窜到隔壁狗黑脚的家里，把人家的粮食都偷了。离开聚落的路上，他又偷了十几条鱼干。子犹基背着一大袋粮食，心满意足地匆匆上路。 他知道自己身处沅邑的乡野。而沅邑则在大邑髦附近，地处黄河中游，距离嚣邑不算远，半个中原吧？不幸的是，一个月后，子犹基被奴隶贩子抓了，几经周转，受尽折磨，最后当成了人牲，被抹了脖子。买他的人，仅仅因为要建府邸，杀人奠基！ 人离乡贱。穷人离开家乡，更加没有活路。 不知多少年后，豢邑。第四世重生的子犹基已经四十五岁了。他出生在木匠之家，生活条件比前几世好了不少。这一世，他安安分分，子承父业，老老实实当木匠。不再想什么嚣邑、公府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依然会思念洛。不过，偶尔他会怀疑，洛是否找过他。毕竟，对于神明来说，找人应该不算很难吧？为什么这么久了，还等不到她？ 一天夜里，已经睡下的子犹基头脑中忽然浮现一曲凄凉的歌声： “伯兮犹基，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西，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某雨其雨，杲杲日出。愿言思伯，甘心头疾……” 歌声伴着悠扬长笛韵律。这声音很熟悉！第一句，就把子犹基听得像触电一样！当场就僵住了。 歌词大意是：我的夫君犹基是国家英雄，手执长戟，为王征战；他归西之后，我终日蓬头垢面；不是没有洗澡的膏皂，而是打扮给谁看？想着下雨，偏偏出太阳，上天不遂人愿啊。但我还会继续思念夫君，即使头痛成疾也心甘情愿。 一股酸楚突然涌上心头，子犹基的眼睛模糊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子犹基昂首对月哀叹： “洛没有忘记我！日月可证，我也从来没有忘记她！” 啪嗒，一声重重的脚步声在身后传来。子犹基猛然回头，看见一个美艳的中年妇女，面带桃红，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洛！ 此时的洛，看着三十好几了，依然美丽动人。她已经变成真仙了，容貌永远定格在美少妇的形象。 “洛！”“犹基！” 几世艰辛才换来相拥而泣。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两人都热泪盈眶。洛擦了擦眼泪，笑着先开口： “你现在跟公父很像。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她的声音嘶哑，眼泪擦了又出，根本止不住。子犹基的眼泪一擦就干，只是眼睑还红着。曾经日子，他没有忘记。这时，洛已经注意到了，院子里多了很多人。一个中年妇女拿着长衫，颤颤巍巍地走到子犹基身边，给他披上，惊奇、不安的目光落在洛的脸上。她低声说了一句： “老爷子，别着凉了。” “爷爷，这位夫人，是天上的神仙吗？”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用幼稚的声音问道。他身后站着一对青年男女。洛秋水一样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表情苦涩，泪痕未干，晶莹的泪水再次流下。她模糊的视线最后落在子犹基脸上，但是已经看不清他的相貌了。 洛赶紧擦去眼泪。她一定要看清楚这个相思百年的夫君，一定要记住他的模样。 “犹基，我们回家好吗？” 洛怯生生地问道。她不是害怕谁，而是害怕答案！可怕什么来什么。 “这里，就是我这一世的家。洛，再等我一辈子好吗？” 子犹基掩面而泣，颤声问道。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自私！洛的双眼闪烁着泪光，柔声回道： “是，夫君。我会守候你这一世，让你们平平安安，一世无忧！” 最苦是相思。有缘无分之人，最为可怜。 此后的一世，子犹基没有等到洛的出现。他认命了，不再幻想回乡、回家、回到洛的身边。他也忘记了曾经富贵公子的生活，甚至作为木匠儿孙满堂的幸福也忘记。他接受了穷苦的命运，每天像牲口一样，劳作、吃饭、睡觉，完全没有了闲情逸致。 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十几个青年在三个兵的看守下露宿在山边。他们把茅草铺好，盖上席子。几乎没歇脚地赶路，年轻人们倒头就睡，很快鼾声四起。十六岁的子犹基虽然很疲惫，但夜不能寐。他抬头看着星空，遥远的记忆慢慢浮现。很快他就要上战场了。以岐周为主的联军逼近牧野，一场大战就即将拉开序幕。 第98章 重生树上轮回果 天明，公府上下并没有因为黎明的到来而有一点欣喜——洛除外。她把大面具收好，匆匆洗了把脸，换上常服，准备迎接一个重要的客人。 “哇啊！救命啊！” “哎，哎，接住大夫，接住大夫！” “哎呦！”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被人扔了出来，砸在一群随从之中。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刚要进殿理论，马上被老头喝止： “子监，回来！找死吗？那个臭丫头是神明，不能来硬的！” 听见神明二字，叫子监的青年呆住了，马上回头，扶着自己的老父亲，带着随从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洛冷着脸坐在前殿大位，一双杏眼带着阴寒。这种眼神，以前几乎没有在她的双眸中出现过。现在，少女熬成少妇，要当家了。 由于嚣子列一脉已经断了。子姓宗亲开始上门吃绝户。刚才的老头是嚣子列的亲弟弟，人称卯子旭。子家头七一过，这家伙就上门提亲。先说，自己要迎娶洛，好给她个归宿。见洛冷眼以对，他改口要给长子提亲。 洛一气之下，就把这人扔了出来。她一大早做好准备，可不是为了等他的。 按照华夏人历来的习俗，卯子旭的想法本无不妥。寡妇有子从子，无子改嫁丈夫的兄弟，甚至叔伯。社会上没人会说一句闲话。到了唐朝，风气更加开放。寡妇甚至可以自由恋爱，自己找归宿。宋明理学兴起之后，对女人的思想禁锢才越来越重。社会风气变得越来越保守。 正主终于来了。谢祁从天而降，落在前庭里，前殿之外。洛高兴地迎了上去，眼里冒着光，那是希望之光。她来到谢祁面前，欠身行礼，说道： “恭迎大巫师，请大巫师进殿说话吧。” 谢祁不客气，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走进殿内，缓缓说道： “妇洛不必客气，叫老朽谢巫就行了。” “大巫师请坐。” 洛把谢祁请到首客位跪着，地垫是崭新的锦绸，柔软舒适。仆人已经上茶了。谢祁的青铜面具没有开口，只有眼睛开着两个洞，鼻孔开着两个隐蔽的小孔。他看都不看案上的茶水。洛没有上高台主位，而是在跪在谢祁身边的客位，双手放在大腿上，恭敬地看着谢祁。 洛客气地问道： “先前大巫师说能让我夫君子犹基重生。请大巫师赐教。” 她没有应酬过，所以不会客套寒暄，也不会绕弯子。这个问话就显得开门见山了。幸亏，谢祁也不是讲究人。有事说事，没事走人，一刻也不会耽误的主。他回答得很爽快： “嘿嘿嘿，妇洛莫急，且听老朽详细道来。你好生记住。” 谢祁的话，慢悠悠的，现在还在绕。洛心里急，但是她忍住了。为了子犹基能够重生，她耐着性子听下去。谢祁说完，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肃然，目光盯着谢祁，眼里闪着光。 谢祁继续： “蜀地有蚕丛氏，其人奉青铜神树。传说能实现任何愿望。” 洛一听，两眼放光，整个人坐直了，挺着胸脯，恨不得现在就飞去蜀地。可谢祁接下来的话，浇了他一盆冷水： “嘿嘿嘿，糊弄人的。” 洛的肩一下子塌了，腰弯着，有点驼背的样子。双眸的光亮大减，还闪过一丝不满。谢祁见了，心里嗤笑一声： “真是个率性的女娃子。公府上下把她护得真好。” 谢祁继续说道： “真正能让人重生的是重生树。重生树上轮回果。相传吃了轮回果，可以让人死后免受孟婆汤的影响，带着前世记忆轮回，并且能长成原来的模样！” 洛听得杏眼圆睁，嘴巴开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睛重新放光，眼底尽是喜悦之情。她禁不住又哭了，这是喜极而泣。按照谢祁所说，子犹基如果吃了轮回果，便可以无限重生，虽然会经历生老病死，但是魂魄完整，肉身也能得到重生。届时，她恐怕要担心自己几百年的寿数，不能永伴夫君了。 洛拭去眼泪，哽咽着说道： “失礼了，让大巫师见笑了。重生树是在蚕丛氏所在的领地吗？” 谢祁面具下眼神很柔和是那种老人特有的温和眼神。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对。蚕丛氏地盘很大，你只需在供奉青铜神树的貊地寻找即可。” 谢祁没说完，但说得太慢了。洛插话说道： “知道地方就好办了！我立即启程前往貊地。” 洛又坐直了身体，两眼依然放着光，嘴角微微上扬，接着问道： “重生树有何特征？该如何寻找？” 谢祁给了她一个没好气的眼神。他正想说呢！ “传说重生树如柏。轮回果如大红苹果。妇洛见结着红果的柏树，打断便是。树可瞬间重生如故。故称之为重生树。” “传说？大巫师没有见过吗？” 洛的肩又塌下来了。高兴了几天，只是一个传说？她面露惊讶的表情，心里已经在打鼓了，眼里光芒黯淡了许多。 谢祁轻叹一声，心想： “跟这女娃子说话，可不能耐心，得一股倒啊！” 他打定主意了，提高了语速，不给洛插话的机会： “可我知道一个轮回之人。重生树和轮回果的故事，就是他亲口所述。我听其心声，句句属实！我估计，那重生树并非凡物，而是如将臣一般的灵体。” 听到这里，洛心中一凛，那个可怕面孔她只见过一次，刻骨难忘。将臣的不死之躯，确实与重生树的描述很像，瞬间重生如故！ “妇洛一方面要寻出重生树，另一方面要在阴邪之地，锻炼公子犹基的阴魂。阴魂需要到达一定强度，方能炼化轮回果。这两件事都办好了，请妇洛通知老朽。让老朽亲自帮助公子犹基重入轮回。” 这场对话是洛人生的转折点。此去蜀地路途之艰辛，远超她的预期。幸亏，每天晚上有子犹基的阴魂陪伴，让她最终坚持了下来。寻找重生树，等待开花结出轮回果，到子犹基再入轮回。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眼看双宿双栖、兑现山盟海誓的日子即将到来。可上天仿佛一直在捉弄洛。 第99章 命运的转折 年轻的子犹基仰望星空回想往事： “几世之前，出征的时候多兴奋啊。那时候公父、母妃和洛都在。呵呵呵，没想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啥本事没有………” 正想着，子犹基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嘴巴。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托起浮空，然后飞快地把他送到树林里。子犹基被轻轻放在地上，压得地上落叶唰唰作响。那股力量消失了，子犹基连忙站起，正要叫喊，忽然怔住了。 他双眼闪烁，晶莹的泪光在眼眶打转，眼底一片欣喜。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道： “洛，是你吗？你终于到了？” “犹基！” 熟悉的声音。一个女人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她光洁雪白的脸上。子犹基终于看清楚了。熟悉的面孔。她的头发很短，仅仅到了肩膀，后面似乎扎了条小辫子。衣服很奇怪！蓝色短衣、直筒长裤、长筒皮靴。尽管模样古怪，但是很漂亮。 “月亮女神！” “嗯！是我。” 这是芷洛的仙魂。从月亮来的神仙，总比未来穿越来的仙魂，更容易理解。芷洛的仙魂三步并一步上前，拉起子犹基双手，上下打量着他。她目光柔和中带着点点悲伤。眼尾中似有泪花。 “女神，上辈子谢谢你的帮助。可，呵呵，可犹基无能。你走后不久又病了，然后死了。” “犹基，你听我说。牧野之战商军必败，你不要去。我现在带你走。” 说着，芷洛的仙魂拉着子犹基的手就要走。子犹基没有动，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出口： “谢谢你，女神。就算死，我也要去。我的妻子，很多世之前的那个。她说我是邦之桀，是英雄。英雄是不会逃跑的。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我怕的是浑浑噩噩如同牛马一样活着。” 芷洛的仙魂眼睛湿润了。子犹基不好意思地说道： “女神，你可不可以别变成洛的模样？我，我想她了。看见了，总想拥抱一下。” 芷洛的仙魂扑上去一把把他搂入怀里。 十几天后，子犹基站在牧野战场上，第二次为商王而战。 战场上火球、光球、炮石乱飞，爆炸此起彼伏，无数巨响直冲云霄。强风乱流卷起漫天尘土。气浪一阵接一阵地冲击着结阵的士兵。 仓促应战的商军只有两营、不足百人的才力之士。这两营精锐结成阵型。一营全是修士，他们的法力在阵法之中叠加起来，形成深紫色的护罩。抵挡着联军的猛烈轰击。另外一营全是武夫，他们的内力通过阵法浑然一体，形成一层厚厚的虚化龟甲。在光球的轰击下，乓乓作响。 子犹基身为民兵，连头盔都没有，只有一杆长戈。身边很多人掉头逃跑，连队司马、旅帅都逃跑了。他持戈傲然挺立，在人流之中岿然不动，眼里闪着决绝的光芒，脑海中浮现出洛那悠扬、凄美的歌声： “伯兮犹基，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我是洛心中的英雄！王的勇士！” 一个白胡子老人飘浮在周师上空。此人仙风道骨，披着素白长袍，手持拂尘，浑身金色符文缭绕，头后有着一轮金光。只见他大喝一声，拂尘挥洒，凌空画符，一个比人还高的金色圆环凭空出现，环上咒文绕行。 嗖嗖嗖，一道道金光符文激射而出，飞向商军。声声爆炸之中，尘归尘，土归土。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一个窑洞之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仿佛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坎坷一生。子犹基无奈地重生了。他不想再临人间，可地府的规矩不允许。 大商灭亡了。那个故乡早已不叫嚣了。沧海桑田，再世为人的子犹基不再思念洛，不再怀念过去。他认命了。他开始刻意去忘记前尘旧忆。 又过了几世，子犹基被洛找到时，他已经是知天命的老人了。 这一世的重逢，没有激动，没有相拥而泣。五十六岁的子犹基在河边垂钓。他头戴斗笠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地像个雕像一样。风尘仆仆的洛降落在他身后。她依然激动，一双杏眼红着，两行热泪流过脸颊，颤声叫道： “犹基，夫君！我终于找到你了。” 回答她的却是淡然。子犹基缓缓收钓，站起，转身，拿下斗笠，面带微笑，但目光平淡。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回应： “洛，你终于来了。” 洛表情稍有异样，但喜悦之情仍然溢于言表。她快步上前想抓起子犹基的双手，但子犹基没有动作，淡然的表情，像是拒人于千里。 “你的面貌似乎没有变化。洛，恭喜你变成真神了。呃，现在好像叫真仙了。真为你高兴。” 洛在他面前呆了呆，以这种话题作为开场白，多少出乎她意料。她没多想，能够看见她的夫君就好。一阵河风吹来，子犹基的身体晃了晃，就像他的白须白发一样随风摇摆。洛连忙搀扶着他。 子犹基犹豫了一下，另一手搭在她的手上，带着她缓缓走向岸边的树林。子犹基的目光依然平淡，语气平缓地说道： “多世之前，还是大商那会儿。我听说有个大祭司叫妇好。我想，应该是你了吧。” 洛的一双碧眼已经收了眼泪，但眼眶还是湿润的。她点点头，柔声回答： “是的。时间很短，百年不到。我不称职，自己请辞的。” “哈哈哈，你是不想承担过多责任吧。” 从旁人的视角，这二人更像是爷孙！ 洛扶着子犹基在一棵大树下坐好，自己盘腿而坐，偎依在他身边。子犹基突然叹息一声： “洛，你应该找个伴的。几百年了，孤苦伶仃的，太可怜了。” “犹基，跟我回家好吗？” 洛没有接话，而是提问。子犹基摇摇头，缓缓说道： “这里就是我的家。树林后面有间草庐。” “你不舍得妻子儿孙吗？” 子犹基抬头看天，目光黯淡，神色凄然，嘴角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低头叹气。洛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眼底闪过一抹杀气。她凭读心术知道，两年前子犹基的三个儿子在山上挖了个墓，把他扔进去，让他等死。因为他体弱多病，不能劳作了。幸亏被一个奇怪的女人救走，送到这里安老。 子犹基看她神情愤然，连忙安慰道： “别生气。百姓有句话，叫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事，我也干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穷人的家里养不了闲人。” 洛还知道，子犹基的叹息，并非只是感叹儿子的作为，还有思念。思念他的妻子彩云，思念他这一世的母亲，还有不知哪一世的闺女和妻子…… “我在这里陪你。” 子犹基不置可否，轻拍她的手，笑呵呵地问道： “洛，有没有办法让我像正常人一样磨掉前世记忆。或者，魂飞魄散也可以。我，我实在累了。” 第100章 拉篇子 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太阳，天一下子就黑下来了。听子犹基说想魂飞魄散，洛愕然了，呆呆地看着他，默默无言。子犹基哈哈一笑，挣脱她的手，倏地站起来，走向他落在河边的吃饭家伙： “河边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就刮风下雨，很快又雨过天晴，变幻无常，叫人难以适应。” 洛陪着他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八年。这段时间对洛的冲击最大。子犹基厌恶重生，每天在思念和懊悔中度过。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让子犹基坠入这个无边的重生地狱。她开始自责，自责自己不能及时找到重生的他。 洛和子犹基最后一次相见，在西周末年。两人此后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幻境方絮前，芷洛的仙魂从黑洞钻出。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对困苦和危难中的子犹基伸出援手了。她想以这种方式，弥补心中的歉疚。但是她无法久留，这种杯水车薪的帮助根本无法改变子犹基的悲惨命运。 要想改变命运，就得在转折处介入！幻境方絮每次关闭，需要几百年时间充能重启。因此，芷洛留下了最为关键的一个没有开启——找到重生树的那一年。 “如果我没有找到重生树。犹基就不会遭受轮回之苦，仍然可以以阴魂的方式与我在一起。可这样一来……” “大祭司，还没决定好吗？” 谢祁出现在她身后。还是那个青铜面具，只是衣服变得华丽了一些。芷洛的仙魂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谢祁继续说道： “老朽觉得，子怀璧那一世最适合。公子犹基有修为，你也是真仙了。只要对她明说，她可以像渡公子逾一样，把子怀璧变成真仙。到时候，你们可以真正双宿双栖，就像后世的你和公子逾一样幸福。” 芷洛的仙魂飞到他身边，明亮的双眸盯着他面具下看似平和的双眼，玩味一笑，问道： “谢巫跟我一起去说明情况怎么样？毕竟我的来历，你才能解释清楚。” 谢祁后退一步，面具下的眼睛露出一丝不安，只是一瞬，随即弯着： “哈哈，没这个必要。你详细说清楚了，她会听的。她能感觉到你们的联系。” 仙魂目光一闪，双眼变得冰冷锐利，冷声问道： “时序保护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敢陪我到方絮里面？为什么这么卖力帮我？” 谢祁先是一愣，随后生气了，两眼迸发出怒火，沉声回答： “为什么帮你？之前要打要杀，你忘了？我不怕你，但是怕你的本体，怕公子逾啊！被你们纠缠两千年了，老朽躲累了！之前说好，帮你就欠我人情，你不是忘了吧？大祭司，你可不能翻脸不认账啊！” 芷洛的仙魂轻笑一声，笑脸透着寒意： “我没忘。别扯没用的。回答前面两个问题。” 谢祁罕见地有些吞吞吐吐了： “跟你在一起，真是如履薄冰啊。稍不留神啥秘密都让你窥见了。好吧，我说。时序保护……就是天道对命运的保护。你也看到了，你警告过你的哥哥，帮助过子犹基。但他们的命运还是那样。这就是时序保护。你做出的改变，老天爷总能七弯八拐地纠正过来。必须在要紧之处才能做出彻底的改变。” “那你怕什么？” “嘿嘿嘿，我的原则是不沾染他人因果。相信你能明白的。” 仙魂白了他一眼，眼中的锐气已经收了，转头之时，眉间狐疑尽露。 “师尊？” 紫玲再次轻声问道。芷洛僵直的身体微微一动，轻笑一声，笑声很清脆，像个崭新的铃铛一样： “紫玲说得没错。传说确实如此。可几千年之期，谁等得起？传说，终归是传说。振声，这玉壶你会用，就归你吧。” 最后一件发生嗡嗡鸣响的，是一把宋代的短剑。剑上刻着符文，灌注法力后可以大幅提升剑的杀伤力。芷洛送给了林柏昇。 林柏昇笑逐颜开，没想到师尊还会施恩于自己。 芷洛淘完法器之后，拉篇子正式开始。所谓拉篇子，就是分赃，是土匪黑话。 第一步，由芷洛、白素、紫桐、林盛、林柏昇这几个拉柱的，把宝物分成上中下三品。这个过程是公开的，所以仓库开门了，所有人都进来监督。看着琳琅满目的宝物，在场的不少人两眼放光，盘算着能从老大那边分得多少。 也有人分不分、怎么分都觉得无所谓——他们就是秋生和文财。文财只是听从芷洛的安排搬东西，从来没想过这笔财富有多丰厚。秋生也是，他的眼里只有紫玲。钱不钱的，无所谓，芷洛有，就等于他有。秋生和文财是孤儿，由张真人养大，习惯了被安排生活。什么前途、财富，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五个当头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把宝物按价值放一起。同一品级的宝物，还是分成青铜器、瓷器、字画等摆放。手下的人都在翘首以待。有些识货的，互相交流，开始判断宝物的价值。 突然，一声冷喝吓得在场的人们鸦雀无声： “白素！给我放下！” 白素正在拿着一筒画卷，筒盖已经拆下，画卷抽出大半。冷声呵斥之人，就是芷洛。别说白素了，林柏昇、林盛、紫玲都同时定住，一动不敢动。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看向芷洛。 只见她神色凝重，杏眼圆瞪，目光如刀锋般冰冷，眉宇间竟有一丝惧意。仿佛白素拿着的是重磅炸弹一样。 与芷洛一对视，白素心里一惊，画卷脱手落下。就在半空之时，画卷飘了起来，飞向芷洛。这时，白素手上还拿着圆筒封套。封套赫然写着“锦绣江山图”。 画卷一到手，芷洛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画卷悬浮在她的面前。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着画卷的红绳，手一挥，画卷自动打开。一幅镂金错彩的山水画展现在众人眼前。有些人悄悄地走到画的正面，伸着脖子欣赏。 此画有山有水，峰峦破云，茂木丛生，气势磅礴。仿佛半壁河山跃然纸上。 “赝品！” 芷洛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目光柔和了很多。她手一挥，画卷了起来，再一挥手，画卷飞回白素手中。芷洛轻松地笑着，说道： “虽为赝品，但好歹是唐代宫廷画师所作，归为中品吧。” 时间最为漫长的分类结束了。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第二步，三成充公总号，由五人轮流按比例从三个品级中抽取宝物。 第三步，五人把剩下的宝物平分。至于怎么出手，能卖什么价，就各凭本事了。 平分的决定一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很多人不满意。白素的人不满充公同林堂。林盛、林柏昇的人则不满白素和紫玲的人与他们平分。还有些人对宝物的价值有异议。甚至还有人不满芷洛只带了几个人，居然也能平分一份。 利益的分配，怎么分都不可能尽如人意。分配者只能考虑倾斜哪些人。 林英杰附在林柏昇耳边窃窃私议： “那边人一分都抢不到，也配跟我们平分吗？我们出船出人，出力最多。凭什么……哎哟！父亲……” 第101章 皆大欢喜 听见林英杰胡说八道，林柏昇一脚踩在林英杰脚上，把他往外拉，恶狠狠地低声骂道： “你想死吗？那边的人哪个得罪得起！津城那么多帮派势力，没人敢找我们麻烦，还不是因为同林堂的招牌！而白素、紫玲那些人，就是人家忌惮同林堂的原因！你懂吗！” 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在分拣宝物的芷洛，林柏昇附在林英杰耳边说道： “林盛的儿子林国光不愿意接手同林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英杰摇摇头。林柏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意味着师尊要找下一任大掌柜了！如果你能成功拜师，你父亲就有机会接这个位置。这是林氏一族和师尊的默契！即使轮不到我，下一任一定是你！她座下的林家弟子已经不多了。” 林英杰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嘟囔了一句： “原来拜师的门道这么多啊！我还以为是单纯地学法呢！” 这边在说悄悄话，那边吵得热火朝天——不是吵架的吵，而是吵闹的吵。各路人马开始搬运自己的宝物，还有人在盘算着怎么分。 “大家安静！给我听好了！” 声音不大，但是众人听得清楚，知道是芷洛的声音，都闭上嘴，停下手头的工作，安静地驻足聆听。芷洛指着身边两堆宝物，神情肃然地说道： “我拿出一半宝物，一半抚恤死者家属，一半给受伤的弟兄。伤重未来的，请代为转达。白素、紫玲，这些你们自己分吧。” 虽然她的眼神是冰冷的，语调是淡然的，但话语却温暖人心。人群当即沸腾起来了。有人大喊了一句： “多谢师祖！” 随即从者如云，谢词此起彼伏。这些都是紫玲和白素的人，这两批人很多都负伤了，相当于能够多领一份。其余的人眼馋死了。他们人多，分得少，现在看见人家还能多拿抚恤，心理更加不平衡了。 芷洛压压手，大家安静下来。她抓起一个素白瓷壶朝着林柏昇扔了过去。没有心理准备的林柏昇差点没接着给摔了。最后还是林英杰用御物之术给定在空中。白素那边的人有人哈哈一笑。 芷洛翻了个白眼，冷声喊道： “那是北宋官窑的东西。听说你的人也有死伤，这个壶是我给的抚恤。” 林英杰看着满脸通红躬身答谢的林柏昇，低声讥笑道： “父亲，太丢人了。你那蓝阶二品的修为，到哪都是一方豪杰了。怎么身手连绿阶都不如！” “要你管！” 芷洛继续喊道： “温碧涵！” “在！师祖。”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冒头，大声应道。 “这玩意应该是蒙古人西征时掠得的东西。你灭飞僵有功，送你了！” 芷洛扔了一个镶嵌着宝石的纯金皇冠给他。喜出望外的温碧涵一招手，皇冠缓缓落入他手中。身边的人奇怪，这个蓝阶三品的修士，究竟能对飞僵做些什么？知道内情的秋生贼兮兮地偷笑。 等众人的议论声低下来后，芷洛飘浮在空中，站在仓库中心，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她目光如炬，表情严肃，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慷慨陈词： “各位，这些都是皇家宝物，也是我们华夏的瑰宝。我们抢，只是不想它们落入倭寇之手。无论在我们手中，还是当局手上，都在华夏。也本应在华夏！” 说到这，芷洛环视四周众人。很多人都在认真听，神情肃穆，眼里闪烁着光芒。她继续： “因此，我不希望你们为了钱，把这些老祖宗的遗产卖给洋人。如果宝物从我们手中流到外洋。我们就是罪人。谁想变现卖钱，可以找我。我会以高价接手。昨天晚上，我已经让姬先生回家拿钱了。有意卖钱的，可以私下找我。” 芷洛说完，降落地面，示意自己讲完。人们纷纷对视，交流起来。突然，一人也跟着说道： “哪位有意出售，也可以来找我。” 那是白素。她们家不缺钱，正急着保值呢。随后，林柏昇也表态愿意收购。林柏昇、林盛的人最先走开，干自己的事。他们已经约好分钱，所以不关心这事。白素和紫玲的人，都能拿到宝物。 他们这些人都是中高阶修士，虽然不是大富翁，但也根本不缺钱。何况，局势不稳，钱是会贬值的，只有金银财宝才是硬货。所以没有人有出售的愿意。要卖，也要等盛世再临才有好价钱的。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就是这个理。 芷洛一边吩咐秋生文财把宝物放入木箱，装车准备运走，一边着急地看着手表。姬无困离开十几个小时了。按说，应该早就到了。 “难道这老小子迷路了？” 芷洛眉头稍紧，明亮的眼睛底下浮现出丝丝紧张。她感到林家大宅可能发生什么事，把他拖住了。不过，她并没有过分担忧。毕竟以姬无困的本事，她没啥好担心的。 忙活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各人才分道扬镳。末了，林柏昇向芷洛提出收他儿子林英杰为徒的请求。芷洛答应得很爽快： “好，很好。但是先挂名，晚几年再亲自授业。我跟你说过的，我要到海城发展。稳定以后，闲下来了，就让英杰过来。” 芷洛表情淡然，声音冷淡，碧水一样的目光并没有在林柏昇和林英杰身上过多停留，而是注视着仓库外面的天空。对芷洛这种冷淡的态度，林柏昇早就习惯了。在他记忆里，这个师尊谁都不在意。 芷洛接着说道： “五天以后，在津城行拜师礼。你安排。” 林柏昇高兴地携林英杰拜谢。他没想到芷洛答应得如此干脆，而且主动急着挑选日子拜师。他心满意足了。他要的只是那个公开的拜师礼，至于芷洛教不教林英杰，他真无所谓。 林英杰却感觉不爽，觉得芷洛很敷衍。 第102章 西风盗手令 守家的章晓兰并不安逸。就在姬无困、芷洛、秋生和文财走后。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不速之客悄然摸近林氏大宅。领头之人便是代号为西风的大兴社特务。 西风等人压着气息来到林氏大院东厢外侧。这些人受过特殊训练，可以把气息压低得像不存在一样，绝大部分修真者都难以察觉。这些人行走之时，即使在雪地上，都是没有声音的，如同鬼魅一般。他们所过的雪地，只留下浅浅的鞋印，微风一吹就没了。 树林之中，西风只在黑暗中露出一双警觉的、阴狠的眸子。她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气息，发现只有一个普通人在大院里面。她回头问一个眼角有刀疤的汉子，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看见他们四个都走了？” 刀疤汉子低声回道： “是的，组长。一个小时前，我在望远镜中看着他们出门的。他们坐一辆黑色林肯离开。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女子，普通人。这一点，我反复确认过了。” “好！方专员预料得没错，他们果然要掺和宝物的事情。” 西风无声无息地走出树林，站在树荫里，目光冰冷地看着院墙，静立了十几秒，表情复杂，像是在犹豫什么。随后，她阴险一笑，眉宇一紧，目光坚毅，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对身后的人说道： “我们要找的东西是一封内阁首辅给北境总督的机要密件。或许装在常用的公函信封之中，也可能被精心收藏着。首先搜索后堂东西耳室，不要错过任何可能的地方。条子去东室，筒子搜西室。万子外围监视。明白没有？” 一个长脸女人举手问道： “组长，里面的人怎么办？” “杀，不留活口。” 刀疤汉子听了不淡定了： “组长，那两个可是真仙级别的人物。做这么绝，完全没有回旋余地的。” 西风眼露阴狠，斜了他一眼，嗤笑道： “真仙怎么了。他们有气，也要找到对象撒。只要我们做得足够干净，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三万，你盯着那个女人的魂魄，她不愿意走，就让她魂飞魄散！我看他们怎么查！” 西风的狠辣和她那甜美清纯的外貌形成了鲜明对比。组里的人从来不敢因为其年轻而小瞧了她。其蓝阶二品的实力和隐藏气息的绝活，让她在刺杀任务中屡建奇功。死在她手上的目标，实力最高的竟是蓝阶超品！这种越两级刺杀的本事，让她成为大兴社的传说。 代号三万的男人应了一声领命。刀疤汉子眼神闪烁、表情不安，继续劝道： “手令丢了，他们肯定能锁定大兴社的。到时候肯定会报复我们。别忘了，那个好洛一个人、一个晚上就把关城分局连根拔起了！组长，你跟方专员沟通过了吗？” 此话一出，特务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西风眼睛一瞪，扫视着众人，板起脸孔说道： “畏手畏脚的，怎么能成大事？别忘了大兴社的后台老板是谁！上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 随后，她哼了一声，表情阴险，扬着嘴角说道： “这个代价，自然包括大兴社本身！” 什么意思？为了完成任务，就算大兴社被连根拔起也在所不惜吗？众人面面相觑。连上面的人都能卖了，下面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一行十几人包好头巾，蒙上口鼻，开始行动。 两米多一点的院墙，对于修真者来说等于门槛。呼呼呼，一个个黑色身影身轻如燕跳入院内，无声无息地落地，悄无声息地奔向各自的目标。 此时的大院黑灯瞎火的，只有章晓兰的厢房还亮着灯。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她，从小就抠抠搜搜的。姬无困等人走后，她把整个大院的灯都关了。洗完澡后，连烧开水和供暖的锅炉都停了。 三万和刀疤汉子负责监视这个大院很久了。三万是个三脉道士，虽然实力弱，但是精通道术，只要他的周天能催动的道术，他几乎都会。他多次施展阴阳眼，发现这里没有安排鬼魂放哨，也没发现警戒用的道术阵法。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不安，像是遗漏了什么一样。 三万蹲在前堂房顶，密切注视着大院内外的动静。突然，啪的一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了他一激灵。回头一看，是老熟人刀疤汉子。三万松了口气，低声骂道： “说过多少次别拍肩膀！人的运气都在肩膀上，会被拍走的！” 刀疤汉子嘿嘿一笑，说道： “我是带运气给你的。没准今晚是你的贵人。” “废话少说！到底什么事？” 刀疤汉子前顾后盼一番，确定没人在身边，沉声说道： “我感觉这里不对劲。你想想，跟两个活了几千年的人耍手段、玩心机，西风够格么？兄弟，我们不要进去，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逃。” 三万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眼珠子上下转着打量着刀疤汉子，一脸狐疑。一会儿才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但我的心也有丝丝不安。有些人，有些时候可以感知来自未来的危险。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种。但是，如果有什么事你知道故意瞒着我，别怪我举报你！” 三万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亮的牙齿。他只是拍了拍三万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月亮正好被云朵遮住。内院之中，除了章晓兰房前的一片，其他地方黑咕隆咚的。 一个黑衣人顺着灯光，猫腰摸到窗户旁边。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房间里偶然传出的翻书声。他警惕地前后看了一眼，缓缓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缓缓起身，冰冷的目光落在章晓兰低头看书的脸上。匕首慢慢抬起，房内的章晓兰对危险毫不知觉。 第103章 无双具足 乌云依旧遮蔽着明月，院子里外一片死寂。或者是因为冬天的缘故，或者是感应到了腾腾杀气，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黑衣人举起匕首瞄准章晓兰的头，手往后一拉。正要投掷时，突然寒光一闪，噌的一声。黑衣人被竖着劈成了两半。尸块落地的声音非常细微。但是，在这种落针可闻的寂静下，警惕的特务们还是听见了异响。 唰，唰，唰。几道黑影从后堂冲出，悄无声息地奔向章晓兰的房间。章晓兰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还在书桌前翻着书。她不知道，外面已经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了。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惊见两道寒光闪起，噌噌两声，一人人头落地，一人被斜着劈成两半。在地上滚动的头，眼睛还瞪着，嘴巴还张着，没有龇牙咧嘴的狰狞，只是保持着死前一刻的惊愕表情，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闻到前方飘来一股血腥味，后面的几人全部刹住，各自隐蔽起来。有人躲在后堂门口的柱子后；有人贴着墙壁，躲到了黑暗之中；还有人飞身跳上屋檐，蹲伏着，了望内院中的情况。 院子里面没有风，一切都静悄悄的。在黑暗之中蛰伏的人都一动不动地警惕着四周。 两个冒失的人从院墙翻入。这两个是万子，本来负责警戒中庭，听见声响就翻院墙进入内院。一人翻滚到大树之下，一人大大咧咧地站在空地之上。 噌噌两声，两道蓝白寒光呈交叉状出现在这人身后。嘶，咔嚓，锋利的刀刃切开皮肉，砍断骨头的声音居然如此微弱，可见这人出刀有多快！啪嗒啪嗒，这人被劈成几段。尸块落地的声音是不可控的，清晰无比。就连章晓兰也好像听见什么了，缓缓抬头，看向黑漆的院子。 “就是他！” 一人低喝道。有人看见了！出手的身影很奇怪，头大，身子小，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离奇的是，这人出手时，居然没有气息！ “嗯，啊！” 咔嚓，这一声很响亮。躲在院子树后的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自己的身子就矮了下去。此人被一刀斜着劈成了两半，上半身正在缓缓滑落。身前的大树被砍出了一道大缝。 “上！一起上！” 这一大喊是传音之法，院子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各人一起动手。带着法力的飞针、飞镖、箭矢嗖嗖地飞向内院。叮叮当当几声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黑暗溅射出点点火星。借着微弱的火光，大家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着倭国铠甲、手持武士刀的身影！特务们纷纷施展传音之法： “奇怪！为什么他没有气息！” “不可能在战斗的时候隐藏气息的！难道是鬼物吗？” “三万！用阴阳眼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三万没有回答，但此时乌云散开，月光照落内院。一副红色的倭国铠甲手持武士刀傲然挺立。这明显不是人！铠甲套在一团紫色光雾上。铠甲的行动似乎由光雾控制着。 一双双眼睛瞪得老大，惊讶的目光全部都落在光雾铠甲之上。 正当众人惊奇之时，铠甲手上的武士刀迸发出紫色气焰。嗖的一声，红色铠甲原地消失，地上只剩下扬起的雪粉。 “不好！啊！” 有人失声惨叫！光雾铠甲突进到两人身边。噌噌，两道寒光亮起，两人在目瞪口呆中被斩成四段。直到人头落地，眼睛都没闭上。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房檐上有人大声喊道。这些人已经忘记特务战斗的要领了——隐蔽，沉静。他们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咻的一声，光雾铠甲跳上房檐，对着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左右扫刀。嚓、嚓两声，此人一声未吭就被砍成四段。 “呀！跟你拼了！” 两个人双持匕首冲向光雾铠甲。光雾铠甲转向他们，面具中双眼透出凛凛紫光，就像一个幽灵在木然地盯着目标。光雾铠甲持刀的红色护臂快速来回挥动，光影之中迸射出几道刀气。咻咻咻，三道蓝色的弧形刀气直扑两人。 “快逃！” 一个人反应快，躲开了刀气，翻身跃下地面。这人看见蓝光一闪，便下意识地起跳，还顺带飞出两镖。铛铛两声，两串火星。飞镖被武士刀挡下。 另外一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两道刀气斩成了几段。尸块哗啦哗啦地从房檐坠落地面。 “啊！” 章晓兰借着月色，看见院内尸骸遍野，血流满地，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书桌底下。 在西起居室、芷洛的房间中翻找的西风，感觉到自己人的气息迅速消失。她知道来人不简单。西风的风格，从来不蛮干，从来不硬刚高手。一秒的犹豫都没有，西风果断选择逃跑。 哐当一声，她破窗而出，落在后院草坪上。唰唰几声，她猛跑几步助跑起跳，嗖的一声翻出了大院，头也不回地狼狈奔逃。 “组长跑了！弟兄们撤啊！” 感觉到组长出逃的人脚底抹油开溜了。一个逃，个个逃。这些人不顾一切地翻墙逃走。 “嗯哇！” 两个跑得慢的倒霉鬼被刀气追上，被斩成了两段。其中一个头被砍掉了，身躯还在拼命奔跑，竟然还能跑出一百多米，直到撞在大树上才停止。 啪，光雾铠甲跳到院墙上，持刀看着那些狼狈远去的背影。它完全没有追的意思。 这套红色倭国铠甲叫无双具足，号称具有超越真仙的防御力。武士刀叫雷切，号称具有媲美真仙的攻击力。无双具足和雷切的原主是赤备组中一个叫赤鬼的倭人。赤鬼死在芷洛手上。这两件神器就落入了她手中。 那团光雾，是芷洛的御物之术。她的御物之术可不是搬搬抬抬或者隔空拿人这么简单，而是能够赋予物件灵性。现在的无双具足不仅能够自行战斗，还拥有不输半仙的战斗力。西风的人以低阶修真者为主，善于隐藏和侦察。在光雾铠甲的攻击下，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第104章 手令风波 听见外面没了动静，章晓兰缩着脑袋从窗角窥视内院的情况。直到借着月色看见光雾铠甲站在内院中间一动不动时，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才稍稍安定。她知道这副铠甲是自己人。 她披上大衣，深呼吸几次，鼓足勇气出门察看。这个小妮子虽然不是修真者，但是也多次经历生死，胆子不小。可一出门就看见一地残肢和血泊，还是把她吓得不轻。脚一软，唰的一声跪在了雪地上。 章晓兰抱腿而坐，闭着眼睛自己给自己打气： “章晓兰啊章晓兰。快站起来吧。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子弹打在身边都没吓倒你。死尸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章晓兰经历过两次生死场面。第一次是跟着姬无困从奉城出逃，遇到倭军特战队的伏击。那时有姬无困和芷洛在身边。第二次是被蒙边四煞追杀。那时有芷洛在身边。这次，她能依靠的只有那副冰冷的光雾铠甲。 多次深呼吸后，胆战心惊的章晓兰终于平复了情绪。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光雾铠甲身边，蜷缩着。她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敌人，但是深知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当初，芷洛靠着光雾铠甲扛住刘半仙的袭击，章晓兰是亲眼看见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章晓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摸了一下额头，烫得很。她吃力地转过身来，看向窗外。心想： “感冒了？谁把我扛进来的？应该是他吧？一定是他！他总在人家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阳光从窗户照入，外面传来唰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铲雪。不久，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让她倍感亲切的声音响起： “晓兰，你醒了？” “果然是无困哥！” 姬无困微笑着走来，眼神充满关切之情。他提着一壶水，放在桌上后，走到床边，摸了一下章晓兰的额头，说道： “你昨晚受寒，感冒了。我到同林堂带了些药回来。起来吃药吧。” 章晓兰咳嗽了几声，艰难地爬起来。看见脸色苍白，嘴唇开裂，两眼无神的章晓兰。姬无困心疼了，同时一阵愧疚笼罩心头。一直以来，他只担心芷洛，忽略了章晓兰。殊不知，以芷洛的本事，很多担心都是多余的。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心肝，遇到危险时有多无助，他从来没有细想过。 章晓兰颤颤巍巍地下床。姬无困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她。在姬无困的手接触到她的一瞬间，章晓兰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姬无困的手缓缓注入体内。慢慢地，头不晕了，喉咙不痛了，昏昏沉沉的感觉逐渐消失，神清气爽！ 手脚有了力量，人不再软绵绵的。章晓兰一骨碌爬起，看着姬无困，眨眨眼，惊喜道： “无困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 几秒前，死狗一样的章晓兰，现在变成了一只开心的小麻雀。 “我灌注法力到你体内了。有了法力护体，病症就减轻了。但是还没有痊愈。你还要吃药的。来吧，趁现在有精神，赶快吃药。法力可以帮助你身体对抗疾病，加速痊愈。” “哦，难怪你们修真者身体都这么好。” 姬无困倒好了水，试了一下温度，放下杯子。 “先等一会儿，水烫。你先穿好衣服。法力不但能够保护身体，还能延缓衰老呢！” 正在脱睡袍的章晓兰面露惊喜，撒娇道： “啊？延缓衰老？无困哥，你要教我修法！” “嘿嘿，你没这天赋。以前我偷偷渡送过法力给你，半天就没了。” “不行！你要天天送我法力，我不能老那么快！” “好！没问题！” 姬无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帮着她穿上衣服。不一会儿，章晓兰穿好衣服，吃了药，蹦蹦跳跳地来到正在清理院子的姬无困身边，开心地说道： “无困哥，我好了！我来帮你吧。” 说完就要搬起红通通的一箩筐雪。姬无困立即阻止了她，微笑着说道： “法力还在你体内，你才这么精神。一两个小时后法力消散就有你好受的。你回房间休息去吧。我一个人干活更快。” “那，接着输，不停输不就好了？” 姬无困停下了手，一边笑呵呵推着她往房间走，一边说道： “法力又不是药。它的本质是催动你的身体自愈，这个过程要消耗你气血。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喝，才能有气血对抗疾病。” 章晓兰失望地点点头，顺着姬无困缓缓走回房间里。 清冷的月亮高高地俯视着大地。点点雪花飘落在林家大宅，盖住了昨晚的血腥。只有墙壁上、屋檐顶那些洗不去、藏不住的刀痕，诉说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灯火通明的后堂里，姬无困、芷洛、章晓兰、秋生和文财坐在圆桌旁。众人神情凝重，只有姬无困神色尴尬，水亮的眼睛里满是歉意。芷洛干咳一声，发话了： “无困，你应该跟我们说的。至少跟我说一声。如果不是无双具足，你的小情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芷洛一脸严肃，冰寒的眼睛盯着姬无困，语气很冷。章晓兰看向窘迫的姬无困。姬无困刚好也看向她，只能满脸歉意地说道： “夫人教训的是。晓兰，我差点把你害了。对不起。” 章晓兰还是一脸病容，脸色苍白。黯淡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芷洛，然后流转到姬无困脸上，发白、开裂的小唇动了动，吞了口唾沫，咳了一声才缓缓说道： “无困哥，我不怪你。你要去金陵告状，我也要去。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说到这，她咳了几声。姬无困微笑着帮她顺了顺喉咙。她继续说道： “不揭露司马仪卖国，天下人会说我们北境人孬种，一枪不放就降了。” “说得好！知我者，晓兰妹妹也！” 姬无困目光灼灼地与章晓兰对视，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底下尽是感激之情。这时，文财和秋生也投来灼热的目光。两个月前的辽北抗倭，如果说姬无困打了前半场，秋生和文财则打了后半场。三个热血青年的目光最终聚集在姬无困脸上，一脸的热忱更是无声胜有声。 第105章 南下金陵 泼冷水的来了。芷洛冷声说道： “你意思是，我不理解你吗？” 这一句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就像突然摔杯一样。除了章晓兰，其他三人都低下了头。秋生、文财虽然跟随芷洛的时间很短，但是也知道她从来不喜欢掺和国家大事。他们也知道超凡之人干预天下大事会遭天谴。所以，他们都低垂着眼，瞟向姬无困。 姬无困的眼神还是坚定的，只是躲着芷洛的目光而已。 章晓兰是个认死理的人，谁都不怕。她也知道芷洛担心什么。她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芷洛，坚定地说道： “姬夫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困哥不方便。由我来做。秋生文财也会陪着我的。” 说完，她看向了秋生和文财。秋生、文财点点头，回以坚毅的目光。芷洛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的无困哥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到头来还不是把他卷进去。” 话锋一转，芷洛冷冽的目光落在姬无困脸上，冷哼一声说道： “哼！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姬无困眉头一挑，惊喜地看向芷洛，明亮的双眼底下尽是感激之情。两人目光一碰，芷洛那双杏眼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扬，眉头舒展，脸上又挂出淡淡的笑容。 章晓兰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又意外又喜悦。秋生和文财听不懂，有点摸不着头脑。 芷洛颧骨一提，笑了笑，自己解释： “我只是担心而已，又没说不让你去。三个认识你几个月的小娃子都坚定支持你。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你。哼！姬无困，你竟然不懂我。真伤心哪。” 姬无困马上起来，屁颠屁颠跑到芷洛身后，一边捏着她肩膀，一边笑着说道： “是我不好，错怪夫人了。夫人别生气。” 芷洛瞥了他一眼，嘴角翘出个小酒窝，从怀里掏出双龙玉佩，轻轻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 “要听我安排。这是天命符，收好了。双龙分开，你就要立即打住。远离尘世，隐居一段时间。明白吗？” 姬无困愕然，芷洛竟然找到这种好东西。原材料越来越少，现在这种法器不多了。姬无困答应一声，欣然收好玉佩，还是躬着身站在芷洛身边。芷洛抱手舒服地靠在椅背，开口问道： “两个问题，你要说清楚。一，北境总督有没有给你亲笔署名的奏本或者状词。二，我们两百年没接触过朝廷了，到了金陵应该怎么做，你想好了没。” 姬无困收敛了笑意，挺直腰板，干咳几声沉声说道： “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吧。金陵咱们有个老熟人，锦衣卫指挥使龙骁。到时候可以让他引见都察院、御前、议会。在关城时候你也看到了，这份手令是多方争夺的目标。到时候肯定能掀起轩澜大波。即使司马仪能够只手遮天，起码还能让天下人知道真相。” 章晓兰点点头。朝廷的新制度，她是了解的。都察院监察百官，议会可以弹劾内阁。芷洛也点头。 接下来，姬无困的底气就不足了： “北境总督没有给我奏本。他说，现在倭寇逼得紧，还要靠朝廷。万一扳不倒司马仪，他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哼！也就是说，他随时可以声明你的手令是假的！他是通过手令来要挟司马仪而已！无困，你一个活两千多年的人，怎么这么糊涂！” 芷洛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一双冷眼盯着姬无困。姬无困避开她的眼神，缓缓说道： “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清楚。各取所需罢了。我没指望能扳倒司马仪。我的目的是要天下人知道真相而已。如果卖掉三个省、几千万同胞的人还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这大明王朝真正到头了。” 章晓兰瞪圆了桃花眼看着他，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了。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无困哥，不是连大明朝廷也要扳倒吧？” 芷洛斜眼看着他，冷笑一声说道： “无困，你要看好了双龙玉佩。天谴可会连累别人的。包括晓兰、秋生和文财。” 姬无困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目光仍然坚毅。他扫了一眼众人。三个小年轻没有被吓得，只是目光有些震惊而已。他语气坦诚地说道： “朝堂之事，是大势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就算我杀了司马仪，他代表的集团还会出来一个司马仪。一个朝廷就更加不会因为我而倒台了。我这么做 ，充其量只能起到推波阻拦的作用。只要不来硬的，基本不会违逆大势。” 三个小年轻投来敬佩的目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芷洛还是冷眼看着他，眉宇之间疑虑重重。姬无困灿烂地笑了笑，微蹲在芷洛面前，温和地说道： “夫人请放心。我用文王先天演卦卜算过，大明十年之内不会亡。到了金陵，我想办法见一见司马仪，给他看个相。如果此人仕途绵长，我就此打住。如何？” 芷洛轻笑一声，笑声很清脆，像铃铛一样。她眉眼舒展，目光变得柔和，脸带笑意地说道： “好吧。我跟你搭伙两千六百年了。大难临头，哪次不是舍命陪君子。何况，我也算了一卦，逢凶化吉。” 姬无困突然抱住了她，很受感动。其实，他知道，知他者，非芷洛莫属。虽然她不一定会支持他。 芷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孩子们都看着呢！” 姬无困红着脸站了起来。章晓兰、秋生、文财相视一笑。芷洛丢下一句往起居室走去： “过年后南下金陵。” 浴室中蒸汽弥漫，飘香四溢。芷洛舒服地躺在浴缸里，眼睛闭着，嘴里嚼着口香糖。姬无困坐在小凳子上帮她搓头。他也嚼着口香糖。两人分享着彼此的遭遇，交流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除了章晓兰和文财，其他人都睡到日上三竿。芷洛决定一起去吃饭逛街。文财自愿留下看家。芷洛也不勉强。四人开开心心地开车到城里下馆子。 “号外、号外！津城大乱，倭寇重演北境故事！快来看看啊！” 第106章 汤承宗渡劫 章晓兰一下车就听见一个报童在叫卖。她一边挥手一边跳着，大叫道： “哎！小孩，来五份！” 姬无困渡了些许法力给她。她现在精神着呢。报童高兴地奔了过来： “来了！姐。” 报童跑到章晓兰面前，从包里抽出五张卷好的报纸递给她： “五个子儿。” 丁零当啷，章晓兰往他捧着的手里丢下五个铜板。 “谢谢姐！” 报童兴高采烈地走开，继续叫卖。 章晓兰分了一份给姬无困。两人原地站着看起了报纸。芷洛和秋生没有看的意思，等着听就是。姬无困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芷洛问道： “你都搅进去了，还看什么报纸。还有什么不清楚吗？” “我不知道结果啊。不过，有些奇怪。广海寺倭军大营竟然遇袭了！我不相信北境军有这胆子打进去。到底是谁干的？报纸语焉不详。” 当晚广海寺的事情可谓惊心动魄，除了倭军，基本上没人知道。 广海寺大营炮火连天、残骸遍地。照明弹不断升空，照亮了大半个军营。能容纳五千人同时吃饭的饭堂只剩下残破的框架。五束探照灯聚焦在偌大的食堂废墟上，不停地探索着。三辆坦克、四辆装甲车一千多倭兵把食堂，以及与其连接的军官宿舍区包围了起来。 倭军特战中队土肥原真二中佐带着几十个残兵败将风尘仆仆地赶到大营。他在找人。他接到了立即回防大营的命令，急着向参谋部的小野寺二郎大佐报到。 急得满头大汗的土肥原真二跳上了操场旁边的建筑，感应着小野寺二郎的气息。远处的战况把他吓到了。只见食堂前的空地已经被炸得稀烂，泥土不知翻过来了多少遍。一地的人体残骸和血水、沙泥混合在一起。死了多少人，只能数钢盔了。粗略一算，起码上百人。 坦克、迫击炮、野战炮不时朝着废墟开火。可土肥原真二根本感觉不到敌人的气息。 食堂一百米开外，稀稀疏疏地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步兵。士兵分布很散，敌人应该是修真者，很厉害的修真者。 这时，一个大佐手握指挥刀走出掩体，大声喊道： “下一批！” “喔嚯！” 十几个普通士兵走了出来。这些人头绑钵卷（白布条），捶胸顿足，像打了鸡血或者磕了药一样，自己给自己鼓劲。他们身上或挂着满身手雷，或背着炸药包。一看就知道是炮灰。 “攻击！” 大佐一声令下，这十几名士兵隔着五六米，一字排开，鬼哭狼嚎般冲了过去。哒哒哒，附近的重机枪、装甲车立即提供火力支援，朝着黑暗的残垣断壁开火。 这些士兵在残破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前进。冲到大约五十米处，废墟的一个角落突然飞出一把带着黑气的石子。咻咻咻，石子以常人看不见的速度飞向几个士兵。 “喔啊！”“哎哟！” 三个士兵身中数颗石子，像被机枪扫射过一样，身体被打得稀烂。嗖嗖嗖，一个角落中，飞出三道弧形黑色气刃。 “哇啊！”“啊！” 三个士兵被气刃拦腰切断。土肥原真二看见了！那个发出气刃的人穿着残破的盔甲，披头散发，看起来很狼狈。他附近，十几米外的坦克旁边的引导员也看见了。他用传音之法联系坦克车长： “三点钟，四百米！” 咔咔咔，坦克炮塔慢慢转向。轰的一声，坦克开炮。土肥原真二没有准备，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轰的又一声炮击。土肥原受不了，要走开。这时食堂废墟传来几声特别响亮的爆炸声。 轰隆轰隆，爆炸在废墟深处，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营区回荡着。探照灯下，沙石乱飞，尘土滚滚。不远处传来那个大佐的叫好声： “哟西！有五个人冲进去了！有三个人能引爆炸药。做得好！这是最好的一批勇士！来，黑田大尉，叫你的人继续上！他们累了，撑不了多久的！” 黑田大尉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八嘎呀路！我堂堂帝国军人，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换两条明狗的命！耻辱！耻辱啊！” 骂完后，他大吼着下令。又一批炮灰整装待发。土肥原真二知道参谋部急召自己的原因了。他也不想自己的部下当炮灰。可对面似乎非常厉害，即使特战队上，也只能这样送死。收敛了情绪，他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个大佐身边。这个大佐被吓了一跳，瞥见他的肩章两杠串两颗星，是个中佐。 这个大佐心情不好，两眼一瞪，几乎要冒火，小胡子动了动，刚要发作。土肥原真二穿着的黑色战术马甲提醒了这个大佐。 “终于把你盼来了。你是大名鼎鼎的土肥原君吧？真是英武非凡。本藏失敬了。” 一秒不到，大佐立即变脸，咧着嘴，目光温和，伸出右手要跟土肥原真二握手。土肥原真二目光凌厉，表情严肃。他立正敬礼。大佐连忙还礼。 “大佐阁下，请问小野寺参谋官在哪里？我有紧急军情要报告。” 大佐收了笑容，干咳几声，客气地回道： “阁下去特勤大楼那边看看吧。十几分钟前传令兵在那边过来的。” “谢了。” 土肥原真二冷声回答，没等大佐回应，倏地跳上旁边的大楼，朝着特勤大楼飞奔而去。大佐愣了一下，低声骂了句： “切！没教养的东西！” 随后，他回头对身边的参谋恶狠狠地问道： “情况怎……”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几十米外的一辆载着探照灯的卡车发生了爆炸。冲击波裹挟着滚滚雪尘把参谋和大佐都推倒在地。 照明弹不断升空，整个营区亮如白昼。炮声、枪声此起彼伏，倭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身的黑暗角落。 土肥原真二终于在一辆防空机炮车旁边找到了司令部参谋官小野寺二郎。此人蓝阶超品修为，专门负责司令官的安全。这时亲自在一线指挥，说明情况非常严峻了。 第107章 重围难脱 参谋官小野寺二郎站在一辆防空机炮车旁边。这种机炮车以小型卡车为平台，搭载了一门二十毫米口径的四联防空机关炮。四根炮管，每秒钟能打出上百发手腕粗细的炮弹。本来属于防空武器，在倭军里成了特战队专门用来对付高级修真者的大杀器。 “报告，特战中队土肥原真二报到！” 土肥原真二来到小野寺二郎身边，挺直腰板立正敬礼。小野寺二郎眼珠动了动，瞥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道： “让特战队休整……” 突然，嗖嗖的两声尖啸，军官宿舍区内射出两团黑气。黑气呼啸着分别扑向一辆坦克和一辆载有探照灯的卡车。 “该死！” 小野寺二郎立即爆发气息，腾空发射光球。嗖，光球从他双手激射而出。嘭的一声爆炸，光球击中一团黑气，双双弹开。嘭、嘭两声爆炸，黑气团击中特勤大楼，炸塌了两堵墙壁。光球落在地面，炸死了两个倒霉鬼。 坦克被黑气团正面击中，猛烈颤抖了一下，车身似乎没事，但炮管被炸歪了，冒着烟。 土肥原真二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小野寺二郎的反应居然这么快。 “该死！大炮只能轰炸外围，迫击炮无法精确定位，我们根本拿它们没办法！” 小野寺二郎朝着废墟咬牙切齿地说道。土肥原真二知道，这话是朝着他说的，连忙趁机提问： “参谋官阁下，这二人是什么类型的修真者？完全感觉不到气息。是不是佩戴了什么神器？” 小野寺二郎终于转头看向他了。他双眼寒光闪闪，表情冷若冰霜，八字胡一动一动地，抑扬顿挫地说道： “不是人，是僵尸！两个。它们潜入营地杀了好几百人。我们出动了一个大队，一千多人才把它们困住。外面的情况，你最清楚。北境军做好了准备，又有高阶修真者相助。计划基本泡汤了。这两个僵尸，应该是北境军搞来的。司令官有令，绝对不能放走它们。现在，已经下令把外面的部队召回了。” 随后，他朝向废墟，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往前一指。此时，恰好有两个士兵背着炸药包跑进了废墟。一个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爬到一堵断墙上，很快仰头栽倒。附近的坦克、步兵炮、装甲车立即朝着那个位置开火。 “看见那些帝国的勇士没有？已经牺牲两百多了吧。普通士兵笨手笨脚的，成功靠近的很少，能及时拉响炸药包的更少。效率太低了。我想你们特战队上，成功的几率更高。不一定要送死，只要指出方位即可。身上带着炸弹，是不想便宜了僵尸而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土肥原真二听得胆颤心惊，心里不是滋味啊。这不明明是送死么？普通士兵送死就算了。特战队都是阴阳师，在高层眼里也是炮灰吗？ 他正了正身子，神情肃穆，刚要回答是。砰砰砰……一阵刺耳的金属声从旁边传来。声音很响，音调很高，非常急促，像金属风暴一样让人难以忍受。七八米外的防空机炮发射了。吐着四条火舌向天开炮。抛出来的弹壳几乎有手臂一样粗细。摔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亮噪声。 “哎哟！” 小野寺二郎身边的一个警卫被弹壳砸中。他没戴钢盔，脑袋当场开瓢，满头满脸都是血。这人抱着头跑开。小野寺二郎和土肥原真二不自觉地挪了几步。土肥原重新立正，刚想再次回答，被一声大喊打断了： “打中了！打中了一个！” 小野寺二郎和土肥原真二连忙望向废墟。只见一个披散着白色长发，穿着破烂布面甲的僵尸从天上摔了下来。炮火引导员兴奋地大喊： “十一点，两百米！” “十一点，两百米，收到！” 一门步兵炮迅速转向。几十米外的坦克在引导员的传音下，快速转动炮塔，传来咔咔咔的声音。不一会儿，隆隆的炮声响起。步兵炮、坦克炮齐射，装甲车的重机枪和迫击炮也没闲着。 轰隆轰隆……爆炸一声接一声，气浪一波一波地散开，尘土像是被扬到了天上。 落在地上的，除了黑色的沙土，还有白花花的雪。下雪了，落英缤纷。 一条皮肤灰白、干枯皱褶的断臂落在两堵断墙构成的三角区域里。很快飞入黑暗的角落内。面目狰狞，脸皮煞白、干枯，毫无表情的汤承宗握住断臂的手掌，冰寒的目光中露出一丝伤感。 “终于可以歇息了，老哥哥。你先走一步，小弟稍后就来。” 汤承宗的嘴巴只是微微张开，上下唇没动。微弱的声音像是发自他的喉咙，又像来自他的腹部。赤红的竖瞳之中，闪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神采。 这时，十几股强大的气息快速靠近。那些背着炸药包的特种兵叫喊着从四面八方冲来。 “呀！狗日的倭奴，你爷爷三品御前侍卫汤统领在此！” 就在特种兵快要冲到废墟时，汤承宗突然冲出，来了一个反冲锋。他叫喊着，冲向外围的步兵。习惯了打击废墟的倭军没想到对方主动出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哈！” 浑身冒着黑气，绿色电光缭绕的汤承宗朝着对冲而来的一个特种兵猛挥一爪。 “呜啊！” 咔嚓一声，这个特种兵半个身子被扯烂。扑通一声，随着惯性撞在一堵破墙上。 “呀！” 三秒不到，汤承宗已经冲了两百米，冲进了最近的一群步兵里面。他双手猛挥。嗖嗖嗖，黑色气刃朝着倭兵乱飞。 “喔啊！”“啊！” 一个三人重机枪小组被一道长五六米的气刃击中。三个倭兵断成了两截。一个倭兵惊恐大叫，端起步枪设计。啪，枪一响，对面一个军曹被击中，瞪圆了眼睛看天，缓缓倒下。 “上手雷！上手雷！跟它拼了！” 一个军官大声喊道。越来越多倭兵丢掉了步枪，拉开了手榴弹，朝着汤承宗冲去。因为他们知道，打一发推拉一次枪栓的栓动步枪，根本打不到对方。横竖是死，干脆同归于尽。 第108章 死得其所 倭军士兵纷纷拿着手榴弹冲向汤承宗。一些人明知打不过，决心同归于尽。更多是被长官逼着送死的。 轰隆轰隆，爆炸在人群中开花。十几个倭兵连汤承宗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自己人炸倒了。汤承宗在烟尘滚滚中飞跃而出，继续冲向外面的包围圈。 “阻止它！别让它进建筑物。” 小野寺二郎一边跑向汤承宗，一边对着身边的士兵大喊。军官们纷纷指挥士兵包围过去。汤承宗已经杀进了步兵堆里，坦克、装甲车和大炮都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干瞪眼。 “重机枪！重机枪封锁它的路径！” 小野寺二郎碰到一个机枪中队，朝着中队长大声下令。他不敢过去，只是驱赶军队包围过去。他知道自己虽然是蓝阶超品，但是在超凡境之人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的。 “来啊！让爷多杀一些！” 汤承宗怒吼着冲向倭兵的包围圈。哒哒哒，远处的机枪响起来了。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汤承宗的黑气护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耳边尽是咻咻咻的子弹破风的尖啸。汤承宗闪躲腾挪，左冲右突，一边规避，一边挥出气刃反击。倭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中招倒下。 尸体上喷涌的鲜血形成血雾，追着汤承宗而去。汤承宗边杀边补充阴邪之力。也就只有他这种修邪术的才有这种本事。 嘭的一声爆炸，汤承宗不慎被一个带着手榴弹的倭兵近身。手榴弹炸得他满身血污，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迅速爬起飞奔。啪啪啪，他身后的地面立即遭到机枪扫射，激起一阵尘雾。 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必定成为重机枪的目标。这种射速高、口径大的子弹，能够快速消耗他的阴邪之力。 “哇啊！”“哎呀！”“救命！” 黑影一闪而过，倭兵一片哀嚎，五六个人断手断脚倒在血泊之中。汤承宗身法灵活，在倭兵之中不断穿梭着。那些重机枪没几挺跟得上他的速度。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六！” 轰隆一声巨响，一辆装甲车被一团黑气击中，机枪塔飞到了十几米高。附近的倭兵被吓住了，纷纷后退。也许是不怕死的倭兵都死光了，也许是倭兵被杀怕了。 汤承宗渐渐体力不支了。那些倭兵大多分散站位，平均五六米一个人。冲过去手撕，有危险，怕他们拉手榴弹拼命。挥出气刃杀，消耗大，基本一击才一两个，太亏了。虽然能够吸血补充体力，但远不及消耗的。 转过一栋建筑，汤承宗脚下被绊了一下，高速奔跑的他差点摔倒。左右看了一眼，只见转角处站着一个头戴钢盔，身穿战术马甲的特种兵。此人正是土肥原真二。 “御物之术？奶奶的，找死！” 汤承宗正要对这个蓝阶二品的阴阳师出手。突然被人抱住了脚。一个特种兵背着炸药包死死抱住了他的脚。犹豫之际，又一个特种兵从后扑来，死死抱住了他的手。看见这些浑身冒出浓烈气焰，背着炸药包的特种兵。他知道大难临头了！ “啊啊啊！” 汤承宗一声暴喝，全功率运行邪术，一股劲风从他体内迸发而出，两个特种兵瞬间被吹开。汤承宗趁机拔地而起，要飞离地面。因为他感觉到这两人体内的法力汹涌澎湃，有自爆的迹象！ 他想得没错，这就是倭国阴阳师的自杀式袭击——万岁冲锋。 “啊！”“呀！” 就在汤承宗升空的一瞬间，几个特种兵从楼上跳下，与他撞了个正着。这几个人的气息剧烈膨胀，汤承宗的红色竖瞳瞪得又大又圆，阴寒的目光透出不甘，与僵硬的脸庞形成了冰和火般的对比。 轰隆轰隆，连绵不断的爆炸，把一栋四层高、几百平方的大楼炸塌了一大半。汹涌的冲击波连天空的飘雪都吹散了。三四十米外的另一栋建筑则严重开裂，玻璃全碎了。扬尘弥漫到百米之外。 “快！跟上！” 一队队倭兵围了过来。倭兵纷纷找到掩体，举枪瞄准着浓尘。大冷天的，不少人满脸汗水，目光惊疑不定。似乎浓尘之中会有什么怪物冲出来一样。 一个身影出现了！哒哒哒，几挺轻机枪急不可耐地开火。噗噗噗，身影在乱枪中扭着身子，血水四溅。铛铛两声金属声，激起几点火星。 “停火！” 小野寺二郎的声音不大，但是别人感觉声音像钻进了头脑里一样，威严的声音非常清晰。他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戴着钢盔。枪声停下，尘土散去。那个身影缓缓跪下，跌倒。倒在血泊之中的是土肥原真二。 “八嘎！” 小野寺二郎大骂一声，抬头看向破烂不堪的大楼。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盔甲破烂的老人站在楼顶。黑气在他身上翻腾澎湃着，绿色电弧犹如雷暴一样噼啪作响。他的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不好！这人要同归于尽！” 小野寺二郎心中一颤，顿时萌生退意。 “倭奴！你爷爷在此！这就送你们回鬼社去！” 这一声怒吼震耳发聩，距离近的倭兵只觉得头昏脑胀、耳朵嗡嗡作响。砰砰砰，响亮、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四条子弹在空气中划出的光链扫向汤承宗。防空机炮出现了！汤承宗正要出击，就被击中。一秒钟上百发炮弹倾泻而来…… 最后的时刻，汤承宗的脑海中闪过龙袍、华盖、草原上的千军万马、还有两位高堂…… 轰隆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闪光比照明弹还要亮。冲击波把几十米外的倭兵推倒在地。好几棵一人抱不过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沙土粉尘掩埋了地上的人和尸体。半塌的大楼彻底倒塌。墙壁龟裂的另一建筑现在塌了大半。 血腥的晚上，随着尘埃落定而结束。 拂晓，平北城外的北境军总司令公署。作战值班室内，北境总督、北境军总参谋长隆真坐在大圆桌前。圆桌上面除了五个电话，什么都没有。北境总督还算坐得住，双眼凝视着电话机，一动不动。隆真额头渗着冷汗，不停地用手帕擦拭。侍从官接过手帕拧干，放在桌上。 站在门口一边的司令部参谋赵作凡紧张地盯着电话机。他目光涣散。三个月前，倭军进攻南大营，隆真下令守军缴枪不准抵抗的情形，历历在目。他还回想起与芷洛的徒弟陈景良带着区区十几人抵抗倭军的坦克和装甲车的经历。 呤呤呤，第一个电话响了！北境总督深呼吸一口，抓起一听，不一会儿，眉头一松，绷紧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旁边的隆真眼睛眯着，眉头紧锁，嘴巴裂开一条缝，目光之中露出惊疑。 “好！做得好！” 隆真的眼睛亮了！嘴巴张得更大。呤呤呤，第二个电话响了。 “我是！” “好！做得好！” 北境总督长长舒了一口，靠在椅背上，好像瘫软一般。隆真和赵作凡都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呤呤呤，电话响成一锅粥。北境总督倏地站起，目光闪亮，颧骨上提，露出洁白的牙齿： “隆参谋长，你来接电话吧！大局已定！大局已定！哈哈哈！” 第109章 蒂安塔，破局的关键?! 千味斋酒楼的包间里，姬无困把报纸内容和自己的经历结合起来，给大家讲述了那天晚上津城发生的事情。芷洛笑着说道： “呵呵，原来那个少帅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这怂货如果三个月前有这气魄，哪至于缩到关内当乌龟。” 章晓兰接过话茬： “报纸说，青城也发生过倭寇挑衅生事，鲁军打回去了。海城也是，海城卫寸步不让，倭寇没有得逞。” 说到这，她手托下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唉！就咱们北境的最没出息。” 姬无困笑了笑： “是当局的没出息。北境好些人现在还在抵抗呢。没办法，倭奴在北境经营好长时间了。” 话锋一转，姬无困对正在干饭的芷洛说道： “当天晚上，我遇到那个洋女人，蒂安塔了。” 姬无困知道芷洛不喜欢这个人，本来想隐瞒的，但转念一想，现在不坦白，以后被发现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幺蛾子。 别看芷洛对姬无困的相好没意见。那是对章晓兰这一类凡人没意见。因为她们花期短，撑死了就十几年。但是对于同样长生不老的超凡之人，她醋意是很大的。这是姬无困躲着蒂安塔的主要原因。 一提到这个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的洋女人，芷洛果然不高兴了。她没看姬无困，沉着脸，哼了一声，冷冷回道： “难怪你拖拖拉拉的，原来是见到老相好了。” 章晓兰听了，也不高兴了，瞪着桃花眼，小脸微红，嘟着小嘴问道： “无困哥，你还有多少个老相好啊？” “不是，见过两次面的朋友。刚好碰到，只是聊了几句而已。” 姬无困讪讪地解释道，低头吃饭，既不敢看芷洛，又不敢看章晓兰。可怪事出现了。只是夹了口菜，吃了两口的功夫，芷洛的神情突然变了。眼睛变得更加明亮，眼珠子滴溜着；原先拉长了的脸露出兴奋之情；嘴角微微上扬。 啪，她用力一拍姬无困大腿，把他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亢奋地说道： “无困，明天你去一趟津城找那个大洋马。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住她。确保这几年她能为你肝脑涂地！” 姬无困和章晓兰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芷洛，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头雾水的章晓兰皱着眉头，咬着薄唇，哼了一声问道： “夫人，你这是气话吧？从来没听说过，有女人鼓励自己男人找相好的！” 芷洛白了她一眼，一脸不屑地说道： “哼！无困又不是我男人。退一步说，如果我这么小家子气，现在也没你什么事了！” 章晓兰一时无语，眼睛更圆、脸更红，只能咬着下唇，摇着姬无困的手臂，向他撒娇： “无困哥，你倒是说话啊。” 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芷洛继续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无困，我是认真的，这几年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大洋马拿下，带在身边。那女的肯定对你有意思，添把柴就能把火拱起来了。一个月前的奉城谈判，以你的名义约她，说来就来了。” 姬无困难为情地解释道： “萍水相逢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是那种爱打抱不平的人。换过来，我也会帮她的。” “所以更好下手了。你们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无困，你想想，如果前天晚上大洋马在，我还会那么危险吗？你问问秋生，那天晚上简直九死一生。” “嗯，嗯。” 秋生一直在默默干饭，是个合格的电灯泡和工具人。听到喊自己的名字，只是机械地应了声。 芷洛的安危，永远是姬无困的软肋。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梦里的无头巨人！心里隐隐作痛。芷洛强势、强大，同时也柔软、脆弱。 姬无困看着芷洛。她表情严肃，水亮的双眸尽是诚恳。应该是认真的，不是置气，也不是开玩笑。他寻思道： “芷洛说得没错。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很多危险都能轻松化解。南下金陵，钦天监那几个老冤家可不是吃素的。这就是迫在眉睫的风险。本想着联系那个脸酸、刻薄的吴勉站台的。现在来看，求大洋马，总比求那个臭小子要好得多。以后，万一噩梦成真，不得不面对那个怪物时，蒂安塔没准会成为扭转乾坤的契机！” 想到这里，姬无困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长远的，我不敢保证。我试试邀请她游玩江南，先把手令的事办了。” “这就是对了！好好把握机会，尽快把她给睡了！骗回来给我当保镖。” 芷洛春风满面，笑着说着，一连给姬无困夹了几口菜。还是摸不着头脑的章晓兰用怨毒的眼神斜视着姬无困，气势汹汹地夹菜吃饭，筷子把盘子戳得叮当响。 姬无困无语了，该花心思哄哄章晓兰了。这个小丫头跟他一样，都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对这种人，无论男女，讲道理就行了，其实比芷洛好哄多了。果然，姬无困讲述了南下可能遇到的危险，一再保证只是朋友关系。章晓兰就消停了。 埋头吃喝的秋生都看在眼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不能多，否则麻烦多；还是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好。 下午逛街吃喝。晚上，芷洛和章晓兰清点分得的宝物。姬无困和秋生、文财练功。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姬无困背起行囊出发去津城。下午，章晓兰和芷洛下棋的时候，管家林伯来报： “夫人，林盛林老板来了，我让他在前堂等着。” 芷洛奇怪，看了一眼章晓兰，对林伯说道： “我现在来，你忙别的去吧。” 随后，她看向章晓兰说道： “棋放着，跟我来看看。无事不登三宝殿，没准是同林堂出问题了。” 章晓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跟着芷洛出去。 林家大宅的前堂是两层的小楼，都是会客用的。林伯把林盛请到二楼的会客室了。这里是雅间。 听了林盛的话，章晓兰大吃一惊： “闹僵尸？！” 第110章 鱼跃镇闹僵尸 听了林盛的叙述，站在芷洛身边的章晓兰吃惊地脱口而出： “什么？闹僵尸？” 很快，她知道自己失礼了，立即遮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好意思。林盛和芷洛都没在意。林盛继续说道： “这鱼跃镇在游龙岭下游。师尊大战飞僵的事情我听说过了。生怕这事有关联，所以收到消息后立即过来通知您。” 芷洛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淡然的目光逐渐冷冽。她目视窗外，沉默了几秒，随即对着林盛笑了笑，说道： “振声，你做得好。这不是小事。我得亲自去看看。另外，我在中庭桑树下埋了几箱宝物。将来有必要，你可以拿来应急。” 林盛听了一怔，连忙说道： “不，不需要的，师尊。这是您的财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要。” 芷洛轻笑一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留下一句： “那你就给我看好了。” “啊？是！师尊。” 看见芷洛要走，林盛也站了起来，慌忙追问： “师尊，林翎宇在族内广发邀请帖，说您要收林英杰为徒，五天后在津城举行拜师礼。是，是真的吗？” “当然了。他哪有这狗胆拿我开涮。” 芷洛头也不回地走了。林盛知道自己这个师尊的脾气。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章晓兰送林盛出门。 芷洛走到中庭时，遇到了林伯。她交代了一句： “管家。这几天我们不在家。现在出发。你们自己安排好就行了。晚上家里不能留人。” “是，夫人。” 芷洛匆匆而过，根本没有停留。走到内院时，她提高了气息，一高一低地起伏着。这是向在后山修炼的文财和秋生发信号。 不一会儿，大汗淋漓的秋生、文财跳进内院，看见坐在后堂大厅的芷洛，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她面向内院，神情淡然，但碧眼之下难掩丝丝焦虑之情。秋生文财对视一眼，知道出事了，连忙上前，正要行礼，不料芷洛先一步开口： “游龙岭附近的鱼跃镇闹僵尸。我们现在就去。可能要逗留几天，你们赶快收拾行李。” 这时，章晓兰提着行李袋，从房间出来了。秋生、文财应了一声，作了一揖，转身匆匆回房。 夜幕降临，依山傍水的鱼跃镇灯火初上，炊烟袅袅。外地人不知道，这个靠河运发展起来的小地方一点不输那些暮气沉沉的内陆城市。 在进入鱼跃镇的唯一马路上，拒马把一辆黑色林肯挡下了。三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保安团民兵上前盘问。这三人，一个背着步枪，两个背着大刀。当头的走到车边观察了一眼。车里前面两个小伙子——秋生和文财；后面一个女人一个女孩——芷洛和章晓兰。 头领的目光不禁在芷洛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觉得这女人很漂亮，身材很好，一脸贵气和高冷。一看就是某位大人物的姨太。 话说先敬来衣后敬人。豪车就更要礼敬有加。毕竟坐上豪车的人，非富即贵，都不是他敢得罪的。头领不敢搭讪车里的女人，走到驾驶位的秋生旁边，恭敬地问道： “嘿嘿，老总，车里哪位官人？或者老板？来我们鱼跃镇，有何贵干啊？” 秋生刚想开口，后面的芷洛抢先说了： “朱四爷的朋友，来谈生意。” 说完，她从章晓兰身边的皮包里掏出一把大洋，抛起，接住。头领马上被丁零当啷的美妙声响吸引过去了。芷洛把车窗摇下，抓着大洋的手伸出窗外，停住。头领会意，马上弯腰，双手捧着举过头，咧着嘴谄媚地笑着。 芷洛故意停了几秒，才松手。大洋一个接一个地丁零当啷地掉到头领手中。一共九个！够得上他的月俸了。这家伙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赶紧揣到兜里，生怕别人抢了似的。芷洛淡淡地问道： “今天怎么了？” 芷洛目光冰冷，眉宇间显露出一种高位者的威严感。头领后退了几步，弓着腰，眉开眼笑地回答道： “回夫人的话，咱们镇闹僵尸。所以这几天戒严了。” “哦？现在镇子安全吗？” “安全！只要夫人别跑到山里，一定没危险。您看，咱们保安团都出动了。肯定能够保证夫人的安全。” “很好。我来找朱四爷的事，不要跟人说。大夫人会不高兴的。” “一定，一定。” 头领哈着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芷洛把车窗往上摇。头领倒着后退几步，转身对另外两人喊道： “放行！” 那两人看见头领拿了好处，知道自己肯定有份，于是特别卖力，三下五除二就把拒马搬开了。头领依然笑着目送林肯车远去。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一个晚上，平白无故地得了九个大洋。这人算义气，每人分了两个。 那两个笑得合不拢嘴。其中一个矮个的笑着问道： “嘿嘿嘿，杨哥，哪里的半遮门风骚？让兄弟尝尝味道。” 所谓的半遮门，就是廉价私娼。一般一个大洋就能消费了。 秋生开着车在漆黑的路上缓缓行驶。这一路上没有路灯，也没什么人。在刚才的对话中，芷洛施展了读心术，现在跟他们说了大概的情况： “镇子上最有钱有势的陈老爷家里闹僵尸，已经几天了。从时间上看，可能与那些飞僵无关。陈老爷请了高人除掉僵尸，今晚动手。这小喽啰知道得不多。咱们去陈家大宅看看热闹吧。” 不一会儿，终于看见灯光了。雇了个黄包车夫带路，很快就到了陈家大宅附近。这大宅依山而建，高门大户，看着很气派。一些保安团的人远远地把守着路口，不让人靠近。黄包车远远停下了。 等芷洛等人下了车，气喘吁吁的黄包车夫讪讪地笑着走上前。芷洛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我们都是外地人。听说这里闹僵尸，去哪里住宿安全？” 车夫弯着腰，抬眼看着芷洛，搓着手回答道： “河山旅店一定安全。那是陈老爷的产业。呃，在这里，只有他欺负人，可没人敢在他地盘闹事。嘿嘿，只是有点贵。” “哦？难不成僵尸也怕他？” 第111章 事有蹊跷 车夫喘匀了气，脸色却更红了，眉头上似有愠色。他左右看了一眼，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芷洛淡然一笑，掏出三个大洋，抬起手就在空中停着。车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上的大洋，两眼亮了。他咽了口唾沫，眼珠转了几下，诺诺地问道： “夫人真是外乡人？真的不知道陈家的事吗？” “不知道，等着你说呢。” 车夫两眼像冒火一样，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家人比僵尸可怕多了！在鱼跃镇。他们就是活阎王！姓陈的就是土皇帝！再说了，僵尸只是祸害他们家。没准是报应！” “行了，接着。” 车夫还想说，被芷洛打断。通过简单的对话的引导，加上读心术，芷洛已经对这个陈家有了大概的了解。车夫接住了三个大洋，脸上的怒气迅速消退，眉开眼笑地道谢，转身就走。芷洛叫住了他： “慢！” 车夫一愣，回头但是没转身，把大洋死死捂住，一脸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冰美人。芷洛淡然一笑，抛出一个大洋，同时说道： “车帮我们看好。回头再给你两个。” 车夫连忙接住抛来的大洋，差点摔倒。尽管狼狈，他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他一个月撑死赚十个八个大洋，没想到一个晚上就能到手六个！ “遵命！多谢夫人！嘿嘿，多谢夫人！” 芷洛带着几人徒步过去林家大宅。临行前，秋生往车尾箱贴了张符箓，嘿嘿一笑，快步跟上。 芷洛边走边说：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个陈老爷可不得了。大儿子在县巡捕局当官。二儿子管着保安团。三儿子是镇巡捕分局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黑的、白的都有。说镇子是他家开的都不为过。僵尸似乎真的只是祸害他们家。这事蹊跷，咱们先不要插手，看看情况再说。” 秋生和文财点头。章晓兰脸有怒容，看样子是把陈老爷归到为富不仁一类去了。她恨恨地说道： “这种人。咱们就不应该帮他！我看，是老天爷派僵尸来收拾他的！” 芷洛微微笑了笑，说道： “僵尸为患，可大可小。我可不是为了陈家来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文财也说话了： “晓兰妹妹，僵尸可不会管你陈家李家，见人它就咬。因为它要吸血吃肉才能生存，这是它的本能。” “哼，那为什么它只在陈家闹？” 文财解释道： “也许它是陈家族人。有种说法是僵尸灭六亲，会变得更强。我师父说，僵尸是喜欢吸亲人的血，血缘越近越喜欢。” 秋生趁文财换气，抢过话题： “也许它生前对陈家有仇怨。死后一股怨气散不了，就会拼命追着姓陈的咬。一般僵尸是没有灵智的，按照本能行动。唯一能让它看起来有些想法的，就是怨气了。报恩的，好像也有，不过很罕见。” 说完，秋生朝章晓兰挑了挑眉，一副“我厉害吧”的样子。几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林家大宅外围。这边有几个保安团的人围着抽烟侃大山。这些家伙，对于芷洛等人来说，基本上跟纸糊的差不多了。 芷洛一手按着章晓兰的肩膀，倏地一下飞了起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围墙的另一头。这是一个庭院的黑暗角落。唰、唰两声，秋生、文财也到了。秋生环视四周，转向芷洛，低声问道： “姬夫人，有三个地方气息集中。我们分开察看吗？” “不用了。” 芷洛手指高处的一座庭院，说道： “那边不但人多，还有一股很强的气，肯定有事。咱们过去那边。其他两处只是喽啰和佣人聚集而已。” 四个人沿着阴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芷洛的手还是按着章晓兰的肩膀。走了一会，准备跳上去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冲天烈焰从高处庭院冒起。火光照亮了四周。 “谁在那！” 一个推着手推车，佣人一样打扮的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喊道。另外一个佣人问道： “怎么了？这是？” “刚才火光一闪，我看到那边有四个人影。” “少管闲事！府上在闹僵尸呢！小心还闹鬼！” “怕什么！张道长和刘居士都在呢！” “他们不在我们身边啊！白痴！别多事了。赶紧把那些晦气东西烧了！” 爆炸的地方，是庭院里的一排小木屋，看样子像是下人住的地方。剧烈的爆炸把一连几间小木屋都炸平了。木材堆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附近一群人提着水桶在等着灭火。 一个穿着道士长袍的人，和一个身穿灰色“干部衫”的人站在最前面。他们身后站着三个人。一个五十几岁，身穿长袍马褂的老头。两个看着三十岁上下的人。一人穿着巡捕制服，一人穿着保安团制服。 芷洛等人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借着火光，那些人的脸大家都看得清楚——章晓兰除外，因为太远了，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 老头正是陈老爷。他客气地问道： “张道长，那僵尸死了没有？” 穿道士长袍的张道长拿起罗盘等了一会儿，回道： “罗盘正常，表明附近没有了阴邪之物。那僵尸已经粉身碎骨了。” 陈老爷又问穿着干部衫的刘居士。刘居士转身，对着他说： “应该死了。刚才没有东西逃出来。这么厉害的爆炸，连蓝阶一品都能炸成粉碎。就别说区区的绿眼僵尸了。” 陈老爷笑着向两人作揖。回头冲着两个儿子笑着说道： “看，两个问题，一下子都解决了！” 穿保安团制服的老二厌烦地说道： “这几天，累死人了！又封路又巡逻，天寒地冻地，手下的弟兄怨言很大。” 穿巡捕制服的老三白了他一眼，骂道： “谁怨言大就让他滚蛋！咱陈家又不少他工钱！” 陈老爷喝止： “吵什么吵！没看见有贵客在吗？” 说罢，他给了两人一个眼色，随后瞟向张道长和刘居士，嘴里却说： “让火烧吧。烧它个干干净净。” 陈老爷又上前和张道长、刘居士客气起来： “二位今晚辛苦了。不如进屋喝几口小酒，吃些夜宵？” 当他们转身要走之时，有个家丁忽然大喊： “有动静！” 第112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陈家 “有人！有人爬出来了。” 一个佣人指着最边上的一间房子喊道。众人沿着手指看去，只见一个浑身烧焦，鲜血淋漓的人从坍塌的房子中爬出，呻吟着求救：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陈老爷走近一看，乐了： “嘿，这不是楚班主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哈！来啊，赏楚班主。” 话音未落，陈老三掏出手枪，快步上前，抵近楚班主的脑袋开了一枪。啪的一声枪响，血水四溅。枪声、笑声在高大的院墙之间回荡着。火光把陈氏父子放荡的嘴脸映得红一半、黑一半。张道长和刘居士的面目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芷洛等人早已离开，在陈家大宅外慢悠悠地走着。枪响时，文财和秋生同时回头，看见芷洛没反应，两人只好默默地跟着。 “最前面那两个人应该是修真者。虽然有意压制着气息，但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秋生打破沉默，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文财走在最后，警惕地看着四周。秋生和章晓兰肩并肩地跟着芷洛。章晓兰打趣道： “秋生，现在你们道士用炸药除魔卫道了？” 秋生嘿嘿一笑： “那两个人估计没啥本事，只能这样了。我好奇他们是怎么引诱僵尸进屋子里的。按理说，僵尸追踪阳气，哪里人多去哪里的。” 芷洛淡淡地说道： “那个道士的修为应该是二脉或三脉。旁边的那个人，应该是绿阶修士。也许这二人，是陈家在附近能找到的最厉害的修真者了。因此，炸药是最好的选择。” 章晓兰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两个都是低阶修真者，就是镇子上最厉害的人物了？” 文财脸一红，感觉被误伤了。秋生笑着解释道： “晓兰妹妹有所不知了。你觉得低阶修真者没用。那是在军队里，在大城市中。都是修真者云集的地方。在小地方上，低阶修真者就是地方一霸。不论公家还是乡绅地主，多少都要给他们面子。贪图利益的人，就会依附于他们。就像那两个人一样。” 章晓兰点点头，觉得秋生说的有道理。她看向芷洛问道： “姬夫人，僵尸的事，这就完了？” 芷洛没有看向她，明亮的眼睛目视前方，玩味一笑，回答道： “差不多了。今晚秋生、文财去山上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僵尸。没有的话，明天回去。” 秋生、文财同时应了一声是。章晓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芷洛斜了她一眼，嘴角一扬，没好气地说道： “找旅馆睡觉，等秋生文财的消息。除此之外，你还能干嘛？” 看见章晓兰抿着小唇，秋生笑着安慰道： “姬夫人说得没错。我和文财足够了。这山不大，我们俩半个晚上就能彻底搜查一遍。” “遇到红眼僵尸别蛮干，爆发气息通知我。” 芷洛淡淡地嘱咐了一句。秋生和文财齐声应是。回到车上，打发走了车夫。秋生和文财就在自己的行李中翻找自己的家伙，准备妥当后，两人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芷洛开车到了山河旅店投宿。现在不算很晚，但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旅店灯火通明，里面冷冷清清的。前台只有一个中年妇女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芷洛和章晓兰来到跟前了，还懵然不知。 “要两间最好的房间。” 芷洛冷声说道。中年妇女被吓了一激灵，差点摔下椅子去。她一脸茫然，打量着芷洛和章晓兰，明显刚才没听清。章晓兰重复了一遍。这人才回过神来，她笑着拿出一个登记册，讪笑着说道： “我看你们都是外地人吧？先做登记，等一下我带你们上房间去。” 章晓兰看了一眼价目牌，上等房一个晚上五个大洋，下等房也要两个大洋！她心疼钱了，嚷嚷起来： “这破旅馆这么贵啊！” 中年妇女嘿嘿地笑道： “这是鱼跃镇最好的旅馆了。妹子，不怕跟你说。在其他旅馆住，你要担心贼人。在我们这里，贼人都要绕着走的。” “算了，一个晚上而已。” 芷洛拍板了。章晓兰气鼓鼓拿起笔登记，随便写了几个名字。把芷洛写成“张姨太”在备注一栏中填到“北境总督情妇”。恶搞一番后，觉得不妥，划掉，改成了“梁副官夫人”。 看见章晓兰填了四个人，中年女人收好登记册，转身伸手要拿“甲等一号”和“甲等二号”牌子下的两把钥匙。 “慢！” 一个中年男人叫住了她。他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双三角眼飘忽不定： “哈哈，贵客嘛。我来接待。” “是，陈经理。” 中年妇女退开。陈经理来到芷洛和章晓兰面前，微微鞠了一躬，笑着自我介绍道： “本人酒店经理，姓陈。我来招呼两位贵客吧。” 说完，他取了甲等五号和六号两把钥匙，笑嘻嘻地对楼梯口做出请的手势。章晓兰记得刚才中年妇女要拿的是一号和二号的钥匙，这时警觉起来了。她看向芷洛。只见她目光淡然，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两人跟着陈经理走向三楼。其间陈经理和芷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有技巧地问她从哪里来；路过还是来办事；是不是还有人没到，长什么模样。除了僵尸的事，芷洛基本上都实话实说了。 三楼很快就到了。房间两张床，有个小客厅。虽然不算豪华，但也干净整洁，暖气足。芷洛还是满意的。她把大衣往地上一丢，脱了鞋袜随便一扔，穿着连衣裙走进浴室。章晓兰皱着眉头给她收拾。很快，水声停了。芷洛只是洗了脸和脚就出来了。 章晓兰刚要脱衣服，脑海中就浮现出芷洛的声音： “这是黑店，有人在偷窥我们。” 章晓兰心一惊，看向芷洛。芷洛正躺在床上，给了她一个眼色。她很快明白过来了，故意大声说道： “唉，这破旅馆暖气太差了。我也不洗澡了。” 墙壁另一头的暗格中，三双眼睛通过墙上的梳妆镜窥视着这两个美人。其中一个做了个手势，三人无声无息地离开。 第113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三个人从暗格中悄然离开，走到经理室最里面的密室。他们就是陈老二、陈老三和陈经理。陈老二、陈老三坐下，陈经理倒酒。陈老二流着哈喇子，搓着手，两眼发光。猥琐的表情居然和黑色的巡捕制服很相称。他首先说话： “嘿嘿嘿！老三，黑了她们吧！你看老爷子捅了那么大的篓子，都能擦干净屁股。也不差我们这一茬了。那个女人，真是人间尤物啊！那脚多白多娇，身材多棒！看得我欲火焚身，心痒难耐了。” 陈老三年轻一些，可性子更稳重一些。他满脸疑虑地说道： “开林肯车，长得漂亮，有随从。这两个女人不简单！备注上写的兴许是假的，但是非富即贵的身份错不了。老二，你想撒尿可以去寻芳楼。这两个人最好别动。” 陈老二不满了，瞪圆了眼睛，咧着烟黄的牙齿，恨恨地说道： “你他妈怕什么！在鱼跃镇，我管保安团，你管巡捕房。有一只苍蝇能飞出去，有一个字能走漏出去。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陈老三哭笑不得： “哎哟喂，老哥哎。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你是天，我是地，我们陈家可以把老天爷的眼睛给捂住。可在外面的大人物看来，你我算个屁啊！老哥，你听我一回劝。这两个女的，绝对不能动！” 陈经理放下两杯红酒，赔着笑说道： “两位哥哥别急，有话好说。那两个女的，我们确实不能动。嘿嘿，但被僵尸吃了，就怨不得我们了。” 陈老二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目露凶光地说道： “哈哈哈，陈语诚啊陈语诚，你他妈脑袋可真灵光！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反正现在僵尸闹得沸沸扬扬，全镇子都知道了。咱们可以把她们黑了，都推给僵尸！到时候什么大人物小人物，有气找僵尸撒去！” 陈老三沉默不语，狠狠地瞪了一眼陈经理。 时间还早，才九点多。芷洛仰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章晓兰睡不着，在另一张床上侧身卧着，呆呆看着窗外的夜空。虽然芷洛说这是黑店，但她一点都不担心。枪林弹雨、刀光剑影都见识过了，何况芷洛在身边，区区黑店算得了什么。 “姬夫人，为什么无困哥会这么听你的话？” 章晓兰突然转过身，看着芷洛问道。芷洛仍然闭着眼睛，淡淡地开口： “你猜。” “因为他很爱你，所以听你话。” 章晓兰似乎已经猜过答案，回答得很干脆。芷洛眼睛睁开了，水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饱满的嘴唇微微弯着，缓缓说道： “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我爱他，事事为他着想。所以他会听我的，无条件信任我。当然了，我也无条件信任他。我对他千依百顺，他对我言听计从。” 她叹了口气，脸上笑容渐露，好像在回味着什么，继续说道： “就这样，冬去春来，风风雨雨，我们携手相伴了两千六百年。天长地久有时尽。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话毕，她翻过身去，背对章晓兰。章晓兰看得出来，她是在偷偷抹泪。两个人能够相爱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章晓兰很感动，同时生出了一股负罪感。似乎她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过客。 “我对你们两个，也是无条件信任的。” 天长地久有时尽，下一句是什么？章晓兰当然很清楚。但是她不可能知道，甚至连姬无困都不会知道。对芷洛来说，那是萦绕在心底最隐秘、最孤独的痛。而这个痛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有机会抚平。 不知过了多久，芷洛还是背对着章晓兰，一动不动的。章晓兰轻声问道： “姬夫人，这黑店。我们放着不管吗？” “等吧。” 芷洛发话了。声音很清晰，精神很饱满，同时也很冰冷。听着这语气，章晓兰就知道要出事了，连忙问道： “等秋生和文财吗？” “等午夜，好杀人。” 深夜的山林，只有少数地方月光能照到地面，大部分地方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练就了夜视之术的秋生和文财，在林间穿行如白天无异。 秋生一边快步行走，一边留意罗盘的指针。但凡附近有阴邪之物，罗盘的指针就会乱摆。除了看罗盘，他还放出了大量用黄符纸折成的纸鹤。这些有了周天之力加持的纸鹤在树林中穿行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会自燃。届时，能被秋生感应得到。 秋生看了看表，搜索山林已经两个小时了。通过头顶的月亮辨别方位，他从东边开始，向南沿着半山走，已经斜着绕到山的西边去了。还是一无所获。按气息，向北走的文财，也快到自己这边了。 秋生收了罗盘，跳到一棵高大的树木上，看着点点灯光的小镇。感觉下面的河流像一条蜿蜒而行的黑色大蛇！整个小镇笼罩在阴森的气氛之中。 三个人推着一辆手推车，鬼鬼祟祟地来到河边。其中一个就是陈经理。手推车里躺着那个坐前台的中年妇女。她被人打晕了，满脸的鲜血已经结冰。陈经理朝另外两人低声喊道： “快，把她扔下去。旅馆那边还有活等着我们干呢！” 两个穿着黑色对襟衣服的汉子正要把中年女人扔河里。女人突然睁开眼了！那双眼睛冰冷、怨毒，眼珠子死死地盯住陈经理。罩着一层薄冰的嘴巴张开了，用冰冷的语气，幽幽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那两个汉子吓得踉跄着倒后几步，一屁股坐地上。陈经理吓瘫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中年妇女倏地跃起，一掌拍在一个汉子的头顶。啪的一声脆响，这人口吐鲜血，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有鬼啊！救命啊！” 另外一个汉子反应过来，屁滚尿流地逃跑。中年女人手一挥，一股罡风把汉子卷起。这人咿咿呀呀地在空中打转，扑通一声掉到水里。 陈经理吓得面如土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嘴唇颤抖着，嘴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瞳孔放大，嘴巴呈鹅蛋形。 “哇啊！” 河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距离河边最近的几户人家只有几十米远，但是没有人敢出来查看，反而都把蜡烛灭了。这种事，在鱼跃镇可没少发生。装聋扮哑是安身立命的唯一选择。 第114章 恶有恶报 山河旅馆旁边的空地，没有路灯，月光被旅馆挡住，漆黑一片。三个人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三个人就是芷洛等人遇上的、把守路口的保安团民兵。 “吃里扒外的家伙！” 陈老二狠狠地踢了一脚其中一人。那人一动不动，全身只剩下嘴巴在微微动着。目露凶光的陈老二，双眼犹如豺狼一样锐利；咧嘴而笑时，脸上的阴狠，让身边的黑衣人不禁胆寒。刚才陈老二打人时的疯劲，他们可是亲眼见识到的。 这些黑衣人是陈家的黑手套，专门用来干脏活。有保安团的，有黑帮的，还有巡捕房的。 “抬后山埋了！” 陈老二沉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旅馆里的两个美人，他已经幻想出好几种蹂躏的方式，老二硬邦邦的。几个黑衣人应了声是，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上准备好的板车。 “哦啊！” 一个黑衣人突然惨叫起来。陈老二连忙转身看去。太暗了，只见人影晃动，看不清怎么回事。板车那边乱起来了。又一个人惨叫： “啊！哎呀！” 嘶嘶嘶，咔啪，传来血肉撕裂、骨头折断的声音。 “有鬼！救命啊！” 三个黑衣人往亮处跑。陈老二慌忙抽出手枪，正要瞄准时，只见一个黑色身影跃到三人头顶，血淋淋的双手朝着两人的头顶一拍。啪啪两声骨头折断的脆响，鲜血从两人的眼睛、鼻孔和嘴巴喷出，眼珠子都射出来了，整个脑袋被拍扁了一半！ 扑通，人影沉沉地落地。这人就是盘问芷洛的那个头目。此时的他，鼻青脸肿，满嘴血污，但目光异常的阴寒，寒光闪闪的双眼仿佛万年玄冰一样。陈老二与之对视一眼，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透心肺，整个人像掉进冰水里一样。 一声沉吟，头目还在滴血的手朝着跑远的人虚抓一把。三个黑衣人凌空浮起，双手不断抓挠着脖子，双脚乱蹬，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起来了一样。被吓呆的陈老二忘记开枪了。他浑身打战，脚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都挪不开。嘴巴张着，嘴唇抖着，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脸比脚下的雪还要白。 “哇！哇！哇啊！” 一声声惨叫犹如鬼哭狼嚎，徘徊在鱼跃镇冷清的街头上。并非每个人都避之不及的。喝完酒回家的刘居士和张道士就躲在暗处看了个真切。他们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从天而降，附到板车上的人上。 看到这里，张道长拉着刘居士没命地狂奔。他们沿着河边飞奔一直跑出鱼跃镇好几公里才停下。刘居士知道这人影不简单，但不明所以。两人停下时，他就问道： “张，张道长。刚，刚才，那个紫色身影，是，是什么东西？” “仙，仙灵！陈，陈家要给天收了！姓陈的，肮脏事，我们少管。到外面，躲个把月，再回去吧。” 秋生和文财从后山出来，被陈老三带人堵住。当时乌云遮了月亮，陈老三带着的那些黑衣人打着火把。火光照得不远。人们只是隐约看见两个身影朝着这边慢慢走来。 陈老三踹了一脚跪在身边的车夫，恶狠狠地说道： “那两个人过来后，你给我认清楚了！到底是不是开小汽车来的外乡人。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 鼻青脸肿的车夫诺诺地回答道。这人肿了一只眼，另一只眼艰难地睁着。惶恐的眼神下，一脸的愧疚。 秋生和文财已经感觉不对劲了，可他们没放心上。因为前面那些人，感觉上都是普通人，撑死就是一群只能欺负老实人的亡命之徒。七个黑衣人，三支步枪，四把大砍刀。小菜一碟。 此时，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落。陈老三终于看清楚来人了、两个身穿棉衣、肩挎黄布乾坤袋的年轻人。他们目光炯炯，一脸轻松，根本没拿眼前的人当回事。 绣着八卦图案的乾坤袋，那是道士专用的东西，几乎没人不认识。陈老三慌了，想给自己来几个大嘴巴子。深更半夜敢在山里转悠的，能是普通人吗？黑衣人们也慌了，对方九成是道士，修真者，还有两个人！几条破枪、几把破刀能有什么用？一时间，这些人面面相觑。 好死不死，跪着的车夫发话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 “三爷，就是他们俩。” 说完，他俯下身去。秋生看在眼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大大咧咧地走向陈老三，故作凶狠地说道： “好啊！原来你们要害我哥俩！说！到底为了什么？” 此时，黑衣人都垂下了刀枪，都不敢动手，齐刷刷地看向陈老三。他的手早已离开了腰间的手枪，讪笑着上前接话： “嘿嘿，误会，误会。呃，有人举报两位上山。呃，这是违规的，违反了本镇的宵禁令。嘿嘿，不过，看两位道长一定是来降妖除魔的。所以，所以是个误会。道长可以走了。嘿嘿。” 文财在一边不吭声，一直盯着那几个拿枪的。几个黑衣人也盯着他。见他脸色冷峻，目光有神，看着像是蓄势待发的样子。这些人更加七上八下的，所有坏心思都压下去了。 秋生一把推开陈老三，扶起了车夫。瞪了一眼陈老三，狠狠地说道： “你这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跟我走一趟！让女神仙来看看你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 一把夺过了陈老三腰间的手枪，秋生抓住他的肩膀一甩。 “哎哟！” 陈老三被摔出几米远。“女神仙”一词，让他联想到旅馆那个美艳女人。他跪在地上，猛地一锤地面，咬牙切齿地沉吟了一句： “噫！老二你这王八蛋！你要害死我们陈家了！” 说完，他豁出去了，对着那些黑衣人大喊： “杵着干嘛！快动手啊！” 第115章 可怕的真相 被逼急的陈老三叫人动手。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黑衣人刚要动作。啪啪两声，文财冲过来一记二段踢，把两人踢飞了几米远。接着，他右手一挥，咻咻，袖子里藏好的符箓飞出，精准贴在两人的额头上。这二人的身体立即僵直，一动一不动地站得笔直。 看见对方真有本事，剩下的黑衣人不敢反抗了，卸下了刀枪撒腿就跑。文财没追，从乾坤袋里抽出三清铃。叮呤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两个被贴了黄符纸的人原地跳了一下。叮呤、叮呤，文财继续摇动三清铃。两人径直朝着山崖跳去。 乌云似乎飘远了，天清月朗，繁星点点。月光照亮了鱼跃镇。这里不乏好天气，然而今夜似乎让人心情特别好。 五个黑衣人如木雕泥塑一般，在山河旅馆门前站成一排。他们目光呆滞，两眼直勾勾地平视前方，脸像死人一样煞白。章晓兰在这些人面前来回踱步。 远远看见秋生和文财跑来，章晓兰跳着挥手，一脸喜色地喊道： “秋生、文财，这边！姬夫人等你们好久了。” 跳了几下，章晓兰停下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明亮的目光暗淡下来，眼睛盯着他们背后一动不动。只见额头贴着符箓，身穿巡捕制服的陈老三一跳一跳地跟着秋生。她先是一愣，然后觉得很滑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人赶到。文财扫视四周。林肯车后，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倒地不起，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旅馆旁边的情景触目惊心。近处三个黑衣人趴在地上。他们脖子发黑，缩了半圈，舌头吐了出来。眼睛瞪圆了，眼珠突出，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远些的地方，一具尸体压在陈老二身上。陈老二被开了膛，胸腔和肋骨被硬生生掰开了，肠子和内脏撒了一地，已经冻成了冰块。死人脸龇牙咧嘴，倒向文财一边。再往里面，还有几具尸体。 幸亏是冬天，血水结了冰，要不然那股血腥味恐怕会十里飘香的。 贴着符箓的陈老三晃晃悠悠地站在芷洛面前。他的皮鞋已经磨破，裤脚处有结冰的血迹。普通人的脚，可承受不了秋生、文财那种速度的飞奔。 不一会儿，章晓兰诺诺地问道： “姬夫人，知道僵尸是怎么回事了吗？” 芷洛的脸冷若冰霜，双眼寒光闪烁。秋生和文财看她时，不自觉地低垂着目光。她淡淡地说道： “只知道是谁，不知道来历。” “这怎么说？” 章晓兰追问。芷洛轻笑一声，把这几天鱼跃镇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五天前，陈老爷大寿请了一个戏班进府唱戏。戏班的台柱是一个叫凤姑娘的花旦。上了妆的凤姑娘应戏而变，可以英姿飒爽，可以楚楚动人，韵味十足。陈老爷和陈老二都想一睹芳容。于是，戏唱完之后，陈老二要求楚班主让戏子们卸妆领赏。 卸妆后的风姑娘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陈老爷一动心，立即表态要收了当姨太。陈老二也挑了两个姿色不错的女子，要扣下玩几天。凤姑娘的情郎在戏班里唱武生，见楚班主好说歹说不管用，于是把心一横，拿着大刀就要拼命。好几个小伙子咽不下这口气，也要动手。 最后，这些人在老二老三的手枪和家丁的棍棒之下，全部被打死。戏班剩下的人都被扣住。陈老三想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法子。他先让黑手套们把戏班船上的人都抓了。随后让家丁扮成戏班出府上船，离开鱼跃镇。造成戏班离开的假象。 扣着的人怎么处置。陈家上下暂时没有想好。但是戏班里面的姑娘，已经瓜分完了。凤姑娘不堪受辱，逮着机会投井身亡。另一个贞烈的女子上吊自杀。眼看闹出六条人命，扣着十几个人。陈老爷一筹莫展。 这时，陈府竟然出现了僵尸。这个僵尸就是凤姑娘的情郎。僵尸每天夜里在府上乱窜，咬死了几个佣人。陈老爷没法子，只能请来张道长和刘居士。两人与僵尸交手不敌，最后想出用炸药炸死它的法子。 陈老三知道僵尸是为凤姑娘而来的，于是让人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关进小木屋里。那一排木屋本来是佣人住的，现在都关着戏班的人。陈老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都埋上炸药，一了百了。 芷洛唏嘘地说道：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看见了，戏班的人和僵尸都被炸死了。土豪劣绅草菅人命古来有之，不稀奇。可没想到，在这个所谓的新时代里，草民的命还是那么贱。” 文财对着呆滞的陈老三怒目而视，面红耳赤，两眼像烧红了的铁块一样，双拳攥得咯咯响。他一改往日的沉默，咬牙切齿地低吼： “姬夫人，咱们这就去灭了陈家！让这些人血债血还！” 说话间，一股狠劲由内迸发而出，身体似有阵阵微微吹出。章晓兰也恨恨地说道： “太可怕了！一个小小的乡绅，竟敢残害十几条人命！这种人不除，还有天理吗？！” 芷洛一脸淡然。她平淡地说道： “鱼跃镇是陈姓家族说了算的地方。陈家三父子，只是他们的代表人物。铲除了他们几个，还会冒出另一个陈老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姬夫人，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把姓陈的都杀掉吧？” 章晓兰问道。芷洛的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在月光下像是一闪一闪的；脸上淡淡的笑意也变得阴森起来。她突然轻笑一声。这清脆的笑声中透着寒意，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幽幽地说道： “秋生、文财，平时姬先生教你们本事。今晚，轮到我给你们上课。” “啊？” 秋生、文财同时一愣。她转身顺着河流的方向看去，接着说道： “这鱼跃镇风水不错。秋生，你说说好在哪里。” 秋生没想到竟然扯到风水上了。他没慌。堪舆，也就是看风水，是道士的必修课。秋生说不上精通，但也并非一无所知。思索几秒，他干咳一声，接着芷洛的话说下去： “鱼跃镇靠山临水，可以藏风纳气，利财运。所以，鱼跃镇想必是兴旺的。尤其是占了地利的宅院。比方说陈府，建于河流拐角处，三面临水；依山而建，高低有序，坐北面南。是标准的风水宝地。” 芷洛邪魅一笑，看向文财。文财一怔，被盯得不好意思，目光转向了另一边。芷洛冷声问道： “有山有水就是好的吗？文财，你说说看。” 第116章 报复土豪劣绅 别看文财木讷，他思维可敏捷呢。刚才一边听秋生说，他就一边在想。芷洛一问，文财马上回答： “当然不是有山有水，风水就好。山有明山，也有穷山。水有清水，也有恶水。傍明山，依清水，风水才好。反之，背穷山，面恶水，就会招灾。” 趁文财换气停顿，章晓兰问了一句： “那，明山、穷山怎么分啊？清水、恶水有什么区别？” 文财继续侃侃而谈： “晓兰妹妹，你看眼前这山，林木茂密，生机勃勃，可谓明山。再看看旁边的河流，涓涓细流，水质清澈，可谓清水。这鱼跃镇傍明山，依清水，所以风水好。相反，怪石嶙峋、光秃秃没有生机的山，是谓穷山。水流湍急，泥沙多的水，就是恶水。在穷山恶水旁边，是不会有好风水的。” 章晓兰看着文财，使劲点头，两眼冒星星，一脸“又学到了”的模样。芷洛扫了一眼秋生和文财，明亮的双眸闪过一丝柔和。她继续冷声说道： “说得好。我不但要把陈家端了，我还要把这里的风水破坏掉。让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吃土去。” 三人听了一怔。章晓兰感到吃惊，是觉得这种犁庭扫穴式的报复牵连太大了。她知道，作恶的远不止这陈姓三父子，至少整个家族都是帮凶。如果败坏这里的风水格局，能让他们没落，确实解气。但老百姓怎么办？于是她纠结地说道： “姬夫人，这镇子很多穷人没有得到陈家的好处，反而要跟他们一起受罪。这不公平啊！” “你都说了，穷人没有得到好处。镇子败落，跟他们也没啥关系。你要知道，这个鱼跃镇的繁荣，是那些姓陈的，不是穷人的。我要砸他们的锅，不是要敲穷人的碗。” 这么一说，章晓兰觉得有道理，就不再说话了。她也是乡下人，这个道理她明白。 秋生和文财感到吃惊的是，芷洛竟然有能耐改变一个地方的风水！芷洛看出来，他们震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质疑。她嘴角一扬，问道： “秋生，你来说。如果这山闹鬼了。还算不算明山？陈家大宅藏的什么风，纳的什么气？” 秋生明白了，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鬼气！这山不大，陈家基本是借这山水之势发家的。如果山上闹鬼，他们的风水就破了！” 文财也明白过来了，诺诺地说道： “如果让河里闹水鬼，那个地方就变成穷山恶水。那些姓陈的可要倒大霉了。如果他们继续只手遮天，欺压百姓，发生民变也不是不可能的。” 芷洛轻笑一声，冷声说道： “不愧是张真人的徒弟，基本功很扎实嘛。河水养人，就别做手脚了，我也不想连穷人也过不下去。” 话毕，她朝着身后那五个黑衣人招了招手，冷淡地说道： “你们把黑衣人的尸体收拾到板车上。陈老二的尸体拉到路中心示众。然后去找来挖地的家伙。” 别看这几个家伙目光呆滞，干起活来可利索了。不一会儿，黑衣人的尸体都装上了板车。铁铲、铁锹也准备好了。芷洛对文财说道： “文财，你带他们上山。把尸体埋在阴气重的地方，让他们变成厉鬼。能办到吗？” “没问题。姬夫人放心，一定能办好。” “秋生，带着这个老三。咱们去找他爹。” 夜深了，月亮照亮了陈家大宅。佣人们还在清理中庭。一辆一辆手推车络绎不绝地往后山运送残渣碎屑。先前被炸塌、焚烧的一排木屋，已经变成了焦土。陈老爷送走了张道长和刘居士，便回到自己的小院休息。 咚、咚、咚，一阵沉闷而又缓慢的拍门声惊醒了陈老爷。他坐起来，瞅向门外，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 “谁知道我在这？这大宅院，我的私人小院可有四个这么多的。谁能够不经院门，直接来到我房间？不好，不会是那僵尸……” 他不敢往下想了，连忙掐醒了六姨太。六姨太睡眼惺忪地问道： “老爷，什么事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难不成你还能来一发？” 咚、咚、咚，敲门声又起。陈老爷的心扑扑直跳，汗水从额头渗出，流到脸颊。枯黄的脸皮一跳一跳。他沉声说道： “管家来敲门，你去看看什么事。” 六姨太不情不愿地下床，披上大衣，慢悠悠地走向门口。陈老爷无声无息地滚下了床，滚进了床底。墙角处，有个暗门可以通向一间密室。他摸索到机关，打开暗门，滚了进去。 “三少爷！？你站着干嘛？外面多冷啊，你看你，头发都结出霜来了。快进屋……” 密室漆黑一片，陈老爷反而心安了。他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 “奇怪，怎么听不见六姨太的声音了？到底谁来了？” 啪，开关找到了，灯亮了。陈老爷闭着眼，等待眼睛适应光度。双眼一睁开，陈老爷傻眼了，只见眼前坐着一个漂亮女人，身边站着一个标致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 “我，正在做梦吗？”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过，他还算个人物，看见不速之客没有慌，反而挺起胸膛，板着脸，目光灼灼，神情镇定。他打量了一眼几人，对芷洛沉声问道： “几位好汉，哪路人马？求财，还是办事？” 所谓的办事，要么到县巡捕局捞人，要么走私，都是肮脏事。 芷洛目光水亮，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冷声应道： “勾魂的。阎王爷点了你名，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秋生手一甩，一张符箓贴在陈老爷额头上。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全身僵硬，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有眼珠子还听自己使唤，不停地转着，眼神惊慌不已。 “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第117章 陈家的报应 芷洛站起，走出密室。章晓兰已经开好门了。芷洛在前，陈老爷在后，秋生和章晓兰跟在最后。芷洛手一挥，四人飘然而起，飞向最高处的那个庭院。芷洛回头，指着庭院旁的山壁，对秋生说道： “注意看这个位置，像不像椅子背？这个庭院就是陈家大宅的风水阵眼，你所说的藏风纳气之地。文财那边搞好了，这里就会藏鬼风纳尸气。整个风水局就败坏了。但仅仅只是破坏了陈氏家族的财运，让陈家大宅闹闹鬼。那些人还能舒舒服服地活下去。” 说完，四人已经飘到庭院中心。这里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家丁在挖坑。章晓兰瞪大了挑花眼，看着芷洛问道： “姬夫人，这些人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控制他们的？” 芷洛笑而不语，转向秋生： “风水课讲完，接下来讲讲邪术。压胜之术，知道吧？” 章晓兰嘟着嘴，跺了一下脚，水汪汪的眼睛露出不满的眼神。秋生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回道： “当然知道了。压胜术也叫厌胜术。厌，笮也。压和笮都是制服的意思。” 章晓兰的眼睛亮起来，举着手，插嘴抢着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地里埋木偶，或者在房梁上放下纸人或者铜钱。姬夫人，你打算在这里挖坑埋木偶诅咒陈氏家族吗？” 这也是秋生想问的。不过，他知道光埋个木偶是不够的。一时间厉害的压胜物又不好找。他想看看芷洛到底有什么妙招。 芷洛目露寒光，嘴角上扬，朝着陈老爷侧了侧头，冷声说道： “活人可比木偶厉害多了！” 这句话可把秋生和章晓兰吓着了。芷洛想要“打生桩”埋活人！章晓兰不禁打了个冷颤，挪了几步，好离芷洛远点。站直了的陈老爷浑身发抖。黄符纸下的眼珠不停乱转，眼睛一眨一眨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发角渗出的汗水流得满脸都是。黑色的嘴唇微微跳动。他是动不了，但是能听、能思想。 “秋生，把他魂魄封住，有没有这种本事？” 芷洛又问。秋生低声回答： “有。不过，姬夫人。把大活人埋了，会不会太……” 芷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太什么？有他一次炸死十几人狠毒吗？少废话，快干活！” 听这么一说，义愤填膺盖过了于心不忍。秋生目光狠辣起来了，在乾坤袋中翻出一枚棺材钉和一块花岗岩。棺材钉是一枚两千年棺材上的铜钉；手指粗细，比手掌还要长。花岗岩是从两千年古墓里找到的；呈正方形，巴掌大小，当锤子使用。这两样东西，阴气逼人，一出乾坤袋，立马结上了霜。 他走到陈老爷面前，恶狠狠地说道： “跪下！” 扑通一声，陈老爷跪在雪地上，浑身抖若筛糠。秋生正手持棺材钉，倏地刺在陈老爷眉心上。即使隔着黄符纸，这一刺也十分精准。陈老爷抖得更厉害了。 “先刺眉心，破命宫。” 他反手持锥，以极快的速度往双肩各插一下。 “刺肩贞穴，泄尽阳气。” “哇啊！” 陈老爷突然暴起，双手往上一挥，就要站起。他在剧痛之下居然挣脱了符箓的束缚！芷洛嘴角一扬，手一压。陈老爷像被万斤巨力按下一样，再次跪了下来。秋生趁机反手持棺材钉，猛插他头顶，另一只手操起花岗岩猛砸棺材钉。砰，几点火星溅出。 咔啪一声骨头破裂的脆响，棺材钉被钉入了陈老爷的脑袋。噗的一声，鲜血飞溅而出，洒了秋生一脸。 “钉住通天穴，魂魄永不泄。这样，他就成了一具活尸。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章晓兰全程用手挡住双眼，想看又不敢看，只能透过手指缝，一点一点地观察。芷洛神情肃然，手指陈老爷，冷漠地说道： “以此诅咒，陈氏家族断子绝嗣！” 随后，她冷笑一声，对着几个家丁说道： “埋了。” 坑早就挖好了。两个家丁抬起跪着的陈老爷，扔坑里。这时的陈老爷，眼睛直勾勾的，不抖了，身体僵硬像雕像一样。秋生用雪擦过了脸，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随着泥土一铲一铲地落下，陈老爷逐渐消失在他眼里。 “起！” 芷洛抬手用御物之术抬起一座假山。这假山由几块大山岩拼合。每块山岩比人还高，两个人都未必抱得过来。她吃力地把山岩一块一块地移到埋尸地上。 太阳出来了。晨曦由东到西，依次照亮了鱼跃镇。笼罩在河面上、山上的雾气慢慢消散。仿佛预示着镇子从各种阴霾中走出，迎来新生。 居民们胆子似乎大了起来。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七嘴八舌议论着的人。茶肆酒肆和路边小吃摊最为热闹。各种传言、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人们谈论着昨晚那些恐怖的惨叫声，议论着倒了血霉的陈家，各式插科打诨。 “嘿！听人说，陈家三爷疯了！陈家二爷死了！陈老爷失踪了！” “陈府还疯了十几个人！兴许，闹完僵尸，又闹恶鬼了！” “僵尸可没闹完！你们啊，晚上没事别去河边。河边死了六个人哪！” “瞎说，只死了三个！一个是码头的恶霸利辉，两个是旅馆的。” “哼！下游还有三具干尸你不知道吗？一个姓利的，其余两个说出来，吓死你们。是张道长和刘居士！听走货的说，死相可离奇了！脖子上没有牙印，可尸体干得像柴一样！血，像是从眼耳口鼻出来的！吓人不？” “瞎扯淡！哪有这样吸血的僵尸！” 不管外面如何闹腾，一晚没睡的芷洛、章晓兰、秋生、文财都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还没起床。一直到服务员来催促退房，她们才懒洋洋地起来。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吃饭的店子饭菜做得不错，似乎比平时吃的香多了。芷洛和秋生一声不吭地吃饭。章晓兰眉飞色舞地向文财讲着昨晚压胜陈家的经过。 吃过中午饭，一行四人驾车离开了鱼跃镇。 第118章 梦回吹角连营 哐哐哐……在城墙脚下抱剑而睡的姬无困被一阵密集的锣声吵醒。黑夜中人喊马嘶，一队队士兵仗着火把跑向各自的战斗岗位。姬无困倏地站起身来，咻的一声跳上了城墙。他环伺一周，观察着黑夜的火把。看了一圈后，他发现东北城墙火把密集，各处兵马不断朝着那个方向集结。 “无困兄台！依俺看，准是鞑子夜袭东门了！可跟俺一同杀去，助阵官军！” 一个黑大个子也跳上了城墙，站在姬无困旁边嚷嚷道。这人虎背熊腰，高了姬无困一个头，像座塔一样。此人江湖名号刘三斧，头大如牛，一字眉，灯笼眼，蒜头鼻，脸如黑锅，声若洪钟。他使一双开山短斧，武艺高强，号称杀人不过三板斧，故得名号刘三斧。姬无困微微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刘兄，别急，且听黄大侠调遣。战场厮杀不同于江湖打斗，讲究军纪，讲求协同。一切听号令行事，勇者不得进，怯者不准退……” 刘三斧大手一挥打断道： “行了！行了！郭大侠那一套已经讲了百八十遍了！若非卖他面子，俺才不肯从军受人约束！你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像个老先生一样絮絮叨叨！呸！不学好！” 姬无困笑而不语。忽然，刘三斧脸色一沉，眉头紧锁，明亮的双眼看向西北方夜空。三股强大的气息正在飞速逼近！刘三斧啐了一口，骂道： “直娘贼！三个超凡境高手！” 姬无困也注意到了。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但表情依然轻松。这时，下面的一众武林高手也发现不对劲了，交头接耳起来。讨论的基本上是：该出动了，黄大侠怎么还不下令。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个丐帮弟子疾行而至。一个方士打扮，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连忙上前。 这个老人就是黄大侠，是个半仙级别的老方士。只听了几句，黄大侠便用传音之法喊道： “诸位，郭大侠料定鞑子要突袭知州衙门。目标定是吕大人。大家随我速速前往！” 刘三斧听到“知州衙门”就耐不住性子出发了。嗖的一声，他跳到距离城墙最近的民房顶上。不断跳跃着，沿着中直大街直奔知州衙门。随后，十几个人影也朝着知州衙门飞奔而去。 姬无困最后出发。他边跑边想着： “对方有三个半仙级别的人物。我们这队人，虽然都是高阶修真者。但超凡境的只有我和黄大侠两个。怎样在不暴露实力的前提下……” 想着想着，一股巨力拉了他一下。正在腾空跳跃的他差点摔到了地上。一股熟悉而且亲切的气息出现在脚下的暗巷中。 “无困，你玩够了没有啊？” 芷洛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她的语气冷淡，既带着笑意，又略带责备。月色之下，只见她头戴雉鸡翎，身穿黑色金边山文甲；抱着手，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姬无困。秋水一样的双眼，俏丽的面容似笑非笑，英气逼人。 姬无困跳下来，站在她面前，表情欣喜，可嘴里却问道： “妇好，你怎么来襄阳了？” “我为何不能来？木兰可以从军。我也可以和情郎肩并肩上阵。” 芷洛侧脸扬起尖尖下巴，嘴弯着，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一脸的小傲娇。像倒竖鞭子一样的两条雉鸡翎随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摆，甚是灵动。姬无困看了一眼她胀鼓鼓的胸脯，忍不住心里发笑： “花木兰但凡有你一半丰满，女儿身压根藏不住！” 远处的闪光和爆炸声吸引了姬无困的注意力。他瞟了一眼远处，知州衙门的地方；随后神情略显严肃，沉声说道： “此战关乎大宋国运。兴许我会遭天谴的。我不想连累了你。你且回去。放心吧，战况有异，我会跑的。” 芷洛脸转一边，哼了一声，假装生气地说道： “你啊！不应该先赞一下我的盔甲吗？我收藏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再穿一次。你竟然像没看见一样！” “哈哈，抱歉！真是英姿飒爽！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芷洛甜甜一笑，突然扑上前，亲了他一口，同时把一个玉佩系在他的脖子上。一股淡淡的体香扑鼻而来，沁入肺腑。对于在汗臭味和脚臭味中待久了的姬无困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他抱住了芷洛的小蛮腰，把她搂在了怀里。脸贴着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享受着那难得的相聚一刻。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他们已经分开半年了。 姬无困亲了一下她厚实的朱唇，松开手，哈哈一笑： “我已十几天没洗澡了。不想脏了我的神女。妇好，我真的要走了。那边的事情忙完，咱们在西市再叙。” 说完，姬无困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的飞速冲向知州衙门。芷洛双手叉腰，目送他远去，嘴里喃喃道： “捻青梅，低声问道几时回。原来是这般感受。这老小子真叫人不省心啊！” 芷洛系在姬无困脖子上的，是一片天命符。玉佩雕刻成符箓状，拇指大小。一旦破碎，即代表遭受天谴。 姬无困赶到时，知州衙门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了。十几个府衙兵丁倒在血泊之中。天空、地上都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光球乱飞、火球乱舞，阵阵闪光和爆炸点亮了夜空。府衙四周到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蒙军派来的三个高手，一个是国师兀良哈?连达，邪魔外道，妖级水平；一个是吐蕃法王扎西曾，武夫，武圣水平；一个是御封拔都儿仆固帖木，修士，半仙水平。 黄大侠在空中与连达缠斗。一团火光和一团黑气在空中不断对撞，爆出阵阵巨响。宋军的十几个武林高手围攻扎西曾和仆固帖木。这些宋人大侠虽然都是蓝阶一品或者超品水平。但他们都是熟人，攻守有默契，相互照应，一时间竟然和两个半仙水平的人打得有来有回。 然而，这种平衡是很脆弱的。啪啪啪，响亮的几声。三个宋人大侠被打飞出去。 第119章 躲不过去的命运 混战中，三个大侠被打飞出来。一个撞塌府衙外墙，不省人事。两人正好飞向姬无困，被御物之术接住，但此刻已经无力再战。如果姬无困不加入战团，十几个高阶修真者就会如这般被逐个击破。 “啊！污贼受死！” 刘三斧大喊着，抡起双斧狂攻仆固帖木。他这是给其他人争取时间，调整攻防节奏。无论哪种类型的修真者，进攻时都把气提到最高，几招过后，中与不中，气都会下降，这时就应该进入防御状态。待下一轮提气再攻。这就是攻防节奏。 刘三斧的双斧冒着腾腾白气，舞得呼呼作响，两道寒光翻滚腾挪，犹如双龙戏珠一般，令人眼花缭乱。仆固帖木身穿玄铁重甲，闪躲之际发出噌噌的声响。尽管被多人围攻，他的步伐一点没乱。顺着刘三斧的攻势不断后退。 仆固帖木突然手一身，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啪啪啪，刘三斧的两把斧子借着转身的势头抡圆了，重重地劈在护盾上。护盾的表面立即泛起波涛。仆固帖木大喝一声： “嘿！走你！” 刘三斧的势头被挡下，他趁机右手一推，打出一个强力的气击。一股罡风猛扑刘三斧。吹得他整个人打着转飞了起来。仆固帖木目光如狼，咧嘴一笑，左手已经靛光缭绕，蓄势待发了。 “小心！” 一个使长枪的少侠看出仆固帖木有后招，连忙大喊。说时迟那时快，仆固帖木左手一掌推出一个靛色光球。嗖的一声，光球拖着长长的光柱直扑刘三斧。 “糟糕！” 一个赤手空拳的大侠正要去救，可已经来不及了！嘭的一声爆鸣，蓝星子四溅，姬无困及时出现在刘三斧身前，一脚踢飞了这个光球。大侠们惊呆了，连仆固帖木也惊呆了。这个身穿单层轻甲，披着绿色文武袖的少侠，浑身冒出蓝色气焰和银光白气。这是武法双修的外相。 与其他人不同，仆固帖木惊诧的是这个双超品居然能够打飞他的光球。超品和半仙之间存在着一条标志着仙凡之别的鸿沟。实力的差距，不是双超品的实力能够填补的。他觉得这个人有古怪。 果然，姬无困加入战团后，宋人大侠这边变得没那么吃力了。仆固帖木或者扎西曾的杀招都被姬无困巧妙化解。当其他高手发起进攻时，他往往又能精妙助攻。就这样，打着打着，宋人大侠这边竟然占据了上风。 扎西曾的兵器是五个黄铜飞环。金灿灿的飞环白气缭绕，他随抛随接，总能保持三个飞在空中进攻，两个挽在手上攻防。他这手功夫，让人防不胜防，一度打得七个大侠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姬无困加入战团之后，扎西曾的飞环一个被打碎，两个被他夺了。每抢一个，都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现在的他有点急了，满脸通红，一心想弄死姬无困。 “呀！” 扎西曾大叫一声，突然把飞环穿在臂上，朝着近处的姬无困双掌一推。嗖，一股浓烈的银光白气团脱离扎西曾的身体，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姬无困。 “少侠小心！” 一个中年大侠喊道。只不过，他眼疾，手却慢了，来不及做出反应。姬无困嘴角一扬，明亮的双眼充满了自信。他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单手前伸，变化出一个被白气包裹着的深蓝色护盾。这个护盾距离扎西曾很近，角度很刁钻。以至于，嘭的一声爆炸后，大部分冲击波竟然冲向地面，扬起滚滚烟尘。 扎西曾吃了一惊，迟疑之下，没察觉到手握双环的姬无困已经冲到身边。姬无困大喝一声，单手推出一个强力的气击： “嘿！” 呼的一声，扎西曾身边的尘土被瞬间吹散。一股罡风把他刮得飞了起来。刚好飞向刘三斧。角度很合适，距离很顺手！ “喔哇！砍死你这直娘贼！” 刘三斧爆发气息，全功率运行内力，冲向扎西曾抡斧狂劈。双斧像暴风骤雨一样砍在扎西曾身上，发出乓乓乓的巨响。吃了十来斧后，扎西曾勉强举起双环一格，铛的一声巨响，激出一串火星。刘三斧的攻势被扎西曾挡下。 “嗨！”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个浑身冒着银光白气的中年大侠已经冲到身边。他全功率打出一招双龙出海。啪的嘹亮一声，扎西曾被拍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塌了一间民房。 “看我的！” 一个少侠把长枪绕着腰高速旋转，像风车一般舞出枪花。一圈银光白气环绕在他身边。咻的一声，长枪一扫，那圈银光白气如同脱缰的野马，直扑扎西曾。轰隆一声爆炸，民房几乎被炸平了。扎西曾差点没逃过，飞到空中喘着粗气，寒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姬无困，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仆固帖木也没好过。他正在压着三个大侠打。用气击打飞了扎西曾的姬无困立即转身飞出两个铜环。嗖嗖，铜环飞向仆固帖木。逼得他分神躲闪，暂时放过了三人。看见宋人大侠重新做好了准备，他只能罢手。 此时，远处传来一片马蹄声和嘶鸣声。宋军支援要到了。 “撤吧！” 仆固帖木瞪了一眼姬无困，当机立断。看着三个蒙军高手无功而去，一众大侠爽朗地大笑起来。刘三斧笑着笑着停下了。他感觉不到姬无困的气息，于是紧张地四处寻找： “不好！这小子不是自己一个人追上去了吧！” 姬无困没有追那三个半仙。他追踪的是另外一个人。一间民房的顶部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她身穿夜行衣，没有蒙面。寒光闪烁的双眸俯视着地上的姬无困。冷峻的面容露出阴寒的笑容。开口说话时，仿佛能够吐出冰碴： “姬逾，好久不见。好洛应该就在附近吧？” 姬无困表情严肃，抬头冷声说道： “哼！我还奇怪，为什么简玄子他们不投元朝。原来是有你这个扫把星在！女丑，你充当鞑子的爪牙又要搞什么阴谋？” 这个女丑，就是两千年前在洛邑战场上，带着飞僵与妇邢和芷洛交手的那个少女。 女丑呵呵一笑，笑声让人汗毛倒竖，说道： “你是装疯还是卖傻？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蒙军好杀戮，到处屠城。血流遍野之时，正是召唤将臣之日。” “锦绣江山图已经下落不明。你还不死心啊。”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芷洛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第120章 阴谋家 面对姬无困和芷洛两人，女丑一点都不慌。她是修炼邪术的魔级修真者，与修士的真仙级别实力相当。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把气息隐藏到一丝痕迹都没有，在黑夜之中就像隐形了一样。 女丑邪魅一笑，冰寒的目光在姬无困和芷洛身上流转着，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她幽幽地说道： “即使被封印，将臣也可以闻到千里之外的血腥，听见千里之外的哀嚎。这些都可以刺激到它。区区锦绣江山图，是封不住僵尸之王的。” 芷洛不屑地嗤笑一声： “呵呵，说道半天，还以为你有甚本事，原来只是碰运气罢了！逃吧！我们懒得追，休要在此膈应人了。” “呵呵，尔等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吗？哈哈哈！” 女丑放肆地大笑起来，随着笑声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尖锐。姬无困只觉得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芷洛，却发现她消失不见了。回头看向女丑，她竟然变成了芷洛的模样！那个身穿黑色窄袖龙纹短衣，白色裤子，头上用横圆筒卷住刘海，满头头饰的商朝贵妇形象的芷洛。 芷洛阴笑几声，目光锐利如刀锋，面若冰霜，让人一眼胆寒。 “姬逾，拿命来吧！” 她浑身冒出紫色气焰，倏地冲向姬无困。 “又来了！” 姬无困一咬舌头。 “哎哟！” 姬无困在床上坐了起来，手一挥，啪，开关按下，电灯亮起。他下床走向暖水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下肚，心中踏实了不少。 现在，他已经能够在梦中自己清醒过来了。尽管那些奇怪的梦都那么的真实，但是有一个很明显的破绽——无论哪个时代的芷洛都不会杀他的。只要坚信这一点，就能辨别出梦境，离开梦境。 端着杯子，在窗边看着星空。姬无困陷入了沉思： “那些梦似乎有规律可循。最先的梦，是未来的事情。然后到不久之后，接着是前明，刚才的是南宋。估计后面还有唐、五代、南北朝，一直到西周。似乎在回顾自己一生，好生奇怪！只不过，每个梦都有一个共同的点。”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喝了口热水，缓了缓，才继续思索： “每个梦里，芷洛都要杀我。准确来说，是商朝打扮的芷洛要杀我。这到底预示了什么？要杀我的人不可能是芷洛。也许是那个女丑搞的鬼！唉，也许，就只是梦一场，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 姬无困早上出发去津城找蒂安塔。他在国联办事处一打听，才知道她休假回国了。津城经过暴乱，各个租界都戒严宵禁，百业萧条。本想着重温花柳的姬无困无心逗留，立即飞回林家大宅。回来时，芷洛等人已经不在了。管家不知道她们去哪了。姬无困只好自己在家里等着。 “奇怪，到底什么事情让她们全部外出了？” 姬无困纳闷着早早睡觉。现在深更半夜醒来，一直睡不着。 “早知如此寂寞，倒不如在津城风花雪月算了。” 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 扬城瘦西湖。天阴沉沉的，飘着小雪。湖面上只有几叶扁舟缓缓游弋。两岸银装素裹，游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 一艘普通的观光楼船上，观景阁中，一老一少围炉而坐。甲板上，十来个穿着黑色“干部装”的人神情肃穆，如同柱子一样矗立不动。其中一个白发女人格外显眼。她就是酒吞桐子。此时的她没有穿铠甲，而是白衬衣加直筒裤，外披一件格呢子大衣。她站在船尾，抱手而立，目视远方，似乎在欣赏着沿岸景色。 观景阁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穿着窄袖短衣的红色新式汉服，披着一件貂皮大衣。他虽两鬓斑白，但不显老态。额上皱纹不深，目光如炬；一嘴黑色公羊须，修得齐整。整个人看着精神奕奕。 老头子就是当今大明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王仑。他用夹子提起火上的热水壶，把热水倒入茶壶之中。一股热流下去，茶香四溢。放好热水壶后，他拿起茶壶，先给对面的少年模样的人倒茶，再自斟一碗。空气中的茶香更浓了。 “老夫，谢过倭王殿下的丹药。” 那少年模样的人像女人一样盘着长长的辫子，穿着一件白色绣花旧款汉服，腰系大红马面裙。喉咙和玲珑浮凸的身材表明，这个人其实是女的。 “阁老客气了，区区丹药何足挂齿。夏侯东瀛，谢阁老的茶。” 声音也是女的，很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那就是倭国军政界大名鼎鼎的倭王！她那口流利的明语，比华夏人还像华夏人。王仑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道： “敢问倭王殿下，夏侯东瀛是否化名？” 倭王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茶，轻轻地放下茶碗。她细长的眼睛明亮如水，尽管表情还是淡然自若，但眼底的那丝赞赏和渴望还是容易察觉的。她娓娓回道： “非也。这就是我的真实姓名。当年本座以瀛洲使臣身份，拜谒大魏皇帝曹叡。因驱除邪祟有功，曹叡赐姓夏侯，我自取东瀛为名。其实，本座的原名，连我自己也忘了。” 王仑摸了摸胡须，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如此看来，倭王殿下与我华夏颇有渊源。” “阁老说得对。本座仰慕华夏文明已久。所以在今日帝国之政坛，大力主张两国亲善，建立共荣圈。好摆脱西洋蛮夷之纠缠。” 倭王说完，趁着茶还温热，一口饮尽。王仑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看见对方茶碗空了，随即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个八成满。倭王不客气，一口气喝了半碗，接着说道： “据说司马首辅有意大力引进德意志军备，而且计划聘请军事顾问团改革明军。此举，幕府上下认为有碍两国亲善。不知阁老……” 说到这里，倭王故意停顿，端起茶碗，目光落在茶水上，余光则瞟向王仑的脸。王仑目光瞬间闪过一丝警惕，很快又恢复平和，微笑着看着倭王，等她说下去。 “不知阁老可否迟滞此事。” 第121章 神秘的锦绣江山图 王仑拿出了当官那套打太极的功夫，呵呵一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 “殿下所言之事，只停留在议案上，还没票拟，更没有批红。何况，军国大事，上有天子，下有国会和内阁，并非我王某一人可以左右。” 倭王把茶喝完，心里哼了一声： “哼！大明财政基本由你们江南王氏把持。只要把钱袋子一勒，什么议案都能废止！首鼠两端的老狐狸！” 所谓，看破不说破，倭王笑了笑，回应： “既然王阁老澄清，我也无畏捕风捉影了。不过，幕府那些军人怎么看。东瀛也无法左右。” 点到为止，倭王不纠缠这个事，但是也不忘将王仑一军。大明朝廷上下都畏倭如虎。后面一句话，是带着威胁性质的。不过，王仑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喝茶。表情还是平和的。 倭王亲自给茶壶加上热水，先象征性地给王仑加了茶水，随后自己满上。她明白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的规矩。但她不讲究这个。说到底，虽然一切向华夏看齐，但她骨子里仍然是个贪婪的倭人。 倭王喝了半碗茶，侃侃而谈： “既然军政大事，我们都说了不算。那就不谈了。敢问阁老，锦绣江山图的下落，有没有眉目？” 王仑摸着胡须，哈哈一笑，轻松地说道： “抱歉，老夫一直差人寻觅，除了风言风语，一无所获。兴许皇室有收藏。不久之后，皇家宝物会全数到达金陵。届时，老夫定将全力为殿下寻找。” 倭王象征性地给王仑添了茶。虽然王仑没喝多少，但碗中茶水一直都维持着大半的状态。看着倭王又一碗茶下肚，王仑给她倒了大半碗，同时说道： “传言，锦绣江山图乃商末周初，周公姜子牙所作。其历久弥新，如真仙长生不老一样。老夫斗胆问殿下，信不信此类风闻？” “信！” 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倭王脱口而出。随后她补充道： “正是如此奇画，我才重金求购。在我眼中，此物堪称华夏神器，即使是王羲之真迹也远不可比。” 王仑点了点头，喝茶不接话，表情不以为然。他并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眼中，王羲之的真迹远比姜子牙的画靠谱。 倭王又给自己倒了茶。王仑把茶壶移开，换上另一个茶壶，笑着解释道： “茶过三盏，味道大不如前。得再上一壶茶叶。” 说罢，他给新茶壶倒入热水。倭王伸手，要亲自给他添茶水。王仑连忙伸手阻止，笑着说道： “殿下莫急。茶叶还没泡开。您闻闻茶香，够浓了没？” “请阁老赐教。” “泡茶，切莫心急。急了，茶不但不好，还会烫嘴。正如东瀛帝国已经鲸吞我北境。窃以为，就别急着打河北的主意了。先消化一下，不是更好吗？嘿嘿，愚见，只是个人愚见。殿下权当听个乐子。” 倭王站起来，深深一揖。王仑连忙站起，一拜回礼。王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倭王先入座，自己再坐下。 “阁老说的是。这也是东瀛所想。东瀛若要接管华夏，如秦灭六国，必须徐徐图之，分化成若干小国，最后怀柔共荣。可幕府那些竖子个个都急不可耐，难以劝阻。” 倭王说到这里，似乎感到说错了话，停顿了一下。王仑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摸着胡须，表现得像一个旁观者似的。 “无论国策如何。内阁、幕府以及陛下，都能保证足下能割据江南，作为一镇诸侯，不必屈居人下。” 王仑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端起茶碗： “王某先行谢过！以后还要仰仗殿下。请！” 砰，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一叶扁舟靠近观光楼船，倭王和酒吞桐子飘然落在小舟上，随小舟一起靠岸。看着二人远去，王仑换了一副表情，原先弯着的眉毛压向眉心，原先笑脸盈盈的表情变得古板严肃，原先平和的双眼变得凌厉。他坐下，一拍桌子，哼了一声： “哼！欺人太甚，真当我华夏无人！” 随后，他腰一松，背有点驼，目光黯淡下去，苦笑一声： “这石敬瑭可不好当呐！” 威风不过一分钟，真是英雄气短。石敬瑭就是五代时期，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以换取其支持的那个儿皇帝。也就是大汉奸！ 不一会儿，一声苍老而和煦的声音响起： “王阁老，这次，倭王谈了什么？” 王仑重新挺直腰杆，起身，招牌式的笑脸，朝着来人一揖： “上仙莅临，有失远迎。王仑失礼了。” 他对茶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谢祁没有客气，坐在了一张没人坐过的椅子上。王仑跟着落座。 “倭王想要锦绣江山图。呃，还讨论了一些十字都没一笔的事情。嘿嘿嘿。” 来人就是谢祁。那个能穿梭时空的夏朝大巫师。王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金牌看了看。这个金牌只有拇指大小，连着金项链，一面刻着符文，一面镶嵌着宝石。 “大巫师，此物当真可以防止倭王读取我的心声？” “嘿嘿，当然了，还能防止别人控制你的心智。” 小舟泊岸，倭王和酒吞桐子轻盈地跳上岸道。酒吞桐子快步走在前面，倭王徜徉在冰花雪柳之间。两人很快拉开了十几米距离。酒吞桐子只好停下。 “急什么。难得来一次南方，如此美景怎能错过。冰天雪地的瘦西湖可很少能在唐诗宋词中读到的。” 酒吞桐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来人；冰冷的双眸底下闪出一丝警觉。薄雾之中飘出一个森然的声音： “天地本无情，万物为刍狗。日月煎人寿，同悲万古尘。修真成仙道，古来几人得？欲求长生诀，不若问女丑！啊哈哈哈！重生树上轮回果，锦绣画里藏圣灵，不死不灭与天齐。啊哈哈哈！” 前方，一个穿着黑色旧式汉服的少女缓缓而至。此人扎着高马尾，目光阴寒，脸如寒冰。尽管五官精致，但仍让人看着不舒服。她步步莲花，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稀落的脚印，像飘着似的。 酒吞桐子面露不悦，瞪着少女： “你这番话对我们说。我听不懂！” 少女邪魅一笑，幽幽地回道： “呵呵，你只是长生不老，并非不死不灭。大限到了，还不是与凡人一样，化为一堆黄土！” “桐子，不得无礼。这位贵客比尧舜还早。她的话，你要认真听，用心钻研！” 倭王上前，缓缓施礼，躬身一拜。少女只是杵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已经跟王仑打了招呼。相信他会用心寻找锦绣江山图的。女丑静候佳音便是。” 第122章 津城拜师礼 前面讲到，竹机关牵头的倭寇把皇家宝物抢了，藏在津城的大悲码头。就在装船出海之前被姬无困发现。被他带着林柏昇的人把宝物抢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给津城巡捕局收缴。由于当晚倭国驻屯军夺取津城失败，再加上竹机关的人死伤惨重。倭寇无力打宝物南迁的主意了。 拉篇子时，林柏昇请求芷洛收下他的儿子林英杰为徒弟。芷洛爽快答应。随后几天，林柏昇派人到各地同林堂广发邀请帖，广邀林氏族老赴约拜师宴。收到邀请帖的人都知道林柏昇在打大掌柜的主意。林盛那一派的人不高兴了。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观礼还是要去的，而且要积极参加。因为拜师的对象可是大后台、老祖宗、女神仙芷洛，没人敢驳她面子。于是，林氏族老全部都备足厚礼，按时赴约。 拜师礼的日子到了。姬无困把秋生和文财、章晓兰都带上了，给芷洛撑场面。一般来说，重要的人都会珊珊来迟，以凸显其地位。芷洛却相反，她老早就到了，吓了林柏昇一跳。更是给了一些摆谱的人一记耳光。 拜师礼在林柏昇的府邸举行。今天天气不错，气温不低。芷洛只穿了一件素黑连衣裙，戴着一串前明御用大珍珠项链，踩着高跟鞋。她端坐在前堂会客厅中。两眼像碧水一样明亮，眼神淡然，神态自若，白皙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给人一种距离感，但又不至于拒人于千里。就像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花一样。 芷洛坐主位，姬无困坐次位，两人并排着在客厅中间。秋生、文财、章晓兰站在她俩身后。来的林氏族人都要进来磕头，然后才被人领到内院。 趁暂时没人拜谒，姬无困凑近芷洛低声说道： “芷洛，我们在前堂迎宾，似乎于礼不妥。这本该是主人家的事情。现在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 芷洛嘴角一扬，眉毛一挑，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回门外，低声回道： “按礼数，我只在拜师礼开始时才出现。礼成之后才接受族人拜谒。可是，这样一来，恐怕会错过一些面孔。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要尽可能多看一眼林家族人。了解他们的现状。算是有始有终，也对林世昭有个交代了。” 姬无困吃了一惊，问道： “你打算放弃同林堂了？” 芷洛脸朝姬无困，嫣然一笑，平淡地说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五百年了，同林堂和林氏一族的气数差不多了。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只是宗族。”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舍你而去的！” 姬无困目光灼灼，与芷洛平淡如水的目光对上。两人凝视着对方，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两人眼中迸出连接在了一起。芷洛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傻瓜！这种事不要多说。我可不想一语成谶！” 芷洛坐正了身子，嘴巴弯着，颧骨提了起来，脸有点红晕。姬无困也坐正了身子。因为他知道有人要来了。 林家府邸五六百米之外，一栋四层建筑顶部。不知道叫张爷还是南风的大胖子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进出林家的人。他身边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代号为东风的成秋燕。成秋燕化了浓妆，烈焰红唇和眼线，嘴角有颗小痣，搭配着大波浪卷发；新式旗袍凸显出优美线条；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妖娆。 张爷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 “真倒霉啊！居然派到这种任务了。对手是两个真仙。他们就算躺着让我抹脖子，我都没本事杀得了他们。更别说从他们手上抢手令了。过完年就是京察之年了，他们肯定会南下。人拦不住，信偷不走。东风，这该怎么办啊！” 成秋燕嗤笑一声，语气冷淡地回道： “先前谁说不一定分到我们头上来着？还没动手就打退堂鼓，这可是大忌啊！” “哼！你有什么办法？西风失败了。他们肯定已经提高警觉了。再想暗中下手，更加没有机会了。哎呀，如意，我的头好痛。让爷抱抱吧！” 张爷说着，嘿嘿地笑着，贱兮兮地往成秋燕怀里扑。成秋燕利索地揪住他肩膀，只一拧，一推。张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踉跄着扑向护栏。差点把放着的望远镜撞下去了。他只是开玩笑而已。特务再漂亮，都是一朵有毒的花。张爷很清楚这一点。他站定后，转过身来，还是笑嘻嘻地说道： “如意，今天打扮得如此美艳动人，不让人抱抱亲亲，浪费了啊！” “呸！老色胚！出任务的时候，我和西风都不知让你吃了多少次豆腐了！女为悦己者容。今天我不是为你打扮的。” 成秋燕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托起的双峰更加诱人了。她目视着陈家大院，双眸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上扬，小痣附近现出了一个小酒窝。她用带着磁性的性感声音，自言自语道： “今天，我要会一会那个姬逾。” 张爷表情严肃起来，沉声说道： “东风，你疯了！让他抓住你，还不把你撕了！你不要忘记西风的行动，已经把我们推到他们的对立面上了。” “放心吧。我们这种小角色，他们不会放在心上的。何况，我曾经帮过他。我不会看错人的。他肯定不会难为我。再者……” 说到这里，她挺了挺胸，下巴一昂，眼睛放着光，脸上竟然出现浅浅的绯红： “我觉得他会好我这口。他应该更喜欢成熟的女人。你看看那个好洛就知道了。论姿色，我可不会输给她。” 张爷抱着手，胖乎乎的身体挨在护栏上，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要用美人计？这个可以试试。本来我想叫西风去的。这傻妞居然失手了。现在，估计她出现在好洛身边几公里范围内都会暴露。我还在物色人选呢！你愿意亲自出马就省事多了。” 成秋燕侧身斜视了他一眼，目光落回远处的林家大院上，冷冷地说道： “干我们这行，女人可比男人有用得多！南风，这点你不得不承认。” 第123章 准备过年 姬无困又一次被噩梦惊醒，还是宋朝的事情，还是那个商朝人打扮的芷洛要杀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梦而已。令他困惑的是，明明现在有两个女人了，为啥总是自己睡？ “章晓兰还小，就算了。芷洛为什么经常拒绝我？好像没做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啊。或者是，少做了让她开心的事吧？以前，好像没这么复杂啊。没准是外人多，她不好意思。看来要制造我俩独处的机会才行。” 想着想着，芷洛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无困，没睡就过来。我睡不着。” 姬无困心中狂喜，立即朝着阴影飞奔过去，利用影遁之术瞬移到芷洛房间之中。只见芷洛侧卧在床，水亮的双眸盯着他，神情淡然，嘴里嚼着口香糖。被子外露出了香肩。 “芷洛，你想我啦？漫漫长夜，孤单寂寞了吧？” 姬无困嬉皮笑脸地快步走过去。表面还是很热情的，心里却有些失望。因为芷洛那种表情，说明她没兴趣做那个啥。叫他来，单纯是哄她睡觉而已。不过，他还是开心的，至少这个晚上不孤独。 姬无困轻车熟路地撕了一片口香糖塞嘴里，麻利地钻进被窝。芷洛没有动，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 “无困，刚刚做了个梦，醒来就睡不着了。你哄哄我呗。” 姬无困从后搂着她。这时才发现，她的刘海湿了，后背也有汗迹。估计是做噩梦了。顿时一股酸痛涌上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姬无困心中的烈火一下子灭了，蒸腾起来的雾气成了缭绕心头的阴霾。 他轻轻吻了一下芷洛的稍稍发白的脸蛋，柔和的目光看着窗外的夜空，嘴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够长够无聊就可以了。” 芷洛抓紧了他的手臂，语气冷淡中勉强带着笑意。姬无困想了想，说道： “《诗经》里的《七月》如何？” “乡下人的种地歌吗？” 姬无困吻了一下她洁白无瑕的香肩，回道： “是的。农人的田园歌。” 芷洛把口香糖吐了，眼睛一闭，面露甜甜的笑意： “开始吧。” 姬无困轻声细语地娓娓吟诵起来：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对了！很快过年了，还没做新衣呢！” 芷洛突然睁开眼睛插话说道。姬无困笑了笑，脸贴了贴她的脸，说道： “明天跟你去置办年货吧。” “好，还要拉上章晓兰。带上秋生吧，让他拿东西。” 说完，芷洛自顾自地咯咯一笑，笑声很清脆悦耳，仿佛噩梦的阴霾已经消散了。 “你继续！我要睡了。”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姬无困的吟诵，发音是他的周代“乡音”，抑扬顿挫间如唱如诵。声音轻轻的，节奏慢悠悠的，模模糊糊的。诗歌朗诵一半不到，芷洛已经酣睡。看见她甜甜地睡去，姬无困最后轻吻了她的脸颊，抱着她安然入睡。 心情、性致，此一时彼一时，睡前和醒后，也许就不一样了。从天蒙蒙亮，文财开始练功，到日出东方，秋生练功、章晓兰指点佣人做早餐。姬无困和芷洛的起居室都静悄悄的，像没有人住的一样。他们不知道，里面已经酣战很久了。 秋生、文财洗澡之时，芷洛和姬无困同时洗澡。三个男人都感到水管出水很慢。几乎同时吐槽： “佣人还没打水吗？” 林家大宅地处郊区，只通了电，没有自来水。整个院子的用水都来自后院高台上的储水池。池子通过水管连通各处。用水的人多了，水压不够，洗冷水的人就受到影响了。 这个高台有三米多高。旁边就是水井。一早一晚，佣人会用水桶把水吊到水池里。今天负责打水的人来晚了。 幸亏芷洛洗的是热水澡，从锅炉里来的，没有受到影响。要不然姬无困就要挨骂了。 早饭过后，芷洛、姬无困、章晓兰、秋生到外面去采购年货。文财自愿看家。 芷洛等人首先逛的是裁缝铺，一家平北城有名的店铺。看见来人开的是豪车，老板不敢怠慢，比平时殷勤了十二分。芷洛想给大家量身定做大红新衣。 她自己选的是旧式汉服。女人漂亮的话，穿什么都好看。按她的身材，选择也很多，不怕藏住了线条。章晓兰则选了新式旗袍。这种衣服很能显出女人的曲线美。相对单薄的她，显然更青睐这种衣服。 姬无困和秋生都选了新式汉服。这种衣服不同于中间开襟的新式长袍；仍然是交领右衽的形制，袍袖都改短、改窄了，偏向修身版型，侧身有纽扣，可以不系腰带。在有钱人中方兴未艾，尤其受到男性喜爱。 文财体型跟秋生相近，姬无困做主，给他做了一套。 衣服搞定了，轮到装饰品、食品等零碎的东西。芷洛把这事交给章晓兰做主。 趁着在茶馆休息的间隙，章晓兰拉着姬无困跑书店去了。 “晓兰，你要找什么书？” 看见她匆匆扫过杂志架上的杂志，姬无困好奇地问道。章晓兰没有回答，只是在匆匆扫视着杂志封面，注意力全部在文字上面。突然，她两眼放光，拿起了一本杂志，翻了起来，随后开心地轻轻一跳。随后，目光又被另外一本杂志吸引，又翻了起来，又一次开心地蹦了一下。 眉开眼笑的章晓兰拿着三本杂志，开心地对姬无困说道： “无困哥，看这篇文章，是关于皇家宝物南迁的。作者的观点跟我的很像，说是北境军要争取朝廷支持，才有这么一出。他投的时间早，幸亏我没投。” 说到这里，她掩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粉红的脸蛋，弯着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后来听了秋生和你的故事。我投了这篇文章。我把宝物南迁和津城阴谋一起写了。编辑两文同发，打擂台了。嘻嘻，津城暴乱的细节很少人知道；博物院摆了倭寇一道这件事，当时更少人知道了。然后，看看这篇文章。” 第124章 看电影听故事 章晓兰给姬无困看了自己发表的文章后。她拿出了另外一本杂志，给姬无困看翻好的那一页。姬无困饱读诗书，基本上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他挑了挑眉，晶亮的双眼和章晓兰对视着，高兴地说道： “这个作者对你文章的评价很高哦！” 章晓兰抿着薄唇小嘴，满脸桃红。她又拿出一本杂志递给姬无困看： “看！这篇！” 姬无困扫了开头一段，基本上知道是什么内容了，只是匆匆扫了一遍，便说： “这个作者对你的评价也很高！” 章晓兰眉飞色舞地说道： “无困哥，你不知道。这两位作者很有分量的。可以说是当代大家。一位被称为“文坛骂将”，专门针砭时弊，以文笔犀利着称；骂战少有敌手。另一位被称为“文学狂人”，文笔放荡不羁、如刀似剑，直击要害；好几个大家被他骂得抬不起头了。” 姬无困看着章晓兰高兴得像只拍翅鸣叫的喜鹊，也跟着乐了： “然后，他们两个对你一致好评！真了不起，晓兰，你有文坛新秀的潜力哦！” 章晓兰忸怩了起来，红着脸轻声说道： “无困哥，你又抬举我了。你把我捧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我接住你啊！” 姬无困一把搂住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口她的粉唇。章晓兰的脸更红了，娇嗔一声： “无困哥，你好坏！大庭广众之下……” “咳！咳！” 尽管他们的声音很小，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远处，一个五十上下、穿着长衫马褂的中年人用力地干咳了几声。 姬无困和章晓兰立即分开。连姬无困也脸红了。两人拿着杂志快速结账离开书店。 衣服要几天才能做好。其他零碎的东西可不少。秋生干脆用御物之术，全部浮空搬运。在路人的围观下，放到林肯车的后厢之中。 吃完中午饭，芷洛和章晓兰居然不愿意回家。芷洛一向喜欢逛街，既然出来了，就不早早回去。章晓兰是心情好，想多玩玩。姬无困和秋生对视一眼，一脸无可奈何。他们可不敢扫了芷洛的兴。于是，两男两女一起看电影去了。 电影不算新事物了。最早的电影是舶来品，西洋人引进，已接近有六十年历史了。华夏人自己拍的电影也有三十年历史了。姬无困听见看电影就头疼，因为华夏电影粗制滥造的多，精品多是鸳鸯蝴蝶流的言情题材。芷洛喜欢看，他没得选。 这次，轮到芷洛没得选！因为平北城最好的电影院今天下午放的是《十二金牌》。看简介是岳飞的故事。古装战争题材，是新尝试。大家都很是期待。 一小时的电影，观众们喝彩怒骂。电影以风波亭前岳飞候斩落下帷幕。一些观众泪洒当场。现在的大明，何尝不是奸臣当道、国破山河碎的境地。电影不错，是近年来难得的精品。 姬无困、芷洛、章晓兰和秋生随着人流缓缓走出电影院。这是高档电影院，票价比普通影院贵了一倍。观众大多数是中上层人士。人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着。有以艺术论艺术的，有以历史谈电影的，还有借古讽今的。有些人讨论起了马绣方抗倭。 吃饭的时候，姬无困、章晓兰、秋生还在讨论着剧情。 “无困哥，你觉得角色跟历史人物有几分相似？” “他怎么知道！他都没见过这些人。北宋的时候我们一直在扬州生活。不问世事，可惬意了。” “哈哈，夫人说得是。我没有见过岳飞和秦桧。也是道听途说的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年传言的秦桧比电影的坏得多！当时的皇帝赵构，死后几十年还被人诟病。” “哼！那个赵构，那个秦桧，简直坏透了！自己无能，还要杀害忠良！都当的什么皇帝！什么官！” 说着说着，章晓兰突然激动起来。她涨红着小脸，压着眉头，眼里像要冒出火来一样。她咬牙切齿地骂道： “现在大明朝廷那些当官，还是一副德性！正事不干，天天内斗！几十年来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无困哥要搞翻它，我压上脑袋支持！” 秋生见状，连忙拍着她肩膀，笑着劝解道： “晓兰妹妹别激动。说着电影呢，怎么会扯到国事上了？” 芷洛目光淡然，玩味一笑，平淡地说道： “不愧是笔杆子。看个电影都不忘做时评。你倒不如借着这电影的热度，写文章嘲讽当局。比在这里骂街强多了。” 章晓兰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看她。秋生连忙出来转移话题： “打戏不错，可以看得出来，演员都有真功夫。骑术也很好。姬先生，你说是吧？” 姬无困笑了笑，喝了口茶才回道： “武打动作确实挺好看的。只是战争场面拍得像打群架一样。哈哈，一群人上去乱哄哄的打。太儿戏了。” 秋生和章晓兰都来了兴趣，都枕着桌子，看着姬无困。秋生问道： “姬先生能说说古代的仗是怎么打的吗？” “可以。演义里的战争都是那些文人瞎编的。我在宋朝的时候，参加过襄阳大战，给你们讲讲故事，怎么样？” “好啊！”“好啊！” 章晓兰拍着小手，亮晶晶的桃花眼盯着姬无困，粉嫩的小嘴弯成了弧线。姬无困表情和煦，把南宋的传奇经历娓娓道来。芷洛瞥了一眼二人，静静地喝茶，仿佛在回味着过去。 姬无困出世时，已经是南宋末年了。当时蒙古人已经建立元朝，南下灭宋志在必得。元军和宋军在襄阳决战。在襄樊告急之时，宋招讨使吕文颂向各处求援，其中一支义军由武林上的修真者组成。这支义军的首领，人称“郭大侠”。 “其实，形势已经很清晰了。宋朝灭亡是迟早的事情。我去襄阳，就是为了会会这个名满江湖的郭大侠。出乎意料，这位郭大侠不但武艺高强，还精通兵法。襄阳的第一战，郭大侠就让我大吃一惊。面对以骑射闻名于世的元军，他竟然力排众议，出城迎战！” 第125章 古代打仗是这样的 咚，咚，咚咚咚……战鼓声仿佛就在耳畔，遮天蔽日的旌旗仿佛就在眼前。远去的故事好像就在昨天。 三通鼓响罢，宋军列阵完毕，摆出却月阵，以弧线凸出部对敌。阵前以大量的辎重车、鹿角、拒马作为障碍——这是防御骑兵的姿态。元军则是矩形大阵，标准的进攻阵型。 元宋两军先是互扔石头。呼，呼，呼，一块块巨石从姬无困头顶飞过。 “列阵！” 姬无困身边的方阵旗牌官一声令下。重步兵方阵里面的武夫纷纷运行内力，在阵型的加持下，各人的内力叠加起来，浑然一体。整个百人方阵笼罩在一层形如龟壳的白气薄膜之下。 他和一个名叫刘三斧的粗壮汉子分在一个重步兵方阵之中。宋军的各个步兵方阵几乎都有武林高手压阵。郭大侠不辞劳苦，花了一个月时间，亲自操练武林人士配合军队作战。现在，那些武林人士基本上都有协同步兵方阵作战的战术素养。 一声尖啸从头顶传来，姬无困立即抬头。他目光锐利如鹰，神情肃然，嘴角微微下拉。他发现一块巨石正扑向他们！ “看我的！呀！” 姬无困大喝一声，瞬间爆发气息，浑身冒出深蓝色气焰。 “蓝阶超品！” 身边的旗牌官和刘三斧同时惊讶道。只见姬无困双手朝着天空猛推。身上的气焰霎时离体，形成了一个蓝色光球，嗖的一声破风而出。光球迅速变大，最后直径达一米有余。 嘭的一声爆炸，大型光球击中了巨石。碎石落在方阵护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其实，让巨石砸下，方阵的护罩也能抵挡，只是会削弱士兵内力。 嗖、嗖、嗖，不断有光球升空攻击炮石。宋军和元军之中，不少人像姬无困一样，主动打碎炮石。 宋军人数不多，阵型分散，方阵之间间隔大，元军的远程火力杀伤效率很低。反观元军，由于数量庞大，方阵之间间隔小，因此吃了不少亏。元军只能先发制人了。 呜，呜，呜……悠长的号叫响起，元军大阵之中号旗招展，不久，前军的一个个步兵方阵缓缓压来。姬无困身处前排方阵，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元军，像乌云压顶一般逐步逼近。时值深秋，但不少士兵的脸上都流着汗水，炯炯的目光都凝视着前方。连大个子刘三斧也板着脸，没有找话茬了。 元军两翼尘土骤起。沙尘随风吹到了姬无困身边。元军轻骑兵率先从两翼出击，在宋军阵前摆出环形骑射阵，骚扰前军。这是元军的常规打法。 咻咻咻，密密麻麻的箭矢像蝗虫一样扑向宋军。其中不少箭头带着白气，有些则带着蓝色或绿色的光雾。 “弟兄们，给我顶住！” 姬无困身边的旗牌官用传音之法下令。姬无困左手一伸，变化出一个巨大的蓝色法力护盾挡在前面。把旗手、旗牌官和刘三斧护了起来。 “有劳姬少侠！” 旗牌官回身拱手。姬无困拱手还礼。刘三斧不屑地啧了一声： “这都甚时候了！还瞎客气！一个二个整得好似书生！膈应！” 他目光如炬，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大；蒜头鼻哼哧哼哧地喷着乱糟糟的胡须。两手提着大板斧，一副要冲出去拼命的架势。姬无困看出来，他是第一次上阵，紧张了。于是宽慰道： “刘兄台勿急，战场之上一切行动须听号令。郭大侠已有安排。一定有你大显身手的机会。” “哼！站着任人射！憋煞我也！” 轻骑兵的箭雨持续地消耗着宋军。元军前军越逼越近，阵中的修士一跃而起，向着宋军打出一个个大型蓝色光球。元军修士众多，光球密集。嗖、嗖、嗖，一声声破风之声从姬无困头顶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元军的光球不断轰炸着宋军的方阵。宋军步兵方阵的护罩被迅速削弱着。 “该死！” 刘三斧大喊一声。轰隆轰隆，接连的两声巨响。他们的方阵被击中了。爆炸的扬尘遮蔽了视线。姬无困抬头竟然看不见天空！这两个光球威力不小！ 嗖，嗖，嘭，嘭。姬无困所在的方阵再次受到轰击。 咚哒哒，咚哒哒……突然背后鼓点响起。姬无困身边的旗牌官听见立即下令： “散阵！” 方阵以右上角士兵为准心，徐徐散开，人与人之间相隔一米多的距离。方阵散开后，护罩消失。士兵们只能靠自己抵御箭矢和光球的轰击了。前两排的刀牌手还好，有盾牌格挡。后面手持长矛、斩马刀、巨斧等武器的士兵只能靠盔甲和运气了。有些武夫把内力运进盔甲之中，增强盔甲的防御。 这一手算是武夫专精。盔甲本来的防御力就非常强。注入内力之后，一般同阶修真者的攻击也不容易破防。更别说普通箭矢和炮石了。 姬无困开了法力护盾，继续护着旗手和旗牌官。刘三斧没有过来，提着两板斧傲然而立。他用内力护体，浑身冒出银光白气，用任由箭矢和光球射击，毫无惧意。 一个大光球落地，嘭的一声爆炸。 “哇啊！” 五个士兵被炸飞，只有三个能爬起来。 “啊！” 一支带着银光白气的箭矢，把前排两人连人带盾穿透。看着身边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刘三斧按捺不住了。他大踏步走到掌旗官面前，厉声喝道： “站着挨打！你这打得甚鸟仗！俺行走江湖十几年，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给我个准，到底冲还是不冲！” 旗牌官也有气，用后背对着，不理他。姬无困连忙拦住，表情严肃地说道： “刘三斧！阵前干扰主官，可是立斩不赦的。你给我好生待着！仗打完，是留是走自己决定。若再喧哗，我可要不客气了！” 他那秋水一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姬无困可不是泥菩萨，有必要时，杀伐果断。他身经百战，深谙战场上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第126章 襄阳大战 “哟！你这小白脸要不客气？俺……” 刘三斧伸手要推姬无困，手一碰到他的胸口，感觉像碰到一座山一样——竟然无法撼动分毫！而且，一股异常澎湃的力量传到手上！像法力，又像内力，深不可测。刘三斧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呆呆地看着他。 此时，头顶传来嗖的一声尖啸，一个光球冲着这边来了。 “呜啊！” 刘三斧大喊一声，双眼迸出火来。他抡起双斧朝天空虚劈，呼啦一声，一团银光白气席卷而出。嘭，白气击中光球，在空中爆炸。刘三斧宣泄了心中的憋屈劲，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在军中，高阶修真者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多数放荡不羁，不喜欢约束，也不喜欢听号令，尤其是不愿意听从本领比自己低的人。军队用这些人，既能伤敌，又能伤了自己。 元军前军副将阿木会看见宋军骑兵不敢出阵驱赶自己的轻骑兵，心中窃喜。现在宋军的表现，跟之前被他击溃的毫无二致。元军的标准打法就是箭雨削弱，光球轰击，等对方士气低落时，重骑兵一冲就能冲垮对面。 眼看障碍物炸得差不多了，宋军还是松散阵型。在重骑兵的冲击下，松散阵型不堪一击。阿木会哈哈大笑，令旗一招： “重骑兵出击！” 箭雨停了，光球轰击也停了。元军阵中鼓点变更，轻骑兵撤入阵中。姬无困远远看见元军两翼尘头又起。 “鞑子的重骑兵要来了！” 旗牌官也看见了，立即发出集合的命令。此时，身后的鼓点也变了。各个散开的方阵紧急集结。变阵的时刻是最考验军纪的。如果部队不成气候，这个时候往往会溃散。 远方隆隆声响起，一队一队的元军重骑兵排成锲形阵从两翼出来，直接冲击宋军步兵方阵。这时，姬无困感觉身后有多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回头一看，方阵间隙中，百来名修士一组一组地飞奔向各个方阵。他们队伍后面已经来了六个修士。 看见宋军匆匆集结，阿木会哈哈大笑，用马鞭指着对面，扭头朝着身边将官大笑道： “哈哈哈！宋狗鼠辈反应够快的。可惜快不过我的重骑兵！” 几个将官附和着笑起来。 万马奔腾，尘头四起。姬无困感觉整个地面都在震动。那些元军重骑兵人马都全身披挂，浑身白气腾腾。整个锲形阵笼罩在白气之中，远看就像一枚箭头一样。 五十步，姬无困看见己方方阵还没完成集结。 三十步，士兵匆匆挤在一起站好。 二十步，武夫相继运行内力，形成了一堵内力气墙。 十步！身后修士突然全功率运行法力，变化出法力护盾与内力气墙叠加！ 锲形白气团撞上气墙，轰隆一声爆炸。惨叫声响起一片： “哇啊！”“啊！” 队后六个修士倒飞了几米远。步兵方阵整体后移了十几厘米，许多人的鞋底踩出一脚泥土。元军重骑兵更加不好过。他们一头撞在气墙上，撞了个人仰马翻。前面的撞倒了，后面的拉不住也撞在了一起，一时间重骑兵全部倒在了宋军阵前，撞死、压死、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机会来也！给我杀！” 旗牌官青筋暴起，两眼冒火，大喊一声，把刚才的憋屈气一嗓门吼了出来。 “杀！” 宋兵们提着斩马刀、巨斧一起怒吼着冲了上去。一个摔得七荤八素的骑兵，刚刚爬起来。咔嚓一声，寒光一闪，斩马刀落下，一颗头颅落到地上滚了几圈。那些不可一世的元军骑兵摔倒之后难以起来，根本没有了反抗之力，被宋军步兵砍成了肉酱。 “呜哇！” 大喝一声，刘三斧提着板斧一跃而起。他的目标不是摔在地上的人，而是那些拉住了马的重骑兵。 “死吧！污贼！” 刘三斧腾空虚挥一斧，呼，劈出一道气刃。砰的一声，火花四溅。一个骑兵被砍成了两段。战马一声长嘶，带着伤惊得到处乱窜。 “呀！” 刘三斧朝着一个骑兵的头颅猛砍下去。这是结结实实的一板斧。砰的一声，血水和甲片飞溅。这个骑兵连人带马被劈成烂泥。 “呀哈哈！你爷爷在此！鞑子受死！” 刘三斧边打边笑，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憋屈。没两下，阵前的元军骑兵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姬无困没有理会那些摔在前面的骑兵，而是扫视着战场。 其他宋军步兵方阵基本上和他们一样。修士们挡下了骑兵冲击，步兵出动收割。再看远处元军那边。后面梯次的重骑兵正在犹豫着。进，自己人倒在前面成为天然的障碍；退，要重新列队，会长时间滞留；还会影响士气。就在他们进退两难之际，宋军的修士、抛石机、弓箭手齐刷刷动手。 黑压压的箭雨，呼啸而去的炮石，嗖嗖飞行的光球，一起招呼到暴露出来的重骑兵头上。 顷刻间，人仰马翻。元军重骑兵倒了一批，逃散一批。剩下不知所措的一批继续成为集火的目标。 “呀！” 姬无困看见机会来了，立即双手前伸，一团浓烈的蓝色光雾迅速在掌前生成，滚成球体。 嗖的一声，一个大光球激射而出。 “还有！” 嗖的一声，又一个大光球飞出。 “再来！” 嗖，嗖，嗖，三个大光球连续飞出。光球飞出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半个队伍。一阵阵劲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旗牌官用惊讶的眼神看了一眼姬无困，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爆炸威力。吓得他目瞪口呆，嘟囔道： “这人了不起啊！这种威力的光球，一般高阶修士只能打出三五个，就会力竭。这人竟然源源不断射出了十一个！” 一轮轰炸后，元军重骑兵溃逃了！重骑兵向后溃逃，对后面的步兵来说是一种灾难，直接就把元军多个步兵方阵冲散了。 轰轰轰，宋军三声连珠炮响起，骑兵从两翼出阵，直扑元军中军。吕文颂下令催军推进。鼓声一响，一个个重甲步兵方阵开始整队，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压向元军。元军前军副将阿木会只能硬着头皮下达前进的命令。 第127章 唏嘘往事 队形严整的宋军与行伍不齐的元军相遇。双方的修真者各显神通。有的趁双方步兵长枪互扎的时候，从阵中跃起，打出气击，掀翻对方。有的修士贴脸打出光球，轰透方阵。有的方阵混战在一起，武林高手抡起巨斧疯狂劈砍……宋元双方的前军已经胶着，地上、空中不时看见高手对攻，剑气横飞，光影乱舞。 姬无困所在的方阵对上了一个完整的元军重步兵方阵。相距十几步时，双方旗牌官几乎同时发出冲锋的命令。 “杀贼！”“给我杀！” 砰砰砰……两个方阵顶着白气护罩，剧烈地撞在一起。盾牌顶盾牌，大刀对大刀。元军两名高手同时跃起，踩着护罩冲杀过来。这两人一身银光白气，都是破军三级的武夫。早就急不可耐的刘三斧瞪着火眼，提着板斧，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呀呀呸！吃你爷爷一斧子！” 刘三斧也是一身银光白气，相比之下，他的更浓烈，更闪亮。他是破军一级！ 锵锵锵，火星四溅。刘三斧一个打两个。三个武夫在护罩顶部缠斗起来。 姬无困缩在方阵一边，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对着元军方阵打出一个强力的气击。呼，一股强劲的罡风刮得元军的白气护罩剧烈起伏，就像风中的旗帜一样。这一冲击，让元军方阵中的武夫内力紊乱，好几个人当场吐血。 看到对方护罩乱了，旗牌官两眼放光，举着骨朵，大喊下令： “弟兄们！时机已到！奋勇向前！” “呀嘿！呀嘿！呀嘿！” 前几排的宋兵吆喝着一起用力，顶着盾牌一下一下推向元兵。后排的长兵器没有闲着，长枪乱戳，斩马刀看准时机劈头盖脸地砸向元兵。 “喔啊！” 刘三斧一招力劈华山，哐当一声，把一个元军高手劈成两半，摔下元兵堆里。未被抵消的气刃直接劈在元军护罩上。白气护罩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另外一个人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噗嗤一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微型光球穿透了此人后心。出手者，姬无困也。 元军方阵节节败退，陆续有人摔倒。摔倒的人自然有人招呼。一个宋兵一脚踏住倒地元兵的肚子，双手举起斧子狠狠一劈。啪的一声连头带盔砸成稀烂。 “哈哈哈！吃爷爷一斧！” 刘三斧给了稀薄的护罩最后一击。他一跃而起，举起双斧，随着身体下落重重一砸，来了一个泰山压顶。嘭的一声闷响，元军方阵的护罩像泡泡一样爆裂。板斧下的元兵像被巨石砸中一样，噗的一声，被巨力碾成了烂泥。迸发出来的劲风吹倒了旁边十来个人。 元军方阵被彻底击垮。剩下的元兵纷纷向后阵逃跑。看见前方失利，前军副将阿木会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用马鞭指着逃兵大吼： “杀！给我杀！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预备队压上，都压上去！” 吕文颂看见前军告捷，元军大乱，立即下令中军两翼展开，包夹元军前军，发动钳形攻势。随着鼓号齐鸣，一个个宋军步兵方阵开始移动。 阿木会眼看要被包围吃掉，急得满头大汗，脸色更黑了。他对身边的副将喊道： “传令兵到了中军没有？为何他们迟迟未动？” 副将一脸沮丧，拱手答话： “中军被宋军骑兵拖住。末将料想，或无援军矣！” “噫！这打得甚鸟仗！” 姬无困看见一个外披青色半臂，黑巾裹头的中年人飞在空中。他手持宝雕弓，浑身罩着一套若隐若现的虚化银色铠甲，犹如雄鹰一样在骑兵队上方翱翔。他就是江湖的神话——郭大侠。 虚化铠甲，是武圣的内力外相。武圣与半仙同阶，已经踏入超凡境了。 郭大侠的箭，带着银光白气，外加电光缭绕，威力巨大。每发一箭，几乎都射在元军的要害之处。那些混乱的元军步兵队挨上一箭，立即崩溃。那些苦苦支撑的元兵队伍，挨上一箭，立即土崩瓦解。那些相持不下的队伍挨上一箭，胜利的天平立即倾斜。 元军帅旗终于向后移动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的声音和菜香几乎同时来到餐桌。 “让客官们久等了。” 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大家都没说话，静静地等着服务员上菜。服务员走后，章晓兰拉着姬无困的手，心急地连声问道： “无困哥，最后赢了吗？” “赢了。第一次襄阳大战，元军败退。” 姬无困微笑着回答，随后手托下颌，明亮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若有所忆，缓缓说道： “战后，朝廷要封郭大侠当官。郭大侠推辞了官职，但仍然留在吕文颂身边协助防务。自此义守襄阳长达六年。这样的江湖人，古今罕见。文人有国士，江湖大侠应该也有相应的国之大侠。只可惜，当时天地灵气稀薄，他那半仙一样的修为已经到顶了。要是早生六七百年，他准还能更上一层楼。幸运的话，能活到现在。” 姬无困正唏嘘着。章晓兰看着他。芷洛好像也陷入了沉思，呆呆地看着菜肴，手里拿着已经凉的茶杯，一动不动。 菜肴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看见大家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秋生忍不住了，夹了一块炒牛肉： “嗯，味道不错！” “真没礼貌！应该让姬夫人先吃的！” 章晓兰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色。秋生已经吃了一片炒牛肉了，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芷洛。芷洛淡淡一笑，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吃饭就吃饭，哪有那么多规矩。” 说着，她夹了一块肉给姬无困，打趣说道： “难怪你会喜欢晓兰。越看她，就越觉得你们两个般配。什么时候下三书六聘把人家娶过门啊？” 章晓兰抿着小嘴，脸红通通的，水亮的桃花眼盯着饭菜，余光瞟向了姬无困。他这时脸也有点红，讪讪地笑着。不一会儿，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她还小，以后再说。”“我还小呢！” 秋生和芷洛掩嘴一笑。姬无困和章晓兰尴尬无比。尤其是章晓兰，想找个洞钻进去。 “哈哈，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吃饭吧。夫人多吃点。” 第128章 第二次襄阳大战 饭吃到黄昏后，回家之时，月亮已经爬上柳梢头了。车在昏暗的道路上缓缓行驶。秋生开车，姬无困坐副驾，芷洛和章晓兰坐后排。秋生轻声哼着小曲，还在回味着美味的饭菜。跟着芷洛和姬无困生活，确实比他跟着张真人跑江湖时要滋润的多。好吃好喝好住，身边美女多，看着都解馋。 章晓兰还惦记着襄阳大战和郭大侠的故事。她凑到姬无困耳边问道： “无困哥，那个郭大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印象中正史没有提到这位人物啊。史书上襄阳大战是吕文颂领军的。” “正经史官惜墨如金，很少会提及一个江湖大侠。但是他的传说，直到百年之后在江湖上还有流传。这就足见郭大侠在江湖中的地位了。人怎么样……哈哈哈” 说到这里，姬无困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声。章晓兰扶着前座椅，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我觉得他跟成仙前的我很像。以天下为己任，面对外辱挺身而出。我俩身边都有一位可以生死相托的红颜知己。” 他回头看了一眼芷洛，刚好和她那明亮的眼睛对上。芷洛嘴角一扬，眉毛一挑，眼睛似乎在说“看什么看”。 “不过有两点，我不如他。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我不敢。当时的形势，南宋已经暮气沉沉，行将就木。襄阳就是死局，时间问题而已。二，与自己心爱之人慷慨赴死，我做不到！我可以万死，但不能牵连到我爱的人。” 姬无困说到最后一句时，深情地与后视镜中的芷洛对视着。如星光般灿烂的眼睛含情脉脉。章晓兰正好也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他。两个女人怦然心动。章晓兰小脸微红，低下了头。芷洛嘴角弯弯，侧过脸，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人家的红颜知己只有一个。你的红颜知己可不少哦。” 姬无困讪讪一笑。后视镜中，芷洛淡然的目光中充满柔情，眼底下稍稍泛起红晕。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她便拉下了脸。眼睛一瞪，神情冰冷，又来一个“看什么看”的表情——那是瞪秋生的。芷洛通过后视镜，发现秋生也在盯着自己看。 这一对视，秋生像是把脸怼到了万年寒冰之上，从头到脚一哆嗦，车立即晃了一下。 “秋生！你会不会开车啊！” 章晓兰朝着秋生嘟哝一句，转向姬无困，用鼓励和肯定的语气微笑着说道： “这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无困哥，其实你现在也是这样的人。只是……” 她想说，姬无困只是受到芷洛压制，不敢做自己心底追求的事而已。她瞟了芷洛一眼，发现她的眼睛闭着，随即吐了吐舌头。不料，芷洛开口了： “扯远了，讲故事就讲故事，谈什么大道理。超凡之人就应该脱俗，远离尘世。如果我不管着他。这老小子恐怕连秦始皇统一天下都看不到！” 章晓兰似乎忘了，芷洛能够听见她的心声。 “无困，你跟晓兰讲讲，后来发生了什么。好让她明白我的苦心。” “哦……” “第一次襄阳大战的胜利，鼓舞了军心民心，打破了元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郭大侠在江湖的威望更高了。以至于第二次襄阳大战时，投奔而来的江湖人士更多了。其中也包括我。” 第一次襄阳大战一年以后，元帝国大汗蒙多御驾亲征，想要亲自拔除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蒙多带来的是精锐之师，人数十倍于襄阳宋军。 元军水师首先发起进攻，意图切断樊城和襄阳的水路联系。蒙多没料到的是，元军水师实在太菜，一触即溃。 陆上的战事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蒙多把元军主力分成三批，轮战轮休，日夜攻城，消耗宋军。郭大侠看穿了元军的意图，一直龟缩着不肯出城迎战。即便如此，蒙多的计策开始奏效了，宋军疲态渐现。 “这一仗，很漫长，也很痛苦。宋兵身心疲惫不堪，马上要到达极限时。有十几名道长出手解围了。他们想方设法收集完整的元兵尸体。把它们炼成了凶猛的僵尸，其中不少还带着瘟疫。他们赶着僵尸夜袭元军大营。” “哈哈哈，几百具僵尸和瘟疫把元军大营搞得团糟。好几天才缓过来。哎，这几天对于宋军来说真的太宝贵了。” 听到这，秋生想起了他的师父张真人。一个多月前，张真人随林国光的卫队团抗击倭寇。把活生生的倭兵炼成了绿眼僵尸。他把鱼跃镇的陈老爷变成僵尸，就是这一手。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秋生暗暗长叹。 觉得宋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大汗蒙多亲临前线指挥，三批部队轮番上阵，全力攻城，不让宋军喘息。这次，蒙多的目的不是消耗，而是要一鼓作气破城。郭大侠自从看见蒙多的旗号开始，心里就有了计策。他把宋军全部的精锐部队都旗帜鲜明地部署在城头。武林人士组成的义军，则集中起来休整待命。看样子，他要发动一场决战！ 三通鼓响，元军发起全面进攻。宋军依托城楼拼死抵抗。看见宋军也押上了主力，蒙多欣喜若狂。按照目前的攻势，第二批部队即可攻破城楼。 正在元军一二批部队轮换的时候。一支宋军水兵从汉水登陆，绕到元军侧翼，直接攻击被打残换下的元军部队。这支奇兵由一个叫黄大侠的老方士指挥。主要力量是武林人士。 武林人士打头阵，水兵押后。轮战下来的元军本身已经疲惫不堪、遭受了重创，现在冷不丁被几百名修真者突袭，当场崩溃。 黄大侠有目的把溃军向元军的中军大营驱赶。元军的中军大营随即被溃兵冲乱。武林高手们或施展轻功，或施展疾行之法，飞一样朝着元军帅旗杀去。黄大侠的目标很明确——大汗蒙多！ 郭大侠此时当机立断，率领精锐骑兵出城，冲击金元军前军。元军的前军刚刚才替防，还没完成列阵。没有列阵的步兵在骑兵面前就是一盘菜，直接就被冲散了。一时间，元军前军阵脚大乱。吕文颂带领步兵也出城，完成列阵以后，行伍齐整地向着混乱的元军席卷而去。 讲到这里，姬无困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黯淡下去，表情有些落寞： “唉！那一仗，打得太悬了，胜得太惨了。” 第129章 困难的一战 章晓兰知道第二次襄阳大战的结果，其中的艰辛和凶险史书上并无详细记载。于是便好奇地问道： “无困哥，那一仗打得怎么样了？？” “我讲下去你就明白了。” 黄大侠带着姬无困等几百个江湖人士突袭了元军中军。趁元军阵型骚乱之际，郭大侠率领骑兵冲阵。吕文颂率领步兵掩杀。元军大乱。混战之中，姬无困等人居然误打误撞，杀进了元军禁军之中，看见了帅旗下的大汗蒙多！ 蒙多站在高大的马车上观战。四周是禁卫军围成的三重铁桶阵。只见那些禁卫军手持刻着蓝光符文的大盾牌，以蒙多车驾为中心密密麻麻围成一圈。一个形如倒扣大钟的半透明深蓝色护罩笼罩着铁桶阵。 好几个江湖大侠已经发起轰击了。带着银光白气的箭矢、巨型蓝色光球、大火球都无法撼动铁桶阵。姬无困不敢出手。他害怕天谴。 姬无困在乱军中镇定地观察着战场形势。元朝国师达连与老方士黄大侠在空中激战。吐蕃法王扎西曾、拔都儿仆固帖木二打一共斗郭大侠。突入中军的武林人士被元军步兵分割包围。他们体力消耗不少，伤亡惨重。 还有一个人没露头，姬无困始终不放心——女丑！前不久才见过她。姬无困一直怕此人出来捣乱。他不知道，女丑不会来了。她有自己的事情，并不关心这场战争。 禁卫军的步兵特别精锐。姬无困发现好几个重甲步兵方阵都是清一色中低阶武夫，几乎看不见普通人。习惯了打单独斗的武林人士在这些队伍严整、披坚执锐的重甲步兵方阵前显得力不从心。 姬无困、刘三斧还有十几个大侠四面围攻一个圆形阵。嘭、嘭、嘭，几声爆炸，圆阵护罩被击破。 “哇啊！” 元兵一片惨叫。姬无困一个气击打飞了五六个长枪手。刘三斧冲进混乱的人群中挥斧乱杀。一个长枪少侠把点钢长矛舞得虎虎生风，银光白气四溢。白光所触，元兵非死即伤。一个百人方阵被彻底攻破。 然而，一个方阵没了，又一个方阵徐徐压来。姬无困他们已经陷入四面包围了。要不是施展不开，估计这几千人恨不得一窝蜂涌来把武林高手们踩成肉泥。 一声悠长的角号声吸引了姬无困的注意。啪、啪、啪沉重踏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笼罩在银光白气之中，外有电光缭绕不息的重甲步兵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像山一样压向散乱的武林人士。几个杀红了眼的江湖人冲了过来。 噼里啪啦，一阵刀劈斧砍，他们居然打不动那些举着盾牌的步卒。反而一人被突出的长枪刺破胸膛。一个被斧子砸死。另外两个要跑，被后排的弓弩手射杀。 刘三斧不禁大吃一惊： “不好！那队兵居然叠加出武圣一样的内力水平！无困兄台，这当如何是好？” 姬无困没有回话，还在观察着。这个步兵方阵确实强得可怕。可破绽也不少，机动性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想的是突围，目标是大汗蒙多。在这里跟小兵干耗并不明智。姬无困既想帮助武林人士干掉蒙多，又不想动用超凡境的力量。他觉得，只要不用超凡境的实力，不直接对蒙多出手，应该不会招天谴。 “各位英雄好汉！我等一起上，破了鞑子的鸟阵！” 一位大侠高声喊话，随即带头冲杀。 “呀！”“杀啊！” 十几个大侠跟着冲了上去。刘三斧也吆喝着冲上前去。姬无困刚要阻止，但来不及了！突然，他瞥见一个浑身冒着银光白气的独臂大侠在方阵间隙中穿梭着。他看着像破军一级的实力，身法极快，忽上忽下，见缝插针。时而在阵间穿插，时而踩着元兵的头疾走。一个人不好抓，多数方阵正在包围，不便调动。散兵游勇又追不上、堵不住。元军只能派高手拦截。 “有戏！” 姬无困心头一喜。他正要跟上那个独臂大侠。不想，刘三斧这边战况可不妙。尽管冲上去的都是中高阶修真者，但是根本打不动这个方阵，还吃了大亏！ 看见十几个高手过来，元兵开始变阵，变成了一个中空的圆阵。一员虎将屹立阵中。这个只有四五十人的方阵训练非常有素，反应快捷，动作整齐。 “呀！” 刘三斧大喝一声，竖着灯笼眼，眉毛扬到了额头。他抡起双斧，全功率运行内力，两手的肱二头肌涨得像大腿一样粗，全力往下猛劈。给最外面的几个兵来了一招泰山压顶。这几个兵不慌不忙地顶起盾牌格挡。砰的一声爆鸣，刘三斧被弹开，后空翻落地。咻一声，三支长矛闪电般从方阵刺出。锵锵锵，火星飞射。刘三斧抡起双斧在身前打出蝴蝶花，把长矛全部挡下。 嗖嗖嗖，几只带着银光白气的箭矢从镇中飞出。刘三斧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侧身躲闪——还是中了一箭。 “哎呀！” 刘三斧左肩中了一箭，疼的他龇牙咧嘴，一身银光白气陡然变淡，内力下降了不少。其他大侠的情况差不多一样，用尽全力居然撼不动方阵半分。贴近了大侠们才发现，这些元兵个个都是武夫。最低的有骁勇一级，大部分破军三级，阵中指挥更是破军越级！ 突然，嗖，阵中虎将射出一支冒着银光白气、电光缭绕的箭矢。 “呜啊！” 噗嗤一声，带头冲阵的大侠被箭矢贯穿了身体。扛下了大侠们的全力进攻，元兵开始反击了！ “啊！”“哇啊！” 陆续有人被长矛扎死，被箭矢射杀。有人被盾牌手推倒，被斧手爆头。顷刻间，宋人大侠死伤过半。侥幸躲过一劫的人连忙后退。 三个元兵冲出方阵，追杀刘三斧。忽然，嗖的一声，一个大光球从他身边飞过。 “啊！”“哎哟！” 几个元兵被光推走，嘭的一声爆炸。刀、斧、甲片、人体残肢乱飞。踉跄着后退的刘三斧循声望去，出手的人正是姬无困！再往前看，他终于知道姬无困在想什么了。只见几个武林高手也学着独臂大侠，钻到元军方阵之中，朝着中军大旗奔去。 元军此时正在调整队列，开始闭合方阵，阻止再有人钻过去。 “无困兄台！去吧，甭管俺了！鞑子皇帝不死，俺们就白死了！” 姬无困还在犹豫。但是刘三斧显然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原来黑着的脸更黑了，双眼瞪得牛一样大，乱糟糟的胡须竖了起来。他大声骂道： “直娘贼！看甚看！还不快滚！快给老子滚！” 第130章 大汗之死 姬无困脸沉似水，双眼像有烈火在熊熊燃烧。如果他不顾一切地出手，这个方阵一击就能毁掉。但是，这关似乎只能由凡人自己过。他一旦动用真仙的力量出手，恐怕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呜、呜、呜，这个精锐的元军兵阵又动了。他们结成方块，朝着武林人士徐徐推进。一左一右各有一个普通的百人重步兵方阵加入。三个方阵像铜墙铁壁一样压过来。看见高手都败了下来。其他小角色更加不敢上了。于是一群武林人士节节后退。 姬无困的拳头攥得咔咔响，后槽牙咬得咯咯的： “不管了！没有什么下场比死还糟。先帮他们过了这关再说！” 此时，一群武林人士突破了元兵封锁，聚在了刘三斧他们那边。其中几十个身穿全真教道袍的道士提剑而出。这些道士多数脚踩金光天师印，至少五脉水准，属于中高阶修真者。其中领头的六个更有七八脉实力，相当于蓝阶一品或超品修士。 全真教道士摆出了七星剑阵，主动攻向那个笼罩着银光白气、电闪雷鸣的方阵。只见剑阵之中，七股金光气团升腾而起，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道士们舞出的剑招都能凌空画出符咒，随着剑式或攻或守。 七星气团在剑阵之中旋转着。嗖嗖地飞射而出，扑向元军方阵。轰隆轰隆……金光气团与银光白气相撞，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时间沙尘滚滚，震耳欲聋。 “各位好汉！上啊！”“上！上！还等什么！” 有人一声高呼，几十个武林人士像潮水一样冲向两个普通方阵。与此同时，元军阵后一片骚乱。有人大声欢呼： “援军来了！黄帮主来了！” 姬无困朝着旁边的元军发射了几个光球之后，跃起腾空观察战场态势。只见一群丐帮弟子簇拥着几个人杀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紫色丝绸半臂的中年妇女。这个妇人风韵犹存，明眸薄唇，一身银光白气。手中打狗棍舞得像游龙飞凤，一道道雪亮的气刃迸射而出，打在元军方阵的护罩上，发出阵阵爆炸。 其他被分割包围的武林人士受到了鼓舞，也拼死反抗了。加上吕文颂的步兵和郭大侠的骑兵越来越近，一时间元军乱了起来。 “真是小瞧了这些凡人大侠！” 姬无困的目光明亮起来，脸上露出喜色。 “让我推你们一把吧！” 姬无困再次跃起腾空，双目如鹰一般盯着那员破军越级的骁将。他手指一点，指尖上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小型紫色光球迅速形成。 此时，那员骁将正拈弓搭箭，瞄准了一个带头的全真道士。这个道士只有七脉实力，深知不妙，立即挥剑在空中画符抵挡。 “嘿！” 姬无困虚点一指，嗖的一声，小光球破风而出，直射那员骁将。呼的一声，紫色光球洞穿了方阵的银光白气护罩。骁将已经听见风声，但身体还是慢了一拍。 “呜啊！” 噗嗤一声，紫色光球射中他前胸，穿透而出的余势还射穿了三个元兵。不少人已经感觉到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瞬间爆发出来，看向天空时，已经杳无踪影了。 姬无困飞速在混战的人群中穿梭，奔向大汗蒙多的铁桶阵。果然，好几位高阶大侠已经杀到这里。 这个蒙多算个人物。任凭百米之外打得天翻地覆，他还稳坐在车驾上。连华盖都没有撤。几个光球打在铁桶阵的护罩上，响彻云霄的爆炸都没有吓到他。 足以改写历史的一刻出现了！说到这里，姬无困靠在椅背上，目视上方，神情复杂，眼睛中似乎闪过刀光剑影。 沙尘滚滚的战场上，一位独臂大侠压着气息，如同鬼魅般穿过了几排禁卫军。他眼神凌厉，表情漠然，没有紧张，没有愤怒，平静如水。他突然爆发气息，把内力集中到手上，咻的一声，飞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飞石。这个飞石被银光白气包裹着，还伴有微弱的电弧。 “好机会！” 姬无困的眼睛亮了，立即朝着铁桶阵发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光球为飞石开路。 砰的一声，独臂大侠不慎被一个元兵盾击倒地。闷哼一声，独臂大侠翻滚躲过另一个兵的长枪，噌的一声，拔出背剑，翻腾起来，顺势挥剑劈砍。三个围过来的元兵被砍成了几段。 站定之时，独臂大侠发现铁桶阵内的禁卫军乱了。只见蒙多被亲兵抬上马车。稍后，马车在禁卫骑兵的保护下迅速逃离战场。 后视镜中的姬无困双眼如玻璃般闪亮，微微笑着，像是在回味着那个七百年以前的喜悦时刻： “蒙多被飞石击伤。元军大乱。我趁机抢了他们的帅旗。一个使长枪的少侠挑起了一颗死人头。我举旗，他举头，边跑边喊‘蒙多已死！中军已破！’哈哈哈，真是少年意气！痛快，痛快！” 章晓兰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光听着，就知道这一仗赢得不容易。秋生饶有兴趣地问道： “姬先生，那个黑大个刘三斧后来怎样了？” “阵亡了。” 姬无困收敛了笑容，淡淡地回答道： “他没撑到最后。那一仗，很多大侠都没能回来。我新认识的朋友大半倒在战场上了。此战，中原武林元气大伤。还有更多的官兵没能看见元军帅旗倒下的时刻。吕文颂的步兵遭到元军骑兵拦截。郭大侠的骑兵不顾一切地冲击。宋军精锐几乎打光了。” 末了，他长叹一声，沉吟道：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国难当头，男人战死沙场，是正常的事情。秋生，不要对张真人和王道长的死耿耿于怀了。他们死得其所，不枉此生了。” 秋生的眼睛也亮了，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种水亮。他微微一笑，强忍住泪水，干咳几声，故作无事一样沉默着。 章晓兰也沉默了。历史书上的几个字，往往包含了很多人波澜壮阔的一生。 第131章 天谴之灾 汽车出了永定门，驶离了城区，进入了夜幕。郊外的马路没有路灯，秋生放慢了车速。没有人说话，车里静悄悄的，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颠簸的声响。 姬无困看着窗外出了神，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芷洛抱着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似乎对姬无困刚才的故事不感兴趣。只有章晓兰明亮的眼珠子转着。 秋生问道： “姬先生，那个元朝皇帝后来怎么了？还敢再来吗？” 姬无困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叫了章晓兰： “晓兰，你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章晓兰是文史专业的大学生，对这段历史很熟悉。她点了点头，兴冲冲地回答道： “据历史记载，第二次襄阳大战中，大汗蒙多被炮石砸伤，抬回去不久就死了。元帝国陷入内乱。三位实权人物阿里不哥、雷托、旭烈兀争夺汗位。雷托如有天助，仅用两年时间就平息了内乱，休整两年，再度兵发襄阳。这次宋军惨败，襄阳城破，吕文颂退守樊城。不久，吕文颂投降了。十几年后，南宋灭亡。” 说完，章晓兰看向了姬无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无困哥，能说说宋军具体怎么败的吗？郭大侠后来怎么样了？” 姬无困还是看向窗外，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的脸了。他神情有些不自然，黯淡的目光中带着唏嘘和哀伤。章晓兰问话后，他沉默了半分钟。其他人也沉默着，好像在等他整理语言。最后，还是芷洛沉不住气，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无困，说给晓兰和秋生听听吧。后面的故事才是重点。让他们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在天道面前多么的无力。” 芷洛发话了，姬无困不得不讲下去。 第三次襄阳大战由大汗雷托拉开序幕。这一仗，很诡异！ 元军如有天助，床弩、投石机打得奇准，就连士兵抛射的箭矢，命中率也高得吓人。很多武林人士莫名其妙地被巨弩、炮石击中，死伤惨重。 而宋军则倒霉透顶。不但痢疾频发，还莫名其妙地爆发瘟疫。投石机莫名其妙地散架，弓箭经常断弦，粮仓失火…… 更为致命的是，襄樊一带的天地灵气变得紊乱不堪，修真者的真气消耗严重。修士的法力、武夫的内力、道士的周天之力、方士的术法之力都在快速流失而且恢复缓慢。 姬无困的法力也是用一些少一些。幸亏他一直深藏不露，而且同时具有内力。他觉得，只要省点用，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就是天谴！元灭南宋是天下大势，襄阳陷落就是其中一环。天道不容许任何人改变历史进程。 元军中的修真者却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相反的是，他们突然间有了长足的进步。因为他们得到了天赐。 此消彼长，仗就没法打了。在一次守城战中，姬无困遇上吐蕃法王扎西曾。本来以此人半仙级别的修为，根本伤不到姬无困。可没曾想，此人竟然超常发挥，姬无困却频频失手，法力老提不上来，手忙脚乱之间被一个飞轮击中，透入右肩，右手几乎被整条砍下。要不是郭大侠及时搭救，后果不堪设想。 姬无困发动归真恢复伤势，损耗了大量的法力，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数战过后，一些武林人士相继离开，但更多的人留下，追随郭大侠。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坚持留下的人大多认为：一身本事，身死术灭，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激昂澎湃这么一回，死而无憾！ 姬无困抬头看着窗外的星空，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那时候，被大侠们感动了。心想着陪着大伙战斗到最后一刻。忘记了自己是来凑热闹的，也忘记了夫人还在家里等着。” 芷洛缓缓睁开眼睛，还是抱着手躺在椅背上。她目光淡然，斜眼看向姬无困，嘴角似笑非笑。再说下去，姬无困频频叹气，讲讲停停，似乎不愿意提起那个最后的时刻。 宋军终于崩溃，襄阳城被攻破了。元军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入。郭大侠本想着与城共存亡。但架不住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最后于心不忍，决定突围。 郭大侠率众突围，来到东南门时只剩下百余人。姬无困也在此列。他们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前面有一渡口，凭借轻功过江逃生未尝不可。可是，元军像是算好了一样。一支数百人的重骑兵正在迅速靠近。郭大侠等人只能背水一战了！ 在元军骑兵调整队形之际，郭大侠下令列阵，亲兵护卫持盾在前，大侠们在中间，最后是伤员。 元军骑兵摆出一个锥形阵。远看这些骑兵，人马都披着重甲，甲片上刻有蓝光符文。这些骑兵绝大部分是骁勇武夫。这些低阶修真者虽然不值一提，但他们催动符文之后，竟然使内力叠加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几百人叠加出来的总和，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列队完成后，骑兵队周围泛起银光白气。气团中电闪雷鸣。气息强大到令人窒息！ 大侠们多数神情淡然，视死如归。有几个人还微笑着互相道别。郭大侠一家在中心处聚拢，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元军骑兵队伍慢跑起步，逐渐加速，在百步开外开始全速冲刺。大侠们合力在队伍前面变化出护盾，共同组成了一堵由内力和法力叠加出来的盾墙。 轰隆一声响彻云霄，一团银光白气的狂焰重重地撞在盾墙上！一股强劲的气流瞬间爆发开来。 “哇啊！” 姬无困大叫一声，整个人被撞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不知多少圈。眼前根本没不清天地，耳朵里只有咕咚咕咚的水声。 啪嗒一声，姬无困重重地摔在地上。等他睁眼时，眼前一地的残肢断臂。有人的，也有马的。耳边传来马蹄的轰鸣声。元军骑兵正在踩踏地上的人！ 郭大侠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元军骑兵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人盔甲上的符文失去了光芒。 几轮践踏之后，大侠们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片血肉。草地上空荡荡的，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他们也好像从来没有消逝，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在姬无困的心间。 没有悲伤的时间。 嘟、嘟、嘟，短号声响起。元军骑兵再次变化队形。他们以姬无困为中心，慢跑绕圈摆出环形骑射阵。嘣嘣嘣，弓弦声响成一片。咻咻咻，一支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姬无困。 “可恶！” 他半跪着，大喝一声，身体冒出一个蓝色护罩进行防御。无论多么绝望的境地，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以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因为，还有伊人在水一方，等着他回家。 箭矢射在护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点点火花。只是一轮齐射，护罩就变淡了！ 眼看骑兵们个个拈弓搭箭，第二轮箭雨蓄势待发。死神即将降临！ 咻咻咻，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 “哇啊！”“啊！”“哦啊！” 元军骑兵在一片惨叫声中人仰马翻。人、马都被箭矢贯穿，像刺猬一样倒在地上。 “无困，别来无恙否？” 最后一刻，芷洛出现了！ 第132章 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第二次襄阳大战期间，姬无困在襄阳城里遇到过一次女丑。当时两人相遇，女丑发现芷洛也来了，于是收了气息，消失在夜幕之中。 元军重兵围困襄阳城的同时，轻兵四处出击，扫荡周边，烧杀抢掠。女丑跟着一支几百人的轻骑兵队。 这天，残阳把天边染成血红。朱子镇上空乌云密布，天黑沉沉的，仿佛随时要塌下来一样。城门已经关闭。只有三米多高，只能容纳三人并肩而行的矮小城墙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守军稀稀疏疏地上城站岗。 天边的红光最后一闪，仿佛预示了血光之灾的降临。 嗖的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城楼上的官兵借着日落的最后余光，看见一团带着绿色电光的黑气飞驰而至。没有人来得及反应，连叫喊也来不及。轰隆一声爆炸，南城门被黑气团炸开。城外树林里突然冒出无数火光，在黑暗中如同萤火虫一样扑向城门。 “有贼军！鞑子来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哐哐哐，南城门锣声一片。宋兵手忙脚乱地循声跑去。他们的反应还是晚了。 一骑又一骑的蒙古骑兵从南城门蜂拥而入。他们边跑边拈弓搭箭，嘣蹦蹦，像霹雳一样的弓弦声此起彼伏。飞蝗似的箭矢到处乱飞。街道上、城楼上的宋兵纷纷中箭倒地。这些连轻甲都没有的城防士兵根本不是蒙古骑兵的对手。 蒙古骑兵兵分几路。有的直奔县衙，直捣宋军的指挥中枢。有的沿着街道直奔各个城门。也有的提着明晃晃的马刀，催马沿着阶梯冲上城墙。一个个宋兵倒地，一顶顶藏着人头的范阳笠散落在地。半个时辰不到，守城的宋军已经被全歼，朱子镇城池完全被蒙古兵控制。 悠扬的箫声从县衙上方传出。声音不大，但能够传遍整个小城。箫声阴森可怖，似鬼魅在低声哭泣，像魍魉在幽幽阴笑。 蒙古兵像收到信号一样，纷纷狞笑着，提着血迹未干的马刀走向一户户民宅。小城变成人间地狱，蒙古兵变成了魔鬼，手无寸铁的百姓变成了鱼肉。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下雨了，仿佛是老天爷在落泪。朱子镇城内血流成河，哭声震天。 朦胧的月色下，县衙前的方形校场上矗立着一大四小五个京观。这些京观用人头擂成，呈金字塔形状。小的京观有两人高，大的京观比县衙牌坊还要高。 校场四周插着许多头绑血布条的竹竿。染了鲜血的布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看上去，这些竹竿的疏密和位置是有规律的，似乎是一个阵法。 一个孩童玩的拨浪鼓浮在血水之上，飘到一只皮靴边。皮靴的主人是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麻花辫少女。她就是女丑。 女丑穿着黑衣黑裤，皮肤白皙如雪，一双寒冰一样的眼睛，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气。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伫立在校场之中，仰望着天空，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好像在等着什么。 空气中只有小雨的沥沥声和风声。那些满身血污，杀人不眨眼的蒙古兵躲在校场附近的屋檐之下，面带惊疑地看着女丑。这些膘肥体壮的大漠汉子全部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引起她的注意。有些人干脆躲得远远的。 忽然，一声马的嘶鸣从远方传来。骑兵百夫长吓了个激灵，立即拿起马鞭小跑过去。隆的一声，冷不丁一道惊雷把校场上的一切照得煞白。更多马匹嘶鸣。蒙古兵慌了。 这道惊雷似乎扯开了乌云，月亮终于现形。女丑动了。 她的瞳孔竟然变成了猩红的竖瞳，还闪着凶光。脸上两道黑线从眼底连到下颌。更恐怖的是，她的额头两侧竟然长出了食指长的犄角，脸变成了暗青色。她放下了手，朝向最大的京观。嘴里发出喃喃低吟，像吟诵着不明语言的经文，又像在唱着某种方言的请神曲。 “……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 即使这些蒙古兵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往外跑。留下来的人都躲在柱子后、围墙下、民房里。 女丑凌空飘浮，双手张开，嘴里继续念念有词。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黑气，伴随着绿色电光。京观像是受到感染一样，也冒出熊熊黑气。随着女丑吟诵之声越来越大。整个校场黑雾弥漫，其中隐隐有各种面目浮现，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一个个像是痛苦无比，又像愤怒狰狞，还传出阵阵哀嚎和咆哮之声。随着黑雾越来越浓，女丑和京观以及校场上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尽管知道一切异象都被困在竹竿阵之中，但越来越多蒙古兵还是看不下去，转身离开。那些还在呆看着的人，并非勇气过人。他们只是知道逃不过而已。 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黑雾之中现出一幕又一幕杀人和奸淫的情景，就像冤魂在无声控诉一般。作恶者残酷的嘴脸和淫威，被害者的绝望和痛苦；伴随着冷笑声、哭喊声、惨叫和呻吟之声，活灵活现。 一切又一切与刀光血影交织在一起，直击心灵。城中的活人，无论身处何处，都是眼睛紧闭、捂住耳朵、跪在了地上，接受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煎熬。 嗖的一声，一个包裹着黑气的绿色巨型光球从浓雾中飞升，像烟花一样在高空爆开，无数闪着绿光的黑气团四散远去。不一会儿，又是嗖的一声尖啸，又一个巨型绿色光球喷发升空，爆开……如此反复多次，校场的黑雾逐渐变淡。不久，黑雾停止了喷发。空中的女丑，京观，还有其他的一切都隐隐再现。 一阵风吹来，校场的雾气散尽。女丑缓缓落地，身上的黑气和电光消失了。她的面目也恢复到高冷少女的模样。躲在远处的蒙古兵长舒了口气。 女丑的目光依然冰寒，但不再闪亮，眼底之下难掩失望之情。她的仪式，就像朝着无尽的深渊丢石头，一点回音都没有。 襄阳城被围困以来，襄樊府辖下的各县各镇各村几乎被元军扫荡一空。来不及避祸的官兵百姓惨遭屠戮。 第133章 过大年 晨曦初照，天边露出一片红霞。林家大院还是漆黑一片。姬无困、秋生、文财已经在对练了。今天是除夕，要忙的事可多了。因此，姬无困缩短了训练时间。秋生高兴极了。 吃过早饭，章晓兰就指挥佣人们大扫除。所有事情必须上午完成，因为佣人下午放假。姬无困领着秋生、文财贴在大门春联、粘门神、挂灯笼；在各堂屋张贴写着“出入平安”“福”等愿词的赤口；还要挂年画、挂红布……就连树上都系着红丝带和高挂红灯笼。到处都红通通的，增添喜庆。 春联和赤口都是姬无困写的。现在这新时代，也只有他这种接受旧教育的人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章晓兰虽然是大学生，但是这种老祖宗的技艺根本没学到。看着他在红纸上的铁划银钩，章晓兰拍手叫好： “无困哥真厉害！你的字比北境大学的那些老学究还要好！” 芷洛远远地坐一边，淡淡地笑着说道： “你家无困在竹片上刻的字也很漂亮的，要不要叫他露一手？” 姬无困马上抢过话题，婉拒道： “这个以后再说。今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章晓兰也不为难他了，转向芷洛问道： “姬夫人，中午祭祖祭神怎么安排？” 芷洛侧过脸，给了一个玩味的眼神章晓兰，淡然一笑： “我和姬先生都认为祖先就是神灵。祭祖和祭神是同一回事。你们几个随意。至于怎么祭，当然是各祭各的了。我们又不是一个祖宗的。” 章晓兰默然。她也不知道要祭什么。以前在家都是母亲操持，主要祭父亲和爷爷。让芷洛这么一说，她无所适从了。所以，她看向了秋生。秋生与她对视一眼就明白了。他讪讪一笑，摸着后脑勺说道： “我和文财是孤儿，只祭师父和三清道君。很简单，就开个坛，烧些纸钱。” 姬无困凑近章晓兰，低声说道： “晓兰，我来陪你一起祭吧。” 姬无困的目光躲着芷洛。章晓兰问道： “无困哥，你不跟夫人一起吗？” “她一直自己祭自己的。我从来没参与过。” 中午，佣人们做完了工，正在后院吃着饭。章晓兰提前吩咐过加餐。一桌子大鱼大肉，还有酒。佣人们都很高兴。 章晓兰拎着一袋子红钱来到后院。按照平北城的风俗，除夕至年初三，佣人一般是放假四天。如果要他们回来干活，每天都要给红钱。 佣人扔下碗筷，排队领红钱。章晓兰大方，每人一个大洋。佣人个个眉开眼笑。看见他们开心，章晓兰也开心。笑着笑着，鼻子一酸就想哭了——她想妈妈了。她妈妈现在在辽北，沦陷区。一个月没有书信来往，不知过得怎么样了。 忽的，她看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躲在桌子底下。她们脸蛋脏兮兮、冻得发红，黯淡的目光底下惶恐不安。章晓兰问身边的管家陈伯： “陈伯，这两个佣人为什么不来领红钱？” 她的语气平淡，目光柔和。陈伯的脸微微一红，尴尬一笑，想了想，回话道： “回章姑娘，这两个小妮子是吴妈的女儿。她们家，她们家……” 说到这里，他看向一个中年妇女，沉声说道： “吴妈！你来说吧。” 一众佣人都肃静了，让开了一条道，让吴妈过来。佣人们有的目光不安，有的事不关己躲得远远的。吴妈目光低垂着，诚惶诚恐地走来。她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章姑娘。我们家还了债，揭不开锅了，所以，所以带着孩子来做工，蹭顿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像蚊子一样。接着，她又提高了声音说道： “她们，她们很卖力的。” 吴妈低头想了想，又说： “这不关陈伯的事，是我求他……” 章晓兰听明白了。她小时候也跟着妈妈去做工，只求省下一顿饭。她压压手，示意吴妈别说了，接着掏出两个利是，交给吴妈，柔声说道： “既然做了工，就有红钱。这是她们的。饭尽管吃。过年期间，只要你们来上工，都有红钱，都有饭吃。” 说罢，她转向陈伯说道： “陈伯，雇佣她们来做工。过年后算工钱。” 吴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章晓兰。陈伯凑近低声问道： “章姑娘，不问问夫人吗？” 他知道，虽然日常管事的是章晓兰。但是真正说了算的，应该是芷洛。 “放心吧。她不会管这些事的。” 皆大欢喜，吴妈大声道谢。章晓兰转身离开后院。其实，她以前就注意力到了偶尔会多了几个人。只是没想到有人家大过年的，竟会揭不开锅。 或许，这就是普通百姓的写照。 “这大明天下好割裂啊。一边是年关难过的穷人，一边是像夫人这种不缺钱的富人。” 中庭里，秋生穿上了道袍，文财在铺设法坛。姬无困则在内院南面空地上架起了篝火，准备烧纸钱。这篝火第二天才能灭的，而且晚上要烧得旺，用来预示着来年兴旺。芷洛不知所踪。真是各祭各的。 姬无困在篝火堆前放了一个托盘，上面是用面团捏成的猪牛羊、马狗鸡——也就是六畜。他头戴纸花圈，朝章晓兰招招手： “晓兰，过来。” 他把另一个纸花圈戴在章晓兰头上。这个花圈是有名堂的，叫香草冠。先秦时期，祭祀时戴的。正经的香草冠是藤蔓绕成，鲜花插上面。现在大冷天的根本找不到这东西，所以姬无困用纸糊的充数。 第134章 拜年 天还没亮，内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拳脚交加的声音。秋生和文财的修行开始了。 “呀！” 秋生大喝一声，呼，一记右边腿扫向姬无困。 “哎！” 文财双手捻着符箓，唰唰唰，左右开弓贴向姬无困。姬无困手一抬，啪的一声，接下了秋生一脚，同时另一只手一扫，拨开了文财的双手。随即，他抓住秋生的脚往文财一甩。 “哇啊！”“啊！” 嘭的一声闷响，秋生和文财撞在了一起。秋生捂着鼻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文财立即爬起，不料姬无困补了一记气功。啪的一声脆响，文财胸口中一击掌气，仰头栽倒。 这时，远处的村子里传来鞭炮声了。姬无困扭头循声望去，嘴角扬着，朗声说道： “好了，今天到这吧。赶紧洗澡，等着给姬夫人磕头拜年。” 秋生倏地站起。他的鼻子红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眼里尽是疲惫。文财还是目光灼灼，坐在雪地上喘着粗气。雪已经没过他的手掌。 姬无困双手叉腰，明亮的眼睛各扫了一眼秋生和文财，和煦地说道： “文财的周天好像还没长进，但内力却练出来了。继续努力修行，练出个道武双修也是不错的。秋生貌似还没用尽全力。再偷奸耍滑，我可要单独加练了。” “别，别啊！姬先生，我已经尽力了。只是你太厉害，总觉得我还不够好而已。” 秋生连忙摆手，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随后他转移话题问道： “姬先生，前阵子跟着姬夫人去鱼跃镇除害。发现她对邪门歪道了解不少啊。可不可以请她多指教我们一些？” 文财没有说话，但眼睛盯着姬无困，一脸的期待。姬无困眉毛一挑，微笑着说道： “你自己问她。秋生，你去看看水池，别大过年的断水了。夫人可要骂人的。” 说完，他倏地跳进了院子里。秋生看着院墙，眼珠子转了转，回头笑嘻嘻地对文财说道： “师弟，不如，你去打水。权当多锻炼。我去锅炉房瞧瞧。没了热水，姬夫人也会不高兴的。” “哦。” 秋生知道，文财晚上就去锅炉房烧过水，早上肯定有热水的。 放过鞭炮，吃过团丸，拜年开始。 大家都穿着订做的大红衣服。芷洛和姬无困一主一次，并坐着。章晓兰、秋生、文财轮流磕头拜年。芷洛很大方，每人一袋子金银作为利是。 秋生偷偷解开绣着福字的红布袋，里面是一条大黄鱼、三条小黄鱼、五十个大洋！总价值约二百五十大洋。比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还要多。芷洛没有给过钱他和文财。他估摸着，这就是一年的零用钱了。 只有秋生眉开眼笑。文财没有打开袋子看。他觉得只要跟着芷洛和姬无困，根本不需要考虑钱的问题。章晓兰已经对钱脱敏了。因为芷洛给了她一大笔钱当家。 拜年的人来了。林盛和林国光首先到达。接着就是白素和李若薇还有她爹白剑锋。稍后紫玲也来了。最后来的，是最远的林柏昇和他儿子林英杰。章晓兰把大家招呼到前堂。 芷洛是这些人的师尊，都给了利是。除了林英杰，大家一上手就猜到是什么了。那是芷洛用一条大黄鱼压成的金片。姬无困亲自在上面刻了护体符文。只要日常灌注法力，必要时可以挡一下法术伤害。之所以用黄金做，是因为黄金是制作中等法器的易得材料。 芷洛另外赏了林英杰一卷画。他已经是她的弟子。虽然芷洛没心思教他本事，但是好歹也要指点一下的。 “打开看看吧。” “是，师尊。” 芷洛端坐主位，弟子们坐在两边。林英杰站中间，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打开。他露了一手御物之术，画卷摊开定在空中。大家都探身看着。 这是一副水墨山水画。在章晓兰眼里就是一副画。而在修真者眼里，这幅画冒着淡淡的绿色光雾，是一件法器。 画的上方高山白云，中间是枝叶萧瑟的树林。底下是一弯小桥和潺潺流水。小桥连着两条路。左边那条路通向一间草庐。右边那条路上，有个身穿长袍驼着背的人牵着一匹瘦马。右上方落款：古道西风瘦马，明顺兴十四年，姬无困题。 除了章晓兰、李若薇、秋生、文财、林英杰，其他人相视一笑，都知道是什么法器。林英杰看不出门道，刚想问。芷洛开口了： “这是锻炼心神的法器。心之所想，画之所动。你试着想象一下画中人牵着马走。记住，摒弃杂念。” 她目光像秋水一样闪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平淡。林英杰听罢，立即拱手称是，然后走到画前。他提起法力，浑身冒出绿色气焰，凝视着画中人物，想象着他走起来。十秒过去，画没动静。半分钟，还是没变化。在众人的注视下过了一分钟，画中人物还是纹丝不动。 林英杰急了。他额头渗出汗珠，脸颊通红，满眼焦虑。林柏昇也急了，儿子在众人面前出丑，他也觉得丢脸。凭林英杰绿阶一品的修为，人是能走到桥边的！小桥就是中低阶修真者之间的分界。 芷洛不耐烦了，开口道： “翎宇，你来示范。” “是，师尊！” 林柏昇已经料到了。他不怵演示精神力。一来，他小时候跟芷洛修法时已经练过这个图；二来，虽然他好久没运动了，但是每天还有运功打坐，这点精神力还是有的。要不然，早就修为降级了。 林柏昇低声责备了一句林英杰： “要集中精神，用精神力引导法力。” 他背着手，挺起胸膛站在画前，只是一看。画中之人立即牵着马走了几步。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瞟了一眼两边的人。白剑锋捋着胡须，点着头。林盛面无表情，眼神有点复杂。 林柏昇定睛注视着画面，同时对林英杰沉声说道： “要想象整副画面。是想象人牵着马在画中走。不要只盯着人。” 第135章 下江南 林柏昇一边说着要领，一边用意念控制画中人物。说话间，画中人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桥上——停住了。停住了十几秒。林柏昇老脸一红。姬无困嘴角扬起，摇了摇头。芷洛看向窗外，脸上有点不耐烦了。这两人是对着画背面的，按理说应该看不见画。 林柏昇瞪着眼睛，汗水从额头流到了脸颊。虽然在林英杰、秋生、文财等小辈眼里，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他知道，其他人也知道，凭他蓝阶二品的修为，人和马都能过桥。 一口气憋不住，人和马竟然自己向后倒回去原位了！ “好厉害！”“不可思议啊！” 章晓兰和李若薇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显然，她们是门外汉。其他人交流一下眼神，眼底下露出一抹笑意。林柏昇连耳朵都红了，讪讪地笑着，对芷洛一揖： “师尊，弟子出丑了。” 芷洛瞥了他俩一眼，看向白素，淡淡地说道： “白素，你来试试。” 白素倏地站起来，目光明亮，表情轻松，拱手说道： “是，师尊。” 她轻盈地走到画前。林柏昇和林英杰自觉地让开。林柏昇低着头，看向地面，脸还红着，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有点像小学生被老师叫上黑板做题却答不出来，被罚站一样。林英杰神情淡然，目光在白素的身上和画上流转。他没什么心理负担，一心想着学习别人。 只是一个凝视，画中人就牵着马缓缓往前走。人马都过了河，停住。白素压着眉头，眯缝着眼睛。额头上露出浅浅的皱纹，渐渐地开始渗出薄汗。身体开始冒出蓝色气焰。 众人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她。白剑锋神情尤其紧张，深邃的目光不断在白素的脸上和画上跳转。他是绿阶一品修为，除了紫玲以外，是在座的芷洛弟子中最早的一批。可惜他天赋不行，几十年了，毫无长进。 不一会儿，画中人牵着马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人到了草庐前的篱笆处时，又停下了。桥是低阶和中阶修士的分界线，这个篱笆则是中阶和高阶修士的分界线。白素蓝阶一品的修为，按理说，是可以让人进入篱笆之内的。 李若薇坐在最后。她也站了起来，一双小拳头提在胸前，心里暗暗为妈妈打气。修长的眼睛含光闪闪，眼底下满是焦虑。 终于，画中人撒下了缰绳。过了十秒，画中人推开了篱笆。白素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眉头紧锁着，额头三杠皱纹非常明显了，汗水从脸颊滴落。身上的蓝色气焰更浓更盛了。 又过了十秒，画中人终于迈开步子——人和马都快速向后倒退！最后画恢复到了原位。白素一下子泄了气，收了法力，擦着满脸的汗水。不少人露出惋惜表情。 “妈妈好厉害了！” 李若薇鼓掌叫道。章晓兰、秋生、文财跟着鼓掌，接着大家都笑着鼓掌。白素朝着芷洛一拱手，转身朝着众人拱手答谢： “见笑了，谢谢各位。” 白素坐回了原位。林柏昇更尴尬了，低垂着目光看向芷洛。芷洛的目光却扫了一遍众人。她表情还是淡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心里不好受，今天一别，眼下之人，恐怕很久都见不上一次——也许，有些人永远都见不到了。 “你们爷俩都要好好修行。我从海城回来时，希望看到英杰能上桥，翎宇能过桥。下去吧。” 林盛长出了一口气。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着芷洛，就怕被点名。这关终于过了！ 难得相聚的人们都抓紧时间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都想着尽吐心声。 林国光和李若薇独自在田埂散步，互诉衷肠。他们一见钟情，只是相伴时间不长，四个月不到，而且聚少离多。李若薇低垂着目光，面带桃红，小鸟依人。林国光神情复杂，眼光中透着惆怅。 天空阳光明媚，天清气爽。地上的田野白雪皑皑，荒芜一片。天上地下一如悲喜相交。 “国光哥，读完书后，我去关城工作。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不要来关城。若薇，听我说。眼下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倭寇随时会打进来的。现在他们在长城一线集结。整个河北都不安全了。你最好劝劝白素师姐，像师尊一样向南发展。你最好，最好跟着晓兰去海城读书。师尊会照顾你的。” “那你怎么办？我，我们怎么办？” 林国光无言以对，只能牵着她的手，陪着她默默地走着。李若薇还是低着头，牵着的手抓得紧紧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她理解林国光。她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想在时代和命运的乱流中，紧紧牵着有情人。 其实，白素想过让李若薇跟着芷洛去南方读书。可李若薇不愿意。一个在平北城，一个在关城，几百公里的距离，她都觉得遥远。更别说相隔天南地北了。 白素没有强求，一来她对局势还挺乐观的；二来她曾经遗憾过，不想独女错失良人，抱憾终身。 有的人心很近，人却离得很远。有的人距离近，但心却很远。 紫玲和其他人一起与芷洛、姬无困聊天。她坐在离姬无困最近的位置。一直以来，她视二人为世间之美好，双宿双栖，羡煞旁人。她想多亲近，但又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羡慕着。 秋生默默地坐在紫玲身后。游龙岭他奋不顾身的表现，让紫玲刮目相看。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能说上话。紫玲刚到的时候，就是秋生接待的她。秋生可以感受到，自己在紫玲心中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秋生很会说话。他巧妙地探过紫玲的口风，问过她为什么不跟着芷洛去南方。紫玲说是灵山需要她守着，那是芷洛的根本。当秋生开玩笑地说道，他可不可以去灵山工作时。紫玲反问一话让他哑口无言： “你师父把你托付给了师尊。才几个月你就要弃她而去了吗？” 秋生知道，如果不是芷洛这层关系，紫玲才懒得理他。 第136章 大明的年关 穷人缺钱要过年关。大明朝当家的那些人也要过年关。他们的年关却是在年后。大明的财政预算是开年之后的第一大事，几十年来都让高位者头痛不已。 如今大明的心脏在金陵。金陵的心脏则在朝天府。喜庆的春节刚过，大明的权力中枢就开始运转了。五名内阁大臣齐聚朝天府文英阁，在为悬而未决的年度财政预案进行最后的定音。 五人围圆桌而坐。首辅司马仪发言了： “诸位，我要提醒一下。各地各部各衙已经欠俸半年，各军镇欠响三月，又有因战事产生的灾民需要安置。有些衙门公人已经跑到午门前静坐抗议了。今年的财政预算，无论如何都拖不起了。” 他身穿黑色新式汉服；看着五十岁左右；一头短发虽然全白了，但每根头发都竖着，看着精神奕奕；嘴上留着一字白须，目光炯炯。司马仪除了是首辅，还领兵部尚书。 工部尚书时令附和道： “对！反正钱就这么多了。尽快分完，尽快办差。铁路修筑、公路拓展，各项工程都需要钱才能动工。误了工期，议会那边只会找我麻烦。各位大人高抬贵手吧。”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戴着小圆眼镜，穿着长袍马褂，一身黑色。说话时，他看着两人——都察院总宪独孤傲和后军都督徐荣。 独孤傲身穿新式灰色干吏装，坐姿笔挺，虽然已经谢顶，但须发还是黑的，没有戴眼镜，目光如炬，精神抖擞。他扫了一眼首辅司马仪、次辅兼户部尚书王仑、工部尚书时令。哼了一声，发话了： “有些问题不解释清楚，我绝对不会签字！上年财政收入九亿二千万元，如今国库竟然只有七亿一千万！少了的二亿一千万，哪里去了？” 他问话时，看向了王仑，声音低沉有力。王仑的心揪了一下，提了提眼镜，目光淡然，干咳几声，平静地回答道： “超支了。挪到军费和赈灾去了。” 他的语气竟然带着几分笑意。 “就是糊涂账！今年兵部预算四亿五千万！提高了一亿五千万，还要挪用？这个窟窿什么时候才到头？” 独孤傲如刀锋般凌厉的目光转向司马仪。司马仪与他对视着，眼睛并没有闪躲。他正要反驳，不料独孤傲再次开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工部八千万预算之中，有五千万是军工项目！也就是说，你们兵部一年就要花掉五个亿！国库都让你们搬空一半了！还年年打，年年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近乎是吼出来的。时令让他这么一说，眼神飘忽不定，干脆把头转向一边。 啪的一声，司马仪拍案而起，脸色铁青，青筋暴起，目光如刀。他掷地有声地喊道： “什么被我们搬空了！北方在防倭寇，内乱还没平息，各地军阀正是有奶便是娘的时候，钱都撒到这些地方去了！你以为有一分一毫落到我们司马家手上了吗？” 司马仪的嗓门更大。顿了顿，他哼了一声，神情不屑地说道：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南境军分少了！说，你们想要多少！” 啪，独孤傲也跟着拍桌子站起来。他红着脸，目光凌厉，扯着嗓门顶了回去： “哼！我是为大明计，就事论事！什么分少了！我们南方五省虽穷，但不缺你那五百万！” 咚咚咚，王仑敲着桌子，心平气和地说道： “议事就议事，吵什么吵。坐下来，好好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 哐当一声，独孤傲推倒桌椅，拂袖而去。司马仪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恨恨地坐下来。在场的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只有司马仪在喝茶，调整情绪。 几口茶下肚，司马仪又恢复到淡然的表情。他从文件袋翻出一份文件。把文件往徐荣方向一推，压着声音说道： “这是兵部军费议案。鲁军、齐军、晋军的军费都提高了两百万。徐都督请过目。” 徐荣和司马仪隔着时令。时令点了点头，接过文件递了过去。这时，一旁的书吏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摔倒的椅子扶正了。 这是一份已经用了印的兵部议案，内容是各军军费分配方案。 徐荣看了一眼概要，眼睛聚焦在一个表格上。北境军的军费已经从一千五百万，连续两次下调，今年只有七百万了。北方各军均有上调。再翻到最后一页，司马仪已经签字批准。徐荣朝着司马仪会心一笑，恭敬地把议案递还。 徐荣呵呵一笑，额头的皱纹清晰分明： “津城、青城之事，鲁、齐两军力拒倭寇，晋军之支援也不少。北方诸军可不像某些人，一枪不放就逃跑。请阁老放心，北方诸军誓死效忠朝廷，拱卫大明江山。” 司马仪神情肃穆，端坐着。他先拿起笔架上的红色墨水笔在财政预算案的票拟页上用楷书写上“批准”二字，随后用黑色墨水笔签上姓名。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其他人，用不可商量的语气沉声说道： “虽然五缺一，但已过半数，老夫已在年度财政预算的票拟上批红，各位请签字吧。” 按规制，是先签名，后批红。不过在座的人对这种程序上的小问题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毕竟，在一些“小事”的议案上，司马仪往往是不经内阁，独自批红，擅自用印。 不一会儿，程序走完，徐荣向各人作揖告辞。剩下的司马仪、王仑、时令都没有动身，因为一会儿后的六部会议也是在此召开。 三个书吏像猫一样静悄悄地上前为他们换了茶。时令和司马仪喝起了茶，王仑摸着茶碗温手，目光闪烁，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他看着司马仪开口了： “阁老的整军计划，小弟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很有道理。你们兵部尽快拟定议案。我们户部会想尽办法为你们匀一匀。” 第137章 六部会议 王仑主动表示掏钱支持司马仪的整军计划。司马仪听了开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眼睛都亮了，拍着桌子叫好： “好，好啊！老弟真是深明大义！” 他凑近身边的王仑问道： “你能拿出多少钱来？” 王仑浅笑着回道： “嘿嘿，一千万，已经掏家底了。” “不够。” 王仑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咬了咬牙： “那，二千万吧！” 司马仪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国库有多少钱，还只有你王文赫才清楚啊。五千万吧！” “一言为定！” 司马仪的整军计划，就是进口德意志的武器、聘请德意志的军事顾问团，把手下的禁军打造成德械装备部队。 王仑开始持反对态度。因武器装备的维护花费惊人，这个计划的投入会越来越高。他认为现在为时过早，要等财政稳定，或者内战平息以后才能执行。而年前见过倭王之后，他终于知道司马仪为什么要急着让计划上马了。 “父亲今天心情不错嘛！肯定是财政预算通过了。” 司马仪爽朗的笑声被一名年轻人的声音打断。此人一身墨绿色高级军官礼服，脸上挂得干干净净，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双瑞凤眼，眼睛细长，眉毛薄；鼻梁高挺，下颌尖；面相有些阴柔。 这是司马仪的大儿子司马护，任中军都督兼兵部右尚书（副职），主管金陵防务以及兵部属下武库清吏司。京城的卫戍和全国军队的武器装备都由他管着。 “各位大人，晚生有礼了。” 工部尚书时令立即起身作揖回礼： “大公子今天也来参加六部会议了？” 司马护大大咧咧地坐在时令身边，把军帽往桌上一搁，回答道： “是的，今天代表兵部与会。” 司马仪干咳一声，收起了笑容，板着脸，锐利的眼神看着司马护，沉声说道： “朝堂之上，没有什么父亲儿子！也没有什么大公子！” 本来笑脸盈盈的司马护和时令立即严肃起来，安静地坐下。书吏又轻悄悄地加了椅子，上好了茶。司马仪喝了口茶，转向时令，沉声说道： “蔚海，汉阳的火炮生产线务必按时完成。我军现代化进程的重担，有一半在你肩膀上！钱，我给你拨足了。工，你可要亲力亲为，不能出岔子！” 时令站起来拱手道： “是！卑职定不负首辅所望。” 司马仪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王仑在品茶。这二位不吭声，整个文英阁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几个书吏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穿梭着，放置水牌、文件、文具……一切会务都在静悄悄中进行着。 不久，六部堂官入座，大圆桌上一共七人。各部二把手、三把手等入席一旁的座位。圆桌所在的位置，有点像教室的讲台。而其他人则像学生一样，单人单桌。司马仪所坐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所有与会官员。 司马仪喝了口茶，端坐起来，深邃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各位，今天的六部会议之所以在文英阁召开，就要告诉大家，部阁一体，同心协力匡扶社稷。我等居其位务必谋其事，上不负天子，下无愧黎民。” 声音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说完，他又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人人肃穆，正襟危坐，都投来炯炯的目光。司马仪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时间宝贵，我们开始议程。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便是军事。本来军事是兵部之事，然兹事体大，牵涉甚广。所以，有必要在六部会议上进行说明，好让对各位交底。” 干咳几声，司马仪继续： “当今形势复杂。外有倭寇觊觎，内有不臣作乱，各地督抚不服号令。民间众说纷纭。朝廷里也有人猜度国策转向。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这时，大家都转过了脸，不看司马仪了。有的低头看桌面文件，有的在看其他人。除了一人——司马护坐直身体，目光灼灼。他对司马仪一拱手，朗声说道： “卑职以为，应该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是收服人心，树立朝廷威望的最好时机。况且，他们主动求和，于朝廷威仪、天子脸面并无损害。”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投来惊疑的目光。有人目光不断在司马护和司马仪之间流转。 “闭嘴！” 啪的一声，司马仪一拍桌子，也挺直了腰板。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瞪，紧闭的嘴唇微微抖着。想说话，但一时又想不到说什么好。司马护一惊，立即垂下头；黯淡的目光躲避着司马仪那狼一样的双眼。 “你，你！混账！” 司马仪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王仑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司马仪，目光落在司马护上，平和地说道： “大公子，他们求和，是因为扛不住了。我们再加把劲，天下很快就可以平定。到时候，我们集中力量进行现代化。有实力了，蕞尔小国不足为虑。此乃先内后外之策。” 司马仪的气顺了些，沉声说道： “奉天子，平不臣。是国策！今天下未定，不臣未除，谁敢言和！” 司马仪说这话时，目光从司马护开始，一一扫过众人。顿了顿，继续道： “司马护资历尚浅，不胜职务。从这一刻起，革去兵部右尚书、中军都督两个职务。任命为中军都督府佥事。司马佥事无权六部会议，请吧！” 包括司马护在内，所有人都用惊骇的目光看向司马仪，但是没有人说话。这位首辅、兵部尚书已经用行动表态了。奉天子，平不臣；国策不可动摇。朝堂之上，没有人再敢言和，连带劝进和主张废帝的都不敢说话了。 司马护缓步走出文英阁。天灰蒙蒙的，正下着雪。他接了一片雪花，抬头看天，不见天日。低头，轻叹一声，摇摇头，迈开步子走向大门。一个侍从连忙打伞跟上。 其实，司马护只是被降职了，兵权还在手上。五军都督府，都督最大，接着是同知，再到佥事。中军都督府没有同知，现在连都督都没有了。那些佥事还不是听他的！同样的话，如果其他人说，就只有卷铺盖走人一条路了。 第138章 再踏征程 转眼，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尽管时局纷乱，在这个欢庆的日子里，官民依然苦中作乐。各种大型灯会、庆典如期举行。休假的人们，不管有钱没钱都涌向城区凑热闹。暮气沉沉的老城，到处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姬无困、芷洛、章晓兰、文财和秋生一早就出门游玩了。他们从外城逛到内城，从白天玩到晚上。晚上的元宵节，才是真正的元宵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游赏上元夜，花市灯如昼。吃元宵，赏花灯、观社火、看舞龙，节日的欢腾氛围能让人暂时把尘世的烦恼抛诸脑后。 咻、啪，咻咻、啪啪……烟花直冲夜空，绽放成五彩缤纷的繁花。路人驻足观赏，发出阵阵惊呼。姬无困带着章晓兰和芷洛飞到了一栋四层建筑的顶部。这是一个绝佳的观赏地点。他搂着章晓兰和芷洛。三人堆满笑容的脸被焰火映出了五颜六色。 大节过后，春暖花开。姬无困和芷洛的南下之旅要开始了。第一站就是金陵。姬无困要在京察之年，把首辅司马仪下令放弃北境的手令，公诸议会和都察院。他要把这个卖国首辅拉下台。 这天晚上，姬无困、芷洛、章晓兰、秋生和文财围坐在饭桌，讨论旅途的安排。姬无困首先发言： “平北城到金陵城，最快捷的交通方式就是坐飞机。从南宛机场乘坐邮政飞机到金陵大校场机场，五个小时就能到。而坐火车通过津浦铁路到金陵，则需要两天半。开车去，估计要三到五天。飞机、火车还是汽车，我和夫人都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章晓兰看了一眼众人。姬无困在看着芷洛。芷洛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敲着桌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水灵的双眼看着桌子中心出了神，好像没有说话的意愿。 秋生也在瞟着各人，眼珠子滴溜着，好像在思考。文财端坐着，双手放桌上，合在一起，神情淡然，正看着姬无困。看来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章晓兰干咳几声，缓缓说道： “我觉得飞机不大安全。最近几个月出了两次空难。其中一次就是我们要乘坐的南宛至大校场航线。死了个年轻的大文豪。坐火车踏实些。两天半不是大问题。” 秋生也说话了： “我赞成晓兰妹妹的意见。年前有人打过手令的主意。我怕他们会在飞机上动手脚。一旦出事，咱都得交代。”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什么，讪笑一声，立即纠正： “呃，除了姬先生和夫人，我们都得完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芷洛和姬无困脸上流转着。发现他们没有插话，于是又说： “再说了，我们还有一卡车的家当要搬到海城。坐飞机也许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火车可以走货运，连车一起运过去！” 文财点点头。当初他和秋生还有章晓兰就是开卡车从辽北海伦城到达平北城，走了七天。那两天半的铁路运输，显然不是大问题。 姬无困也点头表示认同。看到这，章晓兰和秋生的嘴巴都弯起来了。不过，就暗喜那么两三秒，他们的心突然都一提。那是因为芷洛发话了。她坐正了身体，眉毛一扬，扫了一眼众人说道： “能炸飞机，就能炸火车。别忘了有个大人物是怎么死的。无论炸飞机还是炸火车，对我和姬先生都没用。只是可怜了你们而已。还是自己开车吧，就当成旅游好了。走火车货运，我们这两天可不会好过。货运列车，可是没有豪华车厢的。”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是的，都没有考虑过舒适问题。对于他们来说，那不是问题。但对于芷洛来说，哪怕两天都不能忍受。 芷洛看向了姬无困，又说道： “能飞是最好的。这样吧。先尝试腾云驾雾，不行的话就开车走。如果坐飞机能够平安到达，说明我们的命理与别人没有牵连，腾云驾雾肯定没有问题的。” 章晓兰和秋生听不明白，又不敢问，眼睛瞪得老大。文财机械地点点头。他习惯了被人安排生活。怎么走，他都没意见，听话就是了。 两天后的一大早，一辆卡车和一辆黑色林肯停在林家大宅门外。两车一前一后地挨着，秋生和文财在卡车上。姬无困、芷洛和章晓兰在轿车里。一阵紫色光雾笼罩了两车。两辆车颤颤巍巍地慢慢升空。只离地十来厘米，又缓缓落地。 腾云驾雾行不通，这趟旅行不会顺利了。 飞不了，只能开车了。公路线大体跟铁路线是一样的，走的都是沿海城市。第一站便是津城。 他们一动，有些人就开始紧张了。大约一公里外，几个人通过望远镜看见姬无困等人出发。其中一人便操作起便携式军用电台，快速地发起电报。电波的另一头，平北城郊外的一户民房中，电报员正紧张地破译。 “他们出发了，开车去向津城方向。” 电报员终于完成翻译。一个穿着灰色干吏装的中年男人立即下令： “通知津城火车站和津仓公路的人，让他们密切留意。还有，南宛机场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撤离，继续蹲守。” “是！” 电报员答应一声，随后传来滴滴嗒嗒的发报声。 下午，姬无困一行终于到达津城。芷洛讨厌赶时间，姬无困的路线规划都很松动，就当作旅游一样。吃饭、加油、休息，一切都慢悠悠地进行。光是找个吃饭的好地方，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吃饭时，芷洛又提到蒂安塔的事情了： “无困，吃完饭，你去租界找一下那个大洋马。一定要把她拉入伙。” 姬无困嗯了一声，默默地吃饭。如果不是芷洛，他真的想不起蒂安塔了。倒不是忘本，而是觉得与她没有什么交集。章晓兰对蒂安塔的事略知一二。她不高兴了，气鼓鼓地夹菜，筷子戳得盘子叮当响。 芷洛懒得搭理她。 “命运的转机，兴许就在这个女人身上！” 第139章 成秋燕游说姬无困 一辆不起眼的小客车一直远远地跟在姬无困等人身后。车里就有胖子张爷和成熟风骚的成秋燕。除了他们俩，其他几个都是非修真者特务。张爷和成秋燕隐蔽气息的功夫非常到家，以至于芷洛无法察觉他们的跟踪。 姬无困等人吃饭时，他们停在五六百米外的一栋小楼下面。张爷等人开始联系当地部署好的特务，开始新的布控和监视。 就在特务们给小客车重新刷漆，装饰成另一辆车时。车里的电台突然响起来了。随时准备着的电报员立即记下电码，随后翻译。 张爷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后。作为特务，他也懂得电码翻译，尤其是这种同一个系统内部的通讯电码，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电报员翻译出来前，张爷已经猜到内容。看了一眼电报员递上来的内容后，他立即把纸烧了。 成秋燕站在车外，单手叉腰，淡然的眼神透过车窗看着一脸严肃的张爷，冷声说道： “南风，该不会是让我们直接抢吧？那等于自杀。” “东风，在关城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让你跑了？” 张爷没有接她的话，反问了一句。成秋燕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眼睛稍稍睁大，眉毛一扬，很快又恢复到淡然的神情，淡淡地说道： “大概是觉得置身事外吧？我对他们没有恶意，所以他们懒得搭理我。也不想卷进大兴社和北境军的事里。” 张爷点点头，摸了摸西服也包不住的大肚子，缓缓说道： “我想，我们最好置身事外。否则这趟任务能要我们的小命！” 成秋燕眯了眯眼睛。她不明白那颗肥大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鬼主意。她俩搭伙出任务很多次了。她知道张爷是绝对不会消极怠工的。但是他的话，听不明白。 “组长，姬逾一个人离开了！” 房顶上一个负责监视的特务大喊着。成秋燕立即跳上小楼。张爷跳上楼顶时，成秋燕已经飞身跳向姬无困的方向。她压着气息，连跑带跳地追了上去。 成秋燕连续在几栋高楼上跳跃，又落到地上奔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干脆横着身子在墙壁上跑。真正做到了飞檐走壁。飞也似的，十秒不到就跑了几百米的距离。引起了路人的一阵骚乱。 张爷远远看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轻声嘟囔着： “东风这是怎么了？都说了要保命就要置身事外。还要瞎掺和。以往的任务不乏九死一生的。可只要事情能按谋划发展，还有生机。这个任务，怎么谋划都是死局，还完全没有结果这种。白白送死的活，我肯定不干！” 成秋燕朝着姬无困微弱的气息飞奔着。转入狭小的巷子，踩着墙壁和杂物跳跃，躲开穿梭其中的人和手推车。转出大街，跨过车流和人流，跳上矮小的房屋。风一样沿着各个屋顶跳跃前行。 忽然，姬无困的气息消失了！正在跳跃腾空的成秋燕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巨力突然把她拽下巷子之中。 “啊！哎哟！” 噗哒一声，成秋燕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正要爬起来时，一股无形的巨力压下，把她死死摁在地上。她调动内力挣扎了好几次都无法动弹。 “又是你！你要干什么？” 声音很熟悉，成秋燕的心安定下来了，停止了挣扎。她趴在雪地上，调整了一下情绪，收起冷峻的神情，换上了柔弱女子的媚态： “姬先生，你想干些什么，开口就是。找个酒店，秋燕通通满足你。”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消失，成秋燕慢慢地爬了起来。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尘，一边转身看向身后。姬无困抱手而立，一脸淡然，明亮的眼睛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成秋燕，淡淡地说道： “说吧。你单枪匹马来，究竟要做什么？” 成秋燕时刻留意着他的目光，发现他在观察自己，心里暗暗后悔——她后悔没有好好打扮一下。普通棉布衣裤，素颜没化妆。脸上还有一层白蒙蒙的雪粉。她娇声说道： “小女子失礼了。早知道有机会单独见面，我就好好打扮一番了。” 成秋燕的娇声娇气，可不是强装少女的那种，而是成熟女人的温柔。她知道，一个中年妇女强行装嫩，是很让人恶心的。 “女为悦己者容。我对万人枕可不感兴趣。” 姬无困戏谑地说道： “快说，你要做什么？再不说，我就出手了。” 成秋燕没有生气，也不想辩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这样看自己的人。她笑着回答： “我只想和先生谈谈。” 她侧一下身，手指大街外面说道： “我知道附近有间咖啡厅，姬先生不嫌弃的话，坐下来和秋燕详谈怎么样？” “嫌弃。” 姬无困断然拒绝，语气很冷。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沉声说道： “你们在林家大宅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识趣的，滚远点，以后别来找麻烦。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成秋燕还是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娇柔地说道： “谢姬先生不杀之恩。不过，小女子确实有话要说，请先生耐心听听。” 她不想给姬无困插话的机会，换了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 “望姬先生不要被人当枪使了。政客的话，此一时彼一时，千万不要全信。如今倭寇压境，北境总督是万万不敢与内阁首辅闹翻的。手令的事情，只是谈判的筹码。只要目的达到了，他完全可以声明没有收到手令。反正现在他已经成为千夫所指了。他是不会在乎名声的，看重的只有利益而已。” 姬无困表情还是淡然，但目光冷冰冰的，看着让成秋燕心里发寒。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不让成秋燕说下去的表现。于是，成秋燕吞了口唾沫，奓着胆子继续说道： “我所说的，料想姬先生也想到了。你们南下，无非是出于公心，要把黑幕公开朝野。但是，金陵对先生来说，就是龙潭虎穴。钦天监的四大真仙都是首辅的幕后支持者。姬先生和夫人虽然本领通天，但二对四，又有多少全身而退的把握？” 说到这里，她做了一揖： “小女子斗胆建议先生不要去金陵。先生可以像几十年前的田中奏折事件一样，在报纸上把手令公开。是非曲直，就让世人说了去。先生也算尽了对天下之责任。” 第140章 不长眼的人 姬无困听完成秋燕所说，笑了笑，眼神的冰寒散去，又恢复到秋水一样的神采。他嘴角微扬，平淡地说道： “看来我是应该请你喝杯咖啡的。下次吧，我还有事。你这是要还我人情吗？不如说说你们有什么计划吧？” 成秋燕心里松了口气，抬头之时，表情已经变成了一脸媚态，娇声道： “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请恕秋燕不能出卖同袍。” “上次在游龙岭，你已经把人情还了。以后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我不敢奢望三言两语能说服先生，只求先生能琢磨一下就好。” “我还是要去金陵。看面相，我们还有再见的缘分。如果下次见面，是你们来找死的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姬无困转身要走。成秋燕喊了一句： “如果不幸如此，请姬先生给个痛快！” 姬无困抬了抬手，一踩雪地，唰的一声，飞身跳了起来。几个跳跃就到了百米之外。成秋燕也跟着跳上房顶，目送他远去。看不见他的踪影了，她喃喃自语： “以天下为己任。恩怨分明。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有趣。” 姬无困再次来到英吉利租界的国联办事处。听说来人认识蒂安塔，还打赏了一个大洋，前台的接待小姐很耐心地打电话联系安保办公室。前台有两个人，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华夏姑娘，一个是白人妇女。等电话的时间里，看在帅哥和大洋的份上，白人妇女给姬无困倒了杯水。 “年轻的先生，你可以到那边去坐着并且等待。我立即通知你，如果电话来了。” 姬无困此时正穿着一身偏向西服的干吏装，修身剪裁，笔挺清爽。白人妇女笑容灿烂，端着一杯白开水，说着英语。姬无困不懂英语，但是明白她要送水，沿着她的手指看到角楼的座椅。他微笑着点头，回了一句： “飞桥。” 然后接过杯子，径直走向角落。白人妇女知道他听不懂英语，眼神有些失望，回到前台跟华人姑娘说了几句。那个姑娘会心一笑，脸有些红。此时，电话正好响了，姑娘接听。嗯了几声之后放下电话，往姬无困这边来了。 她脸含春风似的说道： “姬先生，蒂安塔队长外出公干了。抱歉，你又要白跑一趟了。” “无碍。” 姬无困客气一句，递回水杯要离开。华人姑娘继续说道： “姬先生，蒙查顿女士想下班后邀请你喝杯咖啡。你有空吗？” 姬无困愕然，随后摆摆手说道： “谢谢她的好意，我赶时间。” 说罢，起身快步走出办事处，心里冷笑： “又是喝咖啡？莫非在那些西化的大城市里，喝咖啡有什么特殊意义？” 成秋燕回到张爷身边。张爷正在抽烟，吐了口烟圈，开玩笑说道： “幸亏，你没死。” “也许今晚就要死了。说吧，上面有什么吩咐？” 成秋燕来到他面前，神情淡然地问道。张爷嘿嘿地笑了几声，把烟扔地上踩灭，随后回答： “上面没有新命令。我找来一些不长眼的人去试试水。今晚就行动。” 成秋燕眯缝着眼，侧头斜视着张爷，冷声道： “哼！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招惹两个顶级修真者？不会是鲁军出动了吧？津城倭军大营的事谁不知道。一个真仙级别的人就把几千倭寇搅得焦头烂额。倭寇那些可是现代化部队。鲁军十万大军都不一定能打出这种战绩。” 张爷苦笑一声： “鲁军？山东总督怎么可能会管朝廷的烂事！南直隶的齐军也不会管的。除了钦天监，华夏没人敢接这个活。” “那我真好奇有什么人会不长眼到这种程度。” 夜幕降临之后，姬无困一行进入青县，绕了好久才找到吃饭和住宿的地方。这家县城最大的旅馆，住宿条件很一般，芷洛看了最贵的房间后一脸嫌弃。姬无困租了四间单房——因为文财主动睡卡车看家当。 青县看起来很萧条，晚上九点就静悄悄的。即使是县城中心，路灯都没几盏，到处黑灯瞎火的。百姓稀少，但军警却不少。一些路口居然戒严了。 服务员带去房间时，秋生搭讪问道： “姑娘，你们青城晚上也静得太可怕了。想吃夜宵都找不到地方。” “静是静了些，但不可怕。你没看见大街上那么多当兵的和巡捕吗？这年头不太平，三天两头戒严。哪有铺子还开夜宵。” 都在车上待久了，大家各自在房间里收拾。章晓兰洗完澡后，穿着睡衣，偷偷摸摸地出门。开门后还探出头来前顾后盼一番。看见走廊上没人，才蹑手蹑脚地出来，轻轻关门。她脸颊绯红，满心欢喜地来到姬无困的房间。 咚咚咚，敲门声有点小。但她知道，姬无困肯定能听见。等了一会儿，他居然没来开门。咚咚咚，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章晓兰知道他上哪儿去了，用力地跺了跺脚，嘟着嘴要去芷洛房间敲门。她刚转身，吱呀一声，姬无困的房间开门了。 “无……” 章晓兰高兴地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被捂住了。一只有力的手臂把她拉进了黑洞洞的房间里。 “救命！有鬼啊！” 不久，旅馆沸腾起来了，到处闹哄哄的，各个楼层、各个房间的住客几乎同一时间大喊着闹鬼了！整个旅馆的灯光，不论走廊还是房间，都一闪一闪的。从外面看去，诡异得很。 “快跑！有鬼！好凶的鬼啊！” 住客们衣衫不整，一窝蜂地朝着外面涌去。有的人拿着衣物，有的人拎着行李，还有的人两手空空。面对争相逃生的人流，旅馆的经理和服务员一筹莫展。他们不信有鬼，但也无力劝阻。 终于，经理拉住了一个跑在最后面的中年男人： “这位先生请慢。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中年男人脸都绿了，眼神游离，头发凌乱。身上胡乱搭着一件棉大衣，光着脚，两手死死抱住一个手提包。样子狼狈极了。他看着经理，嘴巴动了动，又扭头向后看一眼。最后，他一把甩开经理的手，没命地跑，留下一句：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第141章 国际雇佣兵 整个旅馆里的灯光都在一闪一闪的。经理和几个服务员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客人的背影。突然，身后有声音传来： “啊！有鬼啊！” 几人吓了个激灵，连忙回头一看——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喊着有鬼的，竟然是一颗头颅！一个满身血污的无头躯体，把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抱在腹部。 一个小姑娘当场吓晕了。其他人一边大喊着救命和有鬼，一边夺路狂奔。 小姑娘倒地前，秋生从阴影中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看了一眼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姑娘，秋生摇摇头。一边咧着嘴笑，一边走向前门。 一公里外，两个体型壮得像熊一样的人站在楼房顶部，远眺着旅馆。其中一个白头发、蓝色瞳孔、没有胡须，是个中年白人。一个稍矮一些，光头，黑得只能看见眼睛。 白人用传音之法发话： “我是凯恩队长。我们暴露了。提前行动！立刻围上去！” 这人说的是英语，中气十足。此话一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几十个高大身影立即行动起来。他们从各处阴暗角落里冒出来，压低了气息在小巷穿梭，在楼顶跳跃，成群结队地冲向旅馆。 凯恩队长那铿锵有力的传音又开始了： “注意了，先生们。我们的目标是两个华夏顶级超能力者。一男一女，按能量判断，他们还在旅馆里面。格杀勿论！还有两男一女也许会干扰我们。一并处理！我们的行动得到当地统治者的默许。我们可以做一切有必要的事情。” 很快，旅馆四周人影闪动，几十个高大的身影把旅馆围得严严实实。这队身穿黑色军服、各色人种的人马，是一支臭名昭着的国际雇佣兵——大兴社聘请的杀手。在张爷的建议下，他的上峰把任务外包了。 这时，住客已经跑光。旅馆里面的灯全灭了，大门紧闭。从窗口看进去黑洞洞的，啥也没有。大街上空荡荡的，除了雇佣兵，再没有其他人。 凯恩队长的头脑里浮现出各种回应： “阿尔法小队就位！” “贝塔小队就位！” “狙击组就位！” “炮手准备好了！” 凯恩队长寒光闪闪的目光扫了旅馆一眼，向全队传音道： “行动！” 吱、吱、吱，尖锐的、迫击炮特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三发拖着蓝色光雾的迫击炮炮弹划破了夜空。咔嚓、咔嚓、咔嚓，几声清脆的玻璃破裂的声音。炮弹精准地落入芷洛、姬无困和秋生的房间。 轰隆、轰隆、轰隆，三声巨响，整个建筑颤抖了几下。玻璃咔嚓、咔嚓的，通通碎了一地。漆黑一片的旅馆当即浓烟滚滚。 凯恩队长站在高处，观察着各处的行动情况。这些人雇佣兵，不但全部都是修真者，而且武器先进，火力强大。 一个手持盾牌的佣兵，带着六个端着重机枪的佣兵，碎步走向旅店门口。这些人一身白气，属于骁勇武夫——西方人称为初等战士。 这个盾牌可不简单，像门板一样大小，铁质。外表面镶嵌着宝石和银纹章，组成了古怪的符文。它表面还有一层深蓝色的法力薄膜。 其他人端着的是新式的气冷式重机枪，弹鼓容量大，威力大。对高阶修真者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持盾的雇佣兵侧对着大门。两个雇佣兵向上戒备。四个雇佣兵一字排开。他们端平了机枪，对着旅馆。头目大喊： “开火！” 哒哒哒，振聋发聩的机枪声不绝于耳。这些重机枪有一百多斤，普通士兵至少三人一组才能扛得动，还得架起来打。而这些雇佣兵大多是骁勇武夫的修为，一个人就能操作。 在西方，骁勇武夫被称为初等战士。 “停止射击！” 丁零当啷，弹壳落地的声音清晰起来。机枪声终于停了。旅店的大门和墙壁都打成了马蜂窝。头目发话： “他们的能量消失了。大家小心，他们一定是隐藏起来了。” 说罢，他打了个手势。雇佣兵们立即行动起来。嘭的一声，旅店大门被一击气击打烂。持盾的雇佣兵首先突入，然后是一左一右两个机枪手。 “安全！” “环境很黑，大家小心！” 雇佣兵鱼贯而入。三个人把住楼梯。三个人在盾牌的带领下徐徐走向餐厅。 与此同时，另一队雇佣兵从旅馆三楼的多扇窗户突入。这些人身手很敏捷，冲进走廊后，朝着房间疯狂扫射。机枪的火舌把整个走廊都照亮了。硕大的弹壳满地都是。火药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楼层。 “停！集合！” 这一队的头目对队员使用传音。他观察着黑暗的走廊。月光从几扇窗户照入，形成了好几条光柱。一个黑人只往前走了一步，马上被头目制止了。 “头，发现什么了吗？目标的能量似乎在二楼消失的。” “那些光线有古怪。你们看，有几个窗户被封住了。有几个开着，让月光照进来。还有那些房间的门，有些开着，有些紧闭。似乎有着某种规律。大家提高警惕！” 凯恩的脑海中浮现传音： “阿尔法小队突入第一层！没有感应到敌人！” “贝塔小队突入第三层！没有感应到敌人！” 凯恩皱了皱眉，锐利的双眼像鹰一样扫视着旅馆。他稍作思考便回应各队： “很好！小心点，先生们。对方的能量在我们行动前消失了。他们就躲在旅馆之中。” 然后，他朝着另一队人传音： “魔法师，他们有没有可能跟着住客溜出去了？” 很快，有人回复道： “不可能！我们已经关闭了阴影穿梭的通道。那两个神级超能力者一定还在旅馆里面！” 顿了顿，那人犹豫了一下，补充道： “对不起，队长。他们的同伴是有可能跟着住客溜出去的。但我要重申一遍，那两个目标一定没有离开旅馆！” 西方人所说的超能力者，指的是修真者。魔法师，则类似华夏的方士或道士，是西方独有的修真者类型。像姬无困和芷洛这种修炼法力的修士，他们称之为战斗法师。 凯恩一秒的思考都没有，立即扭头看向身边的黑人： “摩洛克先生，请你带着战斗法师追踪逃出来的住客。” “明白了！现在就去！” 摩洛克嗖的一声消失了。他是一个非洲巫师，修炼邪术，拥有半仙级别的修为。 “该死！” “去你的！” 哒哒哒……一片漆黑的旅馆里，骂声和机枪声突然响起。枪口的火光在墙壁上映出一个个诡异的身影。 “停火！停火！” 第142章 瓮中捉鳖 凯恩的听觉非常灵敏，已经发现漆黑的旅馆里面一片混乱了。他立即施展传音之法问道： “出了什么事？报告！给我报告！” “阿尔法小队报告！没什么大不了的。地上有很多黄纸。它们，它们很黏脚！” “说明白些！” “初等战士踩在上面会长时间动不了。中高等战士会被定住一两秒。该死！我中招了！” “枪声怎么回事？谁开枪了？” “贝塔小队报告！有人，汉森和杰特，说，说看见幽灵了！” “这不可能！幽灵是惧怕超能力者的！” “是的，队长。我怀疑是这里的光影环境造成了幻觉。” 突然，哒哒哒的机枪声再次响起。又是一阵叫骂声： “有个小纸人在点纸！该死的东西！原来烟雾是这么来的！咳、咳，这些烟雾有古怪！” “汉森中枪了！哪个混蛋开的枪！” 枪声和叫骂声从二楼传出。凯恩知道里面开始失控了。 “肯定是两队人相遇，误伤了自己人！该死！这些人都身经百战，无论什么环境都能辨别自己人的能量。目标肯定在里面布下陷阱了！” 正如凯恩所猜想的一样，两个小队在二楼楼梯间遭遇，不知怎的，竟然交上火了。一个雇佣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们阿尔法小队怎么搞的！” 一个大胡子白人怒喝道。阿尔法小队的头目走在最前面，他目睹了全过程，底气不足地说道： “我们，不。我看见有个浑身发出蓝光，穿着红衣服带着帽子的女人，跑楼上去了。” “我也看到了！没准是个中级战斗法师。” 阿尔法小队的人附和道。之前气势汹汹的几个贝塔小队的人当场哑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了： “我们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人。也是发出蓝光。” “等等。你们都说女人。有看清过样子吗？蓝光确实是战斗法师的法力外相。但是有谁感应到了能量？” 一个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中年毛子问道。这人手臂和脸上都有伤疤，似乎经历过不少战斗。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不知谁诺诺地问了一句： “会不会是幽灵啊？我知道一般幽灵会惧怕超能力者。但超能力者死后变成的幽灵呢？” “该死的托马斯！别胡说八道了！” 贝塔小队的头目骂了一句。话语刚落，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道了： “头！我想我看清楚了。她没有头！” 那些雇佣兵吃了一惊，都看向右侧走廊。只见尽头的转角处发出幽幽的蓝光，一套白色的睡袍套在一团光雾之上！ “这边也有！” 另一边有人大喊着。大家又看向左侧走廊。只见尽头的拐角处，站着一套女人衣服！一件红色连衣裙套在一团蓝色光雾上，上面还戴着羊毛帽。 “那是超能力者的幽灵吗？” 有个声音颤抖着大声发问。那个叫托马斯的呸了一声，操起机枪扫射： “用子弹问问它！” 哒哒哒，响亮的机枪声响起。火光照亮了四周。 “去它娘的！” 陆续有人开火，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枪声大作，火药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那两套衣服一闪身躲进拐角里了。 “你们去追左边的！我们去追右边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把它打成粉碎就是了！” 阿尔法小队的头目大声喊着。两个小队分头追击。旅馆的走廊是目字布局的，楼梯间在正中。他们分头追击，最终还会相遇。 一跑起来就出了状况。陆续有人摔倒，幸亏这些人都是老兵，并没有走火。 “该死！又是那些黄纸！” “安东尼，帮我一把！我动不了！” 一个雇佣兵倒在了地上，鞋底粘着一张定身符箓。绿眼睛的白人安东尼想用手去撕，迟疑了一下，手停在了空中。有人说话了： “别担心，这些东西好像是一次性的。你是中等战士，就算起作用，也只能定住你几秒。” 安东尼这才放心把那人脚底的符箓撕了下来。 “该死的东西！华夏人打仗像坨屎。这种鬼把戏玩得跟小丑一样厉害！” 他把符箓揉成一团，丢进了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里。刚才说话的人又开口了： “你最好别小看他们。打仗的那些华夏人，跟玩鬼把戏的不是一拨人。” 安东尼捡起枪，向房间里啐了一口。突然，他呆住了。只见一个用黄纸撕成的小纸人偷偷摸摸地跑到一沓放在地上的黄符纸旁边。呼啦一声，小纸人和黄符纸都自燃了。一股黑烟立即升腾起来。 “他妈的狗屎！又是什么鬼把戏！” 安东尼操起机枪对着房间。旁边一个雇佣兵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团浓烟正在慢慢聚集。看形状，好像一只大蝙蝠！ “去你妈的！” 哒哒哒，安东尼朝着浓烟扫射。这一举动，吓了前面探路的人一跳。这人不由自主的回头，然后职业本能很快让他回正头注视前面。这突然的视觉变换，他发现前面的转角站着一个身影！ 哒哒哒，这人不由自主地开枪了。 “哇啊！” 前面转角处，一个贝塔小队的人中枪倒地。他身后的队友虽然知道这旅馆里只有他们的人有枪，但已经是第二次误杀了。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个飞身前扑，加侧身射击。哒哒哒，一条火舌扫向对面的人。 幸亏，阿尔法的盾牌手在前面挡下了大部分子弹。机枪子弹打在这个盾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盾牌表面的薄膜像水面一样激荡起来。连薄砖墙都能轻松穿透的七点九毫米子弹，竟然不能破防！ “停火！该死的！” “停火！修斯！快停火！” 凯恩看着旅馆窗户不时闪出的隐隐火光，心急如焚。寒光闪闪的眼睛盯着能量聚集的二楼，大骂着使用传音之法： “他妈的！怎么回事！报告！两个队长给我报告！” 吱的一声，迫击炮独有的尖啸声响起。嘭的一声爆炸。一颗炮弹打在旅馆三楼的墙壁上。吓了旅馆中的雇佣兵一跳，纷纷叫骂起来。凯恩大怒，转向炮手小队： “谁他妈开炮了？” 第143章 大败雇佣军 有人突然发生迫击炮，炮击旅馆。凯恩大怒，转向炮手小队。只见一个身穿蓝色军服的青年正在摆弄着轻型迫击炮。三个炮手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了。这个青年正是姬无困！ “看来要校准的啊。那几个家伙真厉害，居然第一发就能打中。还是这样来得方便。” 姬无困站起来，手向着炮弹箱一伸。炮弹箱马上紫光缭绕。 一旁的凯恩大吃一惊，眼睛圆睁，水蓝色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心中大骇： “好强大的能量！这，这就是神级超能力者？” 姬无困没有理他，水亮的双眼盯着旅馆二楼。他手往前一拨，作出扔的动作。嗖的一声，炮弹箱被一个紫色光球包裹着，激射而出，飞向旅馆二楼。哐当一声，光球撞破了窗户，精准射入二楼之中。 轰隆、轰隆、轰隆……连续不断的爆炸，把整个旅馆炸得浓烟滚滚、天翻地覆。连凯恩脚下的建筑也颤抖起来了。平静下来时，旅馆大半已经坍塌，三楼和二楼已经成了废墟，只有一楼看着还像样子。 姬无困还在原地看热闹。 “可恶！” 凯恩低喝一声，爆发出能量，浑身冒出深蓝色的气焰——这是一个蓝阶一品。他迅速掏出手枪。 手枪对中阶以上的修真者已经没有威胁了。但他这把手枪不简单。枪上镶嵌着宝石，篆刻着咒文，可以让蓝阶一品的法力强度达到接近半仙的程度。属于一种可以大幅增加法力强度的法器。 啪啪啪，凯恩抬手三枪，三颗带着靛色光雾的子弹飞向姬无困。早有准备的姬无困一个闪身躲开子弹。嗖的一声，扑向凯恩。 啪啪，凯恩连忙开枪。姬无困俯身躲开，冲到他身前，嘭的一拳打在凯恩的腹部。 “哇啊！” 高大得像头熊一样的凯恩被打得立即吐血，捂着肚子，弯着腰站不起来。姬无困接着抬脚一记边腿。 “混蛋！” 凯恩居然一个侧滚翻躲开了。啪啪，他连开两枪。姬无困侧身躲开。子弹擦肩而过，发出嗖嗖的破风之声。他轻松地笑着说道： “嘿！你小子不错啊！这把手枪也不错！” 凯恩听得懂明语。他没搭话，左手一推，打出一击气击，扬起了一阵雪尘。姬无困侧身以手掩脸，不躲不闪。这一击仓促发出的罡风并没什么用。 与此同时，凯恩右手迅速退出弹匣。腰包里的弹匣自动飞出，往上一套，咔嚓，噌——换弹完成。 啪啪啪，凯恩对准姬无困的前胸以及左右位置连开三枪，企图碰碰运气。姬无困纵身一跃，全部避开。凯恩心里惊呼： “好快的速度！” 啪的一声，姬无困瞬发而至，一脚踢在凯恩的脸上。凯恩被踢得脸都歪了，侧飞下楼。这时，凯恩瞥见了一个狙击小组。只见观察员趴在屋顶护栏上。狙击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右太阳穴上贴着一张符箓。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 嘭的一声，凯恩撞在了另一间民房墙上，整个民房震了一下。几块瓦片落下，发出了哐当哐当的声音。噗通，凯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 姬无困趁机发出一个靛色光球。嗖，光球直扑凯恩。千钧一发之际，三个人影从三个方向闪身到凯恩身前。一个寒冰盾凭空出现。咔嚓，一声响亮的、如同玻璃被敲碎的声音。光球击中寒冰盾，与之一起消散。 姬无困愣了一下。四个人影出现在四个方位，把他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人用拉丁语大喊： “让他见识一下元素之力！” 呼的一声，一团龙卷风把姬无困困在了中心。龙卷风把附近的雪都吸了过来，只一瞬间便收缩起来。姬无困竟然被冻住了。全身被冰封！像冰雕一样站在天台边缘。 这些人，就是雇佣兵里面的魔法师！七个人之中，有三个高阶修真者。 “哈哈哈！他还没反应过来！” “别高兴！去，拿重机枪！把他打成碎片！” 咔嚓咔嚓，高兴不到三秒，姬无困身上的冰块顷刻粉碎。姬无困一脸轻松地扫了几个魔法师一眼，轻笑了一声，说道： “呜呼，吓了我一跳！不错嘛，还有这种手段。” 几个魔法师吓得目瞪口呆，一时没了主意。 “这人是怪物吧？” “不可能！这已经集合四个人的元素之力！” “那就是神级超能力！” 姬无困没给他们缓和的时间。他快速旋转身体，先后发射出八个乒乓球大小的紫色光球。嗖嗖嗖嗖，四个光球飞向天台上的魔法师，四个飞向楼下的四人。 “哇！”“啊！”“呃哇！” 六个魔法师躲避不及先后中招倒地。只有凯恩和另外一个有所准备的高阶魔法师躲开了攻击。 “狗屎！” 凯恩大吼一声，甩出一个蓝色光球。这个光球有古怪——里面还有个炸弹一样的东西。姬无困连忙躲闪。不料光球却在中途爆炸。嘭的一声，耀眼夺目的光芒瞬间亮起。 “不好，是照明弹！” 姬无困连忙护住头部，快速飞向高空。视力很快就恢复了，但凯恩和那个魔法师已经跑没了影。 大约几百米外，成秋燕和张爷隐蔽了气息，躲在一所高大建筑里，观察着旅馆的战况。修真者夜间视力比普通人要好。两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大肚子张爷单手枕着窗台，侧身站着，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他们能够在两三公里的范围内发现修真者。东风，你听说过真仙有这种能力吗？” “没有。据我所知，一公里多，是真仙的极限。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雇佣兵接近的。” “也许是通过读心术观察戒严的军警，从而看出眉目。也许他们侦察气息的距离真能到达两三公里。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顿了顿，他点了根烟，但是没抽，就夹在手指间。他的目光突然明亮起来，好像有所启发似的，沉声说道： “这为下一次行动打个了补丁。很重要的补丁。” 成秋燕抱着手，靠在窗边，望向旅馆的方向，喃喃道： “那边也分出胜负了。” 第144章 摩洛克的追杀 早在把住客赶出旅馆之时，姬无困已经带着章晓兰离开旅店与文财会合了。芷洛和秋生则在旅店内布置陷阱。秋生掏了家底，定身符、迷幻符、小纸人通通用上。芷洛则通过控制旅馆的光暗分布，摆出了扰人心智的阵法。那两件会自己行走的衣服，也是她的杰作。像林家大宅的光雾铠甲一样，是御物之术。 得亏这些雇佣兵都是修真者，受到的影响不大。如果换了普通人，早就自己人打自己人，团灭了。 黑人摩洛克接到凯恩队长的命令，带着六个战斗法师追踪逃跑的住客。他站在大街上，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只标本一样的小鸟干尸。他把小鸟干尸拿在手上，浑身冒出淡淡的黑气。只一个凝视，手上的黑气便涌入小鸟干尸体内。小鸟干尸竟然飞起来了！它拍打着翅膀，空洞的眼眶被绿色光雾填充着。 “去吧，找出最强大的能量！” 摩洛克沉声说道。小鸟干尸发出一声嘶哑的啼叫，随即往旅店方向飞。摩洛克立即阻止： “另一个！” 小鸟干尸再次发出嘶哑的啼叫，噗噗噗，拍打着翅膀飞向一条小巷子。摩洛克眼睛一亮，阴笑一声： “果然有一个逃了出来！” 唰的一声，踩得地上雪粉翻飞，摩洛克一跃而起，低飞着跟踪小鸟干尸。后面六个战斗法师排出一字长蛇队形，紧随其后。这些人都是中阶修真者，都端着一挺重机枪。扛着一百斤的重量，这些雇佣兵还能飞檐走壁、健步如飞。 就在战斗法师都拐进一条黑暗的巷子后。突然紫光一闪，嗖，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紫色光球从巷子深处飞出，直射那些战斗法师。 “呃啊！”“小心！”“啊！” 排在前面的两人先后躲过了攻击。第三个被击中了胸膛。光球穿胸而过，击中后面一人的手臂。整条手臂几乎折断。第五个人躲不开，被射穿了胸膛。最后一个人有充分的反应时间，光球擦肩而过，吓得这个黑人脸都白了。 一交手就二死一重伤！剩下三个人吓得惊魂难定，大冷天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终于出现了！” 摩洛克不紧不慢，冷冷地自言自语道。他爆发了气息，身上的黑气像惊涛恶浪一般在身上翻涌着，还夹杂着绿色电光。这是半仙级别的水平。 “哈！” 摩洛克手一甩，朝着天空甩出一团包含绿色电光的黑气。黑夜之中，远看之下，只见电光，不见黑气。他不攻击小巷，反而攻击空中。看得下面几个战斗法师一头雾水。 嘭的一声爆炸。黑气团击中了一个紫色法力护盾，一股黑气随即扩散开来。原来芷洛已经飞到空中，正想再次攻击之时，不想被摩洛克打断了。 芷洛迅速离开黑气笼罩的区域。她穿着蓝色制服，扎着马尾小辫，刘海左右各有一缕长发。秋水一样的眸子盯着低空的摩洛克，眉宇间透着不屑，嘴角微微上扬。她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居然能跟得上我的动作。有意思。” 说完，她朝着摩洛克手一推。嗖，一个光球从手掌激射而出，直扑摩洛克。早有准备的摩洛克一个转身，甩出一团带着绿色电光的黑气，直接攻击光球。 轰的一声爆炸，紫色光球从硝烟之中穿出！摩洛克眉头一皱，心想： “哼！不愧是神级超能力！” 他纵身一跃躲开光球。蓝光一闪，轰隆一声，一座瓦顶房被炸塌。冲击波推得他一时间无法动弹。芷洛的机会到了！她准备再推出一掌，不料，一连串的子弹突然飞来。 哒哒哒，三个战斗法师端着重机枪，朝着芷洛猛烈扫射。重机枪的威力，芷洛在镇虏台之战中见识过了。被打中真的很疼，而且这种机枪貌似比倭寇特战队的还要厉害。她立即绕圈飞行，闪开子弹。同时甩出几个小型光球还击。 “快逃！” 一个眼尖脚快的战斗法师大喊一声，立即高速移动。砰的一声爆炸，又一个房顶被炸塌。他成功躲开了。 “啊！” 一个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光球扑面而来，被炸飞起来。 “哇啊！” 最后一个居然变化出法力护盾进行抵挡。砰的一声爆炸，这个人也被冲击波掀飞了起来。 瞬间减员两个！剩下的人彻底傻眼了。一个六人小队，两轮攻击几乎团灭！ 这一搅和，给了摩洛克缓冲的时间。他凭空变化出一个黄金狼头盔，戴在了头上，脖子上也挂上一条由黄金片组成的项圈。黄金片上整齐地镶嵌着硕大的绿宝石。 摩洛克双眼透着闪闪寒光，死死盯着芷洛。嘴咧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阴笑着，大吼一声： “让你见识一下古神的力量！” 随后，抬头望天，大喊一声： “阿努比斯！请赐予我力量！” 芷洛正好奇地看着。只见摩洛克身上的黑气越发浓烈，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消失在黑夜之中。一秒不到，摩洛克消失的位置突然绿光四射。接着，一个狼头人身的怪物从绿光之中冲出。它头戴埃及风格的金色头巾，光着上半身，通体黝黑，手持一把大镰刀。 摩洛克变成了古埃及死神阿努比斯的形象，修为水平获得了大幅度的提升，已经很接近真仙级别了。这种变身手段，在华夏称为“降神术”。 阿努比斯血红的眼睛寒光闪闪。它盯着芷洛，裂开嘴，露出森森犬牙，冷声低吟： “嘿嘿，这个灵魂是残缺的！我不喜欢！” 话毕，只一瞬间便冲到芷洛面前，用嘶哑的声音大喊： “受死吧！虫子！” 这一声，音量不大，但是直抨心灵。芷洛觉得声波像是穿透了肉体，直达魂魄一样。竟然有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阿努比斯双手一抡，嗖的一声，带着黑气的镰刀发出破风之声，横扫而来。 噌，一缕长发被削掉。芷洛俯身低头，惊险躲过。眉头压着杏眼，目光黯淡下去，脸上的浅笑消失了。 “可恶！这玩意的攻击带着精神伤害！” 芷洛立即调集法力，准备反击。不料，阿努比斯再次嚎叫着率先发起攻击。 第145章 魂魄不全 阿努比斯红得发亮的双眼死死盯着芷洛，紧逼不放。它双手翻飞，舞得镰刀嗡嗡作响。在声波的影响下，芷洛头晕目眩，目光黯淡。她只能变化出法力护盾，吃力地抵挡着，根本无法做出反击。 “哈哈哈，一个灵魂残缺的神级超能力者！遇到我，真是不幸！” 阿努比斯沙哑的声音在芷洛的头脑里回荡着。他说的古埃及语言，芷洛当然听不懂。但每个音节都刺激着她的魂魄，让她无法集中精神。 “吼！” 突然，阿努比斯一声嚎叫，猛挥镰刀一劈。啪，一声清脆响亮的爆破声，芷洛面前的紫色薄膜爆裂。十秒不到，芷洛的法力护盾被攻破了。 “啊哈哈哈！” 阿努比斯继续挥舞着镰刀，一道道弧形黑色气刃激射而出，飞向芷洛。这些气刃都带着绿色电光，在黑夜中隐隐可见。 “别得意！” 芷洛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一双杏眼睁得老大，突然闪出亮光。身上淡淡的紫色气焰陡然浓烈起来。她双手向前猛推，打出一记强力的气击。身上的紫色气焰随之向前猛冲。呼啦一声，一股紫色罡风直扑阿努比斯。 芷洛的突然反击，是他没有料到的。反击的烈度，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呜啊！” 气刃被罡风吹散，阿努比斯开始还能挺半秒，随后支撑不住，打着转飞了出去。脱手的镰刀瞬间化成虚无。 “嘿！” 满头大汗的芷洛发起猛攻，一个直径接近一米的中型紫色光球迸发而出。嗖的一声扑向阿努比斯。 嘭的一声爆炸。火光瞬间点亮了夜空。冲击波掀了几间民房的瓦顶。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声响。屋顶的积雪被吹得漫天飞舞。地上像下起鹅毛大雪一样。 芷洛沉着脸，喘着粗气，水亮的双眸紧盯空中的硝烟。 “可惜了！调集法力的速度还是慢了些。如果换作姬无困，这厮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光球击中阿努比斯前的一瞬间。他变化出一个散发着黑气的薄膜挡下了光球。这个黑气护盾抵消了大部分伤害。阿努比斯基本没有受伤。他从硝烟之中缓缓冒出。 双方的气息都明显下降了。 房顶上，最后一个能站着的战斗法师也感觉到了。这人是一个大胡子白人。金发黄须都卷曲着。他悄然端起了两挺重机枪，正瞄着芷洛，准备偷袭。 “你的对手是我！” 文财从斜刺中冲出，咻一声，手中墨斗线已经缠住了两挺重机枪。 “呀！” 文财手一扯，顺势飞出一脚。大胡子白人冷不防被夺了双枪，人又被扯了一下。啪，他被文财狠狠踹了一脚。 “哇啊！” 大胡子白人被踹飞下去，咚的一声，撞到了隔壁建筑上。文财刚落地。大胡子白人便飞身上来，落在他面前。 刚才的交手，大胡子白人已经摸了文财的底——低阶修真者。 “呀哈哈！” 大胡子颧骨上提，龇着牙笑着；一双眼睛如刀锋般冰冷；浑身冒出了淡蓝色气焰。这是蓝阶三品实力。 文财目光如炬，表情淡然；双手捻着符箓，摆好了架势。脚下现出一个圆形的青光真人印。论修为等级，文财低大胡子白人一级。 “呀！” 文财率先发起进攻。连日以来与姬无困这种顶级真仙对练，心理上他就没怂过。 “哼！这小子真有种！” 大胡子手一挥，呼，刮起了一股罡风直扑文财。文财被整个吹了起来，手上的符箓也被吹成了碎片。 “呀哈！” 大胡子大喊一声，甩出一个蓝色光球。嘭的一声爆鸣，文财倒着飞出硝烟，一双袖子被炸得焦黑。他用双手挡下了光球。 “哈哈！” 大胡子双掌不断猛推。嗖嗖嗖，一个个小型光球激发出来，射向文财。文财手揣腰包，掏出一沓符箓，往前一撒。符箓在空中迅速自燃，变出一张一张的黄色虚化符纸。 砰砰砰，光球击中虚化符纸，发生了一连串爆炸，像点了炮仗一样。屋顶的积雪被炸得纷纷扬扬。 大胡子眼珠向右一扫，咧着嘴阴笑着。 “哈！抓住你了！” 他向右打出一记气击。呼啦，罡风猛吹。文财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提前起跳，抛洒符箓。但脚还是被罡风刮中，身体失去了平衡，掉落下来。 “鬼把戏！” 大胡子朝着飞来的符箓一伸手，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盾。砰砰砰，符箓撞击在法力护盾上发生爆鸣。蓝色薄膜的表面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挡下符箓攻击后，大胡子从腰间拔出匕首，快速冲向落地未稳的文财。 “哎！可恶！” 突然间，大胡子摔倒了！原来，文财抛洒出来的符箓，除了会爆炸的破魔符，还有定身符。大胡子踩在定身符上，僵住了那么一两秒，于是摔了一跤。 “呀！” 文财飞起一脚，直踢大胡子的头。大胡子迅速爬起，一手格挡，一手持匕首扎向他的脚。匕首冒着蓝色光雾，可不一般。 啪，大胡子挡下文财飞踢。文财另一条腿立即来了一记撩踢，啪，一击踢中大胡子的持械手。大胡子手一麻，匕首差点飞了出去。 “呀！” 文财逼近大胡子，双手捻着符箓左右开弓。大胡子把蓝光闪闪的匕首舞得像游龙电蛇一般。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对一个一米七的小个子。两人打得有来有往，拳脚相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哎！” 大胡子突然惨叫一声，他的右臂被贴上了定身符，霎时间全身僵住。接着就是文财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啪啪啪，大胡子中了几拳，挨了两脚。好不容易挡下几拳，又被文财击中面门，破坏了防守节奏。破魔符往大胡子额头上一贴，文财大喊一声： “去你的！” 随即一记转身飞踹腿。啪的一声，大胡子被踹飞出五六米远。砰的一声爆炸。 “呜哇！” 大胡子掉到了地面，撕扯符箓的手被炸得焦黑，冒着黑烟。他顾不得什么任务不任务了，撒腿就跑。 文财刚要追，忽然察觉空气有异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手榴弹模样的东西向他砸来！ 第146章 雇佣军覆灭 文财和大胡子白人战斗的时候，天空中，芷洛和摩洛克化身的阿努比斯也在激战。嗖嗖嗖，密密麻麻的小光球飞向阿努比斯。芷洛忌惮阿努比斯的灵魂攻击，只能拉开距离打。 阿努比斯高速旋转着巨型镰刀，生成一堵黑气墙挡在身前。咚咚咚，光球打在黑气墙上产生阵阵爆鸣。阿努比斯一边旋转着镰刀顶着爆炸，一边快速逼近芷洛。 倒着飞行的芷洛显然速度没阿努比斯快。眼看就要被追上了！阿努比斯血红的双眼目露凶光，咧着嘴，眼底下露出志在必得的奸笑。 越来越近了。芷洛已经感觉到光球爆炸的冲击波扑面而来；头脑已经开始发昏发胀。呼呼作响的镰刀仿佛一刀刀削在她的大脑上。阿努比斯挺起胸膛，双手高举镰刀。他身体的黑气几乎全部集中在镰刀上。 “受死吧！” 砰的一声，一张紫色薄膜突然出现在阿努比斯眼前。他刹不住，一头撞了上去。摸着狼鼻子后退。几乎连眼泪水都出来了。准备开个大招，竟然被芷洛轻松破解！ 芷洛杏眼圆睁，虽然额头冒着汗珠，但目光变得更锐利，像藏着两把刀一样。她冷笑着说了一句： “你觉得我的攻击会这么弱吗？” 说时迟那时快，芷洛双掌前伸对准了阿努比斯。掌前一团紫色光雾迅速生成，凝聚，变大。嗖的一声，一个大型光球破风而出。 距离太近了，想要躲闪是来不及的了。阿努比斯连忙把镰刀变成盾牌。 “啊啊啊！” 大型光球推着阿努比斯倒飞出去。他一边用盾牌死死顶着，一边提起全部能量。一声暴喝，阿努比斯抢在光球爆炸前一刻，把光球推开了。看着光球飞向天空，阿努比斯如释重负，不断喘着粗气。他身形闪烁，几秒的功夫就变回了摩洛克的模样。 芷洛也气喘不轻。到底还是受到灵魂攻击的伤害，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除了摩洛克，没有人知道她缺了一魂。这一缕仙魂还在谢祁的法器——仙境之中。 摩洛克凭空收了黄金狼盔和金项圈，又凭空掏出了两个闪光弹。他盯着芷洛，用英语阴笑着说道： “黄皮猪，本巫师玩得很开心！下次见！” 芷洛现在才看明白。那个狼盔和项圈是真实存在的法器。摩洛克这一手凭空取存物品的本事，其实是徒手穿越次元空间。在华夏被称为“乾坤手”，可以把随身物品放入次元空间之中储存，对旅行是非常便利的。姬无困和芷洛都想学，可惜会的人凤毛麟角，没有这个机缘。有些法器也有储物功能，譬如“洞天布袋”、“方天镜”。可惜，这种法器也是非常难得的。 摩洛克说罢，分别朝着芷洛和文财扔出闪光弹。一阵夺目的亮光过后，摩洛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个断了手的雇佣兵和一个右手焦黑的雇佣兵各拖着一个半死的雇佣兵，分别朝着两个方向逃跑。芷洛看不上这种逃命的小喽啰，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不一会儿，姬无困和秋生到了。姬无困看见芷洛脸色不好，又是一番嘘寒问暖。芷洛心里暖暖的，但表情却是不胜其烦的样子，假装生气地笑着说道： “哼！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我正要收拾那个昆仑奴。你却跑来把他吓跑了！” 姬无困嘴上赔不是，心里却犯了嘀咕： “半仙级别的家伙，也能让他跑了？芷洛故意放水了吗？” “行了，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家的小老婆吧！她肯定担心死了！” 郊外的一处山头站着三个人影。黑人摩洛克、白人队长凯恩，还有一个穿着夜行衣、留着八字胡的华夏人。 “凯恩队长，这两人太强大了。你们还有法子没有？” 八字胡问道。凯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远处的县城，长叹一声。他目光黯淡，神情疲惫，平淡地回答道： “没有了。我的雇佣军曾经出入过最危险的地方，孤军破敌、刺杀敌首、拯救人质，身经百战。没想到，一战就没了。目标太过强大了。” 他说的是英语。这个八字胡明显是懂英语的。这时，摩洛克接话了： “凯恩队长，别沮丧。再强大的敌人也会有弱点。当年随八国联军进攻紫禁城，我杀了一个皇家的神级超能力者。那个女人，有个致命的弱点……” 说到这，他突然打住，神情紧张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树林，随即大喊： “小心！” 噗嗤、噗嗤，两道血花飞溅而出。八字胡和凯恩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束紫光贯穿身体。两人同时目瞪口呆地倒下。 摩洛克飞身跃起。嗖，一个小光球拖着长长的光柱在他脚下擦过。摩洛克抬头看天，眼睛圆瞪、一脸惊恐。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浑身冒出紫色气焰的人正向下扑来。 这人蒙着脸，露出的双眼如刀锋般锐利，单手举着一把紫色气焰汇聚而成的大刀。咔嚓一声，摩洛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竖着劈成了两半。 轰隆一声巨响，摩洛克三人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大爆炸。整个山岗被炸平了一大片。三人尸骨无存。 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影看着远处的滚滚烟尘。他们没有蒙面。一个是梳着大背头，看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另外两个都是女人。其中一个看着二十岁不到，短马尾，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精致的五官、粉嫩的皮肤，尖下巴，属于俏丽可爱的类型。另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扎着大长麻花辫。从犹存的风韵中可以看出以前是个大美人。 这个成熟女人就是皇家卫队仪鸾卫的统领，张彤。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师傅申公狸。漂亮小女孩是她的师妹，叫杨素珍。 杨素珍双手挽着申公狸，头贴着他的肩头，娇声娇气地问道： “尊座，为什么不听完那个黑人说的弱点再动手啊？” 申公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和煦地回答道： “因为好夫人的弱点，不能让人知道。连我都不行！她虽然不是我师尊，但对我有点化之恩。当年在永恒宗从事反周复商之时，没少受她恩惠。虽然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两千多年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恩情。” 第147章 最大的危机 申公狸杀了摩洛克和凯恩，毁尸灭迹。 月黑风高，申公狸、张彤、杨素珍站在山岗上低声交流着。 “艳红，说说皇帝那边怎么看。” 张彤字艳红。申公狸看着月夜下的县城，背对着张彤问话。杨素珍偎依在他身旁。张彤恭敬地拱了拱手，回答道： “禀尊座，皇帝按照英吉利人的意思，不再明面干涉此事。但皇帝有令，让我暗中保护他们，务必要让手令安全抵达金陵。” 申公狸冷笑一声，目光突然变得如狼似虎，冷声说道： “保护？哼！简玄子和杜志一定会阻止他们的。到时候也会拉上我。你给我照顾好好夫人。有机会的话，让好夫人远离姬逾。这一趟，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张彤的双眼黯然失色，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申公狸继续说道： “手令即使能到金陵，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大明天下已经不姓朱了。这一点，姬逾肯定能料到。此人无非想把朝局搅浑而已。皇帝的命令，你敷衍了事即可。” “是，尊座。” 杨素珍眨巴着眼睛问道： “尊座，围杀姬逾之时。我和张师姐也要上吗？” 申公狸哈哈大笑，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回答道： “真仙打架，你们这两个半仙就别掺和了。我可不想你们像杜志的死鬼情人，天青和天灵一样香消玉殒。” “那个姬逾很厉害吗？你们要四个打一个。” 申公狸叹了口气，沉下了脸，目光冰寒。他缓缓回道： “厉害，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顿了顿，他转身扭头，斜视着张彤： “动手前，你务必引开好夫人。有她在，我和谢巫都不便出手。简玄子和杜志二打二，根本没有胜算。” 张彤拱手应是。申公狸再次转过身，背对着她。张彤依然拱手，身体躬了下去。她忍不住了，低声说道： “尊座，两个月前，好夫人遭到天谴，被蒙边四煞和玄武队追杀。我救过她一命。我想，我想卖这个人情，让她劝说姬逾罢手。只要她出言相劝，姬逾一定会听的。手令之事，即可了结。” 申公狸脸沉似水。身边的杨素珍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自觉地放开他的手，稍稍后退了一步。张彤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申公狸深呼吸一口，猛然转身，脸色铁青，横眉竖眼，像个怒目金刚似的，大喝道： “你敢自作主张，我就杀了你！你还没听明白吗？！手令之事不是事！杀姬逾才是目的！是杀姬逾！这个机会我等了几百年了！你明白了没有？！” 申公狸的咆哮像打雷一样。夜深人静的山岗里，声音回荡不散。杨素珍像受惊的小鸡一样，缩着脑袋。张彤的头更低了，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应： “弟子明白。” 申公狸深呼吸一口，平复了情绪，跨步上前，一把将张彤搂入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艳红，你跟了我三百年了。我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次钦天监难得意见统一，我是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好夫人的人情，你自己留着。杀了姬逾，她一定饶不了我。好歹别连累了你们。明白吗？” 晶莹的泪水从张彤的眼角流下。她点点头，哽咽着应是。自从宠幸了杨素珍，申公狸已经有一百年没碰过她。申公狸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张彤知道这个救命之情该怎么用了。 青城这晚很不太平。最大的旅馆被炸毁，多处民房受损，很多人无家可归。走水队、救济队、巡捕、军队都出动了。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秋生和文财拿着一袋子金银，挨家挨户地赔钱。要修房顶的，赔条小黄鱼。房屋塌了的，赔根大黄鱼。有人伤的，按伤情赔偿。他们知道芷洛来钱容易，都很大方。尤其是文财，连穷困潦倒的人都救济了。 把车开到僻静的地方后。芷洛在林肯车里睡着了。章晓兰睡在卡车后座里，枕着姬无困的大腿。姬无困没有睡，警惕地感受着附近的气息。 天晴气爽的一个早上，金陵新宫旁边的钦天监大院迎来了一车贵客。内阁首辅司马仪带着大儿子司马护，以及府内的两个幕僚，亲自上门拜访。院门外，“观象授时”的金漆匾额之下，只有管事和几个侍从相迎。钦天监的四大监正，一个没到。 身穿黑色新式汉服的司马仪精神奕奕，炯炯有神的双眼里，一点愠色都没有。司马护和两个幕僚也是和颜悦色的。管事快步上前，躬身作揖，笑容可掬地说道： “恭迎首辅大人。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上仙们已经在中堂相候了。” “哈哈哈，上仙们真是神机妙算啊。带路吧。” 管事带着司马仪一行进入中堂。这里不设主次位，只有两排座位一左一右相对排列。 戴着青铜面具的谢祁，看着五十多岁、道人打扮的简玄子、身穿灰白干吏装的申公狸、看着二十几岁、身穿长衫的杜志都依次坐在右边的一排座位。这四个人都是真仙级别修为，座次按年龄从里到外排列。 空出来的左边座位，当然是给司马仪等人坐的。有明一朝，以左为尊。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客气了几句，司马仪等人落座。奉上茶水后，看着仙风道骨的简玄子首先发话： “阁老今日到此，必有贵干。但凡钦天监能办到的事，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司马仪神情恭敬，微笑着回道： “有两件事，一公一私，都很重要。我先说国事吧。按约定，后天与倭国亲王在连城会晤。不知哪位上仙愿意陪同，辛苦一趟？” “我和杜上仙陪阁老吧。” 简玄子没有犹豫，立即回答。他也没有问杜志的意见。杜志面无表情，抬眼看着房梁，好像没有在听。出乎意料的是，申公狸紧接着也答应了： “我也去吧。连城的事办完，正好接着另一件事。携带手令的人正在南下，我们北上，估摸着会相遇。首辅的心结，我们来解开。” 司马仪大喜过望，拍着手，爽朗地笑着： “谢过三位上仙！实不相瞒，朝中不少人正要借此造谣生事。一场政潮正在暗流涌动。这就是本座所说的私事。如果四位能够解决携带手令之人，本座定当重酬！” 谢祁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第148章 前仇旧怨 “周侍卫亲军羽林郎樊汉兴敬上。姬射阳尊鉴：简玄子、杜志谋于殿前都点检赵宋州幕内。时闻契丹、汉合兵南狩。又闻归德军蠢蠢欲动。愚徒恐其图谋不轨，奈何势单力薄，斗胆拜请师尊指点。另，师姐无忧游历开封，愿助愚徒一臂之力。切盼师尊回训。愚徒再叩。” 这是一封后周显德六年，芷洛的弟子樊汉兴的求助信。姬射阳，是对姬无困的敬称。当时姬无困和芷洛在扬州射阳隐居。赵宋州，是指宋州节度使赵匡胤。 这封信的意思是：樊汉兴发现简玄子和杜志成为赵匡胤的谋士。他听说契丹和北汉要联合南犯后周；又听说赵匡胤统领的归德军有异常。他怀疑赵匡胤要谋反，恳请姬无困和芷洛出山相助。他还提到了芷洛的另一个弟子，常无忧到了开封，愿意帮助樊汉兴。 简玄子、杜志历来喜欢押注逐鹿江山之人，利用天赐提高修为和护身之用。芷洛的弟子也从姬无困口中得知一二。所以樊汉兴才觉得赵匡胤要谋反。 姬无困把信往茶案一拍，啪，整个茶案被拍成粉碎。他气得面红耳赤，嘴巴哆嗦着，一时说不上话来。送信的管家吓得脸都绿了。 姬无困气急败坏，一跺脚，砰的响亮一声，把地砖踩出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小坑。 “樊汉兴！你要害死无忧了！” 说罢，姬无困急匆匆出门，腾云驾雾而起，沿着官道拼命飞向开封。他飞行，只需要一天一夜。但书信是九天前寄出的！一切都太晚了。 陈桥兵变已经发生，开封城开门投降。除了京城巡检使韩通等人作出零星抵抗，赵匡胤顺利夺取后周大位。 找到樊汉兴住处，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乌云闭月，下着柳絮般的薄薄小雪。从高空看去，这个偌大的三进大院漆黑一片，死气沉沉。 姬无困身上罩着一层雪粉，连须眉都结出了白霜。他的心已经坠入了冰窟。疲敝的双眼满布血丝，但寒光闪闪。他已经闻到院中的尸臭味了！ 院中陈尸遍地，大冷天的没有蚊蝇，但惹来了不少乌鸦。姬无困的降落，惊起了一大片乌鸦。尸体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这些人死了至少三天了。姬无困大喊起来： “樊汉兴！常无忧！” 他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是惊慌还是受冻了。 “哈哈哈！姬逾，此刻你的声音真美妙！” 黑暗中传出一声冷笑。笑声充满了戏谑和嘲弄。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姬无困的心陡然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立即循声望去。只见净面无须、穿着冬半臂、披着白绒大氅的杜志从黑暗的堂屋中翩翩而出。 姬无困怒喝： “你把樊汉兴和常无忧怎么了！？” 咚，咕噜，一颗头颅掉在地上，滚到姬无困脚下。杜志在姬无困面前五六米的地方站定。他腰间的两把宝剑在黑暗里隐隐闪烁着蓝光，还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像是突然兴奋起来一样。姬无困知道，那就是青灵双股剑。 两百年前，安史之乱时，杜志的两个爱徒天青、天灵死在姬无困手下，魂魄附着在双股剑上，成为剑灵。 “姓樊的在此。” 杜志嗤笑道。他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死死盯着姬无困的脸，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痛苦表情。杜志的嘴角夸张地扬起，一脸嚣张和兴奋。 “虽然他是你们的弟子。但我们无冤无仇。杀他全家，只是例行公事。” 杜志阴笑着，冷声说道。随后，他手一挥，一个半人高的木桶从堂屋中快速飘出，刚好落在姬无困身前。姬无困永生难忘的一刻来临了！ 只见木桶之中躺着一个披头散发、被砍断了手脚、口含人参的女子——芷洛的徒弟、姬无困曾经的小情人，常无忧！ 噗通，姬无困跪在了木桶前，脸色煞白如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双眸神采全无，只剩下汪汪泪水。 “哈哈哈！痛快！痛快！” 杜志仰天狂笑，腰间青灵双股剑剧烈颤动起来，嗡嗡作响。 常无忧吐了人参，用尽最后的力气，流下了两行血泪，缓缓开口： “上苍有眼，终于见到你最后一面。请无困哥，给我，痛快！” 她声音弱如蚊子。姬无困的心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双手微微发颤。 “哈哈哈！姬逾！你杀了天青、天灵。我杀你一个常无忧！你的血债，只还了一半而已！家父和封不害已经找到你的好洛了！” 杜志面目突然狰狞起来，噌噌两声拔出了青灵双股剑，冷声喝骂： “我要把你和她做成人彘，供三百年！以解我心头大恨！” “哇！” 姬无困暴喝一声，双眼迸出火光，全身冒出浓烈紫焰。 “杜志！我饶不了你！死吧！” 他一掌打向装着常无忧的木桶，发出一击猛烈的气击。啪啦一声，凶猛的气浪摧枯拉朽般，把木桶和常无忧，瞬间撕成了碎片。杜志身后的堂屋瞬间被吹倒。堂前桑树光秃秃的，还被连根拔起。 最后的时刻，常无忧勉强挤出了笑容。这个笑容，不可磨灭地刻在了姬无困的心头。 地面雪花滚滚，空中寒光闪烁。 “哇呀！” 姬无困双手变化出两把气焰刀，发狂一般扑向空中的杜志。杜志怒目圆睁，手持双剑，像恶鬼一样冲向姬无困。 “呀！” 锵锵锵，气焰双刀与双股剑激烈对拼，激出串串火花和点点紫星。姬无困和杜志都把手中兵刃挥舞得密不透风。从地面看去，就像一个紫色光晕与白色电光相交。 “呀！” 姬无困一招回身翻劈，不但巧妙躲开了一击横扫，还以暴击。眼见紫得发黑的气焰刀当头劈下，杜志咬牙切齿，交叉双剑举起格挡。乓的一声巨响，火花四射。杜志的手被震得虎口崩裂，爆发的劲风吹散了他的发髻，一头长发霎时披散开来。 “去死吧！” 姬无困转身飞踹，啪的一声，踹飞了杜志。接着，他猛然扔出两把气焰刀。气焰刀旋转着，像两个光轮一样飞向杜志。 第149章 杀机四伏 姬无困扔出两把气焰刀飞向杜志。两把气焰刀高速旋转着，像两个光轮一样。杜志一时调整不过来姿势，眼看就要被击中。 突然，金光一闪，一道虚化符咒击中两个光轮。嘭的一声爆炸，火光把地上的屋顶照得煞白。爆炸的声音响彻云霄，似乎惊动了整个开封府的官兵。黑暗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灯笼和人喊马嘶的声音。 姬无困无暇顾及这些。他一心想要杜志的命。杜志这时缓了过来，已经稳住了身体，一双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姬无困转头看向虚化符咒打来的方向。只见那个穿着商朝贵妇服饰的芷洛飘在空中，寒光闪闪的双眼正盯着他看，嘴角上扬，脸上露出阴险之色。 这个芷洛很是奇怪！脑后有圆形淡黄背光，全身金色符文缭绕——那是大仙的道术外相！ 所谓的大仙，是道士的最高修为，相当于修士的真仙水平。 “啊！” 突然间天旋地转，星空和地面不断飞速倒换。姬无困头痛欲裂，失声惨叫起来。 依然被底有余温，常恐轻寒易中人。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 姬无困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双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眨不眨的。 “无困，你做噩梦了？你梦见什么了？” 芷洛投来关切的目光，抚摸着他的脸。姬无困转过身来，眼睛有点红，眼角带着晶莹的泪珠。 “我梦到无忧了。” 芷洛瞳孔瞬间放大，随后目光黯然，一把把姬无困搂入怀里。 “对不起，她的死。我有责任。” 一失足成千古恨。常无忧离开姬无困。是因为惹恼了芷洛。她没脸面留下来。但姬无困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古语有“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在姬无困眼里，芷洛从来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爱错了人。 姬无困没有说话，默默地把头埋在芷洛怀里。时间长了，芷洛觉得心里痒痒的。差不多一千年以前的事了。姬无困早就不执着了，还不如当下及时行乐。 于是，小奶狗变成了大灰狼，开始用力啃着变成了小绵羊的母老虎。这大灰狼还挺狂野的，咬得小绵羊连连娇吟。 尽情宣泄之后，心满意足的姬无困进重新忙活起来。帮瘫软的芷洛擦身子，收拾满地的手纸，重新洗手刷牙。最后抱着她美美入睡。 艳阳高照。一段狭窄的公路旁边停着一辆小型卡车。卡车压着路边树丛停靠，尽量让出道路。一个车轮被卸了下来，放在一边。车上的货物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的。 十几个穿得像个脚夫一样的人在路上翻着土。他们把这段公路挖得坑坑洼洼的。 “有车！” 一个望风的人在远处大喊。挖路的人赶紧躲到路边的林子里。一辆小型货运车来了。驶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时，车速变得很慢。几十米长的一段路，走了半分钟。 货车走后，那些人又跑出来，继续挖地。如此反复已经十几次了。 大胖子张爷看着那辆货车龟速行驶，紧挨着卡车而过，满意地笑了。他看了一眼手表，点了根烟，悠哉悠哉地吸起来。身边一人低声问道： “头。我担心目标不一定会走这条路。这条公路是进枣城的。如果我是目标，会走另一条公路，绕开枣城，加速赶路，晚上可以到贾县。” 张爷嗤笑一声，向他吐了口烟圈。熏得这人皱着眉头，低下了头。 “你小子懂个屁！他们压根不赶路。有城进城，无城进县，专门挑繁华的地方投宿。像旅游一样。这会儿，没准才刚出发呢！” 另外一个人笑着拍马屁说道： “嘿嘿，你不知道。我和头跟了他们几天。早上跟踪，晚上还能跑他们前面去。头对他们的行踪，已经了如指掌了！” 张爷朝这人也吐了一个烟圈，不屑地说道： “闲话少说。炸药安排得怎样了？” “嘿嘿，整整两吨军用炸药，大罗真仙都能炸死几回！” 张爷满意地点点头，小圆眼睛里露出一抹凶光。突然，树林中有人匆匆跑来，大叫道： “头！有电报。目标在五公里外出现！” “除了几个筒子，其他人赶快滚蛋！滚到三公里外去！” 没多久，树林中窜出两辆小卡车，载着十几个人匆匆忙忙离开。张爷和几个人则躲到了距离路边卡车百米以外的一个小土包后面。这里树木茂密，能够有效隐蔽。为了防止被爆炸波及，他们专门挖了个掩体作为保障。 一条电线隐蔽地从卡车拉到掩体之中。只要张爷他们一按起爆器，两吨军用炸药立即爆炸。 各就各位后，张爷感受了一下身边几个人的气息。即使近在咫尺，仍然弱得像小猫小狗一样。他把所有细节过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确定万无一失后，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鹰一样锐利的双眼盯着远方，看见有车过来，便举起望远镜观察。 张爷之所以选择这一段公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视线开阔。在望远镜中，他看见一辆手扶拖拉机慢慢驶来。接着，一辆小客车驶过……这条公路是一条主干道，偶尔可见来往车辆。 “嘿嘿，车越多越好，正好可以打掩护。” 过了很久，一辆黑色林肯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一辆小型卡车紧随其后。张爷连忙举起望远镜了望。 “没错。就是他们！” 林肯车进入第一段坑坑洼洼的路段，已经来到了五百米开外！张爷的心突然怦怦直跳，冷汗从额头渗出。他不禁又复盘了一遍。身边几人也是大气不敢出。控制起爆器的人手心都湿透了。 嘀嘀，突然起来的鸣笛，吓了张爷一跳，他赶紧看向控制起爆器的人。这人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张爷松了口气，心里叹了一句： “蛤蟆跳上脚，不被咬着，也被吓着！” 那是一辆对向来的轿车，经过路边卡车时鸣了喇叭，防止有人突然从车后出来。 一百米开外！林肯车越来越近。 第150章 计划与现实 眼看姬无困他们的车越来越近，张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还有一百米！林肯车就会到达装满军用炸药的卡车旁边。张爷通过望远镜，连姬无困的样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头脑中自然地闪过其他的面孔，芷洛、章晓兰、秋生、文财。 突然，林肯车居然靠边停下了！后面跟随的卡车也靠边停车。一滴汗水从张爷的下巴滴在衣领上。张爷缓缓放下望远镜，茫然不解的目光紧紧盯着驾驶位上的姬无困。只见姬无困转过身，扭头看向后排。 姬无困首先下车。接着是芷洛。秋生也下车了。三个人聚在一起，张爷听不见他们在商量什么。但是心中隐隐生出不安。脚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姬无困突然飞身来到卡车前三四十米的位置，手只是一抬。装满炸药的卡车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起来，砸向张爷等人！从姬无困的身形一闪，到卡车飞来，只是三秒不到的时间！ “不能想她！” 张爷失声大叫。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笼罩在卡车的阴影之下了！卡车压下的一瞬间，张爷和两个人一边提起法力，一边飞奔。只有那个按起爆器的人还愣愣地看着压下的卡车。 嗖，几乎同时，一个光球飞向卡车。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把小土包夷为平地，方圆百米的树木全部推倒。碎木、砂石混杂在冲击波里像惊涛骇浪一样扑向四周。连粗大的断树残枝都被抛到了二三十米的高空。 姬无困站的位置距离爆炸中心百米有余。虽然及时开启了法力护罩，还是被冲击波推倒在地。芷洛那边算好了，距离有两百米。她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开启法力护盾保护车辆和章晓兰等人。 烟尘扩散到几百米之外。沙土、小石头、木碎、树枝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落下。 “无困哥！” 空气的震动结束，章晓兰立即下车，大喊一声，冲向烟尘最浓的位置。泪水在她眼眶打着转，眼底下竟是焦虑和担心。她没冲几步就被秋生拉住了。 “别担心！姬先生的气息还在。他应该没有受伤。” 如此厉害的爆炸连芷洛也震撼得呆立当场。秋生说话时，她才反应过来。她也担心姬无困，一时间竟然忘了感应他的气息。没一会儿，一个紫焰缭绕的身影从烟尘中冲出来。 姬无困的衣服焦黑一片，冒着青烟；脸上挂了彩，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那些飞溅的碎石居然能够突破法力护罩和护身法力，对他造成伤害。如果贸然走近卡车，估计不死都得重伤。 “刚才太危险了！幸亏你发现得早。我还想过去查看呢！” 姬无困一边嚷嚷着，一边缓缓飞到芷洛面前。她还没来得及认真查看姬无困的伤势。章晓兰已经哭着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芷洛看着姬无困安慰着这小女生，脸上挂出淡淡的笑容。现在她才发现，这趟旅途比想象中要凶险得多。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冒出杀她的心思。那伙人很可能已经得逞了！ 张爷的失败，对大兴社特务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看似无懈可击的计划，居然不明不白地黄了。尽管如此，打姬无困他们主意的人，还有不少。 晚上，姬无困等人在枣城住宿之时，皇家卫队仪鸾卫统领张彤找上门了。 姬无困、芷洛、章晓兰、秋生和文财吃完饭，正在包间闲聊。咚、咚、咚，几声缓慢的敲门声响起。坐在门边的文财若无其事地稍稍转过身去。秋生还在滔滔不绝地瞎扯淡。芷洛轻笑一声，出言打断了秋生： “秋生，如果门外是个杀手。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她水亮的双眸瞥了一眼秋生，瞅向房门。姬无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脸懵逼的秋生，目光也落在房门。吱的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她躬身一拜，口称： “张艳红见过好夫人、姬先生。” 张彤打扮得像个贵妇人，端庄、大气。秋生和文财看不出来人有什么特别。章晓兰一脸好奇，歪着头看向她。觉得这人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张特派员！” 她脱口而出。终于认出来了。两个月前，芷洛被追杀，带着章晓兰和李若薇跑路。那个时候，章晓兰见过张彤。只不过，当时的张彤穿着一身大红军服，与现在判若两人。她一时没想起来。 看见张彤还是站在门外，姬无困和煦地说道： “艳红，进来说话吧。” 见芷洛没吭声，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淡淡笑容。张彤缓步走进包间，坐在了文财和芷洛之间的空位上。张彤用了淡唇膏，梳着大波浪卷发，目光柔和，拿着一个名贵手包，走路的仪态就像一个久经上流社会交际圈的淑女。 她向着芷洛点了点头，微笑着坐下。芷洛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艳红，连日暗算我们的人。是你们仪鸾卫，还是东厂啊？” 张彤知道她在开玩笑，没有忙着解释，微笑着快速扫了五人一眼，目光落在芷洛的侧脸上。她温和地回答道： “好夫人开玩笑了。无论是仪鸾卫还是东厂，都没有为难你们的理由。那是听命于内阁的大兴社干的。艳红此行，奉了皇命，暗中保护你们。” 顿了顿，她略作思考才继续说道： “皇上希望你们能够把手令顺利带到金陵。把司马首辅放弃北境之事，公诸朝野。”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芷洛嫣然一笑，与张彤沉稳的目光对视着，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就知道艳红不会害我们。说吧，你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说这个吧？” 张彤与芷洛交流着目光，余光却落在章晓兰身上。 申公狸交给她引开芷洛的任务。看见章晓兰之前，她根本没有半点主意。因为芷洛不是一个说引开就能引开的人。 第151章 软肋 张彤正为如何引开芷洛而发愁，看见紧挨着姬无困坐着的章晓兰后，拨云见日立即有了主意。她看着芷洛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艳红前来相谈，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提醒二位已经被各方势力关注着；但其中对你们不利的，只有首辅那一方。二是要通知好夫人和姬先生，简玄子和杜志要来对你们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张彤有意透露，以免二人起疑心。其实，这个情报没那么重要。因为姬无困和芷洛早就预料到了。张彤也清楚这一点。 秋生为张彤倒了杯茶，从文财一侧走近，轻轻放下。张彤礼帽地朝秋生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同时扫了秋生和文财一眼。只是一眼，张彤已经大致知道二人的修为水平。 芷洛轻笑一声，目光从张彤脸上移开，落在饭桌上，淡淡地说道： “你的师尊，申公狸也来了是吧？怎么不来见我啊？” 张彤脸露惶恐之色，赶紧解释： “他老人家不便相见。你也知道的，他毕竟是钦天监的人。这个时候私下拜会您，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师尊要艳红转告好夫人，他会永远向着您的。” “也就是说，他和会简玄子、杜志一起对付我家无困了，是吧？” 说话时，芷洛看向了姬无困，投去一个玩味的笑容。姬无困神情严肃。他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芷洛。毕竟有申公狸在，简玄子和杜志不敢拿她怎么样。他担心章晓兰他们三。简玄子和杜志的为人，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姬无困最清楚不过了。 “好夫人、姬先生，东厂的人开始暗中监视大兴社的行动。像雇佣军和路边炸弹那种，需要调动大量人员的袭击，肯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我保证可以及时通知你们。但钦天监的行动，请恕我无能为力。” 说罢，张彤抿了口茶，起身朝着芷洛鞠了一躬： “好夫人，姬先生，艳红告退了。” 张彤转身缓步走向门外，莲步生花。走路的姿势还是那么优雅、从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军官。芷洛突然开口： “龙骁来了没有？” 张彤立即转身，恭敬地回道： “龙指挥使没有来。” 想了想，她解释道： “按照新制，锦衣卫不归皇家管辖。现在归都察院管辖。” 她笑了笑，才继续说下去： “当然了，朝中没人能够指挥龙指挥使。他又不愿意管事。所以锦衣卫现在已经边缘化了。” 芷洛点点头，示意张彤可以走了。咔嚓，门关上了。芷洛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水亮的双眸稍有暗淡，眉宇间露出一丝忧愁。她的目光同时落在姬无困和章晓兰身上。姬无困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一碰，多年的默契已经互通心意了。 龙骁与他们两个有过命之交，还是个战神，真仙级别的人物。他与简玄子、杜志和申公狸都无仇无怨，也不怕他们。他能够在金陵与钦天监形成制衡，皆因一个特殊的人物——金陵邵家的老祖宗，方士吴勉。龙骁与此人颇有交情。 龙骁不在，芷洛和姬无困都陷入了烦恼之中。他们都担心杜志会对章晓兰出手。如果芷洛照顾章晓兰，姬无困则要面对三个真仙的围攻。如果芷洛和姬无困一起应战，杜志可能会拿章晓兰他们三人撒气。 以秋生和文财的修为，根本没有能力自保，更加保护不了章晓兰。 “着实令人头痛啊！我还以为申公狸不敢来呢。看来那家伙宁可冒犯芷洛，也要致我于死地。” 姬无困罕见地咬了咬手指，眉头紧锁着。芷洛神色淡然，但没有笑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章晓兰、秋生、文财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们不知道简玄子、杜志、申公狸是什么人，但是已经猜到来者不善了。 文财本来就很少说话，这时更不想开口，低着头，静静地吃菜。章晓兰不断偷瞄姬无困和芷洛，不敢搭话。爱瞎逼逼的秋生也沉默了： “看来这次的敌人，比游龙岭的飞僵还要可怕得多啊。” 芷洛用传音之法与姬无困交流起来： “无困，怎么办？他们和我们在一起，会很危险。但让他们跑，估计来不及了。没有外援，光雾铠甲只是接近半仙实力，恐怕派不上用场。” “对不起，芷洛。我疏忽了。早知如此，再怎么样也要拉上蒂安塔来。” 姬无困这时很想抱一抱身边的章晓兰，但是芷洛的目光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一起逃吧，往回跑。现在能够帮到我们的，只有大洋马了。” 芷洛传完这一句，心里暗自纠结： “奇怪！这一关是怎么过的？明明是个死局。为什么几年后我们这五个人还能好好的？” 她叹了口气，自己鼓励自己： “一定有办法的。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姬无困突然站起来，说道： “我们现在往回走！立即出发。原因路上再解释。” 他目光凌厉，表情肃然，一改平易近人的姿态，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章晓兰他们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不感到意外。刚才的压抑气氛已经给他们预热了。 说走就走，五人风风火火地动身，快步走出酒楼。 晚上八点多，大街上还有不少路人。停车的位置有段距离，五人行色匆匆地走着。秋生和文财神情紧张地留意着周围的行人。章晓兰第一次有了那种四面八方都藏着敌人的感觉。她不自觉地看向那些迎面而来的人的眼睛。 走了几十米，林肯车到了。姬无困回头朝着秋生和文财说道： “如果有危险，家当不用管了，先保命！明白吗？” “是！”“明白！” 嗖的一声破风之声，突然一颗子弹从秋生面前掠过。 第152章 死局 一颗子弹朝着章晓兰射来。砰的一声，火花四溅，芷洛一挥手把子弹打飞了。姬无困瞥了子弹一眼，转向射来的方向： “是狙击手！子弹没有带法力。是冲着晓兰来的。” “别追！那人在一公里外，小心调虎离山。” 芷洛立即喝止姬无困。她回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章晓兰，继续说道： “那是个普通人。他往人群里面一扎，压根找不出来。这样的杀手还不知道有几个。我们快走吧！” 咔咔，嗡嗡嗡。汽车点火，快速驶出大街。姬无困和秋生都狂按喇叭，火急火燎地逃往郊区，沿着来路赶回津城。然而，似乎太迟了。芷洛已经感应到多股气息正在大街两旁飞速奔驰。章晓兰害怕起来了。她跟着芷洛和姬无困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见他们如此紧张。彷徨的双眼一直观察着窗外。 “啊！夫人，有人跟踪我们！” 章晓兰指着窗外的建筑顶上大叫起来。她也看见了，一个身影在建筑物顶部快速跳跃，紧随她们的汽车。芷洛没有看向窗外。她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一边感应着方圆三公里内的气息动向，一边思考着对策。 “逃是下策。除非简玄子和杜志还没到枣城，否则肯定逃不过他们的追踪。到底怎么样才能把章晓兰藏起来？” 想着想着，一辆林肯、一辆卡车已经离开城区，驶入夜幕之中。月光很暗，只有车头大灯照亮着前路。章晓兰看向前方时，感觉他们的命运就像前路一样，黯淡无光。 突然，芷洛伸手把副驾的章晓兰按回座位上。姬无困大叫一声： “扶好！” 一条紫色光柱在前面一闪。轰隆一声，前方发生了大爆炸。林肯车迅速转向、刹车，横着平移了几米远，差点侧翻！幸亏路况不好，车速慢，否则肯定要翻车。砰的一声，卡车刹不住撞在了林肯车的尾部。秋生刹车晚了，加上雪泥路面制动不好。 姬无困扭头看了一眼章晓兰，眼神凌厉起来，倏地一下开门走了出去。他回头对芷洛说道： “芷洛，你照顾好他们。简玄子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他语气坚定，神情肃穆。随后，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各瞄了芷洛和章晓兰一眼，面带笑意，深情地说道： “放心，我会没事的。” 说罢，他没等芷洛和章晓兰回话，一飞冲天，朝着三股强大的气息飞去。他知道，如果在这里和简玄子他们开打，一定会波及章晓兰他们。这几个人愿意在远处等着，正合了姬无困的意思。 秋生和文财下了车，跑到林肯车旁边，身体朝外，警惕地扫视着公路两边黑压压的树林。芷洛走出车外，站在章晓兰身边。章晓兰也想推门出来，被芷洛制止了。只见她神情冷峻，双眼寒气逼人。环视一周后沉声说道： “别出来。外面来了不少人。秋生、文财，提高警惕。” “是！” 两人齐声应答。 月亮淹没在夜空之中。公路上除了卡车和轿车的四条光柱，到处漆黑一片。除了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四周一片死寂。连风都没有。空气仿佛凝固起来了一样。 嗖，一声尖锐的长啸声，一个中型蓝色光球从黑暗中飞出。芷洛左手一挥，嗖，一个紫色小型光球迸射而出；接着右手一甩，朝着气息暴涨的位置扔出一个中型光球。 嘭，两个光球相撞爆炸。飞来的光球在几十米远的地方被拦截了。嘭，一声更加响亮的爆炸。 “嗯啊！” 一声惨叫从树林那头传来。黑暗之中当即冒起火光，浓烟袅袅。芷洛快准狠的反击，似乎震撼了那些不速之客。多股气息快速后退，最后停在了五六百米远的位置。那些人虽然不敢靠近，但是仍然包围着芷洛他们四人。 章晓兰摇下车窗，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哀求芷洛： “夫人，你去帮助无困哥吧。别守着我了。他只有一个人，会很危险的。” 她意识到自己成为累赘了。芷洛只能在这里守着她。姬无困却要孤军奋战，独自面对强敌。 “夫人，你别管我了。快去帮无困哥吧。如果有人要死。我宁可死的是我。我太没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和无困哥在一起，很快就能打跑敌人，回来救我们的了。” 章晓兰哽咽起来了。秋生和文财也意识到目前的困境了，纷纷劝说： “姬夫人，这里有我和文财。你快去帮助姬先生。完事后再回来救我们不迟。” “姬夫人，放心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 “吵什么吵！烦死了！” 芷洛不耐烦地骂道： “今天没人会死！姬先生的本领，比你们想象中大得多了！都给我安静待着，别添乱！” 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苦思对策。芷洛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疙瘩。 远处的夜空中，三个人包围着一个，在半空漂浮着。 姬无困在最中间。他穿着蓝色制服、长筒靴，浑身冒着浓烈的紫色气焰。他目光炯炯，神情淡然，脸上毫无惧色。 外面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这就是简玄子。他拿着一条拂尘。头发花白，神情淡然自若，很有仙风道骨的味道。浑身金色符文缭绕、头后有背光。这是一个大仙，相当于真仙的修为。 还有一个穿着唐代明光铠，身上电光缭绕。黑色的甲片，黄铜色面甲。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姬无困，像在冒着火一样。这是杜志。他是战神，与真仙同阶的修为。铠甲是内力外相。 最后一个是申公狸。他穿着灰色干吏装，笔挺干练，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油光可鉴。此人身上冒着紫色气焰，属于真仙。 远离芷洛，是申公狸的要求。他不想在解决姬无困之前遇到芷洛。至于他和姬无困的仇怨，芷洛也早已知晓。今日无论谁死谁活，她都不会感到意外。申公狸也无需辩解： “妇好要我偿命，还她便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简玄子刚想说句开场白，没想到杜志和申公狸哇的一声已经冲了上去！ 第153章 复仇 申公狸和杜志率先冲向姬无困。 申公狸变化出一个法力护罩，高速撞向姬无困。这个护罩紫焰腾腾，像熊熊燃烧的大火球一样。他双眼圆睁，目光像刀锋一样锐利，大喊着呼啸而来： “姬逾！该有个了断了！受死吧！” 姬无困也变化出法力护罩，朝着他对冲过去。他那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申公狸，余光则留意着身后两侧。 咚的一声巨响，申公狸和姬无困猛烈撞在一起，两个护罩几乎同时爆破，迸发出一大片紫色火星。冲撞前一刻，姬无困稍稍改变了方向，造成两人斜着相撞，都错开了，顺着惯性继续向前飞。 两个人都努力调整姿态，稳住身形。姬无困首先转身成功。他双手各向着一个方向猛推一掌。嗖、嗖，两个紫色中型光球激射而出，分别射向申公狸和飞扑过来的杜志。 来不及躲闪了！申公狸双手前伸，咬牙切齿地急速调集法力形成护盾。嘭的一声爆炸，申公狸身前的紫色薄膜被炸碎。冲击波扑面而来，他双手交叉护住头部，被炸飞了十几米远。 面对飞驰而至的光球，杜志高功率运行内力，举起电光缭绕、冒着腾腾白气的青灵双股剑，大喝一声： “呀！” 双剑猛然劈下，像打棒球一样，咚的一声，把光球劈向了地面。看着光球在地面爆炸，杜志呸了一声。 “小心！” 简玄子大喊。杜志也感觉到气流的异动了，猛然抬头，只见浑身紫焰的姬无困已经冲到面前了！ “糟了！” 杜志措手不及，面甲下冰寒的双眼闪出一丝惊愕： “好快的速度！” 金光一闪，嘭的一声爆炸，一道金光符咒击中了姬无困。把他炸得打着转坠落。 “好机会！你们还等什么？！” 申公狸大喊着，双手往上一举，做出托举的姿势，双掌之上瞬间聚合成一团紫色光雾。他把光雾团往姬无困一扔，嗖的一声破风之声，光雾团快速变大，形成了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大光球。光球带着雷鸣之声冲向姬无困。 与此同时，杜志把大量内力灌注到双剑之间。噌、噌两声兵刃切割空气的金鸣之声响起，杜志双剑横扫，一道银光白气凝聚成的巨大弧形气刃飞向姬无困。气刃周围电光闪烁，破风而行，所过之处乱流涌动。 坠落中的姬无困迅速稳住身体。感觉到三人气息爆发，他已经有所准备了。快速调集法力，双手前伸，变化出一个大型法力护盾。紫光一闪，轰隆一声，申公狸的大光球击中法力护盾，发生剧烈的爆炸。 整个夜空瞬间被点亮，地面上的树木、公路清晰可见。大约一公里外，正在观战的秋生和文财被闪光晃了一下，本能地闭眼，抬手挡光。不一会儿，冲击波到了。林肯车的玻璃微微颤抖起来。尘土夹杂着雪粉像波浪一样席卷而至。 车里的章晓兰吓得抱头躲在座椅前。不想被弄脏的芷洛一伸手，变出一层绿色的大型半透薄膜挡在前面。 爆炸一波未平一波又至。杜志的气刃到了！轰隆一声响彻云霄。姬无困的法力护盾被破开。他并合着双手保护头部，蜷缩着身体，被爆炸的余波推向了地面。乱流撕扯着他。耳边只有隆隆的风声，身上的衣服多处开裂，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着。好像只是一瞬间，又感觉很漫长。 啪、啪，姬无困撞断了两棵粗大的大树，嘭的一声巨响，像炮弹一样砸下地面。沙土竟然被掀起了几米高。 行动力一恢复，姬无困马上跃起腾空。因为他知道简玄子的攻击已经到了！一个巨大的虚化金光八卦冲向地面。轰隆一声爆炸，方圆四五十米的树木全部被冲击波推倒。像巨浪一样的沙土扑到了十几米的高空。劲风把烟尘吹到了几百米开外。 姬无困则被冲击波掀飞了几十米高，扔到了百米之外，淹没在滚滚尘土之中。 连续三下大爆炸，地面的公路断开了五六百米的长度。一部分被炸毁了，一部分被沙土掩埋。树木大片倒下，好些被连根拔起。积雪大面积蒸发，到处浓烟滚滚，有些地方隐隐有火光冒出。 尽管爆炸的声音差点把章晓兰的魂都震丢了。她还是毅然走出车外，拉着芷洛的手哭喊道： “夫人，你快救救无困哥吧！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 秋生扭头看着芷洛，眼神充满了焦虑。文财把乾坤袋重重往地上一摔。啪，激起了一阵尘土。 “可恶！我太没用了！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 芷洛的脸冷若冰霜，寒气逼人的双眼紧盯着远方，缓缓说道： “我也好纠结啊。去救无困，你会死，他会伤心。不去救他，他会死，我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的语气里面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冰寒，像万年玄冰透出的森森寒气。 “那，咱们一起去。好歹能死在一起！” 说完，扑通一声，章晓兰跪下了，抱着芷洛的腿呜呜地哭了起来。芷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触电了似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她恍然大悟似的高呼一声： “对！我们可以一起去啊！哎呀！真是糊涂一时啊！怎么会想不到呢？” 章晓兰抬头，泪汪汪的双眼睁得老大。她不明白芷洛在兴奋什么。忽然，一缕紫烟从芷洛头顶飞出，一头扎进了章晓兰的身体里。章晓兰马上擦去眼泪，倏地站起，邪魅一笑，双眸亮晶晶的。 芷洛仙魂出窍，附在章晓兰体内了！ 秋生和文财都察觉到磅礴的气息从章晓兰体内汹涌而出。但是他们不明就里，都呆呆地看向两人。 芷洛轻笑着留下一句，咻的一声腾空而起。 “你们两个自己小心了。” 章晓兰阴笑着，幽幽地说道： “要是你们死了。我们会为你们报仇的。” 那是芷洛的声音。说罢，她也咻的一声飞天而去。 “师哥，太好了！夫人带着晓兰妹妹去救姬先生了！” 秋生警觉地左右瞟了一眼，沉声说道： “高兴得太早了！夫人走了。我们就危险了！” 第154章 峰回路转 三股强大的气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呈三角形落在地面。周围的烟尘被三人体内汹涌而出的气浪吹散。硝烟之中，姬无困的身影慢慢现出。他被申公狸、杜志、简玄子围在三角形中心。 即使有强大的法力保护身体，姬无困脸上、身上还是挂了不少彩。衣服多处破裂、焦黑，蓝色的制服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他的气息大幅下降，法力消耗很大。 尽管如此，姬无困的双目还是闪亮的，眼底之下尽是坚毅和不屈。他喘着气，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着，冷笑几声，大喊道： “你们三人联手，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哈哈哈！太让我失望了。” “哼！死鸭子嘴硬！” 杜志冷声回道，灼灼的目光死死盯着姬无困。手中的青灵双剑嗡嗡作响，像是在骂骂咧咧一样。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想拖延时间吗？你那两个相好没跑。是不是很失望？放心，收拾了你，我不会马上杀她们。得好好折磨她们一番，让你在黄泉路上干等几天！哈哈哈！” 申公狸红着耳朵大骂起来： “杜子兴！我们说好了，不能伤害妇好！你敢动她，我扒了你皮！” 杜志字子兴。 简玄子气定神闲，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目光快速环视一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没有人要伤害她。伤害她，没有任何意义。” 杜志的面甲凭空消失了。他啐了一口，灼热的目光落在申公狸身上，用戏谑的语气说道： “她都跟了姬逾两千六百年了。你还不死心吗？虽然要找个真仙作伴确实很难。呵呵，但你也不至于吊死在一破……” 听了前半句，申公狸红着脸就要动手了。忽然，嗖的一声，一道黄光符咒飞向杜志。 “嗨！” 这符咒威力不大，杜志大喝一声，单手旋转青剑，舞出剑花，一个银光白气组成的圆形气盾瞬间形成。砰的一声爆鸣，气盾挡下了符咒。接着传来了简玄子的喝骂声： “畜生！还不快快向荥原君道歉！” 春秋之时，申公狸在郑国有一块封地叫荥原。因此别人敬称他荥原君。 硝烟散去之时，杜志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目光不再冒火，柔和了许多，一脸歉意。双剑插在地上，两手合抱，深深一拜，语气诚挚地道歉道： “竖子口不择言，实在该死！请荥原君恕罪。” 申公狸呸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姬无困身上，恨恨地说道： “先杀姬逾！” 简玄子高功率运行周天，身边的金色符文开始快速转动起来，脑后的圆形背光更加耀眼。杜志开始运行内力。申公狸早已提起了法力，身上的紫焰就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新一轮的猛攻要开始了！ 冷不防，姬无困首先发起进攻，飞速朝着杜志冲去。杜志邪笑一声，眼睛里再次燃起烈火。他挥舞着双剑迎了上去。 “呀！” 姬无困大喊一声，突然推出一个大型紫色光球。杜志吃了一惊。几十米的距离，就是一瞬间的事。杜志惊讶于姬无困这么短时间内竟然能够调起这么多法力进行攻击。 “哇哎！” 杜志大喊一声，朝着光球双剑齐劈。轰隆一声爆炸，杜志被炸得倒飞出去。嗖的一声，硝烟之中冲出一个身影。姬无困竟然扑向了简玄子！ “好快的速度！” 简玄子暗暗吃惊。他还以为姬无困会趁机追击杜志，没想到竟然朝着自己冲来。这出乎意料的一手让简玄子措手不及。 “呀！” 姬无困大吼着一脚飞踢攻向简玄子。简玄子拂尘一甩，身边的金光符文齐刷刷地排成一张大符咒，墙挡在前面。咚的一声，姬无困一脚踹在符咒上。金光符文剧烈波动起来，简玄子被震得倒退几步。 姬无困一跃而起，单手猛推，打出一个光球直取简玄子。简玄子再挥动拂尘，金光符文重新形成一张符咒挡在面前。轰隆一声爆炸。不少符文蒸发。简玄子再次倒退了几步。 此时的姬无困已经倒后空翻落在地面。 “呀！” 他的右手积蓄着紫色光雾，又一个光球准备成型。突然，轰隆一声，一个光球击中了姬无困后背。 “哇啊！” 姬无困被炸飞起来。是申公狸！他紧接着双手前伸，快速凝聚紫雾。嗖、嗖、嗖，一个个小型紫色光球激射而出，飞向姬无困。 姬无困快速转身调整身形，躲开几个，拍飞几个，硬扛了几个。霎时间光球乱飞，到处都是爆炸。 “去死吧！” 杜志趁姬无困不备，闪身在他背后，双剑猛地一剪。发出噌的一声。姬无困俯身躲过。啪，杜志一记左边腿踢在他脸上。踢得他转了半圈，向地面倒去。接着，杜志挥舞双剑，交叉劈砍。 “呀呀呀！” 乓乓乓，姬无困来不及躲闪，只能抬手格挡。每被砍中一剑，激起点点紫色火星，手上的紫焰便消退几分。 杜志双剑后拉，往前猛劈。噌噌两声，剑锋削破空气发出剑鸣。姬无困奋力跃起躲开。正要反击之时，一道金光符咒从身后飞来。 嘭的一声爆炸，方圆百米都被照亮了，沙土骤起，烟尘涌到了几十米开外。 杜志率先从硝烟中倒退着飞出，啪，稳稳落地。接着申公狸也从烟尘中飞出，落在地面。简玄子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杜志身边。他首先瞟了一眼申公狸。只见申公狸双目失神，脸色有点白。 呼啦一声，硝烟中心迸发出一阵强风。烟尘四散，现出了三个人影——姬无困、芷洛和章晓兰。 “怎么回事？那个丫头竟有这么高的修为？她不是普通人吗？” 杜志吃惊地问道。简玄子拂尘一甩，搭在肩头，表情淡然地回道： “那个女子被仙魂附体了。今晚之事，到此为止吧。” “什么！仙魂而已，您老抬手就能把它灭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杜志一边注视着姬无困等人，一边看向简玄子，嚷嚷着。简玄子目光淡然，缓缓回应： “仙魂当然不算什么。但那是妇好的仙魂。复仇的机会有很多，没必要争一朝之长短。走吧。” 第155章 破局 一个法力护盾突然出现姬无困身边，为他挡下了金光符咒的爆炸。看清楚来人后，简玄子和杜志退到了一起。申公狸跑开一边。 芷洛和被芷洛仙魂附体的章晓兰突然现身救下了姬无困。她们一起出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但申公狸目瞪口呆，连姬无困也倍感意外。 按照简玄子他们事前的商定。如果姬无困保护着她们逃跑。简玄子和杜志正面出击，其中一人引开芷洛；申公狸躲在暗中偷袭姬无困。束手束脚的姬无困施展不开，必定吃大亏。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一时间没了主意。因为其中一个人出了很大的变数。而且，这种变数已经被简玄子看出结果了。所以他急着拉上杜志离开。 芷洛单手叉腰，水亮的双眸盯着简玄子和杜志，看都没看申公狸。她面带淡淡的笑意，冷冷地说道： “申公狸，现在你站哪一边？” 朝思暮想，又不敢相见的人突然出现。申公狸百感交集，心中什么傲气、怒气、脾气都一下子全泄了。他朝着芷洛深深一揖： “属下参见妇好。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前面的故事交代过芷洛的出身。她生于洛水河畔，名字只有一个“洛”字。嫁给商朝王族子犹基后，赐姓好。妇好，跟后世的“好夫人”是一个意思。这是芷洛在商朝末年，别人对她的尊称。一直延续到春秋还有人这样称呼她。 “别废话，过来！” 申公狸低着头慢慢走近章晓兰身边。姬无困一把把她拉到身后，明亮的双眼充满了警惕。他知道申公狸必然不会伤害芷洛。但章晓兰不好说。 杜志这时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按理说，深情之人应该能够共情深情之人的，可杜志却不理解申公狸这种一厢情愿的人。他用不屑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用力地啐了一口。和简玄子两人慢慢后退，随后转身飞离。 俗话说，就算跌倒了，也要抓起把沙子。杜志临走前还不忘说几句场面话： “姬逾！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不但要你血债血偿，还要你倍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看着他俩消失在夜空，姬无困终于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章晓兰暗中扶了他一把。姬无困回头笑了笑，疲惫的目光中充满了爱意。章晓兰竟然像芷洛一样，侧着头斜视着他，半笑半愠的表情，微笑着不说话。 芷洛双手叉腰，大步走向申公狸，看着他冷淡地说道： “申公狸，你躲了我两千多年了。一见面就整这么一出！你和姬无困的恩怨，我要说的，在西周时期已经说过了，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你真有本事就找他单挑啊。拿他身边的人耍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 申公狸无言以对，只好再次一拜： “妇好教训的是。” 随后，他目光低垂着，语气平和地说道： “属下，属下无时不想念妇好。只是……” 他顿了顿，拿出了面对过去的勇气，又作了一揖，沉声说道： “面对宗主、面对女丑，还有镐京血战，属下三番四次地逃跑。实在没有脸面见您。” 姬无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心里鄙视道： “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还装出一副宗师的模样！刚才张艳红来访，肯定有古怪。背后一定是这厮策划出来的！可恶的小人。” 芷洛咯咯一笑，淡然一句： “都过去两千多年。我根本没有放心上。” 听到芷洛亲口说出她不介意过去的事情。申公狸面不改色，神情恭顺。但内心已经心潮澎湃，感动不已。 “现在，你给我个准。无困去金陵告御状的事，你还插手不插手？” 这一句，让申公狸的心沉了一下。这大起大落，可不好受。他双眼躲闪着芷洛的目光，面有难色，低着头寻思着。完全不插手，不可能，这样的话他在金陵的地位会动摇的。可当着芷洛面说会插手，这不是要翻脸么？ 芷洛皱着眉头，脚点着地，有点不耐烦了。申公狸挺起胸膛看着姬无困，目光凌厉，缓缓说道： “只要他不乱来，我不会插手。” 随后，他又朝着芷洛作揖，目光变得柔和，和煦地说道： “属下现在供职朝廷，身在公门，不可能完全不管的。请妇好见谅。不过，今晚之事，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 芷洛嫣然一笑，满意地点点头。申公狸直勾勾地盯着她。他要记住这个萦绕他心底两千年的笑容。其实，他对芷洛已经没有想法了，剩下的，只有他亲口所说的点化之恩。 西周末年，作为前商遗民之后的申公狸，自小在修仙门派永恒宗长大。永恒宗实际上是一个反周复商的组织。宗主邀请到曾经担任商朝大祭司的芷洛加入。仍然奉她为大祭司，以招揽更多心向殷商的修真者。申公狸就是芷洛看着长大的。 性格孤僻、不喜欢沾染尘世的芷洛为何要加入这样一个组织，原因很简单——她的丈夫子犹基投胎转世，成为了宗主之子！从此，子犹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芷洛五百多年来苦苦寻夫的旅途，也画上了句号。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以后再讲。 依依不舍的申公狸前脚离开，另外一个老熟人后脚到。 “嘿嘿，大祭司、公子逾，老朽来晚了。两位受惊了。” 带着青铜面具，满头白发，穿着玄色道袍的谢祁，盘腿坐在一片紫云上，飘然而来。芷洛和姬无困都没好脸色。他们知道谢祁的为人。看着仙风道骨，说话头头是道；其实就是一个投机取巧、明哲保身的滑头。 他还怂得要死。作为钦天监的监正，常年与简玄子他们混迹一起，但是要动手打打杀杀，他肯定不会出现的。简玄子、杜志、申公狸都知道他这一套，从来没有指望过他。只把他当参谋看待。 芷洛抱着手，斜视着谢祁，神情淡然： “谢巫来得真是时候啊。难道你就没有为他们算一卦，告诉今晚必然失败吗？” 第156章 谢祁出现 芷洛开玩笑似的质问谢祁，简玄子有没有找他卜卦今晚之事。谢祁笑着回道： “嘿嘿嘿，人嘛，笃定的时候，就说什么事在人为。拿不定主意时，才会求神问卜。再说了，那几位都是超凡之人。早已脱离五行三界了，算不出来的。” 谢祁飘到芷洛身边。那个青铜面具貌似三千多年都没发生过变化。面具下的眼睛目光闪烁，偷瞄了章晓兰一眼。表面上，两人在礼节性地互相寒暄着。实际上，他们正用传音之法交流着。 “谢巫，为什么我和仙魂心灵感应时断时续？” “大祭司，你们相隔了三千多年啊！就像现代的那个什么，什么，什么电磁波！距离太远，通讯不良。何况，仙境之中时间流逝的速度要比外界慢些。心灵感应不同步，很正常。放心吧。她没事。有我看着呢。” “哼！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她的事你少管。需要的时候你再出现。” “唉！你们女人真不讲理。” “我问你，我找到重生树那一年的幻境方絮为什么熄灭了？你看过吗？” 芷洛这么一问，正在胡说八道的谢祁一下子噎住了。面具下的眼珠子提溜了几下，咽了口吐沫，才缓缓开口： “倭寇入侵之事，即使不卜卦，也可以凭形势推断个七七八八。这种问题，大祭司可以问公子逾。就不必劳烦老夫了吧？” 表面上他在回答芷洛关于河北局势的问题，实际上他对芷洛的传音是这样回答的： “呃，嘿嘿，确实看过。因为我也想知道在什么地方啊。嘿嘿，如果坏了您的事。请您见谅。” “哼！犹基的悲剧，你有九成的责任！让他受了几百年的轮回之苦！早知如此，倒不如让他洗尽前尘，重新开始的好！” 女人不讲理，谢祁早已见识过了。他没有争辩，只是呵呵一笑： “如果洛邑之战，大祭司听老朽之言，把公子犹基带离战场。也不至于饮恨千古了。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大祭司可要好好珍惜啊。” 谢祁说完，分别向芷洛和姬无困一揖： “老朽在此别过。两位保重。” 姬无困作揖还礼。芷洛点了点头。她的头脑里浮现出谢祁的声音： “大祭司，老朽再提醒一次。幻境方絮一旦熄灭，要千百年的充能时间才能启动。而且，凭你仙魂的法力，是没办法在过去久留的。切记了！” 两个月前，芷洛的仙魂跟随谢祁进入名叫“仙境”的法器。第一时间就去了未来，逐年查看自己和姬无困的情况。结果未来的幻境方絮全部熄灭。导致她的仙魂失去了改写未来的机会。 章晓兰挽着姬无困的手，嘴里发出芷洛的声音，眼神邪魅，幽幽地说道： “无困，来。趁着这个时候，咱们到树林里做点什么！这女娃子还是个处女呢。” 姬无困愕然，随后哈哈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回道： “别开玩笑了。现在哪有那种心思！” “好啊！对我如狼似虎。对她百般呵护。你真偏心！” 章晓兰白了他一眼，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冷声骂道。姬无困疼得龇牙咧嘴。突然，章晓兰一下子瘫软下去。他立即扶稳，来了一个公主抱。芷洛的仙魂离开了。 章晓兰缓缓睁眼，看见姬无困灰头土脸的样子，鼻子一酸，泪水就出来了。 “傻瓜，没事了。别哭。” 章晓兰抱住他的脖子，抽泣着。芷洛抱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姬先生！姬夫人！你们没事吧？” 远处传来文财和秋生的声音。他们从烟尘中跑出。看见彼此都安然无恙，大家都很高兴。 “姬夫人，你们走后，文财吓得腿都软了。” “师兄别胡说！” “好了，别皮了。咱们回枣城去吧。三个大洋的房钱可不能白出。” 袭击章晓兰的狙击手，是张彤安排的人。跟踪、围困芷洛等人，也是张彤的主意。她知道拖住芷洛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威胁章晓兰牵制住她。但芷洛通过仙魂附体的方式，既能保护章晓兰，又不会拖累姬无困。这是张彤万万没想到的。 剩下秋生和文财时，张彤没有为难他们的心思。毕竟两个低阶修真者，她压根没放心上。何况，她知道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机会。事情不能做绝。 第二天，简玄子他们失败的消息传回金陵。首辅司马仪坐不住了，连去朝天府办公的心思都没了。偌大的书房里，只有身穿长衫的司马仪在来回踱步。忽然，哐当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从前堂传来。接着传来两个儿子的叫骂声。 司马仪阴沉着脸沉声叫道： “来人，前堂怎么回事？” 管事匆匆跑到门前，语气惊慌地说道： “老爷，两位少爷吵起来了！” “哼！不孝子！竟然吵架吵到我家来了！成何体统！” 一股无名火起，司马仪板着脸大步走向前堂。 前堂之中，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背着手，各自来回踱步。一个是身穿墨绿色军服的司马护。另一个是身穿褐色西装的司马卫。这两个人都满脸通红，眼里冒着火。但看样子，不像是在吵架。 司马仪通过廊道走到前堂客厅。站在屏风后面看了一会儿两人，才干咳一声，缓缓走了出来。司马护和司马卫马上恭敬地站好。 司马仪坐在主位，挥了挥手，司马护和司马卫回到自己的偏位上。看样子，刚才摔茶碗的人是司马护。仆人很快端上了茶水，安静的退下。大厅里只剩下三父子沉默着。 司马仪没有说话，品着茶。两位公子低着头，额头渗出了汗水。刚才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了。司马仪习惯以沉默制造心里压力。没几个人能够承受这种来自高位之人的压力。包括他的两个儿子。 “说，什么事？” 司马护抬头，身体向着司马仪一边倾斜，沉声道： “父亲，龙武军虎贲营的军饷被兵部侍郎王俊扣了！” “混账东西！” 哐当一声，司马仪大骂一声，把手上的茶碗摔了。 第157章 首辅的烦恼 听说兵部侍郎王俊黑了虎贲营的军饷，司马仪大怒，立即摔了茶碗。司马护、司马卫吓了一跳。咻咻咻，十几个不知躲在哪里的刀斧手突然涌入大厅。这些人全部都是高阶修真者，手执各式法器。认识偏座二人的，一脸茫然。不认识二人的，目露凶光，随时准备着拿人。 司马仪摆摆手。唰唰唰，护卫们一溜烟地退了出去。司马护、司马卫都没反应过来，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个王俊好大的胆子！龙武军是我起家的亲军，嫡系中的嫡系！虎贲营是钦天监的私军！申公上仙的部队！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鸦片抽多了？！” 司马仪说到这里，深深吐出一口气，问道： “这厮怎么说？” “禀父亲，王俊说，说……” “说话吞吞吐吐，能成什么大事！不像样！” 司马护吞了口唾沫，拿出刚才发火摔杯子的脾气，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倒出来： “王俊说，虎贲营的军饷是其他营的十倍不止，太不正常。他还说，您的批复是横着签名，落印不正。他说，您的意思就是要卡这笔钱。这不就是狐假虎威么！这王俊只是江南王氏专横跋扈之冰山一角。凡此类事，多不可数。就连儿子这个中军都督都在钱的事情上吃过不少瘪！” 这可不是小事！司马家除了他司马仪，连他儿子都被人骑着。这还得了！不过他没有发怒，反而淡淡一笑，目光变得阴险起来。司马护不由得低垂下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这时，一杯茶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茶案上。司马仪顺手端起，喝起茶来。他吹了吹水面的热气，小抿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一口一口地品尝，还啧啧地细品起来。 整个大厅除了偶然的喝茶声、茶碗与杯盖轻碰的声响，再无其他声音。司马护、司马卫斜着身子坐着，目光低垂，一动不敢动。司马仪这次不是以静压人，而是在思索着。 一会儿后，司马仪缓缓开口： “下面的人，怎么看我的签名和落印？” 司马护对答： “因人而异。有些人觉得，父亲横着签字，是拦；竖着签字，是过。落印正，表示同意。落印斜，表示不同意。” “呸！胡扯！老夫的亲笔签字都不管用，难道要我登门相告吗？” 司马护诺诺地回道： “不敢瞒父亲。管钱、管粮、管武器、管物料的衙门都有这种情况。其实质是吃拿卡要，竭尽所能贪墨。” “这是病！要治！” 司马护知道自己扯远了，也牵扯太多人了。历史上的太子，为了争取人心，都得避免得罪群臣。司马护也知道其中道理，于是立即回到话题上： “父亲，这王俊不好治啊。他是王伦的侄子，江南王氏族老、会稽财团执行董事的二儿子。他的背后可是咱们司马家的钱袋子，不好办啊！” 司马仪嘴角一扬，阴阴一笑，冷声说道： “自然有人治他！别忘了，这个王俊得罪谁了。” 司马护恍然大悟，眼神中的愤愤不平之色消退了不少。司马仪恢复到气定神闲的表情，喝了口茶，问道： “卫儿，你又为何事恼怒？” 司马卫没有作揖，马上回话： “父亲，阿美莉卡捐了三千万美元给朝廷。按父亲意思，此款用于购买阿美莉卡的飞机。结果经办的王治通竟然贪墨了一千万美元！我们才拿了五百万啊。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司马卫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发现司马仪居然没有动怒，脸上反而现出笑意！这笑容有点冷，叫人不寒而栗。他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没了之前那种忿忿的气势。 “还有，儿子派人检查过买回来的五架轰炸机。呃，只有两架能飞。还是，还是二手的老爷机。其余三架，都是破烂货，要大修。” 说到这里，司马卫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无精打采地说道： “唉，这些人居然把脏手伸到父亲的整军计划之中。真是误国硕鼠！” “哈哈哈！” 司马仪居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带着狡黠和阴森。他一拍大腿，笑声戛然而止。冷冷地说道： “护儿，卫儿。凡事应从不同角度思索。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你就会有不同的看法，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还要联系起来分析，这样才能洞悉大局。等着吧，明天，或者后天。王家就会来人求我。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让他们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我们司马家的钱，别人碰不得！” 司马护和司马卫对视一眼，碰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你们两个，明天动身去海城巡视。卫儿视察财政。护儿视察军队。海城是江南，乃至整个大明的经济中心。不可等闲视之。知府时济是我们的人。卫儿会轻松些。海城卫都指挥使独孤豪是南境军的人。护儿要小心注意了。” 说完大手一挥： “回去准备吧。” 司马护、司马卫起身作揖告退。 “来人，我要去一趟钦天监。通知朱先生、廖先生陪同。还有，三位夫人要携小姐们到扬州游玩三天。让司马充安排妥当。” “是，老爷。” 管事站在门口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司马仪长叹了一声，目光黯然，神情落寞。据大兴社的推断，姬无困等人后天到达金陵。无论要做什么，他只剩下一天时间准备。 司马仪压根不怕手令能掀起什么波澜。只要他矢口否认，没人能奈他何。他怕的是姬无困会来硬的。所以早早把家人打发到外地。 “没想到啊。本领通天的钦天监上仙，居然稀里糊涂地败了。这次遇到本领通神的人了吧？唉！病急乱投医，什么办法都要试一试了。” 中午，四辆轿车停在钦天监大院门外。天灰蒙蒙的，抬头看不见太阳。司马仪的心情一如这阴郁的天气。 有几个人早已站在大门前等着了。司马仪有些意外。只见缓步走来的人里，除了熟悉的主事和看着脸熟的侍从之外，还有一个身穿墨绿色军服的中年人。这人精神抖擞，腰板笔直，步伐沉稳有力，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第158章 东奔西跑 迎面走来的军官到了司马仪跟前，立正敬礼，铿锵有力地说道： “龙武军虎贲营千总谭安国，见过首辅大人！” 一听军职，司马仪已经猜到此人身份了，语气平和地说道： “好，很好。谭千总在此，所为何事？” 司马仪明知故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谭安国拱手回话： “回首辅大人的话。末将特地来向师尊申公上仙请安。师尊吩咐末将在此迎候大人，并有话转述。” 谭安国抬出了申公狸弟子的身份。这个身份比什么官都有用。 司马仪心里咯噔一下，可脸仍不改色，呵呵一笑，问道： “申公上仙有何赐教？” “师尊说，他需要静修不便接待首辅大人。还说，军饷之事，必有误会，让末将走程序申诉。” 果然，司马仪猜得没错，申公狸不见他！不知道是昨晚的事，还是军饷的事，又或者两者有之。他暗叫不妙： “其余三人估计也不想见我。不好，他们撒手不管了。这如何是好？” 司马仪点点头，目光仍然和煦，语气还客气：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上仙了。至于虎贲营军饷之事，本座还没听说。特批条上，我亲自签字的，断然不会有问题。” 说着，他回头看向一个身穿马褂长袍的中年人，严厉地说道： “朱先生，你拿着我的腰牌，代表我去兵部司库走一趟。虎贲营之事，今天必须解决！” “属下领命！” 谭安国大喜，作揖行礼： “谢过首辅大人！请大人允许末将陪同朱先生一起前往库司。” “好吧。” 司马仪点点头，脸色稍稍有点阴沉。 “谢大人！” 看着谭安国高高兴兴地离开，钦天监主事缓步上前，深深一揖： “参见首辅大人。请首辅大人见谅，今天四位监正都不在。” 司马仪心沉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目光有些离散。没想到堂堂首辅，竟然吃了闭门羹！ 司马仪一行在钦天监门口折回。他阴沉着脸，对左右吩咐道： “去北镇抚司衙门！” 三辆轿车停在北镇抚司门前大坪。大坪上的日月旗低垂着，一点风都没有。天好像更阴沉了。 早有一名身穿大红制服的锦衣卫千户迎候司马仪一行。这个时代的锦衣卫已经不穿传统飞鱼服，也不穿草鞋。他们大红制服的两肋和后背都绣着素白妆花飞鱼纹。千户以上官员的制服前胸绣有过肩蟒纹。穿的都是黑色高筒皮靴。 中堂豪华的内室中，锦衣卫指挥使龙骁亲自接待司马仪。他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深色皮肤，一嘴络腮胡修得整整齐齐。是个标准的古典美男子。体型伟岸，虎背熊腰，是典型的武将身形。 龙骁，战神修为，真仙一样的存在。凭着这点，让他像简玄子他们一样，在任何高官之前都可以不卑不亢，皇权时代甚至可以趾高气昂。再者，他的龙氏家族，已经渗透在锦衣卫和禁军之中。不能说控制，但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龙骁和司马仪相对而坐。奉过茶水后，偌大的内室只剩下二人。套话讲完后，司马仪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有几个刁民要诬告本官。其中两个本领高强。大兴社和钦天监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想请龙指挥设法缉拿。” 龙骁喝着茶。他瞟了一眼目光殷切、脸带微笑的司马仪，爽朗一笑，回道： “既然是刁民，应该归治安办理。锦衣卫是缉捕官员的。请阁老明察。” 君主立宪之后，锦衣卫的职责不再是办理御案，而是接受都察院和内阁双重节制，专门查办违法官员。至于缉拿官府以外的人，司马仪专门设置了大兴社这个特务机构。意在分摊锦衣卫的权力，让北镇抚司边缘化。 “如果此人在金陵行刺本座，又当如何？” “呵呵，那是五城兵马司之职责。” 司马仪无奈地点点头，但仍然笑意不减。想了想，司马仪抬眸说道： “龙指挥可否调查兵部侍郎王俊、户部郎中王治通。此二人有贪墨之迹象。锦衣卫不会不管吧？” 龙骁哈哈一笑，回道： “当然要管。不过，这些都是王尚书的人。最后还得阁老定夺。” “好！指挥使先按而不发。待本座酌情处理。” 再次客套几句后，司马仪准备起身离开。龙骁平和地说道： “伯奎看阁老心绪不宁。何不请谢巫占卜一卦，指点迷津？” 龙骁字伯奎。 司马仪眼睛一亮，面露喜色。这句话，让他看到了曙光。他朝龙骁一揖： “多谢指挥使赐教！” 传说谢祁能通鬼神，知过去卜未来。司马仪当然知道。他的发迹之路，谢祁早有预言。司马仪觉得这人比传说中的神算子刘伯温、诸葛亮厉害多了。只不过钦天监的失败，让他忽略了这个人。 于是，一行人再度返回钦天监。出门时，天还是灰蒙蒙的，让人分不清早晚。 钦天监本身不大。但谢祁等人的院落就在四周。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道观以及弟子馆舍。所有这些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院落群。 司马仪耐心地在后堂等着。他没有派人寻访。因为他知道，谢祁一定会知道他在等着。如果想见，肯定会出来。 现在，谢祁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应该说，是倒数第二根。最后一根，就是他的龙武军！ 司马仪已经下定了主意，不惜以一个城市为代价，先下手为强，出动军队灭了姬无困等人。虽然他隐隐觉得，这多半是高射炮打蚊子，也许连人家的影子都碰不到。但他已经没办法了。 主事给司马仪上了茶，摆好水果、零嘴。他也不知道谢祁在哪里，会不会见司马仪，已经做好了长时间伺候的准备，连厨房都吩咐好了。 谢祁算给面子了。司马仪等了不到十分钟，他便嘿嘿地笑着，出现在客厅门外。 “阁老久等了。老朽在静修，感应迟钝了一些，这才发现阁老特地寻我。罪过，罪过。以后，阁老派个下人通知老朽到府上报到便是，用不着亲自跑来跑去的。” 第159章 谢祁的主意 司马仪在钦天监后堂喝着茶，耐心地等待谢祁现身。没多久，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司马仪双眼一亮。只见谢祁在门外出现，半空飘着，对他略略作揖行礼。司马仪大喜，立即放下茶碗，起身作揖还礼： “上仙不是凡人，凡尘俗世的礼节就不必了。请入座。” 虽然谢祁戴着青铜面具，不喝茶。但主事还是恭敬地为他奉上了茶水。 “阁老烦恼之事，老朽已经猜到了。老朽没有能力赶走姬逾一行人。但可以给阁老些许意见。” 谢祁少有地不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青铜面具下，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司马仪，微笑着说道： “嘿嘿，首先，阁老无须担心自身安全。老朽敢担保，姬逾不会伤害阁老。” “哦？此话怎讲？” “姬逾此人向来以天下为己任。首辅大权在握，身系大明江山。当前国难当头，阁老稍有闪失，天崩地裂就在顷刻。为天下计，他不敢对您出手的。” 司马仪微微一笑，点点头，目光紧盯着谢祁，视线稍低一些。这样，既表现得专心听讲，又不会直视对方如此无礼。谢祁的话无疑给他吃了定心丸。接着，谢祁又说： “不过，此人相当固执。除了他的女人，基本没人可以说得动。要让此人不再纠缠，阁老只能亲自出马。” “我？亲自出马？” “嘿嘿，此人有个软肋，阁老也能拿捏！” 司马仪一脸困惑，眉头紧锁，眼睛眯了起来，低头呆呆地看着地面。他在努力消化着谢祁的话。聪明人说话都是点到为止，说得太白，想得就少，反而不利于理解。 谢祁开始点化司马仪了： “这人讲道理，识大体、顾全大局，这就是他的软肋！按他的性格，此人必然前来质问阁老北境沦陷之事。届时阁老大方接待，据理力争便是。” 司马仪的眼睛亮了，一脸欣喜。责任心强，讲道理，顾全大局——这种人，一般还正直，有规矩。他终于对姬无困有了清晰的认识。这种人虽少，但司马仪见过。这种人确实好拿捏！他终于明白姬无困为什么会为北境总督和辽北巡抚做事了。 申公狸给出的情报，只简单说明了姬无困和芷洛的出身以及修为；为数不多的事迹又写得像神话故事一样。因此，司马仪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只知道他们厉害，干过不少大事。 现在，他已经不怕这个人了，甚至期待与他见上一面。为官多年的司马仪深知用人之道。这种人正直、忠于职守、有节操，运用得当的话，是一把利剑。觉得碍手碍脚了，也很好打发。 “可惜，当今的官场已经容不下这样的人了。” 他最怕的就是芷洛这种江湖气息重的人。她们行事大多只图快意恩仇，别的压根不会多虑。和她讲大局观，基本上就是对牛弹琴。把人家讲烦，抬手就能把你灭了。 司马仪对谢祁的判断毫不怀疑。他深深鞠躬，行大礼拜谢。周围的随从都肃然站立，低着头。只有谢祁嘿嘿地笑着，端坐着，大模厮样地受礼。 走出钦天监大门，落日的余晖刚好迎面照在司马仪脸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通过袖子边缘看了一眼艳阳，还有那红通通的晚霞。阴霾一扫而空，司马仪此时竟有一种看日出的错觉。 “来人，去醉月居。老夫今天晚上要醉一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司马仪心情很好，一路上都笑脸盈盈的。天公作美，今天路上的交通特别好。窗外的景物飞速闪过，他感觉自己像在腾云驾雾，而非坐着汽车。 司马仪拨云见日。有些人恰好相反，乌云盖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圆月当空，照耀着一片宁静的别墅群。 一身酒气的兵部侍郎王俊由两个手下搀扶着下了车。 “我没醉！飘红呢？快，快扶去春兰的阁楼。今晚，我要，我要跟柳依大战三百回合！” 王俊说着醉话。两个手下分别安抚道： “大人好酒量，怎么会醉呢？只是先歇歇而已。” “对！大人没醉。歇息好了，来个吕布战三英！” 面红耳赤的王俊哈哈大笑： “吕布战三英？好，好！说得好！”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到一所西式别墅门口。一人按了按门铃，远处隐隐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等了很久，居然没有人出来开门。 “奇怪。怎么回事？那些下人不想干了？” “确实奇怪，院子里应该有佣人值守才对的。平日送大人回家，下人老早就开好了门。今天怎么没人出来？” 这时，两人通过铁阑珊望向别墅。只见别墅里面黑灯瞎火的，寂静无声。看着好像没人住在里面。 “狗奴才！我要削了他们耳朵喂狗！” 王俊突然发火，一把甩开两人，用力把门一推。吱的一声，铁门被推开了。两个手下都感觉到不对劲，但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犹豫之间，王俊已经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别墅。 “大人请慢走。” 两个手下立即追了进去，扶着王俊来到正门。门没关，王俊一推就开了。整个一楼大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一个手下搀扶着王俊，另一个手下去摸电灯开关。王俊熟悉布局，即使醉酒状态也能抹黑来到偏厅。 哐当一声，搀扶王俊的手下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花瓶。吓得他脸都绿了。王俊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他哈哈大笑： “哈哈！孙子！打破个花瓶都吓成这样！本座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本座会计较一个花瓶吗？！” 笑着笑着，他就发火了，原本惺忪的双眼变得凌厉起来，瞪得又大又圆，像有两团火在里面。环境很黑，手下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双像要吃人的眼睛还是看得清的。吓得他牙关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哈哈哈！你这狗东西！笑死我了！跟你开玩笑而已！” 王俊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手下突然吃了一惊，瞳孔放大，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视着偏厅深处，牙关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人支支吾吾地颤声说道： “大，大人，若，若无吩咐。小人，小人便告退了。” “滚吧。烦死了！” 这人捂着口鼻，屁滚尿流地往外跑。醉酒的王俊不知道，偏厅弥漫一股血腥味！酒架前的一滩血水，正好被月光照着。 第160章 报复 一股冷风吹入偏厅。王俊打了个哆嗦，嚷嚷起来： “王东！王西！给我死出来！都不想干了是吧？叫三姨太下来！” 没人回应。除了细微的窗帘被吹动的声音，别墅里静悄悄的。 “人都死光了？” 哇啦一声，王俊吐了一地。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哇啦哇啦，一连吐了好几口。王俊的喉咙酸得发疼，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吐了酒，王俊清醒了不少，头却开始痛了。他换了位置躺下。这时候，他才闻到了一个血腥味。 王俊站起来，朝着味源摸索过去，脚下一滑。噗通一声，仰面栽倒。此时，月光再次照进，刚好落在王俊身上。他感觉手上黏黏的、滑溜溜的，一股血臭味扑鼻而来。 “我的妈啊！” 他看见满手、满地、满身的血水！吓得他当场汗流浃背，彻底清醒了。唰、唰、唰一声声沉重的步伐从身后传来。还有声声低沉的叹气声。王俊回头，只见黑暗中几个身影步履蹒跚地靠近。 王俊感到不对劲了。想爬起来，啪哒一声，再次摔倒。地上的血水太滑了！他抬头看着身影越来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叹息声越来越急促。他攀着沙发，挣扎着要站起来。地滑、腿软，王俊废了老大的劲才站起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月光之中。只见三姨太披头散发，两眼翻白，半边脸血肉模糊！只见她的脖子烂了一大半，断开的气管和大动脉都露出来了。脖子之下，更是令人难以直视。身上衣物已经稀烂，上半身体无完肤。大片大片被撕咬的伤痕，深可见骨，血淋淋的！ 此情此景，王俊被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浑身发凉，如同掉进了冰窟一样。 “救，救命啊！王东！王西！” 王俊嘶喊着要往后跑，噗通一声再次摔在地上。三姨太像发现猎物的疯狗一样，突然尖叫一声，嘶哑叫着冲了过来。王东、王西接着出现在窗边。他们跟三姨太差不多，两眼翻白，瞳孔好像消失了一样；半个身子被咬烂了，抖动着；血红的两手伸前乱抓；跌跌撞撞地冲向王俊。 “啊！哇啊！” 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蹲在别墅围墙上。他们对别墅中发出的惨叫声无动于衷。其中一个蒙面的人幽幽地说道： “不愧是鬼道教教主！果然名不虚传！” 另外一个没有蒙面的人接话： “收拾些许普通人，哪里说得上本事。” 这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头白发，看着像十五六岁的模样，声音像中学生一样青涩，带着明显的南方苗疆口音。 别墅重新安静下来。蒙面人锐利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娃娃脸，作了一揖，低声说道： “屋里人死绝了。剩下的事，自有兄弟们料理。杨教主请便。” “那我告辞了。陈兄，以后再有这样的肥差，记得通知我。” 咻的一声，白发娃娃脸消失在夜幕之中。蒙面人看着他走远，学了几声乌鸦叫。围墙之上立马出现了四个蒙面人。 “师尊有令，不毁尸不灭迹，让世人看看王俊的下场！你们把前后门关紧了，不能把活尸放出去。” “是！” 圆月再次淹没在乌云之中，大地一片黑暗。黑衣人走后，别墅外的大树上冒出两个身穿红色制服的锦衣卫。 “白头发，娃娃脸。那肯是鬼道教的杨枭。” “申公狸把业务外包了？钱一定不少。二十三个普通人。我收一半钱也愿意接这活！” “你没那手段。王家人相食而亡，死得可惨了。申公狸那是要杀鸡儆猴。” “那些活尸怎么办？” “不能动。公之于众前，不能动王家的任何东西。” 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太阳还是如常升起。 司马护、司马卫一大早就来到府上，给他们父亲司马仪请安、辞行。三人刚在后堂坐下。管事便匆匆忙忙来报： “老爷，方先生有要事求见。” “知道了。带他到前堂等着。” 司马仪神清气爽，明亮的眼睛扫了两个儿子一眼，笑着说道： “呵呵，王俊的报应来得真早。” 两位公子相视一眼，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不久之后，司马护、司马卫来到前堂客厅。方幕僚连忙起身作揖问好。司马卫看都不看他一眼，背着双手，昂首挺胸走过，自顾自坐在了方幕僚对面。司马护对方幕僚微微一揖。 等了一会儿，司马仪出来了。四人重新见礼，分别落座。 “有什么事？” 司马仪气定神闲，沉声问道。方幕僚恭敬地回道： “兵部侍郎王俊死了。一家十三口和八个下人，还有库司郎中马遥，全部身亡。经调查，这些人中了邪，相食而亡。死相非常恐怖，引起了民众恐慌。” 司马护和司马卫都愕然。司马仪冷冷一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事交给五城兵马司处置吧。还有什么事吗？” “那些人昨晚已经到了定城，最快下午就会到。” 司马护和司马卫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关于简玄子等人和姬无困的恶斗，他们略有所知。这个时候司马仪把家人都打发出去，两人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出乎大家意料，司马仪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打官司而已。监视他们，但不要骚扰他们。知会下去，无论他们找哪个衙门，都不能横加阻拦，拖着便是。” 方幕僚愣了一下才回应： “遵命！” 管事站在门外，通报道： “老爷，户部侍郎王昆求见。” 司马仪哈哈一笑，看着司马护和司马卫，指着门外笑道： “护儿、卫儿，王家贪墨的钱，要加倍吐出来了！” 方幕僚跟着管事出去了。不久，一个身穿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阁老，你要救我啊。你要救救我们这些姓王的啊。那该死的王俊不长眼，得罪了钦天监的神仙。只有您能跟他们说上话。请您看在亲家的份上，恭请神仙们明察。那只是王俊一人所为，千万不要牵连王氏一族啊。” 第161章 到达金陵 王俊一家相食而亡，吓坏了他的堂兄王昆。王昆慌忙找到司马仪，请他帮忙。司马仪压压手，笑着说道： “贤德请坐，有话好说。来人，上茶。” 王昆发着抖，斜着身子坐着，掏出手帕擦着汗。司马仪神情得意，嘴角上扬，平和地说道： “王俊之事，锦衣卫已经介入。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做评论。我相信上仙们是不会乱来的。” 这几句话，司马仪说得很有技巧，意味深长。锦衣卫介入，调查什么？王俊的贪墨之事恐怕难以遮掩。钦天监的人不会乱来。是否认王俊之事是他们干的，还是意味着他们还要出手？王昆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满心不是滋味。 话锋一转，司马仪声音一沉，冷冷地说道： “锦衣卫还盯上了王治通。兵者，凶器也。王俊和王治通，都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唉，牵涉太广。招惹了最不能招惹的人。” 他长叹一声，脸沉了下去： “唉，不好办呐。” 司马护和司马卫都看着王昆，默不作声，像个局外人一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父亲表演。王昆低垂着目光，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他在细细地品着司马仪的话。 王俊、王治通做了什么。他很清楚。所谓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想必就是钱了。只说锦衣卫，不提钦天监。也就是说，这事归司马仪管。想到这里，王昆咬了咬牙，诚惶诚恐地说道： “治通有眼无珠，二千万美元，居然买回来破烂货。他羞愧难当，已经在暗中筹款，积极赔偿朝廷的损失。请阁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锦衣卫销案吧。” 司马仪笑了笑，拉着的脸舒展开来： “哦？治通如此有担当。我可以让锦衣卫缓一缓。不过，销案要走的程序比较繁琐。让他尽快补上那三千万美元的亏空。这样可以堵住都察院的嘴，锦衣卫自然就没有由头查下去了。” 王昆愣了愣，讪笑着点头回应： “是，三千万美元。外甥一定转告，一定敦促。相信十天之内，不，五天之内就能补上。钱直接交兵部库司。钦天监那边……” “哎，这种事情就不要惊动神仙们了。王俊之事，想必只是妖人作乱。你们不需要太过担心。” 王昆稍稍松了口气，客套几句后就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司马护、司马卫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司马卫笑道： “父亲，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权术吗？” “可以这么说吧。御下之术贵在一捭一阖。我们司马家依赖江南财团。所以，我放任他们在圈定的范围内捞钱。可是一旦过界。哼！就要提醒他们，我们可是枪杆子！” 司马仪和煦地看着两个儿子，掏出了肺腑之言： “所谓，规矩定方圆。我们用规矩定下圈子。这个圈子要容得下人。要让里面的人过得好，过得安心。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两个，要好好学！” “多谢父亲教诲！” 金陵城，与饱受战火的中原城市相比，有着云泥之别；与北方租界林立的大城市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新区旧区错落有致，现代与传统交织，生机勃发与沉稳庄严相融；金陵不失国都风范。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一辆林肯车带着一辆小卡车穿过金陵城宏伟的城墙，进入井然有序的街区。畅顺的交通，繁华的街道。金陵城给姬无困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几经周折，他们在外城最好的酒店住下。 风尘仆仆的五人先是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各回房间休息。 洗澡是消除疲劳最有效的办法，尤其是有人伺候。与以前一样，芷洛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享受，姬无困给她洗头、按摩。两人聊了起来。 “芷洛，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去办就行了。你陪着晓兰他们就好。” “大可不必。申公狸已经向我保证了不会插手此事。我们在这里熟人不少。简玄子和杜志断不敢乱来。我还是陪着你吧。” “不用了。我先找伯奎。让他带路，吃不了亏。你陪着他们，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好吧，随你。你自己要小心点。帮我擦掉泡沫。” “好。你也要小心。” “用点力。” 快下班的时间，锦衣卫指挥使龙骁站在北镇抚司的门口。站岗的人被他打发走了。不久，一个身影遮住了斜阳。一道长长的身影横在龙骁脚下。本来背着光，是难以看清来人面貌的。但龙骁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身影。 “无困兄！一别千年，故人无恙否？” 龙骁迎着阳光，斜视着缓缓走来的姬无困，低垂着眼睛，爽朗笑道。姬无困微笑着回答： “伯奎，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爱当官啊。” 龙骁的个头比姬无困高大许多。两人站在一起，像大人带着小孩一样。不过，气势上，姬无困似乎略胜一筹。 “哈哈哈，实属无奈。我们这种超凡之人，就不应该身处高位的。一个不小心就触犯天道，怎么死都不知道。” “可你站在天道一方时，哪怕钦天监的几个冤家一起上都不是你对手。” 啪，龙骁重重地拍了一下姬无困的肩膀。哒，姬无困用力拍了一下他粗壮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笑，过去的点点滴滴尽在不言之中。 “来！到醉月居，咱兄弟俩好好聚一聚。哎？好夫人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吗？” “呵呵，和她出来太过拘谨。找个理由把她撇开了。” “哈哈哈，说的是！既然她不在，我们就去凤栖院了！” 龙骁搂着姬无困的肩膀，缓步走向一辆黑色轿车。一个身穿大红制服的年轻人早已等在车旁。看上去，这人是当司机的。走近一看，此人身体隐隐冒出淡淡的蓝色光雾——这人至少蓝阶三品修为，属于中阶修真者。 龙骁放开了姬无困，朝着这个年轻人一指，介绍道： “这是龙肆。他是我龙氏家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说罢，他严肃地向龙肆介绍道：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子逾。现在，大家叫他姬先生。你看他这么年轻，就知道这是天纵之才中的凤毛麟角了吧。” “晚生见过姬先生。” 龙肆向姬无困深深一揖。姬无困作揖还礼。客气了几句，上车出发，逍遥快活去了。 第162章 旅途中的修行 姬无困出去了。芷洛闲着无事，看见秋生和文财也无所事事，突然想到了折腾一下这两个小子。她决定亲自训练秋生和文财。 大清早，秋生和文财进行过体力锻炼。芷洛安排了精神修炼。除了武夫，修士、道士和方士都需要修炼精神力。道士的精神修行，以画符为主。精神力越强，发挥出来的道术就越强，画出来的符咒就越厉害、有效时间越长。 道士的符箓术，芷洛略有涉猎。所以，她告诉他们训练画符。 训练在秋生和文财的房间进行。他们摆好朱砂碟、毛笔、黄符纸等画符用具。然后规规矩矩站好。芷洛坐在椅子上。章晓兰站在她身后凑热闹。 章晓兰也无聊。她知道在金陵危险，不能独自乱跑，必须留在芷洛身边。 手一挥，芷洛开口说道： “你们两个先画几张定身符。” 秋生、文财听罢，迅速运行周天执笔画符。只见秋生脚下出现一个黄光天师印。秋生已经到达五脉道士修为，属于中阶修真者，水平相当于修士的蓝阶三品。随着秋生在黄符纸上挥洒笔墨，天师印缓慢转动起来。 文财脚下的是青光道君印，三脉道士，虽然属于低阶修真者，但实力已经是同阶中的顶尖水平了。 不消一会儿，两人画符完毕。芷洛的训练开始了： “你们两个各自定住对方。看谁的符箓定身时间最长。” 这种训练，秋生和文财修炼道术时都经历过。都知道怎么做了。 “师弟，我先来！” 秋生爽朗一笑，捻起符箓贴向文财额头。文财站定没有躲闪。啪的一声，一张符箓贴在文财额头。文财顿时全身肌肉收缩，动弹不得。他迅速运行周天，挣脱定身咒。 “一、二、三……” 芷洛开始心里默念数数。他数到七，文财才挣脱束缚。文财满头大汗，喘着气说道： “呼，师兄的定身符真厉害！” “哈哈，轮到你了。” 文财缓了缓，才捻起符箓贴向秋生额头。秋生三秒不到就挣脱了。这就是五脉道士和三脉道士的差距。真正比拼。这四秒的差距足以致命。 章晓兰好奇道： “这黄符纸居然能把人定住。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芷洛玩味一笑，没有看她，只是淡淡说道： “试试就知道了。” 虽然有些担心，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章晓兰还是走向桌子。秋生贱兮兮地笑而不语。文财出言提醒： “晓兰妹妹，小心点啊，别贴额头上了。” 话音刚落，章晓兰伸手碰到了定身符。结果就像触电了一样，浑身麻痹无法动弹。秋生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开。 “哇，吓死我了！一瞬间动不了，好像连呼吸都不畅顺了。” 章晓兰惊叫着。秋生在一边捂着嘴笑。芷洛笑了笑，说道： “很好。这是按照你们道士路子的修炼。接下来，不能运行周天。先摆脱文财的定身符。” 秋生和文财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喊道： “什么？” 文财叫完，开始在想办法。秋生面露难色地说道： “不能用周天之力，那就跟普通人一样了！能被定住大半天的啊。” 芷洛抱着手坐在椅子上： “废什么话。文财把定身符扔地上，一人踩一张。” 秋生和文财收了周天，踩在定身符上，脚立即就麻了。文财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秋生则有意踮起脚尖，轻轻碰着。当他要抬头瞟向芷洛时，芷洛已经一脚踩在他脚上了。 “哎……” 秋生还没喊出，就全身僵住了。芷洛对着秋生板起脸说道： “秋生，别偷奸耍滑！再有下次，我特别加练！” “秋生就是个滑头！” 章晓兰在旁边咯咯一笑。秋生眨眨眼，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被定得动弹不得，一直站到满头大汗。 秋生这家伙很聪明，周天不能运转，可以用精神力冲破定身符的束缚。毕竟道士也会修神，以中阶修真者的精神力去冲破低阶修真者的道术束缚，是不难的。只不过，没有道术的引导，精神力难以发挥。 文财笨一些。他居然想用内力冲破束缚。他觉得不能用道术，那就用内力。可他的内力就是武夫的入门水平，哪有这么容易。 结果，十分钟后，秋生首先冲破定身符的束缚。 “呼啊，累死我了！” 秋生瘫坐在椅子上，擦着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脸解脱的神情。文财眉头紧锁，咬着牙，全身颤抖着，不知是在发力还是累着了。终于，文财用了半小时才动弹起来。 芷洛皱了皱眉，心想： “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定身符失效了？这文财资质不行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答应教他了！” 看着瘫在地上的文财，芷洛淡淡地说道： “文财，你的内力还没成型。要尝试用精神力。秋生就是用精神冲破道术束缚的。要多动脑子，别蛮干。” “是，谢姬夫人教诲。” 芷洛手一挥，轻笑一声： “休息十分钟，接下来尝尝秋生的定身符吧。” “啊？” 连秋生也瘫倒在地了。 这次，秋生被定住了大半个小时。文财就惨了。他则一直站到浑身颤抖，足足两个小时都冲不开束缚。看得芷洛直摇头，看不下去了，才帮他撕了定身符。 晚饭过后，憋得慌的章晓兰在酒店乱逛，意外发现芷洛从外面回来。手上提着一个小布袋。几本杂志和报纸露出了出来。章晓兰欢快地迎了上去，像小鸟叽叽喳喳一样问道： “夫人，夫人。你哪儿去了？你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芷洛停下脚步，淡淡地回道： “几本时事杂志和最近几天的报纸，还有一些零嘴。给。” 她拿出来一个木盒子，然后把布袋递给了章晓兰。 “谢夫人！” 章晓兰接过布袋，目光落在了木盒子上。这个木盒子长方形，大小跟铅笔盒差不多，很老旧的样子。 秋生和文财挤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欣赏着金陵的夜景。忽然，传来了章晓兰的清脆声音： “秋生，过来拿零嘴！” 听见有零嘴，秋生快步迎了上去。看见芷洛也在，两人小跑着过来。走近了，秋生发现芷洛手中的木盒子隐隐散发着蓝色光雾。 “那是什么法器？” “给你们修神用的。” 第163章 五代旧事 公元956年，后周兵伐南唐，围困寿州城。因久攻不下，遭到重挫，士气低落。这是南唐反攻的大好时机。只是南唐军主将李景达、陈觉竟然按兵不动。眼看良机即将错失，南唐将领林仁肇、郭廷谓不忍放弃这个退敌救国的大好机会。于是，二人率水军夜袭下蔡后周军的浮桥，企图切断后周军归路，令后周军自行崩溃。 月明星稀。一支南唐船队沿着淮河，顺风而上，直逼下蔡。身穿绿色便服的姬无困站在船头，抱手而立，明亮的目光远眺着前方。他似乎若有所思。 啪啦、啪啦……身后传来脚踩木板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水磨轻甲、长髯飘飘的中年武将，领着一个身穿红色文武袖、留着山羊须的中年将官，缓步走向姬无困。 “林大人，这位便是末将的师尊，姬射阳。” 长髯武将叫郑泰，是芷洛和姬无困的弟子。姬无困闻声转过身来。林仁肇上前拱手沉声说道： “久仰久仰。郑校尉时常在我面前提及姬射阳。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有上仙助战，此战必定马到功成！” 姬无困依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表情淡然，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大人误会了。本人对内战没有立场。天下大势，皆有定数。凡人相争，像我这种超凡之人，本不该介入。不过，周军之中，有妖人蛰伏，坏了天道。今晚一战很关键，估计他们会出来阻挠。如此一来，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林仁肇听罢，先是一愣，然后讪讪一笑： “如果真有妖人作乱，还请劳烦姬射阳出手。” 郑泰立即打圆场： “林大人，有姬射阳在。大人大可安心，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绕着走。” 说了几句客套话以后，郑泰陪同林仁肇离开。 船队顺风顺水而行，八公山一过，下蔡就到了。南唐军水师的动向，早已被后周军获悉。沿岸的烽火台一个接一个地点燃。然而，南唐水师的进军速度出乎了后周军的意料。月色之下蔡浮桥隐隐横于江面。目力极好的修真者已经看见了。 “擂鼓！” 林仁肇高声。桅杆上的传令兵立即手舞火把，打出信号。鼓手同时用力击鼓。咚、咚咚、咚咚咚……鼓点声在江面回荡着。不久，几十条装满干草和硝石的蒙冲斗舰顺着风势朝着周军浮桥冲去。 后周军以中原士兵为主。北方人的水师哪里是江南水师的对手。在南唐军楼船的压制下，后周军水师根本无法阻挡火船。在淮河北岸督战的下蔡守将张永德急得满头大汗。他对着了望塔下的人大声喊道： “简上仙到了没有？龙都护的援军到了没？” 手下还没回话，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张将军莫怕！简上仙已经有了对策。” 这个声音很年轻，意气风发，语气还有点嚣张。身穿黑色便服的杜志从天而降，浮在半空，与张永德隔着十几米相视一眼，便赶向浮桥。不一会儿，两个妙龄女子施展轻功飘落，轻轻一点防御阑珊，紧随杜志而去。 张永德视力不好，看不出杜志，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手下副将见其一脸茫然，低声提醒道： “大人，刚才来人是杜上仙。简上仙应该到了。方才末将看见南岸隐隐有金光闪烁。或许，上仙已经布下了法阵，设法阻挡火船。上仙在南岸做法，估计用意在稳定军心。毕竟浮桥一失，他们便陷入死地。” 这个副将是个破军二级的武夫。南岸的异象，普通人看不见，后周军中很多修士和武夫都看见了。当然，姬无困也看见了。 一个圆形金光法印悬浮在半空。身穿黑色道袍的简玄子在中心盘腿打坐，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拂尘不时挥舞着。法阵的六个角上盘坐着六个道人。他们坐在金光玉皇印上，同样念着咒语。七个人都被法阵金光映得金碧辉煌。 姬无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法阵。简玄子眉头一皱，拂尘一扬，淡淡一声： “去吧！” 法阵之上凭空出现一道虚化符咒，嗖的一声，符咒飞射而出，直扑姬无困。浑身冒着紫色气焰的姬无困大喝一声： “雕虫小技！” 手一挥，呼的一声，一股紫色飓风迎着金光符咒飞去。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的硝烟被瞬间冲破，姬无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冲向简玄子。 “你的对手是我！” 就在姬无困汇聚法力准备对法阵出手之时，杜志大吼一声从斜刺中冲出。他变化出一身黑色山纹甲，手提双股宝剑，面甲下两眼放光。 砰的一声巨响，杜志双剑猛劈，把姬无困砍得飞坠向地面。他没有停手，不停挥舞双剑，劈出一道道带着电光的弧形剑气。嗖嗖嗖，剑气飞向姬无困。 姬无困调整好姿势，左手前伸变化出法力护盾抵挡，右手后拉积蓄法力，一大团浓烈的紫色光雾在手掌上凝聚起来。 “呀！” 嘭嘭嘭，姬无困用法力护盾顶着剑气轰击，快速逼近杜志。杜志眼里闪出一丝惊惧： “这厮比想象中强悍得多啊！” 瞬息之间，姬无困已经抵近。他大喝一声： “就凭你也敢来拦我！去死吧！” 姬无困右手前推一掌，呼的一声，一个大光球呼啸而出。杜志连忙收招躲避。 太迟了！杜志被大光球推着飞上了天。蓝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直冲云霄。 “呜哇！” 杜志被炸飞起来。姬无困左右开弓，左手一边积蓄法力，一边大喊道： “葬送大唐盛世的恶贼！今日我替天行道送你归西！” 说罢，他左手一推，嗖的一声，又一个大光球飞向杜志。超凡境的武夫以皮糙肉厚着称。但能不能经受住两次重击，可真不好说。 就在杜志心中暗叫不妙之时，一道带着银光白气的倩影飞速冲向大光球。杜志看清来人后，大叫一声： “不！天青不要啊！快走开！” 第164章 叙旧 姬无困朝着被炸飞的杜志推出一个大型紫色光球。杜志躲闪不及，正要硬扛。不料，他的爱徒天青冲向光球。 砰的一声爆炸，名叫天青的妙龄女子，以破军一级的修为，以命相搏，撞开了光球。闪光之中，一具焦黑的残缺尸首从硝烟中坠落。 “不！” 杜志仰天狂啸，面甲消失了，露出了悲愤和狰狞的面目，一双火眼死死盯着姬无困。他彻底暴怒了： “姬逾！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哼！我的子弟、友人，死在你父子手上的不知凡几。血债就要血偿！千年恩怨，今日了结！” 姬无困不为所动，再次提起法力，率先冲向杜志。杜志发狂般哇哇大叫着迎了上去。 咚的一声，两人用护盾相撞。杜志劈出剑气，姬无困打出光球。杜志变化出虚化盾牌抵挡，姬无困变化出半透膜防御。夜空中传来隆隆之声，就像电闪雷鸣一样。 “去死吧！” 杜志大吼一声，突进到姬无困面前，挥双剑横扫。姬无困飞快地跃起，避开劈砍，前空翻，打出一招凌空劈挂腿。砰的一声，姬无困一脚劈在杜志的头盔上。内力具象化的头盔当即像西瓜一样爆开。 “哇啊！” 杜志披头散发地坠落地面。姬无困猛冲过去，死死咬住不放。 “恶贼！休伤我师尊！” 一个浑身冒着银光白气的标致少女，提剑冲向姬无困。姬无困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咻的一声，姬无困躲开少女的一剑劈砍。少女一剑劈空，快速地挥剑横扫。电光火石之间，姬无困抬脚一蹬，噗的一声，把少女踢飞出去，随手甩出一个光球补刀。 轰隆一声爆炸，少女的气息骤然消失。姬无困看都没看结果，直接冲向杜志。此时的杜志已经稳住身体，落地前停住了。看见自己又一个爱徒香消玉殒，他彻底狂暴了。 “啊！姬逾，我饶不了你！” 缭绕在杜志身上的白色电光，像银蛇一样剧烈扭动起来。他的双眼几乎要冒出闪电，手持的双剑随着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 “呀！” 一声咆哮，杜志猛然扑向姬无困。然而，愤怒并不能提升多少内力。只一个照面，杜志就被姬无困狠狠地打落下地面。像炮弹一样轰然落地。 “结束了！杜志！” 姬无困变化出法力护罩，熊熊的紫色气焰在半透膜上翻腾着。嗖的一声，姬无困像流星一样拖着紫焰冲向杜志。 轰隆一声响彻云霄。爆炸把泥土炸飞到十几米高，冲击波裹挟着沙石冲到百米开外。淮河上刮起来一阵强风。岸边的爆炸声，把交战双方的士兵都吓住了。鼓手、船工和弓箭手都纷纷停下手，转身看向南岸。 一队驰援的骑兵被滚滚气浪波及，被掀得人仰马翻。 呼的一声，爆炸中心卷起一股劲风，把烟尘都吹散了。爆炸中心现出三个身影。杜志坐在地上，以手掩面；一副等死的样子。简玄子手持拂尘，淡然矗立，平淡的目光注视着十几米外的姬无困。 在电光火石之间，简玄子赶到，变化出一道巨大的虚化护身灵符，挡住了姬无困的冲击。灵符和护罩在冲撞之中化为乌有。 噗通一声，一个身穿红黑汉甲的大个子落在简玄子和姬无困之间。 大个子就是龙骁。那身远远落后于时代的汉甲，是内力外相。 “伯奎？他投在后周朝廷了？” 姬无困眼里的杀意稍减，心中暗暗吃惊。此时，简玄子淡然的眼神分别看了龙骁和姬无困一眼： “伯奎是原来驰援我们的吗？” 没等龙骁回答，姬无困凌厉的目光看向他，高声质问道： “伯奎！你要帮着他们对付我吗？” 龙骁瞥了一眼二人，沉声回应： “我不想介入你们的纷争。我只是来救援下蔡而已。你们的恩怨，我看今日不是了结的时候。无困兄，看看河面吧。” 姬无困凌厉的目光瞟向淮河水面。只见河边旗帜朝着东北方迎风飘舞！河面上几十条火船居然倒着冲向南唐水师！风向突然逆转了！姬无困暗骂一声： “该死！这肯定是简玄子的法阵！” 一则生怕郑泰、林仁肇有失，二则觉得打下去没有胜算。姬无困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简玄子，转身飞离。杜志见状，大喊一声，要飞天追赶。简玄子立即喝止： “站住！子兴，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什么到此为止！天青和天灵都死了！这岂能罢休！” 杜志咆哮着，眼睁睁地看着姬无困远去。简玄子深知龙骁和姬无困的交情，他不出手，根本没有胜算。他把拂尘一扬，缓缓说道： “我设法留下天青、天灵的魂魄。你去收敛她们的尸体吧。” 每每聊到这段往事，龙骁都显得有些尴尬。他没想到简玄子也看好后周。更没想到姬无困竟然出山帮助南唐。 姬无困躺在太师椅上，喝着花酒，听着正宗的江南小曲。身后一个丫鬟轻轻捶着肩膀，脚边一个丫鬟捏着大腿。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人陶醉。 姬无困打算和龙骁先叙旧，再谈正事。所以，二人只是吃喝、听曲、聊天，并没有提及手令之事。 “无困兄，金陵是简玄子的地盘，你可要小心了。虽然在枣城他们主动败退。但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了，他们罢手，是因为申公狸还愿意听好夫人的。万一这厮暗地里使坏。你还会有危险。”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多半不会在金陵动手。” 说到这里，姬无困朝龙骁笑了笑： “有你在，我们三对三，谁吃亏还说不准呢！” 龙骁爽朗一笑： “我只能劝架。你知道的，现在我和他们不但同朝为官，还在同一个地方。我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的。” 姬无困笑了笑。他知道龙骁的所谓劝架，就是拉偏架。 “我不勉强你选边站。毕竟这只是我的私人恩怨。我不想牵连到别人。” 这种话题，难免让人尴尬。龙骁连忙转移话题： “有人在找锦绣江山图。明面上是户部尚书王仑。背后之人恐怕是她！时隔千年，这幅鬼画又要掀起波澜了！” 第165章 锦绣江山图 姬无困助林仁肇进攻下蔡无果。半年后，周世宗柴荣亲率大军攻打寿州城。南唐铁闸刘仁瞻无奈开城投降。南唐在江北再无屏障。就在世人以为后周大军即将饮马长江，踏平南唐之时。柴荣竟然莫名其妙地下令撤兵了。 其中原因，史书上没有明载，成了千古悬案。姬无困和龙骁每每谈起五代旧事，这段历史必不可少。 后周将领赵光济带兵进驻寿州城不久。有一个富商想要进献宝物给柴荣，于是来求赵光济搭桥铺路。 军帐之中，三大箱金银财宝摆放整齐。长案上摊开一幅青绿山水画。一个穿着华丽的商人躬身在一边。 赵光济和两个谋士借着烛光仔细端详着这幅被称为锦绣江山图的山水画。这幅画色彩鲜艳，红彤彤的太阳，有山有水，大片翠绿的树林，点点嫣红零零星星，一派生机勃发的景象。 良久，一个贾姓谋士说道： “此画以石青为绿，以朱砂为红，颜色之鲜艳，确实堪为奇观。然而没有题字，没有落款，甚是奇怪。言姜太公所作，更是无稽之谈。青绿山水画起源于魏晋，距商周远矣！况此画之鲜艳，吾料之画成不足十天。” 另一个刘姓谋士笑着说道： “此画真叫锦绣江山图吗？依我观之，实在名不副实。此画落笔阴柔有余，而苍劲不足，全无气吞山河之势。只担得起锦绣，却难当江山之名。以余观之，似妇人所作。如此画作，开封街头三两银子可得！” 说完，两位谋士哈哈大笑起来。赵光济没好气地看着富商，黑沉着脸说道： “哼！此等货色焉能上贡陛下！你要戏弄我，还是想戏弄陛下？” 富商没有慌，朝着赵光济一揖，缓缓说道： “禀将军，小人断然不敢戏弄将军，更加不敢戏弄陛下。此画之神奇，不能以画观之。请将军容我示范。” 赵光济点头同意。他和两个谋士都有些好奇。一幅画，不能用画的眼光来看。那还算画吗？应该从什么角度看待？他们都想知道，所以默默看着富商缓步走向边上的灯架。只见他拿起一个烛台慢慢走向锦绣江山图。 “哎！尔要做甚？” 见富商要点了这幅画。贾谋士眼尖，连忙喊道。富商不为所动，火苗一碰锦绣江山图。这画立即烧了起来。青烟骤起，火势蔓延很快，噼噼啪啪，几个呼吸之间就烧了大半！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幅画竟然一边烧，一边恢复原样！大火过后，整张锦绣江山图完好如初，色彩鲜艳如新！ 两位谋士彻底傻了眼。眼巴巴地看着画，嘴巴张得能吞下拳头。赵光济固然震惊，但更多的是惊疑。他是破军二级的武夫。虽看不出这幅画有修真之力存在。但也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他摸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莫非此物乃法器？” 四人正议论间，忽然传来帐外卫兵的叫喊声： “几位上仙，请卑职通禀归德将军……” “滚开！我们要见赵光济也要他同意吗？” 这是杜志的声音。还没见到人，赵光济已经感觉到三股强大的气息出现了。他们分别是简玄子、杜志和龙骁。赵光济立即离案出门相迎。 “见过几位上仙。不知几位深夜到来所为……” 简玄子和杜志完全没有理会赵光济，径直走向锦绣江山图。龙骁客气了一下，拱手回礼，沉声说道： “赵将军，请立即屏退左右，进帐说话。” 两个谋士和富商已经感觉到不对头了。赵光济只是一个眼色，三人匆匆忙忙离开。赵光济唤来亲兵队官，把整个行辕都清空了。杂役、亲兵、书吏一个不留，通通离开。亲兵队把行辕围了个水泄不通。 简玄子神色凝重地看着锦绣江山图。杜志在一边，目光在画和简玄子之间流转。显然，他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赵光济凑近龙骁，低声问道： “敢问龙上仙，你们来这，是为了这幅画吗？这画……” “赵将军没发觉天地灵气的剧烈波动吗？” 龙骁打断了他。赵光济确实感觉到了异样，但不知道是天地灵气出问题了。 “父亲，这画怎么了。” 杜志忍不住问道。简玄子没有接话，拂尘一扬，画自动卷了起来。他沉声说道： “志儿，毁它试试。” 噌的一声，杜志没有一丝犹豫，拔剑便砍。啪啦一声，长案经受不住强烈的剑气，顷刻间化为木屑。 “什么？” 杜志傻眼了。被砍碎的锦绣江山图竟然把碎片聚合在一起，恢复到原样！简玄子和龙骁的神色更加严峻了。 “这怎么可能！” 杜志继续挥剑，噌噌噌。赵光济只见寒光闪烁，锦绣江山图被切成碎片。 “哼！” 杜志一掌打出一击气功。呼的一声，画的碎块被气功打成粉末。砰的一声，地面被打出一个深洞。奇迹又出现了。一股劲风骤然而起，缕缕青烟汇聚，锦绣江山图又还原了！ 龙骁沉声说道： “别费劲了。这东西毁不掉的。” 杜志一脸惊奇地看向简玄子。拂尘一扬，地上精美卷筒凌空飘来，锦绣江山图自动收入其中。卷筒落在地上。简玄子冷声说道： “这是神物。不死不灭。凡人修仙，得正果后成为仙体。仙之上是神。若化身为神，便能像这锦绣江山图一样，不死不灭。” “化神？这不是传说中的神话故事吗？” 杜志问道。龙骁冷笑一声，插话道： “在凡人眼中，我等成仙，也是神话传说。简玄子，你什么都没跟杜子兴说过吗？” 杜志疑惑的眼神盯着简玄子。简玄子脸色还是阴沉着，冷声说道： “我对此有不同看法。神，或许不是修成的，而是不同于世间万物的另一种存在。也许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轮回树和锦绣江山图，恐怕都是另外一个世界之物。” 龙骁勉强挤出笑容： “呵呵，那么说，将臣也是？” “将臣？神话故事里的僵尸之王将臣？真有这种东西存在吗？他在何方？” 杜志追问。龙骁看了一眼简玄子，看见他没有说话的打算，冷笑一声： “这里！” 第166章 不祥之物 上古传说，将臣本是一颗神树，不死不灭。机缘巧合之下，被伏羲所伤的上古神兽犼，傍神树而亡。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树的枝干逐渐长入犼的身躯，最终与其融合，变成僵尸之王将臣。将臣数次为人间带来灾难。 这个故事，杜志听过，赵光济也听过。 看见龙骁指着锦绣江山图，说僵尸之王将臣就在里面。赵光济和杜志都一愣，一时摸不着头脑。龙骁指的，到底是画里画着将臣，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此时，一道惊雷恰好落下，赵光济看见电光把简玄子和杜志、龙骁三人照得煞白。几个奇怪的影子映在军帐之上。他突然明白了！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难道、难道将臣被封印在画中！？” 赵光济突然大叫，吓了杜志一个激灵。一股强风突然涌入军帐之中，把蜡烛全部吹灭了。漆黑一片，装着锦绣江山图的卷筒静静地躺在杜志脚下。杜志立即抬脚后退，神情冷峻，如临大敌。 简玄子跟他说过将臣的传说，听着比故事里的真实一些。但他可没说过将臣被封印之事。杜志一直把这些事情当作上古神话。 拂尘一扬，简玄子冷声说道： “杜志，立刻收拾行囊，离开泰州。” 说罢，简玄子看也不看画卷一眼，绷着脸飘出军帐。杜志只是愣了一下，便大步流星地跟上。赵光济看着他们离开，大喊道： “上仙，此画如何处置啊？” “此事自有多管闲事之人理会。” 简玄子和杜志头也不回地飞走。赵光济看着二人消失在夜幕中，急的一跺脚，六神无主。龙骁则拿着画卷出来了。他神情严肃地对赵光济说道： “赵将军，立即上奏陛下。请陛下带着大军回江北回避。我稍后派人在城内防火。你以失火为由，把军民拉到城外，尽量远离泰州城。” 龙骁这么一说，赵光济害怕起来了。他盯着龙骁手中的画卷，连连后退，颤声说道： “上仙，该不是将臣要破印了？” “不是。方才锦绣江山图造成天地灵气波动。估计中原一带的超凡境修真者都能感应到。包括旱魃、后卿、赢勾三大尸王都会过来争抢。活人留在这里，只会变成它们的肉饲。” 龙骁说的三大尸王，赵光济当然听说过。吓了他一个哆嗦，立即拱手跑去传令。龙骁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身影，摇摇头，嘿嘿一笑。 其实，哪有什么三大尸王！旱魃只是僵尸的一个等级名称，实力在飞僵之上。最后一个旱魃，在东晋时期被他和姬无困等人干掉了。如今世道还有没有旱魃，他不知道。后卿和赢勾，龙骁没见过，想必只是传说。 龙骁真正忌惮的，是女丑！让简玄子害怕的，也是女丑。此人一心灭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因此，知道内情的人，都视锦绣江山图为不详之物，避之不及。 天刚亮，姬无困和芷洛风尘仆仆地赶到。几乎同时赶来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姬无困等人认识，是号称地行仙的陈抟。此人玄君修为，活了五百多年，已经进入暮年。东晋之时，姬无困和龙骁斗女丑，此人也在场。 所谓的玄君，是道士的一个修为等级，相当于半仙级别。简玄子是天尊，相当于真仙级别。 另一个人不认识，布衣芒鞋，是个吐蕃僧人。此人神采不凡，面如明珠宝玉，似有莹光流动，自然生辉。他远远站着，沉着脸看着姬无困几人。姬无困他们没有理会这人。 姬无困和芷洛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龙骁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芷洛从行囊中拿出一卷黄金简。竹简不耐久，芷洛和姬无困喜欢用青铜简、白银简、黄金简记录重要的内容，例如修行功法、阵法或炼器法门。 芷洛按照黄金简上的内容在平地绘画阵法。只见她对地轻抚，手没碰地面，地面却出现一道一道的凹痕。这是一个五行遁阵，可以隔空传送人或物件。绘画完毕，芷洛注入法力，阵纹发出淡淡的紫光。此时，远处观摩的吐蕃僧人投来惊讶的目光。 姬无困把锦绣江山图放入阵中，说道： “芷洛，把这鬼东西传送到天涯海角吧。” 芷洛轻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五行遁阵发出耀眼的紫光。好一会儿，却不见变化！锦绣江山图还在原地！ “哈哈哈！大名鼎鼎的殷商妇好，居然搞不懂五行遁法！这两千年你天天玩小白脸吗？”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冒出。来者姬无困和芷洛认识——号称陆地术法第一人的席应贞。此人术法大成于西周，比姬无困早一两百年，比芷洛完四百年；修为比大多数真仙要高得多。 此人虽口无遮拦，但关键时刻很顶事。姬无困忍了。芷洛没所谓，轻笑一声，转身朝着席应真说道： “我天天研究怎么让人趁着年轻尽快成仙。像你这么老，成仙了也索然无味。” 姬无困听了，不由得脸红起来。芷洛的话，只有他才听得懂。席应真脾气不好，但是对漂亮女人还是很客气的。他只是呵呵一笑，一边缓步走向法阵，一边说道： “天地灵气已经起了变化。你这阵法不能用了。这锦绣江山图，我来处理。” 龙骁听说过席应真。看见姬无困和芷洛吃了亏都没有动怒，龙骁知道这个老头不简单，于是拱手恭敬地问道： “敢问大术士，尊上要亲自保管锦绣江山图吗？” “不可能！我天天住妓院。可不想一觉醒来，妙龄美女都成了吃人僵尸。女丑那厮太过难缠。我只是随便找个深山老林扔了。” 席应真眯着眼睛，一口回绝。姬无困说话了： “要不，我和你送到徐福船队如何？他在东海开了个异界。女丑要混进去，估计难如登天。” 席应真哈哈大笑： “哈哈哈，徐福那老乌龟也不敢收。他怕被弟子偷了。近几百年，徐福船队频频失窃。那边也不安全了。拿来，老夫要走了！” 席应真走后。陆续有人到达。这些吃瓜群众个个不简单，全部都是超凡境的修真者。 一个中年人，身背一把玄铁重剑。看似武圣修为，半仙一样的存在。还有一名身披袈裟的少林僧人，从天而降。随后，徐福的四大弟子广仁、广孝、广义、广悌都到了。 姬无困没有理会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方豪杰，高傲得很。只有广仁的弟子火山上前问话陈抟。看见有人行动，其他人陆续围向陈抟。 芷洛和广悌熟悉，她们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历史记载，泰州城投降之后，周世宗柴荣兵退淮北，并下令荒废泰州城，泰州治所改为下蔡。然而，柴荣退兵泰州城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167章 瘟神降临 这是一段龙骁后来打听到的故事。 看见简玄子和杜志像躲避瘟神一样逃跑，赵光济一边吩咐副将主持撤兵事务，一边带着亲军飞奔向后周武宗柴荣的行辕。 大半夜被吵醒的柴荣有点不高兴。到底什么可怕的东西被引来了，赵光济一知半解，也解释不清楚，支吾了半天说不清个知所以然。柴荣正要发作，忽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叫喊声： “什么人！” “刺客！有刺客要闯禁帐！” 睡眼惺忪的柴荣立即清醒，刚坐直身体，两个身影像风一样冲了进来。两边的近卫愣了几秒，噌噌噌，纷纷拔出刀剑准备拼命。赵光济也反应过来了，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外人，正是简玄子和杜志。 “慢！且慢！简玄上仙和杜上仙都是我部上宾。请陛下宽心。” 赵光济连忙挡在简玄子和杜志身前，讪笑着对柴荣解释道。柴荣眉毛紧锁，没有急于回应。简玄子的名号，他听说过。 根据宫廷秘史记载，此人长生不老，最早的记录是出现在秦昭襄王身边；当了四代秦王的国师之后，在胡亥继位后离开。之后投了刘邦；随后在刘秀、曹操、司马懿等人身边都出现过……最近一次出世，在朱温身边短暂呆过。 以前，柴荣把这些当成神话故事。直到遇到陆行仙人陈抟，他才觉得说不定是真人真事。 “如果秘史确凿，这人怎么看都像投机钻营之辈。现在怎么出现赵光济的部队里？难道说，这姓赵的……” 柴荣没有迟疑很久，便出言阻止了近卫： “散了。这是高人，不许无礼。” 随后朝着穿着道袍的简玄子一揖，和颜悦色地说道： “久仰久仰。寡人孤陋寡闻，失敬了。请两位上仙不要介意。” 简玄子把拂尘一扬，面无表情地作了一揖，淡淡地回了一句： “陛下言重了。” 赵光济见状，立即上前一拜，介绍起来： “启禀陛下，容臣略作介绍。简玄上仙能呼风唤雨，在我部屡建奇功。下蔡水战之时，便是上仙作法，改变风向，让唐军火船掉头，最后大败唐水师。” 介绍完简玄子，他没有忘记杜志： “这位是杜上仙，武艺超群，天下第一。曾经几番百骑劫营，堪比东吴甘兴霸！” “咳咳！” 杜志黑沉着脸，用力干咳几声。赵光济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闭嘴。杜志白了他一眼，心想： “把我比作甘宁！？这厮水贼出身！我好歹还算个名门之后！” 柴荣听了赵光济的话，感觉不是滋味。这么厉害的人物在赵光济手下这么久了，都不引荐给他。 “这赵光济到底想干什么？” 杜志开门见山： “陛下，泰州城很快就要变成充满行尸走肉的人间地狱了。我们父子二人闯禁卫，就要通知陛下从速撤离的。” 如此唐突的一句，柴荣一时难以接受，目光低垂下去，捋着胡子沉思起来。抬眸间发现身边的御前侍卫将军朝他打眼色。他明白，这是有事要凑的意思。于是，他微微点头。头脑中立即传来御前侍卫将军的传音： “陛下，方才天地灵气有异常波动。近几百年各宗门都没有记录过此番异象。恐怕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 御前侍卫将军不敢说赞同杜志的话，只能说出感觉到的现象。看见柴荣还在迟疑，杜志哼了一声拂袖而出。 “杜上仙。” 赵光济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简玄子还是神情淡然。他把拂尘一扬，作了一揖，淡淡道： “陈抟来了。陛下问问他意见吧。就此别过。” 说完，像风一样消失在大帐之中。 “简玄上仙！” 赵光济对着帐门喊了一声。没想到人真回来了——不，那是另外一个人——陈抟。柴荣身边的一等一高人。陈抟也感觉到了天地灵气的异常波动，于是力劝柴荣即刻退兵。 不久几万军队，大半夜集结，浩浩荡荡地撤离了泰州城。 只是，几万活人的气息还是引来了那些可怕的存在。后周军队围困泰州城达一年之久，周边的地下埋着数之不尽的冤死之人。仿佛受到某种存在的召唤，它们从地里钻出来了！ “僵尸又来了！快跑啊！” 天蒙蒙亮，四处昏暗、混沌一片。一群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僵尸竟然无视阳光的照射，像潮水一样向着后周军队扑去。部队经过几次遇袭，士气越来越低，终于崩溃了。后周军诺长的行军队伍被冲成了几段，首尾无法呼应。 “护驾！护驾！” 柴荣在禁卫军的护卫中策马狂奔，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半仙陈抟紧随其后，飞在马队上空。忽然，天空出现几个黑点。非常快！几乎眨眼之间就进入了目视的距离。这时，马队有人慌张大喊： “是飞僵！传说中的飞僵！” “天啊！有四个！” 嗖嗖嗖，四团黑气从天而降，竟然全部朝着禁卫军的马队打来。 陈抟立即甩出一个大火球抵挡。轰隆一声，在高空炸掉了一个黑球。 “不好！” 陈抟对其他三个黑球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擦肩而过飞向柴荣一行人。 轰隆一声，电光闪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穿黑色金边山文甲的身影飞驰而至，变化出一个巨大的内力盾牌挡下了一击。那是杜志！ 简玄子飞到柴荣上方，凌空画符，一面金光护身灵符瞬间生成，挡下了第三个黑球。 “哇啊！”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十几个骑兵被炸人仰马翻。虽然柴荣没有击中，但是马却受惊了，失控乱窜。柴荣吓得脸都绿了，大喊着： “救驾！救驾！” 一边的近卫完全慌了神。有的匆忙躲避柴荣的马，以至于坠马。有的自身难保，有心无力。紧急关头，一员小将从马队中冲出： “陛下莫惊！赵匡胤来也！” 赵匡胤拼命追赶柴荣的马。只见两马靠近之后，赵匡胤双脚夹紧马肚子，探身过去，一手拉住柴荣的缰绳，一手拽住自己的缰绳。 “吁！吁！” 他双手用力，生生把狂奔的两马拉停了。 四个僵尸冲到，天空的激战早已展开。陈抟双手燃起熊熊烈火，与一具飞僵打得有来有往。杜志手持青灵双股剑迎战一具飞僵。近卫骑兵里有不少高阶修真者，这些眼看着俯冲而下的飞僵，纷纷跳马抱团抵抗。 杜志双剑飞舞，寒光闪闪的剑墙密不透风，几个回合之后，居然一剑把飞僵砍成了两段！都说飞僵与半仙同阶，但杜志从简玄子哪里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而是飞僵实力接近真仙，不可掉以轻心云云。今日居然能够轻松消灭一个，杜志自己也有点懵！ 很快，陈抟居然也赢了！在几个近卫高手的帮助下，陈抟把飞僵烧成了碳，炸成了灰。就连地面的近卫兵也重创了飞僵，最后被杜志轻松砍了。 就在众人欢呼之时，天上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一个闪着金光的身影被击落，像炮弹一样砸向地面。轰隆一声爆炸，坠落之处倒了一大片树木。 “父亲！” 杜志大喊一声冲了过去。简玄子倒霉，遇上旱魃了！ 第168章 天道保护 天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具穿着盔甲、披头散发的旱魃把简玄子打落下来后，紧接着冲向地面的人群。看见这种阵仗，柴荣的亲兵卫队吓得再次大乱。很多原来看戏的人，手忙脚乱地鞭打马匹，夺路狂奔。 “可恶！” 杜志见状，咬咬牙，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旱魃的厉害，他没有亲眼看见过，只从简玄子口中得知一二。在僵尸之中，旱魃属于真仙级别。但是，世上却少有真仙是旱魃的对手。用简玄子的话来说，旱魃就像姬无困一样存在！听了这句评价，杜志已经知道旱魃真不好惹！ “呀！” 他全功率运行着内力，全力向天冲去，双手舞着剑花，两道寒光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闪亮的屏障。 “吼！” 一声狂啸，飞速对冲而来的旱魃手一伸，一团黑气组成的巨大鬼爪压向杜志。 “呀！” 看见鬼爪飞速扑来，杜志满脸汗水，闭着眼睛撞了上去。双手的青灵双股剑舞得更加飞快。嘭的一声爆炸，一股银光白气从黑气和硝烟之中突出。杜志竟然撞破了鬼爪！而且没有受伤！ 错愕之间，只见皮肤干硬灰暗、眼睛血红的旱魃迎面而来。杜志本能朝着旱魃的脖子猛挥一剑。噌的一声，寒光一闪，旱魃拍开宝剑，挥爪抓向杜志的脖子。唰的一下，又一道寒光，噌，杜志一剑劈开旱魃的爪击。电光火石之间，两者交错分开，居然不分胜负！ 杜志内力具象出来的铠甲渗出了血水。护颈处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鲜血从裂缝中流出。杜志刹住身体，随即准备再度冲杀。因为他知道，那个旱魃已经停下，并且回身朝他扑来了！ 旱魃大吼一声，叫声犹如晴天霹雳，地面上抬头观战的人都被吓呆了。赵匡胤见状，迅速把柴荣重新扶上马。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此地不宜久留！围着柴荣的亲卫骑兵还没反应过来，赵匡胤已经打马，和柴荣的马并行而跑了。 “呀！” 杜志豁出去了，全功率运行内力，拖着青灵双剑憋足了劲，朝着旱魃冲去。旱魃浑身冒出黑气，像黑旋风一样撞向杜志。嘭，一声巨响。两者相撞之前，一道金光符文闪现击中冲刺中的旱魃。把它炸得翻了几个跟斗，飞向更高的空中。 “好机会！” 看见旱魃身体失控，杜志举起双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扑了过去。 “去死吧！怪物！” 杜志朝着失去平衡的旱魃全力挥剑。带着浓烈银光白气的双剑像闪电般落下。锵的一声，火星四溅。一阵劲风骤然迸发，竟然连上百米下面的旌旗都吹得嚯嚯作响。昏暗的天空下，竟然千里无云，仿佛连云朵也被劲风吹跑了。 “呜哇！” 旱魃惨叫一声，一条手臂竟然硬生生被杜志砍下！这一击，让杜志和简玄子都惊得目瞪口呆了。简玄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不断在旱魃和杜志之间流转。旱魃的阴邪之力大幅下降了！ 旱魃，简玄子见过。五胡乱华时期，女丑便炼化过一具旱魃。那个实力，根本不是真仙能敌的。可，今天这个，怎么看着这么弱？是炼化日子不足，还是有其他原因？ 旱魃被砍了一剑，迅速飞开，与杜志拉开距离。简玄子和杜志会合，都紧张地留意着旱魃的一举一动。杜志大口喘着粗气，下颚已经挂着不少汗珠了。他低声问道： “父亲，这僵尸到底是旱魃还是飞僵？” “旱魃。你看它的眼珠，竖瞳，有灵性。看着会思考，与那些满眼嗜血的飞僵，完全不一样。” 简玄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旱魃，一边回答。杜志还是一脸疑惑，接着问道： “父亲，你不是说过，旱魃虽然归到真仙级别，但是实力远超真仙吗？今日一战，没有你说的夸张啊。” “我没夸张！正常情况下，我们二打一也未必能占便宜。现在看来，它被削弱了！” “被削弱了？是长途跋涉地赶来，体力不支了？” “是天谴！这旱魃遭天谴了！实力弱了不少。而我们受到天赐，实力增加了。此消彼长之下，就连你都能跟它掰掰手腕。” 杜志恍然大悟，望向地面逐渐远去的柴荣和赵匡胤的背影，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 “看来这个柴荣不是草头王这么简单，是个能够一统天下的真命天子！” “嗯，太走运了！我们竟然可以再次利用天赐。这次的天赐，对修为的提升很大。我们一定要把握机会，全力与旱魃一战。尽量把自己的上限拔高。” 简玄子一边说着，像鹰一样锐利的双眼一边打量着旱魃。他在盘算着速战速决，还是慢慢打，拖死它。毕竟随着柴荣脱离危险，天赐随时消失，到时候还是不是旱魃对手，那就不好说了。可战斗结束的太快，天赐效果还没巩固就会消失，会错失一个拔高修为的良机。毕竟，成为真仙以后，修为的增长十分缓慢，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 “吼！” 只见这个断手的旱魃突然仰天咆哮，随后深吸一口气，肚子竟然胀得像鼓一样大。一股隐隐约约的黑气像旋风一样从旱魃脚下升腾而起。地面的马匹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纷纷嘶鸣、躁动不安。那些骑兵只能拼命拉住缰绳，安抚马匹。 “当心！这东西要耍什么阴谋！” 简玄子话音刚落，旱魃朝着地面吐出一大团污浊的黑气。这团黑气很快分散开来，变成无数小气团，朝着人群飞去。靠近了才发现，这些气团的形状很像骷髅头！ 陈抟也在留意旱魃的一举一动，看见它吐出黑气，心里便知不妙，连忙大喊： “大家小心！那是尸气！赶快捂住口鼻！” 人们看见一团团黑气，吓得立即撕扯衣袍、包裹口鼻。已经跑远的赵匡胤也看见了。虽然他和柴荣提前开溜，但是一路的军马阻塞，他们并没有跑远。 赵匡胤立即拉停了自己和柴荣的马。他麻利地撕下一块披风，打开水囊淋湿；然后飞快地把湿布围住柴荣的口鼻： “陛下，末将失礼了。” 匆匆忙忙包好之后，他又一次向着柴荣的马举起马鞭。 “陛下坐稳了！” 赵匡胤一鞭下去。柴荣的马长嘶一声，夺路狂奔。赵匡胤也给自己围了口鼻，拍马追去。 “黑气、黑气追着陛下去了！护驾！护驾！” 一团黑气竟然飞速扑向柴荣。气团之中，隐隐出现一个狰狞的鬼脸！那些好不容易赶上来的亲卫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 第169章 朝局如麻 “事后，不知道是不是尸气侵体。柴荣咳血，包着的布片都染红了。哈哈哈，据说，他当时朝着身边的人大喊着‘孤头安在否？孤头安在否？’哈哈哈！” 龙骁给姬无困讲完柴荣遇袭的故事，喝了一口酒，再次呵呵一笑： “真走运，当时女丑这瘟神不在泰州，只来了一具旱魃。当时的华夏大地到处在打仗。这妖女哪里混乱往哪里钻，大规模的杀人。” “也就乱世才敢这么干。太平盛世这样涂炭生灵，肯定会遭天谴的。” “战乱很快要来了。我有预感这妖女很快就会现世。” 看见姬无困接过身边姑娘递来的酒杯，龙骁拿起酒杯和他干了一杯。叙旧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龙骁把小姑娘们都打发走，包厢下了禁音结界。他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姬无困坐正身子，表情认真起来。 龙骁看着姬无困，试探着问道： “无困兄，首辅司马仪下令让北境总督退出北境的手令，真的在你手上吗？” 姬无困坐起，与龙骁对视，用平淡的语气回答： “是的。随身携带。” 龙骁又问： “无困兄有何打算？” 姬无困的回答很干脆： “去都察院告状。我了解过的。都察院有权弹劾司马仪。” 龙骁很快说道： “都察院只能向议会提出弹劾。最终罢免权在议会。这里有个很大的问题。议会因为经费不足，已经瘫痪很多年了。司马仪和王仑通过一个俱乐部养着少数议员。每到议会决议，就让他们表决。” 姬无困的表情有些吃惊。这是他没想到的。他原以为议会的议员是各个派系的代表。把手令的事捅到议会去，可以让司马仪成为众矢之的。没想到他居然能一支独大，只手遮天！ 他底气不足地问道： “有可能召集所有议员吗？” 龙骁咧着嘴浅浅一笑： “有。要钱！议员的参会差旅费是三百大洋。议会要全席召开，就需要十二万大洋！这笔钱可没人给你掏。而且，这只是一场的费用。听证、申辩、抗辩。如果司马仪的人足够多，他们可以拖个一两年，耗死你。西洋鬼子的这一套，没钱可玩不起。” 姬无困目光变得黯淡，长叹一声，没有说话。龙骁看了他一眼，爽朗一笑，打趣道： “你直接打死他算了！干净利落。” 姬无困白了他一眼，没有回话。龙骁收敛了笑容，说道： “无困兄无须气馁。我相信你也不是非要个结果，只是想把水搅浑而已。如果当真如此，你把手令交给我，办法还是有的。” 姬无困眼睛一亮，凑近龙骁问道： “伯奎，快说来听听。” 龙骁古怪一笑： “你忘了首辅是谁任命的。” “议会啊。” “是皇帝！” 看见姬无困一时转不过来，龙骁解释道： “按宪法，议会选出首辅，由皇帝任命。议会要罢免首辅，也要皇帝签字同意。当然了，君主立宪嘛，议会也可以封驳皇帝的敕命。可封驳圣命，可是要八成票数的！司马仪的人肯定不够！” 龙骁停下来，让姬无困消化。这些事情，姬无困确实不知道。但是，他隐隐预感到什么。 按他的理解，君主立宪就是收了皇帝任免文武百官的权力。如果现在皇帝依然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任免首辅。则朝中必定有保皇党！要不然，百官都不鸟他，他自己也玩不转。 姬无困神情严肃，认真地问道： “伯奎，你的意思是，皇帝罢免了司马仪，会有另一派人接棒吗？” “可以这么理解。你把手令交给我转呈皇帝。剩下的事情，让他们玩去吧。无论结果如何，司马仪都没好日子过。” 姬无困盯着龙骁的眼睛。两双明亮的眼睛对视了几秒。龙骁的目光移开了。他拿起一串葡萄，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姬无困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卷进了一场皇权与宪政的斗争之中，甚至，有可能是一场复辟！ “时候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 姬无困笑了笑，探身过去，用力拍了一下龙骁厚实的肩膀。 “指挥使大人，你买单啊。” 姬无困起身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夜晚看不见月亮，很黑。 回到酒店后，姬无困把龙骁所说的话，对大家大概讲了一下。 秋生和文财不懂这些，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来金陵告状，就像戏曲里演的一样。把状词和证据上交，皇帝就会处理奸臣。没想到现实竟然会如此复杂。 秋生诺诺地问道： “姬先生，现在的大明朝，谁最大，就交给谁处理呗。” 章晓兰向秋生投去讥笑的目光，得意地说道： “秋生你不懂。现在大明朝，最大的就是司马仪！三国讲书，你总听过吧？现在姬先生要告的是曹操！姓龙的，让他向汉献帝告状去。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秋生挠了挠后脑勺，回应道： “这不靠谱吧？汉献帝没有权力啊。他敢处理曹操吗？” 章晓兰嘴角勾了勾，笑着说道： “现在的这个汉献帝，是有点权力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咱们华夏老祖宗的信条。彻底没了权力的皇帝，是不会有人供着的。现在的大明天子还能统而不治，全靠洋人撑腰。刚才姬先生也说了，还有一些保皇党支持他。” 她不打算嘲笑秋生了，转向姬无困，微笑着说道： “姬先生，龙指挥使说的，皇帝绕开议会强行任免首辅，是有先例的。” 她的笑容充满了自信，说话时如数家珍一样滔滔不绝。姬无困眉毛一挑，有点意想不到。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打断章晓兰的话。 “英吉利的维多利亚女王，就干过这样的事。只要有派系配合，她就能顺利更换首相和内阁。她选出来的人，让英吉利更加强大，缔造出一个日不落帝国。而且，皇权都没有复辟。宪政没有受到根本性的动摇。只不过，我们这位天子，有没有这种本事和公心。我就不知道了。” 章晓兰所说的历史，姬无困略有所知。毕竟他可是当过历史讲师的。 两难境地，两难的选择。一边是奸臣当道，一边是皇权死灰复燃。 他看向了芷洛。芷洛正靠着窗户，看着夜幕中的金陵城。好像她知道姬无困看着自己似的，突然来了一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明朝这条破船，怎么选都是错的。” 姬无困和章晓兰愕然。 第170章 把酒夜话 这天，金陵城下起了雨夹雪。看似天气回暖，早春已到；又像严冬下的反常异象。 司马仪应酬完毕，回到府上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打发走了管事和随从，他一个人在书房阅览文件。没一会儿，咚咚咚，几声轻微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点心不吃了。重新泡壶茶来。” 司马仪以为是管事在门外，看也没看一眼便说道。他看文件的时候，习惯吃些点心。不知为什么，今天他没兴趣。来人没有回答，脚步声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司马仪已经意识到谁来了，把文件一合，缓缓抬头。 只见一个身穿新式汉服的年轻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有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来人正是姬无困。 “小民向首辅大人讨口酒喝。不问自取，失礼了。” 姬无困目光炯炯，表情严峻，说话的语气透着寒气。他来到桌前，把托盘放下，放好酒瓶和酒杯。酒是茅台酒。两个杯子都是纯金九龙杯，杯身雕有九条形态各异的龙，龙的眼睛还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宝石。酒和杯子都是司马仪的。 司马仪稍稍迟疑，疲倦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头上一根根竖起的、银丝般的短发，让他看起来盛气凌人。他缓缓起身，稳步上前，主动先于姬无困坐下。 姬无困这是给了司马仪一个下马威。美酒金杯，意味着什么？明太祖朱元璋赐酒给茹太素时说过：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意思是，酒可以一起喝；但杀你的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司马仪知道这个典故。所以他沉着脸，一声不吭，表现得不卑不亢。主动坐下，不动手。就是让姬无困倒酒。气势上化被动为主动，扳回一局。 果然，如他所料。姬无困笑了笑，打开酒瓶，为他们倒酒。瓶盖一开，酒香四溢。姬无困喝过不少茅台，可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醇馥幽郁的酒香。 “你们司马家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 浅抿一口酒，绵软爽口，舌头的感觉很好。大饮一口，酒味丰满醇厚。姬无困吧唧几下舌头，啧啧称好，不禁感叹道： “尊里看无色，杯中动有光。色香味俱全，好酒！这酒配得上瑶池玉液。” 司马仪只是小饮了一口，双眼直视着他。看见姬无困把酒喝光，品尝完后劲。司马仪开口了： “姬奉城今日来找本座，不是单纯为了喝酒吧？” 姬无困长居辽西奉城。姬奉城，是对他的一种敬称。司马仪从称呼上把他抬高，但是这种拔高，只是相对平民而言，远没达到敬畏的程度。要知道，司马仪称呼简玄子、龙骁等人，是用上仙这个称呼的。对于这些人，他是敬畏的。 姬无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那是朝廷机要密函的专用信封，封口虽开，但蜡迹还在。他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纸，啪的一声拍在桌面，推到司马仪面前，沉声问道： “敢问首辅，此手令是不是你亲笔所写？” 司马仪没有动手接，只是低垂了一下目光，扫了一下手令，随后淡然回答： “正是本座亲书。” 唰，姬无困收回手令，按纹路一下一下地折叠，随后一点一点地收入信封之中，缓慢塞回怀中。整个过程，他神情肃然，一声不吭。动作很慢，很轻，一点声音都没有。司马仪也静静地等着，没有说话。 收好信封，姬无困自斟半杯。独自享受。没有看司马仪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除了倒酒的声音，和喝酒的声音。书房里万籁无声。司马仪没有喝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司马仪熟悉这一手。这是以静压人。 司马仪以静给人心理压力，靠的是身份和地位。姬无困以静给人心理压力，靠的自然是实力。无论凭据是什么。心理压力的直接源头都是对未知的恐惧。司马仪没有感到恐惧，因为他大体猜到了姬无困的心思。 姬无困喝完酒，放下杯子，直视着司马仪，冷声问道： “敢问首辅，为什么要出卖北境？” 这个问题，司马仪早已料到。他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说道： “原因有三，一个比一个重要。” 他看了一眼姬无困，看见他表情平静，有意听下去，才继续说道： “其一，存人让地，保存实力。北境被罗刹国和倭国渗透已久，已经算不上大明的领地了。姬奉城久居北境，肯定有所感受。即使抵抗，也将徒劳无功。到头来地还会丢，而且白白牺牲有生力量。” 姬无困没有反驳，静静地看着司马仪。司马仪没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反而与之对视着，继续回答： “其二，天下不稳，无以抵御外敌。世人皆言堂堂大明，为何畏倭如虎。但是，他们也不看看，东南西北中，大明朝廷只占其一而已！这样何以御敌啊？” 姬无困还是耐着性子在听。 “其三，国力相差悬殊，大明需要蛰伏。倭国钢铁年产六百万吨，大明只有区区四万吨。石油消耗量，倭国是两百万吨，大明只有三万吨。倭国年产飞机两千架，重炮千门，坦克数百，军舰六万吨。大明呢？造不出一架飞机，一门大炮，一辆坦克。我们拿什么去打？” 姬无困知道这些都是实情，眉宇之间露出丝丝神伤。司马仪知道他被说动了，继续说道： “现在的大明，需要时间！需要发展的时间！只要天下太平，不出五年，明倭之间的差距必然缩小！届时再一举收复北境，也不算晚。某人知道姬奉城活了两千六百年之久。必然知道历史上卧薪尝胆之事，实属无奈之举。” 司马仪见姬无困低下了头，嘴角一勾，一边倒酒，一边说着： “我看倭寇不会仓促进攻我们。原因有三。一，国联致力于牵制他们。二，他们国内不稳定，文官系统与幕府争权，矛盾严重。三，他们要时间消化北境。” 司马仪喝酒之时，姬无困突然站起。 第171章 心灰意冷 就在司马仪喝酒之时。姬无困倏地站起，俯视着他。这司马仪说出了大明当前的困境，姬无困无话可说。可后面越说越不靠谱，竟然觉得倭寇不会再度入侵？说来说去，就是一心内战、独揽大权，畏倭如虎罢了。他冷声说道： “世人都说司马仪乃当代曹操，实属谬论！若曹操在世，必然高树抗倭大旗，收聚人心。你看看各大报刊的激扬文字，看看大街上义愤填膺的救亡人群吧。汹涌民意，又有哪路军阀胆敢不服天威？说到底，你就是热衷内战，清除异己，根本无心抗倭！” 哐当一声，司马仪的酒杯摔落地面。在他呆愣的目光中，姬无困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阴影，留下一句：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哼！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姬无困冒着风雪，在金陵新皇城的角楼上呆呆地坐着，任凭风吹雪打，岿然不动。不久，他就成了一个雪人，只有嘴巴露出，微微呼出白气。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双眼猛地一睁，两道闪烁着决意的光芒从眼睛中迸发。嗖，姬无困一飞冲天，像箭一样朝着都察院飞去。 躺在床上发呆的芷洛忽然感觉有人从黑暗的角落中冒出。姬无困悄悄洗了澡，没有经她的同意就溜进她房间了。 “怎么样了？” 芷洛没有生气，主动掀开了被子。姬无困没有客气，在昏暗中循着那股无比熟悉的体香，麻溜地钻了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芷洛发现他神情有些黯然。 “我把手令放到都察院总宪办公室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金陵，去海城。” 芷洛与姬无困对视着，嫣然一笑，轻飘飘地说道： “晚几天吧。好久没来金陵，好歹也要玩几天。要不然，某些人以为我们会怕了他们！” 姬无困没有看芷洛的眼睛，嗯了一声，把头埋在她怀里，用脸贴着她，默默地没有说话。这是他最喜欢，感觉最舒服的姿势。软绵绵、富有弹性的触感，随口可及，随手可得。要消化一种不良情绪，他有自己的宣泄方式。 芷洛抱住他的头，也没有说话。这事不会有满意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不一会儿，她笑着，轻轻地说道： “你最好轻点。” 就在姬无困去找司马仪的时候，金陵博物院的夜班保安都集中在了前厅。他们排起了一条长队，轮流到一个中年男人接受打赏。这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长衫、戴着礼帽。他提着一个布袋，皮笑肉不笑地挨个保安发了一包烟和一个大洋。那些保安个个眉开眼笑、点头哈腰。 就在保安们抽着烟、掂量着大洋美好触感时，漆黑一片的藏品库内，十几个黑衣人打着手电筒正在翻箱倒柜。他们倒没有把藏品弄得乱糟糟，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件宝物，地毯式搜索着什么东西。这些人像幽灵一样，忙而不乱，而且翻找之间，竟然没有一丝声响。 藏品库，不对外展览。因此，里面的藏品都放置凌乱。尤其是过年前平北城运来了几十车皇家宝物。这里的工作人员根本不够人手处理，只能暂时随便放着。 一个右眼有点异样的黑衣人走到另外一个黑衣人身边，轻声说道： “头，金石字画类的藏品已经翻了两遍。根本没有看见什么锦绣江山图。会不会这玩意不在这里？” 这些黑衣人都蒙着面，口被挡住，说话的声音更加像蚊子一样微弱。可这个当头的竟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白了对方一眼，也用轻微的声音回道： “抱怨什么！现在只搜了两遍而已！老板出的价钱，值得我们翻十遍！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它！” 听见有人开小差，一个剃了眉毛的黑衣人凑了过来，插话说道： “头，我听说过这个锦绣江山图。说是北宋流传下来的法器，藏着成仙化神的秘密！那位老板能出这么高的价码。恐怕他是相信的。要是真找到了，咱们该不该坐地起价？” 说完，这家伙竟然嘿嘿地笑着眼都弯了。这人的声音明显大多了，虽然还是很细微，但是相比前面两个说话的人，功夫差远了。头目提手做出要打的动作，这个人立即护住头部，连连做出道歉的手势和眼神。头目急了，用蚊子一样的声音怒骂道： “坐地起价？能开出这么优厚的报酬，想要成仙化神的主，你敢得罪他？人家不灭口已经算讲道义了！别废话，给我找！” 两个蒙面人一声不吭地干活去了。就在两人刚走开之时，一声老鼠急促的叫声，让头目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他们的暗号——找到了！十几个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后无声无息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疾走而去。 头目扒开几个早已围上来的人，钻到最里面。只见，手电筒的光芒下，一个一米多长的古老木箱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纸筒，正是用来保存字画的那种纸筒。这个纸筒已经发黄发黑了，不知道经过了多长岁月的侵蚀。看上去，好像一碰就要变成飞灰。头目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扯下了蒙面的布，呆呆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锦绣江山图？” 尽管压低着声音，但头目的声音不再像蚊子一样细微了。木箱旁边的人低声回道： “木箱上刻着名字。” 随后，他又炫耀似的沾沾自喜道： “嘿嘿，这房间放的都是无分类宝物。既然我们在字画类找不到，也许那些呆瓜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于是，我就到这找了。木箱上了锁，被我弄烂了……” “好，很好！不要动，千万不要动。白先生千叮万嘱不要打开画卷。看样子，这画多半要变成灰了。快，快去请白先生！” 戴礼帽的中年男人就是白先生。他神色淡然看着木箱中的纸筒，良久才伸手去拿。不料，手一碰纸筒，纸屑纷纷掉落。果然如头目所猜的，纸筒氧化严重，已经变成灰了。头目的心当场咯噔一下： “噫！这酬金不知要被压多少了！” 纸筒变成了灰，露出了一卷褐色的字画。这字画与纸筒截然相反，不但没有氧化，而且光亮如新。头目一看，心彻底凉了。他做过盗墓的勾当，光看这纸质，这画哪像北宋的，说是刚画的都没人反驳！ 第172章 无心插柳 眼见纸筒化成了灰。头目担心地瞥了白先生一眼。只见他左眼皮微微跳动着。头目有些愕然。白先生知道，终于找到正主了！让头目更加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白先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袖口掏出匕首，唰地一下划向字画！ “哎！你要干嘛？” 好几个黑衣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看见白先生用匕首划破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画，几个黑衣人惊叫起来。白先生没有理会这些人，一双眼睛变得锐利起来，神情也变得冷峻了。看见白先生收起了匕首，头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目光再次落在画卷上。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这画卷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了划痕。几秒不到，竟然光洁如新。刚才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画，这画若非妖物，必定是神器！” 剃了眉毛的黑衣人忍不住大叫起来。白先生轻笑一声，从布袋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蛇皮卷筒，麻利地把锦绣江山图装好。头目伸手要按住，因为他的酬金还没到手呢！谁知白先生的速度比他快多了。白先生一手拍开头目的手，冷声说道： “金条一根不会少你！我们不缺钱！”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话音刚落，五六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白先生的后背。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围住了白先生。白先生仍然死死抱住画卷，盯着头目狠辣的目光，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画卷不离手。金条在车尾箱，你们跟着我去取就是。” 金陵的晨曦，露霜齐现。花草树木都湿漉漉的。大街小巷如往常一样熙熙攘攘。太阳还未升起，很多人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为了生计奔波。 吃早饭时，姬无困向章晓兰抱怨着司马仪那番话。听说司马仪不想抗倭、只想着内战，啪，章晓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 “哼！鬼子都打进门了，还攘外先安内？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不行，我要写篇文章，逐条驳斥这种荒谬的言论！骂他个狗血淋头！让世人看看当朝首辅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芷洛安安静静地吃着，嘴角勾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秋生和文财都不关心这些，自顾自地吃着。他们刚刚从郊外练功回来，肚子饿得直打鼓。只有姬无困和章晓兰在边吃边骂，像是一唱一和。 姬无困和芷洛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来过金陵了。按芷洛的意思，她们要游玩几天。于是，一行人开始了游山玩水。姬无困虽然既心有不甘，又失落惆怅。但是压在心头的大石放下，他心情轻松了不少。两千多年来的经历，他已经习惯了失望的感觉。很多事情，不是他个人之力可以左右的。求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芷洛雇了摄影师和导游，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景点拍照、游览。在夫子庙前，秦淮河畔，她还雇洋人拍了短片，留下一行五人的珍贵影像。虽然看着大家嘻嘻哈哈的模样，姬无困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有时会是忍不住暗自感慨： “这种卖国之人，还能身处高位，只手遮天。真叫人意难平啊！” 一事已毕，另外一事提上了心头——连日来的那些预兆梦！这些梦境，像是从未来开始，一直回溯过去，不断勾起回忆。芷洛失去仙体的一幕，让姬无困始终无法安心，成为了萦绕在心头的心病。陪伴自己两千多年的枕边人突然要告别人世。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姬无困他们游玩之时，都察院却是开了锅。总宪独孤傲一早上班时，便看见一封拆开的机要秘函放在桌面。狐疑之下，他打开一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独孤傲差点没站稳。他反复研究了数次，最终才敢肯定这是司马仪的亲笔手令。手令的内容，与民间传闻相似，他要求北境总督不作抵抗，带兵撤离——就是民间风传的不抵抗政策！ “呸！这居然是真的！” 砰的一声，独孤傲重重一拍桌面。刚放下了茶杯被震倒，滚下，哐当一声摔了个稀烂。滚烫的热茶从桌面流下，落在独孤傲的裤腿上。拿着手令，激动得浑身颤抖的独孤傲并没有理会，抬头看着窗外朝天府的方向，目光灼灼。 “终于有了他的把柄！扳倒这个窃国贼子就在今日！” 咚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二十几岁、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女子没等独孤傲回应，就毅然冲了进来。 “总宪大人，你没事吧？” “哼！我能有什么事。去，把四品以上的属官都叫到会议室去。” 独孤傲掷地有声地回道。女子微微一愣，便应声而去。 这个梳着短发的女子，叫独孤露，是独孤傲的宗亲。她的表面身份是秘书，其实是保镖，蓝阶二品修士。 会议室中，独孤傲当着各部堂官的面宣布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决定——弹劾当朝首辅司马仪！各官员一听，先是死一般的沉默，然后瞬间爆发，乱作一团。 “总宪大人，这个决定，是不是要从长计议啊！” “总宪大人，当今司马首辅只手遮天，金陵又是他的老巢。你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啊！” 除了那些姓独孤的，其他官员都极力反对。更有甚者当场嚷嚷不干了。即使是那几个独孤家族的，要么面面相觑，要么脸色铁青，没几个有好脸色的。 独孤傲见状黑沉着脸，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依《大明律》，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权力。内阁首辅，也在百官之列！当今已经是宪政时代。这大明朝之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不是他们司马家的！你们怕什么！” 这一喝，如同当头一棒，那些吵吵闹闹的官员都被镇住了，一下子都闭上了嘴。独孤傲炯炯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众人。这些人都低下了头，不敢触碰独孤傲的怒目。不过，独孤傲清楚，他们的嘴虽然被堵住，但是内心还是抵触的。 第173章 金陵政潮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独孤傲缓缓坐下。他把目光投向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白发老人。这人叫独孤明，为官多年，颇有谋略。独孤明也看向独孤傲。两人目光一接触，他就知道独孤傲要他出谋划策了。 独孤明点点头，朝着独孤傲一揖，缓缓说道： “总宪大人，老夫有话要说。” “请讲。” 在众人吵闹之时，独孤明心里已经打起了算盘。他知道，论资历和名望，独孤傲比司马仪更高。只是司马仪善兵，朝中大臣和各路财阀都更加青睐于他。与暴发户式的司马家不同，独孤家族累世经营南境，属于地方实力派。由于司马仪一直推行削弱地方势力，巩固自己的权势。司马家和独孤家的矛盾已经变得非常尖锐。 稍加思索，他便有了主意。目光转向其他人，干咳几声后缓缓说道： “司马首辅卖国，证据确凿。依法，都察院应该弹劾他。但是，这事不能只有我们干，必须联合各方势力。旧明时期，都察院查办四品以上官员，必须上奏皇上。现在，我们也该问问陛下、北镇抚司还有议长的意见。” 话音刚落，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各官员三三两两地低声讨论起来。独孤傲点头表示认同。他从先前的亢奋状态中冷静下来了，开始觉得自己冒失了。 “司马仪的政敌可不少。皇帝一派，肯定是反对派。议会那边成分复杂，但也有不少骑墙派和反对派。把这些人牵连进来，可以为司马仪制造不少麻烦。北镇抚司虽然名存实亡，但是锦衣卫指挥使龙骁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他也站在自己一边。钦天监那几个神仙也不那么可怕了。” 独孤傲决定先联络各方，看看他们什么态度。上策，当然是皇家或者议会问责。下策才是自己出头弹劾。打定主意后，他开始安排人员拜访各方势力，试探他们的立场。皇帝和议长，是他必须亲自登门拜访的。 下班时间，都察院的大小官员陆续离开。其中两个一出大门，便低声嘀咕起来。 “老杨，说几句砍头的话吧。总宪大人太过鲁莽了。虽然不满首辅大人的势力不少，但是，他这是在当出头鸟！没有好结果的。” “总宪大人与首辅大人积怨已久。两位都是中兴重臣，可首辅大人大权独揽，总宪大人却落得投闲置散。现在总宪大人把柄在手，断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的。唉，我们这些当手下的，夹在中间，不好办呐！” 两个人叽里咕噜地交头接耳了一番，直到看见一个人力车夫模样的人低头走来，两人才闭上了嘴，走进了一间酒肆。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言一行，已经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 两个苦力蹲在酒肆对面，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边低声交流起来。 “组长，看来手令确实落在都察院里了。” “在都察院里，总比在姬逾手上好办得多。南风布下了天罗地网，又是国际雇佣兵，又是路边炸弹，都拿他没办法。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听说了，连钦天监四个真仙都摆不平。我叉！这是哪路神仙！” “不说这个。回去报告西风，等上峰命令吧。” 太阳下山，最后的几片晚霞湮没在夜空之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点缀着金陵城。外城的商业区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比白天更为繁华。内城以衙门为主，下班之后，冷清多了。都察院附近只有零星的过路人。随着夜深，大小食肆陆续打烊。 晚上的都察院，只有两个房间亮着灯。人们开玩笑地说，都察院监察百官但从来不出金陵。那是因为都察院的人员严重不足，像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一样，都被边缘化了。 历来被戏称养老院的五军都督府，却在近年变得位高权重。尤其是管理东南战区的前军都督府和中南战区的中军都督府，前者由司马仪的族弟司马康执掌，后者属于司马仪的儿子司马护。这一反常态，是司马仪主政后的结果，很多人不满。 夜深人静，除了偶然经过的巡捕，都察院外基本看不见人了。然而，黑暗之中，却有十几个人影，从各个方向朝着都察院迅速靠拢。这些人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个个鹰目狼眼，身轻如燕。三米高的院墙根本起不到一丝作用。这些人黑衣人翻进都察院后，都有条不紊地朝着一处潜行。 他们的目标是总宪办公室。这些人对都察院的结构了如指掌，行动迅捷无比。没一会儿已经有三个人摸到办公室门口。其余的人没有一窝蜂地涌上来，而是分别把守各处通道警戒着。 总宪办公室的门前，一双修长、妩媚的眼睛对另外一个人打了个眼色。这人点头示意明白，随后掏出一条弯曲的金丝，插入门锁孔，悄无声息地转动起来。十几秒后，寂静的走廊上响起了咔嚓的声音——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另外一个人像安排好了一样，轻轻把门一推，像鬼魅一样闪进了办公室。不到几秒，哒哒哒，几声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这是安全的信号。那个蒙面的女人像风一样跑了进去。负责开锁的人却转过身来，警惕着走廊两侧。 这个女人，就是在平北城翻进陈家大院的西风。她负责这次盗窃手令的行动。 西风和另一个人拿出了磷火石。借着幽幽的绿光，她们迅速地翻找着各处文件。 这两人动作虽然快，但是几乎没有声响发出。偌大的都察院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队长，这办公室太大了。要不要调一组人进来？” 另外一个人用传音之法问西风。西风正要回答，目光突然被墙角吸引了。她三步并两步走到墙角，把磷火往墙上一照。看见墙上刻着的符文时，她修长的双眼瞬间瞪圆。西风吓出了一头冷汗，迅速用传音之法联系所有能够感觉到的手下： “撤！我们中埋伏了！” 她一边朝着窗口疾走，一边低声骂道： “幸亏我们没有用影遁之术进来，否则要身首异处了！” 突然，走廊里传来啪啪啪的急促脚步声，接着就是叫喊声和枪声。独孤傲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174章 喋血都察院 都察院的人使用影遁之术突然从阴影中杀出，打了西风的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些人少数端着冲锋枪，大多一手短刀，一手手枪。啪啪的枪声在走廊回荡，混杂着子弹掉落地面的叮叮当当声、人的惨叫声。寂静的都察院瞬间沸腾起来。 只是一个突袭，西风的人就躺了一大半。开锁的那个人见势不妙，立即发动影遁之术，在身后的墙上开了一个阴影通道，想要穿墙躲到隔壁房间去。西风感觉到他发功，正要阻止时，已经晚了。只见这人前脚刚跨进阴影，阴影就像水面被石头砸了一样，竟然泛起涟漪。这人半个身子留在了原地，扑倒在墙壁上，无力地滑落。血水立即染红了墙壁。肠子、内脏满地都是。 西风哼了一声： “真是笨蛋！” 她这一停步，办公室里的另外一人已经赶上，一个飞身撞窗而出。 “呜哇！” 一声惨叫从窗外传来，西风快步上前，探出窗外一看。只见这人已经四分五裂，肢体胡乱挤在一起悬挂在空中，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包住了一样。地面留下了一滩血水！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张网！血水浸湿了细小的网线，西风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晰。 “哼！我还以为南方的人擅长驱使蛇虫鼠蚁，没想到还有蜘蛛精啊！” 西风爆发气息，一身蓝色气焰护体。从对手的气息强度来看，大多数是低阶修真者，她那蓝阶二品的修为还是相当够看的。 西风一跃而下。不出意外，一张近乎透明的钢丝细网扑面而来！ “哼！雕虫小技！嘿！” 西风手一扬，甩出一个光球。砰的一声，火星四溅，钢丝网被炸得稀烂。啪嗒一声，西风冲破硝烟，落地前滚翻，蹲了几秒。她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留守在行政大楼外的一组人已经全部被干掉了。几个身影迅速朝着她冲来。 啪啪啪，几枪打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西风侧滚翻躲开了子弹，眼疾手快地还了一个光球。嘭的一声爆炸，一阵惨叫从黑暗中传出。一个穿着都察院制服的人被炸飞起来。这一击的破坏力，堪比手榴弹。此人非死即伤。 西风不敢停留，还击之后迅速撒腿就跑。嗖嗖嗖，几颗子弹擦身而过。西风头也不回地冲向院墙。她一跃而起，正要翻过院墙之时，突然前方闪出一个身影。那是独孤傲的秘书兼保镖，也是这次伏击的指挥者——独孤露。 她腾空一击转身飞踹腿，啪的一声，把西风踹回大院之内。西风在落地前调整好姿态，轻盈落地。蓝阶二品对蓝阶二品。这个修为水平的人，如果放眼一城一地，实在很少，不失为一方豪杰。 短发穿着制服的独孤露一脸轻蔑地看着蒙面的西风。西风眼神之中已经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慌乱。连续两次偷盗手令的行动都失败了，回去真不知会有什么下场。她在努力地压制着不安的内心，已经没有什么斗志了。 “嘿！” 独孤露先手，突然对着西风发射出一个篮球大小的蓝色光球。西风眼疾手快，同时大喝一声迅速跳跃躲闪。嘭的一声爆炸，像是发出了开打的信号。独孤露已经冲跳到西风身边。两人在空中拳来脚往，噼里啪啦地过招。 “你们大兴社的人已经死光了！你那些人都是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独孤露边打边嘲笑道。西风不是泥菩萨，行动失败已经够窝囊了，现在还被一个丫头嘲笑。啪的一声，西风一巴掌扇在独孤露脸上，当场扇出了一个掌印。独孤露火了，明亮的双眸圆睁露出。她挡下了西风一记边腿，顺势还了一记转身后摆腿。啪的一声，西风被踢飞了几米远。二人几乎同时落地。 “那边还有一个！不要放跑了！给我围住！” 远处的大楼里陆续有人跑出，向着西风跑来。西风盯着独孤露，余光瞥见越来越多的都察院警卫跑来。她眼底闪过一抹不甘。突然，西风一记扫踢，呼啦一声，尘土飞扬，一股气浪直扑独孤露。 独孤露早有准备。一方面，她防着对方鱼死网破，拉她垫背。另外一方面，她预备着对方想方设法逃跑。西风一动，独孤露就知道她要逃。 “嘿！休想逃跑！” 独孤露开了法力护盾，在蓝色薄膜的掩护下，破开气浪，冲进了滚滚尘土。她觉得西风一定是要逃跑。不料，西风的行为出乎了她的意料。西风竟然顺着尘土扑了过来！ “嗨！” 西风大喝一声，全力打出一个气击。啪，一声清脆的声响。独孤露身前的法力护盾像泡泡一样爆开。没等独孤露反应过来，西风竟然一把抱住了她。独孤露的神情很快地从惊疑变成了惊骇！原来西风手上握着一个日制香瓜手雷！ “不！” 嘭的一声爆炸，独孤露和西风都被炸飞开来。两人都翻滚着落地，在地上拖出十来米长的血痕。远处赶来的人们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要和独孤露同归于尽。 “快，快救独孤小姐！” 众人惊愕之时，有人高声大喊。大家这才回过神来，陆续跑向躺在地上还能动的独孤露。一般情况下，扔手榴弹很难炸死蓝阶二品。但是这样的贴身爆炸，还没有心理准备，那可是特例。 独孤露上半身被炸得血肉模糊，衣裤几乎都碎了。她自知难逃一死，蜷缩着身子，拼命护着私密部位，在最后的时刻尽量维护着女性最后的尊严。 西风的手雷，用左手握着，贴着独孤露的后背。所以，她受伤远比独孤露要轻——只是左手废了。就在众人奔向独孤露之时，西风突然跃起，翻墙而出。独孤露没想到，这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敢豁出去。 一个干净整洁的早餐店里，姬无困喝着热气腾腾的茶，看着报纸，像是念给大家听，也像是自言自语： “金陵城三天发生了两宗大案，都死了十几个人。” 章晓兰正在吃着馄饨，一下子被姬无困的话吸引了： “无困哥，到底是什么大案？竟然能死这么多人。” “详情，报纸没说清楚。第一件在三天前的晚上，发生在金陵博物院。保安恶斗盗贼，双方一共死了十九人。” 芷洛、秋生、文财也投来好奇的目光。秋生问道： “第二宗呢？” “昨天晚上，都察院遇袭……” 第175章 反水 就在姬无困夜访司马仪当晚，白先生雇佣的盗贼集团在金陵博物院找到了锦绣江山图。盗贼头目宋牛知道这个白先生来头不小，不但有钱还有势。生怕对方赖账，更怕对方灭口的宋牛坚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面对着泼天富贵触手可及的白先生，抱着锦绣江山图死活不肯撒手。宋牛只能让手下押着他去车里取钱。 本来，按照白先生的吩咐，保安集中在前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好巧不巧，有两个保安上厕所，经过展品厅时碰到被挟持的白先生和宋牛等人。天天收人好处的保安眼看白先生被刀子架着，还有那十几个黑衣人。他俩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还拿出哨子，嘟嘟嘟地吹个不停。 宋牛见状立即拔出驳壳枪，啪的一枪干掉了一个保安。另一个保安听见枪声七拐八拐地绕着柱子和展品柜逃脱了。宋牛连开两枪都打不中人，气得大骂： “他妈的！让那黑脚跑了！弟兄们，咱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白先生没好气地说道： “那些保安听我的。你让我说几句话，他们就会散开。别把事情搞复杂了。” “哼！你想得美！他们是你的人。听你的，倒霉的指不定是我们！” 没等宋牛发话，旁边一个剃掉眉毛的人骂骂咧咧地回道。宋牛却犹豫了。之前的日子里，都是白先生打点，他们才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博物院搜查。可能真没必要搞到拔枪相对的地步。可，那个多嘴的家伙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在宋牛迟疑之时，啪啪啪，密集的步枪朝他们射来。 “哇啊！”“哦啊！” 几个黑衣人中枪倒地。枪声从两个方向射来，一时之间把宋牛等人打懵了。混乱之中，白先生的手臂被刀子划了两下，袖子渗出了鲜血。白先生暗叫不妙。这是保安队来救他了——可怎么他妈的直接开枪了！？他还在这些人的手上呢！ 原来，保安队长知道白先生被劫持了，吓得脸都绿了。他知道，白先生是户部来的人，不容有失。因此，他带着十几个保安赶来解救。他们熟悉地形，在展厅外的过道口伏击了宋牛一伙盗贼。 枪打一阵就停了，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喊声： “你们听着！赶快放了白先生，我让你们走。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去你妈的！杀了我的弟兄还想骗我！” 啪啪啪，宋牛躲在白先生身后边喊边开枪。其他盗贼也陆续拔出手枪还击。那些保安不顾白先生的安危，纷纷一股脑地开枪。狭小、昏暗的展厅门口一时间子弹乱飞。 几颗子弹嗖嗖地飞过白先生身边。他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了。他倏地从袖筒中拔出匕首，朝着两个架着他的盗贼脖子划去。唰唰两声，两道血柱飞溅而出。两个盗贼捂着喉咙，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放开了白先生，踉跄着陆续跌倒。 这个白先生是个武夫，拥有骁勇二级的修为，相当于修士绿阶二品的实力。处于修真江湖底层的低阶修真者，在普通人眼里也是杀神一样的存在。两三个拿枪的人也未必是一个低阶修真者的对手。 不过，在狭窄的地形里，几十人的枪战中，低阶修真者的身法真不够看。再者，这个白先生太倒霉了。他刚杀了两个人，身上就中了一枪——保安那边射来的。内力抵消了大部分伤害，可他的行动能力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白先生忍痛再度出手，一匕首捅进了一个盗贼的心窝。混乱之中，宋牛发现他挣脱了束缚，连忙扑了过来。 宋牛也是骁勇二级的武夫。 啪的一声，宋牛一脚踹翻了白先生，驳壳枪立即对准他射击。白先生眼利，翻滚躲过，正要起身反击。啪，不料被一枪射中后背——还是保安那边射来的子弹。白先生的内力已经没多少，这一枪重创了他。气急败坏的他，一时分不清这些保安是哪边的。 博物院晚上是不开灯的，枪战的地方只有月光照进来，保安们压根分不清谁是谁，见人就射。 宋牛和另外两人迅速出手攻击白先生。三把匕首先后捅进了白先生的身体。鲜血溅了宋牛一脸。 “没必要……搞成这样……” 白先生哀怨地盯着宋牛，咬着后槽牙无力地瘫倒。一个想补刀的盗贼被子弹爆了头。血水脑浆再次溅了宋牛一脸。宋牛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连忙抢过装有锦绣江山图的蛇皮袋。这厮带着手下杀散了保安，拼死突围。剩下的五个盗贼带着锦绣江山图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年头到处乱糟糟的，杀人越货的大案时有发生。姬无困不关心博物院的案子。他隐隐感觉都察院的命案与手令有关。 “搞不好，是朝天府和都察院火拼了。看来，这个手令真是颗能激起千层浪的石头啊。后面肯定还有大事要发生。哼哼，看来金陵朝廷的水真被我搅浑了！” 姬无困弯着嘴角，自言自语着。章晓兰也看起来了报纸。她们买报纸，一般都是三张五张的，不需要大家挤在一起看。芷洛吃完早饭，看了一眼姬无困，嫣然一笑，说道：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那个女人比看报清楚多了。” 姬无困抬头，顺着芷洛的目光看向一处人多杂乱的地方。章晓兰听了，感觉莫名其妙。可他明白芷洛说的人是谁——成秋燕。自从他们进入金陵地界，就感觉一直被人跟踪。昨天，一股熟悉的、微弱气息出现在他们身边。那就是大兴社特务、代号东风的成秋燕。 姬无困隐蔽着气息，混进了街头人群之中，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暗巷之中。成秋燕正靠着墙、抱着手，对着他似笑非笑，神采奕奕的双眸之中毫无惧意，反而眼底之下浮现出一抹期待。 “你好啊，姬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第176章 风云再起 看见姬无困出现在眼前，成秋燕向他抛了个媚眼。姬无困板着的脸放松下来。他对她没有恶意，没必要装冷酷了。他微微一笑，回答道： “你跟在我们身边已经很久了吧？你现在明目张胆地跟踪我们。是不是司马仪不打算对我下手了？” 成秋燕换了个站姿，正对姬无困，嫣然一笑： “是的。不会对你们下手了。上峰的命令是让我们暗中为你们行方便，尽量让你们不受阻碍。尤其是你们想要离开金陵，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让你们畅通无阻。” 姬无困嘴角一扬，淡淡地笑道： “意思就是让我们赶快滚啰。” 成秋燕回以灿烂的笑容： “意思是，在你们经过城门检查岗时，不搜查、不盘问，麻利放行。你们下榻的酒店，我们会阻止五城兵马司来盘查。你们需要加油的时候，我们可以快速送来。甚至，你们想要晚上离开，我们可以破例打开城门。” 说完，她掩嘴咯咯一笑： “确实，上面的人希望你们有多快滚多快，有多远滚多远。” 姬无困轻笑一声，闲话说完，进入正题： “都察院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也不能讲。但是，我劝你们最好尽快离开金陵。因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该久留。” 成秋燕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吐字有力地回道。姬无困点点头。他明白了，朝堂将有一场大地震。他真的把金陵的水搅浑了，而且泼向了司马仪！ “你的消息很重要。我可以怎么答谢你？” 姬无困神情放松。他还记得当天在津城，成秋燕要请他喝咖啡的事情。这回该换他了。成秋燕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得意一笑，转身就走，边走边说： “姬先生尽快离开，就是最好的答谢。因为我也能跟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姬无困明白，一定是成秋燕的人来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姬无困对这个女人突然生出了不少好感。当初在关城，跟着北境总督到妓院避祸，芷洛以超强的读心术逮住了这个大兴社特务。后来把她放跑了。成秋燕感恩，一直好言相劝，暗示他的金陵之行不但凶险，还会没有结果。 姬无困感觉到成秋燕是真心向着他的。更让他佩服的是，成秋燕没有出卖自己的组织，在两头的夹缝中遵循自己的本心行事。 白先生的死讯很快被报告到内阁次辅、户部尚书王仑那里。这个五十多岁、戴着小圆眼睛的男人，有着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相比同龄的司马仪，这人显得非常年轻，看着四十岁的模样。 王仑一边悠哉悠哉地吃着早饭，一边听手下的报告。报告人全部汇报完毕后，本以为他会雷霆大怒，却惊奇地发现王仑压根没生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吴先生，白方唐的事情，你说说看。” 王仑拿着餐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语气平淡地对手下说道。吴先生作了个揖，用有力的语气缓缓回道： “是，阁老。属下已经严刑审问过受伤被抓获的盗贼。白方唐是找到锦绣江山图了。可惜手下人见利忘义，杀人劫货。为首的人叫宋牛。就是他抢走了锦绣江山图。属下已经派人盯着各个城门。如果宋牛出城，应该瞒不过我们。” 说道这里，吴先生停下，观察了一眼王仑。王仑依然风轻云淡，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白方唐用人不当，你们应该吸取教训。据说，锦绣江山图藏着成仙化神的秘密。对于修真者来说，诱惑力极大啊。那个宋牛八成是看上了成仙的秘诀。成仙我知道，本领通天，长生不老。化神究竟是什么境界？” 王仑问什么是化神。吴先生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 “据古籍记载，化神，就是变成不死不灭之躯体。属下觉得，化神以后，会像传说中锦绣江山图一样，无法被破坏。无论怎么样的破坏，都能迅速复原。” 王仑认识谢祁，吴先生是知道的。想必王仑也问过谢祁化神的问题。他怕自己知道的，跟谢祁所说的相差太大，让王仑猜疑。所以只敢说个大概，最表面的东西。 “原来如此。哼哼，化神？成仙了，还不满足，还想化神？呵呵，真仙跟凡人差不多嘛。人心不足蛇吞象。” 王仑呵呵一笑，喝了口茶。吴先生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听吩咐。 “你负责追捕宋牛。区区小贼，我不担心。我最怕的，是那些真仙看上了锦绣江山图。现在，金陵的真仙一个巴掌数不过来了。如果他们掺和进来，我们就别管了。” “是。” 吴先生走远后，王仑对着门外喊道： “李管事！” “小人在。” “马上去《金陵晚报》刊登广告。华安古玩出售姜太公钓鱼图一幅。” “是。” 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宋牛等五个人围着扔在地上的锦绣江山图。图画装在蛇皮袋里没有开过封。宋牛他们不敢打开它。 “头，刚才你听见了吗？那幅画好像传出来哀嚎声。” “是啊，我也听到了。这画很邪门啊！” 盗贼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博物院里的诡异一幕。宋牛抹了一把脸——其实他脸上已经没有汗水了。他这是紧张。本以为弄到价值连城的东西，谁知道是个邪门玩意。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们不该杀那个姓白的！否则现在已经拿着赏钱躺在春楼里了。” 忽然有人轻叹一声。这句话让地下室陷入死寂般沉默。一个黑瘦的人打破沉寂： “不是画里传出声音，而是死去的人的魂魄被锦绣江山图吞噬时发出来的。我有阴阳眼，能看见鬼魂。我亲眼看见一个个白色身影被这画吸进去了。包括保安那边死的人。” 大家更害怕了。这个家伙姓张，来自一个盗墓贼家族。这人的本事，大家都知道，是个三脉道士，见多识广。锦绣江山图的来历，就是此人告诉大家的。 江湖传言，这个张姓家族有人能够长生不老。家族盗墓之余，还修史，其可信度比官修的还高。所以大家都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 宋牛开口了： “老张，你说这画要怎么处理？会有人花大价钱买吗？” 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一声，摇摇头： “头，我想，肯花大价钱的买家，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剩下那些主，都是高阶修真者。他们可不会花钱买的。” 宋牛一听，脸都绿了！拼死拼活抢来的东西，竟然珍贵得不会有人买！ 第177章 失踪 听老张说没人会买锦绣江山图，一个人当场急眼了，恨恨地说道： “狗娘养的！没人要，我们自己练！成仙化神！看看还有谁敢欺负我们！” 其他人默默向他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老张说话了： “自己练？你敢打开它吗？这画能噬魂，保不准里面有什么要命的主！” 这人当场语塞。此时，老张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进了锦绣江山图——不，应该是被吸进去了。宋牛等人听见了蛇皮袋里发出一声哀嚎，声音很哀怨、凄凉，听着像是女人。让人当场起了鸡皮疙瘩。那个嚷嚷着要成仙化神的人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声音问道： “老张，是不是画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宋牛给了他一脚，骂道： “去你妈的！大半夜的别吓人！” 然后，他转脸问老张： “老张，是不是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老张摇摇头，缓缓说道： “有个鬼魂被吸进去了。看来这玩意噬魂的范围广得难以想象！” 宋牛吞了口唾沫，呆呆地看着装着锦绣江山图的圆筒蛇皮袋，眼神逐渐浑浊。 下午，乌云密布，天阴沉沉的。金陵郊区的一处树林里，一个断了左手，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女人，艰难地爬到小溪边。她先是洗了把脸，然后吃力地拆开自行包扎的伤口。 这人就是大兴社特务西风。她咬住一根树枝，快速清理伤口，然后用匕首割掉烂肉，止血，倒下止血粉，重新包扎……整个过程痛得她面容扭曲，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满额头的汗水往下流，一度让她睁不开眼。 换完药的西风瘫软在地，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时，树林里传来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 “姑娘，你，你没事吧？” 西风立即警惕地坐起，迅速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原来是一个樵夫打扮的黑瘦男人。其实，樵夫跟着血迹靠近的时候，西风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料定是个普通人，并没在意。 两人距离大约十米，西风仔细观察了他双手虎口。常年樵夫砍柴的樵夫，虎口皮肤老茧特别多。这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西风松了口气，缓缓站起来。樵夫却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没摔倒。 “姑，姑娘……你……” 看见他像见鬼了一样的表情，西风眼里充满了怨毒，握紧了藏在身后的匕首，一步步走了过去。她边走边说问，语气阴森森而带着戏谑： “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是不是很吓人？” 在都察院，与独孤露的搏斗中，西风抱着她拉响了手雷。爆炸炸死了独孤露，她断了手、毁了容。一向以色相为傲的西风无法接受水里那张烂脸，看见了人家充满惧意的眼神，更让她陷入了疯狂。 唰的一声，西风闪身扑了上去，在樵夫惊恐的眼神中，寒光一闪。樵夫感觉身体突然变轻，眼里天地急速倒转、不断天翻地覆。西风一挥手，樵夫人头落地。砍了他的头，西风还不解恨。她冲上去一脚把头颅踢飞上去。鲜血淋在她满是伤疤的脸孔上。 西风仰头长笑，冰冷、清脆的笑声充满了怨毒和疯狂，叫人毛骨悚然。任务连连失败，她已经不敢回去大兴社了。一只耳朵聋了，娇美的容貌没了，引以为傲的身体也变得千疮百孔。她已经后悔当初要与独孤露同归于尽了。拼死逃跑，没准能摆脱她。为了出口恶气，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既然你们把我当成鬼。我就是罗刹凶神！哈哈哈！” “你要杀人，倒不如当我的傀儡。我让你杀个痛快。” 一个银铃般清脆、寒意十足的女人声音打断了西风的狂笑。她大吃一惊，连忙东张西望，快速搜索着四周丛林。她竟然没发现有人在附近！ “谁！什么人？快给我出来！” 西风大声喝问道。对方不现身，她根本找不到。就在她左顾右盼之时，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出现在她身后： “呵呵，你的样子，我下不去嘴啊。” 西风闻声大惊，急忙转身。只见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女大模厮样地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这个女孩皮肤苍白，但是精神奕奕，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少女的双眸充满邪气，直勾勾地盯着西风。这个少女就是女丑！知道锦绣江山图就在金陵城，她和倭王一行便来寻找，意外遇见了西风。 两双眼睛一碰，西风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她不知道心里的恐惧感从何而来，反正就是莫名奇妙的害怕。西风快速稳定心神，用心感受了一下少女体内的力量。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不但没有感应出此人的修为水平，还感受到了一种在活人身上没有的阴邪气息！ “你是人是鬼！？” 西风紧握匕首，调动法力，做好了拼命的准备。这就是高级特务的素养。即使此前已经陷入疯狂，即使一度心神恍惚，但当危险来临时，又能迅速调整心态，进入战斗状态。 “呵呵呵，别冲动，来，给我咬一口。你就能永远远离尘世的烦恼。” 女丑掩嘴一笑，缓步走进西风。她神情自若，双眼像两颗黑色寒冰。明明盯着西风，但又像看着空气，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西风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僵住了。想跑，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要打，手却不停地颤抖。她知道，今天遇到不能招惹的对手了。嚓一声，匕首落地。西风低下了头，目光黯淡。面目虽然狰狞，但脸上满是绝望。在强大的压迫感下，她放弃了抵抗。 西风的失踪，除了她的直属上司，没人关心。但锦绣江山图的下落，却牵动着很多人的心。 吴先生亲自做了布局，派人暗中盯梢各个城门。他派出的这些人，以中阶修真者为主，不乏擅长读心术之人。看见可疑人物，只有使出问心术。宋牛那些低阶修真者甚至普通人，基本上无所遁形。 第178章 螳螂捕蝉 金陵城的治安，由巡捕局和五城兵马司负责。内城晚上会关闭城门，由五城兵马司把守。有所改变的是，关门的时间推迟到晚上十点。因此，在内城的宋牛等人从博物院逃出来后，不能第一时间离开金陵城，只能等天亮开城门才有机会。 他们不知道，吴先生的人已经城门蹲守，就等着他们送上门。 第二天早上，宋牛没有急着跑向城门。他装扮成游客，雇了辆马车，在内城闲逛了半天，吃过中午饭才悠哉悠哉地走向城门。只见城门口贴了捉拿榜文，不时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拿着大喇叭喊话，大致内容是昨晚博物院发生命案，一伙歹徒杀人劫财，死了多少人……还有专人观察、盘问经过的人。 宋牛是老江湖了。他挤在人群里，远远地细看榜文。捉拿榜文上没有画像，也没有记录身体特征。他放心了。他们只靠盘问，也能抓到人？笑死！ 宋牛扒开前面围观的人，挤上去问那些官兵： “老总，你们连画像都没有。怎么提供线索啊？” “是啊。连是男是女都没说，怎么找人？” 有人附和道。一时间，那些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那个兵头脸一沉，眼睛瞪圆了，骂道： “没线索才问你们！有画像，我们早就巡街抓人了！滚开！给老子滚远点！” 他也知道不靠谱，但这是上面的安排，只能照做。原来，白先生出事后，吴先生连夜打通了五城兵马司的关节，要求他们大张旗鼓弄出动静。不明所以的五城兵马司长官只能照做。他们不知道，宋牛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已经被盯上了。 就在他头脑中闪过昨晚枪战一幕时，他已经被吴先生的人盯上了。这个人擅长读心术，混在人群里专门窃听别人的心声。 “滚吧！” 宋牛被官兵赶了出城。他带着一个旅行皮箱，里面都是衣物。塞了钱给搜查的兵头，他轻松过关。正当他扬着嘴角，得意洋洋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一堆人力车夫时。扑通一声，宋牛被按倒在地。 “老总，老总！抓错人了！” 宋牛边喊，边暗暗发力，打算突袭扑上来的人。谁知此人力气大，而且精通擒拿，宋牛那骁勇二级的修为压根起不到作用。 “抓住他了！” “有没有同伙？” “应该没有！” 两个人冲了上来。一人一脚踢向宋牛的气门。正在调动内力的他当场泻了功。另外一个人趁机往他肩头砸下一记手刀。没有了内力护体，宋牛的身体相当于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可经不起修真者的重击。咔啪一声脆响，宋牛的锁骨被打断，痛得他眼泪直流，哇哇大叫。 “嘿！” 又一手刀下去，宋牛的两根锁骨被砸断，一身武艺就这样废了！塞住嘴巴，捆紧以后。这些人把宋牛塞进了一辆推车，匆匆忙忙离开城门口。 宋牛等人的计划是分头离开，出城后会合。没想到除了老张，其他人经历了相似的遭遇，全部被吴先生的人抓住。这些人被绑到郊区的一个仓库里。从外面看，这是破落的仓库。但是，里面可是王仑的私人监狱。全面刑具齐全。要杀，有人负责毁尸灭迹。要关，有地牢，还有专人看守。 对宋牛严刑审讯之时，吴先生坐在旁边运用读心术，一一核查。与白先生不同，吴先生的修为可是蓝阶二品，中阶修真者。 王仑手下的蓝阶超品可是不少的，之所以派中低阶修真者去寻找锦绣江山图。吴先生很清楚，就是防着高阶修真者私吞。所以，他事事汇报，不敢隐瞒，生怕王仑起疑心。 审讯过后，吴先生亲自打电话向王仑汇报了结果。锦绣江山图在一个叫做张常的人手上，一个低阶修真者。 “据供词，这个张常最早离开，身上还背着画卷。我的人在城门口没有发现，晚生估计此人是翻墙出去的。我准备联络五城兵马司，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翻墙的人。” “不，不能再动用五城兵马司的关系了。那是司马护的势力。被他们发现，有很多事就说不清楚了。” “晚生明白。已经出了张常的画像。晚生立即发散人手去追捕。” 电话挂了，吴先生松了口气。他纳闷起来，看样子，王仑根本不着急。要知道，金陵外城很大，周边地区更大。张常一旦离开了金陵城，他们这么点人，就是大海捞针。 王仑当然不急了。是倭王要锦绣江山图，又不是他要！倭王要化神，关他什么事？若不是看在倭王定时送来的丹药份上，他巴不得永远也找不到锦绣江山图。 自从服用了倭王的丹药，王仑像那些中高阶修真者一样，几乎百病不侵。近十年没有生过病。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 既要找人，又不能弄出大阵仗，实在为难吴先生了。他的人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逐个街区暗中寻找。相比之下，有些人更加高明，但动作更大。 满脸疤痕的西风穿梭在金陵郊区的乡镇之中。在狂奔之间，她见人就杀。被害之人，距离西风远的，被黑色气刃劈成两段；距离近的，被她一掌拍成碎块。被袭击的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一路上，西风所过之处，到处血水飞溅，碎肉、烂骨满地都是。 西风的奔跑速度，对于常人来说，是很快的，参加奥林匹克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对于修真者来说，则是热身慢跑。因为她杀人之后，还有观察从尸体出来的亡魂。 那些被杀的人的魂魄慑于西风的阴戾气势，都是匆忙朝着头上的白光飞升，不等鬼差来拿人，直接躲到地府里去。这种亡魂，西风不感兴趣。 像西风这样胡乱杀人的，一日之内金陵城外各区竟然出现了十几个！一时间风声鹤唳，各区人心惶惶。这是女丑的杰作。她知道自己来晚了。只能在金陵城周边寻找锦绣江山图。 第179章 金陵大乱 这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清气爽。一个江畔景点却迎来了血雨腥风。一个身穿旧式汉服的男人突然在景区狂性大发，疯狂杀人。他在人群密集之处，甩出长三四米长的黑色气刃。游人一片接一片地倒下。有人半个身子被切掉，竟然愕然了几秒没有反应过来。 一分钟不到，原本熙熙攘攘的景区，遍地残肢，血流成河。被杀死的，被踩死的游人不计其数。哀嚎声、痛哭声交织在一起如同雷暴一样，在江边缭绕不散。江上吹来的凉风，到了岸上变得腥臭无比。 水里的鱼不敢靠岸，树上的鸟都飞光了，连路边的狗都不敢停留。幸存的人们夺路狂奔。几辆运兵卡车逆着人流冲向了江畔景区。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来了。来了一个百人队。这些官兵端着汉阳步枪，分三队朝着杀人狂魔包围过去。 领兵的百户是个低阶修士。他很明白对付中高阶修真者，绝对不能让士兵集中起来，只能分散开来，用人命去消耗他的法力。只有对方力竭之时，他们才有机会。虽然战术很残酷，但没有重火力，缺乏自动武器之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杀人狂魔看见军队来了，立即朝着建筑物移动。他刚跑动，子弹便嗖嗖地擦身而过。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看见对方要跑，百户不着急追，而是指挥部队调整队形，逐渐收缩包围圈。 突然，嗖的一声尖啸，一团黑气扑向打头阵的官兵。嘭的一声爆炸，几个人被炸飞起来。这个威力，基本上跟手榴弹差不多了。百户判断，这个杀人狂魔大概是个中阶修真者。 爆炸惊吓了一部分人。一个总旗大喊： “稳住，稳住！他的法力是有限的。再射几发就没力！” 啪啪啪，不断有士兵开枪反击。杀人狂魔在低矮的建筑之间东躲西藏，偶尔发射黑气团轰炸围过来的士兵。而士兵们则利用高低不平的道路和树木掩护，逐步缩小包围范围。正如那个总旗所言，发射了几团黑气之后，杀人狂魔力竭了。 他要跑，但是行动力已经明显下降，跳不起，跑不快。不久就被追上来的官兵击毙了。以低伤亡率，成功击杀杀人魔。官兵们都很兴奋。那个百户高兴不起来，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脱下军帽当扇子摇，嘴里碎碎念着： “奶奶的，吓死老子了！估计就是绿阶一品的水平，幸亏没有遇上厉害的角色。回去得烧高香了。” 一个副手高兴地跑了过来。看见百户坐在地上，他半跪下来报告道： “老大，死三人，伤三十七人。大部分是轻伤，已经把死伤者安置了。我们的战绩在栖霞所里是最好的。嘿嘿嘿，千户昨天阵亡了。老大活动一下，兴许能往上走走。” “去你妈的！这刀口舔血的活，有什么好高兴的！” 百户笑骂一句，踹了他一脚。他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越看越像自己的仕途！想着想着，眉毛都弯了。副手看了，识趣的走开，不想打扰他的美梦。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喝问： “喂！你干嘛的！滚开！受伤了去找大夫。我们的军医只治军人！” 百户转头过去，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端详几秒后，百户黝黑的脸吓得煞白。 “他是杀人魔！他是杀人魔！” 这个男人穿着西服。脸上和衣服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应该是昨天、甚至前天的了。他的双眼瞳孔很大，以至于整个眼睛看着像是黑色的一样。百户感觉到，这人绝对不对劲。一个闻声而来的总旗也发现了，大喊一声： “上刺刀！快上……” 话音未落，噗嗤一声，总旗人头落地。只见那个西服男像闪电一样冲向人群，手一挥，一道黑色气刃便砍了几个人的脑袋。 “哇啊！”“快跑啊！” 西服男冲进士兵群里大开杀戒。双手乱舞，挥出一道道细长气刃。不少人被切成几段。一时间血水四溅，惨叫不断。 别说这些没准备的人了，就算上了刺刀，普通人也远远不是修真者的对手。 周边的士兵投鼠忌器，不敢开枪，只能找掩护躲着，眼睁睁地看着西服男冲进一堆又一堆的士兵之中屠杀。 “散开！散开！” 百户急得满头大汗。他把法力灌注到子弹上，瞄着不停运动和杀戮的西服男，要在他稍稍迟钝之时，给予致命一击。不过，这个家伙似乎体力充沛，冲杀了三群人，速度都没有慢下来。直到一个小旗拼死抱住了他。百户才等到开枪的机会。 砰的一声枪响，步枪子弹带着绿色光雾飞驰而去。 “我靠！” 西服男头一侧躲开了子弹。百户气得跺脚大骂。这一击集中了他大部分的法力。 “开枪！开枪！” 其他人反应过来了。看见西服男身边没有了活人，纷纷开枪射击。西服男居然变化一个黑色气盾挡下了子弹！他扯下了那个小旗的头颅，扔向了百户。百户躲开了头颅，身后的副手没躲开。那人被砸得吐血，仰天栽倒。 百户稍一分神，惊觉劲风扑面，一道身影已经飞扑到了面前！ “哇啊！” 百户吓得瘫坐在地，掩面等死。可是，等了几秒，攻击迟迟没有到来。听见身边人声鼎沸，百户缓缓睁眼。只见一个无头腔子晃晃悠悠，噗通一声跌倒在地。百户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后面！” 看见周边的士兵都惊奇地看向自己，百户知道身后来人了——非常了不得的人。他迅速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短发、白面无须的年轻人淡然自若地看着他。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姬无困。今天他们刚好在附近游玩。听见哭喊声，姬无困和秋生、文财就冲了过来。秋生和文财合力摆平了一个女的。这个西服男不走运，被姬无困秒了。 “大，大侠。刚才，刚才是您出手的吧？” 百户心有余悸，颤抖着问道。姬无困扫视了这些士兵一眼，这个西服男杀了至少二十人！他的目光落回百户脸上，淡淡地回道： “你们要小心了。这些傀儡现在会联合行动。告诉你们的长官，背后的主谋是个不得了的大魔头。要调来京营才镇得住。” 所谓的京营，就是朝廷直属正规军。明初是三大营，后来变成了八团卫。现在就只剩下司马仪的龙武军。 第180章 女丑的来历 芷洛和章晓兰在景区外面一家小店吃着东西。 “嗯，这里的豆浆真不错！是我喝过最好的一档！” 芷洛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章晓兰担心得看着门外，没有心思吃喝。老板和老婆女儿躲在厨房里，不时探出头来张望着外面的情况。老板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女侠，真的不用跑吗？外面有杀人魔！我看报纸，金陵这两天死了好几百人了！” 芷洛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回道： “我说没事就没事。有我在，一百个杀人魔都进不来。你们现在跑出去……看见那边的巡捕没有？肠子都出来了。你们现在往外跑，肯定跑不掉。” 芷洛说的那个巡捕，太远了，老板看不清。他只知道外面躺了个死人。不过提起他的家人，那比他性命还重要！他不说话了，躲回了厨房，安慰起老婆女儿来。 没过多久，姬无困、秋生、文财一起回来了。秋生有点狼狈，满身灰尘，像是在地上打滚了一样。他一进门就给自己倒茶。文财状态好些。姬无困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看见三人都没有受伤，章晓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连忙给姬无困拉好椅子——在芷洛对面，自己身边。然后乖巧地递上茶水，关切地问道： “无困哥，你没事吧？” “姬先生怎么可能有事。”“他怎么可能有事！” 秋生和芷洛几乎同时开口。芷洛白了章晓兰一眼，不耐烦地低声一句： “瞎操心！” 章晓兰嘟了嘟嘴，朝秋生做了个鬼脸。秋生瞥了芷洛一眼，看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尴尬一笑，朗声说道： “刚才好险啊！文财差点挂了。” “我没有！” 文财立即反驳： “是秋生道术失灵，被打翻在地了。” “卖个破绽而已！最后还不是我干掉她的。” 秋生爽朗地笑着。文财不跟他争辩，看向姬无困，像是有话想问。章晓兰先开口了： “无困哥，这些杀人魔怎么来的？为什么突然都到金陵了？” 姬无困喝了口茶，看了芷洛一眼。看见芷洛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缓缓说道： “那些杀人魔是傀儡。半人半僵尸。有自主意识。他们在金陵胡乱杀人，目的只有一个——锦绣江山图！” “锦绣，江山图？那是什么东西？” 章晓兰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姬无困追问。秋生和文财静静地竖着耳朵在听。姬无困看了芷洛一眼。她轻笑一声，说道： “都告诉他们吧。早晚要遇上这个妖女的。让他们多了解些，没坏处。” 姬无困点点头，转头看着章晓兰等人，拿出他大学讲师的本事开始讲故事了。 “要说锦绣江山图，就必须先介绍一个人……” 上古时期，《山海经》所记载的年代，某个部落有个少女叫丑。这个少女虽然叫丑，但人并不丑。相反，长得相当标致、水灵。她的母亲是部落的巫师。她天生具有法力，而且与日俱增。母女俩备受部落尊重，生活过得相当滋润。丑在生育的年龄，觅得了一位少年英雄作为伴侣。 好景不长，部落遭遇大旱，整整半年没有下雨。按照当时的风俗，每逢大旱部落就会进行人祭。把大活人绑在光秃秃的高山上暴晒。其目的是让上天怜悯被晒之人，降下甘露。 正当人心惶惶之时，丑的男人竟然造谣，说是丑怀孕的时间与大旱吻合。于是，人们纷纷把矛头指向丑，说她亵渎了神灵。部落长老们顺水推舟，把处于虚弱期的丑绑了，进行献祭。 丑的母亲极力劝阻，没想长老们把心一横，连她也绑了献祭。就这样，母女两人被绑在山岗上暴晒等死。 没几天，丑的母亲以头撞地自杀了。以往挑选人牲都是她负责的。她觉得这是上天的报应。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丑悲痛欲绝。情郎的背叛，母亲惨死，族人冷酷无情，让她彻底黑化。 她怨恨冷漠的苍天，痛恨恶毒的太阳，诅咒部落的长老，仇视那些幸灾乐祸的族人。丑不甘心就这么被晒死，可她的法力使不上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知被晒了多少天，丑的意识逐渐模糊。但是她仍然诅咒这个恶毒的人间。弥留之际，怨气冲天的丑听见了一个声音。声音很清晰，像是在头脑之中回荡一样： “你真的想毁灭人世吗？” 丑已经说不出话，在意识消失之前，用心声回复道： “我的誓言，纵使轮回百世亦不忘！” “善！” 她感觉脖子被咬了一下，随后奇迹随之发生。一股冰冷感从脖子蔓延全身。寒气所到之处，各种感觉随之消失，她感觉身体好像不存在了，然而意识却逐渐强烈。她不热了，不渴了，头不晕，心不闷，似乎重生了一样。 轻松挣脱绳索，丑缓缓站起，看着感觉不到的身躯已经复原，既惊又喜。可惜，肚子里面的胎儿已经枯死，无法回天。抬头之时，只见一个巨大的、浑身冒着黑气、看不清面目的人飘在空中，俯视着她。 “你已经不是人了，必须改变感知身体的方式。世人皆苦，衰老、伤病、饥饿、忧悲嫉愤。人从出生开始，便注定要受苦。不如变成僵尸，脱离轮回，得到永恒的安宁。去吧！杀光他们！” 这个黑影就是僵尸之祖、邪神将臣。 自此以后，丑便大开杀戒，消灭了一个又一个部落。在将臣和丑等傀儡的屠杀下，人类的数量急速下降。不久人类之中的大能集结起来反攻。 大战之中，将臣被巧妙地封印起来。女丑等傀儡的力量突然急速下降。她们一伙败得很快。除了丑，尽数被灭。 即使没有将臣，丑还是卷土重来，大规模屠杀人类。不过，每次都以力量突然下降而败得一塌糊涂。 后来，她领悟到了。原来是天道的制裁。以前将臣还在，可以屏蔽天道。让她不受天谴的影响。现在将臣不在，她也得服从天道的安排。 因此，丑改变了策略。和平年代蛰伏，乱世才出来大肆杀戮。同时寻找将臣，以最终实现灭世。 此后几千年里，丑都企图复活将臣进行灭世，但又一次次被阻止。将臣基本上都是短暂复活，很快又被封印。每次封印将臣、阻止丑，人间的大能们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人们对她又恨又怕，讳称其为女丑——意思相当于现代的“丑小姐”。 女丑还学会了假手他人，好降低受到天谴的机会。因此，她喜欢与嗜杀成性的势力走在一起。明代的张献忠，宋代的蒙古大军，五代的孙儒、高澧之流，唐代的黄巢、秦宗权、朱温等等，五胡乱华时期更是游走在各部胡人之间。 姬无困曾经想过，到底是这些人本身变态，还是女丑的影响让他们疯狂。现在的他已经猜到，女丑多半混在倭寇中了。这些当代最没人性、最泯灭良知的人，是女丑首选的棋子。 第181章 府院相争 章晓兰和秋生、文财听得出神，姬无困讲完好一会儿。秋生才回过神来，诺诺地问道： “姬先生，那个女丑是不是来金陵找将臣了？” 姬无困点点头。章晓兰接着问： “那些杀人魔，就是女丑的手下吗？那个什么图，与将臣和女丑有什么关系？” 没等姬无困回答，芷洛开口了： “最近一次封印将臣，是两千多年以前的西周。我和姬先生都参与了。姜子牙把虚无状态的将臣封印在一张画卷之中。那是一幅超越时代的彩色山水画。炼器师使用了青石和朱砂上了绿色和红色。因此这画被称为锦绣江山图。” “我们把它藏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后来还是被找到了，几经周折，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这两千多年来，女丑一直都在寻找锦绣江山图。但华夏大地幅员辽阔，这无疑大海捞针。现在，她断定锦绣江山图就在金陵。” 芷洛刚说完，章晓兰马上插嘴： “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不随身带着吗？” 芷洛白了她一眼，回答道： “我们可不愿意天天呆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看着这破图！带在身边，有人的地方就不能呆了。今天金陵的惨状你都看见了。这还只是盘开胃菜，硬菜还没上呢！只要女丑不怕天谴，把金陵百万生灵变成僵尸，也只是几天的事情！” 章晓兰惊得合不拢嘴。现在，她对女丑的可怕才算有具体的认识。 “你们吃完饭，马上回金陵。天下大事有高官大臣操心。江湖上的事，只能我们来顶了。” 芷洛说完靠在椅背上小憩起来。章晓兰瞪大了杏眼，好奇地看着她。姬无困明白她什么意思，呵呵一笑搀扶着她到另一桌去。 “夫人并不是高高挂起，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她只是不关心朝廷大事而已。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她没少掺和的。对了，刚才你要我看什么来着？” 姬无困带着秋生、文财出去前，章晓兰拿着报纸，让他看一篇时论。这时，章晓兰想起来了。她找到报纸，翻开让姬无困看。 “无困，你看这篇文章。有人再次提起辽北抗倭的事了。” 四个月前，倭寇吞并北境。两个月前，北境唯一抵抗的辽北省投降。相关话题，本来已经没有热度了。但是这两天的报纸上，开始有文章旧事重提。 “那是舆论造势。那个独孤傲不简单啊。这篇文章把不抵抗政策翻出来了。矛头直指司马仪。我估计后面这样的时论文章会越来越多。在舆论战上，司马仪是处于绝对劣势的。” 章晓兰挽着他的手摇着，娇嗔道： “那篇文章抄了我一大段！你看这里到这里，是不是很眼熟。那是我的文章！当时还问过意见呢！” “哈哈，还真是！连段落都没改。这说明你的文章写得好啊。” “哼！那个作者名不见经传，估计是仓促凑数的。要我来执笔，我能骂得更加畅快淋漓！” “哈哈哈，那你要赶紧写了。这文章只是造势的，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重新批判这件事。” “接下来，是不是要抓司马仪了？” “没那么快，应该先抓他的党羽。这是权力斗争的一般套路。” 说着说着，两人紧紧挨在了一起。秋生和文财在低头干饭。芷洛闭眼休息。这两人缩在小店角落开始了卿卿我我。 女丑的傀儡没有在金陵城活动。因此金陵城内还是一片太平。拜访完皇帝的独孤傲，马不停蹄地跑到北镇抚司衙门。锦衣卫指挥使龙骁庄重地接待了他。两人在密室中客套了几句。独孤傲便直入主题。 “日前有平民状告当朝首辅司马仪有卖国嫌疑。说他指使北境总督不开一枪退出北境。按律，都察院应当查办。不知龙指挥使有何看法？” 龙骁明白他什么意思。独孤傲也明白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只不过，当官的，都习惯了这样说话。龙骁收起笑容回道： “证据确凿吗？” “确凿。” “如果他来北镇抚司告状，我肯定会向议会提请调查。议会说抓人，就抓人。一切按律办理。” 其实，议会没有常务机构。议长也只是个摆设，屁事不管。龙骁的意思，一是他支持独孤傲抓人，二是让独孤傲直接向皇帝提请。因为现在的北镇抚司归议会管，不归皇帝。龙骁是不能联系皇帝的。这样一来，锦衣卫就废了。北镇抚司还在，是龙骁的原因。就这样，司马仪还年年削减锦衣卫编制。 独孤傲明白了，高兴地点点头，随后又问： “钦天监的态度重要吗？” 龙骁知道他担心简玄子、申公狸插手，于是呵呵一笑，回道： “他们绝对不敢出手。这种事情，轻易能引发朝廷地震，更改国运。实不相瞒，我也不敢掺和。” 独孤傲再次满意地点点头。只要那几个真仙不参与进来。独孤傲还是信心满满的。现在的形势对他一片大好。司马仪的政敌，还有中立派，都站在他那边！他可以放心地对司马仪发难了。 龙骁亲自送独孤傲走出北镇抚司，甚至送到了他的车边。这一幕都被远处监视的特务看在眼里。 出来时，独孤傲感觉走路都是飘的。二十几年的蛰伏，终于迎来翻身的机会。在司马仪当权的时间里，一直推行削弱地方势力，巩固自己权威的政策。独孤傲等地方派已经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了。现在，独孤傲联系的那些地方势力的代表们，准备联合一击，扳倒司马仪。 正如姬无困所说，都察院开始对朝天府的官吏出手了。长期以来，独孤傲收集着大小官员的把柄，这次终于祭出来了杀招。这年头，大明官员贪墨成风，一查一个准，没几个经得起调查的。 第182章 独孤傲出手 两辆都察院的小汽车停在朝天府外的大坪，引起了不少吏员的关注。几个小吏窃窃私语起来。 “都察院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废话！肯定是来抓人的。前一阵子都察院遇袭，死了不少人。人们传言是大兴社的人干的。” “嘘！找死么？” “都察院的人出来了！” 只见一群人出来了。六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把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夹在中间。围观的人有人眼尖，一眼认出来那个中年人，脱口而出： “户部主事司马兴？” “哦？户部的？我以为来抓兵……” 这人声音大了些，马上被人推了一下。他也识趣地闭上了嘴，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听见了。一个头发斑白的人微微笑着，低声说道： “司马兴是二公子司马卫的人。你们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果然，火还是往司马家烧去了。” 有人干咳一声。几人马上闭嘴，机灵地转身看向后面。原来，是一辆豪华的小轿车停在附近了。几人互相给了个眼色，朝不同方向散开，作鸟兽散。这车他们认识，是户部侍郎司马卫的。 司马卫急匆匆地下车，快步走向都察院的汽车。他神情紧张，额头微微有汗珠渗出。两个随从也快步过来。其中一个一把把他拉住，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大人且慢！这事必须禀告阁老，从长计议。你这样冲过去要人，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 其实，司马卫不是想抢人。他只是想亲眼确认司马兴是不是被抓了。这个人是他的白手套，知道很多内幕。 看见都察院的汽车缓缓离开，司马卫一跺脚，满脸通红： “哼！这独孤傲疯了不成！居然敢拿本少爷开刀！真是狂妄至极！” 另一个随从劝慰道： “二公子，这独孤傲要跟我们翻脸了。这不是您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司马卫手一扬，转身走向自己汽车： “不自量力！去司马府，我爹那！” 君主立宪之后的新明朝，都察院的御史不再是打嘴炮的言官，而是拥有独立司法权的刑官。都察院有自己的执法机构和审判机构，权力很大。这是朝廷各个势力相互制衡的结果。近些年，独孤傲很低调。表面上，都察院遵循着不告不查的原则，躺平做事。实际上，独孤傲暗地里收集了大小官员的罪证。等着关键时刻当杀手锏祭出。 大摇大摆地去司马仪的办公室，司马卫没那么蠢。他到司马仪家里等，事情实在严重，今天他一定要司马仪拿出个主意来。在前厅等了很久，司马卫才等到司马仪回家。司马仪进门时脚步平缓，表情若无其事。倒竖着的苍苍短发，深邃的眼神，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司马仪刚坐下，茶碗都没端起。司马卫便开口说道： “父亲，司马兴被。都察院的人抓了。他知道儿子的很多事情。您老要想想办法啊！” 司马仪没理他，自顾自地品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慢慢地吞咽。茶香扑鼻，司马卫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司马仪不说话，司马卫不敢动了，侧身坐着，呆呆地看着他。一会儿后，司马仪缓缓开口： “独孤傲是冲着我来的。抓你的人，是要把我按住。一来，给我下马威；二来，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为他进一步行动造势。我料想他不会很快对你动手。你现在像一把悬在我头顶上的刀。他不会轻易松手的。你放心好了。” 司马卫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他咬了咬嘴唇，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低垂着目光看向司马仪，低声问道： “父亲，能不能让钦天监的神仙出手？” 顿了顿，他补充道： “就是吓唬一下独孤老贼！” 司马仪看都没看他，拿起茶碗品了几口茶，随后一脸淡然地说道： “我和独孤傲都身居高位，关系国运。他们不会出手干涉的。如果他们什么都能做，新宫龙椅上的人就是他们了！” 随后，他继续抿了一口茶，呵呵一笑：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这些人通天本事和长生不老，但又束缚了他们的手脚，让他们无法随心所欲。前几天的那个姬逾，要找老夫讨说法。嘿嘿，还不是几句话打发走了！” 看着还在品茶的司马仪，司马卫有点失望。他只能祈求事情了发展会如他父亲所想的。告退之后，司马卫怏怏地离开了。夜幕降临，路灯还没亮，整个金陵城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黑雾之中，像是预兆了一场官场大地震即将来临。 姬无困一行又回到了金陵城。这两天，姬无困、芷洛、秋生和文财隐蔽着气息，出没于繁华的地方，专门伏击女丑的傀儡。他们的行动颇有成效，一共击杀七个傀儡。除了秋生和文财不大顺利外。被姬无困和芷洛遇到的傀儡，基本上一冒头就被杀了。 晚上过后，大家在酒楼厢房中闲聊、休息。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章晓兰。她在埋头研究近几天的报纸和刊物。她也很忙。一方面，她要通过报纸把杀人魔的活动汇报给姬无困。另一方面，她在留意社会舆论的方向；看看是不是真如姬无困所说的，被引导到北境沦陷的话题去。 另一个是文财。他拿出来了一个像铅笔盒似的木盒。木盒里面有一卷玉简。这是芷洛给他和秋生修神的法器。玉简由五条玉片用金丝串成。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成色一般的青玉。在修真者眼里，玉简上隐约有字，发着幽幽蓝光。能看见多少字，就看修真者的精神力量了。 文财神情肃然，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玉简。他在调动精神力，集中精神。没一会儿，玉简散发出蓝色光雾。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玉简上发光的字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文财一气呵成，念出了第一句。这是低阶修真者的极限。和芷洛说着悄悄话的姬无困停下了，转头看向文财。趴桌子休息的秋生睁开了眼睛，眼珠子瞄着文财。 第183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读出第一句后，文财停顿下来，换了一口气。必须持续调动精神力才能维持着出现的文字。随着文财发动精神力，玉简上陆续出现了发光的文字。 “衣带渐宽……” 他吃力地一边注视着玉简，一边重复道： “衣带渐宽……” 纵使文财的努力调动精神力，后面的字还是出不来。他已经满头大汗、嘴角发颤了。他深呼吸，然后憋住一口气，屏息凝神。不一会儿，玉简上终于多出几个字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半天都读不出几个字！” 章晓兰也被文财吸引了。她凑过来一巴掌拍在文财的肩膀上。本来姬无困要阻止的，被芷洛一个眼神叫住了。 章晓兰看不见玉简发光，更加看不见玉简上的光字。她奇怪为什么念诗也能满头大汗，还憋得满脸通红。她开玩笑地说道： “哈哈哈，文财，你的脸像猴子屁股一样红。不认识字吗？来，姐教你！” 文财让她这么一捣乱，立即泄了气，一下子趴倒在桌面上。玉简的光雾消失了，字也没了。文财没有生气，高兴地笑道： “姬夫人，我看见了！我看见‘衣带渐宽终不悔’了！” 芷洛轻笑一声，说道： “这傻小子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中阶修真者的水平了。” 姬无困转过来悄悄地对芷洛说道： “奇了怪了。文财怎么还是三脉道士？这种精神力，按理说，至少有四脉，甚至可以摸到五脉的门槛了。” “呵呵，他也许不适合修道术吧。” 章晓兰夺过玉简，横看竖看，在灯光下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转向姬无困皱着眉头问道： “无困哥，这玉简什么都没有啊，刚才文财在干嘛？” “那是你无困做的法器，修行用的。哼！就会捣乱。” 没等姬无困回答，芷洛假装生气地说道。章晓兰吐了吐舌头，把玉简还给了文财。她躲到了角落，向姬无困招了招手。姬无困朝着芷洛尴尬一笑，屁颠屁颠地过去了。 章晓兰把剪下来的报纸和杂志文章分成三类，放置在桌面上。她边说边得意地向姬无困展示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无困哥，这是杀人魔的新闻。这些家伙似乎消停下来了。起码大规模杀人的事件大幅减少了。当局说是五城兵马司和巡捕局的功劳。我看，这是你们把它们打怕了。这是《金陵晚报》的文章。杀人魔开始在金陵城外城活动。不过，它们不招摇。偷偷摸摸地杀人，案例也是零零星星的。有的被害人隔了两天才被发现。” 姬无困边听，边仔细观摩章晓兰剪下来的文章。确实如章晓兰归纳的一样。这几天被害人数一直在下降。他特别留意有没有特别夸张了杀戮或者诡异离奇的事件。没有，这说明女丑并没有亲自出马。 介绍完杀人魔的情况，章晓兰拍了拍另一沓剪纸，说道： “这几天的舆论，讨论北境沦陷的文章多起来了。尤其是这篇……” 她抽出一张做了标记的纸递到姬无困面前，略带兴奋地说道： “这个篇文章痛陈朝廷不作为，坐观北境沦陷。并且隐晦地把矛头指向了司马仪。嘿嘿，这个作者骂人可厉害了。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被称为文坛狂人。” 姬无困预料到社会舆论会重提北境沦陷，没啥心思去看文章。但章晓兰热情高亢，他只好快速浏览了一遍。 “我梦见一群马围在水塘边……原来是在吃水葫芦？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终于考住无困哥了！” 章晓兰咧着嘴笑着，干咳一声回答道： “水葫芦，漂在水上的植物。这是南方特有的植物。南方人会捞它们喂猪。这样说，你懂了吧？” 姬无困恍然大悟，哈哈一笑： “一群马抢了猪食！妙啊，妙啊！古有三马食槽，曹魏被司马氏吃干抹净。今有司马氏抢朱姓江山！哈哈，这作者胆子也太大了吧！” 章晓兰跟着笑了几下，收敛了笑容，继续介绍第三沓的内容： “都察院开始抓人了。户部司马兴、司马灿洪，兵部司马建平，这几个四品官员被抓了。但是，很奇怪，司马仪居然没有反击，像缩头乌龟一样。” 金陵的权力斗争开始了，这是姬无困意料之内的事。成秋燕也向他暗示过。他没心思去看那些新闻了。现在，姬无困最关心的就是锦绣江山图的下落，和女丑的行动。 就在章晓兰开始要滔滔不绝发表自己看法时，姬无困向她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一个微弱但熟悉的气息在有规律的波动——这是成秋燕的信号。芷洛也感觉到了。她斜眼看着姬无困，玩味一笑，没说什么。姬无困回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匆忙出去了。 成秋燕打扮成一个服务生，正推着装满碗碟的小车徐徐走向后厨。姬无困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没有可疑的人，立即跟了进去。两人躲在一个狭小的储物间内。成秋燕神情严肃，沉声说道： “姬先生，你们怎么又回金陵城了？我不是说过很快会有大事发生吗？可能会牵连到你的。你自己不怕，也要为你夫人着想吧。” 姬无困自信一笑： “放心，我夫人更加不怕。这千百年来，我们卷入过不少官场斗争。没人敢动我们的。” 成秋燕还是不放心，继续劝道： “姬先生，这场官场风暴可是手令引起的。你是始作俑者啊！还是到外地躲一躲吧。我跟你交个底吧。我的人大部分被抽走了。他们去哪里，你应该能猜出来。” “放心，司马仪深陷泥潭，哪有时间报复我。” 司马仪和独孤傲的争斗，姬无困不感兴趣。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有更关心的事情： “杀人魔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能不能说？” 成秋燕没有怎么考虑，回答得很爽快： “这些疯子已经在外城活动了。但是收敛了许多。也许是怕了你们吧。大兴社已经知道它们是在寻找锦绣江山图了！这件事，你比我还清楚吧。” 姬无困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大兴社是司马仪的特务组织，而简玄子、申公狸等人与其关系密切。简玄子等人对女丑也是很了解的。 第184章 线索 在锦绣江山图的事情上，成秋燕没有隐瞒，向姬无困和盘托出自己的情报。 “锦绣江山图能在百里之外吸引鬼魂，想必你很清楚。所以那些杀人魔要到处杀人，就是像跟着被吸走的鬼魂寻找锦绣江山图。我们判断，锦绣江山图就在金陵城。也许，和金陵博物院的劫案有关。不过，我们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似乎有股势力在阻挠着。” 姬无困点点头。成秋燕说的已经很多了。他暗自想道： “傀儡的行动已经隐秘起来。凭我们的人力很难全面监视它们。看来只能来个黄雀在后了……” 看见姬无困正在沉思，成秋燕没有继续说话。看他的态度，成秋燕也知道劝不走他了。于是，她干脆放任不管，顺其自然了。她知道，姬无困是完全有资本无视司马仪的。 姬无困有了初步的计划，抬眸之时，目光自下而上地扫了成秋燕一眼。这个女人和芷洛一样，虽然不年轻了，但是风韵犹存，身材尤其出众。芷洛清冷脱俗。成秋燕则妩媚多姿。各有风采。 姬无困眼神的变化，成秋燕很熟悉。她莞尔一笑，双眸紧盯着姬无困明亮的眼睛。姬无困干咳一声，侧过脸，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的情报。我要走了，要不然有两个人要生气呢。如果遇到黑衣少女，要没命地跑。因为这妖女，华夏几乎无人敢惹。” 成秋燕笑了笑，笑容很灿烂： “多谢提醒。秋燕会记住的。” 姬无困转身要走时，成秋燕用传音之法说道： “我虽然是特务，但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毕竟，我只当过老鸨，没当过妓女。” 姬无困会心一笑，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吴先生一伙找张常找了好几天，一无所获。这个张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由于王仑不许大张旗鼓，吴先生不能调动五城兵马司的关系，只能利用江湖的力量，让十几个亲信手下发动三教九流的力量。 吴先生兵分两路。一路在内城游荡。他判断，之所以没抓住张常，有可能是他没离开内城，因此在城门口逮不住他。也有可能，这厮本领高强，神不知鬼不觉溜了出去。因此，另一路在外城暗中搜索。 其实，吴先生最不愿意相信张常已经逃到外城。因为外城太大，守备太松懈了。他一旦逃到外城，离开金陵城只是时间问题。要找到他，只靠他这么点人，根本没有希望。于是，吴先生重点在外城撒网，几乎发动了金陵的所有黑道势力。 追捕张常的，不止吴先生一路。女丑的傀儡也在日夜追踪。其中一个傀儡看见鬼魂朝着金陵城去了。由于受到巡捕阻拦跟丢了。女丑和她的傀儡是心意相通的。于是在她的指挥下，傀儡暗中向金陵城集结，并且改变了大规模杀人的策略，而是零星地杀人。与吴先生他们一样，女丑的傀儡也没有进展。被杀的人要么原地游荡直到被鬼差捉拿，要么自己主动去阴间。 就在各方一筹莫展时，转机出现了。 这天，吴先生带人在交通要道转悠。他已经来到长江边了，依然毫无所获。烈日当空，饥肠辘辘的吴先生一行在码头附近的餐馆吃饭。几人无言，埋头干饭。酒足饭饱之时，吴先生听见隔壁桌有人正在侃大山。其中一人说道： “水鬼上岸！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在长江混了二十几年，闻所未闻！” “水鬼上岸？哪个吹的牛皮！” “操！老子亲眼所见！五六个水鬼跑岸上来了。带头的那个还背着长条蛇皮袋！” 一听到蛇皮袋，吴先生像触电了一样，倏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一步地冲向了那个黝黑汉子。这人没有防备，砰的一声，被吴先生掐住脖子一手按在桌上。同桌的三个汉子吃了一惊，几秒后反应过来时，吴先生的人已经风一样来到他们身后。只见这五人，三个穿着黑色干吏装，看着像官家的人；两个穿得像黑帮打手。看见对方这身板、这身手，三个干粗活的汉子不敢动了。 被按住的人用尽吃奶的力要挣脱，谁知对方纹丝不动。他害怕了，立马求饶道： “这位爷，是不是认错人？或者小的说错什么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吴先生压着声音，冷声问道： “哪里见过水鬼上岸？” “长江边下水村，码头往西两里地的沙滩。” 这个人利索地回答，他生怕吴先生不相信，还补充道： “今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我准备出船就看见有人从水里上岸。那人背着长筒的东西……” 一听到这里，吴先生的眼睛立马亮了。他联想到了白先生的蛇皮袋！ “是不是蛇皮袋？” “啊？太远，看不清啊。” 那人慌了。吴先生松了手，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排出三枚大洋： “继续！” 那人不敢收钱，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哆嗦着继续说道： “那人可能不是水鬼。但后面跟着上岸的几个白色身影一定是！一定是的！我以前见过鬼。就是那种白雾一样的人形。” 吴先生没有听完，转身就走。他的人也跟一阵风似的离开。只剩下四个面面相觑的汉子。 变成傀儡的西风除了思想变得异常偏激之外，完全保留着自己的思想。它们这些傀儡可以远距离感应彼此的存在。发现其它傀儡没有收获，西风停下了盲目的搜寻。连日的杀戮似乎缓解了一些心中的怒火，西风冷静下来，开始像一个特务一样思考。 根据女丑的千里传音，最先发现鬼魂被吸引的傀儡在金陵城东郊。鬼魂往金陵城方向移动。因此，女丑觉得锦绣江山图在城内。但是，这两天在外城杀人，晚上观察鬼魂游荡，都没有发现它们被吸引到一处。其他傀儡也一样。 如此分析，第一种可能性，锦绣江山图在内城，而且吸引鬼魂的范围不大。但是，如果范围不大，是不可能把秦淮的鬼魂吸引过去的。这种可能性极小。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锦绣江山图的吸引范围非常广。以至于它在金陵城西郊，也能吸引东郊的鬼魂！可是，西郊就是长江沿岸，区域不大，而且被搜查过了。为什么没有发现？ 第三种可能性，锦绣江山图在移动！在城内时吸引了东郊的鬼魂，然后出了城。 想到这里，西风嘴角上扬，眼睛寒光闪闪，喃喃道： “综合来看，锦绣江山图极有可能在西郊！” 第185章 张常的行踪 几天前，宋牛等人杀了白先生，从博物院逃出来后在一处秘密匿藏地点商议后面的事情。锦绣江山图能噬魂，吓到了众人。除了张常，没人敢要。于是张常主动收下锦绣江山图。散伙后，其他人天一亮就从不同的城门出城。张常却另有打算。 “买柴嘞！便宜卖啊！好柴便宜卖。” 张常穿着脏兮兮的短打，撸起裤脚，装扮成樵夫，推着满小车木柴到处叫卖。他一边吆喝，一边偷瞄着高大的城墙。表面上他走街串巷，实际上他有目的地接近城墙，观察着地形。宋牛的计划，他一听就不靠谱。堂堂京城，那些守备官兵可不是吃素的。想要从城门混出去，除非五城兵马司没有打算抓人，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张常在柴堆里藏着不少东西。现在用得上的是指南针和一张手绘地图。他这是在找出城的密道。张常在来金陵之前已经做好了功课。根据家族秘史，当年朱棣靖难打到金陵城。大明第二任皇帝朱允炆从皇宫密道进入了一条地下河。他沿着地下河偷偷出城，来到了长江边——就是今天的金陵西郊。现在，他在找进入地下河的入口。 按照记录，金陵城内多个水井可以进入这条地下河。张常把记载水井位置了地图抄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后路，对于专业窃贼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只是，四百年过去了，当年的金陵城早已面目全非。地图已经过时了。不过，他没慌。他知道城墙的位置，应该改变不大。张常要以城墙为参照，通过图纸寻找那些水井。 张常的家族是盗墓世家。这个家族非常神秘，不但修真者众多，而且拥有自己的长生不老的秘方。他们在华夏大地活跃了两千多年，记录了各个时代的形形色色的秘事，对地下的秘密尤其熟悉。 张常在内城里穿梭了几天。那些标记的水井，大多找不到了。能找到的，又被填了。就在他越来越不淡定时，终于发现一口有用的！这口井在一个老区里面，打水的人络绎不绝。让张常欣喜不已。他也去打了水。发现井底宽大而且很深，最重要的是，水是流动的。这说明井底有一条宽大的暗河。 张常喝下一口冰凉的井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让老子绝处逢生了！” 一个白发老太婆跟在张常后面打水，看见他面生，于是问道： “外地来的脚商吧？” 张常警惕起来，但表情很淡定。他呵呵一笑回道： “老人家眼力真好！城外的，进城卖柴。老太要不要买柴啊？” 老太婆斜了他一眼，说道： “不要！我们家有人在衙门做事，有专人送柴。告诉你年轻人，太阳下山后，别靠近这里。这口井里有井龙王，晚上会上来抓人的！” “哦？” 张常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老太婆哼了一声，走到井边，一边放下水桶，一边说： “夜晚，井里有声音出来，那就是井龙王要上来收人。不信的话，你晚上尽管来！” 张常笑了笑，没回答，心里偷笑： “有声音出来，那是联通着地下河呢！正好，晚上这边没人。看来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这几天，柴堆里的锦绣江山图没少吸来鬼魂吞噬。什么鬼都见过，他早已习惯了，怎么会怕那个有的没的井龙王。 晚上，寂静无人之时，张常头戴头灯，背着锦绣江山图，加上一个背包，抱着一根大木头下了水井，顺利进入地下河。磕磕碰碰地摸索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在清晨来到长江边。眼前出现蒙蒙光亮时，张常欣喜若狂。那可是希望之光！ “哈哈哈，有了这锦绣江山图，成仙化神。张起灵算个屁！老张家瞧不起我们这些旁系。他日，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他上岸的时候，恰好被渔民发现了。刚好，几个倒霉水鬼被锦绣江山图吞噬的一幕也被看见了。于是便有了水鬼上岸的传说。 浑身湿透，体力透支、又冻又累的张常在下水村躲了起来。那里距离吴先生他们吃饭的地方很近。他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破庙。晒了半天太阳，啃了干粮、喝了烈酒，张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在村里偷了衣服，用麻袋装上锦绣江山图和金银细软，哼着小曲，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悠哉悠哉地朝着码头走去。 “嘿嘿，只要过了江，就是鱼入大海。谁也休想抓住我！” 就在张常乐呵呵向着成仙化神之时，魔高一丈的吴先生已经守在码头了。他也料到张常要过江。他也幻想着飞黄腾达，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两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人就在码头不期而遇。 张常看见身后跟着两人的吴先生，心里不禁一慌。因为他们的穿着和气质，一看就是官家的人。就这一瞬间的念头出卖了张常。吴先生后面的人指着他大喊： “就是他！” 张常还没反应过来，吴先生已经一个冲刺来到面前。他飞起一脚踹向张常。张常本能地向后起跳躲闪，并且压手格挡。啪的一声，张常挡下了一脚，顺势倒飞出去两三米，化解了这一脚的力度。张常的修炼道术，修为是三脉，也有抵挡几下的本事。 白先生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一招御物之术把张常往回一拖，然后再次飞起一脚。这次，张常没法巧妙化力，只能双手交叉硬扛。啪，张常被踹飞出去。吴先生同时发动御物之术抢夺麻袋。谁知张常抓得死死地，嘶的一声，麻袋破裂，里面一个长筒蛇皮袋飞了起来。 “就是它！” 吴先生狂喜，立即起跳伸手抓住湿漉漉的蛇皮袋。吴先生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这时，倒地的张常已经被其余两人制住了，踩在地上动弹不得。让人没想到的是，袋子打开后，锦绣江山图竟然不翼而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走了！ 第186章 争夺战 锦绣江山图从蛇皮袋中飞出。吴先生立马抬头追望，只见一个浑身冒着黑气，披头散发，满脸伤疤，目光猩红的女人从天而降。这人就是西风！她一到便向吴先生发出了一个强力的气击；同时发动御物之术隔空取物，抓住了锦绣江山图。 一股气流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吴先生。呼的一声，沙尘漫天，尘土扬起了十几米高。原先围观抓人的路人纷纷掩脸后退。吴先生的手下则是呆愣地看着西风稳稳落地。被踩在地上的张常吃力地抬着头看着。修炼邪术的人不多，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重的阴戾之气，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啊哈哈哈！我抢到了！主人一定会高兴的！” 西风阴森森地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不堪入目的嘴脸，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西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仰天大吼： “金陵的蝼蚁们！世间的活人！主人要消灭你们！你们通通要死！” 西风那嗓子破音的喊话带着邪能，附近人群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晕恶心。连张常这个三脉道士也吃不消。不久，街上炸锅了。有人惊恐地喊道： “杀人魔！她是杀人魔！报纸上的杀人魔！”“快跑啊！” 路人纷纷撒腿就跑，一哄而散。腿脚利索的，很快就逃进了横街窄巷，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笨拙的就倒霉了。有的人被挤倒，被踩得起不来。有的人撞在路边的小摊上，把各式物品打翻一地。更有慌不择路，撞墙撞柱的……整个街道乱哄哄一片。 呼的一声，烟尘最浓处爆发出一股劲风，一道蓝色身影破尘而出直取西风。那是吴先生。他是蓝阶二品实力，刚才的攻击对他没什么作用，算是有烟无伤的典型。只见他双手竖成手刀，各有一股蓝色气焰形成短刀的形状。 “呀！” 两人近身。吴先生挥舞着双手气焰短刀，横劈竖砍，道道蓝光在西风身边环绕。西风断了左手，右手紧紧抓住锦绣江山图，腾不出手来反击，只能不断后退躲闪。 西风原本是蓝阶二品的修士，成为女丑的傀儡后，法力变成了邪能，处于初级魉的水平，修为接近修士的蓝阶一品。论修为，西风力压吴先生一头，只是她断了一只手，战力上优势不大。 几下挥劈逼退西风后，吴先生突进，双刀一合剪向西风。西风一个飞身躲开，把锦绣江山图往天上一抛，腾出手来。 “去死吧！你这蟑螂！” 西风手一挥，一只黑气形成的魔爪直扑吴先生的脖子。 “呀嘿！” 吴先生大喝一声，双手往上一挑，两把气焰刀向上一撩。他不躲不闪，硬刚西风的攻击。嘭的一声爆鸣，气焰刀砍在魔爪上发生了爆炸。吴先生被炸得倒飞出去。 “看什么看！上啊！” 一个穿着黑色干吏装的绿阶修士掏出双枪一边吆喝着朝着西风开枪射击。吴先生的手下如梦初醒，纷纷抄家伙攻向西风。这些人虽然行走江湖已久，但是中高阶修真者之间的战斗，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见，都被震撼住了。 啪啪，带着绿色、蓝色光雾的子弹射向西风。打飞吴先生后，她已经接回锦绣江山图。感觉到空气的异动，她身形左右晃动，轻易地躲开了攻击。随后，她转身移位，嗖嗖嗖，几枚带着法力的飞镖擦身而过。 西风看着那几个修士，嘴角上扬，目光里充满了蔑视。 “嘿！” 西风把锦绣江山图往前一抛，随即飞身冲向那两个制住张常的人。二人大惊失色，一人连忙抬枪射击。一人拔出匕首准备近战。嗖嗖嗖，子弹擦过西风的脸。她手一推，一股气浪打飞了一个。嘭，西风一脚飞踹踢飞另外一个。落地后，右手抬起，精准接住了落下的锦绣江山图。 早在吴先生的手下动手时，张常已经溜了。但他没跑远，就在附近的小店里躲着。他不甘心锦绣江山图落在他人之手，不甘心成仙化神的妄想成为泡影。 吴先生的手下还剩下三人。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起冲向西风。西风森然一笑，再次抛起锦绣江山图，朝着这些人对冲而去。出乎她意料，这几个人看见她跑来，竟然齐刷刷地停住了脚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这几个蝼蚁是诱敌的！” 聪明的西风一眼看出猫腻，立即刹住身体，回头看向在空中打转的锦绣江山图。只见满身尘土，灰头土脸的吴先生冲向了它！西风眼急了，正要出手攻击吴先生之际。身后几人一起出招。有人发射光球，有人把法力灌注到子弹之中开枪射击，有人抛出带着绿色光雾的飞刀。 感觉到空气异动的西风收了邪能，飞身跃起躲避攻击，同时扑向锦绣江山图。西风的身法比吴先生快，距离也比他近，尽管是后发，二人几乎同时抓住锦绣江山图。腾空的二人，一人抓住一头，用力一扯。嘶啦一声，锦绣江山图竟然被撕成两半！ 两人的心霎时都咯噔了一下。落地后不约而同地呆看着手上的断画。只见手上的画纸，连同地上的碎片都慢慢化成了浓烟。这些烟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快速在空中聚合。几秒之后，一幅红绿斑斓的长方形画卷从空中缓缓飘落，摔在尘土滚滚的地上。 与第一次看见锦绣江山图神奇复原的人不同。一旁观战的张常没有吃惊。相反，他冷静地观察着各人的反应，心里还在盘算着有没有机会来个渔翁得利。锦绣江山图惊人的复原能力，他已经目睹过了。白先生用匕首划，宋牛用火烧，还有昨晚的泡水——丝毫没有损害画卷。 画卷打开之时在场的修真者都有一种轻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大家没时间去想。因为争夺战又开始了！ 西风首先缓过来，一个箭步冲向锦绣江山图。吴先生随后也冲刺过去。远处那几个人也跟着飞奔过来。一场恶斗就此展开。 锦绣江山图打开的瞬间，天地灵气剧烈波动，传遍千里。普通人感受不到，中低阶修真者只感到微弱的异样。而高阶修真者就敏感多了。只要距离不太远，他们就能凭感觉，分辨出波动的源头。 同在金陵城的姬无困和芷洛都感受到了。芷洛心里一惊，同时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姬无困神色凝重，缓缓站起。他压着眉毛，目光如炬，正色对章晓兰、秋生和文财说道： “你们赶快往东走，尽快离开金陵，要出大事了！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事情过后，我们会找到你们的。” 章晓兰没有见过姬无困这么严肃，本来第一反应是问个明白，还说一起面对云云，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秋生和文财心中也有异样，就像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扑面而来，一拂而过，拨动了一下他们的心弦。这种感觉他们从来没有过。 秋生和文财拉着章晓兰，一声不吭地各自回房收拾行李。章晓兰离开之时，转头看向姬无困，满眼的不舍和担心。姬无困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 “放心！我们会再见的。” 芷洛面如冰霜，淡淡地说道： “这千年的宿命终于来了。我去换衣服。你要等我。” 姬无困看着芷洛离开的背影，坚毅的眼睛底下露出一丝担忧。他害怕就在这里遇上那个无头巨人。